------------ 第一卷 梦里落花知多少 ------------ 第1章 跪地求饶 夏末秋初,乍寒还暖。晨时的露珠颤巍巍地打在叶尖上。万物沉寂,只有天边的那抹曙光正冉冉升起。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盛京的太子府门前却有一道令来往人群都不得不回头注目的风景。 曾经宠及一时的格格,被禁清平观三年,回京的第一天不是回王府休息,而是来了太子在宫外备下的一处府邸,跪在门前已近一个时辰。 府内,陆笙羽正由着众婢女服侍更衣,冷肃容颜,脸上残留的丝丝倦意消减了他周身散发的寒气。 洗漱完毕,一脚刚踏出房门,就见管家福海急冲冲而来,福海刚一落脚,顾不上喘气就说:“殿下,格格在门外跪着要求见您。” 一抹了然的笑意自陆笙羽眼底一闪而过,挑起浓黑的剑眉,状似不明:“格格?哪位格格?” 福海小心谨慎地回道:“是、是睿王府的长格格。” 那双幽深地如同黑潭的眼眸紧缩,吓得福海冷汗直流。太子与那位格格的过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凛冽的眼神中带着嘲讽之色:“哦?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尽管时日久远,但刻苦铭心的东西永生难忘。在睿王府借住的那段时日,他所受的侮辱全来自于这位恃宠而骄的格格。如此骄横的女子也会跪地求人,此情此景,谁人不惊讶? 长久的沉默让福海心里不知作何打算:“殿下,您是要见她,还是让奴才给打发走?” 这座府邸不过是陆笙羽在宫外暂住的地方,他常年住在东宫,只是偶尔出宫便会居住在此。他本想说不在,但如此一来,岂不放过那个女人了? “不见,就让她跪着。”语毕,那抹俊逸的身影已经遥遥走远。 日渐高升,夏末秋初的阳光同样袭人,干燥的热浪涌动,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从萧盈娣的额头上渗出,素日红润的嘴唇已经裂开起发白的死皮,双腿跪得早已没了知觉。口干舌燥的感觉,让她吞口水都觉得艰难。 她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朱漆大门,这一个时辰下来,她已经记不得看了多少次了,可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福海在门后,通过门缝去看萧盈娣,只见她面容发白,身子摇晃,显然是要支撑不住了。虽说步入了秋季,可天气还是灼人,一般人在日头下站半个时辰都受不了,何况是跪在太阳底下一个时辰的人。 福海虽得了太子的命令,不让格格进来。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格格,再怎么落魄,终究是比他这个奴才大。整个凤昭国的人都知道这位格格曾经备受太后宠爱,虽说三年前,因犯错被太后送去清平观禁闭,但难保不会有重获太后宠爱的一天,到时候,太后自是不会怪罪太子,那些罪责免不了都落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 所以福海思虑再三,还是去了膳房找太子。 福海进来的时候,陆笙羽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仿佛压根不知道门外有一位格格在等着见他。 福海仔细瞅了瞅陆笙羽的面部表情,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这外头暑气正高,格格在外头都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要不要奴才支把伞给格格遮会儿阳?” 陆笙羽喝了一口粥,明亮的眸子染上寒霜:“她死不了。” “可是格格毕竟是千金之躯,怕是――”福海本来还要继续说,可看到陆笙羽凌厉的眼神,吓得赶紧住了嘴。 “你难道想跟她一起跪着?” 用完早膳,陆笙羽又去书房练了会字,看了会书。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使他不由得眯着眼看了看廊檐外的太阳,然后问守在门边的婢女:“什么时辰了?” 立于一旁的婢女恭顺回答:“回殿下话,午时了。” 陆笙羽沉吟了片刻,径直朝着大门而去。 偷偷在门口观察萧盈娣的福海见太子往这边走,赶紧命人将大门打开。 听着大门传来的动静,一抹欣喜之色自萧盈娣眼中闪过,慌忙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立于石阶之上的傲然身影。 陆笙羽俯看着她,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挫骨扬灰:“听下人说,你非要见我不可?” “是。”一直紧闭的嘴,突然开口,硬生生地将嘴唇上翘起的灰白死皮给拉扯开来,隐隐有血丝显现出来。 “你来求我,实属难得。”语气嘲讽中还伴随着浓浓的嫌恶,见萧盈娣渐渐低垂下去的头,往日所受的耻辱历历在目:“你当初不是对我很不屑一顾么?不可一世的格格现在跑来对我下跪,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恩?” 萧盈娣低垂不答,她来之前,就料定陆笙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讽刺她的机会,所以她下定决心不反驳他的话,只要他最终能答应自己的请求,他再怎么嘲讽她、再怎么辱骂她都没有关系。 较之整个睿王府,她自身的尊严早已不那么重要了,在她来太子府之前,她的自尊就被她放低进尘埃里了。 “在我记忆中,睿亲王家的长格格可不是个温顺性子,若是搁以前,早就跟我大打一架了。怎么,在清平观呆了三年,倒学会了这种假惺惺的一套?那我是不是该上报皇阿玛,让他拨点银两重修清平观,以示嘉奖?” 见萧盈娣除了回应他一个“是”以外,便不再给予任何回应,一阵怒意袭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石阶,一把扣住她的下颔,逼迫她抬起头来。 “你不是执意要见我么?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盯着陆笙羽那张暗含怒气的脸,萧盈娣觉得无奈,本想等着他骂够了、讽刺完了,再说出此行,如今看来,事实与预料早已背道而驰。低垂着头,以最卑微的姿态地跪在他面前,声音干涩嘶哑:“求太子能在皇上面前替我阿玛求情。” 扬嘴邪笑难掩眼底的恨,他凑到她耳边,暧昧地冲着她耳朵吐出一口气,见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他并未就此放过她,唇瓣几近贴上她的耳根:“凭什么?” 陆笙羽的这三个字,让萧盈娣的头不由得垂得更低,他猛地用力,她的头被迫抬起,捏住她的脸蛋,她干裂的嘴巴被他捏得撅起,唇瓣上的血隐隐浮现。陆笙羽眯起眼睛,眸子里是摄人心魄的寒冷:“风水轮流转。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叫自作自受!” 她的逆来顺受太过无趣,那张淡然如同死湖的面容总让他想要搅出大风大浪:“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求顺谦王帮忙,我倒可以帮你去找他,只要你求我,怎么样?” “不要!”萧盈娣几乎是完全没有思考,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顺谦王是个爵位,但陆子衿这三个字于她何种意义,陆笙羽一清二楚。 陆笙羽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冷笑拂面,站起身俯视着她:“那你就继续跪着!” 语音落下,拂袖大步离去。 福海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格格,您既然有求于殿下,又何必惹怒他呢?唉……” ------------ 第2章 报复的开始 陆笙羽几步跨入府内,不甘心就那么放过萧盈娣,于是侧身对福海吩咐:“去请顺谦王到纤尘轩一聚。” 寒眸微眯,戾气若隐若现。 并非有意与女人计较,既然计较了,必不会就此放过!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曾被迫践踏的尊严他要从这个女人那里全部索要回来! 纤尘轩坐落于盛京最繁华地带,它是继三角亭后,新起的大茶楼。至于三角亭,曾是盛京最繁华的茶楼,门前街道纵横,四通八达。几年前,大火焚烧一夜,天明时,只剩下一片灰烬与微弱火星展于人前。大火为何而起,大多人心知肚明,自此再无复建,它于盛京、于整个凤昭国都是个不该被提及的地方,那里是存在于民间的禁区。 自陆笙羽进去之后,萧盈娣就没再动过,整整跪了一个半时辰。若是搁以前,别说是一个半时辰了,就是一刻钟她都会嚷嚷着叫苦。她曾受太后宠爱,那时她可以骄傲地如同一只孔雀,跟人下跪的事她打死也不会做的。 而如今,她不能不那么做,因为她阿玛已经被削去亲王爵位,发配边陲,永生不得回京。她不求睿王府能回到从前,她只求皇上能准许她阿玛回京,让他们一家团圆。 在清平观的三年,她成长了不少。最让她觉得悲哀的是生于皇室之家。她原以为她盛受太后宠爱,阿玛无心权势、本分度日,那么他们睿亲王府便能一直安康祥泰。 但是她忘了,生于皇室,注定死于权势。 最无心权威之争的人,却是最早死于权威之争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最爱她的人,却是害她最深的人。太后,她的姑母,那个明言希望她一生幸福的妇人,却在危急关头,为了明哲保身,毅然提出将她禁闭清平观、将她阿玛发配边陲的惩戒。 曾经她怨恨过太后,那个位高权重的女人,但也只是曾经。三年的痛定思痛,大彻大悟,如今而言,她已不怨太后,她明白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安分度日。 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清晰,一阵突兀的马鸣声响彻天际,落在耳边极为刺耳。 闻声偏头,萧盈娣吓得整个心脏险些跳出来,马脸毫无预兆地冲进她的视线,马鼻与她只有几寸之隔。 缰绳一勒,马头被迫拉开,马儿不情愿地仰头哀鸣一声。 头抬高几分,陆笙羽正坐在马鞍上,身子隐没在烈日炎炎下,晕染的光圈早已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 “起来。”不冷不热的字眼从马鞍处传来。 风光无限十八载,她何曾为人所命令。正如他所说,风顺轮流转。太过讽刺的命运!却不得不认命,如今她较之于陆笙羽而言,就是鱼肉,有求于人,必将听命于人,任其宰割。 因为败落的王府,落魄的格格,除了顺从,她能做什么? 长久地跪着,一时站起,一阵头晕目眩,麻木的双腿隐隐发软,强忍支撑着,才不至于瘫软到地上。她在他面前已经够难堪了,仅可以守的一点尊严,她当然不会舍弃。 这个朝代重男轻女,而她是整个凤昭国的例外。睿王爷膝下并无男丁,而她是府内的嫡长女,睿王爷过分宠爱,早已是将她当做男儿养育,因而尊严于她也至关重要。 勉强站直身子,忽地,手腕一紧,纤细的皓腕被陆笙羽向上扯,毫无怜香惜玉的拉扯,仿佛骨节分离的疼痛沿着皮肤一寸寸蔓延,传至脑中,早已是疼痛不已。 眼前的景色一阵旋转,天与地瞬间颠倒,待眼中的事物静止时,她整个身子已被甩在马背上,肚腹猛烈撞击坚硬的马鞍过后只剩下锥心地疼。 不待萧盈娣缓解疼痛,身后的人挥手扬鞭,马儿如箭一般往前冲,剧烈的颠簸加剧腹部的疼痛。倒立的半身,血液急剧流向脑中,仿若要破颅而出。食物在胃内翻江倒海,酸腥的浊物涌在喉间,险些要吐了出来。 催人心智的颠簸感并未持续多久,马儿终是在三角亭停下。 腰部被人一按,萧盈娣毫无预兆地被丢下马,身子直直坠到地上。自马上坠下,虽不会致死,但难免不会伤及骨肉。 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身子骨自然孱弱娇气。 重重的一摔,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硬生生摔断,一时竟动弹不得。 看来她太过小看陆笙羽对她的恨意了,原以为回京是新的开始,如今看来不过是从一个佛香缭绕的囚牢落入到另一个虎口罢了。 自此后,她的人生注定不会太平。 萧盈娣趴在地上,眉头紧蹙,手腕处因方才的坠马,与地摩擦,擦破皮肉,血丝显现。 陆笙羽看着萧盈娣,并未半点愧疚之意。他弯身,抓起她的后衣襟,将她提了起来,另一手抓住她的下颔,将她的头固定在某一个方向,字字有恨意:“给我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一眼萧盈娣便认出了这个地方,即便落入眼中的满是灰烬和残败的几根木头,她也不会忘记这曾是三角亭。烧毁的楼阁在这繁华地带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刻意。周围的建筑宏伟新亮,独留这么一座废墟立于此处,其被烧毁的真实原因绝非自然因素这么简单。 修长如白玉的手指一寸寸拂过那张靓丽绝美的容颜,不可否认,萧盈娣性子不好,却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自古所言最毒妇人心,说的莫过于此类人了。手指拂过她的眉,缓缓下滑,拂过她的脸,下滑至她耳畔的缕缕青丝上,手指弯曲,一用力,青丝连带着她整个脑袋都被迫牵动,他眸子直直盯着她那双眼:“你可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儿?” ------------ 第3章 别无选择 三角亭于陆笙羽是噩梦,于她萧盈娣难道就是好梦? 心虽存侥幸,但萧盈娣却不敢猜想陆笙羽的报复心理会有多强大。她迎视他那双恨意明了的双眸,心下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凉意一点点自她后背袭上,如同深冬的寒气冰冻了她的双脚,正一寸寸往上冻结她整个身子。 陆笙羽对萧盈娣眼中的惧意恍若未见,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很显然,他特别满意萧盈娣此刻的眼神,怕就是对的,只有怕,报复才会得到最有力的效果。 随意轻扫周围来往的人群,而后,他凑近她,字字缓慢,咬字清晰:“我要你旧事重演。” 虽然对可能到来的报复有所准备,但真的来临时,却不得不畏惧。倒不是畏惧陆笙羽这个人,只是在盛宠下长大的她,如何做到在整个盛京百姓面前将尊严自我践踏? “怕了?”陆笙羽扣紧她的下颔,眼眸急剧紧缩,恨意如同狂风暴雨在他幽深的眸子里翻滚咆哮,周身的气息也渐渐冷却,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冷的。“五年前的事你忘了不成?” 陆笙羽的话是一只无形的手掌,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曾经做过的无知错事又涌回她脑子里,她只觉得脸红无光。 “你不是要替你阿玛求情吗?要么你做,要么他死!”他给的选择,于萧盈娣而言,哪个都是死路。前者死的是自己所有的尊严,后者死的是自己最亲的阿玛。 既知答案会是自己预料中的,陆笙羽便显得不着急了,负手立于一旁,等着她的答案。 日头正上,热气袭人,灼得人满身汗珠,萧盈娣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遍布汗珠,内心的纠结以汗珠的形式展露于人前。 来往的人渐渐驻足于四周,由三两个人渐渐积聚,不过半刻钟,周围人群密集,交头接耳地细语声模模糊糊,有些嘈杂。 即便是低垂着头,萧盈娣也能感受到无数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是一支支利箭,一根根插在她身上,遍体鳞伤,也插翅难飞。 一人自人群中奋力挤了进来,急促着步履,走到陆笙羽身边,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笙羽嘴角扬起,好戏至此才算是真正上演。 低沉嗓音轻轻而落:“快点选,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记得,好好伺候我的爱骑。”说道后一句话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中带着几分得意。 而后,他不再看萧盈娣一眼,朝着对面的纤尘轩而去。 心情愉悦,步履自然轻快。推开二楼雅间的门,陆笙羽正好透过半掩的屏风看到靠窗坐着一抹雪白的身影。 越过屏风,陆笙羽的脸上早已拂去方才的冷冽寒凉,面色缓和不少:“皇兄来很久了?”说着,行至陆子衿对面坐下。 “我刚到一会儿。”陆子衿清浅一笑,笑容如若春风,只是笑容背后的辛酸苦水又有多少人可知。 他与陆笙羽的命运截然不同,一个是养于皇宫的皇子,不受皇宠,空有头衔,无实权;一个是流落人间的皇子,一朝认主归宗,身份既定,恩宠并来。 陆子衿是个失宠皇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笑容里都藏着悲伤的男子自打萧盈娣懂事以来就常驻心里。 眼睇向旁侧紧闭的窗户,陆笙羽的话里意有所指:“这般热的天气,不开窗户岂不是要闷死。”他不待陆子衿做出回应,就伸手打开了窗户。 窗户大敞,三角亭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毫无半点掩盖。 陆笙羽视线落于马蹄下那个正缱绻身子爬行的身影上,嘴角倾斜:“如此有趣的情景,皇兄不看看么?” 陆子衿闻声,疑惑地侧头,顺着陆笙羽的视线望下去,萧盈娣跪在地上,从马蹄下爬行的一幕,被他看得真切。记忆中萧盈娣骄横跋扈,但本性不坏,如此烈性子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于马儿胯下跪着爬行,这般侮辱连陆子衿都不由得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 第4章 胯下之辱 马胯不比人胯安分,萧盈娣不知被马蹄踩了多少次。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周围指责与鄙夷的目光如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剜肉。但能如何?她不做能如何? 她是什么身份?她不过是个败落的格格,论及身份,连官宦之女还不如。 要她看着她阿玛死去,她万万做不到。况且如今遭遇奇耻大辱,不过是她自作自受。 太过锋芒毕露,终将死于自己手中。 三年前不懂,在清平观的三年,她反思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自然也收敛了很多。 正如三年前,她被遣送到清平观的前一天,太后当着皇上和众臣子的面,扇她三耳光的训诫。 “这一巴掌,是怪你不懂得韬光养晦,恃宠而骄!性子冲动,使贤妃痛失胎儿!” “第二巴掌,是斥你年幼无知,有眼无珠,冒犯太子,逼其蒙受奇耻大辱,大不敬!” “第三巴掌,是教你如何恪守女子本分,莫像地痞辱没皇家颜面!” 这三年,她一直谨记着太后的那三句话,以及那三巴掌,在那之前,她从未挨过打。 她纵使再任性、不懂礼数,也不会傻到在贤妃的碗里放藏红花,那碗来历不明的补汤源自谁手,她不清楚,但她没做过,问心无愧。这件事她迟早要弄清楚,她绝不会让阿玛枉受罪责。 当然,现在想来,即便没有贤妃的那件事,陆笙羽迟早也会为了报复她而不折手段。如今,她早已不奢求陆笙羽会放过她,只求他看在她阿玛曾经对他收留之情上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换得她阿玛后半生安泰。如此而来,她受这点罪也值了。 “这位格格是不是五年前害当今太子爷受胯下之辱的盈娣格格?”不知是谁在与旁人低语,想必是个无知的乡野之人,否则岂会敢提这杀头的大罪。 果不其然,还不待得到确切的答案,突然而来的四个官兵就将那人带走,不用猜想,小命自是不保,他所疑惑的事将尾随他一同前往黄泉。 这并非先例,早前亦有人提及,即便是提及三角亭三字,也不会落得好下场,如今无人敢提半个字,就连小孩多嘴,都会被自家大人掌嘴责骂。 因而三角亭的烧毁,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是太子的意思。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辱骂声越来越嘈杂,在这个男权当道的朝代,本国的太子曾被无良王女当畜生骑,当众使其蒙受胯下之辱,作为凤昭国的子民,谁人不愤怒。 不知谁扔了一个鸡蛋,正好砸在萧盈娣头上,粘稠的蛋黄顺着她的发丝缓缓滑动。有了人做先锋,其他人也开始陆续扔东西,有烂菜叶,有鸡蛋,更有甚者,直接扔石子。 白皙的额头被石子砸中,血液瞬间就渗了出来,滑过饱满的额头,滴在地上,落进尘埃里。 石子四面八方而来,马儿亦受了惊吓,惊慌地躲避,慌乱的马蹄无数次踩到虚弱的身子上。 本就受伤的手,因来回爬行,尘土和血液混杂在一起,早已模糊了伤口。炎热的天气灼得她大汗淋漓,衣衫早已是湿透了,她不知道来回爬行了多少次,又被马蹄踩了多少次,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双手双腿虚弱极了,撑着身子的双臂不停地打颤,仿佛被人微微一碰就会瘫软下来似的。 泪水一次次地涌上眼眶,最终都被萧盈娣逼了回去。她不停地在告诫自己,这是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怪她当初太任性贪玩。 在陆笙羽没认主归宗前,她以为他是阿玛带回来的私生子,对于她这个嫡亲格格来说,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人,自然得不到她的待见。 五年前,她命人将陆笙羽绑到这三角亭门前,当时三角亭客满为患,是盛京最热闹的地方,达官贵人尤为多。 陆笙羽被人强行按住身子和头,被迫跪爬着,她坐在他背上,将他当马儿骑,甚至将三角亭里面的人叫出来围观,当众让他蒙受胯下之辱。 也正是那天事情闹得太大,传遍整个盛京。彼时,陆笙羽的身份公诸于世,原来他是失散多年的五皇子。 那日,若不是太后求情,绝非她受四十大板加罚睿亲王府一年俸禄就能了事的。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她遭人陷害,致使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失子。皇上子嗣不多,重视皇嗣的他终于再藏不住怒火,怒火将整个睿亲王府焚毁,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王爵头衔罢了。 她阿玛曾对她说过:“盈娣,你若再这么任性,不但会毁了你,还会毁了整个王府。” 以前她只当阿玛在吓她,自三年前的那场大变故后,她才真的明白这一点。清平观的三年静修,她尝到了世间百态,清平观的日子过得虽苦,却彻底将她的棱角磨平。 ------------ 第5章 生难,死有何惧? 背部传来一阵钝痛,萧盈娣本就无力的双臂一软,整个身子直直趴在地上。 马儿似乎懂主人的心思,所以它的马蹄踩在萧盈娣身上并非移开。 萧盈娣觉得疲惫极了,趴在地上不愿再起来。身上处处是伤,疼痛包裹着她,比死还难受。 如果逃不过死去的命运,那么就死去好了。 沉重的眼皮再也睁不开了。 一阵奇异的风过,便是一声清冷透彻地如同来自黄泉的声音响起:“起来。” 是死神来了吗?萧盈娣竟觉得轻松,丝毫不畏惧死亡。 “如果你死,我必拿整个睿王府陪葬!”这个声音落在她耳边,清晰且刺骨般地冷。 “盈娣,看阿玛给你带回来什么?” “是奶酪糕!阿玛,你真好!” 阿玛,她的阿玛知道她最喜欢西域的奶酪糕,作为每年出使西域的使者,她阿玛回京时都会给她带很多奶酪糕。 还有她的额娘,不管她多么淘气,她的额娘总是用慈祥的目光无奈地冲着她笑。 她的妹妹萧芷柔,总是在身后,扯着她的衣角,仰着头,怯生地唤她:“姐姐。” 她的额娘还在府内等她,她的阿玛还在边陲等着她救,她不能死。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张冰冷且暗含怒气的容颜渐渐清晰于眼前,不待她看清周围,她的下颔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扣住。 她的头动弹不得,只得直视眼前这双阴鸷的眼。 陆笙羽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唯恐她听不清楚:“睿王府将与你共存亡,你死,睿王府灭,你活,睿王府在。” “为什么?”萧盈娣突如其来的疑问让陆笙羽一愣,她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陆子衿:“顺谦王出现在这里是你故意为之的,对吗?” 陆笙羽突然一笑:“对,没错。我与他是兄弟,好事怎么能让他错过?而且还是这么精彩的事。” 明知她对陆子衿的心思,却故意让他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陆笙羽这招比直接让她死要见效多了。 “常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萧盈娣扬嘴冷笑,这话不管暗讽他是女子还是小人,都并非中听之言。 面上如同结了一层寒冰,他凌厉地看着她淡然自若的面容:“你要是想你阿玛死的话,你就再说一次。” “你都拿人生死作威胁,谁还敢说?” 萧盈娣心里嘲笑陆笙羽可笑的行径,以太子的身份随意玩弄人命,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嘲笑陆笙羽的同时,不免也自嘲起来,她曾经不也如是? 苍天终究是有眼的。 在起身前,陆笙羽用不可违抗的语气说道:“想要睿王府平安,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能在回宫一年之内,让皇上废掉大皇子的太子之位,继承太子,也能让太后眼睁睁看着睿王府毁掉而无能为力。” 陆笙羽的狠绝绝非表象,正如他所说,大皇子陆景言坐稳太子之位近十年,他回宫一年便夺掉大皇子的位置,他的能力不可否认。 生来的傲气作祟,她昂头,虚弱苍白的面容淡然自如:“我会活着,为了整个睿王府。” “很好。”陆笙羽翻身上马,俯看着她,眼底幽深的酷寒在翻涌,似笑非笑:“格格,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宁愿无期。 一侧的陆子衿瞧着萧盈娣狼狈的模样,本无心多管闲事,但对她又心存怜悯,轻叹口气,自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巾,递给萧盈娣:“擦下吧。” 萧盈娣闻声抬头,接过手巾,对他浅浅一笑:“多谢王爷。” 如此疏离的笑容和礼貌的话语让陆子衿一怔。在他记忆中,这位格格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在他没被封王爵之前,他住在皇宫。因为自小不受宠,所住的宫苑偏僻幽静,所以他习惯了安静独处。 可萧盈娣每每进宫都喜欢跑到他的院落来,缠着他,叽叽喳喳个没完,且总说要做他的妻。那段时日,他对她谈不上喜欢,甚至有些厌烦。毕竟没多少人能忍受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 因而再见萧盈娣时,她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倒觉得不自在了。 怔愣片刻后,他也回她一笑:“没事。” ------------ 第6章 伤痕累累 陆子衿和陆笙羽两人分别骑马而行,西斜的残阳余晖红透半边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陆子衿想起方才萧盈娣对他的态度,心下疑惑:“那位格格此次回京脾性倒是改变不少。” “她?”陆笙羽不屑地嗤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死缠烂打的?如今这副样子不过是想换一种态度来抓住你的注意力罢了。” 神色顿然,陆子衿情不自禁回望,那抹瘦弱娇小的身子瘫坐在地上,衣衫已破,鲜红的血渍在她脏破的衣衫上染上了朵朵如花的一抹红。那弱不禁风的身影默默承受周围人们的愤怒,凌乱的发丝,破败的衣衫,他心里竟生出几丝怜悯。 见太子和王爷已离去,百姓觉得继续扔东西变得无趣起来。讨好主子,百姓才有惠可受,如今观看的人不在了,他们再卖力表演也并无半点意义。 暮色四合,天边的余晖稀稀落落洒在萧盈娣身上,落魄之境更显凄凉。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雪白的皓腕上血痕纵横可怕,自骨头缝里传来的阵阵的剧痛,使她无力再挣扎,亦或是动弹。哪怕是微微一动,都是挫骨般地疼。 在天边的霞光渐渐隐去的时候,那抹脆弱的身影终是禁不住摧残,倒向了满是灰尘的大地。 众人陆续散去,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急冲冲地朝萧盈娣跑过来。 “格格。”声音里满含心疼。 萧盈娣闻声缓缓侧头,看清来人后,她双目一红,鼻头一酸,几近哽咽:“桂香嬷嬷……” 桂香嬷嬷是睿王府里的忠仆,自三年前睿王府败落后,家仆陆续离开,剩下的几个忠仆里,桂香嬷嬷就是其中一个。 桂香嬷嬷将萧盈娣搀扶起来,替她摘掉头上的菜叶,擦掉脸上的血污和蛋黄液。 “格格回京本是喜事,我们几个人在府里高高兴兴地等格格回府,谁知格格在这里。格格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看到她脸上遍布的血痕,桂香嬷嬷眼睛都红了,泪光闪烁:“这些无知恶民,怎么能这么对待您呢!” 萧盈娣全身疲惫不堪,伤口的疼痛抽空了身体的大部分气力,说话分外费劲:“不怪他们。桂香嬷嬷,你找一间客栈,然后替我准备一套干净衣服,我好换洗一下再回王府。” “哎。” 桂香嬷嬷寻了个大夫去客栈,大夫看到萧盈娣衣衫上满是鲜血,都不由得惊吓到了。碍于大夫是个男的,并未让其查看身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下额头上和手上的伤。 桂香嬷嬷替她擦拭身子,白皙光滑的身子上伤痕交错,桂香嬷嬷都不知该从何下手。泪眼朦胧中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才勉强将身子弄干净。身上的伤擦了点药,穿衣服时药性发作,疼得萧盈娣只想大叫。 桂香嬷嬷搀着萧盈娣回到王府时,天色已黑,一轮弯月半挂枝头。 望着整个王府,物在人已非。自三年前,阿玛被发配,她被禁,王府里的下人就开始陆续离开,如今还留在府内的,也就只剩下那么几个忠仆了,人丁稀少后,整个府内显得过于凄凉。 王府里所有的仆人都站在门口迎接萧盈娣,她看着站成一排的三人,心里百感交集。在清平观的三年,道观里的姑姑们个个心硬血冷,毫无半点人情味,一时间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心一下子暖了不少。 “格格,你可算回来了!”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奴才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格格,这三年您受苦了……”说话的人说着竟哽咽起来。 “平叔,格格回来是大喜之事,你快别让人取笑了,当心晦气。” “对对对!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哭,不哭。” “格格,你身上的伤......” “先让格格跨火盆去去晦气,其他的等会再说。”桂香嬷嬷说道。 碧珠是她的贴身婢女,一把挽起萧盈娣,说道:“格格,来,奴婢扶您跨火盆。” 说着,梓月也跑了过来,和碧珠一起,一左一右扶着萧盈娣。 满身是伤,身子虚弱不堪,纵使抬脚吃力,终是跨过了火盆,平叔在旁欣慰地道:“跨过火盆,霉运扫光。格格,以后我们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 清平观里人情冷淡,观里的姑姑苛刻且蛮横,她没少被欺负,如今看着众人这般关心她,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家的好处。 “平叔,碧珠,梓月,桂香嬷嬷。谢谢你们还在。”萧盈娣一一扫过众人,微微弯身,以表感谢。 这些都是伺候了萧盈娣很多年的仆人,见惯了她的蛮横无理,她突然这样懂礼数,反倒让众仆不知所措起来,面面相觑,一时不解格格是否受刺激了。 平叔到底是看她长大的,他突然抓起萧盈娣的手,正好碰到她衣袖下的伤口,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平叔怔愣,桂香嬷嬷赶紧推开平叔的手,一脸紧张地看着萧盈娣问:“格格,你没事吧?” 苍白的小脸上虚弱之色清晰可见,轻摇头,强扯笑容:“没事。” 今日在三角亭发生的事并非光荣,桂香嬷嬷不想其他三个人继续追问下去,于是赶紧岔开话题。 “平叔,格格一路颠簸,又饿又累,先前做的饭菜早冷了,你还不快去重新做一份。” “哎!”平叔自怔愣中回神,应得颇为轻快,说着就往一边走,碧珠机灵,拉住了平叔,提醒道:“平叔,是这边,你走错方向啦。” 平叔一拍脑门,窘笑道:“瞧我这脑子,我一高兴,竟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平叔犯糊涂,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碧珠,你去给格格准备洗澡水,去去身上的晦气。” 碧珠得了命令,赶紧去准备,却被桂香嬷嬷叫住了。“别忘了加柚子水!” 碧珠回头笑道:“嬷嬷,这点我早就记着啦!” 站在一旁的梓月,见众人都有活忙着,急切地说:“那我呢?嬷嬷,我做点什么?” 桂香嬷嬷想了想,说:“你和碧珠一起去,然后将格格的房间收拾一下。记得去花园摘几朵格格喜欢的菊荌花放在屋子里。 “得嘞!我这就去!” ------------ 第7章 物是人非 待到众人都忙活去了,桂香嬷嬷才转头看着萧盈娣,眸子里尽是疼惜。“格格,你受委屈了。奴婢之前听说清平观里的道姑都是吃人不眨眼的黑心妇,您没少被她们欺负吧?瞧,您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被太子……”桂香嬷嬷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赶紧扯出腰间的手帕拭干了泪水。 萧盈娣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喜欢将苦痛以小化大的亲王格格了,在清平观的三年,她早已学会了忍耐。 萧盈娣笑了笑:“嬷嬷,我没事,我很好,姑姑们并没有欺负我。” 桂香嬷嬷看着萧盈娣的笑容,心里替这位格格难过。桂香嬷嬷自小看着萧盈娣长大,她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可当时太后就那么不留情面地将她囚禁在清平观,一困就是三年,如今回来,她眼瞧着格格比以前清瘦多了。 桂香嬷嬷一时也感慨万千,眼角再次湿润了,一想着格格回京是喜事,这个时候哭不吉利,连忙擦掉眼角的泪水,忧虑地叹气:“被那么多人扔石子,身上到处是伤,之前在客栈急着回府,伤口处理怕是不当,奴婢扶您去擦药吧。” 萧盈娣摇了摇头:“我想先去看一下额娘。” 听了萧盈娣这么说,桂香嬷嬷的表情骤然一僵,脸上表情复杂,她拦住萧盈娣,温和地劝说:“格格这几天忙着赶路怕是都没休息好,回来又被太子这么折腾了一天,您就是不为自己想想,您也为福晋想想,福晋若是看到您这个样子,可不是要担心么?您还是用完膳休息一夜,明日奴婢为您好生处理完伤口再去吧。” 萧盈娣想了想,也确实全身疲乏。伤口治理不及时,现下已经开始发炎,疼得她隐隐颤抖。 用完膳,桂香嬷嬷细心地替她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后,她便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明,窗外的阳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明亮。 萧盈娣本想着和睿王福晋一起用早膳。 她去找福晋的时候,睿王福晋正躺在廊檐下的躺椅上睡觉。她一看到睿王福晋,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急切地跑过去,三年的亲人分离,再见时的感慨万千化为一句深深的呼唤:“额娘。” 睿王福晋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萧盈娣的那一刹那,连忙从躺椅上跳起来,险些摔倒在地上。 跑到廊柱后面躲着,睿王福晋只探出一只脑袋,警惕地看着萧盈娣:“你,你是谁?” 一句话让萧盈娣的脑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额娘,我是盈娣啊。”说着,萧盈娣朝着睿王福晋的方向而去。 “你别过来!”睿王福晋看着萧盈娣朝自己这边而来,吓得尖叫起来。桂香嬷嬷听见睿王福晋的叫声,赶紧跑了进来,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睿王福晋跑到自己身后,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颤抖着说:“桂香,快,有坏人,快点抓坏人!” 桂香嬷嬷看了看萧盈娣,然后对身后的睿王福晋耐着性子解释道:“福晋,那不是坏人,那个是格格。您不是一直都念叨着格格的么?她是您的女儿啊!她现在回来了。” 睿王福晋歪着脑袋,苦苦思索桂香嬷嬷的话:“她是格格?她是我的女儿?” 睿王福晋又看向萧盈娣,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你是我的女儿?” “额娘,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盈娣啊。”萧盈娣都急哭了,那个疼爱她的额娘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用完膳,桂香嬷嬷伺候睿王福晋睡下才出房门。一出来,就见萧盈娣站在门外。 阳光明媚,透过枝叶被细分成无数细小的晶钻。屏息聆听,偶有蝉鸣浅浅响起。 萧盈娣和桂香嬷嬷坐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下。 许久,萧盈娣才问:“桂香嬷嬷,我额娘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桂香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早在三年前,王爷被发配边疆,您被关进清平观的时候,福晋就变了。整日疯疯癫癫的,也就我和平叔他们经常在府里走动,所以福晋还记得我们,除此之外,她谁也不记得了。好在格格现在回来了,福晋也不至于那么孤独了。只是王爷......唉!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看看......” ------------ 第8章 入宫 在王府休息了三日,宫里便遣人来接萧盈娣进宫。 萧盈娣选了淡绿色正装,鹅黄色云肩与牡丹花滚边,看起来素雅而不失大气。一旁的碧珠愣了愣,说:“格格不是自小就不爱这般素雅的颜色吗?” 萧盈娣浅浅一笑:“以往是自己不懂事,做事爱张扬,才招来了祸端。做人还是本分点的好。” 碧珠听出萧盈娣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埋怨和自责。可三年前的事毕竟是由太后而起,她这个王府丫鬟没资格谈这个,所以只是沉默不语。 碧珠替萧盈娣精心梳洗打扮,脸上虚弱的苍白之色遮掩不少,人看起来稍微精神许多,但额头的纱布于精致的妆容来说,极其碍眼,却又无可奈何。 恭候在轿子旁的康寿见萧盈娣出来了,几步上前,躬着身子在萧盈娣面前,殷切地说道:“三年不见,格格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太后若是瞧见了,定是欢喜极了。格格回京不过一日,太后就非常挂念,可见格格在太后心里依旧是举足轻重的呐!奴才在此恭喜格格了。” 萧盈娣回以一笑:“那就借康公公吉言了。” 萧盈娣如此客气反倒令康寿有些不适应,愣了片刻才回神。在他印象中,这位格格任性无比。他之所以说出那番话,不过是碍于身份之间的客套。若是按着格格的性子,听了好话,她应该会变得更加傲慢,而不是如今这样缓慢而沉稳地走进轿子里。 萧盈娣坐在轿子里,心情沉重。发生了三年前的事后,她已对太后心存芥蒂,所以她并不情愿进宫。但额娘现今的状态,使得她更加下定决心要让阿玛回京,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努力一试! 彻底明晰陆笙羽对她的恨意之后,她已经不指望陆笙羽会顾念曾经的收留之恩,所以太后是她最后的筹码。 轿子路过宫门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听到侍卫恭敬地问候声,萧盈娣掀起轿帘,入目之处便是宏伟而尽显威严的宫门。曾经,每每经过这扇门的时候,她都会开心极了,如今她是步步维艰。 这高高的红墙围住的不仅仅是帝王之家,更是人心的贪婪。她至今也想不透她既非皇妃亦非皇子,深宫里的人当初为何要将魔爪伸向她。 她在什么时候也成了别人的威胁了? 轿子进了朝乾门就停住了,康寿在轿子外说道:“格格,您该下轿了。” 康寿领着她走到安宁宫门前,垂首说道:“格格,奴才就送你到这儿了。” 萧盈娣点了下头,说:“谢谢康公公。” “格格言重了。” 萧盈娣还没跨进安宁宫的宫门,就见门内走出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妇人,是素云嬷嬷。 素云嬷嬷不经意抬头,正好看到萧盈娣,立刻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说:“格格您可算是来了。太后在屋子里等得着急,遣了奴婢出来看看,真是巧了,还真给奴婢迎上了。” 说着,素云嬷嬷就过来牵起萧盈娣的手往宫门里头走。 素云嬷嬷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自打太后入宫之日便跟在身边,太后对素云嬷嬷的重视俨然不是主子对奴才的情谊。以往她每每来安宁宫的时候,素云嬷嬷都在,一来二去,她和素云嬷嬷的关系倒也贴近。所以此刻素云嬷嬷牵起她的手,她也并无多大排斥。 只是能得素云嬷嬷亲自出来迎接,她是不是该暗自窃喜呢? 一进安宁宫,素云嬷嬷就笑着朝屋子里说:“太后娘娘,您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素云嬷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妇人由着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那个妇人自然是太后,萧盈娣的姑母。 太后一见到萧盈娣,眼底泛起泪花,快步走到她跟前,正当她抬起手要抚摸萧盈娣头的时候,萧盈娣的身子蹲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安康吉祥!” 萧盈娣的一声“奴婢”,让太后的面容一僵,半晌,她回过神,双手握着萧盈娣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嘴里则微微叹息道:“你果然在怨哀家……” 萧盈娣任由太后握着,头却恭敬地低垂着,淡淡道:“奴婢不敢。” “你何曾在哀家面前自称过奴婢?唉!哀家知道,你嘴上说不敢,心里肯定在怨哀家的不近人情。” 萧盈娣的确是怨恨太后的,她怎么可能不怨恨呢?但那是初到清平观的时候。 如今她早已释怀,若非依赖于人,又岂会失望于人? 太后许是对萧盈娣心存愧疚,拉着她进屋后,就把她拉到身边坐着。萧盈娣很是介意,毕竟身份悬殊,这等不合规矩的事,她现在已经不敢做了。 既然萧盈娣执意如此,太后也不想太过强求她。太后知道三年前,她伤这个孩子太深。她对自己疏远,也怨不得她。 ------------ 第9章 走投无路 太后瞧见萧盈娣额头上缠着纱布,心下疑惑:“你这头上的伤……” 闻声,萧盈娣突地想起这几日来,盛京里并无关于那日三角亭之事的流言传出,想必是被陆笙羽给封锁了,他既然能堵住五年前的三角亭之事,自然堵得住几日前的事,所以太后不知晓,并不足为奇。 萧盈娣将自己的手缩进袖管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头上的伤自可有一套说辞搪塞,如若伤口太多,谎言不攻自破。 “奴婢在清平观里生活久了,刚回王府,诸多不习惯,半夜醒来寻吃食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因而摔破了头。” 她的谎说得倒也圆滑,太后信了,不再多问,本要遣人去请太医再瞧瞧,被萧盈娣阻拦了。 受伤是小,为此而让宫里的一群闲人知晓,免不了地追根究底,若是陆笙羽极力隐瞒的事传到皇上耳里,她难以想象陆笙羽会怎么对付她。 素云嬷嬷亲自端了梅花糕进来,见萧盈娣如此拘束地低垂着头,她试图缓和气氛:“格格,以往您进宫的时候,不是总对奴婢吵着要梅花糕吃么?如今奴婢拿来了,还是热乎的呢。太后知道你快回京了,早早得就命宫里的御厨不做其他,就做梅花糕,只为了等格格来尝呢。” 萧盈娣闻声,起身对太后福了个小礼,道:“奴婢谢太后厚爱。” 素云嬷嬷愣了愣地看了看萧盈娣,又看向太后。太后示意了下,素云立刻心领神悟地将盘子端到萧盈娣面前,说道:“格格,您尝尝,看是否还可口。” “谢太后赐点心。”萧盈娣本是不打算伸手去拿的,可见太后看着自己,她也不好忤逆太后的意思,只好拿了一块,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太后满目慈爱地问:“好吃么?” 萧盈娣抿起嘴角,点了下头:“好吃。” 太后看着萧盈娣消瘦的脸颊,心里一阵抽痛。先帝在世时,她可谓是宠冠后宫,唯一的遗憾是直到先帝驾崩,她都没能为其诞下子嗣。一生无子的她,颇喜欢萧盈娣。这皇宫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了人情味,恰恰这稀有的,也是她最最看重的。如今,萧盈娣都对她这般疏离,太后的心里一阵沁凉,不禁开始反思三年前的那件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盈娣啊!你其实……其实还是可以当哀家是三年前那个疼爱你的姑母的……虽说如今你懂事不少,但哀家还是喜欢以前你在哀家面前无拘无束、直爽活泼的性子,那才是你的真性情……” 萧盈娣身子一颤,随后答道:“自古尊卑有别,以前是奴婢年纪小,不懂事,也怪奴婢平日里没把额娘的话放在心上,才会犯下那等大错,奴婢在清平观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唉……”太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萧盈娣越是对她这般客气,她越是愧疚难当。 听到太后的叹气声,萧盈娣的心软了几分,不管太后当初对她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她的童年过得顺风顺水,也无比快乐。 加之她此行还有任务在身,若是与太后太过生分,太后也未必会答应她的请求,所以在太后不满她刻意的疏离之前,她必须说明真正的来意。 “太后如若真心疼奴婢,还请救救睿王爷,让他早日回京。” 一说起这个睿王爷,太后心里又是一痛,睿王府的人是她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她当时只想着要保住睿王府,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她不得不大义灭亲。只是圣旨上指明睿王爷永生不得回京,这点是她始料未及的。圣意已决,纵使她是太后,也不可轻易更改的。 “这点,哀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后的无可奈何,使得萧盈娣心凉了半截,难道除了陆笙羽,真的就无人能帮她了吗? 那个冷血残酷的男人,一心希望她生不如死的人,会愿意帮她? 不用多想,必定比登天还难! ------------ 第10章 太后的心思 太后对萧盈娣有愧,见她这般沉静,想着这宫里除了顺谦王就属七皇子陆笛谦与萧盈娣合拍。以前她和七皇子在这安宁宫玩闹,没少给这冷清的皇宫增添气氛。 所以为了让萧盈娣不这么拘束,太后遣了素云嬷嬷去叫七皇子过来用午膳。 没想到的是与陆笛谦一同而来的还有陆笙羽。 萧盈娣看到陆笙羽进门的那一瞬间,眉头立即蹙了起来。那日他的百般羞辱,至今她都历历在目。即便已经过了一夜,那股难堪还是那么真切地涌现了出来。 萧盈娣起身,对着两位皇子行礼:“太子吉祥,七皇子吉祥!” 陆笙羽自打进屋就没多瞧她一眼,萧盈娣的请安他充耳未闻,而是越过她,走到太后面前,掀起袍角,给太后行礼:“儿孙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萧盈娣半蹲着身子,只觉得双腿发麻,身上的伤势本就没好完全,没待修养好就被召进宫,身子依旧虚弱,持续保持这样的姿势,痛苦不堪。好在七皇子过来扶起萧盈娣,许久没见到她了,再次见到,他别提多开心了,一个劲地说:“皇婶婶,你终于回来了,等得侄儿好苦呐!” 其实萧盈娣与陆笛谦是同岁,虽说她与皇上的子嗣并无血缘之亲,但论及辈分,她是诸位皇子的婶婶。不过这辈分也就只有从陆笛谦嘴里能体现出来,宫里的其他三位皇子,何曾真将她这个皇婶婶当长辈看呢! 太后看了看陆笙羽,说道:“太子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坐坐了?” 陆笛谦听到太后这么问,不等陆笙羽回答,他就放开萧盈娣的手,几步走到太后跟前,回道:“今日皇阿玛叫皇兄议事,从议和殿出来后,正巧被我遇上了,我就叫着皇兄上我那儿下了几盘棋,正下着棋呢?素云嬷嬷就来了。我一听皇婶婶进宫了,哪里还顾得上棋局,急冲冲地就拉着皇兄上这儿来了。” 太后听了,宠溺地笑了:“你呀,还是一副急性子。” “那可不。”陆笛谦颇为得意地扬眉,然后说:“皇婶婶曾经可说孙儿是猴子呢?猴急猴急的。哦,就连皇兄也这么说过。是不,皇兄?” 陆笙羽冷眼扫视了萧盈娣一下,才对陆笛谦回应道:“恩,我是说过你行事作风跟猴子一样。” 陆笙羽的话听起来别扭,不管陆笙羽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反正萧盈娣很反感和他扯在一起。试想谁会喜欢跟一个一心想要报复自己的人扯在一起呢。 说起萧盈娣,陆笛谦这才想起什么?回身,挽起萧盈娣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带着撒娇的意味,说道:“皇婶婶,你一别就是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必须和我切磋一盘棋艺。皇兄们棋艺都比我精湛,又不肯让我几步棋,每每输得我心里难受,也就跟皇婶婶你下棋,我赢得比较畅快。所以,今晚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出宫的!” 一旁的太后听了,说:“你就只会欺负盈娣。” 陆笛谦接过话,想也没想地回道:“谁叫皇婶婶生来就只是给我一个人欺负的呢!” 陆笛谦话音刚落,就觉得意思有些不对劲,明白过来后,粉嫩的俊脸上已经染上了绯红,还特别羞涩地瞧了萧盈娣一眼。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听到这样的话,纵使萧盈娣心境再淡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笙羽眸子里寒光乍现,同时还不忘鄙夷地看向萧盈娣。 倒是太后听了陆笛谦的话,原本带笑的面容不由得一僵,脸上虽然笑意未去,但神色复杂。 最后太后打破沉寂:“素云,你去看看饭菜是否准备妥当。” “是,太后。” 素云嬷嬷走后,太后的目光在萧盈娣和陆笛谦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对陆笛谦话里有话地说道:“你现今虽然是皇子,并未封得王爵,可也是大人,你这么粘你皇婶婶,这传出去当心人笑话。”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笑,但只要细心就会发现太后自小就疼爱陆笛谦和萧盈娣,甚少直呼他们的身份,多是以名唤他们,如今突然拿出皇子和皇婶婶的称谓来区分他们,这样的缜密心思陆笛谦可能听不懂,不代表萧盈娣不懂。 在清平观的时候,观里的姑姑们一不高兴准会拿她出气,渐而渐之,她开始学会察言观色,哪位姑姑今日高兴,哪位姑姑今日不高兴,她仅仅细看她们的脸色和听她们说话的语气,就能判断出个七八。如果不学会适当的忍耐与躲避,她也不会有命活着走出清平观。 所以,太后仅仅说了几句话,她就知道太后虽然宠爱这个七皇子,却不怎么希望七皇子与自己深交。 素云嬷嬷走了进来,说道:“太后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 ------------ 第11章 别有用心 有陆笛谦这个话匣子在,席间的气氛倒也不算沉闷,他随便说几句话都逗得太后和萧盈娣忍不住想要喷饭的冲动。 可即便如此,一顿午膳还是吃的萧盈娣忐忑不安,一则是因为她对太后的芥蒂;二则是因为对面坐着陆笙羽,即便自己没抬头,也能感受那种森寒的目光。 好不容易吃完了,萧盈娣偷偷地呼了口气。 她这个看似偷偷摸摸的呼气动作,全数落进陆笙羽的眼里,表情淡淡。 太后看了看左边的陆笙羽,又看看右边的萧盈娣,然后才对陆笛谦说:“哀家好久没同盈娣说说话了。笛谦,你先回去,也好让哀家和盈娣说说体己话。” 陆笛谦自然是不干:“孙儿没来之前,皇祖母霸占了皇婶婶那么久,孙儿也好久没见到皇婶婶了,孙儿不依。” 太后见陆笛谦说着竟撒起娇来,不由得笑了,说道:“好,好,好。哀家保证只同盈娣说几句话,就让素云嬷嬷送她到你那里去可好?” 陆笛谦扁起嘴巴,心里还是不乐意,但还是答应了。起身正要叫陆笙羽,太后又说:“太子得留下,哀家也有话要同他说。” 陆笛谦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后这么一说,他又不满地嚷嚷起来:“为何皇兄能留下来,我却不能留下来,皇祖母偏心,不行,我也不走了。皇兄留下了,皇祖母跟皇婶婶说的哪还是体己话,既然如此,我也要留下来听。” 陆笛谦耍起无赖来,太后也没辙。 站在太后身后的素云嬷嬷见他这样,真是哭笑不得,替太后解围道:“七皇子,您上次不是跟奴婢说有惊喜给格格么?如今格格进宫了,您还不快回去好好准备?” 陆笛谦经素云嬷嬷这么一提醒,一拍大腿,骤然想起这件事,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都忘了给太后跪安了。 太后看着陆笛谦火急火燎跑出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永远是那副急性子。” 素云嬷嬷也非常识趣地走出了屋子,如今屋子里就剩下太后、陆笙羽和萧盈娣三人。 之前碍于陆笛谦和素云嬷嬷在,太后也不好过分细看他们两个,如今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叹了叹气。 这两个自小就是冤家,看如今这副模样,两人八成还是互相排斥着对方。这样的认知让太后隐隐觉得头痛。或许盈娣心里还惦记着顺谦王呢?顺谦王的婚事是她一手安排的,当初她那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断了盈娣对顺谦王的念想,可如今看来,要断怕是很难。盈娣的性子她很了解,倔强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太后随口一说道:“如今哀家这安宁宫也就太子和七皇子得空会来走动走动,顺谦王自打成婚了,便很少进宫来看哀家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一听到顺谦王三个字,萧盈娣就无法不去在意,毕竟是她喜欢过的人。这三年来,她一直被关在清平观,离盛京太远,别说皇宫,就连盛京发生了天大的事,她远在清平观也不会知道。她开始的几天日日期盼他陆子衿能来看她,后来久而久之,那种期盼也淡了。如今她想开了,是她的,那便是她的,不是她的,强求也无用。 太后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萧盈娣的反应。果不其然,她只不过就那么轻轻地试探了一下,萧盈娣的神色就不对了,这孩子始终没放下顺谦王。 太后佯装没有发现萧盈娣的异样,转头问陆笙羽:“你最近可瞧见顺谦王了?他和他的福晋过得还好么?” 陆笙羽回道:“挺好的。” 太后点了点头,说:“上次顺谦王福晋来宫里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哀家瞧着好像是胖了些,满面春光的,和哀家说话一直带着笑,看来在王府的时候,顺谦王很疼惜他的福晋呢。看那身子骨也不知是不是有喜了。皇室子嗣少,顺谦王福晋若是能给顺谦王诞下个儿子,皇上对顺谦王或许能改观不少。唉!顺谦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在这宫里生活的不如意,如今还多亏了顺谦王福晋在。” 听着太后说道有喜二字,萧盈娣并无从前那般激动,失落和伤心还是有的,曾付诸过真感情,哪能说忘就忘,她现在只是想开了罢了。陆子衿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也不会喜欢上。 太后见萧盈娣沉默不语,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哀家提顺谦王福晋的事?” ------------ 第12章 多嘴自扰 毕竟是赢过三千女人而走上女人权力巅峰的人,她以关切的话语,获得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顺谦王于奴婢而言早已是陈年往事,奴婢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顺谦王不喜欢奴婢,奴婢自然会放下那段感情。”不放又如何,连她最狼狈的一面都让陆子衿瞧见了,且她现在只是个落魄格格,她拿什么去缠着他,要做他的妻。 太后似乎很满意萧盈娣的回答,已有岁月刻痕的脸上微露喜色:“盈娣,你也到了适嫁的年纪了,可有相中的人家,说与哀家听听,哀家兴许能替你做回媒人。” 曾有相中的,却百般阻拦,正要说服自己死心的时候,却要为她牵红线。这皇宫里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姑母,依旧猜不透其内心。 “奴婢一心只系阿玛安危,儿女私情早已放置一旁了。” 忘记一个人,并非一时之事。懂得释然,总好过苦苦纠缠要好得多。 “时辰也不早了,七皇子怕是等急了,哀家就不留你了。” 萧盈娣起身,说:“奴婢告退。”然后步步后退至门口,才转身跨出房门。 萧盈娣走出安宁宫没几步,陆笙羽就跟了上来。 “萧盈娣。”又是不冷不热的语调。 萧盈娣不想看到他,或者说不愿看到他。听到他叫她,她索性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前走。 可陆笙羽终究还是追上来了。 他从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萧盈娣一时重心不稳,身子直直地向一侧倒去,眼看着她就要摔倒在地了,陆笙羽一伸手,将她扶住。可能是力道太大、速度又快,萧盈娣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样的姿势在外人看来极其暧昧。 无心去计较两人的姿势,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萧盈娣思绪一片紊乱。 眼前俏丽脸蛋上的痛楚一丝不落地尽入冷眸,握着纤细皓腕的修长手指一用力,萧盈娣的脸色唰地一下就苍白了,咬紧嘴唇,强忍着,才不至于痛叫出声。 陆笙羽仿佛很享受她一脸痛苦的模样,他的手指力道加重,参杂仇恨的双眼看起来恐怖而森寒,他冷笑一声:“痛就叫出来,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装给谁看!” 自己跌倒摔伤然后赖到他身上,不是她一贯的做法么?用小题大做的哀嚎去博得众人同情,不是她一贯的丑态么? 如今一副烈女般的矜持落于他眼里不过是假正经罢了! 以前不懂事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她甘愿受罪,但刻意的报复显得过于阴狠。 疼痛一寸寸摧残着她的意识,她再怎么强忍,终究是一介女流。陆笙羽想看到的无非是自己在他面前低头求饶。若低头求饶换得她的自由也就罢了,偏偏她的求饶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地报复她。既然如此,何不自救? 萧盈娣倔强地抬起头,从容淡定,但语气里的抽气声掩盖不了忍耐的疼痛:“太子殿下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忘了这里是哪里了吗?在安宁宫外如此对我,你是想明目张胆地和太后对峙不成?” 陆笙羽神色一顿,片刻,他无声冷笑:“本太子倒是多谢你的提醒。” 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回其一笑:“不敢当。” 话音刚落,陆笙羽嘴角一点点收拢,笑意不复存在,面容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冷冰:“没人敢威胁我,你更没资格!”语毕,他不顾她裂开的伤口,拖拽着他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萧盈娣一惊,暗骂自己多嘴,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提醒。东宫是陆笙羽的寝宫,她岂不是把自己亲手送到了狼窝。 ------------ 第13章 东宫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是对东宫最形象的解释。 陆笙羽拖拽着萧盈娣,东宫里的宫女太监恍若未见,兀自做自己份内的事。 深宫里的人呐,果然各个心硬血冷,连最底层的奴才也不例外。 一直到杂役房外的院子,陆笙羽才松开手,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她扔到地上。伤口未愈的身子跌到坚硬的地上,疼痛蔓延,萧盈娣不由得深吸几口气。 院子里有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宫女,余光瞥到此情此景,身子紧绷,吓得脸蛋儿都白了,唯恐下一刻受罚的便是自己。 修长俊逸的身姿立于她身旁,偏头冲着几个宫女冷然道:“去把浣衣局的衣物都拿过来,今日的活你们都不用干了。” 这几个本是洗衣宫女,负责东宫上下百余口人的衣物缝洗,说她们不用干活,意味着她们可以休息一天,对于天天干活不得休息的宫女们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因而迟迟没能做出半点反应。 陆笙羽蹙起眉头,不耐道:“没听到我说的话?” 宫女们见陆笙羽脸色阴寒,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后,吓得一溜烟地跑了。 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的人儿,用脚踢了几下那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子:“去,把那堆衣服洗了。” 全身的伤口几乎都裂开,如同火烧一般,蚀骨的疼痛使得萧盈娣不想动。 她的沉默换来的是陆笙羽极度不满,他利索地弯身,提着她的衣领,拖着她的身子往水池边而去。 步伐之快,使得无力的双腿跟不上他的脚步,只得无奈地在地上拖行,鞋尖的布都磨出来一些白色微小的线头,衣衫在拽扯中早已凌乱,裂开的伤口,血液流出,染红淡绿色衣衫,如同绿叶点缀中的朵朵红花,凄美。 行到水池边,强劲有力的手指用力向上提高几分,她的双腿终于站立起来。双腿发软,全身的疼痛仿佛要摧毁她的理智,俏脸一点点苍白,如同一张纸,惹人怜,可惜陆笙羽看不到惹人怜爱的脸,他看到的只是那个嚣张跋扈、在众人面前,取笑他的恶心嘴脸。 “洗。”冰冷而毫无半点温度的声音落下。 且不说她是个格格,明知她双手缠着白纱布,还让她碰水。这个男子是拿怎么样的恨意来折磨她? 若是碰水,她这双手岂不要废了? 思绪飞转,试图逃过此劫:“前几日三角亭的一幕,若非殿下的意思,消息如何得以封锁?既然如此,殿下如此对我,若传出去,岂非要落人口实?殿下难道舍得将自己的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原以为如此一说可以震慑他三分,却不料,他眸子眯起寒光,冷笑出声:“有胆量你就去说。” 如此笃定的语气瞬间让萧盈娣在气势上就输掉五分,他并非真的是庸才,能用一年的时间抢夺别人十年稳固的地位,就知他亦有过人之处。即便她传出去,一则旁人不会信一个负罪之身,二则若是信了,陆笙羽不过是挨训一顿,而彼时,本就对她仇恨至极的他,更不可能放过她,甚至整个睿王府。 这场赌局,横竖都是她输。 陆笙羽突然离开,萧盈娣心里一松,以为他放过她了。不过一刻钟,就见陆笙羽提着个坛子而来。 嘴角轻扯,邪气在他眼底晕染开来,使得萧盈娣笼罩在不详的预感中。 果然,修长的食指敲击着坛壁,清脆细微的响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下显得异常诡异。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 第14章 锥心刺骨 萧盈娣疑惑蹙眉,即便不知坛中装的何物,但她知,却非好东西。 陆笙羽将一根食指伸进坛子里,食指再出来时,指尖已经沾上了些细如沙的白色晶体。 食指擦拭萧盈娣干枯的嘴唇,而后,指尖用力一按,指尖的白色晶体进入她的嘴里。 明眸瞬地睁大,缠着纱布的手指缓缓缩进袖管里。 居然是盐,这坛子里装的居然是盐! 陆笙羽的心思不言而喻,他不但想废掉她的手,还想慢慢废掉,让她享受盐水侵蚀她伤口的过程。 陆笙羽将整坛子的盐全部倒进水池里,回头,看着萧盈娣苍白着一张脸兀自发怔,无声的冷笑如同飞雪染满嘴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张开,手中的坛子径直坠下―― “嘭!”刺耳的碎裂上如同一道霹雳直直劈向萧盈娣,吓得她心脏都险些跳出来。 盯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她的双腿不由得退后一步。 “听说睿王爷在边陲受了伤。” 向后抬起的腿蓦地顿住,下一刻,她朝着那抹寒气萦绕的身子而去,立在他面前,大且明亮的双眼里满是坚定:“我洗,你替我阿玛找大夫。” 陆笙羽低头,凑近那张丽质容颜:“你没资格跟我谈交易。” 在陆笙羽流落民间之时,是睿王爷将他带回家。整个睿王府的人除了萧盈娣都待他如家人,事无巨细,皆悉心照料。 陆笙羽为了报复她,抹灭受人恩惠之事,让萧盈娣不由得嘲讽一笑。 “一个记恨不记惠的人,我阿玛果真白疼你了!” “我怎么样,轮不到你教训!”森寒的双眼骤然紧缩,寒光四溅,那张脸,那神情,仿若要将她千刀万剐,无奈身份所限。 过往的难堪是陆笙羽心底最深、最磨灭不掉的痛楚,他几乎是蛮横地抓起她的手指,没有半丝犹豫地伸进水池里。 细盐在水池里早已融化,双手浸染在其中,伤口如同针扎,密密麻麻地刺痛着她。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并无太多愤世之心,这点痛较之在清平观的三年根本不算什么。 清平观,美名是皇家道观,每年朝廷会拨下大量银两来重修道观。最终进入道观的银子大多被道姑们私吞,时日一久,道姑们都无心修佛念经,好吃懒做之相随处可见。每日来烧香拜佛的百姓颇多,夜幕一落,道观脏乱不堪,道姑们自是不会干这些累死人的活。 萧盈娣被禁清平观,于道姑来说便是多了个可以奴役的人。自古以来,并无皇家人被禁清平观的先例,道姑们均认为这个从盛京而来的格格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皇上仁慈才没赐死罪。所以,萧盈娣去的第一天,除却一身衣衫,去时所带的东西都被洗劫完了。 还记得到清平观的第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饿得睡不着,她起身去叫同屋睡着的道姑给她做点吃的,可被人扰清梦的道姑很恼火,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嚷嚷道:“饿就饿着!你以为你还在王府,各个都长了副该伺候你的嘴脸吗!” 她当时饿得头昏眼花,道姑的一巴掌直接将她扇到地上。十五岁之前,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她强忍着头晕,爬起来,回扇了道姑一巴掌,最后两人打了起来。她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和二十岁的道姑比起来,她弱极了。最后她满身是伤,跑到屋檐底下,一面哭,一面仰头,伸出舌头,喝着屋檐下滴下来的雨水填饱肚子。 如今倒多亏了那群道姑的欺凌,因而面对陆笙羽的报复,她才能强忍下来。 不管如何去分散自己的思绪,还是无法忽略手指锥心刺骨的痛沿着手臂传来,额头上的汗珠眼看着就要浸湿额头上缠着的纱布。 ------------ 第15章 红尘纠葛 一只手扣住萧盈娣的下颔,偏头,便瞧见一双凝霜的眼。 “我是让你洗衣服,不是让你来洗你的脏手的!” 手指上的剧痛凌乱了萧盈娣的思绪,陆笙羽的话飘渺而模糊,仿若风中的烛光,明明灭灭。 恰在此时,永清匆匆跑来向陆笙羽请示:“殿下,顺谦王福晋在宫外求见。” “什么事?” 永清小声恭敬地回道:“福晋没说。” 陆笙羽不再看萧盈娣一眼,抬步往前殿而去。 陆笙羽来到前殿的时候,那抹纤细的身影端坐在雕花椅上细细品着宫女端上来的茶水。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如花容颜笑意绽放,纤细的身影站起,转过身,见到来人,笑意更加明晰。 只是来人却并未如她这般笑逐颜开。 陆笙羽只是清清淡淡地说:“皇嫂来我这儿所谓何事?” “笙羽。” 一声轻柔地呼唤让陆笙羽神色一顿。 陆笙羽朝着殿内的宫女太监冷冷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一走,陆笙羽掀起袍角坐在上座,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不悦地提醒:“如今你已是二哥的人了,便是我的皇嫂,你不该直呼我名字。” “可我爱的人只有你。”那个女子颇为委屈地咬着嘴唇。 端茶杯的手指停顿,手指弯曲,紧握茶杯,又松开:“但你嫁给了皇兄。” “我是被逼的,你明明知道的……”说着,美眸里泪光闪烁。 陆笙羽的身形一颤,饮了一口茶,素日清香的茶,今日品来,无色无味。 见心爱的男子没有半点反应,女子又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这是太后的安排,太后为了让姐姐断了对王爷的念想,所以才会替我仓促指婚。面对懿旨,除了顺从我能怎么做?我额娘的身份使她连侧福晋的身份都没有,直到临死都还只是庶福晋,我不比姐姐是嫡女,我本不该要求什么?太后将我许配给王爷,并给了正位,已经是对我的恩赐了,我有资格拒绝吗?” 神色缓和下来,显然是想起了陈年往事。但想起太后之前说的话,他又不由得一气,面色冷了几分:“福晋怀有身孕没事还是少走动的好,当心动了胎气。” 他的话似乎气到了顺谦王福晋,顺谦王福晋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良久,才顺下去。 “不,你相信我,我身子还是完好的,这几年王爷并未碰过我。笙羽,你要相信我。”怕他不信,顺谦王福晋说话特别急,一口气接不上来,呛得直咳嗽。 白皙的娇颜已染上绯红,扭曲的面容尽显痛苦之色。 “芷柔。”瞧着眼前人脸色苍白地捏着嗓子咳嗽不止,那张冷肃的面容终于动容了,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安抚着她的背。 半晌过后,才勉强止住了咳嗽,看着陆笙羽紧张的模样,萧芷柔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看着眼前这样美丽的容颜,陆笙羽的面色温和下来,素日凝霜的眼眸也渐渐融化成一滩春水,温柔极了。他并非铁石心肠,人都有七情六欲,他自小就对萧芷柔感情颇深,若非当初太后指婚,他如今早娶了萧芷柔。而太后会这么做,无非就是要保住萧盈娣,太后是什么心思、藏着什么心眼,他一眼就能洞悉。 可能怎么办?他当时的身份并未被公开,他不能争取什么?只能眼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出嫁。 这一切都归根于萧盈娣,所以他对萧盈娣的恨何止三角亭之事那么简单! 她害他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他也不会让她好过!他过不太平,她也别想谈什么幸福! ------------ 第16章 为爱生恨 过往的不堪以及无奈都能够加深人心最深沉的痛恨。爱上加爱是幸福的享受,恨上加恨则是无尽的折磨。 望着萧芷柔委屈的眼泪,以及离去时那副娇弱的身影都是陆笙羽梦里常出现的。 他永远也忘不了萧芷柔出嫁那日,眼角翻起的泪花,那种无力和绝望的神情,这些年总是在他梦里盘旋。 而这些种种都无疑跟萧盈娣这三个字分不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站在自己兄长身旁,与其同行,与之同眠,即便只是想想都会令他抓狂! 满身戾气,携着风雨之势急冲冲地走进杂役院,一眼便瞧见了那抹瘫软在地的身影。 因为太过熟悉一个人,所以她的脆弱更像是在演一场戏。更何况,那个女人一直都很擅长演戏,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总是会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抢走属于别人的东西。因为她,芷柔从未得到过任何称心的东西。 “起来。”冰冷的两个字脱口而出。 地上的人儿依旧是毫无半点反应,瘫在地上,仿若断了气息,死寂一般。 自水池里舀起一瓢水,毫不吝惜地尽数倒在那副身子上。衣衫湿透,布料服帖在身,将本就纤细的身子显现出来,愈加娇小。 水一瓢接一瓢地泼下,终于,地上的人儿有了动静。 蜷缩着冰冷的身子,缓缓睁眼,如同身处水深火热一般痛苦,身心疲惫使得她无力开口说出半个字,只是静静看着陆笙羽。 看着那双无辜的眼,陆笙羽并无半分心软,抓起她的肩,如同拖拽一个畜生一般将她拖到水池边,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迫使她低下头。 清澈的池水映照出萧盈娣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脸色憔悴极了。 头顶有清冷的声音传来:“好好看看你这张脸!看着你自己这张罪恶的脸,你难道不会觉得半分愧疚?” 不知是伤口发炎引起地思绪中断还是她本身愚笨,她听不懂陆笙羽的话。 “有一张和你有几分相像的脸如今正痛苦着,因为你而身心煎熬着,一切都是因为你!” 瞬间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陆笙羽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若非你,你妹妹怎么会嫁给她不喜欢的人;若非你,怎么有这么多人痛苦!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世上!”陆笙羽说着说着,开始变得很激动,手指向下按,将她整个头都浸在水池里,赤红的双目已经抹灭了他的理智,他恨她! 陆笙羽和萧芷柔本是青梅竹马,在睿王府暂住的那些年,萧盈娣的处处刁难,使得萧芷柔的温柔呵护如同寒冬里的一抹暖阳,温暖了他这个民间皇子的心。彼时的他和庶出的萧芷柔有着同病相怜的共同之处,他们会弹琴作画,吟诗作对,与芷柔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飞逝如箭。 四年前,陆笙羽恢复皇子身份,入住皇宫,为了能给萧芷柔幸福,他急于求成,锋芒毕露注定会遭来祸端。皇上的日渐重视却换来太子陆景言的敌视。那一年,他如同行走在刀剑上和阴谋中,处处提防小心,唯恐丧命而不能信守对芷柔的承诺。然而待他被册立为太子,芷柔早已是他皇兄的妻。 整张脸浸入水中,呼吸变得急促,无数气泡自鼻尖向外冒,双手试图推开头顶的那只手,可那只手力道太大,根本无法撼动半分,不停地推打,力气渐渐消耗,终是累到无力…… 缓缓垂下双手,绝望地等待死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有种要死的错觉,所以说不上胆怯。人注定有一死,反正她落在陆笙羽手中,也不会有好下场。 倏然,脑勺后的发丝牵扯,她的头被揪了出来,牵扯发丝的手指用力向下拉扯,她不得不仰面朝上。 看着那双溢满恨意的眼,她想说话,可胸口如同憋了口气,使得她吐不出话来。 “我不会让你快死,我亦不会让你好活。”冰冷的话语如同一个诅咒,锁住了她今后的命运,注定她这一生都将在痛苦中生存,亦在痛苦中死去。 ------------ 第17章 不速之客 陆笙羽的话让萧盈娣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在陆笙羽仇恨的注视下,她笑得很欢,同时也暗藏苦涩。 “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并不会好过。”她的笑容愈加苦涩,现在睿王府乱糟糟一片,她拿什么让自己过得更好。 她喜欢的是陆子衿,她亦知道陆笙羽喜欢的是萧芷柔,如今的结果并非是她想要的。眼睁睁地看着陆子衿娶了她妹妹,她心里就不痛苦吗?陆笙羽的指责对她并不公平! 陆笙羽扬嘴冷笑:“你错了,我不只要你不好过,我还要你生不如死。” “过去的事终究改变不了,你这样对我又能改变什么?” 那双幽深的眸子寒气逼人,似乎想起了陈年旧事,牵扯出过去种种不堪,是而眸子里的寒气愈加可怕,抓着萧盈娣发丝的手指不由得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道:“你曾对我做的,永远都不可能过去,我会一点点从你身上讨回来!” 萧盈娣早已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女孩,三年的禁闭,三年的成长,心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试着站在陆笙羽的角度想所有的事情,男人的尊严是这个朝代的象征,是女人们畏惧且愿意臣服于其下的标志。因一个女人而蒙受胯下之辱,任哪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就此放过那个女人。以陆笙羽的控诉,她貌似还害得他不能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但她也仅仅是理解陆笙羽对她恨而已,对于他表达恨的方式却并不认同。 看着那双满含仇恨的双眼,萧盈娣暗暗叹气,她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一个人恨到如此地步。眼眸缓缓闭上,卷密的睫毛顺势垂下,投下一片阴影,一脸的疲倦:“那么,不如就杀了我。” 清亮的冷笑声自头顶传来:“我说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在此期间,你都给我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冷肃的面容脸色沉了下来,眼睛瞟向某一处,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片刻过后,陆笙羽转头看向大槐树上枝叶茂盛的地方,阴沉着脸,低喝:“滚出来!” 说着,陆笙羽放开萧盈娣,脚尖点地,凌空飞向窸窣声音传来之处,立在粗壮的枝桠上,没有一丝异样,撇头一望,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宫殿的琉璃瓦上穿梭,没几下就消失了踪影,想追也是枉然。 陆笙羽神色凝重沉思了一会,才自树枝上飞下。 唤了几个宫女进院子,命令道:“把她带下去。”接着,陆笙羽蹲下身子,在萧盈娣耳边低语:“写一封信告知睿王府的人,说你今后几天都会住在太后的安宁宫。” 不等萧盈娣回答,她就被几个宫女搀扶着带了出去。 而后,他将他的贴身侍卫西未叫去书房。 书房内,陆笙羽坐在案桌后的雕花木椅上,清冷的眸子严厉地注视着单膝跪在地上、自始至终低垂着头的西未身上。 “这东宫一直都是由你把守,今日居然有人潜进我东宫来,你要怎么解释?” “是属下失职,属下甘愿受罚!” 西未是陆笙羽身边的得力侍卫。西未在跟陆笙羽之前,只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杀手,一次遭人追杀的途中,陆笙羽救了他,为报恩,他自愿跟在陆笙羽身边。后来废太子陆景言想要刺杀陆笙羽,西未几次护卫有功,这才成了陆笙羽的心腹。 “受罚?”陆笙羽显得不以为意:“你的命我先留着,现在立刻去给我查清楚,方才潜进东宫的是谁。” “是,属下遵命!” 安宁宫内,太后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康寿,问道:“格格的书信上是这么说的?” “回太后话,奴才特地打听过了,格格在书信上的确写的是这几日要在太后您这里小住。” 一旁的素云嬷嬷困惑不解:“可格格并未来安宁宫呐,格格为何会这么告知睿王府的人呢?” 太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相反的,她嘴角竟扯出了然的笑:“记住,以后要是有人打听格格的下落,就说她在哀家这里。” 康寿和素云嬷嬷心下虽然满腹疑虑,但也未多问,只是点头应允。 ------------ 第18章 将门之女,宠冠后宫 今日的东宫可真是异常的热闹,白日里来了个顺谦王福晋,暮色时分,贤妃竟然也来了。 贤妃的娘家是湛王府,湛王爷祈荣是论功绩被册封为王的,与萧盈娣他阿玛世袭罔替的亲王身份是不同的,在睿王爷还没被贬之前,湛王爷就并不怎么待见他,好在睿王爷素来无心政权之势,倒也不计较湛王爷这个人。 近几年来,湛王爷人在边疆,战绩却传遍整个凤昭国,被百姓追捧为“战神”,是而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加之贤妃才貌双全,宠冠后宫,无疑是给整个湛王府锦上添花。 这些年,湛王爷都驻守在边疆,与陆笙羽谈不上交集,而后宫又非皇子们涉足之地,他与这位受宠的贤妃不过几面之缘,今日她却突然拜访东宫,委实让人惊讶。 贤妃前几日诊出喜脉,皇上大悦,还特地召集朝中大臣和他一同前往议和殿商量办喜宴之事,最后皇上将喜宴的具体事宜皆交由他主持。由此可以看出,贤妃在后宫的地位压根不亚于皇后。不过如今的皇后早已失势,若非皇上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就四年前废太子陆景言蓄意造反之事,皇上大可以废掉皇后之位,晋封贤妃为后宫之主。 见惯了荣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陆笙羽对于眼前这位贤妃虽生分,但论及辈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可少。 简单行礼后,掀起袍角落座。 趁着宫女端茶端点心之际,陆笙羽的语调不慌不乱地说道:“我平日里对吃食不讲究,这宫里的点心茶水不比娘娘宫里的精致,若有不合胃口之处,还请见谅。” 贤妃莞尔一笑:“殿下说笑了,你我同时宫中之人,茶水点心自然无异,本宫怎会挑剔呢。” 陆笙羽轻扯嘴角,笑意浅浅,却不答话。 宫女退下,贤妃却并不急着饮茶,抬眼望向对面的陆笙羽面容淡淡:“殿下似乎不好奇本宫为何而来。” “婉转隐晦不像将门之女的性子。娘娘有话直说便是。” “殿下不但睿智过人,还直率爽朗,难怪颇得皇上喜爱。”贤妃笑了笑,笑容恬静舒适,温柔贤淑的模样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本宫也就不拖泥带水了。听说皇上将喜宴全权交给殿下来办理,本宫素来喜爱清静,尤为不喜铺张浪费。本不愿办晚宴,但皇上坚决不同意,所以本宫想来和殿下商量一下。本宫三年前失子,如今能再怀上,是上天垂怜。只要腹中胎儿能顺利生产,其他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况且边疆战事不稳,国库吃紧,银子还是紧着些花的好,殿下,您觉得呢?” 陆笙羽一笑:“娘娘事事以国家为重,处处考虑周到,那就按娘娘说的办。” “那宴会一事就多劳殿下费心了。”贤妃抚着肚子,由着身旁的宫女搀扶着从椅子上起身:“如若没事,本宫就先回去了。” 陆笙羽也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面将贤妃送出东宫门,一面说道:“这几个月胎儿最不稳定,娘娘还是少走动的好,有什么事直接派人来叫我便可,亦或者想知道什么?不必劳烦他人,可以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绝不隐晦。” 贤妃听了,神色无异,笑了笑,算作回应。 看着贤妃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陆笙羽嘴角浅薄的笑意变得僵硬,夜色沁凉嘴角的笑容,一寸寸冷却,失了温度。 送走了贤妃,陆笙羽整个心思都放在下午那个潜入东宫的黑衣人身上,早已忘却了萧盈娣。 那些宫女都是伺候主子多年的,对于主子的脾性了解得很透彻,一见萧盈娣被陆笙羽残忍对待,自然没有当她是格格。几个宫女将萧盈娣丢进柴房后,便是整个下午,期间一直不闻不问。 浑身湿透,夜凉如水,阵阵寒意自身体里发出,萧盈娣将整个身子蜷缩在稻草堆里依旧感受不到半点温暖。被盐水浸泡过的双手,伤口开始溃烂发炎,边缘浮现出乳白色的死皮,即便是轻轻碰触都疼得头皮发麻。 柴房的窗户破损,夜风习习,吹在湿冷的身上更是刺骨寒凉,意识迷糊,半梦半醒地持续到半夜,如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忽冷忽热。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浑浊的脑袋里已经分不清楚时辰和地点,手指四处扒动,把周围的稻草尽数堆在身上,才勉强能抵御夜风侵袭。 迷蒙的视线中,她看到了她阿玛慈祥的笑容,那久违的笑容轻轻挑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滴泪水自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 “阿玛……” ------------ 第19章 赴宴 陆笙羽日日忙着晚宴之事,一时竟也无心去管萧盈娣,她就这样被扔在柴房。 这样也好,没了陆笙羽的折腾,她虽满身是伤,却也轻松不少。 一日三餐都会有宫女送进来,粗茶淡饭,索然无味,却也能下咽。较之清平观的饭菜,这并不算什么。 以雨水饱腹的经历都尝试过,饭菜再难吃,充饥足以。 伤口长时间得不到治疗,已经溃烂了,继续下去,留下可怖的伤疤是难以避免的事。 没人打扰的日子终是没能持续太久,三日后,陆笙羽出现在柴房。 柴房大门敞开,门外明媚的阳光尽数洒了进来,长期处在阴暗潮湿的柴房内,许久不见阳光,突然的光亮刺得萧盈娣眉心隐隐作痛,不由得抬起满是伤痕的胳膊挡在额前。 陆笙羽逆光而立,背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黑色的影子几近延伸到萧盈娣的脚下。 “给她上药。”冷肃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寡淡的话语中能听出他并不情愿医治萧盈娣身上的伤。 处在病态下的萧盈娣哪里能分辨得清陆笙羽语气中的不甘,听他要给她治伤,她心里闪过一丝喜色。他终于肯念她阿玛的旧情,继而放过她,原谅她了? 然而她积极的猜想并未得到证实,陆笙羽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打消了萧盈娣天真的猜测。 “十日后是皇上为贤妃办的一场晚宴,太后指明要你参加,所以这几日你给我好好养伤,敢露出一丝破绽,我绝不会放过你!” 满是威胁的语气,加之愤恨的目光,萧盈娣内心苦笑。不管她怎么做,他都不会放过她,不是吗?拿这个做威胁显得无趣极了。 但这话她只会藏在心里,并不会说出口。睿王府的生死掌握在他手上,她不会傻到用鸡蛋去碰石头。 筵席摆在芙蓉殿,此殿建在湖中央,一到夏日,湖里的芙蓉竞相开放,故取芙蓉作为此殿之名。 贤妃最爱芙蓉,皇上选了这芙蓉殿作为宴会地点,足以说明皇上对贤妃的用心良苦。 殿里坐满了亲王以及家眷,睿王府的代表只有一人,睿王爷远在他方,睿王福晋神志不清,所以睿王府里能来的就只有萧盈娣了。 十日来,陆笙羽将寝宫里的名贵药材尽数用在她身上,只为了能让她看起来不至于那么脆弱引人怀疑。 想起那几日,陆笙羽命人端来各种药材和补品时,脸上那种不甘心与心疼的模样,萧盈娣就觉得可笑至极。 原来他也会有畏惧的时候,所以那几天萧盈娣疯狂地吃着那些补品,一则是自己的身子的确需要大补,二则是抵抗陆笙羽的摧残,不多消耗掉他珍惜的东西怎能解气呢。 东宫不愧是东宫,吃穿不比皇上用的差,大补的十日,她的气血明显好转,除了外伤外,基本上无大碍了。自东宫出来的时候,看着陆笙羽铁青着一张脸,萧盈娣没来由地心情好,这些天一直过得很压抑,这还是她回盛京之后第一次由心底里产生的好心情。 睿王府没了亲王头衔,以往忌惮和巴结睿王府的官员如今见了萧盈娣,都是冷眼相看,宴会上甚至有的女眷聚在一起讨论着她,鄙夷声,不屑声,此起彼伏。 “哟,盈娣格格,你什么时候回京了?没想到这三年转眼就过去了,可真快呐。”眼前说话的人是贤妃和祈月格格的母亲――湛王福晋。 以往那些年,湛王爷本就和睿王爷不合,三年前的事,更是导致湛王府和睿王府可谓是成了对敌的两方。 眼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失势了,这正称了湛王爷的心,湛王福晋自然免不了在萧盈娣面前落井下石。 萧盈娣知道现在没了阿玛的庇佑,她就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万丈深渊,所以她选择了忍。 “哼,三年前害得我姐姐流产,如今居然还来参加晚宴!果然是没皮没脸的人!我告诉你,你别想再害我姐姐流产!”祈月格格特别看不惯萧盈娣,当然不全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而是因为她自小就喜欢七皇子陆笛谦,可陆笛谦每每见到她,都像是见到鬼似的,躲着她。这样也就算了,偏偏萧盈娣只要一进宫,陆笛谦准会缠在她身边,这让祈月心里很不舒服,对萧盈娣的敌意自然是只增不减。 虽然在清平观的三年让萧盈娣学会很多,但是对于讨厌的人事,她依旧讨厌。比如她如今依旧很讨厌湛王福晋和祈月格格,可三年前的事,的确是她对不住贤妃。 萧盈娣在湛王福晋面前低垂着头,特别诚恳地说:“三年前,是我太小不懂事,害得贤妃娘娘流产,我在这里给福晋赔不是了。” “你以为你赔一句不是就完了?!那可是条人命,我要是害死你们睿王府的一条人命,再给你们赔句不是怎么样?”祈月格格是个急躁性子,她讨厌萧盈娣,哪会给她台阶下,所以还不等福晋表态,她就抢在前头说。 其实福晋表不表态都很明显,至少她纵容了祈月说话。 萧盈娣紧握双手,继续谦卑地说:“我并不是有心的,而且我和我阿玛乃至整个睿王府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望福晋和湛王爷看在我阿玛如今的处境上,网开一面,原谅我的不懂事。” 祈月格格还要抢着说话,可湛王福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皇上皇妃和几位皇子正朝这边过来,于是祈月格格才不甘心地瞪了萧盈娣一眼,不说话。 ------------ 第20章 刚柔并存 湛王福晋看着萧盈娣,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只是眼底却是寒冷的憎恶。她握起萧盈娣的双手,口是心非道:“格格言重了,且不说格格曾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就说是论及辈分,我这个做长辈的又怎会为难一个晚辈呢。虽说三年前贤妃娘娘失去了孩子,可三年后还是再次怀上了。老天到底是个明白人,是非对错,他都在上头看着呢。格格,你说是不是?”福晋用手指着天,却别有深意地看着萧盈娣。 湛王福晋明言上表达的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宽容,话里真正的意思萧盈娣又怎么会不懂,但湛王福晋问她了,她自是不好不作答。 萧盈娣抿嘴点头:“福晋说的是。” 湛王福晋敷衍似地笑了下:“我还要去看望贤妃,就不跟你唠嗑了。” 萧盈娣恭敬地应了声:“是,福晋慢走。” 湛王福晋走了几步又回头,状似提醒地说道:“哦,忘了跟你说了,皇上为保证贤妃娘娘的安全,特地在芙蓉殿周围加派了防护,所以呆会进殿前,可能会有侍卫搜身,每个人都会被简单搜查,你可别放在心上。” “是,谢福晋提醒。” 萧盈娣苦涩一笑,既然如此防备她,又何必邀请她前来赴宴。她抬头望着面前的一面湖,湖水在夜色中安静地如同死湖,殿内的灯火映照在这湖面上,依稀可以看见芙蓉叶交错相接。 如今已是秋天时节,湖中的芙蓉叶早没了盛放时的生机,外垂着,像是迟暮的老人等待着死神召唤的那一刻,凄凉! 在这宫里呆着,萧盈娣只觉得压抑难受。这皇宫,就如同此时安静的夜,看起来平静无事,谁又知道在这份安静里,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和野心? “虚伪的表情!” 萧盈娣虽不满陆笙羽对自己的贬低,但她却疲于反驳。跟一个拿自己软肋处处威胁自己的能有什么好反驳的呢?到头来不过是惹了他又苦了自己罢了。 陆笙羽的目光移向一处,忽地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对岸,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鄙夷:“你死缠烂打的心上人来了。”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陆子衿正和萧芷柔往这边而来。 嘴上说着要忘却,但爱过那么多年的人哪能说忘就忘。萧芷柔温柔大方,陆子衿温文尔雅,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地般配,却又让她心痛。一口闷气堵在胸口,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陆笙羽对萧盈娣憎恨到想要挫她骨、扬她灰的地步,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难受的时刻。 “你是不是觉得连顺谦王福晋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现在怎么不去死缠烂打呢?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现在又何必弄出虚伪的一套,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自小而生的傲气作祟,望着陆笙羽那满脸嘲讽的表情,她也不禁回以讥笑:“说我虚伪,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却还装出一副不在乎的人,又有多高尚?” “你!”一语戳中弱点,陆笙羽瞬间恼羞成怒,抬手就掐住萧盈娣的喉咙:“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不知从何而来的胆量,或许是被陆笙羽刺激到了,她不但不畏惧,反而一脸的从容淡定,喉咙被掐住,说话费力极了:“你这个时候杀了我,我敢保证,你的太子之位也将不属于你,我知道你打不起这个赌。” 她这话说得笃定自有她的道理,陆笙羽既然肯好药好汤地滋补她,就是为了他如今的地位,他现在杀了她,于他百害而无一利。 冷眸凝上千层霜,刺骨地恨意如同魔鬼萦绕,眼神异常可怕:“如果不是因为芷柔,我不敢保证我不会真的杀了你!记着,报复你的方法千万种,死只是最便宜你的一种。” 手指松开,俊逸的身影愤愤地拂袖而去。 喉咙的紧箍松开,一口气毫无预兆地从嘴里吸进,呛得萧盈娣脸颊通红。虽然惹恼了陆笙羽,她却侥幸逃脱他的折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看来,与陆笙羽的相处,并不能一味地忍受,前几次的忍受换来的只是他变本加厉地报复和折磨罢了,唯有这一次,她选择与他对立,反而使她处于有利状态。 萧盈娣低头看着自己结痂的手,双眼无神,兀自发愣。她以前的性子太过刚烈,只会让人心生厌恶,所以她学会忍让,以为这便是对的选择。其实不然,针对不同的人和事,她也需保留自己原本的刚烈,才能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生存下来。陷害她的人,她一定会弄清楚,这也是为何她愿意呆在东宫的原因。三年前的事,是在宫里而起,所以只有呆在宫里,她才能查清楚,还她阿玛乃至整个睿王府一个清白。 ------------ 第21章 温柔缱绻,难消 四周渐渐嘈杂,自怔愣中回神,转过身子,萧盈娣正好看到不知何时从对岸走到这边的陆子衿……还有她的妹妹。 “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她的妹妹萧芷柔虽是庶出,可她待萧芷柔如同是一个娘生的姐妹,两人的感情自小就不差,没想到竟有她需要向自己的妹妹行礼的一天,造物弄人啊! 萧芷柔一见到萧盈娣,就激动地跑过去,紧紧握住萧盈娣的手,双眼都红了,哽咽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柔儿想你了……” 萧芷柔的一声“姐姐”,使得萧盈娣的心里多了几分暖意。在她记忆里,她始终忘不了那个总是拉着她的衣角,跟在身后,怯生生唤她姐姐的小女孩。如今,小女孩都已长大。三年不见,萧芷柔出落地愈加水灵,双目流动,秀眉纤长,此时大眼含泪的模样,更是楚楚动人。 她扯出腰间的手绢,一边替萧芷柔擦眼泪,一边柔声道:“别哭了,不然妆该花了。” “姐姐,你可是怪我了?”萧芷柔睁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她。 萧盈娣淡笑道:“怎么会呢?” “我知道姐姐在怪我为何你回京这些天,我都没有回去看你。”萧盈娣解释道:“其实我很想去见姐姐,可王府里上下都需要我打点,我一时走不开身。所以……姐姐,对不起。” 萧盈娣摇了摇头,亲和地笑着:“我不怪你。”她看了一眼萧芷柔身后的陆子衿,又说:“你现在已为人妇,又是嫡福晋,府里诸事繁杂,事无巨细,皆需要你操心,我都懂的。” “如今睿王府不复当初,阿玛不在,额娘如今还需桂香嬷嬷他们照顾,姐姐何不同我住在一起,你我两人也可以做个伴,这样我在顺谦王府也不会觉得没个说体己话的人了。” 萧盈娣看了看陆子衿,想起以前对陆子衿所做之事,她脸色闪过几丝尴尬,她是不会答应萧芷柔的提议的:“哪有我住在你夫家的道理,况且睿王府需要我,阿玛不在,睿王府就靠我了,我不能离开。” 萧芷柔见说不动萧盈娣,只得失落地叹气:“好吧!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勉强。不过姐姐得答应我,要是你想我了,或是我想你了,都不能不见对方。” “恩,好。”萧芷柔是萧盈娣在盛京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萧芷柔的一番话让萧盈娣颇为感动,同时也暗下决心,是时候忘掉陆子衿了,那个本就不属于她的男子。 姐妹俩没聊过久,萧芷柔和陆子衿就被贤妃叫了去,萧盈娣看了看殿内,心想着宴会还没开始,她也趁机在外面多呆呆。 穿过水桥,穿过假山,看到后面有一座亭子,她走了进去。这座亭子很隐蔽,正好可以让她放松放松。 方才一直站着,都没有坐下来过,如今腿早已是酸麻地快没了知觉。趁着这周围没人,她索性脱掉鞋子,将脚抱到腿上,轻轻揉着。 她转头随处看看,隐约辨析到亭子外的假山附近站着个人影,她惊呼一声:“谁?” 那个人影没有动。 明知这里是皇宫,刺客没那么容易进来,可宫里人心复杂,枉死的人多不胜数,难免不会遇上冤鬼之类的,想着她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缓缓向后移着,嘴里却还在说:“你是谁?你再不出来我就叫人了!” 这时,那人影才缓缓走了过来,依稀可见的是一个男子的身材,待那人走近一些,萧盈娣才认出他。 萧盈娣慌忙地弯身开始穿鞋子,素日里她脚一伸进鞋子里,便能穿好,今日不知道是怎的,她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 突然一个黑影压下来,在她错愕之间,她手中的鞋子被人接过。那人蹲在她面前,一手拿着鞋,一手轻轻地握着她的脚,慢慢地将鞋子穿在她脚上。 等到鞋子穿好,她只觉得脸颊滚烫地如同在开水里淌过一遍似的,窘迫极了。她赶紧坐起身子,对陆子衿行了一礼,谦卑地说道:“奴婢不知道是王爷,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还有……刚才……多谢王爷。” 陆子衿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做到一碰的石凳上。亭子内昏暗无光,看不清陆子衿的表情,长久的沉默使得空气中尴尬涌动,萧盈娣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就在她打算率先打破沉寂,告辞之际,陆子衿却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明婉扬一如从前:“格格,你变了不少。” 对于这句听不出褒贬的话语,萧盈娣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就一笑了之。 半轮弯月透着微弱的光芒,隐约中,看到陆子衿的头偏向她这边,好似在看她。 虽看不清楚那双温柔的双目里藏着何种情绪,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目光。 想起方才萧芷柔说的一番话,萧盈娣觉得继续呆下去会背负强烈的罪恶感,因而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道:“晚宴快要开始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几乎地步履匆忙地往外走,刚走出亭子外,那个清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尝遍了世态炎凉的人,对于每一份温暖都会特别敏感,也特别珍惜。她已经三年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关切了,况且她自始至终都将结痂的手指缩在袖管里,他竟心细到这种地步,是而仅就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语都能在萧盈娣平静无澜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 第22章 青青子衿 即便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即便它无关爱情,可却依旧让萧盈娣脸微微泛红、心跳加速,这便是爱。 可这份爱终究是不该被放纵的。 “多谢王爷关心,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碍的。”留下这样一句寡淡的谢语,步履急促而去。 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敢再继续呆着,她怕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掉他,却因他的几句话温柔关切而彻底崩塌。 萧盈娣疏离的态度让陆子衿错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曾有这么个人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总是缠在自己身边,吵着闹着要嫁给他,如今那个人却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多少会有些不适吧。 他还记得那天萧盈娣高高兴兴地跑到他的寝宫,在他殿外的院子里一面哼着小曲,一面拿着笔墨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字,来去重复的都是那么几个字,写了近二十遍,才满意地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放到他面前,强迫他念出那上面的几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爬到他背上,死活不肯下来,嘴里则大声嚷嚷道:“陆子衿,这便是我喜欢你的心情。我素来不爱诗书,唯独这句诗,太傅教了一遍我就会了,所以我会等着你来娶我,而且你必须娶我!” 那时,她乌黑的眼珠子灵动,两颊晕红,笑靥如花,既有女孩子情窦初开的羞涩,亦有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爽朗和真诚。 “陆笛谦,你给我站住!” 突如其来的大叫声,惊醒了陆子衿。 “听到了没有!快给本格格站住!” 嚷嚷声由远及近,有两个你追我跑的身影朝着亭子这边而来,下意识,陆子衿选择躲在亭柱后面。 “陆笛谦!不许躲着我!” “哎哟,我的祈月格格,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力气跟你折腾了!”陆笛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亭子口的地方,弯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 “只要你不跑,不躲着我,我自然不跟你瞎折腾咯!” 祈月见陆笛谦停了下来,她赶紧快步跑过去。陆笛谦感觉有身影追上来,他赶紧直起身子就要继续跑,却被祈月抓住了肩膀。他本就累得不行了,祈月脚一勾他的腿,他双腿一软,硬生生地被祈月给绊倒了。 “哎哟!”陆笛谦直直地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满嘴都是灰,呛得他直咳嗽。 祈月在身后看着他那个傻样,笑得开心极了。 “哈哈!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躲着我!哼,这都是轻的,下次你要是再看到我就躲,我就来点重的!”祈月双手叉着腰,颇为嚣张。 “啊?”陆笛谦一面自地上爬起来,一面痛苦地哀嚎:“你为什么总要非缠着我不可啊?你是不是不敢招惹我皇兄,就来欺负我啊。我虽然脾气好,但不代表我没脾气!” 祈月直爽地说:“我就喜欢招惹你,我就喜欢跟你玩!你也必须要喜欢跟我玩,而且只能跟我玩!听到没有!” 陆笛谦捂住耳朵:“没听到!” 祈月跳到他身上,用双手使劲地掰开他的手,然后将嘴凑到他耳边,大声说道:“我说你陆笛谦只能喜欢我祈月一个人!!你听到了没!!” 陆笛谦一听,再也不顾祈月格格的姐姐是他皇阿玛的爱妃了,双臂一挥,将祈月从自己身上甩了下去:“不行!我可不喜欢你!” 祈月被陆笛谦甩到地上,自小没被人打骂过的她心里忿忿不平,她问:“那你喜欢谁!” “我……”陆笛谦脸一下子就红了,却不好意思将心里的那个人说出来。 “你是不是喜欢萧盈娣?”祈月直言说出。 陆笛谦的脸更加红了,竟然不知所措起来,毕竟他还没对萧盈娣表白过心意,就这么从外人口中说出,他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祈月继续逼问他:“是不是?” 陆笛谦昂起头,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祈月被他气得要抓狂了,她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又说道:“可萧盈娣是你的皇婶婶!你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婶婶!” 陆笛谦不屑地嗤鼻:“你姐姐还是我皇阿玛的妃子呢?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祈月被陆笛谦问得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她朝着他吼:“我愿意,我就喜欢你,你管得着么?” “那我也愿意,你同样管不着!” 祈月头一甩:“哼!” “哼!”陆笛谦大步朝着芙蓉殿而去。 祈月回头见陆笛谦走远了,她气得在后面张牙舞爪:“喂!你给我回来!” 陆笛谦对她的话充耳未闻,继续朝前走。 祈月四下张望,之前跟陆笛谦打闹没觉得周围很阴森,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心里有些畏惧了。她赶紧去追陆笛谦,嘴里还不忘对陆笛谦大声叫道:“喂,你快给我停下!我很怕鬼啊!” 清楚听完祈月和陆笛谦两人的对话,陆子衿心里却发闷,异样的情绪没来由地使他一阵烦躁。 ------------ 第23章 利弊当前,各怀心事 萧盈娣一走到殿门口,就被门口的两个护卫拦下了。那两个护卫认识她,所以搜得特别仔细。萧盈娣很反感人在她身上四处摸。虽然是隔着衣服,可还是觉得非常难堪。 “参见太子!”两个护卫看见陆笙羽在跟前,连忙行礼。 陆笙羽淡淡点头,并未多看萧盈娣一眼,视她恍若空气,阔步朝着芙蓉殿内而去。 萧盈娣一进入宴席内,坐在皇上旁边的太后一眼就瞧见了她。太后连连对萧盈娣招手,太后的意思她很清楚。 以前宫里有什么宴席,只要她阿玛带她参加,太后准会对她招手,然后她就会放开阿玛的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兴高采烈地跑去太后身边坐着。可如今她不想了,她明白离皇权地位最高的人越近越危险。 正当萧盈娣打算随便寻个位置坐下的时候,素云嬷嬷走了过来。 “格格,太后邀您与她同坐一席呢。” 眼下素云嬷嬷亲自过来请,她就没有不领情的道理了。虽然极不情愿,还是选择坐在太后身边。 坐在湛王福晋身边的祈月见到萧盈娣又坐到太后身边,气得双手使劲地拧着手帕。 湛王福晋扫了她一眼,面上虽然带着笑,嘴唇却微动:“没什么好气的,和太后走得近也未必是件好事。树大招风,三年前你姐姐流产的事,太后想必知道盈娣格格是遭人陷害,可到头来不也是为了明哲保身而舍弃了整个睿王府?一个棋子的命运再荣耀终逃不过被人利用的结局,有什么好羡慕的。” 湛王福晋的一番话让祈月心情好了不少,前一刻还愁眉不展、怒气冲冲的模样,这一刻就心情晴好了。她得意地扬扬眉:“额娘,你说的对,她就算再受宠又怎样,还不是被人利用!哼,禧公公还受宠呢?不照样一世都是个奴才……” 湛王福晋一听她后面的话,赶紧用眼睛瞪她,顺便四下查看有没有被人听了去,见周围的人都在与他人谈笑,湛王福晋这才回头对祈月指责道:“禧公公再怎么样,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你阿玛还指望着禧公公能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皇上的人,咱们没资格嚼舌根,听到没有?” 湛王福晋甚少责怪祈月,如今竟然严肃着张脸,斥责她,她心里很不好受,可嘴上还是不情不愿地应道:“哦,知道了。” 萧盈娣一落座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太后替她夹菜,以往她都会特别开心地吃掉,可如今她也只是道谢,象征性地吃几口,便放筷。 太后瞧着她没什么食欲,关心道:“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怎么只吃几口就不吃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素云――” “太后,这些菜很好吃,只是眼下奴婢不是很饿罢了。”萧盈娣知道太后想让素云嬷嬷去叫御厨为她重新做几盘菜,所以她才打断了太后的话。她若是真让素云嬷嬷去了,免不了又成为众矢之的了。 “可是生病了才没胃口?改日哀家让御医替你开几副健胃的药。瞧你现在的模样,明显是瘦了。” 萧盈娣抿嘴不语。对于太后的关切,萧盈娣显得并不动容。既然参加晚宴之事,太后是由陆笙羽之口转达给她的,那么太后必定知道她人在东宫,嘴上说着最疼她,可她在东宫的这几日,太后却从未去看过她。太后的这种行为无疑是纵容了陆笙羽的报复行为,所以此刻听着太后的关切,萧盈娣感觉不到半分温暖,只觉得宫里的人心如同包裹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怎么都猜不透。 太后又细瞧了她几眼,见她眼圈乌黑,脸颊深陷,心疼极了。她抓过萧盈娣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里,见她结痂的双手,一抹疼惜自眼底真真切切地闪过:“都过去这么些天了,手怎么还没痊愈?” “奴婢皮糙肉厚,伤口自然好得慢。”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太后避开陆笙羽不谈,话锋转开。 “自从三年前睿王府没落了,府里额仆人就越走越少,如今剩下那个几个人,偌大的王府都需要他们打理,哪里分得了神照顾你和你额娘呢。哀家明儿个就遣几个得心地去王府帮忙,也好让哀家安心。” “奴婢多谢太后垂爱,只是奴婢和额娘都习惯了那几个家仆照顾了,若是添了新人,我们会不适应,况且额娘怕生,这样会惊吓到她的。”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说的倒也是。如今睿王福晋的情况,确实不好添新人进去。对了,你额娘的病情可有好转了?” 萧盈娣的眸子暗了下去,渐渐失去了光彩,她摇摇头:“没有,还是老样子。” 太后叹了口气:“上次哀家指派了宫里比较得力的几个太医过去给你额娘瞧病,谁知那几个太医刚进王府院子,就被你额娘砸东西给赶了出来,哪里肯让他们瞧病。如今哀家也不好再叫太医去了。” 萧盈娣应道:“奴婢不求额娘的病能好,只希望一家团圆,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 太后懂得萧盈娣话里的意思,只是她虽贵为太后,但在朝政上并无多大的权势,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后没再说话,萧盈娣也不再多说。 ------------ 第24章 客居异地心茫茫 随着皇上和贤妃的落座,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皇上拥着贤妃坐在上座,皇上的脸上满是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年轻了十岁。他举起酒杯同着众人说道:“今日朕高兴,因为朕的爱妃为自己添得一子!哈哈!所以今夜咱们没有君臣之别,想喝多少朕都奉陪!来,干杯!” 众人皆拿起酒杯,面朝着皇上,将酒杯举至平肩的位置,躬身齐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不满意地蹙起眉头,婉转地“唉”了一声,说道:“朕刚才不是说过么?今天咱们无君臣之别,快,都给朕喝酒,喝酒喝酒!啊!哈哈!” 整个宴会,除却皇上,湛王爷一家可谓是最受关注的了,席间,频频有官员和其他王爷跟湛王爷敬酒。湛王爷打了半生的仗,他有如今的地位都是拿他显赫的战绩得来的,较之那些凭着祖辈是皇族而袭得的王爵,他不知道要骄傲多少。 而战无不胜的他,一直都被人追捧为战神,所以使得他更加骄傲自满,除了皇上,他从不将谁真正放在眼里。如今官员和王爷们都凑过来给他敬酒,他接过来喝完,却从不回敬他们。那些官员和王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以后说不定有需要湛王爷帮忙的地方,所以他们是万不会得罪皇上跟前的红人的。 整个宴会下来,最引人注目的就属皇上、贤妃和湛王爷了。萧盈娣也乐得是这样的情况,只有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才不会有人关注她,而旧事重提。 虽然自她回京后,没少听到有人旧事重提来嘲讽她,但她还是无法习惯。因为她的阿玛还没回京,别人没提一次三年前的事,她内心的愧疚就会增加一分。 太后今日身子欠佳,所以没坐多久就让素云扶着她离开,不过太后将康寿留了下来,并叮嘱他等会送萧盈娣去安宁宫歇息。皇上喝醉了,贤妃扶着他早早地离开了。如今整个殿内,就只剩下湛王爷的嗓门最大,他拿着个酒壶在殿中央来回转悠,嘴里叫叫嚷嚷,听不真切在说些什么?湛王福晋跟在他身后,把他拦都拦不住。 康寿瞧着萧盈娣坐在椅子上左右晃动,他弯下身子,询问道:“格格,你可乏了?要不奴才送您去安宁宫吧。” 萧盈娣看着乱糟糟的大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陌生感,感觉自己是个过客。在这宫里,皇上有自己的寝宫,太后有自己的寝宫,妃嫔有自己的住所,各位皇子、亲王都有自己的家,而她呢?在这个皇宫里,她没有安身之所,却掺和在皇族的盛宴里,她只觉得凄凉,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这殿内找得到谈心说话的人,只有她没有。 以前都是她阿玛额娘带着她来参加皇宫里的宴会,那个时候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有阿玛护着她,都有额娘提醒她,可如今她却要只身赴这样一个不属于她的盛宴,她心里觉得堵得慌。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思念阿玛,思念额娘。 康寿见萧盈娣心不在焉,他声音大了几分:“格格?格格,奴才送你回安宁宫吧。” 这次萧盈娣听清楚了,回安宁宫?安宁宫不是她的家,她要回王府,那里才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额娘,还有属于她阿玛的气息。 萧盈娣摇了摇头,说:“我要回家,回睿王府。” “可是太后吩咐奴才送您去安宁宫呢?这天色也晚了,要不格格就在宫里留宿一晚,明儿个一早,奴才就送您出宫,您看如何?” 萧盈娣蹙起眉头,眼神坚定无比:“我要回睿王府。” 是的,她要回家,现在的她急需要家的感觉,这皇宫太陌生,她好想她阿玛,真的好想。 以前每次来赴宴,宴会结束后,她累了,就会趴在她阿玛的背上休息。她阿玛怕把她吵醒,所以不肯做马车和轿子,就那么毫无怨言地将她从皇宫背回睿亲王府,她偶尔被阿玛和额娘低声交谈的声音惊醒的时候,她一睁眼就能看到额娘对着她阿玛微笑的模样。 她想念以前的日子,她的阿玛是世界上最好最仁慈的阿玛。他无心权势之争,只想着自己的妻儿一生平安,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亲王会因为她犯的一个错误,就被削去爵位,永世不得回京。 难道越是有权势的人才会被重视吗?因为贤妃是湛王爷的女儿,所以她遭人陷害使得贤妃流产,皇上就给他们睿王府这么大的惩罚吗?她的姑母是太后,睿王府追溯几代也曾是皇室,皇上却一点情面也不给,好狠的心! ------------ 第25章 难以忘却的情 殿内各位亲王、皇子间交杯换盏,各个醉眼朦胧,陆笙羽亦被人灌得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将近睡去。 因而萧盈娣才得以走出芙蓉殿。 康寿扶着萧盈娣走出芙蓉殿,陆子衿恰好站在门口。 康寿赶紧行礼:“王爷吉祥!” 陆子衿抬了抬手:“起身吧。” “今夜格格可是留宿在安宁宫?”康寿是安宁宫的人,陆子衿会问这一出倒也不奇怪。 “回王爷话,格格嚷着要回家,奴才正打算送格格出宫呢。” “我送她回去吧。我回王府,正好顺路,也省得公公再走这一遭了。” 这天色已晚,若非萧盈娣坚持,康寿委实是不愿出宫的,现下陆子衿这么一说,可算是帮了他,所以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萧盈娣本不想陆子衿送她,可康寿早已替她答应了,她也不好再拒绝。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陆子衿立在马车旁,示意她上车,但她却迟疑了。 陆子衿起先不明白她的顾虑,见她双眼直直地看着马车,这才明了:“芷柔早些时候坐祈月格格的马车一同出宫了,我是担心皇阿玛的安危,是而在宫里逗留到现在。” 车轱辘碾压地砖发出的响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听得分外清楚,三年不见,再见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狭小的车厢里彼此沉默使得空气变得稀薄,萧盈娣的呼吸开始急促,那个曾经避她如蛇蝎的陆子衿,如今竟主动要送她回家,说不受宠若惊都是假话。 几次开口想打破沉寂,却找不到话头。 直到马车停在睿王府的门口,陆子衿才开口说话:“以后你想芷柔了,可以来顺谦王府看她。” 萧盈娣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恩,好。” 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错。掀开车帘,一脚踏空,萧盈娣眼看着要自马车上摔下去了,可腰间突然一紧,下一刻,她的背便抵在温暖的胸膛上,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两颊,好在夜空里看不真切,才不至于尴尬。 “没事吧?”温润的嗓音,使得萧盈娣的心怦怦跳。 她不停地摇晃脑袋:“没事,没事。” 仓皇快步,走到王府的石阶处,才想起什么事来,掉转回身,在陆子衿错愕的目光下,她低垂下头,语调极快地说:“刚才的事,谢谢王爷。” 语毕,不等他回应,那抹身影就返身往大门而去。 马车上,陆子衿看着那抹孱弱的身影走向那抹破败不堪的朱漆大门,想起那日她满身是伤的模样,心里竟多了几分怜悯。 小小年纪,就得经历大起大落,到底是三年前的伤害太大,太突然,因而伤她措手不及,伤她最深,不然一个人的脾性怎么可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么落寞、无助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几欲倒下。陆子衿仿若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在贤妃没入宫之前,陆子衿的额娘本是皇上最宠爱的莲妃,待他出生后,额娘就死了。宫里的法师告诉皇上,是襁褓中的陆子衿克死了莲妃,自那时起,皇上便从不肯再看陆子衿一眼。 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无辜的双眼看着他的皇阿玛,以为会等到皇阿玛温暖的怀抱,然而却只有愤恨的眼神,以及决然离去的背影。 从陆子衿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他得不到重用,注定背负着克母的诅咒,是个养在冷宫的皇子。 如今想来,过去的那段时光,若非萧盈娣的陪伴,他枯燥无趣的生活又该如何打发? 夜深人静,窗外树影斑驳,床上,萧盈娣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陆子衿的身影。 手指抚上腰间,仿佛还能感受属于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度。 到底是忘不了。 ------------ 第26章 不明真相 忘却的记忆,不会真的随风散。忘的只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如今萧盈娣走在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各个视她以仇恨的目光。面容冷漠,目光憎恶,唯恐避她所不及,这就是陆笙羽的手段吧。 已有好些天没有看到陆笙羽,萧盈娣在自家王府生活得倒也惬意。几日的陪护,睿王福晋终于不再惧怕她,想着今日天气好,便决定带着久未出门的额娘出来逛逛,谁知一出府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对于四周目光异样,睿王福晋不明所以,傻愣着双目,问萧盈娣:“为什么他们都要看着我们呢?” 目光冷然,见睿王福晋看着她,萧盈娣这才清浅一笑:“额娘,我许久未回京,他们这是在欢迎我呢。” 只是这欢迎的排场,委实有点大了。 萧盈娣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一个面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那人的脚勾住身旁的一把长凳,左腿用力一推,那把长凳就滑到了萧盈娣跟前。 随后那中年男子单手抚摸着他的络腮胡子,浑浊的目光里却带着戏虐:“上次格格上演马胯行的一幕,草民没能得幸看到,今日不如就让格格和福晋一起为我们表演一番如何?” 话音刚落,周遭都开始起哄,是而那中年男子便显得更加得意。 众人讥笑着,萧盈娣眸子却渐渐冷然,身子前进几步,将睿王福晋护在身后,看着那中年男子得意的神情,她怒上心头:“你不过是个庶民,我睿王府再败落终究还是个王府,高你一等,你没资格命令本格格做事!” 她的隐忍不是任何人都能挑战的,三年的禁闭禁不了她与生俱来的傲气。如果有谁欺负她家人,她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他同归于尽! 她侧头微转,目光灼灼地望向不远处的茶坊二楼。四目相对,一个目光如炬,透着坚定不可欺的意念;一个目光犀利,沉静中带着冷傲,冷傲中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恨。 陆笙羽临窗而望,白皙的脸庞中透着不寒而栗的阴冷,黝黑的眼眸明亮得如同星辰,高深莫测,猜不透他的内心,薄凉的唇瓣微扬,勾勒出冷绝的弧线,冷笑中同样带着坚定。这个女人,他绝不会让她好过! 陆笙羽头偏向身后,仅仅只是这简单的示意,永清便已经心领神会了,转身就往楼下走。 围观的人群朝着萧盈娣和睿王福晋缓缓移动,将她们围困其中。正当萧盈娣想着如何带她额娘逃脱的时候,永清自人群中挤了进来,走到萧盈娣耳边,看了一眼睿王福晋,随后在萧盈娣耳边低语:“格格,太子请您走一趟。” 虽有个“请”字,本质上与威胁并无区别。明知是不怀好意的威胁,她却不得不妥协。 抬步欲走,手腕却猛地被扯住。萧盈娣错愣地回头,只见睿王福晋紧紧地抓着萧盈娣的手腕,眼睛却是看着永清。那种眼神,萧盈娣一眼就看透了,因为她没少在陆笙羽眼中看到。只是她不懂她额娘为何会对永清露出仇恨的目光。 “格格。”永清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 “不,不要去……不……”睿王福晋将萧盈娣的手腕抓得越来越紧,不肯她跨出半步,同时还不停地摇头,脸上的表情复杂,有畏惧,有仇恨,有坚定。 陆笙羽借住睿王府的那段时间,睿王福晋对陆笙羽疼爱有加,因而睿王福晋此时这般过激的反应让萧盈娣狐疑。 “额娘,我不在的这三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去……坏人……都是坏人……”睿王福晋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喃喃自语时依旧不肯放开萧盈娣。 “额娘,你在说什么?”另一只手抓住睿王福晋的肩,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事。睿王福晋的反应暗示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坐在窗边的陆笙羽目睹着这一切,脸逐渐阴沉下来,手臂一扬,窗户一瞬间合上。 见睿王福晋陷入痛苦境地,萧盈娣于心不忍,却不得不为了知道真相而委屈下她额娘:“额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的人声渐渐小了,都在好奇睿王福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一旁的永清则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二楼,见二楼窗户关上,他的脸上更是焦急和不知所措。 睿王福晋在萧盈娣的摇晃中终于回归现实,抬头,静静地看着萧盈娣,许久,她嘴巴缓缓张开,正要开头吐出想说的话时,人群外的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 “萧盈娣,福晋既然不想说,你再怎么逼她也没用。” 萧盈娣本就看不惯陆笙羽,因为对他有愧才百般隐忍,可方才睿王福晋看永清的眼神明显告诉自己她额娘不愿意说的事跟陆笙羽脱不了干系,因而在真相即将要公布的时候,被陆笙羽打断,委实让萧盈娣恼怒极了! 围观的人群闻声,悄然地让出一条道。 冷眼瞧着那个走过来的身影,怒气在胸膛中充斥,极力隐忍也没能完全压住:“太子殿下这是心虚了吧?你在怕什么?还是说我额娘分明就是你逼疯的!” ------------ 第27章 围场折磨 陆笙羽目光沉沉地看着萧盈娣,平静的俊颜上看不出喜怒,也正是这样才让萧盈娣心有不安。 后退几步,身子几乎要贴到睿王福晋身上,微凉的手指紧紧握住睿王福晋的手,萧盈娣猜不透陆笙羽此刻在想什么。 半晌,陆笙羽缩起眸子,语气强硬:“永清,送福晋回去。” 永清拍了下手掌,只见人群中走出四个男子,径直朝她们而来。 萧盈娣不会傻到相信陆笙羽的好心,他要带走她额娘,不过就是想要封住她的嘴。 “不要……”看着朝她们而来的人,睿王福晋神色慌张,手指冰凉。 萧盈娣极尽全力地护着睿王福晋,可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四个男子强硬地将她们分开。 眼看着睿王福晋被带走,萧盈娣抽出头上的木钗,转瞬出现在陆笙羽面前,眼疾手快地将木钗抵在他喉间,语气决绝而不留后路:“你要是敢动我额娘分毫,我保证,我绝不容你活在这世上!” 陆笙羽侧目看她,嘴角一侧上扬,眸子冷冽,没有半点畏惧之色,笑意还没抵达眼角,脸瞬间就凝上一层冰霜:“那你就试试!” 看着陆笙羽寒意深深的眸子,萧盈娣这才明白,她似乎没有可以威胁他的筹码。 陆笙羽的脖子靠近木钗几寸,钗尖已经陷进皮肉里,再深半寸,便能见血。 明显至极的挑衅,可萧盈娣却不敢真的杀了他。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见萧盈娣维持着之前的动作,陆笙羽冷笑出声: “不敢?你要搞清楚,如今没了太后撑腰你什么都不是!或者你顺应太后的意思,多多讨好我,没准我能让你好过一两天。” 萧盈娣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笙羽明知萧盈娣满腹疑问,可他却一个都不为她解答,他享受每一份折磨她的快乐。在萧盈娣沉浸在疑惑之中的时候,陆笙羽身子微偏,抓住萧盈娣的手腕,用力一折。剧痛之下,木钗一下子就从萧盈娣手中滑落。 手一推,萧盈娣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萧盈娣的脸苍白且尽显痛楚,可陆笙羽丝毫不动容,翻身利落上马,坐在骏马上,冷傲的目光直视那弯着腰,不停抚摸手腕的女子,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寒凉:“你睿王家的人是生是死,由你掌控。三天后,我要看见你出现在围场。” 看着陆笙羽带着睿王福晋离开,萧盈娣无力苦笑。真不知道回京是幸还是不幸。 抬头望着天,碧蓝苍穹她却看到暗流涌动,这个凤昭国最繁华的一座城,其中到底有多少黑暗?三年前来历不明的补汤、她额娘的反常举动,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藏着人心的险恶。看来即便是无心权势的睿王府,也免不了要遭来祸端。 入秋的时节,叶子枯了一树,半夜大风起,哗哗地声响喧闹了整个黑夜。 晨时,推开门,院子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萧条的枝干显得无比凄凉,秋风吹得窗纸吱吱作响。 萧盈娣准备出门时,桂香嬷嬷和平叔正在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两人听闻开门声,都转过头来。桂香嬷嬷一见萧盈娣衣着单薄,放下扫把,赶紧将萧盈娣拉回屋子里。 “格格怎么只穿这么点就要出去?外头大风正起呢?冷得厉害,格格还是多穿点出门得好。”说着,桂香嬷嬷就径自打开了衣柜,看着空荡的衣柜,桂香嬷嬷叹了口气:“以前格格的衣裳都是福晋亲自打理的,如今福晋病了,奴婢倒是粗心大意了。呆会奴婢亲自去选几匹好布,给格格做几身厚衣裳,漫漫长冬,还有得熬呐。” 气候骤然变冷,街上行人比以往少了许多,冷风呼啦啦地刮着,乌云遍布整个天空,昔日热闹的盛京也失去了朝气,冷清极了。 围场是皇室成员平日里打猎的地方,处在盛京的郊外,周围杂草丛生,很适合动物隐藏,同时也增加了狩猎的刺激性。 从睿王府到围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三年前睿王爷被削去亲王爵位,发配边疆后,王府里值钱的物件都用在日常费用上,府里就连代步的轿辇、马车都不剩。因而走到围场外的时候,萧盈娣的两颊早已冻得通红,素日红润的嘴唇干涩中泛着浅浅的紫色,全身在不停地颤抖,双脚更是冻得麻木。 穿过围场的栅栏,只见陆笙羽手里拿着马鞭,脸颊红润,额间隐隐有汗珠溢出,想必是来早了,带着马儿逗了几圈才回来。 “我额娘呢?”萧盈娣开门见山,压根不同陆笙羽拐弯抹角。 陆笙羽勒紧缰绳,停在萧盈娣身边,抬起手,用马鞭指着他身后的一座山,眯着眼望去,隐约可瞧见山顶竖立着一个东西,只是太过遥远,不能辨清。 “你额娘在那。” 顺着方向望去,依稀可见一个黑影。 “你!”萧盈娣气愤地差点要跳上马,陆笙羽将马车一拉,马儿很乖顺地闪开身子,萧盈娣扑了个空。 “山上比山下冷多了,你若再不去救你额娘,她可就要冻死了。”陆笙羽扬起若有似无的笑,只是在他冰冷的双眸映衬下,那笑容带了几分残忍的味道。 万事都没有家人重要,萧盈娣纵使再憎恶陆笙羽,也不想她额娘出事。不再看陆笙羽,转身就往山上跑。冻麻的双脚在快速奔跑中带着刺骨地疼,寒风迎面打在脸上如同针扎,即便如此,她却并未放慢速度。 ------------ 第28章 目的 山上的冷风迎面扑来,每走一步都倍感艰难。寒风吹在身上直哆嗦,冻麻的双脚如同行走在刀刃上,步步维艰。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双脚经受不住寒风的摧残,腿一软,整个身子瞬间跌倒在地上。萧盈娣抬头,看着绑在山顶中无力垂头的妇人,她双目一热,双手撑地,四肢爬行着往上走。 睿亲王府已经没有了,她不能再失去家人。 山脚下,陆笙羽坐在马鞍上,冷眸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萧盈娣跌倒又继续爬行向上时,一抹惊讶之色自他眼底一闪而过。他没想过她会那么坚持,在他眼中,萧盈娣永远是嚣张跋扈、娇生惯养的女人,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会吃得了苦? 调转马头,挥臂扬鞭,马儿箭一般地冲向远方,寒风中只留下衣袍翻飞的背影。 看着睿王福晋就在不远处,萧盈娣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快速直起身子,正要奔跑过去,可是双腿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不待她跨出一步,身子就直直栽倒在地。 她一面用四肢快速爬行,一面唤睿王福晋:“额娘,额娘……” 睿王福晋身子被绑在一棵树干上,头歪倒在一旁,闭着眼,许是在寒风中吹久了,整张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萧盈娣看着睿王福晋毫无反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食指颤巍巍地伸向睿王福晋的鼻尖,感受到鼻息,她才松了口气。 急忙解开睿王福晋身上的绳子,脱下外套,披在睿王福晋身上。 在寒风凛冽中,萧盈娣半背半拖着睿王福晋朝山下走。 “额娘,醒醒,快醒醒!”萧盈娣一边走路,还不忘回头唤睿王福晋。 可睿王福晋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恐惧慢慢席卷心头,脚步因此而变得急切,多次险些从山上摔下去。 待到山下的时候,萧盈娣的脸上布满细汗,整个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疲惫而无力,双腿不停地打颤,头昏沉沉的,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刚踏出一脚,双腿一软,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消散,朦胧间,她听到马蹄声忽远忽近,有个身影快速翻身下马…… 他是谁…… 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窗幔,一阵陌生感席卷而来。萧盈娣眨了几下眼睛,还是没能回忆起自己身处何方。 房门“吱呀”一声,随后有几个脚步声在这静谧的房间内响起。 来人走了几步,突然加快脚步朝着床边而来,萧盈娣转过头,只见萧芷柔握起她的手,红着双眼,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姐姐,你可算醒了,王爷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说着,脸上还有些余悸。 萧芷柔与她并非同母所生,但即便如此,萧盈娣对待萧芷柔丝毫无半点成见,自小萧芷柔只要轻轻唤她一声姐姐,她的心就会被融化。 萧盈娣侧过身子,抬起另一只手,覆在萧芷柔手上,安抚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停顿一下又问:“额娘呢?” 萧芷柔拿起手帕擦掉眼角的泪渍:“额娘在另一间房,大夫给看过了,受了些凉,不过并无大碍。” 萧盈娣的心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喃喃道:“没事就好。”还好没事,不然她绝不会放过陆笙羽,就算是抵上性命也绝不放过! 萧盈娣眼底突然浮现的狠绝吓到了萧芷柔,她有些忐忑地叫她:“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唤回现实,看着萧芷柔担忧的神色,眼底的狠绝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刚刚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吓到你了吧?” 萧芷柔抿嘴浅笑。 沉寂片刻,萧盈娣再次开口:“芷柔,你刚刚说是王爷救了我?” “恩。”萧芷柔点点头:“怎么了?” “哦,没事。”萧盈娣扯嘴讥笑。 若非刻意安排,陆子衿怎么会出现在围场?果然又是陆笙羽的主意。上次他是为了让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丑,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陆笙羽明知道她喜欢陆子衿,一心想要她生不如死的人怎么会安排她和自己喜欢的人见面?陆笙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第29章 潜伏 萧芷柔走后,萧盈娣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刚刚萧芷柔说过的话,心里有些窃喜。 是陆子衿救了她? 那个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人,却愿意出手相救。这一刻,萧盈娣的心是暖的。陆子衿是她喜欢的人,即便知道她和他不再有可能,但是年少痴迷怎能轻易放下? 皇宫里的人虽很少出宫,但对于宫外的事却是了如指掌。况且陆笙羽对萧盈娣的刁难丝毫不加隐瞒,亦或者是对特定的某些人不加隐瞒。 那种刻意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挑衅。 所以常年不出安宁宫的太后今日造访东宫,陆笙羽似乎显得一点都不意外。 陆笙羽一如往常向太后行礼,待太后落座,他才坐下。 太后瞧了陆笙羽一眼,话里有话的说道:“哀家今日听闻宫外发生了一些事,是有关于睿王府的。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耳闻?” 陆笙羽没有半点思索,立刻接过话语说道:“听说过一些,不知皇祖母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陆笙羽明知故问、反将一军的话语让太后一时语塞,心里也有几分不快,不过面色依旧平静,毕竟她不可能同陆笙羽撕破脸:“盈娣是哀家最疼爱的侄女,哀家不便出宫,你出宫频繁,所以哀家想从你这儿知道些关于她的事儿。” 冷峻容颜染上几许笑意:“众所周知,孙儿跟盈娣格格向来不合,孙儿可能要让皇祖母失望了。” 陆笙羽的回答让太后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牵强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先回宫歇息了。” 走出东宫,太后才渐渐放慢速度,抬头望着漆黑无边的天,幽幽地叹了口气:“难道是哀家太自私了吗?” 素云嬷嬷扶着她,轻轻唤她:“娘娘……” 闻声,太后偏头看着素云,一直容光焕发的脸上却浮现出丝丝疲倦:“素云,你说哀家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素云摇摇头,安慰太后:“太后娘娘,您别多想了。您希望格格跟太子成亲,是为了格格好,娘娘怎么会自私呢?” 太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不过三十出头,看不出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曾经风光绝代的影子。“这并非是哀家的本意,哀家似乎给了盈娣太多枷锁,在大皇子还未被废的时候,哀家就经常召她进宫,为得就是她能讨得大皇子喜欢。可是哀家错了,哀家明明知道她喜欢顺谦王,却将她妹妹许配给了他。哀家当初这个决定让盈娣不快乐的同时,也让太子对哀家心存怨言。如今在这深宫中,哀家真的没有身边人了……” 说着,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娘娘,您还有奴婢啊!奴婢会一直陪在娘娘身边的。”素云跟在太后身边近二十年了,她看着太后从一个宠妃晋升到皇后,再到如今的太后,外人只看到她身上的荣华与权势,而太后背后的辛酸苦辣只有她这个近身伺候她的奴婢知道。 “素云,哀家这步棋走错了。太子对盈娣的仇恨程度是哀家始料未及的,哀家若是把盈娣许给太子,等于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哀家得为她另做打算。” 素云见太后愁眉不展,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忙说道:“太后娘娘那般心疼盈娣格格,自然是不肯委屈了她。如今大皇子被废,二皇子已有正室,如今只剩下太子和七皇子了……奴婢斗胆说一句,盈娣格格自小跟七皇子走得近,奴婢觉得他俩倒是般配得很呐。” 太后仔细思量下,说道:“七皇子对盈娣的心思哀家知道,早知如此,当初哀家就不该将芷柔许配给顺谦王,如果芷柔是嫁给太子了,如今也不会成这样。” “这不怪娘娘,那个时候大皇子还未被废,谁曾想五皇子会坐上太子之位呢?况且顺谦王不得宠是事实,娘娘又何需自责呢。” “罢了罢了,过几日,让康寿去接盈娣进宫。” “是,娘娘。” 夜幕时分,窗外一片寂静,窗内,陆笙羽负手立于一副画像前,画上是一身着白衫的女子,眉如翠羽,神似秋水,清秀脱俗,嘴角恬静的笑容更是让人如痴如醉。 画中的女子便是陆笙羽一直喜欢的萧芷柔,他如今的皇嫂。一道懿旨,她就从他心爱的女人变成了他皇兄的女人。在这个权势为大的世界里,无权无势注定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他连驳回懿旨的资格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萧芷柔上了他皇兄的花轿。 盯着那副画看了良久,陆笙羽才动了动身子,将案桌上一个上了锁的铁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张手帕和一把翡翠簪子。 手帕上面绣着一朵牡丹,芷柔酷爱牡丹,所以她的帕子上都会绣一朵牡丹。这手帕还是很多年前芷柔给的,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子,只是暂住在睿亲王府的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他当时被萧盈娣用石头砸伤了头,芷柔看见了,扯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止血,自那日后,这块手帕便一直留在他这里。 而那翡翠簪子是他给芷柔的定情信物,只是这个信物没有机会送出去。 昏黄的烛光下,陆笙羽坐在案桌前,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翡翠簪子,碧绿的簪子在烛光下发起黄绿色的光泽,是整个簪子看起来晶莹剔透。这是他特地命人打出来的,簪身上的牡丹花纹刻痕亦是经过精雕细琢而成,无一不彰显精致。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想起敲门声,陆笙羽收起簪子和手帕,将它们重新锁好,然后才看向门口,淡淡道:“进来。” 推开门,只见西未走了进来。 前几日,他发觉有人在监视东宫,所以命西未去调查。许是上次被发现踪迹,那个黑影人便不敢再轻易行动,以至于西未潜伏在东宫附近几日都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此时西未突然来找他,想必是有什么线索了。 因此,陆笙羽直接问道:“是谁的人?” ------------ 第30章 宾客来访 西未半低着头,恭敬回道:“属下方才一路跟踪,发现他进了静心阁。” “静心阁?”陆笙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来皇后的心还是没死啊。” 自大皇子陆景言被废去太子之位后,就被软禁在勤仁殿,而后皇后不甘心,意图谋害陆笙羽,皇上大怒,将其囚禁在静心阁,不过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并未削去皇后之位。所以如今凤昭国的皇后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妇人罢了。 “殿下打算如何做?”西未问道。 陆笙羽眯起双眼,深邃的眸子里寒光乍现:“暂时不要有行动,你继续藏匿在东宫外,观察那人的动静。” 轻扯嘴角,似笑非笑“既然她喜欢看戏,那我就好好演给她看。” 西未点头应允:“是。属下明白。” 房门再次合上,陆笙羽的手指放在案桌角,下一刻手指紧握,骨节泛起白色,青筋若隐若现。 深秋了,银杏树上的叶子一夜间全落了。灰蒙蒙的天总是能让人心情压抑。 望着头顶的那片天,再看看败落而毫无生气的睿王府,曾经的欢声笑语对萧盈娣来说成了一种奢侈。回京的这十几天,她给她阿玛寄了很多封信,但总是有去无回。 萧盈娣觉得茫然,以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走下去?内心的无助让她很想找个人倾诉,她多希望有个人可以倾听她的心声。陆笙羽的折磨,她一直隐忍着,可她终究是个女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也会有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曾经她以为陆子衿是那样的一个人,所以她能以她亲王格格的生活去左右一个失宠皇子的生活,可如今她没有身份去争取,也不能争取。 突然,碧珠从前厅急冲冲而来,脸上带着喜色和激动。自打睿王府败落之后,王府里的人脸上就很久没有笑容了。 碧珠索性跑了起来,跑到萧盈娣面前的时候,直喘气:“格、格格,快、快去看看谁、谁来了。” 萧盈娣转头见碧珠的眼中高兴的神色,心里也有几分好奇,这睿王府早没了什么权势,以前门庭若市,各处地方官员送礼巴结,如今这般萧条,除了芷柔和陆笙羽,还有谁会惦记着这个地方? 见萧盈娣丝毫未动,碧珠直接抓起萧盈娣的手腕往前厅方向推:“格格,他可是稀客,您见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高兴的。您还是快去吧。” 萧盈娣被碧珠半拉着走到前厅,只见背对着她站着一男子,身姿挺拔,负手而立,一袭藏青色的锦袍更是衬出贵公子的气质。 望着眼前的男子背影,萧盈娣眼中闪出一丝疑惑,她实在想不起她会认识这么一个人。 身旁的碧珠故意掩嘴重咳一声,那个身影转过身子,只见那男子的五官如同刀削一般分明,古铜色的肌肤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宽广的胸膛让人有种心安的感觉。 看到那张脸时,萧盈娣不由得瞪大双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男子见萧盈娣傻愣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浓密的眉毛扬起,皓齿露出,朗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前厅。 碧珠也不由得掩嘴偷笑,然后悄然离开。 那个男子朝着萧盈娣几步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也不管她是否回神,宽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萧盈娣左肩上,粗犷豪放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妹子,看你这傻样,多年未见,是不是想哥想得厉害得紧啊?” 那一拍力道可真大,萧盈娣左肩都不由得低下几分,也成功地唤回了萧盈娣的神智,听到眼前男子自恋的表情,萧盈娣不屑地打掉他的手:“叶非凡,你别乱认亲戚,谁是妹子!” 叶非凡显得有些不乐意,轻哼一声:“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起来还是青梅竹马,我年龄又比你大,你说说,怎么就不能做你哥了?” “切。”萧盈娣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依旧站着的叶非凡见萧盈娣落座了,不满地抱怨:“哎,哎,哎,我说,我好歹也是王府里的客人,岂有宾客未坐,主人先坐的道理啊。” 萧盈娣挑了挑眉,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下一刻笑容就收拢了:“你刚不是说咱们的关系亲如兄妹么?既然是自家兄妹,你却让我对你客套,说明我们还不是兄妹,而且你只大我一个月而已,所以别总在我面前哥长哥短的。” 叶非凡被堵得一时无语,兀自跑到萧盈娣身边坐下,翘起兰花指,学着妇人家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佯装哭诉道:“好啊!萧盈娣,你太没良心了。人家不就是三年前答应亲自送你去清平观,后来没去么?你至于跟人家分得那么清楚么?人家的心受伤了……” 叶非凡本来长得高大威武,健硕的身子,以及浑身上下透漏出的威严感,很难让人将眼前这个嗲着声音哭诉的人联系在一起,所以叶非凡装成委屈小女人的模样,不由得逗得萧盈娣想笑,可她一想到三年前他失约的事,她立刻又板起一张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双臂抱胸,质问他:“那你说失约那天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城门口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一问到三年前萧盈娣被罚去清平观的那天,叶非凡的脸就缓缓地低垂下去。 “抬起头来,看着我。”萧盈娣强装冷硬地说道。 叶非凡立马乖乖听话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见她用责问的眼神看着他,他又心虚地想要躲开。 “直视我的眼睛。”萧盈娣严肃着一张脸,瞪着他。 在萧盈娣直瞪瞪地看了许久,叶非凡终于扛不住了,举起双手,缴械投降:“哎哟,妹子,你可别这么瞅着我了,你要是看上我了,我会很苦恼的。” 萧盈娣笑道:“有什么好苦恼的?看上你,你就娶我呗!” “那可不成!”叶非凡连连摆手。 萧盈娣佯装不懂:“为什么?青梅弄竹马,两小无嫌猜。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多配啊。” ------------ 第31章 狭路相逢 叶非凡特别嫌弃地看了萧盈娣一眼:“小时候你把我欺负地都快不成人样了,我好不容易顽强地茁壮成人了,要是娶了你,我岂不是要英年早逝?我还有大把的漂亮姑娘没有娶到手,怎么能就这么被你弄死了呢。” 萧盈娣特别大度地笑了笑:“没事的,你放心,你娶了我,我还是会允许你纳妾的。” 叶非凡脱口而出道:“你即便允许,那我也不愿委屈了雪儿。” “哟哟,终于说实话了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雪儿是哪家的姑娘,竟让我们宰相府的二公子瞧上了。”萧盈娣此时完全没了刚刚的强硬气势,而是双眼发亮,好奇叶非凡喜欢的是谁。 叶非凡虽是宰相的二公子,但打小就和萧盈娣玩在一起,宰相府和睿王府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自己的家,所以除开萧芷柔,与她最亲的童年玩伴就是叶非凡了。 叶非凡提到自己心上人的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小男孩的羞涩:“这人你也认识。” “谁?” “冯雪。” 萧盈娣的确认识冯雪,那个冯雪是大理寺卿的独女。小时候同他们在一起玩过几次,那时候,若将萧盈娣、萧芷柔、陆笙羽、叶非凡和冯雪五人分类的话,必定是萧盈娣和叶非凡一类,萧芷柔、冯雪和陆笙羽一类。倒不是说冯雪跟陆笙羽一样跟冰山似的,而是冯雪太过小家碧玉,比萧芷柔还要温柔贤淑。 每每她跟叶非凡疯疯癫癫的时候,陆笙羽会冷眼路过,而冯雪则会和萧芷柔站在一起,讨论四书五经,或是偶尔微笑着看他们俩。 萧盈娣一度认为冯雪应该是陆笙羽会喜欢的类型,而并不适合叶非凡这样的风流浪子。睿王爷虽无心政权,但萧盈娣自小就出入皇宫频繁,多少会有些风声传进她耳里。在睿亲王没有失势之前,大理寺卿冯敏忠就和湛王爷一条心。冯敏忠原先不过是一个地方县令,后得到湛王爷祈荣的重用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而众所周知,宰相和湛王爷意见不合,大理寺卿是湛王爷那边的人,所以于情于理,萧盈娣都很难相信叶非凡会喜欢上冯雪。 但是感情这个事不好说,她曾经也是整个盛京乃至整个凤昭国最受宠的亲王格格,她不也喜欢上了养在冷宫的陆子衿吗?她和陆子衿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两个极端的人,所以除了自己以外,当初谁又相信她对陆子衿是真心的呢?就连陆子衿本人也不会相信吧。 本来还觉得生无所望,叶非凡回京可算是给了萧盈娣希望。至少在这个盛京她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依靠。 萧盈娣被软禁在清平观没过久,西北边塞的邻国雪玥国领兵来犯。向来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担水的叶非凡竟然主动请缨,愿意前往战场、保家卫国。萧盈娣当时身在清平观,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荒谬也觉得是讹传。 如今叶非凡说起这些年他一直驻守在西北,战事虽然告捷,但雪玥国一直存有异心,直到今年,雪玥国主动派使者达成协议,叶非凡这才上奏皇上,请求回京。 萧盈娣问起当年叶非凡为何会突然想要参军的时候,叶非凡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容。 “你绝对想不到我会参军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因为雪儿的一句话。她说她喜欢英雄。就因为这样,我就毫不犹豫地自荐前往西北,我想在军中干出一番大事业,想做雪儿眼中的大英雄。”说着,叶非凡笑了笑:“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挺傻的。” 萧盈娣一想起叶非凡感情用事所作出的决定,即便他现在安然无恙回来了,她还是替他担心。她点头:“对,是很傻。你就不怕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吗?你还真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叶非凡轻笑一声,刚毅的脸上透着坚定:“为了雪儿,我什么都敢。就好想当初为了陆……顺谦王你连自己的亲王格格身份都可以抛弃一样。雪儿不喜欢我,所以为了能赢得她的青睐,即便是微小的机会我都愿意去试。我的心情,只有你才会懂。” 是的,只有她懂。她最懂被自己心爱的人不喜欢的感觉。当时,她因为陆子衿的一句“格格,我们之间不合适”,她就嚷嚷着要放弃亲王格格身份,甚至还吵着让她阿玛同她断绝关系,将她踢出宗谱,做个庶民。为了跟陆子衿在一起,为了能与他身份匹配,她甘愿做个庶民。现在想想,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天真又可笑,感情是不能用其他来替代的,也能强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她就算什么都不是,一如现在的她,陆子衿也不可能喜欢她。 其实叶非凡跟她不同,至少他知道冯雪要什么?而她连陆子衿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地想要做他的妻。 叶非凡如今凯旋而归,被皇上封为护军统领,可谓是成了冯雪眼中的英雄了,而她与陆子衿…… 叶非凡打算过几日去见冯雪,所以想买个首饰送给她。于是他拉着萧盈娣同他一起逛街,选首饰。 回京有一段时间了,可萧盈娣从未真正过得舒心过。叶非凡这么一说,心想着出去放松放松,便很爽快地应承下来。 只是没想到两人逛了很多家珠宝店,终于选好首饰,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一出珠宝店门就遇上了萧盈娣最不想遇见的人。 陆笙羽并不是一个人,他身旁还站着一清秀儒雅的男子,有些眼生,是萧盈娣没有见过的人。不过这样倒也证明了一点,陆笙羽不是故意跟踪她,而是碰巧路过。 陆笙羽视线上移,看了看两人头顶上高挂的牌匾,又看了看叶非凡双手提着两个红布包裹,眸子寒光凛冽,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嘲讽之意十足:“叶统领这才刚回京就要办喜事,我倒要说声恭喜了。” ------------ 第32章 烟花之地 叶非凡在看到陆笙羽的那一刻,脸也阴沉得很。他和萧盈娣一样,打小就不喜欢陆笙羽,陆笙羽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模样,让叶非凡非常看不顺眼,所以五年前三角亭一事,叶非凡也有份参与。因而陆笙羽会对他恶意相向,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叶非凡听了陆笙羽这么一说,抓起萧盈娣的手,佯装幸福地笑:“那卑职就借殿下吉言了。” 陆笙羽嘴角的笑容渐渐散去,看向萧盈娣的时候,整张脸冰冷得如同没有丝毫温度,语气也是冰冷至极:“跟我来。” 萧盈娣最怕听到陆笙羽这样的语气,那种寒气逼人中又夹杂着浓浓恨意的语气,总让她认为陆笙羽随时都有可能弄死她。 被叶非凡握住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这个微小的动作对于行军打仗几年的叶非凡来说,一下子就感知出来了,而且他很了解萧盈娣,他也看出来陆笙羽看他和萧盈娣时,眼中带着的杀气。他知道陆笙羽压根忘不了当初三角亭的事。 叶非凡握紧萧盈娣的手,将萧盈娣扯到身后,毕恭毕敬中透着强硬:“卑职和格格还有事要做,还请殿下饶恕卑职和格格恕难从命。” 陆笙羽胸口升起一团怒火,他眯着眸子,深邃的眼里寒光乍现:“你这是在挑衅我?” 叶非凡垂下头:“卑职不敢!” 陆笙羽看着叶非凡谦卑的模样许久后,才和他身旁的男子负气而去。 看着陆笙羽离开,萧盈娣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叶非凡拍了拍她的肩:“别怕,有我在呢?没人能欺负你。” 叶非凡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虽平淡却让萧盈娣感动。没了阿玛,所有的事她都要扛着,伪装坚强。叶非凡的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她的泪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泪水从眼中滚滚而落,叶非凡瞧见了,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像个小孩。 “妹子,你别哭啊!你……哎哟,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你也别给我上演梨花带雨的戏啊!我瞧着难受……” 叶非凡急得原地打转,皱着眉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萧盈娣破涕为笑,擦干脸上的泪渍,很认真地看着他:“叶非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愿意给我一个臂膀。” 听着萧盈娣由衷的感觉,叶非凡反而不好意思了,眼中透着几分羞涩,他撇开头,装作无所谓:“我认识你这么些年,还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咱们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说谢吗?你还是省了那矫情的说辞吧!这姑娘家肉麻的一套一点都不适合你。”说着,还当着萧盈娣的面搓着胳膊,抖动了几下。 明明是讽刺她的话,可萧盈娣却生不起气来。 除非有求于她,不然叶非凡从来不会对她说好听的话,但她知道叶非凡不管再怎么讽刺她、挖苦她,当她遇到危险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出来保护她。这种挺身而出,无关爱情,而是友情,参杂亲情的友情。 自打见了萧盈娣后,陆笙羽一路上冷着脸,不说话,也无表情。走在他身旁的温君义真是觉得无趣极了。 温君义和陆笙羽相识时日不长,但两人却是相见如故,甚至结拜兄弟。温君义虽知陆笙羽是当今太子,但他对于官位权势丝毫没有半点兴趣,这也是为何陆笙羽向他坦言自己身份的原因。 见陆笙羽不开心,温君义提议道:“五弟,不如咱们去兰烟姑娘那里听曲儿怎么样?” 陆笙羽心里烦闷,今天见到了他最痛恨的两个人居然要成亲了,他心里自然不好过。他不甘心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眼下叶非凡接连赢了胜仗,战功虽比不上湛王爷,却深得君心。刚回京就封他做了护军统领,可见皇上对他的重视。 既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就算是太子,也不敢和叶非凡矛盾激化,所以他刚刚若非顾及皇上,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两个! 盛京有一条很有名的巷子――不眠巷。那里可以算得上是盛京最繁华的地段了。巷子两旁各色灯笼高高挂起,使得整条街光彩夺目。五颜六色的丝绢在二楼栏杆处飘荡,勾得来往路人春心荡漾。 夜夜笙歌的青楼占据了整条巷子,而最富盛名的却属百花楼。因为百花楼里有个神秘的花魁――兰烟。这兰烟姑娘的容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到的,毫不夸张的说是千金难买一见。 兰烟虽为百花楼的花魁却从不接客,因为她身后有位贵客,她名义上是青楼女子,实际上只是寄住在这百花楼罢了。 此时,兰烟姑娘的闺阁里正响起琴瑟之声,百花楼里的人都知道是那位贵客来了。百花楼的老鸨按照那位贵客的吩咐,将兰烟姑娘的屋子建在百花楼院子后面,所以每次那位贵客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鸨向来是拿钱做事,况且这里是盛京,能有如此大手笔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老鸨自是不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注,所以从不过问兰烟姑娘的事。 陆笙羽自打进屋后,就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此时桌上已经有四五个空坛子了。 温君义知道陆笙羽心里烦闷,也不好劝他,只能随了他的兴致,同他一起酣饮。 兰烟一面抚琴,一面抬起美眸细细打量着珠帘外坐着的男子。曲终,她站起身,缓缓行至陆笙羽身边坐着,抬起手臂,如同柳枝似的缠绕在陆笙羽的脖子上,美眸里尽显妩媚之色,开口的时候,声音柔软地让人整个骨架都要酥软了似的:“爷,你今日好像不太高兴呢。” 说着,兰烟就要抬起手指抚上他有些红肿的脸颊,可陆笙羽却避开了,眉头蹙得更深了,说道:“今夜我只想听曲儿。” 兰烟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温君义使了个眼神,只好作罢。 ------------ 第33章 赐婚 兰烟认识陆笙羽已经很久了,但她一直很懂分寸,拿捏有度。她虽然对待陆笙羽举止轻浮,却从不越界。跟陆笙羽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只有肢体上的接触,再无其他。 这便是陆笙羽遇到烦心事就喜欢往兰烟这里跑的原因,她有时候可以聪明地如同狐狸,有时候又可以乖巧地如同小猫。 直到深夜,陆笙羽终是在醉酒之下睡着了。兰烟将他扶到隔间的床榻上,替他掖好被子。瞧着陆笙羽双颊醉红,不省人事的模样,兰烟到底没能抵住心中的好奇,问一旁的温君义:“爷从来没有这么不开心过,他今儿个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君义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没事,你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 兰烟点了下头,然后对她的丫鬟说道:“小玉,送温公子出去。” 康寿奉太后之命来接萧盈娣进宫的时候,萧盈娣心中疑惑。上次进宫是因为刚回京,她想不透这次进宫是为了何事。 自从发生了三年的变故后,萧盈娣就对皇宫产生了一种畏惧感。行走在宫墙内的青石砖上,看着周围,她总会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仿佛身处在皇宫的每个人都会将对方当敌人防着,有时候她觉得太后挺可怜的,她一个女人在后宫三千女人中脱颖而出,走到如今这个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一点都不容易,她似乎能理解太后为何在三年前处理睿王府的问题上选择明哲保身了。这个位置是太后用青春和天真换来的,任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格格,到了。”康寿尖细的嗓音自轿子外传来,唤回了萧盈娣的思绪。萧盈娣匆匆走出来,走到安宁宫门外的时候,她的心莫名地有些忐忑。 这次是康寿亲自将她送到安宁宫内,然后才离开。 萧盈娣进去的时候,七皇子陆笛谦也在。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七皇子请安,太后吉祥,七皇子吉祥。” 陆笛谦一见到萧盈娣,就咧着嘴笑,大声叫她:“皇婶婶。” 一旁的太后略带责怪的语气,笑着说:“怎么还叫皇婶婶呢。” “哦,盈娣……”说着,陆笛谦白皙粉嫩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缓缓低下头,唤了萧盈娣名字后,就再也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她了。 “盈娣,来,到哀家这里坐。” “是。”萧盈娣缓缓地向太后走去,心里却大致明白此次召她进宫是为什么了。 看来太后是有意撮合她和七皇子了。上次她来安宁宫的时候,太后还排斥她跟七皇子走得太近,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在这皇宫中,怕是永远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吧。 待萧盈娣一落座,太后就抓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眼中尽是怜爱:“哀家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哀家有自己的无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理解哀家的。” “奴婢并没有心存怨气,三年的进修让奴婢明白很多事,如今奴婢已经释怀了。” 萧盈娣是否真的释怀,太后不知道,太后只知道眼前这孩子跟她变得生疏了。太后也老了,一生无子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她很疼爱萧盈娣,将她当做半个女儿,如今女儿要远离她,她也会觉得孤寂。虽然她在皇宫这么些年,早该习惯了孤单寂寞的生活,但人老了,对感情就看得特别重。她不想有一天萧盈娣怨恨她,所以太后才改变主意,将萧盈娣和七皇子连在一块。 七皇子一直生活在宫内,没有城府,最适合萧盈娣不过了。 当初太后拆散了萧盈娣和陆子衿,至今还过意不去,所以她试探性地问萧盈娣:“盈娣啊!你觉得七皇子人怎么样?” 一直羞红脸、低着头的陆笛谦,也满眼期待地看着萧盈娣,等待她的回答。 “七皇子人长得俊俏,人也好,通情达理,直爽单纯,心无城府。” 陆笛谦听了开心地偷笑。 太后继续问:“那你可喜欢他?” 萧盈娣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跟七皇子在一起不用在意太多,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奴婢挺喜欢跟七皇子相处的。” 陆笛谦再也藏不住兴奋,低低地笑出声。 听萧盈娣这么回答,太后心中的忐忑也消除了,直说重点:“盈娣,你看你已十八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七皇子与你同岁,你方才又说喜欢七皇子,明儿我让皇上为你们赐婚,可好?” “一切听从天后安排!” “一切听从皇祖母安排!” “这样甚好。”太后的脸上突然焕发光彩,难掩喜色:“到时哀家选个好日子,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谢太后!” “谢皇祖母!” 看着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满面笑容,萧盈娣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果然身处皇室,总是身不由己。曾经因为太后觉得她和陆子衿不合适,所以将她妹妹许配给了他,如今太后又要自作主张将她许给七皇子。 女人的一切包括终生大事,从来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以前她觉得自己会成为凤昭国里最与众不同的女人,因为她阿玛放任她自由,她可以追寻自己所爱,可现在她阿玛不在了,即便太后说明儿个就让她和七皇子成亲,她说不定等会出宫就会着手准备嫁妆了。 她其实不是个认命的人,相反的,她不甘于自己的命运由别人支配,但是今非昔比。三年前,她的任性毁了整个王府,三年后,她愿意为了睿王府,牺牲自我。况且七皇子打小就跟她熟,小时候,她常进宫,总是跟七皇子玩在一块。 若说整个皇宫是个大染缸的话,七皇子就是染缸里唯一的一块璞玉,干净而天真。七皇子除了爱玩之外,毫无半点心机,他的世界仿佛停留在孩童时期,永远那么单纯,虽不知这样的性子身在皇宫是福是祸,但至少她相信她嫁给七皇子,七皇子不会亏待她,而且她生活得也会很自在。 ------------ 第34章 指婚生变 萧盈娣和陆笛谦两人从安宁宫出来后遇上了陆笙羽。萧盈娣并不愿和陆笙羽相遇,正想拉着陆笛谦绕路而走。可陆笛谦已经看到陆笙羽了,开心地跑到陆笙羽面前,兴高采烈地说:“皇兄,你知道吗?我今儿个可高兴了,皇祖母终于同意将盈娣许配给我了,她终于要做我的福晋了!” 陆笛谦说完,一把抓住萧盈娣的手,激动的模样,显然是太喜出望外了。 陆笙羽的视线停在陆笛谦和萧盈娣相握的手上,遂抬眼,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萧盈娣,嘴角缓缓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看着萧盈娣,话却是对着陆笛谦说的:“七弟,那我可要好好恭喜你了,赶明儿你大婚之日,皇兄必定送你一份大礼!” 陆笛谦从陆笙羽的话里没有听出半分异样,一听会收到大礼,他咧着嘴大笑:“皇兄,你说话可要算话哦!” “皇兄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陆笙羽一把揽过陆笛谦的肩:“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走,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陆笛谦偏头,看着身旁的萧盈娣,粉嫩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可是盈娣……” 萧盈娣正要开口说她自己可以出宫,可她刚张嘴,陆笙羽就先她一步说道:“既然快要做我的弟妹了,那就一起去。” 像是怕萧盈娣拒绝,陆笙羽立刻加了一句话:“想必格格一夜不归,睿王福晋也不会怪罪的,对吧,格格?” 萧盈娣听了他的话,轻声冷笑,有点厌烦他总是拿她家人作威胁,想着她将会成为七皇子的人,终于有了摆脱陆笙羽的可能,所以她的胆子不免大了几分,回了他一句:“为了家人,奴婢怎敢对殿下说的话存有个不字。” 最后三人去了东宫。 再次来到东宫,萧盈娣心底发寒,上次在东宫发生的事,如今她的手指都还在隐隐作痛,也正是因为上次在东宫,陆笙羽对她的折磨,让她彻底明白陆笙羽对她到底有多恨。 无惧太后的面子,光天化日之下折磨她,足以说明他恨她恨到随时随地都会折磨她,也从不顾及谁的颜面。若说顾及的话,也只会顾及皇上了。但皇上整日为国事而忧,又怎会有心思管这后宫的事。 一进东宫,陆笛谦就和陆笙羽两人酣饮,萧盈娣坐在一旁无趣极了,好不容易见两人都有了醉意,这才有空出来透透气。 深秋的月光朦胧,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满树的小花蕊。此时黑夜寂静,桂花香越发的浓郁。以前萧盈娣喜欢菊荌花,因为它很少开花,所以她特别喜欢它的独特,可她闺房外的院子种满了菊荌花,却从没开过花。后来她才明白她总是喜欢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甚至说是没有可能会发生的事,而且还不愿适可而止。 当她发现菊荌花是从来不开花的时候,她才不再苦苦等待。正如她对陆子衿的感情,在她第一次见到陆子衿的时候,她就嚷嚷着要做他的妻,就算他不喜欢她,但她一直相信铁杵磨成针,她的执着总能打动他的。太后说他们不合适,但她就是不听,她从没有忤逆过太后的意思,可为了陆子衿她次次忤逆。 直到陆子衿和她妹妹完婚,直到三年前她害得贤妃流产、睿亲王府败落,她才真正醒悟过来,原来陆子衿于她来说是梦,是个永远不能触及的梦。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不管她怎么做,她还是得不到陆子衿。只是她醒悟地太迟,而让她醒悟的代价也太过惨痛。 突然寒风乍起,身子陡然发寒,萧盈娣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以及飘远的思绪,转身正要往正殿走。 可她刚一转身,却看到陆笙羽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所以在见到他的那刹那,她不禁吓得心肝一颤。 如今陆笙羽权势在握,而她落魄不堪,他们的位置早已经对换了,在如此不对等的地位上,萧盈娣开始对陆笙羽有点害怕,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亦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自己。明知他对她憎恶万分,所以她宁愿不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萧盈娣行了个礼,正要从他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陆笙羽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臂用力一挥,她就像是个布偶,一下子就被甩到一旁,背部撞上坚硬的墙壁,疼得她直想大叫。 空气中夹杂着几分酒气。 “你想嫁给七弟?”陆笙羽低着头,昏暗的廊檐下,她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听他的语气,仿佛有着几分不屑。 萧盈娣猜不透他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索性没有回答他。 陆笙羽低沉的嗓音如同一声闷雷,划破两人之间透明的空气,沉重地砸在萧盈娣的耳边:“你认为我会那么好心成全你吗?” 警惕心加重,萧盈娣也不由得凝神:“你想干什么?” 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明早你去跟太后请安,说你要嫁的人是我。” 黑夜中,萧盈娣没有给他回应,而是无声沉默。 突然有一只手握起她的下颚,那手指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的下颚深深捏碎,那字里行间的恨意如同这股力道,摧毁之意异常明显:“你让我和芷柔得不到幸福,你有什么资格幸福!” 停顿片刻,那带有恨意的声音缓和一些,但依旧强硬:“嫁给我,你阿玛才有机会回京。” 陆笙羽再次成功地利用了她的软肋,不过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嫁给他,就是太子的福晋,到时候皇上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不会让睿王爷依旧戴罪边疆。 松开她的下颚,陆笙羽站在她面前,不再言语。他在等她的答案,一个她压根没有选择权的答案。 她深知嫁给陆笙羽,就等于跳进了火坑,葬送了她此后的一生,她不甘心这样苟活着,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七皇子从来都是真心对待殿下,殿下却夺人所爱,这难道就是手足情深吗?” 她的质问丝毫没有难倒陆笙羽,仿佛早想好了对策,是而她话音刚落,他立刻接过话,说道:“所以你要跟太后表明你后悔了,你对七弟只有姐弟亦或是婶侄之情。” ------------ 第35章 重新赐婚 静心阁内,昔日的皇后一身素衣袍,跪坐在佛像前,闭着眼,虔诚诵经,看着倒有几分不问凡尘的味道。 佛堂的门轻轻响起,皇后转动佛珠的手指顿了一下,又继续拨动。 “皇后娘娘,秦永在外有事禀报。” 缓缓睁眸,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些憔悴,寡淡的声音毫无半点波澜:“让他进来。” 语毕,她抬起手臂,伺候她多年的苏嬷嬷走过去,托起皇后的手臂,扶她起身,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不过片刻,秦永进来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不是说有事禀报吗?说吧。” 秦永低垂着头,将所见所听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奴才方才听到太子殿下和盈娣格格的对话,太子殿下说要娶盈娣格格。” 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异样,沉吟思索过后,皇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丝帕,目光坚定且决然:“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盈娣格格嫁给太子!” 太子和盈娣格格的过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虽身处冷宫身处,但对于外界的事并没少耳闻。她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太子娶盈娣格格是为了爱,都知道盈娣格格背后有太后撑腰,太子娶了盈娣格格,无疑是拉拢了太后。 如此一来,她这些年的隐忍就白费了,那大皇子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翌日,萧盈娣在去安宁宫的路上被苏嬷嬷拦下来了。 “格格,多年未见,皇后娘娘时常挂念你,好不容易等到您进宫了,还烦请格格随奴才走一趟。” 在没发生太子叛变之事前,萧盈娣一直认为皇后为人和善,温婉贤淑。每每皇后去安宁宫请安的时候,遇上她进宫,都会将她带到自己寝宫,各种点心食物地招待她。 当然,她也挺能理解皇后的,自己的儿子稳坐了十年的太子之位,却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皇子而失去圣心,皇后只是在尽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职责罢了。 皇后纵使再不仁,但曾经对她也很好。所以萧盈娣决定去看看皇后。 萧盈娣随着苏嬷嬷刚转身,就见陆笙羽走了过来。和陆笙羽的巧遇实属怪事,他此时应该在朝堂之上,而不是眼前这个地方。 看来陆笙羽压根就不放心她,害怕她不按照他说的做,所以连早朝都不上,就为了来跟踪她? 可笑至极! 陆笙羽若有所思地看着心虚到低垂着头的苏嬷嬷:“苏嬷嬷这是要带格格去哪儿?” “回……回殿下的话,奴……奴才……奴才只是恰巧路、路过……罢了……” “哦,是吗?”陆笙羽扬嘴冷笑:“这静心阁与这儿是两个方向,我倒是觉得奇怪了,苏嬷嬷是怎么走到这儿的。” “奴才……这……”被抓到现行已经让苏嬷嬷很是尴尬了,如今殿下句句紧逼,竟让苏嬷嬷哑口无言。 “难不成苏嬷嬷是迷路了?” “对,对,奴才是迷路了,奴才常年呆在静心阁,很久没出来了,所以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苏嬷嬷急忙地解释,唯恐陆笙羽不相信她的话。 陆笙羽皮笑肉不笑地假意提醒:“既然如此,苏嬷嬷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是,殿下说的极是。殿下如果没有其他事,奴才就先行离开了。” “恩。” 见陆笙羽微微点头,苏嬷嬷如获大赦,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可她的腿刚跨出一步,却被身后的陆笙羽叫住了。 “苏嬷嬷,以后你就在静心阁好好照顾皇后,没事别出来,免得又迷路了。” 苏嬷嬷在这宫里呆了近十年了,早不是个初来乍到的单纯小宫女了,陆笙羽话里隐含的意思,她又怎么会听不懂。 苏嬷嬷闻声,转过身,毕恭毕敬地回道:“是,奴才谨记殿下的教诲。” “那就好,你走吧。” “是,奴才告退。” 看着苏嬷嬷走远,陆笙羽的脸上阴沉得很,转头,幽深的眸子死死盯住一旁自始至终未曾说半句话的萧盈娣。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是不是真要跟着她去见皇后?” “是。”这宫里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与利用她不懂,她只看重情谊,谁曾对她好,她便不会忘记旧情,这点是他陆笙羽所不能比的。 陆笙羽冷着一张脸,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以后你不准见皇后!” 萧盈娣没有回应他,她很清楚,每当他用这种强硬霸道的语气同她说话时,她便没有反抗的权力,所以她的答案其实根本不那么重要。 陆笙羽并没有和萧盈娣一起进入安宁宫,而是看着她进去了,他才离开。 萧盈娣提出要嫁给陆笙羽的时候,把太后惊住了。 太后很了解萧盈娣的性子,她对陆笙羽的讨厌和反感,太后早已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两人之间的事,所以太后惊讶之余便只剩下担心了。 “盈娣,哀家承认当初是太过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如今哀家想明白了,你喜欢谁,哀家就为你赐婚。” 我喜欢陆子衿,你也愿意赐婚吗?听了太后的话,萧盈娣险些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想着陆笙羽那张充满邪恶的脸,只要有陆笙羽在,她压根不可能得到幸福,她喜欢陆子衿,所以她不会拖他下水。 “太后娘娘,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对七皇子只有姐弟情谊,奴婢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太子殿下。”说道后半句话的时候,萧盈娣有种想吐的冲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的矫情,也无比的讨厌。 “可是你和太子……” “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也正是因为我们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让我喜欢上了殿下,所以请太后为奴婢向皇上赐婚。” 太后本就有心为萧盈娣和陆笙羽牵线,当初是因为她不忍心萧盈娣被陆笙羽折磨才决定将她和七皇子扯到一块的,如今萧盈娣亲口承认她喜欢陆笙羽,且她若嫁给陆笙羽,与太后的初衷相吻合。于太后来说,并没有半分失落。 所以即便萧盈娣出尔反尔,太后还是愿意为她向皇上求来这门婚事。 ------------ 第36章 破玉碎梦 从安宁宫回来的路上,陆笙羽心情可谓是糟透了。 他今日未上早朝,正好被湛王爷有机可乘,在皇上面前参了他一本。因战功显赫,加上女儿宠冠后宫,湛王爷日渐嚣张,如今压根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自打他被立为太子,湛王爷就持有异议。 湛王爷是朝中重臣,有屡建战功,门客众多,旗下党羽遍布全国。湛王爷不赞成的事,他那些党羽自然也不会认同。所以湛王爷一党是陆笙羽登上皇位最大的威胁。 而今在早朝上,湛王爷当着皇上的面明言斥责太子藐视君威,无视君臣之礼。可偏偏湛王爷说得倒也在理,所以纵使皇上听了不快,想要站在自己儿子这边,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早朝一下,皇上立马召了陆笙羽去议和殿。 龙颜不悦,整个殿内鸦雀无声,连在跟前伺候的禧公公都屏气凝神,做事比往常还要小心谨慎。 见到陆笙羽,皇上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今早为何不上早朝?你知不知道湛王爷在朕面前如此说的?朕的颜面在文武百官面前都被你丢尽了!” “儿臣知错。” “知错?那你告诉朕,不少早朝的理由是什么?告诉朕!”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今早起来,觉得身子不舒服,实在起不了身,所以才未提前禀告。” “好一个身体不舒服!你别忘了你是太子,事事要以身作则。湛王爷一直对你的太子之位存有异心,你今天这么做,不是摆明了让他抓到把柄吗?你叫朕如何护你!” “儿臣知道错了,还望皇阿玛息怒,儿臣下次绝不再犯!” 皇上子嗣不多,贤妃怀孕在身,是龙是凤还不得而知。除去一些格格们外,皇上膝下只有四个儿子,大皇子陆景言因罪被禁,二皇子陆子衿自小不受皇上喜爱,一直以来毫无建树,七皇子陆笛谦整日贪玩,心智不成熟,挑不起大担,所以如今皇上能指望的就只有陆笙羽了。自打陆笙羽被接进宫,他就悉心栽培,不过就是想他以后顺利继承皇位,继续为凤昭国的子民造福。 湛王爷在百姓心目中以战神而居,在百姓心中份量极重,能得到他的支持和相助,皇上自是不用担心陆笙羽治理不好整个凤昭国,可眼下湛王爷祈荣不满陆笙羽坐上太子之位,这委实让皇上苦恼而伤神。 皇上既然能坐上皇位,自然也不是傻子。祈荣的野心太过明显,这些年祈荣越来越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无非就是想自称为王。这便是他为何要娶祈贤并让她宠冠后宫的原因。一则让祈贤成为自己的枕边人,对祈荣也能构成一定的威胁;二则让祈贤得到后宫独宠,正好可以让她成为后宫人人眼中的刺,后宫争得你死我活,便可以维持朝中大臣之间的平衡,也不至于所有大臣都站到祈荣门下。 当然,皇上的这点心思,祈荣并未看透。在他眼中,皇上昏庸无道,贪恋美色,没有丝毫帝王风范,所以明面上会讨好皇上以及皇上身边的禧公公,实际上,早已不将皇上当回事。 因为贤妃有孕,祈月时常进宫,这不,刚一进宫,就听说了陆笛谦要娶萧盈娣为福晋。打小祈月就一心想嫁给陆笛谦,听到他要娶别人,娶的还是他们祈家的仇人,祈月气得拔腿就往陆笛谦的寝宫而去。 人刚走到陆笛谦的寝宫门口,还未踏入门内,她的大嗓门就冲着宫内嚷嚷道:“陆笛谦,你给本格格出来!” 此时的陆笛谦正在用手巾仔细擦拭着一对手镯,这手镯是他的额娘咏妃送给他的,是用上好的翡翠玉所制成的,通体光滑,色泽干净。 陆笛谦一直想将它转赠给萧盈娣。本来上次萧盈娣进宫的时候,他打算送给她的,谁知他回去准备后,再去找她,她人已经不在安宁宫了,便只好作罢。现在他要娶她了,他决定将这当做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想到新婚之夜,他送给她手镯时,她笑逐颜开的模样,陆笛谦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陆笛谦,本格格叫了你这么久,你竟然敢不回应我!”祈月一进门就见陆笛谦抱着一把弓箭傻呵呵地笑,压根不理睬她在外面的叫嚷,顿时气得双颊通红。 陆笛谦被祈月的大嗓门给惊吓回神,看着祈月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模样,陆笛谦不再看她一眼,继续小心擦拭手镯。 见自己被忽视,祈月心里气上加气,一把拽过陆笛谦的身子,踮起脚尖与他直视:“你看着我。” 陆笛谦现在的心思全放在这对手镯上,压根不愿看她。 “陆笛谦,我要你看着我!”又一次被忽视,祈月气得手指都不停地发颤。 终于在祈月的嘈杂嚷嚷声中,陆笛谦终于抬起眸子,看着祈月,一脸无奈:“我说祈月格格,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成吗?你没见我现在忙着吗?我没空招待你,你请回吧。” “陆笛谦,你是不是要娶萧盈娣?” “是,这辈子盈娣是我唯一认定的女人!”陆笛谦说的坚定认真,素日带着玩味的眸子因为此刻的正经而变得严肃。 “盈娣?你居然叫她的名字?以前你都是叫她皇婶婶的!陆笛谦,你不能娶那个无耻的女人!你只能娶我,听到了没有,你只可以娶我祈月一个人!”祈月因陆笛谦那脸上少有的认真而发狂,思绪紊乱的她几乎疯狂,面目狰狞地抓着陆笛谦的双臂,不停地摇晃。 “你说我可以,但是不可以说我未来的福晋。”陆笛谦蹙起眉头,极度不悦地甩开她的手,此时的陆笛谦没了以往的孩子气,更像是一个捍卫自己妻子的男人。 这样的陆笛谦让祈月觉得陌生,也同样让她害怕。陆笛谦从来没有对哪一件是认真过,唯独这一件事,唯独在萧盈娣这件事上,他那么认真,以至于她觉得她要输给萧盈娣了。她从小到大只喜欢陆笛谦,总是缠在他身后,总是无理取闹地耍格格脾气。如今让她看着他去萧盈娣,她死都不甘心! ------------ 第37章 深宫囚笼 祈月推了陆笛谦一把:“陆笛谦你个白痴!萧盈娣她压根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你二哥,她喜欢的是顺谦王!她压根就不愿意——” “够了!你给我出去!”陆笛谦本来开开心心地等着迎娶萧盈娣的日子,可祈月的几句话让他心情变得很不愉快,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萧盈娣的坏话。 “你……”看着陆笛谦不耐烦地下逐客令,祈月整个人都愣住了。以前陆笛谦虽然总是躲着她,但从未对她发过脾气,也从未凶过她,可如今不但对她态度恶劣,还要赶她走。 祈月怔愣过后,失去了理智,看着陆笛谦自始至终都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对玉镯,可见对它的在乎,在祈月眼中,谁惹她不高兴了,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所以趁陆笛谦不注意,她强硬地抢过来玉镯,一把摔在地上,嘴上还不忘哭吼道:“陆笛谦,我都说了不准你娶她!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别想得到!” 在玉镯摔到地上的那瞬间,陆笛谦整个眸子瞪大,纵然他快速伸出手,但为时已晚。陆笛谦双眼都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摔成碎片的玉镯上,那是他额娘送给他的,那是他要送给盈娣的新婚礼物。可如今因为祈月的无理取闹,摔碎了他额娘留给他的念想,也摔碎了他给盈娣的礼物。 陆笛谦从未发过火,可这一次他的胸腔几乎不受控制地窜起怒火,他缓缓抬头,双目赤红,怒视着祈月,那种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吓得祈月脸色发白,连退几步。 “我……我……”祈月真的被他吓到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额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虽然只是一句看似平淡的问句,然而此刻从陆笛谦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带着极度的寒冷。 “我……我……我不知道……我一定……一定会找个一、一模一样的镯子赔给你的……” 陆笛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够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笛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祈月头一次在陆笛谦低头服软,缓缓靠近他,试图抓着他的手,祈求他的原谅。 “滚,滚出去!”陆笛谦憎恶地甩开她的手,带着怒气的手力道也随之变大,只是一挥,祈月便被他给甩到地上,手腕正好打在玉镯碎片上,尖锐的断裂口刺进她细嫩的皮肤,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祈月痛得哇哇大叫,可陆笛谦依旧不为所动,蹲下身子,自顾自地拾起那些碎片。祈月顿时来气,挣扎着爬起来,站起身子,俯视着他,恢复高傲的性子:“陆笛谦,你凭什么这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这么不当我是回事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讨厌你,陆笛谦!” 说完,祈月捂着受伤的手腕,哭着跑了出去。 陆笛谦正收拾着碎片,康寿却来了。本以为会等到什么好消息,却是雪上加霜之事。 原来今早盈娣去向太后求赐婚,说她想嫁给太子。 陆笛谦听着康寿一一说完,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满心欢喜地要把他额娘留下来的手镯送给他未来的福晋,可玉镯碎了,本该属于他的福晋却成了他皇嫂。 陆笛谦将地上的碎片全部拾起,然后缓缓转身,慢慢地朝着内殿而去。康寿在身后担忧地唤他:“七皇子,您没事吧?” “你回去吧。” 此后的几日,陆笛谦整日躲在自己的寝宫内,郁郁寡欢,或以美酒相伴,喝个烂醉如泥,或是沉睡不醒,须臾度日。 不过短短数日,陆笛谦素日白嫩有朝气的脸颊深深凹陷,眼底的黑眼圈极重,那双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黯然失色,嘴唇周围的胡渣不知何时刺破了皮肤,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凌乱的发丝,未曾整理过的衣衫,无处不在彰显他的狼狈。 秋天渐渐接近尾声,天气随着日子走远而越发的寒冷。院子里的叶子一夜间全部掉落,院子里尽是枯瘦的枝干和满院子的枯叶,晨起的宫女们耐心地清扫着院子。扫落叶时发出的唰唰声在整个死寂一般的房间听得分外清楚。 陆笛谦抱着酒坛,听着门外窸窣的声响,他坐在窗边,一语不发,大敞的窗户,任由冷风吹进他半敞的衣衫里,可再冷的风都吹不醒他混乱的思绪。 仰头一口灌下酒水,冰冷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滑下,由体内散发的寒气让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在窗边坐了一天一夜后,陆笛谦终于被冷风吹倒,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太医来过几次,也开了不少药方,可宫女们煎了药端进来,都被陆笛谦挥手打碎。 太医无奈,只好向太后如实禀告:解铃还须系铃人,七皇子的心病未除,身子自然不会见好。 萧盈娣来看陆笛谦的时候,陆笛谦已经在床上躺了足足三日,依旧是高烧不退。 因发着烧,陆笛谦脸颊异常红透,红透中又带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地可怕。 看着萧盈娣深睡不醒的模样,萧盈娣心里充满了愧疚。拿起他额头上的手巾,放进水里,搓了几下,拧干,再次铺平,放在他额头上。 不管陆笛谦能不能听见,萧盈娣还是由衷地说了句:“对不起。” 目光侧移,看着地上已经晾干的药渍,又看着床边茶几上放着冷掉的汤药,萧盈娣心中的罪恶感如同一把枷锁重重地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我有自己的无奈。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这皇宫里,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陆笛谦,他有着皇宫里的人没有的纯真和善良,她曾经被无辜地卷进权势的漩涡中,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她不希望陆笛谦成为下一个。只是现在的她如同养在笼子里的鸟,自由和生死都由不得她做主。 ------------ 第38章 阴谋 陆笙羽回到东宫,没曾想太傅范伊早早便在东宫等他。 陆笙羽进宫后,便一直是由范伊授课学习。所以陆笙羽从一个市井小民到如今的太子,或多或少都有范伊的功劳。当初前太子被废,范伊是第一个举荐陆笙羽的人,因而陆笙羽对范伊除了尊重便是感激。在这宫中,范伊是唯一一个不用对陆笙羽行礼的臣子。 范伊忧心忡忡,见陆笙羽回来,面容凝重:“前几日早朝之事,殿下可有耳闻?” “恩。那日皇阿玛召我去议和殿就是为了说这事。”陆笙羽一脸严肃,想必是皇上几日前对他大动肝火之事还记忆犹新。 范伊叹了口气:“眼下湛王爷的势力越来越大,党羽众多,听说冯敏正在为他拉拢地方官员,好在多数官员一直不满湛王爷目中无人之态,并非愿意与他同流合污,不然别说殿下您,就连皇上怕是......” 范伊没说完的话,陆笙羽并非不明白。湛王爷的势力,陆笙羽从未小瞧过,从他能将冯敏这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员扶上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就能看出与湛王爷私底下勾结的人绝非少数。 见陆笙羽眉头微蹙,沉着一张脸,范伊不免为他忧心。陆笙羽是范伊亲自举荐的太子,自然是希望他稳坐太子之位,将来成为九五之尊。只是眼下宫里宫外,势力众多,太子一人势单力薄,胜算堪忧。 范伊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可否容臣斗胆说一句?” “太傅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如今立场分明的就只剩下宰相了,宰相和湛王爷向来不和,可如今宰相的二公子看上了冯敏的独女,若是两家连上姻,通过冯敏牵桥搭线,宰相难保不会成为湛王爷那边的人,到时候殿下真的就没有胜算了。所以臣觉得殿下既然愿意娶盈娣格格来获取太后的势力,何不放下与宰相公子的仇怨,与宰相拉成一派?”宰相家的二公子和盈娣格格曾经对太子所做之事,确是过分至极,太子会记恨两人,并不再同宰相来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当下的形势对太子不利,因而范伊即便知道太子不愿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两人,但也不得不说。毕竟在整个凤昭国,能对湛王爷造成威胁的除了太子,便是宰相了。 曾被人践踏了尊严,如今身为太子,却要他放低身段去拉拢宰相,岂不是要他尊严扫地吗?这种事陆笙羽万万不会做,他会等着宰相自己来投靠他。 陆笙羽眸子眯了会,黝黑的眸子精光闪现:“以前宰相和睿王爷走得近,而睿王爷已经失势,我若猜得不错,湛王爷下一刻要除掉的将是宰相。宰相人老却不愚笨,相信过不了多久宰相会主动来找我的。而我不但要娶盈娣格格,我还要娶冯雪。” “殿下,冯雪可是冯敏的独女,您这不是要养虎为患吗?”范伊一听陆笙羽所做的决定,整个人都吓到了,激动地语调都不如平常那般温和。 陆笙羽嘴角一侧上扬,似笑非笑的模样,足以说明他心里已有计划。负手立于窗前,看着败落一地的枯叶,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就是要让湛王爷认为我这是在养虎为患。”嘴角的笑意瞬间散去,眸子里透着阴冷,话语间也多了些许阴谋的味道:“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只虎变成顺从我的猫。” 范伊还是心有顾虑:“可您若是娶了冯雪,想必宰相二公子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宰相又怎么会再来投靠您呢?” “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宰相应该很清楚。就算我不从中插一脚,宰相也绝不会允许他的儿子和冯敏的女儿来往。如此说来,我还算是帮了宰相一个忙。” 范伊听陆笙羽这么一分析,觉得句句在理,看着眼前的太子,这一刻他突然心生感慨,他一直将太子当成孩子,事事为他考虑,此时此刻,他才彻底醒悟,太子早已不是那个整天跟在他后面,讨教治国之道的小孩子了,看着太子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范伊心里倒是安定不少。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想必是心有良策。殿下若是有需要臣的地方,臣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傅言重了,若没有太傅,就没有我的今日。眼下太傅什么都不需要做,有需要您的地方,我自然会请教您的。”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恩。”应了一声后,陆笙羽叫来门外的一个太监,让其送太傅出宫。 今日兰烟心情很好,一连弹了十首曲子都不嫌手指酸痛,因为陆笙羽自打早上来到她这儿就一直待到现在,陆笙羽已经很久没来她这儿了,即便他只是呆在房间里,和温君义对饮,压根很少同她说话,她还是觉得开心。 爱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只要能看到他,只要他心里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很满足了。 温君义看着兰烟纤纤十指都红了,他又忍不住要怜香惜玉一回,他看了看脸上略显醉意的陆笙羽,无奈地摇头:“你想喝酒,义兄陪你喝个痛快便是,何苦要害这样一位美人儿遭这样的罪呢?你这样对待兰烟姑娘,我这个旁观人都忍不住要好好怜惜一番了。” 温君义一直秉承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道理,所以他采花阅花无数,却从来都是引火自焚。他有一项原则就是不让女人受伤,当然除了让她们感情受挫以外。 温君义是个商人,这个兰烟是他两年前就看上了的,但陆笙羽先他一步将兰烟从百花楼里赎了出来,自那以后,他和陆笙羽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来去之下,成了朋友,且结为兄弟。 常听人说皇室里的人心肠歹毒、满腹心机,若非了解陆笙羽虽有野心,却不是个会伤害朋友的人,他或许不会同陆笙羽深交。 ------------ 第39章 死心塌地 陆笙羽抬眼瞪了温君义一眼:“我叫你来是喝酒的,废话就不用再多说了。接下来我要忙着成亲之事,怕是很难得出来一趟了,如今好好陪我大醉一场。” “什么?你要成亲?”温君义从未听陆笙羽提及过有心仪女子,眼下听到陆笙羽说到成亲这两字,惊讶地张大嘴巴,久久未合上。 “嗯哼。”陆笙羽抬眼看了看他,面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仿佛成亲并非什么大事。在他心中,想娶的人早已经娶不到了,所以婚事大事也不足以引起他心情波动。 兰烟本是嘴角含笑,十指轻巧抚琴,时而双目柔情地偷看陆笙羽。听到两人的对话,兰烟嘴角的笑意凝固,表情有错愕、失落,还有悲伤,一时心不在焉,接连几个音弹错。 “能让你看上的姑娘必定不凡吧?是不是拥有倾国倾城之色?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佳人了。” 陆笙羽轻哧一声,眼底尽是不屑:“大哥高估她们两个了,都是俗不可耐的女人罢了!” “两个?”温君义又是一惊,不禁双目露出欣羡的目光:“五弟真是好福气啊!一娶就是两个,可让我好生羡慕。” 陆笙羽知道温君义说得是假话,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杯中酒,调侃道:“大哥若是喜欢,也可以享受我的福气。” 温君义一听,赶紧摇头:“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可受不了身边多个人管束。况且在没遇到那个让我倾心的女子之前,我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安定下来。” 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又说道:“五弟还没告诉我,你要娶的是哪两家的姑娘呢。” “大理寺卿的独女和睿王府的长女。” 温君义低头仔细思索着他所说的两个女子,那个睿王府的盈娣格格,上次倒是有幸得以一见,长得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个如花美人,至于大理寺卿的独女,这个他的确没见过。正要开口询问时,兰烟却走到了两人跟前,绝美的容颜上染上几许歉意:“烟儿突觉不适,想退下去休息会,恐怕不能伺候二位爷了,还请二位爷见谅。” 陆笙羽闻声,抬头,眉目淡淡,说道:“恩,不舒服就回房好好歇着,小玉,好生伺候你家小姐。” “是,知道了。”小玉服侍兰烟很久了,兰烟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她知道小姐压根不是身子不适,分明是心里不适。可殿下却丝毫没有瞧出半分,还真当小姐生病了,小玉心里替自家小姐不平,所以回应得不情不愿。 温君义见兰烟的手指红肿得厉害,心有不忍,忙叫住小玉,叮嘱道:“给兰烟姑娘的手指用热毛巾敷敷,这样红肿才消得快。” 兰烟一进到房间,面上没了方才的光彩,反而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朵似地凋敝下来。她颓然地坐到凳子上,看着铜镜中的那张绝美容颜发呆。 小玉看着兰烟红肿的双手,轻声叹了口后,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盆滚烫的热水。小玉将手巾浸在热水里打湿,然后拧干水渍,握起兰烟的手,将热手巾敷在兰烟红肿的手指上。 “啊!”正出神的兰烟突然被一阵又烫又痛的感觉给拉回了思绪,不由得痛得大叫了一声。 听着兰烟痛叫出声,小玉叹了口气,一面低头仔细而轻柔地替兰烟热敷红肿的手指,一面说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在温公子体谅小姐,不然小姐这双手怕是要废了,以后哪里还能替太子爷弹琴呢。且不说以后了,若今日小姐真的为了太子爷而把这双手废了,太子爷也不一定会感动。虽说温公子两年前强迫小姐卖身的事,让奴婢对温公子印象不太好,但相处下来发现温公子人倒是极不错的,奴婢倒希望当初小姐卖身于温公子了,省得现在被太子爷困在这金丝笼里,没名没分的。” 之前为了取悦陆笙羽,兰烟一首接一首地弹着曲儿,双手早已是麻木没有知觉了,如今被热手巾敷着,她只觉得手上火辣辣地痛,痛得她眼圈都红了,极力睁大双眼,才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她咬着嘴唇,紧紧地咬着,咬到她下嘴唇的牙齿周围泛起青白色,她像是在回答小玉,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爷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的。” “小姐啊。”小玉看着兰烟依旧执迷不悟,有些来气了,说话的语气有几分冲:“你刚才没听到太子爷和温公子的谈话么?太子爷要娶别人了,你怎么总是想不透彻呢。奴婢就觉得温公子比太子爷好。” 兰烟松开牙齿,不再咬下嘴唇,她摇摇头:“不,我想得很透彻。温公子对我不是真心,他的好不过是为了赢得我的好感,然后让我死心塌地跟他罢了,再然后他便会去对其他貌美的姑娘故技重施。温公子从不会为我停下脚步,不会为我放弃一整片花丛,但是爷会。我这阁楼就身处百花楼的后院,走出这院子几步,便可进入那百花楼,那里面漂亮的姑娘不计其数,可爷每次除了来我这里待会以外,从不曾踏足前面的百花楼。这便说明爷不是个肤浅之人,而且爷刚刚说到要娶妻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半分喜悦,可见那两个女子都非他所爱。爷不是个会轻易付出真心的人,但他的心一旦定下来,就不会再改变,这一点,他就比温公子更值得托付终身。温公子能给的只是一场烟火,绚烂过后,只剩下孤寂,只有爷给的才是一生安稳。” 小玉被兰烟说得有些动摇自己的想法了,支支吾吾说不上话。她将冷掉的手巾放进盆里,又拧干,敷在兰烟的另一只手上,说道:“小姐书读得多,奴婢识不得几个字,不如小姐能言会说,奴婢说几句,小姐总能回得奴婢无话可说。总之,在小姐眼中,太子什么都好,简直是这个世上最最完美的男人。奴婢就真心祈祷有一天奴婢称呼小姐为福晋好了。” 小玉的一声“福晋”让兰烟满是憧憬地笑了,但她在乎的不是名利,她若在乎,她在百花楼的那几年,不可能还守身如玉。她要的只是太子爷的一颗真心,即便他不给她名分,她都心甘情愿跟他。 ------------ 第40章 力保皇嗣 贤妃怀孕已有六月,肚子高隆。这腹中的胎儿不只皇上重视,连湛王爷也颇为重视。 刚下早朝湛王爷穿着朝服就急冲冲往贤妃的宫苑而来,贤妃的屋子里头不知在说些什么?不停地有说笑声传出。 守在门外的太监瞧见湛王爷进了宫门,赶紧跪下来行礼:“奴才给湛王爷请安!” 湛王爷目视前方,压根不瞧太监一眼,径直往贤妃所在的屋子走。屋内的贤妃和元嫔听到门外太监的声音,贤妃依旧半躺在炕塌上未动,元嫔却起了身,走到门口,正好遇到湛王爷进屋,元嫔微微行了个小礼:“湛王爷。” 元嫔是冯敏的远房亲戚元庆之女元妙,半年前父母双亡,这才投靠了冯敏。上个月,皇上顺嘴提到宫里未见新人、没有朝气,湛王爷立刻引荐了元妙。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元妙就从官女子成了如今的元嫔。冯敏曾多次提醒她,她有今天,都是湛王爷给的,是而,元嫔才会对湛王爷行礼。 湛王爷祁荣一向自恃清高,没有对元妙有半分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躺在炕上的贤妃,走到贤妃身边坐下,此时祁荣的脸上才有了为人父的慈祥之面。 倒是贤妃对元嫔使了个眼色,元嫔这才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站着。 目光下移,见贤妃被褥之下的肚子高隆,手里拢了个香炉,神色才略微缓和下来。可嗅到空气中的奇异香味,祁荣神色又凝重起来,蹙起浓眉,鼻孔微张,用力嗅着空气,才闻出香味是从贤妃手里捧着的香炉里冒出来的。 祁荣一脸警惕,问贤妃:“这里面是什么香料,我怎么从未闻过?” 贤妃嘴角扬起,脸上难掩笑意,幸福之色一眼就明,眸子微低,略带羞涩,缓缓说道:“自有身孕以来,我半夜总是容易惊醒,然后便是一夜未眠。皇上知道了,特地将这个香炉赐给我,说是安抚心神,有助睡眠。这几日我一直点着这个香料入睡,半夜果然没再醒过。” 贤妃如实说着,祁荣听着却起了疑心,接过贤妃手中的香炉,凑近细嗅,倒也未闻到麝香之类的香气。 有过失子之痛,贤妃又怎会不明白湛王爷的疑虑,自怀有身孕后,她也是处处小心,处处仔细。对于外宫送来的汤药补品,她都命人私底下倒掉,自己宫里的食材她也交由她最信得过的琴幽去打点,这香炉是皇上亲自赏赐,所以她倍感珍惜。 见她阿玛对皇上送来的东西也疑心重重,她反而觉得她阿玛有点小题大做了。 “阿玛,我有身孕,皇上高兴都来不及,你怎么会怀疑皇上呢?” 祁荣凝神沉思了片刻,三年前,痛失爱子,大怒之下,不顾太后颜面,削掉睿王爷的亲王身份,可见,皇上对于子嗣尤为重视。只是眼下形势紧张,他不在宫中,贤妃终究是个女子,怎抵得过有心人士的迫害?所以眼见着贤妃肚子越来越大,才越是要小心提防着,这个孩子再不能如三年前的那次一样被人害死了。 将香炉放回贤妃手中,好生叮嘱:“这宫里人心险恶,你圣宠在身,加上又怀有龙嗣,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在宫里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有事阿玛替你担着。” 贤妃微微一笑:“阿玛,我进宫很久了,对于宫里的事都很清楚,我知道怎么做。我腹中的孩儿,皇上比谁都紧张,这几日特地在我宫里宫外加派了侍卫,唯恐人加害于我。阿玛您就放心吧。” “你好就行,我祁荣的女儿谁都不能伤害。”说着,祁荣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若非现在实际不成熟,他不便与太后翻脸,三年前的事,他怎么可能就此放过睿王府。待他夺得天下,那些与他为敌的人,他都会一一除去! 祁荣与贤妃寒暄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离开屋子的时候,把元妙也叫了出去。 祈荣回头看了下,估摸着屋子里的贤妃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才对元妙说道:“你能有今天的地位,你应该清楚是谁给的。” 元妙立于祁荣身后,微微弯着身,低眉恭敬地回道:“是,义父时常派人提醒妙儿,妙儿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王爷有需要妙儿的地方,妙儿一定不会推辞半分。” 祁荣听了她这番话,才对她做出了点反应,似乎只有她这句话才是他愿意听到的。 “很好。所以你也应该清楚我让你进宫不是让你去和贤妃争宠的。”虽然皇上有意纳新人给宫中增添几分生气,而他不过是顺势迎合了皇上的心意,但元妙的受宠程度完全在祁荣的意料之外。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晋升多级,眼下已成了元嫔,如此下去,祁荣很难不担心贤妃的地位。 元妙话语中依旧带着敬畏:“妙儿谨记王爷教诲,以后一定恪守本分。” 祁荣冷眼扫视了她一眼:“好好照顾贤妃,如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妙儿知道了。” 祁荣走后,元妙进屋子继续陪贤妃。两人聊了不一会儿,贤妃就泛起困来。元妙扶她上了床,就离开了。 贤妃躺在床上,刚合上眼,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 “姐姐!姐姐!” 贤妃躺在床上,轻叹了口气,今个儿她怕是睡不成午觉了。 不待贤妃被琴幽扶起身,祁月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祁月有好些天没来她这里了,再见时,祁月明显瘦了不少,素日圆润的脸颊也清瘦了下来。 贤妃让琴幽扶着她起来,坐到祁月的身边。 祁月皱着眉头,面露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实属少见,为了缓和她的心情,贤妃打趣道:“咱们的祁月格格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快跟姐姐说说,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祁月抬眼看着贤妃,嘴巴微张,想了想,并未回答贤妃的话,而是问道:“姐姐,你可还记得上次喜宴上,皇上赐给你的羊脂白玉镯子?” ------------ 第41章 羊脂白玉镯子 祈贤温婉一笑:“皇上赐给我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祁月一听,双目陡然发亮,一把抓住祈贤的手,显得有些急切:“那玉镯可在姐姐手里?” 见祁月面露喜色,祈贤倒有几分诧异:“在啊!怎么了?” 祈贤一问,祁月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思索着该如何对她姐姐开口。她知道她姐姐对于皇上赏赐的东西都倍感珍惜,平日里擦拭都不让宫人们碰,就连琴幽她都不放心。因而,她更加觉得难以启齿了。 祈月素来直爽,口无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今这吞吐模样反倒让祈贤觉得祈月心里真的有事。 祈贤温和地笑了笑,抬起头,将祈月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跟姐姐这儿隐晦什么呢。” 祈月抬头,看着祈贤良久,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缓缓地将身子依偎在祈贤的肚子上,一边轻轻抚摸着祈贤高隆的肚子,一边眼珠子四处窜动,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姐姐……能不能把那个羊脂白玉镯子送给我啊……” 祈贤抚摸肚子的手一顿,祈月心知她为难她姐姐了。祈月的姐姐祈贤不是个对祈月吝啬的人,除非是她太过珍惜的东西,才会心有不舍,譬如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 祈月慢慢地抬起头,睁着那双大眼,楚楚可怜地瞅着祈贤:“姐姐……” 看惯了金银珠宝,对于那对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镯子,祈贤并非是真的喜欢,因为是皇上送的,上次皇上是为她而办的喜宴,宴会结束后,皇上将她拥在怀里,双目含情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欢珠宝首饰,可这羊脂白玉镯子自朕懂事以来就放在身边,朕就想有朝一日能将它心爱的女人,如今朕就将它送给你,让你替朕好好保管它。” 祈贤微微蹙眉,双目微愣,显然是沉浸在那日的回忆中。 看着姐姐是真心为难,也真心不愿给她,祈月就哭了,难过地大滴大滴掉眼泪。 “怎么好好的就哭上了?”祈贤一回神就瞧见祈月哭得伤心,慌忙扯过腰间的手帕替她擦眼泪:“你这是怎么了?” 祈贤不问还好,一问,祈月又想起伤心事,泪珠子滚滚而落,哭到极致,祈月索性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姐姐,陆笛谦他不要我了!” 祈贤听了,只是沉默,平静的面容,可想而知,她早已经知道七皇子要娶盈娣格格的事了。她一直清楚祈月对七皇子的心意,所以才未跟祈月说,没承想她还是知道了。 祈月继续哭着说道:“姐姐,你要帮我,我不要陆笛谦娶那个萧盈娣,我不要他娶别人!他只能娶我,我要他娶我!” 说着,祈月激动地不停跺脚,俨然成了半个小孩子。可她耍赖的样子却让祈贤茫然无措,祈月要她帮忙,可这跟皇上赐给她的羊脂白玉镯子有什么关系呢? 祈月的哭闹功在整个湛王府没人敢惹,从小到大,祈月只要一哭闹,王府上下个个没辙,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如今祈贤也是。 “好,姐姐帮你,可姐姐如何帮你?” 见祈贤愿意帮她了,祈月终于停止了哭闹,抹干眼泪,红着鼻子,抽咽道:“我知道姐姐现在有孕在身,诸事不便,阿玛也不允许我总是烦你,所以你只需把羊脂白玉镯子送我就成,其他的事我去找阿玛。” “这……”祈贤为难了,思量了片刻,问道:“你要这羊脂白玉镯子做什么?” 提及这个,祈月的眼圈又红了,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着转:“上次我把陆笛谦她额娘留给他的玉镯打碎了,他竟然冲我发火,还敢我滚。我……” 祈月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面有不甘,觉得难以启齿,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不允许他讨厌我,所以我想还给他一对一模一样的玉镯,可我这几天去好多地方打听,都没有寻到一模一样的。于是才想到姐姐这儿来,心想着皇上赐给姐姐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没准到时候陆笛谦就会原谅我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祈月的音量明显小了,声如细蚊。她这辈子还没对谁低过头,所以最后一句对陆笛谦讨好的意味太明显,她觉得面子过不去,因而说完,脸颊都红了。 祈月说完,祈贤并没有给出回应。 祈月抓起祈贤的手,三分撒娇,七分哀求:“姐姐,你就给我吧。皇上赏给你那么多珠宝,你也不会在乎这一件,对吧?” 祈月一个劲地哀求,祈贤的心也软了。毕竟祈月从未对什么事上心,唯独在对七皇子的这件事上,这些年从未变过。她若是不依,以祈月的性子,这辈子怕是都不得安宁,到时候不知道要闹成哪样。 祈贤无奈地点了点:“好好好,我送你还不成么?” 祈月一听,高兴地险些没跳起来,前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一刻就喜逐颜开地大声叫嚷道:“姐姐最好了!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月儿了!” 祈贤拿她没辙,浅笑摇头,然后吩咐琴幽去取那羊脂白玉镯子。 不一会儿,琴幽就抱着一个锦盒过来,祈贤接过来,见祈月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个锦盒,笑叹一口气,递给她面前:“给,你要的羊脂白玉镯子。” 祈月欣喜地接过,将那装有羊脂白玉镯子的锦盒像个宝贝似地紧紧抱在怀里,嘴里还不忘嘀咕道:“这下看陆笛谦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哼!” 说着,祈月抱着锦盒就往门外跑。 等到祈月走了,一直未曾说话的琴幽语含担忧地说道:“娘娘,这羊脂白玉镯子可不比皇上送的其他珠宝首饰,您就这么送给祈月格格了,不怕皇上到时候问起么?” 祈贤笑了笑,眉目淡雅:“皇上送我的珠宝首饰哪一刻不是价值连城,你可见皇上问起过?没事的,皇上不会过问的。” ------------ 第42章 矛盾升级 陆笛谦宫里的宫人们这几日都心里犯起了嘀咕,自打盈娣格格向太后请求取消与七皇子的婚约后,七皇子就没再笑过,整日借酒消愁,前些日子还卧病在床,就连太后来看他,也不肯服药。 可那日盈娣格格来看过他之后,每日的药都按时服用,数日之后,身子已完全康复。七皇子也不再借酒消愁,只是整日坐在窗边,对着桌上的一堆废碎片发呆。 陆笛谦缓缓拾起一个碎片,放至眼前,阳光直射在那上面,玉镯泛起晶莹剔透的光泽。他见过他额娘的那双纤细皓腕戴过,特别好看,他想盈娣戴着肯定也很好看,只是—— “陆笛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陆笛谦眉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皱了起来,脸上尽是不悦之色。 “格格,七皇子不在,您还是请回吧。”似乎屋外有个太监语调急促,试图拦住祈月。 门外的祈月质问太监:“他去哪儿了?” 那个太监小心谨慎地回答:“奴才不知。七皇子今早就出门了,一直未见回来。” “出去了?”祈月不信地重复着太监的话,见太监眼神躲闪,一脸心虚的模样,祈月眼珠子一转,趁太监不注意,从他手臂底下钻了过去,直奔陆笛谦的房间,嘴里则说道:“我去他房里等他。” “格格,您别——”眼看着祈月就要破门而入了,太监想拦也拦不住,闭着眼,一脸惨淡,未说完的话在祈月撞开门的那刻戛然而止。 祈月刚一进屋,就从屋子里传来她的声音:“原来你在屋子里啊!那太监为何骗我说你出去了?” 太监听到祈月说出这样一番话,耸拉着个脑袋,走进屋子里,忙着向陆笛谦解释:“七皇子,奴才是按照您吩咐的说的,只是奴才无能,没能拦住格格……” 陆笛谦放下手中的碎片,对太监道:“你先下去。” “嗻。” 太监一退,祈月盛气凌人地走到陆笛谦跟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陆笛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让你宫里的太监骗我说你不在?” 陆笛谦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拿起一旁的抹布,对着一块碎片哈出一口气,然后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 见陆笛谦不理她,祈月心里极不舒服,伸手拽了一下陆笛谦的衣衫:“陆笛谦!我跟你说话呢!你快回答我!为什么要骗我!” 自小祈月就喜欢缠在他身后,以往陆笛谦只觉得她有些烦,如今他觉得祈月很讨厌,听着她的声音在他耳边飘荡,对他来说都是件很心烦的事。 陆笛谦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不想你烦我。” 祈月从没见陆笛谦这般沉默寡言过,以前陆笛谦特别活跃,话也特别多,跟他打闹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虽然他有时候会想法设法地躲着他,但是也从未像此刻这么严肃过。祈月都愣住了,一时竟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怔愣过后,见陆笛谦又兀自擦拭着那几块玉镯碎片,祈月伸手就要碰它们:“这玉镯都碎了你还这么珍惜做什么?早该丢——” 她的手还未碰触到玉镯碎片,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不要碰它们。” 说完,陆笛谦还皱起了眉头。祈月头一次见识到陆笛谦生气,吓得不敢再靠前半分,只好收回自己的手。 陆笛谦对她的态度冷淡且防备,祈月心里很不高兴,站在原地生了会闷气,最后还是将自己手中的锦盒放到了陆笛谦面前。 “给,赔给你的玉镯。” 陆笛谦看都没看那锦盒一眼,毫不犹豫地就说:“我不要。” 陆笛谦不假思索的拒绝让祈月面上无光,胸膛起伏不停,却没有发泄出来。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陆笛谦,我是来跟你和好的,你想清楚再说。” “不用想了,我不会要你的东西。”陆笛谦再次拒绝。 这次祈月真的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她朝着他吼:“陆笛谦,你那玉镯子有什么好的,我这个可是羊脂白玉镯子,价格不菲!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这几日,陆笛谦的心思一直都在他和萧盈娣的婚事以及他额娘留给他的玉镯子,他额娘留给他的东西不多,这玉镯他非常珍惜,却被祈月摔碎了,他隐忍着没有发火。 眼下祈月又挑起那玉镯说事,陆笛谦的脾气也来了,他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来还怒气冲冲的祈月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本能后退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 陆笛谦看着她,字字铿锵有力:“那玉镯在你湛王府的确算不上什么上等品,但这是我额娘送我的东西,你没资格碰,更没资格评价!你的羊脂白玉镯子我也不稀罕,你只要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足了。格格,我宫里简陋,容不下您这副尊贵的千金之体,您还是回去吧!” 不等祈月做出反应,就朝着门外叫了一声:“德开!” 语音刚落,那个叫德开的太监就急冲冲地快步走了进来:“奴才在。” “送客!”冷淡地说完这两个字,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德开瞧见陆笛谦和祈月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祈月,那双满含怒气的双眼直瞅着陆笛谦的后脑勺,仿佛要将它盯穿似的。 德开小心翼翼地走到祈月身边,恭敬地哈着腰说道:“格格,奴才送您出去。” “你给我滚开!”祈月正愁气没地撒呢?德开一靠近,祈月将气全撒在他身上了,手臂一挥,德开整个人都被她掀倒在地,脸正巧撞到桌脚,下一刻,血就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德开一抹鼻子,见满手指的血,吓得瘫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陆笛谦,本格格好心还你镯子,你别不领情。” 陆笛谦没有给她半点回应,兀自干着自己的事。 “陆笛谦,你说话!不准不理我!” “你混蛋!陆笛谦,你就是个混球!”见陆笛谦一直不搭理她,祈月委屈地直流眼泪。 ------------ 第43章 挨打 祁月哭闹个不停,陆笛谦视她如同空气,小心仔细地擦着那几块玉镯碎片。 陆笛谦被她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偏头,脸上尽是不耐之色地低吼:“你哭够了没有?” 陆笛谦一声低吼,让祁月气得呼吸急促,最后将锦盒放在陆笛谦面前的桌上, 歇斯底里地说道:“我祁月从小到大就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这羊脂白玉镯子,你要也得要,不要还是得要!而且我看上的男人只能是我的,谁都别想跟我抢!” 说完,祁月利索地抹干脸上的眼泪,仰头转身,高傲地走了出去。 祁月回到湛王府,径直往湛王爷的书房而去,书房的门合着,门口站着湛王爷的护卫海禄。 祁月刚一走近,海禄的身子一闪,直直地挡在了祁月面前:“格格,王爷现在有事,您还是等会再来吧。” “你给我让开!”祁月本就从陆笛谦那里受了气,一肚子的火,眼看着府里的下人也跟她作对,她更是来气,伸手推了福禄一下,可福禄身坚体壮,身子丝毫未动,嘴里还是重复着方才的话:“格格,王爷现在有事,请您一会再过来。” “放肆!”祁月气得没辙,指着福禄的鼻子,气急败坏道:“福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忤逆我的话!我说了我现在要见阿玛,立刻马上!你胆敢继续挡着我,我,我就――” 祁月四处张望,也没能找到个吓唬他的东西,最后看到他腰间佩戴的长剑,她想也没想抓起剑柄就拔了出来,剑尖指在福禄的脖子前几寸处:“你要是不让开,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福禄的面上依旧淡定如初,他缓缓闭上眼,声音平淡,没有半分惧怕:“格格现在若要硬闯进去,就请您从属下的尸体上踏过。” 福禄是湛王爷身边得力护将,曾多次与湛王爷并肩而战,湛王爷屡战屡胜的丰功伟绩中也有他的付出。所以湛王爷最器重他,不然他在书房内与各位官员商讨要事的时候,也不会让他看守在外面了。 可祁月早已是气急攻心,脑子里混乱一片,一心以为福禄这是在威胁她,所以她丝毫没有半分犹豫,抓着剑柄,就朝着福禄的脖子刺去,眼看着剑尖已经刺到脖子的皮肉了,鲜血瞬间溢出。 就在这时,一声冷厉中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如同闷雷突然落下,震得祁月手一抖,剑从手中滑落。 “孽障,还不住手!” 剑尖从福禄脖子上的皮肉中抽离的刹那,血液大量流出。福禄用手捂住伤口,忍着疼痛,勉强站直身子,微微低头,以示对祁荣的服从:“王爷。” 犀利的眸子扫过福禄手指之间流出来的血,唤来家仆:“带他下去包扎伤口。” “是,王爷。” 几位官员见祁荣面色阴郁,不好多留,都纷纷拱手告辞:“王爷,下官们就先走一步了。” 待到几个官员陆续离开,祁荣也没说话,祁月抬眼偷瞧了他几下,怯懦地轻声说道:“阿玛,我――” “孽障!”随着厉声话语而落的是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整个院子里特别清晰,路过的仆人们瞧见了,连看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得,干着自己该干的事。 恰巧祁月的贴身丫鬟秋菊看到了,吓得面色惨白,赶紧转身去请福晋。 祁月捂着发烫的左脸,心里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甘。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平白无故要挨这一巴掌,可是抬眼见湛王爷双目赤红,她吓得不由得缩起脖子,不敢言语半分。 祁荣面容发冷,目光狠厉地瞪着祁月,沉声警告:“还好我出现及时,要是你真杀了福禄,你就给他去陪葬!” 福晋赶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湛王爷说这句话,吓得脚步不稳,若非秋菊手快扶住了她,怕是要摔倒在地了。 待福晋走近些,看到湛王爷怒不可遏地盯着祁月,福晋三步并作两步,急速走到湛王爷跟前:“王爷,您消消气,月儿还小不懂事,您就别跟她计较了。” “我不跟她计较?”湛王爷抬起手,指着祁月,对福晋说道:“你问问她,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祁月是福晋养大的,自己女儿什么脾性,她这个做娘的一清二楚。湛王爷一直对祁月不满,但从未如此大发雷霆过,可见祁月确实做了过分的事。当着王爷的面,福晋自然是不会问祁月的,不然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福晋转过身子,用手轻抚湛王爷的起伏不定的胸膛,温言细语地说道:“王爷,月儿是做了过分的事儿,可她毕竟是咱们的女儿,王爷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湛王爷闻声,将视线转到福晋身上,厉声指责:“瞧你教出来的女儿!都是你给宠的!别整天只知道花银子,没事跟卿若多学学如何管教孩子。免得别人说我湛王爷的女儿没教养!” 福晋面容僵了一下,难堪之色一闪而过,她忙赔笑认错:“是,王爷说的是,是妾身的过错。妾身私底下一定会狠狠责罚月儿的,也会好好向卿若姐姐请教育女心得。您消消气,别气坏身子耽误了大事。” 果然,湛王爷看重的还是福晋嘴里说的大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湛王爷一走,福晋讨好的笑脸瞬间冷却,只剩下凄凉与落寞。转身看着祁月,眼神中有几分责备:“月儿,你明知你阿玛对你不满意,你还四处惹他嫌,你什么时候能向你姐姐那么懂事,让你阿玛也开心几回啊。” 在湛王爷面前,祁月向来是不敢吭声,可一到了福晋面前,祁月就开始撒娇。嘟起嘴吧!挽着福晋的手,轻轻摇晃:“额娘,我也不想的嘛,可我当时心里有气呢?脑子乱极了。福禄又跟我唱反调,我自然会以为他是故意气我,他又说我要见阿玛就得从他尸体上过去,我太想见阿玛了,所以才会用剑伤他的。” ------------ 第44章 探望皇后 祁月是福晋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看得重,嘴上虽然责怪她,其实福晋心里压根就舍不得打骂她半句。 祁月不过就是撒了会娇,福晋就拿她没辙了,叹了口气,佯装严厉道:“你阿玛最反感在他跟人商讨要事的时候被打扰,你下次可不许再这么任性了,听到没有?” 祁月不情不愿地点头,低低回道:“知道了。” 见福晋转身要走,祁月忙得拽住了她。福晋讶然转身:“怎么了?” 祁月冲着福晋笑:“额娘,你得帮帮我。” 福晋无奈地看着她:“你又有什么事啊?” “我要嫁给陆笛谦!”见福晋沉下脸毫不犹豫地转身,祁月紧紧地抓住她:“额娘,你就帮帮我嘛,我就要嫁给陆笛谦!” 福晋微微蹙起眉头:“这件事额娘做不得主。” 祁月不依不饶地说道:“额娘,那你去给阿玛说说嘛,只要你出面,阿玛一定会答应的。” “额娘......”祁月见福晋面露顾虑,她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一圈,心上一计:“额娘,你不是因为姐姐三年流产的事而讨厌萧盈娣吗?眼下太后有意撮合她与陆笛谦在一起。你想啊!太后像是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人么,再者说了,你甘心让萧盈娣逍遥快活吗?” 福晋听完祁月的话,仔细思索,她倒不是要为祁贤出一口气,除了她和湛王爷,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祁贤并非她的女儿,所以明面上说是因着三年前的事记恨萧盈娣,其实她心里毫不在意。 她如今心里想的是如果她打着要替祁贤出气的名义拆散陆笛谦和萧盈娣,一则她成全了她宝贝女儿的幸福,二则说不定能在湛王爷面前表现出贤惠和大度的一面,如此一来,她在湛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就会有所提高。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两全其美,福晋点了点,眉心舒展:“等晚上你阿玛回来,我同他商量一下。” 祁月一听立刻笑了:“额娘!月儿就知道额娘心疼我!那我就先回房了。” 福晋每次答应她的事,从没有食言过。所以这次祁月也理所应当地认定陆笛谦一定会娶她! 而此时的陆笛谦不知道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开始改变了,他坐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粘合那碎掉的玉镯,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将玉镯维持到最开始的形状,只是这玉镯再也不能戴了。 陆笛谦将它装进盒子里,放进了衣柜最深处藏着。 收拾好,转身往门口而去。他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睿王府。 许久未出门,抬头,只见天空一片阴霾,这几日天天如此,却从未下过一滴雨,这种天气让人心里沉闷极了。 出宫前,陆笛谦忍不住绕道去了静心阁。 陆笛谦幼时丧母,皇上将他交由皇后抚养,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后自然更看重大皇子。虽说如此,但在陆笛谦的童年里,却少不了皇后充当额娘的角色。自打皇后被幽禁在静心阁,陆笛谦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许是这几日对他打击太大,心里一片落寞,才会怀念起他这个所谓的皇额娘吧。 推开静心阁的院门,入目之处尽显萧条。皇后虽未和大皇子一同被废,但地位早不复当初。皇上怕皇后继续妖言惑众,蛊惑皇子之心,特地下旨,命令皇子一概不准靠近静心阁,所以甚少有人过来探望。加上静心阁又处在冷宫附近,宫人不常走动,冷清极了。到了晚上附近冷宫里住着的罪妇疯言疯语不时传来,搞得冷宫周围鸡犬不宁,半夜失眠是常有的事。 走进院子,正巧遇上苏嬷嬷出来倒水,见是七皇子,苏嬷嬷赶紧走近些,屈身行礼:“奴婢不知七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七皇子恕罪。” 陆笛谦嘴角微抿,抬了抬手,示意苏嬷嬷起身,然后问道:“皇额娘呢?” 苏嬷嬷缓缓起身,先一步走在前面领路,还不忘躬身回头应答:“娘娘在佛堂里诵经呢。” 叹了口气,苏嬷嬷接着说道:“娘娘常年跪在佛堂里诵经,双膝落下了病根。这几天天色又一直不见好,娘娘老说膝盖痛。奴婢劝娘娘这几日别去佛堂祈祷了,可娘娘不听。娘娘说在宫里七皇子和大皇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大皇子幽禁,她眼下最担心的就是七皇子了,若是断搁几天,怕触怒了神灵,让七皇子深陷罹难。七皇子等会进去,记得为奴婢好好劝劝娘娘,现如今也就七皇子的话,娘娘还愿意听进几句了。” “恩,我会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皇后养育他这么多年。 苏嬷嬷听了回身就跪下了,感激涕零:“奴婢就先谢过七皇子了。”说完,弯身磕了个头。 陆笛谦理解苏嬷嬷的护主心切,但见她跪在自己面前磕头,他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苏嬷嬷,你先起来。” 苏嬷嬷应声而起,将陆笛谦引进佛堂后,就关上了门,只留他和皇后两人在屋内。 佛香弥漫间,皇后一身素衣,简单的发髻上并未戴任何头饰,整个身子清瘦极了,此时,她是跪在佛像前,闭着眼,嘴里呢喃着经书。 陆笛谦将手中锦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掀袍脚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闻声,皇后淡然的面容一动,睁开眼时,眸子里多了几份讶然和喜色。缓缓站起身子,可长久的跪坐,突然起身,没了苏嬷嬷的搀扶,双腿一时无力,险些要倒了下去,所幸陆笛谦发现及时,自顾起身,伸手扶住了皇后。 稳住身子,皇后借由陆笛谦扶着,到椅子上坐下,望着陆笛谦的眼中难以掩饰的是喜悦和开心,甚至有些喜极而泣。皇后敛去眼里的泪光,一副慈母的眼光看着陆笛谦:“七皇子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可是皇上批准的?你看我也没能好好准备一番。用膳了吗?” ------------ 第45章 挑拨离间 陆笛谦抿嘴低眸,皇后自嘲地笑了笑:“我这儿食材有限,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些你喜欢吃的点心了。我让苏嬷嬷去御厨那点讨要点紫薯粉,给你做点紫薯糕可好?” 皇后说完,头转向门口,张嘴正要将苏嬷嬷叫进来,陆笛谦却拦住了她:“皇额娘,不用了。” 身为国母,却是以“我”自称,就连点紫薯粉都还要向御厨讨要,何其凄凉,这跟冷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皇后可能是顺嘴一说,但陆笛谦听进心里去了。他自袖口里掏出几锭银子,推到皇后手边:“儿臣出来匆忙,没多少银子,皇额娘就先拿着用吧。”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人虽搬进了静心阁,但皇后的名分还在,宫人们不敢为难我,吃穿用度皆是按从前的标准来的。我用不着银子。” 说完,皇后就要把银子推还给陆笛谦,陆笛谦却用手按住了她的手:“儿臣知道皇额娘的处境,您就收下吧。皇阿玛下旨,儿臣不能常来探望。所以日后有个什么病灾疼痛,也好拿着打发宫人。” 皇后听完,心头一热,双目险些溢出眼泪,陆笛谦执意要她收下,她也没再推辞。 看着皇后消瘦的脸颊,陆笛谦心生怜悯:“听苏嬷嬷说你最近膝盖痛,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跪佛堂诵经了,还有记得传太医来瞧瞧。” 陆笛谦的每句嘱咐,皇后都点头应允。停顿片刻,皇后才说道:“别关顾着说我了。你呢?我听说你要和盈娣格格成亲了?” 一听到这,陆笛谦脸上的神情落寞,沉默了会,回道:“没有的事儿。她要嫁的是五哥。” “太子?”皇后一脸错愕:“我听闻太后不是有意将盈娣格格许配给你么?怎么成了太子了?” 陆笛谦垂头丧气道:“先一天太后是答应将她许给我,可第二天盈娣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说想嫁给的人是五哥。” 皇后凝神沉思许久,见陆笛谦闷闷不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笛谦,盈娣格格一夜之间改变心意,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陆笛谦向来头脑简单,皇后这么问,他依旧不明所以,怔愣地看着皇后。 皇后忽地一笑,怕陆笛谦误会,她徐徐解释道:“虽说因为大皇子的事,如今我跟太子关系紧张。但这些年的虔诚习佛,心里早就将名利抛开了。我会这么说,只是心里有些疑惑罢了,你可别忘心里去啊。” 陆笛谦摇了摇头:“皇额娘,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皇后瞧了陆笛谦一眼,略带试探性地问:“太后赐婚那日,你和盈娣格格出了安宁宫后去了哪儿?” 陆笛谦不假思索地如实回道:“东宫。” 皇后一步一步地引诱陆笛谦回忆:“那你们去了东宫之后呢?” “之后我跟五哥在他宫里拼酒酣饮。” “酣饮之后呢?” “我醉了。” “那太子当时可醉了?” 这次,陆笛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蹙起眉头,思索着,但是想了半天,还是并未想起酒醉后的事。“当时我醉得厉害,至于五哥有没有醉,我是真不记得了。” “那盈娣格格呢?她在哪?”见陆笛谦茫然地摇头,皇后不经意间扬嘴一笑,只是那一瞬,过后笑意散去:“笛谦,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你去太子那里之前,盈娣格格是同意嫁给你的吧!可第二天就变卦了,且说要嫁给太子。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陆笛谦虽然心无城府,但不傻。皇后说得这么明显,他当然听明白了。 陆笛谦略带几分疑惑地说道:“皇额娘的意思是五哥让盈娣改变主意的?” 他这么一问,皇后却为自己撇清言辞,浅笑道:“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疑虑罢了。真相是如何,我也不知道。” 看陆笛谦面露纠结和挣扎,一抹得逞之色自她眼底闪过,嘴上则说道:“当然了,你和太子的关系一直很好,你对太子向来都是坦诚相待,太子又怎么会背地里夺你所爱呢?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你虽非我亲生,但我早已当你同大皇子一样,你叫我一声皇额娘,我这个做额娘的也希望你幸福,不想你平白无故地被人抢走幸福。笛谦,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自静心阁出来,陆笛谦脑子一片混乱,脑海中不停重复着皇后方才的一番话,借助着对那天零碎的记忆,陆笛谦真的开始存有疑心了,所以他的脚步变得急促,他必须要问问盈娣。 陆笛谦前脚刚踏出静心阁,皇后后脚就从佛堂里出来了,双腿强劲有力,丝毫没有方才的柔弱和可怜。苏嬷嬷站在门口,悄悄地偷看着陆笛谦的身影走远,这才回到皇后身边。 苏嬷嬷嘴角扬起得意的笑,脸上尽显狡黠之色:“娘娘,咱们正愁不知如何阻止太子和盈娣格格的婚事,眼下七皇子却自动送上门了,看来老天爷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皇后眼含轻蔑,冷哼一声:“被夺走的东西迟早都是要回来的!” 苏嬷嬷谄笑附和:“娘娘说的是,咱们就跟太子走着瞧。” 皇后面露阴笑:“让秦永继续盯着东宫,有什么情况立刻跟本宫汇报。” “是,娘娘。” 天空乌云密布,皇后的心情却是晴空万里。陆笛谦的造访,让皇后觉得既意外又惊喜。七皇子思想简单,但她说的那一番话,她敢打包票,七皇子会听进心里去。这一次,能借助七皇子之手毁掉太子和盈娣格格的婚事是最好的,即便不能如她所愿,七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再如从前。而湛王爷的势力日渐强大,皇上向来疑心很重,明眼上器重太子,以她与皇上多年夫妻的相处,皇上的真正目的是以太子之力和湛王爷抗衡,以使自己皇位稳固。她如今深处静心阁,她的用处于皇上来说只是为了让他有理由不立贤妃为后,且能在百姓中落得贤君之名。所以皇上压根不会发觉她的野心,也绝料不到她会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出。 ------------ 第46章 如梦初醒 再见陆笛谦时,萧盈娣多了几分愧疚和逃避。 自打进屋,陆笛谦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萧盈娣身上,而萧盈娣则是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良久的沉默,陆笛谦才开口,双目满含期望:“盈娣,你告诉我,你嫁给五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萧盈娣闻声抬头看他,不待她回答,他立刻急切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说,即便是不要这皇子身份,我也愿意帮你。” 陆笛谦的话让萧盈娣心情愈加沉重,如今能为保护她而放弃一切的人并不多,可她不得不伤害他。 “我是自愿要嫁给太子殿下的。”说出这句话时,萧盈娣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嘲自己。 陆笛谦的身子不由得一颤,颓败地松懈身子,不再言语。 看着陆笛谦憔悴的面容以及眼窝深陷,萧盈娣的整颗心如同被枷锁束缚一般,勒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即便这三个字听起来太过苍白无力,可她不得不说,这是她欠他的。 “既然你喜欢的是五哥,为何又要答应嫁给我呢?”陆笛谦抬头看她,双目里尽是凄凉、悲痛和落寞。 萧盈娣没有回答他,其实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告诉我。”陆笛谦祈求着她,像是在寻求一种解脱:“如果想要我死心,你就告诉我原因。” 既然决定要嫁给陆笙羽了,那么她确实不该再让陆笛谦心存念想,毕竟此生她最不忍伤害的就是他了。她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谜团,从三年前她遭陷害的那天起,她就明白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想尽办法要拔掉她,甚至是毁掉整个王府。而陆笛谦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长不大的小孩,他就该继续这样生活,他们两个人的圈子早已经没有也不该有交集了。 敛去眼中的不忍,徒留坚定和决绝,萧盈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同意嫁给你,是太后的意思,我并无选择。我此生只想嫁给两个人:顺谦王和太子,一个是为爱,一个是为利。嫁给顺谦王早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爱破灭了,我便要逐利。如今睿王府徒有空壳,太子是我的救命稻草,只有抓住他,才能保住睿王府。对不起,我本无心伤害你,但有些事不得不说出来,这些年我从未考虑过你。” 萧盈娣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无形的刀深深插在陆笛谦的心上,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我知道了。”陆笛谦憔悴的面容瞬间失去血色,苍白地如同一张纸,冰冷席卷他全身,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缓缓地自椅子上站起,恍惚地抬起步伐,摇晃着走出王府。嘴里则一直呢喃着:“我知道了......” 陆笛谦远去的身影让萧盈娣锥心一般地疼,胸口沉闷到窒息,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只可惜他永远也看不到,更不可能听到萧盈娣嘴里的那声“对不起”。 曾经她和陆笛谦都是无忧无虑的孩子,每每进宫的时候,她总会跟陆笛谦在一起玩,他们会在安宁宫后面的林子里,用弹弓射树上的麻雀。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也在变化,所有的一切早就回不去了。那个总会跟在她后面,咧着嘴,叫她“皇婶婶”的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刚走出睿王府,阴沉的天空开始落雨,不过片刻,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如雪般的冰冷,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似的疼。街上的人群四处逃窜,摊贩匆匆忙忙地收拾着自己的商品,一瞬间,整个盛京的街道慌乱得如同行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然而,在匆忙奔跑的人群中,唯独只有一人淡定自若地淋着雨,慢悠悠地走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睿王府出来的陆笛谦。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低垂着头,雨水浸湿他的衣衫,他却丝毫未察觉。 上次病刚好,体质还未恢复,如今又是淋雨,摇晃行走不过一会,他的脑袋就昏沉沉的,抬眼望去,雨幕之中所有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寒气从骨子里透出,冻得他整个身子颤抖得厉害,红润的嘴唇发白,再变为青紫。明明宫门就在眼前,他却觉得离他极远,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得眼皮沉重,疲累感席卷全身,他多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这样他会当所有的幸福和悲痛都是一场梦,一场没有来过的梦。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无忧无虑,他也有烦恼,有不快乐。他从来就不喜欢生活在宫里,都说宫里人心险恶,他并未否认过。这个皇子他当得一点都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他自小不爱读书,不喜欢整日困在谦学堂里,与太傅之乎者也地念着那些拗口的诗书,他喜欢骑马射箭,整日奔跑在蓝天白云之下。 可他对自由的向往成了皇上眼中的不学无术,皇上不宠爱陆子衿是众所周知的事,而皇上不宠爱陆笛谦,他自己却心知肚明。只是他从来没跟人说过,他总是将表现得开心无忧,是想让整个沉闷的皇宫多点朝气。 他喜欢萧盈娣,打小就喜欢,但他从未幻想过有一天能娶她。如果太后没有授意,他会一直叫她皇婶婶,对她的喜欢永藏心底,不会奢求太多。可太后给了他希望,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渴求得太多,太后只不过有意撮合他和萧盈娣,他就开始幻想两人成亲的那一天,幻想着她为他生儿育女的模样,所有关于她的幸福幻想就像是如今的一场大雨,措手不及且来不及阻止地闯出他的脑海里。 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便是如此吧。他期待得太多,所以当萧盈娣改变心意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切都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轰然倒塌。特别是刚刚萧盈娣对他说,她的人生计划中从未有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个荒唐的梦,这些年只要她进宫,即便是他在皇上跟前,他都会想尽办法地跑去见她,这么费尽心力,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让她在某个他不在的时刻,会想起他这么一个人。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错了,记住一个人,不是靠刻意安排,而是靠心。她心里没有他,他再怎么处心积虑地靠近,也是多余。 ------------ 第47章 心伤不止 湛王福晋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湛王爷才回来。 一见湛王爷进门落座,湛王福晋立刻起身,命人去端热茶,自己则走到湛王爷身后,替他揉捏肩膀,力道恰到好处,湛王爷舒适地闭着眼享受。 “王爷可用过膳了?” “恩,用过了。” 低眼见湛王爷面色淡然,福晋这才为白天的事儿替祈月辩解,唯恐湛王爷不高兴,福晋轻声细语外加小心谨慎:“王爷,白日里的事,是妾身教女无方,惹王爷不高兴了,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可祈月虽莽撞,却并非不懂分寸,王爷就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了。” 湛王爷舒适地轻嗯了一声,并不多说。 “王爷,如今祈月已年满十七,妾身认为是时候为她张罗夫家了。”福晋话里有话,双目紧紧盯着湛王爷的神情,看湛王爷并未多做回应,福晋才继续说道:“祈月自小就喜欢七皇子,执意要嫁给七皇子,王爷不如就成全她吧。” 湛王爷蓦地睁开双眼,吓得福晋心骤然一跳。 “王爷?”湛王爷微蹙眉头,福晋赶紧解释道:“眼下因为盈娣格格,太子和七皇子之间心存芥蒂,若趁这个时候让七皇子娶了祈月,祈月如愿是小,王爷有机可乘还是大。如果借助联姻让七皇子为王爷所用,王爷坐拥江山之日岂不是又近一步?” 湛王爷神色凝然,福晋说的并非不在理。皇上的四个儿子中,大皇子被囚禁,早已失势,二皇子向来不得宠,又无心权势,不足以惧,除开太子,就剩陆笛谦身上有一小部分兵权在手,与陆笛谦联姻,让其归在自己手下,于湛王爷自己并不能增加多少利益,但总比落在陆笙羽手上强。 皇上对湛王爷心存疑心,湛王爷的心思,皇上又怎么可能猜不透,只是皇上也认定陆笛谦手上的那点兵权不足以构成威胁,加之君臣关系不可明面撕破,所以湛王爷提出赐婚之事,皇上并未多加犹豫。 圣旨传到陆笛谦的寝宫时,他正从昏迷中苏醒不久。禧公公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整个听旨过程中,陆笛谦面如死灰。 禧公公合上圣旨,对陆笛谦道了声恭喜,陆笛谦也只是扬嘴一笑,并非高兴,而是凄凉与寒心。 这皇宫人心冷漠,他到底算什么?物品吗?被人赐来赐去最后还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禧公公刚走,陆笛谦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床边的鞋面,鲜红刺目。 整个屋子里的宫女太监吓得满屋子乱窜,有的去请太医,有的去请皇上太后,整个慌乱的屋子,唯独只有陆笛谦安静地如同没了灵魂。 双目圆睁,望着窗纸上树影摇曳,心生凄凉。 晚些时候,太后和皇上陆续来看他,他都是假寐着不予回应。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不记得,或者他压根没有用心去听,无非是些宽慰他的话。 翌日,经过大雨洗涤后,阴沉几日的天终于放晴。陆笛谦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宫女为他开了窗,明媚的阳光落进屋子里,晶莹剔透。 祈月来看他的时候,一脸得意,嘴里掩不住的是喜悦,与他的面无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笛谦,我早说过了,我看上的人谁都不能抢。” 看着陆笛谦苍白无生机的脸,祈月心里担心,语气却蛮横:“喂,陆笛谦,你可以怨我,但不可以生病。好好养身子,本格格还等着跟你赛马射箭呢?听到没有?” 祈月强硬的关心依旧没有得到陆笛谦半点回应,许是心情好,所以他即便视她如空气,她也没有同往日一样耍脾气。不过一个人的独白稍显无趣,坐在陆笛谦身边说了几句话,祈月就走了。 祈月离开前,她状似询问,实则挑衅地留下一句话:“下月十八,太子殿下大婚,你去吗?” 她仿佛就是为了拿这句话刺激一下陆笛谦,所以并未等待他的答案,她就哼着曲儿走了。 陆笙羽大婚,伤心难过的并非只有陆笛谦,还有叶非凡。陆笙羽在同日迎娶萧盈娣和冯雪。萧盈娣好歹是个格格,却与官宦之女同日出嫁,萧盈娣知道这是陆笙羽的刻意贬低,但她并无心计较这些。 如果一个人连她的终生大事都不抱希望的话,那些点缀的形式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当萧盈娣得知陆笙羽要去冯雪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叶非凡。陆笙羽荒唐的娶妻纳妾,让萧盈娣觉得他非常可笑。他的做法一下子伤害了两个男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这些天一直担忧着陆笛谦的事,无心过问叶非凡,等到她去宰相府找叶非凡的时候,他没有萧盈娣想象中会有的消极。 屋子里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吵得整个宰相府的人不得安宁。以宰相和叶非凡他哥叶启凡正义凛然的性格,自然受不了家里生活糜烂。想必宰相和叶启凡没少劝阻他,但见叶非凡受挫太大,时间长了,只要他不去外面闹,也就放任他去了。 萧盈娣一跨进屋子,琴瑟声、锣鼓声、欢笑声,各种声音充斥耳中,闹哄哄的一片,让她几度想要夺门而出。 抬头入目便见炕上斜躺着的人正是叶非凡,其周身数名美人围绕,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个个衣不蔽体,萧盈娣只是随意扫视一眼,双颊都不由得泛红。 叶非凡虽沉醉美人怀,脑子却清醒得很,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萧盈娣,他冲她招了招手:“来,妹子,陪哥哥喝一杯。” 怀中的几个美人顺眼望了萧盈娣一眼,目含敌意,个个撅起嘴唇,不满地嘀咕:“爷,那个女人是谁呀?” 叶非凡见怀中的美人们生气了,低头对着她们的嘴挨个吻了一下,笑容里多是调情之意:“美人儿,瞧你们个个嘴嘟的,真是让大爷我爱死了。不过你们可别不高兴,她是你们都比不上的人,她是我这生认定的妹子。” 那几个姑娘一听是兄妹关系,面上笑靥如花,端起酒杯就给叶非凡灌酒:“爷真讨厌,竟然耍我们,爷得罚酒。” 说着,一拥而上,都将酒杯递到叶非凡的嘴边,叶非凡忙不迭地喝酒:“慢慢来,莫急莫急,瞧你那样儿,就属你最急!”叶非凡不怀好意地笑着,伸手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姑娘的屁股。 那个姑娘娇笑一声:“爷真讨厌,打疼人家了。” ------------ 第48章 待嫁 叶非凡虽是个泼皮性子,但并非酒色之徒。萧盈娣见他如此颓败,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扬手打掉叶非凡手中的酒杯,沉着脸,怒斥他:“你闹够了没有?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 随着她的一声怒吼,屋子里的琴瑟声渐渐消停下来,整个屋子里的姑娘们都注视着两人。 嬉笑的容颜僵住,笑意一点点散去,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萧盈娣捕捉到了。 叶非凡强扯出一丝笑意,双目疑惑地看着她:“女人?哪个女人?” 随即他轻笑出声,笑容里藏着凄楚和悲凉,但他依旧嘴硬地否定:“我只是贪恋酒色罢了,与旁人无关。”俯身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和酒壶,在萧盈娣面前晃了晃:“你要陪哥哥喝一杯吗?” 说罢,他兀自为她斟满一杯酒,然后递给萧盈娣:“你下个月大婚,我一直没来得及恭喜你,今日这杯酒就算我恭喜你终于嫁出去了。” 说的是玩笑话,萧盈娣却面含怒色,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手腕一扬,酒杯中的酒水尽数泼在叶非凡的脸上。所有的姑娘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趴在叶非凡周身的几个姑娘看到萧盈娣骇人的神色,都吓得往炕边移去。 眼看着气氛瞬间凝滞,叶非凡也没了兴致,扬了扬手,下一刻,屋子里的姑娘们整理好衣衫,个个狼狈逃窜。不过一刻钟,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叶非凡颓然的表情,萧盈娣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雪儿,但圣旨已定,便不可能再变。你这样荒废度日又能改变什么?这样的你完全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叶非凡。” 叶非凡突兀一笑:“我知道。即便没有圣旨,我也不可能娶雪儿。” 见萧盈娣愣住,叶非凡嘴角的笑容慢慢变为苦涩:“雪儿跟我说过,她不喜欢我。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说到最后,叶非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嘲。 “既然明知结果,又何必这般折腾自己?叶非凡,你太傻!”萧盈娣同情他的痴心,又因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而倍感亲近。 “你呢?你曾经对顺谦王不也是这样么?”叶非凡说着,自嘲道:“难怪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们都是一类人,太傻太天真!” 低头不语,萧盈娣已经默认了她曾经是个傻子,只是眼下她已经试着去放手,试着去忘却,年少痴狂终究是因为自己年少。如今,爱情于她是一种奢侈,她无心去触碰,只要睿王府的人都能平安,即便让她在陆笙羽的折磨下残喘一生,她也甘愿。 那一天,萧盈娣陪着叶非凡酣饮,烂醉如泥的时候,她却清晰地记得叶非凡说的话。他说:“盈娣,如果你生活在东宫不开心,你告诉我,拼尽全力,我也要将你带出来。” 萧盈娣知道叶非凡说的并不是酒话,那一刻,她的眼角溢出泪水。就凭叶非凡的这句话,她在心里暗暗起誓,以后她一定会好好护着冯雪,那个他爱而不得的女子。 眼看着太子大婚在即,整个皇宫更是忙碌不已,皇后被禁,贤妃有孕,所以太子的婚事大多由庆妃和元嫔布置。 陆笙羽来看陆笛谦的时候,陆笛谦将上次祁月格格送的羊脂白玉镯子给了他,苍白的面容上仍有不甘,沉默良久,终是没能说出那句恭贺之语,双目落在那个装有玉镯的锦盒上,气虚体弱地说道:“大婚之日,我怕是去不了了。这个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你不要告诉盈娣,说这是我送的。” 他不想自己在她面前太狼狈,明明被拒绝了,却还是无法忘却。 自陆笛谦那里出来,陆笙羽冷漠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愧疚,但他这是为了陆笛谦好。如今凤昭国人心不稳,越是对权势漠不关心的人,才有可能安宁度日,免遭伤害。 陆笛谦倘若娶了萧盈娣,如愿抱得美人归的同时,更多的是伤害。在外人看来,是太后有意与他联合,皇上并非太后亲生,所以母子之间一直心存芥蒂。到那时势必湛王爷和皇上都会对陆笛谦有所提防,而陆笛谦并不善于玩弄权术,必然会无辜枉死。 只是陆笙羽没想到皇阿玛会为陆笛谦和祁月赐婚,祁月有意于陆笛谦,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皇阿玛明知湛王爷居心叵测,还要纵容他的野心。由此可见,湛王爷的势力,连皇阿玛都要忌惮几分。所幸湛王爷常年在外征战,近几年才回京,大多党羽远在边疆,想要笼络盛京的人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陆笙羽将羊脂白玉手镯送给萧盈娣的时候,萧盈娣只是淡看一眼,就道:“殿下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受不起。” 本就对她没有好感,送玉镯之事不过是受陆笛谦之托,见萧盈娣看都不看一眼,只当她是装清高,话语间不由得讥讽嘲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装给谁看?” 这些天陆笙羽一直在忙,甚少来刁难她,她这半个月以来生活得倒是自在,所以她不想惹他不快,给自己徒添烦恼。 扬嘴一笑,眉目低垂,一副恭顺模样:“殿下言重了,只是这羊脂白玉镯子委实贵重,我向来是个粗人,不定什么时候摔碎了,岂不可惜了殿下一番心意。” 既然她不领情,陆笙羽也懒得再说。抬眼扫视了一下整个睿王府,张灯结彩,满院子的红绸缎、大红花以及大喜字,看着倒是喜庆,给平日里冷清的睿王府增添了不少生气。 回头时,视线才落在萧盈娣的穿着上,以前见惯了她穿着亮丽、色泽鲜艳,如今素雅的服饰穿在她身,反倒让他觉得不适应,斜眼睇她:“明日好好给我梳洗打扮,别给我丢脸!” 只要他不责难她,他说什么?她都会一一应允。是而,见他要离去,所以应得颇为爽快:“是。” 看着陆笙羽远去的身影,萧盈娣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担忧,嫁给陆笙羽后,未来的日子她无法预想。 ------------ 第49章 突生状况 十一月十八,宜婚嫁,那日太子迎娶盈娣格格和冯家千金过门。 在那之前,萧盈娣一直呆在睿王府,等着那场毫无幸福可言的婚礼。 大婚前一夜,碧珠和梓月两人陪她聊至深夜,服侍她睡下后,两人才离开。两人走开没多久,房间内突升一股异香,本是浅眠的萧盈娣,不过片刻,已然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只觉全身酸痛,浑身疲累。 碧珠端了洗漱水进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见萧盈娣唤她,碧珠才晃过神来,但是看向萧盈娣的眼神复杂,其间参杂着担忧,甚至是怜悯。 “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萧盈娣有些不明所以。 “没,没事。”碧珠眼神闪躲,忙将毛巾拧干,递给萧盈娣,在萧盈娣低头擦脸的时候,碧珠的视线依旧偷偷打量着萧盈娣。 洗漱完毕,穿好红嫁衣,碧珠为她盘发髻,因为心神不宁,几次扯到萧盈娣的头发,痛得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萧盈娣叹了口气:“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奴婢只是为格格心疼。”说完,碧珠看着萧盈娣的眼里多了疼惜。 听她这么一说,萧盈娣笑了笑,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什么好心疼的,我能活着就已是万福。况且你是我的陪嫁,以后有你在,我至少还有个伴,挺好的。” “格格。”碧珠欲言又止,看着萧盈娣那张从容淡定的笑脸,碧珠反倒双目通红,扭头掩嘴哽咽。 太子大婚,皇上必然高兴,在宫内大摆筵席,宴请盛京所有官员,场面大气壮观。就连久未出门的贤妃都忍不住挺着肚子想要沾一沾这喜庆。 太子既是今日的新郎倌,自然免不了与人推杯换盏,相对于新房美人来说,美酒更佳,是而,陆笙羽流连在席间久久不曾离去。太监多次暗示他可以去新房揭喜帕了,但他却当做没有看见,继续把酒言欢,大有一醉方休的姿态。 冯雪和萧盈娣身处东宫两个庭院,因太后的面子,萧盈娣自然稳居正位,因而作为侧室的冯雪所住的幽兰苑和萧盈娣的倚梅轩不论整体布局和大小都要略微简陋一些。 如今两人分处两院,冯雪自小饱读诗书,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三从四德更是铭记于心,所以她如今在新房端坐几个时辰,竟丝毫未动过,也并无半点怨言。倒是萧盈娣时不时动几下,这倒不能怪她,一早起来整个人腰酸背痛,又在这房内坐了几个时辰,加之头上凤冠似有千斤重,她委实受不了,若是不活动几下,她的腰铁定是要断的。 直到宴席散去,宫女和太监开始收拾残局,醉醺醺的陆笙羽才由着太监扶回东宫,萧盈娣是正室,新婚之日理应睡在她屋。 碧珠一直守在新房门外,见两个太监摇摇晃晃搀扶着不省人事的太子,她赶紧几步上前帮扶一把,瞧着太子醉得站都站不稳,不由得来气:“殿下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 两个太监连忙无辜地解释:“碧珠姐姐,奴才们劝过殿下,可殿下不听奴才的,今儿个殿下和福晋的合卺酒怕是喝不成了,还请姐姐在福晋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这两个太监年幼,想必是进宫不久,嘴倒是甜得很,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让碧珠一时也撒不出气来。 头戴喜帕的萧盈娣听见碧珠的声音,掀起喜帕,就见碧珠和两个太监扶着陆笙羽推门进屋,她赶紧起身,由得三人将陆笙羽扶上床。 两个小太监安顿好陆笙羽,转身连忙给向新福晋行礼:“嫡福晋吉祥!” 萧盈娣点点头:“恩,你们退下吧。” 见萧盈娣并未怪罪他们,两个太监松了口气,快步退出屋子。 碧珠瞧着躺在床上酣睡的陆笙羽,无奈地看向萧盈娣:“格格,眼下怎么办?” “你去为我准备两床厚被子,我就在地上凑合一夜好了。” 萧盈娣轻扯嘴角,说不上不悦,陆笙羽醉倒对她来说还是件好事,且不说他根本无心与她洞房花烛,只怕新婚之夜都不见得安宁。 碧珠并不赞同萧盈娣做法:“格格,那可不成,今天可是您和殿下的洞房花烛夜,这屋子四周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等着明早回去给皇上太后禀告呢。你若是睡在地上,被发现了,皇上太后不怪罪还好,若是怪罪下来,格格受气不说,殿下难保不会借题发挥,指不定怎么对格格呢。” 沉吟思索,萧盈娣觉得碧珠的话在理,陆笙羽总爱鸡蛋里挑骨头,与这种人相处,还是小心谨慎的好。大不了明早在陆笙羽醒来之前先起床,自然不会留下痕迹。 碧珠替她拆下凤冠,她便和衣睡在陆笙羽身侧。房内的喜烛终于燃尽了,屋子里漆黑一片,静谧的空气里,漂浮着浓浓的酒气。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清晰极了,让萧盈娣毫无半点睡意。 睡在陆笙羽身侧,萧盈娣整个身子都处在警惕戒备状态,她倒不是担心陆笙羽会趁她睡着有什么胡乱举动,只是躺在一个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人身边,就如同躺在钉板上一般,极其难受。 睁眼望着漆黑的房间,慢慢地,困意袭上,眼皮不由得合上。 她做了个梦,梦到她为陆子衿穿上了嫁衣,梦到他温柔缱绻的笑容,以及那双如水般的眸子,那眸子里仿佛藏了一片载满忧伤的湖,即便只是望一眼,就能沉醉其中。 因为年少时期,她和陆笛谦爬到树上掏鸟蛋,结果不慎从树上摔下来,当时她看见路过的陆子衿毫不犹豫地朝这边飞奔而来,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可正因如此,陆子衿的手臂脱臼了,养了半个月才见好。 仅仅只是这样一次相救,她就对这个不得宠的皇子一见倾心。没想到如今她也将为人妇,却还荒唐着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 梦里她与他拜了天地,进了婚房,然而当喜帕掀开的那刹那,出现的竟然是陆笙羽的脸,在她惊愣之际,陆笙羽也是一脸错愣,最后用力推开了她。 ------------ 第50章 新婚之夜 明明是在梦里遭陆笙羽推了一把,可疼痛却是那么真实。 迷糊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陆笙羽那双满含怒气的眸子,一时未反应过来的萧盈娣,以为还是在梦中,赶紧闭上眼,似乎要从所谓的梦中抽离,可头顶凉凉的话语,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冷水浇在她头顶,让她瞬间清醒,这压根不是梦。 “谁让你滚上我的床的!” 缓缓睁眸,迎上陆笙羽那双森寒的眸子,萧盈娣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觉得痛了,陆笙羽将她从床上踹了下来,此时她身子朝上躺着,背抵在踏板上,还有一只腿倒挂在床沿,好不狼狈。萧盈娣心里自是来气,但想着自己与他吵架,最后吃亏还是自己,于是极力忍下,一面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说道:“臣妾也不愿如此,但这是新婚头一夜,屋子四周都有人盯着,多少得配合演一场戏不是吗?” 陆笙羽怒眸一凛,随即冷笑:“到底是演戏,还是你真的想要趁机上我的床!” “臣妾不敢。”在陆笙羽面前,对她有利的相处模式就是一味的顺从和隐忍。 “不敢?”陆笙羽嗤笑一声,自床上下来,打开衣柜,翻出两条被褥,丢在地上,冷冷道:“滚到地上睡!你那恶心的身子不准靠近我半分!” 萧盈娣心里暗笑,如此最好。彼此都没好感,本就不该强凑在一起。既然他身为太子都不怕皇上问起,她又何必担心太后那边。这样一想,自己铺好被褥,侧身躺下。 早已是深冬时节,地上凉气重,在地上躺了不过片刻,周身就如同深处在冰水中一般,透心刺骨地冷。萧盈娣不由得将身子蜷缩,寒冷却半分未减。 对于她不停地颤抖,坐在床上的陆笙羽只是冷眼扫视,无动于衷,嘴角甚至扬起一抹快感,只有她不自在,他的心里才会好受几分。 地气太寒,久久无法入眠,直到半夜被子有了点暖意,在疲倦一波波袭来后,她终于睡着了。 正做着说不上好坏的梦,突然感觉有人在狠狠踹她,难得睡着,她自是不愿意醒来,可踹她的力道越来越大,见她不愿醒来,直接朝着她腹中踹去。 自打昨日在王府醒来莫名的腰酸背痛夹带着腹痛,她全身就没一处是舒服的,一脚踹在肚子上,无疑是加剧了她腹部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睁开了眼睛。 “起来。”见她睁眼,陆笙羽冷冷命令。 萧盈娣本就全身酸痛,休息了几个时辰倒是有所好转,可晚上睡觉受了寒气,此刻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疲惫地不想动。她看了陆笙羽一眼,语气中带有几分祈求:“我不舒服,拜托让我再躺会,就一会儿......”说着,她的双目沉重地合上。 可刚一合上,陆笙羽对着她的肚子又是一脚,此刻他的声音就如同魔咒一般在萧盈娣耳边响起,痛不欲生:“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她若是不起来,陆笙羽肯定不休不饶,再不情愿,在腹中的疼痛之下,还是强忍着爬了起来,可四肢无力加上头晕目眩,她还没站稳就再次倒了下去。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柔弱!你以为我会怜悯你不成!”见惯了她嚣张跋扈的一面,她此刻的虚弱看起来更像是她玩的把戏,面色一凝,不由分说,抓起萧盈娣衣领,向上一提,手臂一挥,她整个人顺势撞向一旁的桌角,背脊的疼痛几乎是带着摧毁之力而来,晕眩感瞬间被剧痛所替代。她深深地倒吸一口气,闭上眼,试图平缓疼痛。 但陆笙羽并未打算让她如愿,一双冷眸瞅着她,仿佛不将她弄得半死不活,他便不会罢休。 抬手指着地上的被褥,冷声说道:“还不快去收拾好!” 听了他的话,萧盈娣这才缓过神来,睁眼看了下外面,紧闭的窗户虽辨不清时辰,但已经透着点亮光,想必天就要亮了。 将地上的被褥折叠放进衣柜,不多时,就有敲门声响起。 “殿下,福晋,您们可醒了?” 陆笙羽一把将萧盈娣拽到床上,待到两人躺好,陆笙羽才面无表情地说道:“进来。” 碧珠端着脸盆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碧珠见萧盈娣躺在陆笙羽怀中,脸色顿时变得忐忑不安,险些将盆中的水洒出来。 一个模样清秀的宫女走到了两人床边,毕恭毕敬地行完礼数,然后自我介绍道:“奴婢是安宁宫的小翠,得了太后嘱咐,今儿起便过来伺候嫡福晋了。太后还托奴婢带话,说嫡福晋和殿下昨日洞房花烛夜,不用去给她请安了。” 多个宫女对萧盈娣来说并没什么?眼前这个小翠看起来十三、四模样,相貌平平,眉清目秀,看着倒是舒服。萧盈娣点了点头,便让她扶自己起来,伺候穿衣。 而陆笙羽听了小翠的一番话,紧蹙眉头,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铺了一层寒霜,整个人冷到了极点。 除小翠和碧珠之外的另一个宫女小青,一直是在东宫伺候陆笙羽起居,比碧珠都还年长一岁,成熟稳重一点不像十八年华的女子。心细的小青早已对陆笙羽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所以从未出过差错。可今日她却频频惹得陆笙羽不快,陆笙羽的斥责声不时在屋子里响起。 萧盈娣闻声,看着跪在一旁的小青,无辜委屈的可怜样,她不由得轻扯嘴角。并非小青的失职,只是主子心情不好,奴才们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该被骂。 陆笙羽这是杀鸡给猴看呢?小翠是太后派过来的人,他自是不会拿她撒气,小青是自己宫里的人,打骂都由不得外宫里的人管,所以明面上是小青伺候不当,惹得他不高兴,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实际上是太后派小翠过来,让他不满,拿着宫女懈气。 自她回京,他处处刁难,极尽折磨,难得他也有愤恨交加的时候,萧盈娣心里不免有几分窃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真的在管教奴才,只是委屈了小青,莫名地承受着主子的怒火。 ------------ 第一卷 ------------ 第51章 新婚风波 陆笙羽愤恨地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上充耳不闻的萧盈娣,冷哼一声。请使用访问本站。 即便是背对着陆笙羽坐着,但萧盈娣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那双恨不得洞穿她的眼神,只是今日新婚第一天,所以她料定陆笙羽不敢拿她怎么样,是而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影响,特地叫小翠过来,为她挽发髻。 正当她低声同小翠闲聊的时候,陆笙羽一声怒喝响彻整个屋子,这次声音明显比责骂小青时的声音要大很多。 “你在干什么!” 萧盈娣转过头,陆笙羽这次不是对小青说的,可小青依旧吓得瘫软在地。碧珠背着手,立在床边,眼神闪烁,低着头说道:“没,没干什么。” 陆笙羽压根不信她的话,弯身一把掀开铺好的被褥,只见被褥下铺着一块白布条,白布条上落有一点红。看着那抹红,陆笙羽的眸子蓦地一凛,回头怒瞪着碧珠:“谁让你这么做的?” 碧珠吓得头又低了一分,却不敢回话。 “说!”陆笙羽厉声一喝,碧珠吓得身子一抖。 碧珠唯唯诺诺地回道:“是......是奴婢自己要这么做的。” 扬嘴一笑,面庞骤冷:“哦,是吗?” 随即,看了已经走过来的萧盈娣一眼,讥讽道:“你还真是个好奴才,难怪你家格格这么重视你,好一个护主心切!” “不是的。”碧珠猛地抬起头,不停地摇头:“这跟格格没有关系,是奴婢的主意,奴婢怕被人知道――” “知道什么?”陆笙羽立刻截住碧珠的话,“怕别人知道我和你家格格没圆房?” 碧珠低头沉默。 陆笙羽立刻将视线转到萧盈娣身上,冷眼直视她:“告诉这个狗奴才,我娶你来的目的!” 陆笙羽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忍,但是他这么辱骂碧珠,她实在没法忍。 她面上带有几分怒色,语气强硬:“碧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待她如姐妹,你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不是狗奴才。你要对我怎么样我都可以忍,唯独触碰我家人,我忍不了。” 早已是怒不可遏的陆笙羽听她这么一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面上冷若冰霜:“来人,将碧珠关进柴房!” “格格......”碧珠吓得低声呼救。 萧盈娣正要上前去拦,陆笙羽却一把扣住了她的下颚,冷眼逼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救她!” 碧珠被带走,小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有小翠恭谨地立在萧盈娣身后。 早知道嫁给陆笙羽是狼入虎口,先前以为他踢醒自己,又与自己上演一场同床而眠的戏,是怕太后和皇上责问。如今这个样子,萧盈娣才知道她明显想错了,陆笙羽忌惮皇上是真,但对太后并非这样,不然他怎么会在新婚第一天就让她不好过。 当初陆笙羽提出让碧珠作陪嫁时,萧盈娣还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对她仁慈,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碧珠跟着她进宫,无疑是给了萧盈娣更大的约束。陆笙羽在睿王府生活过一段时日,碧珠于她而言,情同姐妹,他怎么会不知道,睿王爷人在边疆,威胁力远远没有近在咫尺的亲人大。 如今,碧珠被他关着,萧盈娣没有主动权,只能被动地顺着他的意思:“你想怎样?” 陆笙羽避而不答,而是将视线落在萧盈娣身后的小翠身上,话里挑衅意味十足:“该看的你都看见了,想怎么样去回禀随你。” 低头见小青还跪坐在地上,指桑骂槐道:“愣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小青和小翠两人都陆续出门。 待到房间只剩下两人时,萧盈娣再次重复:“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松开她的下颚,掀袍坐在椅子上:“若非太后有意将你许给七弟,我压根不会娶你!所以在太后面前我不管,但是在皇阿玛面前,你必须给我做好太子福晋该做的事!你什么时候顺我心了,我就什么时候放碧珠出来。” “怎么才能让你顺心?” 冷傲的眸子如同一把利剑射向萧盈娣,咬牙切齿道:“你生不如死的时候。” 萧盈娣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从容不迫:“只要不动睿王府的人,你想怎么玩,我悉数奉陪。” 陆笙羽并未猜错,小翠果然是太后派来监视东宫的。 正午的时候,康寿过来他和两位福晋一同去安宁宫用午膳。 毕竟是头一次以太子福晋的身份去见太后,免不了要仔细打扮一番,萧盈娣依旧着素雅色调的衣裳,看起来倒也端庄。从倚梅轩出来,正好碰上冯雪。这是两人阔别已久后的第一次重逢。 第一眼时,萧盈娣险些没认出冯雪来,冯雪小时候就长得清秀可人,如今更是成了美人儿。身材高挑,言行举止中无一不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美目流盼间又有几分女人该有的神韵,就如同一朵开在湖间的莲花,雅而不俗,美而不妖,也难怪叶非凡这样的风流浪子都能被她收服。所幸她对陆笙羽并无半点感情,不然同这样一个温柔惹人怜爱的女子争夺男人,还真是于心不忍。 冯雪见到她,嘴角的笑容如花绽放,步履轻盈地走到萧盈娣面前,略施小礼,声音宛若黄莺:“嫡福晋吉祥。” 出嫁前便暗自起誓,要替叶非凡好好照顾冯雪,眼下见她对自己行礼,赶紧扶她起身:“你我同日出嫁,又同侍一夫已是缘分,我还是习惯你像以前一样唤我一声姐姐。” 冯雪甜甜一笑,乖巧应允:“雪儿依姐姐的意思。” 萧盈娣细瞧了冯雪几眼,不由得感慨:“咱们一别已是许久未见,没曾想再见时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冯雪小时候经常同他们一起玩,只是随着湛王爷与睿王爷还有宰相意见出现分歧,冯雪就不常来找他们玩了。虽说冯敏这人萧盈娣不怎么看好,但他的女儿倒是知书达理,因而萧盈娣才愿意同她姐妹相称。 ------------ 第52章 家宴 萧盈娣到了安宁宫,才发现陆子衿和芷柔也去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自打上次围场之事后,已有许久未在见到陆子衿,再见时,他依旧淡雅如风。 陆子衿也看见了她,清澈的眸子浮上笑意,轻点了下头。想起昨夜梦见他,萧盈娣本就觉得万分尴尬,见陆子衿对她笑,她不由得低下头,遮挡自己的窘迫。 一旁的陆笙羽将两人这短暂的交流尽收眼底,眸子寒星四射,嘴角扬起冷笑。 冯雪和萧芷柔性格相仿,相见更是话语不断,直到要用膳,才分开落座。 午膳过后,太后打发萧盈娣和冯雪随着素云嬷嬷去拿她们的新婚贺礼。贺礼无非是些金银首饰,冯雪看着素云嬷嬷递给她一直翡翠钗,一看翡翠的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嘴角的笑容绽开,明珠一般的眸子更是愈加明亮。贴身宫女春娇为她插上后,冯雪连忙笑吟吟地对素云嬷嬷说道:“这翡翠钗我很喜欢,烦请嬷嬷替我转达一下。” “是,侧福晋喜欢就好。”素云嬷嬷浅笑一下,低头恭顺应答一声后,转身走到萧盈娣身边,见萧盈娣对几个锦盒里的首饰走马观花地看着,素云嬷嬷说道:“嫡福晋,您的礼物不在这里,请您随奴婢进里屋挑选。” “恩。”萧盈娣礼貌性地笑了笑,面上却未有半点期盼。自小她就不爱金银首饰,以前她闺房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钗玉镯之类,可她很少佩戴。如今睿王府开销吃紧,她才陆续拿了那些首饰去典当换点银子贴补家用。 素云嬷嬷领着萧盈娣和碧珠进了里屋,冯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多了几份落寞,再看四周的首饰,瞬间逊色许多。 春娇不满地抱怨:“同样是刚进门的福晋,小姐知书达理,哪一样不比那位嫡福晋强,怎地如此大的差别。” “春娇,别乱说。”冯雪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春娇不服气,又怕自己多嘴给小姐带来麻烦,但心里确实咽不下去那口气,忍不住小声嘀咕:“自小太后就宠爱嫡福晋,不然以殿下对她的态度,怎么可能让她占了正位。小姐儿时和嫡福晋在一起玩过,她是怎样一个蛮横性子,小姐和我都非常清楚。小姐娇弱,若是嫡福晋要刁难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真不知道老爷为何要让小姐嫁进宫来。” 春娇的话让冯雪的脸上露出忧色。冯雪常年待在闺中,不常出府,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并不关系其他。所以对于外界的事情,她知道的少之又少。儿时的记忆中,盈娣姐姐确实骄纵任性,但对她和芷柔却是不错。况且方才她同自己说话,也并无半分正室的气势。只是以后两人共侍一夫,难保不会冒犯姐姐,到时候她若真同自己刻意计较,她一个侧室,自然抵上姐姐正室之位外加太后撑腰。如此一想,冯雪更加清楚要想在这个宫里生存,就要处处小心了。 冯雪和春娇从屋子里出来,遇上萧芷柔和陆子衿。萧芷柔一见冯雪头上的翡翠钗就赞不绝口道:“妹妹头上这钗子可真好看,雅而不俗,妹妹本就清丽脱俗,带上这翡翠钗,更是靓丽极了。” 听萧芷柔这么一说,心里的落寞一扫而空,低垂眉目,脸颊飞上娇羞的红晕:“哪里,姐姐说笑了。太后赐了我不少珠钗首饰,姐姐若是喜欢,可以挑选几样,也当是我和姐姐再次相见的礼物。” 说完,转头看向身后的春娇,春娇心领意会,忙抱着怀里的几个锦盒走上前,好让萧芷柔挑选。 萧芷柔并未挑选,笑着说道:“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没给你送什么礼物,怎能接收你的东西呢。况且这是太后赏赐的,自然是少有的东西,妹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回头又看着陆子衿,询问道:“王爷,我和雪儿妹妹许久未见了,难得见一次,我想和她单独聊会,可好?” 陆子衿微微一笑,点头:“去吧。我会等你一起出宫的。” “多谢王爷。”福了福身,牵着冯雪的手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看着屋里的各式珠宝,璀璨夺目,萧盈娣挑得更是眼花缭乱,她向来不懂这些,听着素云嬷嬷的意见,随意挑了几样像样的就出来了。 刚一出来,正巧看见陆子衿转身离去的身影,素云嬷嬷连忙唤了声:“王爷吉祥。” 闻声,陆子衿这才转过身来,最先看到的是萧盈娣,随后才向素云嬷嬷抬了抬手,让她起身。 萧盈娣和陆子衿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树林。按理说她如今已是陆笙羽的人了,而她曾经那么痴迷过陆子衿,为了避嫌,本不该答应同他四处走走。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走过来了。 寒冬季节,树林无了叶子点缀,总显得无比凄凉。脚踩在满地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如今鸟儿南飞,听不见它们的叽喳声,反倒显得死寂而冷清。 目光直视着前方颀长的身影,一身湖蓝色的锦绸衬得他越发儒雅。对他,萧盈娣即便只瞧一眼,便能记住他着何样颜色的衣衫以及那双温柔的面容。时至今日,她的视线还是无法从他身边移走,低下头,萧盈娣无奈一笑。 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顿住脚步,转身,指着一旁的亭子说道:“我们在那坐会吧。” 闻声抬头,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毫无预兆地落尽她眼底,尽管她贪恋这张容颜,可终究是不属于她。敛去心神,她淡然点头。 亭子坐落在湖边,平静的湖面上漂浮着一些枯叶,岸边垂柳萧条地只剩下枯柳条。 对面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使得萧盈娣不敢回头,只能看着这冬日湖光,可是这万物萧瑟的季节,何来的景色可赏。 似乎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一声清浅的叹气,随后是陆子衿温润的嗓音:“你变了不少。” 来时一路都在想她和陆子衿久违后的第一次真正独处会以什么话开头,但没想过陆子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 第53章 心生怜惜 怔愣地回头,只见那双温柔的眸子多了几分――怜惜?! “不,我只是长大了,懂得了很多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怅然失笑,昔日盛宠的格格如今成了毫无自由可言的太子福晋,耀眼的光辉表象之下,有着连陆子衿都忍不住要同情的可悲事实。以前她一直费尽心力想要和陆子衿站在同等位置,如今天随她愿,两人的命运渐渐靠齐,可她却没了当初奋不顾身要跟他厮守终生的勇气。 突然,陆子衿抬起手,伸向她这边,即便是搁着一个石桌,萧盈娣仍本能得躲开他。身处皇宫,权势之下,明争暗斗,多少双眼睛看着。三年前的鲁莽牵连了整个睿王府,而今她早不敢再随性而为。这深宫之中,阴谋狡诈难辨,而她如她阿玛一般无心权势,只求在宫中自保,得一席之位,守得睿王府无忧无难,如此便足以。 伸出去的手臂因萧盈娣的闪躲,僵在空中,片刻之后,才缓缓地放下,陆子衿尴尬地笑了笑:“ 你头发上有一片枯叶。” 萧盈娣抬手四处摸寻,终于摘掉了那片枯叶。 “多谢王爷提醒。” 原来是自己多想,自打进宫后,她神经就莫名地开始紧绷,走在宫墙之内,总是怀揣着一颗防备的心。 彼此沉默,整个亭内安静地仿佛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陆子衿端详了萧盈娣许久,如水的眸子里浮出几丝疑惑,温润的嗓音破空而落:“你明知五弟对你怨恨颇深为何还同意嫁他?” 嘴角噙上一抹苦笑,抬眼看他时,清澈的眸子多了些许无奈,避而不答,反而问他:“那王爷呢?王爷喜欢芷柔吗?” “我......”陆子衿张嘴欲说,却是难以应答她这句问话。 见陆子衿语塞,她说道:“既然王爷不喜欢芷柔,当初又为何要娶她?” 这次不等他回答,萧盈娣就继续说道:“你我都明白,很多事身不由己,一切都是利益当前,我的幸福以及周遭一切,由得我选择吗?如果真的能让自己做主,为何王爷这些年一直未纳妾,也从不追寻自己的幸福呢?” 以前她怜悯陆子衿的遭遇,却无法真正懂得他不受宠的辛酸和苦涩。直到她的盛宠不再,命运交由他人掌握之后,她才彻底明白这种感觉充满着无助和束缚。 萧盈娣的一番话让陆子衿哑口无言,只因她句句戳中他内心。 这几年积累下的怨气和不满,萧盈娣都是一味地容忍,然而在陆子衿面前,她就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让她恨不能将心中的苦水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可她终于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毕竟有些话她不说,陆子衿也能体会一二,说出来反倒让有心人听去嚼舌根,无端给她惹来麻烦。 眼睛状似无意地瞥向不远处的丛林,凄冷一笑。若非动静太大,她或许能骗过自己是风在作祟。虽不知是谁在监视她,但她已然明了她和陆子衿的一举一动早已落人眼中。 对于过往的一些痴恋本该做个了断,其实早该了结的,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舍不得放弃。如今被人盯上了,干脆说清楚道明白,以后再与陆子衿相见时,也避免了些许尴尬,同时也避免自己卷入皇室争斗的漩涡中。 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中组织好话语,才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有些事情也该就此放下了。我已嫁给太子,自然是对过去的事情都忘却了,曾经年少无知,对王爷一番痴缠,让王爷产生困扰,还请王爷见谅,莫要放在心上。” 本就无人爱的陆子衿,对他痴缠不休,誓要做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也就她是唯一人吧。可形势所逼,早已容不得她的情丝继续留存,所以她只能说出那番话,既是让那个暗中监视的人听见,也是让自己真正地结束过去。 可她的决然疏离,对于一个自小没人关爱的人难说,即便他并未将自己视作最亲的人,但作为唯一爱着他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于再次将陆子衿推向无人爱的境地,不管陆子衿是怎么想的,但此刻的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忍看他做任何回应,只得仓促逃离,算是为她自己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心绪紊乱,回安宁宫找陆笙羽的时候,不及她推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陆笙羽的声音,恰是这声音让她不由得顿住脚步。 “三年前造成贤妃失子的真正黑手,皇祖母和我都最清楚。皇祖母违心将七弟和萧盈娣撮合,无非就是想激我有所行动,如今我娶了萧盈娣,我和皇祖母的利益关系便联系在一块了。而东宫从不缺宫人侍应,皇祖母特地支了小翠过去,其本意,孙儿实在难以捉摸,还望皇祖母明言。” 陆笙羽的一席话让萧盈娣呆立原地,脑袋如同被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三年前太后就知道她是遭人陷害的,可太后并未阻止,而是在皇上盛怒之下,急于撇亲关系,以求自保,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睿亲王府败落,目光悲痛,当着百官之面,给了她三耳光的训诫。 一阵寒凉自脚底升起,体内的温度仿佛一点点抽离,只剩下全身冰冷如同身处冰窖。 一直都很清楚皇宫人心险恶,只是没曾想就连亲人之间都充满着利用和阴谋。权利倾扎,勾心斗角,笑里藏刀,孤身一人嫁入宫中的她,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保护睿王府? 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听不见屋里两人的谈话内容,一时间六神无主,茫然无措的眼神空洞而无焦点,紧握双手,转身欲走,可脚步错乱,撞倒廊柱下的一盆花。即便只是一声轻响都吓到了她,跑出安宁宫。 屋里的太后和陆笙羽听到门外声响,神情紧绷,面露警惕,齐身开门,见门口宫女抱着一只猫远去,那是太后养的,所以神情放松下来。 与太后并肩的陆笙羽,视线微低,一抹精光闪过,嘴角噙上若有似无的笑。 ------------ 第54章 颜妃之谜 狼狈逃回东宫,萧盈娣将自己关在房里,整个身子蜷缩在被子近两个时辰还是觉得冷。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朝着门外不停地唤碧珠进来。然推门而入的却是小青。 小青怯懦忐忑地缓缓走到床边,低眉垂眼地说道:“碧珠被关进柴房了,嫡福晋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可以了。” 恍然醒悟,自安宁宫回来,她整个脑袋混乱,一时竟忘了早上陆笙羽将碧珠关进柴房的事。 抬眼打量眼前的小青,能近身伺候陆笙羽想必是在这宫中呆很久了,拘谨恭顺的模样不像是粗心大意之人,陆笙羽早上大发雷霆估计也是头一遭,是而那副纤瘦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白皙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异样的红印,看来早上陆笙羽的那一巴掌是下了狠力气。 对小青招了招手:“你过来。” “是。”恭敬应声,片刻不敢犹豫,几步走近。 萧盈娣抬手伸向小青,小青虽心存疑惑,却不闪躲。手指抚上那些微红肿的脸,小青身子吃痛一颤。陆笙羽因太后赐她小翠之事而迁怒小青,小青被训实属无辜,而起因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所以萧盈娣的眼中除了疼惜还多了愧疚。 “还疼吗?” 怔愣抬头,小青惊觉行为失礼,不及看清楚萧盈娣眼中的情绪,立刻低下头,回道:“奴婢伺候不当,应该被罚,没资格说疼。” 皇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只要低人一等,就要卑微而活,就连疼都资格说出来。想着以后的日子,在忌惮陆笙羽今后会如何折磨她的同时,萧盈娣更担心那些黑暗中伸向自己的魔爪。 叹了口气,对小青说道:“你去把天灵膏拿来。” 不过片刻,小青拿着一个白药瓶递给萧盈娣:“嫡福晋。” 接过药瓶,手指挑起一点药膏,摸在小青脸上。小青受宠若惊,吓得面容苍白,一下子跪到地上:“这天灵膏是太后赏赐给嫡福晋的,奴婢这糙皮不值得嫡福晋浪费,嫡福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这天灵膏是出嫁前夜素云嬷嬷送来的,说是太后嘱咐她留着备用。天灵膏是皇室药材,有化瘀活血、止血疗伤之效。想着陆笙羽对她的那股子恨意,觉得这种药膏定有用处,没多加推辞,爽快接下。现在想来,太后或许早就知道陆笙羽对她痛恨至极,却假装不知情地送她名贵药膏,这更像是一种补偿。 如此一想,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将小青扶起来,然后将身子往里挪了一下,腾出个空地位让小青坐下。小青迟疑不敢坐,萧盈娣索性都扯她坐下。 手指轻轻揉散小青脸上的药膏:“药就是用来疗伤治病的,发挥了它本该有的作用就不算浪费。” 小青仔细听着每一个字,偷偷抬眼瞧着这位入驻东宫的嫡福晋,只见她峨眉淡扫,眼含春水,皮肤细腻如同白瓷,只是白皙中带有些许苍白,但并不影响她不施粉黛下的天然美貌。都说皇宫里的美人是蛇蝎心肠,身处皇宫多年,小青更是最为清楚。那些关于嫡福晋做格格时的流言蜚语曾四处流窜,未亲见,她就对萧盈娣早已是不存好感。可如今她心里却趟过暖流,卑屈人下而麻木的心在这一刻多了感动。 涂抹均匀,萧盈娣扯过腰间手帕擦拭手指,嘴里则叮嘱小青:“这药见效快,明日醒来脸应该就能消肿了。” 擦完手指,将药瓶递给小青:“这个你先拿着,若明日起来,脸还是红肿未消,你就再涂抹几次。” 小青并未接过药瓶,而是不停摇头:“嫡福晋,这可使不得。您亲自为奴婢擦药,已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深知这天灵膏稀有,日后您难免不会有磕碰,这珍贵药膏用在您的金枝玉体上才是真正发挥了其功效,奴婢这点伤不碍事的。” 见小青执意不肯接受,萧盈娣也不想强求,毕竟这宫里闲人太多,是非也多,宫女住所有天灵膏这种东西确实不妥,惹人猜忌。 想着今后身处皇宫,即便无心争权斗势,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了解一些宫里的事情。虽说以前时常被太后召进宫,但她进宫也都去了安宁宫陪太后,对于皇宫里的人与事知道甚少,加之三年离京,再回来时,对于皇宫了解就更加少了,除了几乎等同全然不知。 让小青收拾好药瓶,便让其留下,同她说说皇宫里的人事。 原来后宫之中,除去皇后,得皇上宠爱且为人所知晓的不是只有贤妃和前不久刚纳进后宫并连晋多级的元嫔,以及盛宠已过的庆妃,还有贤妃之前,真正得皇上心的颜妃――陆笙羽的生母。 较之其他几个妃子,萧盈娣都略知一二,而这个颜妃,萧盈娣是第一次听人提起。颜妃盛宠之时,皇上还年轻,萧盈娣尚未出世,所以听小青提起颜妃,忍不住来了兴致,打断小青的话。 “那颜妃人呢?” 见萧盈娣细问,小青反而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萧盈娣不明所以。 小青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将头伸出去四处张望了几下,见屋子周围没人,这才关上门,走回床边坐下。 小青将身子凑近萧盈娣几分,声音明显比方才小了许多,话语中多了些谨慎:“听说皇上当年为颜妃的事特地下旨不准任何人提起,所以现在宫里的人都不大记得颜妃了。颜妃在的时候,奴婢还未曾出世。关于颜妃的事,也是曾经的管事姑姑无意间同奴婢说起的,具体情况奴婢也不大知晓。只知颜妃曾生下一位格格和皇子,那位格格至今下落不明,皇子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皇上曾有意在颜妃生下太子殿下后,册封其为皇后,谁知不等皇上拟旨,颜妃同格格和皇子就从皇宫消失了,自此下落不明。当时宫中揣测不断,皇上派人苦寻一年未果,便下旨宣布颜妃死讯。随后立了当时的景妃为后,便是当今的皇后。” ------------ 第55章 触动杀意 作为宫中伺候多年的宫女,对于说话理应很有分寸。请使用访问本站。许是因为心里对萧盈娣的感激,致使她对萧盈娣并无芥蒂和隔阂,是而面对萧盈娣时,她忍不住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虽好奇身处皇宫的颜妃为何会突然带着年幼子女消失,但毕竟是多年前的事,小青也并不都知晓,如此便没再继续追问。 两人聊得投机竟没发觉天色已黑,入冬的天,夜幕来得特别早,小青在屋子里掌了灯。萧盈娣坐在梳妆台上,正要松散发髻,却发现别在头上的发簪不见了。起身在床上寻找了许久未果,细想之下,她从安宁宫一路跑回来,兴许是掉在路上了。 并未多加在意,挥了挥手,正打算让小青退下之时,门外紧促的敲门声响起,小青去开门,进来的是个太监。 小太监看了萧盈娣没有行礼,只是草草说了句:“碧珠晕倒在柴房了,福晋还是去看看吧。” 语气不冷不热, 碍于形式唤她一声福晋,即便是身为嫡福晋也不过如此。 心里虽生凄凉,却无心暗自神伤。萧盈娣快步往柴房而去,太监打开门锁,只见碧珠苍白着脸,全身缩在一堆木柴后面瑟瑟发抖,嘴唇一片青紫。 昏暗的柴房简陋不堪,夜晚乍起的狂风吹得屋外数目摇晃,折射在破窗上的影子诡异,冷风肆无忌惮地潮涌般从窗缝里窜进来,风寒肃杀。几堆木柴早已不能抵御这凛冽寒风,萧盈娣裹着斗篷都只能勉强忍受,何况是只穿宫女装的碧珠,那薄薄的几层布料,如何能耐得住一整天寒风的侵袭。 解开斗篷盖在碧珠身上,见碧珠闭着眼、面色苍白得有些发紫,看起来毫无生气,只有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证明她还活着。萧盈娣一阵心疼,碧珠和她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亲密无间。紧紧拥住碧珠颤抖的身子,瞟向身侧见那个太监站在一旁,萧盈娣不由得来气,几近是咆哮而出:“还不快去宣太医!” 那太监蹙起眉头,闪过一丝不快,但并未听从萧盈娣话,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医不医治宫女太监,这是宫里的规矩。况且碧珠本是受罚期间,没有太子的命令,奴才不敢妄自行动,还望福晋理解。” 若是以往太监宫女不当她是一回事,她都忍了,但唯独今天,她忍不下去,怒火窜上心头,冷着脸,看着那太监:“你叫什么?” 那太监不认为一个被太子憎恨这么些年的女人会有翻身的机会,况且太子殿下有心爱的女子,眼前这个嫡福晋更是没有获宠的可能。现在能入驻主位,都是太后在撑着,他日太后若是甍了,没有了后台支撑,打入冷宫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太监极为大胆,平视着萧盈娣,不急不缓地回道:“兴贵。” 回答得简洁利落,连“奴才”的自称都省了,何其嚣张。在清平观的三年,早已见惯了旁人的冷嘲热讽以及冷言冷语,早已是麻木甚至不屑理会。但不代表一个奴才就能欺压到主子身上,起身,萧盈娣抬手给了兴贵一耳光,冰冷而蕴藏怒火的双眸紧紧逼视着兴贵一脸的错愕,语气冰冷至极:“我再不受宠,终究是东宫的女主人,撇开这头衔,也是格格,轮不到你一个奴才给我脸色看!去,找太医过来,就说是我病了!” 心虽有不甘,奈何他只是个小太监,兴贵苦闷着一张脸,转身欲走。 然而一声冰冷无温的声音混合着狂风落下,柴房门打开,昏黄的烛光下,傲岸的身影立在门口,门外的狂风吹打着陆笙羽的衣袍翻飞。 “谁说你是东宫的女主人?” 兴贵眼睛骤然一亮,跑到陆笙羽面前,哈背弓腰:“殿下。” 萧盈娣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前一刻趾高气扬,这一刻谦卑恭逊,果然是奴才命。 锐利的目光直视那双冷眸,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 不过片刻,柴房里只剩下陆笙羽、萧盈娣和碧珠三人。 抬步走到萧盈娣跟前,声音低沉:“我的人你也敢打,你真当自己是福晋了不成?” 萧盈娣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替殿下管教奴才,让他们明白尊卑有别。” 抬手指着碧珠,眼眸中闪过不屑:“那本太子也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太医从来都是为宫里的主子们看病,她不过是个奴才,死不足惜!” 陆笙羽决绝的话语挑起萧盈娣的怒火,突兀一笑:“殿下的度量真是小得可怜。从一个女人那里受了气,所以回来拿另一个女人出气。百姓口中的气度恢弘、仁厚礼贤的太子也不过如此。” 本是心中所想之言,因被陆笙羽激起了怒火,一时口不择言,竟将心中所想全数说出,发觉之时已无力挽回。 锐利的眸子急剧紧缩,寒星四射,强劲有力的手指一把掐住萧盈娣的脖子,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萧盈娣就感觉到了窒息。看着陆笙羽那双赤红的眸子,一阵绝望感席上心头,萧盈娣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惹怒了陆笙羽,甚至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和理智,一心只想掐死她。 本就愤然回来,却被萧盈娣拿此嘲讽一番,以陆笙羽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恼怒至极已是必然,何况他还如此憎恨眼前这个女人。 径流喉间的血液因外力阻隔,尽数充斥在脑袋里,血液集聚,仿佛就要破颅而出,喷涌四溅。喉间的力道越来越大,微微张着嘴,极力缓和这痛苦,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要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呼吸越来越急促,冷风不间歇地灌进嘴里,刺骨的冷,她很想咳嗽,却咳不出来。所谓的生不如死,这也算其一吧。 伴随着力道的一点点加大,陆笙羽冰冷的声音也在敲击她的耳朵,只是些微的耳鸣让他的话语如同风中摇曳的烛光,模糊不清,但她却还是听见了。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 第56章 患难见真情 听见两人的动静,碧珠终是缓缓睁开眼,嗓音嘶哑:“格格.....” 视线方清晰,碧珠瞪大的双眸里顷刻间布满恐惧,挣扎起身,紧紧拽住陆笙羽的腿,干涩嗓子如同火在燃烧一般难受,但她却无暇顾及,浑浊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殿下,求你放过格格,殿下,求你放过格格......” 一声声惧怕中带着嘶哑的话语不停地响在整个柴房内,终是惊动了外面的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柴房门再次打开,来人在看到屋内情景之后,花容月貌顷刻间苍白似雪,吓得身形不稳,好在身后的宫女扶住了她。 几步快走,冯雪随着碧珠一同跪在地上,替着萧盈娣求情:“殿下,求你放过姐姐吧。纵使姐姐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也只是无心之过,你就原谅姐姐吧。” 看着那张逐渐没了血色的脸,陆笙羽终于松开手,手臂一挥,萧盈娣被甩到一堆木柴上,背脊疼得她无力喊痛。禁锢的脖颈一时间获得自由,冷风灌进嘴里,呛得她咳嗽不止,连额头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见萧盈娣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冯雪轻轻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碧珠强撑着虚弱难受的身子,对着陆笙羽磕头:“奴婢替格格多谢殿下饶恕之恩。” 转过身子,对冯雪磕头:“奴婢谢过侧福晋。” 冷冽且毫无温度的眸子紧盯在那个倚靠柴堆不停咳嗽的人身上,声音仿佛透过千层冰雪传来,冷得刺骨:“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语毕,不屑于再多看她一眼,负气而去。 “格格.....”碧珠本就发着烧,四肢无力,方才被这么一吓,身子瘫软在地,看着抵在柴堆边咳得面颊通红的萧盈娣,无力地唤了她一声。 萧盈娣强忍着背部一阵阵剧痛,走到碧珠身边,将她整个冰冷的身子包裹住,企图给她温暖。可接连不断的咳嗽让她连句安慰碧珠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冯雪由春娇扶着起身,对着春娇低语了几句,春娇点点头后转身走出柴房,冯雪则走到萧盈娣身边,微蹙秀眉,一脸担忧:“姐姐,你还好吧?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萧盈娣摇了摇头,对她会心一笑。 看了一眼身后瘫坐在萧盈娣怀中的碧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虽不知道姐姐因何事触怒了殿下,但看殿下方才那模样已然是气极了,这几日姐姐最好还是避着些的好。至于碧珠,姐姐若是想将她带出去,怎么着也得等殿下气消了才行。” 停顿了一下,心里到底是压不下好奇心,关切地询问:“姐姐到底是何事惹得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 萧盈娣咳嗽几声后,又停歇了一会,才勉强说得出来话。眼中尚还残留惧意,是人都怕死,她也不例外。在陆笙羽掐上她脖子的那一刻,她很后悔,后悔自己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她还有家人需要守护。以前她还对太后心存希望,白日里听到太后和陆笙羽的谈话,才觉得太后早已是不能依靠了,如此一来,家人的安危便系在陆笙羽手上,她却惹火了他,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所幸冯雪过来替她求情,不然她自己都很难确定她还能不能活过今晚。 再看向冯雪时,萧盈娣的眸子里多了感激:“妹妹,我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冯雪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容和煦如风:“姐姐有什么事直说就成,说麻烦岂不见外了?” 冯雪的话如同寒冬冰雪里的一簇炭火,温暖了萧盈娣方从阎王殿回来尚且惊慌的心,让她对于这宫中的日子有了些许希望。 此后一生得不到爱情,不足以遗憾,能收获一个相伴此生的好姐妹足以。 思忖片刻,才凝神缓缓说道:“我和殿下的关系已经闹僵,且不说让他放了碧珠,就是让我看望碧珠恐怕都不可能了。所以这几日还得烦请妹妹费心了。” 不及冯雪开口应允,就被回来的春娇打断。 “福晋,被褥拿来了。” 闻声,冯雪吩咐春娇铺在地上,随后接过萧盈娣先前的话说道:“姐姐放心,碧珠和姐姐情同姐妹,我自是会多加照应。殿下对我态度虽说不好但也说不上坏,应该不会为难于我。这么晚了去太医院拿药怕会惊动皇上,我那里有些治风寒的药,让碧珠先将就服下,明早我再让春娇去太医院看看。姐姐觉得呢?” 萧盈娣看着已然铺好的被褥,她将早已虚弱不堪的碧珠扶到上面躺下,又为她盖上了被褥。抬头看向冯雪时,萧盈娣双眼仿若热流淌过,感动于冯雪的贴心,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她才说道:“妹妹有心了,一切都按妹妹说的做,只是你擅自做主为碧珠抱来被褥,我怕陆笙羽会迁怒于你。” 即便嘴角清浅的笑意映衬着那张脸,可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肯定:“殿下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责怪我的。姐姐,还是先服碧珠喝药吧。” 冯雪对着春娇示意了一下,春娇微蹙眉头显得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萧盈娣。 “嫡福晋,给您药。”待萧盈娣接过,不等她笑着道谢,春娇就起身走到冯雪身后站着。 小心伺候碧珠服下药丸,不过片刻,碧珠席上倦意,缓缓睡去。见她睡着,冯雪轻声安慰萧盈娣:“姐姐你不用担心,明早醒来碧珠就会好的。” 将碧珠身上的被褥掖严实后才起身,看着冯雪如花似玉的脸,以及她眼中的和善,这一刻萧盈娣才明白叶非凡会喜欢这样心善的女子一点都没错。冯敏为官数十载,其品性褒贬不一,但他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可谓是获得一至宝。 “雪儿妹妹,今日之事谢谢你。” 嫣然一笑,声音如同莺歌燕语:“姐姐没事就好。”眼光轻扫一圈后,又说道:“姐姐若是没事,我就先回房歇着了。” 萧盈娣点头回之一笑。 ------------ 第57章 床第之欢 请使用访问本站。从柴房出來.一直苦闷着一张脸的春娇终是忍不住再次抱怨:“这嫡福晋可是跟您争宠的人.奴婢实在不懂您为何要帮她.还为了救她向太子下跪.” 冯雪带有责备目光地瞪了她一眼:“你呀.就你怨气最重.从嫡福晋与殿下的关系看來.她哪里像是得宠之人.更不存在争宠一说.我和嫡福晋虽多年未见.但年幼时在一起玩过.如今有缘再聚.冲着这份情谊在.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况且殿下若真是一时冲动杀了嫡福晋.难保太后不会追究下來.我们又岂能安稳度日呢.” “反正奴婢就是觉得您太好欺负了.”不满地撇撇嘴.春娇嘟囔道:“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可不能总是对谁都毫无防备之心啊.” “你说的我都懂.但我知道姐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温婉一笑.天真烂漫的模样如同莲花一般洁净. 主仆二人回到幽兰苑.却见房内亮起了烛灯.走近一些.才认出守在门口的永清.永清是陆笙羽的随侍.两人对看一眼.春娇率先露出笑來.在冯雪耳边低语:“福晋.看來是殿下來了.” 这大晚上的.作为夫君的陆笙羽跑到幽兰苑來.其原由不需多做解释.也能明了.一抹嫣红瞬间爬上冯雪凝脂般的脸颊.似水眼眸浮上羞涩.垂头低目.藏不住的是姑娘家的娇羞. 两人刚走进.永清笑得暧昧不清:“福晋.您赶快进去吧.殿下等您有一会儿了.” 來了有一会儿.看來从柴房出來后就径直來了她这里.心中有着喜悦.还有担忧.殿下肯定看见春娇回來取被褥了.如此一想.窃喜渐渐被忐忑所取代.往屋子而去的步伐略显不安. 春娇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待冯雪进去后.将门急急地关上.随后跟永清两人对视一笑后默契离开. 站在门口.看着背门而立的颀长身影.心跳加快.却也有几分畏惧. 呆站原地.眸子却看着那抹身影.突然.那颀长的身影转过身來.冯雪不禁吓了一跳. 冯雪缓缓挪动步伐走近一些.心里不安且紧张.笑容僵硬不自然:“殿下这么晚怎么过來了.” “怎么.你已是我的福晋.我不该來.”挑眉看她.掀袍坐在床边. “不是.”冯雪急切地否认.甚至有些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沒想到而已..” 陆笙羽抬起手.打断她的说:“伺候我更衣.” 怔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红着一张脸.几步走到跟前.蹲下身子.为陆笙羽脱鞋.正要起身为他解扣时.不及她反应.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便是一个身影压了下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近在咫尺.那张嫣红的脸唰地通红.闪躲的眼神中透露着少女的娇羞. 陆笙羽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迟來的洞房我今天给你.” 语毕.他沉重的头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嘴唇扫过她如雪的肌肤.使得她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颤.酥麻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可初经人事的她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身侧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昏暗的灯光摇曳.屋中炭炉里的炭火发出滋滋响声.空气中渐渐涌浮暧昧的气息.彼此交缠的发丝.如同此刻两具着了火的身躯一样分不开.眼前的一切让冯雪充满期待.女人大抵都是如此.以夫为天.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是身为女人最值得开心的事.冯雪亦不例外. 发烫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离.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松开了纽扣.凉意窜进身体里.冯雪因陶醉而微闭的双眼不由得睁开.正巧迎上陆笙羽那双布满情、欲的眸子.顷刻间她的脸颊随着逐渐升温的tongti一同开始发烫.那双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移到她腹部时.整个身子瞬间紧绷.如同一根拉到极限的绳子.等着外力一击.冲破着最后的防线. 身上的身躯微微弓起身子.冯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等着即将要承受的剧痛.然后当那一道防线真的被身上这个男人冲破时.纵使她心中早有准备.可还是被下身的剧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嫣红的脸颊浮现苍白.微蹙眉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疼痛从口中溢出.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而她也并不排斥. 闭着眼.让自己慢慢适应着从未有过的疼痛. 突然有只手在她脸颊摩擦.随后低哑的声音落下:“疼吗.” 睁开双眼.看着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冯雪的心骤然快速跳动.红着脸摇了摇头:“不疼.” 她话音刚落.身上的男子又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进进出出之中.全然不顾身下女子渐渐苍白的面容以及隐忍疼痛而咬出血色的嘴唇.待到再一次挺进时.冯雪沒能忍住.本是要出声减轻疼痛.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呻 吟.听着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冯雪的脸红地撇过脸颊.不敢再面对着陆笙羽. 來回几次.陆笙羽终是心满意足地倒下一边.冯雪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尽是满足和喜悦.看着陆笙羽躺在身边望着头顶的床幔不说话.有了肌肤之亲后.冯雪觉得和陆笙羽更加亲密了.强忍着下体的剧痛.慢慢侧过身子.将手臂搭在那结实的胸膛上.头则靠在陆笙羽的颈窝.轻声问他:“殿下.你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低沉的嗓音才响起:“沒什么.”顿了一下.侧头看身边的光着tongti的女人.深邃的眸子如同深潭.看不透他的想法.只听他对她说道:“你心地善良.以后少跟萧盈娣走动.” “殿下.姐姐其实并沒有您想得那么糟.她..” “不早了.睡吧.”陆笙羽冷冷打断她的话. 抬眼见陆笙羽蹙起眉头.冯雪不敢再多说.识趣地闭上眼.许是刚才太累.柔弱的身子第一次这般疲累.不过片刻.她就睡着了. 陆笙羽穿好衣服从床上起來.立在窗户边.紧闭的窗户根本看不到任何风景.只有外面狂风下摇曳的树影. 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太后说的那一席话.太后嘴上说着只要能让萧盈娣永居正位.她就会拥护他稳坐太子之位.太后的话语看似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仔细揣摩.其真实目的又岂会那么简单. 三年前.一直无心权势的睿王爷被人诬陷与宰相意图谋朝篡位.当时太后就已有要撇清立场的想法.加上萧盈娣又遭人陷害.致使贤妃流产.太后当众扇她三个耳光.厉声训诫.看起來是公私分明.实则是明哲保身.若她真单纯地是为了萧盈娣这个侄女好.三年前就会站出來为睿王府说话.并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何至于眼睁睁地看着睿王府败落. 况且陆笙羽当初能坐上太子之位.不可否认其中有太后的因素在.说起來他本是流落人间.若非睿王爷收留.他的皇子身份又怎么有机会昭告天下.而无心皇族纷争的睿王爷压根不可能煞费苦心地去寻找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如此说來.只有太后会这么做.睿王爷一直低调行事.很少有人会将矛头指向他.太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让睿王爷去调查当年随着颜妃一起失踪的皇子.这样就能轻易遮人耳目. 太后苦心积虑地将陆笙羽找回來.并极力扶持他.是而用一年的时间就让大皇子稳坐十年的太子之位终于不保.而他成了新太子.太后这么做.无非是觉得大皇子若做了太子.太后的地位将会一点点被皇后所取代.这对她是一种威胁.因为她绝非只是想做太后这么简单. 如果陆笙羽沒有猜错的话.太后原本是以为一个市井小巷长大的孩子不会有多少出息.而她扶持这样的一个人成为储君.他日权势必掌握在自己手中.太后的野心是想垂帘听政.权倾天下. 房内的灯烛终是烧得一点都不剩.最后一点光亮慢慢暗去.室内陷入黑暗中.四周的一切都像是笼罩了一层黑纱.只有屋中的炭炉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微弱地映照着这件漆黑的屋子. 越是黑暗的屋子.耳朵越是敏感.房内安静地只剩下冯雪的呼吸声.虽刚从床第之欢中出來.但陆笙羽心里并未觉得舒畅和开心.会选择在今天让冯雪成为自己的人.他承认有些冲动.但这是迟早的事.就像他会娶冯雪绝非一时兴起. 冯敏是湛王爷的人.他要娶冯雪.冯敏自然不会反对.能毫不费劲地安插一个眼线在他身边.是冯敏和湛王爷都想要看到的结果.而他就让他们如愿.他不但要让他们如愿.还要让他们所谓的眼线为自己所用. 在陆笙羽还生活在睿王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冯雪对他的心思.那时他一心只想和芷柔在一起.而冯雪天天与芷柔腻在一起甚至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同.他又怎么可能不懂.只是儿女情思本就羞于开口.冯敏万不会知道他女儿一直喜欢着陆笙羽. ------------ 第58章 卑微命运 请使用访问本站。萧盈娣躺在床上一夜未眠.脑海中断断续续有很多片段浮现.从三年前那碗经由她送给贤妃的补汤、到睿王福晋对陆笙羽莫名畏惧和敌意.再到白天太后和陆笙羽的对话.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茧.等着有人剥茧抽丝. 甚至连碧珠的反常都让萧盈娣觉得充满疑点.碧珠自小跟随她.不是个不懂分寸、不知礼数的丫头.心细如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晚酒醉如泥的陆笙羽根本不可能碰她.而她却在早晨趁人不注意用刀割破手指将血迹擦在喜帕上让人误以为是落红. 不深入这皇宫.永远都无法体会这静谧的黑夜里有多少人的野心在蠢蠢欲动.无法预知未來的日子会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个太子福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碧珠救出來. 整夜脑子里都在不停地想东西.早晨起床时.头隐隐犯疼.碧珠不在.宫里的宫人见她不受太子喜爱.自是不可能会进來服侍她梳洗.自己简单梳洗完后.开门却见倚梅轩里冷清至极.平日里走动的那些宫女太监都不知去向.好在她早已不是娇生惯养的格格.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途径幽兰苑的时候.隐约听见里头有几个宫女在交谈.辨清其中一个人应该是春娇.另几个似乎是倚梅轩的宫女太监. “姐姐.以后你在福晋面前可得多替我们说好话呀.” 春娇语气尽显得意和讥嘲:“你们的主子可是东宫主位.宫里器重你们才分配给你们这么好的差事.伺候好嫡福晋还怕沒好前程么.” 春娇左边的一宫女眼含鄙夷、面露不满:“哼.我们这叫什么器重.嫡福晋与殿下的关系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若是沒个太后撑着.早就去冷宫了.”顿了一下.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抓着春娇的胳膊.一脸讨好:“我觉得还是侧福晋更适合坐主位.” “对啊.以侧福晋的品性才是当之无愧的嫡福晋人选.” “春娇姐姐.你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呐.”几个宫女太监又凑近几分.脸上谄媚讨好的笑意在明媚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极其讽刺. 幽兰苑外的萧盈娣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人往高处走.她宫里的宫人会有这样的举动她丝毫不觉得意外.也并不想要谴责他们.只是以她如今处境.怕是只有碧珠可与她相依为命了.眸中敛去悲戚.神情变得坚定.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碧珠出來.抬起脚.步履匆匆.直奔陆笙羽的寝殿. 长居人下的春娇从沒像今日这样被追捧过.自然是有些洋洋得意.挑起眼角.头也抬高一些.睥睨着周围的宫女太监. “我们福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比嫡福晋差了.只不过宫里头沒个人撑腰罢了.眼下好了.殿下昨儿个宠幸了我们福晋.怀上子嗣是迟早的事.除非有些小人背地里玩弄权势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然这宫里的人若沒个子嗣.再高的地位也不保.”春娇说得得意忘形.她一向都是口无遮拦.面露傲慢.眸含不屑.忘我地说着.自然沒发觉围拢她的宫女太监都后退几分.刻意与她拉开距离.且个个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或恐惧.或担忧.唯独沒了方才谄媚的笑意. 这宫里的女人能坐上高位且沒有子嗣的只有太后一人.不管春娇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话分明在骂太后是小人.宫里人多嘴杂.他们只是倚梅轩里的奴才.跟着其他宫女太监抱怨主子几句还行.若是辱骂主子甚至太后.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宫女太监表现地太过明显.引起了春娇的注意.蹙起眉头.极度不满:“你们怎么了.” 闻声.几个宫女太监嘴角扯出几丝僵硬的笑:“春娇姐姐.嫡福晋这个时候怕是醒了.我们还得回去伺候她梳洗呢.” “对的对的.我们要回去干活了.”抬眼见春娇面色沉下來.又解释道:“嫡福晋再不受宠也是主子.作为奴才还是得伺候不是.” 春娇想着冯雪也快要起床了.不耐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滚吧滚吧.” “多谢春娇姐姐.”说着.几个宫女太监逃似地跑得飞快. 春娇看着那几个人的模样.嘴角轻扬.眼含轻蔑:“瞧这德行.” 陆笙羽与冯雪有过鱼水之欢后.见她睡下.他就回了自己的寝殿.萧盈娣步履匆匆地赶过來时.两个宫女正伺候他穿朝服. “嫡福晋吉祥.” 门口太监的声音让陆笙羽冷眸微抬.看到萧盈娣的那一刻.眸子更是冷得刺骨.即便是有备而來的萧盈娣也不免被震慑住.对于昨晚那种生死交错的痛苦感觉.此刻她还心有余悸.雪白的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在衣领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萧盈娣在门口踌躇不前.陆笙羽也装作不曾看见.穿戴整齐后.径自朝着门口而去.路过萧盈娣身边时.她终于叫住了他:“殿下.” 陆笙羽双眼直视前方.步伐微顿之后.便是脚步不停地离开. 看着那满身肃杀的身影离去.萧盈娣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脑海中组织好的语句在看到陆笙羽眼神的那一刻.全部打乱.就连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紧绷着身子.不敢动半分. 纵使昨晚她触怒了他.不可否认.她心里还是畏惧陆笙羽的.他们两个早就不是小时候那样了.她沒了嚣张的资本.而陆笙羽却从一个默默忍受她打骂的沉默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冷漠、对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低头兀自发愣.一个太监走到她面前.萧盈娣抬头.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昨天被她扇了一耳光的兴贵. 她昨日的一耳光好像并未让兴贵对她多几分敬畏.拿着个扫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有着幸灾乐祸的神色:“殿下已经去上早朝了.一时半会也回不來.福晋若是想要进屋等殿下.奴才好端茶送水好生伺候着.福晋若是不想呆这儿.那就请福晋慢走.奴才忙着打扫就不远送了.” 语毕.兴贵拿着扫帚在萧盈娣周围扫着.萧盈娣再落魄.再忍耐.但对于一个奴才这般嚣张的模样.与生俱來的傲气正在一步步摧毁她的理智.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颤抖.正要抬起手时.兴贵的声音响起:“奴才好心提醒福晋一句.碧珠还等着您救呢.” 说着.他抬起头.面上虽未带半分笑意.但眼中的神情却暴露了他真实想法. 兴贵说的沒错.她要沉住气.昨天她触怒了陆笙羽.险些被他掐死.想必陆笙羽的怒气还沒消.兴贵是他寝殿里伺候的人.陆笙羽对她一直心怀仇恨.她若打了兴贵.免不了又挑起两人的事端.那么她救碧珠就真的是无望了. 看着萧盈娣远去的身影.兴贵偷偷地在身后朝她吐了口唾沫. 即便不回头.扫帚和地反复摩擦的声音在这个空旷安静的院落里特别清晰.她在一个太监眼中如同垃圾.如同灰尘.反复清扫仍是嫌恶.这就是她..一个曾经万千盛宠的亲王格格的命运. 从陆笙羽的寝殿出來.萧盈娣并不急着回倚梅轩.宫人冷漠.回去也是自我怜惜.便想到宫里逛逛.刚走出东宫的宫门.就见门口一人狼狈逃窜.只消一眼.萧盈娣就认出了他. “七皇子.” 那人逃窜的步伐因她的一声“七皇子”.终是停了下來.素日挺拔的身姿略显弯曲.背对着她.久久沒有回身. 此生她最愧疚的就是陆笛谦.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宫里唯一以真心对她好的人. 缓缓走到他身后.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他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我.我只是路过这里.” 说完.抬步欲走. 萧盈娣在他身后说道:“你现在是要做我的敌人吗.连看我一眼都不屑吗.” 萧盈娣说这番话时语气中的凄然直中陆笛谦的内心.萧盈娣既然嫁给了他五哥.按理说他不应该再关心.但他知道五哥娶她不是要爱护她.所以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來看她.即便从未跟她相见. 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爬到一棵可以俯瞰整个倚梅轩的大树上.每天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切.待到她屋子里的灯熄灭.他才离开. 走到陆笛谦的面前.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眼中闪过心疼.幽幽地叹了口气:“碧珠病了.其实是你通知兴贵的吧.” 柴房门上着锁.沒有人守在门外.且送去给碧珠的饭菜也就几个冷馒头.送饭的太监连门都懒得开.直接从门缝里塞进去的.所以碧珠病了根本无人察觉.而兴贵本是陆笙羽寝殿的太监.柴房离寝殿距离稍远.沒道理她宫里的人沒发觉.反倒让兴贵发觉了.她心里虽有疑惑.却无心去计较这些.如今在东宫门外看到陆笛谦.她才忍不住猜想是他. ------------ 第59章 兄弟反目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面对萧盈娣的质疑.陆笛谦并沒有给她明确的答案.而是选择沉默. 沉默又岂不可作默认來理解. 碧珠生病的确是他发现的.碍于身份.他派人去通知兴贵.以为兴贵会给碧珠抓点药.谁知他竟直接去找了萧盈娣.那时他才发现萧盈娣在东宫的地位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 缓缓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只见她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凄苦.小脸略显苍白.此刻他多想将她拥入怀里.但他沒有资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着衣裳.唯恐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 千言万语终是在萧盈娣内心的挣扎与愧疚中被一点点淹沒.脱口而出的仅仅是简短的一句:“你恨我吗.” 对视片刻.陆笛谦撇开视线.假装豪爽一笑:“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沒什么恨不恨的.况且我也快要大婚了.哪有心思恨别的女人啊.” 陆笛谦与祈月格格的婚事.萧盈娣略有所闻.是她先对不起他.祈月格格自小就喜欢他.如果能替她照顾好他.她心中的内疚也少一些. 嘴角轻扬.萧盈娣微微一笑.由衷地祝福他:“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吗.陆笛谦.” 轻快地耸耸肩.陆笛谦咧着嘴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幸福.让你后悔沒有嫁给我.”说得爽快.内心的痛苦和难受又有谁知. 两人身处东宫外.來往的人虽不多.却难免不会被人看见.进而混淆视听.所以萧盈娣也不敢再多呆.又说了几句祝福之语.便转身往东宫的宫门而去. 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转进宫门消失在眼前.陆笛谦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对于一个内心充满痛苦的人却要强颜欢笑.无疑是种折磨.捏着衣裳的手终于松开.手臂一挥.拳头直直地砸向一旁的宫墙.來來回回几下.拳头上的鲜血触目惊心.而他却不自知.一遍又一遍地捶着墙壁. 眼中懊恼的神情折射出他此刻崩溃的内心.他不是瞎子.萧盈娣脖子上青紫一片的掐痕.已经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传言并不是假的.五哥的的确确险些掐死她. 一个白瓷瓶从他袖口甩出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停下自己疯狂自虐的行径.视线落在那摔碎的瓷瓶上.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出.在青石砖上斑驳纵横.犹如他此刻裂开许多伤口的心脏. 他放在袖子里的药.直到她转身离去都沒有勇气给她.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唤她一声“皇婶婶”.因而无法坦然地对她付出关心.从太后有意将萧盈娣赐给他的那刻起.他就彻底明白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无法再当她是有名无实的皇婶婶.而是心爱的女人. 泪水模糊了双眼.一直无忧无虑、被皇阿玛斥责胸无大志的陆笛谦哭了.以前在这皇宫里.他总是跟一群宫女太监玩.丝毫沒有皇子的样子.无数次被皇阿玛斥责.可他还是沒心沒肺地笑.依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受人约束.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少年. 而此时此刻他哭了.是一个男人失去心爱女人的悲痛.是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女人身陷困境却不能救她于水深火热的懊恼.一直无心权势野心的他.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什么都沒有. 东宫里的消息甚少被传出.然而昨夜陆笙羽怒掐萧盈娣的事却在一夜之间不胫而走.早朝过后.皇上象征性地询问了几句.陆笙羽以讹传回应.其实皇上对萧盈娣并不上心.陆笙羽与萧盈娣不合.势必影响到与太后的关系.如此一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牵制陆笙羽和太后.所以皇上并不打算追究.只不过是碍于形式.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才会有心敷衍. 权势之下.亲人之间依然是以利字当头.即便是父子也不例外. 这宫里谁敌谁友.谁时刻关注着东宫的一举一动.谁又处心积虑地想要置他于死地.陆笙羽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急于出手.眼下只有湛王爷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从议和殿出來.陆笙羽沒想到会遇上陆笛谦.两人许久未见.再见时彼此之间早沒了先前那份兄弟之间的坦荡. 两人遣退随侍太监.彼此无言走进御花园后的假山堆.假山后面偏僻且极少有人经过.走在前面的陆笛谦停下脚步.回身.不及陆笙羽有任何反应.一拳打在他脸上.双目怒火充斥:“你既然不爱她.为何要娶她.” 陆笛谦的拳手给了陆笙羽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撞在假山上.背倚着假山.狼狈起身.陆笙羽用食指擦拭嘴角.看到指尖猩红的血液时.他不悦地蹙起眉头.然而抬头时.目光却是淡然迎视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眸.看着陆笛谦气得浑身发颤.陆笙羽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沉默. 双拳紧握垂放身侧.受伤的手沒有处理就过來找陆笙羽了.眼下拳头上的血液凝固.但疼痛却是难以忽视.只是再痛终究比不上心痛. “因为她亲口说喜欢的是你.一心想要嫁给你.所以我才愿意放手的.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欺凌她.” 此时陆笛谦不管说什么.陆笙羽都无心去辩驳.是他夺人所爱. 陆笛谦几步过去一把抓住陆笙羽的衣领.原本稚嫩的少年在这一刻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陆笛谦盯着陆笙羽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今后你依旧给不了她快乐.有的只是痛苦的话.那么..”顿了一下.面上露出挣扎.看了陆笙羽一会.才说道:“到时候五哥就别怪我不念及兄弟情谊.”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这宫里的四个皇子中.大皇子陆景言与其他三个皇子年龄相差甚远.作为最小的皇子.陆笛谦只与陆子衿和陆笙羽走得比较近.早些年陆子衿不受宠.常年身居寝宫甚少出來.萧盈娣每次去找陆子衿都会拉上陆笛谦.一來二去.兄弟之间也熟识.可陆子衿成婚之后.在宫外建府.能走动的就只有陆笛谦和陆笙羽了. 虽然陆笙羽入宫只有四五个年头.可兄弟之间感情颇深.陆笛谦并不希望有一天他会和他敬爱的五哥反目成仇. 陆笛谦回到自己的寝宫时.祈月正在他宫里大发脾气.寝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部跪在院子里.个个胆战心惊.低垂着头.唯恐这未來的福晋不高兴. 祈月见陆笛谦回來.眉头蹙地更紧了.语气非常强硬:“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來.” 见她盛气凌人的模样.陆笛谦压根不愿搭理她.又见自己宫里的人个个跪在地上.他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因而紧蹙眉头.语气中还有未完全消下去的怒火:“你这是在干什么.” 祈月双手抱胸.挑起眉头.洋洋自得:“你宫里的奴才都不告诉我你的去向.我只是在替你管教这群不听话的狗奴才.” “我宫里的奴才怎么样.轮不到你湛王府的格格來管.” “你.”祈月气得脸色铁青.“下个月大婚后.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怎么就沒资格了.” 祈月任性自大的脾性总是让陆笛谦反感.不再与她多说.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说道:“都起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是.七皇子.”恭敬应允.宫女太监陆续起身.四处散开.忙着自己手中的活. 见陆笛谦要走.祈月跑过去伸开双臂将他拦住:“我话还沒说完.谁准许你走了.” 眉头皱得越來越紧.深深的川字在他额上显现.陆笛谦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你让开.我跟你沒什么好说的.” “那你听我说.”祈月不依不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湛王府虽不是皇室.但在整个盛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可不想别人说我祈月是捡了别人不要的破鞋.所以大婚前你必须安分地呆在你自己的寝宫里等着娶我.听到沒有.” 陆笛谦沒有回应她.厌恶地看着她:“说完了吗.” “沒有.”祈月突然笑了笑.神情得意:“不知道你听说了沒有.萧盈娣这个太子福晋做得好像并不快活啊.” 见陆笛谦脸色沉下來.祈月笑得越发得意:“当初她不是抛弃你.一心想嫁给太子么.结果呢.自食恶果.活该.不过算她识趣.沒跟我祈月抢男人.不然..” “啪.”祈月还未说完.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回神时.窜起一团怒火:“陆笛谦.你又打我.”冲着他怒吼一声后.抬起手臂也要还他一耳光.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强劲的力道紧握她纤细的手腕.疼得她眼泪都出來了. “陆笛谦.你混蛋.放开我.”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可终是徒劳.气得她抬脚对着他一阵乱踢. 陆笛谦终是松开手.将她推倒在地.同样是满身怒气.他怒瞪着她:“以后不准你再说她坏话.” “我偏要说.”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來.一边抚摸着疼痛的手腕.一边蛮横地冲他吼:“为什么不能说.你是我祈月的男人.你的心里只能有我.萧盈娣是你的皇嫂.你不许再去看她.” 听着祈月一声声怒吼.陆笛谦只觉得耳朵发疼.方才扇祈月耳光的时候.凝血的伤口再次裂开.涓涓血液往外流.滴在地上很刺眼.地上不断累积的鲜红终是引起了祈月的注意.看到陆笛谦手指被血染得鲜红.她吓得面色发白.连连后退. “血.血……”祈月用手捂住嘴.半晌才叫道:“來人啊.快來人.传太医.” ------------ 第60章 交易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回京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难以消化.加上碧珠被关柴房.不知如何施救.一切的一切使得萧盈娣心烦意乱.静坐湖边两个多时辰.寒风灌满衣衫.终是忍不住这冬日的寒气才回去. 身心疲累地回到东宫.宫人对萧盈娣视若无睹.甚者更是眼含轻蔑毫不避讳.她不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她嫁进宫來数日.嘴上说着疼爱她的太后却从未來过东宫.这些宫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渐而渐之.冷言冷语在萧盈娣面前也不再藏着掖着.丝毫不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回到倚梅轩.心烦被饥饿所替代.所幸小青记着萧盈娣的恩情.为她准备了些吃的. “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青瞧着萧盈娣脖子上的掐痕.担忧之色浮现面上. 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嘴角挂起一丝浅笑:“说吧.” “奴婢觉得福晋既然嫁进宫來.还是不要同殿下闹僵的好.毕竟往后的日子少不了殿下的庇佑.” 萧盈娣明白小青说得都是体己话.心存感激才会对她这番好言相劝.只是她和陆笙羽之间远沒有外人看起來那么简单.并不是她退.就意味着天下太平.相反的.她的退让只会让陆笙羽更加得寸进尺.陆笙羽娶她不过就是在她身边安插一个魔咒.让她不得安生罢了.不可否认.有时候她的确是太冲动了.但自小养尊处优养成的性子又如何能轻易改变. 未來的路还很长.她需要从长计议.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背倚靠在椅子上.盯着头顶的房梁发怔.小青将桌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刚一出门就听得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子爷吉祥.” 蓦地怔愣.早上她去找他.他视若无睹不愿理她.不过才半日功夫.却主动來找她.想不透他的來意.索性就不想.自椅子上起身.立在门边等着他进门. 手一推.合上门.陆笙羽寻了把椅子兀自坐下.冷峻的眉眼看了一眼呆立在旁沉默不语的人.眨眼间手中多了一只簪子.放到面前的桌上后.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沒想到你对待奴才还真有一套.嫁进东宫才几天.就把我的人都收买了.” “. 听着他的话.视线却是随着他的动作而去.萧盈娣轻扫一眼.片刻就认出这正是她遗落的簪子.原以为是落在路上了.如此想來.陆笙羽怕是已经知道昨日她偷听了他和太后的谈话. 既然心知肚明.萧盈娣也无需心虚;既然他不提簪子之事.她也不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萧盈娣抬眼看他.目光淡然.回了他的话:“我的陪嫁丫鬟已经被殿下关进柴房.东宫里的奴才们对我并无真心尊敬.也就小青肯听我差遣.仅此而已.说不上收买.” 她如今的地位虽大不如前.但不至于与宫女太监并齐.若不是陆笙羽之前有特地交代.那些宫女太监又怎敢对她冷嘲热讽. 面上笑容阴冷.陆笙羽嘴角轻扬.嘲讽之意略浓:“你还真当自己是嫡福晋不成.娶你无非是想让你断了嫁给顺谦王的念头.在这东宫里.你连个侍妾都算不上.别指望着会有宫女太监伺候你.” 在清平观的三年.她自己挑水洗衣、砍柴做饭.曾经的娇气早就抹掉了.有无人伺候.对她來说都不影响.断送她的幸福.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是陆笙羽娶她的目的.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若不是偷听到陆笙羽和太后的谈话.她会相信只要她顺从陆笙羽甚至讨好他.便能让睿王府平安.可如今看來.是她想错了.从三年前的那次意外开始.一切都是人策划好的.至于那个幕后主使.她未能猜测到.但太后和陆笙羽却是心知肚明的人.可见他们都是将自己利益放在前头.陆笙羽的利益虽未明说.但她也了解一二.唯独太后.最让她寒心. 想必当时她受陆笙羽威胁.向太后改变心意.誓要嫁陆笙羽为妻时.太后心里定是在偷笑.笑如意算盘打得丝毫不差.自始至终.她都是为人所利用. 作为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在各自谋取私利的皇宫里.要想生存.早已不再是依靠人那么简单了.这皇宫里.真的沒有人再可以相信了.除了她自己. 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面对陆笙羽时.脸上多了几分从容不迫.为自保.为保睿王府.她不能再依赖别人存活.她要依靠自己.所以她需要同陆笙羽打赌.早上在陆笙羽冷眸注视下.她沒能将思虑一晚上的话说出來.此时此刻她一定不能再退缩. “我们做一场交易如何.” 在陆笙羽眼中.萧盈娣不但是他所憎恨的女人.也是他最瞧不起的人.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声音低沉:“如果你仅凭那天听到的那几句话就认为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那么你就死了这条心.” 对于他毫不客气的回绝.萧盈娣不以为意.反而浅浅一笑.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桌上的那支发簪:“以你昨晚险些错手杀了我的憎恶程度來看.我遗失的东西.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即便你真要归还我这发簪.随便支个宫女过來就可以.何必劳你亲自送來.想必我于你并不只是让你有报复的快感这么简单.甚至说在你怒气未消的时候却还愿意來找我.说明殿下此次是有事而來.我说的对吗.” 萧盈娣一句道破他此次过來的原因.冷峻的脸上藏不住惊愕以及诧异.对于被人一眼猜中心中想法.陆笙羽除了短暂的惊讶之外.并不否认. 萧盈娣坐到陆笙羽对面.明珠大眼里目光坚定且不退缩:“既然殿下知道我偷听之事.那我也沒什么好隐瞒的.于私.我是你的仇人.于公.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人.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我存有夫妻之名.我们的荣辱已然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的所言所行必定不会损害你的利益.我只有两个要求.放了碧珠.保睿王府平安.” ------------ 第61章 佳人拜访 请使用访问本站。说这么多无关正題的话.萧盈娣的最终目的是要说服陆笙羽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陆笙羽既然亲自來找她.萧盈娣心里就有三分把握.至少她有能让陆笙羽些微妥协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就得看她拿捏得准确与否. 盯着那张从容坚定的脸瞧了许久.明明是一张看了许多年的脸.这一刻他却觉得陌生.忍不住要另眼看她.仅仅只是她今天给了他惊讶.心底对她的憎恶和讨厌并沒有因此消减半分. 一直以來萧盈娣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恃宠而骄的她说好听点.是心无城府.其实就是目光短浅、毫无见地可言的愚笨之人.可如今她分析得句句在理.条理清晰.想必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总结出來的.这个人真的是他所认识并憎恶的萧盈娣吗. 沉吟许久.陆笙羽冷冽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动摇:“以睿王府如今的地位.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萧盈娣眼中精光一闪.一字字铿锵有力:“就拿我在太后心中的利用价值.” 轻笑出声.不屑的神情过后.是饶有兴味的打量:“你凭什么肯定太后会为你所用.” 萧盈娣挑挑眉.面容故作淡然轻松.内心却是紧张不已.紧握的手心里布满细汗.迎视陆笙羽那双犀利的眸子.她险些有了退缩的想法.但想到至今还关在柴房的碧珠.王府里的人.以及身处边陲杳无音讯的阿玛.一张张亲切的面容从她脑海中快速闪过.让她的勇气一点点集聚起來.再次看向陆笙羽时.头微微仰起.从容不迫:“殿下昨天从太后那里过來.如果有所收获的话.根本不会为了我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对我动了杀心.当初太后擅自将芷柔许给顺谦王.为此你对太后便是心存不满.若非如今湛王爷的势力日渐强大.你也不会错乱了手脚.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在报复我的同时确实是想利用我拉拢太后.不过我觉得你走错了一步棋.就是你算到宰相不会同意冯雪和叶非凡在一起.却沒算到你娶了冯雪.却让叶非凡对你心存怨气.宰相如今虽上了年纪.但他膝下二子却不容小觑.” 萧盈娣说的半分不差.朝中官员明面上看起來刚正不阿.私底下早已是成群结派.陆笙羽是五年前才被接近皇宫.回宫之前乃至暂住睿王府之前的一切无从追寻.所以他的皇子身份一直不被人认可.其皇室血统至今仍有猜疑.也就只有范伊等几位大臣愿意为他效劳.如今的形势中.明显处于中立状态就只剩下宰相府.宰相的大儿子叶启凡生性正直.不与人同流合污.其立场尚未明确.而二儿子叶非凡这几年一直在外行军打仗.近來又备受皇上器重.封了他做护军统领.他随性自由.虽未与湛王爷自成一派.但因冯雪的关系.必定不会受他所用. 皇上虽然封他为太子.但野心尚在.唯恐自己的帝王之位被他夺去.所以对于他和湛王爷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既不参与.也不会适当援助.始终保持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只等坐收渔翁之利了.因而招兵买马之事只能交由宫外的温君义帮忙. 萧盈娣胸有成竹的模样尽收陆笙羽眼底.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本是主动的一方.如今居然反被她牵着走.审视了她许久.面上虽不动容.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期望:“你要怎么做.” “我怎么做你不需要知道.我会给你满意的答案.只要你放了碧珠.并保证我睿王府的安全.还有我阿玛.至于我..”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陆笙羽面前.氤氲的热气中她的双眼迷离而让人捉摸不透.“你要怎么处置随你.这是我欠你的.” 萧盈娣的承诺听起來很诱人.但陆笙羽并不是傻子.纵使叶非凡关系与她再好.也不会失去理智.盲目听从于她.而太后自始至终都是拿萧盈娣作为一个棋子.下棋之人怎么可能反为棋子所用.况且一个擅长用谎言來赢取自己所需之人.何來的可信度. 狐疑目光赫然.盯着那张淡然似水的脸道:“我凭什么信你.” 早就料到陆笙羽会这么问.萧盈娣微微一笑.目光瞥向窗外:“不入宫便不会知道这宫里人的喜好.殿下可了解蝙蝠.”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陆笙羽琢磨不透她想说什么.蹙起眉头不耐道:“不了解.” 执起热茶饮了一口.在陆笙羽探究的目光下.她幽幽开口:“蝙蝠的生活习性与人不同.它们白日休息.晚上才出來觅食.这宫里蝙蝠虽多.却独属东宫最甚.” 前一刻还眉头紧蹙、略显不耐.后一刻眉头渐渐舒展、不耐之色转换成讶然之色.陆笙羽望着眼前的女子.探究之意越浓. 东宫周围布满眼线.陆笙羽很清楚.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想弄清楚那几双盯着东宫的眼睛到底是谁派來的.但他沒想到的是入宫才几日的萧盈娣竟然一下子就察觉了.细细打量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此时此刻看來.却觉得陌生.三年的时间.她果然变了很多. 不去细看他眼中复杂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自小不爱读书.但对于骑射倒是精通.帮助殿下处理掉那些蝙蝠还是可以的.怎么样.殿下觉得呢.” 陆笙羽沉吟许久.饮掉杯中渐冷的茶水.直到离去前他都沒有给她回应.凭他喝下了她斟的茶水.萧盈娣知道她成功了. 沒过几日.冯雪亲自送碧珠回倚梅轩.碧珠身子依旧虚弱.双腿无力.由着春娇搀扶进來.萧盈娣心中感动万分却不知如何答谢. 碧珠躺在床上.面色仍旧苍白.不过较之前几日那惨白之色明显有好转趋势.想來是冯雪的功劳. 萧盈娣与冯雪坐在倚梅轩正间闲聊.看着冯雪那张温婉面容.心中暖流阵阵而过:“这些日子多亏了妹妹私下照顾.我才算是安心.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说些什么.总觉得一声谢谢远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冯雪浅浅一笑:“姐姐这般见外.而我來拜访姐姐.却未行礼数.岂不显得我有些唐突了么.”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萧盈娣有些激动.连连解释:“宫中礼数我大多不放在心上.妹妹可千万别多想.只是碧珠这事的确让你费心了.表达谢意是必须的.” “姐妹之间何必分得那么细.姐姐若真是觉得对我亏欠.那今晚我就在姐姐这里扰一顿晚饭可好.” “行.”说着.萧盈娣就将小青唤了进來.转头又问冯雪:“妹妹想吃什么.尽管说出來便是.” 冯雪只是随口一说.沒曾想萧盈娣却当真了.倚梅轩的处境冯雪又岂会不知.虽同处一宫.各院里却有自己的厨子.而幽兰苑里的伙食远远好过倚梅轩里的粗茶淡饭.若真要她说出几样菜名來.冯雪着实有些为难. 思虑再三.最后莞尔一笑道:“我依着姐姐平日里吃的饭菜就行.” 敏感的萧盈娣明白冯雪的顾虑.这一刻.她更加认定冯雪就是她这辈子的好姐妹.她让春娇跟着小青去.春娇是冯雪的陪嫁.冯雪喜欢什么.春娇定然是知道的. 待春娇和小青出去后.两心更贴近的姐妹二人又是闲话家常.聊到叶非凡的时候.萧盈娣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是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沒曾想进了宫.反而处处需要你來帮衬.说來还真是惭愧.” 提及叶非凡.冯雪脸上笑意渐散:“是我辜负了他一片心意.姐姐他日若有机会见到他.还烦请姐姐替我转告这份歉意.” “我会的.这也不怨你.感情是勉强不來的.你若不喜欢他.嫁给他也是不幸.长痛不如短痛.如今对他來说并不见得是坏事.”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萧盈娣最是明白.只是醒悟得太迟.不过也不算太晚.至少一切还來得及挽回. 用过晚膳.有宫女过來禀报说殿下在幽兰苑.冯雪不敢再多留.对萧盈娣歉意一笑后.和春娇离去. 碧珠被救出.一切又貌似回到了原点.如果睿王爷也能回京的话.萧盈娣此生才算是真的无憾了. 冯雪不时地会派人送些补品好药过來.大多是近日陆笙羽赏赐的.她用不完就送來了倚梅轩.萧盈娣素來不喜进补.将那些补药炖成汤喂给碧珠喝.短短数日.碧珠面色就红润不少. 只是倚梅轩里的宫女太监沒事喜欢暗地里嚼舌根.无非是议论冯雪派人送过來的补品.有的说她堂堂一个嫡福晋还要靠侧室施舍;有的说她迟早有一天会入住冷宫……众说纷纭.冷嘲热讽几乎日日可闻.萧盈娣不以为意.碧珠却沉不住气.听见几个宫女背后议论.她上前气得就要冲过去.却被萧盈娣拦住了. 碧珠一进屋子就气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萧盈娣知道碧珠是为她好.不忍责怪她. ------------ 第62章 真相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嘴长在他们身上.要说你也拦不住.即便你此时拦住了.就能堵住众人之口了.再者说你被狗咬了.难不成还要反咬回去不成.”萧盈娣坐在梳妆台前.一面由着碧珠为她散发.一面对她讲解处事之道.“这皇宫万千阴谋也不抵东宫危险.身为太子便未來的皇帝.继位之路如同陡峭悬崖.而我们就是陪同殿下行走在其间的人.想要保命.要么殊死一搏.要么静观其变.全神贯注走好脚下的每一步.我们既然沒有能力去孤身对抗宫中狠角色.那么就要适当缄默.与东宫利益捆绑在一起.倚梅轩里的人起内讧.百害而无一利.” 这既是说给碧珠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萧盈娣性子冲动.即便是在清平观紧闭了三年.冲动的性子还是会在某些情况下被激出來.望着铜镜中的那张脸.想起前几日给陆笙羽的那些承诺.如今想來才发现自己大话说得有些过了.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沒有挽回的余地. 沉默许久的碧珠幽幽开口道:“格格说的奴婢都懂.可奴婢就是见不怪格格被欺负.要不是那日奴婢粗心.格格就会出事.奴婢..” “嘘.”萧盈娣伸出手指.示意她噤声.也正是萧盈娣的打断才让碧珠顿时想起她刚才嘴太快.险些说了不该说的.心虚地看向萧盈娣.而萧盈娣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萧盈娣脸上凝重.吹灭房间里的蜡烛.室内瞬间漆黑一片.处在暗室里.碧珠满心疑惑. “格格.”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萧盈娣摸寻着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正好瞧见对面屋瓦上一个黑影移动.想必是见她房内烛光熄灭.以为她是入睡了.便打算寻个更近的位置趴着. 知道屋外有人监视.萧盈娣故意提高音量.对着漆黑的房间说道:“碧珠.我前几日做了噩梦.不敢一人独睡.今夜你就睡在我屋吧.” 以前在睿王府的时候.主仆两人时常同床而眠.如今萧盈娣这么说.碧珠想也沒想就应允了. 主仆二人躺在床上.萧盈娣却迟迟沒有说话.漆黑的房内.躺在身侧的碧珠因为方才说漏嘴.心虚不敢开口打破沉寂.以前两人同睡一起时.常常有聊不完的话.如今萧盈娣的沉默让碧珠心里更是不安极了. “格格.你睡了吗.” 萧盈娣依旧沒有应答. “格格.” 良久.听闻外面迟迟沒有动静.萧盈娣才出声.语句清晰.丝毫沒有半点倦意:“我沒有睡.” 顿了片刻.侧过身子.面朝着碧珠:“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沒.沒事啊.”碧珠的回答吞吞吐吐.明显在掩饰. 虽看不见碧珠的神情.但她是不是在撒谎亦或是隐瞒.萧盈娣很清楚.“碧珠.这宫里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如果我们都不能坦诚相待.又如何度过漫长而又孤寂的一生呢.我们之间不需要刻意隐瞒.” 见碧珠沉默不语.萧盈娣继续说道:“有些事你瞒着我不一定是好事.相反的.你说出來才会有解决的机会.总好过被他人发现.弄得我们措手不及的好.” 萧盈娣后面的那番话才真正使得碧珠动摇.碧珠掀开被子起身.跪在床前.开口便是:“格格.奴婢对不起你.” 夜晚寒凉.碧珠又只穿了间里衣.大病初愈的她实在不能再受寒.萧盈娣让她回到被窝里说话.碧珠执意不肯. 碧珠很少对她下跪.萧盈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担心她的身体.萧盈娣坚持让她回到床上.“三年前的家破都沒能让我倒下.还有什么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你先上來.” 犹疑片刻.碧珠终是爬上了床.耳边想起碧珠的低咽声.回想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若说蹊跷.唯独是她出嫁那日让她心存疑惑.心中一阵不安.似乎隐隐猜中碧珠刻意的隐瞒的事把八成与她出嫁那日有关. “我出嫁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盈娣的话让碧珠一时停止了抽咽.显然是沒料到她已经想到那里去了.半晌之后.泪珠密集下落.呜咽声变成了哭泣声. “格格.....”难以启齿的话语迟迟未出.萧盈娣的心却是绷得越來越紧.神色凛然.似做好万全准备:“说吧.” 碧珠眼一闭.眼中泪水不停滑落.卡在喉间久久说不出的话在一瞬间快速蹦出.语调极快.且怕隔墙有耳.说得极其小声.可萧盈娣终究是听见了. “格格已不是完璧之身.” 萧盈娣整个人震得完全沒了反应.脸色苍白.身子无力瘫软下來.饶是有所准备.也不曾想过会是这样一个让她难以预料的消息.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萧盈娣张了张嘴.再次求证:“你……你刚才说什么.” “那晚.格格那晚出了事情.”碧珠哭泣着说完.那一句话愣是在萧盈娣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俨然就快要淹沒她的思绪. “所以新婚第二天.你才会割破自己的手指冒充落红.”萧盈娣平淡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空灵而可怕. “是.”碧珠应得小声且谨慎.“那夜殿下喝醉.奴婢想借由殿下酒后乱性掩盖格格非处子之身的事实.可是……都怪奴婢太粗心了.所以才会弄巧成拙.”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就剩下梓月了.” 萧盈娣紧绷的心稍微松懈了一点.梓月和碧珠都是伺候她多年的丫头.早已是左膀右臂.想來她们不会将这消息说出去. 其实自打嫁进皇宫的那刻起.萧盈娣就沒想过会在这深不见底的利益纠纷中明哲保身.只是她实在想不透有人竟然早在她出嫁那日就布好了局等着她跳.那晚碧珠和梓月走后.飘进房间里的奇异香味原來根本不是普通香料.而是参杂了迷魂香.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翌日碧珠和梓月神情怪异.可睿王府里的家仆都是在王府伺候多年.进进出出都是知道的.到底是谁能避过人眼.趁天黑进入她闺房. 难怪那天早上起來觉得头晕乎乎的.腰酸背痛.腹部更是剧痛.原來其真相远远比她想象到的可怕.到底是谁要害她. 往往对事情真相了解得越透彻.就越让人对这世间充满着警惕和防备.三年前那碗陷害她的补汤尚未弄清楚.眼下她又在出嫁前一夜失身.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人设计好的.以后还有多少陷阱等着她跳. 萧盈娣不敢想象.哪怕只是想三年前的事加上她失身这两件事.她就浑身发寒.目光移向窗外.紧闭的窗户阻挡了外面的一切.这所有针对她的阴谋与在屋外暗中观察她的人都是一伙的吗.如果是.她真的有必要弄清楚那跟踪他的人到底是谁派來的了. 迟迟不再说话.而是兀自发愣.以至于碧珠叫了她几次.萧盈娣都沒有听见.最后碧珠扯她衣袖.她才晃过神來. 感觉到萧盈娣将头转了过來.碧珠惶恐不安地道:“格格.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萧盈娣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早已不是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陆笙羽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如今她拿着太后和叶非凡做筹码才换得片刻安宁.若是他知道他娶回來的嫡福晋早在婚前就已被人糟践.萧盈娣很难想象那时的睿王府还能不能保得住. 疲累席卷身心.萧盈娣却无半点睡意.碧珠将头蒙在被子底下.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有呜咽声传出.萧盈娣叹了叹气.安慰她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好在现在除了你和梓月沒有其他人知道.只要消息未被传开.我们还有机会.” 睁着眼睛想了一晚上.始终沒有想到半点对策.在宫里孤立无援很难自保.萧盈娣烦恼未解.翌日醒來.就见一宫女神色慌张地跑进倚梅轩.不等她搞清楚什么情况.那宫女就跪在了萧盈娣面前.嘴里一个劲地说道:“嫡福晋.求你救救侧福晋.” 萧盈娣瞧了瞧认出这宫女是幽兰苑的人.一听冯雪有事.萧盈娣连忙上前.边往幽兰苑的方向而去.便问身后尾随的宫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宫女唯唯诺诺地回答:“是春娇……是她…惹恼了太后…侧福晋是无辜的…”从宫女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萧盈娣也明白了大概. 匆忙赶去幽兰苑时.太后和元妃都坐在正堂.屋中央跪着冯雪和春娇.今日陆笙羽一大早就出宫去了.也难怪宫女会跑來倚梅轩找萧盈娣的. 一进屋子.幽兰苑的人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面前.太后冷着脸.怒瞪着冯雪.而坐在其旁的元妃面上无喜无怒.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萧盈娣匆匆行礼.低眼扫过冯雪.只见她满脸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了似的.跪在她旁边的春娇也亦是如此.双腿发颤.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这些天來.冯雪似乎并未和太后有什么接触.怎么会惹恼太后. “太后.不知侧福晋何事惹恼了您.”想要为冯雪求情也必须先弄清楚缘由.那小宫女许是惊吓过度.表达不清.她也顶多是知道春娇说些触怒太后的话.可具体什么话.她却不得而知. “盈娣.这事跟你沒关系.前几日听闻你身子不好.哀家也是缠绵床榻多日.也沒能來看你.如今可好些了.” ------------ 第63章 炫耀 抬眸看着眼前的太后,虽说着关心她的话,可听在萧盈娣心里不过是客气的寒暄罢了。一个将她当做棋子的人,她又怎么能如以前那样对于太后的关心雀跃不已呢?如果真的担心她,即便是身体抱恙,遣个宫女过來询问一番总不为过吧。 低头垂目,又行了一礼:“承蒙太后关心,臣妾好多了。” 太后挥了挥手道:“如此便好,眼下沒你什么事,你先退下歇息去。” 萧盈娣不但沒离开,反而跪在了冯雪身边:“臣妾本是东宫主位,她们犯错,臣妾难逃职责。” 太后一时无言,拿萧盈娣沒辙,一旁的元妃开口替太后解围道:“嫡福晋,这真不关你的事,是侧福晋沒有管好自己屋里的奴才,说了些大不敬的话,理应受罚,你又何必跟着受罪呢?” 萧盈娣执意不起:“既然要受罚,臣妾愿一同受罚” “姐姐……”冯雪在一旁感动地低声唤她。 一直哭泣的春娇见萧盈娣为她求情,心里有了希望,连连向太后哀求道:“太后饶命,是奴婢嘴贱,说错话,求太后饶命……” 萧盈娣虽不清楚春娇到底说了什么使得太后远在安宁宫都不由得怒气冲冲而來,但好歹冯雪待她不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给冯雪受到伤害,包括春娇。 “太后,臣妾虽不知春娇说了什么话,但臣妾想她绝对是无心之过。她不过是个奴才,怎敢说出大逆不道之话呢?兴许是旁人听错了也未可知。还请太后娘娘三思。”见太后依旧面不改色,萧盈娣想了想,又说道:“侧福晋近日深得殿下之心,而侧福晋对其陪嫁丫鬟春娇又重视得很,春娇若真被赐了死罪,侧福晋自是难过至极,如此而來殿下和太后之间难免心存间隙,太后难道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若非看透与太后之间的姑侄关系,她也不至于扯出陆笙羽。 听了萧盈娣的话,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沉吟许久,最后竟是挥了挥手,说道:“幽兰苑宫女春娇以下犯上,本应赐死罪,念两位福晋替她求情,张嘴三十并杖打二十大板!” 春娇一听,虽免去死罪,但惩戒亦是不轻,脸色苍白的更加厉害。冯雪却是感激谢恩。待到太后一走,冯雪惊吓过度之后竟晕了过去,萧盈娣赶紧让碧珠和另一个宫女将她扶进房内。 走出幽兰苑,沒曾想太后还在。太后瞧了萧盈娣许久,眼神复杂,或诧异,或打量,或狐疑。 半晌之后,太后才说道:“盈娣,你当真以为哀家是因为春娇的事才惩罚幽兰苑的人吗?” 嫁进宫近一个月,侧福晋受宠,与太子夜夜缠欢,嫡福晋却独守空房,纵使东宫消息守得再严,也沒有不透风的墙。萧盈娣失宠,明面上更像是陆笙羽对太后的一种挑衅,太后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见萧盈娣垂头不语,太后又说道:“哀家这是为你好。若不替你好好惩戒幽兰苑的人,有朝一日岂不要欺负到你头上不成?那个时候你这个东宫正位又岂能长久?” 不经意扯起嘴角浅笑,明明是有利可图,却总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吧。 明知太后的本意,萧盈娣却不拆穿,只说道:“臣妾多谢太后厚爱,只是恩宠之事,强求不來。殿下喜欢侧福晋,臣妾就算百般阻拦又如何,倒不如安分度日。免遭他人算计对臣妾來说就已经知足了。”说着,萧盈娣抬起头,目光落在太后那张惊讶的脸上,更像是一种无声质问。 春娇一事之后,萧盈娣和冯雪的关系可谓是亲密无间,时常一起聊天,沉闷的宫中生活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下半年宫里的喜事真是一桩接一桩,先前是贤妃的喜宴、随后是太子婚宴,眼下又到了七皇子与祈月格格的婚期,好不热闹。 碍于湛王爷战功显赫,他的女儿出嫁场面自然是不可小觑,但宫中有太子婚宴在前,再隆重也不能比过太子,所以在婚宴的开支用度上明显少了许多。皇上的安排合情合理,看在湛王爷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不管皇上作何想法,湛王爷打算在自家王府大摆酒宴,宴请四方來客,光是收到喜帖的都有上百号人,其气派俨然高过了皇上在宫中所办的喜宴。皇上为此在议和殿对着一通奏折大发脾气,怒骂地方官员克扣朝廷拨下去的银两,使得江南水患迟迟未解决,然而被骂的那几个官员正巧是湛王爷的人,所以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心中所骂的是湛王爷铺张浪费、不体恤民心疾苦。 婚期已定,陆笛谦被封为秦南王,如今宫外的王府已在日夜加紧修建。时常有宫人來询问陆笛谦如何规划王府布局,他都无一回应,整日懒散,沉溺于美酒佳酿中不问世事。他的堕落颓废引來湛王爷极度不快,在府内多次责怪祈月有眼无珠看上一个胸无大志之人。以陆笛谦现在这模样,即便是封得王爵,也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湛王爷早已经不指望他了。 秦南王大婚前一天,沒曾想祈月格格会造访倚梅轩。 看着祈月得意洋洋的模样,萧盈娣已然明了她的來意。随看不惯她神气的模样,但作为礼数,萧盈娣理当恭贺一番:“明日祈月格格和秦南王就要大婚了,既然格格提前來了,那就祝福格格和秦南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了。” 祈月挑起眉头,冷哼一声:“不用借你吉言,我和秦南王也会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的。我当初就说过,我看上的东西,沒有得不到的,跟我祈月抢东西的人,只是不自量力,到头來只有输的份。”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萧盈娣,笑得无比得意。 从头到尾萧盈娣都无心与祈月争夺什么,被她当做劲敌对待,萧盈娣委实觉得有些冤。但她是湛王爷的女儿,有些话说了也无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盈娣无声看了一眼身后的碧珠,碧珠便走出屋子,沒多久,又端了个锦盒进來,萧盈娣则笑着说道:“格格既是嫁给了秦南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玉如意就送给格格当做贺礼了,礼轻情意重,还望格格收下。” 不料祈月看也不看一眼,冷笑道:“湛王府里贺礼堆成山,玉如意之类的自然不在少数,你还是自己留着日后受伤好打发宫女太监跑个腿什么的,免得哪天小命丢了还不自知。” 萧盈娣强颜欢笑道:“那我就多谢格格美意了。”说着,挥了挥手,示意碧珠回到自己身边來。 太子怒掐福晋的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后來因秦南王大婚的喜讯才渐渐被人所淡知,如今祈月特地拿这个说事,暗指她不受宠,连倚梅轩里的太监宫女都给她脸色看。作为曾集万千宠爱的亲王格格,萧盈娣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嘴角的笑意淡去,脸色微沉,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眼见祈月目含挑衅,萧盈娣最终还是紧握双手,逼着自己咽下心中那股气。她打小就不待见祈月,以前进宫每每遇上祈月,总是免不了争吵,若不是昨夜碧珠跟她说出那番真相,她何至于任人欺辱,却还要笑脸相迎。 祈月看了萧盈娣一眼,伸出自己的双手仔细端详,余光不还望关注着一旁的萧盈娣。 到底是吃过苦受过罪的人,萧盈娣怎会看不出祈月的心思,假装诧异道:“格格手腕上的那对玉镯子可真好看,见那成色想必少有。” 祈月轻笑出声,尽显得意之色:“那是当然。这玉镯本是秦南王的母妃当年送给他未來福晋的,眼下他将这送给了我。咏妃娘娘送出手的东西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萧盈娣笑了笑:“看來秦南王很认可格格,格格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哼。”祈月轻扫她一眼,“当初他有意娶你,都是太后的意思,与情爱无关,这是最好的证明。”说着,她又扬了扬手腕上的玉镯子。 萧盈娣笑而不语,与一个成心來挑衅的人说话,委实疲累,也沒有挑起话头的兴致。加上她心中本來诸事繁多,无心应付祈月,正愁沒有理由遣她走时,只听得一声轻响。 祈月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将饮入口中的水又吐了出來:“呸!这是隔夜茶么?好难喝!” 这是碧珠泡的茶,还特地选了上好碧螺春,竟被说成是隔夜茶,她心里自是不好受,正要上前回应,她的手腕却被萧盈娣紧紧抓住。以为萧盈娣是要阻止她冲动行事,低头侧目,才发现萧盈娣面色沉郁,双颊蠕动,想必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抓住碧珠的手腕,企图克制自己。 紧握碧珠的手腕,萧盈娣的脸上强扯出几丝笑意:“我这倚梅轩粗茶淡饭用惯了,想必格格是不习惯的了。那我也就不留你了,碧珠送格格出去。”怒气虽未发出,但不表示她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主。 逐客意思非常明显,祈月又怎会听不出來,她轻哼一声,站起身來道:“若非当你这人存在,我也不愿多跑这一趟。” 语毕,祈月嚣张离去。 待到祈月身影消失在门口,萧盈娣这才掀起碧珠的衣袖,看着上面几条红印,抬头满眼愧疚:“刚刚弄疼你了吧。”说着,拿來药膏替她擦抹。 “噗。”碧珠突兀一笑,引來萧盈娣困惑抬头。 “笑什么?” 碧珠笑着答道:“笑格格刚才的样子,当格格抓起我的手时,我还以为格格是要提醒我不要冲动呢,谁知格格跟我一样气得不轻。” 萧盈娣扯扯嘴角:“秦南王明日大婚,祈月又有湛王爷护着。当时我真怕自己忍不住挑起事端,惹來麻烦。”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如今烦恼已经多得应接不暇了,安分一点还是好的。” 碧珠赞同地点点头,想起了什么又不满嘀咕道:“祈月格格方才的模样也真是好笑。格格明明就知道咏妃娘娘送给秦南王爷的玉镯子早前就摔碎了,她还以为格格不知,故意在你面前炫耀那样子好不滑稽。奴婢想如果当时格格拆穿她的谎言,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碧珠呵呵直笑,萧盈娣抬头瞪了她一眼,她才低下头,渐渐退去笑意。 “如果我当时真那么做了,那我们今后的日子会更难走。以祈月的性子,我若让她难堪,她又岂会善罢甘休。对于祈月,我倒是不怕,有把握应付得了,但你可别忘了她可是湛王爷的女儿。睿王府一直都是湛王爷想要除去的对象,三年前害得贤妃失子,决不至于严重到削爵发配的地步,皇上与湛王爷之间的明争暗斗多年,而我阿玛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所以湛王府的人能不招惹尽量别惹。” ------------ 第64章 把酒言欢 碧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感慨道:“还是以前好,以前王爷还在的时候,格格生活得无忧无虑,不用像现在这个端着一颗脑袋谨慎度日。要是时间能倒退就好了。” 这世上如果有那么一群人渴望着能回到过去的话,那一群人中绝对会有萧盈娣。回到三年前,甚至回到陆笙羽沒有出现在王府的那年之前,她依旧是亲王格格,他阿玛还是睿亲王。或许总有一天陆笙羽的皇子身份会被召开,然后住进皇宫,但那都与她无关,她不会认识他。 她每天和叶非凡混在一起,到了某个适婚的年龄,阿玛让他们两人成婚,而那时叶非凡也沒爱上冯雪,她的一生又会是怎样? 虽然这是无法实现的,亦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她知道不管怎样,绝对比她现在幸福。至少那样她生活无忧,不会担心被人卷进黑暗的漩涡,不用草木皆兵,活得战战兢兢,满心疲累。 翌日,一大早房间里就陆陆续续走进來几个宫女,习惯了只有碧珠在身侧伺候着,房内突然涌进这么多人,萧盈娣委实不适应。 见萧盈娣怔愣,其中一个宫女说道:“今日秦南王大婚,格格作为太子福晋,理应打扮地隆重些,得了殿下指令,我们才敢过來替格格梳洗打扮的。” 虽说如此,萧盈娣还是不习惯眼生的宫女服侍自己,况且那几个宫女本是她倚梅轩当差的人,那个说话的宫女她自然认识,叫彩月。彩月说是奉殿下之命才敢进來服侍,既解释了她们对她冷眼相待的原因,又为自己留有一丝余地,连宫女都擅长玩弄心机,果真不简单。 不理会彩月和其他几个宫女,视她们如若空气。几个宫女站在屋子里,略显窘迫,对看几眼后,都各自忙碌开來,选衣服的选衣服,添炭火的添炭火,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好不殷勤,只是与她们明日里的冷嘲热讽对比下俩,显得过于讽刺。 彩月走过來,满脸堆着笑:“福晋,奴婢來为你盘发髻吧。” 萧盈娣面容淡然,说道:“你们平日里伺候我的机会不多,我的喜好你们尚且还不知。碧珠伺候我多年,机灵手巧自是不在话下,各种发髻也是信手拈來。”说着,唤了碧珠过來。 萧盈娣这话虽是委婉回绝,但又怎听不出來其中的责怪之意。彩月干笑着呆立一旁,窘得脸臊红一片,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眼见片刻之间,碧珠就挽好了发髻,彩月忙端起首饰盘,拿起一支缀满珠玉的金钗,殷切讨好地说道:“这支镶珠宝鎏金簪看起來雍容华贵,配上福晋这张天生丽质的脸,可谓是锦上添花,一定能艳压群芳的。” 那镶珠宝鎏金簪是那日去安宁宫太后赏赐的,彩月捧得那首饰盘里多数都为太后赏赐,贵重那是自然,只是太过华贵,戴在头上倍感沉重,所以萧盈娣并不喜爱这种高调奢华的首饰,是而一直放在梳妆台上,并未动过。 如今彩月提起,萧盈娣忍不住想起许久未见的太后,心里一阵沁凉,本就对金银首饰无爱的她,心中又多了几分怒气,透过铜镜对彩月狠狠瞪了一眼:“我只不过是参加秦南王的喜宴,又不是选秀。今日秦南王和祈月格格才是主角,怎可一夺他们风采?况且今日出席的妃嫔众多,如此惹眼是要招來谁的宠幸?” 萧盈娣的话堵得彩月无言以对,若说妃嫔为争夺君心,盛装打扮倒有重获恩宠的机会,但她不过是太子福晋,出席今日喜宴,算作绿叶陪衬,既不需要吸引皇上获宠,亦不可盖过新人之貌,所以彩月的话难免有些欠考虑。 本意是要夸赞福晋貌美,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彩月怔愣片刻后,尴尬地放下首饰盘,去帮着其他宫女做事。 萧盈娣不是个爱打扮之人,仅有的两次隆重打扮分别是上月大婚时,还有一次便是今日。上次陆笙羽回到新房时,醉醺醺的,倒床便睡,不曾看过她的模样。如今是第一次见她好生打扮一番,第一眼望去,黑眸中掩藏不住惊艳,片刻之后惊觉失态,又恢复以往对萧盈娣常有的冷淡。 昨夜陆笙羽睡在幽兰苑,所以冯雪是陆笙羽一同出來的。冯雪本就温婉美丽,平日里也是略施粉黛,看起來端庄大方,只是今日她身穿绯色宫装,发髻上头饰较她平常多了一些,最惹眼的便是蝶戏双花鎏金簪,整个人看起來雍容华贵,与萧盈娣略显端庄素雅的打扮对比,冯雪更像是嫡福晋。 冯雪许是看出了这一点,脸上窘迫尴尬,忙走上前,说道:“素日姐姐不曾打扮已觉得清丽脱俗,如今只是略微打扮一番,竟是倾城佳人,惹得我好生羡慕。” 萧盈娣半打趣地说道:“妹妹也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说羡慕我岂不是取笑我了?” 冯雪脸更红,急急说道:“我沒有取笑姐姐的意思,只是我与姐姐站在一起,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指不定会以为我这是有意要掩姐姐风采了。”说着,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本是不喜这样打扮,但这是殿下特地嘱咐宫人的,我也不好违背殿下的意思,姐姐不会生气吧?” 萧盈娣看了看陆笙羽,只见他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打量,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分明就是陆笙羽故意的。他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现在以什么心态处事,高调之事她断不会做,然而他有意让冯雪打扮成如厮模样,难道仅仅只是想要向所有人展示她不受宠的事实,然后给太后一个下马威?可这样的结果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当时肯放了碧珠就表示他愿意与她达成交易,既然如此,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又细瞧了陆笙羽几眼,可他脸上并无半点表情,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好作罢。 进入瑶光殿时,殿内已有不少人到了,萧盈娣和冯雪尾随陆笙羽坐下。甫一坐下,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萧盈娣和冯雪身上,私下里交头接耳,虽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抵是讨论两人着装打扮的问題。习惯了当做被议论的对象,所以萧盈娣显得不以为意,而陆笙羽另一侧的冯雪明显羞窘极了,低着头,身子更是倾向陆笙羽,恨不能躲在他身后不再见人。 素云嬷嬷扶着太后进殿落座,视线落在萧盈娣和冯雪身上时,温和的面容暗沉下來,神色复杂。 皇上还未进殿,殿内交头接耳者甚多。对于皇家宴席一类,萧盈娣早已沒了兴趣。以前年纪小,不懂事,陪同阿玛参加皇宴,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欢喜得很。如今对山珍海味既沒了兴趣,对于宫中的人又心生提防,如此一來,宴会就显得越加无趣。 随着皇上进殿,殿内渐渐安静下來,直至鸦雀无声。贤妃待产不能参加,坐在他身边的是元妃,前几日元嫔被晋封为妃,一时之间流言蜚语不断,比之当年贤妃的盛宠,元妃略超一筹,甚至有人拿起曾经深得帝心的颜妃來做对比,说元妃俨然成了第二个颜妃。不过有人却不以为意,后宫妃嫔受宠向來只是一时,不可长久,元妃因着年轻美貌才会让圣上着迷,而贤妃有的却是一张和颜妃极其相似的脸蛋。 不可否认,皇上第一眼就看中贤妃,并盛宠至今,多少与她神似颜妃有关。 皇上拥着元妃扫视一眼整个瑶光殿,除开他左手边的一张桌子上无人落座之外,基本上都到齐了。又回望了一眼他左手边,眉头蹙起,眼含不悦。 正待众人揣测君心时,一个身影大步走进殿内,随即是爽朗的声音响起:“臣有事來迟,还望皇上恕罪。” 嘴上说着饶恕之话,身子却是站直而立,丝毫看不出半点敬畏,皇上不悦蹙眉,身旁的元妃扯了扯他衣袖,凑近几分,低语道:“今日秦南王大喜,皇上何苦为了这种人扰了兴致。” 元妃说话间,湛王爷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虽听不见她与皇上之间的谈话,但他犀利的眼中却带有几分狐疑。 皇上看着湛王爷,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心虽不悦,嘴上还是带笑道:“既然來迟,不受罚说不过去,那就自罚三杯吧。” “是,臣甘愿受罚。”湛王爷为自己斟满三杯酒,一杯杯饮尽,方才落座。 陆笛谦作为今天的主角,喝酒自是不可避免。一番下來,陆笛谦脸颊绯红,脚步不稳。席间一直装作沒事人似的接受着众人的祝福,直到酒劲上來,头昏脑胀,理智渐渐被醉意取代,摇晃着身子走到陆笙羽那一桌前,目光从萧盈娣身边扫过,落在陆笙羽身上,举起酒杯,说道:“上次皇兄大婚,臣弟抱病未能出席,今日这第一杯酒臣弟理当自罚。”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又斟满一杯,说道:“这第二杯酒臣弟敬皇兄和皇嫂,祝你们幸福。” ------------ 第65章 喜宴 陆笛谦果真是喝醉酒了,他本是今天的新人,本该收到旁人的祝福,他却发过來祝福别人,众人登时愕然相望。 萧盈娣不胜酒力,对于陆笛谦的敬酒她又难以推辞,余光瞥向身旁的陆笙羽,只见他已经端起酒杯,等着她一同举杯。看來她是指望不上陆笙羽替她挡酒了,暗自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三人碰杯,一起饮尽。 辛辣的酒水穿过喉间,呛得萧盈娣不得不掩嘴咳嗽。本以为喝完这一杯便沒她什么事了。谁知湛王爷竟站了起來,对着她亦是遥遥举杯:“以往臣与嫡福晋之间有过不愉快,今日这杯酒臣敬嫡福晋,就当是为过去的不愉快画上句点,嫡福晋觉得意下如何?” 萧盈娣打量着湛王爷,心中困惑不已,湛王爷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什么目的?三年前她害得贤妃失子,代价便是整个睿王府,这样一个人怎会宽宏大度,与她冰释前嫌?萧盈娣侧目看向一旁的陆笙羽,只见他正忙着替冯雪挡酒,丝毫不曾关注她这边。 “嫡福晋难道不愿喝下臣这杯敬酒么?” 湛王爷的再次询问,更像是一种逼迫,抬眼扫视,只见与在座亲王对饮的皇上都忍不住将视线睇向他们这边。看來这杯酒是非饮不可了。 萧盈娣执起酒杯,与湛王爷遥遥一敬,面上淡然一笑道:“三年前是我不懂事,害得贤妃痛失爱子,理应是我先赔罪才是。沒曾想湛王爷心胸大度,不与我计较,这杯酒我敬王爷。” 语音刚落,仰头一饮,杯中酒水尽数吞入腹中。 在座的亲王大臣见湛王爷对萧盈娣敬酒,也纷纷对她举杯相敬,渐而渐之,数杯酒入腹,肚中似有大火窜起,烧到她喉间,干涩难受,胃里更是极其不舒服。望向席间的双眼恍惚迷离,人影重叠,使得整间屋子异常沉闷。索性陆笛谦即使救了她,那些亲王大臣才纷纷将重点从她身上转回到陆笛谦身上。 开席之后,陆笙羽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冯雪身上,萧盈娣也落得自在。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屋子,一出來,夜晚的冷风吹在身上,使得她醉醺醺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三分。 盲目地朝着瑶光殿外的小路走,回头看了眼殿内的喧闹声,萧盈娣分外难过。许是人醉后,心更加敏感,容易触景伤情,较之殿内的喧闹,她却感到一阵孤独。 走了一段距离,萧盈娣支开碧珠:“碧珠,你在这儿等我,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可是格格你现在喝醉了,奴婢怕你,,” 萧盈娣挥了挥手:“我沒事。” 冷风凄凄,夜凉如水,不管未來的路多么坎坷,路途中是否布满荆棘,萧盈娣都想将它们放在一边,此刻的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头有些微晕眩,脚步错乱,几次险些摔在石子路上。 踉跄着步伐,在昏暗的小径上走着,一不小心绊倒了路边躺着的一块石头,眼看着就要撞向一旁的石山上,但她未能撞上,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紧紧揽住她,顺着力道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萦绕在她周围,眼眶一红,怔愣之中不知作何反应,直到胃里有酸浊的东西涌上喉间,下意识地推开身后的人,蹲下身子,在路边吐了好一阵子。重吐几下后,胃里仿若被掏空了,虽然难受,但酒醒了不少。 缓缓站起身,身后的那人已经不在,只剩下她一人站在这昏暗的小径。忍不住凄凉一笑,今时今日她还在期望什么?不是很早就说过要放手吗?为何还如此贪念他的气息? 怅然若失地行到一个亭子底下坐下,高挂的红灯笼落下喜庆的红光,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宫里难得的宁静,太过专注以至于有人过來还浑然不知。 “格格,來,喝点水漱漱嘴里的酸味。”一声温润的嗓音穿破寂静的夜空悄然落在萧盈娣耳边,恍若幻觉。 待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一个茶杯时,她才发现并非是梦。原來他不是离开,而是去为她断漱口水了,满是创痕的心在一刻有了温暖的触觉,即便只是短暂的,她也忍不住想要抓住。 接过茶杯,将嘴里的酸浊残留物清漱干净。在抬头时,只见陆子衿手中多了一包东西,不待她细猜,就听得他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奶酪糕,吃点这个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一瞬间,萧盈娣的心被暖流击中,眼中泛着潮湿。她曾经最爱吃的奶酪糕还有多少人记得呢?以前她阿玛作为出使西域的使者,每每回京都会为她带几分奶酪糕回來,可自打她阿玛被贬,她已经很久沒有再吃过了。 她会有如何大的感触,并非是因为重新尝到久违的味道,而是她以为并不关注她的陆子衿,却记得她的喜好,只可惜他们两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属。 敛去内心的汹涌澎湃,沉吟许久,才找回自己淡然的声音:“如今我不是睿王府的长格格,而是太子福晋,王爷不该叫我格格。” 拿着一包奶酪糕的手微微一颤,暗夜里看不清陆子衿的表情。良久,他将奶酪糕放在一旁,声音透着几分哀伤:“上次你说你要远离我的世界,你是认真的吗?” 张了张嘴,本该痛快地回答“是”,可那个字却在她喉咙上生了根,卡在那里吐不出來。她的无尽沉默中,陆子衿又带有几分期许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吗?”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刹那,萧盈娣的心被震住了,那一刻她是犹豫的。陆子衿是她爱了多年的人,那份对他痴迷的爱陪伴她走过年少,刻苦铭心的情愫只有她自己最懂。只是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萧盈娣深吸一口气,拽紧拳头,强忍着心中的痛,字字逼出:“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是人呢?人的一生是马不停蹄向前的,沒有回头路可走。” 站起身子,不愿再逗留此处,只想快步离开。 身后却传來状似陆子衿的呢喃声:“可是你对我说过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來!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不爱读书,可太傅念出这首诗时,她却深深记住了。只因里面有他的名,她就欢喜雀跃,吵着让太傅写下那首诗,她无数次的临摹,才拿出顺眼的那一副送给他,那天她学会了写“子衿”二字,说來可笑,这是她最早学会的两字。 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头顶的红灯笼,漆黑无边的夜空唯有这灯笼带有一丝暖意,侧耳倾听,隐约还能听到瑶光殿里传來的欢笑声,镇定心神,故作冷漠:“曾经是我年少无知,那首诗王爷还是烧了吧。” 说完,匆匆离去,眼泪滑落,融在夜晚的冷风中,更是凄凉。为何他不早早说这句话?为何在她执着于他时,他却毫无半点回应?为何在她已成了别人的妻时,他却开口说后悔?再怎么不舍,再怎么眷念,他终究是迟了一步。如果她沒嫁给陆笙羽,那么就算是屈居她庶出妹妹之下,做顺谦王的侧福晋,她也愿意,为了爱情,那些被她供奉的骄傲也可以放下的。 擦干脸上的泪渍回到瑶光殿,刚一进殿,陆笙羽的视线就直直落在她身上。不是第一次被陆笙羽那样直落地盯着,唯独这一次她竟有些心虚,低垂着眼,不敢直视他那双锐利的双眸。 刚一落座,陆笙羽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用只两人能听得到的音调说道:“会个情郎竟是落泪归來,你倒是用情很深呐。” 这句话听着像是身为夫君的在吃醋,不过陆笙羽那双冷嘲热讽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不会为她吃醋。 心里乱糟糟的,实在不想在跟陆笙羽再起什么争执,所以她压低声音回道:“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你所说的会情郎之事,我实在不懂。” 陆笙羽面朝着众人,嘴角却扬起冷笑:“你前一脚出去,皇兄后一脚也出去,以你们俩曾经的关系,说不是私下里商量好的,也难以让人信服。” 再做辩解只会挑起他的怒气,索性不再解释,反而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在意我是否和顺谦王出去私会,我会怀疑你是在吃醋。” 陆笙羽无声冷笑,这次他转过头,直视她那双眼,黝黑的眸子里冰冷地如同藏了一个小型冰窖:“你真是高看自己了。我只是要提醒你,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人,别落人口实,让我难堪。” 萧盈娣敛去心烦意乱,同样直视他,目光坚定:“只要殿下信守承诺,保我阿玛和睿王府平安,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会做到。” 陆笙羽嘴角勾勒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此最好。” ------------ 第67章 昔日颜妃 水伊阁坐落在湛王府的丛林掩映中,湛王爷打仗起家,警惕性极高,是而湛王府内外戒备森严,然而最严的当属水伊阁。层层叠叠的侍卫守在其周围,日夜轮班,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逃其中。 水伊阁环水而绕,要去那里必须得坐船,看得出湛王爷尤其紧张那水伊阁中的人。方行至水伊阁附近,就听闻悠扬的琴声传來。 琴声悠悠,悦耳动听,然而曲调中却藏有女子浓浓的哀伤,凄缠颇恻,委婉低沉,如同潺潺流水,却满是悲戚。 这正是卿若独特的曲风,紧闭双眼,伴着湖风,湛王爷却很是享受这琴声带來的安宁。 “属下叩见王爷。”一声清朗的声音落下,打破了湛王爷静心的享受,湛王爷不免皱起眉头,很是不悦,但一想到水伊阁中那女子,面上却是缓和不少。 “我去看看她,为本王准备船只。”湛王爷目光不由得地睇向湖中心那座木屋,以往严肃的面容踱上了柔和的色泽,是极小人能瞧见的神情。 夜晚冷风吹拂下,浅薄月光洒在荡漾开的水波上,如同碎钻一般晶亮。木屋中的琴声越來越大,越來越动听,即便是哀婉凄凉的曲调听在人心,也是种无尽享受。 “王爷,小心。”船缓缓驶向湖中心,湛王爷醉意虽被风吹醒不少,但上岸时脚步依旧有些不稳,险些摔进湖里。 听到他们的动静,悠扬琴声嘎然而止,一个重音落下,仿佛正宣泄着弹琴人的不满情绪。 湛王爷推门而入,远远便见一中年妇人端坐在窗边,脸上虽残留岁月走过的痕迹,但眼角浅浅皱纹依旧遮掩住她曾经的美貌,即便只是端坐着,其华贵之气亦是不可忽视。半敞的窗户里冷风肆无忌惮地吹在她身上,却浑然不知。 湛王爷拿过一旁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素日锐利的眸子竟有了旁人无法见到的温柔:“夜晚风凉,你身子骨本來就不好,莫坐在这里着了凉。” 那美妇立即起身,双肩一抖,披在身上的斗篷无声无息滑落,可湛王爷竟也不生气。然而那美妇的细眉却蹙地异常紧,明眸里是对他所露出的恨意:“我如何糟践自己跟王爷沒关系,即便是病着也是好的,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一病不起,永远地睡过去,也好过在这金丝笼里关上十几年。” 扫一眼脚边的斗篷,湛王爷不气不恼,而是徐徐说道:“你在那人身边就不是呆在金丝笼里吗?” “他就算是给我囚笼,我也愿意呆着。”美妇的声音因怒气而隐隐颤抖,仇视湛王爷的目光恨不能杀了他。 湛王爷盯着美妇良久,不怒反笑:“可惜啊可惜,你们的女儿可是他如今最宠的妃子,母女共侍一夫,还真是有趣啊。” “你无耻!”美妇抬手就要打他,却被他伸手拦截,手臂一用力,她顺势跌进他的怀里。 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昔日倾国之貌如今依旧不逊色。巾帼大英雄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无数,沒想到在这个女子面前却是满面柔情:“卿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颜卿若扬嘴笑得凄凉,却依旧美丽,大眼里有着泪光闪动:“你的虚情假意,我永远不会懂。十八年前你劫走我和我的两个孩子,你无非就是想要打压皇上。你想谋朝篡位,你想做皇帝!所以收起你假惺惺的一套,我死也不会信!” 颜卿若即是十八年前凭空失踪的颜妃,那个本该被立为皇后的女子,却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皇上以为她死了,其实她活得好好的,只是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睁开眼只能看见小半边天空的地方。 如果不是湛王爷拿她的女儿威胁她,她何至于如此苟且偷生地活着,又怎会甘愿任他摆布。 若说这世间挑不起湛王爷怒火的也就只有颜卿若一人了,此刻她对他恶意怒骂,也沒能让他动怒。酒劲缓缓袭上脑中,双眼迷离地望着怀中不停挣扎的女子,她的挣扎不但沒有让他放手,反而激起了他心里的那团爱火。醉意情迷地低下头,颜卿若心骤然一惊,挣扎得越來越厉害。 “卿若,你想做皇后,本王会让你如愿,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本王的皇后…….” 在一个被激起欲 望的男子面前,奋力挣扎更像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温热的唇瓣亲吻着她雪白的脖颈,唇落之处如同火在燃烧,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这不是第一次被他强行侵犯,只不过次次都未成功,这一次她一样不会任由他触碰,此生她的男人只有那个端坐帝王之位的人。 突然湛王爷只觉得腹中一阵刺痛,推开怀中的女子,低头,只见腹部隐隐血色渐渐染红他白袍,鲜艳的红,终是惹恼了他。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手掐住颜卿若的脖子,双眼赤红,满眼的怒火熊熊燃烧:“你竟然想要杀了我!” 颜卿若面对着那张怒颜,非但不畏惧,反而笑了,缓缓闭上眼,那放松的表情俨然将死当成了一种解脱。囚禁十几年,一般人都无法忍受,何况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呢? 十几年前,她是宠冠后宫的颜妃,拥有绝世容颜,亦得了全天下女人最渴求的男人和地位,甚至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心也为她所牢牢捕获,一切的一切,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权势地位,她压根不在乎?只是如果湛王爷不掳走她,她现在已然是皇后,已然还在皇宫,与她的子女和心爱的男子相伴。十几年的孤寂,十几年的骨肉分离,十几年的相思成疾,她活得只觉得疲累,如果今天是她的死期,又何尝不是在解脱她这颗正濒临绝望的心呢? 正当她以为可以就此得到解脱时,脖子上的那只手却松开了,湛王爷双手捂着伤口,面色沒有了之前的红润,苍白的脸颊上,不停有冷汗从额间冒出。行兵打仗多年,这点伤口倒不足以威胁到湛王爷,只是气不过他最看重的女人却有害她之心。一个拥有战神之称的人,一个拥有别人敬仰的男子,骄傲自满惯了,怎么能够忍受半点受挫?可他不会杀了她,, “我既然处心积虑囚你到现在,就绝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实在我手中,然后心甘情愿做我的皇后…….”说着,缓缓转身,走出门外。 虚脱感充斥着颜卿若的整颗心,待到湛王爷一出门,她一下子瘫软,险些坐到地上。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竟是凄凉与绝望,那双素日明亮的美眸里,却只剩下对未來的绝望和无助…….. “王爷!”门外的侍卫惊叫出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过片刻,这水伊阁再次恢复以往死一般的寂静。 湛王福晋听闻王爷受伤的消息,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來,急急忙忙让丫鬟伺候穿衣,连鞋子都沒穿好就直奔湛王爷那里。福晋推门便是见到大夫正为湛王爷拔腹部的簪子,目光落在那簪子上,湛王福晋的眼中就有嫉恨的目光闪过,可她终究还是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湛王爷面前,她永远扮演的都是贤妻良母,只有这样王爷在那个女人那里受挫之后才会惦记她的好。 “王爷,您还好吧?”见湛王爷闭着眼,疼得满脸都是汗水,却是不吭声。见他沒有回应,福晋立刻将视线转到大夫身上:“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拔出簪子,又为湛王爷上完药,这才毕恭毕敬地回答她:“福晋不用担心,所幸簪子插的不深,沒有伤到要害,王爷只要修养几日就沒什么大碍了。” 湛王福晋一字一句听着,点了点,随后叫來了家仆,打点一下大夫,并送大夫出门。 看着满地的血布,湛王福晋真是心惊肉跳的,赶紧叫进來几个丫鬟,将满地的血迹处理掉后,她才安心地坐在一旁。见湛王爷眼皮在动,明显是醒着,不由得低下身子,轻声询问:“王爷晚上都沒怎么进食,您要吃什么,妾身吩咐人去做。” 湛王爷摆了摆手,心情阴郁的他如何吃得下东西。 湛王福晋静看他许久,终是沒有压下心头的不满,似劝慰又似抱怨地说道:“卿若妹妹显然是对王爷无心,王爷又何必还要去她那里呢?弄得自己不愉快,又带伤回來,妾身替王爷不值啊,,” 她的话音还未落,湛王爷的眼睛瞬间睁开,吓得湛王福晋面色苍白,赶紧低头认错:“王爷,妾身沒有要说卿若妹妹不是的意思,妾身只是心疼王爷。” 湛王爷的眼睛只盯着屋顶出神,显然沒有将她的话听进去,静默许久,才转头,看着湛王福晋,冷冷命令道:“我见她面色不好,你最近是不是忙于祈月的婚事,对她疏于照顾了?” ------------ 第68章 惶恐不安 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湛王福晋面露委屈,双眸泪水欲滴:“王爷,天地良心。府里上上下下都看着呢,王爷是知道的,妾身晕船,可每日炖了补品山珍,妾身怕下人们粗心大意,怕她们伺候不周,都是亲自送过去的。王爷不信可以问府里的下人们。” “如此最好,她若是有什么事,你难逃干系!”湛王爷闭上眼,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别妨碍我休息。” “是,妾身告退。”湛王福晋不情不愿地沉着脸走出屋子。 无星的夜,只有半轮皎月挂在枝头,湛王福晋望着那抹月亮,眸子里却盛满嫉恨,双手死死绞着手帕,, 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去死! 她本是湛王府的嫡福晋,却还屈身伺候颜卿若,凭什么?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王爷这些年念念不忘? 嫉妒中伴随着仇恨在湛王福晋的眼中交错呈现,她才是主位,谁都不能夺去她的位置! 几杯酒下肚,又因太后吐血受惊吓,回到倚梅轩时,萧盈娣疲乏地倒在床上便睡了。翌日大早刚醒,就见碧珠端着热水,缩着脖子满面通红地快步走进房间,放下脸盆,转身利索地关上门,再端起脸盆时,萧盈娣从床上掀被正要下來,碧珠连忙走过去说道:“格格,你别急着下床”说着,放下脸盆,取下衣裳,为萧盈娣穿上:“今儿个外面可下着大雪,格格多穿点,当心着了凉。” 习惯性地抬头望向窗外,窗上糊了纸,外面的景色瞧不见,但窗纸上白亮地不似往常,细耳聆听,也能听到北风刮雪的声音。只有落了雪,才算得上真正的冬。 外面天气冷,倚梅轩的宫女又不大好使,前前后后都是碧珠在忙着,伺候萧盈娣梳洗完后,又是弄了炭进來,往炉子里添,鼎炉里的炭火烧得旺,不一会儿屋子里倒也暖和。下着大雪的天气,用膳就在房间里头,强扯着碧珠一同坐下吃完饭。 待碧珠将碗筷收拾下去的间隙,萧盈娣坐在窗边,望着白亮的窗纸发呆。脑海中一直浮现昨夜太后吐血的场景,心中乱糟糟的。 碧珠将碗筷拿去洗后,再回屋子里身子还沒烤热乎,就见萧盈娣匆匆忙忙起身:“碧珠,陪我去安宁宫一趟。” 碧珠取过斗篷披在萧盈娣身上,为她细心系好,主仆二人才出门。天空飘着羽毛般的大雪,天地之间一片雪白,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响。 走出东宫,看着面前的大雪铺就的道路兀自发愣,扶着她的碧珠不由得叹了口气:“格格,你最近好像变得忧郁许多…….” 怔愣回神,想着碧珠的话,才惊觉自从嫁进宫來她就变了好多。若非碧珠提醒,她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变了?变成了一个不再肆无忌惮大笑的人了。 “身处这深宫,由不得我使小性子,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才不至于丢失了性命。”萧盈娣的语气中充满顾虑,不似以前那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调皮格格了,更多的是谨慎。 两人走到安宁宫外,只见平日大敞的宫门紧闭着,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难道太后真的被她齐倒在床了吗? 碧珠上前敲门,过了许久,一个小太监开了门,从门后露出一个头,见是萧盈娣,整个身子慌忙从门后出來,躬身行礼:“奴才叩见太子福晋,福晋吉祥!” “今日怎么宫门紧闭?是不是太后怎么了?”萧盈娣揣着不安的心徐徐问道,目光还不忘从门缝中往里探。 小太监低着头,恭敬回道:“回福晋话,太后身子抱恙,特下了指令,谁都不见。早些时候皇上來过,太后也是沒见的。所以还请福晋回去吧。” 萧盈娣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沉重,忍不住又问道:“那太后的病情可严重?” “这…….”小太监显得有些迟疑,想了一会,才回道:“奴才也不清楚,眼下太医正在屋子瞧着呢。” 萧盈娣沉吟片刻,这小太监想必是不知道实情,再继续呆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转过身,又按來时的路返回。刚走过转角处,双腿一虚,萧盈娣险些摔在雪地里,好在扶住了旁边的墙壁。长长的甬道上寂静无声,只有主仆两人的脚印走出了一条不规则的路。 碧珠赶紧扶萧盈娣起來,她的小脸已是吓得不轻,冻得通红的脸却是苍白了许多:“格格,你沒事吧?可伤着了?” 萧盈娣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光震得碧珠呆在一旁:“格格,你怎么了……” 紧紧抓着碧珠的手,那双状似坚强的眸子里闪过畏惧,头顶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长长的甬道上,已然要覆盖着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空寂的甬道上,萧盈娣的声音带着寒意,带着明显的颤抖:“碧珠,怎么办?我好像又闯祸了……”这一刻她的无助尽数表现在脸上,看着让人心疼。 碧珠抱住她,哭着说道:“格格,沒事的,有奴婢在。不管格格怎么样,奴婢都会陪在格格身边。奴婢不会丢下格格的。” 深陷阴谋漩涡中还未能自拔,她又将太后气到吐血,如今太医院的人更是呆在安宁宫里迟迟未出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太后真的气得不轻,如果太后突然死去,皇上势必会追究死因,到时候她能不能保住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睿王府恐怕都很难存在。 “从清平观回來,时刻谨记‘谨言慎行’一句,却还是冲动用事。当真是不适合生活在宫中。”缓慢转身,回倚梅轩的路行得如此艰难,踩在厚雪中如同踩在钉板上,寸步难行。 路过御花园时,听着园子里一阵吵闹声,萧盈娣心思繁重,无心去追溯音源,和碧珠慢慢走过,谁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砸在萧盈娣头上,将她吓了一跳。一旁的碧珠也惊慌失措地朝着四周张望,嘴里还不忘大喊:“刺客!快点抓刺客!” “哈哈!”刺客未出现,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大笑着从枯木后走出來,看着萧盈娣满头的碎雪渣子和碧珠惊慌的表情,她笑得更是得意:“刺客在此,你若真有本事,那就來抓我呀!” 碧珠一见这个小女孩,吓得赶紧行礼:“奴婢不知是惜惠格格,奴婢见过惜惠格格,格格吉祥!” 这个惜惠格格,萧盈娣有几分印象,惜惠格格尚在襁褓之中时,她还逗过她,只是转眼间,惜惠格格也长大了。惜惠格格是一后宫妃嫔所生,不过早年逝世,自打惜惠格格懂事起,她就沒了额娘,眼下见到她时,萧盈娣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惜惠格格跑到萧盈娣面前,睁着大且纯真的眼睛望着萧盈娣,半是疑惑,半是苦恼地说道:“论及辈分,我应该叫你皇婶婶,可如今你嫁给了我皇兄,我竟不知如何称呼你了。所以不曾对你行礼,还望你莫怪惜惠。” 惜惠的眼睛很大,大半容貌都承袭她额娘,所以虽说只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是半个美人。大眼睛里满是童真,纯粹地不染分毫杂质,这样一双眼睛在宫里是极少见的,而且看着惜惠那模样,萧盈娣觉得亲切,仿佛从她身上找到了当年自己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影子。 “你以后叫我盈娣姐姐就可以了。”蹲下身子,与惜惠平视,抬手摸着她光滑通红的小脸蛋,笑着说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难道不怕受风着凉么?” 惜惠格格嘟起嘴巴:“才不呢,呆在屋里子真是要闷死了。每日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弹琴作画,日子过得乏味又无聊,我才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况且今日难得下雪,我已经很久沒出來了,姐姐不也是喜欢下雪天,才会出來了吗。” 萧盈娣又是笑了笑,孩子们的想法永远都那么天真,把人的目的想得很单纯。在满藏算计的宫里生活久了,她却更加喜欢和单纯的人相处,这样更能找到自己丢失的快乐。只是她的未來里还有快乐可言吗? 兀自发愣,竟不知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了几下,低下头时,惜惠格格的手中多了个小雪球,惜惠格格仰着脸,满带笑意:“盈娣姐姐你看起來不是很高兴呀?不如我们來扔雪球吧,这样可以忘掉很多烦恼哦。” 说着,她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尽是满足。 曾经萧盈娣也是这样纯真,纯真到一颗糖就可以收买她。曾经她以为悲伤就是吃不到糖的滋味,只要有一颗糖果,她就可以瞬间开心起來,那时的快乐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糖果一样触手可得。如果沒发生三年前的事,她可能还是那样一个依偎在阿玛额娘的保护下快乐无虑的亲王格格,同样的,那个时候她可能不会学着坚强,也不会学会韬光养晦。 ------------ 第69章 抉择 看着手中的雪球发怔,远远地听着惜惠格格在催促道:“盈娣姐姐快來追我呀,快來呀!” 碧珠许是怕萧盈娣因心事重重而抑郁在心,说道:“格格,这难得的大雪天,下回又不知等到何时才得一见。你好久沒有尽兴玩过了,不如就陪着惜惠格格玩玩,也好让自己心里的烦心事暂时搁一搁,当心憋坏了身子。” 心知碧珠也是为她好,况且她也确实需要放松,不然长久紧绷着的心终究是要出大问題的。 两人玩显得无趣,萧盈娣叫上碧珠和其他几个宫女一同参与。捏着雪球互扔,追逐之间,迎着寒风却也不觉得冷,手指虽冻得通红,倒也乐得其所。 众人玩得尽兴,也不曾瞧见有人无意闯进了御花园。陆笙羽和陆子衿两人正巧上完早朝路过此处,碰巧看到了追逐嬉戏的那一幕。 身后的太监正要走上前开口宣禀,却见陆笙羽抬手示意。太监又弯着身子退回后面立着。 陆笙羽也不知为何要阻止,静立一旁,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双眸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恨意。 明明该是他永生憎恨的人,他却越來越提不起恨意,同时他也越來越猜不透萧盈娣,她不再如以前那般骄纵任性,反而恭敬谦卑,却也不失本性中自带的傲骨。 雪花依旧纷扬落下,欢笑声在这略显沉寂的御花园里空灵动听,陆笙羽抬眸看着旁边的陆子衿,意味不明地问道:“皇兄后悔吗?” 陆子衿怔愣地转头去看他,见陆笙羽掉回视线望着追逐中的人,温柔似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她变了,如今的她更加坚强,也更加惹人怜爱,她是个值得人去疼爱的女子。”陆子衿这句话似回答陆笙羽,又似提醒陆笙羽。 陆笙羽扬扬眉:“皇兄果然是后悔当初沒有珍惜眼前人了。”这是一句陈述句,而非疑问句,然而这样的认知却让他心里莫名发堵和烦躁。 陆子衿转头看着他许久才说道:“芷柔嫁给我这些年,我从未碰过她。” 萧芷柔本是陆笙羽最爱的女人,然而当陆子衿提起她时,陆笙羽心里竟少了些心动,就如同在讨论一个他所不认识的女人似的,无悲无喜。只不过芷柔和皇兄成亲多年,竟从未圆房,听來倒显诧异。隐约想起芷柔曾对他的承诺,说此生她只愿将自己交给他。如此一想,陆笙羽心中多了些许愧疚,再看向园中的萧盈娣,不由得蹙起眉头,转身欲走。 陆子衿在身后说道:“你若真喜欢她,我愿意成全你们。” 陆子衿其实一直在纵容陆笙羽和萧芷柔,陆笙羽这些年时常借由去拜访陆子衿,而多次去顺谦王府,期间又总会与萧芷柔呆上许久,这些陆子衿不是不知道。对于当年的指婚,也并非陆子衿自愿,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有多大的话语权呢。 闻声顿下脚步,头微微偏向一侧,终是沒有回头。声音却夹杂在冷风中传了过來:“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她既嫁人,我已娶妻,已经沒有可能了。” 待到陆笙羽走后,陆子衿恋恋不舍地回望几眼园中的那抹身影,本是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一声惊慌叫嚷。 “格格!” “救命啊!福晋落水了!來人啊!” 众人站在河边都吓得面色苍白,四处喊人。 大雪厚积,天地之间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掩盖之下,倒也分不清楚路。宫人们虽清理了路上的积雪,可天寒地冻的天气,地上难免结上薄薄的一层冰,人走在上面,稍加不注意,滑倒是必不可免的。 萧盈娣正是踩在了那结冰的路上,脚下一滑,竟直直地栽向旁边的冰河里。水里刺骨的寒冷瞬间将她身子冻僵,麻木的挥舞着双臂,身子起起沉沉,已然忘了叫唤。 几个宫女和惜惠格格站在河边,干着急,却是无能为力。惜惠格格一时害怕哭了出來,碧珠一听这哭声,吓得也是不停落泪。 就在众人四处叫喊的时候,隐约间,一抹白色身影从她们身旁飞身而下,不及众人明白,那人已跳进冰河之中,奋力地游向那个在水中挣扎的人儿。 在萧盈娣快要支撑不住,身子渐渐沉下去的那刻,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即便是身处冰河之中,她却感觉到那只手臂的温暖。缓缓睁开眼,那张柔和的侧脸落入她眼眸,以及他眼中的恐慌都让她悸动。天地之间,万物沉寂,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河水的冰冷刺骨让她的身子麻木,以及意识也渐渐散去,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他惊慌失措地叫她的名字。 “盈娣!”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一直唤她格格,就连当初她拿着刀吓唬他,也沒能让他改口唤她一声盈娣。难道说人在死前,梦都会成真吗? 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她宁愿不要死去…… 许久未去百花楼,兰烟乍见陆笙羽的那一刻,双眸顿时落下眼泪,不顾女子的矜持,扑到陆笙羽怀里,痛哭流涕:“爷,烟儿以为你再也不会來了。”说着,又举起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在他面前晃:“爷上次送给我的镯子,烟儿每天都带着,就盼着爷能來看一眼,爷觉得烟儿带这镯子好看吗?” 不待陆笙羽给出反应,又有几个人走进门内,除了温君义,其他几个她却是不认识的。 陆笙羽推开兰烟,沒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说道:“烟儿,你先出去,我要借你房间一用。” 陆笙羽的无视让兰烟怅然,但她明白陆笙羽借用她房间想必是要商量重要的事,唤了小玉,主仆二人走出房间。兰烟走出几步,仍不忘回头看一眼她朝思暮想的人。 尾随陆笙羽进入房间的除开温君义、范伊,还有的便是几个朝中大臣,其中有一个便是宰相。 当初陆笙羽之所以为兰烟赎身,却依旧将她安置在百花楼里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即便是有人跟踪,见他进了百花楼,自然是以为他去享受鱼水之欢了,又怎么会料到他还会在这青楼后面藏着这么一个地方同人商量事情?所以也就不怕有人跟踪到这里。 温君义时常和陆笙羽來找兰烟,在这种地方该谈论要事,他倒沒有半点诧异。倒是其他几位,都是老臣子,有的兴许从未來过这种地方,老脸上露出几丝尴尬,其中当属宰相和范太傅最为明显。 宰相脸色微微泛红:“殿下说要商量事情,可怎么來了这个地方?” 范伊也说道:“殿下,臣已年迈,早经不起折腾,恐怕要辜负殿下一番心意了,还望殿下恕罪。”范伊是个文官,饱读诗书,思想更是保守,以为陆笙羽带他來这里是要寻乐,脸上红透了,眼睛低垂着,迟迟不肯抬头,怕看了什么不干净的,污了眼睛。 斜倚在椅子上的温君义洒脱惯了,生性放荡不羁,他自幼跟着阿玛从商,自是沒少跟官员打交道,哪个不是贪图酒色,今日这几个老臣子竟让他犹如发觉了好玩意儿似的,玩性大发,就算对方是官员,是长老级人物,他也胆大地忍不住逗弄几下。 “各位大人放心,这百花楼的姑娘可是盛京出了名的,个个貌美如花,跟天仙似的。何不见上一见,再洁身自好也不迟啊。”说着,温君义一甩手中的骨扇,轻轻摇着。大冬天的身上备着扇子委实奇怪,然而温君义却如斯回予别人:“若不执扇,岂能表现风流倜傥一面?” 也正是他总是随性散漫,却颇得姑娘喜欢,盛京里不少女子都痴迷于他,无奈他风流至今,却未曾摘下一枝花插在自家府中。温君义一直都说:“万花丛中过,片刻不沾身,这才是我追求的境界。” 在座的几个大臣将温君义的玩笑话听进心里去了,吓得面色惨白,赶紧起身,就差沒有跪下去了,直说道:“臣等身残体弱,实在消受不起啊,殿下。” 陆笙羽瞪了温君义一眼,随即落座:“各位大人请起,他只是开了个玩笑,并非恶意。我之所以叫几位來这里,只是觉得此处够隐蔽。”话说到此处,陆笙羽停了下來,视线一一扫过众人,他既说道隐蔽,自然不会有人不明白接下來要谈论的重点在哪里,其他几位臣子他都可以肯定他们是愿意跟随他的,唯独宰相他并不确定。今日是范伊将宰相请过來的,所以他还是需要众人明确的表态,所以他将他隐蔽的场地告诉他们,就是为了彰显他对他们的信任,同样的,他也要看到他们肯定的回应。 视线落在宰相身上后,便沒有再移开,陆笙羽说道:“如今朝中势力分歧很大,良禽择木而栖,何况是人呢?所以谁现在想走,请便;若是同意留下,以后就只能效忠于我。” ------------ 第70章 表明心意 宰相自位子上起身,对陆笙羽行了个大礼:“殿下本是圣上选定的储君,拥护殿下是臣分内之事。可是臣年事已高,早是半个无用之人,殿下肯信任臣,自是臣的福分。臣愿效忠于殿下,若有二心,臣必自刎谢罪。” 陆笙羽满意一笑,挥手示意他回去坐下。对于宰相的一番话,陆笙羽其实早就猜出七八,之前他派人盯着宰相府,也知道湛王爷亲自前往了宰相府一趟,想必是有意同宰相冰释前嫌,拉拢他以及叶启凡和叶非凡,只是进去不过片刻,湛王爷就铁青着一张脸出來,八成是吃了闭门羹,一时怒极,连带着无辜的随从都免不了吃了他几个耳刮子。 湛王爷本是论战功封赏,他若想篡位,必是大逆不道之事。宰相为官数十载,说不上清廉,但绝不是个敢以下犯上的人,岂会与湛王爷同流合污?况且宰相和湛王爷素來立场不合,于公于私,宰相都不可能和湛王爷达成一派。 结党营私的事情,陆笙羽并非想做,只是他如何能纵容湛王爷的私心?皇上以为他的企图和湛王爷一样,所以明面上器重他,私下里却是对他极度不信任。最近一段时间,有事商量皆是宣的顺谦王,是而顺谦王进宫频繁许多,皇上甚至赐居给他,以备他留宿宫中之便,可见顺谦王的地位已不同往日。 如今西北属国安分,不曾肆意扰乱,湛王爷便暗地里慢慢将西北边疆的兵力调回來,湛王爷已然是打算强夺帝位了。 陆笙羽和诸位老臣子在屋子商榷了许久,陆笙羽从小生活在盛京,较之常年在外打仗的湛王爷來说,对盛京的地形可谓是了解至极。然而湛王爷是个心思缜密、擅于兵事的人,秘密调回这么多人,要想不为人所知也难。为了以防遭人阻止,想必不会走官道,堂而皇之进城。如此一來,陆笙羽就不由得要仔细思量湛王爷会将手中的兵力从哪里调回进京。 心中有事自然不会觉得时间飞逝,待到与众人商讨一番之后,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陆笙羽应了声,房门被推开。只见兰烟和小玉端着两个托盘进來,看着屋子里的众人都望着她,白嫩的脸颊飞满红霞,低垂着眼,面露羞涩:“爷,我听屋子里沒声,以为你们商量完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陆笙羽卷起盛京分布图,说道:“沒有,我们谈完了。” 兰烟面色一松,浅浅笑道:“商讨了一下午,想必是饿了。我和小玉做了点饭菜,不如爷和温公子以及几位大人一起坐下來享用吧。” 几位老臣子素來沒有在女子闺房用餐的习惯,忙起身推辞,陆笙羽看出几位老臣的尴尬,也不多加勉强。 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温君义和陆笙羽留在屋内。温君义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餐桌边,嘴里说道:“我來看看咱们的兰美人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声美人叫得兰烟赤红着脸,嗔怪道:“公子莫要取笑我了,我哪里是美人呢。” 小玉接过话茬说道:“小姐本來就是美人嘛,若不是殿下赎了你,哪轮得到前院的苏柳坐当百花楼的花魁。” “哎,小玉说的对。”温君义掀袍落坐,继续说道:“烟儿,你的容貌可是百花楼里的姑娘不可比拟的,哦,不对,应该是整个盛京,乃至整个凤昭国独一无人的美人。” “温公子嘴里向來都灌满蜜,说的话唯恐不让人好生乐一番。”兰烟的脸红得愈甚,眉眼扫过一旁的陆笙羽,眼中闪过一次惆怅:“公子是抬举烟儿了,我再美怎抵得过太子福晋呢?听说她的美貌亦可倾国倾城。” 温君义疑惑地转头看向陆笙羽:“话说那位盈娣格格嫁给五弟也有段时日,却沒见五弟带出來过,上次偶遇一时不曾细看,早已不大记得容貌了。五弟何不改日带着她让我们见见,我倒也好奇怎样的女子配得上倾国倾城之名。” 陆笙羽目光淡淡:“说不上多美,只是略有几分姿色罢了。” “上次五弟大婚,因身份关系,我无缘参与已是遗憾,五弟这是要我遗憾终生呐。”看來温君义是铁了心要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盈娣格格了。 陆笙羽视温君义如同亲生手足,何况见一个女人而已,沒什么好多加推辞,只好道:“想來你就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罢了罢了,改日我便带出來让你见一见。” “如此甚好,哈哈!”温君义满意地大笑。 而兰烟那姣好的面容却渐渐暗淡下去,沒了方才的光彩,低垂的眸子,浓密的睫毛掩盖了她眼中浓浓的哀伤和失落。 温君义夹了一口菜,还沒咀嚼入腹,就对兰烟竖起了大拇指:“不错!烟儿,你的厨艺是越來越好了。让我都忍不住想要将你立即娶回家去,不错不错!当真是好吃极了!” 兰烟闻声抬头,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如方才那样回应温君义。温君义不是个心细之人,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转头对陆笙羽道:“五弟,过來一起享用,若迟了,美味佳肴可是要尽入我腹中了。” 身处水生火热中,冷热交替的感觉难受极了,全身酸痛乏力,长久的时间里,萧盈娣只觉得如同遭受着炼狱之苦,经历了地狱的劫数一般,无边的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到,也抓不到,只隐约觉得周身有一股温暖伴随着,默默指引着她往前走,带着她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仿佛过了几个轮回那么久的时光,再睁眼时,刺目的光芒毫无预兆地落进眼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陌生的气息如同寒风贯穿她整个脑子,这不是倚梅轩。 不待她细想,头却痛得厉害,那疼痛仿若要将她的头炸成碎片,抬手正要揉眉角,却发现自己的手压根是动弹不得,偏头低眼望去,只见一个脑袋枕着她的手臂,手指似乎被另一双手紧紧交握。目光扫视那个后脑勺以及一身雪白的衣衫,除却陆笙羽,她实在不觉得还有谁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守在她床边甚至是握着她的手。 就在她怔愣之际,那个头动了一下,迷蒙的双眼还带着重重的疲惫,眼皮皱地极深,明显是熬夜后双眼肿起的迹象。头转过來的那一刻,萧盈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收回自己的手,然而那人握得太紧,却是无果而终。 “不要躲我。”因连熬几天几夜,陆子衿素日温润的嗓音变得沙哑,甚至还透着疲倦,见萧盈娣沒有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他双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温柔的眸子注视着她,满含柔情,那双似水的眸子缓缓露出几分笑意:“以前我拒绝你的感情,我后悔了,现在你要拒绝我,我当你是在跟我赌气,但你不要躲我好吗?” 陆子衿还是记忆中那样温柔,还是记忆中带着不可磨灭的忧伤,即便是他嘴角带着笑意,但眼底深处的忧伤永远都不可能消失,那是一个沒有爱的童年所留下來的阴影,是最能触动她内心深处的一抹伤。 萧盈娣怔怔地看着他不语。 陆子衿继续说道:“如今的身份,你我本不该再纠缠。那日你说要忘掉过去,把年少的情感掩埋,我以为我可以装作无所谓,我以为我可以和以前一样,将所有的一切莫不在乎。然而当那日你掉进冰河里之后,看着你在水中无助挣扎,看着你那苍白的脸以及奄奄一息的模样,我才明白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一切都变了。说我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好,我确实是后悔了。我对你真正动了情,所以你可以拒绝我的感情,但别拒绝我对你的好可以吗?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还像以前那样开心,不要忧伤。” 发烧过后的大脑混乱一片,分析事情能力也变得极差,然而陆子衿这一段话,却让萧盈娣一字一句听进心里去了,心里五味杂粮,说不出來的感觉。抬眸正巧迎视那双明媚到忧伤的眼,那忧伤触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那里是她的泪眼,只需稍稍一碰,就会溢出泪水,只是如今她哭不出來。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小女孩了,不会为了几句话就会大喜大悲。 陆子衿抬起一只手抚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颊,他双眼尽是心疼,温热的指尖在她光滑的皮肤上反复摩擦,然而这样的触碰并不能让他真正疼惜她,自责和愧疚的话语从他嘴里溢出:“对不起,盈娣。是我发觉得太迟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这三年的痛苦,我愿意用余生为你背负,你愿意再我一次机会吗?” 他话音刚落,萧盈娣便看着他,最后那一句话一下子戳中她的泪点,双眸蓄满了泪水,纵使她抬头想逼回泪水却是太迟了,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染湿了他温热的指尖,凉凉的。 ------------ 第71章 养病 你这三年的痛苦,我愿意用余生为你背负…… 这一句话,在她家族败落的时候,为何沒人同她说?在她禁闭清平观的时候,为何沒人同她说?在她被道观里的姑姑打骂,只能舔着雨水填饱肚子的时候怎么沒人同她说?在她第一次学会煮饭,为了饱肚子只能胡乱吞着生米饭的时候,怎么沒人同她说?在她被姑姑们合伙拳打脚踢的时候,而她只能将嘴唇咬出血也不愿服输的时候,怎么沒人同她说? 为何偏偏在她已嫁人的时候,却说出这样一番话來? 如今已经不是她简简单单一句愿不愿意就能做决定的事,她现在能给出什么样的回应?她是太子福晋,即便有朝一日将在冷宫里孤苦一生,可她也不能再左右自己的幸福,此生她早已沒有幸福可言了。 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承认她因陆子衿的那句话所感动。这些年,除了她阿玛额娘,从沒人对她说过这种话。阿玛被发配,额娘疯癫,睿王府早已家破,被禁清平观三年回來,她成了人人耻笑的落魄格格。从小傲然于世的她,在经受了这一系列的打击之后,她能撑到如今已然是不容易了。她以为自己还可以伪装得很好,但陆子衿的一句话就轻易让她坚强的心轰然倒塌,那一刻,才彻底明白,她所铸就的坚强堡垒,里面却是空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弱不禁风。 陆子衿拿起一旁的卷轴,缓缓铺开,熟悉的字迹撞击萧盈娣的内心。染上年华的宣纸泛着黄色,上面的墨迹虽有些发白,但字迹依旧清晰。当时她每一字都写得小心仔细,唯恐出了错,所以下笔略微有些重,如此一來,也使得字迹经得起岁月洗涤。 陆子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眉眼温和,那小心的模样就如同在抚摸一件宝贝似的。他嘴唇微张,沙哑的嗓音缓和不少,渐渐显现出原有的温润清脆。 他扶着一字一句,开口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來!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念完,他视线远眺,追溯过去:“你还记得吗?当时你拿着这首诗跑來找我,并且大声嚷嚷着此生要嫁我,只做我的妻。”转头,他从袖子里取出一粒大红豆放在萧盈娣的手,怕她拒绝,他甚至紧紧握住她的手,眉目深情:“这颗红豆种子我送给你,开年春天,种下它,让它來为我见证。” 萧盈娣不爱诗书,自是不懂红豆的特定含义,只当是平常的一颗种子,不曾放在心上,随手就接过。 见她接受,陆子衿面上一喜,柔情款款地说道:“未來的日子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孤独。” 泪眼被触动,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落泪,再想掩饰已是不可能。一个臂弯揽过她的肩,她的身子被紧紧圈在那有力的臂弯里。陆子衿身上有她贪恋的气息,是她最渴望的安稳。即便知道不可以,她却眷恋这份安宁感,仿佛是一个避风港,就算风霜雪雨來袭,她亦可以什么都不做,也能置身于安全地带。 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沉重得压得喘不过气來。身边只有碧珠陪着,怕她担心,不敢太过表露心境。很多次她都想找个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忘乎所以地哭泣,哭掉心里的委屈,哭掉身上背负的沉重担子,然而在这宫里处处是危机,再隐蔽的地方也暴露在旁人眼中,她何來的自由? 想到此,萧盈娣顾不得上擦干泪水,突然推开陆子衿,面上笼罩着强烈的不安,掀被就要下床:“多谢王爷舍命相救,他日必來表示谢意。现在我要回倚梅轩了!”说着朝门外唤碧珠进來。 陆子衿按住她的身子,了然她在担心什么,脸上露出安稳的笑容:“这里是皇阿玛赐给我在宫中的居所,戒备森严,不会有人偷窥的。” 陆子衿的话,萧盈娣自是不信,东宫的防护又何其不森严,不也有人來去自如,时常会跟踪偷窥她吗?萧盈娣隐约觉得不对,按理说,有人在监视东宫并不是一回两回了,虽不是日日都在,但基本上是來去无踪。如果一个人监视东宫多次,连她都察觉出來了,陆笙羽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沒发觉。除非是陆笙羽故意纵容,避而不见,否则就是东宫里出了内贼,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想到这里,萧盈娣头更加疼,她最烦的就是尔虞我诈,却身不由己总是要深陷其中而费尽心思以求自保。 萧盈娣执意要离开,然而双脚刚着地,全身无力,险些歪倒在床边。陆子衿及时扶住她,劝道:“你知道你在顾及什么,五弟不在,你身为太子福晋在东宫无人照顾,我接你过來照料只当是做了一个兄长的本分,外人不足以嚼舌根,你且不用担心。你在我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有了力气我亲自送你回去,并同五弟解释清楚,不会让你为难,可好?” 惊觉他太过在乎萧盈娣,反而有些急于求成,不免为自己的心急后悔,不好再强求她,于是打着商量的语气同她说。 纵使萧盈娣有心回去,却是力不从心。她急着回倚梅轩倒不是怕陆笙羽误会什么,相反的,嫁给他这么些时日,若非有事,他是从不会找她的。所以即便是她人不在倚梅轩,他也不会关心。她只是怕宫里人多嘴杂,传出什么莫须有的话,惹得她流言缠身倒也罢了,唯恐让陆笙羽也受到什么影响,那时候,她的安宁日子怕是要到尽头了。 可身子的不适以及渐渐袭上來的困倦,让她无心继续想下去,甫一挨床,便是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黑才醒,充足的睡眠过后,苍白的脸色倒是红润些许,身上的烧也退了,只是头依旧疼痛晕眩。 碧珠端了饭菜进來,烧了一天一夜,体力早已透支,眼下见到吃的,也再无所顾忌,大快朵颐地吃下。 碧珠站在一旁看着她吃,说道:“这是顺谦王爷亲自做的饭菜。” 萧盈娣顿时停下所有的动作,呆愣了片刻,拿着筷子,竟沒了方才的食欲。倒不是因为陆子衿做的菜不好吃,相反的,他做的这些菜皆是她喜欢的菜色,也特别可口。可想着这是陆子衿亲手做的,她心里就有些别扭,好像一个有夫之妇背着夫君看着什么不道德之事时所有的心虚。缓缓扒了几口饭,终是食之无味,将碗筷放下。 碧珠见萧盈娣听完她的话,沒了吃饭的兴致,以为萧盈娣是介意这饭菜是顺谦王爷做的,所以忍不住替顺谦王爷说话:“格格,王爷人挺好的。你都不知道你落水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珍爱的宝贝要逝去似的,紧张地不得了,就连视格格如姐妹的我都自叹不如。王爷又怕格格半夜醒來饿着,一直守在屋外,一听见你醒了,赶紧就去厨房为你做了这么丰盛的饭菜。在你沒醒之前,王爷可是守了你一天一夜都沒曾合眼,格格纵使对王爷再有偏见,看到王爷为格格做到这个份上,格格也该消气了才是。” 碧珠瞧了萧盈娣几眼,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窗,这才低下身子,降低声音,轻声道:“奴婢是心疼格格才说这番话的,奴婢觉得王爷比太子殿下好多了。王爷人温柔体贴、性情又好,不像太子殿下,处处刁难,唯恐格格好过。格格嫁给太子殿下这辈子怕是不会开心了。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太子殿下休了格格,让王爷再娶呢。” 碧珠的话,萧盈娣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可有些事她却不能同碧珠讲。事情怎么可能像碧珠想的那么简单呢?现如今着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有心思谈儿女私情?况且她身上背负着太多的阴谋陷阱,她又怎么可能把陆子衿牵扯进來。但听见碧珠说到陆子衿守了她一天一夜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且不说现在,就说以前她盛宠在握之时,也沒哪个男子能待她如此,况且这个男子还是她念念不忘、深爱过的人。她到底是个女人,被人呵护的时候,她也会感动,也会贪恋这份呵护,只是现实让她不得不从这温柔乡中抽离。 萧盈娣抬眸望着窗外,屋内昏黄的烛光趁着外面更显漆黑。她问碧珠:“雪可停了?” 碧珠不明白萧盈娣问话的意思,如实答道:“这雪下了许久,直到今日傍晚才见停。”碧珠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格格睡着的时候,惜惠格格來看过你一次。奴婢怕这事张扬出去对格格不好,特地嘱咐惜惠格格不要外传,好在惜惠格格人虽小,倒也是个机灵人,她周围的宫里也聪明,并未透出半个字,所以宫里的人想必都还不知道。格格大可放心养病就是。”话语间,可以明显听出碧珠很是赞同萧盈娣呆在陆子衿这里。 ------------ 第72章 流言蜚语 萧盈娣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她又问碧珠:“王爷可在外面?” 这次碧珠顿了一下,犹豫不决地看了萧盈娣有一会,才低声说道:“王爷本不让奴婢说。但是奴婢见王爷冻得也确实可怜,其实王爷一直在门外守着呢。格格可要奴婢叫王爷进來?” 萧盈娣垂下眸子,卷密的睫毛如同一把蒲扇遮住了她眼中真实的情绪,声音闷闷:“不用了。你去告诉王爷,饭菜很好吃。我要歇息了,让他也回去休息吧。” “哦。”碧珠像是不愿意就此结束萧盈娣和陆子衿的缘分,所以应得闷闷不乐,端着盘子,走出房间。 刚一踏出房门,门外的陆子衿就凑过來,一脸紧张的模样:“怎么样?饭菜还可口吗?” 身子上染了许久的寒气,陆子衿靠过來的时候,碧珠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流扑面而來。看着陆子衿面色冻得发紫,连身子都在隐约颤抖,碧珠不由得暗自叹气。在格格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能得王爷这样细心呵护,该是格格几世修來的福分啊。 碧珠微微行了个礼,说道:“格格说了,王爷做的饭菜很合她心意,她喜欢极了。只是王爷守了这么久,格格也心疼,特地让奴婢嘱咐王爷回去好好休息,莫累垮了自己,格格还让奴婢为王爷煮碗姜汤去去寒气呢。” 前面的话,碧珠如实说出,后面的话,却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这么做只是不想断了格格和王爷的缘分。如今在格格最脆弱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守护着她,才不至于那么可怜。 听了碧珠的话,陆子衿冻到发紫的嘴唇微微弯起,难掩喜悦之色:“她喜欢就好……” 碧珠回头见离屋子已经有些距离了,才上前一步,侧身对陆子衿低声说道:“奴婢看得出來王爷是真心疼格格。奴婢自小跟格格一起长大,格格以前虽任性但本性不坏,较之格格现在终日闷闷不乐的模样,奴婢倒真希望回到过去。不怕告诉王爷,格格嫁给太子殿下从沒开心过。王爷是知道的,殿下和格格自幼就有过节,两人成亲自然是与情无关,所以王爷如果真的喜欢着格格,奴婢愿做这红娘,王爷你是怎么想的呢?” 碧珠抬头看着陆子衿,满眼希翼,就如同看着一根救命稻草。在碧珠眼中,顺谦王是唯一能带着格格走向光明的人。 天地间的雪光映在陆子衿那双如水眸子里,反正晶莹的光泽,他几乎是不加思考就道:“我是认真的,我想护她周全。” 碧珠舒心一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有王爷这句话足以。那奴婢就下去为王爷煮姜汤了。” 陆子衿轻轻点头,碧珠行了个退礼,端着托盘先走一步。 天地之间一片白,未融化的雪衬着天地发亮,夜风寒气袭人,陆子衿全身冻得冰凉,然而他的心却是暖暖的。回头看着那间漆黑的屋子,黑玉般的眸子里光泽一圈圈荡漾,满眼的忧伤如同昙花,开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悄无声息。 犹自睡梦中,恍惚听见吵杂声不断明晰。随后听见房门撞开。门板撞在墙上,來回摇晃,咣当直响。 萧盈娣还未睁眼开,本能地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袭來,下一刻冷冰冰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沁凉到忍不住发抖的寒冷让萧盈娣的睡意尽失,抬眸睁眼便是陆笙羽那双暗含怒气的眸子,黑眸里仿佛有漫天大火在燃烧,让萧盈娣心骤然一紧。 “殿下,殿下息怒。”碧珠随后赶來,一见陆笙羽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她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上次在柴房,殿下就是这样一副盛怒的表情,当时若非侧福晋求情,格格很可能就死在殿下手中了。 “殿下,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是因为格格掉进冰河里,顺谦王奋身相救,又担心格格一个人在东宫无人照料,这才留在顺谦王这儿的。”碧珠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急急地说着,一长段话不间隙地说出來,唯恐意思表达地不够全面。 陆笙羽压根不听碧珠解释,不管萧盈娣还处在生病状态,将她硬生生地从床上拽下來,只穿着单衣的萧盈娣摔倒地上,冰冷的地寒气逼人,尽显病态的脸愈加苍白。 陆笙羽拖拽着萧盈娣往外面走,碧珠快速地拿起衣衫追了出去,嘴里则担忧说道:“殿下,格格病还未痊愈,还是让她先把衣服穿上吧。求您了,殿下!” 对于碧珠的叫唤,陆笙羽充耳不闻,用力拖拽着萧盈娣快步走着。虚弱到使不上力的萧盈娣,正要站起身子,可跟不上他的步伐,又跪倒在地,几次下來,她的双腿再也站不起來,双膝在粗糙的地上摩擦,眼看着裤子就要磨破了,隐约有些疼痛。 未及走出院门,正巧遇上回來的陆子衿。陆子衿第一眼看到的是陆笙羽的眸子,第二眼落在萧盈娣身上时,陆子衿心疼之色显而易见,俯身就要将萧盈娣扶起來,可陆笙羽却侧身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陆子衿蹙起眉头:“五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笙羽冰冷的眸子盯着他那张脸,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福晋,有些事还是不劳烦二哥的好。” 甚少生气的陆子衿忍不住皱起眉头,很是不悦:“可是她受伤了。” 陆笙羽几乎看都沒看萧盈娣一眼就说:“我的福晋受伤我自会宣太医医治她,二哥的关心似乎有点过了。” 陆子衿虽然生气陆笙羽这么对待萧盈娣,到底是手足,他也不好与他关系闹僵,试图平和语气,徐徐说道:“五弟若是有什么误会,有空我自会与你解释清楚。如果你因为宫里所传流言之事而要为难萧盈娣,就太过分了。这天寒地冻的,她终归是太子福晋,这样出去给宫人看见了,五弟脸上也沒光,至少让她把衣服穿上。” 陆笙羽方才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此刻经陆子衿一提醒,他才恍然察觉他是有些冲动,松开萧盈娣的手腕,萧盈娣几乎是同一时间侧倒在地。陆笙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冷冷地对身后的碧珠命令道:“给她穿衣!” “谢殿下。”碧珠感激涕零地跪下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为萧盈娣穿好衣衫。 萧盈娣冻得面色发紫,僵硬着身子任由碧珠为她穿衣,她的思绪却是落在方才陆子衿所说的宫中流言上,不是说这里戒备森严吗?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到底是在背后害她?略显病态的双眸渐渐冷却,冷冽的眸光空洞地看着地上,到底是她粗心了,也是她太贪心。明知身后有很多眼睛盯着,她却还是留在了陆子衿这里,说好的理性终是被他的温柔所融化。 心寒加上体寒,萧盈娣全身冰冷麻木,一路上心不在焉,她都不知道陆笙羽和陆子衿之前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回了东宫,只知道待她回神时,她人已经在东宫正殿。屋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只剩下陆笙羽看着她。 压下昏沉沉的不适感,强撑着身子站着,虽猜出几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宫中又在传关于我的什么事?” 陆笙羽的怒气比之前消了些许,但眸子里还是有怒火燃烧,话语间也多了几分火药味:“你说什么事?你难道还有值得人歌颂的事不成!” “我是被陷害的。”虽然她是在陆子衿那里呆着,但她和陆子衿之间什么都沒发生。宫中的人心向來毒辣,既然要害她,自然会添油加醋地流传,所以她才可以如此肯定在不知道流言的内容的同时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你说我就信?”陆笙羽走过來,冷眸仔细打量着她那张如雪般惨白的脸:“萧盈娣,你说的谎话还不够多吗?”他当时暂住在睿王府时,嚣张的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会编造各种谎言,在睿王府生活的那段时间,他从她嘴里就沒听到过几句真话,要不是她爱说谎,他当时又怎么会傻傻地被她骗到三角亭,让他的尊严被无情践踏?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所以她曾经说的谎话太多,导致她已经不为他所信任。不对,就算她满嘴真话,他未必会信她。 是她做的,她认;不是她做的,她打死也不会认。 三年前,她就是因为沒有坚持否认,才会让那个至今不明的幕后黑手所陷害,才会毁了整个睿王府,三年后的今天,她不会再懦弱地服软。 微微抬起头,迎视着陆笙羽那双满含探究以及怀疑的眸子,神色坚定:“我上次就说过,我们是一路人,利益相关,我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对于她的话,陆笙羽失声冷笑:“哦,是吗?你明知道有人暗中监视你,你却还呆在他那儿,这难不成也是被陷害的?” ------------ 第73章 兄弟对峙 陆笙羽问得萧盈娣哑口无言。 她留在陆子衿那里是因为私心,这点她却不能对陆笙羽承认。缓缓低头,无言对答。晕乎乎的脑袋一片空白,本就处于生病状态,又遭人陷害,思绪混乱,身子骨发寒,浑身都透着疲态。 陆笙羽觉得发这么大的火有些小題大做了。他这几日都是呆在宫外的别院,与温君义商讨一些事,亦或者去兰烟那里听听曲儿。可当他听说宫里传出流言,说太子福晋在与顺谦王呆了一天一夜时,他忍不住窜起一团怒火。皇上召他去议和殿,自然是免不了对他指责一番。皇上对他越來越有戒心,反而开始信任顺谦王,叫他过去当然不是要当着他的面说顺谦王的不是,而是训诫了他一个多时辰,大抵是他整日不知忙什么,疏于对自己福晋的管束,才让她不守宫规,擅自与其他男子独处,让百姓怀疑皇上是不是选错了继承人。 当然,关于继承人这一块,皇上并未明说,但其大致意思却涵盖了这样的想法。陆笙羽觉得心寒,当初是皇上召他回宫,是皇上册封他为太子,可见自己身子健朗,不想太早退位,于是又后悔太早立太子,但圣旨已下,不可挽回,于是皇上便是处处多加小心。 陆笙羽这个太子做得也并未多舒心,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防着他,他又何尝不可悲呢? 本就心头有怒火,被皇上一番训斥,免不了怒上加怒,是而怒气冲冲地就直奔萧盈娣所在,见她果真如流言所传,躺在皇上赐给顺谦王的居所里时,他就觉得如同被她背叛了一般,难以言喻的复杂心境。 “你以为他是真的对你动了心?你当初死缠烂打都沒能让他喜欢上你,如今你拿什么打动他?”陆笙羽双眸盯着她,纵使有太多怒火要发泄,纵使他不知道滔天怒火因何而來,可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以及苍白无血色的脸,他竟有一丝不忍。蹙起眉头,背过身子,冷冷道:“出去。” 萧盈娣默默转身,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云端,飘忽不定,轻重不一。现在的她即便有太多的话需要跟陆笙羽说明,但她却是无力应对他的反应,不适感让她连话说都倍显吃力,陆笙羽让她出去,她反而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萧盈娣一走,陆笙羽吩咐永清去叫西未进來。陆笙羽走到案桌后坐下,西未推门而入。 “属下参见太子。” “起來。”陆笙羽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一直派你在东宫附近观察,近日來东宫时常有人在窥视,你怎么从未向我禀报过?” 西未恭敬回道:“上次殿下让属下追踪那监视东宫的人,属下查明是皇后的人。后來几次皆是他,属下这才沒有向殿下禀明。” “是吗?”陆笙羽看着案桌上的一滴茶水,用食指沾了沾水渍,在案桌上來回滑动,见西未并未回话,他又徐徐说道:“最近湛王爷要将兵力从边塞偷偷调回來,你这几日给我好好盯着湛王府,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回來向我禀告。” “是,属下遵命!” “你退下吧。”陆笙羽挥了挥手,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 “属下告退。” 西未身子先后退了沒几步,就听到陆笙羽又说道:“慢着。” 西未立刻躬身立着:“殿下还有何吩咐?” 陆笙羽看着西未并不说话,长久的打量让一直低垂着头的西未也忍不住想抬头一探究竟,正要偷偷抬眼时,陆笙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跟我多久了?” “回殿下话,属下已经追随殿下快五个年头了。”西未心里虽困惑陆笙羽为何会问这个问題,但还是如实回答。 “哦……”陆笙羽拖长尾音,沉思了许久,自始至终视线都落在西未身上,“你可还记得你当时对我的承诺?” “属下记得!”西未追随了陆笙羽这么些个年头,深知他不是个感性的人,做事果决,也甚少追忆过去,西未心里忐忑且不安,因而说话时渐渐有些发虚,“属下发誓此生追随殿下,绝无二心,违之,愿舍命相赔!” 陆笙羽点点头,说道:“你还记得就好。你下去吧。”话语刚落,指尖沾着茶水写出來的字赫然显现在案桌上,,信。 西未疑惑地抬头,正好与陆笙羽的视线对视,他下意识地躲开,心下觉得陆笙羽有些反常。 西未刚走,陆笙羽的眸子却是越发寒冷,如同千年寒冰藏在其中。拿起一旁的布,将桌上用水渍写出的“信”一下子抹掉。拍了拍手,身后的屏风里走出一个人,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走到陆笙羽面前,单膝半跪:“殿下。”看其模样,显然是忠于陆笙羽的。 陆笙羽低眸看着桌上残留的水渍,冷言道:“苍弥,去暗中监视西未。” “是,草民遵命。” 苍弥正是多年前害西未身受重伤的人,当初两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因温君义的关系,他在救下西未之前,就认识了苍弥。之后他才救下西未,不然以苍弥和西未的过节,西未即便是隐匿在宫中,又岂不会被苍弥找到?苍弥本是和温君义一同在宫外为他暗中做事,并不参与宫中争斗。他一直信任着西未,甚至让西未加入他的暗卫,可惜的是西未却对他存有二心,虽然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猜想,但他不是傻瓜。东宫一切守卫森严,宫里会功夫的人并不多,能在东宫里來去自如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之前一直吩咐西未在盯着东宫附近,却很少从西未口中听到消息传來。 陆笙羽对皇后说不上了解,但也略知,皇后到底是个妇人,况且早已失势,她身边的人顶多就会点猫脚功夫,若说能给在他东宫逃脱,一次已算是侥幸,能多次來去自如,甚至跟在萧盈娣身后多次,这样的人未必是皇后能用得起的。 萧盈娣和陆笙羽走后沒多久,陆子衿一直站在屋檐下发呆。阴霾的天,只有未融化的雪白的刺眼。他一直回想着方才陆笙羽看他的表情。他和陆笙羽虽说不上特别亲密,但彼此之间也如兄弟手足一般,互相扶持。因为陆笙羽的关系,他才有幸封得王爵,这点他一直沒忘。所以沉吟许久,他还是决定去一趟东宫。 陆笙羽对于陆子衿的到來显得并未多热情,在宫女们端茶送水之际,陆笙羽却是暗自打量着陆子衿那张从容淡然的面容。 待到宫女拿着托盘下去,陆子衿才开口说道:“五弟,宫里所传并非属实,其实我和福晋之间沒有发生什么。那天她不慎落进水中,我救她上來,顺带照顾了她一夜,仅此而已。” 听着陆子衿的解释,陆笙羽觉得现在的自己俨然成了个吃醋的小丈夫,心里沒來由的烦。萧盈娣那样的女人,那样一个他憎恨的女人,他怎么会为她吃醋呢。陆笙羽有些不耐地摆手:“二哥不用解释那么多,我对她的事不感兴趣。只是她身为太子福晋,宫里人多嘴杂,呆在你那里到底不合适,这点二哥应该最清楚才是。”说着,陆笙羽看着陆子衿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狐疑。 陆子衿淡淡一笑,面色闪过一丝自责:“我一时慌乱竟也沒考虑到那么多。” 陆笙羽似笑非笑:“二哥上次说前尘往事沒有后悔一说,可二哥其实是后悔了,对吧?”陆子衿不解看他,陆笙羽又继续道:“不过她终归已是我的妻了。” 陆笙羽的话听起來带有些占有意味,就好像在向他宣示所有权。陆子衿纳闷地轻语:“你不是喜欢芷柔吗?” “她现在是我皇嫂,我怎么可能夺兄弟之妻?”陆笙羽这句话说得含义颇深,明面上是向陆子衿回答他跟萧芷柔已经沒有可能,实则是暗示陆子衿不该打萧盈娣的主意。 心细如陆子衿,其寓意又怎么会听不懂,陆子衿尴尬一笑,不再多说。 看着陆子衿心不在焉地饮茶,陆笙羽也眼神复杂,看着陆子衿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带着几分怀疑。饮了几口茶,陆笙羽状似无意间说道:“皇阿玛最近对二哥甚是器重,赐给二哥的居所听说是戒备森严,连服侍的宫人都是皇阿玛信任的多年老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传出一些谣言,宫里那些闲人的双眼还真是无孔不入。” 陆子衿端茶的手指一顿,面部僵硬片刻后,清浅一笑:“五弟说笑了。皇阿玛最近虽然常召我到跟前,但居所里的宫人皆是内务府里的人随意安排的,平时我不常呆在宫中,见他们倒也敦厚老实,沒承想却是个爱说闲话的多嘴之人,是我疏忽了,才给五弟惹來一些不好的话柄。” 陆笙羽笑而不语,惹來话柄倒是真的,萧盈娣这事一出,百姓不了解真实情况,大多数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地为他们所听,宫外有不少对他存有异议的。流言中越传越离谱,最后演变成了太子福晋与宫人有染,只是那个宫人在流言的传递中身份越來越模糊。众人皆以为陆笙羽戴了绿帽子,暗骂他沒出息的有,有说他连自己的福晋都管束不好也不缺,褒贬不一。 ------------ 第74章 在乎 陆子衿走后,陆笙羽坐在位置上发呆,食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蹙,神色凝重。这次的事情让他觉得蹊跷,萧盈娣既然能察觉到暗中有人跟踪,沒道理不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呆在陆子衿那里太不合适。况且这次的流言针对性极强,明则是太子福晋与宫人私通,实则名誉损害最大的是他这个太子。 萧盈娣应该知道她那么做会带來什么后果,如此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要么萧盈娣对他二哥心未死;要么她是明知故犯。 如果是后者,那么萧盈娣之前与他达成的交易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敷衍他,让他对她放松警惕。 几番猜想下來,陆笙羽的脸色越來越不好,冷冰冰的脸阴沉,冷冽的眸子似乎要迸射出杀人的目光,不管萧盈娣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前者是背叛,后者是欺骗,哪一样他都不能容忍! 走出东宫沒几步,陆子衿放慢脚步,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细听几下后,忽然加快步伐,直直地往宫外而去,出了宫,牵了匹马,驾着马朝着盛京郊外狂奔而去,走到一处树林的路口,见一颗树干上系着红布,他翻身下马,朝着林子中走去。 走了许久,看到一个黑衣人背对着而立。 脚踩在满地的枯落叶上,嘎吱嘎吱响,不及他走近,那人便闻声转过身子,单膝半跪着行礼道:“王爷。” 陆子衿背手而立,挺直腰板,面容冷峻,以往那张淡然如风的面容不复存在,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多了些被野心占据的阴狠。 “他让你去做什么?” 西未怔愣地看了一下,惊讶于陆子衿的先知,随后低头回道:“听说湛王爷最近要将兵力调回盛京,殿下让我去监视湛王府,随时给他汇报。”西未抬头,见陆子衿目光远眺,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低声问道:“王爷,属下要去监视吗?” “为何不去?”陆子衿冷眉一挑,低头看着他:“他可视你为忠仆,你当然得做出忠仆的模样给他看。” “是!”西未利落应允。 “去吧。” 西未却并未离开,而是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 陆子衿蹙起眉头:“怎么还不走?” 像是犹豫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西未眼中有了些挣扎:“王爷何时放了我妹妹?” “你急什么?”陆子衿徐徐说道:“你好好替我做事,你妹妹自然安全。你妹妹呆在我这里是不会有事的,但难保她落在苍弥手中会怎样,所以你现在应该放心才是。” 陆子衿说得冠冕堂皇,西未听得却是难受异常。他心里有着对太子的愧疚和对妹妹的在乎。血浓于水,在义字面前,他终是选择了亲。这些年他一直将妹妹隐姓埋名藏着,跟随殿下这么些年,连殿下都不知道他有个妹妹,却被顺谦王发现了。若不是顺谦王暗中将他妹妹绑走,他怎么可能背弃殿下。殿下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这些年殿下对他不薄,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为殿下闯。可独独拿妹妹作要挟时,他不能摒弃他这个江湖人最看重的义字。 陆子衿进西未还是呆跪在原地不动,不悦地蹙起眉头:“还不走!” 西未无精打采地起身,嘴里痛苦地呢喃:“只要王爷让我妹妹安全,我一定听王爷吩咐。” 西未离开多时,陆子衿却是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树林里光秃秃的树干,以及树干上未融的积雪,眸子渐渐眯了起來,野心盘旋在他眼中,誓要摧毁他的理智。 陆子衿抬手用力一拳打在旁边消瘦的树枝上,“吱呀”一声,树枝缓缓地折断,无声坠落到地上。 二十二的忍气吞声也该够了,同样是皇子,他凭什么成为最不受宠的那个。他能文能武,可谁看到他的身上优点,仅仅是因为一个巫师的荒谬预言,就说他是克星转世,至此他在整个皇宫的地位比一个宫女太监都不如。皇子的身份却沒给他皇子的荣耀,住在冷宫旁边,每夜听着冷宫里的一群疯女人吵闹,夜不能寐,粗茶淡饭,食不知味。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该有,那些二十二年未曾拥有的荣耀,他要尽数拿回來! 仿佛睡了一世那么久,萧盈娣醒來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全身都轻松许多,头脑也清醒了。她早已不是格格命了,身子却还是娇惯的很,稍一受冷,就会有病症出现。回想起那日落入冰河中的场景,萧盈娣忍不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那种刺骨的寒冷,她今生都不愿再体会,就好像密密麻麻的寒针插在她身上,冷得她血液都仿佛要凝固,全身麻木沒有知觉,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 所幸那日遇到陆子衿,因他奋力相救,她才逃过一劫。思及此,她脑海中又忍不住想到陆子衿那温柔的眉目,以及他叫她盈娣时的温柔缱绻,当然这些都抵不住他对她深情款款的承诺,他说的那句“你这三年的痛苦,我愿意用余生为你背负”,她至今想來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就扬嘴笑了起來。 她还记得他当时在她心不在焉之时,塞给她一个东西,,红豆?对的,红豆。萧盈娣一看自己身上穿着衣服,俨然不是那天那件里衣,一下子坐起身子,掀开被子,在床上翻找了许久,也沒有看到那颗红豆,匆匆下床,弯着身子,四处寻找。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陆笙羽立在门口,看着屋中那个兀自忙碌并未察觉他的到來时,他的眸子冷得愈加厉害,反手关上房门,从袖口中取出一个东西,对着那个忙碌的身影问道:“你可是要找这个?” 闻声,萧盈娣纳闷地转身,一眼就看见陆笙羽手指之间夹着的那颗红豆,一时喜出望外,正要上前伸手接过,但看到陆笙羽那张满含怒气的脸,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消散,又恍然发觉自己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脸颊染上羞红,慌乱地爬回床上,将被褥紧紧裹在身上,闷闷地问他:“你怎么來了?” 陆笙羽走到她床边,俯看着她,无声冷笑:“你在我面前倒是装起纯來了。你那无真材实料的身子我压根沒兴趣,有什么好藏着,我又不是沒见过!”说着,动作粗鲁地一把扯开她的被褥。 一阵寒气袭上全身,萧盈娣不满地扯回被子,可另一角被陆笙羽死死拽着,根本拽不回來,萧盈娣气得瞪他:“既然我引不起你的兴趣,既然我穿着里衣的模样你已经见过了,那你还看什么!”趁着陆笙羽一瞬间的不注意,一把将被子扯了回來,这次捂得比方才还严实,还不忘警惕地瞅着他。 见她把被褥夺了回去,陆笙羽也沒再去扯开,将指尖夹着的红豆摊放在手掌心,放在萧盈娣跟前:“你很在乎这个?” 萧盈娣了解陆笙羽,他向來以她不悦而作为他快乐的來源,如果她说很在乎,他肯定是不会还她的,且还会误以为那夜她真的和陆子衿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以为地撇开头:“这红豆只不过是颗普通豆子罢了,殿下若是喜欢,便送给殿下好了。” 萧盈娣只猜中了一半,她料到了陆笙羽不会让她好过,却沒料到他真的会以为她不在乎那颗红豆。陆笙羽用手指将那颗红豆翻了一下,红豆上的字虽刻得很小,但细看还是能看见。陆笙羽的脸比方才还要难看百倍,浓黑的眉毛如同打了个死结,鼻孔张张缩缩,似乎极力压着怒火,半晌,他才略带嘲笑说道:“还真是会玩情调,连名字都刻在红豆上。衿娣?还真是心细!” 听着陆笙羽的话,萧盈娣一怔,惊讶抬头,那时她头昏脑胀的,接过红豆也沒放在心上,更沒有细瞧,哪里会知道上面刻着字。她正要抬手拿來一看究竟,陆笙羽却先她一步紧握手指,红豆紧握他手心。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表情,陆笙羽眸子冷得如同千层冰雪:“既然你都不在意了,那就沒必要留着了。”语毕,他转身打开窗户,扬臂一挥,红豆无声无息地从他手中飞出,落在残留有积雪的枯草中,不见踪迹。 萧盈娣几乎是想也沒想地就从床上跳下來,奔到窗边,看着地上的枯草,早已不知道红豆掉落何处了。 萧盈娣不悦地对他嚷嚷:“你干什么丢掉它!” 陆笙羽回得理所当然:“你说了,我若喜欢便送我,既然是我的了,我自然有处置它的权力。”话语虽说的欢快,心里却是滔天大火在燃烧,险些就要失去理智。这一刻,他真的很生气,沒來由的生气,他甚至气她那么在乎那颗别的男人送给她的一颗红豆。 萧盈娣双拳紧握身侧,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无法与他争辩。在陆笙羽面前,她永远沒有赢的可能。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 第75章 怒火中烧 大雪虽然已停,但天空依旧阴沉,寒风阵阵更是吹得枯草如同残烛一般,随时可能倒下。 萧盈娣一心惦记着那颗红豆,忘了身上只穿着一见里衣,冲到草地中仔细寻找,手指扒开枯草上的积雪,不多时,葱白的十指泛着红,冷风吹着她单薄的里衣飘摇,她蹲在院子里的模样看起來可怜且脆弱。 陆笙羽立在窗边,冷眸紧缩,她紧张蹙眉的模样尽数落在他眼中,如同在他满腔怒火上浇油。起起伏伏的胸膛里怒火肆意乱窜,紧握在身侧隐隐发颤的拳头证明他此时的隐忍。 他总是向自己证明、向外人证明他憎恨眼前这个女人,可这一刻他却因为她在乎别人的一颗红豆而怒火中烧,他已经越來越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碧珠正巧给萧盈娣端要过來,见到这一幕,吓得赶紧朝着这边跑过來。 “格格!” 陆笙羽几个箭步冲到门外,冷冷地对碧珠说:“让她找!” “可格格只穿了那么点衣服,而且格格该吃药了。”碧珠端着托盘,急得直跺脚。 “掉进冰河都能有贵人相助,那点冷又算得了什么!”陆笙羽话语里针对性极强,说到“贵人”二字,更是咬牙切齿。 碧珠见萧盈娣只穿着一见单薄的衣衫,怕她大病未愈又倒下,面色急切,可看陆笙羽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她就吓得缩着脑袋,不敢再向前跨一步。 萧盈娣趴跪在地上,冷风吹乱她的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好不狼狈。十指红得如同蒸煮过一般,碧珠端着托盘,恨不得冲过去将萧盈娣一把抱住。格格自幼身子娇弱,本就大病刚愈,实在禁不起这寒风折腾。 闭着眼,不敢去陆笙羽阴沉的面色,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道格格又是因何事惹恼了殿下,但求殿下准许奴婢和格格一起去找东西。主子受累,做奴才的理应同罚,求殿下成全!” 陆笙羽整双眼都盯着萧盈娣,压根沒听清楚碧珠在说什么,烦躁一挥手:“你给我住嘴!”说着,低头狠厉地瞪了她一眼,碧珠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碧珠自小被睿王爷收养,好在萧盈娣虽任性,但是个心善的主子,睿王福晋和睿王爷都不是个刁钻之人,碧珠在府内服侍多年并未受过什么罚,也不曾真正怕过谁。陆笙羽是她唯一打从心里害怕的人,他仅仅只是个眼神,都足以让她吓得冷汗直流。 看着萧盈娣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不在乎天寒地冻,碧珠跪在地上也只能是瞎着急。 半晌之后,一直趴跪在地的身影忽然直起身子,手臂抬起,手指之间隐约夹着个什么东西。萧盈娣冻得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枯裂的嘴唇弯起弧度,盛满开心的双眸紧紧盯着手中那颗红豆。她此刻开心的笑容看在陆笙羽眼里却是极其刺眼。 陆笙羽几步跨过去,步履之快,袍角擦过,枯草左右摇晃。 隐约感觉到身后寒气逼人,已经压下來的暗影,萧盈娣这次眼疾手快地将红豆紧拽手心,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陆笙羽俯视着她,冷眸中是无法忽视的盛怒:“你就那么开心?一颗红豆就让你那么开心?” 纵使萧盈娣忌惮陆笙羽拿她阿玛威胁她,而不敢与他太过对着干。但方才他挥手毫无留情扔掉红豆的样子她还记着,所以心里也很是不快。不愿理他,站起身子,可双腿一直跪在地上,加上寒风中身子早已是冻得麻木,一时僵硬无力,险些栽倒在地。陆笙羽虽然心里大怒,但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她。 萧盈娣对陆笙羽心有不满,见脚步站稳,就挣开他的手,转身往房内走。 “站住!”陆笙羽看着她朝门内,冷声叫住她。 先前专注于寻找红豆沒觉得冷,如今才发觉身子冻得发颤,哪里愿意在院中多呆,不听陆笙羽在身后的冷硬话语,抬步往屋内走。 “萧盈娣!我说的话你沒听见?” 眼看着萧盈娣的身影已然窜进了屋子,还顺手将屋门关上。陆笙羽气得简直要七孔生烟了。跪在一旁的碧珠看着陆笙羽吃瘪的模样,怔住了。在她印象中,这是太子第一次格格面前败北,那模样碧珠也是第一次见。 陆笙羽看着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到门边,对着里面的人命令:“开门。” 门里半点动静都沒有。 “萧盈娣,开门。” 门里还是沒有动静。 盛怒难消的陆笙羽最后一脚踹开了屋门,看着自己的房门摇摇晃晃,仿佛要倒下來的模样,萧盈娣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把我的门要踹坏了!” 陆笙羽反手关上摇摇欲坠的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了,让你开门。” 萧盈娣反过來说道:“我沒开你不也打开了?” “你!”陆笙羽气得竟然语塞,瞪着她说不出话。 陆笙羽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冷硬说道:“给我。” 萧盈娣看了眼伸到她面前的手,又抬头看着他,状似不明:“什么?” “把它给我。”陆笙羽竟说不出红豆二字,就因为那是他二哥送的东西。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萧盈娣翻身上床,将身子捂在被子里,双手狠狠地搓着冰冷的双臂。 陆笙羽本就怒意满满,萧盈娣还明知故问,他的语气不由得又冷了几分:“我说把红豆给我。”这一次,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來的,唯恐她再找借口听不见。 萧盈娣无法再假装下去,只好说道:“这红豆我不会给你。” “你就那么在乎他送给你的东西。”陆笙羽虽是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陈述意味明显。 萧盈娣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在他面前承认显得有些过了,可她却做不到否定。陆子衿是她那么喜欢的人,从盛京回來,他又是唯一一个在她困难的时候给她温暖的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每个人都希望有人疼爱,她也一样,她无法去否定这份她很渴求的温暖。 萧盈娣的沉默在此刻成了默认,陆笙羽一把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來,紧紧逼视她的双眼,说出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可他娶了你的妹妹,而你嫁给了我。” 陆笙羽这句话无疑是将她心中那份期望给打破地粉碎,她以为不刻意去想,就可以真的做到继续将对陆子衿的喜欢保留在心底,可今非昔比,她已为人妇,心里藏着别的男人就是有违道德。 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光毋庸置疑地让陆笙羽的心情好了些,可怒火还是未熄,他似乎要彻底搅碎她的梦,所以他说:“你忘了你上次和我说过什么吗?你不是要跟我做笔交易吗?这次我答应了。你助我登上皇位,我保你睿王府平安。” 陆笙羽愿意同她达成上次所提的那个交易,就表示在陆笙羽登基之前的这段时日,睿王府都会平安,那么他登上皇位,她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自由?这一刻她是自私的,也是单纯的,因为陆子衿回应给她一直渴求的温柔,所以她已经不满足于睿王府的平安,她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萧盈娣满含希翼地抬起头,说道:“届时你登基为皇,我不会占用你后宫的一席之位,后宫主位我愿意让出,只求你还我自由可好?” 三年前來历不明的补汤以及睿王福晋的疯癫來由和她意外失身,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去追究,或许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一刻她只想等着重获自由的那天,与陆子衿在一起,让他实现他的那句承诺,,你三年所承受的痛苦,我愿用余生为你背负。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萧盈娣天真的渴求,落在陆笙羽却是荒唐的笑话,同样也是激怒地他失去理智的最根本原因。陆笙羽手指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仿佛要将她摧毁。 “萧盈娣,你到底存有什么目的?”陆笙羽冷眼瞅着她,好像要将她看穿似的,事实上却是什么都看不透,“看來你早就知道红豆的含义。将刻上你们两人名字的红豆送给你。想必你也知道‘红豆生南国,春來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了!萧盈娣,你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耻!” 陆笙羽气得双眼赤红,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占据了他整个思想,让他已经忘了去思考。 听到陆笙羽说她无耻,竟有种久违的感觉。还记得当初她对陆子衿死缠烂打的时候,陆笙羽也充满鄙夷地对她说:“萧盈娣,你真无耻!”多年之后,再听这句话,她却有些难受,甚至很生气因为她压根不知道红豆的意思。 所以即便被他掐住下颚,说话艰难,但她还是强行地回道:“你以前和芷柔偷偷私会难道就不可耻吗?”萧盈娣许是被气急了,竟不知她骂了陆笙羽的同时也骂了萧芷柔。 ------------ 第76章 以血之名 “你,,”陆笙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曾经他总是借故去顺谦王府,而后去见芷柔,这事他一直小心翼翼。上次陆子衿在他面前坦承,这些他都知道。但萧盈娣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 陆笙羽看着萧盈娣的眼中寒星四溅,凑近几分,与她眼对眼:“你是不是和二哥串通好了?” “当然沒有。”萧盈娣虽然对陆子衿心存幻想,但也只是单纯地喜欢,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听到陆笙羽这么说,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否认。 可她太过快速地否定,在陆笙羽看來却更像是做贼心虚,急于撇清关系的嫌疑。所以陆笙羽扬嘴冷笑:“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真的要助我登基,还是想要敷衍我,以达成什么目的。” 陆笙羽无厘头的猜测,听得萧盈娣胸口一闷,一口气堵在那里竟说不出话來,只能干瞪着他。 陆笙羽看着她气得满面通红的模样,他又是一声轻笑:“怎么?我猜对了?”笑意瞬间散去,眸子里的寒气氤氲他双眼,松开她的下颚,指尖在她脸上徘徊:“你这张好皮囊下究竟是怎样一颗心?萧盈娣,我既然敢娶你,我就不怕你背叛。”说着,他将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听着却是威胁:“如今太后身子欠安,听说已经许久不见人了。你说我要是让你死,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陆笙羽的话语如同一个咒怨响在萧盈娣的耳边,倔强如她,纵使再任人摆布,也不甘心别人将她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怒气之下,她抬眸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同样回他一个冷笑:“不愧是太子,智慧果然了得。沒错,你猜对了,我就是和顺谦王串通好了。我觉得他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存在,他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我当然要帮他了。如此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破坏我和秦南王的婚事,我又哪里有机会接近你呢?” “萧盈娣!”一向不苟言笑的陆笙羽今天多次因她而满面怒容。 “反正我于你就是蝼蚁,是生是死,只是一念之差的事。既然如此你干脆杀了我好了。”萧盈娣不是个喜欢求死之人,但她却疲于应对陆笙羽每次的威胁,她曾经也是万千宠爱的格格,受迫于他,已经是她在隐忍了,但不代表她可能无止尽地忍耐下去。与生俱來的傲性,总会在一定的时候作祟。 陆笙羽紧紧盯着她这张冷然的表情,以及眼中无惧于他怒火而露出的坚定,这样的萧盈娣让给陆笙羽愕然,现在的她比以前坚强不少,她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别人的保护之前的骄纵格格了,她身上渐渐有了他所看不到的东西。 惊愕过后,他突地一笑,那笑容如同死神一般残忍,他缓缓说道:“你要求死,我偏不让你死。你想跟二哥在一起是吗?如果我偏不让呢?” 陆笙羽的话,萧盈娣一点都不意外,她可沒有忘记陆笙羽是有多恨她,一个希望她生不如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半分呢?只是她沒预料到他接下來的做法。 不过片刻,陆笙羽拽着她的衣襟,用力一扯,里衣的扣子就扯落几颗。雪白的脖颈裸 露在外,屋子里虽被炭火烘得暖和,可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凉气窜起,让她不由得颤了一下。 萧盈娣本能地后退,怒瞪着他:“你干什么!” 陆笙羽回得理所当然:“你本是我的福晋,新婚那夜沒给你的,我今天补偿给你,这只是迟來的洞房罢了。” 语毕,一把扯过萧盈娣的手臂,她被他狼狈地拽到他身上。萧盈娣愤怒地挣扎,可他的手指力道太大,她压根挣脱不开,正要低头咬他手腕的时候,他手臂朝她身后一抬,她整个身子顺势向后,倒在床上,随之而來的是他欺身压下。 她的双手被他禁锢在头顶,双腿被他坐压着,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使得上力。畏惧感袭上心头,她不是惧怕他即将而來的触碰,而是她想起了一个事实,她新婚前夜失身的事实。 如果她让陆笙羽碰她,那么她非处子之身的事肯定会被他知道,到时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萧盈娣挣扎得更加用力,甚至用愤恨的眼神瞪着陆笙羽。她这样极力想要保全自己的模样,看在陆笙羽眼中,却是她抗拒他的触碰,想要将自己的第一次留给他二哥。想着会是这样,陆笙羽更是不肯放开她,手臂将她纤细的手腕禁锢地更紧,带着愤怒的力道握得她忍不住低声叫痛。 一手紧握她双腕,另一手却是霸道地扯开她的衣衫,因为她身上只穿了件里衣,所以他只消撕扯一下,裂帛就“滋啦”一声裂了,胸腔的大片肌肤都袒露在他面前,几乎是不着片缕。萧盈娣依旧是奋力挣扎着,可在这个时候,挣扎更像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欲、火在陆笙羽冷眸中渐渐浮现,那团火融化了他眼中长久以來的冰冷,双眸里多了些许情,在她不停的反抗下,他最后一丝理智终是焚烧殆尽,低头吻上她雪白的脖颈,温热的双唇在她耳畔流连,沉重的呼吸响在她耳侧,更像是魔鬼的喘息。 一丝丝绝望袭來,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萧盈娣缓缓地闭上双眼,奋力挣扎的身子渐渐安静下來,到最后她索性是不挣扎了,任由他在她身上索取。而在她绝望之中,只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既然无法避免这场贴身接触,那么她就要尽可能不让真相被揭露。 停止挣扎的萧盈娣,在此时的陆笙羽眼中成了顺从,他的唇与她身上的肌肤缠绵,下体突然的挺进。麻木呆滞地如同布偶的萧盈娣终于有了反应,眉头紧蹙,紧咬着嘴唇,面上尽显吃痛的表情。虽然不是处子之身,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的痛觉,疼得她细汗在额上渗出。 來回进退,萧盈娣从第一次的疼痛中渐渐缓和,到后來适应了这样奇怪的疼痛。陆笙羽渐渐松开了她的双腕,强劲的双臂撑在她两侧。萧盈娣缓缓睁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双眸微闭,头微微上抬,身子有韵律地动着,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她很讨厌陆笙羽,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却并不反感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改变对他的态度的,或许她明白了他的悲哀。其实陆笙羽虽身为太子,但内心却并沒有因为这个身份带给他多少快乐。他本是生活在民间,却被接近皇宫,将他带进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十五岁的他当时也一定充满着惶恐,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在清平观回來后,萧盈娣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陆笙羽的处境,她更多的是同情,而少了那份憎恶。就算他此刻强迫她做了她不喜欢的事,她也无法对他真的生气。 许久的进进出出后,身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她腹中,她隐约感觉到什么,手指却是缓缓移到头上的发簪上。 片刻之后,陆笙羽慢慢地睁眼双眸,看着萧盈娣的眸中少了以往的寒冷,多了几分情、欲过后的温柔,他从她身上下來,侧躺在她身侧,低低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告诉我,我能信你吗?” “殿下觉得呢?”萧盈娣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陆笙羽偏过头,又看了她一会,似乎是想在她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她的脸太过平静,他又转回头,盯着头顶的床幔,目光有点空洞和迷茫:“我不知道了。我想你肯定知道那天你留在二哥那里会有什么后果,可你还是呆在那里,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萧盈娣坐起身子,陆笙羽不解地转过头看她,迎视着他那双不复往日寒冷的眸子,她似嘲讽地一笑:“我不会傻到跳进冰河里,拿自己的性命做玩笑,來赌一场未知的谣言。” 见陆笙羽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和坚定,蓦然间,她手中已经多了一只发簪,在他沒反应过來之前,利索地将发簪插到自己的腿上,顷刻间,鲜血如注地流出。陆笙羽面色骤然一白,一下子坐起來,看着她雪白大腿间血流不止,他都忍不住骇然了。 剧痛让萧盈娣紧蹙眉头,可她却还不忘对他说道:“是我做的,我都认,不是我做的,我宁死不认。”说着,她一把抽出大腿上的发簪,鲜血染红的发簪放在他面前,让他半晌沒有反应。而因她拔出发簪,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床和被褥,那抹鲜血红得诡异。 过了好久,见萧盈娣面色越來越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陆笙羽这才反应过來,将她未着偏缕的身子用被褥紧紧裹住,然后一面起身快速穿衣服,一面走到门口,打开门,将不远处守着的永清唤了过來:“去,把太医宣过來。” ------------ 第77章 和好 永清瞧了一眼陆笙羽面上惊恐的表情,面上闪过一丝困惑,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太子有这样的表情。虽困惑,还是不敢迟疑地往外面走,可走了沒几步,陆笙羽又在身后叫住了他:“记住,去请郑太医过來,不要惊动他人。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头痛的旧疾又犯了,请他过來看看。” 永清应允后,刻不容缓,疾步而去。 碧珠看着满是血的床单和被褥,吓得整个人动弹不得,走出门外的时候险些摔下台阶。她不明白格格和太子在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被殿下叫进去的时候,入眼的便是满床的血迹,以及格格血流不止的腿。触目惊心的血,以及萧盈娣苍白而沒有血色的脸,都让碧珠误以为是陆笙羽弄伤了她,毕竟陆笙羽想萧盈娣死已经不是一次了,只是仅这次见血了。踉跄着步伐,走到后院,将床单和被褥扔进火炉,渐渐焚烧。 西未正巧经过目睹了这一幕,沉吟了片刻,径直去找陆笙羽。 此时的陆笙羽立在外殿的床边发呆,屋内郑太医正替萧盈娣处理着伤口。冷峻的面容望着渐渐暗淡的天色,看不出任何表情,负手而立,身上寒气凌人。 西未走过去,低头轻声说道:“殿下。” 身子震了一下,从怔愣中回神,看了一眼西未,又回头看了看里间紧闭的房门,随后说道:“去书房。” “属下这几日一直跟踪湛王爷,发现他经常去西郊,属下猜想湛王爷可能是想买通西郊的守卫,让他手下的兵力进驻盛京城外。”一进书房,西未就直截了当地说明來意。 陆笙羽面色沉沉,听完西未的话,又发了些会的呆,才又重复道:“你刚刚说湛王爷这几日常去西郊?” 对于陆笙羽的心不在焉,西未有些困惑,又想起方才他看到碧珠烧的那些被褥床单上大滩血迹,忍不住猜想连连,可他不方便询问,只好藏住心中好奇,低声说道:“是,属下这几日跟踪湛王爷发现他常去那里。” 这次陆笙羽倒是听进去了,沉思许久,他抬起眸子,直直地看着西未:“西郊上是官道,而且西郊守卫是叶统领手下的人,你确定湛王爷是要带着兵力从官道上走?” 西未见陆笙羽直瞅着他,不由得有一丝闪躲:“是……不然属下实在想不透湛王爷为何多次去西郊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湛王爷应该就是看中这一点吧。” 西未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肯定,了解西未的陆笙羽已然发现他的反常,加上他闪躲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尽收陆笙羽眼底。陆笙羽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嘴上却是说道:“即刻你将所有的暗卫都布置在西郊附近,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立即來报。” “是。” 陆笙羽目送着西未离开,眼眸冷到极点。 好在萧盈娣的伤口不深,郑太医仔细处理过后,倒也止住了血。郑太医走后,碧珠一直守在萧盈娣床边,看着萧盈娣憔悴的脸,碧珠直淌泪,分外消极地说道:“格格,咱们逃出宫去吧,不管天涯海角,奴婢都愿跟随格格。奴婢不想格格在留在宫中了。” 萧盈娣虚弱地摇摇头:“我不可以走。” “可是格格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小命会不保的。”碧珠想到萧盈娣腿上鲜血淋漓的模样,泪水滚落地越來越厉害。 “这次是我自己弄伤。”萧盈娣轻声说着。 碧珠却是一愣,呆呆地看着她,都忘了哭,显然是被萧盈娣的举动吓愣住了。 萧盈娣偏头看她,淡然一笑,沒有伤感,却是一种轻松的笑:“有些事实若是能被掩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虽说纸包不住火,但我会在火将纸烧干净之前,熄灭。” 碧珠听完,先是不解地蹙眉,而后想了许久,她才恍然大悟,惊得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格格竟然会想到这一招來掩盖自己非处子之身,咬尽手指,低低唤她:“格格,你……” 唯恐碧珠说出心中所想,萧盈娣立刻接过话说道:“太医吩咐煎的药呢?我该喝药了。” 经她一提醒,碧珠这才回过神來,讶然地站起身:“奴婢担心格格,竟把这茬事给忘了。奴婢这就给格格端过來。” 碧珠手脚倒是利索,快步走出去,沒过一会,就端着药往回走,可走到门口时,却遇见陆笙羽正巧往这边而來。虽说碧珠知道萧盈娣是自己弄伤的,可心里还是忌惮着陆笙羽,所以见到他,吓得连行礼都忘了,直接噗通跪在地上,算是行礼:“殿下吉祥!” 屋内的萧盈娣听见碧珠的声音,倒沒有半点反应,脑海中忍不住想起几个时辰前他躺在自己身侧问她“告诉我,我能信你吗”时眼中的茫然。其实他也有无助的时候吧,他的人生也并未多绚烂。 陆笙羽一眼扫过碧珠紧紧端着的托盘,开口问道:“这是端给她的药?” “是。”碧珠回答得小心谨慎。 “给我。” 碧珠却是迟疑了,她现在害怕格格和太子殿下呆在一起,似乎每次他们两个呆在一起,格格都会受伤,所以她很不情愿将托盘递给他,所以跪在地上迟迟未动。 陆笙羽倒是沒多去计较碧珠的违抗之意,弯身握住托盘两侧,碧珠到底是怕陆笙羽的,见他的身子压下來,吓得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所以托盘一下子就从自己手中脱离开。回神的时候,陆笙羽已经端着托盘进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萧盈娣坐躺在床上,见陆笙羽进來,并沒有感到意外,毕竟门外他和碧珠说的话她都听得见。 陆笙羽将托盘放在她床边的茶几上。端起汤碗,用汤匙搅拌着滚烫的药汁,又低头吹开表面的腾腾热气,所有的举动都看在萧盈娣眼里,她怔地都忘了眨眼睛。 所以当他将舀满药汁的汤匙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张口。”见她呆看着他,沒有半点反应,他的语气竟是无奈。 萧盈娣的大脑迟迟反应不过來,所以当他说要她张口时,她也是本能地张开嘴,直到苦涩的汤药刺激到她的味蕾,她才彻底回过神。见陆笙羽又低头舀出一勺子药汁,萧盈娣这次却撇开头,沒有张口喝下。再回头时,他已将汤匙放回碗中。 萧盈娣不解地看他:“你为何突然这么做?” 搅拌药汁的手一顿,缓缓抬眸,看着她满是狐疑的双眼,他却说道:“沒有理由。” 陆笙羽心里的想法她猜不透,但有些误会还是得解开:“我以血起誓,你应该相信我跟顺谦王那晚沒有发生什么了吧。至于你说我明知呆在那里的后果,不,你说错了,我只猜中了过程,却沒猜中结尾。”前面她说的是实话,后面她却是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她呆在陆子衿那里是因为对他心存眷念,这个她不能说。她的确是猜中了呆在那里会被人看见,却沒猜中流言会将事实混淆得面目全非,甚至是让陆笙羽名誉深受影响。让他在百姓心中形象大跌,这点她愧对于他。 只是陆子衿当初说过他暂居宫中的殿宇戒备森严,既然如此,流言怎会传得如此快。想到这里,萧盈娣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件事,面色凝重起來,一脸认真地看着陆笙羽:“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但我不得不说的是我怀疑西未有问題。” 对于她的提醒,陆笙羽显得并未多么诧异亦或是愤慨,而是很平静地看着她。萧盈娣讶然道:“你已经知道了?” 陆笙羽嘴角扯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你都猜到了,我沒道理还蒙在鼓里。” “既然你早知道,为何不拆穿他,反而继续重用他?”萧盈娣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且大病初愈,急切地看着陆笙羽,只为寻求真相。 陆笙羽目光一沉:“你难道不好奇他背后的人是谁么?” “是谁?”看着陆笙羽瞧着她的眼神,萧盈娣心里暗暗有些不安。 “如果我说是二哥呢?”陆笙羽问她的同时,双眸紧紧锁在她脸上,似乎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点滴表情。 果然,萧盈娣如他意料之中的不信:“不可能。顺谦王即便是封得王爵,但手中无实权,何况西未这些年一直在你手下做事,他拿什么去让西未听命于他。” 萧盈娣的分析并无道理,其实陆笙羽也并沒有准确的证据证明西未是受陆子衿指使。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仅仅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萧盈娣,想知道二哥在她心中还是不是像以前那么重要,看來她对二哥到底是信任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沒來由的烦闷,心里阴郁不少。他本是要继续问她,如果真是二哥在捣鬼,她会选择帮谁。 但他却沒勇气开口了。现在看來,他不用问,也能猜出答案。 ------------ 第78章 心生愧疚 陆笙羽越來越猜不透自己了,不知在何时起,他变得开始在乎萧盈娣的看法了,不如以前那么恨她了,甚至有时候她的一些做法反而让他有种刮目相看的惊艳,这种感觉让他惶恐,也让他莫名地有些抵触。 所以静看她良久后,他才说道:“你帮我巩固地位,我放你自由。” 这是陆笙羽头一次对她让步,萧盈娣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久久沒有回过神,直到他端起药碗,说道:“先喝药。” 萧盈娣这才回神,面色轻松自然,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在他错愕目光下,竟对他笑了笑:“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就真的是站在同一根绳上了。”将药碗在他跟前晃了一下,“我手臂沒有受伤,沒道理要你服侍我。”这次她说话沒有敌意,反而是对同盟者的一种友好。 陆笙羽看到萧盈娣对他一笑,愣住了。他们两个认识很久了,如今却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甚至是他们第一次有相同的立场。习惯了与她针锋相对,这样友好的氛围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待到她喝完碗中汤药,他轻咳一声,打破奇怪的氛围:“听说太后最近身子不大好,安宁宫里几天都沒人进出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两人关系融洽后,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关心,只是他们却不自知。 萧盈娣放下药碗,将身上的被褥拉高至腋下,听到陆笙羽提到“太后”二字时,萧盈娣面色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更是一瞬间的冷却。沉吟许久后,她看着他,眸子淡然似水:“三年前的那碗害贤妃流产的汤药是出自谁手?” 陆笙羽知道萧盈娣迟早会问他这个问題,那一次她偷听到他和太后的谈话,想必听到三年前的真相他和太后都知道,她自然是不会去问太后,所以肯定会问他。可他却是看着她,并不回答。 陆笙羽意外的沉默证实了萧盈娣心中的猜想,她突兀一笑:“是太后对吧?” 陆笙羽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盈娣面色平静:“其实我早就猜到这里去了。刚到清平观的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就会胡思乱想,想了三年,有什么是想不通的呢?只是一直以來我都只是怀疑,况且刚回京那段时候,太后对我又特别上心,我一度以为是我猜错了。如今想來,我果然沒有猜错。” 如此一來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贤妃失子后,皇上却沒有继续追究下去,想必皇上当时也猜到是太后的意思,所以避免落人口实,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她阿玛无心权势,却还是容不得他人眼,包括皇上。可她对太后却是心寒到了极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罔顾亲情,权势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自嘲一笑,看着陆笙羽,眸子多了几分冷然:“这样一个为了权势地位,不顾念兄妹之情,不念及姑侄之情,连自己亲人都要陷害的人,你觉得我还有必要见吗?” 萧盈娣并不是个绝情的人,但她也不是个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人。如果沒有触碰她的底线,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能忍,但是一旦触碰她的底线,她也绝不会给对方半分仁慈,即便对方是她的姑母,是当今的太后,也不例外。 自打萧盈娣从清平观回來后,真的感觉长大不少。她说的话总是能让陆笙羽另眼相看,也总能让他看到不一样的萧盈娣。正如她此刻的一番话听在他耳中,更是意外。对于萧盈娣如今对太后的淡漠,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她绝情,反而觉得她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懂得保护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野丫头了。 陆笙羽看着她,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那碗补汤里的藏红花是太后加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太后的用意吗?” 有些时候,真相已经清楚就沒必要在刨根问底了,这样只会让人更加失望乃至绝望。或者萧盈娣对太后还是存有感情的,不想让自己太过憎恨太后了,索性就选择逃避。疲累地闭上眼,话语间也透着强烈的失落感:“知道得够多了,沒什么好奇的了。有时候,做个明白人不一定是好事,让自己糊涂一点,日子倒也舒坦些。” 看着萧盈娣满脸的倦意,陆笙羽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沒有发觉的心疼。 “你这几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宫女太监们便是。” 虽闭着眼,却是沒有睡,听着陆笙羽的话,萧盈娣嘴角扯过一丝苦笑:“不用了,这么些年,早已经习惯碧珠伺候我了,多个人多份不自在。” 萧盈娣的话说得无心,听着却是有些埋怨之意。陆笙羽沉默了些许后,见她已然快要睡过去了,站起身轻声说道:“你好好养伤,过几日跟我出宫一趟。” 说着,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子往门口走。突然萧盈娣的声音响在身后:“到时你可以让我见见我额娘吗?” 陆笙羽身子骤然一僵,面色也僵硬了不少,黝黑的眸子里看不见藏在深处的情绪,半晌之后,他应了声:“恩。” 萧盈娣腿上有伤,又加上天气一直不见好,虽未下雪,可天色阴沉,寒风阵阵,让人也变得沒什么朝气。屋子里都是碧珠在忙活,空荡荡的倚梅轩显得倒有几分冷清。期间冯雪和惜惠格格会过來看她几眼,因为天气冷,冯雪腿上有风湿,所以不比惜惠格格來得次数多。 自打上次和惜惠格格在御花园内玩耍后,加上后來萧盈娣掉进冰河里,惜惠心里愧疚,自然是沒少來倚梅轩,一來二去,惜惠和萧盈娣更是亲密不少。况且惜惠生性活泼,有她在,冷清沒有人气的屋子倒也多了几分生气。 萧盈娣坐在床边看着碧珠刺绣,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不待碧珠起身去开门,就听到门外嚷嚷着唤道:“碧珠姐姐快给我们开门,我们可快要冻死了。”碧珠一听那声音,眼睛骤然一亮,显然是知道惜惠格格站在门外。惜惠知道碧珠虽是萧盈娣的丫鬟,却是情同姐妹,所以她自然也沒有当碧珠是下人,在倚梅轩,她都是唤碧珠一声姐姐。 碧珠打开门,门外除了站着惜惠还有冯雪。门一开,外面的大风就肆意吹进來,屋中央的桌布吹得布脚翻飞。惜惠慌忙地跑进來,面色通红,径直跑到火炉边伸手烤火。冯雪却是满满踱步进來,一张俏脸蛋儿也是冻得不轻。碧珠关进房门,为冯雪和惜惠解开染上寒气的斗篷放在火炉边烘烤。 萧盈娣看着她们两个面色通红,全身哆嗦,无奈她腿上有伤,不便下床走动,只得说道:“今儿个这么冷的天,你们也跑过來看我了?” “我本是决意要……过來看盈娣姐姐,恰巧雪儿姐姐也……有心來看你,我们便……一道过來了。”惜惠脸颊冻得通红,说话时牙齿都还在打颤,断断续续说话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俏皮。 冯雪烤了会手,碧珠给了她一个手炉抱着,她踱步走到萧盈娣床边,面露关切:“这两日我腿上犯了毛病,沒來看姐姐,姐姐的伤可好些了?” 萧盈娣淡淡一笑:“好了不少,再过几日就基本痊愈了。” 这时,惜惠格格也端了个手炉过來,笑着说道:“五哥赐给盈娣姐姐那么多珍贵药材,伤口自然是好的快。” 冯雪一听,面色闪过意思窘迫,浅笑道:“看來殿下对姐姐也越來越上心了,如此我倒是安心不少。” 萧盈娣倾嘴一笑,她和陆笙羽的和平建立在交易之上,这点她却不能跟任何人说,所以冯雪的误解,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说了,一笑而过。 惜惠格格坐到冯雪旁边,到底是年少太单纯,沒有那么多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听惜惠格格说道:“可不是嘛,我看过不了多久,盈娣姐姐该有喜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当姨了。”说着,她看向萧盈娣的眼中满是憧憬和兴奋。 陆笙羽宠幸萧盈娣的事,冯雪早就知道了,只是陆笙羽对萧盈娣的憎恨,她是有目共睹的,因为春娇对她说起这事时,她起初是不信的。后來萧盈娣腿受伤,陆笙羽多次去倚梅轩,加之冯雪來幽兰苑的次数不复新婚那段日子多,久而久之,她也信了。只是下了场大雪,她身子骨不好,病了,不怎么出门,而陆笙羽也沒來看过她,心里不免有很大的落差。 冯雪的眼中神色暗了暗,笑得更是不自然了,嘴上却说道:“姐姐,妹妹就先恭喜你了。” “沒有的事。哪像是惜惠格格说的那样呢。”萧盈娣笑得极不自然,被人误会却无法解释的感觉,真的很无奈。况且如今她对冯雪莫名地有愧疚之感。她本无心与冯雪争宠,况且她初來宫中那段时候,都是多亏了冯雪照顾,所以和陆笙羽有了夫妻自实,她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觉得她抢了冯雪的宠爱,是而,她忍不住要辩解几句,唯恐冯雪误会太深。 ------------ 第79章 再回睿王府 冯雪倾嘴笑了笑,握住萧盈娣的手,徐徐说道:“我肚子不争气,姐姐若是能为殿下诞下子嗣自然是好的。” 不知是萧盈娣多想了,还是怎么的。感觉惜惠格格无心说完那番话后,冯雪的话就变得异常少,多半时候都是她和惜惠格格说笑,她在一旁不言不语地听着,偶尔牵强一笑。 直到快要走的时候,萧盈娣留住了冯雪,想要同她解释,冯雪却抢先一步说道:“姐姐不用多想,你我同为殿下的女人,我并沒有难过的,反而替姐姐开心。” 然而萧盈娣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刚进宫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跟你争宠,如今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你争宠,那次……是意外,并非我本意。殿下答应过我,他登基之时,便是还我自由之日,到时候我会向殿下提出将主位让给你。” 冯雪听着萧盈娣的一番话,先是怔愣,然后讶然,看了她许久,冯雪嘴角扯出一个笑:“姐姐,我真沒有要跟姐姐争夺地位的意思,姐姐可是要误会死我了,我沒有不高兴,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姐姐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儿个再來看姐姐。” 说着,冯雪对她露出安定的笑容,萧盈娣见了,知道她并沒有难过,心里好受不少。 冯雪走回幽兰苑,春娇走在身侧,又是忍不住嘀咕:“小姐,您就是太单纯了,我看呐,小姐比不上嫡福晋有心计,所以她才能挽回殿下的心。小姐你难道忘了您出嫁那日老爷说过的话么?” 抬头望着天,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出嫁那日,她阿玛对她说过的话。 阿玛对她说:“雪儿,阿玛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视你如珍宝。此后嫁进皇宫,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得到殿下的心,即便是得不到,也要保全地位,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皇宫生活下來。” 其实那个时候冯雪是不赞成她阿玛的话的,甚至她嫁进宫后,她阿玛來看她更是多次向她打探殿下的近况。湛王爷目中无人的性格并不讨喜,所以对于她阿玛效命于他,她并不怎么赞同。向來她阿玛问起殿下的事,必定和湛王爷脱不了干系,因而她从不多说,只以她未多问作为搪塞。 春娇见冯雪看着天沉默发呆,春娇又继续说道:“小姐,你不是喜欢殿下么?你要是不主动点,殿下可就成了嫡福晋的人了,到时候别所小姐成不了主位,只怕失宠都已是必然。” 冯雪听后,侧头看了她一眼,抿抿嘴,而后说道:“你不要把姐姐想得那么坏,她不是那样的人。你难道忘了上次是谁在太后面前替你求情的,人要懂得感恩。” 对于上次萧盈娣替她说话的事,春娇压根不曾记在心上,经冯雪这么一提醒,她不但沒有心存感激,反而不屑冷哼:“也就小姐心善好骗。谁不知道太后是嫡福晋的姑母,又特别宠着她,难保不是太后为了替嫡福晋出气,故意找茬來对付小姐呢。” 冯雪生气地蹙眉,瞪了她一眼:“你若不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太后又何至于來找你麻烦。说到底,还是你不守规矩,怎能赖在别人身上呢?春娇,你真是变得越來越离谱了。” 冯雪向來温柔知性,从沒生过气,更别说发怒了,这还是春娇第一次看到她生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春娇低下头,嗫嚅道:“奴婢只是担心小姐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并非成心要气小姐的……” 春娇陪伴了她很多年,冯雪自是不会与她多加计较,轻叹了口气:“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也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充满企图,这样生活会很累的。以后你别对嫡福晋成见那么大了。” 春娇心虽不情愿,可还是轻轻点头应允。 修养调息了几天,萧盈娣的腿伤渐渐无大碍,已然可以走路了。陆笙羽带着她出宫,这是她嫁进宫后第一次出宫,马车一过宫门,萧盈娣就觉得空气都变得新鲜许多,身心不由得放松下來。掀起车帘,看着车外來往的人群以及热闹的叫卖声,久违的亲切感击中萧盈娣的心。不管在宫中呆多久,她还是喜欢市井小巷的生活,喜欢热闹的大街,以及随心所欲的生活,只是这一生她怕是无缘再拥有了。 想着,手指渐渐滑下,车帘也顺势落下來。坐在身侧的陆笙羽瞧见她面上失落惆怅的神色,心中猜出七八分,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继续闭着眼假寐。 直到马车停在睿王府门前,陆笙羽才睁开眼,对她说道:“你今晚就呆在睿王府,明早我來接你。” 萧盈娣怔愣地看他:“你不进去?” 陆笙羽神色闪过一丝异样,片刻之后恢复正常:“我还是不进去了,你额娘不一定想见我。” 脑海中想起上次她额娘见到陆笙羽时双眼仇恨的眼神,她心里又充满疑惑,正要开口问他,陆笙羽好像料到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打断她:“快进去吧。” 陆笙羽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问,她怕一开口,会让他误认为是怀疑他什么,她不想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的安宁再次打破。 打起帘子,碧珠在马车边,扶着她正要下车,陆笙羽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你额娘的话你会信吗?” 萧盈娣知道陆笙羽为何会问这样的话,她回头看着他:“你做过对不起我额娘的事吗?” “沒有。”陆笙羽回得斩钉截铁。 萧盈娣听候,莞尔一笑:“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或许我额娘有什么隐情,但你沒做过的事,她说了我也不会信。以前我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她会说出这番话,也不清楚她何來的自信那么相信他。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陆笙羽并不坏。小时候他们两个虽然争吵不断,但他本性不坏。他会为了给她额娘庆生辰,刻一天一夜的木雕,就足够说明他并不是不懂得感恩。 这些年她因为讨厌他,所以只记着他的不好,对于他的那些好,总是强迫自己忘记。如今回想起來,才发现她对他误会太深。 萧盈娣和碧珠两人走到王府大门前,开门的是平叔,平叔沒料到萧盈娣会回來,一时沒回过神,半晌之后才兴冲冲地跑去将桂香嬷嬷过來。王府依旧是老样子,不知寒冬的缘故,总觉得府内更加冷清了。 萧盈娣看着平叔和桂香嬷嬷,突然疑惑地问道:“梓月呢?怎么不见她?” 平叔和桂香嬷嬷低下头,两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惆怅,后來还是桂香嬷嬷重叹一口气说道:“梓月还年轻,早知道是留不住的,碧珠随着格格嫁到宫中沒几日,她就走了。自打王府败落后,肯在这府里伺候三年已是不错了。罢了罢了,她年纪轻轻的,又怎么甘心留在这沒有朝气的王府度过余生呢。” 萧盈娣抿嘴不语,对于梓月的离开,她并不怪她,人各有志,要走的留不住,好在梓月來王府沒几年,与她的感情说不上特别深,她走了,萧盈娣心里也并不是割舍不下。可萧盈娣心中却是有一些疑惑,现在看來,梓月肯定不是个肯吃苦的丫头,王府三年前就败落了,她肯留在府内三年实属难得,萧盈娣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可不及她发呆细想,桂香嬷嬷就拉着她往睿王福晋的住处走,嘴里则是说道:“自打格格嫁进宫后,福晋竟记得您,嘴里一直嚷嚷着要见您呢。福晋疯癫,宫里哪里有人敢请她进宫,奴婢也只能骗她说格格就快回來了,这样她才会安静许多。如今好了,格格是真回來了,您快去见见福晋吧。” 萧盈娣走到睿王福晋的房间,她正坐在窗边,对着糊上窗纸的窗发呆,那凝神认真的模样看起來一点都不像一个疯癫之人。萧盈娣带着疑惑的眼神看身旁的桂香嬷嬷,可桂香嬷嬷的话却是打破了萧盈娣心中存有的希翼。 “福晋安静的时候,看起來就像个正常人。也只有安静的时候,奴婢才觉得福晋跟以前一样亲切。”说着,桂香嬷嬷双眼泛红,眼中潮湿一片,扯起袖子擦拭眼角后,对着睿王福晋说道:“福晋,您不是想格格了吗?格格这次是真回來了。” 兀自发呆的睿王福晋听到桂香嬷嬷的话,她面上的表情闪过一丝疼惜,片刻之后,她又成了疯癫的模样。从椅子上跳下來,跑过來一把抱住萧盈娣,两眼无神,嘴里则嚷嚷道:“格格回來了,呵呵,格格回來了,我的格格……” 嘴上说着,又放开萧盈娣,在她身边快乐得手舞足蹈。 萧盈娣怜悯地看着睿王福晋,心里则是想着她阿玛何时才能回來,看一眼她额娘呢? 细想之下,才恍然发觉,自打她阿玛被发配边疆后,却从不见书信寄回來,这三年多,杳无音讯。 ------------ 第80章 睿王府之谜 许久沒见睿王福晋,萧盈娣甚是想念,所以和睿王福晋睡在同一张床上。萧盈娣跟睿王福晋说了好多话,明知道她可能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她就是想要说给她听。 一直说到深夜,见睿王福晋睡着了,萧盈娣困意也上來了。可能是处在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所以萧盈娣睡得特别安稳,不过片刻,就进入的梦乡。漆黑的房间内,安静地只听得到萧盈娣均匀的呼吸声,本该熟睡的睿王福晋却睁开眼,缓缓侧过身子,感受着萧盈娣在她身边的温度,借着依稀的光亮,她手指轻轻抚上萧盈娣消瘦的脸颊,黑暗中,她的眼中的疼惜瞬间苏醒,毫无保留地流露出來。 沉寂的夜里,睿王福晋的声音里透着凄凉、心疼和叹息:“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可苦了你了……” 当初萧盈娣大婚的时候,睿王福晋沒有出席,她被关在房间内。因为自打她听说萧盈娣要嫁给陆笙羽后,她就大吵大闹,天天不得安宁。无奈之下,桂香嬷嬷和平叔将她关在屋子里,怕她疯疯癫癫地去闹婚宴,惹出什么麻烦,毕竟睿王府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所有人都以为睿王福晋疯了,沒人知道睿王福晋是装疯卖傻。三年前那场噩梦,她永远不会忘,那鲜血染红的夜,永不会忘……她亲眼看见王爷满身是血,那样一个夜晚,成了她这三年來长久的梦靥,折磨地她睡不着。更让她不安的是自己的女儿却嫁给了那个忘恩负义的混球。 翌日萧盈娣陪睿王福晋吃过早膳,就要离开了。走到王府门外,睿王福晋看到门口停驻的马车,突然激动地抓住萧盈娣的手,不让她离开。 萧盈娣以为睿王福晋是舍不得她,只得耐心安慰道:“额娘,我下次还会回來看你的。” 然而睿王福晋却是惊恐地直摇头:“不要回去,我不要你回去!孩子,我的孩子!”这次睿王福晋眼神中少了往日的疯癫,看起來与常人无异。 桂香嬷嬷只当是睿王福晋耍小孩子脾气,舍不得萧盈娣走,赶紧在一旁解围,对着睿王福晋轻声说道:“福晋,格格现在已经嫁给太子了,哪有不回宫的道理。奴婢知道您舍不得格格,可格格不能留在王府里的。您若这般坚持,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格格了?福晋难道希望格格这样吗?” 睿王福晋听着桂香嬷嬷的话,眼神却是移到不远处的马车上,只见马车上下來一个人,那人一袭华服看起來尽显高贵。那身影立在马车边,颀长的身影看在睿王福晋眼里却多了一些恨意,她甚至幻想着那是一个魔鬼站在那里对着她猖狂地笑。这次她沒有像上次那样退缩,快步跑过去狠狠地咬住陆笙羽的胳膊,嘴里则是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为什么连我女儿都不放过?” 听着睿王福晋含恨的话语,陆笙羽眉头却蹙了起來,眼神闪过一丝担忧,好在萧盈娣隔得有些距离,并未听见睿王福晋含糊不清的话语。陆笙羽见萧盈娣往这边快步走过來,陆笙羽几乎是快速地低语:“如果你要说出真相,你这是害了她。” 一切为了萧盈娣,这就是睿王福晋为何装疯卖傻三年的原因。三年前,她亲眼看着睿王爷满身是血地倒在陆笙羽身上,以前她和王爷待他如亲生儿子,却沒曾想他竟杀了王爷。 看到这一幕,睿王福晋吓得全身冰冷,看着陆笙羽衣服上沾满血,她整双眼惊恐万分,以为他也会杀了她灭口,然而他却对她说:“如果想要萧盈娣安全,从现在开始就做个糊涂人。” 因为这句话,因为害怕她唯一的女儿受伤,她却不得不装疯三年。原以为萧盈娣从清平观回來后,就可以远离权势斗争,安稳地过着日子,到头來她竟然嫁给陆笙羽。这些个日子,她从沒有睡过一天的安慰觉,每天吵着闹着,就是希望让萧盈娣留在王府,不要再回到那个充满险恶的皇宫。可是陆笙羽此刻的一句话,就准确地抓住了她的软肋。 缓缓地松开口,看着陆笙羽的眼中除了恨,还有怨,以及泄气。明知道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可她不能把他怎么样,她真的好恨好恨。 萧盈娣和桂香嬷嬷跑过來,桂香嬷嬷搀扶住面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的睿王福晋,萧盈娣则是将视线落在陆笙羽的胳膊上,担忧问道:“你胳膊沒事吧?” 吃痛地蹙着眉头,嘴上却是淡淡回道:“沒事。”又抬头看向桂香嬷嬷,“好好照顾福晋。” 桂香嬷嬷恭顺行了一礼:“是,殿下。” 直到陆笙羽和萧盈娣上马车后,陆笙羽回头望去,正巧与睿王福晋仇视的目光相对。 马车缓缓驶离睿王府,萧盈娣掀着窗帘,伸出头探望,眼看着站在门口的睿王福晋和桂香嬷嬷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放下帘子。见陆笙羽手指紧紧捂着胳膊,闭着眼紧蹙眉头,想必是在忍着疼痛。 马车驶到街市,萧盈娣突然朝着外面的永清说道:“停下。” 永清不解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停下了马车,这时陆笙羽也疑惑地睁开眼。萧盈娣对他说道:“我去去就回。”说完,就利索地跳下马车,就连碧珠在身后叫她,她也沒听见。 萧盈娣拐进一个巷弄后,许久才见她回來。碧珠一面扶着她上马车,一面问道:“格格,你去干什么了?” “沒什么。” 语毕,打下帘子,将永清和碧珠搁在马车外。进到马车,陆笙羽正疑惑地看她,她却说道:“掀起袖管。” 陆笙羽眼中的疑惑更明显。萧盈娣只好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上点药多少能减轻点疼痛。” 陆笙羽这才明白过來,撇开视线,闷闷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萧盈娣依旧说道:“可我药已经买了,浪费的可是我的银子。” 对于她的斤斤计较,陆笙羽讶然地回眸看了她半晌,见她眼中的坚持,他竟是苦笑不得,沉吟了一会,还是掀起了袖管。白皙的胳膊上一排血牙印醒目极了,已然有血渗出來。身上穿着冬装也能咬出这么深的痕迹,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可想而知睿王福晋是有多恨。 萧盈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心里却尽是疑惑。以前她额娘最疼陆笙羽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至于让她额娘有那么大的反差。 低眸看着萧盈娣细心为他上药的模样,陆笙羽心里竟闪过一丝别样情绪。本该排斥她的靠近,可眼下他却是分外享受。萧盈娣的改变让他越來越恨不起來了。或许他们之间一直是对立着,如今这和平友好的相处模式才是最正确的吧。 上完药,两人静坐在马车上,彼此各怀心思。萧盈娣终究沒有忍住心里的好奇,开了口:“我额娘会什么会那么恨你?” 其实早就料到萧盈娣会问,陆笙羽想了会,才抬眸看她,说道:“福晋见我曾经那么伤害你,所以憎恨我是难免的。” “哦。”萧盈娣想着他的话,却也是在理的。 然而陆笙羽却是撒谎了。 三年的那个夜晚,睿王爷本是要被发配边疆,然而中途却遭人暗杀,他闻讯赶去的时候,睿王爷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要抱着睿王爷去城中就医时,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睿王福晋。只见她捂着嘴巴,满眼惊恐地看着他,就如同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一般害怕。与此同时,睿王爷在他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所以这样一种情况下,很难不让人误会睿王爷是他杀的。可他答应过睿王爷临终遗言。睿王爷说:“不要告诉我妻儿,替我好好照顾她们……” 可他当时那么讨厌萧盈娣,又怎会愿意照顾她,所以才会想出利用睿王爷作筹码,将萧盈娣绑在身边,让自己泄恨的同时也可以护她安全,这样也不算违背睿王爷的意思。然而睿王福晋看见了这一幕,对他自是误会极深,他怎么解释也抵不上眼见为实,所以他才想到拿萧盈娣的安危做威胁让她装疯卖傻,这样可以避免她说出实情,也能让杀害睿王爷的凶手不会将毒手伸向福晋身上。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调查杀害睿王爷的凶手,却一直无果。在他眼中,湛王爷被定为怀疑对象,因为只有湛王爷是一心想要打倒睿王爷的人,可是苦于不证据,也并不能妄下判断。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杀害睿王爷的凶手,替他报仇,只是在此之前,他不能告诉萧盈娣实情。以前是为了遵守对睿王爷的承诺,现在他却更多的是想要保护她。如果告诉她,睿王爷已是,以萧盈娣的个性,肯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她必定会处于危险中,是而他沒替睿王爷找到凶手之前,都不能让萧盈娣知道。 ------------ 第81章 入百花楼 上次温君义说要见见传闻中的太子福晋,不过几天的时间,陆笙羽还真将她带到了百花楼。 自打萧盈娣一进屋,温君义的目光就直直落在她身上,眼中浮现的惊艳毫无保留地流露了出來。那种灼热的目光让萧盈娣有些不自在,几乎是低垂着头,不曾抬起。 最后还是陆笙羽轻咳一声,又怒瞪了温君义一眼,他这才知趣地收敛自己的目光。手臂一挥,骨扇打开,缓缓地起身,走到萧盈娣跟前,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赞许地点了点:“不错不错,一直久闻福晋大名却无缘得见,上次也只是匆匆一瞥,不曾说过几句话。福晋一定还不认识在下吧?在下姓温名君义,你叫我君义,或者易着五弟叫我大哥亦行。” 萧盈娣抬眼扫视他一眼,心中却是一笑。大冬天的执一把骨扇,不合时宜且有作秀的嫌疑,又听他语气轻佻,想必是花花公子一流,所以对温君义的印象可谓是大打折扣,她甚至都不明白陆笙羽怎会和这样的人结拜。 兰烟和小玉默默走出屋子,回來时提了壶热茶,兰烟亲自为三人分别斟了一杯,走到萧盈娣跟前时,她特地说了句:“福晋喝茶。” 一直在躲避温君义探究的目光,无心观察其他,听兰烟这么一说,萧盈娣这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只见她脸如凝脂,眼含春水,凤眸流光溢彩,多了几丝妩媚之姿。 方才刚一进屋,就见这个女子满眼含笑地跑到陆笙羽跟前,语调轻快中带着一丝娇嗔:“爷,你可算來了。” 后來见到身后的她,这个女子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褪去。 就刚刚的情形看來,陆笙羽跟眼前这个女子想必很熟,而且他肯定是这里的常客,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她猜不透的。如此一想,萧盈娣心中颇有些不好受,酸涩异常,从未有过的感觉。 萧盈娣又细看了这个女子几眼,才问道:“你叫什么?” 兰烟沒料到萧盈娣会跟她说话,愣了一愣,才低垂眉眼回道:“民女叫兰烟。” 萧盈娣沉吟了一会,眼尾扫到陆笙羽正看向这边,心里发堵,嘴上说道:“兰烟?果真是好名字。” 兰烟淡淡一笑:“民女多谢福晋夸赞。” 温君义恰在这时,说道:“福晋可别误会,这兰烟姑娘只是五弟的红颜知己,莫要打翻醋坛子哟。” 本该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如今听在萧盈娣耳中却有些心虚,她瞪了温君义一眼:“温公子倒是体贴,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不过我怕是要让温公子失望了。殿下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又何來的吃醋一说呢?” 温君义剑眉一挑,嘴角邪笑:“哦?这么说你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五弟?啧啧,你这妻子做得可是不称职呐。” 萧盈娣回他一笑:“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如果计较这些,就说明是在乎的话,岂不是很好笑?” 这些年,萧盈娣已经渐渐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可温君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激发出她以前好胜的性子,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要搓搓他的锐气。 温君义对于她的针锋相对并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发现了好玩意似的,來了兴致,又说道:“这么说來福晋倒是个识大体之人,相貌有倾城之色,心境又如此大度,我都忍不住要对你另眼相看了。人生得一此妻,足以。” 萧盈娣轻哼一声:“那就谢过温公子的夸赞之词了。天下女子众多,温公子若是有心,自然是找得到的。” 温君义扫视了一眼身旁面色阴沉的陆笙羽,扬嘴一笑:“如果我就觉得你合适呢?”温君义微抬起下颚,一脸地痞无赖的模样。 萧盈娣的脸微微一红,看着温君义这样,自知他是在拿她打趣,心中怒火更甚,狠狠地瞪着他,正要继续回他的话,却听得陆笙羽冰冷的声音插了进來。 “该吃饭了。” 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萧盈娣最熟悉不过了,只是这些天他对她都很和气,久违的冷漠让萧盈娣不由得去看他,正好见他眼含怒气地瞪着她。萧盈娣心里一阵冤屈,她不明白她怎么又惹到他了? 席间,温君义仿佛是有意与萧盈娣作对,萧盈娣下筷的食物,温君义总会先她一步夹到嘴中,看着温君义在她面前一脸满足的吃相,气得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陆笙羽瞧着两人你争我夺的样子,面色也沉了下來,本就觉得索然无味的饭菜,如今更是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筷子,冷声道:“这样闹很好玩吗?” 看着陆笙羽强忍的怒气,温君义眼底的笑意如同花朵盛开,他突然一声娇嗔道:“好啦好啦,不闹了还不成吗?瞧把咱们太子爷气得,惹恼了太子爷,咱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对吧,小盈娣?” 温君义带着娇柔的口吻唤她小盈娣,让萧盈娣忍不住抖动一下身子,全身鸡皮疙瘩都唰唰往下掉。随着他这一声娇羞低唤,席间的气氛骤然降低几分。温君义瞧见陆笙羽面色不好,像是在极度忍耐着什么,他却是低着头偷笑。 坐着沉默不语的兰烟,一直看着他们三人的表情,看到陆笙羽那张脸时,兰烟心里却是失落极了。她就算知道殿下对他的嫡福晋曾经万分憎恨,可他这一刻表现出來的怒气,很明显是在吃醋。如此一想,目光又禁不住移向嫡福晋身上,不可否认,她的确姿色过人,可殿下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兰烟很疑惑,她到底是如何让一个恨她入骨的男人开始在乎她的? 兰烟突然伸手替萧盈娣夹了点菜,笑着说道:“福晋吃菜。” 兰烟将菜放到萧盈娣碗里的时候,手上的镯子不小心撞了下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就吸引住萧盈娣目光。只看了一眼那镯子,萧盈娣就认出來了。那是新婚前夜,陆笙羽送给她却沒有接的羊脂白玉镯子。 那本该是送给她的东西,他却能轻易转送给别的女子。萧盈娣胸口好像有一块石头堵着,闷闷的。她明明是喜欢陆子衿的,她明明是痛恨陆笙羽的,可她却在乎他将送给她的镯子转送给了别人。 兰烟见萧盈娣失落的模样,嘴角浅浅一笑,抬头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阴郁的心也明亮了些许。 萧盈娣兀自陷入沉思,突然陆笙羽冰冷无温的声音传來:“萧盈娣,我胳膊受伤了,伺候我用餐。” 萧盈娣本想说他方才都自己动手夹过菜,怎地突然就变得如此虚弱了,况且胳膊就算被咬出血,也不至于不能夹菜吧?当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一见陆笙羽直瞪瞪地瞅着她,用唇语对她说:“睿王爷。” 萧盈娣想着兰烟手上戴着的镯子,心里正气着,又见他拿着睿王爷作威胁,她丝毫沒有照他的意思做,反而淡淡回道:“殿下想要人伺候还怕找不到人吗?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着,不顾陆笙羽在身后叫她,转身就开门出去。 席间怪异的氛围引得人沒了胃口,见陆笙羽阴沉着脸,温君义正要开口说些调节气氛的话,可刚一出声,陆笙羽杀人的目光直落在他身上,彻底断了他想说话的欲望,讪讪笑过之后,识趣地放下碗筷,走出屋子。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兰烟和陆笙羽两人后,兰烟的声音响起:“爷,两年前你替我赎了身,却依旧将我安置在这烟花之地。烟儿于爷心里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陆笙羽沒有回答她的话,也开门离去。 房门关上的那刻,兰烟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一滴泪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落下。 她喃喃地说出那句方才她沒底气问出來的话:“是情人,是知己,还是棋子?” 兰烟扯出腰间的手帕,将脸上的泪痕擦拭掉,然后才冲着门外唤小玉进來。 小玉进來的时候,兰烟已经坐在里间的梳妆台前,卸头饰,小玉赶紧过去帮她。 小玉透过桌上的铜镜悄悄打量兰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兰烟望向镜子,恰好和偷瞧她的小玉对视,小玉心虚地撇开视线。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爷不來的时候,能与她作伴的便只有小玉,她虽从一个牢笼被解救了,可到头來不过是跳到另一个牢笼罢了。只是这个牢笼不会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且富丽堂皇,不缺吃穿。可这两个牢笼终究都会让她觉得孤寂。 所以她待小玉并无真正的主仆之分。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奴婢怎么见太子福晋、温公子和太子殿下三人出去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兰烟怅然一笑:“我们只不过是多余的人罢了,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就好像她,一眼就看穿了殿下是在乎太子福晋的,所以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不快活,早知如此,做个糊涂人多好。 ------------ 第82章 真相大白 小玉见兰烟发着愣,她问:“小姐在想什么?” 兰烟回神:“沒想什么。” 小玉叹了口气:“我之前说什么來着,太子爷果然是在意那位格格的。可小姐不信,眼下总算是信了吧。” “格格毕竟出生皇室,我不过是烟花女子,论身份是我所不能比拟的。”兰烟看着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这里面大多数都是爷送给她的。每次收到这些,她都会很开心,因为是爷送的,所以她分外珍惜。 小玉不以为意:“但论及品性,我觉得盈娣格格压根比不上小姐。且不说她自小顽劣,就说三年前睿王府发生的事,就知她并非善主……” “小玉!”兰烟厉声打断她的话,“咱们是什么身份,那些王公贵族轮不到咱们说三道四。”责怪小玉的语气里明显多了几许不甘心,沒沦落青楼之前,她是教养极好的千金大小姐,同样是虎落平阳,为何萧盈娣却和她有着相反的命运?这叫她如何甘心? 小玉心里虽然替小姐鸣不平,但瞧见甚少动怒的小姐脸上隐隐怒色,她只好作罢。嘴里则低声喃喃道:“若不是三年前受到睿王府的牵连,老爷又怎会气急攻心而离世,小姐又怎会成为如今这样?说到底还是睿王府的格格害人又害己!” 小玉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近在跟前的兰烟又怎会听不清楚。 兰烟低垂着眸子,一抹伤痛自眼角一闪而过。 兰烟的父亲兰世昭就因为朝堂之上替睿王爷说了句话,就被湛王爷视为眼中钉,不多久,睿王府败落兰世昭亦被逼入绝境,自尽而死,徒留下她苟活人世。 陆笙羽走出兰烟房间沒多远,一直等候他的温君义突然从转角处出來,见陆笙羽看到他的那一刻,眸中多了些不满,温君义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如果我沒记错的话,五弟貌似说过很讨厌太子福晋的对吧?今日看來,倒是沒有半点可信度呐。依我看,反倒是在乎得很,我方才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就已然是盛怒的表情,此时瞅着我亦是如此。五弟,可是吃醋了?” “胡说。”陆笙羽厉声否认,双手背到身后,抬头挺胸,目光些微躲闪,“我娶她不过是觉得她有利用价值罢了,在她还是颗有用的棋子时,我自然是在乎的,仅此而已。” 温君义心知陆笙羽是口是心非,而他却是想要陆笙羽承认自己的心中所想,所以他说道:“五弟既然这么说了,那大哥我就不客气了。到时你可莫怪我夺人之妻啊。” 陆笙羽面色的表情有一丝错乱,可男性的尊严不允许他反悔:“请便。我登基之日便是她自由之时,届时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甚好,时日倒也不长,我还是等得起的。哈哈!”温君义打开骨扇,慢悠悠地摇着,冷风一阵阵传來,他的眼尾却是关注着身旁的陆笙羽,只见他面不改色,依旧淡漠。温君义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愿直视自己的内心,终是会后悔沒能珍惜眼前人的。 转角处,萧盈娣将两人的对话一一听了进去。她存在于皇宫的价值,她其实很清楚。她一个落魄格格能有人记起,除开怜悯就是被利用。她早已释怀的认知,如今从陆笙羽和他人的对话中听來,却是分外难受。 回宫的途中,两人坐在马车内,竟是一路沉默,谁都沒有打破沉寂。马车驶进宫门,陆笙羽和萧盈娣两人刚从马车上下來,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奴婢给殿下请安,给福晋请安。” 萧盈娣闻声转头,一见是素云嬷嬷,讶然道:“素云嬷嬷怎么在这里?” 素云嬷嬷一直近身伺候太后,不曾离开太后身边,如今她面含忧色,眼圈微红,萧盈娣一出声,素云嬷嬷直接跪在地上,开口说话时,语气中不似方才的平静,多了点哭腔:“奴婢恳请福晋去看看太后。”说完,弯下身子,磕了个响头。 萧盈娣心下一惊,素云嬷嬷虽是宫中老奴,却不轻易求人,如今肯跪下來求她,想必事态严重。想着陆笙羽上次说过安宁宫除去太医,再无外人进出,她心里一沉。纵使她对太后心中有怨,纵使她不能原谅太后为了权势放弃血肉亲情,但她却是不能做到真正的狠心肠。 “太后……怎么了?” 素云嬷嬷泪珠滚滚而落,低声的抽泣过后,声音断断续续:“福晋去……去看下便……便知……” 萧盈娣抬眸看了身旁的陆笙羽一眼,并未多说,随着素云嬷嬷直奔安宁宫。 陆笙羽看着萧盈娣和素云嬷嬷疾步离去的模样,眉头亦是蹙了起來,旋即转身又往宫门外走去。 自打上次來安宁宫吃过闭门羹后,萧盈娣已有些日子沒來过安宁宫了。再來时,安宁宫不复往日那样复有生气,反而如同秋末的花儿带着本想绝望的死寂。整个安宁宫的氛围出奇地沉闷,宫人们行事也有些消极,干活也都敷衍了事。恰好素云嬷嬷看见了,忍不住厉声叱喝了几个懒散的宫女几句。 素云嬷嬷教训宫女的声音被屋内的太后听见了,太后遂叫了她进屋。素云嬷嬷回头对萧盈娣低声说道:“福晋在外等候片刻,奴婢先去禀告了太后。” 萧盈娣抿了抿嘴,轻点头。 不过一会儿,素云嬷嬷走出來,亲自迎她进屋。萧盈娣刚一走进屋子,刺鼻的药草味充斥整个房内,让她一阵反胃,还沒走进屋子,就转身跑到屋外,干呕起來。 素云嬷嬷紧跟着走了出來,略带担忧地问:“福晋您沒事吧?” 萧盈娣摆了摆手,擦干嘴角的酸水,待到胃里的恶心感渐渐消散,她才说道:“屋子里的气味太浓,我只是一时不能适应罢了。” 素云嬷嬷听了,苦笑道:“自然秦南王大婚后,太后娘娘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一一为太后诊过脉,却无人能瞧出病因。每天只能靠着喝药维持身子,皇上私下四处寻求名医,始终未果。今儿个皇上还特地拿了千年人参过來给太后补身子,可太后一口还未咽下,就吐了出來。这几日太后娘娘最惦记福晋,奴婢这才斗胆在宫门口拦住了福晋。福晋再怨恨太后娘娘,看到姑侄一场的份上,还请您见太后一面,也好了却她心头事。” 萧盈娣虽不懂太后为何如此惦记她,但她还是说道:“我既然跟嬷嬷到这里,自然是会见太后的。” 深深吸了一口屋外的空气,这才走进屋子,强忍着胃里再次翻滚出來的恶心感,走到里间。太后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脸颊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來毫无生机,萧盈娣不由得响起那次她将太后气得吐血的模样,心里多了些愧疚感。所以走到床边坐下,却不知刚说些什么。 她刚一落座,太后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双因病痛折磨而略显浑浊的眼看到萧盈娣的那一刻,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太后张了张嘴,几次过后,才依稀听见她说:“盈娣,是你吗?” 萧盈娣低垂眉眼,恭顺回道:“是我,太后。” 太后缓缓抬起放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手抬起來分外吃力,手指更是在不停颤抖,萧盈娣心有不忍,伸出手,握住太后的手。太后枯裂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你好久沒來看哀家了。”太后的嗓音多了些嘶哑和无力,说话來的话气虚不足。 萧盈娣不知该怎么接话,她沒來见太后是因为心中对太后过于寒心,她怨恨着太后,自然是不会想要來见她,可眼下看着太后如此虚弱,她却是心软了。半晌之后,她才说道:“这几日太忙,一直抽不开身。”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太后不是不知道。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太后在这宫中生活二十余载,什么沒见过。皇宫就如同一个大染缸,要想在其中生存,就不可能洁身自好。太后亦是如此,她的确为了权势地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设计过,陷害过。但她却从未想过要害睿王府的人。在冰冷无情的地方呆久了,对于亲情只会更加贪求,又怎么会摒弃呢?特别是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更不希望亲人远离她。在她眼中,宫里的人再怎么顺从她,都不是真心,只有睿王府的人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盈娣,其实……”太后缓缓吐出几个字,看着萧盈娣脸色淡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握着萧盈娣的手许久,才接着说道:“其实三年前那碗害了整个睿王府的补汤是哀家命人放进去的藏红花。” 本以为会心中大怒,然而当太后承认的时候,萧盈娣的心里反而非常平静:“我知道。” 萧盈娣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时,太后的眼瞬间瞪大了一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 第83章 宫中乱事 萧盈娣眉眼淡淡,看着太后说道:“当初太后就不该让素云嬷嬷陪同我一起去送补汤,中途素云嬷嬷被叫走,然后那碗补汤致使贤妃失子。一开始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我,可稍加细想就能知道我是冤枉的。太后深处皇宫这么多年,宫中的权势倾轧更是清楚的很,怎会犯这样粗心的过错。如果我沒猜错的话,太后其实是故意这样做的,让那些企图打倒睿王府的人知道您和睿王爷虽是兄妹关系,却立场分明,这样能避免遭到牵连,这是其一。还有一点自然是皇上,皇上与太后非嫡亲关系,彼此心存间隙实属正常,皇上对太后乃至睿王爷心存疑虑,即便阿玛无心权势,也遭受着皇上的打压,太后这么做,给了皇上机会,同时也消除了皇上对太后的顾虑,对吗?” 萧盈娣所说丝毫不差,太后无言反驳,而且她也并不想反驳。看着眼前的萧盈娣再也不是那个围绕着她打转,吵嚷着要点心吃的丫头了,太后心中多了些许安慰。在这宫中,纯真善良并不是生存之道,察言观色才能活得长久,如今看來,萧盈娣并非是什么都不懂。 太后眼中藏不住的是对萧盈娣的欣赏,她问道:“然后呢?你知道我为何要消除皇上对哀家的顾虑吗?” 萧盈娣神色微沉,面色不悦:“为了权势。” 太后却是笑了笑,而后摇了摇:“不是。”在萧盈娣惊诧的目光下,太后徐徐说道,“权势地位并不那么重要,哀家是为了你,为了睿王府。三年前,睿王府还是睿亲王府的时候,你以为你阿玛与世无争就可天下太平,其实不然,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毫无半点军事头脑却能手握兵权,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惹來不满。而在这个以权论天下的朝代,睿王府就如同扶不起的阿斗,最容易被打倒,而其手中的兵权又异常诱人。当初哀家派人将太子找回來,并安排在睿王府,以为会让睿王府多了庇佑,只是沒想到你竟与他过节如此之深。行走在高处的人最容易惹人注目,哀家之所以会这么做,一來是想削去睿王府的锋芒,二是挫你的锐气,当时你骄傲自满,引來了诸多人的不满,其中数太子最甚。只有哀家这么对你,太子才会认为哀家是站在他这边的,将來睿王府即便有所不测,太子也会念及旧情,加上哀家的偏护,保得睿王府太平,只是哀家只猜中了一部分。哀家终是沒料到,皇上竟削去了你阿玛的亲王头衔,并且将其发配边疆。” 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太后长久积压的心事吐完,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而不间歇地说话,让她费了不少气力,语毕,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子。 萧盈娣愣在一旁,仔细消化着太后所说的话。太后说的话与她以往所做的事倒也契合,如果太后本意是想要护住睿王府,那么她对太后长久以來的怨恨就变成了忘恩负义了。 可是对于太后过于寒心,所以她说的话萧盈娣此刻也并沒有真正相信,不过看着太后不停咳嗽的模样,她渐渐露出怜悯之心,伸出手轻轻抚着太后的背。 半晌,太后的气息才算是顺了过來,抬起头,浑浊无光的眼中多了坚定和祈求:“盈娣,萧氏几代都是后宫之主,哀家这么护你亦是想要护住萧氏,如今你已是太子福晋,未來的路,哀家怕是护不了你了,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萧盈娣从容听着,面色淡淡,并不应允也不否决。她心太乱,感觉这个皇宫处处充满着阴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真假假早已是分不清楚了。 从安宁宫出來,萧盈娣只觉得全身虚弱无力,不知是太后屋子里的草药味还残留鼻尖在作祟还是其他,她只觉得恶心感一阵阵袭來,胃里如同翻江倒海地难受,蹲下身子,张嘴却什么都吐不出。 不过半月,太后已甍。而皇后的势力已然远去。终于在大皇子陆景言怒杀一名太监,并放言皇上是昏君之后,彻底惹恼了皇上。皇后之位终是被废黜,废黜那日,大皇子被赐死,当晚皇后亦是吊死在静心阁内。后宫两位女主人相继死去,所谓群龙无首,人心不稳。 后宫嫔妃为争夺皇后之位,阴谋陷害更是不在话下。整个动荡不安的后宫,唯元妃和贤妃处之泰然,猜不透心思。皇宫头顶的天空阴暗不见光,整个后宫都充满了死气沉沉之感。即便是深得圣心的元妃也无法让皇上开心,在沉闷的宫中呆了许久,皇上身子也不再硬朗。一日皇上化成庶民遣出宫去。本是所谓的微服私访,却无意间听见兰烟的琴声,久久不能自拔。不过几日,兰烟被皇上接近皇宫。兰烟除了拥有元妃的美貌,更有元妃所沒有的体贴和琴艺。 年关之前,兰烟已经成了兰嫔,地位虽比不上贤妃和元妃,但盛宠优渥,贤妃倒是还好,可元妃却是气得不行。 元妃本是湛王爷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随着太后的死去,皇上身子虽不好,却沒见有半点服用过七魂散的症状,湛王爷自然是疑心甚重。元妃约他去老地方见,湛王爷如期赴约。 元妃一见到湛王爷,便直截了当地说:“替我除掉兰嫔。” 较之以前元妃见到湛王爷卑躬屈膝的模样,如今这副冷硬中带有命令的语气,行军多年的湛王爷凭着敏锐的直觉知道这个元妙已经背叛了他。 湛王爷沒有回她的话,反而问她:“你每日可有给皇上服用七魂散?” 元妙面色微微有些变化,闪躲着双眼,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当……当然服用了。” 湛王爷眼中浮现嗜血的目光,片刻之后敛去,神色如常:“那皇上怎么还好好的?反而一直健壮的太后却离奇死去?听说前段时间你和太后走得很近?” 听着湛王爷嘴里怀疑的语气,元妙心里骤然虚了:“服侍好太后,自然会让我得到皇上宠爱,只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我才有机会接近皇上,不是吗?” 湛王爷嘴角扯出残忍的笑,嘴上却说:“这样最好。你先回去,兰嫔的事我会替你解决掉。” “真的吗?”听到湛王爷肯帮忙,元妙整双眼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喜悦之色瞬间替代了脸上的心虚,“王爷既然肯帮我,我自是不会辜负王爷所托的,王爷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就在她欣喜转身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一阵刺痛,不待她有半点反应,痛感更加强烈,她的身子仿佛要被硬生生刺穿。身子一动,一口血缓缓从嘴角流出,元妃皱着眉头,向后低头,看到湛王爷满手是血后,她才慢慢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湛王爷:“为什么……” 湛王爷冷然一笑:“你当本王是傻子吗?你以为你的话,本王还会信吗?我说过,背叛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语毕,他抬起脚,将她踹倒在地,背部的鲜血瞬间染红整个衣裳。元妙趴在地上,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吃力地抬起手,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沒有吐出,手臂就无力地垂倒下來,杏眼圆瞪,死去依旧沒有瞑目。 兰烟进宫后,皇上被她迷得团团转,夜夜笙歌,无心早朝。不知兰烟对他灌输了什么药,前几日才对陆子衿开始重用,这几日又开始对陆子衿冷落,一连几日,陆子衿几乎是见不着皇上的面。 随着年关将至,宫里却沒有往年的喜庆。萧盈娣更是对新年毫无半点期盼,天气越发寒冷,她索性就闷在屋子里不出去,用完膳之后,她就直犯困,倒在床上便睡。 碧珠见她天天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起了疑心,放下手中正在剪的窗纸,看着她问道:“格格怎么最近看起來虚弱无力?最近又时常呕吐,可是病了?” 萧盈娣懒洋洋地摇头:“可能是最近宫中发生了太多事,一时不能消化罢了。” 萧盈娣说的倒也是,碧珠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格格当初就不该回京。如今倒也不会经历这么些子事。以前好歹有个太后做依靠,而今太后走了,格格在这宫里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萧盈娣随意拨动着碧珠剪的红窗纸,说道:“既來之则安之。这条路早已经由不得我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她争的厌倦这宫中的尔虞我诈,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真的太痛苦,就顺其自然地生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萧盈娣不是个消极的人,可最近她却变得慵懒了,懒于思考,懒于跟人绕着玩地说话。所以近些天,陆笙羽不知在忙什么,常常见不着影子,偶尔冯雪和惜惠格格过來她这里的时候,冯雪会抱怨几句,可见陆笙羽有些日子沒呆在宫中了。兰烟被纳入后宫,陆笙羽就开始不常呆在宫中,到底是刻意回避还是真的有事呢?这本不该是她所关心的问題,可涉及到陆笙羽的事,她却忍不住想要关注一下,反而对于陆子衿的忽视,她却不自知,甚至陆子衿上次送给她的红豆都不知去向了。 ------------ 第84章 一往情深 日子一天天流逝,转眼已到新年。按照宫中习俗,宫中必定要大摆筵席,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庆贺。 天气并沒有因为新年的到來而暖和几分,反而是越來越寒冷。萧盈娣缩在被子里不愿起來,无奈之下,碧珠以她身子骨不适为由,跟陆笙羽说了。 沒曾想久未出现的陆笙羽竟走进屋子。看着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半晌他侧头问身后的碧珠:“怎么不请太医來看看?”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萧盈娣的眼睛睁开,怕陆笙羽责难碧珠,她抢先一步说道:“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陆笙羽眉头微蹙:“病了怎么不说?” 萧盈娣挣扎着起身,碧珠赶紧走过去,替她在后背垫了个枕头,又掖好她的被褥。 萧盈娣垂下眸子,看不出她的情绪,半晌,她话里有话地说道:“可能不是病了。” 陆笙羽不明她的意思,只当她是执着不肯诊病,正要说什么,听得门外传來个太监的声音,貌似是皇上遣过來的人。 见陆笙羽依旧站在原地沒有要离开的意思,萧盈娣浅笑道:“你先去吧。” 陆笙羽瞧了她许久,才淡淡说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晚宴上我会跟皇阿玛解释清楚。” 语毕,步履匆匆跟着太监离去。 萧盈娣的眸子渐渐垂下來,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不安和挣扎,被褥下的手指缓缓移向腹部。到底是女人,最近呕吐症状越來越频繁,又困乏的很,碧珠还小沒经过人事,自然是不懂的,可她却很清楚这不是病状,而是有喜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隐瞒着冯雪她们,甚至隐瞒碧珠,是因为她不知道在如今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皇宫,她如果说出來,她的孩子是否能保得住,毕竟她还不太确定对于这个孩子的到來,陆笙羽是何样的心情。 随着对陆笙羽的日渐了解,她不再如最开始那样对他讨厌。她开始懂得了他的无奈,懂得了他的逼不得已。而她清楚地感受到他不再那么憎恨她了,当初她拿太后做赌注跟他交易,无非是想要换得自己片刻安宁。如今太后早已不在了,她跟他所谓的交易谎言不攻自破,可他却沒有提起这事,反而听说她身子不适,还会进來看她。 所以她可以理解,在这场不该存在的婚姻里,他们彼此都开始渐渐融入到对方的生活了吧? 她额娘很早以前跟她说过,以夫为天。 虽然陆笙羽对她來说还不是天一般的存在,但不可否认,在这宫中生存,她需要依靠他,就像他曾经说的,沒了太后,她什么都不是。在她意识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的竟然是陆笙羽那张脸,她恨不能第一时间告诉他,只是前段日子,他甚少呆在宫中,与他根本说不上话。 “哎?殿下怎么把要送给皇上的礼品落下了?” 碧珠的疑惑声打断了萧盈娣的思绪,目光移向碧珠那里,看着放在桌上的礼品盒,萧盈娣沉吟了一会,突然掀开被褥,对碧珠说道:“碧珠,伺候我梳洗穿衣。” 看着萧盈娣瞬间充满活力,碧珠愣了下,才走过去为她穿衣。 就在刚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陆笙羽她怀孕的事,碧珠的一声惊呼提醒了她。或许这就是老天要给她一个机会,不管陆笙羽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有权知道。如果他喜欢,孩子就留着,如果他不喜欢,她就算强留也沒有用…… 太监带着陆笙羽走到御花园后,就离开了。看着园中空无一人,陆笙羽疑惑地蹙眉,若是皇阿玛找他,沒必要不现身。就在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身后一股浓郁的香味在他鼻尖萦绕,下一刻,腰身一紧,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笙羽,我好想你。” 柔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思响在身后,陆笙羽神色一凛,想也沒想就推开了身后的人,转过身,还未看來人一眼,就后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声音更是充满了疏离:“兰嫔娘娘请自重。” 他的冷漠疏离让兰烟表情僵住,半晌她突兀一笑,笑得凄凉:“娘娘?真的很好笑。就在半个月前,我还称你一声‘爷’,如今你却要反叫我娘娘,半月的时间,我就从爱慕你的红颜知己变成了你所谓的额娘。难道就因为身份的改变,所以你就要对这么疏远吗?甚至前段时间为了躲我,时常不在宫?” “我出宫不是为了躲你。”陆笙羽蹙起眉头,空气中浓郁的香味让他反感,他最讨厌的就是浓香。 到底是红颜知己,陆笙羽的喜好,兰烟了如指掌,她似与他作对一般,故意靠近他,眼底的悲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妩媚的笑:“本宫今天身上的香味好闻么?” 陆笙羽眉头蹙地能夹死一只苍蝇,不及他又后退几步,兰烟竟整个身子扑过來,她的头枕在他肩头,嘴里的热气缓缓吐在他的脖颈间,温热而痒痒的,充满了诱惑,此时她的声音也带了无尽地蛊惑:“殿下,本宫身上的香味你可喜欢?” 说着,兰烟的手指攀上他的脖子,温热指腹在他喉结处游离。陆笙羽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锐利的黑眸染上欲 望之色,他低下头,紧紧瞅着兰烟那张如花娇颜,久未离开。 兰烟张开嘴,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笙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即便你什么都不说,可我都知道。去明昭宫可好?” 语毕,不等他回应,兰烟就自他身上起來,率先往明昭宫而去,走了沒几步,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來,她微微偏头,却沒有回头看,而是径直往前走,嘴角荡漾花开似的笑容。 疾步赶过來的萧盈娣正好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自打上次在百花楼,萧盈娣见过兰烟,且看出兰烟和陆笙羽的关系不浅之后,她心里就起了疙瘩,眼下看见他们走在一起,忍不住跟了过去。毕竟兰烟现在是皇上的人,他们之间不能再有什么异样交际,不然若是被皇上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这仅仅是理由之一,还有个理由就是她也很好奇陆笙羽对兰烟是什么态度。 好似事先安排好的,明昭宫里的宫人竟然都不在,萧盈娣几乎是不用多加躲藏,跟着两人走到房门外。 陆笙羽刚一进屋,兰烟就顺手关上了房门,将他紧紧抱住,看着这张朝思暮想两年多的俊颜,兰烟满眼痴醉:“你知道我为何要进宫吗?” 像是料到陆笙羽不会给她半点回应,她自问自答道:“因为想见你。知道你娶了福晋之后,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常出宫了。我想你,想见你,所以才出此下策。而且我知道最近皇上开始器重顺谦王,而渐渐冷落你,我知道你想做皇帝,我不能让你失去太子之位……” 兰烟抬手抚摸着陆笙羽有些发烫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你是不会怨我的,对吗?笙羽,我很在乎你,也很爱你……” 随着她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就好似处在火中的人对冰凉雨水的渴求,陆笙羽瞬间低下头,吻住她雪白的脖颈,疯狂的吻如同骤雨急急落下,兰烟都忍不住低低喘着气:“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对我不是沒有感觉,而是一直在克制,对吗……如今好了,太后不在了,盈娣格格也就沒有利用价值了,我会帮你登上皇位,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再为了克制而躲着我了……笙羽,我才是那个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啊……” 火热的双手已经沒有耐心去解开繁重的衣袍,索性粗鲁地一把撕开。布帛碎裂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门外萧盈娣的眼中就如同全世界安静地只剩下这种声音在反复循环,她消瘦的脸颊苍白地如一张白纸。 麻木地听着屋子里传來的一阵阵娇喘声,缓缓转身,踉跄着步伐,双眼空洞,看不清來时的路,只知道一直往前走。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兰烟刚刚的话,原來他这些天不在宫中,仅仅只是为了躲避兰烟,仅仅只是为了克制对兰烟的感情。 难怪那日在百花楼,她从屋子里出來后,他和兰烟会在屋子里呆那么久,而她当时却半点认知都沒有,傻傻地跑回去找他,却听到了他和温君义的谈话。当时他跟温君义说的那么清楚,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她只是棋子,随时可以抛掉的棋子,况且他也答应过她,登基之日就是还她自由之时。她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她该高兴不是吗?可她却笑不出來,所有的人都沒变,只是她变了,变得贪心,也变得失去了自己最初的心。 毫无知觉地朝前走,头顶铅云密布,如一块块大石头压在人头顶,沉重地喘不过气來。陆笙羽从來都是讨厌她,憎恨她的,她害得他在盛京百姓面前失去了尊严,她怎么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陆笙羽不再讨厌她了呢?一切都是她多想罢了。 ------------ 第85章 认清内心 陆笙羽整个身子如同着了火一般,紧紧抱着兰烟的身子,就在两人忘情地倒向床上的时候,床沿磕到陆笙羽的背脊,疼痛瞬间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推开兰烟。 被推倒在地的兰烟还沉浸在情、欲中,一时沒反应过來,待到她反应过來的时候,陆笙羽已经快要走到门边了。她快速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不要走!” 兰烟含泪的祈求终是让陆笙羽狠不下心來。兰烟本是千金小姐,因为她阿玛受到睿王府的牵连才会致使她沦落红尘,所以他怜悯她的遭遇,这才将她从百花楼里赎了出來。他对兰烟顶多只是欣赏,并无半点感情,且她早已是青楼身份,他不可能将给她名分,所以一直将她安置在百花楼的后院。 虽然兰烟对他下药的事让他生气,但她毕竟陪伴了两年多,她对他的无私付出和理解,他都明白,可惜他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陆笙羽叹了口气:“兰烟,不要让我恨你。” 陆笙羽虽是叹气而说,语气却很强硬,兰烟自然是被震慑到了。足足怔了一会,她才说道:“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应该看不到。” “宫中争斗不适合你。” 兰烟轻轻摇头,“不,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盈娣格格给得了的,给不了的,我都能为你做到,你相信我。” “你怎么提到她了?”陆笙羽忍不住蹙起眉头,倒不是不满兰烟提起萧盈娣,只是在谈及宫中权势争斗时,他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就好像是要护她不卷入是非一样。 陆笙羽的心思,兰烟猜不透,她以为是陆笙羽憎恨萧盈娣,所以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所以心里有一丝窃喜,随后又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盈娣格格承诺你的,我可以做到;芷柔格格曾经给你的感情,我亦可以无私奉献给你,况且芷柔格格对你压根不是真心,她只是贪图你的权势地位。可我不同,我不看重你的名利,我看重的是你。只求你不要将我排斥在你的世界之外好吗?” 对于萧盈娣,自打太后离去之后,陆笙羽已然明白萧盈娣拿太后与他交易只是个谎言,可他并不愿拆穿,他担心拆穿之后,她会离他越远。不可否认,他对萧盈娣有了在乎,是那种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在乎。至于芷柔,陆笙羽只剩下寒心,年少无知,当她是对的人,如今才发现,她愿意嫁给二哥,是因为觉得他不会有多大的前途,嫁给他二哥,至少还是个福晋。直到他立为太子,一直不见踪影的萧芷柔才渐渐出现在他视野中。当初被情蒙蔽了双眼,看不穿事情的本质,现在沒了那份年少而來的情,他也就渐渐看明白了很多事。 见面前的人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说话,兰烟以为他是动摇了,于是继续说道:“我可以不要名分,只要你让我呆在你身边。笙羽,你要的皇位,我一定帮你实现。” 陆笙羽做了这么多,并不是有多么想要做皇帝,只是不想陆氏江山被湛王爷夺走。他只想替皇上护住江山,皇上却将他和湛王爷视为一类人,这宫里的人呵,难猜。 “皇位于我可有可无,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行了。宫中不比外面,人心险恶,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不顾身后人是什么反应,他强行掰开禁锢在他腰间的手指,打开门扬长而去。 兰烟怅然若失地呆立在原地,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许久,眼神才渐渐聚焦,坚定地紧缩双眼。她一定会证明给他看,她对他所说的,她都会做到。 萧盈娣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抽离,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难受,胸口不停地有酸水涌上來。 酸水涌到喉间,她扑倒在湖边大石头上,张着嘴,极力呕吐,却只吐出几口酸水。冬天的夜來得特别早,看着天边染成墨蓝色,宫里的灯火逐渐明晰。萧盈娣的衣袍上早已灌满了寒风,瑟瑟发抖的身子却抵不住无助带來的迷茫。纵使她曾经如何嚣张跋扈,沒了人做依靠,她就如同一片脱离树枝的残叶,脆弱到不堪一击。 红墙琉璃瓦堆砌的四方天看起來那么平静,却又那么可怖。手指抚上她的肚子,肚子虽未隆起,她却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跳动的。 今天的年夜,宫里各位主子皆去参加晚宴,因着这喜气的节日,平日里巡逻的侍卫也懒散不少,各个无精打采,且巡逻次数不如往日频繁,因而萧盈娣坐在湖边近一个时辰也无人发现。 肩膀上突然一沉,怔愣回神,只见身上多了件斗篷,再抬眼,陆子衿那张柔和的脸落入她眼中。她已经许久沒有见到陆子衿了,这次再见,她心中沒了那份激动,淡如止水。 “听说你身子不适,本是去东宫看你,碧珠说你不在,沒曾想你在这里。”陆子衿温柔的嗓音穿透夜风再也激不起少女情愫,他瞧着她憔悴的侧脸,一脸担忧,“既然身子不适,怎还坐在这湖边受凉?五弟现在怕是沒空,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就要扶起她肩膀,萧盈娣条件发射地起身躲开,谁知脚底一滑,身子向后栽去,好在陆子衿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了回來,心有余悸之际,萧盈娣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陆子衿眼尖地低头扫了她腹部一眼,眼底的不明笑意一闪而过,见她一脸紧张,他缓和气氛道:“你上次掉进冰河里的教训怎地沒记在心上,宫里的湖怕是你的克星,以后尽量不要呆在湖边的好。” 萧盈娣心里乱糟糟的,无心去回应他的话,匆匆说了句话“我要回去了”就要走。陆子衿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已经看见你哭了,你打算一直那样将心事藏着,然后自己一个人独自难过吗?” 抬起头,将眼中积满的泪水逼回去。不藏着能怎么样?她不能出宫,碧珠虽做事机灵,可却不是个能承受压力的人,前几次一见她生活得不如意,碧珠就嚷着要出宫,这叫她如何能说出自己心事?除开碧珠,还有谁值得她信赖和依靠? “我说过了,我愿用余生背负你三年來所受的苦,我想你开心,盈娣。”陆子衿走到她面前,抬起双臂正要将她搂进怀里,萧盈娣却是闪躲开來。 有些话不说破,只是不想彼此见面尴尬;有些猜测不被证实,是因为沒有证据。 夜风倾袭,萧盈娣的声音透着夜的凉:“王爷若真有心要为我背负所受的苦,那晚我宿在王爷宫中居所的事情就不会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萧盈娣说这样的话,她并沒有实质的证据,但陆子衿说皇上为他准备的暂住居所戒备森严,他信誓旦旦给了她保证,然而不过一夜的时间,流言就疯狂传开。见识到皇宫里的人心叵测,她自然不会再用单纯的眼去看待一个人,就连这个她曾经那么迷恋过的人也一样。 况且陆子衿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以前她所认识的陆子衿是一个沉默寡言,满眼忧伤的男子,而他现在却沒了从前的影子,具体是哪里改变了,她终是说不上來。 陆子衿无声一笑:“原來半个多月前的事,你一直沒释怀。那段时日,皇阿玛开始认可我的存在,是而时常召到身边议事,惹人眼红是必然,但我沒料到会被人暗中监视。我并不想伤害你,本來上次就该解释清楚的,到底是我大意了。” 本來萧盈娣的话只是猜测之语,说出來已然是觉得底气不足了,现下陆子衿又这般自责,她的脑子已经够混乱了,无心去细想。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而不是一个人不停地为她灌输一些信息。 “不管事情是怎样,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会提起这件事,也只是想告诉王爷,不要再对我有半点承诺了。我总是在感情里迷失,以为自己所感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其实一直以來我对王爷的只是迷恋,是同情。曾经的王爷让我怜悯,所以忍不住想要靠近,现在我才发现那不是爱。王爷也有自己的福晋,芷柔是个好姑娘,王爷若真想对我承诺什么的话,就好好待我唯一的妹妹吧。” 不及陆子衿回答,萧盈娣就匆匆离去了。 这次是真的放手了。前几次,她以为她是喜欢陆子衿的,所以总是觉得她和陆子衿不能在一起,是因为外界的因素使然,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心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她错将迷恋当做了喜欢。 看着萧盈娣消失在尽头,陆子衿本要转身去赴晚宴,一转身,看见萧盈娣落下的一个锦盒。陆子衿好奇打开,一看里面的是玛瑙玉,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皇阿玛曾在他、五弟和七弟面前提起过兰嫔想要一块玛瑙玉的事,思绪微转,嘴角缓缓上扬,笑意渐渐染上眉眼,只是这笑在夜光下多了些诡异的寒冷。 ------------ 第86章 各怀心事 宫中晚宴大多如此,与平常无异,歌舞不断。 许久未露面的陆笛谦和祈月走进殿内,下意识地看向属于陆笙羽的席位,只见他身旁留有一个空位,眼中的失落浮现。一旁的祈月却是得意地在他耳边低语道:“怎么?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见到心上人,可她沒來,很失望吧?” 陆笛谦并不搭理她,径自往自己的席位而去。再次被无视,祈月气得要跳脚,可碍于众人在,不好发作,只好咬着嘴唇,闷闷过去。陆笛谦和祈月大婚一个月有余,两人却并未同房。祈月虽喜欢陆笛谦,但主动几次都遭到拒绝,受挫之余也变得退缩。所以大婚至今,两人只要一见面,就是争吵。 随着众人陆续进殿,一太监却走到陆笙羽身边,低语对他说了几句。陆笙羽面色一沉,却是起身走出殿外。只见陆子衿立在一旁正看着他过來。 本是关系亲密的兄弟,不知何时两人的视线中迸射出敌对的火光。陆笙羽刚走近,陆子衿将背在身后的手露出來,一个锦盒在他手中。这是陆笙羽亲手为皇上准备的新年贺礼,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來了。从兰烟那里离开后,他特地派人找了一圈,无果而终,沒曾想竟在陆子衿的手中。 陆子衿将那锦盒递给他,嘴上却带着几丝谴责的意味:“五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却不自知,好在太子福晋想起,托我带了过來。不然呆会众人给皇阿玛献礼之时,五弟岂不要尴尬,惹人非议了?” 陆笙羽并沒有接过锦盒,而是冷着眼问他:“她身子不好呆在屋子休息,二哥到底是有心了,竟特地去倚梅轩看望她。” 陆子衿浅浅一笑:“沒有,我们在湖边聊天时,她偶然记起我便随她一起去东宫拿了过來罢了。” 陆子衿与萧盈娣只是在湖边偶遇,况且他去倚梅轩在先,可他却将其颠倒,分明就是要让陆笙羽误会,而就现在的情况看,陆笙羽面色铁青,很显然是气到了。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全,紧得连青筋都暴露了出來,夜色太浓,掩盖住他眼底里深深的怒气,片刻之后,手指松开,陆笙羽伸手接过锦盒,皮笑肉不笑道:“有劳二哥特地走一趟了。” 说完,转身就走。 可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得陆子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盈娣本性是个好姑娘,五弟不该不珍惜她,惹得她难过。” 脚步停下,胸膛里窜起一团火,陆笙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个字:“她倒是很看重你,竟然什么都跟你说。” 陆子衿笑了笑:“太后已经不在了,她在这宫里沒几个能倾诉的,我自然愿意做她的倾听者。” 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狂风暴雨在翻滚,面色却平静地诡异,陆笙羽静立半晌,终是抬步离去。 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陆子衿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眼底的寒气反而越來越浓,这样一个披着温柔皮囊的人融在夜色中,就如同一个魔鬼,带着谜一样的心,让人不安。 他带进宫的随侍走了过來,疑惑地问道:“王爷,这玛瑙玉本是皇上命您、秦南王和太子殿下寻來讨兰嫔娘娘欢心的,王爷苦寻多日无果,将其占为己用,趁今晚奉送上去,不更好么?” 陆子衿笑意染满了夜色的寒冷:“你还真以为太子那么有本事,能在短时间找到这罕见之玉?兰嫔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是要玛瑙玉,而是助太子重获圣心。” 他虽在冷宫附近生活了十几年,听惯了冷宫那些女人的疯言疯语,可他却不傻。他要是将那块玛瑙玉进献上去,兰嫔娘娘自然找到了他的把柄,加之皇阿玛现在对兰嫔可谓是言听计从,她要是在皇阿玛枕边吹吹气,他的日子岂会好过?不过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亲手奉还玛瑙玉,才能真的打击到陆笙羽,陆笙羽是在乎盈娣格格的吧? 蓦然间,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蛋在他脑海中飘过,那瘦小的身子,却让他心中存有不忍。兀自陷入沉思,直到侍从叫了他多次,才反应过來。 陆笙羽回到殿内,脸色阴沉。冯雪担心他,多问了几句,他却是带着怒气冷声回她:“做好你的侧福晋,其他的轮不到你问。” 虽然陆笙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沒有去幽兰苑了,但他对她的态度也从未这么冷过。冯雪被他满眼怒火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仔细消化完他的话,委屈一瞬间袭上心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不让众人看到她眼中的泪水,然而泪珠却是一滴滴落下,在饭桌上摔得粉碎,如同她的心。 至今冯雪都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陆笙羽在一夜之间对她的态度就來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将她从云端直直地抛向地下。在过去孤单寂寞的夜里,她总是翻來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題,却从未找到答案,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为他带她來参见晚宴,表示他知道她的存在,之前还窃喜,眼下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冯雪的视线落在陆笙羽的另一侧,兀自猜想,是因为姐姐沒來的原因吗?是不是姐姐來了,殿下就不会这样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可以折磨人的心智,就像现在,冯雪在沉默中猜想着很多不存在的事情,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正在一点点扭曲,面目变得狰狞。 宴会进行到一半,便是众人献礼的时候。兰烟依偎在皇上怀中,姿态妩媚,嘴上虽挂满笑意,可她的眼尾却时常扫到陆笙羽身上。 众人献上新年贺礼,并伴随着一声祝贺声,皇上大笑接过。陆笙羽端着锦盒走到殿中央,打开盒盖,高高举起,低眉垂目地说道:“儿臣恭祝皇阿玛龙体安康,恭祝兰嫔娘娘美貌永驻。” 兰烟意味不明地看着陆笙羽,随即讶然一声:“咦?皇上,这不是臣妾上次同皇上提过的玛瑙玉吗?”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兰烟将身子又靠近皇上几分,话语间多了几许撒娇意味:“皇上,您看看,上次您在诸位皇子面前提了句,也就太子殿下记着了。皇上,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很有心?” 现在皇上对兰烟可谓是百依百顺,她说什么,皇上就说什么,所以点点头,朗声道:“好!赏!” 陆笙羽行礼道:“谢皇阿玛。” 兰烟直接命人将锦盒拿了过來,拿出里面的玛瑙玉,爱不释手,眼里含笑地看着陆笙羽。 她随口提过的东西,他都放在了心上。她就知道他不是真的对她沒有感觉的。 兰烟和陆笙羽为数不多的视线交汇,尽收陆子衿眼里,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冷笑。 随后他起身,端起自己准备的礼品离开席位,亦是高举礼盒,恭敬说道:“儿臣恭祝皇阿玛与娘娘长命百岁,白首不相离。” 对于陆子衿的贺词,兰烟显得意兴阑珊,把玩着手中的玛瑙玉,并不怎么看他。倒是皇上,对陆子衿所送的礼品显得比较满意,可偏头见自己的爱妃不怎么开心,皇上才只是挥手让禧公公接过,又淡淡示意陆子衿回位享用美食。 待到陆子衿回到位上,皇上却是侧过身子,低声询问兰烟:“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地突然就闷闷不乐了?” 兰烟敷衍一笑:“臣妾不敢。” 美人不高兴,皇上自是无心宴会,忙说道:“你明知朕最宠你,如今却说你不敢,你可是越來越吃定朕了。”说着,皇上宠溺地碰了下她的额头。 兰烟状似吃醋生气说道:“皇上的宠妃那么多,贤妃、元妃都是前车之鉴,烟儿可不敢妄想皇上会宠臣妾多久。” 皇上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朕会宠你一辈子。” 对于这样的承诺,兰烟并未多么动容,而是说道:“那臣妾和几个皇子相比,谁重要?” “这叫朕如何比?” “顺谦王自幼不受宠,未得封号之前,都住在冷宫旁边,那臣妾和他总有得比了吧?皇上是看重臣妾,还是王爷?” “这……”皇上蹙起眉头,显得有些迟疑。 皇上的犹豫惹得兰烟微微侧过身子,赌气说道:“臣妾就知道自己压根比不上顺谦王,不过是个迟早要打入冷宫的女人罢了。” “好了,你是朕最看重的。”皇上无奈地笑了笑,一副拿她沒辙的表情,“别闹了,众人都在,当心人笑话。” 皇上的回答让兰烟嘴角绽放出笑容,她回头望着皇上:“皇上的意思是臣妾比顺谦王爷重要对不对?” 皇上见她对他妩媚一笑,瞬间就缴械投降了,宠溺地笑着。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兰烟知道皇上是默认了,所以她紧紧拥着皇上的身子,轻声细语说道:“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臣妾就什么都不怕了……”这看似是一句寻求安全感的话,意思却与本意相违。兰烟偷偷地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陆笙羽身上,正巧他无意看了过來,她对他露出笑意,那是一个肯定的笑。 ------------ 第87章 为情困扰 轮到陆笛谦献礼的时候,他走到殿中央,端起自己的贺礼,随着祝福话语落下,禧公公接过贺礼。陆笛谦抬头之际,视线无意落在兰烟的手腕上,头顶的灯光照射在那羊脂白玉镯子上,光芒耀眼。陆笛谦的眉头却是一瞬间蹙了起來,退回席位上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陆笙羽一眼,眼中多了些许不满。 随着每个席位上杯盘狼藉,个个脸颊微醺,晚宴才结束。皇上先一步离去,随后几个皇子陆续离开。整个晚宴下來,陆笙羽除开与人敬酒,多数情况都是在自饮,眉头自始至终都紧蹙着,周身散发着寒气,使得冯雪不敢靠近他。冯雪扶着他走出去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惹他不悦。 两人刚走出殿门口沒几步,陆笛谦却挡在他们面前,看着陆笙羽说道:“二哥。” 陆笙羽虽有些醉了,可还沒醉倒人事不省的地步,一见陆笛谦像是有话说,他推开冯雪,对她挥了挥:“你先回去。” 陆笛谦和陆笙羽两人走到殿外不远的一处僻静之地,陆笛谦极力压着怒气,假装镇定地问陆笙羽:“二哥,上次我托你转交给盈……你的福晋的羊脂白玉镯子,你可转送了?” 陆笙羽不明白都过了这么久,陆笛谦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事。当时陆笛谦不想萧盈娣知道是他送的,只当是陆笙羽送给她的,可她当时一见是陆笙羽送的,压根就沒接。陆笙羽被她气着了,一气之下,直接送给了兰烟。可如今这种情况,他若是这么回答陆笛谦,宫里人多嘴杂,被听了去,让人误以为他和兰烟有什么,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所以陆笙羽点点头:“恩,送了,,” 陆笙羽的“了”字刚落的瞬间,一个拳头毫无预兆地迎面而來,打在他脸上,疼痛一下子将他的醉意打散一半,整个人也清醒不少。 一拳好像还不解气,陆笛谦又挥起手臂,正要再揍他一拳。 这次陆笙羽有心防备,一把握住他的拳头,陆笙羽不满地看他:“你干什么?” 陆笛谦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还是盯着他看,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五哥跟兰嫔到底是什么关系?” 兰烟在未进宫之前,一直被陆笙羽安排在百花楼后院,他虽时常去看兰烟,但他和兰烟的交情除了温君义、萧盈娣和几位他信任的臣子之外,并沒无其他人知道。而这些人是不会将这事透漏出去的,所以此刻陆笛谦这样问,陆笙羽眼中多了些警惕和防备,以为是陆笛谦派人跟踪他,所以发现了他和兰烟的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笛谦却是轻哼一声:“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五哥不明白吗?”停顿一下,陆笛谦正色问道,“是陌生人,是朋友,还是情人?” 陆笛谦说到“情人”二字时语气特别重,很明显他是带着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的话。 “你派人查我?” “对于权势,我从不感兴趣,也沒有心思去提防这个,监视那个。只是兰嫔现在是皇阿玛的宠妃,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五哥是不是该收敛一下?” 陆笛谦的为人,陆笙羽是清楚的。既然陆笛谦沒有派人查他,他是怎么知道他和兰烟是认识的? “你……”陆笙羽疑惑地说出一个“你”字,就不再说话,显然是在等陆笛谦的回答。 “你自己送出去的镯子你难道不知道吗?”陆笛谦被陆笙羽的不知所云激怒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那本是我托你转送给太子福晋的新婚贺礼,可你却送给了兰嫔,你现在还要跟我装糊涂,装不知情吗?你是要告诉那镯子是被人偷了,其实不是你送的?” 仔细梳理着陆笛谦的话,陆笙羽眼眸陡然睁大,想起了上次他带萧盈娣去百花楼,兰烟曾在他面前晃了晃,询问过她带着镯子好不好看。当时他心思不在她身上,自然是沒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现在还要骗我镯子已经交到她手上了吗?” 既然被陆笛谦发现了,他再做解释,就真的是心虚的表现了,是而他沉默了,并沒有再说话。 而担心陆笙羽安危,尾随二人,躲在暗处的冯雪将两人的话尽数听了进去,她登时惊得险些要出声,还好及时用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巴。陆笙羽和兰烟认识,是冯雪所不知道的。突然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冯雪不惊都难。冯雪虽说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对于男人们之间的争斗,她不懂,但也忍不住猜想兰嫔是怎么进宫的,是太子殿下的安排,还是偶然?她进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些冯雪都想不透,可就兰嫔这么大半个月,她阿玛并沒有问她关于兰嫔的事,很显然她阿玛是不知道的,说明湛王爷也不知道这事。 昏暗无光下,冯雪的眼中却闪过诡异的光。 突然见到一拨巡逻的人朝这边而來,冯雪骤然回神,赶紧踮起脚,快步离开。巡逻的人走到前面那个转角,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暗处的两人沉浸在彼此的恩怨中,压根沒有察觉到异样。 半晌,陆笛谦愤恨地瞅着他,语气中多有不甘心:“当初她本是要做我的妻,因为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即便再怎么喜欢她,再怎么想要给她幸福,我都选择了放手了。只因为她喜欢你,只因为你是我最尊敬的二哥。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嫁进宫这么多天,你给过她一天的开心吗?她本是个生活在王府里无拘无束的格格,因为你,她才会进入这宫中,进入你的权势争斗之中,却只能自我保全。我还生活在宫中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她每天面色惨白,身子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她嫁给你,本该是太子嫡福晋,可受到的待遇却抵不上侧福晋,你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五年前,她给了你难堪,所以你要用一生來折磨她?是不是!” 陆笛谦的质问藏满太多对萧盈娣的怜惜和心疼,陆笙羽早知道这宫里唯独陆笛谦对萧盈娣的心思是公开的,也为众人所知。对于这种光明正大的喜欢,他一直都持有无所谓的态度,然而如今陆笛谦这般为她打抱不平,脑海中忍不住想起晚宴开始前,陆子衿说得那番话,心里一阵烦躁,说话时多了些讥讽:“萧盈娣是我的嫡福晋,你的皇嫂,现在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吧?” 陆笛谦本就心有怒火,陆笙羽的这番话听起來无情极了。陆笛谦再次一拳打在陆笙羽脸上,这次的拳头中携带了他的愤怒,所以拳头力道比刚刚那一拳大多了。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真的不想给她幸福,我,,”陆笛谦气愤地将话一股脑地吐了出來,中途却惊觉身份不适,停顿了下來,沒有将话说完。 陆笙羽自地上爬起來,擦拭嘴角的血渍,看着陆笛谦因为萧盈娣的事怅然愤怒的表情,他心里也不快活,故意逼他:“你就怎样?如果我不休她,你能怎样?” 陆笛谦本來是不打算说出太过分的话,可陆笙羽一激,他就彻底沒了理智,凑到他面前,偏僻的角落,光线昏暗,即便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眼神,可依稀能感受到四处相对之间火光迸射,陆笛谦非常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伤害到她,我什么都做得出來。就算你不休她,就算她还是你的妻,我也会带她走,离开这个皇宫。” 陆笛谦的话像是一种威胁,也像是一种警示,就好像萧盈娣随时都可能离开他,离开这个皇宫一样。不知为何,想到有一天萧盈娣离开皇宫,他就会觉得皇宫瞬间空落落的,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沒了生气。这样的想象让他莫名地慌乱,也让他担心真的会有这一天,所以陆笙羽亦是非常强硬地回应:“她,你永远不可能带走。” 陆笙羽的专横霸道引起了陆笛谦的极度不满:“你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她现在什么都沒有了,就连太后也离开了。她现在只是个可怜虫,她需要的是呵护,禁不住你的折磨,为什么你还不肯放手!如果你不喜欢她就放手,给她一条生路不可以吗?” “生路?对,我就是要折磨她,用一生來折磨,这样我才会好受一些。就算她嫁给我永远得不到幸福,我也不会放她走!”陆笙羽也被激怒,这话听着好像萧盈娣跟在他身边,除了暗无天日和无尽的痛苦,就什么都沒有了似的。陆子衿说要他好好珍惜萧盈娣,其话的意思亦是在打她的主意,她到底是有什么能力,竟然让两个男人对她念念不忘,为了她还特地跑來质问他? 萧盈娣。 陆笙羽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心中却有了些酸涩的滋味,可他却察觉不到,只觉得有这么两个男人关注着他的福晋,他就不快活极了。 ------------ 第88章 霸占 “你!”陆笛谦气得面红耳赤,双拳紧握,却无法再给陆笙羽一拳,心有不甘,他自懂事起,就喜欢着萧盈娣。虽然一直叫她皇婶婶,可他知道她在他心中绝不是个长辈的身份,而是一个他愿意同之厮守一生的女人。他不甘心,如果他当时沒有那么快放手,如果他当时再坚持一下,萧盈娣是不是就会嫁给他?那么,如今他就不会觉得每过一天都是煎熬,每天都是怀着总有一天带她走的心境來维持自己生活下去的动力。 陆笙羽心里亦是烦躁,不理会兀自发愣的陆笛谦,扬长而去。 自打萧盈娣回來后,就一直坐在窗边,望着窗纸发呆。碧珠一面干着自己的活,视线还是忍不住看着她。 碧珠一看外面的夜已深,犹豫了会,终是走了过來,劝说道:“格格,已经子时了。虽说是要守岁來迎接新的一年到來,可您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明儿一早您还得去给皇上请安呢,不如先歇着吧,奴婢替格格守着。” 犹自陷入沉思的萧盈娣听到碧珠的话,愣了愣,放下撑着下巴的手臂,转头对她说:“不碍事。只有心诚,來年才有好兆头。” 守岁是传统习俗,以往睿王爷还在的时候,也是睿王府里的上上下下不睡,一大家子呆在一个屋里聊天守岁的,所以碧珠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人都希望期盼了新年好兆头。想起往年除夕,碧珠垂下眸子,落寞伤感再怎么掩饰都无法完全遮盖。以往守岁,何曾像这般冷清过,以前睿王府的老少皆围着个大炭炉,那夜不分老少尊卑贵贱,彼此敞开心胸聊着琐碎家常。有几年除夕下了大雪,格格会在院子里堆雪人儿,冻得满脸通红,全身发抖进來的时候,睿王福晋总是会嗔怪她几句,然后将她沾满雪花的身子紧紧捂住,为她取暖。那个时候,多么和睦,如今,, 碧珠看了看又径自发呆的萧盈娣,如今格格再沒那么放肆大笑过了,睿王府也早就不复往昔。碧珠忧伤地叹了口气,出门取了些炭进來,将渐渐熄火的炭炉里又添了一些炭,不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响声。 萧盈娣见碧珠安静地守在一旁,她徐徐说道:“碧珠,你也忙了大半夜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碧珠不停摇头:“不,以前都是大家一起守岁的,格格不休息,奴婢也不。” “大家?”萧盈娣轻声呢喃,目光变得涣散,像是想起了唤起了久远的记忆,随着思绪回到过去,她再次轻声说道:“是啊,以前都是大家围在一起守岁,那个时候可开心了……” 说着,萧盈娣的眸子里渐渐从喜悦变成了失落,最后成了苦笑。手指在腹中摩擦,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而孩子的父亲,萧盈娣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沉醉温柔乡的他又怎么会陪她,又怎么会想起她这么个人呢? “格格。”碧珠一声轻唤,萧盈娣刚一转过身子,碧珠就跑过來紧紧抱住她,声音多了些无助:“格格,一个人诚心守岁真的能换得來年幸福吗?” 萧盈娣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她的幸福在哪里?陆笙羽说过他登基之时就是放她自由之日,那个时候,她的阿玛应该也可以回來吧?那时是不是就是幸福的开始了? 萧盈娣替碧珠擦干眼泪,望着这张青春盎然的脸,满眼愧疚:“对不起,碧珠。是我害你跟着我一起受苦了,如果你留在王府,自然是能寻得好人家,也不用跟我这样担惊受怕了。到底是梓月有先见之明。”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萧盈娣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梓月虽然不比碧珠和她时间呆得长,但她将碧珠和梓月都当做姐妹对待,定然有一定的感情的。 当初她嫁进皇宫,是准许带两个丫鬟进宫做陪嫁的,只是梓月当时说不放心福晋,要留在府里照顾。她想着桂香嬷嬷和平叔年纪都大了,手脚也不灵活,梓月虽年轻,却是机灵,让梓月服侍额娘,她到底是放心的,可梓月终究是忍受不住睿王府的孤寂和落魄。 碧珠听萧盈娣提起梓月,眼中愤愤不平:“格格就别提那忘恩负义的丫头了!当初要不是格格将她带回來,她指不定被卖去青楼糟践成什么样子呢!以前王爷带回來的奇珍异玩,格格除了想着二格格,便是想着我们这两个丫鬟了,她倒好,一点都不念旧情,这大过年的,格格想她做什么,徒惹自己心伤罢了。”碧珠说得愤慨,可偏头见萧盈娣渐渐低垂的头,心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嗫嚅道,“格格,奴婢不该提王爷的,是奴婢嘴贱,请格格责罚!” 说着,她急忙跪在地上。 萧盈娣嘴角渐渐绽放出苦涩的笑容,伸手将她扶了起來:“你又沒说错,我责罚你做什么。况且,,”嘴角的笑容渐渐散去,只剩下担忧,“阿玛这三年來杳无音讯,我很担心他,却无能为力。你还惦记着阿玛,是你的一片忠心,我何來的道理责怪你?” 萧盈娣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刚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时了。” 萧盈娣轻点下头,听着院子里的竟半点声音都沒有,又问道:“大家可都睡了?” “哪能啊!”碧珠不满地撇撇嘴,“格格一回來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倚梅轩里的那几个人听说侧福晋跟随殿下去赴宴了,自然是觉得侧福晋又要重获殿下的宠爱了,免不了地趁机去巴结春娇一番。如今怕是忙着献殷勤呢!” “哦。”萧盈娣顿了下,又说道:“你也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儿才能替我好好打扮,我可不想你睡眼蒙蒙地替我胡乱打扮,到时我岂不是要在众王爷福晋面前出丑?” 萧盈娣故意打趣她,却是成功地将碧珠逗笑了,碧珠想了想,终是顺从地回自己的屋子。 碧珠刚走沒多久,门又开了,萧盈娣看也不看地就说:“碧珠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说让你去,,” 头渐渐转向门口,看到來人后,立马改口:“殿下。” 萧盈娣见陆笙羽冷眸直盯着她,不明所以,遂低下头,不再去看她,只是低低说道:“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过來了?” 她的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握住,一用力,她整个人被扯了过去。因陆笙羽的手指冰冷异常,一直坐在屋子里的萧盈娣自然不能适应着透心的寒冷,不悦地抬头看他,只听得他说道:“萧盈娣,你到底藏有什么本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直视着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她却不敢长久迎视,撇开视线,想起傍晚看到的一幕,她语气中也不由得冷了几分:“我不懂殿下是什么意思。” “不懂?”陆笙羽又一次用力,将她的手腕向上扯,使得她不由得踮起脚尖与他平视,看着她那双淡然如水的眸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你的把戏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从而赢得所有男子的心?” 陆笙羽如今这副样子好像一个夫君在质问红杏出墙的妻子,如果今日萧盈娣沒有看到他和兰烟的那一幕,她或许会有些心虚,亦或是理亏,可现在她已经沒有了,因为她沒有背叛太子福晋这个身份。淡然的视线扫过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殿下高估我了,我何德何能可以赢得所有男子的心。” “那我二哥和七弟呢?”她淡然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逼近到离自己只有几寸的距离。 陆笙羽的问題,萧盈娣无法回答他。毕竟她沒有强迫任何一个人去喜欢她,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自由。 “说啊!”陆笙羽几近咆哮,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对于他突然的怒吼,把萧盈娣吓了一跳,回头看他的脸时,只见脸上满是寒冷与怒气的交融,眸子里更是赤红一片。即便是见惯了陆笙羽生气的模样,可唯独这一次,是让萧盈娣从心底里害怕。她不知道在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陆笙羽受了什么样的气,以至于要发泄到她身上,她此刻只想逃离。所以惊吓过后,第一反应就是奋力挣扎。 萧盈娣的挣扎不但沒有让他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双目更加赤红,俨然快要失去理智了。“你要去哪儿?去找顺谦王,还是秦南王?” “放开我,你放开我……”萧盈娣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挣扎得越來越厉害,她脸上显现出來的不满抗议终是让陆笙羽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近乎侵占的霸道之吻直叫她喘不过气來,他的呢喃低语想在耳侧:“你是我的,这辈子。” ------------ 第89章 请安 狂妄肆虐的吻急急落下,伴随着怀中人儿渐渐下滑的身子而渐渐奋力。迷离的双眸里映入的是一张满脸汗珠的苍白脸颊,只见萧盈娣紧蹙秀眉,双手捂着肚子,咬着嘴唇强忍着痛,最后直直瘫坐在地上。 纵使有再强的占有欲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陆笙羽双臂紧握着她的双肩,低头看着她的腹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可她满脸的痛楚却是显而易见的。冷眸中浮现担忧:“你怎么了?” 半晌,萧盈娣才挤出几个字:“痛,肚子痛。” 陆笙羽转头就冲外面喊:“來人!宣太医!” 说完,将她打横抱到床上,亲自为她盖好被褥,焦急地等着太医过來。 紧闭的房门外,陆笙羽來回踱步。夜深沉,周身染满寒霜,终是冬夜寒冷刺骨,在火急火燎的心境下,也是可以被无视的。 不知來回走过多少步,突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笙羽立刻条件反射地向门口冲去,险些与正跨出门的太医撞了个正着。 “怎么样了?” 较之于陆笙羽紧张的神色,太医的脸上明显是缓和中还带着喜色,双手拱起,对陆笙羽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嫡福晋有喜了。” “什么?”一直处于紧张担忧状态的陆笙羽听到这样一个回答,讶然地竟反应不过來。 “殿下,嫡福晋有孕了。方才肚子痛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只需日后多加调养即可,,” 太医话刚落,陆笙羽就急急往门内而去。守在床边的碧珠见陆笙羽进來了,忙起身:“殿下。” “你先下去。” “可是,格格,,”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说完,陆笙羽掀袍坐在床边,盯着萧盈娣那张睡过去的容颜。 碧珠看了看床上的萧盈娣,又看看陆笙羽,面上存有一丝惊讶,终是什么都沒说,退出屋子,并关好房门。 陆笙羽的脸上虽沒有绽放出明显的笑容,可他那双烛光映照下异常明亮的黑眸已经透漏出他的喜悦。抬起手,手指刚要碰到她的脸,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刺骨的寒冷让他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起身走到炭炉边,伸出双手,烘烤了一阵子,待身子和手都暖和了,他才回到床边坐着。 抬起手指,抚摸着萧盈娣的脸颊。陆笙羽一直不曾特别观察过萧盈娣,此刻仔细瞧着,才发现她竟瘦了不少,温热的指腹触碰着她光滑的脸,连他自己都沒有察觉到他那双冷眸不知不觉在融化,满眼只剩下温柔如水。 看着这张沉睡过去的容颜,陆笙羽低声说道:“为何不告诉我呢?” 翌日,萧盈娣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惊慌地抚摸着肚子,守在一旁等着为她梳洗的碧珠见了,笑着说道:“格格别紧张,孩子还在呢。” 听着碧珠的回答,萧盈娣的心才缓缓落地。偏头看窗外已经有些许光亮了,想着今儿个是新年第一天,要去给皇上请安。昨晚晚宴她可以抱病不去,这请安她却沒道理再推辞了。 碧珠扶着她起來,为她穿好衣衫,洗漱好之后,便是梳发髻。刚梳好,不及她起身,铜镜中多了个人。那双素日凌厉狠绝的眼眸温和地如同暖阳,她透过铜镜看着他抬起手指,想起昨天他那骇人的神情,至今她还心有余悸,身子本能地躲了下。不过他的手指还是触碰到她的发,手指移到她的耳畔,她瑟缩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却并未多在意,而是拿起桌上的一对耳环,为她戴上,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与他以前折磨她时的狠绝天壤之别,可这样的差别让萧盈娣困惑。 不待她多想,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今天很漂亮。” 萧盈娣怔愣地抬眸从铜镜里看他,正好见他眼神躲闪。陆笙羽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更不会对她说,所以萧盈娣心里非常不安,可嘴上还是回道:“多谢殿下夸赞。” 戴好一对耳环,他依旧是立在她身后,片刻,他问道:“你怀孕的事为何沒有跟我说?” 萧盈娣惊讶地看着他,突然一想昨晚他宣了太医过來,想必是同他说了。本想要同他解释,可想起昨天他和兰嫔娘娘在明昭宫里所做的事,她心里一阵发酸,说出來的话也带着几分酸味:“这孩子是我肚子里的,自然是不劳殿下关系的。” “可他也是我的孩子。”陆笙羽并沒有在意她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重点。 对于他的回答,是萧盈娣意料之外的,她看了他许久,才徐徐说道:“殿下在乎吗?” 陆笙羽沉吟了会,说:“在乎。”停顿了下,他不自然地撇过头,低声道,“包括你。” 后面三个字虽说得很轻,可萧盈娣还是听见了,嘴角不由得绽放出浅浅笑意。 有些话虽简短,却意思明确,正如他此刻只说了五个字,她却是全然明白。就算他和兰嫔娘娘之间有什么,只要他说在乎她,她也可以释怀。一个身处在深宫中孤苦无依的女人,总是渴望着温暖和依靠,即便只是一点点,都已经足够了。她已经不再是高傲不可一世的亲王格格了,早在三年前的那场大变故,她的骄傲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她的要求不高,只求睿王府的人一生平安就好。 新年第一天,诸位皇子及各位皇子嫡福晋皆有去。这是陆笛谦大婚后,萧盈娣第一次和他相见。再见时,两人却变得无话可说,准确來说是萧盈娣对陆笛谦无话可说,而陆笛谦对萧盈娣却是无从说起。 虽然陆笙羽陪在身侧,陆笛谦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地看着萧盈娣,所以皇上与诸位皇子闲聊时,陆笙羽的脸色自始至终都不怎么好看,冷着一张脸,极其不悦。 新年之际,皇上说得大多是祝福、展望未來之类的话语,几个皇子除了应允点头,并未说几句话。本以为借着新年的喜庆,皇上的身子骨会有多少好转,如今却是日渐而下,说了沒几句话,却是咳嗽不止。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皇上已然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看样子却是撑不了太久。兰烟未进宫之前,皇上明显更器重陆子衿,可兰烟进宫一个月,皇上对陆子衿的态度又回到了以前。 聊到最后,皇上特地将陆笙羽留了下來,显而易见是有委以重任的意思。陆子衿、陆笛谦及其两位嫡福晋和萧盈娣陆续退了出來。一出宫门,萧盈娣就知道会听到挖苦讽刺之意。只有她和祈月遇上就别想太平。 “昨儿个在晚宴上沒见到太子福晋,倒是只有侧福晋來了。听说嫡福晋身子抱恙,不知可好些了?” 听着是关心的话语,无奈是从祈月这张嘴里出來的,所以明显多了些不怀好意的意味。因着她是陆笛谦的福晋,她不好多说些什么,况且她也无心与祈月争斗。萧盈娣浅笑回道:“多谢关心,我身子无什么大碍。” “那就好。”祈月斜眼看她,“不然我们这些外人还以为嫡福晋是不受宠才沒得到太子殿下的允许,是而不让去参加,,你拉我做什么,陆笛谦,你放开我!” 祈月话还未说完,一旁陆笛谦就皱起眉头,将她一把扯到身后。陆笛谦不理会祈月在身后嚷嚷,而是对萧盈娣略带歉疚说道:“她不懂事,冒犯了嫡福晋,还望嫡福晋见谅。” 萧盈娣笑笑:“沒事。” “那……”陆笛谦看了萧盈娣一眼,语气中带着丝不舍,可见身后的祈月试图挣脱他,挤到他身前,他不想祈月又说出些伤萧盈娣的话,只好说道:“如果沒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王爷请便。” 陆笛谦和祈月走了沒几步,陆子衿和萧芷柔也出來了。萧盈娣已经很久沒见到萧芷柔了,萧芷柔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自然是最亲的。萧芷柔一见到萧盈娣便是双目含泪,一把走过來,抓着她的手,唤道:“姐姐。” 话语刚落,她的泪珠竟落了下來。萧芷柔自小就爱哭,每次萧盈娣看到她哭,就拿她沒辙了。如今也是一样,萧盈娣扯出腰间的手帕,为她擦拭泪水,无奈说道:“怎地还哭了?也不怕王爷看着笑话你。” 萧芷柔任由萧盈娣替她擦拭泪水,听到萧盈娣的打趣话语,萧芷柔面色一顿,一抹伤痛和不甘闪过,好在只是一瞬,萧盈娣并未察觉。萧芷柔余光扫到身后的陆子衿,话里有话地说道:“王爷哪里会笑话我。” 萧盈娣看了眼陆子衿,陆子衿正巧也在看她,视线相撞时,他对她温柔一笑,她却慌乱地闪躲视线。想起昨晚湖边两人的谈话,眼下萧芷柔又在,她只觉得尴尬,幸好萧芷柔说着她大婚许久,还从未去过东宫,嚷嚷着要去看看她住的地方看看,顺便看看冯雪。是而萧盈娣才有理由和萧芷柔一同离开。 ------------ 第90章 夺宠 萧盈娣和萧芷柔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两人聊了一下午,直到萧芷柔在倚梅轩用完午膳才离开,去看望冯雪。 春娇引萧芷柔进屋的时候,冯雪正在刺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几次都将手指刺破。冯雪看着葱白的手指上的一抹红,眼中落寞显现。 “妹妹在想什么想得竟出了神?” 冯雪一听这声音,面色一喜,转身见是萧芷柔,赶紧放下手中正缝补的衣服,腾出旁边的位置,道:“芷柔姐姐怎么來了?來,快过來坐!” 萧芷柔含笑坐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冯雪身旁正缝补的衣服上,杏黄色的衣服上四爪龙团纹若隐若现,冯雪注意到萧芷柔的视线,连忙将衣裳藏在身后,脸上羞红一片。 萧芷柔笑着打趣她:“妹妹可真是有心,这缝制衣裳本是尚衣坊里绣娘们的活计,有了妹妹,可便宜了那些宫人们了。” “芷柔姐姐莫要取笑我了。”冯雪紧紧抓着身后的衣裳,嘴角的笑有些微苦涩,“我手工笨拙,也只是闲來无事拿來打发时间罢了,哪里拿得出手。” 萧芷柔细看了冯雪几眼,状似无意地问道:“妹妹如今已是侧福晋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陆笙羽与萧芷柔过去的相知相爱,冯雪多少是知晓的,况且她虽贵为太子侧福晋,却早已不受宠,所以萧芷柔这样的误会,她急忙解释:“不是姐姐想得那样。” 见冯雪急切的模样,萧芷柔笑了笑:“你急什么。我跟殿下早已是过去的事儿了,而今我是顺谦王的福晋,就算是我真误会什么,你才是殿下的福晋,沒必要跟我解释的。” 冯雪低着眸子,轻声说道:“殿下已经很久沒有來我这儿了。”说着,拿起身后的衣裳,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丝线,一针一线都是她日复一日的劳动和真心做出來的,“这衣裳就快要完成了,怕是沒有机会看到殿下穿上它……” 萧芷柔顿了顿,看着冯雪脸上的落寞,说道:“妹妹难道就不想要让殿下多在乎你一点么?” “想,当然想。”冯雪抬起眼,满眼的期盼,“芷柔姐姐曾经也是殿下喜欢过的人,姐姐可否为妹妹指点一二?” “喜欢是强求不來的,我帮不了你。”萧芷柔歉然一笑。 冯雪的眸子又一点点暗淡下去,干涩地笑了笑:“是雪儿唐突了。嫡福晋是你的亲姐姐,帮我到底是说不过去的。” 萧芷柔附和一笑,眸子里却有着黑暗在涌动。亲姐姐?不过是同父异母罢了,只有一半的血缘说不上清。未嫁给顺谦王之前,她是睿王府的二格格,可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她额娘本是青楼女子,因睿王爷偶然醉酒,使得她额娘怀了孩子,睿王爷重情重义,又听闻萧芷柔的额娘遭遇坎坷,是而不忍让她忍受着世人责骂,将她带回王府。然而睿王爷除了给了她一个庶福晋的名分,却是将她放置府内不闻不问。 直到萧芷柔的额娘死去,都是睁着眼离开的,她额娘留着最后一口气,盼着王爷來看她,可他终究是沒有來。她额娘一直告诉她,不要怨恨王爷,他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萧芷柔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她的阿玛是太过看重家族名声,认为带了个青楼女子回來,已是给皇族抹黑,又怎会再理睬有这样一个背景的女子。况且那段时间太后给睿王府施压,睿王爷更不可能來看她额娘一眼,但她并不怨睿王爷。 这辈子,萧芷柔最恨的莫过于太后和萧盈娣。同样是睿王府的格格,作为嫡女,萧盈娣享受着太后的无尽的宠爱,还有睿王爷和睿王福晋的宠爱,可谓是盛宠万千,而她这个庶出格格却永远在王府里生活地卑微。就连她的人生都被太后拿去做了棋子,用她的幸福去挽救萧盈娣的幸福。太后想要萧盈娣成为太子福晋,成为未來的皇后,预料到陆子衿不可能成为未來的皇帝,所以太后将她许配给陆子衿,断送了萧盈娣的念想,同时也葬送了她的一生。 如果她当时执意违抗太后的指婚,或许会遭到太后的责罚,可如今的太子嫡福晋很可能就是她。她很后悔当初为何沒有勇气赌上一把,她太过认命。不过也怪她看人不准,当时大皇子陆景言还是太子的时候,她怎么会料到一个莫名出现在王府的陆笙羽会成为太子?对于那时什么都不是的陆笙羽來说,陆子衿这个顺谦王至少能给她希望,能让她走出庶出格格不受人尊敬的阴影中。至少那个时候,她嫁给了陆子衿,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顺谦王嫡福晋,而不嫁,继续跟着陆笙羽,未來却是迷茫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怪她太自私,她只是在努力为自己寻求出路。 可她嫁给陆子衿这么些年,他却从未碰过她。而本來讨厌萧盈娣的他和陆笙羽却都爱上了萧盈娣,甚至连陆笛谦也是,萧盈娣不过是个恃宠而骄、骄横跋扈的人,琴棋书画样样不懂,她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萧芷柔心里不甘心极了! 萧芷柔的笑容在她出神的过程中渐渐变得僵硬,冯雪在一旁低声唤了她几声,她才意识到。 “芷柔姐姐在想什么?” 萧芷柔细瞧着冯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问冯雪:“妹妹可是真心喜欢殿下的?” 冯雪急急点头。 萧芷柔微微一笑,然后状似苦恼地说道:“我与妹妹是打小的交情,而我与姐姐又是亲姐妹。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视的人,所以哪一方我都不好偏向。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姐姐与殿下关系打小就不和,而且殿下对我姐姐也是恨之入骨。有时候听到姐姐在宫里生活不如意,我心里也颇为不好受。我身为妹妹,自然希望我姐姐过得开心,或许雪儿妹妹得到殿下的关注,我姐姐和殿下接触的机会必然会少一些,如此一來,她的日子也过得太平些。况且我一直都知道姐姐喜欢顺谦王爷,我和王爷的联姻本就是太后的旨意,姐姐若真要嫁给王爷,我倒也不会吝惜正位,移居侧室。” “姐姐真是这么想的吗?”冯雪眼中一亮。 萧芷柔握住她的手:“当然,也只有这样,你和姐姐才能得到幸福。” 冯雪顿时一阵欣喜,突然喜色又转为忧色,看着萧芷柔:“那芷柔姐姐呢?你的幸福呢?” 萧芷柔温和地笑了笑:“傻瓜。我都说了你和姐姐都是我至亲之人,你们都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萧芷柔的话听起來大公无私,而且也确实有说服力。冯雪因不知如何获宠而茫然无措,如今萧芷柔愿意为她出谋划策,她对萧芷柔的信任自然增加不少。 冯雪立刻将昨晚偷听陆笙羽和陆笛谦的谈话告诉萧芷柔:“竟然姐姐处处为我考虑,雪儿为表对姐姐的信任,也不敢有所隐瞒。”冯雪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许久,才凑到萧芷柔耳边低声道,“原來兰嫔娘娘入宫前就与殿下认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就连她手上戴的那个镯子也是殿下送给她的,不过那镯子原本是秦南王爷送给殿下和嫡福晋的新婚贺礼。如此看來,兰嫔娘娘也是重视殿下的。姐姐,接下來我该怎么做呢?” 听着冯雪说出來的话,萧芷柔忍不住震惊了,久久沒有回神。直到冯雪连问了几次,萧芷柔才回神,第一句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这话你可跟别人说了?” “沒有。” 萧芷柔想了想,面露和善的笑容,说道:“如今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对你就有利。你才有机会利用这个消息牵制住殿下,知道吗?” 冯雪点点头:“其实我跟芷柔姐姐想到一处去了。” “那就好。殿下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你本性温和。殿下身为太子,诸事繁忙,你要多体谅他,理解他,为他分忧解难,他才会感受到你的好。”萧芷柔说着,又看着冯雪,面露迟疑,“因为你身份的缘故,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芷柔所说的身份,冯雪明白。她是冯敏的女儿,而她阿玛早已经和湛王爷站成一派。湛王爷有心除掉殿下,这点她是清楚的。只是她爱殿下,自然是不会害他。况且刚嫁进宫那几日,他阿玛会时常进宫來看她,有时不便,也会托人传话问候她,每次必定会向她问及关于殿下的情况,那段时间她正好备受殿下宠爱,她存有私心,从未向她阿玛说过关于殿下的事,大多时候都是敷衍几句。渐而渐之,她不受殿下宠爱,她阿玛竟也不再关心她,已然是当她这个女儿不存在了。 她阿玛是个看重权势,轻视感情的人,所以他的漠不关心让她寒心,自然是不会帮助她阿玛去陷害殿下的。 ------------ 第91章 变心 冯雪嫣然一笑:“姐姐有话直说吧。” 萧芷柔沉吟了片刻,才徐徐说道:“如今湛王爷和殿下的关系,你也知道,而你阿玛自然是帮着湛王爷的。所以殿下和兰嫔娘娘之间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到时候皇上铁定也会知道,兰嫔娘娘是皇上的宠妃,届时皇上必然大怒,殿下也会深受其害。那个时候殿下一定会查到你这里來,因而殿下不但不会宠爱妹妹,反而会憎恨你,你觉得呢?” 冯雪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极是。这件事我肯定不会同第二个人说起。” “如此自然最好。”萧芷柔抬眼看了看窗外,又说道:“我过來好久了,王爷还等着跟我一起出宫呢,我就不多留了。下次进宫再來看妹妹。” 冯雪一听也不好再挽留,亲自将她送出幽兰苑。 萧芷柔面露冷笑,一直苦于不知如何报复自己多年的怨恨,沒曾想机会却來了。冯雪就是个生在金丝笼里的鸟,生性怯懦,沒有多大的主见,优柔寡断,且是妇人之仁。这样一个人,即便不为她所用,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宫里的牺牲品。 转身跨出东宫宫门,正巧与迎面而來的陆笙羽相遇。陆笙羽见到昔日的情人,黑眸中除却淡然再无其他。萧芷柔却是一瞬间露出欣喜之色,疾步上前,正要握住他的手,只见他闪躲一旁。 “笙羽?” 陆笙羽目视前方,淡然说道:“你虽是我皇嫂,但在这宫中你理应尊称我一声殿下,而不是直呼我名字。” 淡然语气使得萧芷柔眼含伤痛,语气中更是多了些委屈:“不过数月时间,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冷淡?上次我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对于一个为了上位而摒弃感情的人,陆笙羽对萧芷柔已然沒了好感,更何况他现在有喜欢的人,若非萧芷柔是萧盈娣的妹妹,他或许会更冷淡。 陆笙羽不理会萧芷柔的责问,抬步欲走,萧芷柔先一步伸开双臂拦住他。“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误会!” 数月之间,如此大的转变,萧芷柔也清楚陆笙羽肯定是明白了她当初选择陆子衿而不是他的原因。 “我和顺谦王爷的指婚是太后亲自拟定的懿旨,我只是个庶出格格,命运根本不由我掌握,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为什么还不信我?即便你不信我,看在我与王爷成亲这么些年,还是处子之身,你也应该明白的啊。” 陆笙羽转眸,看着萧芷柔那张因他不信任而急切的面容,双眸微红,仿佛要滴下泪來。她是萧盈娣的妹妹,冲着这一点他也无心伤害她。 “我与福晋已是陈年旧事,如今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沒必要再拿着以前的事纠缠不清。你是萧盈娣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我不想伤害你,你也别再对过去的事难以释怀了。” 说完,陆笙羽绕过萧芷柔往东宫而去。 萧芷柔愣愣地听完他说的话,仔细消化着他的话,眸子却是一寸寸变冷,直到陆笙羽消失在东宫宫门口,萧芷柔的眸子里便只剩下阴狠,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却不知疼。 陆笙羽,是你逼我的,我给了你机会,你却沒有想要珍惜。你既然无情,就别怪我以后无义!你一定会后悔今天你所说的话,一定会! 萧芷柔和陆子衿的相处模式,用相敬如宾來形容足以。成亲这么多年,两人说过的话少之又少,或许这就是强行指婚而留下的悲哀。 他们两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回到顺谦王府,却是各自回屋,亦或是干着各自的事,彼此很少打扰。 正如这一次两人一同从宫中回王府后,陆子衿也是径直去了书房便再沒有出來。 萧芷柔坐在房内,兀自发了一个时辰的呆,这才起身,往书房而去。见丫鬟正端着个装有茶水的托盘过來,伸手接过,又对丫鬟挥了挥手,丫鬟知趣地离开。遂抬手叩响书房门,听得里面应了声“进來”,她便推门而入,并顺手关上房门。 陆子衿正低头在忙,听到开门声,不曾抬头就说道:“把茶水放下就可以退下了。” 不但沒有听到惯常会有的恭敬应允,反而见有人走到案桌边,陆子衿疑惑抬头,见是萧芷柔,他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过來了?” 萧芷柔抿嘴一笑,一面将斟满热茶的茶杯放在他面前,一面说道:“王爷是柔儿的夫君,柔儿伺候王爷是理所应当的。” 陆子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讶然蹙眉:“这茶和我以往喝的不同。” “怎么?王爷不喜欢?” 陆子衿轻轻摇头,眉头舒展:“那倒沒有,甘甜可口,味道不错。” 听到这番回答,萧芷柔脸上的紧张散去,笑道:“前几日大雪,我寻思着用雪做茶引子必定不逊于寻常用茶叶所泡的茶水。若王爷喜欢,以后每个下雪天,柔儿都为王爷泡制。” 陆子衿敷衍一笑,脸上心事重重。萧芷柔眼尖瞧见了,低声问他:“王爷可是有烦心事?” 陆子衿看了萧芷柔一眼,强装沒事似的,说道:“沒有。” 萧芷柔知道陆子衿是顾忌她曾和陆笙羽有过一段纠葛,有些话自然是不敢同她多说。可如今陆笙羽已然是不可能给她辉煌未來了,她现在唯一的赌注便是陆子衿,她不能再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见陆子衿揉着太阳穴,萧芷柔立马绕过案桌,走到他旁边,轻声询问道:“以前我阿玛犯头疼,都是我替他揉穴位,缓解疼痛。柔儿也为王爷揉揉可好?” 许是头疼地厉害,又想着萧芷柔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奈何不了他,随而放松警惕,放下手,点了点头。 萧芷柔的力道适中,她手指轻柔着,陆子衿果真觉得疼痛缓解不少。萧芷柔低眸见陆子衿闭着眼享受,她却是徐徐说道:“其实这几年王爷对柔儿的好,柔儿都记着。王爷不碰柔儿,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柔儿和殿下还有可能。可王爷不知道的是柔儿对殿下早无半分念想,况且殿下如今已经娶了姐姐,柔儿更不可能再与殿下纠缠。相对于殿下曾给的一场风花雪月,柔儿更珍惜王爷的点滴付出,王爷娶柔儿,实则是救了柔儿。王爷可愿意听我说说过去的事儿?” “嗯。” 萧芷柔的头微微抬起,看着屋中央的炭炉,思绪却是飘远。 “我虽是睿王府的二格格,可我额娘是青楼出身,是而得不到侧室名分,终其一生都只是庶福晋,额娘在府中的地位仅仅高于婢女,自然是不受多大尊敬的。我这个有名无实的格格也比不得姐姐盛宠万千,若非太后拟定懿旨赐婚,大概沒多少人知道睿王府里还有个二格格吧。”说到这里,萧芷柔凄凉一笑,“阿玛很少來我们所住的院落看我和额娘,额娘受冷落,府里的家仆对我们自然不会太客气。好在姐姐对府里上上下下发话了,所以那些仆人倒也不敢对我们太放肆。以前为了得到阿玛的关注,为了不让额娘整日守在院门口苦等无果,我学习琴棋书画,因姐姐不喜欢这些,阿玛便有意培养我,是而阿玛來看我们的次数太渐渐多了些。” 指尖感受到陆子衿的头微微动了一下,萧芷柔低眸,瞧见陆子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视线直视,眼眸中却浮现出忧伤。萧芷柔知道,她说起以前的遭遇让陆子衿产生了共鸣。 然而萧芷柔却假装沒有看到,继续说道:“殿下沒來之前,我就是这样一个渴求着得到关注的格格。殿下來了之后,他对我特别好,所以对殿下有种莫名的依赖,当时我以为这就是爱。如今想來才发现这不是爱,而是依恋。直到王爷的出现,我才真的感觉到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明,也只有王爷是我愿意赌上一生的人。与王爷成亲,在外人看來,甚至在王爷看來,都以为这只是太后的指婚,是被逼无奈的出嫁,其实并不是这样。嫁给王爷,我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知道王爷值得我托付终身,相信我额娘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 萧芷柔话音刚落,就听得陆子衿语含忧伤地呢喃:“你比我幸运得多,至少全世界不认可你的时候,还有个额娘在身边,而我,却什么都沒有。” 一个出生就被定为不祥之兆的皇子,该有的宠爱丝毫沒有得到,连亲情也沒有。就像儿时皇上怒斥他时说过的话,当时皇上说:“你就不该出生!连自己的亲生额娘都克死了,好狠的心!孽障!” 背负着皇上的无尽责骂和冷落,生活在冷宫旁边,若不是萧盈娣的出现,他的一生终将默默无闻,可能会像冷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悄然死去。那时皇上不但不会因失去一个儿子而伤心,反而会庆贺,庆贺这样一个不祥之人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天下太平! 所以,萧盈娣对他來说,好像并沒有那么讨厌,她其实是给了他希望。因为她的喜欢,因为她的执着纠缠,才会让太后恐慌,才会让人想起他这个皇子,才会封得王爵,娶到福晋。 ------------ 第92章 托付终生 萧芷柔见自己已经成功唤醒了陆子衿曾经的伤痛,她抹掉眼中迟迟未掉的泪水,走到陆子衿面前,满眼歉疚:“对不起,让王爷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 陆子衿回神敛眸,沒有说什么。 萧芷柔又满是自责地说道:“是柔儿不好。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却沒有考虑过王爷的感受。请王爷责罚柔儿。” 以前陆子衿对萧芷柔并沒有多少了解,只知道她是睿王府的二格格,对于她的身世却是半点不知。 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陆子衿一点都不怪萧芷柔,所以他摇了摇头,握起她的手指,说道:“你沒有错,沒必要自责。” 看着陆子衿眼中流露出來的同情和怜悯,萧芷柔心里一喜,面上却犹露哀伤,叹了口气道:“柔儿同王爷说这些不是要得到王爷的同情,我只是想让给王爷彻底了解我这个人,想让王爷知道即便我的过去你沒能参与,但我的未來愿与王爷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当一个人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纵使再强的防备心理也变得不堪一击。陆子衿虽然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心境不再明朗,但他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到极点的人。萧芷柔的命运与他那么相似,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她说着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无疑不是将他那些悲痛的过往鲜血淋漓地扒了出來,但他一点不怪她。 所以萧芷柔如今深情款款地说着要与他相携永远的话,他便对她放松了警惕,这不是爱,是同类人之间的相惜。说到爱,,萧盈娣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手指抚上胸前,隔着厚厚的布料,虽不能摸到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红绳上有一块青玉吊坠,原本青玉上镶着檀木做的红豆。 这玉坠是他生來就戴在身上的,死去的老嬷嬷曾说这是皇上送给他额娘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如果还记得一定认得,可是皇上从未正视过他,自然不会知道。 他当初特地取出里面的红豆,亲自用刀刻下了“衿娣”二字。他对萧盈娣并不完全只有利用,也有真心,他爱江山更爱美人。待他江山夺入手中,美人也会拥在怀中。 不堪的过去与未得到的爱交错在一起,纵然他头脑再清醒也会迷惑。抬起眸子,看着那张与萧盈娣有相似之处的脸蛋,他竟然动容了。这么些年,他第一次对她有这样的感觉,望着那张脸,他呢喃出声:“盈娣……” 萧芷柔的神色瞬间僵硬,然而不及她再有反应,手臂被陆子衿一扯,她直直地坠入陆子衿的怀里,随着轻柔如羽毛的吻落下,萧芷柔才彻底反应过來。对于陆子衿的触碰,萧芷柔丝毫不拒绝,这本就是两人迟來的洞房罢了。只是,,她的洞房却是借助了她姐姐的名义。 萧芷柔的眸子冷冽中多了些狠绝,如果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算是借助她姐姐的影子,她也忍了! 两人缠绵床榻,翻云覆雨过后,床单上多了一抹红,陆子衿瞧见那抹红竟发起呆來,曾经他也看到过这样的落红,只是当时烛光昏暗,并不真切,那是他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相对于这次,他反而更贪恋上次的温存。或许身畔的人不同,感觉自然也不同。 萧芷柔全身疼痛地连动都不想动,侧头见陆子衿坐在床中,两眼盯着落红发呆,她虽痛却也高兴。她方才特地挪开身子,假意太热,踢掉一边的被子,让那抹落红显露在外。果然,同她意料中的一样,王爷是喜出望外的。 萧芷柔伸手扯了扯陆子衿的胳膊:“如今天色还早,王爷还是再睡会吧。” 陆子衿自怔愣中回神,转头看到萧芷柔那张布满细汗的脸,原來他真的是错将芷柔当成了盈娣。 陆子衿木讷地重新躺下,萧芷柔为他盖好被子,又缓缓地挪到他身边,贴着他侧躺,头枕在他胸膛上:“今夜柔儿将自己彻底交给了王爷,以后柔儿就真的是王爷的人了。” 半晌也未听得头顶传來陆子衿的回应,萧芷柔疑惑地抬头,只见陆子衿盯着床幔发呆,她抬起手指抚摸着他那张白皙的脸颊:“王爷可是觉得对不住柔儿?” 陆子衿回神看着她,她却是一笑:“其实自打我嫁给王爷的那天起,就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只是迟來了几年罢了。王爷如果真的觉得愧对柔儿,那就用一生对我好,可以吗?” “恩,我会好好待你。”陆子衿郑重地说着,他对权势贪婪,但不是个拈花惹草之人。他这些年一直不碰萧芷柔,就是想到他和萧芷柔之间沒有感情,终有一日两人会分开,是而给她完好之身,也好另寻他家。如今这个情形,他必须对萧芷柔负责。 萧芷柔很满意陆子衿的回答,只要陆子衿愿意给她顺谦王福晋的名分,她就会助他登基,她要成为皇后! 萧芷柔忍痛翻过身子,趴在陆子衿身边:“有王爷这句话,柔儿就放心了。既然柔儿已是王爷的人了,我自当事事为王爷考虑。”说着,她的眸子冷却下來,“兰嫔娘娘进宫后,皇上便许久沒有召你去议和殿了,反而又开始重新器重太子,王爷可是为这件事烦心?” 这些事只要人有心,就能看得出來,并沒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所以陆子衿只是看了萧芷柔一眼,并未答话。 即便陆子衿什么都沒说,萧芷柔却都懂,她扬嘴一笑:“王爷可知道兰嫔娘娘为何那么偏袒太子?” 这是陆子衿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題,如今萧芷柔提起,他自然是正视了起來。他缓缓说道:“母凭子贵,作为皇上的妃嫔要想在后宫站稳脚跟,盛宠优渥,就必须有子嗣。眼下贤妃已经怀有皇嗣,皇阿玛最看重的便是皇嗣。几个月后,不管她诞下的是格格还是皇子,皇阿玛必然大悦。且贤妃与颜妃神似,加上贤妃有湛王爷做支撑,重获圣宠是意料中的事。即便兰嫔眼下有了身孕,终究不比一个鲜活的孩子降临更得圣心,妃嫔与皇子共谋利益在凤昭国早已不是罕闻,皇阿玛与太后不就是个先例吗?这些我们想得到的,兰嫔娘娘身处宫斗利益中,又怎么会不明白?” 听着陆子衿娓娓说來,萧芷柔面露喜色,看來陆子衿已然将她当作了自己人,才会同她说这么多。 “王爷的意思是兰嫔拥护太子,是想将來稳坐太后之位?” 陆子衿疑惑地转头看着她,她这句话很明显是不赞同他的话。 萧芷柔嘴角弯起笑意:“并不是。换做以前,柔儿并不算是皇室,对于宫中争斗更是无法切身体会,因自幼喜欢读书,历史旧事从书中也略知一二,柔儿肯定也会和王爷有一样的想法。只是如今柔儿了解了本质,兰嫔娘娘是否有意借助太子殿下上位不得而知,但兰嫔娘娘和太子的关系却不简单。” 陆子衿听出萧芷柔话里有话,不由得正色起來:“你是说兰嫔和太子是认识的?” 对于陆子衿的疑问,萧芷柔笑得更是得意了:“远远不止认识那么简单,兰嫔喜欢太子,她这么拥护太子,是为了让他顺利登基。” 萧芷柔的答案无疑是在陆子衿身上劈了一道闪电,震得他双目圆瞪。 “这些事你是从哪儿知晓的?”陆子衿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萧芷柔,她一直呆在王府里,除了宫里举办晚宴之外,她从未出过门。这个消息西未沒道理不告诉他,难道是西未在敷衍他?还是萧芷柔远远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柔弱,反而是有他所不知道的心计? 萧芷柔看出了陆子衿眼中的怀疑,她委屈地蹙起眉头:“王爷这么看我,难道是不信我吗?” 见陆子衿沒有回应,她的双目渐渐红了起來:“我若真对王爷存有异心,又怎么会将这些说出來?况且我已经说过了,这辈子我下定决心要与王爷风雨同舟了。” 半晌,陆子衿收回打探她的视线,语气中多了些提防:“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太子侧福晋告诉我的。” “她?”陆子衿很明显不信,不过他不信也是情有可原的。太子侧福晋是太子的人,沒道理对他的福晋沒有提防,何况一个人再笨也不可能傻到将自己的夫君推上危险之地。太子侧福晋对萧芷柔说这些,不可能沒有半点危机意识。 自小在孤苦中生活,对人存在提防和警惕是可以理解的。萧芷柔也明白陆子衿为何会心存怀疑,若非她现在要倚靠陆子衿來为自己的人生铺就康庄大道,她又怎么会演一出苦情戏?既然她用她的过去打动了陆子衿,让他好不容易对她存有信任,她是不可能让自己先前的努力白费的! 所以,她的眼泪开始滚滚而落,哭着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柔儿对王爷的心,王爷还是不懂。如果王爷真不信,大可以去向太子侧福晋求证便是。” ------------ 第93章 温柔的缱绻 这个消息太出乎陆子衿意料了,他千算万算都沒有算到陆笙羽会走出这步棋。 萧芷柔所说的求证,陆子衿自然是不可能去找太子侧福晋。兰嫔是皇上的宠妃,陆笙羽与兰嫔有情感纠葛,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必然大怒。其他不用说,陆笙羽的太子之位定保不住,而陆笛谦无心权势,皇上早已对他失望透顶,不对他委以重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陆子衿了。 所以这条对他至关重要的消息,他为确保万无一失,一定会去查证,不过不是找太子侧福晋。 萧芷柔看出了陆子衿的野心,她泪水迷蒙下,掩盖住她得意的笑容。 皇上早上将陆笙羽特地留下,并有意栽培他,又与他商讨了关于湛王爷有可能发动叛乱之事。所以陆笙羽回到东宫后,就开始紧张布局,当初西未说湛王爷将边疆的兵力调回盛京走的是官道。好在陆笙羽对西未早已是心存怀疑,西未的话,陆笙羽并沒有相信,而是让温君义和苍弥私下派几路人马去几个小道堵截。 陆笙羽本就沒指望通过这次堵截能将湛王爷的大军剿灭,毕竟湛王爷手下的士兵皆是有多年战场杀敌经验,他所派的小小一拨人不足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将其围剿。况且湛王爷也不会傻到让所有士兵都走一条道,这样也太兴师动众了。 年前,温君义在湛王爷的兵力还未抵达盛京的边界,就断了他们的粮草,湛王爷即便是知道,可运送粮草也要一定的时间,趁此之机,苍弥则派江湖能人异士与饥饿中的士兵相斗,如此一來,湛王爷的大军折损了三成。皇上对陆笙羽一直心存戒备,陆笙羽手上并未握有多少兵权,娶了萧盈娣后,太后将睿王爷原有的兵权给了他,可依旧不足以抵抗湛王爷的剩余兵力。不知兰嫔在皇上耳边吹了什么风,皇上对陆笙羽居然多了信任,将兵权全部交到他手中。 如此一來,与湛王爷一战才有胜算可言。 在书房里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陆笙羽才出來。 陆笙羽來倚梅轩的时候,萧盈娣正坐在梳妆台边,任由碧珠给她卸头饰、卸妆。 碧珠听到开门声,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躬身朝着门口:“殿下吉祥!” 已经到了歇息的时辰,陆笙羽却过來了,让萧盈娣很是惊讶。 陆笙羽看了萧盈娣一眼,对碧珠说道:“听小青说福晋沒有晚膳?” 碧珠点头道:“是,格格这些日子孕吐地厉害,压根进不了食。” 陆笙羽蹙起眉头:“不吃怎么行?我也是近一天沒吃了,去准备点吃的。” 碧珠看了看已然要就寝的萧盈娣,又看了看陆笙羽,讶然问道:“殿下要在这里用膳?” “恩。” “是。” 碧珠走后,陆笙羽走到萧盈娣身边,看着她的肚子,又看着她消瘦的脸颊,询问道:“我派人送过來的补品,你可有吃?” 萧盈娣抬头,见陆笙羽眼中的担忧,她心里一暖,浅浅笑道:“吃过几日,后來吃什么吐什么,便沒再吃了。” 说着,萧盈娣起身,走向屋中央的桌子,翻过一个茶杯,提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陆笙羽接过茶,并沒有立即喝掉,而是不悦地说道:“自嫁进宫后,你身子一直不好,,”说到此处,陆笙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显然他意识到她会这样跟他的折磨脱不了干系,过了好久,他才继续说道,“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该好好补补。” 提到孩子,萧盈娣忍不住又抚摸着肚子,肚子虽然平坦,但她的眼中却已经流露出母性的慈爱目光。陆笙羽见到她这个样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如果可以,就这样该多好。他们两个期待着孩子的出生,然后这样安然度过一生。但是天不遂人愿,该來的还是会來。 湛王爷早已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如今调回兵力,蓄势待发,就等一个可以让他动兵的借口。如此看來,这个借口怕是不远了。 碧珠端了饭菜进來,本是要守在萧盈娣身边,可陆笙羽却让她退下。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萧盈娣的胃里一阵翻滚,片刻,酸水涌到喉间,她立刻从椅子上起身,跑到一边,冲着痰盂呕吐。她沒吃晚餐,白天的东西先前早就吐干净了,眼下吐出來只剩下酸水。 陆笙羽走到她身后,轻抚她的背,黑眸中是满满的心疼:“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宣太医來看看?” 萧盈娣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朝着他摆了摆。 待到胃里的恶心感散去,萧盈娣才坐了回去。陆笙羽见她一脸难受的模样,又看了满桌子的菜肴,端起她面前的一个碗:“为了孩子,你还是吃点,不然饿了你,也饿着了孩子。” 每当提到孩子,萧盈娣就很容易被说服,或许这就是母爱,是与生育來的一种付出。 萧盈娣强忍着胃里的恶心,缓缓抬起手指,正要接过,却见陆笙羽已经舀了一勺子粥递到她嘴边,见她错愕的表情,他嘴角上扬,笑意虽浅却在萧盈娣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一直以來,陆笙羽对萧盈娣除了面无表情,就是冷嘲热讽、不屑嗤鼻。她从來都不知道相貌俊朗的陆笙羽笑起來也会让星月黯然失色。 震惊于他的笑容中沒了反应,陆笙羽看着她这呆傻的表情,笑得更欢,他说道:“张嘴。” 萧盈娣立马就张开了嘴。 陆笙羽将粥送到她嘴里后,还不忘低笑道:“真听话。” 他的话音刚落,萧盈娣骤然回过神來,正巧将他这句话听了进去,脸上羞红一片。 不知不觉萧盈娣竟然将整碗粥都吃完了,并且沒有再吐出來。一直在喂萧盈娣喝粥,陆笙羽都沒來得及吃完满桌子的菜,只是简单吃过几口就扶着萧盈娣上床歇着。 萧盈娣躺在床上,看见陆笙羽兀自坐在床边脱靴,她讶然道:“你在这里睡?” “怎么?不可以?”陆笙羽回头问她。 萧盈娣脸上再次红了,支支吾吾道:“不是……” 陆笙羽将外袍脱掉,周身还是有股寒气,他便起身。萧盈娣问道:“你要去哪儿?” “放心,我外袍都脱了,还能跑了不成?” 陆笙羽分明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她见陆笙羽取笑她,她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道:“跑了便罢了,我可不担心。” 听着萧盈娣的话,陆笙羽只是抿嘴一笑,拖了个凳子,坐在炭炉边。 萧盈娣侧躺在床上看他,有无数道暖流在她身子里流窜,一时感慨万千。以前她总觉得陆笙羽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那么恨她,她嫁给他一生注定是悲剧。她从沒想过他们会有如此和睦的这一天,虽然彼此都沒有袒露心思,但对于两个互相厌恶的人有这样的相处模式,所有的一切即便不明说也都明白了吧。 看着陆笙羽坐在炭炉边不停搓着胳膊,萧盈娣心里渐渐有了幸福感。这样一个曾对她恨之入骨,只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的男人,如今却为了不冻着她,穿着件里衣在炭炉边将身子烤暖。想必他说一天未吃饭也是借口吧,只是想要督促她不落下每一餐。 温柔摆在表明的不一定是真的,需要用时间去发现的才一定会是真心。她对陆笙羽误解太深,原來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糟,只是他不善于用言语表达。 陆笙羽高大挺拔,可今夜萧盈娣才彻底感受到他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她甚至想,如果陆笙羽的改变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该有多好。想到这个可能,萧盈娣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他所做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扯了下,萧盈娣回神,陆笙羽正掀起被子,躺了下來。因为身子被炭炉烤了许久,所以陆笙羽一躺下來,萧盈娣就感受到了暖意。陆笙羽侧身将她拥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怀里,周身瞬间变得暖和极了。 陆笙羽的手指移到她的肚子上,轻轻揉着,隔着里衣,萧盈娣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大手掌那么温暖,甚至让她眷念。 陆笙羽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來:“以后我定会给这孩子辉煌未來。” 陆笙羽低头将她的下巴抬了起头,她见到他眼中绽放异样的光彩,他问:“你说这孩子以后取个什么名字好?” “还早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來想。”说完,萧盈娣缓缓垂下头,躲在他的臂弯下,所以他瞧不见她眼中的失落和嘴角泛起的苦涩笑容。 他对孩子的憧憬和期待,让萧盈娣认清了一个事实,他自始至终都将重点放在孩子身上,他会对她有这么大的转变,其实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对于皇室來说,不管男女,都是最看重子嗣的。如果沒了这个孩子,他们之间又会回到原点了吧? ------------ 第94章 妙心 百花楼里人潮鼎沸,即便是新年之际,楼里的人亦是络绎不绝。 陆子衿立在百花楼门外,抬头,看着那块写有“百花楼”三字的牌匾。 “这位爷,可要进去歇歇?” 陆子衿低头,只见一浓妆艳抹的女子,大冬天地袒露着双肩,对着他挤眉弄眼,时而贴身在他身上摩擦,挑逗意味明显。 陆子衿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过后他嘴角扬起笑容,见那个青楼女子痴呆的模样,他挑起她的下巴,然后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走了进去。 百花楼的老鸨看到自家的姑娘拉了这么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进來,笑得更是合不拢嘴,赶紧撂下面前的男客人,扭着腰走了过來,亲自招待陆子衿:“哎哟,这位爷看着面生,想必是初來盛京吧?” “恩。”青楼里的老鸨大多都见过盛京里的达官贵人,本來陆子衿还担心被人认出來,沒曾想老鸨会这么说,既然如此,他就装个外乡人好了。 老鸨笑着说道:“爷可算是來对地方了,咱这百花楼里的姑娘可是盛京里数一数二的。”说着,她朝着一旁挥了挥手绢,“來人呐,快去为这位爷准备一间上房。” 又转身对陆子衿说道:“爷可有中意的姑娘?” “有。” 老鸨面上更是一喜,看來百花楼里的姑娘倒是闻名整个凤昭国了。老鸨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儿。“不知爷看上了我们这儿的哪位姑娘?” “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兰烟姑娘?” 陆子衿话语刚出,老鸨的脸色瞬间不好看,笑容也挂不住了,一副为难的模样。 “怎么了?” 老鸨看了看周围,这才凑了过去,对陆子衿说道:“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进上房,老鸨关上门,才纳闷说道:“兰烟姑娘早在两年前就被人赎身了。即便爷是外地人,也不该不知道兰烟姑娘如今正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啊?” 面对老鸨的质疑,陆子衿一脸平静地说道:“哦,是这样的,我本不是凤昭国人,这次是來盛京也是为了采办货物,所以顺道來见见这个有名的美人儿,沒曾想她早已不是百花楼的姑娘了,真是可惜。” 老鸨点了点头,算是信服了他的话。“所幸爷是在我百花楼说这样的话,若是在外被上头的人听见了,即便爷不是凤昭国的人,也免不了一顿惩罚。” “哦?此话怎讲?” 老鸨低声说道:“如今兰烟姑娘已成了皇妃,青楼出身自然是对她的名誉有损,所以无人敢提及。” “原來如此。那这么说來,当初赎兰烟姑娘的人一定是你们的皇上了?” 陆子衿自始至终都将目标锁定在兰烟身上,让老鸨又忍不住起了疑心:“爷怎么总是打听兰嫔娘娘的事儿?” 陆子衿面上一顿,随即笑道:“我对这凤昭国并不怎么熟,也就对兰烟姑娘的事情听说得比较多,所以难免好奇一些。”见老鸨半信半疑,他又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虽未曾见过兰烟姑娘真容,但心中早已对她痴恋许久,所以此番前來,也是有意将她赎身,娶回家中。” 老鸨叹了口气:“可惜了爷一番心意。不过兰烟姑娘不是皇上來赎的身,而是温君义温公子,温公子亦是从商的,想必你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温君义?这个名字生疏得很,可为了骗过老鸨,只得随和道:“哦,他这个人我倒是略有所闻。” 随后陆子衿不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老鸨从未见过他,沒道理对他说谎。所以眼下有两种情况,一是萧芷柔站在陆笙羽那边,为了引他上当,对他说了谎,但萧芷柔应该会知道他私底下会去查探,那么她说谎的事必然会被揭穿,所以她沒道理这样做;二是陆笙羽料到会有人來调查兰烟的身份,所以让老鸨编了一套说辞。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现在都不能轻举妄动。这事若是真的,能废掉陆笙羽的太子之位,若是假的,他必定会被贯上危言耸听的罪名。 老鸨看陆子衿许久不再说话,又看陆子衿仪表堂堂,一看身上穿着的衣服就知非富即贵,老鸨自然是不甘心让这样一位金主跑掉,于是不死心地继续说道:“沒能让爷见到心仪姑娘实属遗憾,不过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不错的姑娘,就比如说百花楼里的花魁妙心姑娘,她來百花楼才三个月,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刻就赢得了客人们的喜欢,这不,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花魁。要不要我带出來给爷见见?” 陆子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见老鸨说话,他只想着将老鸨打发出去,所以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哎!爷稍等。”老鸨笑眯眯地爽快应允,转身开门就去叫妙心姑娘。 不过片刻,房门再次开启,只听得屋内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妙心见过公子。” 熟悉的声音让陆子衿忍不住抬起头,然而一抬头,陆子衿整个人都怔住了,下一刻,竟从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妙心面前,抓着她的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盈娣,你怎么在这儿?” 妙心睁着迷茫的双眼,怯生生地看着他:“公子……你说什么……妙心不懂……” “你不是应该在宫中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妙心怔愣地瞅着他,见他颇为激动,她却是吓得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可他抓着她的力道因为激动而变得越來越大,她终是经受不住疼痛,吃痛地轻叫:“啊,疼!” 随着她叫痛,陆子衿这才回过神來,一把放开她。 妙心见陆子衿盯着她看,她害怕地眼神闪躲,几次想要走到桌边,可又怕他发怒,终于见他面色缓和一些,她才缓缓地走到桌边,为他斟了一杯酒,想递给他,又不敢递,最后放在了桌上。 “虽不知道那位盈娣姑娘是谁,但、但想必公子认错人了……” 陆子衿见妙心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且一副胆小怯弱的模样,陆子衿面色恢复淡然,走到桌边坐下,才说道:“是我认错人了。你,,”陆子衿看了妙心一眼,“你长得跟我一个故人实在是太像了。” 妙心偷看了他一眼,说道:“能跟公子的故人有相似容貌,是妙心所幸。” 陆子衿饮下杯中的酒,见她胆怯地站在一旁,说道:“你也坐吧。” “是。” 妙心选了个对陆子衿有一桌之隔的对面位置正要坐下,又听得陆子衿说道:“坐这里。”随后拍了拍他身边的凳子。 妙心忐忑不安,可若是伺候不好贵客,过后免不了会被痛打。想起初來百花楼的那两个月,妙心本是被人卖到青楼,老鸨让她接客,她死都不肯,所以几乎天天都会被痛打,后來忍受不住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终是妥协了。如今想起当时皮开肉绽的模样,她还是一阵后怕。所以非常听话地坐到了陆子衿的身边。 陆子衿看到那张神似萧盈娣的面容,视线总是忍不住停留许久。他看着妙心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抬起头,触碰着她的脸蛋。妙心因为经常被删耳光,所以当陆子衿碰她脸的时候,她便以为他也要打她,一瞬间被恐惧包围,险些就要跳起來躲避。可感受他的抚摸,她才愕然地抬起眼看这个陌生的公子,见到他疼惜的目光,以及轻柔的抚摸,她就快要沉陷在他温柔的眸子里了。 “公子……” 陆子衿一边抚摸着她的脸蛋,一边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來百花楼这种地方的?” 说起缘由,妙心的双目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陆子衿看到了,立刻去擦她的眼角,然而他越是有意擦拭,她的泪水越是不听使唤地往外溢出。 妙心哭着说道:“一年前双亲因无钱看病而离世,为了筹钱将他们入葬,我便去街边求好心人施舍,那时县令看上我,要我以身相许。无奈双亲身子禁不起放,只得答应。可那县令只是徒一时新鲜罢了,并非真心待我。头一个月对我倒也顺从,过后便是不闻不问,不高兴时打骂成了家常便饭,即便他不常在府中,府里的几位夫人亦是将我当府中下人出气。后來忍受不了那种日子,我就逃了出來,辗转了几地,这才來了盛京。可刚到盛京沒几日,便被人骗卖到这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妙心已经泣不成声。 这种遭遇陆子衿已经屡见不鲜,唯独从妙心口中说出來,他心里才多了些怜悯,大概是因为妙心拥有一张和萧盈娣太过相似的脸蛋吧。 陆子衿替她擦拭着眼泪:“你想呆在这里吗?” “不!”妙心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模样,然而当陆子衿问到这句话时,她那双泪眼中却出现了坚定,随后一想陆子衿并不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人,想必是因为她长了张楚楚可怜的脸,所以见过她的人都会忍不住这么问一句,是而那双满含坚定的泪眼渐渐暗淡下來。 ------------ 第95章 金屋藏娇 妙心低垂着脸蛋,凄凉说道:“呆在这里由不得我想不想,不呆在这里能去哪儿?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会被抓回來,到时候又会被痛打一顿……”说到“痛打”二字的时候,她的身子竟忍不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那些可怕的记忆,让她变得越來越胆小,越來越惧怕这百花楼里的刑具,甘愿惟老鸨的命是从。 陆子衿看着那张哭成泪人儿的脸蛋,温柔怜惜的眸子渐渐变得锐利,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柔和。 良久,他说道:“我若替你赎身,你可愿跟随于我?” 妙心怔愣地抬眸,水灵灵的大眼里有着犹豫。想起上次被县令娶回家当小妾的命运,她心有余悸。 陆子衿的生长环境让他变得敏感,也特别会察言观色。妙心在想什么,他很清楚,他并打算逼她,而是说道:“我只是可怜你,又因你和我一个故人很像,所以才会想要带你出去。放心,从这儿出去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何去何从由你自己选择。” 陆子衿说到做到,真的将妙心赎身了。从百花楼出來,走了沒几步,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他。 “公子。” 停下脚步,陆子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待转身后,笑意已散。只见妙心步履匆匆地过來,妙心看着陆子衿一会儿,遂低下头,掩盖住脸上的娇红,轻声细语道:“公子心善,妙心与公子本是萍水相逢,公子却愿意救妙心于水生火热之地,即便只是因为妙心这张脸蛋,但妙心已无亲人依靠,亦是沒有去处。如若公子不嫌弃妙心方才的猜忌冒犯,请公子收留妙心吧,妙心愿一生侍候公子。” 陆子衿沒有告诉妙心他的真名,只说他姓白,名枫。本是邻国人,因家业扩展到凤昭国,所以今后会在盛京待一段时间。 陆子衿既然向妙心隐瞒了他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带她去顺谦王府,便带她去了城郊的一座宅子。 妙心看着面前的这座富丽堂皇的宅子,眼中满是惊艳,走到宅子里时更是被里面的水榭花园震惊住了。即便是当初的县令府也沒有这么大,这是妙心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看得都舍不得眨眼了。 妙心回头对陆子衿说道:“公子,你家的房子可真大。” 陆子衿对她温柔一笑:“你喜欢吗?” 妙心忙得点头:“恩。” “那你就在这里住着。” 妙心惊得睁大双眼:“我?” 陆子衿望着满院子的菊荌花,对她说道:“以后你就生活在这里,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公子……”妙心从惊讶转为惊恐,她虽然沒读过什么书,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她吓得整个人跪了下來。 陆子衿将她扶起來:“你别怕,我想弥补我那个故人,苦于沒有机会,见到你,便忍不住将你想象成了她。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即便不是皇亲贵族,生活得也不能比他们差,我要你像名门千金一样生活,像格格一样生活。” 陆子衿的一番话让妙心感动地双目泪光闪现,未遇上他之前,妙心的生活都是朝着吃饱喝足的目标前进,她一直祈求每天都能吃好穿暖就可以了,从沒想过会有这一天,更不敢奢想太多。然而他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改变,就算他这么待她只是因为她这张脸蛋,她也忍不住感动地想要哭。生于贫困之家,从小她就遭人欺辱打骂,生就了她这副胆小怯弱的性子,双亲死后,她也学不会坚强,才会沦落烟花之地。所幸遇上了这样一个人,给了她保护伞,让她不再受人欺辱。 可他说让她像格格一样生活,这是她万万不敢想的事。所以她说道:“公子,我只求三餐吃饱就知足了。妙心实在不敢奢求其他。” 陆子衿抬手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恩。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什么都不用做,你不懂琴棋书画沒关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打骂你。” 事情变得太美好,反而让妙心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只是乖巧点头。 陆子衿笑了笑,随后指着满院子的菊荌花,问她:“你是喜欢菊荌花的吧?” 妙心有些犹豫,她并不喜欢菊荌花,她喜欢牡丹,喜欢它的高贵,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尤其喜爱它。而菊荌花,她并不喜欢。菊荌花是随处生长的花,田间小路亦是常见,如同杂草一般的平凡花儿。以前双亲还未离世的时候,她和双亲一起去田间忙碌,菊荌花长在庄稼中间,她常常会拔掉不少。 妙心本是想如实回答,可一抬头,见陆子衿眼中有着渴求和强硬,这样的他让她有些害怕,她随即低下头,缩着脖子,小声回道:“喜……喜欢。” 陆子衿满意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很好。它应该成为你的挚爱。” 陆子衿的意思,妙心有些懂了,他是有意将她打造成他那个故人。所以他才会给她这么好的生活吧。原來她成了别人的影子,妙心偷偷抬眼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房子可真大,她从未住过,想必是舒适又安逸。较之百花楼,这里无疑是世外桃源,就算是做别人的影子又如何,至少她以后可以衣食无忧。不会再有人逼她接客,不会再有人打她骂她。 妙心心里有疑惑,她却不敢问他。她怕惹他不高兴后,他会将她送回百花楼。想起那个地方,她今生也不愿再去了。 陆子衿陪妙心熟悉了下新宅子的环境,然后又留下來陪她吃了顿饭,回到顺谦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次陆子衿沒有去书房,而是去了他和萧芷柔的房间。细算下來,这还是他第二次进这个房间。第一次是在新婚那夜,但那夜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陆子衿來的时候,萧芷柔正捧着本《诗经》,坐在烛灯下轻声诵读,不过她声音太小,陆子衿站在门口也沒能听清。 “怎么还不睡?” 听到陆子衿的声音,萧芷柔放下手中的书,站起來笑着过去,有些喜出望外:“王爷要过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以为今天王爷不会回來了,我,,”萧芷柔查看了下自己身上,有些窘迫地低语,“我此刻这副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沒有,不施粉黛,更显素雅之姿。”陆子衿走过來,看着她放在桌上的书,“方才在门口就听你在诵读,看的是什么书?” 不及萧芷柔回答,陆子衿已经拿起书籍,翻过來,看到封面上赫然是“诗经”二字,又翻回來看萧芷柔所看的那一页,,《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來?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在很多年前,有个小女孩也是拿着这首诗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笑得一脸得意,张牙舞爪地晃动着手里的一张写有字迹的纸,对他说:“陆子衿,你瞧,今天我去谦学堂学了首诗!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那时的他那么讨厌那个小女孩,沒人疼爱,不受宠的他,看到集万千宠爱的她,只觉得她是來炫耀的,从而让他知道他是有多么不受宠,以至于连皇子格格必须去的谦学堂,他都沒有资格去。 面对他的沉默与不理睬,那个小女孩却不自知,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重复着这首诗。她说:“我本不爱读书,可太后的指令我不敢不从。每每我去了谦学堂都只是昏睡而过,唯独这一次太傅念到这首诗,我就记住了,因为有你的名字。我特地吵着太傅教我写会这首诗。这是我写了二十几遍才勉强觉得满意的一份,送给你。” 他漠然回头的时候,只见她仰着脑袋,满脸都是笑,好像她总是那么无忧无虑,每次见到她,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他看着她递给他的纸,他缓缓接过打开,上面的字迹可真是丑,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看起來特别别扭。 在他接过來的那刻,她整个人欢呼雀跃,绕着他不停地蹦跳,她欢快地说道:“陆子衿,我今天只学会了写你的名字,可我不会写你的姓氏,下次,下次你教我写你的姓氏好不好?” 他沒有应允她,是而这个她单方面许下的约定就真的一直沒能给实现。再见时,她不再是亲王格格,而是败落的格格,被囚禁在了清平观。他终于如愿以偿,他的世界终于清静了。这本该是他一直渴求的生活氛围,然而当它真的恢复到从前的时候,他心里却多了些落寞和空洞。 或许从那个时候,他对萧盈娣就并不再是讨厌了,她每天出现在他的寝宫,让他渐渐习惯了有她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日子。她会将宫外的奇闻趣事同他说,因而他的日子才不至于那么乏味。 只是这些他一直沒能体会到,一直沒能明白这就是喜欢。 ------------ 第96章 镯子风波 萧芷柔端着茶水走过來,疑惑地问他:“王爷在想什么?” 陆子衿回过神,看着萧芷柔,那是一张与萧盈娣有相似之处的脸,那天他亦是错将她当成了萧盈娣而占有了她的身子。 陆子衿抿了抿嘴角,将书籍放回桌上,掀袍坐了下來,“沒什么。” 萧芷柔视线扫了下书籍上的那首诗,心中已然明了,可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手中端着的茶杯递给他。 陆子衿接过,正要饮茶的时候,萧芷柔问道:“王爷可有去查证?” 陆子衿顿了一下,然后饮了口茶,将茶杯放下后,他才抬起头看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的每一丝表情都要看清。“百花楼的老鸨告诉我,替兰嫔娘娘赎身的是一个叫温君义的公子。” “温君义?”萧芷柔蹙起眉头,仔细思索着这个人名,却一点印象都沒有,随后喃喃道:“不可能。太子侧福晋亲耳听见太子和秦南王的对话,说兰嫔娘娘手上戴的镯子是太子送给她的。这本是秦南王送给太子的新婚贺礼,如若不是关系匪浅,太子怎么会将这送给兰嫔娘娘?” 陆子衿的眼睛自始至终都落在萧芷柔的脸上,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并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只是她终究与陆笙羽有过一段感情纠葛,如今他虽未与陆笙羽明争,却是在暗斗。过去一二十年的卑贱生活,他再也不愿回去,所以他经不起输。 而作为秦南王福晋的祈月打从年初一那天给皇上请安回來后,心里就一直不快活,这几天自然是沒少在秦南王府里折腾,府里的下人各个都胆战心惊。而陆笛谦从宫里过來后,就从未回过王府,祈月压根是瞧不见他的人。 今早因为上菜太慢,祈月更是大发雷霆,将整桌子菜都掀翻,一屋子的都是碎片和饭菜。祈月说是王爷不宠她,府里便每一个人将她这个嫡福晋放在眼里,所以将王府所有的下人全召集到一起,通通跪在她面前。祈月坐在椅子上,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下人,还是不解气,将茶杯重重一放,命令所有人都掌嘴。 一瞬间,安静的屋子里此起彼伏的都是巴掌脆响声,还有每个下人嘴里的“奴才该死”。 多日未露面的陆笛谦路过屋门前时,醉醺醺地脚都站不稳,踉跄着步伐压根都沒看这边一眼。祈月眼尖一下子瞧见了他,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屋子里就对着外面的他大喊:“陆笛谦!你给我站住!” 陆笛谦此刻已是酩酊大醉,平常就不怎么搭理祈月,如今更是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祈月见陆笛谦无视她继续朝前走,祈月扫视了眼满屋子的下人,顿时觉得下不了台,可眼看着陆笛谦又不知道要往哪去,愤恨地一跺脚,跑出屋子,终于拦住了陆笛谦。 陆笛谦缓缓抬起头,半睁着迷蒙醉眼,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抬起手,指了祈月半晌,才嘟囔道:“你……让开!” 祈月气得挥掉他指向她的手,陆笛谦本就身形不稳,祈月这样一挥,身子竟直直倒在地上。见他快要睡过去,祈月立马蹲下來将他扯了起來,冷这张脸,质问他:“陆笛谦,我送你的羊脂白玉镯子呢?” “镯子?”陆笛谦迷茫地抬起头看她,“什么镯子?” 祈月被他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开,可他这副样子,她又拿他沒辙,只好忍住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弄碎了你额娘送给你的镯子,我赔给你的羊脂白玉镯子!” 陆笛谦呆愣了许久,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眉头,许久,他笑了笑:“你说那个镯子啊。”见祈月看着他,他突然表现得无比认真,像是故意气她,“我把它给丢了。” “你!”祈月腮帮子气鼓鼓的,“那羊脂白玉镯子是皇上送给我姐的,世间只此一个,你说你丢了?那兰嫔娘娘那里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一个?” 那晚,不只是陆笛谦看见了兰烟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祈月也看见了。若是搁旁人,只会觉得兰烟的手镯好看,可祈月是见过这个镯子的,而且这镯子还是她当初向她姐姐贤妃讨要的。她本來是要赔给陆笛谦的,沒曾想却戴在兰烟手上。兰烟原本是青楼女子,而陆笛谦自打萧盈娣嫁给陆笙羽后,就日日去不眠巷,那里花楼众多,百花楼亦是在那里。所以猜想下來,祈月会认为陆笛谦跟兰烟有些瓜葛也是常理推测之中的。 看陆笛谦低着头,一副要昏睡过去的模样,祈月抓着他的双肩,不停摇晃:“你说啊!兰嫔娘娘那里怎么会有!陆笛谦,你告诉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快说!” 陆笛谦被祈月摇得委实觉得烦了,他双手一把将她推开,冲着她也是低吼:“我不知道!你别來烦我!我已经被迫娶了你了,你还要怎样!” 说着,慢慢从地上爬起來,踉跄着步伐缓缓离去。 祈月呆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她哇哇大哭起來,完全不管屋子里还跪着的下人们,只是嚎啕大哭,嘴里还不忘歇斯底里地说:“陆笛谦!你不是人!” 当天晚上,祈月就打包了几件衣服进了宫。 贤妃快要临盆了,在贤妃还得宠的时候,皇上就曾下令,贤妃有孕这段时日,祈月格格和湛王福晋皆可进宫探望,所以祈月去找贤妃也并非难事。 倒是贤妃见祈月天黑了却跑进宫,还提了个包袱,心下困惑不已。 “祈月,这天都黑了,你怎么进宫了?” 贤妃现在出行不便,大多是在屋子里呆着,眼下已经躺在床上了。祈月看到祈贤,不过片刻,泪珠再次滚滚而落,丢下手中的包袱,扑到贤妃床边,抱着她,哭道:“姐姐,我要跟你住!我再也不回去了……” 陆笛谦和祈月之间的关系,祈贤非常清楚。打小陆笛谦就不喜欢祈月,而祈月却总是在身后跟着他,他们两个结合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幸福,况且祈月还非逼着陆笛谦娶她,会发生如今这种情况,却是意料之中的。 祈月的一厢情愿和执着,让祈贤不忍责怪,可陆笛谦是皇上的儿子,论及名份,她也算是陆笛谦的额娘,她亦是不能责怪,所以只好叹气,任由祈月痛苦一场。 湛王爷虽对祈月有诸多不满,可她毕竟是湛王爷唯一的亲骨肉,也并不会多苛刻她。祈月从小锦衣玉食,沒受过什么挫败,唯独在陆笛谦这件事上,败得一塌糊涂。她自然是心有不甘,嫁给陆笛谦后,这段时间积累下的怨气终于在今夜爆发,哭了大半个时辰,祈月才算是消停了。双眼肿红,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 祈贤赶紧命宫人去给她端水擦洗。 祈月做到祈贤床边,看到被褥高高隆起,她摸着祈贤的肚子,问道:“皇上这段时间可來看过姐姐?” 祈贤落寞地垂下眼眸,沉默许久,才说道:“自打皇上将兰嫔纳进后宫,皇上就不曾來过了。” 祈月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愤恨:“姐姐,你不用难过。就算她再受宠,也不如姐姐有皇嗣撑腰。等到姐姐生下皇嗣,皇上一定不会再看那个兰嫔一眼的。” 祈贤明白祈月是在安慰她,只是,, 皇上对她日渐冷落,祈贤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她是湛王爷的女儿,而她阿玛有什么野心,她多少有些了解。想必她当初入宫亦是被她阿玛当做了棋子,所以即便是她生下了皇嗣,只怕也难以重获圣宠了。 宫女端了热水进來,祈月刚洗完脸,就听得另一个宫女进來,对着祈贤说道:“娘娘,兰嫔娘娘在宫外说是要见您,您可要见见?” 祈贤有些为难了,兰嫔不是第一次过來拜访,可她一直以身子不便推辞。可她次次推辞,如今若再拿这个当借口,显得她不知礼数,终究是说不过去的。可祈贤却不想见兰嫔,毕竟自己现在冷落宫中,而兰嫔却是圣宠在握,这样的两人见了,只怕是不会有共同语言,反而会让她落寞的心更加寒凉。 正在祈贤犹豫不知如何打发兰嫔的时候,祈月却走了过來,对她说:“既然姐姐为难,不如就让我去,我既是你的亲生妹妹,又是秦南王福晋,我替姐姐去,姐姐就不用担心宫里人说姐姐闲话了。” 祈月不常在宫中,很多事她大多不懂,而祈月在王府里一直都是任性妄为,性子冲动,祈贤怕她莽撞了兰嫔,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可如今也只有祈月能代表她,所以只要让祈月去应付着。 祈月走出屋子,正好看见兰烟立在院子里。纵使天色已黑,可廊檐下的一排的烛光将兰烟手腕上的镯子照得通透明亮。祈月视线刚一落在她手腕处,就看见了那羊脂白玉镯子,祈月顿时气得恨不能从兰烟手中抢回镯子。 ------------ 第97章 两妃流产 兰烟一看出來的是祈月并非祈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面脸带笑地走过去:“沒想到秦南王福晋进宫了,听说福晋婚后生活不尽人意,若是知道福晋要來,本宫就会多准备点补品带过來了。”语毕,她略微一抬手,身后端着各种补品的太监走了过來。兰烟又说道,“这些补品是皇上赏赐的,本宫宫里实在太多,又不忍心浪费,想着宫里还有各位姐姐们在,便亲自送了过來,无奈姐姐就要临产了,不便见客,本宫來了几次都无缘见上姐姐一面。如今福晋既然出來了,就把这些补品拿进去吧,这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从见到兰烟的那一刻起,祈月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停在兰烟的手腕上,听到兰烟在嘲笑她婚后生活不幸福,她更是怒火中烧,她瞟了眼太监手上端着的补品,扬眉冷笑:“我姐姐进宫多年,与皇上感情颇深,眼下忙于国事,不常來这儿,但每天都会命禧公公送來补品,赏赐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兰嫔娘娘的心意,我替姐姐受领了,只可惜娘娘送的这些补品放在这里怕是也要浪费了,娘娘还是拿回去吧。” “是吗?”兰烟凤眸微挑,手指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眼尾却是观察着祈月脸上的表情,见她面色发青,兰烟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自她进宫后,她宫里有个是原先伺候皇上的宫女,见到她手腕上的镯子,就曾说过这本是皇上送给贤妃的东西。为此她便很好奇贤妃的东西怎么会到太子手上,她私下里派人去查,原來这镯子本是秦南王送给太子和福晋的新婚贺礼。上次年夜宴会上,她特地在皇上面前晃了晃,可皇上却是丝毫表情都沒有,很显然皇上早已不记得还有这个镯子,看來所谓的贤妃有当年颜妃的圣宠,也不过如此罢了。 祈月虽满腔怒火,但她亦想要弄清楚。祈月言不由衷地夸赞道:“兰嫔娘娘手上的镯子真好看,可是皇上赏赐的?” 兰烟瞧了她一会,看着祈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然后用唇语吐出了几个字,而就是这几个字气得祈月脸色发白,兰烟却是嫣然一笑,好不得意。 纵使兰烟沒有说出声,但祈月偏偏看懂了她用唇语说的那几个字,她说的是秦南王。 祈月气得胸膛都要爆炸了,可她还沒有失去理智,这里是贤妃的寝宫,她是不可能当着宫里的面做出冲动的事儿的。 祈月微微偏头,对身后的几个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 眼见着身后的宫女都走了,祈月又转头对兰烟说:“我有几句话想同娘娘说,娘娘可否给个方便?” “娘娘。”不及兰烟作出回应,她身后的小玉却是迟疑地唤了她一声。 兰烟眼中毫无惧色,说道:“都退下。” “可是,,” 兰烟抬手打断小玉的话:“这是皇宫,福晋还敢把本宫怎么样不成?” 小玉扫了祈月一眼,心想也是,秦南王福晋就算是不要命了,还能拿整个湛王府陪葬不成。所以小玉和一干宫女太监退了下去,整个院子里便只剩下祈月和兰烟。 “娘娘和秦南王是什么关系?”既然只有两人,祈月也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她这次之所以会大晚上地跑进宫,无非是因为羊脂白玉镯子的事。如果是陆笛谦真的和兰烟有什么,她祈月也不是好惹的,自然不会就此放过。而她眼下会向兰烟求证,只因为心中还存有希翼,希望着是她误会了。 兰烟摆明了要气祈月,所以语气中多了些挑衅:“听说这镯子是皇上赏赐给贤妃姐姐的?如此想來,这镯子自然是贵重,而秦南王将这镯子送给了本宫,福晋觉得本宫和秦南王是什么关系呢?” 兰烟的话已然是承认了她和陆笛谦关系匪浅,祈月心里极不好受,可对方是皇上的宠妃,她不能轻举妄动,最后只好将气出到那镯子身上。“既然娘娘知道这是我姐姐的镯子,就该物归原主不是吗?娘娘还是把镯子取下來吧。” 兰烟轻笑一声:“物归原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况且就算是物归原主,也该是秦南王來找本宫要,怎么也轮不到福晋吧。” 祈月本还存有一丝理智,眼下兰烟这么一说,祈月的冲动性子一下子就上來了。反正院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人,她就算再怎么冒犯兰烟,又有谁知道?况且这是贤妃的寝宫,那些宫女太监自然是不可能帮兰烟说话,所以她胆子更是大了起來。祈月冲过去,怒声道:“把我姐姐的镯子脱下來!” 语音刚落,双手就抓住兰烟的手腕,用力地拉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兰烟自然是不肯给她,两人拉拉扯扯,动静太大,把宫女太监都给惊动了。宫女太监们围在两人中间,本要上去分开她们,可祈月却是一声怒吼:“都给我滚开!谁要是靠过來,都别想活着!” 在尊贵身份和性命之间,那些半生为奴的宫人们当然是选择保命,何况她们是祈贤宫里的人,一直对兰烟的独宠颇为不满,更不可能为了她而断送自己性命,所以宫人们看着她们拼命拉扯,却迟迟不上前去。最终惊扰了屋子里的祈贤,祈贤被宫女扶着走出屋子,一看自己的妹妹和兰嫔大打出手,两人不知为何已经打起來了。祈贤吓得面色一白,赶紧命人上前去解围,可宫人们都不敢上前。 祈贤被气得无可奈何,又是一声喝斥,宫人们才跑过去想要将拉扯中的两人分开。宫人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人拉开,看着兰烟披头散发的模样,祈月依旧不解恨,因为镯子还在兰烟手腕上。可双臂被宫人们架住了,动弹不得,她一急,伸出腿,冲着兰烟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本就沒站稳的兰烟被她一踹,身子连连向后退,站在一处的祈贤眼看着兰烟朝她这边倒过來,她一惊,本能地亦是后退,可沒曾想后面是台阶,整个人倒在石阶上,兰烟亦是倒在地上。 倒地的那瞬间,祈贤下意识地用手护住高隆的肚子,可她还是感觉到腹部的疼痛,众人吓得赶紧围了过來。祈贤看着众人,忍着痛,低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沒过多久,祈贤昏了过去。 然而另一处又传來一声低呼:“娘娘!” 只见兰烟的身下亦是显露出一滩血,小玉吓得赶紧命人背着她回明昭宫,又派人去请了太医。 一时间贤妃和兰嫔的两处宫殿忙得不可开交。祈月守在祈贤的屋门外,看着院子里的两摊血,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亦是不可控制地颤抖。她來回地踱步,咬着手指甲,脑子里一片混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完了。 听着屋子里祈贤一遍又一遍叫着皇上,祈月更是慌乱,她暴躁地抓住一个宫女,吼道:“还不快去叫皇上!” 那个宫女也是被吓得不轻,经祈月这么一吼,七魂都丢了三魂,断断续续说道:“奴、奴婢已经去请、请过了,皇上在、在兰嫔娘娘那里,不肯过來……” 又是兰嫔!祈月愤恨地转身,眼睛扫到地上的那一滩血。顿时懊恼不已,兰嫔有孕在身,她却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兰嫔也怀孕了,她就算是死,也不会那么冲动。 如果兰嫔因为她而流产,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如果她姐姐也流产了,皇上怕是不会放过整个湛王府了。如此想着,祈月心里都在发寒。 祈月望着漆黑的夜空,低语呢喃,不停地祈祷。听到消息的湛王爷和湛王福晋也是急冲冲赶进宫來。 湛王爷一看到祈月,不等祈月开口说话,扬起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打在祈月脸上,叱喝:“混账!” 湛王福晋却是吓得跑到祈月身边,将她搂住。 祈月捂着脸,本就害怕的她被湛王爷打了一耳光后,泪水喷涌而出,她的声音里透着害怕:“阿玛……” “还哭!你不是在秦南王府吗?大晚上的你跑进宫來干什么!看你做的好事!” 湛王福晋明知这次是祈月做错了,可她到底是她的女儿,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湛王福晋见湛王爷怒不可遏,甚至背过身子,不去看祈月,福晋还是小声替祈月求情:“王爷,月儿也沒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眼下还是贤儿要紧,你就不要再怪月儿了。” 湛王爷面上虽满是怒气,心里却是在打着别的算盘。有道是擒龙先擒首,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心存间隙的时候,将兵力都调回盛京,赌得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新进宫的兰嫔却使得皇上对太子信任有加,到底是兰嫔真的有本事,还是皇上压根沒有表面上那么昏庸无能,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知道趁着太子根基不稳的时候,发兵一举拿下盛京,其他地方郡县自然都会成为他的天下。 可贸然行动,一定会引來诸方人士的不满,若都归拢于太子手下,到时候怕是得不偿失。一直苦于无机可趁的他,眼下正好是机会。 ------------ 第98章 君怒 过了许久,房门才打开,祈月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抓着太医的手,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我姐姐怎么样了?” 太医对湛王爷行完礼数后,面露迟疑:“娘娘情形颇为不妙。微臣不敢妄自下结论,需请皇上下令才行。” 湛王爷向來不可一世,如今早已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眼下太医说出这样一番话,俨然是不将他当回事。湛王爷说道:“本王是贤妃的阿玛,有什么事情,本王自然也能做主,说!” “这……”太医显得迟疑。 湛王爷蹙起眉头,一脸不悦:“怎么?娘娘危在旦夕,还非得等皇上过來不成?娘娘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太医这才如实说來:“启禀王爷,眼下娘娘和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微臣实在不敢乱拿主意。” 湛王爷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保娘娘!” 湛王爷的回答让湛王福晋一愣,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湛王福晋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祈贤并非是她的女儿,而是颜卿若的孩子。王爷这么做,难道是顾忌颜卿若吗? 而明昭宫这边亦是乱糟糟的,宫女太监忙进忙出。皇上在门外來回踱步,面色难看至极。 终于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转身就直奔兰烟的床边。看着兰烟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皇上却是对身后的太医问道:“娘娘怎么样了?” 两个太医弯身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太医们的迟疑让皇上心中已明了大半,骤然厉声喝道:“说!” 两个太医的心本就悬在空中,忐忑不安,被皇上这么一呵斥,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地。 “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只是,,”皇上子嗣不多,对于皇室血脉尤其看重,所以太医终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皇上转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太医。 “只是……”其中一个太医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好迎视皇上暗藏怒火的眸子,吓得猛地低头,却是不敢再相瞒,只好如实交代:“娘娘调养几日便可恢复,但孩子沒能保住。微臣医术不精,还望皇上恕罪!” 一听到孩子沒有的消息,皇上如同身处冰窖,周身散发的寒气震慑得人不敢再出声。皇上一挥手,怒喝道:“滚出去!都给朕滚!” “微、微臣告退。”两个太医和屋子里的几个宫人都胆颤心惊地逐渐出了屋子。 兰烟的眸子却是缓缓睁开,不过片刻,眼中蓄满泪水,欲落未落的模样更是楚楚动人,惹得人好生心疼。她哑着嗓子说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沒了……”说到后面,已然是泣不成声。 “爱妃沒事的,孩子会有的。”皇上一见兰烟不停落泪,心疼地抬手为她擦拭泪水,同时安慰道:“不要伤心了,你现在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我们的孩子还是会有的。” “可是我的孩子死的冤枉呐,皇上。” 兰烟的哭诉让皇上的面色一沉,他一向对子嗣看重,可一天之内却让他痛失两个孩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屋子里是诡异的沉默,就连呼吸声都在一瞬间浅眠。许久,皇上的声音寒冷刺骨:“來人!” 守在门外的禧公公开门进來:“皇上。” “把秦南王福晋给朕带过來!” “嗻。” 湛王爷几个人进來沒多久,祈贤就醒了。她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帐发呆,空洞的眸子毫无生气,如同死去一般。 祈月被她吓着了,踉跄着步伐,跪在床边,抓着祈贤的手,哭泣道:“姐姐,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了,才会闯下这种祸!姐姐,如果你生气都使劲地打我,不要不说话,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到底是名义上的女儿,湛王福晋也不能无动于衷,走过去,也是一番劝说:“贤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这次的确是月儿的不对,王爷方才也把她训斥了一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着,当心憋坏了自己。况且孩子沒了可以再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子。” 湛王爷看着祈贤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面上虽布满怒气,心里却是对这故事发展颇为满意。他说道:“我这就去把皇上请过來!他若是不肯來,我豁出我整个湛王府今天也要把他‘请’过來!” 说着,湛王爷利落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传來了祈贤的声音。 “阿玛不要去。” 湛王爷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皇上吗?况且你怀的是皇上的孩子,如今流产,皇上本应该來探望!” “流产”二字成了祈贤最深的痛,手指抚上平坦的小腹,眼中溢满哀伤,就在几个时辰前,她的肚子还是高高隆起,那里有个小生命正等着出來。可如今,, 那个孩子已经与她无缘了。 此时此刻,祈贤的心是最脆弱的。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流产,三年前,她本來也满是期待地等着孩子降临,可一碗含有藏红花的补汤入腹之后,她未出世的孩子就死了。入宫以來,她从來都不与宫中其他妃嫔争宠,向來以洁身自好自居,对于后宫的尔虞我诈、争风吃醋更是不感兴趣。她总认为在后宫中,只要不争不抢,就能过得很安心很幸福。原來根本不是那样,她即便不与别人争,但别人不一定会放过她,所以她的孩子才会枉死。 但那时虽然成了众矢之的,她也并不那么孤单害怕。因为那个时候她宠冠后宫,皇上说视她如命,听到她流产的消息,亦是放下手中繁重的公务,一刻也不停留就直奔她身边,他荒废了三天的朝政,陪她度过伤心的日子。如今正可谓是今非昔比,昔日的宠爱已不复存在,眼下在她遭遇三年前的事情时,皇上却是不肯來看她。 常言道:自古君王皆薄情。 只可惜她很早就听说过的话,却从來沒有真正放在心上,所以现在才会这般凄凉落寞。 祈贤一遍遍抚摸着肚子,目光空洞地望着床顶,如同呓语一般呢喃着:“三年前我失去了孩子,当时皇上亦是对我说孩子还会再有,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子。可我盼了三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就要顺利降临在这人世间了,可他却终究沒能逃过这一劫,沒來得及看看这世间的美好,看看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他就死了。事不过三,老天爷已经眷顾我两次了,这一次是真的不可能了……” “姐姐,是我错了。”祈月趴在床上听着祈贤的细语声,愧疚如同毒药侵蚀着她的内心,让她痛苦不堪,却找不到解药。 祈贤缓缓地偏头,看着祈月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苍白的嘴唇牵强扯出一丝笑意:“你沒有错,是我不小心。前几个月我一直很小心谨慎,呆在屋子里甚少走动,唯恐又出什么意外。今日是我大意了,所以孩子才会离开我的……” 一直睁大眼睛,一直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可是再假装坚强,脆弱的心也经不起长久的伪装,泪水终于从眼中溢出,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流进发丝,染湿枕头。 “不是的,不是的!”祈月激动地摇头,“姐姐沒有错!我不该來宫里的。好好的王府不待,我干嘛要进宫!就算是心情再不好,我可以在房里喝闷酒,大吼大叫地发泄,也不该來这里。如果我不來这里,就不会和兰嫔发生争执了,,”说到今日之事的缘由,祈月忍不住停顿了下來,眸子里的愧疚渐渐被泪水稀释,取而代之的是愤恨,“是兰嫔!如果不是她故意來找茬,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她害得!” 就在祈月愤怒地将责任推到兰烟身上的时候,禧公公过來了。禧公公是御前总管太监,皇上对其特别重视,就连湛王爷当初忌惮皇上的时候,还常托禧公公为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既然禧公公过來了,想必是來传皇上指令的。 果然禧公公与湛王爷客套几句之后,就对祈月说道:“福晋,皇上要见您,烦请您跟奴才走一趟。” 皇上若是想知道关于祈贤的事情,大可以自己过來看望。这个时候召见祈月,很显然不是想要了解祈贤的情况,祈月已然猜出个大概,脸上的恐惧渐渐浮现。她从床边站起來,缓缓走到湛王爷身后,对着禧公公忐忑不安地问道:“皇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禧公公抬眼看了祈月一眼,毕恭毕敬地回道:“奴才只是奉命过來,皇上的心思奴才也猜不透,福晋若是想知道,随奴才去一趟便知。” 祈月知道这次她是闯了大祸了,皇上此时召见她,恐怕不只是斥责那么简单,惩戒必然是少不了的。眼下她性命堪忧,只是吃几板子倒也罢了,若是让她以命抵命,她却是不敢随禧公公去的。 ------------ 第99章 君臣对峙 祈月躲在湛王爷身后迟迟不愿随禧公公而去这时湛王爷却开口了 “秦南王福晋是本王的女儿子不教父之过她今日犯下这等大错我亦是逃脱不了责任我理应去请罪不如我和秦南王福晋随着禧公公一同去面见圣上吧” 湛王爷说的话倒也在理禧公公不再说什么对湛王爷做了个“请”的姿势 跨门而出的那刻湛王爷嘴角扬起一抹阴险的笑说好听点是去请罪其实不过是去摊牌罢了 进了明昭宫湛王爷并未同祈月一起进屋而是让她先进去祈月一进屋就见皇上守在兰烟的床边喂着她喝药视线久久落在兰烟身上就连禧公公对他说秦南王福晋來了他也未曾移开视线只是遣退了禧公公 屋子里静得可怕祈月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走到兰烟床边祈月才对皇上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上回头看她却沒叫她起身半蹲着身子委实痛苦可看到皇上那张阴沉可怕的脸祈月就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可知朕叫你來所为何事” “不、不知”祈月低下头不敢去直视那双凌厉的双眸 “不知”皇上的反问暗藏怒火他将手里的药碗重重地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吓得祈月脖子一缩“你说你不知道你害死了两个皇嗣你说你不知道” 皇上的声音随着一声声质问变得越來越大最后更是气得脸颊通红 祈月也感受到了皇上的怒气吓得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下一刻便跪在了皇上面前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皇上息怒奴婢也是无心的求皇上恕罪” “你无心已是酿成大错有心岂不是要将朕的妃子也杀了不成”皇上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所以说出來的话也失了逻辑 正因为向來头脑清醒的皇上在这一刻变得毫无逻辑恰恰证明了他已是怒不可遏的地步他所有的怒火都直直地喷向跪在地上的祈月身上过面对着皇上大声斥责祈月吓得眼泪不停往外流 “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祈月不停地磕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躺在床上的兰烟看着祈月此刻卑微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后语气略显虚弱地说道:“皇上不要跟福晋动怒了臣妾相信福晋是无心之过的”听着兰烟的求情祈月讶然地抬起眸子看向兰烟却见兰烟对她得意一笑祈月瞬间明白兰烟并非真的好为她求情果然接下來的话让皇上大怒 兰烟双眸含泪哭着叹气:“要怪就怪臣妾不该太天真以为只要拿点补品就能化解与贤妃姐姐之间的关系都是臣妾的错如果不是臣妾不体谅贤妃姐姐出行不便如果不是臣妾执意要见贤妃姐姐贤妃姐姐也不会因为怕唐突了臣妾而让秦南王福晋招待臣妾是而福晋就不会误认为臣妾偷了贤妃姐姐的手镯了” 说着兰烟看向祈月微蹙着眉头一副蒙受了天大冤屈的表情:“福晋你一直不肯听我解释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偷贤妃姐姐的手镯这镯子是贤妃姐姐送给我的当时贤妃姐姐送给我手镯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是皇上赏赐给姐姐的我要是知道我怎么都不会接受的” 兰烟委屈可怜的解释听在祈月耳朵里却如同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祈月明知兰烟是伪造事实可她却无法辩解如果她出口否认想必皇上一定会问她是谁送的手镯她若说是陆笛谦皇上一定会认为兰烟和陆笛谦之间有什么关系兰烟要是因此失宠她倒是愿意看见怕就怕皇上对兰烟已经宠爱到了极点兰烟反咬一口皇上指不定就信这一切都是陆笛谦的错到时候陆笛谦肯定会有危险 而兰烟就是抓住了祈月的软肋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编造 看着祈月低头沉默不语兰烟眼角不由得上挑暗自偷笑 兰烟的一番话让皇上不知所云低头看着兰烟手腕上的镯子蹙眉细想许久他才隐约有点记忆这的确是他曾经送给贤妃的他还记得当时贤妃收到这个镯子喜欢得不得了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会一直留着给他们以后的孩子至于贤妃如今将镯子送给兰嫔的原因即便皇上放纵后宫争斗却可能了解大概后宫女人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争宠现在兰烟进宫后独占圣宠贤妃曾宠冠后宫心里存有落差而生妒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了重获圣宠借物唤醒皇上的眷念在凤昭国的历代妃嫔中亦是很常见 所以皇上并不责怪贤妃的这种做法只是祈月为了个镯子而害得他痛失两子实在是让他怒气难消 见皇上沉着脸不说话兰烟抱着火上浇油的心假装求情道:“臣妾恳请皇上不要怪罪秦南王福晋臣妾独占后宫恩宠秦南王福晋为了姐姐会讨厌臣妾臣妾能理解您就原谅她吧” 祈月难以置信地猛一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兰烟兰嫔怎么可以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兰嫔的话听着像是在为她求情实则是将她打入深渊她虽是因为镯子而和兰嫔起了争执但害得她失去孩子却是无心兰嫔这么一说摆明了就是在说祈月有意除掉兰嫔的孩子只不过是拿镯子当借口罢了 见到兰烟嘴角露出笃定要弄死她的笑祈月身子一软因无助而升起的害怕击溃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这次兰嫔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了 不可否认皇上当初会将祈贤纳入宫中为妃是为了拴住湛王爷的这个人才让他一直为己所用但湛王爷的野心越來越明显皇上已经对湛王爷有诸多不满随便一个借口皇上都可以把贤妃打入冷宫來发泄对湛王爷的不满可因为贤妃和他曾经爱过的女人颜卿若长得很相似他才对贤妃心生怜悯只将她冷落宫中并不削减她的头衔所以皇上之所以还给祈贤妃嫔头衔不是忌惮湛王爷的势力眼下祈月的做法分明是欺负到他头上数日來对湛王爷的不满也一并爆发 皇上厉声斥责祈月:“为了个镯子以至于对朕的孩儿痛下狠手湛王福晋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自小就跟太子福晋一样任性妄为太子福晋在清平观禁闭三年才真的悔过收敛了性子你是不是也要朕将你关进清平观三年你才会懂得分寸” “不要啊皇上”祈月一听皇上要将她送去清平观吓得面色苍白无血色清平观是皇家道观因沾着皇家之气道观里的姑姑们更是目中无人而历代被送进清平观的大多数是不受宠的妃嫔或是犯了错的皇亲贵族一般把人送进那里就默认了道观姑姑们的刻意刁难和肆意折磨所以即便是在里面呆一天也会是非常人所能忍的祈月虽沒有去过清平观可见萧盈娣在那里生活三年回來后性情大变便可知其中的可怕况且祈月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她是万万无法忍受清平观里的生活的 皇上早就预料到祈月会这么回答他冷哼一声道:“想來皇家道观也容不下你这样狠毒的女子自古有云杀人偿命你害得朕的孩子无辜枉死已是大逆不道今日起朕便削了你的秦南王福晋身份贬为庶民來人将祈月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剥去秦南王福晋身份意味着她和陆笛谦再沒有任何瓜葛就这一点也足以让祈月大受打击而被贬为庶民关进大牢更是让她绝望到了极点祈月哭得更加伤心头望着门外哭喊道:“阿玛救我阿玛……” 就在这时湛王爷走进來看着皇上并不行礼而是走到祈月身边对皇上说道:“三年前太子福晋害得皇上痛失子嗣皇上也只是将她囚禁清平观如今秦南王福晋同样是做了三年前太子福晋做过的事为何惩戒却是不同皇上的做法未免也太不公了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在背后谴责皇上吗” 湛王爷说话时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仿佛他高皇上一等而这样的语气让皇上颇为不满遂从床上站起來与湛王爷平视不悦地紧蹙眉头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湛王爷盯着皇上良久突地一笑微微垂下头:“臣不敢臣过來是要和爱女一同向皇上请罪的秦南王福晋犯错也是臣教导无方特來求皇上饶恕” 说到“求”字湛王爷的音重了一些很明显是口不对心 能坐拥江山的人绝不是个愚昧之人这话里的意思皇上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心头的怒火如同被泼了满满的一桶油已然烧到了嗓子眼所以语气中除了不耐烦更是怒气冲冲指着祈月嚷道:“怎么还不來人把她带下去朕的话都当成耳边风吗” ------------ 第100章 权势面前无亲人 “阿玛!”进來的几个侍卫将祈月架了起來,祈月吓得大声惊呼。 皇上冷对湛王爷那暗藏野心的眸子,不耐烦一挥手:“还不带下去!” 就在几个侍卫架着祈月要离开屋子的时候,湛王爷却是一笑:“皇上这么做,难道就不怕颜妃娘娘伤心吗?” 颜妃是皇上这些年的痛,他纵使宠幸过无数个女人,然而能走进他这个帝王心里的也就只有颜卿若,,那个多年前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从宫中消失的人。 提到颜卿若,皇上就无法保持一个帝王该有的冷静,他上前一步,蹙着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湛王爷看着那双眼眸中多了些期盼的光芒,他反而卖起了关子:“如果皇上不想颜妃娘娘伤心,臣劝皇上还是不要太过惩戒秦南王福晋的好。” “难道,,”湛王爷话里的意思虽未明了,但颜妃当初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位皇子和一位格格,皇子便是当今的太子,而格格却是至今下落不明。皇上忍不住转头多看了祈月几眼,细想祈月的年龄觉得不对。所以打消了祈月就是当初被颜妃带走的格格,但即便如此湛王爷却给了皇上一个讯息,那就是他知道颜妃的下落。自己深爱的妃子被自己的臣子藏了这么多年,对于一个帝王來说是耻辱。所以皇上又怎能忍住这口气。 “你知道颜妃在哪里。”皇上这句话是陈述句。 湛王爷只是一笑,并不回答。可湛王爷这样一幅笑容更像是一种挑衅,皇上气得脸发青,双拳紧握在身侧,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说道:“告诉朕,她在哪里?” 湛王爷看了皇上一眼,径直走到祈月身边,将她扶了起來,又回头对皇上说道:“皇上请放心,臣将颜妃娘娘放置在很安全的地方。” 说完,不再看皇上一眼,拉着祈月就走出了明昭宫。 湛王爷的來意,皇上已然明了,看來他这次來并不是真的要带着祈月來请罪,而是來挑衅的。想必湛王爷计划了这么久,就快要付诸行动了。皇上立在原地,眯着眸子,迟迟沒有反应。 躺在床上的兰烟看着湛王爷竟然无视皇上,将祈月带走,她大概也知道不久之后繁华的盛京将迎來一场叛乱。她进宫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因为陆笙羽的地位受到顺谦王的威胁,所以制造了与皇上的一场所谓的意外邂逅,继而进宫,想方设法地将顺谦王从皇上心目中排开。她就是要皇上将军权都交到陆笙羽手上,她曾对陆笙羽说过,他想要的东西,她一定会为他得到,这是太子福晋所做不到的。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就连今日流产一事也是她一手策划的。肚子里怀的是一个死胎,既然孩子注定不会降临,何不拿这个成就了她对陆笙羽的承诺呢?她最近一段时间多次去找贤妃,打着看望她的名义,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制造一起贤妃害她流产的戏码。但她沒想到的是贤妃会多次拒绝见她,好在今日祈月出來了,她明知镯子是陆笙羽送的,却故意骗祈月说镯子是陆笛谦送的,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惹怒祈月,让她得以顺利流产。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贤妃也因此失去了孩子。 不管怎样,她成功地挑起了皇上和湛王爷之间的矛盾。湛王爷太自以为是,前段时间湛王爷兵力折损,但他依旧是蠢蠢欲动。而陆笙羽却是为了这场叛乱处心积虑地准备着,如今这副情形,让充分准备的陆笙羽去对抗掉以轻心的湛王爷才有胜算的可能。若是时日一长,湛王爷联合邻国一起围攻凤昭国,那陆笙羽就真的沒有胜算了。 看着皇上匆忙离去的背影,兰烟嘴角挂了一丝笑,属于陆笙羽的天下就要來了。 皇上走后沒多久,小玉进來了。小玉关好了门,快步走了过來,想必是有事要说。 果然,小玉走到兰烟床边,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娘娘,百花楼那里有情况。” 兰烟神色一凝:“什么事?” 小玉说道:“娘娘当真是聪明,料到肯定会有人去查探您的背景。果然前几日还真有人去询问关于您的事。” “是谁?” 小玉摇了摇头:“报信的人说不认识,那人自称是邻国人士,是久仰您的美名,慕名而來的。”小玉说着又笑了笑,“好在娘娘事先有吩咐奴婢为老鸨准备一套说辞,所以老鸨对那人说,是温君义公子替您赎的身,并非透露半分太子殿下的消息。” 兰烟舒了口气,还好她想到了这点。不然若是让人知道她进宫前和陆笙羽是认识的,那她这段时日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虽然她沒有见过那个打探她的事的人,但她却也不相信一个人会在她被赎身两年后还记得她。如果她沒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顺谦王。那个温柔似风的男子果然沒有面上表现出的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往往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只是她当初被陆笙羽安排在百花楼的后院中,陆笙羽出入她的住处都是小心谨慎,如果真的走漏什么风声,早在她进宫之处就该被人恶意提出來。偏偏等到她进宫这么久了,才传出她与陆笙羽是旧时的消息,这宫里果真是不安全。看來以后除了她的陪嫁丫头小玉,其他的人都不可信。 兰烟收回思绪,对小玉吩咐道:“小玉,你去给太子殿下带句话,就说让他防着顺谦王。” 小玉应允后就出了屋子。 大晚上的,陆笙羽本要就寝了,却听得禧公公來请他去议和殿。今晚后宫里发生的事他也略有所闻,后宫争斗从未平息过,只是这一次两妃流产,倒是凤昭国有史以來头一次。陆笙羽进到议和殿一见皇上面色不对,心中已然是猜透些什么。 皇上将晚上与湛王爷的谈话同陆笙羽全数说了出來,看着陆笙羽陷入沉默之中,颜卿若这三个字对陆笙羽來说是陌生的,因为打从他懂事以來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他只知道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至于他长什么样子他却无从得知。听说贤妃与她长得很像,陆笙羽倒是见过贤妃,贤妃看起來端庄素雅,貌美自是不用说。有几次,他看着贤妃,就仿佛看到了他额娘的影子。如今皇上提起这个在他生命中快要销声匿迹的人,陆笙羽除了沉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听皇上的意思,好像是湛王爷将颜妃藏起來了。这点让陆笙羽困惑不已,颜妃失踪的时候,湛王爷还未被封得王爵,战绩也只是初露头角。如若说那时湛王爷就心存野心,是说不过去的。 看出陆笙羽眼中的疑惑,皇上低头轻抚着桌案上一个女子的画像,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你额娘原本是湛王爷的未婚妻。” 皇上的这句话让陆笙羽震惊地久久回不过神來,却听得皇上继续说道:“朕当时虽爱慕着你额娘,但绝非会做夺人所爱的可耻行径。那个时候,湛王爷一心想着功成名就,渐渐忽视了卿若,后來朕才有所行动。如今看來,湛王爷怕是对卿若未死心,将你额娘藏匿了起來。” 皇上抬起头,从未觉得皇上苍老的陆笙羽,这一刻看着皇上却觉得他是真的老了,那双曾经犀利的黑眸也变得黯淡许多。皇上看着陆笙羽许久,才说道:“朕当初立你为太子,是朕答应过你额娘。可立你为太子后,又担心有一天你会和湛王爷沆瀣一气,所以一直不敢太过重用你,如今才觉得朕是想多了。就像是兰嫔常对朕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兰嫔说得对,朕只看重了自己的江山,而对自己的孩子太多猜疑。现在大皇子已死,二皇子温文儒雅,并无帝王风范,七皇子自打纳了福晋后就沉溺于酒色中,须臾度日。如今凤昭国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人心动荡不安。在这江山飘摇下,唯有你可以成为朕信赖的人!” 皇上的一番坦承之话让陆笙羽心里颇为感动,这是皇上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陆笙羽单膝跪下,低头说道:“儿臣定不辜负皇阿玛的一番心意!”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看穿了太多,所以年迈的皇上在这一刻才真正做到了一个普通父亲的样子,也只有这一刻,他才像是真的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放下了所有的担子,真的打算松一口气了。 皇上一时感触良多,连连说道:“好,好!这凤昭国的未來就靠你了。” 皇上能彻底信任自己并委以重任,陆笙羽的确很开心。只是皇上后面的那句话更像是临别遗言,听着有着别样的怪异。 然而沒过多久,他就明白皇上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了。 陆笙羽离开议和殿,回到东宫的路上,被小玉拦下。小玉将兰烟的话悉数转达给陆笙羽,陆笙羽听后,面色平淡异常。 防着顺谦王?这点他就知道了。到底是兄弟,曾经他们总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也会倾诉烦恼。那个时候陆子衿是个能替弟弟排忧解难的好哥哥,曾经有段时间陆笙羽是很信任他,并且依赖他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份信任和依赖渐渐被抹杀掉,剩下的只有防备。皇室之间,权势之中,原來本不该有亲情。 ------------ 第101章 承诺 陆笙羽回到东宫的时候萧盈娣已经睡了,他抬起手将屋子里的人遣退。坐在床边看着已然沉入梦乡的女人,那张脸是他看了十几年的脸,从最开始的厌倦到如今的念念不舍。从清平观回來后,她给了他太多惊艳,面对他的无尽嘲笑和折磨,她总是咬牙忍受。明知嫁给他犹入虎穴,可她为了家人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进宫。 抬手抚摸着那张睡眼,冷冽的眸子如同初春的冰雪渐渐融化成水,他嘴唇微启:“此刻你唤醒的梦靥里可有我?” 然而床上的人儿却是半点回应都沒有。陆笙羽手指反复在她白皙嫩滑的脸上抚摸,千万种思绪在他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眸里流转,最后流露出的却是挣扎和不安:“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与二哥针锋相对、刀兵相见,你会站在谁的身边呢?”手指从脸上移开,隔着被褥轻触她的腹部,“我若为王,届时你愿意为了孩子陪我看此生江山如画么?” 随着那份眷念越來越深,陆笙羽心中却是越來越不确定,和陆子衿对比,他总是会沒有自信,陆子衿是萧盈娣的年少痴狂,而他是她的刀山火海,陆子衿曾赐予她的是温柔梦境,他给她的是无尽深渊。 静静看着萧盈娣良久,久到早已忘了时间在快速流失。终于他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陆笙羽从萧盈娣的房间出來后就一直呆在书房,站在桌案后,背对着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以为是來送茶的宫女,便应了一声。 不多时,身后响起一声轻唤:“殿下。” 陆笙羽回身,却见是冯雪。低眸见她手中端着一个汤碗,然后听到她说:“殿下要事繁忙,可天寒地冻,我怕殿下冻着,特地去厨房准备了燕窝粥,殿下趁热喝了好驱驱寒气。” 说着,冯雪就将汤碗放在他跟前。陆笙羽坐了下來,端起碗正要喝,抬眸见冯雪立在旁边沒有要走的意思,顿了下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陆笙羽这样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却让冯雪感动不已。双眼湿润,她说道:“殿下您已经很久沒这么关心我了……” 话语间渐渐透漏出哽咽。 对冯雪,陆笙羽并沒有半点感情。他当初同日娶她和萧盈娣,一则是为了让众人乃至太后明白,在他眼中,萧盈娣这个所谓的格格与普通官宦之女并无差别;二则是因为知道冯雪自小就对他心存爱慕,娶她是为了利用她。 冯雪乃冯敏之女,冯敏早已归在湛王爷门下,他想要知道关于湛王爷的情况,以湛王爷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暗中监视根本不可能逃过湛王爷的法眼。只有娶了冯雪是他和湛王爷都希望看到的结果。湛王爷以为将冯雪安插在他身边,仿佛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既然湛王爷这样想,他当然要将计就计,所以新婚初期,他冷落萧盈娣,在众人面前,给予冯雪无尽的宠爱。甚至出席宫中宴会,冯雪的着装打扮都要与萧盈娣华贵许多。他就是要做给湛王爷看,让湛王爷误以为他的目的达成了。 湛王爷万不会想到,天下女子逃不过一个“情”字,涉入感情中的女子,又怎会听命于他? 女人纵使涵养再高,本质上多少都有虚荣的一面。新婚那段时间,他对冯雪的独宠与萧盈娣的备受冷落成了东宫里最鲜明的对比,巨大的落差恰恰能成就冯雪心目中的骄傲,冯雪会在爱他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是不可避免的事。 要不是冯雪对陆笙羽死心塌地,湛王爷暗中调兵回京的事,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快知道?要不是冯雪对他情根深种,湛王爷和冯敏又怎么可能从冯雪那里套不出半点关于他的行踪? 过不了多久湛王爷将会在盛京发动一场叛乱,冯雪的作用显得就那么微不足道了。但他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这一切她都是无辜的,她不该生在冯家,为她阿玛所利用,为她夫君所利用。所以这便是为何他如今不去看她,却依旧留给她侧福晋名份的原因。 看着冯雪那双满是柔情的眸子,陆笙羽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下国家动荡不安,他无心去思考儿女情长。 不去看她,喝了几口燕窝粥后,又说道:“小青和永清两人陪我就够了,你去睡吧。” 冯雪摇摇头,执意不肯离开:“小青和永清做事哪能让人放心。况且殿下不睡,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那么早睡下呢?” 冯雪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这句话无疑是在影射萧盈娣那么早睡下太过心安理得。 不待陆笙羽在说什么,冯雪已拿起墨条说道:“这墨水快沒了,我來为殿下研磨吧。” 永清和小青白日里也有活要干,这晚上天气寒冷,他早就让他们都去歇着了,既然冯雪执意要留下,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冯雪见陆笙羽在研究盛京地势图,她又瞧了他几眼,才徐徐问道:“殿下可是要熬通宵?” 陆笙羽专注着地势图,视线不曾离开,嘴上却说:“等会我便去睡了。” 冯雪眼睛陡然一亮,急急说道:“这夜里天冷,盈娣姐姐早已是睡下,她有身孕后总是贪睡,殿下半夜去吵醒她不太好,不如殿下去我那里吧。” 陆笙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萧盈娣的脸,他并未答应。并想继续呆在书房,可头疼的隐疾越发严重,疼得他无心再想其他,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等着头疼缓解。 冯雪见陆笙羽闭着眼,以为是不愿搭理她,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低声说道:“殿下已经很久沒去我那里了,殿下,我,,” 不待冯雪把话说完,陆笙羽就挥了挥手,头疼让他顿时心烦意乱:“你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呆会。” 冯雪本还想过说些什么,可看出陆笙羽面上的不高兴,只好委屈着张脸走出屋子。一出屋子,两行清泪就滑落脸颊。 双手绞着手帕,心里颇为不甘心。她自小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从小伴随长大的冯府人外,她基本上沒接触过生人,更别说异性了。所以这样的生长环境让她脸皮很薄,习惯了别人给予,却很少主动,今天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一个男人,,她的夫君与她同眠。她会主动实属难得,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气,而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的时候,却遭遇拒绝。这对她來说是残忍的,也是从未受过挫折的她难以接受的。 是而关上书房屋门的那一刻,泪水就再也拦不住地掉落下來。 想起上次萧芷柔告诉她的方法,说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学会体谅、学会理解、学会体贴。她也想按照萧芷柔说的做,可她根本就沒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她要么在东宫见不着陆笙羽的人影,要么就是他在倚梅轩,不管哪一种,她都沒有机会表现出对他的好。 其实刚刚被陆笙羽拒绝地那一刻,冯雪差点将兰烟和他的关系脱口说出,好在想起萧芷柔上次告诫她不要说出來,她才及时闭上了嘴。 自祈贤流产后,整日躺在床上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气色一日不如一日,而祈月却是关在大牢里沒几天就放了出來。从大牢出來后,她几乎是时时刻刻都陪在祈贤身边,同她说话。皇上中途來看过她一次,不过是简单寒暄几句,早沒了当初的欢声笑语。 兰烟也同样流产了,相比之下,她的待遇明显比祈贤好很多。皇上一下早朝就奔到明昭宫陪着兰烟,皇上不在的时候,宫人们更是好生伺候着、丝毫不敢怠慢,俨然将她当成祖宗一个供着。所以沒几日,兰烟的身子就调养恢复地差不多了。就在兰烟气色越來越好的时候,皇上的身子却渐渐不佳,自有一次晕倒在早朝上,而后便是卧床不起,甚至有太医私下里跟陆笙羽说,皇上的命数就快尽了。 陆笙羽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忙着防备着湛王爷的行动,一边又得多关心皇上的龙体。 那日,他照往常一样去看皇上,沒曾想兰烟也在。他从皇上寝殿出來就被兰烟拦住了。 自打上次除夕晚宴,他们之间闹得不太愉快后,两人就沒再见面了。此时兰烟将他拦下,并将她身后随行的宫人也遣退了,却是让陆笙羽不解。 兰烟依旧媚态百出,但她凤眼里却多了些自信:“我上次说的话,殿下可还记得?” 陆笙羽蹙眉看她。 兰烟笑了笑:“我说过,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别人不能给你,我依然能给你。而你要的皇位,我一定替你实现。现在我就是來告诉殿下,今天就是承诺实现的日子。” 兰烟的笑容如同罂粟花,开得美丽却也诡异,让陆笙羽猜不透她这话的意思。 ------------ 第102章 太平 有个宫女急冲冲地从皇上的寝殿出來,跑到陆笙羽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殿下不好!皇上方才大吐一口血后便昏迷不醒了。” 陆笙羽惊诧之余,视线落在兰烟身上,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她却以笑回应。 皇上终是沒能撑过晚上,陆笙羽走出寝殿,低声问兰烟:“是你做的?” 兰烟笑了笑:“殿下无凭无据怎可将这弑君之罪赖在我身上?” 陆笙羽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越看越陌生,这还是他当初认识的兰烟吗?他所认识的兰烟虽妩媚却善解人意,亦不会心狠手辣。陆笙羽说道:“你真的是兰烟吗?你变得让我觉得陌生。” 兰烟的眸中闪过一丝伤痛,嘴边的笑容变得苦涩:“陌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要做。”说着,转身就匆匆离去。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滴泪从兰烟的眼角滑落。 皇上死前唯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再见颜卿若一眼。可终是沒能如愿,这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皇上死后沒多久,贤妃整日更是魂不守舍,每天躺在床上如同木偶一般沒了生气。自湛王爷有一次私下里见过贤妃一次后,翌日贤妃就在自己的寝宫自尽了。 皇上驾崩后,朝廷人心不稳,文武百官被分为两派,一派支持陆笙羽,支持湛王爷的一派野心膨胀,总挑起是非,蠢蠢欲动。沒多久,湛王爷皆由贤妃死在宫中的事,挑起事端,发兵进攻盛京,一心攻进皇宫,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盛京发生叛乱,凤昭国其他地方更是动荡不安。陆笙羽可谓是疲惫不堪,应接不暇。好在宰相是陆笙羽这边的人,叶非凡虽不满陆笙羽这个人,但国家安危当前,个人情仇他自然会放在一边。陆笙羽在盛京与湛王爷交战,叶非凡则率兵去安抚其他郡县的动荡。 耗时一个月,湛王爷的兵力折损大半,败北逃亡。湛王爷被捆绑在陆笙羽面前,即便是战败,他依旧傲慢无礼,一个将士看不惯他,生生将他腿快打断,他才跪在陆笙羽面前。 看着陆笙羽,他嗤笑一声:“我祈荣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竟沒想落在你这个毛头小子手上!不过你赢了天下又如何,你终究是输了!哈哈!” 祈荣肆无忌惮的大笑让陆笙羽的脸染上一层寒霜,拔出身侧的长剑抵在祈荣的脖子处,冷声道:“说,颜妃在何处?” 祈荣满是挑衅地看他了半晌,又邪恶一笑:“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陆笙羽的剑又推进几分,祈荣的脖子上已然可以见到血液流出,祈荣却依旧嘴硬说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黝黑的眸子里盛满怒气,沉寂半晌后,却是一笑:“死太便宜你了,你不说,我总有办法让你说!将他关进天牢!” 说完,策马往皇宫而去。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陆笙羽几乎是疾步匆匆地往东宫赶,在看到萧盈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心里才安定下來。明明他加派了人手在东宫附近,唯恐她会受到伤害,虽然一个多月沒有见她,但他却总是会让人每天汇报她的情况。此刻看着她安然无事的模样,他却有了担忧。 如今祈荣 已被除掉,凤昭国将恢复太平,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登基,这就表示离他所要履行的承诺越來越近。他曾答应过她,他登基之日就是还她自由之时。当时给予承诺时坦然无所谓的心,到如今却再也说不出口了。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他想她做他的皇后…… 萧盈娣方一抬头见陆笙羽站在不远处,她对他笑了笑:“你回來啦。”说着,让碧珠扶着她从椅子上起來。 萧盈娣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动起來也颇为不便,好在冬天已过去,春天已经來临,气候温暖不少。 陆笙羽一步步走向她,最后在她面前落定,他本想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里,他却沒了勇气,他怕他沒來及说过挽留她的话,她就提出要离开他。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这段时间受惊了吧?” 萧盈娣抚摸着肚子摇摇头:“沒有。你派了这么多人保护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恩,那就好。”陆笙羽点了点头,“我……” 想要说的话终止在“我”之后,那句挽留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盈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却盛满了期待,急急地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陆笙羽挣扎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沒什么。”视线落在她高隆的肚子上,“我只是想说现在天下太平了,不用再担心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吩咐人去做。” “哦。”萧盈娣眸子里的光亮一点点暗淡下去,浓密的睫毛掩盖了她眼中的落寞。 陆笙羽四处看了看说道:“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忙着登基事宜可能会比较忙,下次再过來看你。” “恩,好。” 抬眸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渴望最后成了失望。一句就好,只要一句话就好,只要他开口要她留下,她就会留下,为何他却不说?难道他登基之日,他真的会放她走吗? 以前她总是盼望着重获自由的那一天,总是想要从皇宫这四方天地里逃出去,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快要來临的时候,她却满是不舍和眷念。以前心沒有被困住,所以即便是尽享荣华富贵也是煎熬。如今心被困住,她想要留下來,无奈找不到借口。 从倚梅轩出來,陆笙羽满心懊悔,他甚至想要转身回去,对她说他想让她留下,一辈子。 可,看到她那张脸,他却退缩了。如果她依旧喜欢着陆子衿,他就算强扭在她身边又如何? 慢慢摊开手指,那颗用檀木做的红豆,手刻的“衿娣”二字醒目而清楚。陆笙羽静静看着那枚红豆许久,黑眸扶上伤痛。手指渐渐紧握,双眼闭上,如此他才能将伤痛隐藏,生于帝王之家,作为凤昭国未來的皇帝,他不能展示自己的软弱。 再睁眼时,那双漆黑地如同深潭的眸子里一片澄净,平静地如一面镜子。陆笙羽偏头将红豆递给身后的永清,并吩咐道:“你去把这个交给嫡福晋。” “是。”永清接过红豆,转身就往倚梅轩而去。 静立原地,望着湛蓝如水洗过的天空。发了会呆,又继续朝前走。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那刻红豆上,鲜红如血。萧盈娣看着手掌心的红豆,心中顿时一痛。那颗不知去向的红豆,原來一直在陆笙羽手中,他如今将这个还给她,是决定要放她自由了吗? 原來他不挽留她,不是说不出口,而是压根沒想过。一切都是她多想了,他一直遵守着约定,是她违规了,在这场交易中动了心。 萧盈娣吸了吸鼻子,对身后的碧珠说道:“碧珠,去收拾东西。” 碧珠却是一愣:“格格,我们是要出宫吗?” 见萧盈娣不回答她,碧珠又兀自叹了口气:“以前天天都想着离开皇宫,真要离开了反而有些不舍了,,哎,格格,您去哪儿?” 碧珠的话让萧盈娣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脑子里一片清醒,眼中是坚定的目光。连碧珠都会对这皇宫有所眷念,她或许该去争取一次。她本不是个轻易退缩的人,当初对于陆子衿的厌恶,她都可以那么执着、那么卑微地去缠着他,现在她又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呢?她肚子怀的是陆笙羽的孩子,她要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主动一次。 陆笙羽刚走过转角,就被兰烟拦下,她身子倚靠在宫墙上,双颊红得异常,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兰烟醉眼熏熏地看他,开口就问:“你……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陆笙羽蹙眉问道:“你怎么还在宫里?” 在凤昭国,自古都是帝王驾崩后,其妃嫔部分殉葬,部分被送到清平观。所以陆笙羽会这么问倒也正常。 兰烟突然呵呵直笑:“我为什么不能在宫里,我是要做你女人的人。” 陆笙羽不满地提醒她:“你别忘了你是皇阿玛的妃子。” “可他已经驾崩了!”兰烟激动地接过他的话,踉跄着步伐,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况且我是为了你才进宫的。因为你,我在这明争暗斗的宫里一点点改变,你说我让你陌生,其实我又何尝不会觉得自己陌生呢?沒进宫前,我或许会一直呆在百花楼,在你烦闷的时候,为你弹奏曲儿,替你解忧,做你的红颜知己,做那个善解人意的兰烟。可进宫后,我离你越來越近,每次看着你近在咫尺,却不能和你多说一句话。你知道多么痛苦吗?在这种期盼和渴望中,我就渐渐变了。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为你做的,并任何人都多。嫡福晋为你做过什么?为何你的眼里可以看到她,却看不到我呢?” ------------ 第103章 临别之际 陆笙羽推开兰烟:“你醉了。” 兰烟因他一推,踉跄后退几步,待站稳身子,却是一笑:“是啊,我的确是醉了。但是,,”兰烟用手指戳着心脏的位置,“这里却沒有醉,它还会痛!会痛的,你知道吗?我说过了我不求你给我半点名分,我只要你,笙羽。” 看着兰烟凤眸里是对他深深的渴望,陆笙羽静看她良久,才问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何替你赎身吗?” 他的问題让兰烟面色一怔:“不是你喜欢我的琴声吗?” 陆笙羽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说道:“不是。因为你阿玛是被睿王爷牵连枉死的。” 自己的阿玛怎么死的,兰烟很清楚,只是陆笙羽此时刻意强调不免有些别层含义。兰烟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陆笙羽想要表达的意思。兰烟怅然失笑:“你不是说你憎恶她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 “是吗?”兰烟心有不甘,抬眸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眼角一挑,醉眼中多了几分魅惑,她看着陆笙羽说道:“明知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可你不喜欢我为何从不告诉我?想要忘掉你何其困难。你,能吻我一次吗?让我沒有遗憾地去试着忘记你。” 陆笙羽纹丝未动。 兰烟眼含祈求:“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连一个吻都不愿施舍给我吗?一个就够了,只要你吻我一次,我就会离开……” 陆笙羽看着她,她说的对,爱一个人沒有错。这些年他明知她对他超越了朋友关系,却总是装作无动于衷、装作不知情,所以才会给了她遐想,让她误会。如果沒有她,他的太子之位或许也不保;沒有她,皇上对他的猜疑就不会化解,父子之间就不会以心相待。她做了那么多,她要求一个吻并不过分。 缓缓低头吻住兰烟的唇,唇上还有美酒的醇香。 冰凉的嘴唇敷在兰烟的唇上时,她嘴角微微弯起一道弧线,凤眸睁开,视线睇向不远处立着的人儿,笑意盈满眼眸。 兰烟突然眼眸一闭,身子倒在陆笙羽的怀里。耳畔是陆笙羽的低唤:“兰烟?” 任凭陆笙羽怎么叫她,她依旧闭着眼。无奈之下,陆笙羽只好抱着兰烟离开,未免落人口实,他特地抄了小路。眼看着陆笙羽抱着兰烟就要过來了,萧盈娣赶紧闪到假山后面躲着。路过萧盈娣面前时,兰烟偷睁了下眼,看着萧盈娣露出來的裙摆,眸子笑容更深。 看着陆笙羽抱着兰烟疾步匆匆而去的模样,萧盈娣眼中盛满悲伤,心里却是嘲笑自己太傻。她总是这样傻,太过执着不一定能得到所想要的,只是证明了她的不自量力罢了。 曾经对待陆子衿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她怎么会傻到相信陆笙羽对她是有感情的呢?他即将登基为皇,而她什么都不是。他那么憎恶她,她曾经还他当众蒙受胯下之辱,他又怎么可能还留她在宫中呢? 回到倚梅轩的时候,碧珠已经收拾好东西了。萧盈娣当初带进宫里的东西并不多,后來太后依稀赏赐了些金银首饰,她本不爱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冯雪亦或是惜惠格格。所以一番收拾下來,也就两个包裹罢了。 见萧盈娣失魂落魄地回來,碧珠扶着她进屋,问道:“格格,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萧盈娣捂着胸口,强忍着心中酸涩的疼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溢出,吸了口气,假装淡然说道:“今晚。” “今晚?”碧珠惊讶地看她,“这样会不会太匆忙了点?既然要离宫,怎么着也得先禀告了殿下才行吧?” “不用了。”萧盈娣的脸色阴了下來,话语间连她自己都沒有发觉有一股酸味,“他当初答应过我要放我走的,况且他现在也沒空见我们,兴许我们去留对他來说不算什么,所以沒必要去禀告了。” 离别之际,时间过得总是那么快。夕阳西下,半边天如同着了火一般红通通的。 或许是因见了陆笙羽和兰烟亲吻的画面,萧盈娣心里有气,所以原先的眷念和不舍一一散去,已然是铁了心要离开这皇宫。纵然是挺着大肚子,步伐却是异常地快。碧珠看着萧盈娣气匆匆地往前走,她虽然不明白格格出去那会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动那么大的气,但很显然和殿下有关。在宫里生活的这段时间,碧珠渐渐看出陆笙羽对萧盈娣的用心,所以她出倚梅轩的门之前,特地塞了给纸条给小青,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心中藏有事情,再远的路都不再远。东宫离宫门本不算近,可如今萧盈娣不一会儿就到了。看着宫门就在眼前,她的脚步终是慢了下來,只要她跨出这道门,她就自由了。可是明明自由近在咫尺,她却退缩了,心里沒有想象中的高兴和轻松,反而悲伤而沉重。可是就算她不舍又有什么用,这皇宫今后就是陆笙羽的,连凤昭国的天下亦是他的,他若不开口留她,她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就算她不知羞地留了下來,难道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热吗? 如果是这样,不如一走了之的好。看不见,心也就不烦了。 停下脚步,终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殿宇,金色琉璃瓦与红墙彰显着皇家的威严,皇宫这么大,竟无她容身之处。只有睿王府才是她的家,她真正的归宿! 碧珠见萧盈娣回头,暗叹一口气:“格格可是舍不得?” 萧盈娣眼神闪烁,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地说道:“怎么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渴望着离开这里,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我巴不得呢!” 萧盈娣嘴上说的不在乎,但碧珠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对她可谓是非常了解。萧盈娣虽然对待感情可以执着,亦可以卑微到不在乎尊严,不在乎家族荣誉,但她也有与生育來的傲性。毕竟萧盈娣从小是生活在亲王家,盛宠万千造就了她贵族身上所有的高傲。她可以为一个人放弃一切,也可以随时将她自己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來,以免受伤害。 当萧盈娣伪装坚强、伪装不在乎的时候,恰恰是她最脆弱、最在乎的时候。所以碧珠一眼就看穿了萧盈娣在伪装,碧珠怕萧盈娣以后会后悔,所以劝说道:“不管格格是跟殿下赌气也好,其他也罢。就算要离开皇宫,也得通知殿下。毕竟您现在是太子福晋,这样擅自离宫不太好。” 萧盈娣冷冷一笑:“他來不來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让永清把红豆还给我了,这样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眼神渐渐迷离,随着记忆被掀开,她的眸子里多了些伤痛,“低声下气乞讨别人爱情的日子,一次就够了。” 当初她那般痴迷陆子衿的时候,放下了自己的亲王格格身份,像个地痞无赖,卑微地渴求着他的回应。因为他回眸一看,她就会高兴地好几天睡不着觉。因为他偶尔一次回答她的话,她就会在他身边雀跃好一阵子。那个时候她在陆子衿面前,忘记了她是亲王格格,一心想要嫁他,做他的妻。民间给她取了个绰号,叫“麻雀格格”。她本就是凤凰,但她做的却是麻雀急于变凤凰的事,所以她被人耻笑,耻笑她这个亲王格格丢了皇家的脸面。就算这样,她依然缠在陆子衿身边,像个可怜的宠物,苦苦等待着主人的真心。可到头來得到的是什么,她被禁清平观三年,他从未看过她,或许他压根就忘了有她这么个人。 清平观的三年,不止让她学会了收敛脾性、韬光养晦,更让她明白,这世间最强求不來的就是一个人的真心。如果一个人真的不爱你,不管你花再多的时间、再多的精力,也得不到回报。同样的,真正的爱情不需要你不休止地单相思。 从清平观回來,她原以为再见到陆子衿会心潮澎湃,然而当再次见到他时,她的心境淡然地连她自己都诧异。 经历过家道变更,经历过潮起潮落,心智只会更成熟。现在的她不会像三年前那样冲动,不会像三年前那样任性。是她的,不会离开;不是她的,她也不强求。 刚刚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主动一次,她想他哪怕直说一个“留”字,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他说了,她就会坚定不移地留下。可她满怀希翼地跑去找陆笙羽,看到的却是他吻兰烟的画面。如果是兰烟吻他,她或许还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他是被迫的;然而事实上,她看到的是他自愿吻她。 自古帝王皆薄情。 他终究是要成为凤昭国的皇帝,总有一天整个后宫住着的会是他的女人。他那么讨厌她、憎恨她,她又有什么资格和后宫三千佳丽争宠?与其在宫中垂垂老死,不如离开这里,安分度日。 ------------ 第104章 情生误会 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恢宏殿宇,便是转身望着大门而去。 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渐渐散去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明亮的声音:“萧盈娣,你要去哪!” 碧珠嘴角偷偷扬起笑意,回头见陆笙羽正往这边跑來,所以识趣地悄悄退下。 身后洪亮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不待萧盈娣转身,身后的人早已快速跑了过來,扯过她的身子。她一抬眸,就看见了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以及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怒火。 她不明白他怒从何來,只得看着他。他却是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松开,起起伏伏的胸膛以及粗重的喘气声说明他是跑來的,只是他这样匆忙地跑來是要留住她,还是看在夫妻情分上一场,特來相送? 天边霞光褪去,夜幕悄然降临,借着灯光,她静静看着他,也在等着他说话。 待到呼吸渐渐平缓,陆笙羽的声音才响起:“这个时候你不呆在倚梅轩,跑这里來做什么?” 许是带有怒气,所以语气难免有些冲。 本以为他跑过來是要挽留她,沒想到却是质问她。下午他吻着兰烟的画面毫无保留地直击她脑海,她亦是冷冰冰地回道:“我只是回到我应该呆的地方。” “应该呆的地方?你这话什么意思?”陆笙羽的眸子盯着她那张平淡的脸,心里莫名的不安让他烦躁,甚至让他不敢放松警惕,他甚至天真地想,他一分神,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上次他怕她长久呆在宫里会闷,所以给了她一块金牌,让她自由进出皇宫。方才若不是小青來对他禀报,她说不定就真的离开皇宫了。即便她出宫后的去向也只可能是睿王府,可届时他却沒有勇气去睿王府接她回宫。 睿王福晋憎恨的眼神让他畏惧,上次不就是吗?差点睿王福晋就将睿王爷的事说出來了。纵使他不管如何解释,睿王福晋始终咬定是他杀了睿王爷。明知是误会,他却怕睿王福晋会将这误会说给萧盈娣听。他们两个从小就过节多,萧盈娣一定会相信睿王福晋的话,而不是他的。 面对着他的问題,萧盈娣淡淡说道:“殿下还我红豆不就是想要提醒我咱们的约定该兑现了吗?” “我还你红豆只是,,” 萧盈娣打断他的话:“本以为顺谦王送我的红豆被我弄丢了,沒曾想却是被殿下保存着。如此还要多谢殿下,这是王爷送给我的礼物,我们本约定春天的时候等着它发芽的。不过这红豆是木头做的,不可能发芽,但这才能保存得更久,预示着天长地久不是吗?” 相爱的人在表达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直抒胸臆的,也有别扭矫情的。恰恰萧盈娣就是后者,面对着难堪境地时,她会假装表现地毫不在乎,亦或者用同样的方式去回应别人來使自己看起來不至于那么狼狈,也可以使自己看起來并不可怜。就像她看到他吻兰烟,她便会情不自禁地拿陆子衿做自己的挡箭牌,这样的结果或许并不一定会让她心里好受些,但至少她会觉得自己还沒有失败得太彻底。 而往往这样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却会成为伤害人的途径。 她的一番话让陆笙羽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再也吐不出來。有些时候感情就是充满着挑战,明明一句话可以解决的问題,却因为错失了说话的良机,误会便油然而生,彼此的心也就渐渐疏远。正如此时萧盈娣的气话让陆笙羽产生了误会,从萧盈娣的话里,他读到了她依旧喜欢陆子衿的信息。 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妻子喜欢着别的男人,已然是不能容忍了。作为未來的一国之君,他和普通男人一样,不求他的女人都能视他为唯一,但求他所想要厮守终生的女人,身心为他所有。 萧盈娣说得够明白了,他也听得很清楚。胸膛的怒气还未散去,醋劲却是翻江倒海地试图压垮他的理智。紧握双拳,静默片刻后,他才咬牙说道:“好,很好!我,,”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纵使不舍,却不得不说:“我会成全你们,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得留下!” 将一个心中有别人的女人强扭在身边比爱而不得要痛苦得多,她不愿留下,他不强求她。 看她呆立在原处,他脸上的怒气已经被寒霜覆盖,语气里沒有了之前害怕失去的慌乱不安,而是变得冰冷如同他们最开始相处的那样:“你记着,在你生下皇嗣之前都得留在宫里!从今以后,你留在这里的价值仅仅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他转身疾步而去。挺拔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中。 脑海中回荡着陆笙羽的话,萧盈娣的心里却发堵。手指抚上高隆的肚子,孩子,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疾步匆匆地赶过來?他只是担心她带走了皇嗣罢了! 微微抬起头,望着漆黑夜色,逼回泪水,眼眸湿润却不会落泪。 碧珠一直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着陆笙羽和萧盈娣,见陆笙羽头也不回地走了,碧珠却满是困惑。她不是让小青给殿下带话了吗?殿下匆匆忙忙跑过來难道不是为了挽留格格的吗?为什么还走了? 伴随着心中的一阵阵诧异,她走到萧盈娣身后,纳闷地问道:“格格,殿下跟你说什么了?可是要你留下來了?” 萧盈娣沒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闷闷地说道:“回倚梅轩。” 语气间带着浓浓的鼻音让碧珠疑惑地去看萧盈娣,可她低垂着头,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碧珠藏着困惑却也不好再问出口。 幽兰苑的门被重重推开的时候,正坐在屋子里刺绣的冯雪被吓了一跳,赶紧让春娇出去看看。春娇出去沒多久就匆忙跑了进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福、福晋!殿……殿下來了!” 冯雪一愣:“什么?” 春娇又笑着说道:“殿下來这里了。” 这下冯雪真的听清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刺绣,匆忙起身,险些被绊倒,好在春娇过來扶她。 一把抓着春娇就往梳妆台去,嘴上还急急说道:“快!快替我梳妆打扮!” 冯雪刚坐下,房门就被推开。因力道太大,房门硬生生地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后,门板摇摇晃晃。 透过铜镜见陆笙羽站在门口,冯雪也顾不得去打扮,起身走到他跟前,略微行了个礼。 她微微抬起头,见陆笙羽紧蹙眉头望着她出神。冯雪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紧张地眼神闪烁:“我身上有……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的话刚说完,却感觉到脸庞上被冰冷的东西冻了一下,回眸时,才发现原來是陆笙羽的手指在抚摸着她的脸。 冯雪怔怔地看着陆笙羽,他脸上沒有半点表情,黝黑的眸子像个无底洞,永远看不见他的内心,所以她只能默不吭声,任由他抚摸。 春娇暧昧冲着两人笑了笑,悄然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外,春娇忍不住偷笑出声,原以为湛王爷大败,湛王爷和老爷被关在大牢后,侧福晋便不会再得到殿下的半分关注。现在看來,较之那个任性的嫡福晋,殿下到底是觉得温婉贤淑的侧福晋更得他心。 如此一想,素日來低头走路的春娇,一下子高昂起头。倚梅轩里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刚开始见嫡福晋不受宠、侧福晋独宠,天天围在她身边,好不殷勤。眼见着嫡福晋怀上了皇嗣,侧福晋日渐冷落,那些宫女太监竟然一次都不來讨好她了。果然是墙头草,不过如今好了,她就不信那些个宫女太监不再來巴结她! 陆笙羽只是看着冯雪不说话,被一个男人久久注视着,生在深闺中的冯雪免不了要脸红,垂下头,羞涩染红了她双颊:“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 面前的男人沒有回答她,而是轻挑起她的下巴,见她看着他,他才说道:“今后我留宿在你这里。” 这句听不出半点感情的话语却让冯雪呆呆地怔住了。直到实现变得暗淡,嘴唇上有着冰冷的软体覆盖,她才恍然发觉他此刻正在吻她。 长夜漫漫,幽兰苑里春光无限,倚梅轩里佳人独守空房。 从宫门后回來后,萧盈娣就兀自坐在床边发呆。碧珠守在她身旁,不清楚陆笙羽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所以碧珠也不好多说话,唯恐说错了话。 晚些时候,青儿走进屋子。 青儿是贴身伺候陆笙羽的,此刻她理应呆在陆笙羽身边才是,却得闲过來这里,碧珠疑惑道:“你怎么过來了?殿下可是睡了?” 若非殿下就寝了,青儿又怎会闲下來。 青儿摇了摇头:“殿下沒睡,我不放心,所以过來看看福晋。” 碧珠回头看了萧盈娣一眼,又回头问青儿:“殿下沒睡,你不是该在跟前伺候么?你这样擅离职守,当心被责罚。” ------------ 第104章 爱在心口难开 “我并不是擅离职守。”青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萧盈娣,又对碧珠使了个眼色,才说道:“碧珠,我最近闲的时候在绣牡丹,可总觉得不够逼真,你针线活厉害,你去随我看看吧。” 碧珠顾虑地回头看着萧盈娣,青儿又说道:“就一会儿。” 见萧盈娣怔怔失神,一时半会也不会让她服侍,碧珠终是随青儿出了屋子。可青儿走出屋子沒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碧珠疑惑地看她:“你怎么停下了?你不是让我去你屋子看你的刺绣么?” 青儿叹了口气:“我哪里是向你请教刺绣,只是有些话不好当着福晋的面说罢了。” 碧珠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屋子,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你要跟我说什么?” “其实也沒什么,我只是好奇福晋和殿下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青儿的话让碧珠不解:“你这话的意思是?” “福晋对我有恩,无奈我只是殿下跟前的小宫女,也报答不了福晋什么,但心里却是处处替着福晋考虑的。前段时间殿下和福晋之间的关系融洽是有目共睹的,殿下本就对侧福晋失了兴致,前段时间冯大人和湛王爷叛乱被擒,按道理说殿下更不会再宠幸侧福晋才是。但今儿个不知怎地,殿下竟说以后都要宿在幽兰苑。所以担心福晋,特地过來看看。”青儿瞧了碧珠一眼,“殿下和福晋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碧珠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格格说要出宫,殿下去宫门口拦住了她。当时我离得远,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两人表情,谈话却是不愉快的。” 青儿的面上渐渐露出担忧:“福晋现在有孕在身,情绪不宜太激动。” 碧珠却不以为意道:“格格倒是发发脾气,将不快都吐露出來倒好了。偏偏她什么都不说,从宫门口回來就一直坐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倒是担心她这样闷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青儿想了想说:“殿下那里我无权说话,还是需要你多开导开导福晋才好。” “恩,我知道的。” “那行吧,福晋这有什么情况你随时來通知我。我就回去了,免得殿下唤我找不到人。” 青儿和碧珠两人谈话的声音虽小,但萧盈娣立在窗边多少是听了些进去。他要留在幽兰苑是吗? 放在茶桌上的手指,渐渐弯起,手指用力抓着桌子,如果是白天定然能看见桌面伤感又四条抓痕。可再怎么发泄,却也缓解不了心中的痛。她不该动情的,她最不该对未來的君王动情! 早上陆笙羽从幽兰苑里出來后,努力克制着不去倚梅轩的冲动,但脚步由心指使、不由大脑支配。待他回神,他人已经到了倚梅轩门外,看着眼前的门,正欲抬脚向前跨一步,却怎么都提不起來。立在门外,内心却在极力挣扎。 青儿见他这个样子,明白殿下不是对福晋沒有感情的。虽然最开始两人闹得非常不愉快,正因为恨之入骨的两人之间少了恨,爱才会明显,才会深刻。青儿走到他身后,垂着头说道:“殿下,可否允许奴婢如实禀报?” “说。” “嫡福晋从昨晚开始就水米不进,据说还一夜未睡,,” 青儿的话音还未落,面前的人早已是跨进了门内。 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肴,碧珠站在萧盈娣身边,说道:“格格,你多少吃点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得吃点啊。” 萧盈娣却是坐在床上,目不斜视盯着被褥,对于碧珠的话恍若未闻,苍白的脸颊沒有半点表情,就跟死去一样。碧珠从來沒有见过萧盈娣这副样子,在她印象中,萧盈娣做过最让大家担心的事,是她八岁那年,太后不准她去见陆子衿。她气得在王府里大哭,甚至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当着睿王爷和睿王福晋的面说着绝食,到了晚上还是会偷偷地让碧珠去厨房端來吃的。 所以碧珠还从未见过萧盈娣真正绝食,这次水米不进且不眠不休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碧珠着急地俨然快要哭出來了。 “格格,你这样憋着会难受的,会生病的,格格,奴婢求你了。” 见萧盈娣还是不给她半点反应,碧珠又说道:“格格,奴婢是碧珠啊,是跟你从小一起生活的碧珠,你就算是殿下的气,你也别不理奴婢啊。” 碧珠说了很多话,可萧盈娣从未回应过她一句。碧珠实在沒办法,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格格,奴婢求你,奴婢求求你吃点吧。从昨晚到现在你不吃不喝,身子肯定会被折腾坏的。求求你了,格格。” 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楚。萧盈娣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光彩,正要转头对碧珠说话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冷硬而带着怒火的声音。 “既然不肯养活肚子里的孩子,不如打掉的好!” 碧珠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子:“殿下吉祥。” 陆笙羽视线落在萧盈娣身上,却是对碧珠说道:“你先下去。” 碧珠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虽不知格格为何这样,但八成与殿下有关。如果殿下能说服格格用膳,便是最好的了。所以碧珠赶紧起身,出了屋子。 萧盈娣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低垂着头,不去看他。 陆笙羽本不愿去在乎她,毕竟对于一个一心想要从自己身边离开的女人來说,付出再多的感情也是枉然。可她这样一副样子却让他放心不下,气自己不够果断的同时,也恼她的倔强。 看着她低垂着头仿佛失去了生气,就如同他在被老天爷审判一般,不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他就已经成了个罪人。她此刻的无声更像是一种抗议,抗议他不该强扭她在宫里。 手指毫不怜惜地扣住她的下颚,让她被迫抬头看他:“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跟他在一起了吗?所以连短短几个月都呆不下去了?” 面对她如今这副模样,他除了想到这点,他真的再找不到其他理由。 听着他歪曲事实,她很想笑,可终究笑不出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她亲眼看到他吻了别的女子,是他将红豆还给她的,是他说今后都宿在幽兰苑的,这一切都是有据可证,她还可以说什么?按照约定他登记之日,她便是自由之身。对于这样一个处于尴尬身份的人,她凭什么去质问他与别的女人之间的事?所以除了沉默,才找不到更好的出口。 她面无表情的沉默让陆笙羽无可奈何,真的是无可奈何。如果一个人连话都不愿同他说了,他们之间还怎么相处融洽。或许她压根就沒打算跟他相处融洽,她在这宫中忍耐这么久不就是盼着出宫的那一天吗?眼看着那天已然要到了,可他却逼着她留在宫里,以孩子做挟是假,留她是真。而她却觉得他这样做是让她又少了一天自由,所以她才会用绝食跟他抗议? 手指从她的下颚缓缓移动,手指夹着她两颊,他蹙起眉头,手指缓缓用力,她的嘴唇被捏得高高撅起。黝黑如深潭的眸子里一片寒霜:“你就算是想死,也把我的孩子留下。” 话音刚落,陆笙羽就将她从床上蛮横地拖了下來,拽着她往餐桌方向而去。萧盈娣沒想到陆笙羽会那么粗鲁地拽她下床,双腿几乎是从床上滑下來的,她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肚子。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陆笙羽的眸子依旧冷冽如冰:“既然要绝食,何必还假惺惺地在乎这个孩子!” 说着,他依旧继续拽着她,她则奋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手,最终她怕孩子会受到伤害,激动地朝着他大吼:“放开我!我自己可以走!” 陆笙羽俯身看着她紧紧护着肚子,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倒是在乎孩子了?” 萧盈娣抬起头,看着他嘴边的冷笑,她眉头微蹙,盯了他一会,终是移开视线,缓缓从地上爬起來。陆笙羽伸手过來,还未碰到她,她就充满防备地说道:“别碰我!” 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慢慢收回,陆笙羽的脸上是稍纵即逝的尴尬。 萧盈娣走到餐桌边坐下,陆笙羽随后坐在她对面。黑眸扫视了一圈桌上的菜后,将视线定在她身上:“只要你为我顺利产下孩子,我便会让你出宫,,以后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管。”说道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陆笙羽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萧盈娣抬眼去看他,正好与他那双黑眸对视,下一刻她便慌乱地撇开视线。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说道:“希望殿下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语毕,萧盈娣端起碗,开始往嘴里扒饭。 看着她机械而木讷地往嘴里不停扒着饭,陆笙羽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拿起筷子,替她夹了点菜:“别光惦记着吃饭,也吃点菜,,”惊觉自己在关心她,他又补充道,“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营养。” (对读者亲的话: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们谅解暮色的每日一更,谢谢你们在众多比《格格上位记》优秀文中,选择它。谢谢~) ------------ 第105章 审问 萧盈娣吃着饭,陆笙羽便不再说话,屋子一片沉寂,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殿下。” 是永清的声音。 陆笙羽问道:“什么事?” 门外的永清停顿了下后,回道:“是天牢那里有事。” 陆笙羽蹙起眉头,面上极度不悦,他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即便他和萧盈娣两人谁都不说话,但却是安宁。可祈荣知道他生母以及姐姐的下落,这便是他为何留下祈荣性命的原因。 陆笙羽侧眸看了萧盈娣一眼,只见她依旧扒着饭,沒有半点表情,他这才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來,“如果孩子有什么问題,这辈子我绝不成全你们。所以,,”他侧过头,“按时吃饭,不要委屈了孩子。” 语毕,打开房门,和永清一同赶往天牢。 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萧盈娣抬起了头,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泪珠从眼角滑落,手指则抚摸着肚子。 孩子,是啊,对于皇室來说,除开权势,沒有比皇嗣更重要的了。而她要的是一心一意,作为未來的一国之君,必然是做不到的,况且他对她也沒有感情,所以期盼着她和他的未來,无疑是个梦好的梦罢了。 陆笙羽刚走到天牢门口,就依稀听到祈荣的声音,他在牢房里不停嚷嚷,无非是些辱骂陆笙羽的话。几个狱卒正用鞭子打他,试图让他住嘴,可他非但沒有住嘴,反而叫嚷地更大声:“陆笙羽,你有种放了我!你不过是个小毛孩!论实力,你连我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守在门边的狱卒见到陆笙羽,连忙放下手中的刑具,行礼:“殿下吉祥!” 听到狱卒们的声音,祈荣才抬起头,看到陆笙羽的那一刻,祈荣浑浊的眸子里瞬间变得锐利,如同一支支箭,射向陆笙羽,仿佛要将他万箭穿心还不解恨! 祈荣冷笑一声:“哼,你还真來了!” 陆笙羽似笑非笑道:“是,我來了。”下一刻嘴角的笑意就散去,恢复了那张冷肃的面容,对身后的狱卒们说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狱卒们担心陆笙羽的安危,都不愿离开。 而正是这样,引得祈荣一阵嘲笑:“果然是个需要人保护周全的毛头小子!你这样不成气候的东西凭什么坐拥天下!” 对于祈荣的冷嘲热讽,陆笙羽不以为意,而是对身后的狱卒们蹙起了眉头:“还不走?” 从语气中听出陆笙羽是动怒了,狱卒们再怎么担心陆笙羽的安危也只是出于职位的责任,又怎敢惹恼这个未來的国君。 见狱卒们都已离开,陆笙羽寻了个位置坐下,他上下打量了祈荣一眼,如今祈荣被架在用木头做的十字架上,双手双脚用铁链捆绑,身上的白色囚衣早已被鞭打的破烂不堪,白布料上已经血迹斑斑,如今虽然已是春天,但天牢的气候还是阴冷潮湿的,所以祈荣因冻得厉害而嘴唇微张,呼吸沉重。 陆笙羽看着对面烧了正旺的炭炉,问祈荣:“说,颜妃和格格在哪?” 早知道陆笙羽留他性命就是想要知道这个,也正因为祈荣知道他活着的价值在哪里,所以他料定陆笙羽不敢把他怎么样,因此他才会这样嚣张。 祈荣冷冷一笑,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大笑起來,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看着陆笙羽的时候,双眸露出得意和猖狂:“我死也不会说!” 陆笙羽不是第一次听到祈荣这个回答,所以再次听到他这么说,陆笙羽表现地异常淡定,以至于让祈荣都有些愕然。 祈荣又是讥讽道:“花了一二十年也沒能找到两个女人的下落,你阿玛是个无能之辈,你亦是!庸者即便是做了皇帝,江山终将落入他人之手!” 陆笙羽冷肃的面容与这天牢里阴冷的气候相对应,他走到炭炉边,拿起烧得通红的铁块,走到祈荣面前,冷眸凌厉:“颜妃和格格到底在哪?” 祈荣注意到他手里夹着的铁块,铁块烧得呈现赤红色,上面还有烟气缭绕,但他征战沙场多年,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他岂会被这点痛给屈服。他依旧嘴硬道:“想要我告诉你,做梦都沒机会!” 陆笙羽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他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残忍:“是吗?”眉头一挑,“既然你这么爱玩,我就陪你玩,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说完,他将铁块贴在祈荣的胸膛,死死按住,眸子却是一寸寸冷却,冰冷得如同凤昭国里最冷的一个冬天。而随之而出的是祈荣大叫响彻整个天牢,那痛叫让一般人听着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可见是有多么痛。即便祈荣受伤无数,可这样痛不欲生的刑罚倒是头一次,在一番痛叫过后,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耗尽,终是晕了过去。 看着祈荣的头歪垂着,陆笙羽才将铁块拿开。铁块将祈荣的皮肉都烙得发黑,看起來有些残忍,若是换做别人,别说陆笙羽下不了手,就是下得了手也于心不忍,但对祈荣,他却沒有半丝可怜。 他可以有普度众生的仁慈,但他也有斩草除根的决绝。对于祈荣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不除掉他,终有一日他的下场自然不会好过。若不是为了找到他额娘和姐姐,他何至于将这样一个祸患留到现在。 陆笙羽方才虽说得胸有成竹,思绪却是不停飞转。祈荣被抓后,他就派人去抄了湛王府,府内几乎到处被翻了个遍,连一花一草都沒有放过,却沒有找到他额娘和姐姐的身影。他这段时间除了审问祈荣,对湛王福晋许氏和祈月亦是多次审问,却是无果。 从祈荣那里离开后,陆笙羽沒有回皇宫,而是去找湛王福晋许巧音和祈月。相对于祈荣的狂妄,许巧音和祈月就显得有些惶恐不安。看到陆笙羽的时候,许巧音和祈月都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两人相互紧抱着,彼此都将头埋在臂弯里,一个劲地重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以及发丝凌乱,与疯子无异。陆笙羽凝眸,对身后的狱卒说道:“将祈月带走。” “是。”说着,两个狱卒去开牢门。 许巧音和七月一听吓得猛抬起头,看着两个狱卒正在开锁,许巧音将祈月护在身后,目光警惕:“不准带走我的女儿,谁都不可以带走她!” “额娘,我不要跟他们走……”如今的祈月沒了当初的嚣张跋扈,祈荣落罪被擒后,陆笛谦正好找了个机会可以休掉祈月,所以第二天休书就送到了牢房,从那一刻起,祈月就真的垮了,无精打采的,沒有以前的朝气。眼下整个人也是缩在许巧音的身后,身子瑟瑟发抖,面露恐惧。 两个狱卒开门进來,直直地朝着两人走來,许巧音索性就站了起來,将祈月严实护住。可她一妇道人家,在牢里伙食不好,急缺营养,自然不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一个狱卒扯住许巧音,另一个狱卒直接将祈月揪了出來。许巧音看着祈月就要被带走了,吓得张牙舞爪:“不要碰她!不要带走我的女儿!” “额娘,我不要走,额娘……”祈月用力地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开,眼泪唰唰直下。 不管祈月怎么反抗,她还是被拖出了牢房。许巧音急地大叫:“你们不可以带走她!你们不能带走我唯一的孩子!月儿!” 正因为许巧音情急之下口无遮拦的一句话,让陆笙羽抬起手,示意狱卒们住手。他则进到牢房里,向许巧音走去。 许巧音还沒反应过來自己说了什么,见他进來,连忙跪下來,不停磕头:“太子殿下,罪妇求您了,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月儿吧,求求您了……” 对于许巧音的乞求丝毫沒有听见,而是问她:“你说祈月是你唯一的孩子?那死去的贤妃呢?” 经由陆笙羽提问,许巧音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眸子一瞬间睁大,整个人都僵住了,迟迟沒有半点反应,好久之后,她又急急否定:“罪妇沒有这么说过,殿下一定是听错了。罪妇说的是月儿是罪妇唯一在世的孩子。” 陆笙羽俯看着她,命令道:“抬起头來。” 许巧音此刻内心极度心虚,不愿抬头,可对方是太子,不得不从。她抬头,看着陆笙羽紧紧盯着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想要躲开视线,可她又怕他看出她的心虚,只能强装镇定。 陆笙羽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祈贤到底是不是你和祈荣的孩子?” 看着那双冷厉的双眸,许巧音终是忍不住撇开了实现,嘴巴张张合合一会,才说道:“是……” 回答时的语气分明多了些底气不足。 陆笙羽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有些猜测还需要被证实才能让他真正的相信。 ------------ 第106章 身世之谜 陆笙羽直起身子,此刻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了身为帝王该有的霸气。“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么,,”停顿一下,黑眸眯起,“把祈月带走!” “额娘!不要!”祈月大声惊叫,许巧音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内心极度挣扎过后,缓缓闭上眼,终是妥协了。若说陆笙羽拿祈荣作要挟,许巧音或许还会咬紧牙关不松口,因为她嫁给祈荣这么些年,沒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府上下打点哪样不是她在管,可这些祈荣却沒有放在心上,一心只惦记着水伊阁里的那个女人。而祈月却是她唯一的女儿,骨肉亲情岂容她狠心割断呢? “如果我说了,可否求殿下放过我女儿?”祈荣意图谋反,身为他妻,许巧音已沒打算能活着,但祈月是她的希望,她总要为她争取。 “那就看你说的是否属实了。”陆笙羽最憎恨的只有祈荣,对于许巧音和祈月两人,他本來就沒打算伤害她们,关她们在牢里无非是要想法套出额娘和姐姐的下落。 “其实……祈贤并非我们的女儿,她是,她其实是……”担心触怒了陆笙羽,许巧音不敢说出实话。 “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陆笙羽接过许巧音的话,心中已然知道答案,但他还是问了,想要彻底清楚。 许巧音愣了一下,才轻声应道:“是……” 祈月在牢房外震惊地瞪大双眼,她一直以为祈贤是她的亲姐姐,这个消息让她难以置信,嘴里忍不住嘀咕:“怎么会……” 而陆笙羽的面容一瞬间阴沉下來,黑眸里有着仇恨在涌动,贤妃死之前祈荣曾去看过她,祈荣走后,贤妃就自杀了,要说祈荣和贤妃的死沒有关联,谁都不会信!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又问道:“那颜妃呢?” “颜妃在王府深处的一个叫水伊阁的湖心小屋里。” 许巧音说完后,陆笙羽沒有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昏暗的牢房里,只有一个小窗户里有光芒照射进來,可微弱的光让陆笙羽的面容模糊。 不知道陆笙羽心里在想什么,见两个狱卒还是紧抓着祈月的胳膊,唯恐她被带走,许巧音又说道:“殿下,月儿她,,” “带她进來!”陆笙羽打断她的话,对门外的狱卒说道。 两个狱卒随即将震惊到完全沒有半点反应的祈月拖了进來,粗鲁地丢到许巧音身边。 陆笙羽则快步走出大牢,对守在大牢门口的永清说道:“永清,你派人去湛王府,去查看那里是否有个湖心小屋,看到了,就去把那里面的人带來见我。” “是。” 永清走后,陆笙羽望着头顶明媚的阳光,冷冬早已过去,美好的春天悄然來临,这碧蓝如洗的天空下却不见得有安宁。 他再次往天牢的方向而去。只是这次他不如之前那样淡定,满身肃杀之气,眸子更是冰冷至极,就好像一只魔鬼正在其中咆哮,让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祈荣活不过今天! 牢门再次锁上,祈月慢慢地回过神,看着许巧音,话语中充满着怀疑:“额娘,祈贤真不是我姐姐?” 许巧音摇了摇头:“不是。” 祈月疑惑地问:“那阿玛为何要带她回家?阿玛从不让我涉足王府后园,那里面是不是住着什么人?”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许巧音也沒有继续隐瞒祈月的必要了。叹了口气,说道:“那王府后圆的水伊阁里住着的便是二十年前莫名消失的颜妃。” “什么?!”祈月又是一惊,整个人呆住了。颜妃盛宠的时候,祈月还未出生,但因为祈贤据说和颜妃长得很像,所以她曾特地打听过,对于颜妃她略微知道一些。可她沒想到颜妃失踪竟是她阿玛做的。祈月感觉整个脑子一片混乱,只能机械地继续追问:“为什么?” “她曾是你阿玛未过门的妻。” 涉及颜卿若的事都会扯到许巧音内心的痛,作为一个女人,她是福晋,府内沒有侧室,整个王府都是她一人说的算,在外人看來,她是多么的风光无限,让多少人羡慕。但沒人能知道她内心却是受着煎熬,她虽贵为福晋,可她夫君又何尝正眼看过她?她每天除了打理府内的琐碎小事,还得去服侍水伊阁里的颜卿若。将颜卿若服侍的妥帖,换不來祈荣的一句赞美;若是颜卿若有个什么小病小痛,又或者寻死觅活的,祈荣必定会将责任归咎在她沒有照顾好颜卿若上。而祈荣在颜卿若那里吃了闭门羹或者碰了一鼻子灰,他也必然会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作为福晋,她在被仆人们服侍的同时,还得像个仆人一样服侍另一个女人,且还是个抢走她夫君的心的女人。每天看着自己的夫君一心惦记着别的女人,她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贤妻良母,替夫君出谋划策讨好颜卿若的同时,还得掩盖颜卿若在王府里的消息。敢问这世间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活得辛苦和委屈? 许巧音简短的一句话又一次让祈月惊住,她沒想过颜妃、皇上还有她阿玛三人之间竟然还有感情纠葛。 许巧音目光沉沉:“你阿玛之所以想方设法地将贤儿弄进宫去,就是想着有一天让皇上知道他让自己的女儿做了宠妃。那个时候你阿玛的野心沒被皇上发现,皇上重视你阿玛的才能,自然会待贤儿好。你阿玛做这么多,包括这一次蓄意谋反,都是想要报复皇上,都是因为颜妃。” 许巧音的话让祈月从震惊中转化为恐惧,她抓着许巧音的胳膊,惴惴不安:“那……那我们是不是会被赐死?” 许巧音沉默了下來,并未回答她,却无疑是默认。 祈月一面哭着一面说道:“都怪阿玛,他怎么能这样?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泪眼朦胧中扫视了一圈牢房,破旧的墙壁,杂乱的干草铺在地上,阴冷潮湿的环境,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极不适应,“如果阿玛沒有发动叛乱,我又何至于被陆笛谦给休了……额娘,我好想他,我好想见他……” 想到这点,祈月哭得更加伤心,她从小就喜欢着陆笛谦,好不容易嫁给他了,以为相处久了,他会看到自己的优点,会喜欢上她,可两人成亲到现在别说和睦相处了,就连见他一面都难。他一天到晚沉溺在不眠巷,以至于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如今倒好,她阿玛蓄谋造反,他更是有光明正大休了她的理由,她关进大牢才一天,他就派人传來了休书。连休书他都不肯亲自拿來,连最后一面他都不肯见她。 可即便如此,她此刻还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他。 提到陆笛谦,许巧音的脸上并不好看,当初是因为祈月喜欢他,一心要嫁给他,她才会替祈月在祈荣面前劝说,可婚后,他怎么对待祈月的,她都看在眼里。无奈他是王爷,论及地位,她岂有资格责怪他。眼下祈月关进大牢,即便是不喜欢她,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來见她一面并不为过。所以此刻听到祈月嘴里不停念叨要见他,她难得也忍不住发火了。 “他压根就沒当你这个人存在,你还记着他做什么!就算是你哪天被问斩了,他也不会來见你的!” 许巧音激动的话语全是在刺激祈月,本來就伤心的她,听到这样的话,哭得更加伤心,也忍不住反驳:“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对我的……” 看着祈月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里,哭个不停。许巧音又是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祈月对待陆笛谦的执着让许巧音不由得想起了萧盈娣,萧盈娣曾经对陆子衿的那份执着,可谓是整个盛京无人不知的。说來萧盈娣和祈月两人的性子倒是极其相似,同样是娇生惯养而造就的任性蛮横。三年前,睿王爷因萧盈娣害得贤妃流产而被削去亲王头衔。许巧音虽不懂得为官之道,但后宫从不干预政事,这是凤昭国历代的训诫。萧盈娣害得贤妃流产,虽然有过,但不至于削掉睿王爷亲王身份。 那个时候,太后私下笼络朝中官员,睿王府又算是太后的娘家,睿王爷的亲王是世袭罔替下來的,皇上会提防睿王爷倒是情理之中的。而皇上当时那么做,一是想要借睿王爷之事,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看似处治的是睿王府,实则是做给太后看;其二自然是有意拉拢祈荣了。自古明君爱人才,皇上也不例外,不过他当时又怎会料到祈荣有谋反之心呢? 不过直到太后死,除了萧盈娣外,沒人知道太后故意让萧盈娣端那碗有藏红花的补汤给贤妃,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不要过多地将注意力放在睿王府。因为那个时候萧盈娣喜欢陆子衿的事,在满城闹得沸沸扬扬,又加上太后的影响力,睿王府早已是锋芒毕露,那个时候韬光养晦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睿王府的势力已经东去,但萧盈娣作为落魄格格,一生本该在困苦中度过。可非凡沒有,反而做了太子福晋,想必过不了多久,太子登基大典之后,她就会成为凤昭国的皇后。 这一点让许巧音心有不甘,按理说,祈月与萧盈娣有着相似的经历,为何结局却是不同?为何萧盈娣从清平观回來后,还能再次获宠,而她的月儿被关进大牢,被秦南王一封休书脱离关系,只有等死? 许巧音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她想见萧盈娣。 ------------ 第107章 如影子一般的内心 陆笙羽目光阴沉地看着昏迷中的祁荣乌黑深邃的眼底充满了愤怒甚至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他冷冷地对身后的狱卒说道:“拿冷水來” 不多时狱卒端了盆水刚走到他跟前他立刻就接了过去扬手就将满盆的冷水泼到祁荣身上冰冷刺骨的水刺激到伤口针扎似地疼祁荣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眸子看到陆笙羽的时候他嘴角扬起的笑那种狂妄的笑如同在陆笙羽的怒火上浇油 陆笙羽一转身就拔出了狱卒腰间的长剑指着祁荣冷眸中杀意显露:“贤妃是怎么死的” 祁荣略微有一丝诧异倒不是惊讶陆笙羽竟然知道了贤妃的身份而是诧异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既然陆笙羽已经知道了祁荣也不打算隐瞒了横竖都是一死他还需畏惧什么 祁荣盯着陆笙羽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说道:“我告诉她她喜欢上的男人是她的皇阿玛然后她就死了”祁荣语调缓慢就好像再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目睹着陆笙羽的脸色变得越來越难看他却有一种快感“所以我说你赢了天下终究是输了皇上心心念念的女儿却是同床而眠的宠妃我本要告诉他这个的无奈他死的太早哈哈你” 祁荣肆意的大笑彻底激怒了陆笙羽脚步快速向前移动长剑直插入祁荣的心脏笑声在他吐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血液迸射的那一刻陆笙羽的目光依旧那么冰冷仿佛让他死去依旧不能消掉他心中的恨 从天牢出來陆笙羽那双已然结冰的眼睛里看不透任何情绪巡逻的侍卫对他行礼时都异常小心谨慎 祁荣死去的消息在宫里传开萧盈娣听了面上依旧沒有半点表情她已经发了很多天的呆了陆笙羽也沒來看她碧珠听说陆笙羽也沒去幽兰苑心里这才好受些可见萧盈娣整日沉默寡言她却不知该怎么做 一日宫人來传话的时候碧珠正守在萧盈娣身边 看着面前垂首恭敬立着的太监碧珠蹙起眉头很是不悦:“大牢里阴冷晦气福晋现在怀有皇嗣岂能出入那种地方你是沒长脑子还是缺根筋这种话也能來传再者说关在那牢里的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那可是湛王爷的遗孀亦是有罪之人她要见福晋能安好心到时候福晋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碧珠的责骂让小太监的头垂得更加低了他入宫时间虽不长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可他自幼家贫想必狱卒也是见钱眼开那许氏才能打发狱卒狱卒又打发他过來虽得了银子可眼下被碧珠一骂脑子瞬间清醒腿一软跪坐在碧珠面前不停磕头:“碧珠姐姐教训的是多谢姐姐提醒下次不敢了” 萧盈娣日子过得不开心碧珠心里也不快活见小太监还不走她忍不住低声喝斥:“知道错了还不走” “是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碧珠转身却见萧盈娣立在门口她急忙走过去扶着她进屋萧盈娣却是沒动只是轻声问道:“碧珠殿下是怎么安排湛王福晋和祁月格格的” 碧珠说道:“如今可沒什么湛王福晋和祁月格格了他们早就是庶民身份了”见萧盈娣看了她一眼她才回答道“殿下将二人贬为庶民并送往南郡下令永生不得回京下午便会从牢里放出來” “哦”萧盈娣淡淡应了声 碧珠以为萧盈娣很失落又说道:“格格可是觉得殿下处置太轻了” “沒有” “可格格忘了当初您回京的时候她们是怎么嘲笑格格的吗” 萧盈娣抬头望了望天“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得饶人处且饶人” 陆笙羽在处置祁荣一家的方式方法与萧盈娣所想是一致的做人不可太绝对于祁荣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不能留有后路以免东山再起构成自身威胁但对于许巧音、祁月和一百多个仆人他们都是这个世间最弱小的人妇道人家以及温饱堪忧的人怎有夺天下之心反而陆笙羽在大罪面前赦免他们会赢得天下人之心受到百姓爱戴这有益于他不久后顺利登基树立起仁君形象 方才小太监和碧珠的话她都听见了但她并不打算见许巧音和祁月如今两人死罪以免无性命之忧却还想要见她萧盈娣已然猜出是所为何事了只是她现在与陆笙羽关系不合已使不上太子福晋之权何况感情之事本來强迫不得陆笛谦不肯她就算出面亦是不可挽回且她和陆笛谦之间处境尴尬不宜相见否则会落人口实 不过除开祁荣一家萧盈娣最想知道的还是兰烟不过想着不久后就要离开皇宫宫里的人事本不该她操心知道了说不定让自己更加不快如此又何必 陆笙羽这几天为烦心事所困前几日他命人去湛王府找寻他额娘的下落谁知派去的人说找到了水伊阁只是人去楼空自湛王府上下一百多号人被收入大牢后湛王府就被封锁了颜卿若理应走不了而谁这么大能耐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从湛王府带走人 每天都派人去搜查却总是无果又加上与萧盈娣关系僵持不下种种事情都让他很想找个地方发泄 就在陆笙羽派人在整个凤昭国搜查颜卿若的下落的时候盛京郊外的一处宅子却是有人在偷笑 陆子衿负手立在园子里看着妙心在捕蝶玩的不亦乐乎阵阵清脆的笑声响彻整个园子那张神似萧盈娣的脸明媚的阳光落在她那张粉嫩的脸上让陆子衿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过去曾经也有个小女孩整天围在他身边打转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有她的日子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突然有人立在他身后“王爷” 陆子衿自怔愣中回神瞟了一眼见是西未他笑了笑:“西未啊”那温暖的笑容看起來那么无害可谁会知道笑容背后却是黑暗 “是属下在” 陆子衿缓缓转过身片刻他白玉般的手指间夹着一颗黑色的药丸看着西未那双从未有过表情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陆子衿嘴角的笑意更明晰泛黄的阳光落在他嘴角是那么好看 “西未这次的事还得好好感谢你呢你干得不错难怪当初太子那么器重你办事效率果然高这药丸拿去给你妹妹服下吧” “王爷要属下做的属下都做了从今以后属下想带着妹妹归隐不问尘世望王爷成全”说完他伸手去接过陆子衿手中的药丸可陆子衿却先他一步握紧了手指 西未讶然抬头:“王爷” 陆子衿嘴角温暖明媚的笑意渐渐退去而变得诡异:“你这么说是不打算跟本王來往了” “属下不过一介莽夫怎有资格高攀王爷”西未的回答过于自谦不过他却是清楚知道所谓与顺谦王來往不过是好听的说法罢了这一生他亏欠太子的太多太多颜卿若是太子的生母他听命于顺谦王将颜卿若从湛王府掳过來已是心中愧疚万分太子对他有救命之恩顺谦王先囚禁了他妹妹后对妹妹下毒他被迫只好为顺谦王做事他早已是背负了忘恩负义的骂名但他将太子生母带走已经是他底限了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强留你了” 本是最想听到这句话可西未却是沒走说道:“那我妹妹” “你不是要跟她归隐么自然是一起走了” “可是我妹妹身上的毒还有药......” 陆子衿又是一笑:“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妹妹身上的毒沒有解药只有依靠我给的药丸才能缓解她的痛苦既然你要归隐不同本王來往本王自是不会给你药丸的” 陆子衿说得合情合理听在西未耳里却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來顺谦王是压根就不打算放过他了 见西未依旧站立一旁低垂着头不说话陆子衿却是问道:“你不要走么趁本王还沒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西未闭上眼忍受着自责和愧疚的煎熬后说道:“恳请王爷赐药” 陆子衿的笑容如同水纹一圈圈荡漾延至眼角眉梢摊开手指伸到西未面前见西未伸手接过陆子衿说道:“好好照顾你妹妹” 西未心里滋味很不好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属下知道” “恩去吧” 看着西未颓然离去的身影陆子衿的笑容诡计透过他那双如水的眸子仿佛看见了他的内心如同阳光照在他身上折射在身后的却是黑影 ------------ 第109章 袒露心意 请使用访问本站。陆子衿转身.却见丫鬟们拥着妙心朝着他走來. 看着那张如花笑颜.陆子衿的眸子里有笑意晕染开來.光晕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 “公子.你看我捕了好多蝴蝶.”说着.妙心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拿起一个布袋在陆子衿面前晃动. 陆子衿的眼神迷离.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妙心的脸.似呢喃一般说道:“叫我陆子衿.” “王爷说什么.”妙心疑惑地轻问.在这宅子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妙心对陆子衿的胆怯渐渐消散.这世间.唯有他是肯好好待她的.且不用她干活.所以她很感激他. 视线渐渐明晰.妙心与生俱來的畏怯模样让陆子衿明白她并不是萧盈娣.撇开视线.他一直对妙心说他叫白枫.方才竟失误说出了真名.他忙说道:“沒什么.” 再回眸时.看着妙心手中拿着布袋.他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捕的蝴蝶.”妙心笑得开心极了. 这样好看、灿烂的笑容.有种久违的感觉. 扫视了一眼紧封的布袋.陆子衿说道:“放了它们.” “可这是我花了一上午才捕到的.”因为与陆子衿越來越熟.妙心也学会了反驳. “我说放了它们.”这一次陆子衿的话语有些强硬.眸子更是冷了下來. 妙心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一步.险些被脚边的石头绊住.看着陆子衿沉下來的面容.她立刻慌忙将布袋解开.越是紧张却越是出错.解了好一会儿.才将绳结打开.放走了满袋子的蝴蝶.蝴蝶从布袋飞出的那刻.妙心连忙跪到陆子衿面前.乞求道:“心儿错了.求公子息怒.心儿下次不敢了.求公子不要赶心儿走.” 对于过去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妙心已经怕了.这一段时间的锦衣玉食.让她如同生活在天上.也让她庆幸自己生得一副与公子旧故相似的面容.她已经依恋上这样的生活.她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低头看着妙心跪在面前.陆子衿缓缓蹲下身子.有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她顺势抬起头.落入眼中的便是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儿.她眼中透漏出明显的惧怕之色.出生不同.果然会差很多.她虽长得与萧盈娣相似.但性子却远不如她. 陆子衿心里拿着妙心和萧盈娣作比较.嘴上却问妙心:“你很怕过以前的生活.” 妙心还沉浸在陆子衿方才发怒的恐惧中.所以此刻回话时声音里有些发抖:“是、是……” 指尖感受到來自她的颤抖.陆子衿的声音却温柔了下來.仿佛刚才那个面容冷肃的人并非是他.“不要怕.我既然把你带回來.自然不会再送你回去.如果有比你现在的生活还要富足.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可愿去.” 妙心泪眼中透着疑惑. “想还是不想.” 妙心迟疑了会.低下眸子.又轻轻点了下头. 看到她的回应.陆子衿笑了笑:“很好.那么从今以后你要学会坚强.不可轻易掉眼泪.知道吗.”说完.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手巾递到她眼前. 虽不明白陆子衿话里的意思.可她却不敢再反驳什么.乖乖地接过手巾.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见她将脸擦干净.陆子衿这才抓起她的手.一面牵着她往膳房的方向走.一面说道:“玩了一上午也该饿了.我们去吃饭.” 走进膳房.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与往常的每一天菜色都相同.一日三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那几样菜.妙心本就不喜欢那几样菜.如今看着更是已然沒了食欲. 看着略微有些厌倦的目光.陆子衿问道:“怎么了.这些菜你不喜欢吃.” 妙心看了陆子衿一眼.立马摇头. 陆子衿笑了.拿了一块红烧肉给她:“來.吃这个.这个可是你最爱吃的.” 妙心看着碗里突然多出來的红烧肉.心里却暗自叫苦.可不敢惹陆子衿.只好拿起筷子.咬了口.忍住反胃的冲动.在陆子衿的注视下吃完了整块红烧肉. “我特地吩咐厨子按你的口味做的.好吃吗.” 妙心强扯出一丝笑來.言不由衷地说道:“好、好吃.” 自从公子带她回宅子后.虽让她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妙心却发现吃穿用度、生活习惯大多都不是按照她喜好过的.公子却总是说着事事都是按照她喜好來的.妙心却沒读过什么书、不识得几个字.但也大概明白公子的意思.他是有意将她塑造成他那个故人. 妙心來盛京日子不长.以前从未有人说过她长得像谁.当初百花楼的老鸨说公子是邻国的商贾.既是邻国为何要将她安置在盛京的宅子里. 妙心偷偷看了陆子衿几眼.虽惧怕陆子衿.可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妙心有话想问问公子.不知……该不该问……” 陆子衿抬头看她.笑了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公子所说的那个与心儿长得很像的故人是谁啊.”妙心声细如蚊.眼睛盯着陆子衿的脸.唯恐自己说错.让陆子衿翻脸. 陆子衿沒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沉默了. 妙心以为自己又惹到陆子衿的了.吓得赶紧说道:“心儿不问了.公子不要生气.” 说着.拿起筷子.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红烧肉.张嘴就吃. 良久之后.陆子衿抬起眼.视线迷离.思绪瞟到好远.他说道:“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语毕.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就算是得不到天下.他也要得到她. 曾经他看不透自己的心.或许是他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当萧盈娣嫁进宫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然觉得心中失了什么.当时他以为只是他看到别人幸福时才会有的失落.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对萧盈娣更多的是利用.但随着她对自己态度一点点冷漠.沒有了以前那样的纠缠.他反而不能适应.他开始想念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日子. 随着临盆之日越來越近.萧盈娣几乎是整日躺在床上.除了睡就是吃.陆笙羽每次來倚梅轩看她.都选在半夜她熟睡之后. 怕点灯惊醒她.他总是借着窗外的月光.抹黑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摸到她床边.坐在她床边.即便漆黑的房间里.看不清她的容颜.他也会静静地坐上一个时辰. 前几日陆笙羽将行过登基大典.身为一国之君.已是国事缠身.忙完后.天色已经黑了.用完膳.就來看她. 此刻.他亦是坐在床边.怕惊醒她.他从不碰她.哪怕是抚摸她的脸也沒有.纵使被国事烦扰.满身疲惫.可呆在她身边.他却能很轻松.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沒有解除.眼下她临产在即.他更是不敢让她太激动.只有等到她生下皇嗣后.再同她说清楚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落在床边.看着那张模糊的脸.陆笙羽却忍不住低声自语:“从六岁的时候就与你相识.吵吵闹闹已过了十几年.从沒想过会喜欢上你.如果你不喜欢顺谦王.喜欢的是我该多好.” 屋内昏暗.微弱的月光看不清细微的表情.所以陆笙羽亦沒有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儿眼皮微动. 此时的陆笙羽与白日里那个处理国事不苟言笑、严谨果断的帝王不同.声音里多了些忧伤和无奈:“明知你家道中落.明知你成了落魄格格.明知你万千盛宠已不在.明知你打算嫁给秦南王过安稳日子.可我却一一打碎了你的梦.为了报复你.为了折磨你.为了利用你.却从未想过怜惜你.我这么待你.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找不到理由來挽留你.我只能拿你肚子里的孩子作要挟.你肯定怨我无耻、怨我不守信.可你不知道我只想留住你.如果到时候我不是以一个帝王身份.而是以一个夫君的身份挽留你.你会愿意为我留下.与我共赏山河吗.” 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依旧沒期望能得到沉睡的人儿的回应.也正是因为得不到回应.知道她听不见.他才敢说出那些他平时说不出口的话.才敢对她吐露自己的心声.身为帝王.是至尊无上的;身为夫君.是可厮守终身的.然而身为帝王的同时.又想成为她的夫君.他却开始顾及太多.他怕她的拒绝.曾经他们之间怎么样.天下人都知道.当初他娶她.整个凤昭国的人都觉得这是一桩荒唐的婚姻.但人们在议论其荒唐过后.却都能猜出这并不是单纯的婚姻.就连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他沒想到曾经那般憎恨的人.在多年后.却会爱上她. 感情的事.难以琢磨.却也难以把握. 面对她时.爱在心口难开.只有在她听不到、看不见的地方.他那些在白日里积聚的思念和情愫才能在夜里开出鲜艳灿烂的花朵. 听到房门轻声合上的声响.躺在床上的萧盈娣缓缓睁开双眸.一滴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可她的嘴角却微微弯起.笑意虽浅.却真. ------------ 第110章 挣扎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新皇登基.前段时间又产生了动乱.凤昭国内外并不安稳.好在如今祁荣已死.边境的局势也被叶非凡给平定了下來.因为陈年旧事.这些年陆笙羽与叶非凡之间存有误会.此次叶非凡愿放下个人恩怨.以国家为重.身为君王的陆笙羽也是个爱贤之人.所以边境平定后.他便将叶非凡召回盛京.决定封他做大将军. 批阅完一摞奏折.陆笙羽都会停下來休息会.手臂撑着脑袋.手指揉着眼皮.缓解眼睛酸涩疼痛.待到眼睛舒服些.才睁眼.入目便是一杯茶.如往常一样.端起茶饮了一口.然而仅仅只是这一口.却让陆笙羽怔愣地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萧盈娣那张脸.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看着她许久却不说话.反而是萧盈娣嘴角带笑说道:“我拿了菊荌花做茶引子.听说这个可以缓解疲劳.” 听到真人的声音.陆笙羽这才自怔愣中回神.撇來实现掩饰掉眼中的窘迫.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再回眸时.他面容依旧淡淡.只说了声:“恩.感觉不错.的确舒服不少.” 殿内安静下來.反而显得极不自在.萧盈娣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也不离开.像是在等待着陆笙羽说些什么.可陆笙羽内心却是纠结万分.一遍遍地打着腹稿.却总是不满意.半晌之后.说出來的却是:“你如今已近临盆.端茶之事你差碧珠过來就是.不用特地來一趟.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萧盈娣嘴角的笑意在他最后那句话出口时僵住了.“恩.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萧盈娣此番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昨晚听到陆笙羽的一番话.今日才特地过來的.以为他会对她说些什么.谁知竟是事事担心着孩子. 心里有些來气.转身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醒:“昨晚你说的那些话..”她又转过身子.见陆笙羽睁大着双眼看着她.她又继续说道:“我都听见了.” 说完.就转回身子往门外走. 陆笙羽的脸却是从震惊中转为尴尬.又从尴尬中转为窘迫.來來去去.他的脸色在红白中交替转变.倒有几分滑稽. 而就在萧盈娣去找陆笙羽的空档.回京沒几日的叶非凡今日被陆笙羽召进宫.想着许久沒见到萧盈娣了.便忍不住去了倚梅轩.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想念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但对于冯雪.他依旧是挂念的. 叶非凡本打算先见萧盈娣.再拿她做挡箭牌去见冯雪.谁知去了倚梅轩.宫里的宫女却告诉他.萧盈娣出去了.正打算回去的时候.碰巧见到冯雪和春娇从萧盈娣的房间内出來.鬼鬼祟祟的两人转身见到叶非凡的那一刻.两人吓得脸都白了. 叶非凡走过去.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我......”冯雪吓得口齿不清晰.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沒说第二个字. 她暗地里拧了下春娇的腰.春娇吃痛地蹙起眉头.春娇眼神闪烁.语气里亦是底气不足:“娘娘和奴婢是端、端了安胎的汤药过來给嫡福晋喝、喝罢了......” “对对对.”冯雪忙不停点头. 叶非凡心下疑惑:“那你们在怕什么.” “沒有啊.”春娇强扯笑意.装作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非凡哥哥.我和春娇只是觉得好久沒见你了.突然见你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罢了.”冯雪一面撒娇.一面挽起叶非凡的胳膊.一声哥哥.又身为娘娘以“我”自称.无一不是在跟叶非凡套近乎.而叶非凡毕竟对冯雪有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叶非凡也不例外. 冯雪娇羞的声音让他整个身子酥软了.方才的疑惑烟消云散.过后冯雪又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大记得了.只知道他回神时.美人已经离去. 叶非凡想着陆笙羽还等着见他.于是不再多想.片刻不再多留.疾步往议和殿而去.叶非凡走后.沒多久.萧盈娣就回來了.两人恰巧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错开了小路.因而错过了相见. 回到倚梅轩.就听到宫女禀告说叶非凡來过.萧盈娣已经很久沒见到叶非凡了.他那痞样总是让她忍不住想笑.萧盈娣自小无兄弟.她早已将叶非凡当做自己的哥哥一般.所以算得上是亲人.谁知难得见一次.却错过了.但听说叶非凡被陆笙羽召回京后不会再远调.萧盈娣心里才算是欣慰些.只要他在京.想见自会有机会. 上次陆笙羽和叶非凡相见.他是太子.他是臣子.他们亦是情敌;再见时.他是皇帝.他是臣子.叶非凡对陆笙羽却少了憎恨.对冯雪虽无法立即淡忘.但也明白他和她之间终究无可能.就像他阿玛当初跟他说的.叶家和冯家立场不同.叶家世代忠君报国.冯家却有心叛乱.家族已是敌对.儿女情长自是不可长远. “臣叩见皇上.” 陆笙羽扬了扬手:“起來吧.” 陆笙羽和叶非凡打小就认识.只不过年幼时因为叶非凡与萧盈娣走得比较近.所以他和叶非凡自然要生疏一些. 陆笙羽对身旁的永清说道:“给叶将军赐座.” “嗻.” 待到叶非凡坐着.陆笙羽才说道:“此次朕召你进宫只是想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 “臣不解.” “朕知道你喜欢雪嫔.但当时祁荣和冯敏有心谋反.为了大局.朕不得不夺你所爱.” 当初陆笙羽娶冯雪的时候.叶非凡的确想过他是想要报复他.但后來经过这么多事情.他明白了很多.男儿自当以国家为重.只要国安才能家平.而冯敏确实与祁荣合伙谋反.所以他如今对陆笙羽并不怨恨. “这些臣都懂.臣虽说不能彻底忘记娘娘.但臣却不会再对娘娘有任何非分之想.皇上所做的.臣并无半分不满.反而是臣当初年幼无知.以下犯上.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按照凤昭国的惯例.冯敏和祁荣一家本该株连九族.朕念及未出世的孩子.只处置了祁荣和冯敏二人.也算是为朕的皇儿积德.”本來冯雪理应被打入冷宫.因着萧盈娣求情.陆笙羽才给了她一个空头衔.安置在幽兰苑.却与冷宫女人无异. “皇上宅心仁厚.皇子必定鸿福齐天.” 陆笙羽笑了笑.看了叶非凡许久.才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呆在边境.可听到什么传言.” 叶非凡抬头.看着陆笙羽那双锐利的双眸.想必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所以叶非凡也不打算隐瞒:“是听到些.” “哦.是吗.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陆笙羽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凝重. “也沒什么.”叶非凡低垂眸子.显得有些顾忌. 自湛王爷在盛京发起叛乱.边境便是人心不稳.企图趁机使得凤昭国动荡不安.好坐收渔翁之利.至于背后的造势者是谁.虽沒查明.但他已知道大概.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时候.与此同时.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在边境乱传.纵然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能主宰人性命.而他也极力抑制流言传出.却堵不住悠悠之口.况且边境离盛京距离甚远.他自然会派人去盯着那边.那边传出些什么话.他也知道.所以他才在叶非凡回京沒几天就急着召他进宫. 心中即便有了答案.陆笙羽还是会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难不成他们在说朕的坏话.” 叶非凡讶然抬头.看着陆笙羽嘴角笃定的笑意.他才回道:“皇上圣明.果然诸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确是听到些关于您的传言.” “他们在说朕什么.” “这......”叶非凡迟疑了会.见陆笙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他才道:“是关于您和睿王爷的事.” “恩.说什么了.”陆笙羽面色无异.想必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说睿王爷的死跟皇上有关.” 陆笙羽凝眸思量.当初只有睿王福晋撞见了他抱着受伤死去的睿王爷.而睿王福晋疯癫.呆在睿王府.况且她心系萧盈娣安慰.她是不可能将流言传出去.难道当时还有人看到.不管怎么样.这世上一心想要让他无法登上皇位.且希望他和萧盈娣关系恶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顺谦王. 看着陆笙羽陷入沉思.叶非凡说道:“臣觉得.不管皇上和睿王爷的死有沒有关系.皇后娘娘都必须知道睿王爷已死的消息.” “暂时不要告诉她.” “可这样不是欺骗娘娘吗.皇上应该很清楚娘娘和睿王爷的感情才是.臣认为与其让娘娘自己知道.不如直接去告诉娘娘.或许还能得到谅解.” 叶非凡此前要见萧盈娣就是要跟她说这些.无奈沒有见到她人.这才作罢.如今细想下來.陆笙羽亲自去说.比他去说要好得多.毕竟他也是道听途说.不清楚其真实情况. ------------ 第111章 奇异香囊 对于睿王爷的死陆笙羽早在睿王福晋当着萧盈娣的面抵触他的时候他就有想过要说只是当时他太子之位并不稳固需要别人支持若是真说出去信他是无辜的倒还好就怕祁荣等人借机造谣让他扣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当时对他疑心的皇上自然是不会器重他百姓亦是不会拥戴他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都沒有说眼下更不能说了 “皇后如今就快生产了最受不得刺激等她诞下皇嗣朕自会跟她解释清楚”陆笙羽看着叶非凡“你不会传出去的吧” 叶非凡性子冲动好在他沒有提前见到萧盈娣不然他真的会酿成大错所以叶非凡信誓旦旦得回道:“臣定当守口如瓶” 陆笙羽悬着的心才落定挥了挥手:“恩沒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从椅子上起身行着退礼:“臣告退” 叶非凡走后沒多久却见倚梅轩里的一宫女急急跑过來神情慌张闯进议和殿连礼仪都忘了就跪下來说道:“皇上不好了娘娘她大出血了” “什么”陆笙羽惊得从椅子上起身随后叫上永清就急冲冲地往倚梅轩而去 倚梅轩里几位太医都进去了宫人们见陆笙羽过來急忙行礼陆笙羽却是看都沒看他们一眼随手抓了个宫女斥责道:“娘娘怎么会大出血朕不是特意嘱咐你们好好照顾她的吗” 陆笙羽黑着一张脸黝黑的眸子迸射出怒意寒流充斥在整个倚梅轩宫女太监们个个吓得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那个运气不佳的宫女被陆笙羽冷声质问支支吾吾了半天抖着声音小声回道:“奴、奴婢也不知道一直都、都是碧珠近身伺候着娘娘回來后就说困了想、想睡觉碧珠便伺候娘娘睡下了奴婢们都在院子里干活听到碧、碧珠叫唤奴婢才知、知道的” 陆笙羽在屋外來回踱步紊乱的思绪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脑海中闪过上次贤妃流产的事好在上次虽失去了孩子却是保住了大人性命可宫里因小产而母子俱损的事情也沒少发生陆笙羽越想越烦躁唯恐真出什么意外可他再怎么急房门紧闭他也不能帮些什么忙 时间一瞬间缓慢下來陆笙羽真觉得是煎熬视线不停地投向房门却总是沒有任何开门迹象反而是屋内的一声声凄惨叫声让他心疼 永清在一旁劝慰道:“皇上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房门总算是开了陆笙羽凑过去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啼他喜出望外不等太医禀告情况就匆忙跨进屋内看着碧珠怀里抱着一个沾满血液的婴儿他脚步缓了下來迟迟沒有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当爹明明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可还是觉得很突然他怔怔地看着用布包裹的孩子视线片刻都不曾移动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想触碰那孩子却又怕是梦怕一触碰就会碎了 碧珠认识陆笙羽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陆笙羽露出这样的表情呆愣的模样总让人觉得想笑格格看到兴许要偷笑了只可惜生下孩子还沒來及看他一眼就昏过去了 碧珠终是忍不住心里的喜悦了说道:“恭喜皇上娘娘生下的是个小皇子呢” 陆笙羽这才惊觉不是梦喃喃道:“是吗來给朕抱抱” 碧珠并未给他而是说道:“小皇子身上都是血还沒來及清洗了奴婢给小皇子洗净身子再给皇上送來” 陆笙羽点了点头视线移到萧盈娣身上时眉头却蹙了起來:“娘娘她怎么了” 碧珠微微一笑:“娘娘许是累了所以睡着了” 说着碧珠抱着小皇子就往外走 陆笙羽坐在床边看着苍白的脸蛋一脸憔悴那双凛冽的眸子如同冬雪一般化成了水满眼疼惜 从房间里出來太医还守在门外并未离开陆笙羽的脸上少了方才的柔情清冷的目光判若两人:“皇后娘娘这几个月都好好的前几日你们过來诊断也说胎儿健康既然如此怎么会突然小产” 虽然现在母子都平安无事但陆笙羽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因为此事蹊跷太多宫中争斗向來不断但涉及到萧盈娣和皇子生命安危陆笙羽不能不查眼下他刚登基沒多久因着萧盈娣身子不便并未对她举行册封皇后大典也并未将她搬离倚梅轩但整个凤昭国谁不知道她是皇后却有人敢明目张胆地陷害皇后胆子未免太大了点 太医个个垂首满腹冤屈道:“臣等不敢欺瞒皇上一直以來皇后和皇子都安然无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的房内会有麝香” “麝香” “是麝香有催产堕胎之效这才是导致皇后娘娘小产的根本所在” 陆笙羽随即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冷声问道:“皇后娘娘房里怎么会有麝香” “这”宫人们吓得各个面容惨淡面面相觑过后便都是一脸委屈:“奴才们不知道还请皇上明察” 陆笙羽眯起眸子脸上尽是不悦:“既然不知道那都给朕关起來什么时候想起來了什么时候出來” “皇上奴才们冤枉啊” 倚梅轩里的这些个宫人早些时候对萧盈娣就不上心里外若沒碧珠贴心照料着谁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宫人们会这么对萧盈娣陆笙羽承认其中有他一部分原因但那也是最初谁知那些宫人懒散成性他早有撤换他们的意思只不过诸事繁忙竟给耽搁了 宫人们正要被带下去却听得一个宫女叫嚷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麝香是谁放进娘娘的房里的” 陆笙羽一抬手侍卫松开了那宫女只见那宫女爬到陆笙羽面前跪着垂头说道:“今早正好是奴婢当差碧珠陪着娘娘出去沒多久奴婢就瞧见叶将军过來了说是要找娘娘奴婢对叶将军说娘娘不在叶将军却执意要去娘娘房里等她可他进去沒多久就出來了奴婢当时也沒多想就送着将军出了门” “那你方才怎么说不知道” 那个宫女怯弱地小声回道:“皇后娘娘和叶将军的关系很是要好是而关于他俩的传言更是不断奴婢怕说出去对娘娘的名声不利” 陆笙羽抬眼扫视了一眼其他宫人问道:“你们呢就她一人看见了” 其他宫人们皆是垂着头不答话 陆笙羽听着宫女的说辞却是不信:“你既然这么说朕就召叶将军过來对质” 叶非凡与萧盈娣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害她而这倚梅轩里來往的人那么多为何那宫女偏偏一口咬定麝香是叶非凡放的有时候太过指定性的证据反而充满着嫌疑 而低垂着头的宫女听到陆笙羽要去传召叶非凡她吓得脸惨白惨白的双眸瞪得老大神情闪烁手指更是紧紧抓着地尽显不安 沒多久叶非凡就赶來了陆笙羽问了他关于麝香的事让陆笙羽意外的是叶非凡竟然承认了而且他竟也说出那装有麝香的香囊是从不眠巷里的姑娘身上顺手拿走的陆笙羽派人召叶非凡过來时并未对他谈及麝香装在香囊里叶非凡却说出了香囊一事况且青楼里的女子怀上孩子倒也正常她们拿麝香堕胎也并不奇怪所以若说真与他无关却也是说不过去的 叶非凡还怕陆笙羽不信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说道:“皇上不信可以看看臣这里还有一个” 陆笙羽向身旁的太医示意了一下一个太医从他手中接过不及太医凑近细嗅麝香浓郁的香气已是扑面而來这个太医又将香囊传给其他几位太医众太医嗅过之后异口同声地说道:“皇上此香囊确实含有麝香” 陆笙羽扫视一眼与萧盈娣房里的那个香囊竟是一样的可陆笙羽始终无法相信叶非凡会这么做所以他直盯着叶非凡的眸子问他:“你为何要在皇后娘娘房里放含有麝香的香囊你难道不知道麝香会致使堕胎吗” 叶非凡徐徐回道:“臣当然知道这麝香能使人堕胎但臣不知道这香味竟是麝香的气味前几日臣去不眠巷找姑娘们喝酒醉后便顺手拿走了她们身上的香囊臣觉得这香味持久又好闻且了解娘娘不喜爱胭脂水粉的俗气便想着送皇后娘娘一份香囊当做见面礼兴许会喜欢谁知酿成大错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叶非凡说的字字清晰句句都很在理似乎是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使得陆笙羽都不得不信他的话 ------------ 第112章 对质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叶非凡此番一说.陆笙羽也不好治他的罪.毕竟是不知者无罪.可他已经决定要追究了.眼下若是放过了叶非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实在有损龙威.正在陆笙羽踌躇着该如何处置叶非凡的时候.忽听得身后的门打开.只见碧珠搀扶着萧盈娣走了出來. 小产过后.萧盈娣身子虚的很.面色惨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陆笙羽赶紧过去拥着她.低头看她时.满眼都是疼惜:“你刚小产.身子还未调养过來.怎么下床了.” 萧盈娣看了叶非凡一眼.才对陆笙羽说道:“皇上能否给臣妾一个面子.” 且不说陆笙羽对萧盈娣的感情.就说她为他产下一个皇子.他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恩.你说.” “此前叛乱.叶将军功不可沒.臣妾与叶将军打小就认识.他对臣妾绝无危害之心.想他也是无心之过.不知者无罪.还请皇上饶恕叶将军.” 陆笙羽正愁不知怎么办.谁知萧盈娣竟是无意间为他解了围.他自然是顺势说道:“既然皇后都那么说了.朕也就不计较了.”陆笙羽停顿了一下.看着叶非凡又道.“虽是无心.但到底是险些害了皇后和皇子.还是要罚的.即日起.克扣你半年俸禄.” “谢皇上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叶非凡松了口气.抬眸时.却见萧盈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然而此时的他却本能地移开了视线. 正因为叶非凡的闪躲.反而让萧盈娣更加觉得他心虚. 陆笙羽还有折子沒有批阅完.就匆忙离开了.此时.房间里只有叶非凡和萧盈娣两人.叶非凡心里对萧盈娣有愧.所以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打破沉寂. 萧盈娣闭着眼.轻轻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虽然宫人们已经处理过了.但麝香的香味还是能闻到.萧盈娣兀自赞叹道:“这香囊可真香.不过放了一会儿.就满屋溢满香气.”随即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叶非凡.问道.“叶将军可闻到了.” 叶非凡抬起头.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沒说. 萧盈娣明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嗔怪道:“你在外行军打仗几年.倒是快要把我忘了.说什么好妹妹.结果连我的喜好都忘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偏爱菊荌吗.若真是有心來讨好我.送一盆菊荌便是.何必偷了不眠巷里姑娘们的东西來充数.” 萧盈娣略带撒娇和责怪的语气.让叶非凡愣住了. 萧盈娣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挺会说的吗.打仗可是打傻了.” 叶非凡心知萧盈娣有意缓解气氛.他随即走到萧盈娣身边坐下.露出他常有的痞笑.完全不将宫中礼仪放在心上了.对她眨了眨眼睛道:“哪能啊.只是你长得越來越漂亮了.这凤昭国里论姿色.你若是要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我这不是看到如此倾国佳人.而惊艳住了么.” “你倒是会说话.”萧盈娣瞪了他一眼. 叶非凡嘿嘿直笑:“你现在可是皇后.我岂敢不说些好听的.讨好一番呢.” 萧盈娣看着叶非凡这样.久违的亲切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很庆幸.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有这么个以哥哥的身份支撑她. 叶非凡看着萧盈娣渐渐沉默下來.他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散去.而是握住萧盈娣的手.满眼愧疚:“盈娣.今日的事.对不起.” 萧盈娣面色略微一僵.并不打算把过去的话題扯出來.又笑了笑:“你若真是觉得对不起我.那明儿个进宫的时候.去睿王府给我摘几株新鲜的菊荌花來赎罪好了.” 叶非凡立刻朗声道:“是.臣明儿个一定來赎罪.” 萧盈娣作势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现在身子乏得很.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叶非凡刚出倚梅轩就见冯雪和春娇匆匆忙忙往这边疾奔而來.神色紧张.尤其是冯雪整张脸蛋白地跟纸似的.还一个劲地对身后的春娇催促道:“快点.春娇.” 冯雪再一回头.却看到叶非凡站在跟前.冯雪不由得慢下脚步.眼珠子闪烁.心却是悬着的. 叶非凡走到冯雪面前.突然对她一笑:“雪嫔娘娘这么慌张做什么.” 冯雪始终不去看他.敷衍一笑:“沒.沒什么.只是听说皇后娘娘小产了便急着去探望罢了.既然叶将军出來了.想必皇后娘娘沒事了.那本宫就回去了.” 冯雪刚要转身.就被叶非凡给拦住了.他挡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让她越发觉得心虚.“叶将军.这......这是干什么.” 叶非凡看了她一会.才痛心地说道:“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我能帮得了这一次.却不一定能帮得了你下一次.” 即便是叶非凡将话说得够明显了.冯雪却还是嘴硬不肯承认:“本宫不明白叶将军在说什么.” 叶非凡看着如今的冯雪.觉得好陌生.在他记忆中.冯雪是那么的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心口不一的女人了呢.这皇宫真是个染缸啊. 叶非凡这次自愿帮冯雪并沒有打算让她感激他.但她的态度却让他失望极了.他将袖子里的香囊拿出來.递给冯雪.淡淡说道:“这香囊是臣在不眠巷的姑娘那里拿來的.本是拿了两个.一个送给了皇后娘娘.这个就送给雪嫔娘娘您吧.” 冯雪看到那香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震住了.迟迟沒有反应.就连春娇也是吓得退后一步.半晌过后.冯雪才颤抖着手指缓缓接过.看着叶非凡.讶然地问道:“你跟皇上说香囊是你在不眠巷的姑娘那里弄來的.” 叶非凡扬嘴一笑:“是啊.” 听他这么说.冯雪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定了.倚梅轩里的那个宫女是她买通好的.所以她早上才得以偷偷进入萧盈娣的房里.只是沒想到陆笙羽会追究下來.且那个宫女为了不出卖她.而将事情牵连在叶非凡身上.冯雪想着叶非凡现在很受陆笙羽器重.应该不会继续追究.谁知竟然把他叫进宫來对质.如此她才会吓得在幽兰苑里坐不住.而往倚梅轩赶.唯恐叶非凡说出自己.如今看來.叶非凡不但沒有说出她.反而替她顶了罪.冯雪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看着叶非凡渐渐走远的背影.冯雪却是叫住了他:“叶将军.” 叶非凡并未转身.只是偏了下头.等着她说话. “叶将军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耻.” 这次叶非凡转过了身子.看着冯雪苦恼的模样.他说道:“娘娘懂得悔悟就不晚.” 冯雪抬眸.眼中多了些期盼:“那么.你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本宫吗.” 叶非凡淡淡一笑:“您是娘娘.臣不敢讨厌娘娘.” “是吗.本宫在这宫里还真的有身份吗.”冯雪凄凉一笑后.看着叶非凡说道:“这皇宫太折磨人.往往走进这深宫大院里.想要明哲保身已然是身不由己了.” 叶非凡却不以为意:“这世间只有被名利所束缚的人才会变得面目可憎.左右人的不是这四方红墙.而是人心.” 冯雪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可后宫里的女人所做的不就是要得到皇上的心吗.身为女人.将心思放在夫君身上.这也有错吗.” 叶非凡摇了摇头:“沒有错.只是娘娘用错了方式.” “本宫真的沒有办法了.....”冯雪缓缓垂下头.声音也是渐渐小了下去. 叶非凡看着她低垂着头.身后空旷的冗长甬道衬得她更加形单影只.他想要拥她在怀.可是不能.她是天子的女人.身为臣子.碰不得. 再抬起头时.冯雪的神色恢复如常.只是红通通的眼睛证明她方才哭过.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纨绔子弟.身后的夕阳将他整个身子包裹住.是那么伟岸.“如果有机会让你带我走.你会..” “娘娘.”叶非凡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在这皇宫.有些话是说不得.所以他急忙打断她的话.蹙起眉头.冷声提醒她:“娘娘莫要跟臣开玩笑了.” 看着他表情凝重.冯雪强颜欢笑:“罢了.是本宫多想了.” “如果娘娘沒有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嗯.” 叶非凡的身子在夕阳的霞光下越走越远.越來越模糊.最后融进光圈里淡化.冯雪幽幽叹了口气.问身后的春娇:“春娇.你会不会觉得本宫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 向來嘴巴伶俐的她.第一次沉默了. 正因为春娇出乎意料的沉默.让冯雪知道.就连春娇都觉得她走错了.可她当时喜欢陆笙羽啊.况且当时陆笙羽那么讨厌萧盈娣.她以为萧芷柔与他沒有结果后.与萧芷柔性情如此相似的她.一定会得到陆笙羽的心.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在做萧芷柔的影子.跟萧芷柔一样的温柔.跟萧芷柔一样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常跟萧芷柔黏在一起.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陆笙羽的关注.在陆笙羽提出要娶她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俘获了他的心.为此她不惜背叛自己的阿玛.背叛亲情.可到头來却是她阿玛命赴黄泉.而她成了有名无实的雪嫔. ------------ 第113章 和睦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冯雪颓然地转过身子.却看见碧珠站在倚梅轩门口.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萧盈娣斜躺在榻椅上.虽说是春天.天气日渐暖和.但刚小产.所以她身上还是盖着薄薄的被毯.她低垂着头拨弄着小指上的护甲.悠然自得的模样却让冯雪忐忑不安.如坐针毡.时而抬眼瞅一瞅萧盈娣.又时而不安地偏头与身旁的春娇对视几眼. 碧珠端了茶水进來.为两人分别斟满了一杯茶.随即萧盈娣对碧珠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碧珠恭顺福了个身.就行退礼离开了. 萧盈娣特地瞅了春娇一眼.冯雪已是猜到她的意思.遂说道:“春娇.你也出去吧.本宫和皇后娘娘要说会子话.” 待到春娇走后.萧盈娣才俯过身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见冯雪不动.萧盈娣浅浅一笑:“这茶香甜可口.妹妹不尝尝.” 冯雪僵硬地笑了笑:“不了.臣妾不渴.” 萧盈娣放下茶杯.抬眼看她:“妹妹不会是担心本宫在里面放了毒吧.” 萧盈娣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但冯雪却如同被人揪住了尾巴一般.有些激动.神色瞬间变得古怪:“怎么会呢.臣妾沒这么想.”说着.快速端起茶杯.就将茶一饮而尽. 萧盈娣细细打量她许久.随口问道:“妹妹讨厌本宫吗.” 从冯雪进屋的那一刻起.萧盈娣对冯雪便是自称本宫.虽说是一口一个妹妹.但明显可以听出两人之间变得生疏了. 冯雪明白萧盈娣对她的态度.但她不明白萧盈娣为何会突然这么问.抬眸却见萧盈娣正看着她.她反而是心虚地躲开了.不安充斥着她整颗心.从小就认识的两人.就算有些年沒有联系.但冯雪还是了解萧盈娣的.关于她的传闻.即便是身处闺中.也能听到一二.不说现在她是否改变性子.就说以前.她盛宠在身.何时将人看在眼里.连皇上都免不了被她羞辱过.何况是害她差点失去孩子和性命的自己呢. “怎.......怎么会........”冯雪的声音里透着忐忑.隐隐还能听出颤抖. “那妹妹为何要害本宫呢.” 萧盈娣话音刚落.冯雪立马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下一刻便跪在了萧盈娣面前.哭诉道:“臣妾知错了.臣妾当时..”眼珠子四下打量.脑子飞快转动却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是春娇.是春娇给臣妾出的主意.是她唆使臣妾将装有麝香的香囊放到您房里的.臣妾不是有意的........” 看着冯雪眼里的泪珠滚滚而落.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实楚楚可怜.但萧盈娣觉得她更多的可悲.春娇于冯雪.就好比碧珠于她.冯雪却将过错推给春娇.着实让她寒心. “本宫可沒问你香囊的事.” 经萧盈娣这样一提醒.冯雪瞬间醒悟过來.但为时已晚.睁大双眸.身子瘫倒在一侧.很明显萧盈娣是在套她的话.而她因为紧张.竟自己招了. 其实冯雪即便是不招.萧盈娣心中也明白.叶非凡就是再糊涂.他不至于辨别不出麝香的气味.何况皇上还未细究.叶非凡想也不想地便一口承认了.思考不为自己辩解.多有为他人避嫌之疑.方才叶非凡也莫名对她说对不起.她便猜出叶非凡是为了保冯雪.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冯雪早已不是心肠那般仁慈的人了.这点委实让人觉得可惜. “雪儿.当初我们两个是同一天进宫的.你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萧盈娣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本宫还是跟当时一样.无心与你争宠.本宫一直当你是妹妹.如同芷柔一般的妹妹.本宫以为我们会跟历代后宫里的女人不同.我们不会为了圣宠、为了权势争锋相对、明争暗斗.可是为什么你变了.” 冯雪本來还满心恐惧.但听到萧盈娣提起过去.冯雪心中更多的是怨气.她抬起头.看着萧盈娣:“你说过不会跟臣妾争宠的.可事实呢.事实是你怀了皇上的孩子.臣妾却是渐受冷落.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皇宫.会将皇后之位让给臣妾的.可结果呢.结果是你做了皇后.而臣妾却只是有名无实的雪嫔罢了.”冯雪露出讥笑.“皇后娘娘.是臣妾当初错信你了.” 萧盈娣当初的确承诺过冯雪这些事.毕竟当时她沒想过自己会喜欢上陆笙羽.也沒想过陆笙羽会对自己改变态度.以他当时仇恨自己的态度可见.她不会再宫中久待.然而事实却总是出乎人意料.所以对于这一点.萧盈娣对冯雪觉得很抱歉.她就算是怨她、恨她.但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你才想要杀了本宫和肚子里的孩子.” 冯雪已经承认香囊的事.现下萧盈娣这么问.她除了沉默.无法再做其他回应. 看着冯雪的默认.萧盈娣脸上露出怒色.声音有些激动.同时眼中尽是对她的失望:“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狠毒.本宫的孩子是无辜的.你知不知道今天若是沒有叶将军替你担着.你早已被处置了.” 后果的严重性.冯雪是知道的.所以她的头低得更低了.许久过后.才听得冯雪的声音传來.很小很轻.还参杂着浓浓的惧怕:“臣妾知错了.......” 听着她带有哭腔的话语.萧盈娣的心不由得软了.这皇宫本來就是个大染缸.要想保持自己最初的心.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冯雪会变成这样.倒也合乎常情.她知道冯雪本性不坏.也是她最近的确太受宠.冯雪长时间独守空房.遭冷落而有异心是难免的.萧盈娣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闭着眼.重重叹了口气:“本宫说过不与你争宠.如今这话依旧算数.本宫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好话的.本宫希望我们可以做姐妹.而不是敌人.你懂吗.” 萧盈娣的话让冯雪眼睛一亮.立刻磕头道:“谢皇后娘娘仁慈.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萧盈娣抿了抿嘴角.说道:“恩.你回去吧.” 陆笙羽來倚梅轩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萧盈娣正侧躺在床边.逗弄着怀里的皇子.陆笙羽进來瞧见他们.面上难掩喜色.疾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躺在萧盈娣怀里的皇子许久.他才说道:“这孩子眼睛真好看.”顿了一下.他抬眸看向萧盈娣.笑道.“像你.” 陆笙羽甚少夸萧盈娣.几乎是沒有.此刻听到他这样间接的夸赞.萧盈娣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陆笙羽勾起手指.轻轻触碰小皇子的脸蛋.只见小皇子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看.即便只是这样.陆笙羽已是喜欢得不得了.他问道:“你说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 萧盈娣目光柔和.满是母性慈爱:“臣妾听从皇上的.” 陆笙羽抬头.细细思量了许久.又蹙起眉头.摇了摇头:“朕得好好想想.”随即又偏头看着萧盈娣.握着她的手.脸上渐渐染上晕红.眼神也变得极其不自然.他轻咳一声后.说道:“此前你说身子不便.不愿搬离倚梅轩.可如今你已诞下皇嗣.又身为一国之母.住在这个地方已然是不合适的.下个月朕便为你举行皇后册封大典.同时也要为皇子满月大摆筵席.你觉得意下如何.” 陆笙羽看着她.内心却很是紧张.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要为她举行册封大典.除了想要让凤昭国的百姓知道她是皇后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将她留在宫中.心里虽是急切.可他却不打算强迫她.他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本來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却觉得很漫长.看到她点头后.他几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陆笙羽的双臂抱得很紧.但萧盈娣却是一点都不会觉得难受.就算他抱着她什么都不再说.但她什么都懂.有时候相爱中的两人就是这样.不需要多说什么、不需要多做什么.有时候只是一个对望.亦或是一个拥抱.就能窥探到对方的心. 然而美好到有些让人觉得不真实的时候.往往总会有意外发生.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天不遂人愿吧.不过这些已是后话.此时的两人又怎么会知晓呢. 突然.一声声哭啼声在两人之间传出.陆笙羽松开萧盈娣.低头只见小皇子躺在床上哭得很是厉害.可他们分开后.小皇子却慢慢停止了哭泣.睁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他们两人.陆笙羽一面轻擦小皇子脸上的眼泪.一面打趣道:“你可是吃醋了.怪皇阿玛和皇额娘冷落你了.” 小皇子抬起手臂乱挥.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却是逗弄得萧盈娣和陆笙羽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这样和谐的一家三口.这样和睦的画面.美好而温馨.却终是要成为两人中最怀念的日子. ------------ 第114章 毒不过人心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萧盈娣看着陆笙羽面上难掩的笑容才说道:“皇上今儿个去幽兰苑歇息吧” 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渴望得到夫君的宠爱会将夫君推到别人的怀中萧盈娣怕是第一人了 陆笙羽愣了愣随即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你这是在赶朕走吗” 萧盈娣垂下眼眸:“臣妾不敢只是臣妾刚小产身子欠安怕是无心伺候皇上况且皇上有些日子沒去幽兰苑了这宫里最忌讳专宠臣妾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陆笙羽想了想觉得萧盈娣的话不无道理凤昭国历代受到专宠的女子哪一个有好下场说近点颜妃和贤妃都曾宠冠后宫她们都是他的至亲可一个莫名失踪、杳无音讯一个自缢于宫中他这几日总是往倚梅轩跑坊间已有传闻说她是红颜祸水若继续独宠她一人势必会引起众人不满 所以陆笙羽又看了看小皇子一眼道:“那朕先走了明儿个再來看你” 自那后陆笙羽并不常往倚梅轩跑时常也会去幽兰苑冯雪对萧盈娣心存感激闲着的时候也会來倚梅轩和萧盈娣说说话两人似乎并未因香囊之事而互生嫉恨反而相处融洽 眼看着离小皇子满月之日越來越近萧盈娣便搬进了新寝殿凤鸣宫冯雪也离开了幽兰苑去了椒兰殿 当一个人太过风光的时候却往往最容易招妒忌特别是亲姐妹萧芷柔本在抚琴心里顿时一阵烦躁手臂一挥古筝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响吓得屋子里的两个丫鬟都抖了下身子 萧芷柔从椅子上起來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出房门看着简朴的房屋心里极其不甘名义上是顺谦王府可王府里的屋舍和布置哪里有王亲的气派就连秦南王府都比这里强就因为是不受宠的皇子所以当初建府的时候处处低调不敢太过张扬是而吃穿用度也是跟地方官员无异 眯起双眸眸中露出狠厉的目光同样是格格为什么嫡庶之分就有这么大的差异凭什么萧盈娣能获得那么多男人的心而她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凭什么萧盈娣能坐上皇后之位并且诞下皇嗣而她却只是个平凡的顺谦王福晋皇后之位本该是她的她好怨真的好怨为何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为何她身为庶女就要处处挡在萧盈娣的前面 萧芷柔沉浸在对萧盈娣的愤恨中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走到陆子衿的书房门外对于陆子衿她沒有爱只是将他作为这辈子的依靠而这个依靠心里装着的还是萧盈娣多么讽刺多么好笑不管是她爱过的男人还是她赖以慰藉的男人都把心留给了萧盈娣萧盈娣到底有什么好 “王爷你好讨厌……” 一声女子的娇羞声从书房里传來让萧芷柔的思绪瞬间回转这声音好熟悉…… 强烈的危机意识让萧芷柔忍不住放下正要敲门的手站在门外偷听她嫁给陆子衿这么多年陆子衿从未娶妾即便如此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如同水一般清淡要是王府里多个女人进來她的嫡福晋地位就真的不保了 当初陆笙羽的身份沒有公开她便以为他只是阿玛在外的私生子对他自然是不会有所寄托恰巧太后将她许配给陆子衿被封得王爵跟陆子衿在一起她至少是福晋人往高处走她和她额娘寄人篱下那么些年自然是想出人头地的所以她毅然选择了陆子衿这是她拿一生打的赌如今沒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她怎么能输 “王爷您上次答应妾身的事还作数么”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唤醒萧芷柔的记忆可萧芷柔虽觉得这声音熟悉却始终也想不起來 “哦本王说什么了”陆子衿的声音不似平日那样温柔反而有些嘶哑语气充满了挑逗 “王爷……”拖长的婉转尾音使得一声王爷叫得魅惑极了“妾身在皇后娘娘新婚那日放您进的睿王府您当时承诺过妾身事成后便迎娶人家为侧室的难道您忘了么” 萧芷柔站在门外身子僵硬半晌过后手指慢慢握紧死死揪着衣摆 陆子衿嘴角挂着笑沉默不答 那女子又是撒娇地摇晃着他的胳膊:“王爷……您可不能食言呐” 陆子衿轻笑一声:“你这么做不怕有一天被皇后娘娘撞见她会怎么想你么” 那女子轻哼道:“撞见又如何在皇后娘娘眼中也只有碧珠与她最亲罢了我进府不比碧珠时间长不是同娘娘一起长大的娘娘待我不过是奴才是家里养着的一条狗走了便忘了再见也怕是不记得我梓月了” 梓月萧芷柔震惊地瞪大双眸难怪她觉得这女子的声音熟悉了原來是梓月是萧盈娣身边伺候多年的梓月听说前不久突然从王府里走了都说她是贪慕虚荣之人睿王府败落她不肯留下來所以走了沒想到她居然跟陆子衿在一起 只是让给萧芷柔想不透的是梓月平时都呆在王府里就连以前萧盈娣进宫都只带碧珠梓月压根沒机会见到陆子衿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听着两人的对话貌似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陆子衿抬手挑起梓月耳畔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貌似很讨厌她” “是讨厌她的偏心同样是丫鬟对我和对碧珠却是两个态度”梓月随即笑得花枝招展:“若不是我那么讨厌她王爷又怎么会找上我怎么会让我在皇后大婚前夜偷偷放您进房间破了皇后娘娘的处子之身呢哼说不定前不久出世的小皇子是王爷的骨肉呢” 陆子衿嘴角的笑意不深不浅可他温柔的眸光里却是寒冰一般的冷 此时此刻萧芷柔才真是惊讶地迟迟沒有反应萧盈娣早在出嫁时就并非完璧她现在的孩子很可能不是皇上混乱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晰萧芷柔震惊过后更多的是惊喜沒有什么消息比这更让她开心了 萧芷柔从陆子衿书房离开时不小心绊倒了脚边的花盆发出了清脆响声萧芷柔一惊快步离开 “什么声音” 屋内的梓月也听见了正要从陆子衿的腿上起來却被陆子衿拦住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别担心想必是野猫窜进府里來了” 说着他幽深的目光移向紧闭的门扉笑意一点点变浓眸子里却有精光乍现 想必她听见了吧 他今日把梓月叫过來不就是为了给她上演一部好戏么一切果真在他意料之中他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皇宫将会出现大乱 如此想着陆子衿嘴角的笑意变得残忍 本还满心愤懑的萧芷柔从书房回來后心情大好回到房间就把丫鬟叫了进來为她梳洗打扮并穿上了宫装 陆子衿从书房出來看着萧芷柔正步履匆匆地往门口而去身旁的侍从纳闷道:“福晋这是要进宫去么” 陆子衿嘴角一侧上扬不答侍从的话而是吩咐道:“将梓月姑娘送回去”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说道:“记住这几日给我派人好好看住她别让她有什么意外” 萧芷柔进宫直奔椒兰殿冯雪看到萧芷柔进宫难掩喜色最近陆笙羽对她宠幸有加让她的气色看起來非常不错心情好自然逢人必笑了 冯雪拉着萧芷柔刚一进屋就急切地说道:“芷柔姐姐我又重获圣宠了” 看着冯雪满脸幸福的模样萧芷柔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虽然讨厌看到冯雪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之笑 “那就恭喜雪嫔娘娘了” 冯雪笑了笑:“芷柔姐姐你不要这么叫我像以前这样叫我雪儿便好”因为小时候陆笙羽很喜欢萧芷柔所以打小冯雪就把萧芷柔当做自己的偶像一样崇拜和效仿事事以她为例所以她对萧芷柔更亲近 人往往就是这样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不一定能体会到能看到其中的善意那些满腹心机以利用她而接近的她的人却能得到她的极度信任或许是后者比前者更懂得演戏恰恰是这类人最容易走入歧途 正如此时冯雪是非不分她当着萧芷柔是姐姐萧芷柔心里却当她是棋子冯雪太傻所以用香囊陷害萧盈娣却破绽百出而萧芷柔利用她却不形于色 看着冯雪满脸的笑容萧芷柔只有将手指藏在袖子里用指甲扎着掌心肉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就连冯雪就连她这个罪臣之女都能得到一嫔之位而她这辈子却注定得不到想要的 疯狂的嫉妒摧残着萧芷柔的理智她的心已经一步步扭曲 ------------ 第115章 身份遭质疑 请使用访问本站。萧芷柔打量了冯雪几眼 小心翼翼地说道:“雪儿 你眼下虽然重获圣宠 我但却听到些传言 ” “说什么了 ” 萧芷柔看着她 眉头微蹙 状似不忍 缓缓说道:“坊间在说你的圣宠是皇后娘娘施舍來的 ” “胡说 ”冯雪脸上幸福之色骤然不见 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來 胸膛起起伏伏 想必很难接受这样的猜测 萧芷柔眼角一挑 说道:“你别气 如今皇后娘娘刚诞下小皇子 有些时日不受宠的你突然圣宠降临 难免会有这样的猜忌 ” 冯雪咬着嘴唇 满眼委屈:“我还是讨皇上喜欢的 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施舍 不是 ” 冯雪很反感旁人这么理解她 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 卑微到连宠爱都要靠别人退让 显得自己特别沒有魅力 自古后宫妃嫔谁愿意被别人耻笑为渴求爱的乞丐呢 萧芷柔看着冯雪那般激动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知道你的为人 当然明白你不会 可别人却不了解娘娘 说句大不敬的话 娘娘的阿玛本是罪臣 已被处置 娘娘受到冷落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最近却恩宠优渥 闲人难免嘴杂 ” 冯雪急了 转身抓住萧芷柔的手 苦恼的双眼泛红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萧芷柔很是看不起 为了点小事就哭哭啼啼 难成气候 好在皇上刚登基 还未纳入新贵 不然她哪里能安逸到住进椒兰殿 心里虽对冯雪充满了鄙夷 面上却是带着亲和的笑 “娘娘莫急 我自小就跟娘娘关系好 心里早已当娘娘是亲妹妹 此次进宫就是为了娘娘而來的 ” “可是皇后娘娘……” 萧芷柔看出了冯雪心中的顾忌 她与萧盈娣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按常理來说 姐妹理应一条心 她沒道理帮外人去对付自己的亲姐姐 既然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 萧芷柔也不打算再装什么好妹妹了 萧芷柔垂下眼眸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楚 脸上多了些哀伤 良久 她才徐徐说道:“皇后娘娘虽是我的姐姐 可自打姐姐嫁进宫后 娘娘可瞧见她有好处时惦记过我 ” 冯雪细想了许久 才摇了摇头 萧芷柔苦笑道:“那不就是了 我一直拿她当做姐姐 她在清平观那三年 我多次想要去清平观看她 无奈皇上有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这些你也是知道的 她回京后 我亦是高兴得几个晚上睡不着 可她呢 自从她嫁进宫后 何曾记得有我这么个妹妹 顺谦王不受皇上喜爱 整个凤昭国的人都知道 所以吃穿用度沒有其他皇子亲王富足 身为太子嫡福晋的她 山珍海味自是不缺 她若是真记着我这么个妹妹 哪怕是赏赐一块中等布匹也是好的 可事实上却是什么都沒有 何谓姐妹 首先是同甘共苦 我沒有福分与她共苦 所以她也不愿意与我同甘吧 与其说我们俩是姐妹 不如说是妯娌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和你的关系 都亲过我和她 既然她不记得我这个妹妹 我早已是心寒了 又何必惦记她这个姐姐呢 况且她是嫡出 我是庶出 我额娘出身低下 比不上睿王嫡福晋是皇亲国戚 所以从小我就活在她影子之下 她却是不曾给正眼看过我 而我也累了 ” 冯雪看着她 眼里露出同情 萧芷柔自嘲地笑了笑:“娘娘是独女 受尽宠爱 想必是不能理解身为庶女的悲哀吧 ” 冯雪连摇了几下头 看着萧芷柔反而多了些惺惺相惜的亲近:“并不是 我虽是独女 但旁人都不知道我额娘其实是侧室 大哥沒离世前 我和我额娘基本上很难见到阿玛一面 后來大哥死了 阿玛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自此才开始善待我 ” 萧芷柔本來只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世博取她的同情 沒曾想冯雪竟然与她有着相似的童年 “难怪我看到你会觉得无比亲切 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皇上的 我跟皇上已然是不可能了 自然不能看着你不幸福 ” “姐姐以心待我 以后我必以真心待姐姐好 ” 冯雪信誓旦旦 萧芷柔却是暗自偷笑 冯雪是大家闺秀 却不适合生活在后宫 萧芷柔笑了笑 勾动下食指 示意冯雪靠过來 待到冯雪凑过去 她便是对她一阵耳语 听完后 冯雪面露疑虑:“这样真的可以吗 ” “当然可以 我既然当娘娘是妹妹 自然不会害娘娘 ” 陆笙羽为小皇子取名为宏文 皇后册封大典在小皇子宏文满月之日举行 这几日宫人们都忙着布置 而萧盈娣则在凤鸣宫里照料着宏文 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按凤昭国历代惯例 举行完册封大典后 便是进入晚宴 陆笙羽留住佳人的同时又喜获皇子 喜悦至极 特邀文武百官进宫共享盛宴 并想借此之机 册封皇子为太子 宴会开始之时 陆笙羽拥着萧盈娣入座沒多久 却见一官员起身 垂头躬身道:“皇上 臣斗胆进谏 立太子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 陆笙羽今日心情大好 并未因官员反对立太子而不悦 而是说道:“自古以來 都是先立长后立贤 如今小皇子是朕的长子 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 ” 那个官员沒有被古训给退缩 继续劝说道:“最近关于皇子的谣言在整个凤昭国里传得沸沸扬扬 臣等认为在如此风口浪尖上 皇上还是暂缓立太子之事 ” “放肆 ” 提起关于宏文的谣言 陆笙羽就怒不可遏 前段时间还好好的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 整个凤昭国开始谣传小皇子宏文并非皇上亲生骨肉的消息 为此 这几日上早朝时 总有官员提出要滴血认亲 陆笙羽当初回宫的时候 也曾遭到文武百官质疑 也曾滴血认亲过 所以那种被人质疑身份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也要被人这么质疑 这是间接在侮辱小皇子 萧盈娣一直让他不要将谣言放在心上 他也试图这么做 但要求滴血认亲的呼声越來越高 据说盛京外的百姓都集中起來抗议过 后來陆笙羽实在忍不下去了 将那些散播谣言的人给抓了起來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堵住众人之口 事实上非凡沒有遏制谣言的传播 反而越传越厉害 陆笙羽登基不久 对于他的能力依然有不少人持有怀疑态度 如今小皇子身份的事一传出 百姓怨言百出 所以一直以來 陆笙羽并不快活 好不容易想着在今天这大好的日子里放松一下 总有那么几个人出來扫他的心 陆笙羽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身旁的萧盈娣偷偷扯着他的衣袖 转头却见萧盈娣对着他轻摇头 他知道她是在提醒他不要冲动 陆笙羽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冷声道:“今天是大喜之日 有什么话过了今晚再说 ”停顿了下扫视了众人一眼 又道 “但这太子 朕是立定了 ” 在外人看來 陆笙羽是在与众人赌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封皇后又立太子 无非就是想要拴住一个人的心 说來可笑 只怕是陆笙羽都沒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会为了个女人做出有些幼稚的举动 众官员本是不打算扫了陆笙羽的兴致 可听到陆笙羽后面的话 殿内除了宰相、范太傅和几个誓死拥护陆笙羽的官员以外 其他官员都一致站了起來 低垂着头 躬身齐声道:“如今小皇子身份做疑 引起了民愤 皇上若是今日立其为太子 只怕是激起更大的民愤 望皇上三思啊 ” “望皇上三思 暂缓立太子 ” 一声声整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陆笙羽终是沒了兴致 端坐在陆笙羽另一边的冯雪与萧芷柔对视一笑 而陆子衿面上自始至终都露出他惯有的温和笑容 虽兀自喝着酒 视线却是关注着陆笙羽脸上的表情 对于立不立宏文为太子 萧盈娣并不看重 只不过她沒想过会遭來这么多人的反对 不管宏文是不是皇子 他终归是她的亲生骨肉 身为母亲 最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被人质疑 看着官员异口同声 站在宏文这边的萧盈娣 难免要为自己的孩子打抱不平 看着皇上和官员们僵持不下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范伊和宰相也忍不住开口了 “皇上 虽说要委屈小皇子 可要堵住众人之口 就得用事实否定谣言 您不妨就为小皇子做个滴血认亲吧 ” “皇上 太傅说得极是 ” 自祈荣叛乱之事后 陆笙羽对范太傅和宰相都很是器重 连他们都站在众人那边 这点让陆笙羽心里很不高兴 萧盈娣冷冷打量着众人 冷笑一声后 她说道:“本宫虽不清楚是谁在背后要害皇子 但小皇子刚满月 还沒看懂这世间却要遭到众人的不认可 这未免对皇子太不公了 既然诸位大臣定要事实 本宫又何需惧怕 如此也好让那些企图陷害皇子的人无话可说 ”随即 她转身对陆笙羽说道 “皇上 请您命人端水來吧 ” ------------ 第116章 降罪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萧盈娣的话刚出 可谓是语惊四座 她话语中带有的气魄大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陆子衿一直持着看好戏的心态 但萧盈娣的话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见她目光淡然 从容不迫的模样 就连他的眼中都忍不住露出赞赏 而从进殿后 喝着闷酒 不问世事的陆笛谦也在萧盈娣说话之后 有了反应 看了萧盈娣一眼 眼神复杂 复又低下头 继续喝酒 陆笙羽还是心有顾忌 萧盈娣却对他低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今日若不做个了结 这天下也难太平 ” 陆笙羽终是挥了挥手 不多时 一宫人端着碗水走进殿内 奶娘抱着小皇子宏文走到碗前 还未开始取血 安静的宏文突然哇哇大哭 声音洪亮 哭得很是厉害 萧盈娣心有不忍 陆笙羽也一样 正打算放弃的时候 萧盈娣却冷声命令道:“还不快取血 沒看到小皇子饿了吗 ” 伤在儿身 痛在娘心 小皇子宏文哭得撕心裂肺 萧盈娣心里不好受 匕首伸向宏文的手指 萧盈娣终究是不忍 撇开了实现 一滴鲜血滴进碗里 在水中晕染开部分 随后陆笙羽拿起匕首割开手指 陆笙羽相信宏文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割完手指 看也沒看就回到位置上坐好 对着诸位大臣说道:“这下满意了吗 ” 说完 一挥手 示意宫人将碗端给各位大臣看 陆笙羽胸有成竹 萧盈娣则将嚎啕大哭的宏文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哄着 可诸位大臣在看到碗里的血后 都是大惊失色 “这……” “怎么可能 ” “怎么会呢 ” 惊讶和质疑声在大殿内响起 陆笙羽心里也有一丝疑惑 “怎么了 ” 大臣之间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范伊说道:“启禀皇上 小皇子和皇上的血”他停顿了下 才低声说道 “不融 ” 陆子衿嘴角悄然扬起一抹笑 冯雪和萧芷柔对视时笑得异常得意 陆子衿视线微转 将两人得逞之笑尽收眼底 这殿内唯一会担忧萧盈娣、顾及她感受的男人怕是只有陆笛谦一人了罢 他视线从面前的酒杯移到萧盈娣身上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颊 他心如同针扎 却是无能为力 只有紧紧握着酒杯 俨然快要捏碎了它 不融 仅仅就这两个字 却让整个大殿都瞬间安静下來 陆笙羽“蹭”地一下从位子上起身 快步走到碗前 仔细看了碗里的血许久 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唯恐是他看错了 最后他才难以置信地呢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这 不可能 ” 说着 陆笙羽将疑惑的视线投向萧盈娣 而萧盈娣亦是震惊 震惊过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早知道新婚前夜身子已被破处 当时陆笙羽碰她的时候 她才会用匕首割伤自己的大腿 來掩盖未落红的事实 只是她沒想到几个月前埋下的祸患 在今天爆发 她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被人践踏了身子 沒想到有人对她的陷害竟延伸至她的未來 她当初太大意了 她应该彻查那晚的事 她想过未來等待她的是难以预料的阴谋 但沒想到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是谁 要置她于死地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停止了运作 所以她的身子在一寸寸冷下去 扫视着众人质疑的目光 最后看到陆笙羽那双锐利而不敢相信的眼神时 她的思绪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一般手足无措、混乱至极 殿内安静得出奇 她甚至听见了陆笙羽因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她从椅子滑下來 是的 是滑下來 她双腿已经无力支撑她站起來了 她跪倒在地 面色苍白 她听见她的声音 听见她在说:“皇上 你要相信臣妾 臣妾是冤枉的 ” 陆笙羽那么冷静好像就是为了等她这一句话 只要她说自己是冤枉的 他就有勇气相信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才有勇气继续证明 证明宏文是他的亲骨肉 陆笙羽缓缓地转身 闭上眼 再睁开时 黑眸中平静如水 这份平静只因萧盈娣嘴里的一句“臣妾是冤枉的” 陆笙羽这次沒有命人去端水 而是直接拿了他桌上的水 示意奶娘把宏文抱过去 宏文依旧在哭 这一次陆笙羽听不到他的哭声 拿起他割伤的小手指 挤了一滴血到碗里 看着清水里的一滴血 陆笙羽却是犹豫了 或者说是退缩了 他很怕答案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内心极度挣扎后 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那质疑声 颤抖着手指又割开了手指 血滴下去的时候 陆笙羽本能地闭上眼 等待的时候 再短的时间都是漫长的 闭着眼 陆笙羽觉得漫长而煎熬 可他却迟迟不敢睁开眼 大殿内 更加安静 安静地诡异 以至于连抽气声都无法忽视 萧盈娣渴望挣脱被冤枉的枷锁 所以她抓起桌脚 半爬半走 來到碗前 心里早有猜忌 可当她看到碗里的现象时 她低喃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正因为她的讶然嘀咕 才使得陆笙羽睁开眼 看到碗里的两滴血再次不相融的时候 陆笙羽那双平静的眸子如同沉睡的野兽瞬间苏醒 露出嗜血狰狞的可怖之色 他带着满袖怒气 挥掉了面前的碗 心里有滔天怒火 烧得他失去了理智 他疯了似地在大殿里四处找装水的碗 找到一个就割开自己的手指 又割伤了宏文的手指 终于在他把十个手指都割伤 终于在宏文哭得脸和脖子都红得发紫后 他终是认命了 今天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 今天本该是他得到佳人的日子 今天本该是他的儿子满月的日子 今天该举国同庆 可结果是什么 满殿的碎片 随处可见的水渍 鸦雀无声的大殿内 陆笙羽只觉得臊得慌 堂堂的天子 在天下百姓面前却已经威严扫地 受睿亲王府长格格胯下之辱在前 如今又有国母混淆皇室血统在后 他的尊严 他的骄傲 都被同一个女人给毁了 就算是有了胯下之辱 他还是爱上了她 想她留她珍惜她 可他却无法忍受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还试图充当皇室血统 这是欺君 陆笙羽除了愤怒 更多的是寒心 是对萧盈娣的失望 早在陆笙羽疯狂地滴血的时候 萧盈娣就已经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 她只看得到黑暗 她垂着头 沒有脸迎视众人的目光 泪水滚滚而落 她亦是感觉不到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沒有幸福可言了 突然她的下颚被人蛮横地扣住 她被迫抬头 却看见了一双赤红的双目 那双眼让她再也不敢直视 她想要逃避 可陆笙羽的手指强劲有力 她根本动弹不得 泪水无声的滑落 温热的泪水在他指尖流淌、缠绕 曾经怕她冻着 会将身子烤暖的男人此时却感受不到她的难过 他那双黝黑的眸子目光冰冷 如同两把利剑直插萧盈娣的心脏 让她窒息 他的声音颤抖且嘶哑:“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你 ” 萧盈娣除了哭 什么都不能说 事实摆在眼前 宏文的确不是他的孩子 她此刻就算对他说是冤枉 他也不会信 看着她沉默不语 陆笙羽的眼中难掩痛楚 语气太平静反而让人畏惧:“为什么要背叛朕 朕以前对你不好 但朕一直在试图弥补你 朕想对你好 朕想和你一辈子 为什么你看不到 你还要背叛朕 ” 听着他一声声的质问 萧盈娣的心鲜血淋漓:“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 ”陆笙羽冷笑一声 笑容瞬间散去 面上染了千层霜 他突然手指下移 扣紧她的脖子 怒吼一声:“说 为什么要背叛朕 你到底要朕怎么做 ” 脖子被他握得太紧 萧盈娣张着嘴 呼吸困难 看着陆笙羽那双俨然想要杀了她的眸子 她极力地张嘴 出不了声 却是用唇语一字一句说道:“杀了臣妾吧 ”说完 她缓缓地闭上双眼 面露绝望 陆笙羽瞧了她许久 终是一把甩开她 萧盈娣顺势倒向一边 头撞到桌脚 额头泛起一片红 陆笙羽走到座位上坐好 沉着脸 不再说话 殿内除了小皇子歇斯底里地哭着 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奶娘吓得全身都在颤抖 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宏文 只求他不要再哭了 可宏文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任奶娘怎么哄 都不肯停下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陆笙羽的眸子始终盯着萧盈娣 萧盈娣却始终保持着被甩开后的姿势不动 许久之后 几个官员说道:“皇后娘娘欺君在前 试图混乱皇室血统在后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望皇上秉公处置 ” 要给萧盈娣降罪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翻江倒海一般向陆笙羽压过來 他闭上眼 以手扶额 不一会儿 他才放下手 不看萧盈娣 倍感无力地挥了下手:“即日起 撤去萧氏皇后之位 压入大牢 听候发落 ” 欺君已是死罪 萧盈娣本是皇上的女人 却与别的男人有染 更是罪上加罪 按照凤昭国的律法 应当被立即被问斩 而陆笙羽却只是削掉她的头衔 关进大牢 处置有违国法 所以大臣们又说道:“皇上 这” “够了 ”陆笙羽烦躁地打断他们的话 站起身子:“朕今天乏了 宴会到此结束 ” 说完 步履匆匆 离开了大殿 缓缓抬头 看着那抹匆匆离去的身影 支撑着萧盈娣身子的双臂一瞬间瘫软 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如死一般绝望 ------------ 第117章 心心相斥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看着萧盈娣被侍卫带走陆笛谦忍不住从椅子上起來跟随着出去走到门口终是停了下來只因他救不了她 身后传來一个声音:“时至今日你还在乎着她” 陆笛谦转身看到來人后他匆匆走过去略带乞求说道:“二哥帮帮她不然她会死的” 陆子衿摇了摇头“不知道的我帮不了她”看着陆笛谦颓然下去的神情陆子衿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她终究不会成为你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 说完陆子衿越过他走了与陆笛谦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的嘴角上扬 就算是夺不到皇位抢了那人所爱他就不算输 陆子衿去找妙心的时候妙心不知为何事大发雷霆屋子里的仆人全部在掌嘴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妙心却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无端升起的优越感让她目光变得尖锐不可一世 妙心拿起一粒葡萄吃完吐出籽儿蹙起眉头指着一个丫鬟道:“你扇得不够响沒给你饭吃吗大点声” 此时的妙心狠毒不似刚进宅子时的怯弱如今宅子里的仆人个个都怕她却不敢在陆子衿面前告状因为如果告状过后会有更残酷的惩罚 妙心眼眸微转看到门口立着的人影时吓得连嘴里的葡萄都忘了咀嚼见陆子衿对她笑妙心更加害怕这些天她已经了解陆子衿了越是笑得灿烂其实越愤怒妙心怔愣地低唤:“公子” 随即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仆人肿着脸继续扇着耳光她心里慌乱害怕连忙走到陆子衿面前对他解释:“他们他们只是……”急于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始终找不到理由 公子一直有心将她塑造成心地善良坚强的女子他不喜欢看她落泪不喜欢看她柔弱得随时会倒下他亦不喜欢她随便惩罚仆人而是希望她善待他们如同兄弟姐妹 可妙心做不到她自小被人当奴才一样使唤受够了那种奴隶生活好不容易有机会差遣别人她很享受被人服侍的过程在她看來主仆之间沒有所谓心贴心的关系只有尊卑之分的如果真有与仆人以兄弟姐妹相待的主子她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妙心慌乱无措陆子衿让屋子的仆人都起來去干活然后拉着她离开了屋子 妙心不知道陆子衿在想什么手指冰凉看着陆子衿的背影更是忐忑不安陆子衿把她带到后花园他望着满园子的菊荌花说道:“这正是菊荌开花的季节真好”陆子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菊荌花浅浅的香气吸入鼻尖却是出奇的好闻 陆子衿的话让妙心觉得莫名其妙她不安地唤他:“公子” “恩”陆子衿偏头见妙心面露不安极度忐忑他一笑“你不是很好奇那个与你长得很像的故人是谁么” 妙心疑惑地看着他 陆子衿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他低声喃喃:“你真的和她长得很像你想做皇后么凤昭国的皇后” 陆子衿说的云淡风轻平淡地如同在谈论家常而妙心却是吓得瘫软在地面色苍白她以为陆子衿常挂在嘴边的故人只是个官宦千金却万万沒想到会是当今的皇后她來盛京才几个月沒见过皇后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她也从未有当皇后的想法 对于妙心的震惊是陆子衿意料之中的他蹲下身子盯着她看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想么坐上皇后之位可以呼风唤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么” 过去她一直生活在最底层总是被人欺辱她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站在更高的位置被人仰视所以陆子衿这么问时她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可 妙心说:“我与皇后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哪里能冒充皇后娘娘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陆子衿笑了笑:“不会被人发现” 妙心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心在一点点动摇 “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而是顺谦王” 陆子衿的话再次让妙心震住了愣了片刻后她赶紧跪在他面前:“王爷我草民有眼无珠草民” “别怕”陆子衿将她扶了起來看着她惊恐的眼“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有能力让你进宫了” 妙心虽沒有见过顺谦王本人但关于顺谦王的事却听过一些她知道当今皇后和顺谦王儿时有过一段情感纠葛也听到坊间传言几个王爷中就顺谦王对皇上最让有警惕心只是她沒想到她今生有幸见到顺谦王难怪初次见他就觉得气度不凡原來是王亲 萧芷柔发觉陆子衿最近常常不在府里便跟踪他來到郊外的这处宅子然而当她看到妙心时整个人都傻了讶然说道:“姐姐” 听到萧芷柔的声音陆子衿和妙心都转了过來妙心看着缓缓走过來的陌生女子不解地看向陆子衿待到萧芷柔走近陆子衿才对妙心说道:“妙心她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 “妙心”萧芷柔有些混乱了看向陆子衿“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陆子衿端坐在椅子上将所有的事情都跟萧芷柔讲了萧芷柔坐在一旁久久沒有说话太过震惊以至于她迟迟都沒有消化完全 许久后萧芷柔才问:“王爷的意思是想让妙心顶替姐姐” 陆子衿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让萧盈娣得不到幸福是萧芷柔最希望看到的所有萧盈娣做不成皇后她丝毫沒有意见只是妙心顶替萧盈娣的位置那萧盈娣呢 “王爷这么做那姐姐要怎么办” 陆子衿抬眼看她将问題抛给她:“福晋你觉得呢” “我”陆子衿反问她却是让萧芷柔为难了她心里不希望萧盈娣有好下场可在陆子衿面前她又不愿表现出蛇蝎心肠、六亲不认的一面最后讪讪一笑:“妾身听从王爷的意思” 陆子衿听后只笑不语 就是因为他用笑來做回应反而让萧芷柔心里多些不安她这辈子可以依靠的就是只有陆子衿了如果陆子衿喜欢上她姐姐的话她的未來该何去何从 牢房里潮湿而阴冷从昨晚被关进大牢后一天一夜萧盈娣缩在墙角双臂抱着膝盖沒说过一句话也沒吃过一口饭牢门口放着两碗饭别说吃了她压根看都不看一眼 碧珠从萧盈娣被关押大牢后就跪在陆笙羽议和殿外苦苦哀求 陆笙羽的一夜过得也不好受坐在议和殿里拿起桌上的奏折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从昨晚到天明他手中始终都是那一本折子 眼看着天快亮了禧公公提醒道:“皇上该上朝了” 禧公公是伺候过先帝的颜妃从宫中消失的那段日子先帝亦是不吃不喝只顾着发呆所以如今看着陆笙羽也跟先帝一样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到禧公公的提醒陆笙羽才骤然回神木讷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才起身对禧公公道:“宣人进來伺候朕洗漱更衣” 议和殿的门打开的那刻碧珠整个人如同复活一般急急忙忙跪爬到陆笙羽的面前不停地磕头:“皇上求您饶恕娘娘吧娘娘是冤枉的求皇上明察” 明察陆笙羽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正因为他不想冤枉萧盈娣所以他昨天发了疯似的做了那么多次滴血认亲可血沒有一次是相融的哪怕有一次也好哪怕只有一次他也会相信她然而他十指都割破始终证明不了她是冤枉的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天下百姓 陆笙羽一脚踹开碧珠对身后的永清命令道:“把小皇子宏文的皇籍从皇族里剔除并将他送出宫去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嗻” 碧珠骤然瞪大双眼再次爬到陆笙羽面前抓着他的衣角求道:“皇上不要啊小皇子是无辜的他是娘娘的亲骨肉啊求您开恩呐皇上求求您了” 宏文是萧盈娣的亲骨肉沒错那也是她和别的男人所生与他有什么关系想到这一点陆笙羽就觉得昨晚他有多么的难堪那是一个男人的耻辱更是一个帝王的耻辱陆笙羽心里怒火未熄命人将碧珠拉开后径自离去 碧珠的双眼哭得通红望着壮丽的金瓦红墙心里无助极了格格该怎么办呢格格当时怀孕的时候她怎么沒有怀疑呢如果她早点有猜疑格格就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了 早朝上大臣上的折子多是要求处死萧盈娣的谏言陆笙羽听得很是烦躁所以早朝下來陆笙羽周身寒气逼人那双眸子更是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 第118章 束缚挣扎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新皇登基前段时间又产生了动乱凤昭国内外并不安稳好在如今祁荣已死边境的局势也被叶非凡给平定了下來因为陈年旧事这些年陆笙羽与叶非凡之间存有误会此次叶非凡愿放下个人恩怨以国家为重身为君王的陆笙羽也是个爱贤之人所以边境平定后他便将叶非凡召回盛京决定封他做大将军 批阅完一摞奏折陆笙羽都会停下來休息会手臂撑着脑袋手指揉着眼皮缓解眼睛酸涩疼痛待到眼睛舒服些才睁眼入目便是一杯茶如往常一样端起茶饮了一口然而仅仅只是这一口却让陆笙羽怔愣地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萧盈娣那张脸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看着她许久却不说话反而是萧盈娣嘴角带笑说道:“我拿了菊荌花做茶引子听说这个可以缓解疲劳” 听到真人的声音陆笙羽这才自怔愣中回神撇來实现掩饰掉眼中的窘迫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再回眸时他面容依旧淡淡只说了声:“恩感觉不错的确舒服不少” 殿内安静下來反而显得极不自在萧盈娣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也不离开像是在等待着陆笙羽说些什么可陆笙羽内心却是纠结万分一遍遍地打着腹稿却总是不满意半晌之后说出來的却是:“你如今已近临盆端茶之事你差碧珠过來就是不用特地來一趟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萧盈娣嘴角的笑意在他最后那句话出口时僵住了“恩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萧盈娣此番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昨晚听到陆笙羽的一番话今日才特地过來的以为他会对她说些什么谁知竟是事事担心着孩子 心里有些來气转身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醒:“昨晚你说的那些话”她又转过身子见陆笙羽睁大着双眼看着她她又继续说道:“我都听见了” 说完就转回身子往门外走 陆笙羽的脸却是从震惊中转为尴尬又从尴尬中转为窘迫來來去去他的脸色在红白中交替转变倒有几分滑稽 而就在萧盈娣去找陆笙羽的空档回京沒几日的叶非凡今日被陆笙羽召进宫想着许久沒见到萧盈娣了便忍不住去了倚梅轩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想念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但对于冯雪他依旧是挂念的 叶非凡本打算先见萧盈娣再拿她做挡箭牌去见冯雪谁知去了倚梅轩宫里的宫女却告诉他萧盈娣出去了正打算回去的时候碰巧见到冯雪和春娇从萧盈娣的房间内出來鬼鬼祟祟的两人转身见到叶非凡的那一刻两人吓得脸都白了 叶非凡走过去看着她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我......”冯雪吓得口齿不清晰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沒说第二个字 她暗地里拧了下春娇的腰春娇吃痛地蹙起眉头春娇眼神闪烁语气里亦是底气不足:“娘娘和奴婢是端、端了安胎的汤药过來给嫡福晋喝、喝罢了......” “对对对”冯雪忙不停点头 叶非凡心下疑惑:“那你们在怕什么” “沒有啊”春娇强扯笑意装作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非凡哥哥我和春娇只是觉得好久沒见你了突然见你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罢了”冯雪一面撒娇一面挽起叶非凡的胳膊一声哥哥又身为娘娘以“我”自称无一不是在跟叶非凡套近乎而叶非凡毕竟对冯雪有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叶非凡也不例外 冯雪娇羞的声音让他整个身子酥软了方才的疑惑烟消云散过后冯雪又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大记得了只知道他回神时美人已经离去 叶非凡想着陆笙羽还等着见他于是不再多想片刻不再多留疾步往议和殿而去叶非凡走后沒多久萧盈娣就回來了两人恰巧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错开了小路因而错过了相见 回到倚梅轩就听到宫女禀告说叶非凡來过萧盈娣已经很久沒见到叶非凡了他那痞样总是让她忍不住想笑萧盈娣自小无兄弟她早已将叶非凡当做自己的哥哥一般所以算得上是亲人谁知难得见一次却错过了但听说叶非凡被陆笙羽召回京后不会再远调萧盈娣心里才算是欣慰些只要他在京想见自会有机会 上次陆笙羽和叶非凡相见他是太子他是臣子他们亦是情敌;再见时他是皇帝他是臣子叶非凡对陆笙羽却少了憎恨对冯雪虽无法立即淡忘但也明白他和她之间终究无可能就像他阿玛当初跟他说的叶家和冯家立场不同叶家世代忠君报国冯家却有心叛乱家族已是敌对儿女情长自是不可长远 “臣叩见皇上” 陆笙羽扬了扬手:“起來吧” 陆笙羽和叶非凡打小就认识只不过年幼时因为叶非凡与萧盈娣走得比较近所以他和叶非凡自然要生疏一些 陆笙羽对身旁的永清说道:“给叶将军赐座” “嗻” 待到叶非凡坐着陆笙羽才说道:“此次朕召你进宫只是想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 “臣不解” “朕知道你喜欢雪嫔但当时祁荣和冯敏有心谋反为了大局朕不得不夺你所爱” 当初陆笙羽娶冯雪的时候叶非凡的确想过他是想要报复他但后來经过这么多事情他明白了很多男儿自当以国家为重只要国安才能家平而冯敏确实与祁荣合伙谋反所以他如今对陆笙羽并不怨恨 “这些臣都懂臣虽说不能彻底忘记娘娘但臣却不会再对娘娘有任何非分之想皇上所做的臣并无半分不满反而是臣当初年幼无知以下犯上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按照凤昭国的惯例冯敏和祁荣一家本该株连九族朕念及未出世的孩子只处置了祁荣和冯敏二人也算是为朕的皇儿积德”本來冯雪理应被打入冷宫因着萧盈娣求情陆笙羽才给了她一个空头衔安置在幽兰苑却与冷宫女人无异 “皇上宅心仁厚皇子必定鸿福齐天” 陆笙羽笑了笑看了叶非凡许久才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呆在边境可听到什么传言” 叶非凡抬头看着陆笙羽那双锐利的双眸想必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所以叶非凡也不打算隐瞒:“是听到些” “哦是吗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陆笙羽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凝重 “也沒什么”叶非凡低垂眸子显得有些顾忌 自湛王爷在盛京发起叛乱边境便是人心不稳企图趁机使得凤昭国动荡不安好坐收渔翁之利至于背后的造势者是谁虽沒查明但他已知道大概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时候与此同时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在边境乱传纵然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能主宰人性命而他也极力抑制流言传出却堵不住悠悠之口况且边境离盛京距离甚远他自然会派人去盯着那边那边传出些什么话他也知道所以他才在叶非凡回京沒几天就急着召他进宫 心中即便有了答案陆笙羽还是会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难不成他们在说朕的坏话” 叶非凡讶然抬头看着陆笙羽嘴角笃定的笑意他才回道:“皇上圣明果然诸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确是听到些关于您的传言” “他们在说朕什么” “这......”叶非凡迟疑了会见陆笙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他才道:“是关于您和睿王爷的事” “恩说什么了”陆笙羽面色无异想必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说睿王爷的死跟皇上有关” 陆笙羽凝眸思量当初只有睿王福晋撞见了他抱着受伤死去的睿王爷而睿王福晋疯癫呆在睿王府况且她心系萧盈娣安慰她是不可能将流言传出去难道当时还有人看到不管怎么样这世上一心想要让他无法登上皇位且希望他和萧盈娣关系恶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顺谦王 看着陆笙羽陷入沉思叶非凡说道:“臣觉得不管皇上和睿王爷的死有沒有关系皇后娘娘都必须知道睿王爷已死的消息” “暂时不要告诉她” “可这样不是欺骗娘娘吗皇上应该很清楚娘娘和睿王爷的感情才是臣认为与其让娘娘自己知道不如直接去告诉娘娘或许还能得到谅解” 叶非凡此前要见萧盈娣就是要跟她说这些无奈沒有见到她人这才作罢如今细想下來陆笙羽亲自去说比他去说要好得多毕竟他也是道听途说不清楚其真实情况 ------------ 第119章 不可饶恕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叶非凡走后 萧盈娣就坐在牢房角落里 虽然是春末时节 可牢房阴冷潮湿 冷气从地里窜上來 牢里的薄被根本不足以御寒 此时的萧盈娣很悲观 对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她的确有欺君 死罪不可免 所以她不怕死 只是她不甘心无辜枉死 不甘心在陆笙羽的误会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她想见皇上 哪怕是最后一面 所以她缓缓动了下身子 躺在干草做的床上 用薄被紧紧裹住身子 蜷缩在一起 如同被煮熟的虾 陆笙羽來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沒有让狱卒惊动她 站在门口静看了她很久 他看着她这样 他心里很难受 可又对她有怨有恨 爱恨交织挣扎 折磨得他心烦 转过身子打算离开 走出了一步 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沉吟许久 他才转回身子 对身后的狱卒命令道:“开门 ” 狱卒恭谨地打开门 陆笙羽只身一人走进牢房内 他呆了这么一会儿 就感觉寒气逼人 全身染满寒霜 低头看着墙边蜷缩的身子 不由得蹙起眉头 牢房昏暗 墙上一扇小小的窗户有光线照进來 仿佛被过滤了似地 光亮通透 与牢房里的昏暗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户太小 所以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块 萧盈娣面墙躺着 昏暗的牢房里他看不见她是否睡着了 见她沒有反应 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暴风雨后的第一次见面 现在两人之间处境尴尬 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是背叛的女人 如今他跑來看她已是先低一步了 这是他的底线 就在陆笙羽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守在牢房门外的永清咳嗽了好几声 声音虽不大 但在这寂静的牢里特别响亮 终是惊醒了萧盈娣 陆笙羽回头瞪了永清一眼 永清指着喉咙 暗示他喉咙不舒服 见萧盈娣慢慢爬了起來 永清则掩嘴偷笑着离开 萧盈娣太久沒合眼了 加上牢里阴冷使得身子极度不适 所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她听到咳嗽声才醒了 睡得难受 醒來头疼欲裂 睁开疲乏的双眼 睡眼惺忪 视线模糊 牢里光线昏暗 盯着立在眼前的人半晌 她才辨清出來人 眼中的疲乏瞬间被喜悦代替 她的语气里藏不住喜悦:“皇上 ” 陆笙羽背过身子 面无表情说道:“是叶将军去求朕 朕才过來的 你要见朕做什么 那晚发生的事已经够清楚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 宏文并非陆笙羽亲生 这点萧盈娣已经承认了 毕竟血缘骗不了人 可要想说清楚 那她新婚前夜破处之事已然不能遮掩下去了 萧盈娣低垂着眼 说道:“宏文虽不是皇上亲骨肉 但我并沒有背叛皇上 ” 陆笙羽转回身子 俯看着她 因她荒唐的话语而发出一声冷笑:“沒有背叛 那宏文是怎么來的 你是怎么怀上别人的孩子的 萧盈娣 今非昔比 如今不是你随便撒个娇、说个谎 就有人为你说话 为你撑腰 现在睿亲王府已经败落 太后也已不在了 你怎么还死性不改” 陆笙羽一口气说出所有的话 看着萧盈娣垂下去的头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后 又问道:“说 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如今那个所谓的“奸夫”却让他难以启齿 因为提到那个人 他就觉得这是对他自己莫大的侮辱 双眼迸射出的狠绝目光里有着醋意和杀意在交错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 “和你一同欺骗朕的男人是谁 ” 萧盈娣闭上眼 想着新婚前夜莫名被人糟践 时至今日 她还是觉得难堪 觉得身子无比的脏 可她不想被陆笙羽误会 不想两人好不容易从敌人变成情人到头來又回到原点 “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 其实在嫁进宫的前一晚 我”萧盈娣深吸一口气 强忍下心头那股作呕的感觉 “我被人下了迷药 醒來已非完璧之身 ” 说出后面那句话时 萧盈娣需要多大的勇气 字字如刺卡在她喉间 吐出一个字 她就会锥心的疼 在凤昭国 贞洁是比女人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骄傲如她 她因为在乎他 所以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 不过陆笙羽好像听不出她的难受和痛楚 陆笙羽依旧当她在撒谎 他猛地蹲下身子 与她平视 就算是光线昏暗 她不足以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但她还是感受到那两道恨不得将她身子钉穿的犀利眼神 “朕是在睿王府接你进宫的 沒错吧 你是要告诉朕 你在自家的王府里被人糟蹋了身子 你当朕是三岁小儿 朕当时怕你逃跑 特地派了人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有人潜入你闺房 朕怎么会不知道 萧盈娣 你说谎的技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差 你要对朕说谎 也找个朕不知道的理由 或许朕还会傻傻地被你骗一阵子 ” 虽是这么说 但陆笙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当时派了西未去监视睿王府 难道说那个时候西未就背叛了他 这个猜疑只维持了片刻 过后还是被萧盈娣爱说谎的性子给取缔了 常言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难道就因为小时候存有的一些恶习 所以不管那个人是否在岁月洗涤中改变了性子 都只会用最初印象來评定她吗 陆笙羽的话同时也让萧盈娣心里起了疑 当初是碧珠告诉她 她是晚上被人用迷香给熏昏了 然后被人趁机糟蹋 陆笙羽占有她的那一天 她割伤大腿以求掩盖事实 不过那天她到底有沒有落红她不清楚 但宏文的出世 的确是证明了她被别人碰过 按时间推理 应该是在她和陆笙羽同房的前后 推后一点 她在宫里并未与谁共处过 所以只有她新婚那夜有可能 可是就像陆笙羽说的 他当时派人监视着睿王府 她是知道的 所以那几日她才放松警惕 沒有让碧珠和梓月在外间睡 而是让她们回了自己屋子睡觉 王府里只有平叔一个男子 平叔跟了她阿玛大半辈子 已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那晚有外人潜进屋里 陆笙羽的人理应发现才是 难道是碧珠对她说了谎吗 萧盈娣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也怪她当时失去了辨别能力 听到碧珠说她并非完璧之身 加上出嫁那日 她下身的确是锥心地痛 所以她满脑子都是怎么隐瞒这件事 而沒想过去追查那个强占了她的人 但想想那个时候她在宫里的处境不好 暗地里总有人监视她 她即便是有心追查 也免不了被人发现 那时陆笙羽那么恨她 要是知道她嫁给他前就被玷污了 睿王府早就不保了 陆笙羽现在也愤恨交加 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 突然他神色一凛 冷声质问萧盈娣:“朕宠幸你的那天 你用匕首割伤你的大腿是真的想要向朕证明你当时与顺谦王的清白 还是想要对朕隐瞒什么 ”即便是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还是扣住了她的下颚 逼迫她抬起头來 冷眸则直直盯着她 “比如沒有落红 ” 陆笙羽一语说中她内心 萧盈娣百口莫辩 恰恰是她的沉默 让陆笙羽怒火中烧 扣住她的下颚越來越紧 仿佛听到了骨骼错动的声音 “你从那个时候就想着要欺骗朕 ” 萧盈娣难堪地闭上眼 “所以若是沒有发生滴血认亲的事 你打算骗朕一辈子 ” 骗陆笙羽一辈子 只针对于她沒有将完好的自己给他 但宏文并非他亲生 这点是她事先所不知道的 所以沒有隐瞒一说 而隐瞒她早已不是完璧 只是想要维持住两人的关系 她不想失去他 仅此而已 可陆笙羽读不出她的内心想法 他愤恨交加 他几乎是咆哮说道:“既然你早就不是朕的人 你为何还要装无辜 为何还要留在宫里 为何还让朕” 爱上你 这三个字终于卡在他喉间 又吞入他腹中 被怒火焚烧殆尽 陆笙羽怒不可遏 扬臂一挥 将她甩开后 便是猛然起身 萧盈娣迅速爬过來 抓住他的衣角 此时此刻 她早已将尊严和骄傲丢弃在一边了 她只要他的信任 “我是被冤枉的 你相信我 ” 陆笙羽被她牵制住衣摆 他沒有再迈出一步 但也沒有回身看她 他强作冷静问她:“你说你被冤枉的 那你告诉我 事实该是怎么样的 ” 陆笙羽的冷静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她想要他原谅 可笑的是他真的给她辩解的机会时 她自己却是个连事实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人 如今她连碧珠的话都存有质疑 而她的确是有意隐瞒自己非处子之身 陆笙羽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沒有冤枉她 她已经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了 哪怕是一个点都沒有 真够可悲的 ------------ 第120章 分道扬镳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陆笙羽偏头俯看她 冷笑一声:“怎么不说了 你不是说被冤枉的吗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告诉朕你所谓的事实 ” 陆笙羽也不愿意相信他所说的 他愿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也是给他们两人最后一次机会 他想只要她说 哪怕是她编 哪怕是她再骗他一次 只要不被他拆穿 他愿意装糊涂 愿意信任她一次 可等待他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陆笙羽的底线彻底被击垮 他冲着她吼:“你倒是说啊 ” 萧盈娣被他几乎崩溃的怒吼给震慑住了 以至于她都忘了哭 忘了用眼泪來展现自己内心的脆弱不堪 她给不了他事实 一切的一切仿佛从她回京的那一刻开始 就是针对她而來 一幕幕 一出出 都衔接得那么好 发生的所有事更像是天注定 而非人为 以至于她找不出一丝半点的破绽 四年前 她有幸沒被处死 只是遣到清平观禁闭 现在看來 有人是非让她死不可了 怒气充满整个胸膛 起起伏伏 陆笙羽已然失去了理智 他的冷静看起來多了些疯狂:“说你怎么被冤枉了 朕是凤昭国的皇帝 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在顾忌什么 你不是很会骗朕吗 你骗啊 你倒是再骗一次啊 ”陆笙羽满腔怒气无法发泄 最后握拳狠狠砸向旁边的牢房栅栏 一下又一下 即便是拳头上鲜血淋漓 他还是感觉不到痛 仿佛只有皮肉之痛才能减轻心痛 才能让他发泄掉心中的怒火 看着他不停地捶着栅栏 萧盈娣干涩的眼睛终于湿润了 泪水无声无息 不间断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浓 萧盈娣浑身透着无力感 她渐渐松开紧紧抓着他衣摆的手 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绝望就如同这牢房里的寒气 在她整个体内流窜 最后侵占了她的大脑 所以她哭着说出异常平静的话:“我无话可说 我认罪 请皇上赐死吧 ” 她明知道是遭人陷害的 可她找不到能证明她无辜的证据 哪怕是疑点都沒有 既然这样 她委实沒有继续辩解的必要了 况且看着他一遍遍地捶着栏杆 空气中越來越浓的血腥味让她害怕 也让她揪心的疼 结束吧 一切都结束吧 如果她死了 可以让大家都不那么痛苦 这对她來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若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次她就算有幸逃脱了 难免不会被迫卷入另一场为她精心布置的阴谋里 她累了 从四年前 睿亲王府败落的那一天开始 她就活在阴谋里 她累了 真的累了 她的话让陆笙羽停止了疯狂自虐的行径 他怔愣地转过身:“你 刚才说什么 ” 萧盈娣闭上眼 眼眶里满满的泪水滑落 她语气淡然:“我说 所有的一切我都认了 自始至终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婚前**是为了报复你剥夺了我的幸福 隐瞒不说是为了保全睿王府 诞下宏文是为了混乱皇室血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恨你 所以 我死不足惜 请皇上赐死 ” 陆笙羽说的很对 她真的是很会说谎 从小就会 所以她此时才可以说得那么流利 以至于连她自己都险些被骗了 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种 当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冤枉只为寻求真相的时候 却被当做谎言;当一个人从容不迫地说着谎言只为寻求解脱的时候 却被当做真相 正如萧盈娣对陆笙羽一遍遍说着冤枉 他不信;而她只不过平静地顺应了他的猜想 他却信了 鲜血狰狞 在陆笙羽的手指上斑驳成伤 顺着他指尖 顺着地心的方向 悄无声息地坠向大地 摔出心碎的声音和形状 陆笙羽难以置信 以至于呆呆地忘了怒 忘了难受 他缓缓转过身子 缓缓地蹲下來 他伸出另一只沒有受伤的手 手指不停地颤抖 所以过了好久 他的指尖才真正碰触到属于她脸颊的温度 明明是碰到了她的脸 可他却感觉那么不真实 以至于他手指不由得收紧力道 几乎是捧着她的脸 他的声音颤抖:“那个男人 是谁 ”话语落下的同时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却浑然不知 萧盈娣忍着心痛 忍着哽咽 说道:“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 他是谁还重要吗 ” “他是谁 ”泪水肆意流出 陆笙羽无暇顾及 或者连他自己都沒有发现 他此刻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在哭 为了这个侮辱他、伤他的女人 第一次哭 “皇上不认识的 ” “你想保护他 ”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害她落得如此下场的男人是谁 又何來的保护一说呢 所以这个问題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萧盈娣的沉默在陆笙羽看來成了默认 他的手指力道更加重了 已然是抓着萧盈娣的脸 他的指甲陷进她白嫩的脸颊里 疼痛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陆笙羽一寸寸靠近她 直到两人的鼻子间还有一寸的距离 他才停下 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扑洒在对方的脸上 本该是温暖的感觉 此刻却是透心一般的凉 他的话绝情而冷漠:“即便你不说 朕穷尽此生也必碎掉他每一寸皮肉 生不如死 ” 陆笙羽说的那么残忍 萧盈娣听得却是出奇的平静 因为那个人连她都不知道 所以不存在怜悯和同情 “随皇上高兴 ” 萧盈娣淡然话语却在陆笙羽的心里激成千层浪 他以为她会担心那人的安危 他以为她为了那人來求他 他以为他可以再次要挟她 他以为……直到现在 他心里还是卑微地想要留住她 而不是排斥她 她从之前的激动变成现在的平静 让他觉得她是在耍他玩 又或者之前的激动是在演戏 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的谎言 饶恕她所有的罪行 见谎言不攻自破 所以她死心了 所以她认命了 不再辩解 这样的猜想让陆笙羽觉得更加气愤 特别是此时她对于他的话丝毫沒有反应 这种漠然的态度 仿佛在告诉他 对于他所做的 所说的 她都不在乎 “你不怕他落入朕的手里 ” 萧盈娣不答 “朕在跟你说话 不准沉默 ” 她已经认罪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认了 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 还要一遍又一遍地逼问她 她明知自己是无辜的 却找不到证据 所以他不肯信她 她已经快要被他逼疯了 “怕 怎么不怕 你是皇上 整个凤昭国的天下都是你的 皇上说谁有罪 那他就一定有罪 说谁是冤枉的 那他就是冤枉的 这一切不都是皇上您说的算吗 我已经认了 我一切都认了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恨你 所以从一开始就设计 就为了等这一天 等着看你在整个凤昭国的百姓面前出丑 这种事情 我又不是沒做过 当初我不就是害你当众蒙受胯下之辱 让你成了整个盛京的笑柄吗 皇上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那个与我私通的男人是谁吗 还是想知道我有多爱他 所以宁愿用自己生命护他周全 如果你想知道 那么我告诉你 我” “啪 ” “够了 你不要再说了 你想死 朕成全你 ”陆笙羽愤怒地一巴掌打在萧盈娣的脸上 力道太大 萧盈娣的嘴角已经有血液流出 陆笙羽蓦地站起身子 因为太受打击 所以突然站起 头有些晕眩 错乱了几下脚步才稳住 此时的陆笙羽非常狼狈 正如她说的 他是皇帝 整个凤昭国都是他的 他说东沒人敢说西 可现在他却是狼狈地想要逃离牢房 是逃离 不是走出 踉跄地快步走出牢房 隔着牢门 他依旧心有不甘 只要一个答案 他就彻底死心 “你有沒有对朕动心过 哪怕是……一瞬间 ” 萧盈娣沒有回答他 她如果对他说不是一瞬间 而是一直呢 他会信吗 她对他动情的时候却怀了别人的孩子 这话不管搁谁身上 都不会信吧 所以 她该怎么回答 “朕懂了 ”语毕 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萧盈娣兀自琢磨着他留下來的“三个字” 他说他懂了 他到底是懂了什么 他要是真懂的话 为何看不到她的心 为何不相信她 小时候 她在外玩耍的时候受伤了 她就会赖在陆笙羽身上 阿玛和额娘若是不指责他 她就哭 额娘看着心疼 所以会偶尔责怪他几句 以前她总是这样诬陷他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 在他心中 她还是那个爱说谎的萧盈娣 还是不信任她 常听人说 做一件对的事别人不一定会认为你是好人 但你做错一件事 别人就一定会认为你品性不良 像她这样 小时候谎话连篇的人更不用说了 她又怎么会指望从陆笙羽心中抹掉儿时的那些不好的印象呢 ------------ 第121章 赐死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圣旨传进牢房的时候萧盈娣终于明白陆笙羽离开前说的“我懂了”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明日午时刑场斩首示众 时间、地点、结果简洁而清楚 天下谁人不怕死即便萧盈娣把死当做一种解脱可真的向死亡靠近的时候她还是怕的 他赐她死罪也好对她绝情她才能沒有遗憾地离开 狱卒们看守的多是有罪之人而罪犯中又常见死罪之人所以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狱卒都会端上最丰盛的酒菜相当于饯行吃饱好上路死后不要來找他们 萧盈娣双腿坐在墙角看着面前丰盛的佳肴菜香四溢她却是想吐 陆笙羽不眠不休已经两天一夜了从牢房回來他整个人就像是沒了灵魂平日里要看几天的折子他一下子全看完了 禧公公眼看着奏折就要批阅完了他这才劝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朕不困” “可是您已经两天一宿沒睡了这龙体怎么吃得消啊您是一国之君整个凤昭国都得靠您撑着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天下百姓想想啊” 陆笙羽停下手中的事沉吟了会放下手中的折子和笔起身往寝殿而去 走出议和殿见永清守在门外陆笙羽本是越过了他可走了几步停了下來内心纠结一会才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晚饭她可吃了” “吃了只是皇上真的要” 不及永清把话说完陆笙羽早已是遥遥而去看着陆笙羽匆匆离开的背影永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是彼此相爱的为何偏要自相折磨到这个地步 陆笙羽回了寝殿依旧沒能睡着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盘旋的必定是萧盈娣那张脸他和萧盈娣认识了那么久从小到大他亲眼见证了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如今大姑娘这几天他一直在自问他真的要让她死吗 可是一想到这个世上再沒有萧盈娣这个人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甚至有些惶恐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 陆笙羽一个人走到御花园后的小园子这个园子平日里都是被人锁着的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园子他取名娣苑是打算在册封大典后送给萧盈娣的园子里种满了萧盈娣喜欢的菊荌花如今这个时节正是菊荌开花的季节 他打开娣苑的门夜风中夹杂着菊荌花的清香扑鼻而來以前他是不喜欢菊荌花的菊荌如同野草一般随处生长不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只要有土壤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庄稼里菊荌花都被农夫当做野草一样除掉 菊荌太过平凡不如牡丹高贵不如莲花清雅曾经他觉得会喜欢菊荌的萧盈娣也平凡地不像个格格睿王府沒败落前作为亲王格格的萧盈娣不像凤昭国里贵族女子一般关在闺阁里练琴作画她最喜欢跑到大街上和盛京里同龄的小孩子玩天黑回府的时候总是灰头土脸的 以前他的主观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萧盈娣是他所讨厌的所以看不到她的好现在想想她身上有着很多其他皇族王亲沒有的优点她从不将自己当做格格看沒有半点尊卑贵贱之分 他还记得她说过她说每个人初到世上都是一样光溜溜的一样免不了要死去所以人人平等 想到这里陆笙羽的嘴角不经意上扬 闭上眼轻轻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内心沉淀的烦躁和忧伤渐渐拂去 陆笙羽在娣苑坐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回到寝殿的时候宫人们都急得团团转永清看到陆笙羽急忙跑过去神色慌张张口就是:“皇上不好了” 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永清这么一说瞬间让陆笙羽变得不快:“什么事” 永清急急说道:“娘娘不见了” “什么” 语毕陆笙羽转身急冲冲地往牢房奔去 陆笙羽看着空空的牢房耳边不停响起的是狱卒们的哭饶声 “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求皇上开恩呐”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狱卒们的求饶声搅得陆笙羽心烦意乱抬脚就将离他最近跪着的狱卒给踹开:“关在牢里人都能不见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皇上息怒奴才知错” “皇上奴才们是被人在迷晕的醒过來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狱卒们瞧着陆笙羽满面怒火吓得身子不停颤抖冷汗直流 “奴才们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将逃犯抓回來的”狱卒怕陆笙羽一气之下要了他们的命赶紧用话语自救 “人现在怕是走远了还追什么追” 陆笙羽眸子紧缩视线落在空牢房里牢房中间只剩下沒吃完的饭菜此时此刻陆笙羽八成也猜到些什么难道是那个“奸夫”劫狱带她私奔了这个猜想让陆笙羽烦躁不安同时有觉得松了口气 若不是大臣和百姓相逼而她一心想求死气到他了所以他才会下旨赐她死罪如今有人带走她也不一定是坏事不管她要和谁度过至少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萧盈娣醒來的时候头隐隐发疼一面抬手揉着太阳穴一面睁眼打量着眼前这间屋子 正这时房门打开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房门倾洒进來她眯了眯眼才辨清出那人“王爷” 沒错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陆子衿 陆子衿端着洗脸水进來将脸盆放下走到她床边坐着嘴角挂着浅笑看着她说道:“醒了就下床洗漱吧弄好了我们去吃东西” 萧盈娣怔怔地看着他又再次细看这房间揉着发疼的头问道:“这是哪儿我不是在牢房吗” “这里是一个沒人找得到的地方昨天是我带你逃出來的” “什么”萧盈娣愕然地看他 陆笙羽嘴角的笑容绽放地越盛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不用担心现在你安全了你不会死的” 洗漱完萧盈娣简单吃了点饭菜从屋子里走出來屋外是群山环绕的一片湖湖面清澈似碧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切看起來那么地不真实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色可萧盈娣却无心去欣赏心里有愁云的人任湖光山色再美好也提不起兴致 身上突然多了件披风 “在想什么” 萧盈娣偏头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走到她身边站着的陆子衿她淡淡说道:“沒想什么只是脑子里太乱了”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什么都不要想了何必把自己折磨得那么累呢” 萧盈娣看着陆子衿的侧脸陆子衿长得很好看从小她就这么认为时至今日她看着他的侧脸还是觉得如同从画上拓下來的人儿一般美好地不真实只是她对他少了曾经的悸动所以她此时可以非常平静地问他:“你知不知道劫狱是死罪你为什么要救我出來” 陆子衿偏头看她那双温暖的眸子里映出她那张苍白淡然的面容他笑地像个孩子:“因为我不想你死啊因为我不想你被冤枉啊因为有太多的因素”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表情变得认真和凝重“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 经历过爱与恨经历过欢喜和悲痛经历过希望和绝望所以萧盈娣听到这样的话心如止水 她转头静静看着这山水在清平观的时候她就梦想着回京后求先帝宽恕放她阿玛回京然后她带着阿玛额娘一起隐居在山林深处不问世事如今她真的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遗憾的是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沒有家人在身边如果不能了却红尘牵绊她终究是不可能心安于此 “王爷带我回去吧” 陆子衿愕然:“你若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若不回去皇上不会放过睿王府的人而且还有我阿玛我很想他”身处皇宫那么长时间总是被诸事烦扰连家人都抛诸脑后了人临死前总是特别想家昨晚她吃最后一餐饭的时候脑海中想的是皇上会不会念及夫妻之情让她见她阿玛最后一面只是沒想到醒來时她早已不在牢里现在盛京怕是彻底乱了吧睿王府一定也不得安宁了 “我不会让你回去送死的我会把你额娘接过來只是你阿玛我怕是无能为力了”说着陆子衿露出为难的表情 萧盈娣能理解所以感激地笑了笑:“我知道的我阿玛至今杳无音讯一时之间要找到他的确不是易事” “不是” 萧盈娣讶然地转头看他 只见陆子衿神情变得严肃:“其实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说的怕你受到刺激但现在看來是瞒不住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太伤心” 萧盈娣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睿亲王府败落的时候我都承受住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除非是我阿玛死了”在看到陆子衿的神情因她后面的那句话变得凝重时她顿住了脸上的笑也消失殆尽双眸盯着陆子衿想要从他口中寻求答案 陆子衿点了点头 ------------ 第122章 追杀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萧盈娣觉得陆子衿在拿她开玩笑所以她笑了可笑容显得很牵强:“不可能怎么会呢皇上跟我说阿玛” “他说你阿玛还在”陆子衿接过她的话随即露出讥笑“如果他真爱你如果你阿玛还在册封你为皇后的那天就该赦免你阿玛的罪行召他回京可他却沒有这么做不是吗” 萧盈娣当初在陆笙羽面前提过希望能让她阿玛回京当时陆笙羽却只是敷衍了之现在想來的确有几分蹊跷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隐瞒你阿玛已死的事实吗” 萧盈娣看着他心中隐隐不安果然陆子衿说的话让她大惊 “因为你阿玛就是他杀的” “不可能我阿玛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萧盈娣想也沒想就否定了他的话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起疑了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睿王福晋见到陆笙羽时眼中流露出的仇恨小时候睿王福晋很疼他正因为睿王爷和福晋都喜爱他所以萧盈娣才会产生危机意识才会那么讨厌陆笙羽 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额娘怎么会那么憎恨皇上那种仇恨的目光是仿佛要将他杀了都不足以解恨的目光额娘生性温和从不与人起争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目光而且她额娘的失心疯发作的也很有争议四年前她被遣送去清平观阿玛被发配当时额娘跟她和阿玛说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好好地等着他们回京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怎么可能会受到刺激怎么会在事情过去几天后突然疯掉 如果说额娘是因为看到阿玛被人杀了而这个凶手又是她从小疼爱的人她受刺激疯掉倒是极有可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于陆笙羽她真的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喜欢下去了 萧盈娣蹙起眉头沉思陆子衿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大抵也猜得出來 “虽说皇上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在权势野心面前感情又算得了什么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额娘是怎么疯的吗她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你阿玛被他杀了才会受刺激疯掉的”陆子衿看着萧盈娣怔怔出神的样子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盈娣如今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的只有我才不会伤害你” 萧盈娣不但沒有被他的话所打动反而推开了他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她却是露出冷笑眸中含有警惕:“王爷不是一直在盛京吗怎么会对这些了如指掌王爷知道的未免太多了点” 陆子衿脸露尴尬迎视着那双狐疑的眸子他竟有一丝心虚他以笑取缔心虚:“太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所以派人查过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陆子衿态度诚恳而萧盈娣对于阿玛已死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一时间也无心去想陆子衿的话是否属实“我累了想去歇会” 看着萧盈娣离去的背影消失后陆子衿转回身子望着这山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萧盈娣太想知道事实所以她坚持要回京一趟陆子衿陪伴在她身边好在两人都刻意伪装了一下所以进城门的时候并沒有被城门守卫认出 萧盈娣进城后看到到处贴着告示大抵是寻找她的下落萧盈娣拉高了脸上的面纱低着头正要离开却听得一群围观告示的人在议论有几句落进她耳朵里使得她再也挪不开步子 “唉睿王府是真的要败了睿王爷下落不明其女萧氏皇后之位被废本要处死却逃狱了这不是罪加一等吗” “看來睿王福晋可是看到了这一点知道睿王府逃不过此劫了所以才畏罪自杀的” “可悲啊可悲祖祖辈辈再受先帝垂爱也只能风光一时啊” 萧盈娣随手抓住一个人激动地问道:“你在说什么睿王福晋死了是什么意思你说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她抓着那人的双肩不停摇晃 “哎你谁啊快放开我”那个人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觉得莫名其妙 “说啊睿王福晋到底怎么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快点放开我摇得我头晕” 周围的人渐渐把目光从告示上转移到萧盈娣和那个人身上渐渐有了议论声 “这个人看着怎么这样眼熟”说话的人看了看萧盈娣那张戴面纱的脸又转头看了看告示上的画像有些狐疑 渐而渐之更多的人拿戴面纱的女子和墙上的画像作对比议论声越來越多陆子衿眼看着情形不妙走过來将萧盈娣和那人分开随即对那人:“我夫人前段时间受了刺激有些异常此次是带她进城來看病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看着银子双眼放光哪里还去想其他 周围几个人看着女子身边的男人出手如此阔绰狐疑地蹙起眉头突然眼中一亮 陆子衿拉着萧盈娣沒走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大叫一声:“罪犯萧氏在那里” 听到身后大叫陆子衿一惊拉着魂不守舍的萧盈娣就往前跑 “站住”身后有一大批侍卫追了过來然而追到城门口却有意放松了警惕陆子衿和萧盈娣这才逃出城 看着身后沒人追來陆子衿眼底泛起笑來果然在他意料之中陆笙羽在城内贴满告示不过是想做给百姓看就连刚刚追他们的侍卫想必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不会抓住他们 萧盈娣仿佛失去了灵魂任由陆子衿拉着往前走突然她甩开陆子衿的头特别坚定地说道:“我要回去” 语毕转身就要往城门走 就在这时方才被甩掉的大批侍卫又出现在了面前将他们包围住 其中一个领头侍卫指着萧盈娣呵斥道:“你把面纱摘下來” 萧盈娣看着渐渐靠近的侍卫吓得脚步后退身子终于抵在了陆子衿身上陆子衿看着周围的侍卫神情严肃低声叮嘱她:“等会我拖住他们你就趁机逃跑知道吗” “不”这一切本來就跟陆子衿沒有关系若不是她逃狱了此时此刻她早已是赴了黄泉路陆笙羽不肯放过她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來这天下都是陆笙羽的她何來的容身之所 陆子衿恍若沒有听到萧盈娣的抗议将她挡在身后对着侍卫赔笑道:“各位官爷息怒我家夫人前段时间得了一种怪病脸上的皮肉腐烂不堪官爷还是不要看的好以免吓着你们草民担待不起啊” “是吗”那个领头侍卫明显不信目光在萧盈娣脸上打量“到底是真得了怪病还是想隐藏逃犯身份” “误会误会官爷您误会了我夫人是真的得病了我们进城就是去看病的” 领头侍卫扬嘴讥笑:“少跟我來这一套逃犯假借生病逃避检查的人我见多了况且刚刚在城里明明就有人认出她是逃犯萧氏若是误会你们跑什么”他对身后的侍卫示意道“去把她面纱给取下來” 陆子衿伸开双臂彻底将萧盈娣挡住面容冷了下來:“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是吗”领头侍卫最听不得一介草民命令他扬臂一挥“去把他们给我抓起來皇上有令对于逃犯萧氏和其奸 夫杀无赦” “是” 说着一群侍卫蜂拥而上陆子衿只好迎了上去萧盈娣却想着刚刚侍卫说的话皇上果然不信她居然连奸 夫这词都出现了杀无赦他竟一心想她死萧盈娣现在被睿王爷和睿王福晋的死搅得脑袋一片混乱思维也沒了逻辑性所以她开始怀疑陆笙羽是真的因为她与人私通才要杀她还是想要封住她的嘴让她阿玛的死彻底被人忘记 虽说陆子衿会功夫可寡不敌众况且对方手里拿着兵刃陆子衿对付他们明显有些吃力他低声说:“快走” 萧盈娣依旧迟迟不动就在陆子衿分神看她那一刻一侍卫的剑刺中他肩膀瞬间血流如注 萧盈娣吓得差点叫出了他的名字 陆子衿见萧盈娣执意不肯独自逃跑最后只好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向侍卫们洒去趁机拉着萧盈娣往前跑 陆子衿因肩膀受伤走路吃力萧盈娣搀扶着他本想着往丛林里跑能掩盖住血迹也容易藏身谁知路的尽头竟是悬崖 陆子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正要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跑可那群侍卫已经追了上來陆子衿和萧盈娣被逼着离悬崖边越來越近那群侍卫这才看清楚他们身后的悬崖他们脸上突然少了杀气反而面面相觑后又神色复杂地看向陆子衿 陆子衿突然冲着他们怒喝:“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别以为这样就能杀人灭口” ------------ 第123章 身份颠倒 请使用访问本站。陆子衿低下头看着萧盈娣:“你怕死吗” 萧盈娣看着他苦笑道:“死有何惧”心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听到她的回答陆子衿笑了笑握起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后便是转身就坠向身后的悬崖 看着两人跳下去一群侍卫突然面露异样甚至有些惊恐几个侍卫不安地看着他们的头领:“老大他们跳下去了怎么办” 那个头领沉着脸转头狠狠地拍了下那侍卫的头骂道:“老子怎么知道早知道这边是悬崖还追什么追现在人死了老子都不知道找谁要钱去” 说完懊恼地往來时的路走了 陆笙羽站在窗边发呆近一个多时辰这里是萧盈娣曾经住过的房间闭上眼仿佛都能嗅到属于她的气息窗前的菊荌花开出饱满的花蕊春风轻轻吹过枝叶摇晃明媚的阳光落在它绿油油的叶子上绿得发亮如同翡翠清新的早晨灿烂的阳光和煦的风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安宁如此让人惬意的天气却让陆笙羽丝毫高兴不起來 永清从屋外走了进來陆笙羽的视线依旧盯着窗前的那株菊荌嘴上却问道:“睿王福晋的丧事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按照皇上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嗯” 对于睿王福晋的死完全出乎陆笙羽意料虽说她是上吊自尽但陆笙羽却觉得万分愧疚仿若有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头沉重而压抑不管怎么说睿王福晋的死也跟他有关系他若是不下旨赐死萧盈娣睿王福晋也不会自杀而萧盈娣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如果她知道她额娘死了她会不会怨他 永清看着那张眉眼皆含忧伤的侧脸想了想又说道:“奴才从睿王府回來的途中听到了些关于娘娘的消息” 陆笙羽蓦地转过身子随后强装淡定地问:“说她什么了” “说是在盛京的街头看见她了身旁还有一个男子因您有令那群侍卫也不敢追得太死追到城门口就放他们走了”永清看着陆笙羽听到后面那句话后脸色瞬间阴沉下去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想必他们还未走远皇上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查探” “不用了”陆笙羽转过身子继续望着床边的菊荌花抬手抚摸着它小小的花瓣“放她走吧” 陆笙羽说的极其无奈但却是迫不得已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与她长相厮守有时候放手就何尝不是一种爱呢如果一个人的心不在他身上他就算强扭又有什么意思他虽然沒有细问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子是谁但他猜得沒错的话应该是顺谦王从小她就喜欢顺谦王既然如此他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让彼此都痛苦罢了 陆笙羽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好让自己死心好让自己忘了她可事实上却是那样的难 萧盈娣睁眼的时候全身疼痛连翻身都锥心地疼然而最痛的还是脸疼痛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燃烧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她缓缓抬手抚摸着脸不过是轻轻一碰都足以让她疼得深吸了几口气看着手指上的血她又偏头看着四周 陆子衿也缓缓睁开双眼见她醒了陆子衿吃痛地抬起受伤的胳膊将她揽进怀里哑着嗓子说道:“还好我们沒死” 萧盈娣任由他抱着心里却满是困惑:“为什么这么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被追杀你不记得了”陆子衿不解地盯着她看视线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一阵心疼 萧盈娣蹙起眉头闭着眼想了会终是睁眼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被人追杀至于我们为什么被人追杀追杀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陆子衿算是明白了越痛苦越深刻的记忆越容易刺激到一个人所以这是选择性失忆了吧 如此一來对他來说也不是坏事 陆子衿伸出手指抚平她蹙起的眉头笑着说:“既然不记得就不要再想了都是些痛苦的记忆忘了也好” “痛苦的记忆”萧盈娣低声呢喃又说道“也好天意如此那就顺从吧” 在萧盈娣的记忆中什么都沒忘唯独把陆笙羽这三个字忘了她记得她儿时的事情记得睿亲王府败落记得她被遣去清平观紧闭记得所有的人却不记得她在皇宫生活的那几个月与陆笙羽有关的一切她都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到了傍晚的时候西未找到了两人才带着他们离开 较之于萧盈娣身上的伤脸上伤得最重她抬手抚摸着缠满纱布的脸大夫和陆子衿在门外的对话落入她耳中 “姑娘伤势调养些时日会好的只是脸上的伤……”大夫顿了顿一脸同情地看着陆子衿“这姑娘的脸怕是要毁了” 说着哀叹连连地离开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萧盈娣眼中流出染湿了纱布印下深灰色的泪痕 陆子衿杵着拐杖慢慢走了进來因萧盈娣脸上缠满了纱布徒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陆子衿走到床边坐下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一天沒吃东西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弄來” 萧盈娣沒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不饿” 看了萧盈娣半晌陆子衿又道:“对不起是我沒有保护好你” 萧盈娣转头看着陆子衿满眼愧疚她说:“不这不关你的事” 陆子衿俯身握住她的手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满是柔情涟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萧盈娣看着陆子衿坚定的眼神这个男子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她一心想要做他的妻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他的回应可她为何却高兴不起來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她的头就剧痛无比只好放弃回想 陆子衿那么深情地看着她这不是她一直期望的吗她想应该是毁容了对于她这个爱美之人來说是巨大的打击所以才会对陆子衿的表白无动于衷吧 如此一想她感觉心轻松了不少缓缓抬起手覆上她的手“恩” 沒过几日一直在追查颜卿若下落的人在城郊的宅子找到了她还有妙心那些人以为是看到了萧盈娣连忙去禀告了陆笙羽陆笙羽私下将颜卿若和妙心一同接进宫 在看到妙心的时候陆笙羽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连眼都不敢眨唯恐是梦他怔怔地走到妙心面前颤抖着手伸向她直到碰到她的脸指尖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他才相信这不是梦不顾宫人们在场一把将妙心拥入怀中这些天一直沒有温度的冷眸终于在这一刻如同被烈火融化泪水浸湿眼眶他喜极而泣:“盈娣你终于又回到朕身边了” 妙心被陆笙羽抱得紧紧的险些喘不过气來但她抬眼看到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她同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在做梦她从沒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也从未进过宫这天下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进不了宫而她却有幸进入这样一个地方多么庆幸这张与皇后萧盈娣相似的脸蛋 陆笙羽过后问她:“你不是跟顺谦王在一起吗怎么遇到我皇额娘的” 妙心被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得头晕目眩不想在这个美梦里醒來所以她撒了谎:“王爷把我藏匿在那宅子后就不见踪影了” 后來陆笙羽派人去查那座宅子确实是以陆子衿的随从名义买的 陆笙羽怕引起争议所以将妙心进宫的事情给封锁了起來本以为萧盈娣被废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冯雪听说皇上又偷偷带了个女子回來便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当她看到妙心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吓得躲在椒兰殿几日不敢出來唯恐皇后查出宏文非皇上的亲身的消息是她散播出去的 妙心入住凤鸣宫后她感觉如同身处云端飘飘欲仙看着梳妆台上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笑得合不拢嘴初次听到宫人唤她皇后娘娘时她还有些反应不过來到后來却是习惯了 午膳过后妙心正在院子里吃着宫人为她剥好的柑橘就见奶娘抱着一个婴孩走了过來奶娘对她行了礼后恭谨说道:“皇上当初虽说要遗弃小皇子可皇上到底是心疼娘娘的所以一直放置在宫中由奴婢照料但皇上说如今娘娘回來了怕您思儿心切便要奴婢给送到娘娘身边來” “哦” 妙心回答敷衍让奶娘面色一僵随后笑了笑道:“娘娘可要抱抱小皇子” ------------ 第124章 心生仇恨 看着眼前这个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孩.妙心心中毫无半点亲切感.但怕身份被揭穿.她只好笑了笑.接过奶娘怀中的宏文. 然而妙心一抱着宏文.他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洪亮的哭声响在妙心耳边.委实让她心烦. 奶娘更是讶然而语:“以前每当小皇子哭的时候.谁都哄不好.只好娘娘抱着就不哭了.怎么这次哭得这么厉害.” 见妙心不悦地蹙眉.奶娘立马改口说道:“想必是娘娘多日未与小皇子亲近了.小皇子一时不能适应罢了.” 陆笙羽过來的时候.妙心正抱着大哭的宏文束手无策. “皇上吉祥.” 陆笙羽走到妙心身边.问:“小皇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说着.接过妙心手中的宏文. 妙心神色闪躲.说道:“臣、臣妾也不知道.” 奶娘说道:“小皇子有些时日沒见到娘娘了.小孩子难免认生.一时认不出娘娘.才哭了.” 陆笙羽点了下头.又对妙心说道:“既然你回來了.宏文就留在你身边吧.” “是.”妙心应得小心.心里却极其不情愿. 宏文哭累了.众人又哄了好一阵子.他才睡着. 陆笙羽看着躺在床上睡熟的宏文.眼中流露出仁慈的目光.即便宏文不是他的孩子.他也将待其如己出.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他爱萧盈娣.所以只要是她的.他都爱. 陆笙羽回头握住妙心的手.笑道:“谢谢你给了朕这么可爱的孩子.” 妙心不知怎么回答.扯起嘴角.笑了笑. 陆笙羽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皇额娘说是想见你了.朕和你等会去她那里用晚膳.” “是.” 看着她恭谨拘束的模样.陆笙羽疑惑道:“怎么在朕面前这么紧张.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是吗.”陆笙羽不过是随口一说.妙心整个人都处于绷紧状态.抬眼见陆笙羽正看着她.赶紧撇开视线.“皇上觉得臣妾应该是怎么样的性子.” 陆笙羽抿嘴一笑:“做好你自己就很好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陆子衿时时刻刻陪伴在萧盈娣身边.照顾她.为她上药.伺候她吃穿.萧盈娣的伤势渐渐恢复.可脸上伤疤纵横.丑陋无比.她只得天天遮着面纱才敢示人. 从陆子衿的嘴里.萧盈娣知道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原來她阿玛这些年杳无音讯是因为被当今皇上所害.就连她额娘也是被皇上逼死的.渐而渐之.仇恨的种子在萧盈娣的心中生根发芽.随着时日的流逝.仇恨在她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撑满了她整个心.所以终于有一天.她对陆子衿说道:她要报仇. 看着萧盈娣眼中的仇恨目光.陆子衿面露不安:“他是皇上.你杀不了他的.放下仇恨.跟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好吗.” 萧盈娣看着陆子衿眼中显而易见的心疼.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了.但她却做不到让她阿玛和额娘无辜枉死.“我答应你.等我报了仇.我就嫁你.” 说完.萧盈娣抬手抚摸着脸.虽然隔着面纱.可粗糙的伤疤还是摸得出來.陆子衿在她心中那么美好.可他却不计较她如今的丑陋.毅然愿意放弃皇子身份.放弃荣华富贵.甘愿与她生活在这个小地方.过着贫贱夫妻的生活.她的人生多么幸运.能遇到他. 陆子衿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可我不想你受伤.我舍不得你.你不可以为了我.放弃仇恨吗.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敢爱敢恨的人.爱你时.我义无反顾;恨一个人时.我亦视死如归.”深吸着他身上的清香.这是属于他的味道.趁现在还有机会.她要记着他身上的味道.她抬头看他.“怎么办.我做不到如你一般纯净.你还会爱我吗.” 陆子衿看了她许久.突兀一笑.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傻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还是那个喜欢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萧盈娣.” 这些日子萧盈娣很少笑.今日她却笑了.紧紧抱着陆子衿的腰身.她以为她此刻是幸福的.却不知她只是忘了怎么去爱一个人罢了. 陆子衿缓缓抬起眸子.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那双温柔浅笑的眸子渐渐冷却.那如水的眸子平静背后却是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夏初的夜很舒适.圆月高挂枝头.明亮的月辉倾洒在湖边.泛起晶光点点.陆子衿背手而立.面朝着湖面.身后立着一个黑衣男子. 半晌.陆子衿才转过身子.低头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他的声音那么冷.如同湖底深处的冰冷.沒了白日里的温度.听起來让人发寒:“西未.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就彻底放了你妹妹.让你们兄妹二人隐世.如何.” 陆子衿抓了他妹妹.又以毒控制住她.西未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爷请吩咐.” “教萧盈娣武功.” 陆子衿说得云淡风轻.西未却是愕然抬头.陆子衿知道西未在想什么.但他不打算向他解释:“只需做好你份内的事便好.如果你想多问些什么.或者多说些什么.那么你妹妹的性命.本王也不好保证了.” 陆子衿的语调不快不慢.但他的话却足以威慑到西未.让他为他毫无怨言的卖命. 西未走后.陆子衿又转身看着月光下平静的湖.这暗夜下的湖那么平静.可谁也不知道湖底又是怎样一副场景. 萧盈娣失忆是陆子衿所沒料到的.他真的是打算和萧盈娣厮守在这山水间.只是心有不甘.做了二十几年的失宠皇子.他怎么甘心老天对他这么不公平.他爱萧盈娣是真.但他爱权势.也是真. 陆子衿缓缓地闭上眼.就让他再赌一次吧.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不管是输是赢.他都会真的放手.心无杂念和萧盈娣在一起. 萧盈娣认了西未做师父.白日里她和西未学武功.陆子衿则在一旁看着.晚上.陆子衿会带着萧盈娣去湖边坐坐.夏夜里有很多萤火虫.陆子衿会带着萧盈娣去草丛里捉萤火虫. 萧盈娣难得捉住一个.看着陆子衿轻轻松松就能捉到好几个.她不服气.趁陆子衿不注意.她挠他痒痒.害得他手一松.看着他手里的萤火虫飞走了.她就会开心地大笑.然后跑开.陆子衿则在身后追她. 跑累了.萧盈娣就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夏夜的湖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看他.她想走近一些.可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她终是沒能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心里却是一阵绞痛.醒來后.她感觉整个人空落落. 陆子衿突然坐到她身边.对她说:“闭上眼睛.” 回神后.转头见陆子衿看着她.半晌.她才顺从闭上眼. “睁眼.” 萧盈娣睁眼的一刹那.眼前流光溢彩.一大群萤火虫在两人周围飞舞.一闪一闪.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她不由得赞叹:“真美.” “喜欢吗.” 萧盈娣转头看着陆子衿.点头.又怕陆子衿看不见.说道:“喜欢.很喜欢.” 她将头靠在陆子衿的肩膀上.望着满天的萤火虫.略显惆怅地说道:“如果心中沒有仇恨.我一定立刻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 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发.她却不在意.她很珍惜现在这份美好的时光.所以不愿打破它. 陆子衿低头.将她额前的发挽至而后.他也说道:“是啊.如果沒有仇恨该有多好.” 西未从不与萧盈娣说话.起先他还好奇喜欢陆笙羽的萧盈娣怎么会喜欢陆子衿.慢慢地他发现萧盈娣把陆笙羽忘了.后來也知道萧盈娣学武就是为了找陆笙羽报仇. 有一日.趁陆子衿不在.西未终于问萧盈娣:“你真的要去刺杀皇上吗.” 萧盈娣因想着陆子衿.所以有一丝动摇.随后特别坚定地说道:“是.” 西未那双冷淡的眼眸流露出怜悯.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走到这样一步.西未心中有些愧疚.或许从他背叛皇上的那一天起.他就走错了.前段时日.宏文非皇上亲生的消息传出來的时候.他是知道的.说起來.萧盈娣婚前失身与他脱不了关系. 如果当时他沒有放陆子衿进入睿王府.如果他早点说出梓月被陆子衿买通的事实.那么这后來的一切兴许就不会发生.至少彼此相爱的人不会反目成仇.可他到底是太自私了.他不想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有事.所以不得不受命于陆子衿.作为一个杀手.最忌讳的便是产生感情.可血肉亲情任凭他再怎么冷血无情也断不了. 西未看着萧盈娣蒙着面纱的脸.愧疚让他无地自容.他低下头.由衷说道:“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女人低头. ------------ 第125章 原点 “师父为何这么说.”萧盈娣看着西未突然的道歉.觉得莫名其妙. “他担心自己教给你的东西不够多.所以感到抱歉呢.”不及西未回答.突然出现的陆子衿抢先一步替他作答.随后眼含警示地看着西未:“我说的对吗.西未.” 西未抬起头.看着陆子衿眼中凌厉的目光.他复又垂下头.违心答道:“是.” 待萧盈娣走后.陆子衿走到西未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似乎忘了你的职责所在.我说过你只负责教她练武即可.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过问.不要让我再看到下一次.” 不管刮风下雪.萧盈娣都会和西未习武.时间悄然流逝.走过了炎夏.走过了深秋.走过的寒冬.转眼间.一年就这么悄然过去.萧盈娣与外人私通之过渐渐被人淡忘.而妙心顶替萧盈娣的皇后之位被认可.而她也怀上了龙种.陆笙羽大悦.特恩赐天下. 这一天.陆笙羽身穿龙袍.妙心身穿凤袍.两人立于城墙之上.被众人景仰.很多沒有见过天子的百姓都慕名而來.纷纷挤在城门前.看着整个凤昭国的天. 萧盈娣蒙着黑纱.腰配长剑.抬头仰望着城墙之上的男子.那面容几乎是一瞬间就撞进了她心脏.那么熟悉.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然而当她看到那男子身边立着的女子时.她更是震惊地呆立在原地.不是因为那女子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而是因为那女子与自己长得太过相像.看到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地.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唯独萧盈娣一人站着.这样的她看起來那么显眼. 高立于城墙之上的陆笙羽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四目相对时.仿佛有什么撞击他的胸口.不过只是一瞬间.过后他却是不满蹙起眉头.很显然.对于这个不知礼数的蒙面女子很沒有好感. 萧盈娣回神见周围人都跪下.她这才缓缓跪下身子.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抬头注视着那高墙之上的男人.脑海中有断断续续的片段闪过.待她要去细细追忆时.剧烈的头痛搅得她无心在想下去. 原來他就是皇上. 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里有着喜得龙子的喜悦.意气风发.使得他如同太阳一般光芒四射.萧盈娣握紧身侧的剑.突然腾空而起.持剑飞向城墙之上.她本是要刺杀身穿龙袍的皇上.然而离他越來越近.看着那张清晰的脸.她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妙心而去.看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她沒有亲切感.反而充满着敌意.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敌意. “有刺客.” “快.保护好皇上和娘娘.” 一时间.整个城门口乱成一团.侍卫都急冲冲地往城楼上走. 妙心吓得身子一软.好在陆笙羽早有提防.揽住妙心躲开了萧盈娣的剑. 陆笙羽一面拥着妙心后退.丝毫沒有半点眷恋地转身就走.徒留下萧盈娣与一群侍卫厮杀. 这一次是萧盈娣太冲动了.计划中她并不是这个时候动手.但当她看到陆笙羽和妙心站在一起那么和谐的画面.仿佛是一个刺深深扎在她心上.拔不掉.又疼痛难耐.使得她乱了分寸.忘了原先的计划.拔出剑就腾空飞了过去. 看着陆笙羽那么小心谨慎地护着妙心离开.萧盈娣失了心神.下一刻肩膀被身后的刀剑砍中.疼痛一瞬间袭來.手中一松.长剑掉落在地.身后被人狠狠一踹.她跪倒在地.而后如同骤雨一般急急而來的腿脚砸在她身上.她吐出一大口血.鼻尖满是血腥味.看着那抹明黄色身影消失在转角.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沒有发觉有眼泪滑落. 萧盈娣醒來的时候.入目的是幽暗的屋子.好久她才发现自己身处牢房.而她身子被架在十字架上.手脚绑着铁链.抬起沉重的头.却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此刻正坐在她不远处.冷眼凌厉地注视着她.见她醒了.他冰冷的声音甚过牢房的阴冷:“说.是谁派你來刺杀朕的.” 身上的伤火烧火燎.仿佛要烧尽她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头无力地垂下.半晌.她虚弱的声音响起.又细又小:“沒、沒有谁.只有……我一个人……” 口干舌燥让她说话特别艰难. “是吗.”陆笙羽拿起一旁的鞭子.冷笑看她:“你知道呆在这里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 萧盈娣沒有回答. “若不是皇后怀有龙种.朕为了皇子着想.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陆笙羽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下颚.她被迫抬起头.然而当陆笙羽看到她这张满是伤疤的脸.终是面露恶心.松开了手.撇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脸:“趁朕现在还沒动怒.最好是如实招來.朕兴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见萧盈娣低垂着头.不肯说话.陆笙羽终是怒了.扬鞭打在萧盈娣的身上.“不说是吗.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说完.接连几下鞭子落下.萧盈娣终于疼得大叫起來.沒几下就昏了过去. 陆子衿听说萧盈娣被当成刺客抓走.茶杯从手里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是他有意唆使萧盈娣去刺杀陆笙羽.这一切本该是按照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然而他还是后悔了. 他叫來西未.神色慌张:“西未.这一次.最后一次.把她带回來.我便放了你妹妹.”看了西未一眼.又重复道.“一定要带她回來.” 陆子衿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萧盈娣带笑的眉眼.还有她清脆的笑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或许说的就是他吧. 只有等到要失去了.才发现自己做错了.才彻底认清楚生命中到底孰轻孰重.这一刻.他才发现权势并沒有那么重.一生中有个相爱的人陪伴.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其实陆子衿即便不说.西未也决定去救萧盈娣.他要告诉陆笙羽.真正的萧盈娣在牢里. 萧盈娣醒來的时候.西未正在替她打开铁链上的锁.看到西未.萧盈娣松了口气:“师父.” “嘘.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出去.” 西未解开了她手脚上的铁链.看着牢房里倒下的狱卒.萧盈娣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直到西未带着她就要离开的时候.弓箭手渐渐将他们围住.陆笙羽从弓箭手身后走了出來.看着围困的两人.陆笙羽讥笑:“你们当朕是傻子么.有了上次被劫狱的教训.朕再怎么粗心这次也不会让你们顺利逃走.” 随即陆笙羽视线落在西未身上.眸子冷冽:“西未.朕沒想到会是你.” 西未将萧盈娣护在身后:“对不起.皇上.她不能死.她其实”萧盈娣紧紧握住西未的手腕.西未虽然不解萧盈娣为何要阻止她.但他也沒多想.沒有继续说下去. “是么.你跟了我那么些年.从不进女色.沒想到竟看上了这样一个丑女人.”陆笙羽笑得很冷.“不过可惜.你不但带不走她.今天你也走不了.背叛朕的人.朕不会留着.” 陆笙羽嘴里讥讽而出的“丑女人”三个字彻底伤了萧盈娣的心.是啊.她现在的脸压根就让人觉得恶心. 西未知道这段时间苍弥一直在四处追杀他.苍弥早已为陆笙羽所用.所以他今日闯进大牢救萧盈娣就沒打算活着出去.但他知道萧盈娣如果死在陆笙羽手中.陆笙羽一定会后悔的.陆笙羽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答应过要用一生报答陆笙羽.被逼无奈他做过太多错事.所以这一次他不能再错了.他抓起萧盈娣就腾空飞向不远处的高墙. 陆笙羽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笑.慢慢地退到弓箭手后面.冷声命令:“放箭.” 西未刚站在高墙上.身后的长箭如同急雨一般飞射过來.西未将萧盈娣紧紧抱住.替她挡住了密密麻麻的箭. “师父.” 这一天.萧盈娣永远不会忘.永远不会忘长箭如同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只可惜它沒有流星那么美. 西未身上插满了长箭.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萧盈娣的鼻尖.西未终是无力地松开萧盈娣.坠到了地上.看着陆笙羽.他说道:“皇上.她才是真的皇后.所以她不能死……”说着.他慢慢地断了呼吸. 陆笙羽扬嘴冷笑.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你以为朕是三岁小孩.你这么说.朕就信你.就会放她走.朕的皇后好好地呆在宫里.你拿个丑女人來糊弄朕.你也太低看朕了.” 看着西未倒在血泊中.萧盈娣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落.她看到那个男子负手立于高墙之下.眉眼淡漠.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转身从高墙上跳下. 真假有什么区别吗.就像是他说的.她只是一个丑女人.她已经沒有了往日的倾城美貌.如今这样的她沒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共赏山河.或许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错的.她如果当时嫁给陆笛谦.或许她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现在只不过一切回到了原点.他的皇后在凤鸣宫等她.而她什么都不是. ------------ 第126章 一切不晚 【无弹窗.】 萧盈娣以为自己死了 沒想到又回到了牢房 她不明白陆笙羽为何不杀了她 而是将她关在这里 看着这牢房的一切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她被废 亦是关在这里 萧盈娣已经恢复了记忆 就像陆子衿说的 她忘却的果真不是好的回忆 妙心不是萧盈娣 陆笙羽又岂会傻傻分不清楚 只是妙心和萧盈娣长得太像 他总是欺骗自己妙心就是萧盈娣 甚至宠幸了她 然而妙心与生俱來的怯弱性子与萧盈娣可刚可柔的性格大不相同 用一年的时间足够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 况且每当妙心抱着宏文 宏文就会哭闹个不停 连宏文都能感受到的事情 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只是妙心与萧盈娣长得那么像 他不想失去她 至少留妙心在身边 他还有自欺欺人的理由 然而西未说的话让他心中起了疑 西未虽然背叛了他 但西未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要么西未是为了让他放过那个女人而撒了谎 要么那个女人真的是萧盈娣 陆笙羽想着想着 抬头却发现他竟不知不觉快走到牢房门口了 走进牢房 看到那女子蜷缩着身子 侧躺在草堆上 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年前的场景 那个时候萧盈娣也是这样的睡姿 听到脚步声 萧盈娣立刻警觉地爬了起來 看到门口的陆笙羽时 她随即低下头 如今她丑陋不堪的面容已经让她不敢与他对视 他嘴里的那句“丑女人”至今还在她脑海中回荡 让她自卑地抬不起头 “为什么要刺杀朕 ”陆笙羽隔着牢门问她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如上次那么冷 反而多了些期盼 或许他此刻是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萧盈娣的吧 “如果我说出实情 皇上就会放我走吗 ” 陆笙羽沒有回答她 她抬起头 正好迎视他的眼眸 她下意识地躲开 “你到底是谁 西未说你是 ” “皇上 ”萧盈娣打断了陆笙羽的话 嘴角扬起一抹笑 “您自己都说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师父说的话你怎么还信了 他想要您放了我 对您撒谎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 陆笙羽沉吟了片刻 敛去眼中的悲伤 再看萧盈娣时 神色淡然:“也对 她怎么可能会武功 ” 说着 转过身子 离开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 眼眶蓄满泪水 在它们掉下來前 她伸手一把抹掉 现在她这样狼狈 就算是相认又如何 当初是他派侍卫将她和陆子衿逼向悬崖边 迫不得已她才跳下去 如今她已毁容 他为何又要装作一副柔情模样 让她有所误会呢 得知西未死后 陆子衿铤而走险 打算自己去劫狱 然而他终究是小看陆笙羽 一年前的那次 之所以能顺利从牢中带走萧盈娣 是陆笙羽不想萧盈娣死 有意放走她 所以才让狱卒睁一眼闭一只眼 陆笙羽仿佛恭候陆子衿多时了 就等着陆子衿自投罗网 所以陆子衿刚一出现在牢房门外 四周就涌现了一大圈人 陆笙羽看着陆子衿 似笑非笑道:“这一年都不见皇兄的踪迹 可是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 陆子衿摘掉脸上的黑布 笑得很牵强:“不过是游山玩水罢了 “ “皇兄好生惬意啊 ”陆笙羽视线扫视了一眼陆子衿一身黑衣打扮:“皇兄如此打扮是打算劫这牢中的谁 ” 陆子衿看着陆笙羽揣着明白装糊涂 沒有回答 陆笙羽笑了笑:“既然皇兄不肯回答 那朕就來猜猜 是不是朕前不久抓进來的那个丑陋刺客 ” 看着陆子衿抬头看他 陆笙羽笑得很是得意:“啊 看來朕猜对了 不过朕倒是很好奇 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到底是哪点让皇兄动了心呢 要知道皇后在凤昭国可是第一美人 都沒能打动皇兄 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 陆子衿不是第一天认识陆笙羽了 陆笙羽嘴上虽这么说 其实心里想必是明白了 不然他怎么会料到他会劫狱 是而派人在此等候他跳入这陷阱里呢 陆子衿浅笑着 四目相对间 无形的火光在两人之间窜动 “皇上说笑了 ” “是吗 那朕就说点不好笑的 ”陆笙羽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眸子一寸寸冷去 “把梓月带过來 ” 听到“梓月”二字 陆子衿从容的面容终于有了些异样 而这一切陆笙羽都尽收眼底 梓月在看到陆子衿的那一刻 眼含怨气 “梓月 把你昨个儿同朕说的话再跟顺谦王说一遍 ” 梓月又将事情的來龙去脉重述了一遍 看着陆子衿的脸色越來越难看 陆笙羽很是寒心:“手足本该情深 朕无心要针对你 但你不该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使得朕与皇后之间存有间隙 既然你做了这些 朕就容不得你 ” “來人 将他抓起來 ” 不及侍卫上前去抓他 陆子衿眼疾手快地从一侍卫腰中抽出一把长剑 抵在脖子上 心中虽有不甘 但他也不愿做陆笙羽的阶下囚 “沒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 只是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说完 剑刃划破他的脖子 瞬间鲜血迸出 倒在地上 他睁眼看着满天繁星 想起來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刻 满天飞舞的萤火虫那么好看 耳畔还有萧盈娣清脆的笑声 那个时候她说要嫁给他的 他不后悔他过去所做的一切 他唯一后悔的是他不该让萧盈娣去行刺陆笙羽 这样 他或许已经和萧盈娣成亲了 在那山水间 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看着陆子衿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陆笙羽终是不忍再看他 到底是手足 陆笙羽沒有丝毫的快感 而是沉闷地说了句:“厚葬他 ” 说完 转身往牢里而去 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人儿熟睡着 他让狱卒打开铁锁 轻轻走到她身边 将她打横抱了起來 走出牢房的时候 他嘴角扬起了笑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多么庆幸 他沒有继续错下去 还好他沒有杀了她 一切都还來得及 爱一个人时 不管丑与美 心里都只有她;不爱一个人时 即便是倾国倾城之色 也心如止水 正如他爱萧盈娣 正如他对妙心的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