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Chapter1 浓密的乌云仿佛恶魔的羽翼,层层叠叠的铺满了整个天空,天边划过一道紫红色的闪电,风还没有起,倾盆的暴雨就已经砸下来,街边橱窗上方的遮雨檐噼啪作响,地面腾起一片白烟。 虽然已近凌晨,落寂阳还是不由自主的减缓了车速,雨刷的速度明显跟不上降水的侵袭,即使开着大灯也看不太清前面的路况,索性开了音乐享受一番雨中行车的浪漫。 云暗捂着腹部的伤口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原本拿在手里的武器早在为了冲出重围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就丢掉了,不知是因为大雨还是失血过多,他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枪声在身后响起,主干道上却仿佛出现了极亮的光,云暗来不及细想就直接冲了出去。即便是暴雨之中,急刹车的声音还是响彻了整个街区,就连撞击时发出的闷响也格外清晰。 落寂阳没想到这凌晨时分竟然会有人冲出来,还被自己撞到,一时间呆住。待他反应过来开了车门打算下去查看的时候却被云暗堵住。 “过去!”云暗粗暴的把落寂阳直接推向副驾驶,自己则钻上车,车门还没关好就已经踩下油门,眼角的亮光闪过,他又伸手按下落寂阳的头。“趴着!”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应声而碎。 连闯了两个红灯,车速已经飙至140,已然超速百分之百,行车电脑提示车门没有关好的报警音已经响了一路。落寂阳一直趴着,此时已经听不到身后的枪声才慢慢坐起身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扯了扯嘴角,这算什么?劫道? “你……车门没关上。”捡了个最无关紧要的话题做开头,落寂阳状似无意的查看了一下车座下面的那把宿营铲。虽然小,打晕这人应该没问题。 没有人回应,车速却在越来越快,落寂阳缓慢的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副他永生难忘的画面。一秒钟后,轮胎停转紧急制动的声音再次划破了夜空。 倾盆的暴雨中,白色路虎静静停在马路中间,车内,落寂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紧紧握着手刹车拉杆,一脸饱受惊吓的虚汗。好一会儿,他才又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抬起手把车里的音乐关掉,打开车内的顶灯,看向那个差点还他赔上性命的家伙。 云暗身受重伤又被车撞,感觉到身后那些人没有追上之后便已昏迷,仅凭着最后一丝漂游的意识继续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笔直的往前开,落寂阳发现时他已连最后一丝意识都不剩下,放松的身体却将油门几乎踩到底。幸好已是深夜前方并无障碍,否则这两人今晚在劫难逃。 落寂阳关了音乐才听到云暗沉重的呼吸,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叹口气,认命似的俯身过去把椅背放下,调节一番给自己腾出些空间来,然后开始下手脱云暗早已湿透的衣服。 云暗穿的是件白色正装的衬衣,显然外面还曾经套过一件西装,但现在领带和西装都已不见了踪影,衬衣上也已经血迹斑驳。落寂阳才刚刚解开到第三粒衣扣,手就被云暗抓住,刚才还意识全无的人,这会儿竟然睁开眼睛,目光清明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帮你换件衣服。”落寂阳耸耸肩,放松了手臂,坦然的与云暗对视。 “……谢谢。”沉默一会儿,云暗才吐出两个字,然后放开他坐起身来打开车门。 “喂……”落寂阳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却又惊觉自己没什么立场说话,便又沉默下来。 云暗却顿在了原地,他抬手捂住腹部的伤口,突然在一声呛咳之后开始呕吐,整个人也蜷缩起来,跪倒在路边。 落寂阳暗自叹口气,下车,绕到云暗身边,这才借着车里的灯光看清他吐出的竟然是血,将他半扶半抱起来,拉开后面的车门,让他躺在后座上:“我送你去医院。” 云暗缓过一口气,虚着声音说:“我不能去医院。” 落寂阳看他一眼,想了想说:“好,不去医院,只找个能处理你伤的地方。”说完便关上车门,一边加速一边拿出电话按了个号码。 “你大爷的落寂阳!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电话那头传来个暴怒的声音。 “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家去等着,这里有个病人,目测两处枪伤,腿部可能有骨折,内脏损伤,刚刚发生呕血,曾经昏迷大约十分钟,现在神智清醒。我十五分钟后会到家。”落寂阳一脸平淡的说完就挂掉电话,一点也不管那头的咆哮。 ------------ Chapter2 落寂阳把车开进专属车库里,半扶半抱着云暗走进直通入户的独立电梯。 云暗的衣服到底是没有换,落寂阳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已经升高,体力和意识都在抽离,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发烧。 “宁慕枫,快点过来!”电梯刚一到,落寂阳就开始叫人,他已经感觉到身边这人的身体开始往下滑了。 电梯门打开,宁慕枫沉着一张脸出现在电梯口,显然对某人充满了怨念,但他还是接过云暗,将他弄到客厅去。 矮茶几上早被宁慕枫铺好一张白布,他把云暗抱上去,直接用上剪刀扒掉了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衬衣,肋骨之间狰狞的伤口展露在他的面前,饶是见多了伤患的宁慕枫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寂阳,你这是打哪儿捡来的宝贝,他这何止是枪伤,根本是个通透的血洞唉。” “你随便帮他处理一下别死了就行了,主要是他的腿,被我的车撞了,不知道有没有骨折,你替他检查一下,估算一下医药费。”落寂阳早冲进浴室去洗澡,这会儿听了宁慕枫的话也没出来看一眼就直接在里头喊话。 宁慕枫听完暗自翻个白眼,暗叹一句:这人真是倒霉,遇上个冷血的落寂阳。他忽然发现云暗正半睁着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看着他,那双眼分明无波无澜的却令他心底发冷,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问:“你还醒着吗?” 云暗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那个……你的枪伤太严重,我只能先帮你止血,回头还是要去一下医院……喂,你……”宁慕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云暗突然坐了起来,冷黑的眸子扫过他放在旁边的一排简易手术用具,忽然伸手抓起其中一把手术刀。 在落寂阳惊愕的目光里,云暗把手术刀举到自己眼前,仔细端量了半天,然后低下头,看了看右侧锁骨下几乎贯穿肺部的伤口,忽然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一刀割下去,随后丢下刀子,拿起旁边的大镊子,搅进伤口,狠狠一拽,伴随着崩裂的伤口和飞溅的血液,一枚深嵌体内的子弹被他硬生生剜了出来。 整个过程云暗的熟练度堪比专业医生,令一旁的宁慕枫都汗颜,甚至怀疑这人是个行家,而更令他惊诧的是云暗不曾用过麻药却在手术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眸光始终冷沉,带着那种令人恐惧绝望的黑。 啪。子弹落入铁盘的声音惊醒了宁慕枫,他急忙拿起一旁备好的止血剂帮云暗处理包扎伤口,云暗仍是一动不动,直到宁慕枫所有工作都完成,他才抬了眼睛,淡淡说:“谢谢。”然后人就像突然断电的玩偶一般,颓然的向后倒下去。 宁慕枫急忙抱住他,将他轻轻放下,想了想,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云暗的双腿,果然有骨折的痕迹,但因是小腿骨的位置,在没有透视的情况下他也不敢确定。 “怎么样?”落寂阳把自己收拾干净,围着条浴巾走了出来。 “不太好,他需要去医院。”宁慕枫转头看了看落寂阳,指着铁盘里那颗子弹说:“他刚才自己给自己取了子弹。” “开什么玩笑,自己取子弹。”落寂阳一脸的不相信。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哼,初步断定他左腿小腿骨骨折,腹部偏左侧被子弹打穿,没有弹片留在里面但很可能伤及内脏,右胸前被人从侧面枪击,整颗子弹留在里面,估计已经伤及肺叶,现在他已经出现高烧的征兆。撞车有没有引起其他内脏受损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算死在你家里面也是合情合理。” “可他说过,他不能去医院。”知道宁慕枫没有胡说,落寂阳表情也严肃起来。“他是被人追杀的,枪伤很可能就是那些人造成的,如果送他去医院暴露了他的行踪会不会害了他?” “……去我那儿吧。”宁慕枫沉吟片刻便说到。“好歹设备齐全,至于药的问题,我再找人帮帮忙。” 落寂阳长出口气,终于点点头。 ------------ Chapter3 云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里,整个房间只有正中间这么一张床,四周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甚至他的头顶上还有一盏无影灯,但没有消毒水味。 他坐起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点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左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微微皱着眉,表情有点疑惑。 落寂阳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从侧面看云暗微微嘟着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里的表情,显得有点无辜,宽松的病号服里隐约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和形状完美的诱人锁骨。 寂阳几乎看呆了,如果不是云暗听到脚步声,机警的转过头来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他还会继续呆下去。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他才开口:“原来你已经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云暗坐在原处没有动,脊背挺得笔直,身体的肌肉也完全处在紧绷的状态。 落寂阳轻轻叹口气说:“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一般人不会找到这里。而且就算你的仇家再神通广大也没胆子进到这里。” “寂阳,他醒了吗?”宁慕枫的声音传来,云暗立即看向门口,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一些。 “醒了。”落寂阳并没有回头,反而向云暗介绍起来。“他叫宁慕枫,是我的朋友,昨天带你到我家,就是他帮忙你处理了伤口,这个研究室也是他的。” “你好,我叫宁慕枫,在职医生。”宁慕枫伸出手,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 “云暗。”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云暗才伸出手,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是落寂阳,就是前天晚上撞到你的车主。”落寂阳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似的。“呃……你小腿骨折的伤就是我造成的,我会赔偿你这部分的损失。” “不必。”云暗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两个人并不是敌对者,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他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固定的腿,然后毫不犹豫的打算下床离开。 “云先生,你现在还不能离开,造成你腹部伤口的子弹击穿了你的胃部,胸前的那颗划伤了你右侧的两片肺叶,我已为你做过手术,但这几天你仍然需要留在这里观察一下,以免产生并发症伤害你其他的器官。”宁慕枫急忙上前阻止云暗把手上的点滴针头拔掉。 “我不能……”云暗不顾阻止的站起身来,眼前却猛地袭来一阵黑暗,他只好狼狈的跌坐回去。 “你失血过多还没有补回来,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连门口都走不到。”宁慕枫有点急了,他按住他,急匆匆说。“而且我发现你有轻微的痛觉缺失症,身体有什么不妥很难通过体表痛觉表达出来,你现在离开身体里带着隐患,等反映到五脏六腑再来治疗就晚了。” 云暗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就停止了挣扎,他抬起头目光远淡,仔细看会觉得里面带着一种森冷的绝望,良久,他才开口,说:“谢谢。” “不必客气。”宁慕枫微笑着摆摆手。 落寂阳忽然在旁边使劲咳嗽了一声,宁慕枫转过头看他一眼,又讪讪的说:”那个,你要谢就谢寂阳好了,如果不是他及时叫我来,又冒着大雨送你到这里,你恐怕没有这么好运。” 落寂阳暗暗给了宁慕枫一个赞,然后挑着嘴角微微笑看着云暗。 云暗也抬眼看他,森黑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探究的目光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动机,眼底似乎有一个漩涡,几乎要将视线里的一切都卷进去。 落寂阳有点不自在,微微错开眼神,调笑着说:“要谢我很容易,只要当我的模特让我画,直到我做完设计图为止就行了。” 云暗沉默了很久,就在落寂阳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却说:“好。” 落寂阳错愣的抬头看他,只见刚才那双让他败下阵来的眼睛里目光纯澈,毫无杂质,呆萌的看着他,如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落寂阳笑起来,细长上挑的眼睛里满是得逞后的狡黠,他说:“那好,你乖乖配合慕枫,养好身体然后来当我的模特。” 云暗慢吞吞的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乖乖闭上眼睛。 ------------ Chapter4 落寂阳满意了,拉着宁慕枫来到走廊上,还不忘小心翼翼的把门关好,确认了隔音效果之后他才色笑着把自己的兴奋溢于言表:“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呵呵呵呵!” 宁慕枫白他一眼,心说你这笑得也太得意了一点吧:“所以我终于不用被你软磨硬泡的逼着做模特了,耳根子肯定清静不少。” 落寂阳撇撇嘴说:“嘁,小爷要你做模特是看得起你,现在有了更好的,你就是求我画你我也不会画!”他顿了一下,忽然又换成一副痴痴的样子,两眼闪星星。“他绝对是我见过的身材最好的男人,无论是身材比例还是肌理条件简直是百分之百的完美!长得也不错!呵呵呵呵,好像捡到宝了。” 宁慕枫抽着嘴角一脸黑线,看着眼前的人不禁为里面那位默哀,被落寂阳这种阴暗的小男人给缠上了可真心算不上什么幸福的事儿。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落寂阳忽然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一脸阴森的看着宁慕枫。 “没有没有,谁敢骂您落大少爷啊!指定是活腻了。” “哎对了,你刚才说他什么轻微痛觉缺失症,是什么意思啊?”忽然想起刚才听过的新鲜词汇,落寂阳难得上心的问了一回。 “哦,就是一种神经性疾病,表面上来说就是患者的某种知觉缺失,一般分为……” “停停停停,别一说起医学知识没完没了的,你说重点,就他,云暗怎么样?”落少爷显然没那个耐心,只想知道眼下的。 “我这不正要说么,他的症状应该属于轻微的,只是痛感缺失、温感迟钝。白话一点说就是只要不伤及内脏他就不知道疼而且对温度变化反应迟钝。你看他能面不改色的给自己挖子弹,高烧状态下还那么精神就知道了。” “这么神奇。”落寂阳挑着眉,狡黠的眼睛里闪过算计与兴奋的光芒。 “你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人体大多数的病症都是通过肢体疼痛来预警的,他感觉不到疼痛有什么伤病都会被忽视,等到病症反应到内脏各个器官上他才发现的话很可能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这种病症稀有的很,有没有尚未发现的病征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他的身体,最好不要轻易折腾他。”宁慕枫太熟悉落寂阳了,他眼睛眨一眨,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又一次忍不住为云暗的命运感到悲剧。 “哼,说得好像我有什么变态嗜好似的,谁会没事儿折腾他啊。”落寂阳被泼了凉水不乐意了,推开堵门口的宁慕枫,往房间里头走。“去去去,我得看着我的模特。” “是,你不变态,你只是在倾盆大雨持枪巷战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眼前人的长相并且瞬间色胆包天的决定把人捡回来而已。我估计这天底下也就你落大少一人儿了能做到了。” “嘁,美色当前,不出手的才是傻子。”落寂阳撇撇嘴,又推门走进房间去。 ------------ Chapter5 宁慕枫摇了摇头看看时间,没跟进去,人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刚想走开,却听见从没关严的门里传出了落寂阳的呼叫声。 他不敢迟疑,推开门走进去却看见云暗侧卧在床上,狠狠蜷缩成一团,没有在输液的手按在胃部,隐约能看到因伤口崩裂而出的血染红了病号服,云暗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虚汗已经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不顺畅,右侧胸前的伤口也隐约见了红。 “你快看他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不会疼吗?”落寂阳有些无措的看着云暗,帮不上忙,他只好站在原地。 “他……”宁慕枫还没说话,云暗就忽然爬起来跪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脸色青白。宁慕枫手疾眼快的递过垃圾桶,拍拍他,云暗立即像得到什么信号一样,趴在床边呕吐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清水,慢慢的就见了红,暗色的血液随着胃液一起被吐出来,再然后竟然变成了鲜艳的红。 云暗一边吐一边咳嗽,呼吸不畅,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充血已经变得通红。宁慕枫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拔掉了他手上还在注射的药水,又急匆匆的从一旁的药柜里拿出另外一瓶替他挂上。 落寂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他旁边,一只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云暗的脊背,另一只手则撑着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云暗终于慢慢平静,落寂阳扶着他平躺下来,看着他闭着眼睛,手无意识的按着腹部的伤口。 宁慕枫替他撤了输液,却又上了胃管,等到重新包扎好伤口外面的天色竟然都已经暗下来。 落寂阳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看着胃管导出来的血液发呆,兴奋的表情早已不见,他微微抿着嘴唇,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喂,怎么,吓傻了?”宁慕枫拍拍他,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他怎么样了?”落寂阳回过神,把目光从从导管上移开。 “已经没事了,看来咱们弄来的药对胃的刺激还是太大,再加上他胃部之前被洞穿才会造成呕吐和出血,我给他做了稀释,这会儿连体温都降下来了,只要晚上他不再烧上去问题就不大了。” “哦,挺晚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儿就好。”落寂阳点点头。 “……那好吧!如果他又发生什么状况立即打电话给我。还有,最好不要让他再烧起来。”宁慕枫交代完就走了出去。 ------------ Chapter6 落寂阳很快就尝到了主动留下照顾人的甜头。 刚过了几个小时,云暗的体温就开始蹭蹭往上升,他想着宁慕枫交代的话,赶紧找来酒精和药棉做物理降温,额头、手臂、胸口,但凡能擦到的地方都来来回回的抹上酒精,一边擦一边对着云暗的身体流口水。 唔,这家伙的皮肤怎么这么白啊!滑滑嫩嫩的好喜欢摸!腹肌,腹肌有八块唉!但是线条柔柔的也没那么深刻,真不错!好可惜缠着绷带摸不到胸肌…… 渐渐的,落寂阳的手臂开始酸胀沉重,瞌睡虫也来报道凑热闹,又坚持了一会儿,周公终于打败了美色的诱惑,成功的把他给召唤了去,与是他趴在床边沉沉的睡着了。 等到落寂阳醒过来,已经快十二点了,看清时间之后他忽然一惊,急忙起身去查看云暗的体温,刚要探手过去却看到云暗睁着那双纯澈的大眼,呆呆萌萌的看着他,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呃……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还想吐吗?”落寂阳有点尴尬,他主动要求留下来却随随便便睡着了,连病人醒了都不知道。 云暗摇摇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落寂阳的左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打过吊针的地方有一点青紫,不过他不会痛,只能感觉到手背上传来微薄的温暖。 落寂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立即触电似的松开他,手也迅速缩回去背到了身后,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好像还有一点热,我再去拿点药棉帮你降温。”说完他就走开到药柜那边去。他以为云暗会趁机再闭上眼睛,免去两个人的尴尬,但是没有,等他回来的时候,云暗还是睁着眼睛,呆呆萌萌的看着他,微微嘟着嘴,脸色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红,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 落寂阳忍不住勾起唇角,好不容易克制住把云暗抱进怀里揉揉捏捏的冲动,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为云暗擦身体,但是因为这回云暗醒着,动作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似乎总有说不出来的尴尬。不知道擦到第几遍的时候,落寂阳的手忽然被握住,他抬头去看云暗,听见他说:“行了。” “不行,万一再烧起来就麻烦了。” “已经好了。”云暗固执的不让落寂阳再动作,然后努力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说:“有点挤,一起躺会儿。” 落寂阳愣了一下,咀嚼着云暗那句明显少了关联词的句子,又看看那一脸期待回答的人,终于确定,那句话前后应该是“虽然但是”的关系,差点抑制不住心里的惊喜,直到云暗拉住他往床上拽才回过神来。 “不行,本来床就很小了,我再上去,万一碰到你伤口慕枫会掐死我。”落寂阳故意矜持的摇摇头,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以示清白。 “不会,你上来。”云暗摇摇头坚持着,见落寂阳不进反退,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这动作把落寂阳吓了一跳,赶紧顺着他爬上床,按住他。 “行了行了,我上来了,你别动,好好躺着。”心说,美人儿你可真上道儿啊! 云暗乖乖躺回去,看着落寂阳浅浅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惊艳了落寂阳,他睁大色眼盯紧云暗,心里赞叹为什么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笑得这么好看。这时候落寂阳还不知道,日后他会被这个人浅浅一笑吃得死死的,心疼的欣喜的,甜蜜的苦涩的,竟然都源自这浅浅的一笑。 ------------ Chapter7 当天夜里,云暗最终还是高烧到39°7,人虽然清醒甚至看上去精神不错,但他的身体机能却受不了这种摧残,加之肺叶受伤,他不停的咳嗽着,不由自主的大口呼吸,似乎无论怎么用力氧气都不够用。 落寂阳被压抑的咳嗽和剧烈的喘息声惊醒,看到体温计上的示数倒吸一口凉气,急匆匆的给宁慕枫打电话,然后也顾不得尴尬,又开始为云暗进行物理降温。倒是云暗一边咳嗽一边安慰他说:“我没事。” 宁慕枫赶过来连上各种仪器又听诊过之后,瞥了落寂阳一眼,淡淡说:“可能烧成肺炎了。”落寂阳愧疚不已,云暗握了握他的手,还是那句:“我没事。” 宁慕枫说:“温度这么高这么持久,不打退烧药不行了,退烧针对胃的刺激很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云暗点点头,看了一眼落寂阳就慢慢闭上眼睛,药液顺着导管流进他的身体里,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阵阵的恶心反酸,他忍着没有立即吐出来,一只手却按上了隐隐作痛的胃部,然后越来越用力,直到手上的青筋全部爆出来,骨节也因为用力而发白,枪伤的伤口也有了见红的趋势才再忍不住,翻身开始呕吐,只是因水米未尽,他吐出来的也只是刚刚被药物刺激之后过分分泌的胃液。 然而药水才只下去了一小半。 云暗一身的虚汗,病号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左手死死的扣紧胃部,似乎想要把里头那个作怪的内脏生生挖出来。 “别这么用力。”宁慕枫试图掰开他的手,却是徒劳。 云暗趴在床边,抑制不住的干呕,终于在又一次的强烈反应中,吐出了鲜红的颜色,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紊乱的喘息。 最终,退烧的药水还是只打了一半就被宁慕枫撤下。云暗捂着伤口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并没有撤下药水而感到轻松一分。 宁慕枫想了想,从药柜里找出一瓶药片,倒出一粒,碾成粉末用盐水溶解开来,喂云暗喝了一点。虽然仍觉得反胃,但因为盐的作用,云暗没有再吐出来。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他才缓慢的放松下来,身体仿佛已经虚脱,瘫软得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落寂阳一直在他旁边看着他,丝毫帮不上忙。 宁慕枫把剩下的药水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对落寂阳说:“如果他渴了就为他喝一点,能润到喉咙的程度就好,切记不可以多喝。” 落寂阳点点头,坐在了床边。云暗不知道,就是这一次的阴影,落寂阳对他发烧和吊针产生了巨大的恐惧,那种深切的无力感令他愤怒。 二更! ------------ Chapter8 云暗得到宁慕枫的首肯给从研究室放出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落寂阳的设计图截稿日只剩下了两天。期间落寂阳以寻找灵感为由,光明正大的围观了云暗所有换衣服,洗澡的过程,云暗总是微微红着脸,看上去诱惑又羞涩。 落寂阳的形容是,那小眼神简直就是在说“快来扑到我吧!我是个弱受”,存心逼人犯罪。当然,不久之后,落寂阳就不这么认为了。 离开研究室那天,云暗打了半个多月以来的第一通电话,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白皙的肌肤在衬衫的映衬下格外清透,翘挺的鼻子,淡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纯澈无害,然而如果有人注意听他的电话内容,一定会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把消息放出去,从小报到网络,我要他们身败名裂……人如果死得太痛快,他的同伴们记不住这份痛……惹了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还没上钩之前不要急着收网……受伤的事,不必通知南宫家……” 二十分钟的电话,云暗真正说的话并没有几句,却句句关系着他人的生死,只是他表情如常完全不见半点阴森狠辣的神情,甚至他仰头望着天空上的云彩,表情还显得有点迷茫似的。 落寂阳从远处就看到这么个场景,自然而然就把他划归到印象中纯澈无害柔弱可爱的范围里面,打招呼的语气都显得格外温柔。 云暗听到落寂阳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他,然后浅浅一笑:“寂阳。” 这是云暗第一次叫落寂阳的名字,直接去掉了姓,微微上扬的尾音听起来甜甜的,一下子就震住了落某人的心,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走吧!我们回家。”落寂阳走到云暗身边,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带着他上车,故意用上了暧昧的措辞,更没有觉得牵着个大男人走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云暗浅浅的笑着,也完全没有抗拒的意思。 宁慕枫收拾好东西从研究室出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令他惊愕得下巴不保却又偏偏很是和谐友爱的画面。 云暗换下病号服穿的是落寂阳的衣服,只大一点点。两人都是颀长高瘦的身材,但落寂阳比云暗高一些,顶着一张风流花少的脸牵着表情迷茫的云暗,怎么看都像是在诱拐单纯美少年。 宁慕枫暗自摇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还是快步跟上去,喊他:“云暗,你的东西。”云某人被捡回来的时候狼狈至极,身无长物,就连身上原本穿的那套衣服也被落寂阳嫌弃的远抛垃圾桶,唯一剩下的就是他的电话和这张原本塞在裤兜里的黑色卡片,宁慕枫研究半天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卡。 云暗被落寂阳拉着稳稳的跟着,听见宁慕枫的召唤才回过头,在看到那张卡片的时候眼神暗了一下才伸出没被牵着的手接过来握紧。 落寂阳走在前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把人牵到车上,故意慢腾腾靠近他替他系好安全带才绕过车头去开车,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忽略了宁慕枫,一路飙车到自己的公寓。 宁慕枫骂他:见色忘义,过河拆桥,娶了媳妇忘兄弟。 ------------ Chapter9 落寂阳住的地方也算是典型的富人区。虽然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小区的绿化面积依然达到了75%,颇大一块地皮却没建几栋楼。落大少的房子在其中一栋高层建筑的顶楼,占了整整一层的面积,独门独户,有专用的地下停车位和直达入户的专用电梯。这样的房子只设计在每栋楼的顶层,整座小区也不过区区十几户。 落寂阳在小区的大门前停下车,掏出特制的住户卡在门口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停车档杆升起来的时候,岗亭里的小保安们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打招呼:“落少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嗯。”对小保安的这种殷勤早就习以为常,落寂阳点点头,算是回了个招呼,刚要开进小区又倒了回来,指了指坐在副驾驶的云暗说:“这是我朋友,以后他来,记得放行。” “是,知道了。”小保安们赶紧多看了云暗两眼,争取牢牢记住他的样子。印象中,落大少说要来了就要放行的朋友就那么一个宁慕枫,如今又多了一个,可得好好记着不能乌龙。得罪了落大少搞不好会饭碗不保,到时候他们去哪儿再找工资这么高的保安工作嘛。 落寂阳停好车,却发现云暗坐在原地正发呆,只好叫他:“云暗?” 云暗这才回过神来,又是浅浅一笑,自己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车库顶高又空旷,云暗打着石膏的左腿磕到了车门发出闷闷的响声又变成回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落寂阳一怔,急忙下车去搀扶他,一边在心里暗自责备自己,看他刚才走路正常竟然忘了他的腿骨折还打着石膏。又抬头看看云暗一脸平静毫无知觉的表情,心说,这人还真是体表没什么痛觉,碰了伤了也不见有个反应。 站在电梯里,云暗又开始发呆了,落寂阳好奇了,戳了戳他,问:“你在想什么?” 这回云暗反应快了,他看了看落寂阳然后说:“他们好像怕你。” “嗯?哦,你说门岗那些人?”愣了一下,落寂阳就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们的大老板是我姐,他们怕得罪了我被开除。” “哦。”云暗点点头,就没了下文。 “这整座小区规划和室内设计都是我做的,你觉得怎么样?”落寂阳忽然得意起来,刚好电梯停下来,门打开,他的设计就这么展现在了云暗的眼前。 云暗跟着他走出电梯又回头看了看,门关上之后就与墙面平齐,整面墙变成了巨大的穿衣镜,完全看不出那是电梯,穿衣镜旁边就是同样占了整面墙的衣帽间,此时遥控拉门并没有关上,里面成排的各类衣服鞋子饰品都展现在眼前,竟然一眼看不到头,云暗瞄了一眼,转移了视线。 落寂阳把电梯直接设计在室内,一出电梯就已进到房间里,整个客厅的地面下座,设计出三级台阶,暖色大理石铺就,云暗左腿的石膏在上面撞出脆脆的声响。对面的落地窗让人有中这房子是玻璃建成的错觉,白色沙发围成一圈,中间放了个茶几,此刻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绘画用品。客厅光线最好的位置摆着一个画架,上面还有未完成的图,而本应该摆电视的位置却放了一面绘图板,卡槽里乱七八糟的摆着绘图尺。 “怎么样,还不错吧。”落寂阳牵着云暗走下台阶,让他坐在沙发里,倒了杯水拿出来给他,自己却捞了一罐冰啤酒喝。“你胃还没好,不能喝酒。” 云暗接过水又听到他的话,甜甜的淡笑了一下,说:“谢谢。”顿了一下又说:“设计很好。” “嘿嘿!这是我室内设计处女作。”不知为什么乍一听到云暗直白的夸奖落寂阳会有点害羞。“那个……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 怎么总觉得有点尴尬。 云暗点点头,他住在研究室的前十二天宁慕枫都不准他吃东西,好不容易让吃了,他却只能消化流食,为了防止反胃呕吐每次都只敢吃一点点,然后过不久他又会觉得想吃东西。 “幸好我有准备,你等等。”落寂阳眼睛一转,想起来什么似的就站起来走到厨房去。云暗乖乖坐在沙发上,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落寂阳设计的厨房原本是嵌入墙体的开放式,但因为他想在客厅画画就硬是加装了透明玻璃把厨房隔离了起来,此时倒方便了云暗看落寂阳为他准备午餐。 那是落寂阳早上的时候爬起来去排队买的鲍鱼粥,鲍鱼被切成很细小的丁,米粒也被熬得软糯细滑,再加上是用鲍鱼原汁熬制格外引人食欲。落寂阳把它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好,然后端出来放到落地窗边的小餐桌上,招呼了云暗过来吃。 云暗听话的走过去坐下却看着那碗粥不肯吃,直到落寂阳自己也端了一碗过来坐在他对面,才拿起勺子开动。落寂阳见了,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二更,庆祝过万 ------------ Chapter10 “我不是已经保证会准时交稿了吗?不停的打电话来催就是不信任我……现在是你们要买我的图,居然胆敢说要审核草稿……你听清楚,我是设计师不是画手,当初签订的合同就是成图作品,我没有义务因为你们的浅薄而更改我的设计!你们一再指手画脚,我宁愿直接付违约金!……那在后天之前麻烦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两人刚开始吃饭,落寂阳的电话就响起来,他无奈的走到一边接电话,才说到一半脾气就暴躁起来,到最后甚至气得要解约。 等他再回到小桌旁边的时候,云暗已经放下勺子。落寂阳看了一眼,却发现粥几乎没有变少,显然他只是喝了几口而已:“粥不合胃口吗?” 云暗抬起头,纯澈的眼睛湿漉漉的,他慢吞吞的摇摇头,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胃,却固执的挺直着脊背,不肯弯下腰去。 “胃不舒服了?”落寂阳被云暗那小眼神萌到了,爱心泛滥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好几个百分点。“难受就别吃了,我带你去躺一下好吧?” 云暗点点头,又慢吞吞的站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虚汗,身体也有些微微的发抖。落寂阳扶着他,看了一眼厨房旁边通向二楼的楼梯,还是放弃了,只带着他挪到长沙发上,让他躺在那里,自己上楼找来薄被盖在他身上。 云暗难受的缩成一团,脸色很差却没有闭上眼睛,一直静静的看着落寂阳走来走去整理那些画具和绘图纸,原本有些凌乱的茶几却在落寂阳准备好开始画画之后变得整洁起来,各式各样的画笔颜料纸张都以一种特殊的规律排列到了他的周围随手可及的地方。 落寂阳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盘腿坐好,把画板放在腿上,拿着铅笔开始画图,一笔一划勾描的样子,十分专注,但他有时候会不放心的瞄两眼云暗,在对上那双纯澈的大眼睛之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铅笔落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落寂阳却觉得能听到云暗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过速的心跳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云暗蜷在沙发上软软看他的样子已经跃然纸上。 落寂阳瞪着自己的画呆了呆,有点惊愕又有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把那张纸换掉,深吸一口气,默默对自己说,落寂阳,你正在工作!十遍之后才又开始动笔。 然而十五分钟之后,落寂阳又一次懊恼的换上一张新纸。 微怒。这是落寂阳第一次不能专心工作,原本想话的设计图竟然都鬼使神差的变成了云暗的速写!那软软萌萌的眼神,凝视着他,在画里在现实里,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落寂阳瞄了一眼,顿时更加的不耐烦起来,语气不善的接起电话却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再不说话,静静听着对方的话,表情越来越阴沉,最后暴怒的喊了声:“你休想!”然后粗暴的挂掉了电话。 云暗一直在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变化,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才不会失礼,硬生生顿住。 落寂阳再拿起画板情绪仍然难以平复,他又转过头看向云暗,见他也正在看他,眼神里有礼貌的询问。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暗那个软软的看似关心实则淡漠的眼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走过去,掀掉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傲娇道:“我带你回来好像是要你做模特的吧!现在吃也吃了睡也睡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义务?” 云暗呆了一下,微仰起头淡淡的看着落寂阳,眼睛也不眨一下,好像要把那张因为上挑的眼睛而显得格外邪肆的脸盯出个洞来。然后,他垂下眼睛,撑着沙发慢吞吞的爬起来,站好,又推开一步,说:“借用,洗手间。” “楼梯旁边那间就是。”落寂阳回的话干巴巴的,其实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可云暗的表情又让他说不出反悔的话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行动如常的走进去却觉得怪怪的。 就在刚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那双纯澈的眼睛里消失了,如同一朵微弱的火苗,因为他,硬生生的熄灭了。 ------------ Chapter11 云暗狠狠的漱了漱口,然后抹了一把脸。 刚才,他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来,口中仍留着苦涩的味道。他一直开着水,吐的时候也没有发出声音,现在已经把残局全部收拾干净了,落寂阳不会发现任何问题。 除了胃里还泛着陌生的疼痛,他没有任何破绽。 对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人发了一会儿呆,他低下头去看摆在流理台上的东西:一个白色的药瓶,之前用过的电话,宁慕枫替他捡回来的黑卡。 调成静音模式的电话此刻正显示有电话打进来,他视而不见,只盯着手中的黑卡出神。电话忽然停止了叫嚣,屏幕上显示着79个未接来电,但不到一分钟第80个又开始打进来,云暗紧握了一下黑卡就把它和电话一起放回口袋,然后拿起那个白色药瓶。 止痛药,这是他离开研究室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吊退烧针那天,他看到宁慕枫给他用过,只是到今天才知道竟然是止痛药。 对他来说这东西很陌生,他有痛觉缺失症,后天的,大约从四岁开始疼痛感就已与他绝缘。毕竟以他的地位和实力,这种伤及内脏的意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药品说明也懒得看,他打开瓶子倒出两粒就直接吞了下去。然后他解开衣服,腹部的伤口已经不需要用那种厚绷带来帮助止血,只是缠着几圈纱布,以同时固定对穿伤口的前后两片药布。 前面的伤口总是会裂开渗血,就像现在。云暗把纱布解开,又重新缠上,带血的部分被一圈一圈藏在里面,最外面一层藏不住的……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单手拆下刮胡刀上的刀片,利落的割断。 现在,最后的破绽也没了。 云暗出来的时候,落寂阳正焦躁的在客厅走来走去,他气恼自己刚才的态度。 怎么可以把气出到云暗身上?明明对他的意思不止是那样,却偏偏只强调了自己的目的性,亲手把费尽心思建立的良好关系抹杀了。 “我怎么做?”云暗打断了落寂阳的自我懊悔,仍旧淡淡的看着他,目光纯澈,可落寂阳只瞅了一眼就更加确定了,这人又回到了半个月前刚遇到时候,言行礼貌而疏离,没有信任,更没有依赖。 “那个,云暗……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落寂阳的表情更纠结了一点,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停下了脚步,看着云暗的眼睛。 “怎么做,截稿日期到了?”云暗移开目光,看了看仍是空白的画板,句式怪异的提醒落寂阳“正事要紧”。 落寂阳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暗的眼神生生冻回去,他皱了皱眉头看看画板又看看云暗,终于还是拿起了画笔,以笔为尺比量了又比量,想了想又把笔放下,径自走到衣帽间里开始折腾,好一会儿才走出来手里拿着件黑色衬衫,在云暗身上比了比,交给他。 云暗一直站在原地任他折腾,听到落寂阳说要换上才又动作起来,当着他的面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然后换上那件黑色的。 落寂阳牵着云暗走到光影角度最好的位置,让他站在那里,然后自己走回画架旁边调整了一下画架的方向和位置,又一次拿起笔,说:“我这次要做的是一款游戏的人物设定,其他角色早已做好,只有男主角一直无法敲定,找你来做模特,就是想以你为蓝本设计男主角。当然我会做一些修改,绝不会让人认出,这个人是你。”顿了一下,又补充。“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再做其他打算。” 云暗垂下眼睛,并没有犹豫:“可以。” 落寂阳点点头,开始仔细打量他:“你自然的站着就可以,只是尽量不要动,正面的比例很重要,我不想改来改去。” “好。” 落寂阳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把云暗一颗颗系好的衬衣纽扣解开来,重新摆弄调整了一番,直到露出一点点腹肌才停下。手指略过腹部那一圈纱布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又神色如常的继续了之前的动作。 终于满意之后,他走回沙发,翻到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手机,手指灵活的快速输入了一条短信,一脸坦然的发给宁慕枫之后又甩下了电话,走到画架前开始构图。 ------------ Chapter12 大概是因为光影的角度真的很好,又或是因为模特真的魅力无边,落寂阳似乎终于有了大把的灵感爆发,他画得极为流畅而快速,原本至少需要三小时的构图描图他竟然只用了九十几分钟就已完成,然后他一丝不苟的对细节进行着修改,以保证人物的形象看起来与云暗完全的不同。 落寂阳一旦认真的投入了工作就会不由自主的忽略周围的一切,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的世界,没有声音也没有时间。所以他忽略了云暗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逐渐涣散的目光。 因为是给游戏做人设,所以对模特的动作并没有特殊要求,只是要画三维图以便满足后续制作的需要。云暗遵照落寂阳的要求,在正面图结束之后给出了侧面,挺拔的身材和完美的比例让他的侧面更加诱人,如果落寂阳不是正专注于工作,恐怕会对着这个侧面流口水。 直到三维图全部完成,落寂阳才从画稿上抽回注意力看向云暗,只是这一看吓得他差点把画架打翻。 云暗的目光已经完全散了,站得笔直的身体也开始打晃。虽然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的状况。 “云暗!”落寂阳急忙跑过去,还没等碰到这人的身体,就看到他笔直的向前倒下去,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人,把他带向沙发。 扯过一个抱枕放到他脑袋下面,伸手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他走进洗手间放了温水,浸湿毛巾再拧干拿出来打算为他擦擦汗,刚出来就见云暗站了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云暗?”试探性的叫了他一下,然后往前迈了一小步。落寂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小心翼翼,坐在那里的人正病着,理论上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威胁,可他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如果此时乱动,后果一定很难看。 云暗的目光涣散了一下,又马上凝聚起来,仍然紧盯着落寂阳。那是面对敌人时的眼神,戒备、森冷,那种初见时的冷寂和令人绝望的黑再次出现在纯澈的大眼睛里。 落寂阳觉得浑身发冷,除了叫他的名字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手里温热的毛巾迅速冷掉,可眼见着云暗越发苍白的脸色,泛起的心疼又给了他一点勇气,所以他又叫了一声:“云暗。是我。” 云暗盯着他的目光再次涣散了,就连身体也软软的倒下,落寂阳急忙冲过去抱住他,让他就近坐在了单人沙发上。顾不得重新去换热毛巾,只将就着为他把额头的汗水都擦去。不经意的往下一瞥发现云暗裹着腹部的纱布竟然透了红,他解开了他的衣服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电梯恰好在这时响了一下,宁慕枫拎着药箱火急火燎的走出来,一见云暗的样子气得跺脚:“我才刚把人交给你几个小时,你居然就能把他折腾成这样!” “你怎么才来!”落寂阳也不乐意了,他记得自己开始画画之前看到云暗身上纱布打得结不一样了有点不放心就发了短信给宁慕枫,现在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外面天都擦黑了,他竟然才赶过来! “大少,我刚下手术台看到你的短信,饭都没吃就开车过来了!”宁慕枫撇着嘴抱怨,真不知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的。 “少废话,我觉得他不对劲,好像没有意识了。”落寂阳不再纠缠,一指沙发,刚转头看过去,心思就被勾走了。 云暗软软的陷在沙发里,开着三颗扣子的黑色衬衫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略显苍白的肌肤和诱人的锁骨,汗水濡湿的头发柔顺的贴在他的脸颊上,一双漆黑纯澈的眼睛半睁着,里头闪着温润的水光,浅色薄唇张开着,怎么看都是一副引人犯罪的模样。 宁慕枫准备好要用的东西,一转身见到落寂阳的样子,气的使劲踹了他一脚:“你这个色鬼,快点给我走开!” ------------ Chapter13 宁慕枫慢慢在云暗面前蹲下,伸手轻轻解下云暗腹部的纱布,原本被藏好的破绽暴露出来,鲜红和暗红的对比十分的强烈。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寂阳,屏住呼吸又开始动手撕下那片已经被血浸透了的药布。 云暗的眼睛突然睁大,如梦初醒一般,立即向后退打算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已完全靠在沙发上,退路全无,于是他凶狠的挥出一拳! 宁慕枫急忙向后弯腰,堪堪避过云暗的全力一击,他能感觉到这拳头带起的风凌厉的划过自己的脸颊,几乎将他划伤。然而后劲不足,一击未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威胁,他趁机向后退了一步。 “云暗!”落寂阳的惊呼同时在耳边炸响,宁慕枫翻身坐起,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就在眼前的人已经离得老远。 脊背紧贴着墙壁,呼吸压抑,冷汗濡湿了额前的头发又顺着脸颊流下,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一把美工刀横在身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仿佛在戒备着巨大的威胁,目光却是飘忽不定,带着某种凄然的绝望。 在落寂阳和宁慕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云暗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与两人对立的位置上。刀是从落寂阳的画具箱里面拿的,刀片已经推出来,随时能伤人伤己。他的视线看似落在宁慕枫身上,但却有好像透过他看着别人。 “云暗?”落寂阳皱着眉,询问的看了一眼宁慕枫,在对方同样的目光中又把视线落灰云暗身上,然后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云暗没有回答,仍旧望着前方,神经紧绷。他努力的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似乎想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在躲什么? 落寂阳和宁慕枫同时得出这一推测,继而更是疑惑。忽然沙发上一个白色的药瓶引起了宁慕枫的注意,他走过去拿起来看,继而大惊,猛然上前几步,几乎就要不顾一切的抓住云暗的肩膀。好不容易止住惊愕的冲动,他拿着药瓶在云暗面前晃了晃,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止痛药!” 云暗仍旧没有回答他,甚至他也没有看那个药瓶。他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恐惧,绝望,甚至希望自己从不曾存在过。没有拿刀的手按住腹部的伤口,药布已经被揭开,对穿的血洞就那样暴露在空气里又被苍白修长的手指扣住,血流的更多。 “云暗……”落寂阳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双纯澈的大眼睛里凄绝的神色令他惊讶,随之而来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简直不敢相信,半个月来会在他贪色的目光下脸红害羞,会任由他牵着手带回家,会软软的趴在那里呆呆萌萌看着他,目光纯澈的那个人,竟然会有那样绝望的样子。 “寂阳,这药,你有没有见到他吃。”宁慕枫一脸严肃,他已放弃与云暗沟通,转而问向仍然清醒的人。 “没有……”落寂阳茫然的摇摇头,忽然又说。“我开始画画之前他曾经在洗手间呆了很久,如果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大概……4个小时前。” 宁慕枫皱紧眉头沉思。 “这药怎么了?” “这是我的导师与国外的研究机构最近才研发出来的止痛药,刚刚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市面上根本没有出售,就连这瓶也是那边直接邮寄过来的。云暗高烧那天,我曾经取了少量在他身上试验过。”宁慕枫想着前几天才从导师那里拿到的药品实验报告,神色更加肃穆。 “你竟然不声不响的用他试药?”落寂阳一时惊怒。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天的状况,任由他痛下去更危险倒不如快速压制他的胃痛……”宁慕枫忽然顿住,神色担忧。“那天我只用了极少量的,事后也采集他的血液进行化验确保没有产生副作用,但是……但是前几天导师接到了国外机构的测试报告,上面说这种药里的一种新成分会影响神经中枢,导致病人产生幻觉,剂量必须控制在规定值以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云暗现在服药过量产生幻觉?”落寂阳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他茫然的看向云暗。那飘忽涣散的目光,凄凉绝望的神色,恐惧僵硬的身体无不在证明宁慕枫的推测是对的。“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害怕,他在怕什么?” “根据研究,75%的实验者会看到过去曾经发生的景象,其中九成是最痛苦的记忆。” 两人同时看向越发虚弱苍白却扔不肯放下戒备的云暗,都生出一种无力感。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滴眼泪从云暗空茫的眼睛里落下来,压抑的呼吸中间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啜泣。 ------------ Chapter14 “他的血流的太多,神经绷得太紧,再这样下去,我担心……”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他?”落寂阳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宁慕枫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这个人的行为永远无法按常理去推测。 “给他打一针安定剂吧!或许能让他睡着,那样至少能先为他处理伤口。” 落寂阳点头:“好,我来吸引他的注意,想办法牵制住他的动作,你帮他打镇定剂。” 宁慕枫顺从的点头,然后从自己的医药箱了里取出药剂和一次性针管,做好准备,冲落寂阳点点头。 落寂阳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云暗:“云暗,是我……我是落寂阳,你现在很安全,不用害怕,不用再戒备,把刀放下,到我这里来吧……云暗,你现在很安全,不用害怕……” 云暗对于落寂阳的靠近意外的没有做出反应,但他仍把刀横在身前,肌肉仍然紧绷。然而就在落寂阳打算再近一步就夺走他的美工刀的时候,云暗回过神来,扣着伤口的手几乎掐进身体里,目光也凝聚起来,瞬间向落寂阳发起攻击。 落寂阳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心里也有所准备,急忙避过那一刀,又被迫后退了一步。宁慕枫突然绕到另一边,大喊他:“云暗!” 突然的暴喝果然吓住了云暗,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落寂阳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美工刀丢在一边,然后从后面反制住云暗的双手,把他带离墙边。云暗已经十分虚弱,并没有多少力气反抗,落寂阳也松了口气。 宁慕枫急忙拿着针管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手臂上为他注射镇定剂。可他刚刚靠近,云暗突然拼劲全力的挣扎起来,扭动着身体避开宁慕枫手里的针管。落寂阳急忙从后面抱住他,横过手臂把他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叫他:“云暗,别怕,我在这里,我们是要帮你的,云暗!” 失血和疼痛令云暗失去力气,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但他扔不放弃,眼泪不停的流下来,甚至开始求饶,更令落寂阳心疼不已。 “妈妈,不要再打针,求求你……我不痛,我不痛,求你……不要,不要,我不痛……妈妈……”说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我不痛”三个字和着眼泪与啜泣,回荡在空气里。 云暗的身体软下去,全靠落寂阳的支撑才没有摔在地上,意识也逐渐模糊,口中的喃喃低语却没有停下,甚至开始夹杂着英文和法语,但仍只是那三个字“我不痛”。 宁慕枫最终也没有把那一针镇定剂打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云暗已经昏过去,更因为他最后哭着求饶时绝望的样子,又或许,是那言语之间透露出的信息令他震惊,云暗的痛觉缺失症,恐怕是后天人为的! 落寂阳将他抱到长沙发上,看着几乎被抓烂的伤口心疼不已。配合着宁慕枫为云暗重新包扎好之后就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云暗一直在哭,眼泪如同决了堤,即使是意识不清也没有停下来。宁慕枫担心他脱水,只好为他吊一袋生理盐水。 落寂阳家的冰箱里除了冰啤酒几乎什么都没有,宁慕枫搜罗了一圈之后终于认命的出去帮三个人买吃的。在便利店里提了一堆东西之后又忽然想起云暗之前攻击落寂阳时短暂的回神,立即明白那该死的止痛药药效已经过了,那个受过重创几乎报废的破胃又要叫嚣着折腾人了,当下决定还是再买些新鲜食材动手熬粥。 真是,我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 Chapter15云暗的世界 这地方混沌一片,如同上帝创世之前,没有光,没有水,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好像很大,又好像很小,空旷得摸不到边,狭窄得一后退就会碰壁。 从一进来,他就蜷缩在原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因为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想要来将他变成美餐。 妈妈说过,不能过早暴露自己。 然而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的气息,但他依旧不能放松,他绝不能再让妈妈失望,即使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进来了多久。 刚开始,他还能慢慢计算时间,根据心跳,脉搏和自身的生物钟,慢慢的他数不出自己的心跳,脉搏也开始紊乱,生物钟……一直没有吃过睡过的人还有生物钟可言吗?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流失,脑袋很痛,体温在慢慢升高,口渴却不敢喝身边那碗水,倒不是怕会再被下毒,只是不知道还要呆多久,如果喝光了,他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所以他只用手指沾一点水,抹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也开始像这地方一样混沌不清,却听到了响声,眼前仿佛有光闪过,却又很快消失,再然后,他听到了另一种生物的呼吸声。 四只,不,八只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冷光,他认得,那是狼的眼睛,因为特殊的眼部构造它们能在黑暗中视物,眼睛更能发光。 他端起那碗水喝了以口,然后把它远远的放到一边,也许这些狼并不是他最后的考验。 他紧靠着身后的石壁,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它变得几不可闻,左手慢慢抽出一直别在小腿上的短刀,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武器。 狼群早发现了他,头狼不断的发出呼噜声,在恫吓他也在向同伴传递信息,它们很饿,他是唯一的食物,而他很虚弱,杀了它们,是他唯一的活路。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忘记了头狼是发出了怎样的信号令四匹狼一哄而上的企图撕咬他的身体。他只知道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闪身避开并向其中一匹狼挥了一刀,有血,温热的,淋了他一身。可他不确定那些血是狼的还是自己的,因为背部传来了明显的疼痛。 但他不敢去管那伤口,妈妈说,疼痛会使最机敏的杀手失去生的机会。所以,他必须学会不痛! 纵然心思百转千回,他的动作却没有分毫的迟疑,那是四活生生的饥饿的狼,只要有一秒钟的空隙,他就再也见不到太阳。此时此刻他所畏惧的就只有死亡,即使日后他会无数次的在黑夜里叹息,这条命就停留在四岁时与那四匹狼共眠的日子一切都会更好。 ------------ Chapter16 宁慕枫再回到落寂阳家时云暗还没有醒,盐水已经下去了半袋,苍白的手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宁慕枫给自己的双手消过毒之后就为云暗撤下了盐水,他已经不再哭了,安静的蜷在沙发里,沉沉的睡去,连恶梦也不再有。 落寂阳就坐在长沙发前的小绒毛地摊上,一只手握着云暗的,另一只手正拿着电话摆弄。 宁慕枫看了看他,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 “云暗不是普通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宁慕枫一脸的严肃。 “废话,普通人会被开枪追杀吗?从一开是我就知道啊。”落寂阳仍然毫不在意的玩着电话。 “那你还把他带回来?” “我撞了他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 “寂阳!”宁慕枫怒了,提高了声音还夺走了落寂阳手里的电话。 “你小声点啊!他好不容易睡得安稳点。”落寂阳皱了皱眉,紧张的看了看云暗,又用空出的一只手把薄被往上拉了拉。 “落寂阳,你风流成性男女通吃的名声已经漂洋过海到欧洲了,你没必要再惹上他来证明。”宁慕枫压低声音,神色却是严肃。“云暗不是好惹的,他的身份背景我们一概不知,甚至连私探都查不到,你动了他,到时候摆不平说不定会连命都搭上!” “嘿!会不会说话啊你,我那是英俊潇洒魅展四海,用不着证明。”落寂阳不满的撇撇嘴,看了看云暗,又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他白头偕老。” “就你,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秉性,前面那十几任姑娘二十几任少爷你跟哪个往一辈子过啦?别说你压根没认真过,你就是认真了,你们家老爷子能饶了你吗?到时候再闹个满城风雨,你还真想让落家砸在你手里啊。” “落家有我姐,再不济还有你,老爷子想找个继承人也没什么难的。还有啊!每次恋爱我都很认真啊!只不过对方没本事让我认真一辈子嘛。” “你……”落寂阳气结。 “哎行了,你别啰嗦,去弄吃的,我饿死了,一会儿云暗醒了也得吃点东西。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落寂阳挥了挥手,眼见着宁慕枫要发飙,赶紧抬了抬与云暗相握的手。“你看,是他不放手的,不是我故意偷懒啊。” “如果不是上辈子我奴役你到死,就是你下辈子要被我奴役到死!”宁慕枫气的跺脚。“跟你当发小,我投胎的时候肯定没睁眼!” 结果落寂阳在后面补充:“知道了发小,你帮我把电脑拿过来,把图扫描一下呗,明天是截稿日了唉。” ------------ Chapter17云暗的世界 他的身边有一头狼的尸体。 水到底是在与狼搏斗的时候打翻了,他很渴也很饿,可他却没有水和食物,唯一有的就是身边那头刚刚死去的狼。 还有三匹狼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他,和它们已经死去同伴的尸体。它们不明白这个又小又虚弱的食物为什么能从它们的口中逃脱,甚至还杀掉了它们的一个同伴。不过他们是狼,对于食物有足够的耐心,它们在等,等那个食物彻底失去意识,它们就会冲上去大快朵颐。连同,那个倒霉同伴的尸体。 他紧绷着神经,提防着那三匹狼的突然攻击,然而他的体力却在不断下降,如果再不吃不喝下去,他只会变成它们的大餐。 他举起短刀,剜下一块狼肉。血腥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也同时刺激了那三匹饥饿的狼。它们的喉咙发出噜噜的声音,身体开始紧绷,似乎随时会窜出来抢夺它们死去同伴的血肉。 他站起来,拿着短刀和那块狼肉,贴着墙壁缓慢的移动,一步一步离开那头狼的尸体。当他离开的距离足够远,那三匹狼一拥而上,开始分食同伴的尸体。他能看到那三双冲了血的绿色眼睛,散发出的寒光。 他停下来,使劲儿捏了捏手里的那一大块狼肉,终于举起短刀生生刮下一片肉来,带着血腥与粘软触感的肉片被他放进嘴里,还没有开始嚼就恶心得想吐。然而他紧盯着那三双凶残冰寒的眼睛,捂住嘴,硬逼着自己把生肉吃下去!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他逼着自己吸食狼血生吞狼肉,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口中的触感,闻不到扑鼻而来的腥气。 他又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把手里剩下的狼肉丢向那三头狼,在头狼和另外一匹较为强健的狼下意识的挑起抢夺肉块时,他动了。 助跑,飞扑到落后的那匹狼身上,挥舞短刀,隔开它的喉管,卧倒在地滚向反应过来朝他扑来的头狼身底,双手握刀,将头狼开膛破肚!头狼越过他落地时还稳稳的并无反应,却在下一个瞬间倒地不起,更加浓厚的血腥味弥漫了这个空间。 他忍不住抱住肚子呕吐,把刚刚吃下去的狼肉喝进去的血全都吐了出来。仅剩的那匹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飞扑向他! “砰!”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开,令他有一瞬间的失聪。所以他没有听见开枪的人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有了光,很强的,来自太阳的光芒。他却只能闭上眼睛。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美妙的,温柔的声音,他的妈妈。 她说,给他注射…… 药物的内容已经听不到了,只这四个字,仅仅是这四个字就已足够令他绝望。 ------------ Chapter18 云暗几乎是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然而过分明亮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刚想抬起手来遮光,便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着。 他垂眼看去,落寂阳就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低着头专注的盯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握着他,一手握着鼠标熟练的操作,从他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白嫩的脸上衍射灯光的细小绒毛。 云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眼底那恐惧绝望的冷沉慢慢融消,乌黑的大眼睛又变回纯澈的模样,一如他对落寂阳说“好”的时候,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手上轻微的动作立即引起了落寂阳的注意,他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过头正对上云暗宁静的目光,惊喜又紧张的问:“你醒了?胃还疼吗?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恶心?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嗯。”他问了一长串,云暗却只是呆萌的望着他,勾起仍有些苍白的唇角,微微笑着敷衍的应了一声。 落寂阳的魂被那一笑给勾走了,呆在原地仿佛忘记了该怎么动作,直到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发凉的手把玩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看过去,云暗状似认真的对着他的指头和关节捏了又捏,笑眯眯撒娇似的吐出一句:“好软。”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落寂阳别开眼,一时间言语不能,然而云暗却再次望着他妖孽的笑了。他说:“你害羞。” “那、那个,云暗啊!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倒水给你喝?”啧,怎么说话还结巴了。落寂阳有点自我嫌弃的皱皱眉,云暗却卖萌的点点头:“要喝。” “哦。”落寂阳应了一声,正要起身,躺着的人却不放开他的手。“……你要不要先放开我的手。” “不要。”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你不放手我怎么去帮你拿水?” 这次云暗没有再回话,而是用力扯了一下,迫使落寂阳整个人靠向自己,然后突然就伸出手攀住他的肩膀,硬生生的半抬起身凑近了他的脑袋,微微侧过头,吻上落寂阳的嘴! 落寂阳瞬间呆住,一时失神竟然跟着云暗跌进沙发。云暗笑了一下,趁机敲开他的齿关,灵巧的舌头探进去,攻城略地般的扫荡一通,末了,还在他嘴唇上舔了舔。 口水! 落寂阳猛然回过神来,大动作的挣扎起来。云暗毕竟受伤虚弱,体力透支严重,轻易的被他摆脱,也只能继续躺在原处,看着他逃也似的进了厨房,甚至还不忘把玻璃门关上! 云暗眼睁睁的看着落寂阳离开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睛,抬手揉了揉胃,然后慢慢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 Chapter19 落寂阳靠在玻璃门上不敢回头,脑袋乱成一片却最终汇成一句:云暗吻了我,云暗吻了我! 心跳加快,脸也发烧!啊!云暗吻了我!他是不是喜欢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宁慕枫正在看着粥的火候,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疑惑的转过头来,问:“喂,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跑厨房来干嘛?云暗醒了?” “啊!哦没事儿,他醒了,要喝水我来拿给他。”落寂阳这才想起来厨房是要做什么?从柜子里取出个杯子从凉水瓶里倒水。 “给他温水。”宁慕枫提醒。 “知道。”之前不是特意上网查了注意事项吗?虽然问宁慕枫比较快,但总觉得太丢人。 等等!我刚才是被云暗调戏了对吧!我居然被一脸纯情不谙世事样的云暗调戏了! 落寂阳突然郁闷了,想他落大少可是情场老手,居然被调戏得要逃跑,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见人啦!当然他这时还不知道云暗和他所谓的“一脸纯情不谙世事”完全没有关系。 他端着水杯走出去却见云暗已经坐起来,正两手抱着肚子,压抑的咳嗽。 云暗低着头,垮着肩膀缩在沙发里,沮丧的神情如同迷路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委屈得要命。听到落寂阳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急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我……” 他顿住,眼睁睁的看着落寂阳径直走过来,把水杯塞进他手里,然后一语不发的收拾还在地上摊做一堆的笔记本和画稿。 云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杯,慢慢把它放到茶几上,说:“真的对不起,我……马上离开。”他猛地站起身,刚想迈步眼前却黑了一片,几乎要跌倒的时候,被一把抱住。然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小心点,伤还没好就不要逞强。” 云暗呆呆的点点头,眼圈发红,苍白的嘴唇微微抿着,靠在落寂阳怀里等待眩晕过去。 “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落寂阳蹙眉,心里却坏笑着,好像欺负过头了,他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云暗摇摇头,站直了身体,正要走却被抱得更紧,落寂阳吻了吻他的耳朵,低声说:“不是想喝水吗?要不要我喂你?” 不等云暗反应,落寂阳就把他重新按回沙发上,拿过水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欺身压上云暗的唇,强迫他张口,把水慢慢哺进去,感觉到他慢慢咽下了,又伸了舌头进去上下扫荡。 “唔……咳咳……”云暗又咳嗽起来,却伸出手环住落寂阳的腰身不让他起来,直到再忍不住才错开头,大口呼吸,仍然不肯放手。 “你没事吧?”落寂阳任由他抱着,伸手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的抚着,帮他顺气。云暗咳的脸色微红,却摇了摇头,抬起水蒙蒙的大眼看着他,声音委屈:“你不生气?” 落寂阳妖孽的笑了笑,问:“你喜欢我吗?” 云暗呆萌的点点头,然后埋进落寂阳的胸口,闷闷的说:“不想离开你太远。” 落寂阳笑得更加开怀,抱住云暗的脑袋,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宁慕枫端着煮好的粥出来时就看到落寂阳跨坐在云暗身上吻他,而云暗竟然一脸羞涩的抱紧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稳住手没有把刚熬好的粥砸到地板上,宁慕枫努力摆出个不那么扭曲的表情,对如胶似漆的俩人说:“吃饭啊亲。” ------------ Chapter20 云暗坐在餐桌前盯着那碗红枣粥一动不动,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两手交叉不着痕迹的压着胃;落寂阳坐在他的对面,一脸促狭的看着他,尾部上挑的眼角明显是一副看好戏的申请;宁慕枫站在桌子旁边,表情不愉的盯着云暗,大有他再说一个不字就发飙的架势。 “寂阳……”云暗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落寂阳,纯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落寂阳看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宁慕枫,想了想说:“多少喝一点吧。慕枫好不容易做好的。” 云暗一脸怨念的盯着碗,终于拿起勺子,在粥里搅了又搅,搅了又搅,把红枣都撇到了一边,舀起一勺带米粒的汤,吞毒药一样慢吞吞放入口中,嚼了又嚼,嚼了又嚼,然后一点点咽下去。全程脸上都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咽下去的一瞬间,眯起来的眼睛和微皱的眉毛无不表现出他的痛苦。 “有那么难吃吗?”落寂阳疑惑了,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还特意带走了一颗被云暗嫌弃的红枣,吃进去,嚼了嚼,咽下去。“还好啊!酸酸糯糯的,慕枫手艺不错的。” 宁慕枫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一仰头说:“那是,别说我手艺好得很,就是不好……只顾亲亲我我的人没资格嫌弃!”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又酸又苦。”云暗小声吐槽,给落寂阳听了个正着,他笑开,伸过勺子把那几颗红枣都挑走,然后说:“现在没有红枣了,你再吃一点。” 云暗点点头,但才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勺子,两手抱着肚子缩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格外委屈。 落寂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把冷汗:“怎么,胃还在不舒服?” 云暗虚弱的笑笑,摇摇头却不说话,目光有些迷离。落寂阳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宁慕枫又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 九分熟的牛扒,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已经略微冷却过,不会再有油溅起来。 宁慕枫把其中一份放在落寂阳面前,另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今天算你有口福,本来我只买了速食,但是去给云暗买熬粥的材料的时候路过鲜肉区,刚好看到牛肉不错。”他看了看云暗面前的碗,然后说 “你安心喝粥,等完全好了,自然可以吃其他的。” 云暗没有反应,只是迷离的目光下意识的跟随着落寂阳悠然的动作落在那块牛扒上。 血肉! 暗红色的血还丝丝缕缕的与纹理清晰的肉盘在一起,调味的汤汁与血混成一种特殊的红色,柔和嫩黄的灯光配合着雪白的瓷盘,映衬得牛肉更加诱人。 只是。 云暗狼狈的闭上眼睛,他觉得鼻腔里似乎又充满了生狼肉的血腥味,喉管里仿佛还残留着生肉的软腻和浓稠的狼血,那种濡湿的腥气和黏软的触感好像仍旧包围着他。 胃里激痛,恶心的感觉一拥而上! “唔……”终于再也忍不住,云暗死命的捂住嘴巴,跌跌撞撞的冲向卫生间,结果却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趴在洗手池边吐出来。 落寂阳和宁慕枫吃惊的对视一眼,急忙站起来,一同跟到洗手间。 云暗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他的**,只有那种反胃时抑制不住的生理反应和间或夹杂着的咳嗽声才能提醒人,他是真的很难受。云暗中午时吃的东西早就吐了出去,刚才的粥也只喝了几口,很快就已经吐不出东西,然而胃却折腾的厉害,如同天下间反骨嘴硬的小破孩,不停的抽搐收缩,直到云暗把胆汁都吐出来也不见消停。 落寂阳从厨房拿来一杯水,又听从宁慕枫的建议在里面加了盐,递给云暗。 但云暗双手都扣着胃部,就着落寂阳的手,刚喝了一点就全部吐了出来,似乎完全咽不下去。落寂阳也不急,仍旧坚持着喂他。也许是因为之前漱过口,第二次,云暗终于咽了下去,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却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软下去。 宁慕枫及时抱住了他,然后两人一同把人抬到沙发上。 ------------ Chapter21 云暗意识清晰目光却迷离无力,他伸出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来摸去,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于是眉头皱得更紧。 宁慕枫在一旁看着他,表情却更加严肃。他让落寂阳去换过一杯温开水,从自己的药箱里找出些药,仔细分辨过之后挑出两颗喂云暗吃下去。 云暗的胃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他眯着眼睛始终不肯闭上,目光平静,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他觉得冷。仿佛自己还身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在不远的地方仍有几头狼等待着机会,随时准备撕碎自己。 即使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像四岁时那样无力无助,再也没有人能把他关进那样一个黑暗的地方,可他仍觉得恐惧。那些被自己和妈妈的手下杀死的狼至少还有同伴,冷的时候,恐惧的时候还可以依偎在一起,发出相同意义的声音来交流,而他,即使活下来,他仍与四岁时一样,孤身一人,看不见光。 忽然觉得身上一暖,有个重物压上来却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云暗猛的睁大眼睛,却看到落寂阳正抱着他,表情担忧,见他醒来,落寂阳又握住他的手,缓缓摩挲。 落寂阳说:“我在这里啊云暗。” 云暗张开双臂,抱紧落寂阳,把头埋在他的肩胛里,近乎贪婪的吸取着那种温暖。 好希望,这一刻能变成永恒。 “嗯嗯。”宁慕枫假意的咳嗽适时的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处响起,云暗抬起眼看到他,脸色微红,慢慢撑着自己坐起来,但握着落寂阳的那手却始终没有分开。 宁慕枫微微皱眉叹口气,想了想还是把之前的白色药瓶拿出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直截了当的开了口:“你怎么会有这瓶药?” 云暗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宁慕枫会问,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就坦然道:“是从你那里拿的。我用过它,我认得。” “我是问,药柜里有那么多种止痛药,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宁慕枫挑挑眉,自然是从他那里拿的,外面又没有卖的。 “因为……”云暗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害羞又有些委屈,吞吞吐吐的回答。“其他的我不认识字。” “什么?” “只有这一瓶,上面的字我都认识。而且,我用过它。”云暗像是要豁出去承认一件什么大事似的,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显得有点咬牙切齿。 “这上面是英文。”宁慕枫重新看了看瓶身的标贴上写的字。“其他的都是汉语说明……”说到一半,宁慕枫突然顿住,随后惊讶的看向云暗。“你是说不认识汉字!” “认识的!”斩钉截铁的否认,然后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认识简单一点的。”想了想又说:“那些字每个我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却想不出是什么意思。只有这个瓶子上面直接写了止痛药……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拿了你的东西。” 落寂阳一听,乐了,伸手搂住云暗的肩膀,说:“这话我信,那些药的名字确实奇怪,根本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宁慕枫瞪他一眼,又问云暗:“你吃了几颗?” “两颗。” “你看说明了没有。” “……没有。”又弱弱的补充一句。“药不是都吃两颗的吗?” 宁慕枫还没说话,落寂阳大吸一口气,语调严肃的问:“亲爱的,告诉我,这谁告诉你的谬论,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怎么可以这么误人子弟!” “没人告诉我。”声音又低落了一个八度,云暗看着地面,幽幽的说。“我不会生病,不需要吃药。” 宁慕枫和落寂阳同时沉默了。他们还记得,不久前,这个人软软的倒在这里,哭着哀求不要注射,自我催眠般的重复说不痛。而他哀求的对象,是他的妈妈。 不知沉默了多久,宁慕枫突然开口问:“云暗,你的……你的妈妈呢?” “不知道。”这次云暗答得很快,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宁慕枫,纯澈的大眼睛里有中看透一切的了然,仿佛只需要一个对视,他就能看透对方所想的一切。宁慕枫微微错开眼睛,神色却很坚持,落寂阳仍旧沉默,但他握着云暗的手却紧了紧,在云暗看向他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那意思很明白,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们就没有知道的必要。 云暗回他一个微笑,双手把玩着落寂阳软软的手指。就在宁慕枫以为不会再有下文的时候,他却又开了口,那声音平静如水,无怨无恨的,就仿佛他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他说,他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 Chapter22上一辈的故事 云暗说,他的妈妈是意大利人,但她喜欢美国,因为她在那里遇到了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他的爸爸是中国人,他曾经在美国生活过,但他却讨厌那里,因为在那里,他遇到了这一生所有的羞辱和污点。 云暗说,他就是那个污点。 南宫瑾身为家中长子自小就被灌输要继承家业的思想,他从未想过反抗,也从不觉得继承家业这种事有什么痛苦的,所以他一步一步按照家族的要求逐渐成长为南宫家不可替代的继承者。然后他被要求到美国去创业,站稳脚跟,证明自己。那一年,他26岁,沈子琪22岁。 南宫瑾和沈子琪青梅竹马,从小被两家认为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两人也早已情深根种,只盼着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宣布这桩天作美事。这一分离对两人来说都是噩耗,可惜沈子琪学业尚未完成,不能跟着南宫瑾去。 南宫瑾对美国并不陌生,替家族处理事物的时候曾经数度到过这里,只是那时他仗着南宫家代表的身份,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而这一次他不能用任何的特权,从本金到投资方向再到运营,他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自然不少吃苦。但他毕竟是南宫瑾,一年,他已混出些名堂,前期工作已经做好,接下来都是些水到渠成的事,他的名声已经在外,他的人脉网也逐渐的形成。 朱诺?卡索(juno?cassel)就是南宫瑾人脉网之中的一环,她当时还不是卡索家族的代表,充其量只是一个混迹上流社会的名媛。她与南宫瑾在一次晚宴上认识,然后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温和严谨的东方男人。 南宫瑾那时只能算是圈子里的新贵,远配不上卡索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身份,但显然朱诺不在乎这些,她喜欢这个男人,并不介意在两人的关系中充当主动的一方。南宫瑾需要一个爬上美国上流社会的阶梯,朱诺拉着他去参加的那些宴会自然成为他最好的机会,所以这个男人并没有错过这些机会。 南宫瑾对朱诺是有感情的。如果朱诺需要帮助,他会二话不说的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为她出头,他喜欢这个与罗马神话天后同名的女人,但却抵不过青梅竹马的沈子琪。他绝不会放开沈子琪,他爱她已融入骨血。 沈子琪的毕业旅行选择了美国,她想念南宫瑾,几乎夜不能寐。所以她来了,勇敢的追逐着她的爱情。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她出现在南宫瑾面前时,那个习惯沉默的男人灿若星辰的眼睛。他向她跑过来,将她用力抱紧怀里,拥吻。那一夜她交出了自己,也把南宫瑾彻底变成了她的男人。 那一晚,朱诺其实去了南宫瑾的公寓,她带了一瓶红酒,想要庆祝自己的学士论文提前通过。然而她似乎晚了一步,所以最终她只能静静的站在小院门外,看着他们进了房子,开灯又关灯,流了一脸的眼泪。 ------------ Chapter23上一辈的故事 如果没有科隆博家,南宫瑾与朱诺就会一生错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相互想念,相互怀恋,再见时也可以互相问候,彼此祝福。 然而天不从人愿。南宫瑾的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科隆博家的长子看上了他手里的那块肥肉和美丽的朱诺。老牌的大家族势力绝不是初到美国没有得到家族任何帮助的南宫瑾能够抵抗的。原本水到渠成的项目,因为科隆博的插足,又变得悬而未决,前期投入的资金也面临着成为泡影的危机。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的失败,将使南宫家重新考量南宫瑾的能力,自小接受的继承人教育也很有可能全部白废。 南宫瑾无法接收这样的打击,他白天收拾好自己去见各方权贵,努力说服他们维持原定的计划,他看上去自信,游刃有余,到了夜里却忍不住流连酒吧!日日买醉,几乎彻夜不睡,眼看着身体也要慢慢垮掉。他那时唯一庆幸的是他早早把沈子琪送回国,不用在这里陪他担心,看他堕落。 原本朱诺已经慢慢拉远了自己与南宫瑾的距离,她并不想做一个第三者。虽然她甚至愿意做南宫瑾无需负责任的情人,但她知道,那个男人骨子里十分传统,绝不会允许自己思想上与身体上的背叛。 可现在,她无法不去管他。莫不说这科隆博家插足的一部分原因还与她有关,单凭她对南宫瑾的感情和他们之间近乎莫逆之交的友谊,她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所以她动用了卡索家在美国的力量。 朱诺是这样对她的父亲说的:“我爱他,并不要求他的回报,正如您当年深爱我的母亲,为了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爱他,所以我不能看着他,因为那些卑鄙小人而被毁掉。” 朱诺的母亲,一个意大利籍华人,一个温婉柔美却勇敢坚强的女人,她对她的女儿说:“放手去做你认为值得的一切,哪怕是错,我与你父亲也会支持。只要你不后悔。” 科隆博家在三个月内撤出了项目,朱诺也从此正式参与进卡索家族在美势力的核心。当然这对日后作为卡索家族唯一继承人出现的朱诺来说不过是小小开端,但在当时,她身为女子却手握大权仍旧轰动了整个美国上流社会。 不过那些名声与朱诺无关,美国虽州府众多,但圈子就只有那么大,做出这样大的动作自然不会奢望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她在乎的只是南宫瑾。 那一天是庆功会,南宫瑾与朱诺都参加了。南宫瑾早已经恢复了原本自信温和有礼的样子,就仿佛那个曾经绝望苍白的他从未出现过。朱诺来时,他已喝了不少酒,朦胧中只看到那个美丽高贵如同神话中天后一般的女人,身着简约大方的白色礼服出现在大厅里,脸上带着柔美自然的笑容,优雅有礼的应对所有人。 然后,朱诺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容不减却也不增加一分,她对他说:“祝贺你。” 也许是华丽的灯光迷了他的眼,也许是他被朱诺若有似无的疏离刺痛了心,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正抱着她在床上拥吻,甚至突破了他心里的所有底线。南宫瑾不敢相信,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身到心都背叛了沈子琪。 他愣愣的看着朱诺情事过后迷离的眼,突然不知所措。于是他逃了,手忙脚乱,甚至很失礼的逃走了,完全没有看到他身后,流着泪哀伤的朱诺。 南宫瑾匆匆回国,面带愧疚的向沈子琪坦白。 沈子琪沉默的听完,脸色煞白一片,话还来不及说就捂着肚子晕倒在南宫瑾的怀里。她怀孕已是第三个月了。 再次醒来,沈子琪躺在病房里,沉默。她的孩子没事,可孩子的父亲却…… 南宫瑾每日守在病房里,几乎不吃不喝不睡,他不停的忏悔,沈子琪却不愿意理他。直到沈子琪出院,闭门不出,他再也见不到她,只好每日在沈家门前徘徊。这一耽搁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已经到手的事业。可南宫瑾却是个幸运的男人,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朱诺。 项目照常进行,在没有主管人的情况下,竟然完全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当一切都走上正轨,朱诺却来到了沈家门前。 在南宫瑾错愕的目光中,她按响了沈家的门铃。她奉上拜帖,不过一分钟就被恭敬的请进了沈家。 南宫瑾在门口徘徊,深深的感到不安,他不知道两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朱诺为什么会来,当然,他也不知道,朱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他只知道,三个小时后,朱诺走出来,沈子琪亲自送她到门口,两人轻轻拥抱,然后挥别,就如同相识已久的好姐妹。他愣在原地,朱诺走远都没有动一下。 沈子琪回过头看到他,赏他一个白眼,淡淡说:“进来吧。”然后就聘婷袅娜的走了进去,她和他,就这样和好了,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沈子琪和朱诺经常越过他,互相联系,关系亲密。 南宫瑾没有再回美国,他顺利的继承了家业,同时远远的遥控着美国的事业,朱诺则再无动静。 直到他的儿子南宫辰轩满周岁,朱诺抱着一个皮肤雪白,眼睛乌黑纯澈的孩子出现在他和沈子琪的家,操着流利的中文说要为辰轩庆生。 那时南宫瑾才明白,他和她的故事不是结束了,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继续。 ------------ Chapter24 云暗窝在沙发里,修长的腿随意的伸直,左手握着落寂阳的左手,右手放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纯澈的大眼睛里看不出波澜,说出来的句子仍然怪异,但却很流利:“后来,私生子的事情被曝光,妈妈和他都做了挽救,但是好像仍然影响很大。我就终于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落寂阳把头搁在云暗肩上,右手环住他的腰,听到这句又紧了紧。 云暗不甚在意的眨眨眼睛,又补充说:“沈子琪和南宫辰轩一直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其实应该叫庶子。非嫡出的儿子,汉语是这么说的对吧。” “云暗,你就是你。”落寂阳抬头,吻了吻云暗的耳朵,满意的看着他的耳尖慢慢发红。 宁慕枫皱着眉头沉默。 云暗的身份比他最初预想的更加复杂,甚至还扯上了家族什么的。虽然落家也并非泛泛之辈,但……宁慕枫抬头看了看毫无压力沉迷美色的落寂阳,心说,他惹上云暗,几乎就是把自己暴露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 云暗看着宁慕枫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正是他料想的结果。宁慕枫与普通人一样,听了他父母的故事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关于他本人的一切,现在恐怕已经开始考虑家族力量的牵制问题。这样正好,那些晦暗的,恐惧的,绝望的,血腥残忍的记忆不需要分享。 他歪着头,蹭了蹭落寂阳的头顶。这个人很好,他还不想吓跑他。 “寂阳,好困。”撒娇似的喃呢?又捏了捏那双软软的手,云暗不动声色,却在逼着落寂阳送客。 果然,落寂阳听到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亲了亲云暗滑嫩的脸蛋,然后牵着他站起来,说:“这就带你上楼睡觉。”顿了一下,又转头对着宁慕枫补充。“我就不送你了。” 宁慕枫的思绪还没有飘完就突然“被告辞”,一时间有些错愕。 等等,落寂阳那一脸有了媳妇忘兄弟的死德性还算正常,云暗嘴角的那个“得逞”似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宁慕枫眨眨眼,再看过去,云暗仍是一副呆萌的样子瞅着落寂阳,任由他牵着,不时点头表示答应。 一定是,看错了!云暗这种眼神纯良身世凄惨的孩子怎么可能露出那种表情。 宁慕枫摇摇头,心说,我这是怎么了?连当事人都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这种没天理的设定,我又有什么替人担心的必要,落寂阳又不是傻子。 “那我先回去了。”宁慕枫的神色陡然轻松起来,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找出几瓶药,交给落寂阳。“如果他再胃痛就给他吃一颗。虽然药效没有那种快,但不会有有害的副作用。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落寂阳接过药,看了看说明,点头道:“知道了,谢谢。” “那我先走了。”宁慕枫挥挥手,背起自己的药箱,进了电梯。 我就是一小医生,他们病了痛了就替他们治,其他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烦恼好了。 落寂阳牵着云暗慢吞吞的走上楼。 楼梯经过了一个对折,走上二楼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椭圆形的小厅。淡色的沙发暖暖的摆成一个马蹄形,中间摆着一具古朴的根雕素茶海,上面有一整套的茶具,但此时已经微微蒙尘,看得出它的主人已经久不使用了。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个壁式电视,电视下面的矮柜上有一整套的音响设备,但显然,它们也被冷落已久。 椭圆形小厅的长弧处依次有四扇门。落寂阳指着它们说:“最里面是书房,接着是两间主卧和一间客房,里侧的主卧我在睡。你喜欢住哪里?” 今晚二更 ------------ Chapter25 椭圆形小厅的长弧处依次有四扇门。落寂阳指着它们说:“最里面是书房,接着是两间主卧和一间客房,里侧的主卧我在睡。你喜欢住哪里?” 喜欢你那里! 云暗盯着落寂阳眨了眨眼睛,然后移开目光,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压下去,沉默着,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是要左边还是右边。 落寂阳盯着云暗,表情有点紧张,心里不停的对自己重复:如果他说跟我睡一间就吻他!如果跟我睡一间就吻他! 结果落寂阳失望了,云暗抬手随意的指了指另外一间主卧,落寂阳房间的,隔壁。他悻悻的拉着云暗打开门,开了灯。同样精心的设计就这样展现在他和云暗面前,但好像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兴致自得或欣赏。 事实上,云暗的选择是一个安全距离。他喜欢落寂阳却不敢直接而明目张胆的闯进他的世界,担心在这样的薄弱关系下惊扰了他,然后越来越远。他不想离落寂阳太远,一墙之隔就已经是极限。 他从没有依赖任何人的权利,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对物理关系上的执着。 落寂阳指着房间一角的门,介绍说:“那边是浴室。”顿了一下之后,脸上就浮起得意的坏笑,眯起眼睛。“云暗,两间主卧是共用浴室的。” 云暗一点反应都没有,落寂阳期待的脸红泡汤了,一脸失望。 其实那句话云暗根本就没有听见,他正专注的盯着那张足可以躺下三四个成年男人的大床发呆。 尺寸刚好合适,一点也不用担心滚着滚着会掉下去;床垫没有太厚太软,累的时候不会特别不舒服;位置很好,不会一进门就被看到……唔,寂阳真棒。 云暗就这样一边眨着纯澈的大眼睛一边脑内补充着邪恶小电影,完全没有仔细的观察一下整个房间。但凡他此时多留心了一点点,几小时后就不会那么狼狈。 落寂阳为云暗准备好洗漱用品和睡衣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翘着腿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暗在他面前脱衣入浴。云暗耳尖泛红,但毕竟在研究室的时候就已经被某人无耻的看光,他的动作倒没有半分迟疑。 完美的肌理就这样展现在落寂阳的面前。标准的黄金比例,窄臀细腰,小腹平坦,腹肌柔健,大腿修长笔直。继承自母亲的雪白肤色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看上去更加滑嫩,令人怀疑那是什么美味的东西,很想咬上一口。然而这看似完美的肌肤却在云暗转过身的时候被破坏。 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背心一直延伸到后腰。虽然经过岁月的淘洗,伤痕已经浅到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白印,但它仍逃不过落寂阳的眼睛。那是,明显的,动物爪痕。 落寂阳静静看着它。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条伤痕,但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口询问。之前直觉它一定很痛,不愿意揭人疮疤,就像在客厅的时候,他知道,云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对他说,甚至隐瞒了最应该说出来的部分,他不问,是因为他尊重也珍惜。 但现在,他忍不住由衷的感谢上苍。这样撕裂心肺的一击足以致命,然而云暗却平安的活了下来,走过所有的波折,最终出现在他的面前。 落寂阳收起玩味的表情,从背后抱住云暗,情不自禁的亲吻了他脊背上心脏的位置,那道伤痕开始的地方,近乎虔诚的膜拜。明显的感觉到云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缓的放松下来。抱着他的手忍不住收紧,落寂阳低声在他耳边喃呢:“云暗,你活着,我真的感谢上苍。” 云暗没有转过身,而是牵起落寂阳环住他腰的手,低下头,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落寂阳心思一动,轻轻推了推云暗,低声说:“我们去洗澡,今晚一起睡可好?” 云暗终于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纯澈的大眼睛灿如星辰。乖巧的点点头,任由落寂阳牵着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落寂阳和云暗一同躺在那张大床上,崭新的被子又软又轻,枕头上还能闻到被收藏的阳光的味道,他们单纯的相互拥抱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并不是落寂阳不想,而是浴室明亮的灯光让他重新注意到之前被主观忽视掉的,云暗腹部的伤口。那里今天才重新上过药,又换上了本已经不需要的止血绷带。宁慕枫的警告言犹在耳:“决不能再让他伤口崩裂!” 落寂阳心疼,又敌不过云暗那双纯澈大眼睛的注视,只好牵着他一同躺在床上,好言相哄:“现在乖乖睡觉,我会陪着你。如果明天你都好好的,我们就出门去。” 云暗嘟了嘟嘴,听话的闭上眼睛。毕竟是伤病中,体力严重透支,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 或许是潜意识中觉得自己正睡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始终保持警惕连睡眠时都不曾放松的云暗竟然放下了防备,连落寂阳趁他睡着悄悄起身都不知道。 落寂阳轻轻滑出被子,又紧张的为云暗盖好,轻轻在他额角落下一吻,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没有醒来之后,穿好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甚至体贴的帮云暗把灯关好。 他睡意全无,总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很多的想法,他跑到楼下拿起画板,随手画了几张素描和新的设计草图之后,抱着电脑继续做他未完成的设计稿。 他没有忘记明天就是截稿日。但既然答应了云暗明天要一起出门,他便决定今晚通宵完成设计稿,这样明天就可以尽情的陪着云暗,不用再为这图分心。 但在几个小时后,落寂阳就开始后悔这时的愚蠢决定,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绝不会丢下熟睡的云暗一个人跑到楼下来画图! 只可惜,无论他怎样祈求,时间都无法倒退,发生的事情都无法逆转。他也只能在日后数十个日夜里不断的后悔,甚至,要付出更多的时间,花费更多的心思去挽救。 ------------ Chapter26 静夜无月,万籁俱寂,只有天边几颗疏薄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不远处排成长龙的路灯的光芒一片片串联成海,把城市的夜晚渐次点亮。 室内却是一片黑暗,墨绿色的窗纱在白天时恰到好处的遮挡了耀眼刺目的阳光,在夜晚却成了阻碍人们欣赏城市夜景的隔障。 云暗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僵住了,原本放松的肌肉在被子里一块一块紧绷,恨不得化成石头。他动了动手臂,似乎想要找到那个本该睡在他身边的人,然而触手的一片冰凉让他失望的缩了回来。 他不在。 他慢慢慢爬起来,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到一丝光,借以看清自己的所在,抹平那种自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恐惧感。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看不到光,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时间,一点一点,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儿绝望。所有的从容都是不堪一击的伪装,不知道是不是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有什么东西袭来将之击成碎片。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损伤过的肺叶烧灼得几乎要炸开,他才想起调动自己的这项生理功能。他已没有了声音,苍白的薄唇张开却只是吐出急促的气息。他模糊了视线,温热的流体布满瘦削的脸颊。他厌弃自己,明明已经不再如当时年幼却仍旧无法摆脱刻在心底二十年的阴影。 肺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少,心脏跳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似乎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腔,冰冷的汗水同温热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强行压抑着的恐惧则叫嚣着想要爆发。 当云暗的目光终于落在窗纱上,发现了藏于它之后的那一点微弱的明亮时,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爬下床,腿上的石膏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又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的去路,而他被伤腿拖累与那个东西绊在一起,重心不稳而狠狠摔倒在地。 可他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和无意中造成的破坏,反而强撑着已经麻木了的双腿爬到落地窗前,一把扯落了墨绿色的窗纱。 望着远处那一整片的灯海,云暗才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呼吸和氧气,打开窗子挪到外面的阳台上,贪婪的倚靠在窗边,攀着一侧低矮的护栏,任由风和扯落的窗纱把自己裹成一团,低下头,自嘲的笑笑。 他怕黑,自四岁之后,他再也不能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处,从未关上灯睡觉。 不,或者说,他从未安稳的睡过一个好觉。 他的身体贪婪的依赖着光与声音,从不肯陷入深眠,哪怕是重伤至昏迷也会迅速转醒,仿佛一陷入黑暗,他的意识就会揪着他的灵魂瑟瑟发抖。 楼上的巨响惊动了沉浸在绘图后期中的落寂阳。 他甚至来不及把电脑好好放下,就那样抱着它和手写板飞奔上楼来。疑惑的打开云暗的房门,却被迎面吹来的冷风下了一跳。急忙伸手点亮满室的灯光,却发现云暗靠坐在窗边,一腿蜷缩在胸前,一条腿裹着石膏无力的平伸着,纯澈的大眼睛听到他的声音而望过来,还来不及擦去满脸的泪痕。 落寂阳的心里倏然疼痛,他把笔记本丢在床上,绕过原本摆在窗边却绊倒了云暗的矮脚椅,来到云暗身边跪坐下来,将人拥进怀里。 云暗的身体被风吹得冰凉,落寂阳心疼的搓了搓他的肩背,望了一眼外面的灯海,卷了卷裹在云暗身上的窗纱,然后一把横抱起他,走回房间里,轻轻放到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云暗乖顺的任由落寂阳摆弄,纯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落寂阳起身把窗户关上,折回来的时候顺手扶起木质矮脚椅,然后走到他身边,在床沿坐下,扯掉卷成一团的窗纱,团吧团吧丢在地上,最后伸出手抹掉他的眼泪,深深凝视着他。 落寂阳并不着急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云暗自己说。然而与之对视良久,他失望的发现云暗并不打算告诉他。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又一次俯下身,亲了亲云暗的脸颊,然后走出房间下楼,简单收拾了一下画稿,拿到另外一块数位板,关掉灯,再返回楼上,走进云暗的房间。 云暗似乎一直紧盯着门口,看到他进来,才微微放松一点,垂下眼睛。落寂阳看在眼中,心里暗自好笑,表面不动声色。他关掉了太过明亮的顶灯,只留下四周的壁灯和床头灯,然后爬上床,依靠在床头,抱过笔记本打算继续工作。 云暗下意识的往落寂阳的身边挪了挪,依旧平躺着,睁着一双纯澈的大眼,望着他。 落寂阳满意的看了看云暗,又看了看笔记本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终于开了口:“睡吧。明天不是还想出去吗?” 云暗点点头,却完全没有闭上眼睛的意思,反而撑起上半身,与落寂阳一起靠坐在床头,歪着脑袋,继续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因为太亮了睡不着吗?”落寂阳转过头看他,顺手用床头的控制开关关了灯,然后他立即敏感的察觉身边的人全身紧绷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的手臂。他微微惊讶,似乎隐约明白了症结所在,急忙又伸手打开灯。 果然,云暗已经不看他了,而是警惕的望着四周。灯重新打开之后,紧绷的身体又慢慢开始放松,只是那只拉住他手臂的手没有放开。 落寂阳静静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覆盖在那只冰凉的手上,想了想又把它抓起来,抽出自己的手臂抱住云暗的肩膀,缓缓的揉搓几下。 良久,云暗终于完全放松下来,然后他缓慢的开口,苍白而削薄的嘴唇轻轻蠕动,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一字一顿,仿佛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他说:“寂阳,我怕黑。” 黑暗恐惧症:一种心理疾病,主要表现为怕黑,白天与夜晚精神状态相差较大,具体症状因人而异;这里云暗是因为童年阴影导致了黑暗恐惧症,害怕绝对黑暗,同时对光源都会产生趋向性,但能够保持一定的理智 ------------ Chapter27 夜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宁静。 落寂阳把笔记本和数位板一股脑的放到床头柜上,转过身面对着云暗,伸出两只手把他抱进怀里,揉在胸口。 云暗本就比落寂阳矮一些瘦一些,此时又虚弱苍白,被他这样抱在怀里,软软的毫不反抗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脆弱,令人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怜惜之情。 落寂阳的吻轻轻落在云暗的脸上,不带丝毫的侵略与挑逗,只是单纯的温柔碰触,从额头到眼角,到鼻尖,再到唇角,见云暗的睫毛轻颤抬起眼睛来看着他,就缓缓露出个笑容,说:“以后有我在。” 云暗望着落寂阳的笑容,听着那个充满诱惑的句子,有些痴了,他禁不住低声喃呢:“从没有人,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多年来,他一直被人放在强势的位置,先是母亲的要求,后是那些跟随他的脚步在阴森晦暗的世界前进的人,甚至是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的父亲。他早就习惯被当做强者,或依赖,或敌视,或利用。 遵从母亲的意愿,早早的独当一面,在那个阴暗森冷的世界里步步为营杀伐决断,连同他的年纪应有的青涩和稚嫩都一并扼杀掉了。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会忘记,在他的灵魂深处还有那样一根脆弱的神经,轻轻一碰就会崩断,明明平日里无关痛痒,却恰恰是能在紧要关头迸出核武般力量的一环。 虽是为了更好更长久的生存而进行的残酷训练,但童年的阴影始终是他跨不过去的坎,每当夜深人静就大刺刺的跳出来,提醒他曾经的弱小与无助。 可现在,有人抱着他,亲吻他,温柔而坚定的对他说:以后有我在。这样一个甚至算不上许诺的低喃,在静谧的夜里,让他有种被人珍惜的感觉,令他贪恋。 所以云暗没有动,静静的窝在落寂阳的怀里,想象这片刻便是永恒。 就在落寂阳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发现他仍睁着一双纯澈乌黑的大眼睛,定定的凝视着他,迷蒙的水光里,仿佛有种依赖与深情。 “不困?”忍不住再亲亲他,问。 “困。”低哑的声音,确实带着浓浓的疲惫与虚弱。 “那还不睡?” “要睡。”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和你一起。”微微嘟着的嘴巴,从侧面看过去很像撒娇。 落寂阳看了看摆在床头的笔记本,计算了一下完成最后定色和特殊效果所需要的时间,抱着云暗一蹭一蹭的躺下,低声说:“那就一起睡,明天要一起出去,不好好休息不行。” 云暗伸出手,抱住落寂阳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然后就沉沉的睡过去。今晚他想放纵自己,在这样温暖又柔软的氛围里。 当第一缕太阳光洒满这座城市的时候,云暗就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而是静静的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明目张胆的观察落寂阳的睡颜。 落寂阳皮肤白净但却透着那种健康的红晕,睫毛长而浓黑,鼻子与一般东方人相比更翘挺一点,眼角微微上挑,总是给人一种狡猾又魅惑的感觉。 失去了窗纱的落地窗折射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进来,过于明媚的亮光,吵醒了落寂阳。他的睫毛抖了抖,眼球在仍旧闭着的眼皮下来回转动。是要醒来的迹象。云暗看够了,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离他远了些,然后坦然的再次闭上眼睛。 落寂阳抬手揉了揉眼睛,刚睡醒时的那种迷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感觉到身边的气息,他挪动目光,慢腾腾的看向云暗,昨夜的记忆回笼,仍抱着云暗的双手又微微收紧了一点。 云暗睁开眼睛,望进落寂阳的眼睛里,然后浅浅一笑,挪过去,趴在他身上,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轻声说:“早安,寂阳。” 他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从容,神色里再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只有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仍旧闪着某种依赖而深情的光芒。 “早安,云暗。”落寂阳也勾着唇角露出笑容。 只在床上稍作厮磨,落寂阳就拉着云暗起床,梳洗一番便一同下楼去。 落寂阳钻进厨房里为两人准备早餐,云暗像前一天一样窝在沙发里,望着落寂阳的背景,眼睛一眨不眨的发呆。 从昨晚开始就被忽略不计的云暗的电话又开始闹腾起来,发不出声音,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却在不断跳动,仿佛真的有什么急事一般。当第124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闪烁的光芒终于引起了云暗的注意,他看了一眼落寂阳,伸手拿过电话,接起来:“嗯,colin。” “thanks god!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的另一头,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操着语调别扭的中文发出松了口气的叹息。 “怎么?” “呃……cloud,我必须向你道歉,aries不见了。”colin的声音抱歉而沮丧,同时又严肃而担忧。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云暗的神色冷下来,瞳孔微缩,就连声音都变成有质感的压力。 “我……追丢了。”colin咬着牙承认自己的失误。“这半个月我们已经将他们所有的据点都毁了,37个头目已经处理干净,只是aries狡猾,带着几个心腹提前跑了。我一直在追踪他们的痕迹,可是昨天早上追到风鸣海轩小区附近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风鸣海轩?”云暗抓住了关键词,着重问一遍。 “是,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保安系统比较完善,我们想不露痕迹的潜进去有些困难。” “知道了,不必进来,派人守在附近,注意观察进出车辆车主有没有异常。”云暗眯起眼睛,眸光危险。 “……cloud,你不会在那个小区里面吧?”那边的孩子静了一下,敏锐的抓住了措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嗯。” “他们是跟踪你才……?”那边吃惊不小,随后又调整了一下声音,严肃的说。“cloud,你很危险,你暂时不要出来,也不要暴露行踪,等我们……” “我不等。”云暗语气森然冷绝,毫无犹豫的截断了colin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你继续找他。如果找不到就等今天下午的机会,我会引他出来,你安排好人手,等我的消息。” “不行,cloud……!” 云暗不等另一边反对的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容色越发冰冷狠绝。 aries,他绝不会忘记,当日就是aries在沃伦家族的宴会上一枪洞穿了他的胃部,重创他,追杀他,差点令他命丧街头,甚至险些误杀落寂阳!若是当时他的直觉有一点的迟钝,没有及时按下落寂阳的身体,那颗子弹就不是从侧面射中他,损伤区区一片肺叶那么简单,说不定现在他面对的就是落寂阳的尸体! aries这人与他一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拔除后患。此时这人在这小区附近,如果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进来,那一定就在外面等着他出去! 他可以想象,那个有着野兽一样气息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消音枪,打开了保险栓,只要看到他露面就会瞄准他,一击即中! 但这同样也是个机会,一个,引蛇出洞的机会! 他,不会错过。 colin:小孩,婴儿的意思,意为可爱的 aries:拉丁语里公羊的意思,代表好斗性强 cloud:云;云状气象;污点 在这里cloud是名字不是姓,只能翻译为云而不是克劳德 ------------ Chapter28 当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清晨的露水慢慢散去,落寂阳也做好了早餐。他端着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煎蛋、薄饼和热好的牛奶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云暗正表情阴沉的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向楼下张望。 “在看什么?”落寂阳把早餐放在小餐桌上,走到云暗身边同他一起看。 “只是看看附近的地形。”云暗顺口回答。 “地形?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怕迷路不成。”落寂阳笑。 云暗收回视线,看向落寂阳露出浅浅的笑容,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将他映得明亮,仿佛先前那阴沉的表情从未出现过。落寂阳觉得自己又丢了魂,甚至不想再追问云暗究竟发生什么事。 “吃早餐吧!我特意把蛋煎得嫩一点,比较容易消化。”落寂阳指了指桌上的盘子,然后率先坐下来。 云暗顺从的走过来坐下,看着落寂阳熟练的操着刀叉用薄饼卷起煎蛋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又抹了些沙司调味。 “可以不喝牛奶吗?”云暗看了看面前放着的细长玻璃杯,抿了抿嘴唇坦白。“不喜欢它。” “难道你要我一个人喝两份?”落寂阳挑起眼睛瞪他一下,然后又松口。“只这一次,明天开始不会多准备了。喝掉好不好?” 云暗不情愿的点点头,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就又迅速的放了回去,一脸吃到毒药的纠结表情。 落寂阳被愉悦到,忍不住哈哈大笑。云暗眨眨水汽迷蒙的大眼睛,委屈的瘪着嘴说:“你不好,你欺负我。” “呵呵,好吧!实在不想喝就算了。”落寂阳急忙妥协,唇角仍有抑制不住的笑容。心说,怎么觉得云暗是在故意卖萌? 两人吃饱喝足,落寂阳又抱了电脑和数位板处理他的图,云暗则窝在沙发里贪看着他的侧脸。晨光熹微中,一切都显得格外宁美和谐,只是云暗的表情里多了一种欲言又止的叹息和依依不舍的留恋。 落寂阳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他自然没有忘记早餐之前云暗站在窗边一脸阴沉的表情。只是,云暗不说,他便无从问起,只好加快速度画完手里的设计图。交稿之后他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在下一个工作找上门之前,他有充足的时间去研究,云暗。 “寂阳。”云暗的电话再次亮起之后,一直拖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人不得不开口了。“我要出去一下,一个人。” 落寂阳抬起头来看他,故作不解的说:“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去吗?再等我一下吧!图就快好了。” 云暗没有接话,只是眼神更加坚定决然,毋庸置疑,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落寂阳只好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我想过了,我们先去附近的连锁超市一趟,以后你住在这里,有些必需品是不能没有的,还有……” “寂阳。”云暗出声打断落寂阳,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只是那双纯澈乌黑的大眼睛望着他,先前的依赖与深情都渐渐沉淀,最终只剩下森冷的决绝。 落寂阳终于露出了然的目光,他与云暗对视着,彼此心照不宣。良久,他终于开口,说:“我等你。” ------------ Chapter29 colin给云暗的短信只写了几个字:目标已找到。 云暗绝不相信aries会在失踪一整天之后又无缘无故的被colin找到,那人必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恐怕形势已然是只欠东风。 但这仍然是个好消息,aries会在colin面前现身,说明他没有进来小区,也没有找到落寂**体住在哪里。这样落寂阳就多一分安全。 云暗静静的站在电梯里与colin通话:“……他现在摆明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出去,落寂阳就会有危险。” “落寂阳又是谁,你为什么要为了他冒这样的风险?”colin不解。 “你不知道,他却知道,colin,这就是你与他的差距。”云暗的声音冷淡平稳,丝毫不见慌张。 “我知道了。”colin在另一头咕哝了一声,又转而问。“现在怎么做?” “aries不可能一个人现身,在我到达之前,你们去解决他的心腹,如果不能全部解决也要力求双方平衡。” 云暗平静的收起电话,抬眼看了看电梯内壁中反射出的自己。一身偏运动的休闲服,还是刚才落寂阳给的,肩膀有点肥袖子和裤腿都有些长,再加上左腿的石膏,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电梯到了底层,云暗慢吞吞的走出来,环顾了一下落寂阳的车库,果然看到旁边的工具架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挪过去,把左腿搭在架子上,不紧不慢的开始工作,但因为太过全神贯注,他没有注意载着他降下来的电梯又悄悄升了上去。 十五分钟后,云暗又慢腾腾的走出了车库,左腿上的石膏已经被他自行拆掉,袖子往上卷了卷,勉强看起来不那么累赘。他掏出电话想看看时间,却发现电池经过colin的连番轰炸能量耗尽已经悄然关机。 不甚在意的把电话重新放回口袋,手指碰到一个瓶子,那是宁慕枫昨天临走的时候给的。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胃,打开瓶子倒出两颗,想了想,含了一颗,又把另外一颗放了回去。 他仍遵照宁慕枫的医嘱,慢慢的走,强逼着自己不去做太过激烈的动作,尽管他的腿其实感觉不到疼痛。 aries选的地方不错,至少在云暗看来算得上风景秀丽。这里仍然属于风鸣海轩的绿化范围,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缓缓流过,错落有致的法桐和垂丝柳缀出一片绿荫。有玲珑石假山的遮挡,本就人少,再加上外围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遮拦,此刻根本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云暗走过来的时候,colin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就跟了过来。云暗只是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自己人,就不错步的继续向前,知道走到aries面前才停下来。 aries不过三十六七,金发碧眼,典型的欧洲人长相,不同于云暗的消瘦,他的肌肉坚实宽厚,只看着,就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力量和强大的压迫感。 此时他正一身黑衣,坐在假山边的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起来很悠闲,手里却不合时宜的擦着一把狙击枪,看到云暗走过来也不站起来,只是邪佞的勾起嘴角,他的几个心腹站在他身后,背着手也并无动作,但云暗却知道,他们每人手里至少握着一把枪。 “nuvola,你坏了我的事。”aries操着带口音的意大利语低沉的表述,从他的表情和语调看完全看不出他的不渝,但他擦枪的动作却在无声的威胁。 “我只是结束了你的错误。”云暗同样面无表情的用意大利语回他,只是他纯正的语调在此时听起来更像是对aries的讽刺。“是你站错了队,违背了道义。” “你使我丢了脸面nuvola,轻易的死亡不能解我心头之恨。”aries自顾自的说下去,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我很惊讶,沃伦家族的宴会上那么近距离的一枪,纵然你的伸手再敏捷,竟然完全没能影响你的行动能力?” “……”云暗沉默了一下,然后浅浅一笑。“如果死亡都不能抹平仇恨,你又期望得到什么?” aries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的看着云暗,眼神冷漠却又给人一种独到犀利的感觉。云暗神色不变得任由他看,心里暗自分析面前的形势。colin带来的人有枪却没有机会拿出来,aries占了天时地利,就连气势也要高出一筹,表面上看对峙的双方事实上却是一方玩味的压制着另一方。 糟透了! 还没等云暗想出对策,aries邪佞的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狙击枪,说:“你一定听过fitzgerald这个名字。”故意停顿一下,又继续说。“这是他最新改装过的狙击枪,后坐力小,射程却是正常狙击枪的1.7倍。” “……”云暗紧盯着他,暗暗捏紧手。fitzgerald是有名的枪支改造天才,所经手的武器威力至少提高一倍,而他,只有一把从落寂阳的工具箱里拿来的工具刀。 “别紧张。”aries呵呵笑了,碧色的眼睛眯起来,阳光都落在他的金色睫毛上,显得格外耀眼。他站起来,看向附近的一座高层大厦。“这枪我有两把,现在这里却只有一把,你说,另一把会在哪里呢?” 云暗下意识的看向那座大厦,像是回应aries的话,大厦楼顶的一角闪过一道极强的光,云暗转头看向大厦的对面,果然,轻易的就能找到落寂阳家的那栋房子! “aries!”云暗猛的跨前一步。然而他刚一动作,aries的心腹就统统把枪对准了他的额头,colin几人虽然迅速反应,却也只来得及把枪握在手里。 “oh,oh,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轻举妄动。要知道,只要我一抬手,那颗强有力的子弹就会穿窗而过,至于会打到哪个部位……呵呵,那可要靠运气。”aries状似无奈的摊摊手。 云暗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紧aries,一字一句的说:“他不是道上的人,与你我的事无关!”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当然有关系。”aries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你,呵呵,你早就成了我的枪下鬼,华融集团也不会那么快就玩完!我的几十个兄弟也不会死!” “你这是自欺欺人!即使我死了,dark内部确认的计划也会照常进行,在沃伦家的宴会之前一切就已经结束!你在宴会上的图谋完全是无用功,只不过恰巧被我识破而已!”云暗红着眼睛争辩,心里的恐惧却层层叠叠的满溢上来。 寂阳危险! “你放屁!”aries忍不住大吼一声,忽然危险的眯起眼睛。“真难以置信 nuvola,你竟然在拖延时间。怎么,你还有后援?” 云暗闭了闭眼睛,沉下声音,问:“你想怎样?” nuvola:意大利语,云,云彩,云状气候 ------------ Chapter30 aries绝对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能因为钱而毫无原则的帮助商信破产的华融集团,也能因为恼羞成怒而对云暗痛下杀手,此刻,云暗毫不怀疑,他会因为迁怒而真的下令射杀落寂阳。 云暗闭了闭眼睛,沉下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aries笑了,笑得毫无阴郁,他说:“我要你痛苦。” 他挥了挥手,有两名心腹立即上持枪前,挡住colin等人,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的牵制住云暗。 云暗没有反抗,只是暗暗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工具刀。 那两人把他压在aries面前,踢他的小腿,强迫他跪下。aries重新坐回石头上,对着云暗伸出自己的脚,居高临下,冷硬的说:“舔吻它。” 云暗侧过头,不肯就范,其中一人伸手按住他的头,逼着他去舔aries的皮鞋。云暗看准那两人注意力都在让自己做吻足礼上,用力甩脱,从地上站起来,挥手给他按着他头的人一拳。 然而另一个不慎脱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从后面飞起一脚踢在云暗的膝盖后方逼迫他单膝跪下,接着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先前一人硬接了云暗一拳之后,也重新上来,拳打脚踢。 云暗被打到上腹,胃部猛然抽缩暴痛,双腿一软,忍不住抱着肚子跪倒下去。colin等人被用枪指着,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不安的叫着云暗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aries坐在原处翘着腿,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手下把云暗重新拖到他面前,破布一样丢在地上才抬了抬手示意停止,然后他以施舍般的口吻,说:“我要你的dark,nuvola,它的力量令我着迷,把它交给我,臣服于我,我会考虑给你和你的小朋友留条全尸。” “休想!”云暗捂着肚子试图重新站起来却动作艰难,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虚浮,表情却十分坚定甚至毫不掩饰对aries的不屑。 aries冷怒,危险的眯着眼睛,看一眼自己的手下。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云暗咳嗽着,吐出些血水,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抬起眼睛冷傲的看着aries,如同在看一只绝世可怜虫。 “别在坚持了,你已经有了弱点,今天我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把dark的领袖信物交给我,给你一个痛快岂不是很好。”aries已经有些不耐烦,忽然他又瞧见了刚才被他扔在一边的狙击枪,露出邪佞的笑容。“或许,你希望你的小朋友先你一步到炼狱等你?”说着便抬起了左手。 “你敢!”一提及落寂阳,云暗暴怒,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刀滑进手里,猛然旋身而起,顺势挑断两人的脚筋。 在两声惨叫声中,云暗已经窜到aries身后缚住他的左手,轻巧的一抬便卸掉了他的肩膀。然后他面不改色的举起刀子,毫不犹豫的割断了整条手臂上的筋络:“若动他,你举哪只手,我就废你哪只手!” aries被剧痛震住,拼命捂住流血的伤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哀吼,但他依然在笑,脸上甚至有得逞的表情,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双目通红的云暗,大笑着用中文,字正腔圆的说:“云暗!你亲手杀死了落寂阳!” “你说什么!”落寂阳这三个字从aries的口中说出来令云暗瞬间晃神,手上不由自主的一松,aries趁机抽回手,抄起一旁的长枪,拼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后砸去,几乎是同时的,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cloud!”colin几人原本在云暗发难时抓住机会出手,生擒aries几个心腹手下,此刻见云暗被重创顾不得许多,用枪托猛砸人质几下丢在一边冲向云暗。 云暗完全松了手,在原地蜷缩成一团,碎裂的肋骨伤到了内脏,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可他现在却没心思去想这些。他茫然的抬头望向落寂阳的住处,眼前却一片模糊。 “不必看了,你以为伤我一只手就行了吗?”aries用中文,一字一句说得标准响亮,却一字一句的击碎云暗的希望。“那座大厦上有两个人,一个瞄准你的落寂阳,另一个一只看着这里。我对他们说,只要我被袭击就立即开枪!” 云暗痛得说不出话,他用力按着肋腹,分不清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他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暗。 “nuvola,是你,亲手杀了落寂阳!”aries仿佛嫌打击得不够,又得意洋洋的重复了一次。 “寂阳!……”云暗跪坐在地上,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奇怪,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本应该还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可为什么听到他已经不再活在这个世上,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下来?袭击胸腔的疼痛刺激着泪腺,眼泪抑制不住…… “我这不是来了吗?叫那么凄惨干什么?” 突然一个轻快的声音震住了所有人。它就那样轻松的,满不在乎的出现,冷静淡然,却如同平地惊雷,震慑人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aries,他瞪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毫不犹豫的抬起枪,瞄向落寂阳。 然而就在colin等人惊呼一声,以为落寂阳在劫难逃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影子般的冲出去,在aries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将枪杆轻托向上,令一枪放空,随即手腕一翻夺过长枪,手中刀刃向上,狠狠划出,随后又在aries的厉声惨叫中闪到落寂阳身前,将他挡住。 云暗! cloud! nuvola! 虽语言不同,众人却在心底同时叫出那人的名字,惊讶于他在身受重创之后所爆发出的惊人行动能力。 aries更是心底发凉,转瞬间他的两只手臂筋络都被挑断,再无能力一搏,于是向心腹使个眼色。那人会意,自怀中拿出一面小镜,刚要玩那折射光线的把戏就觉得手中一空。再低头只见手中镜子已经不见,后颈上却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着。 “我有一把枪,很久没用过了,你说,我要不要试试它,看看子弹会不会卡膛?”落寂阳笑眯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一枚小镜子啪的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干嘛一脸惊讶得快死的表情,你们查得那么清楚,怎么竟然不知道我师承何处吗?” aries和他的心腹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落寂阳回头看向云暗,云暗对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伸出手比了一个拇指。然而落寂阳还没来得及得意,就眼睁睁的看着云暗的身体软倒下去。吓得他急忙冲上去抱住。 aries趁落寂阳等人慌乱,趁机带着剩下的人逃走。 落寂阳想追却被云暗拉住:“穷寇……莫追……呃……快点离开这里……咳咳……”话还来不及说完,一口血沫已经喷涌而出! “云暗!”落寂阳心里大痛,忍不住惊呼。 “我……没事,快走,还有……还有……唔……”话再也说不完,云暗捂着胃部,抑制不住的开始呕吐,早上吃下去的东西完全不见消化,竟然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再后来就只剩下血水,还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咳嗽。 显然是有内脏损伤! 落寂阳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给宁慕枫打电话,刚一接通也不等对方问,直接噼里啪啦的把情况交代,硬逼着宁慕枫把手头不关性命的事全部放下,立即过来看云暗,留下地址便急忙挂断电话。 他明白云暗的意思,对方还有狙击手留在射杀他们的绝佳位置,随时有可能对他们进行射杀。不敢再耽搁,也顾不得内脏损伤不能轻易搬动的事,与colin简单交流了一下,要他留下几个人善后,自己就毫不犹豫的一把打横抱起云暗,一同往街对面的酒店跑去。 ------------ Chapter31 “你们这简直是在胡闹!” 威严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悦与深深的责备,响彻在酒店的单人套房里,而声音的源头正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皱紧眉头,黑色的全框眼镜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但仍能看出他表情的凝重。 “老师,你救救他吧。”宁慕枫恭谨的站在男人身边,神色亦是焦急。 “秋教授,云暗确实身份特殊,而且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们耽搁,如今已经是这样的状况,我相信慕枫请您来一定是因为您能帮到他,所以拜托您救救他。”落寂阳站在秋释君的对面,深深鞠了一躬。 colin几人站在一边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急忙跟着鞠躬,恭敬的请求:“拜托您了。” 秋释君叹口气,摇了摇头,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可能在这里做手术,肋骨骨折本来就更复杂,你们又擅自搬动了他,摸不清他身体里面的情况,贸然开刀只会令他更危险。何况,这里也没有备用血源。他必须去医院。” “寂阳。”正当所有人都陷入焦灼之中是,云暗虚弱的声音传来。落寂阳身体一震,急忙来到床边,轻轻坐下,握 住云暗的手:“我在。” 云暗有些无力的回握着落寂阳的手,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自己都伤成这样竟然还有心思想别人。”落寂阳摸了摸云暗的额头,将他脸上的虚汗和血迹擦去。“云暗,我要带你去医院,你相信我吗?” 云暗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眼神定定的望着落寂阳。他虽然声音虚浮,脸色苍白,但目光却始终清明,仿佛并不因身体的疼痛而分散了注意力。良久,他慢慢点头,说:“我相信你。” 落寂阳终于露出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给宁慕枫,说:“慕枫,你去我家开车,直接停到这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口。” 宁慕枫看了他一眼,拿过钥匙毫不迟疑的离开房间。 落寂阳又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四周,想了想,对colin说:“麻烦你们去找服务员要床单,随便什么理由都好。” colin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暗,见云暗点点头,于是带人也离开房间。 落寂阳又把宁慕枫的药箱拿过来递给秋释君,说:“秋教授,请您为他进行紧急处理,要保证我们把他从这里抬到电梯里再到上车的过程里不会再出任何变故。” 秋释君拿过药箱不再多说什么?在这个地方,他能做的确实不多,但身为医者,怎样能够保证患者安全的到达医院他还是知道的。 “教授,云暗他有浅层次痛觉缺失症,他的肢体反应并不准确,请您注意。”落寂阳补充完这句,就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梁院长,是我,落寂阳,我需要……” “李叔叔,嗯,落寂阳,您帮我个忙……” “唐局长,我是落寂阳,有事想麻烦您……” “姐,是我,有件事你帮我……” 秋释君听着落寂阳打电话,唇角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孩子分明也不是一般人,把人都一一支走,却当着我的面毫不掩饰的联络这些人,甚至还有意无意的透露这些人的身份,看似信任,实则威胁,这真是…… “彦生先生您好。”落寂阳的最后一个电话成功阻止了秋释君继续想下去,那个开场白的名字就已经震住了他,他惊愕的瞪向落寂阳。落寂阳勾了勾唇角,露出个邪魅的笑容,并不在意他的表情,而是继续说:“没错,是我拜托宁慕枫请秋教授来帮我个忙……您放心,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让人送秋教授回去的……啊!那真是谢谢您了,我会跟您联系的。” 说完,挂掉电话,挑衅似的冲秋释君一笑,然后坐到云暗身边,音调柔和了好几个八度:“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绝不会走漏关于你的任何消息,就连这里的监控录像,我也会叫人抹去。” colin几人刚好在此时敲门进来,手里果然多了好几条床单。落寂阳把原本铺在床上的床单卷起来,让他们将床单一层层铺好,再扯着原来的床单将云暗移上去,形成一个软担架。 宁慕枫的电话在此时打进来,宁慕枫接过之后就示意colin几人抬着云暗跟他走。秋释君乖乖跟在后面,原本想脱口而出的问话也被他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 一路上从房间到电梯,下楼直到停车场竟然都异常顺利,不仅没有遇到人,就连电梯都没有在中途停下过。一直到出了电梯,秋释君注意到落寂阳最后走出来,向着电梯一角的摄像头做了个感谢的手势,这才知道连这都是他的安排。 宁慕枫开过来的车是辆内部空间被改装过的商务车,后排座椅一边被改成了侧座,另一边则变成了一张窄床。colin几人小心翼翼的把云暗放在那张床上,colin和秋释君上了车之后其他人就已坐不下,落寂阳只好留给他们一个医院的地址。 车子平稳的开出,一路鲜少遇到同行车辆,信号灯一绿到底,就连平日里行人不看信号灯与车辆抢道的路段竟然都被穿制服的人管制了。不到十分钟,车子便开到了医院的急救入口,早有准备好的医护人员带着设备等在那里,车门刚一打开,他们就自动自觉的将云暗抬出来,放在可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手术室。就连秋释君也被恭敬的请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秋释君穿着手术服,拿着手术刀站在手术台前,听着身边的医护人员向他报告云暗的身体情况与分析时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而手术刀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落寂阳,他的确有能力在几个电话的谈笑间,就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细致入微,甚至令整个城市任他差遣。 而此时的落寂阳却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冷静,他蹲在手术室外面的角落里,双眼通红无神的望着前方,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能抑制住想要冲破喉咙的啜泣。早已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也不理会同样等在一旁的colin和宁慕枫,只在心里不停的祈祷云暗的平安。 天知道,在看见云暗吐血的那一刹那,他几乎要崩溃了! ------------ Chapter32 晨曦透过窗子,温柔的洒在云暗的睫毛上,白色的被子和枕头映衬着他苍白的脸,在微红的光芒里竟然有了些血色。 落寂阳失神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他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课的乖巧小学生。 colin站在门口看了看,摇了摇头又轻轻退了出去,把门关上。里面那个人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整一夜了,连他都忍不住想上前去劝劝他,可自家老大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自己都忍不住一整夜的守在病房门口,又拿什么立场去劝那个人呢? 云暗的身上还连着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氧气罩也没有撤下,若不是那胸膛微弱的起伏和那一连串规律的电子音,落寂阳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人已经死去。 当亮了几个小时的手术灯熄灭,秋释君步履蹒跚的走出来告诉他,里面的人手术成功时,落寂阳清晰的听到自己悬着的心砰然落地的声音。他用力的吐出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亲自料理好住院手续之后便坐在这里看着他,云暗。 其实与云暗相识前后不过半个月再多些,原本不应该有这么深的感情羁绊,这么浓的眷恋。若不是当日一时惊艳于云暗的相貌,又色胆包天的将他捡回家,又或者后来没有死皮赖脸的让他给自己做模特,借口找灵感同他厮混那半个月的时间,恐怕他们再在街上相见也不过是陌路。 但事实却是,当他看到云暗跪坐在地上流泪,绝望的喊他的名字,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攥紧,狠狠蹂躏,于是他想也不想的跳出来。那时他已忘记了应该自保安全,甚至没有想好后路。 若是落寂阳还能把这一切的反应归于当初那莫名其妙的一见倾心,那么当他看见云暗捂着肚子不停地呕血的时候,那种世界天旋地转,黑暗的几乎要轰然倒塌的恐惧足以令他觉悟。 他喜欢云暗,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 也许,这就便是那玄而又玄的命中注定,在那个暴雨的夜晚,他终究是让他上了车,从此,分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世界却开始重叠。 金红色的朝阳生动了云暗的表情。 落寂阳伸出手去,握住云暗的手,低声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等你醒来,除了多出一个我,你的世界会是原来的样子。” 云暗身份特殊,他是神秘组织dark的领袖,是南宫家的私生子,是意大利卡索家族的外孙。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容不得他自身传出负面消息。身负重伤也好,身患重病也罢,一旦传出,所产生的连锁影响都不是能轻易估量的。更不用提被搅进打架斗殴,持枪巷战这样的纯负面事件之后,两个家族的大家长会作何反应。 倒不是在意云暗的“前途”如何,只是落寂阳此刻,容不得任何事任何人对云暗有半点伤害。 落寂阳不知道,几个月后,他会万分庆幸此时,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抹掉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社会痕迹,那时的云暗被推向风口浪尖,少一分消息便是多了一分助力。 ------------ Chapter33 云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满世界的黑暗令他不自觉的绷紧了脊背,然而一动之下,左手上传来的微弱触感与温暖又给了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的理由。 他转过头,看向落寂阳。那人正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臂当做枕头,趴在病床边,沉沉睡着。手臂已被他压得几乎没了知觉,想动动手指都有些困难,索性便不再动,只睁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落寂阳睡得并不舒服,咕囔着换了个姿势扔觉得难受,觉得厌烦,便丢开抱在怀里的手臂坐了起来。这样大一个动作,想不醒来也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到云暗睁得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眸子里,还有一丝丝尚未褪尽的紧张。 “你醒了?”落寂阳愣了一下,急忙去开灯。“我明明是留了灯的。” 点亮床头的小灯,暖黄色的灯光软软的洒下来,云暗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落寂阳重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发凉,回想先前自己的动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按过呼叫铃,落寂阳坐在床边,一边帮云暗揉捏着手臂舒活筋络,一边说:“已经叫了医生,等一下会有人来帮你做检查。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云暗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他摇了摇头,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拉下了氧气罩,声音艰涩的说:“别担心。” 已是深夜,来的是值班医生,给云暗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做主撤掉了一些仪器,又叮嘱了小护士来算好时间来换输液瓶,之后才离开。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云暗和落寂阳时,落寂阳又重新坐回床边,两人都是沉默。 落寂阳觉得奇怪,分明云暗没有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此时云暗醒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暗只是定定的望着落寂阳,所有的目光都胶着在他的身上,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喜欢看。 还是落寂阳最先开了口:“我已经尽我所能封锁了消息。虽然那天的动作大了些,但市里的几家主流媒体已经承诺不会开口,几家小报也卖了我人情,南宫家主应该不会发现的。只是那个aries逃走,卡索家族会不会从他哪里得到什么消息,我便无能为力了。” 云暗静静听完却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就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似的,见落寂阳说得口干,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水杯,低声说:“喝点水吧。” 落寂阳有些泄气,他拿过水杯喝了一点,又看了看云暗,问:“你要不要也喝一点,声音都哑了。” 云暗眨眨眼睛,点了点头。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害羞的红晕,垂着眼睛,羞答答的等着落寂阳的动作。 然而落寂阳始终只是中规中矩的用棉签沾了水,涂在他的嘴唇上来喂他。云暗显得有些失望,闷闷的情绪不高,手里不自觉得把玩着被子的一角,搓来揉去,垂着睫毛的表情颇为委屈。 落寂阳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云暗可爱得不行,但他还是沉下脸,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表情淡漠的看着云暗。 云暗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落寂阳,终于先投降,讨饶一般的喊了声:“寂阳。” 落寂阳偷偷勾了勾唇角,露出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正襟危坐,伸出手勾起云暗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然后表情严肃而郑重的说:“云暗,我喜欢你,我希望你有任何事情都不要瞒我。” 云暗与落寂阳对视良久,也许是因为那一声坚定的“喜欢”,也许是因为落寂阳认真郑重的表情,云暗终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落寂阳当晚发了信息给colin和宁慕枫,通知他们云暗已经醒来。所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个不生不息,明显是偷偷溜进来的人时,两人一点都没有惊讶。 colin的眼睛布满血丝,明显是彻夜未眠,疲惫在他终于亲眼确认了云暗平安无事之后一下子涌了上来。强打起精神向云暗报了一些目前掌握的情况之后便不再多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天大亮之后允许探视的时间一到,宁慕枫和秋释君便到访也是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值得惊讶,但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男人则令他们有些捉摸不透。 身高接近两米的人拎着慰问礼物,低着头钻过病房的门口,站到病床前的身影直接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更何况,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友善情绪,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而这个男人却毫无自觉,绕过了秋释君的介绍,他直接对云暗说:“云少,久仰大名。” ------------ Chapter34 云暗躺在床上,仰望着面前身高接近两米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落寂阳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谨慎的戒备。 “彦生。”秋释君温和的声音自男人背后响起,并没有带着明显的情绪。然而彦生的表情却在一瞬间软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向秋释君,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讨好。 秋释君越过他,走到床边拿起点滴注射记录看了看,又走到病床前坐下,两指按在云暗的手腕上,凝神感觉了一会儿,微微出了口气才重新站起身来,说:“要好好调养才不会落下后遗症。”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落寂阳。 落寂阳急忙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点头,说:“我会记得向慕枫请教注意事项的,这次多谢秋老师帮忙。” 秋释君听到落寂阳改了对自己的称呼也只是微微一笑,转而同宁慕枫低声交谈,看样子是当场用云暗做了教学实例。 “落少下次有什么事麻烦不要先斩后奏,使唤人也要有个限度。”彦生被秋释君忽略,一脸的不爽又不敢发作,只好又转向落寂阳。 “彦生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落寂阳勾了勾唇角,尾部上扬的眉眼带着些微的嘲讽,笑得妖气横生。 “你这个……”彦生明显被气到,刚要破口大骂,瞥见秋释君看过来的眼神,又硬生生收住,眼珠转了转,突然又笑了。“呵呵,看样子落少现在过得很幸福,方澜也不必为了以前的事觉得难过了那。” “你说谁?”落寂阳猛然收了笑容,盯紧彦生。 “呃……没谁,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知彦生是否故意,原本还是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突然就成了缩回壳里的某种动物,紧紧闭上了嘴。 “你信不信我撤了你彦生侦探社的投资资金!”落寂阳明显的怒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医院,大吼出声。 “……寂阳,你想找谁?”忽然,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暗开了口,声音还有写虚浮却字字清晰。 落寂阳一惊,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这是在云暗的病房,为了那个人的事情发怒较真。他恶狠狠的瞪了彦生一眼,见对方刚好一脸的幸灾乐祸,明显方才是故意的,更气得压根痒痒。 但他没空搭理彦生,转身坐回云暗身边,笑眯眯说:“我谁也不找,逗逗那傻大个罢了。” 彦生一听又要炸毛,秋释君却及时的走了过来拉住他,说:“好了,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冲动。落少当年是以落家的名义投资你的侦探社,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这里是病房,我们别在这里打扰病人休息了。”几句话既驳了落寂阳又顺了彦生的毛,偏偏谁都没法儿说他的不是,只见他回身对宁慕枫说:“慕枫你今天不当职,留下帮忙照看着吧!我先回医院了。” 说完,拉着彦生跟落寂阳和云暗告辞,施施然的走了。 落寂阳坐在云暗的床边,看着秋释君的背影说:“慕枫,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叫我姐和梁院长把你老师挖过来?像他这种年纪轻轻又同时精通中西医的人才可是稀有得很。” 宁慕枫摸了摸鼻子,说:“现在才知道我老师的好?可惜啊!他老人家励志为公共事业做贡献,落家这间医院怎么看都是做有钱人生意的私人医院,他是不会来的。” 落寂阳转而瞅着他说:“那我挖角的对象应该是他的首席大弟子你了?” 宁慕枫笑说:“我当然要追随着我老师,直到把他的技术经验全部榨干为止。”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我可不想这么快栽进你们落家父子的恩怨里。” 落寂阳白他一眼,抱住云暗的手臂往床上一趴,耍赖:“我不管,反正云暗是我的,我要跟他在一起,谁都别想拦着。” 云暗被他抱住正觉得暖,又听见他的话,悄悄红了耳朵尖。他垂下眼睛,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露出个暖暖的笑容。 真好,遇见了他,若他不弃,就这么过一辈也不错。 云暗被aries用枪托击碎下胸部肋骨,肝胆破裂,原本就已有重伤的肺叶再次受创,引发了一系列并发症。 落寂阳已经交了手里的工作,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挥霍。若是以前,他早就开着那辆改装车,钻到那些不知名的地方去了,但现在,他整天都呆在医院里同云暗厮混在一起。 云暗持续不退的低烧令落寂阳担忧不已,他还记得当日在宁慕枫的研究所,云暗高烧破表,不得不打对胃部有刺激的退烧药的情景,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连续几天晚上都睡不踏实,总要爬起来摸摸云暗的额头,确认没事才肯继续休息。 然而几天下来,云暗没有骤然高热,却让落寂阳发现另外一个,叫他心疼不已的事实。 每到深夜,云暗会从睡梦中惊醒,而他一旦睁开眼睛便不会再睡,纯澈乌黑的大眼睛呆呆的望着睡在一边陪护床上的落寂阳,直到天亮,整个房间都在晨光中亮起来,他才会再次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落寂阳想起云暗对着他承认自己怕黑的晚上,他也是这样睁着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不肯再睡,若不是那天消耗了太多体力,大概他也会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问他,他却只是微微笑着摇头。 后悔,恨不得时光倒流,若是早知那日丢下他一个人去画图会带给他这样长远的不安,他绝不会…… 落寂阳对这事上了心,一周之后,云暗的情况稍稍稳定,他就立即联络了梁院长换病房。作为专门服务个人的私立医院。虽然没有那种传说中的豪华宾馆一般的套房,但根据病人及家属需要配备大床的房间还是有的。 他动用了一点关系,上下打点一番,在病房最紧张的时候,插队抢到那么一个房间,只为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离云暗近一点,抱紧他,让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他身边,一连几十天,他都会在云暗惊醒之后,亲吻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呢喃:“我在这里,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 Chapter35 日正当午,云暗的独立病房里,落寂阳正一手拿着一只小瓷碗,一手拿着个勺子,喂不能起身的病人吃饭。 “再吃一口,乖。”落寂阳温柔得能搅出水来。 “不要。”云暗摇摇头,嘴唇紧紧抿着,防止勺子趁其不备。 “不行,你今天吃的太少了,听话,再多吃一点。”落寂阳耐心的诱哄。 “……唔。” “云暗!你是三岁小孩子吗?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落寂阳的耐心明显磨光了,有些不顾形象的吼出来。 躺在床上的人立即呆住,纯澈乌黑的大眼睛呆呆的盯着落寂阳,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水汽,就在落寂阳以为他会哭出来的时候,他又迅速的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的表情,上唇含住下唇,不再出声。 落寂阳心软了,他轻轻叹口气,重新柔下声音,说:“再吃一口吧。” 这次云暗再不反抗,甚至撑起头主动迎上勺子,一口吃掉。放松的下唇上,有被咬得有些发白的齿印。他含着粥,眉头紧皱却不肯咽下去。 落寂阳放下碗,趴到床上,凑近了,柔声说:“好了,我知道,今天食谱里安排的粥加了山楂你不喜欢,但你吃的太少了,秋老师知道会生气的。” 云暗抬起眼睛,委委屈屈的看着落寂阳,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忽然他伸出手拉住落寂阳的衣襟,勉强抬起头一口吻了上去。狡猾的舌头探了探齿关,就毫无障碍的溜了进去,夹带着微酸的粥。 落寂阳再回过神的时候,双唇已经被吻的微微红肿,拿在手里的小碗是空了,但至少有一大半的粥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云暗含着笑,喝了口水,然后故技重施的招招手,落寂阳眯起眼睛,坏笑着猛扑上去,将云暗口里的水吞了个干净却不肯放过云暗,卷着舌头把云暗的口腔里里外外的舔吮个遍,直到云暗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才放开他。 落寂阳帮他顺了顺气,柔着声音宠溺道:“好了,小坏蛋,放轻松,慢慢加深呼吸。看你还敢不敢挑逗我。” 云暗眨眨眼睛,望着落寂阳露出个浅浅暖暖的笑容。趁着落寂阳起身收拾碗筷,他有点羞涩的伸出舌头,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像只吃饱了蜷起身体晒太阳的猫。 下午,colin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病房,落寂阳刚好出去了。colin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静静的凝视云暗。 云暗虽然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colin坐下的一刹那就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只见colin把手里拿着的档案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云暗的面前,说:“老大,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处理这些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麻烦你在撒娇卖萌的间隙里抽出点时间做些正事。” colin一把档案袋打开,云暗就急忙闭上了眼睛,这会儿更是低声喃喃,说:“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抱紧被子,自欺欺人的逃避工作。 “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也差不多一点。”colin一脸无奈的看着云暗自说自话的拖延工作,叹了口气。 云暗顿了一下,慢吞吞的露出头来,似乎思虑再三,他才说出来:“你帮我查个人,方澜。我不急着要结果,但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尤其是跟落寂阳有关的,越详细越好。” colin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又起身离开了。 落寂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云暗正窝在床上看电视,正在播的是一个关于美食的纪录片。 云暗听到落寂阳回来,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电视上拔出来,看向他,露出个大大暖暖的笑容,说:“寂阳快看,好吃的。” 落寂阳一听,视线落在电视上,整个画面红彤彤一片,竟然正在介绍麻婆豆腐的制作过程。 “你喜欢吃辣的东西?”惊奇的发问。 云暗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点点头:“嗯,喜欢。”然后就睁着一双纯澈乌黑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落寂阳,不说话也不恳求,就那么直直的望着。 还是落寂阳先投降了,他说:“好吧!我知道了,等我问过秋老师,如果他说可以了,我就带你去吃好吧?” 云暗听了略显失望,但还是点点头,一副从现在就开始摆着指头数日子的样子,然后嘟了嘟嘴,掀起被子,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交叠缠着的绷带。 落寂阳还是第一次看到云暗对于一样东西显得这么执着认真,只觉得有趣又心疼,他想了想,把手里的粥放到一边,然后爬上床,把云暗搂进怀里,低声说:“等你好了,我再不熬粥,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给你吃,好吧?” 云暗高兴的点点头,捂着肋腹,有点艰难的挪了挪身体,抱住落寂阳的腰,细细软软的吻便落在他的唇上。 夜色慢慢降临,还有很多个明天在等待着他们。 ------------ Chapter36 落寂阳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动用了那么多社会关系去封锁消息之后,南宫辰轩竟然还是会找到医院里来。 那天阳光明媚,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美,淡淡的秋意已经悄然浸染了大街小巷。 落寂阳刚刚帮云暗进行过肢体按摩,顺便借这个理由把云暗的豆腐上上下下吃了个遍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 云暗红着耳朵拉高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无论落寂阳怎么劝说都不肯把头露出来。若不是身体不能动,落寂阳怀疑他会把自己团起来塞进角落里。 “乖,放开被子,你想闷死自己吗?”落寂阳拉着被子却不敢太过用力,怕云暗在拉扯过程中又触动伤口。 “不要,你坏,你会欺负我。”软软的语气躲在被子里闷闷的抗议,仍然不肯把脑袋露出来。 “害什么羞啊!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亲了大腿那……” “别说!”落寂阳坏笑着的调侃被猛然掀开的被子给打断,他却被云暗这样突然的大动作给吓到,顾不得继续语言调戏,趴到床边仔细的检查着云暗身上的绷带。 还好,没有出血的迹象。 “不要乱来啊!万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不无责备的瞄了云暗一眼,只是对上那双纯澈乌黑的大眼睛,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好伸手揉乱他的脑袋。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云暗主动抱住他献吻,只是小小翻了个身就差点引发了大出血,几乎要再进手术室,被子里面身子下面的床单红了一大片。但云暗本人却一脸的不在意,眉都不曾皱一下。 那是落寂阳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云暗的浅层痛觉缺失症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因为他的肢体感觉不到,流再多的血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他偶然摸到手底下一片濡湿,恐怕等到云暗失血过多昏迷,他也只以为他是睡着了。 “寂阳……”故意拖长了尾音,云暗伸出手拉了拉落寂阳的袖子,引起对方注意之后又眨眨眼睛,小小声的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落寂阳心软了,他在床边坐下,刚要开口,却听见了敲门声。 十分礼貌而规律的节奏,只是云暗听了,立即冷下了表情,原本的撒娇卖萌全都消失不见,一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落寂阳心里奇怪,但还是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男人温文尔雅,柔软的头发,柔软的睫毛,柔软的表情,身上穿着淡金色系的休闲服。虽然只是基本款,但落寂阳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出自意大利某个名品。 “请问您是……”他礼貌的开了口。 “您好,我的名字是南宫辰轩,云暗的哥哥。”他温和的笑着,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刻意忽略了南宫这个姓,反而着重介绍,自己是云暗的哥哥。 落寂阳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的侧过身体让开了门,说:“请进。” 南宫辰轩低声道谢之后才走进去,目光直直的落在云暗身上,眼里有着疼惜的温柔。他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低声说:“小……云暗,我来看你了。” 云暗垂着眼睛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半点没有浮动,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你别怪colin,你受伤的事,他自然要告诉以殇的,是我求北堂告诉我的……”南宫辰轩也不管云暗的态度,自顾自的说话,若不是云暗还躺在那里,被他捉着手臂,落寂阳都要以为他是在对着空气演独角戏。 “你放心,你受伤的事,我没有告诉妈和爸,朱诺不会知道的,你安心呆在这里养伤,家里的事情我会帮你安排的。”南宫辰轩坐在床边,拉着云暗的手,温柔的叙述,说说停停,竟然已经过了九十多分钟,落寂阳看看表,这电影都散场了。 “云,下周中秋节,我……我知道你不可能回去,所以,你让colin带个信回去给妈妈好吗?”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解释。“她一直缠着我,要知道你的消息,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来找你……” “我会处理。”云暗打断了他的话,南宫辰轩的话,声音有些低哑。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云……”南宫辰轩的表情明显雀跃起来,只是声音和语气仍保持着之前的温文尔雅。“其实,如果你能亲自……” “你回去吧。”云暗再次打断南宫辰轩的话,声音已不是简单一个沙哑能够形容。落寂阳听出不对,急忙站起来,走到床边,拍了拍南宫辰轩的肩膀,无声的送客。 南宫辰轩也站起来,顿了顿,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步伐有些沉重的向病房外走去。 在南宫辰轩快到门口时,落寂阳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以眼神示意他若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络自己。南宫辰轩接过收好,无声的感谢一番,终于离开了病房。 落寂阳送走人,再回到床前看向云暗,果然,方才冷言冷语结束了南宫辰轩自言自语式交流的人,早已红了眼眶。 ------------ Chapter37 落寂阳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暗,心里叹气。 自从南宫辰轩来过之后,云暗就一直情绪低落,时常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就连喂他吃饭的时候都不专心,叫他好几声才会幽幽回神眨着眼睛一脸萌无辜的望过来,话也不多说。 问他,也只是摇头。 云暗又在出神,连落寂阳站在门口接近十分钟了都不知道。 落寂阳有些愤恨的咬了咬牙,一阵风似的走过去,扑到床上,堵住云暗的嘴。一开始粗暴得叩开牙关,灵巧的舌头一番肆虐之后拉回了云暗的注意力,然后便温柔得轻轻吮吻,缠绵悱恻,探寻到所有的敏感点,舔吻着。 但落寂阳还尚存一些理智,记得要遵照医嘱,尽量避免使云暗的呼吸过分急促,所以他给足了云暗反应的时间,让他能跟上自己的节奏。 这一吻直到两人都有些狼狈,不得不分开才算结束。 云暗望着落寂阳,纯澈乌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有一些疑惑。刚才的吻很甜很舒服是没错,但是来得有点突然有点莫名其妙。 落寂阳也不起身,就趴在云暗身边,盯着他看。好半晌,才开口:“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云暗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落寂阳的不满源自哪里,但他还是摇摇头。眼见着落寂阳的表情沉下来,急忙补充,说:“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就从南宫辰轩开始。”落寂阳缓和了表情,在云暗身边侧躺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摆好听长故事的表情。 云暗眨眨眼睛,似乎在思考,然后开口,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南宫辰轩比我早出生四个月,是哥哥。” 云暗停住,落寂阳却没有催,伸手帮云暗掖了掖被子,拨开他眼前长长的碎发,静静等着他组织好语言。 “他比预计时间提早了一个月出生,算是早产儿。中文里有句俗语说七活八不活,哥哥恰好就是那一部分危险的,一出生就在抢救,差点死了。南宫瑾很疼他。”云暗的叙述有些缓慢,似乎一边说一边在思考。 “他的心脏有些不好。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不好,只知道他不能劳累,不能激动,也不能多做剧烈的运动。原本他也不需要劳累,南宫家只是加倍小心的将他养大,可是到了十六岁,按照规矩,他需要接触家里的事业了。学业加上工作的压力,他第一次犯病就差点危及生命。南宫瑾这才急了,所以我才会来。” 落寂阳沉默的听着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握住云暗的手。 南宫辰轩需要人帮他,所以从小不被承认的云暗才会被叫来,同样十六岁,南宫辰轩有整个南宫家的人在疼爱他,呵护他,云暗却要因为他离开原本熟悉的环境,独自一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那种无归属的感觉,不是什么人都能体会的。 “哥哥是天生的经营者,他的眼光很独到,他瞄准的每一个领域,即使最开始的时候会遭到反对,但到后来都会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他只是没有强壮的身体去支撑他完成所有的设想。但我可以。” 南宫辰轩只要做出决策,云暗会在他的身后,为他不遗余力的执行他的决策,甚至采取特殊手段去达成某些目的。 如果说,南宫辰轩是绝对的纯白与光明,云暗就是站在他身后的黑暗,所有见不得光的,不讨好的,奸猾狡诈的灰色内容都经由云暗的手来完成。 “他对我很好。每次南宫瑾奖励他,他都会记得留一份给我,好吃的,好玩的,甚至连沈子琪,也分给我。”云暗语调平静,但落寂阳就是能从他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看出笑意。 十六岁,还只不过是孩子,即使过早的承担了家族的责任,甚至云暗在更早的时候就一脚踏入了晦暗的世界里,他们仍然保有这同龄孩子所应有的欲求。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个同伴。于是理所应当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逐渐深厚。但不知为什么?云暗最终没能真正敞开心扉,以至于南宫辰轩和他之间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奇怪的样子。 “南宫辰轩,并不完全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知道的都是北堂贤告诉他的。可能,在他的印象里,我只是不知不觉走到歪路上不肯回头的坏弟弟。”云暗明显跳过了好几段,却意外的进行了总结陈词,对于自己的评价竟然极其的低。 落寂阳并不追问他,只是听着他对自己的陈述觉得心疼,他撑起身来,轻轻在云暗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然后又一路从眼角亲到嘴角。不带任何挑逗的,只是亲昵的亲吻。 “寂阳。”云暗的声音闷闷的,语调有点低沉。“中秋节是不是要跟家人团圆?” “是啊!俗话说月圆人团圆的日子。”落寂阳柔声回答。 “……” “嗯?怎么不说话了,为什么要问这个?”怀里人的沉默让落寂阳奇怪,低下头看去,却发现云暗又开始神游。 正当他不满他的走神,打算略施小惩的时候,云暗坚定而强硬的声音传来,他说:“你也回去陪家人吧。” 落寂阳愣住,他看向云暗,怀里的人再不似几周以来的撒娇卖萌,乌黑的大眼睛深邃而坚定,透着一种淡淡的独立与漠然。仿佛他又回到初相识,不信任,不依赖。 “笨蛋,现在你也是我的家人,我在这里陪你,也是一样。”落寂阳觉得心里发胀发酸,他抱住云暗,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 “不行,你要回去。” “为什么?”落寂阳第一次听到云暗如此不容拒绝的决定,微微有些错愕。 “寂阳,相信我,没有什么是比与家人在一起,及时行天伦之乐更重要的事。我不会允许你为了陪我而耽误与家人的欢聚。”云暗一下子说了很长很复杂的句子,竟然也不显得局促,显然这话是反反复复想了好多次,在心里演练了很久的。 落寂阳终于明白云暗这几日出神与发呆的原因了,竟然只是南宫辰轩的一句话而已。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怎么办?” “等你啊。”云暗忽然有露出个暖萌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会乖乖等你回来,带月饼给我吃。” 落寂阳望着他的笑容,终究再说不出推脱拒绝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他喜欢的人顶天立地,会认真的为他着想,也会为了那些真正对他好的人不遗余力。 ------------ Chapter38 到中秋节那天,刚好是云暗入院治疗一个月,落寂阳果然回了家,只是其中过程跟预想的不太一样。他,是被活活气跑的。 那天阳光很好,清风微暖送来阵阵桂花香。 落寂阳照例在早餐后为云暗按摩了四肢,难得的没有趁机揩油,colin和宁慕枫都没有出现,云暗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落寂阳答应了家里中午回去吃饭,临走之前打算利用病房里配备的独立卫生间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段时间他没有再接工作,每天给云暗陪床,形象萎顿颓废得很,若是就这么直接回家,倒是很有可能被老爷子直接给打出来。 在上午的探视时间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有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离得老远就能听到走廊里有奔跑的声音,听起来像军用靴砸在空了心的地砖上。那人打开拉门,然后硬生生的顿住,落寂阳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云暗也刚刚好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人头发很长,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件破旧的迷彩短衫,露出的手臂肌肉坚实肱二头肌发达,左臂上有个一个纹身,但因为他的皮肤太黑乍一看之下竟然认不出是什么?修长均匀的腿上套着一条军用长裤,脚上穿的大头靴满是泥浆也不知多久没擦过。他的脸还算干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起来就有点像狐狸。 “星星!你回来了!”声色清亮,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仿佛洋溢着开心的表情,云暗惊喜的叫住来人,甚至向着他伸出了两条白皙的手臂。 “clouddy,真的是你!”闯进门的人也显得十分惊讶,似乎从进门到刚才他都还没有弄明白探病的对象,三两步就跑到了床边。 “云暗,怎么了?”落寂阳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云暗的动作皱了皱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镇定的走过去,矜持的问。“这位是谁?” 然而,那人却完全无视他,越过他,脸带微笑的俯下身,紧紧拥抱住躺在床上的云暗,动作小心翼翼,却又毫不放松。 落寂阳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位置被这人取代,恨恨的咬着牙眯起眼睛。最令他气的,是一向对待外人有些冷漠的云暗,竟然回抱住那人,两条雪白的手臂环在黝黑的臂膀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甚至还在那人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半天,那人才缓过来似的,抓住云暗的手,一一塞进被子里,语带责怪的说:“我才几天不在你身边,你竟然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行,你休想再让我离开你这么长时间。” “我没事的。”云暗看着他笑了笑,表情温暖而放松。他抬眼看向落寂阳,眼神更是变得温柔起来,拉了拉那人说:“星星,那是落寂阳,我们在一起了。” 这位星星似乎到这时才发现旁边站了个人,装作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落寂阳,听到云暗的后半句话又惊讶的转回去瞪着云暗:“你说什么?” 云暗并没有再重复,而是向落寂阳伸出一只手。 他的话令落寂阳缓和了神色,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上前把手放进他的手里,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床边坐下。 云暗说:“这位是黑星,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也是dark的一员,前些日子有些事让他去了南亚。” 黑星听到云暗竟坦然的对落寂阳说起dark,心里暗暗吃惊,狭长的丹凤眼看过去捕捉到他眼里独对着那人的温柔与依赖时更是诧异,忍不住多看了落寂阳一眼,然后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碍眼,但黑星还是对他伸出手,说:“你好。” 落寂阳自然没有错过黑星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但基本的礼节他还是有的,所以他也颇有礼貌的伸手回握住他,说:“你好。” “寂阳,别忘了月饼。”云暗捏着落寂阳柔软的手指,很好玩似的,每个关节都去抚摸一次,语气里不经意的就带上了撒桥。 “好,我会记得,每种口味都给你带一点好吧?”落寂阳摸了摸云暗的额头,微微皱眉。 还是略微有些低烧,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都快要把落寂阳练成了摸体温的神医,几乎一下子就可以判断出37°以上的温度。 “别担心,现在有星星在这里陪我,你安心回去就好。”看出落寂阳的担忧,云暗笑着把他的手拿下来,轻声安抚他,然后对一边沉默着的黑星眨眨眼睛。 他哪里知道落寂阳在看到黑星的一瞬间就把他当做了“假想情敌”,他们之间的亲昵本来就让他觉得碍眼,这会儿又听他说要让黑星陪着他,脸色自然是难看起来,心里怒火丛生。他挣脱云暗的束缚,赌气的说:“好啊!那干脆以后都让黑星给你陪床,我就可以舒服的呆在家里了。” “什么?呃啊!……”云暗倏然失去了那双软软的手,下意识的要去抓,又听到落寂阳的话更是忍不住弹坐起来,然而剧痛立即警告了他,伸出去的手只好回到肋腹,用力按住。 “怎么,扯到伤了是不是?”看到云暗瞬间苍白的脸色,落寂阳慌了神,一双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碰他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clouddy!别用力按着,手术的伤口会崩裂的。”黑星同样紧张的上前,但他很有经验的抓住他的手,将他的身体摆平,顺手按了呼叫铃。“就算刀口不觉得疼也不可以用力。” “嗯。”云暗点点头,把自己的手从黑星的手里抽出来,抓住了落寂阳的,抬眼看见他慌乱的表情,急忙安慰。“没事的,我不痛。” 落寂阳任由云暗抓着,瞄了一眼黑星,抿着嘴唇。 “真的不痛。”云暗捏了捏他的手,甚至还挤出个笑容来。手术的伤口真的不疼,只是里面破裂的肝脏还没有痊愈,这会儿正在叫嚣着他的鲁莽。 “你明明就很疼,手都在抖了。”落寂阳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气话。“我刚才是胡说的,你别当真。” “嗯。”云暗的声音已经变得轻飘飘的,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医生急匆匆的赶来,落寂阳和黑星都识相的让开。幸好,手术的伤口并没有再裂开,那抗议着的内脏也在点滴里加了止痛针之后慢慢平复了下来。 落寂阳又坐回床边,握住云暗的手,看着他心疼不已,磨磨蹭蹭的赖在他身边,甚至连家都不打算回了。 可惜,被晾在一边的黑星是不会放过他的,医生刚走就听黑星悠悠开口,说:“落少自然是不习惯照顾人的,更没有伺候伤患的经验。对clouddy的习惯也并没有很熟悉,以后陪床,自然还是我来比较好。”竟然是大刺刺的强制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让落寂阳无法躲避。 云暗抬起眼睛看了看黑星,又看了看落寂阳,呆了良久,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不过是很简单的逻辑,落寂阳本就是被人伺候的大少爷,现在虽然独立了,但不代表他喜欢伺候别人,更何况云暗还是特殊伤患。这两个月来,他在云暗身边也没少出错,确实是经验不足,而说起熟悉云暗习惯的,自然是没人比得上从小跟云暗一同长大的黑星。 落寂阳可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认同这样的逻辑。因为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黑星一脸的挑衅和强烈的将他赶走的意味,让人十分想揍他一通。他看向云暗,结果那人竟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点头同意了! 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这个黑星才出现几分钟,居然就把他给拐回去了! 云暗!你给我等着! 落寂阳在心里咆哮着,可脸色上却不表现太多,只是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望着云暗,叫了声:“云暗……” 黑星才不会给他说甜言蜜语的机会,他勾了勾唇角,插嘴说:“刚才听你们的意思,落少今天是要回家吧!也是,中秋节嘛,就应该跟家里人在一起的。” 黑星绝对是故意提醒云暗的,他十分了解云暗的脾性,那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负累。 果然,黑星的话刚说完,云暗就想起什么似的,说:“嗯,寂阳,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是跟家里说好中午就要聚餐的吗?” “我……”落寂阳心里气的要死,但偏偏僵着脖子不肯在黑星面前表现出来跌份,只好硬邦邦的说:“好,那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云暗反应了,拔腿就走。 一出病房他就开始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好你个云暗,还跟别人合伙赶我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还有那个黑星!一起长大有什么了不起!云暗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抢走! 落寂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偷换概念的把“云暗的发小黑星”变成了“云暗的前情人黑星”,咬牙切齿骂得正欢。 他走的太快,自然没有看到“假想敌黑星”眼里露出的戏谑笑容和恶作剧得逞似的得意。 当然,他也没有看到云暗在他身后投来的有些无奈又有些哀戚的目光。 ------------ Chapter39 银色的圆月高挂在天空,削薄的云彩偶尔自它身前飘过也丝毫遮挡不住它的光芒,黑夜中的一切,因为这月光而微微发白,就连没有路灯的小路都被照亮如同从无阴影。 落家医院,一灯如豆。 那样孤零零的一盏,从没有关上窗帘的窗子里透出来,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只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有些孤单和委屈。 落寂阳站在医院的庭院里,静静望着那一盏灯光,竟然觉得心口有些发疼,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个人乌黑纯澈的大眼睛。 一个自小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人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纯澈的眼神呢?他的世故与痛苦呢?是藏在了心里还是……还是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灵魂,纯净到能够净化一切?又或者,是有人替他挡、替他抗了? 忽然,那双早上才见过的狭长的丹凤眼明晃晃的跳进了落寂阳的脑海,那双眼睛狡猾如狐,锐利如豹,阴狠如狼。如果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应该保护得了孤独无助的云暗吧? 落寂阳僵在原地,心里有些别扭。上午受的委屈还横亘在心里,挥之不去,这一整天,他都期望云暗能打个电话给他,可是?一直攥在手里的电话根本没有响过。哦,不是,响过的,满怀欣喜的接起来却是推销保险的广告。 也不知道,黑星有没有走,他现在有没有人陪。 落寂阳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月饼,想起云暗之前拉着他的一角,嘱咐他不要忘记的模样,抿着嘴笑了笑。 算了,还是去吧!如果他还没睡,就让这小吃货高兴高兴! 想到这里,落寂阳迈开轻快的脚步,往住院部楼上走去。他没有注意到,那双刚才还令他醋意横生的狭长丹凤眼,就在他的身后,探究得看了他好久。 一拉开病房的门,落寂阳就后悔了。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在楼下磨蹭了那么久,小女生一样想这想那毫不干脆,又为什么竟然忘了这近一个月来的努力,差点就前功尽弃。 云暗静静的躺在床上,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失神的盯着门口,一动不动。在看到落寂阳开门的一瞬间,星子一样明亮起来,其中欣喜的神采非一般的语言能够形容。他的眼底迅速蒙上淡淡的水汽,连眼眶也有些发红。 “寂阳。”声音有些哑,但仍能听出其中的喜悦和凄凄的委屈。云暗见落寂阳愣在门口不动,便向他伸出手。“我想你了。” 落寂阳再不迟疑,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边,握住那只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心疼。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双手捂住他的手,凑到嘴边呵气,语带责备:“怎么这么凉。你不知道要好好盖被子吗?” “你回来了。”云暗呆呆的望着落寂阳,纯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仿佛还不能确定眼前的事实,又好像是想将眼前这人深刻进自己的心底。微哑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划过了落寂阳的心池,痒痒的。 “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的。”落寂阳吻了吻云暗的手指,又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皱眉。“怎么还烧着,比早上更烫了,医生怎么说的?” 云暗吸吸鼻子,说:“说没事儿。”乌黑纯澈的大眼睛转了转便定在了落寂阳拿回来的东西上,眼光闪了闪,忍不住舔舔嘴唇。 落寂阳看他一副馋鬼的样子,忍不住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月饼盒子,问:“要吃吗?” 云暗的目光又回到落寂阳身上,缓缓摇摇头说:“明天早上。”然后又转移了话题。“聚餐愉快吗?” 落寂阳看他一脸坚定,而且这些时日也没见过他大晚上吃东西,于是不再坚持,牵着他的手,坐到床上,说:“还不就是老三样,都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进公司,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云暗愣愣的重复了一次,神色中带着些微的错愕。 落寂阳错过了他的表情,只是无所谓的说道:“嗯,说什么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尤其要继承家业。都怪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事事都逼得紧。我姐就比我自由的多。” 云暗望着落寂阳的侧脸,沉默下去。 原以为可以一辈子留他在身边,看来,他还是要走的。 当有一天,他有了妻子甚至是孩子,他就会离开了吧? 云暗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的表情。 如果早晚要分开,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不要靠的太近比较好? 可是?舍不得了,一点都不想疏远他,防备他,离开他,即使,只是想想都会觉得难过,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积攒了这么深的眷恋。 那,不如就先这样吧!在他的妻子出现之前,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哪怕以后他离开,能剩下些回忆,也是好的。 “累了就先睡吧!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回来陪你。”落寂阳见云暗一脸倦容,眼睛也半闭着,有些心疼,在他额头印上一个吻便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自己走进了浴室里。 落寂阳算是有轻微洁癖,晚上不洗澡是绝不会上床的。不过他心心念念都是云暗,动作也加快了许多,没多久就围着浴巾出来了。 云暗一直望着浴室的门,见他出来了才放松下来,只是目光仍然跟随着他。落寂阳见状,心里暗痛,同时又庆幸自己回来了,否则这些日子的努力恐怕要白废。想到这里,他也不擦头发了,把毛巾扔到一边,爬上床,轻轻拥抱住云暗的身体,低声在他耳边喃呢:“睡吧!我在这里,不会走的。” “嗯。”过了许久,云暗才低低的应了一声,脑袋微微侧偏,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落寂阳动作轻柔的把被子拉高了一点,又把四周的被叫掖了掖,在昏暗的灯光里凝视着云暗的侧脸。 傻瓜,不是说过不会离开你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相信呢? ------------ Chapter40 “哈啾――”落寂阳揉了揉鼻子,有些烦躁。晚上洗完澡不把头发擦干的代价便是,他着凉了。 真的很奇怪,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睡着之前还好好的,醒来喉咙就变得干痛红肿,连声音都哑了下来,鼻子倒没有塞住,只是又痛又痒,害得他不断打喷嚏制造纸质垃圾,眼泪也来凑热闹,眼眶发胀,红红的。此时他窝在椅子里捂着鼻子,看起来委屈的很。 云暗躺在床上不能动,想伸手摸摸他,却因为他坐得太远而碰不到。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的把身体往外挪。 “你干嘛?”落寂阳发现了云暗的举动,急忙制止。“别乱动啊!伤又没好。” 云暗抬眼瞅着他,不说话,只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床铺。 “不行啊!我感冒了传染给你怎么办,慕枫说你之前就有肺炎的征兆。”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个时候怎么能靠近呢?传染了可不是好玩的。 云暗见落寂阳态度坚决,也不多说话,继续着自己的挪动工程。 “哎,好好好,你别动了,我坐过来好了吧?”落寂阳抓住云暗的手,坐到床上,小心翼翼的不直接冲着他呼吸,时不时的还背过身去避开与他相对。 云暗看着他,神色担忧,继续拉着他,说:“寂阳,躺下。” “大白天的呢。”落寂阳转过头去看他,忽然一脸坏笑,屏住呼吸凑近了,低声说:“一会儿有人进来,搞不好会以为咱们俩,白日宣淫。”一说完又缩回去,压抑着呼吸邪邪的笑。 云暗听着落寂阳的窃笑声红了耳尖,但下一秒便手上用力,将落寂阳拉得重新趴下来,微微抬起头堵住他的双唇。红嫩的舌头发坏的舔过他的嘴唇内侧和牙关,趁着他开嘴的一瞬间卷进去,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将落寂阳的嘴里里外外舔吮一通,然后才喘息着退出去,纯澈的大眼睛萌萌的眨了眨,笑了:“味道不错,我喜欢。” 落寂阳微微抬起头望着云暗的笑容有些呆了,脸颊很热,又好像全身都要跟着烧起来。分明他才是乱花从中过的人,这会儿竟有那么一点点害羞。 云暗的手不肯放开,落寂阳不能起身,但又怕压倒他的伤口,只好将手放在枕边微微撑着借一点力,看上去倒像是他在主动一样。两人就这样贴近着,呼吸着彼此的呼吸,让落寂阳有种烧灼感,他忍不住低吟:“会……传染的。” 云暗嘟了嘟嘴,仍不肯放手,一双薄唇贴着他的嘴,软声说:“把你的难受分我一半也好。” 分明,还是平日里撒娇卖萌的那种语气,却好像是极尽宠溺柔情的蜜语甜言,令落寂阳莫名感怀,连带着身体都没有那么难受了。他忍不住把自己放低了一点,擒住他的唇,低声说:“云暗,你真可爱。”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了一句。“等你伤好,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云暗听着,又一次红了耳尖。 “嗯哼……”一声刻意的清咳从门口传来,落寂阳转头就看到宁慕枫倚在门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落寂阳典型是风月老手,一脸镇定的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云暗则是一早就察觉到宁慕枫的到来,完全没有惊讶。两人都一脸坦然的转过去看着他,倒换成宁慕枫有些尴尬,挠挠头,嚅声说:“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抱歉哈,不过有人发信息叫我过来,不会只是想让我看戏的吧?”一边说还一边意有所指的看着落寂阳。 落寂阳却一脸茫然的回望着他。 “是我叫你来的。”云暗淡定的开了口。“请你看看寂阳,他生病了却不肯让这里的医生看,我只好请你过来。” 宁慕枫立即一脸的了然,说:“怪不得信息里全是英文,我还当着家伙又拽起来了。” 云暗点点头对上落寂阳略微惊讶的目光,有些不安的低声说:“对不起,我私自动了你的电话,因为我没有宁慕枫的的号码。” “云宝贝儿,你这是在心疼我吗?”云暗脸上红晕尚未褪尽,加上此时表情看起来羞答答的,惹得落寂阳险些化身成狼,立即将云宝宝吃干抹净。不过幸好他还记着自己的感冒,克制了行为,心里似乎有暖流攒动。 “你还能再恶心一点儿么?”宁慕枫故意打了个寒战,走到一旁坐下,打开自己的包拿出简易器材,说。“你不是病了吗?过来我看看。” 在云暗担忧的目光下,落寂阳走到宁慕枫身边,任由他检查一番。云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落寂阳,直到宁慕枫收起东西才放松下来,急忙问他:“寂阳怎么样?” 宁慕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没事,只是普通的着凉。调养两天自然就会好了。”一边说一边写了份药单交给落寂阳。“那,一会儿我会把药帮你备齐,你记得照单服用。” “谢谢你。”云暗躺在床上,看着宁慕枫真诚的道谢。 宁慕枫笑了笑说:“若是为了这家伙的事你就不必道谢,他好歹也是我兄弟。不过我提醒你,要这家伙乖乖吃药简直比上月球还难,他讨厌看医生吃药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喂喂,不准在云暗面前诋毁小爷形象!”落寂阳原本又窝回了床边的椅子上,一听宁慕枫的话,又忍不住扬着脑袋申辩,眼眶微微发红,看上去倒真像被欺负了的样子。 云暗看看落寂阳,又看了看自己,试着挪了挪身体,表情有些懊恼与沮丧。 如果这时候能行动自如,就可以把寂阳抱在怀里了。 宁慕枫注意到他的表情,暗自笑了笑,走过去拿起例行检查记录仔细看了看,勾了勾唇角,说:“别急,伤了内脏最急不得。不过你恢复得不错,我看,最多再有一个月,你就可以自己下地走动了。” “一个月?”云暗眨眨眼睛,盯着宁慕枫又问了一遍。 “嗯,腿上原先的骨折已经基本痊愈,肋骨恢复情况良好,肝脏脆弱一些,但只要这期间你能积极配合治疗,一个月之后下地走路是没问题的。” “嗯!”听到肯定的回答,云暗甜甜的笑了。终于可以结束以床为方圆基础活动的日子了,心情大好。 这一笑成功的让屋里另外两个男人失了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 Chapter41 落寂阳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云暗和黑星,又看了看放在小桌上的云暗的午餐,脸色更阴沉了一些。 这些日子,那个叫黑星的家伙经常出现,并且完全无视医院的探视规定时间,无论是夜深人静还是天蒙蒙亮都往来如入无人之境。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能避过医院里所有的摄像头,完全抓不到他不守规矩的证据,即便想发狠的诉诸法律也无从下手。 “砰!”落寂阳用手里的画板敲了一下桌子,脸色不善。 黑星和云暗同时看过来,只是表情不同。黑星是一脸的有恃无恐,近乎于无视他的状态,云暗则讨好的笑笑,看起来有点心虚。 “不管是什么事,都给我无限期延后!”落寂阳丢下画板走过去,拿起桌上只剩些微余温的蔬菜粥,一屁股坐到床边,盯着云暗,表情阴测测的。“小云暗,你若是再不吃饭,我就……” “我吃!”云暗急忙打断他,已经有过几次经验,他自然之道落寂阳不会说出什么歹毒的惩罚,只是现在黑星还在眼前,说那些脸红心跳的事他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没想到落寂阳见他这样,反而扬着眉一脸的不悦:“你就这么不喜欢?” “我没……”云暗一时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纯澈的大眼睛呆萌的眨了又眨,看上去有点无辜。 “clouddy,你可真丢人,竟然被他压得死死的。”黑星语气凉凉的在一旁吹风,眼睛略过落寂阳,带着一丝丝的嘲讽与不屑。 “你给我滚出去待会儿,管你是去遛街打诨还是混酒吧泡妞,云暗没吃完饭之前不准回来,否则别怪我叫保安!”落寂阳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居然当着clouddy的面叫我去酒吧!你果然心肠歹毒!我才不会去呢!”原本落寂阳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黑星却分外认真。“clouddy,我不会去的!” “知道了,你也去找个地方吃饭吧。”云暗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黑星仔细看了看云暗的表情,才点点头出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剜了落寂阳一眼。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落寂阳不明所以,只是动手把病床稍微调高,让云暗更舒服一点。他现在已经可以稍微坐起来一点了。 “dark再怎么说也算是意大利卡索家族的一小股分支啊!规矩自然要守的。黑星是骨干,更不可能犯错,要他去酒吧!就如同试探他的衷心。”云暗捂着肋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看着落寂阳的眼睛亮亮的。 “什么规矩啊那么奇怪……”落寂阳不太在意的接话却在半途顿住,瞪大眼睛。“诶?你是说……” “嗯。”云暗见他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 “……”落寂阳不说话了,只是讷讷的舀了一勺粥喂到云暗嘴边。等到云暗吃下了,就又慢吞吞的舀了一勺。 “寂阳?”云暗见他这样的反应,有点不安。他一直不太掩饰自己的背景,但也不敢一下子全都透露出来,就是怕落寂阳会被吓跑。现在落寂阳的反应,让他有点担心。 不会……就这样吓跑了吧? 是自己太自信了,竟然没有去想他能接受的程度。 真是吓跑了,也是自找的,活该。 云暗垂下眼睛,连落寂阳递过来的勺子也没有注意,更没有张口去吃。 “怎么不吃了?”落寂阳这会儿回过神,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问出来。 “我……” “小云暗。”落寂阳忽然收回勺子,放下碗,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害得云暗也正襟危坐,紧张兮兮的等着他发落。 结果落寂阳却是一本正经的问他:“小云暗,你的娘家这么强大,你说我准备多少聘礼才不会被踹出门去?” 这回换云暗愣了,他呆呆的盯着落寂阳,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直到那人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才回过神,露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抬手拉着他的衣服将人扯到眼前,奉上一个香吻,然后软声说:“换我娶你不就好了。” 云暗愣了一下,挑着眉毛,故意拖长了音调,怪声怪气的说:“嗨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看来小爷得采取点手段,一振夫纲才行。”说着一双手就开始不安分,上上下下的吃着云暗的豆腐,为自己争取福利。 “嗯……别……”云暗被袭击了身上的敏感点,忍不住哼出声,奈何身体不能乱动,想躲也躲不掉,忍不住哀怨。“你不好,欺负我受伤不能动。” 落寂阳听得一愣,继而忍不住笑。 这些日子小云暗恶意卖萌已经到了无耻的境地了,竟然连受伤的事都拿出来说了。 偏偏,我还真就吃这套。 “好吧!今天放过你。”落寂阳收回了手,又拿起碗。“现在吃饭。” 云暗乖乖让落寂阳喂,其实他已经可以自己动手,但落寂阳坚持这种乐趣,他便遂了他的愿。 不过,吃过半碗之后他就坚决不肯再吃了。落寂阳拿着勺子同他对峙了一会儿,只见他睁着乌黑纯澈的大眼睛呆萌的望着自己却不动摇半分,便收回了手,把小碗再次放在桌上。 这段时间以来,落寂阳已经熟知了云暗的饮食习惯。他吃饭从来不定时,没人提醒的时候甚至会不吃,但每顿饭食量却很固定,只是相对于同龄人明显偏少,晚上七点以后也绝不会再吃任何东西,哪怕是之前吵着嚷着想吃的点心也不会让他动摇。 “寂阳。”云暗看了看落寂阳有点不悦的表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干嘛?”落寂阳看了他一眼,脑子里还在想着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多吃一点。 “我已经好了。”云暗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看到落寂阳挑着眉等他说下去,才小心翼翼的补充。“我不想再吃粥了。” 落寂阳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说:“你是因为嫌弃每天都吃粥所以才故意吃这么少?” “我没有……”云暗的脸色微白,抿了抿嘴唇。“只是习惯。”自从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吃过生肉喝过血,他就再也不能多吃。 落寂阳见他的摸样,也不再说话,只是往前挪了挪,沉默着把人抱进怀里,低声沉吟:“云暗,我在这里,没事的,我在这里。” 良久,落寂阳才听到云暗轻轻的应了一声,刚想说话,便听到黑星故意闹出的声音:“嗯哼。” 两人同时抬起头,一脸坦然的看着黑星,只是,落寂阳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黑星倚在门口盯着他们,嗤笑一声:“大白天的也不注意影响,有伤风化吧?” “你没听过打扰别人的好事会被牛踢死吗?”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宁慕枫出现在门口,看了看云暗和落寂阳,斜眼瞄了一下黑星,路过他时状似无意的伸脚踹向他的腿。 黑星一挑眉,灵巧的轻轻跳起躲过,勾着唇角说:“难道你是牛,要来替天行道?”语带讽刺,却又不见恶意,竟然挑逗的成分居多。 落寂阳忍不住呵呵笑出声,被宁慕枫狠狠瞪了一眼,越过他,走到床边,看了看例行检查的记录和用药记录,然后走到床边,想了想,说:“手借我一下。” 云暗有些疑惑却还是慢吞吞的伸出手,天生白皙的胳膊上完全没有阳光留下的痕迹,总是能同黑星形成鲜明对比。宁慕枫煞有介事的搭了两个手指上去,探了一会儿有点失望的放下,喃喃自语:“看来我切脉的功夫还是不成。” 落寂阳问:“你这是学上中医了?” 宁慕枫点点头,说:“好不容易才求得师父教我的,可惜火候不成。”顿了一下,又说。“云暗恢复得不错,再有个五到七天就能下床了。” 黑星走过来,一脸的不逊:“哟,看不出来,牛还能做医生……啊!” “星星!” 惊呼和云暗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是一片寂静。片刻后,云暗耸了耸肩,无奈的说:“星星,早跟你说过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生,你怎么总是不记得。” 黑星歪着脑袋,说:”你提醒得太晚了。”竟然没能躲开!他的脖子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根银针,明显是中医里针灸用的那种针。 宁慕枫站在他旁边,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似的,然后对着落寂阳和云暗说:“我今天来想做的事情都完成了,这就告辞,谢谢配合,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他故意把“二人世界”咬的很重,说完就扬长而去,剩下黑星被迫歪着脑袋一副落枕的样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招呼也不打就冲出门去,追着宁慕枫跑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落寂阳和云暗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已经结束,只留下他二人,在宁慕枫好心制造的小世界里面面相觑。然后,落寂阳起身把门关紧,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勾着一脸邪魅的坏笑欺近了云暗。 反正,也很闲。 今日没有二更,三千字以示补偿 ------------ Chapter42 云暗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获准下地走动。 十月的阳光仍旧耀眼,只是已经没有了盛夏时的威力,空气里也有了一丝丝的凉,早晚的温度开始明显的锐减。 黑星回来之后就把云暗的东西成批的往医院搬,保暖的衣服也一件不少的拿了过来,落寂阳遵医嘱,早早的给云暗加了衣服才肯让他出去。 只是,落寂阳在翻云暗的衣服时很无语的发现,这孩子除了几件搭配正装的白色衬衫外,所有衣服都是黑色的。虽然云暗真的很适合穿黑色,但是衣柜统一到这种程度也太奇葩了一点。而且那些衣服大小尺码不一,有些穿在云暗身上就像舞台上的戏袍,有些……只是用眼看看也知道云暗不会再穿。 云暗的衣柜对浑身艺术细菌的落寂阳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强迫症似的花了一下午,把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衣服全部清理出来,整齐的码在云暗面前,眯着邪魅的眼睛,命令说:“这些丢掉。” 云暗靠坐在床头,看着那一堆东西,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半天才反问:“都是我的吗?” 落寂阳彻底崩溃,瞪着眼睛怒道:“不是你的难道还是我的吗?你自己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云暗居然没敢接话,忽然像瞥见救星一样望着门口,目光热切又委屈:“星星……” 落寂阳一回头,就看到黑星挑着眼角一脸看好戏似的倚在门口,嘴角还在不自然的一抽一抽,明显在忍笑。 黑星见云暗开了口,落寂阳也看过来,才站直了身体,走到那一堆衣服面前开始细数:“这件是clouddy10岁的时候,朱诺送他的;这件是大长老送他的;这件是他16岁刚到这里,沈子琪买给他的;这件是暗恋他的妞儿送他并且要求他不可以丢掉的;这件是colin前年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就觉得很适合,花大价钱跟一个公子哥抢过来的;这件是……”一件件数完了,黑星拍拍手,笑。“我可以告诉你,这家伙身上所有东西都不是他自己去挑的,包括内裤。” 落寂阳听完已经是一脸黑线,阴测测的瞅了一眼云暗,不发一言的动手把那一堆东西又分成两部分,然后拍着其中一堆说:“这些丢了,那些我替你保管。” 云暗赶紧点点头。 黑星看得哈哈大笑,又在一边不嫌世界乱的补充:“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吗?因为在我去南亚之前,clouddy的饮食起居一直是我一手包办,就连他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也是老子在操心。”顿了一下,又说。“我去南亚之后,这些应该都是colin在做。” “……星星。”云暗又不呆,早听出黑星是故意给他捣乱,神色不变,语气却冷了下来,硬生生把病房里的温度将了好几个层次。 “哈哈哈,怎么说,clouddy你都是连微波炉也不会用,一早起来只能光溜溜蹲在角落盯着换衣间发呆的人那。”黑星不怕死的又补充了一句。 “你……” 云暗刚想说话,却听到落寂阳噗嗤一声笑出来,疑惑的看过去,果然那人脸上笑得灿烂,眼睛里也没了之前的阴沉。 奇怪。 落寂阳看到云暗呆萌的眼神,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乱了他的脑袋,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用一个大袋子装了那些被挑出来的衣服,拖着走出门口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处理一下,你们两个先聊。” 落寂阳的分类很简单,一是云暗长辈或南宫辰轩送的东西,一是诸如“暗恋他的姑娘”这样的人送的东西,要丢掉的自然是后者。 其实他不必亲自动手,但他也不是傻子。黑星跑来医院没有一次是因为闲得没事,以前都是毫不避讳他大大方方的直接开口就说,这回却绕着圈子桩桩件件的揭云暗的短,显然是这次要说的话,不能给他听。既然如此还是出来的好。 黑星站在病床边,神情严肃,云暗也表情凝重。黑星捻了捻手指,看上去有些烦躁。 “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才造成了今天的损失,你去告诉以殇,我会承担所有责任的。”云暗坐在床边垂着眼睛,遮住了自己的心思。 “你能承担什么责任?”黑星似乎有些恼怒,语气不太平和。“你知道以殇失去的合同价值多少吗?你赔得起那些负伤演员的广告费、误工费、善后处理费吗?你担负得了这背后的营销价值吗?” “……”云暗没有马上接话,依旧垂着头好似在思考,沉默半晌才抬起头。“反正我欠他的,早已不止这些。” “clouddy你别傻了,你明知道以殇要的不是这些。”黑星咬牙切齿的深呼吸了一次,换成了苦口婆心的语气。“即使你不为以殇想,不为朱诺想,难道你也不为落寂阳想想吗?” “这不关他的事!” “你以为以殇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掉进aries的圈套吗?你以为若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他会放过落寂阳吗?”黑星皱紧眉头,看着冥顽不灵的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dark毕竟力量不足,遇到aries那样的人就束手无策了,保护不了你和落寂阳。以殇不会允许你再冒这个险,他要的是所有兄弟的平安。” “星星,我真的不想回去。”云暗望着黑星,眼神近乎哀求,语气也软下来。 “大长老说你可以不回意大利。组织的规矩,boss在哪里,家族就在哪里。”黑星叹口气,音调降下来,像是拿云暗的表情没办法。“你是朱诺唯一的儿子,大长老唯一的外孙,完全有资格去与那些人一较高下。只要你愿意去接触核心。” 云暗又一次沉默下去。 “我知道你不愿意越走越黑,可现在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你遇到了落寂阳,想跟他在一起,若没有卡索家族做后盾,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别说得好像我又闯了很大的祸一样。”云暗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言辞里却已经有了软化的趋势。 黑星知道他已经偏向于同意了,心中长舒一口气,忍不住调侃他:“本来就是因为你,选了老婆却偏偏有个惹不得的背景。我倒要看看,你这跨国跨域跨种族的世界恋爱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不知道寂阳知道这些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云暗皱着眉,胡乱揉了揉肋腹的伤处,慢吞吞的站起来。“你去安排吧!通知dark的骨干和以殇。路是越走越黑了,如果有成员想退出,你给一点优待。” “劝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肯答应了,我看这回以殇是要重谢落寂阳了。”黑星甩了甩手,点头答应,又咧嘴笑了笑,黝黑的皮肤映衬着露出的牙齿更白了。 “也不知他对我,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云暗慢吞吞的往门口挪,忽然又转过身,看住黑星。“你让以殇替我封住小贤的嘴,这消息若是让沈子琪和南宫辰轩知道了一星半点,我就拆了北堂家。” 黑星听了勾着唇角坏笑:“小贤为了泡南宫辰轩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抱在怀里上了床更是嘴没把门什么都敢说。我看,封住小贤的嘴,倒不如绑住你哥哥的那双腿。” 云暗无语了,乖乖闭嘴,继续缓慢的往门口挪动。 寂阳去丢东西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把手背到身后在裤子上蹭了蹭,抬眼见云暗似乎要出去,急忙一脸欣喜的跟上。 云暗刚走到门口,房间的拉门就打开了,落寂阳站在门口,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你们俩谈完了?这是要去哪儿?” 黑星见落寂阳回来了,踏前一步,火急火燎的说:“既然事情定好我就先去准备了,不打扰你们俩。”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落寂阳看到他的手隐约有些发抖。 他纳闷的看着黑星的背影消失,有点不适应他忽然没找茬斗嘴。他踏前一步把云暗抱进怀里,皱眉问:“他怎么了?” “大概是烟瘾。”云暗也望着黑星消失的方向,叹口气。 “那好吧。”顿了一下,抱着云暗的手收紧。“既然那家伙这么识相,咱们可千万别浪费啊。” 时间还早,夜色也只是刚刚降临,他们剩下的时间,还很多。 今日无二更 ------------ Chapter43 自黑星回来之后,落寂阳就再没有见到colin,显然之前他只是在替黑星履行职责。时隔一个半月,他再次看见colin时候穿着一套黑色休闲服。 colin天生顶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比实际年龄小许多,这会儿又少了正装的帮衬,就如同一个未承认的少年。他嚼着口香糖,脚步雀跃的跟在黑星身后,远远看到云暗就甩了人自己向前跑来。 云暗站在医院花园里藤萝架下的阴影里,身姿修长挺拔,神情淡漠。尽管他身上仍旧是穿着病号服,威势却分毫不减,那双乌黑的眼瞳冷沉如森,仿佛蕴着浮满碎冰的深海,只一眼就能将所有人的冲动在瞬间熄灭。 colin跑得近了,看清云暗表情的瞬间竟猛的刹住脚步,过多的表情统统收起来,连呼吸都跟着沉静了。他放缓了步子,规规矩矩的走到云暗身边,低声说:“cloud,我来了。” 落寂阳站在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前,手里还拿着云暗的风衣。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活泼的少年在云暗面前收起了自己的个性,沉淀成那时面对aries也沉着坚定的dark骨干,不禁却步。 认真面对属下的云暗是落寂阳所陌生的。虽然他一直知道,云暗在其他人面前并不像面对他时那样呆萌纯澈,但毕竟是没有亲眼见过。此刻,他望着宛如另外一人的云暗,竟不敢轻易上前。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风衣,又看了看自己,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大楼里。 黑星将落寂阳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见他折回去,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他又舒展了表情,心说,自己跑了正好,不然还要费心思把他支走。想到这儿他便又神色如常的走向云暗。 云暗见他过来,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黑星挑了挑狭长的狐狸眼,说:“放心,已经叮嘱了,全部独自过来,不准带人。” 云暗点了点头,仍旧笔直的站在原地,目望远山,神色坚定。 黑暗看着他,严重升起钦佩的光芒。他知道,云暗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动摇,他的目标从来明确,他的信念从来坚定。正因为这样,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才会死心塌地的一路跟随,云暗,就是他们的方向。 不到十分钟,四名身着正装,衣衫笔挺的年轻男人一同走进了落家医院的大门,远远看到云暗已经站在那里,不禁神色恭敬的加快了脚步。colin和黑星早站到了云暗身侧成守势,四人毫不犹豫的围住云暗,声音恭谨的问候:“云。” 云暗看着他们,神色不变,看了一眼黑星。 黑星微微点头,看向几人,低声开口:“相信诸位对现在情况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云已经做出决定,积极回应大长老和boss,向组织更进一步。dark作为云的亲兵日后必将成为王牌与最强大的支柱。各位都是从dark组建时就跟着云的,云相信你们的心意。” 黑星故意顿了一下,几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黑星又开了口,满意的看着几人严肃的表情。“因为这个决定,我们的路必将越走越黑,这可能违背了大家当初加入dark的初衷。现在你们已经能够衣着光鲜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底下,甚至出席各种各样的名流宴会,你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大半,没有必要再跟着云去走一条看不清未来的路。” 黑星又顿了一下,这次,几人的表情都没有变。 “所以,如果有谁不愿意再跟着云,想要离开的,只要签过保密协议承诺不背叛就可以离开,云会给予厚待。” 黑星说完这句就停下了,场面一时间静默。 云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是用那双乌黑冷沉的眼睛,不瞬神的观察着四人的表情,他们露出哪怕一丝的松动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他深知这几人的脾性,更清楚他们的能力如何出色。只要给他们一个平台,他们就可以创造奇迹,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对手将是极其可怕的存在。但是他任性得不愿意用所谓的“义气”束缚他们。 正如黑星所说,这些年,他们已经得到了优渥的生活和有分量的社会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再跟着他冒险。人,都有利益趋向性。 他知道,也不怪罪。 但显然,这四人都不领他的情。他们坦然的与他对视,眼睛里满是坚定与决然,不见分毫动摇。 云暗盯了他们半晌,有些无奈:“你们……” “云,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离开dark。”其中一个人挑明了态度,左耳的两颗黑色钻石银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云,当初选择跟着你的时候我们就没想过离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映出一模一样的认真神情,那其中,还有隐约的依赖。 “……”第四个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云暗,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瞳眸里满满的都是云暗的影子。 黑星勾了勾唇角,笑得更像只狐狸,颇为得意的说:“clouddy,我早说过,他们不会走的。” 云暗轻轻点点头,开口:“既然你们相信我,我不会再把你们往外推,只是希望,这份信任能一直持续下去。以后的路充满未知,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走,我希望dark的每个成员都能好好活着,并且,不忘初心。” “是!”六个人,整齐嘹亮的应答,仿佛是新起点的宣誓,他们就站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向着云暗,交出了自己的未来。 云暗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抬起手捕捉痕迹的揉了一下肋腹,然后又迅速放下。他垂下眼睛,似乎在仔细盘算什么?几个人都不再出声,静静等着他的话。 只是片刻,云暗就重新抬起眼睛,看向众人:“你们回去,重新筛选手底下的人。留下的人必须意志坚定,身手敏捷,头脑灵活,最好有过人的技能。”他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并不是我要求苛刻,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出现无谓的牺牲。我……咳咳……咳咳……”或许是因为话说得太急,云暗忽然捂住右侧肋,微微弯下腰,压抑的咳嗽。 “clouddy!”黑星首先紧张起来,这些人里只有他和colin清楚的了解云暗的伤势,这会儿见他捂着伤处,生怕有什么变故。“colin,去叫医生过来。” “咳咳……唔……colin,不用了。”云暗拉住colin,压制着咳嗽。“我没事……咳咳……” “云。”双生子的其中一个担忧的叫了他一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没事。”云暗压住咳嗽,手在伤处胡乱揉了揉就又放下。“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我要在十天之后登台亮相,正式通知他们,我云暗,来了。” “是!”习惯了服从这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六个人齐声回答,但仍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都回去吧!今夜恐怕会很长了。”云暗的语气终于软下来,同时挥了挥手。 ------------ Chapter44 colin和黑星忽然僵硬了一下,默契的互看了一眼。云暗已经回过头,看向身后安静走来的人。 “寂阳……咳咳咳咳……”云暗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就又咳嗽起来。落寂阳一见,急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 “我看你们事情应该说完了才过来的。”落寂阳轻轻抚着云暗的背,帮他顺气,然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水瓶。“温水,要不要喝?” 见云暗点点头,他便体贴的打开瓶盖递过去。 黑星瞪大眼睛盯着落寂阳,表情有点变幻莫测,有点惊讶又有点无语。 这人刚才明明穿着件帽衫陪着条破洞牛仔裤,怎么才消失没一会儿就换了件风衣,还穿了条没有任何多余元素的灰黑色牛仔裤。 难不成这家伙刚才跑回去是去换衣服了? 黑星正想着,就看到落寂阳把水瓶交给colin拿着,自己抖开手里拿着的黑色风衣,温柔的给云暗穿上,还一边说:“身上的伤根本就没好,跑到这么个风口站了这么久,是不是又难受了?”叹了口气,又说。“早知道这么久,刚才就应该先过来把衣服给你,不等你们说完了。” 黑星看着那件风衣,是云暗的衣服没错,但那件衣服的款式设计与落寂阳身上那件米色的如出一辙。 简直就是公然穿情侣装!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宣示主权啊! 黑星有点佩服起落寂阳的占有欲,同时又对他的思维很是无语。 难道说,搞艺术的人大脑回路都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黑星,麻烦你去通知一下主治医生,让他二十分钟后到云暗的病房来,就说是落寂阳找的。”落寂阳看着云暗虽然止住了咳嗽,脸色却有些病态的苍白,不禁有点担心的皱皱眉。“回去乖乖让医生检查好不好?” 云暗见落寂阳并没有生气的神色,赶紧驯顺的点点头。 黑星咬咬牙,认命的向门诊部门走去。 除了colin之外,其他四人都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云眼里万年不化的寒冰在落寂阳面前轻易溶解,身为dark骨干云的心腹的黑星被落寂阳使唤小弟一样指派出去,就连colin都老老实实的帮着拿东西。 这个落寂阳是要逆天啊! 想到这里,带着两颗黑钻石耳钉的先开了口:“云,这位是……?” “你好,我是落寂阳。”不等云暗说话,落寂阳就先接过了话头。“我与云暗再一起了,以后请多指教。” “啊!我是凤影,请多指教。”凤影愣愣的伸出手握了一下落寂阳递过来的手,一双桃花眼里闪着如同黑钻石一般奇异的光芒。 落寂阳坦然的接受了另外几人的打量,然后便见那一对双生子也伸出手来与他握一下,说:“邵舒邵逸。” 第四个人也伸过手来握了他一下,眼睛亮亮的望着落寂阳,就是不说话。云暗与他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云暗才对落寂阳说:“他是临越。虽然是华人,但却是美特种兵出身,很少呆在这边,语言还有些不通。”停顿了一会儿,表情有点纠结的说。“他现在能听懂中文,但说不出来,所以只好做个哑巴。” 落寂阳听完嘴角没绷住的抽了一下,最后还是溢出个大大的笑容来,赶紧解释说:“不愧是云暗手底下的人,跟他简直如出一辙。” 临越明显听懂了,对着落寂阳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云暗,你还有没有事要交代,如果没的话,回房间好不好,我过来之前怕你会觉得不舒服,已经通知医生在那边等了。”落寂阳捏了捏云暗的手,柔声问他。 云暗点点头,然后低声说:“邵舒邵逸,你们分管的部分有所重叠,注意协调好,减员的同时也不要出现空缺。凤影安慰好姑娘们。临越手头已经确定的行动不变。大家万事小心。” “是!” 听到几人的回答,云暗点点头,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落寂阳立即上前抚着他的背,扶着他的手往病房走去。 黑星听了落寂阳的指挥,还在门诊部的大楼里,一圈一圈的寻找着云暗的主治医生的踪影,却不知,正主早已经接到少爷的电话,乖乖等在病房里了。 云暗回到病房就乖乖的躺回床上,一点反抗都没有。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嘴唇却因为咳嗽的缺氧而变得嫣红。手术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每一次咳嗽的震动都带动身体里那个破碎的器官成为疼痛的源头,那种碰不到又揉不得的疼撕扯着他仅剩的感知神经。 医生给云暗做了例行检查,结果还算乐观,但还是建议继续卧床休息,现阶段每天外出活动最好控制在30分钟以内,并推荐选择轮椅助力。 落寂阳一一记下之后,放走了主治医生。过不到一分钟,宁慕枫和黑星一前一后的进来。黑星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落寂阳耍了一通,白白跑了一趟,一进门他就想发飙开骂,却突然失去了声音。 “师父说得对,跟着你们果然能找到疑难杂症。”宁慕枫呵呵一笑,又取出两根银针。“这种精神病也算得上是奇葩病例的一种吧。” 黑星只感觉到喉咙一阵麻痒,忍不住咳嗽几下,再然后就无论怎么说都发不出声音来了。听到宁慕枫这番言论,忍不住在心里大放国骂,然而表面上却满脸堆笑,讨好的看着落寂阳。 宁慕枫横了他一眼,打算不理他,抓起云暗的右手,把两指放上去,端量了好一会儿才又慢吞吞的放下,然后又换左手,继续刚才的动作。 云暗见黑星吃瘪也不急于说什么?直到宁慕枫把他的手放下,他才缓声求情:“慕枫,放了星星吧!他确实还有其他事要做。” 宁慕枫抬头看了看云暗,见他一脸倦容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关注黑星,知道他说的的确是正经事,这才抬手把封了黑星穴道的银针取了出来。 黑星重得了声音刚想说话,宁慕枫却及时打断:“云暗,你恢复得不错,但仍旧不能太急,现在天气渐凉,记得保暖。像今天这样站在外面吹冷风的事情,最好不要做。” 云暗又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点点头应着,落寂阳也在一旁表示记下了,宁慕枫才满意的点点头,斜了一眼赖着不肯走的黑星说:“你不是有事要做吗?赶紧走,别有事没事的赖在这儿污浊空气。云暗肺部有伤,可经不起折腾。” 黑星一听事关云暗,急忙点了点头,刚要抬腿走忽然想起不对。 什么叫赖在这儿污浊空气啊?他黑星是废气制造厂吗? 黑星阴着一张脸,折回去,二话不说,拎小鸡一样把宁慕枫给携带走了,走时还不忘替云暗把门关上:“clouddy,十天后见。” ------------ Chapter45 宁慕枫就闹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是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怎么就给人轻而易举的拎了来呢? 没错,是拎来的。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黑星只是随便伸手一抓,然后他就被以“携带某种附件”的方式给带走了,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给,直接丢上车,一路开到了他不认识的地方。 宁慕枫愁闷了。 黑星把他带来之后就关在房间里,不许他出去也没在他的面前出现过,就好像这房子里根被就没他这人似的。 现在他有些后悔。之前一直觉得黑星是云暗和落寂阳认识的人,潜意识里就理所应当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态度有那么一点……好吧!是非常放肆。现在被带到这里,被人关着,没人盯着,他才终于意识到,黑星与他根本就不是生存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黑星的世界是一片灰黑色,与他这种习惯了呆在白色里的人有点不知所措。他的忠诚,他的残忍,他的暴力甚至血腥比云暗更加直接,毫无修饰,毫无遮掩的扑面而来,刺激着宁慕枫的神经。 宁慕枫不知道自己的镇定还能维持多久。 九天,整整九天。他清楚的知道房子里有人进进出出,也清楚的知道黑星出现在这个房子的规律。然而,没有一个人同他交流,更没有人告诉他他在这里的意义。黑星,更是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十天的时候,黑星开了他的门。 也不知这人多少天没有睡,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状态极差。开门见了宁慕枫,眼睛直勾勾的,什么话也不说,长手一伸,捞住人,然后就像失重似的趴倒在床上。 宁慕枫是仰面倒下去的,脑袋砸在床垫上。虽然软但还是觉得嗡嗡响,他不满的推了推黑星的胳膊,骂他:“绑架犯,你发什么疯!” “牛医生别闹,陪我睡会儿。”黑星捞过枕头把自己的胳膊垫在下面,另一只手重新压回宁慕枫身上,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宁慕枫又象征性的推了他一下,没动,就不再挣扎,侧过脸去看那人的后脑勺,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是钻到什么地方折腾过了。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家伙刚才叫的什么来着?牛医生? “该死的,你给我起来!!!” 宁慕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子,守在门口的人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对旁边的人说:“这小医生的爆发力可真是……也就老大才能受得了。” 宁慕枫失踪九天的时候,秋释君出现在云暗的病房里,要他的徒弟。 云暗坐在床边,微微仰起头看着秋释君。 落寂阳站在云暗身边,试图把一个云暗不爱吃的水果雕成一只兔子。听到秋释君来要人,看了看云暗又望了望门口,叹口气说:“他现在应该在落家。” “落家?”秋释君反问了一句,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盯着落寂阳看。“是你让他回去的?”秋释君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但却没有再多说。 “放心,只是让他回去帮我准备点东西,过两天他就回来了。”落寂阳扯着嘴角笑了笑,有点心虚。 秋释君盯着他看,云暗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把他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冷淡的与秋释君对视。那个眼神居高临下,气势如同一方霸主,警告着,威胁着侵入他的疆域的人,只是那眼神中又有一丝温柔,留给了他挡在身后的人。 秋释君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他就先收回了目光,败下阵来,有点狼狈的说:“他的课程还没结束,他的事办完了,你叫他快点来找我。”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落寂阳和云暗对视一眼,落寂阳皱了皱眉,云暗却露出个笑容。那个笑容带着一点小小的邪恶,坏坏的,却因为那双纯澈乌黑的大眼睛而显得有几分可爱。落寂阳看得有些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对不对?”放下手里的东西,拉住云暗胸前的衣服,凑近了他,鼻尖抵着鼻尖,压低声音问他。 “嗯。”云暗下意识的想点点头,动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和落寂阳的距离近乎于零,不禁又想往后撤。可惜,衣服被落寂阳扯住,他没能如愿。 “黑星什么时候才肯把他放回来?”落寂阳微微侧了侧头,嘴唇几乎贴上云暗的。 “不知道。”云暗仿佛被诱惑了,他伸手抱住落寂阳,一个转身,将人轻轻压倒在床上。 拥吻。 “想不到你还挺主动的么。”落寂阳仰头看着他,一双魅惑上挑的眼睛,眯缝起来,若有似无的勾引。 “嗯,因为我喜欢你。”堪称狼吻,细细密密的,几乎没有一点空隙,说出来的话,更是直白得没有一点遮掩,原本抱住腰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前面,四处抚弄。 简直是在放火! 落寂阳忍不住哼一声,扭了扭身体,结果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开衫被压在身上那人轻而易举的剥了下来。 “你怎么……唔……”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堵住。 分明他才是肺部受了伤的那个,怎么反而我的空气不够用! “寂阳……”云暗低低的叫了一声,不老实的手又探到了更羞耻敏感的地方去。“你不是说,等我伤好了,不会放过我的吗。” 低沉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被压在底下的人却无法再反抗,身体的弱点被轻而易举的找到,于是,就此沦陷。 这两人情动之处,已经不记得所处的环境,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来看好戏,就连时 间都已经被他们忘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消失,宇宙之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耳鬓厮磨,蜜语甜言,喘息和挑逗都令人面红耳赤,心跳紊乱,这两人却全无自觉。 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关上,只是留给他们一片静谧的空间。 甜蜜的疲惫过后沉浸在黑甜的梦乡里,简直没有比这之更惬意。两人都恣意舒展着身体,裹在身上的被子早已被卷成一团,皱巴巴的无辜抗议。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房间,将一室的安宁填的更满了些。 ------------ Chapter46 落寂阳是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吵醒的。 他懒懒的翻了个身,然后僵住。身体诚实的提醒着他先前发生过什么令人发疯的事,意识瞬间清醒。他睁开眼睛,看见云暗的背影,坐在床边,微微颤抖,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 满屋子,都是人。 云暗坐在床边,压抑的咳嗽着,目光却毫无畏惧的盯着眼前的人,坦然的接受审视,同时也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别人。 有两个漂亮而有气势的女人。 一个长发飘逸,烫着大卷,垂在胸前的两屡看上去十分有弹性,精致白皙的面容像摆在商店里的洋娃娃一样细腻,她坐在凳子上,两条腿交叠着微微斜放,礼数周全却像神话里走出的女王,一双大而清美的眼睛,目光犀利的盯着云暗。 一个梳着利落的短发,眉宇之间带着一种不输男子的英气,素颜,眉目有些单薄却偏偏叼着一根烟,斜靠在门边吞云吐雾,表情冷冷的,目光却始终逡巡在云暗的脸上。 几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明明已经在屋子里却还带着黑色墨镜,沉默的分散在两个女人附近,一动不动。 落寂阳动了动。 云暗僵了一下,还是毫不犹豫的回了头,一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晶晶亮,里面全是开心的笑意。 落寂阳望着他的眼睛,呆了呆,还是忍不住宠溺的笑了,拉过他的脑袋,吻上柔软微凉的唇。 “唔……寂阳。”云暗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用力,任由落寂阳吻着他,意识却不太专注,总是忍不住用眼角观察那两个女人的表情。 落寂阳察觉到他的心思,忍不住叹了口气,放开云暗的唇,慢腾腾的坐起来,看着那一站一坐的两个女人,懒洋洋的说:“姐,你们打扰到我的好事了。” 长发的女人眉毛一竖,美目瞪他一眼,开了尊口:“你跟这人闹成这样,还指望我们当作不知道吗?” “闹成哪样啦?”落寂阳扶了扶腰,瞪了云暗一眼,某人急忙狗腿的爬上床给他揉腰,大眼睛笑眯眯的,只是脊背的肌肉仍旧没有放松下来。落寂阳看了看他,指着那些戴墨镜的男人命令:“滚出去。” 长发的女人脸色微变,那些黑西装却毫不犹豫的全部走了出去,不到半分钟便一个不剩。短发的女人见状“呵呵”笑出了声。 云暗又在咳嗽,他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和动作,仿佛在这样的场合不想打扰到谁似的。 落寂阳微微皱眉,对着短发女人说:“二姐,病房里不允许抽烟,掐了吧。” 短发女人一愣,随即眯了眯眼睛,但落寂阳却一脸淡定的看着她,最终她也什么都没说,狠狠把烟头丢在地上,黑亮的小靴子碾上去,踩灭。 “你们到底来干嘛?”落寂阳终于满意了,随意的把身体靠进云暗怀里,懒洋洋的看着二位姐姐,丝毫没有春光渐露的自觉,倒是云暗扯过被子把他盖了个严实。 “落寂阳,你这回玩的有点儿大了吧!”长卷发的女人瞪着眼睛连名带姓的叫他。“大白天的,在医院里就……就做起那种事,也不嫌羞!” “那叫白日宣淫。”落寂阳补充了一句。 “更可气的,你连门都不关,害的梁院长和这一整层的医生护士都不敢靠近,其他病人提出抗议,还要梁院长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爱住不住,一个个没病没灾的赖在医院当国家蛀虫居然还敢挑三拣四。我们落家医院还差他们几个的住院费么?”落寂阳更加不以为意,在云暗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你……”长卷发的女人气节,忍不住骂。“落寂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做事之前考虑一下后果!我不想每次都帮你收拾烂摊子!你知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人,你也敢轻易招惹?以前有一个方澜……” “姐!”短发的女人突然出口打断了她,一脸不赞同的使眼色。长卷发的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住了嘴。 但落寂阳已经变了脸色,他沉着表情,目光黑冷,明显的不悦挤进了暧昧的空气里,氛围变得冷凝。良久,落寂阳开口:“落清,我从来没有恳求你去帮我收拾烂摊子,也不需要你替我收拾,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 落寂阳的语调很平淡,可云暗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生气,揉着他腰的手更温柔了一点。 落清的脸色难看起来,甚至微微有些发抖。但落寂阳不管她的反应,转向短发女人,说:“落瀞,请你以后不要随便查我周围的人,尤其是跟我做过的人。总是假公济私,对你的前途不好。”说到某两个字的时候还故意拐了个很妖孽的调子。 这简直就是威胁! 落瀞微微垂下眼睛,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语调平淡的说:“寂阳,我为之前的事道歉。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能够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我以后都不会再插手,你自己多保重。”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又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爸妈那里,如果你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会帮你。”说完便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落清慢慢冷静下来,看了看温柔抱着落寂阳为他按摩的云暗,目光闪了闪,最终也没有再出口评论,只是叹息一声,说:“既然你有自信处理,我不会再加阻拦,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不过这次你的确有些闹大了,院长告到我这里来,爸妈那里未必还能瞒住,你自己做好准备。” “知道了。”落寂阳闭着眼睛享受云暗的服务。 “……”落清盯了他们两人半天,忽然又开口:“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竟然肯做下面那个。”| 落寂阳身体一僵,微微睁开眼,瞅了落清一眼,恨恨的说:“大姐,你说太多了!” 落清微愣,似乎没想到落寂阳会是这种反应,但随后她立即呵呵呵的笑起来,然后说:“我家弟弟怎么这么可爱啊!呵呵呵呵,放心,如果你们两个真成了,爸妈那里我也会帮你们的。呵呵呵呵……” “你该回去了!”落寂阳黑着脸,冷森森的盯着落清。只是这回,落清反而不紧张了,一边笑着一边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今天就别下床了,好好休息吧!哦对了,这几天都要吃流食。” 一个枕头砸在了门上。 ------------ Chapter47 落寂阳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在云暗入院治疗接近两个半月的时候,发生了。 那天上午,天空有些阴沉,浅灰色的云彩一大早就层层叠叠的布满了天空,太阳的光芒还没来得及展露头角就已经被遮掩干净,纯净的金色褪尽,天地间就只剩下了灰暗。 落寂阳却不得不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出门,他要去见一个以前合作过关系又很好的模特经纪人,这是提前半个月就已经安排好的行程,不可更改。 云暗靠坐在床头,乌黑纯澈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仿佛在用目光描摹他的每一寸肌肤。星星点点的吻痕体贴的没有任何会令他尴尬的地方,只是胸前的红尖敏感到叫人害羞,穿衣服的时候都好像很有感觉。不过…… 落寂阳有点得意的看了看云暗光着的上半身,没有被纱布盖住的地方他都好好盖上了章,就连会露出来的锁骨都没有放过。仔细说来,云暗身上的痕迹比他惨烈多了。如果忽略身后那个地方羞涩的感觉的话,昨天的top更像是他。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那连续三天并且一夜好几次呢? 可恶,明明看起来那么萌弱,一到床笫之间怎么就突然那么强呢! 想来想去都觉得悲哀的落寂阳怨念颇深的收拾好自己,然后看了看云暗,又觉得有点认命了。“我出去见见那个家伙,你乖乖等我回来,中午好好吃饭,不许敷衍。” 云暗露出个浅浅的微笑,纯澈的大眼睛晶晶亮。 落寂阳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走出了病房。 落寂阳不知道,他刚出了医院的大门,黑星等人就已经进了病房,一字排开,恭恭敬敬的接他们的boss出院。 云暗穿着落寂阳刚给他买的黑色风衣,立着领子配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再衬上他有些苍白的肤色,活脱脱是神话里走出来的血族,修长的身材、完美的比例显露无疑。 colin看着他呆了半晌,喃喃说:“黑星,原来老大这么美的。” 黑星白了他一眼,眨了眨狭长的狐狸眼,说:“真是暴殄天物。” 凤影舔了舔嘴唇说:“孩子们若是见到老大这姿容,恐怕是打死也赶不走的。” 双生子拼命点头:“云如果出道,一定迷倒一大片。” 临越瞪大眼睛看着云暗,什么都没说,只是忽闪忽闪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 云暗微微皱眉,目色冷沉的扫了众人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却硬是让几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只觉病房里的温度下降了一个梯次似的冷。 黑星见状,讪讪的笑了笑,说:“clouddy,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云暗一点头,率先走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停着三辆黑色轿车,没有任何车标也看不出产地,车牌号倒是很普通,本地的,牌号的组合也毫无特别之处。三名司机恭敬的站在车前,等候着云暗一行人。 黑星引着云暗上了中间那辆车的后座,然后挥手,双生子上了后面的车,临越和凤影上了前面的,colin钻进了副驾驶,他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云暗的身边。 三辆车同时启动,前后保持着相同的基本固定的车距驶离了医院。 过午之后就下了雨,倾盆大雨毫无预警的砸下来,天空的颜色更加浓重了些,有东南风徐徐的吹。因为天光的消逝路灯早早的亮了起来,只是那光芒在暴雨中显得有些微弱。 落寂阳和老熟人樱孝坐在咖啡店里,有些烦躁的看着外面的雨势,就连店内播放着他喜欢的音乐都充耳不闻。 樱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又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寂阳,我们可是合作过的,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绝不会害你的。” 落寂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还是没有转过头。 樱孝叹了口气,继续问:“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落寂阳忽然转过来头,盯着樱孝看了半天,又有点沮丧的转了回去。 只不过听到一个“案”字,竟然就反射性的给了回应,落寂阳啊落寂阳,你肯定是没救了。 樱孝似乎也没了耐心,他放下咖啡杯,严肃的盯着落寂阳,整了整之前温和的语调,原形毕露似的寒着声音问:“落寂阳,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大可以告诉我,不必因为是熟人而抹不开面子。你现在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落寂阳听到樱孝不悦的质问,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担忧的答非所问:“樱孝,我担心他,这可是第一个下雨天,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发作了,我又不在他身边他要怎么办呢?” 樱孝有些惊讶的盯着落寂阳,好一会儿才松懈了表情,挑了挑眉,说:“你这半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就是因为那个‘他’呀?” “嗯。”落寂阳倒是没有半分扭捏,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自己的走神。“他身上还有伤,我真的很不放心。” “哦,那你说的这个‘他’是你的哪一任啊!男的女的,身高体重年龄三围呢?现在是做什么的,家庭环境怎么样,长相如何有没有照片啊?”樱孝一改之前的公事脸,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 “他是我的,你休想染指。”落寂阳一脸嫌弃的往后挪了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我见过的身材最完美,脸蛋最漂亮的男人。我敢打赌,你们公司的模特艺人里,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有人比得过他。”说得一脸骄傲。 “真的假的,领出来给哥哥鉴定一下啊。” “休想。”落寂阳白了他一眼,终于拿起电话,打给梁院长去确认云暗的状况。 然而,仅仅是一分钟的事情,他就收到了惊天霹雳般的消息:云暗不见了! 再没有心情陪着樱孝折腾咖啡杯,他猛然站起身,匆匆留下一句:“抱歉了,改天请你吃饭,你的事情我会考虑,到时候再细谈了。”说完也不等樱孝回答他,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樱孝看着他冒着大雨冲进车里,连预热都没有就直接窜了出去,无奈的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日程本开始记录:包装计划一次见面失败,可改日再续。 ------------ Chapter48 落寂阳一路飙车回到医院,梁院长就在大门口等候。明明凉风习习,他却冷汗涔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名为紧张不安的情绪。 落寂阳冷着脸走进医院,可怜的老院长急忙跟上。 云暗的房间里,除了一套病号服被丢在了床上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变化,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是自行离开的。 落寂阳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对梁院长说:“有没有人看到他什么时候离开?” 梁院长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汗,说:“这个……我问过了,当时刚好是交接班时间,护士站没有人,医生也没有注意到……” 总的来说就是没人看到! 落寂阳没话说完就径自走出房间,梁院长急忙跟着出去。眼见着落寂阳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偏,他忍不住发问:“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监控室。” 二十分钟后,落寂阳一脸阴沉冷峻的坐在监控室里的椅子上,盯着回放的监控画面一声不吭。两个负责监控的人跟梁院长一样站在一边,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还没有吃完的午餐和散落的扑克牌。 直到快进的画面里出现了云暗一闪而过的身影,落寂阳的表情才略微缓和了一点。 dark一行人的路线与角度十分巧妙的避过了医院里不太多的监控摄像头,一直到了侧门门口的时候,云暗颀长的身影微微侧了一下才入了画,纯澈的大眼睛望向摄像头,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就好不犹豫的出了画,估计是跟着另外几人从非正常出入口离开了。 他是故意出现一下打招呼的。 落寂阳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仍不改之前的阴沉。他看了看工作台上散落的杂物,抬起眼睛,冷冷道:“开除他们两个。”说完就站起来,走出了监控室,梁院长急忙答应着跟上。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云暗不见的?”落寂阳忽然又站住,转身看向梁院长。老人家擦了擦汗,说:“是小邓丫头查房的时候发现他不在,跑去跟护士长报告,然后……” “为什么没有立即通知我?”落寂阳打断梁院长试图解释的话,声音冷得仿佛能将空气结成冰碴。 “这……” “所有瞒报这件事的人连续三个月,月薪减半。”不等梁院长再辩解几句,落寂阳已经下了决定。“包括你。” “是是是。”梁院长急忙一叠声的答应。总比彻底开除了好吧? 海港码头,第八号仓库前。 dark一众成员站在雨里,清一色的黑色正装。他们对立面的人则穿着褐色的迷彩服。 对峙双方皆有百人上下,看上去实力均等。但dark一方的成员显得更年轻一些,目测平静年龄不会超过25岁。 云暗站在成员中间,不最前也不最后,dark的骨干六人分列他身侧,其他成员纷纷围绕自己的老大分列四周,秩序井然,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的盯着对方。然而对方的boss似乎并没有出现,一群看似兵的人站在那里却更像聚集在一起的社会混混,如同一盘散沙,毫无军人的纪律可言。 双方皆无人开口,对峙雨中更是毫无美感。 不知过了多久,云暗缓缓勾起唇角,低声说:“赢了。” 他的话音刚落,对方骚动起来,一名肩章有金星的老兵走出来,鹰隼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云暗,慢慢向前方走去。 云暗表情淡薄,脸色不变的任由那老兵盯着,见他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正前方,便也轻轻挥手,慢吞吞的向前迈步,直到走到老兵面前才停下,但仍旧不说话。 “云少爷好气度!”老兵看着他,呵呵笑了起来,身上的戒备却没有放松。 云暗并未说话,只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神情,是上位者俯视下位者时的居高临下,更是实力强大的人面对弱小者时带着压力的平静。 倾盆的雨更加猛烈的泼下来,仿佛要将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尽数浇灭。天空越来越暗,远处公路上已经亮起了路灯。 老兵见他不说话,似乎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冲着自己的手下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个同样穿迷彩服的瘦高青年微微点头,带了几个人走到八号仓库们口,捣鼓了一阵,便见仓库门轰然打开。 老兵转头看了看,然后对云暗做了个请的手势:“云少爷请。”自己率先开路走向八号仓库。 暴雨中,他没看见云暗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继而又在黑星面不改色的辅助下稳了稳,步履轻盈的走向八号仓库。 “呵呵,这次的货都是最顶尖的东西,放眼东南亚,你绝对找不出第二家。”老兵指挥着人从各个掩护后面抬出一箱箱的东西放在云暗面前,用撬杠打开。“云少这次亲自来收货,我们可是受宠若惊,特意备了最好的……” “黑星。”云暗打断老兵的啰嗦,微微侧过头,示意了一下。黑星微微颔首,然后走上前,翻开木箱里掩饰用的杂物,露出漆黑光亮的违禁品。戴上手套抽出其中一支,动作利落的将之全部分解开来,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查看一番。直到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走回云暗身边。 “货物抽验没问题。不过……”黑星故意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云暗才继续。“大兵,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你却无故迟到整整五小时,按照道上的规矩,我们可以拒绝接收这批货。” 老兵一听变了脸色,来不及追究黑星对他的不敬称呼,解释道:“黑星,我今日是临时有事……” “如果我没记错,上午九点这个时间是你们自己提的,当初我们确定日期的时候你们也表示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临时有事这样的借口是不是不足以成立?”黑星打断老兵的话,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老兵似乎没有意料到黑星会给他出这样的难题,一时接不上话,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属下。之前的瘦高青年低声对他说:“如有必要,还是联络老大吧。” “是青虎授意你们可以不顾与云少定好的交易时间,借此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黑星眯起狐狸一样的眼睛,其中精光乍现,仿佛要将眼前的众人给看穿,那威势让人觉得只要在这时候点一下头,自己就会被团灭一般。 “青虎老大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一脸不忿的出列,指着黑星的鼻子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云暗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头。 colin的枪已经对准了那个人的脑袋,只要他轻轻勾一下手指,那人就会永远跟这世界说再见了。 “云少,这是什么意思?”瘦高青年脸色一变,出列高喝。 临越的枪静悄悄的指向了瘦高青年。其他迷彩服一看,纷纷拔出抢来,与dark的成员持枪对峙,dark的成员也好不逊色的以武器相对。 “云少。”老兵脸色铁青的看着云暗,声音低了低。 云少瞄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黑星。 “云少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胆敢在云少面前放肆,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黑星的语气很是随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生气。 “云少,两个孩子不懂事,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老兵有点冒冷汗了,若是在交易过程里出了人命,他也不好交代。 云暗冷冷的盯着老兵,目光森沉,仿佛能在这大雨天,化水为冰,良久,他忽然勾着唇角笑了一下。如同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与嘲讽,令人毛骨悚然。就连在道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也有些瑟缩,他忍不住挪开视线,沉着心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人谢罪吧。” 瘦高青年和那个出头的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然而不等他们两人反应,临越和colin的枪便响了,场面立即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血,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分别染红了一大块地面,两只右手手掌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而失去手的年轻人却仍然活着,只是他们再也拿不起枪,这辈子就算废了。 静了好一会儿,八号仓库里猛然响起了痛苦的惨叫声。 “云少,只是这样就废了他们……”老兵脸色越发难看,同时还有些瑟缩。这样精准的枪法,他的手下,一个都没有。 “通常,对云少不敬的人都有了死的觉悟,他们,算是给大兵你个面子。”黑星挑着嘴角冷笑。“第一次交易嘛。” “都把枪放下。”老兵铁青着脸色下了令。 黑星挥挥手,dark成员也把抢收起来,与迷彩服不同的是他们的动作仿佛专门训练过,整齐划一,就如他们拔枪时那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一个人迟钝。 老兵沉默了好一会儿,竟然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说:“云少,今天这笔交易,金额早就已经商定好了,货您也验过了,我们是不是……”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好像不曾发生过之前的插曲,地上的血与断掌凭空消失了一般。 云暗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了声:“邵舒邵逸。” 双生子应了一声人却没有上前,而是对身边的手下示意了一下,两个年轻人便应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机械转动和发动机的声音。迷彩服们纷纷转头看过去,dark一边的成员却始终目视前方,无一人分神。 一阵轰响过后,一辆拖着集装箱的胎拖拉倒车入库,从车上下来无数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不过几分钟时间,十数箱货物就被搬上车。在老兵反应过来之前,就又开了出去,只留下两口银白色的箱子,并体贴的打开了箱盖。 崭新的钞票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展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迷彩服们愕然于眼前所见的时候,云暗终于开了口,流利的中文优雅的嗓音,几乎在一瞬间就折服了众人,他说:“第一次交易现金现货以示诚意,以后,要按我的规矩来。你没有质疑的资格。” “你们是兵,我们是影,有形的兵斗不过无形的影,这是注定的道理。”黑星笑呵呵的说。“大兵,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云少上位,这天气要变,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话间,又有数辆车开进来,黑星挥了挥手:“上车。” 云暗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所有成员都上了车,车子也一辆辆开了出去,他才低声说:“后会有期。”然后利落的上车。从始至终,他的两只手都放在衣袋里。 见过他出手的人才知道,那里有一把刀,一把枪。它们,就如同死神之镰,能比任何人都快而准确的收割性命。 ------------ Chapter49 “云,你绝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为手下断后的boss。”凤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边牢牢抓住把手一边扭过头看着后座上的云暗。“我说黑星,你能不能别把车当飞机开?” 黑星瞄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踩着油门超速前进,非红灯不停,转弯几乎是在甩尾漂移,窗外不时传来路上车辆的叫骂声。 云暗亦没有答话,他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左手捂住右侧肋腹,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水珠滚落下来,一时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虚汗。 原本负责开车的人被迫坐到了云暗的旁边,始终规规矩矩的收紧手脚,拘束得不敢碰触云暗,显得有些无措。 突然黑星猛打方向盘,车身瞬间大幅度摇摆,车内的人都被甩向一边,好在大家都有心里准备抓着把手固定住了自己,只有云暗毫无知觉似的,突然倒向坐在一边的dark成员。 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应一把抱住了云暗的身体,一碰之下才发现这人竟然在发着高烧,即使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出来。他慌张的叫出来:“黑……黑星,boss好像发烧了!” “废话,你给我抱好他。”黑星显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方才的情形,直接吼出声。“伤还没好就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最后还要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打掩护,他就是铝合金人也该扛不住了!” “boss……”被一句话吼成炮灰的人抱紧了他的老大,红着眼圈,感动得神志不清。“boss,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变得更强,让他们闻风丧胆再不敢欺负我们,我们变强了再也不用你亲自替我们断后……呜……” “行了,哭个屁啊!”黑星烦躁的把油门又踩深了一些。“你们这批小兔崽子以后若是不争气,老子头一个崩了你们。” “呜……黑星你、你明明没比我们大几岁……呜……少、少占我们便宜……呜……”小炮灰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傲娇抗议,不小心披露了真相。dark这一批留下来的人,各个都是年轻有发展潜力的精英,年纪和黑星没差多少,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恐怕也就是colin和他们boss云暗了。 黑星阴着脸没再说话,只是把车子当飞碟开,一路横冲直撞的进了落家医院。 在黑星开着那辆特殊的看不出牌子的黑色车子接连撞坏了两大排的花盆之后,早就引起了医院的注意,诸多医生护士都围过来,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急救措施。 落寂阳听到消息,急匆匆的下了楼,直奔大门口,刚巧碰到了云暗被小炮灰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 以,公主抱的姿势。 云暗躺在落寂阳怀里失去了意识,唇色惨白,脸颊却是绯红,衣衫半敞,露出匀称的胸腹肌肉,他的腿上还穿着纯黑色的修身长裤,显得格外笔直修长,此时正自然交叠成一个诱人的角度。 落寂阳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僵直着身体,生怕怀里这人会再次惊醒。 之前他看到云暗被人抱回来吓了一跳,几步冲上前想要查看,刚刚接近云暗就被惊醒,伸手敏捷的翻身落地然后站直了身体,一双漆黑冷沉的黑眸警惕的瞪着他,扩散的意识也迅速的聚拢起来,等到看清他的样子,神情才猛然一松,然后小孩子撒娇一般向他伸出双手。 落寂阳下意识的也伸出双手,把云暗抱进了自己怀里,只是接触到的一瞬就察觉到他高热的体温。他一时间慌了神,急忙叫梁院长安排医生,自己把人带到病房躺好,才想起给宁慕枫打电话。 然而,电话不通。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宁慕枫竟然出现在病房里,带着他平日惯用的医药箱,步履从容淡定,表情却是略带愤怒,一进门,先是瞪了同样湿淋淋的黑星一眼,然后才上前查看云暗的情况。 他亲自脱下云暗湿透的风衣,解开衬衫,戴着听诊器十分有侧重点的检查了几个地方,皱了皱眉之后,又特意多按着脉搏感觉了一会儿。 “到底怎么样了?”黑星忍不住开口问他。 宁慕枫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收回了手,说:“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就警告过你,绝对不可以让他淋雨,你却当做耳旁风,他原本就肺部有伤,肝胆破裂抵抗力下降,现在诱因充足引发高烧,之前的肺炎已经有反复迹象。” 黑星阴着表情,恨恨道:“妈的,青虎带着一群散逃流氓兵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硬是迟到五个小时,害得clouddy一直淋雨。这笔账早晚要算回来!” 宁慕枫走过去使劲踹了黑星一脚,黑星虽然敏捷的后撤躲闪,但还是被踢到,忍不住叫了一声:“牛医生你又踢我!” 宁慕枫又踢继续踢:“我叫你准备的雨伞呢?不是说已经放在车里随时可以用的吗?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还不做好万全准备的人竟然还敢把账算在别人头上?” “我……”黑星一边躲一边试图解释,到最后实在没地方躲了只好转身抓住宁慕枫,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我是准备了啊!但是clouddy……和colin他们说打伞看起来太怂,不够帅……”语气有点心虚。 “你是白痴吗?云暗的身体重要还是耍帅重要!……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自己的注意吗?就凭云暗那个生活能力九级残废怎么可能会去想这些……魂淡,你放开我!……”宁慕枫被固定在黑星怀里,吼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但却仍然清楚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虽然是事实,但被他这样别扭又傲娇的喊出来,还是觉得萌呆。房间里默默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偷笑。黑星一抬眼,一道冷得如化实形的目光将那笑给逼了回去。 “你们俩甭跟这儿打情骂俏的。”落寂阳抱着云暗不敢动,越看他们越觉得肝火旺烧,忍不住沉下脸色。“慕枫,该怎么办,快说。” “没什么怎么办,云暗虽然情况特殊但他仍旧是个普通人,只能用常规疗法,注意不用过于刺激性的药物就醒了。”宁慕枫终于得以推开黑星,抬起头,没想到刚转过身就又被某人抓回去抱着。“你回家再闹行不行?” 一句话脱口而出,全场寂静。 “咳。”落寂阳清了清嗓子,说:“慕枫,你去帮我看一下梁院长安排的医生来了没有。” 不得不承认,给这两人一闹,原本为云暗而焦虑的心情缓解了不少,落寂阳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处理各个细节。 “黑星留下,其他人出去。”他不询问,径自做了安排,然后一脸漠然的看着众人面面相觑,在黑星点头之后,鱼贯而出。 “黑星,帮我找一套云暗的干衣服,然后去浴室放热水。”继续吩咐。 黑星依言照办,然后走进浴室之后,落寂阳轻轻把云暗放在床上,准备动手拖他的湿衣服。谁知人刚被放下,就猛的睁开了眼睛。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呆呆望着落寂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辜。 “乖,把湿衣服脱下来,我带你去洗澡。”落寂阳低下头闻了闻他的脸颊,放柔了声音劝慰。“觉得累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云暗呆了呆,似乎确定了落寂阳不是要离开他才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落寂阳脱掉他的衣服,将人打横抱起来,走进浴室。 黑星已经放好了水,正要出来便看见自家boss被扒光了外衣只剩条小内裤抱进来,更令他郁闷的是,boss本人毫无自觉的窝在那个一脸色狼样的男人怀里,两手环住那人的脖子,闭着眼睛,一脸纯洁无害,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 落寂阳看到黑星的表情,挑了挑眉,在看到一旁放着的干衣服之后,说:“出去吧!剩下的我来。” 黑星沉下脸往外面走,又被落寂阳叫住:“看见梁院长安排的医生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黑星的眼角抽了抽,心说还真是你家开的医院啊!嘴上却应着,说:“知道了。” ------------ Chapter50 门一关上,整个浴室就被氤氲的水汽充满,镜子也瞬间变得模糊。 落寂阳轻轻把云暗放在一边的软椅上,伸出一只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刚好,这才动手开始解除那人身上最后的遮挡。 云暗被折腾的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是落寂阳,竟然撒娇似的扑到人身上抱住脖子,还哼哼了两声。落寂阳听清了,他是说:寂阳,我冷。 “乖,脱衣服,洗过热水澡就不冷了。”落寂阳一手抱住他,一手去扒他的裤子。可八爪鱼似的赖在他身上的人不仅不配合,反而给他捣乱。灼烫的身体贴在他身上,温热的唇竟然贴上他的脖子,不规不矩的向下吻去。 “别给我捣乱!”落寂阳有点难耐的动了动,继续与那一丝布奋斗。可惜云暗把落寂阳的话当成耳旁风,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般,自顾自的吮吻着他的身体,手也不老实的掀起阻碍他的衣服,摸上滑溜溜的肌肤。 “云暗!你……你住手。”该死的,磨人精,生病了也不能老实一点!落寂阳暗自咬牙,努力抓住云暗的两手,想制止他的行动。 “寂阳……”云暗又撒娇似的哼哼了一声,身子不满的蹭了蹭。简直就是放火! 落寂阳听到云暗撒娇似的叫他名字心就软了下来。何况,他的身体还留有前天一夜春宵的记忆,这会儿更是跟着有了感觉。他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一把扯掉云暗身上最后的束缚,抱着人直接跨进浴缸,在水里坐下。 “云暗,这可是你自找的。”落寂阳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一边坏笑着舔了舔嘴唇,然后伸出手开始在云暗身上作恶。一直乖乖趴在他怀里的人这时动了动,有样学样的跟着落寂阳的动作在他的身上动来动去。 “唔……”弱点被发现,落寂阳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仿佛烧迷糊了的人忽然就反手压制住了他,灼热的气息包围了他,然后便是焚烧一切般炽烈的吻。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嗯,已经被吃干抹净。 “云暗!”落寂阳的暴吼从浴室里传出来,随即又被什么东西堵住。 “寂阳,寂阳,寂阳……”云暗撒娇似的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传说中的情话,只是一直重复那个名字,仿佛只要叫着这个名字就能安心。 然后,声音越来越低。 浴室的门关着,一室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觉与听觉,唯余触觉似乎因为水流的温暖而更加清晰。 半晌,落寂阳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浴室里只剩下热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宁慕枫和dark一众骨干站在病房里,眼睁睁的看着落寂阳半敞着浴衣全身湿透的抱着云暗从浴室里走出来,双腿的姿势还有那么一点奇怪。 云暗倒是被从头到尾包得严严实实,浴衣的带子一丝不苟的系着,全不露春光。只是意识已经完全抽离,再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他被落寂阳轻轻放下,柔顺乖巧得仿佛哪家不经世事的小公子,一脸的温良无害。 宁慕枫有点哭笑不得,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乱花丛中风流过,向来强势不低头的落大少今日居然甘于人下,对象还是云暗这么个乖巧纯善到几乎令人怀疑其恋爱经历为零的人。而这两人,刚才竟然不管时间场合和身体状况,跑到浴室一番云雨,把外面一干人等全部当做了空气。 “慕枫,来看看他。”落大少终于开了口,他坐在云暗身边,到这会儿才稍有自觉的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浴衣,把云暗新种上去的草莓遮住。“黑星,把外面那些医生都叫进来。” 一大群人鱼贯而入,dark一众骨干只好闪到一边,宁慕枫首先查看,最后下结论说:“太累了,睡着而已。”然后其他几名医生上前会诊,骨科的,胸外科的,内科的,但凡是跟云暗的伤病沾点边的医生都被梁院长安排了过来,各自查看一番之后,就到一边去商量,甚至拉上了宁慕枫。 dark众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时下流行的那个宫廷剧,一堆倒霉的太医也不管是主治什么的就被皇帝召集过来,各个把脉之后就到一边去商量对策。现在落大少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倒跟那皇帝差不多,那boss……哦不,boss才是那皇帝,落大少比较像掌六宫大权的娘娘。 其实云暗已经睡着,那些医生什么也看不出问不出,查看伤势的时候这按按那摸摸就会遭到落寂阳的瞪视,云暗本人也因为陌生的触感隐约有出手伤人的趋势,还是落寂阳握着他的手安抚,他们才逃过一劫。 商讨用什么药的时候,都是按照宁慕枫提供的信息,建议的药物去掉了那些没有实际用处专门用来提高药物销售成绩的,只留下效果显著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浴室里那一场奋斗,云暗的体温竟然下降了一点。”宁慕枫故意提高声音,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瞄落寂阳。 可惜,落寂阳从头到尾都是一张冰块脸,根本看不出表情有任何波澜,倒是一旁的dark成员,忍笑忍出内伤。 医生们讨论完毕,把最后的结果跟落寂阳汇报了一遍,见他点头同意了,急忙退出去下单。 “黑星留下,其他人走吧。”落寂阳见人都走了,又一次吩咐。 黑星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都退了出去。 落寂阳等着人都退出去,门也关上了,才舒一口气,然后神色一整,说:“黑星,他们是不是都可靠?” 黑星一扬眉,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和云暗是否全心信任他们几个,所以特地将他们支走才来跟你说这件事。”说完他看了看门上的玻璃窗,确认没有再留在外面,才继续。“云暗不能再留在这里,必须尽快转移,如果你有合适的地方,现在告诉我。” ------------ Chapter51 城郊惊鸿山。 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上离天空更近一些,这里的夜色仿佛降临的格外早,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竟然在西边燃起了火烧云,星光坠在东方,与那一抹太阳的余晖对峙。 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建筑,与其说是一栋别墅不如说是一道堡垒。低调的浅灰色在黑夜中并不显眼,若不是此刻灯火通明,外人几乎要忽略它的存在。 整栋建筑依山而建,用于进出的常规通道只有一条曲折的盘山道,周围的山壁进行过特殊的斧凿,使得整条山路都暴露在建筑物制高点的狙击视野范围,在山下,却碍于移栽院内的枫树、银杉和梧桐而难以对山上进行伏击。 一辆黑色房车出现在山路上,没有开启大灯,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声响。如果不是还有红色刹车灯不时亮起,它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行至山路的四分之一处的无人关卡时,铁障挡住了去路,车子停了下来。 落寂阳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想极力辨认外面的景色,但却无奈于目力有限和陌生,他什么也分辨不出。他怀里抱着一个烧得滚烫的身体,先前分明已经失去意识,这会儿却偏偏睁着一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黑星坐在落寂阳对面,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不时往他身上溜达,眼角带着三分暧昧,三分戒备,剩下的却全是调侃。 如果事情完全由黑星来决定,落寂阳这个人,他不会带进自家巢穴里来。这个男人打几个电话就能调动整个城市的力量,背景深不可测,部分个人资料对外保密,比他们这些走黑路的人还要神秘三分。这种不确定因素,基本要划分在他们戒备范围内的危险人物。 然而,这个人却救过云暗两次,为了dark动用了从未私自动用的关系,甚至在床笫之间甘为人下。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boss认定的另一半,未来的“夫人”。 所以,云暗决定带落寂阳“归巢”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对。 三十秒钟,铁障自动升起放行,车子又一次动起来,云暗却在落寂阳怀里难受的翻了个身。他想吐。 “很难受?”落寂阳低下头,安抚的摸了摸云暗的脸颊,掩饰不住的恐慌与担忧暴露无遗。 “唔……”云暗撒娇似的哼哼了一声,拉过落寂阳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黑星,还有多久?”落寂阳看向旁边一直偷偷打量他的人。 “哦,已经上山了,再有十分钟就到了。”黑星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外面。 不及落寂阳反应,云暗忽然捏了捏他的手,猛然从他怀里坐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去寻垃圾桶,然后趴在角落干呕起来。原本就没吃东西,云暗也没什么好吐的。 落寂阳不迟疑的跟过去,抱紧云暗的身体,抚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直到云暗吐出些胃液,渐渐停止了干呕之后才扶他起来,递过一张纸巾。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落寂阳抱住云暗,安抚着他若有似无的战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即使云暗不说不动,落寂阳仍能感觉到他心底里潜藏着的不安,童年的阴影是再强大的人都无法轻易越过的坎。 他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让云暗相信,他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也不会再在他睡着的时候离开。他不愿意努力付之东流,所以才不顾身份尴尬,冒着被那位老爷子打死的危险,跟来了dark的巢穴。 云暗这个人,他舍不得。 落寂阳半扶半抱着云暗挪回沙发上,瞄了一眼立在旁边的车载小酒柜,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好整以暇坐那“看景”的黑星,立即老佛爷似的,指示:“告诉接应的人准备一杯温水给云暗漱口。” 黑星的额角的青筋明显的抽了抽,但最终他乖乖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不过几秒的功夫就接通,直接下达了吩咐。说完他淡定的收起电话,冲着落寂阳眨了眨眼,说:“我先到前面驾驶舱去了。”然后也不管落寂阳应不应,抬腿就跑。 落寂阳愣了愣,随后了然的笑了。黑星这是怕他再出点什么幺蛾子,所以逃跑了吧。嗯,回去要告诉慕枫。 车子再次停下来,落寂阳向窗外望了望,依然看不清外面,但却隐约能分辨出又到了一个关卡,黑星跟把守关卡的人交待些什么?声音很低,车里面听不清楚。很快,车子就再次启动,通过了关卡,然后不到三分钟就又停了下来。 黑星从前面的副驾驶下车,然后自外面打开了房间侧面的门,对落寂阳说:“到了,带clouddy下车吧。” 一直软着身子窝在落寂阳怀里的云暗忽然撑着自己坐起来,拨了拨头发,靠着落寂阳的搀扶慢慢站起来,身姿挺拔,步履平稳,目光坚定。夜色掩盖了他脸上不健康的潮红,令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重病患者。 他的脊背挺直,如同不朽的图腾屹立不倒;他的目光深沉,仿佛广袤的海洋深邃疏冷;他的步伐平稳,好似巍峨的高山笃定坚韧。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如平常那般平静沉着,却又光芒四射。即使他不说话,仍然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与云暗相比,跟在后面下车的落寂阳看上去更像个流氓,随意套着件宽大的毛衣外套搭一条破洞牛仔裤,再加上他那一脸痞痞的表情,跟狗血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不良少男简直一个样。 但是这里没有人敢笑他,哪怕是一个鄙夷的眼神都没有。因为大boss云暗正盯着一张严肃脸,牵着他的手,走得一丝不苟。 落寂阳刚把注意力拉回到云暗身边就被眼前的画面震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松开云暗的手,放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重新握紧,并顺势轻轻一拉,让云暗停下。 云暗转过头看他,表情有点疑惑。 落寂阳扯了扯嘴角,小声说:“那什么?你这样牵着我走过去,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太……”他停顿了一下,瞄了瞄跟在他们身后看好戏似的一脸戏谑的黑星。“太像婚礼现场。” 云暗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就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甜甜的笑容来,孩子一样,暖暖软软的,连眼睛都弯了弯。然后不等落寂阳从呆看他的笑容里回神,就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搂住了落寂阳的肩膀。 ------------ Chapter52 别墅大门前,接近五十个身着黑色正装的男男女女分列两侧,表情严肃,动作整齐划一,迎接他们的大boss,云暗。 身为主角的人此时正一脸甜暖的搂着他的落寂阳笑得开心,完全不管他的部下们个个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危机。 落寂阳刚被场面震得犯了萌二娇羞综合症,这会儿缓过劲来,立即盘算眼前情形,仗着自己略占优势的身高反客为主,把云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倒腰间放着,然后自己伸长了胳膊把人搂了个满怀,顺便还不着痕迹的半扶着一靠过来就有些摇晃的人。 云暗乖顺的任由他摆弄,窝在他怀里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好一个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dark一众人等的下巴已经没救了。 等到走进房子里面,一名身着正装,戴着黑色领结,年纪三十上下的男人迎上来,身边还带着一个身穿女仆装的美女。 “云少爷,欢迎回家。”男人先行了个礼,然后拿过美女端着的温水,递上前。“您要的温水。” 落寂阳毫不客气的拿过来,递到云暗面前,轻声说:“漱口。” 云暗就着落寂阳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吐到机灵的美女递过来容器里,听着“欢迎boss回家”的声音被关在门外,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了落寂阳的怀里。 “云暗。”落寂阳皱着眉唤了他一声,把杯子塞回黑领结男人的手里,打横抱起云暗,转头问黑星:“云暗的房间在哪里?” “云少爷的卧室在顶楼。”回话的是黑领结男人,他礼仪周全的指向大厅角落的电梯。“您可以乘坐那边的电梯,顶楼只有一个房间。”说完,他体贴的走过去,按开电梯,并站到里面,带路的意图明显。 落寂阳也不耽搁时间,抱着云暗和黑星一起进了电梯,一边走还一边问:“黑星,这里有没有医生?” “有。”黑星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一旁按电梯的男人。 “是,我会立即联系澈医生。”男人拿起电梯里的挂式电话,按了一个键,然后对着话筒说:“立即请澈医生到云少爷的房间来。” 落寂阳转过头来再次打量这个男人,浓眉大眼皮肤发白,分明跟云暗一样是个混血,眉眼间还有些凌厉的英气,到了嘴唇和下巴却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时刻保持的微笑也显得柔和有礼。 是个帅男人。 落寂阳用疑问的目光瞄向黑星,对方一愣,然后清清喉咙,开口介绍:“这位是国际认证的金牌管家,傅寒。clouddy请来的人。”习惯性的,黑星按照dark的规矩介绍成员的身份,名字,介绍人,绝不问过去与将来。“那个……这位是落寂阳,boss亲自挑的老婆。” “少夫人。”傅寒面不改色的向落寂阳行了个标准礼。 落寂阳眼角的青筋抽了又抽,抽了又抽,最终还是平息了下去,因为电梯已经到达了顶层。 出了电梯先是看到转着直角折上来的木楼梯,然后就是一整片开阔的空间。比起落寂阳的那间房子,这里毫无设计可言,家具也寥寥无几,一张不太大的床,一套简单的布艺沙发配着一张灰色绒毛的地毯,一些零碎摆饰,再无其他。 但落寂阳却被整个房间震住,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因为这房间色三面外墙和屋顶全部是透明的,仰起头还能清楚的看到欧式三角屋顶的玻璃结构和外面逐渐布满天空的繁星。 云暗的房间竟然是间玻璃屋。 “放心,这屋子采用的是钢化防弹玻璃,除非遭到导弹袭击,否则不会出任何事情。”黑星见落寂阳顿住脚步,以为他是在担心,便好意解释。 落寂阳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床边,轻轻把云暗放到床上,替他脱掉外套盖上被子,站直了身体才又出声:“这是透明的,那我的云暗岂不是全都被人看光了?” 黑星一头的黑线,打算不予作答,但傅寒尽职尽责的回应:“夫人放心,这里已经是整个宅子的制高点,除非对方飞起来否则是看不到这里的,而靠山的一侧还有衣帽间、书房和浴室,并不是透明的所以您大可放心。另外屋顶的玻璃是特质的从外面看,屋顶只是普通琉璃瓦。” “……”落寂阳转过头盯着傅寒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的名字是落寂阳,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叫。” “是,落少爷。”傅寒从善如流,被盯了半天也面不改色,连微笑都是慢条斯理的,这从容淡定到令人想揍他的样子倒是愉悦了黑星,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有高跟鞋的声音从楼梯上来,跺得地板嗡嗡作响,几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怀疑待会儿下去的时候会不会看到楼梯上多出几个洞来。 一个身穿白色套装的女人从楼梯跑上来,手里还拎着药箱。 “澈医生?”落寂阳看了一眼,转头问傅寒。 傅寒微微点头称是,自动自觉的从床边退开两步。黑星跟上。落寂阳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跟着退了两步,可那白裙女人走过来时仍然嫌他碍事似的推了推他,口里还不耐烦的嘟囔:“起开起开,别碍事。”然后又心虚的不敢抬头,径直上前查看云暗的状况。 落寂阳的脸色在女医生企图脱云暗的衣服时阴沉了下来,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掏出一叠诊断书。他敲了敲女医生的肩膀,逼迫她停下动作站起身来,面向自己,塞进她的手里,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这里是诊断书。药我已经带来,在外面车里,你只需要每天替他输液。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或许是因为落寂阳的气场太强,又或许是因为他所表达出的不悦太过明显,女医生从最初的倨傲逐渐软化成胆怯,对于落寂阳只把她当成护士使唤的事情敢怒不敢言,听到最后一个字,竟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穿高跟鞋上来。把这里统统擦干净,其他地方我不管,上来这里必须换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落寂阳看了一眼傅寒。即使是轻微洁癖,他也无法忍受在深色地板上看到那么多的脚印。 “是。”傅寒恭谨的点头答应。 “嗯,你去安排吧。”然后落寂阳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医生。“你,现在去车上把药拿上来,该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是。”女医生像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跟着傅寒往楼下跑,高跟鞋又发出了声响,她顿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尖,肢体僵硬的走进了电梯。 黑星在一旁沉默的看,这时候又忍不住笑嘻嘻的拍拍落寂阳的肩膀,一脸欠扁的表情,说:“第一回合你完胜!真棒!” “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落寂阳皱了皱眉,他没有漏看女医生临走时怨念而蠢蠢欲动的眼神。 “呵呵,她呀,她是clouddy和以殇一起出门时捡来的医生,技术不错,咱们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找她。”黑星呵呵笑着,难得多说了几句,偏偏摆着一张八卦的脸。“在clouddy遇到你之前,我们都认为她会成为夫人。” 竟然还是个情敌! 落寂阳挑了挑眉,然后冷森森的笑了笑,表情妖孽:“呵呵呵,想不到我落寂阳竟然还要跟一个女人斗。小云暗,你说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呢?” 黑星看着指节修长白皙的手缓慢划过云暗的脸颊,一直到脖子,领口,然后继续向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隐约觉得自家boss要倒霉,急忙说:“那个……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说完就从楼梯逃之夭夭。 落寂阳并不出声阻止,转过头看着云暗,叹息一声:“早该想到,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呢?啧啧,看样子我还要加把劲才行那。” 似有所觉的,沉睡中的云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 Chapter53 落寂阳把一个单人沙发拖到了云暗的床边,窝在里面仰望星空。 估摸着云暗不会醒来那么快,他便没有开灯,但还是握着云暗的手。漫天的繁星平静了他的心绪,更冷静了他的思维。 估计,那位老爷子要气疯了吧!呵呵。 一时冲动,竟然把自己放到这样的境地里来,我也是疯了吧。 都是因为这个人。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陷进去了呢? “寂阳……”身边响起一个撒娇似的呼唤,床上的人动了动。 落寂阳急忙点亮床边的落地灯。云暗面色潮红,掌心也传来灼热感,仍旧是没有退烧,这会儿正半睁着眼睛,习惯性的寻找他的落寂阳。 呵呵。两个月,到底是给这人养成了习惯。 被他依赖的感觉真不错。 “我在这儿。”落寂阳坐到床边,有点紧张的看着云暗。“哪里难受?”他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次在宁慕枫的私人地方,云暗的高烧把他折腾得多么惨。那时候他还没有陷得这么深,就已经觉得心疼了。 云暗摇了摇头,乌黑纯澈的大眼睛已经完全睁开,意识也清晰透彻起来,一睡醒就能看到落寂阳这件事显然让他很高兴,看起来精神不错。 “不许瞒我。”落寂阳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他有半点晃神。 “……嗯,有点恶心。”最终云暗放弃抵抗,老实交代,用还打着吊针的手胡乱揉了揉肚子,好像找不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落寂阳看了看挂着的点滴,药水快打完了,得通知那女人上来拔针。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皱眉。 那女医生从给云暗打针开始就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想赖在云暗的房间里不走,被他赶下去一次之后每隔二十分钟就跑上来一次,美其名曰照看点滴然后继续赖着不走。云暗打了两个袋装药水加一个瓶装药水,统共五个来小时,那女人上来了八回,最后还是他又发了怒,命令黑星看着她不准上来才得了一会儿清静。 “寂阳,怎么了?”云暗一眼看出落寂阳的不悦,皱着眉,微微撑起身体,好让自己更靠近一些。 “别乱动了,我正要叫人给你拔针呢。”落寂阳抱住他,又轻轻将他放回床上,掏出电话打算打给黑星。“你说你怎么就找了那么个麻烦的女医生呢?”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黑星的电话多少号来着? “澈?”云暗立即反应过来落寂阳说的是谁。 “难道还有别人?”叫这么亲热!哼! “她怎么了?”疑惑的追问。 “她没怎么,只不过我在想,你既然早就美人在怀,为什么又来招惹我呢?”天,这么酸溜溜的话竟然面不改色的就能说出来了,我一定是疯了! 落寂阳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一边又从醋坛子捞出些话来甩给云暗,简直纠结得要死,就差天人交战,小白人打小黑人了。 云暗眨眨眼睛,盯着落寂阳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来,自己拔掉了针头,却因为用力过猛,起身太突然而陷入一阵眩晕,眼冒金星得险些再倒回去。 落寂阳给吓了一跳,幸好看到云暗又往下倒的时候反射性的将人抱住了揽进怀里。看着云暗那瞬间惨白的脸色,有点心疼,但还是忍不住斥责他:“突然间的你要干嘛?” 云暗软软的趴在落寂阳怀里呆了一会儿,才撑起来,挣扎着要下床,哑着声音喃喃说:“你不喜欢她,我去叫星星把她送走。你别生气。” 落寂阳听清了他的话,呆愣了一下,又急忙阻止他:“慢着慢着,我没有叫你把她送走啊!就算要送也不是现在,她走了谁帮你打针?” “那你,不生气?”云暗抬起他那双纯澈的大眼睛,看着落寂阳,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我生什么气,她喜欢你是她的事,你和我在一起才是我们的事。” 云暗点点头,呆了半晌,似乎有些忍不住,闷声说:“寂阳,我想吐。”说完就用刚打过针的手捂住嘴巴。 落寂阳这才看到,刚才云暗粗暴的给自己拔针出了血,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布已经被染透了。但这会儿他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个,而是急忙从床底抽出事先让傅寒准备好以防万一的容器,让云暗把阵阵反上来的胃液吐了出来。然后又递给云暗一些水,让他漱了口。 “好些了吗?胃疼不疼?”云暗耍赖趴在落寂阳的怀里不肯起来,落寂阳替他顺着背。“不许瞒我。” “不疼。”云暗回答得很快,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觉得里面在叫。” 落寂阳摸了摸,感觉到有气息浮动,但想到宁慕枫曾经说过退烧药对胃部本就是有一定刺激的又放心了一点。让云暗躺下来,然后说:“叫那女人来看看,然后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好不好?” 云暗抱着落寂阳的脖子不肯放手,有点固执的摇摇头,然后想了想,说:“不用她来,寂阳饿了要吃东西。叫傅寒吧。” 落寂阳点点头,从云暗身上爬起来,说:“好,我去叫。” 云暗拉住他不让走,指了指茶几,说:“那边有个呼叫器,用它就好了。” 落寂阳果然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呼叫器,其实看上去它更像某个可当砖头使的品牌出品的那款最简单的直板手机。他把它递给云暗。 云暗拿过来,按了中间一个按键,等了几秒钟就听到傅寒万年不变般平稳的声音传出来:“云少爷,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准备一人份……呃,两人份的夜宵,不要太甜的东西。”偷瞄了一眼落寂阳,对方一瞪眼就立马改了数量。简直被管得死死的。 “是。” 通话结束之后,云暗把呼叫器一丢,仰躺在床上,拉了拉落寂阳的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寂阳,上来。” 落寂阳挑着嘴角笑了,麻溜的脱了自己的外衣,爬上床去与云暗并排依靠在床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有种莫名的甜蜜流淌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去。 良久,云暗忽然说:“寂阳,这床太小了,做的时候会不舒服。” 落寂阳额角的青筋抽了又抽,抽了又抽,决定不跟生病的孩子一般见识,懒得发作一通。 但云暗却“不识相”,只听他下定决心似的说:“明天就去买新的吧!” …… “笨蛋!” ------------ Chapter54 一如昨夜繁星预示,天空湛蓝如碧,一丝云也没有,微风和煦。 明媚的阳光洒满了玻璃屋,驱散了全部的阴影。单人床上,被单胡乱搅成一团,只隐约遮住了完美小腹以下,漂亮的锁骨和腹肌不甘寂寞的露在外面,微微上挑的眼角,即使是闭着也透着股狡黠与妖魅。 床头的矮柜上放着一碗几乎没有动过的酒酿桂花小圆子,早已经凉透。床的主人也不见踪影,只剩下床单上的褶皱还能证明这人在这里睡了一夜。 落寂阳有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摸到身旁的空位,忽然惊醒,翻身坐起来,先是被对面的透明玻璃墙吓了一跳,随即又反应过来,捞过昨晚随意丢在一边的浴衣穿上,下床,四处找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落寂阳皱了皱眉,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不让人省心了! “云暗,在里面吗?我进去了。”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落寂阳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应他,不禁变了脸色,急忙推门进去。 只有一室氤氲的雾气,鬼影也不见一只。 落寂阳有点慌了,疾步走出浴室,去推旁边的对开大门。轻而易举的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空间,成排的衣服和配套饰品整齐的摆在里面,明显是个比起落寂阳那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衣帽间,只可惜里面的衣服清一色的黑。 落寂阳没心情研究这些,他冲着衣帽间里面喊人:“云暗?”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他便退出去,推另外一扇单开的门。 这一次,门没有推动。 对了,那个管家说过,这里是书房。 落寂阳吸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隔几分钟,他又敲了一次,还是没听到回应。他失了耐心,后退几步就想把门踹开。但临门一脚,他硬生生的停住了,视线落在昨天被云暗胡乱丢在单人沙发上的呼叫器上。 他走过去拿起来,回忆着云暗昨天按的那个键,按了一次。只几秒钟的时间,傅寒那平静得仿佛一辈子不会有波澜的声音响起:“落少爷,早安,请问您希望在哪里用早餐?” “你怎么知道是我?”落寂阳下意识的反问回去。 “落少爷,您现在使用的是云少爷房间里专用的呼叫器,而云少爷这会儿正在跟骨干们开会,自然是您。”傅寒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开会?落寂阳看了看时间,皱眉:“刚早上八点,开得哪门子国际会议?” “落少爷,请问您希望在哪里用早餐?”这一次傅寒没有回答,而是重新问最初那个问题。不该说的不说,是他的基本职业道德。 落寂阳挑了挑眉,知道自己问多了,但也松了口气,想了想顺着傅寒的话题说去:“云暗吃了吗?” “云少爷会跟骨干们一起吃。” “哦,我现在不想吃,云暗的事情结束的时候你通知我一声就行了。”落寂阳结束了通话又折回浴室里。 看样子是突然召开的会议,不然怎么会放水放到一半人跑了? 热水刚好便宜了落寂阳,他脱了浴衣跨进浴缸,趴在浴缸边上不禁感叹云暗这家伙其实很会享受,他的浴室有三分之一的墙壁是那种特殊玻璃做的,浴缸刚好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泡着的时候可以享受风景,淋雨的时候又能够做到绝对隐蔽,看起来惬意得很。 昨天晚上第一次走进这浴室,落寂阳就喜欢上了。不管怎么说,他至今还保留着一身的艺术细菌,骨子里的小资情调时不时就要出来溜达溜达,像这种偏于享受的设计,必然令他心花怒放。 这一高兴,泡得时间就久了一点,连呼叫器在外面响了半天都没听见。 云暗冲进房间,一脚踹开浴室门的时候,落寂阳才刚刚尽兴,施施然的爬起来穿好了浴衣,才回身就被个黑影儿抱了个满怀,一身的水渍浸湿了两个人。 “云暗,你的事情完了?”落寂阳有点惊讶,还以为没那么快那。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嗯。”云暗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嗯?这什么意思。” “寂阳没吃饭。”云暗微微皱着眉。“不能带你出去。” 落寂阳一听他主动提起,赶紧接着话茬问他:“那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云暗愣了一下,然后似乎很苦恼似的冥思苦想,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几次想说什么?都被落寂阳盯得没敢信口胡诌,最后只好投降,说:“我不记得他们吃了什么。” “所以就是你什么都没吃?”落寂阳替他总结,然后不等他回答,飞快的说:“那你陪我一起吃点东西吧。” 古香古色的老宅,不知盘踞京城多少个百年,经历了多少代风风雨雨。在动荡的年代里,它因为处在一个不痛不痒的位置幸免于难,更庇佑了栖息于内的家族福泽绵长。 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满头银丝却仍旧身体硬朗的老人正怒发冲冠。 “混账,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由着他瞎闹吗?”桌子被拍得震天响,桌面上放着的瓷质旧茶杯也跟着颤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您教训的是,但寂阳这孩子他从小……”中年男人恭谨的站在下首的方向,微微低着头却显得不卑不亢,面不改色的打算阐述自己的观点。 “他怎么了?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得很!”老人家打断他的话,怒斥。“我早已经说过,他必须继承这个家族,担负起他应尽的责任!你这样纵容他,是什么居心?” “父亲,我只是觉得,寂阳应该得到他喜欢的想要的。” “我看你就是想让他犯错误!好让他脱离这个家,去继承你们落家的公司!”老人对面前晚辈的顶嘴感到怒不可遏。“你们落家能给他的,不过是那几个钱!我要他走的那是一条光明大道,是无上的光荣,是金钱衡量不了的东西!” “父亲……” 男人还想争辩什么?但他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接着,一个十分干练的女声插了进来:“够了,爸。”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走了进来,眉目如画,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再加上她清冷的气质,颇有几分威势。“落枫,你也别说了。” “你怎么来了?”老爷子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似乎简单女儿,他就没了辙。 “您把落枫单独叫来秘密谈话一个多小时,又拍桌子又吼人的,我能不知道么?”唐鸿素不着痕迹的挡在落枫身前,面对自己的父亲,面不改色。“我知道您想让寂阳走仕途,可这事儿若不是你情我愿的,他就是进了官场也得让人啃得剩下骨头渣儿的出来。” “怎么可能,他骨子里流着我老唐家的血!” “再怎么说他也是姓落!”唐鸿素阻止唐老爷子说下去,缓了口气。“您别忘了,过刚则易折,您越是这么压迫他,他就会在北里您期望的道路上走得越远。那孩子可是完完整整的继承了落家人的倔性子。”一边说一边瞄一眼落枫。 落枫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别开原本痴痴着自家老婆的目光,左顾右盼。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让他这么折腾下去?”唐老爷子敛了敛心神,又重新回到之前的问题上去。“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前是方澜,知根知底的也就罢了,现在这个……” “爸,我劝您别掺和这事儿。寂阳再怎么喜欢胡闹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但他却肯为这个云暗动用社会关系,连他大姐都张口去求了。我倒觉得他这回是认真的了。”唐鸿素一听是这回事儿倒袖起手来,一副悠闲的样子。 “可那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方澜不也是男孩子。您什么没见过啊!还不适应这个。反正只要他能留下子息,不就一切好办吗?”唐鸿素不以为然。“我让您不插手,那是因为云暗这孩子身份特殊,他的母家,父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这一个不小心挑起国际纷争,您这罪过可就不止是棒打鸳鸯这么简单了。” “什么国际纷争,满嘴胡话!”老爷子皱了皱眉,嘴里骂着,心里却也开始犯嘀咕,眼神已不如之前那么坚定。“照你这么说,你还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他那两个姐姐都已经夸下海口说要保他了,我还真能一口气跟三个孩子都闹翻么?” “……” “其实这对您来说可是好事儿。”唐鸿素冷然一笑,分明是认真的表情,却因为上挑的眼角,令人生出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云暗这孩子,您利用得好那是一把利刃,说不定还能间接促成寂阳踏上仕途这回事。” 老爷子眼睛一亮,盯着唐鸿素,等下文,可他女儿却一回身儿,曼声道:“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了吧!您老可是行家。” “……这是自然。”女儿面前死要面子。 “那爸,没什么事儿我跟落枫就先走了。”唐鸿素拉住落枫就急匆匆往外走,可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唐老爷子幽幽的声音传来,冷酷无情。 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次寂阳不管不顾的闯进贼窝是犯了大忌,抓回来给我上家法,看他还敢不敢不长记性!同时啊!给巴巴瞅着的那些个人,一个交代。” 唐鸿素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惋惜与沮丧,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而是直接拉着丈夫离开了唐老爷子的书房。 儿子,可别说妈没帮你啊! ------------ Chapter55 落寂阳好不容易把云暗拐骗到餐厅去,他却对着一桌子的早餐愁眉苦脸,不论落寂阳再怎么威逼利诱,就是瞅着食物不肯动一下。 黑星几人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经过忧虑、纠结转变成了最后的拍桌忍笑,从会议室里带出来的不安与焦躁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落寂阳终于放弃用各种靠谱不靠谱的方法引诱云暗吃东西,默默把自己面前的东西解决掉,时不时的抬起眼来看看身边的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云暗和其他人的不安与焦躁,尤其在面对他的时候,甚为明显。隐约的,他猜测这一大早的会议内容必然有一条与他有关。 云暗靠在椅子里,睁着一双大眼瞬也不瞬的望着落寂阳,眼神有一点空,似乎是在走神。 落寂阳放下餐巾,站起来,说:“好了,我吃饱了,你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来着?” 云暗跟着站起来,意识也瞬间回笼,眼睛亮亮的。不知为什么?落寂阳总觉得有一瞬间,这家伙的脸有点红。 害羞?不可能吧。 云暗主动牵着落寂阳的手,一路到车库,然后……然后望着一整间屋子的车发呆。落寂阳跟在他身后,先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然后是被云暗的车子存储量震住。 是的,存储。几乎市面上能看到的汽车品牌型号这里都有,不论是豪车还是一般家用车,甚至还有看起来快要报废的,有的光洁如新有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但它们全部都整齐的排列在停车位里,准确来说,这里更像各种层次集合的二手车交易中心。 “小云暗,你老实交代,这些车是偷的还是抢的?” “嗯……有偷的也有抢的,不过好像大部分都是黑星买的。”云暗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回答。 “还真有非法所得啊!”落寂阳眼角抽了抽,终于深呼吸一下,转移话题。“那你拉着我来这里是想干嘛?” “clouddy典型是选择障碍症,他是想让你选一辆,开着出去溜达。”黑星适时的出现在两人身后,还带着colin和凤影。“我劝你最好别让云暗开车。” “星星……”云暗的声音冷下来,恨恨的盯着接他短的人。 “clouddy你别激动啊!落少肯定在医院的时候就知道啦!毕竟你是那种每天只能光溜溜蹲在衣帽间里发呆的人嘛,哈哈哈。”黑星把最损发小精神进行到底。 “也不看看你们都放了一堆什么东西在里面,云暗每天对着那种衣帽间,选不出衣服也是正常。”落寂阳随口顶了回去,揽过云暗的肩膀,一副“私人所有,请勿动手”的表情。 “那些衣服怎么了?那些都是……”刚想辩驳就被打断。 “黑星,你们这儿哪辆车是合法所得手续齐全的?” “嘁,也不看看爷们是干什么的,非法所得怎么了?照样弄成合法的。”黑星嗤了一声,但还是解释。“你看那些擦洗干净包养得当的都是买的。” 落寂阳一听,立马拉着云暗走向一辆红色suv,头也不回的问:“黑星,车钥匙呢?” “……就在车上呢?没锁。” 落寂阳黑线了,锁都不锁,敢情真是财大气粗。 “车太多了,钥匙集中的话会分不清,真出了什么事会影响dark整体机动性。”黑星的解释飘过来的时候,落寂阳已经把云暗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启动了车子。 “要去哪儿?”落寂阳转过头问一直望着他带着浅笑的人。 “先进城。”云暗从刚才被落寂阳出口维护开始就一直心情很好的甘愿沦为了被动者,到这会儿被问起去哪儿才回过神来是自己要带人出去的,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了几个字。 最喜欢他这样暖暖的毫无保留的表情。 真好,这表情,只留给我。 落寂阳看得一呆,继而呵呵一乐,把车开了出来,缓缓驶离车库才发现黑星几人也开了辆车跟在他们身后。 落寂阳开了音乐电台,刚好在播一首很欢快却又不知道名字的歌,搭配着无限明媚的阳光,让人有种郊游的惬意感。因为是音乐电台,dj并不太说话,只是一首接一首的播着无法预测的好听歌曲,落寂阳好心情的轻轻跟着哼。 因为怕云暗不舒服,落寂阳开得并不是很快,车子也很稳,黑星的车跟在后面,也是不紧不慢的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距离。 自下了山开始,云暗就再也没有说话,他把身体微微前倾,不时瞄着后视镜,脸色有点差。 落寂阳看在眼里却没有做声,他在潜意识中觉得,这是云暗的世界,恩怨情仇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不知道,早在他把云暗捡回家的那天,他就已经一头撞进了这个黑暗与光明并存的灰色地带里,而决定与云暗在一起,他便与他一同走向了更深的黑渊,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落寂阳一脸黑线的站在ikea家居的大门口,特别想一走了之。 自从渐渐接近了城市中心,云暗便指挥让黑星带路,落寂阳没多想便一直跟车在后。结果绕了一大圈之后被带到了这么个地方。更可气的是,自从进了ikea的停车场,黑星三人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和云暗。 俩大老爷们一起逛家居市场算怎么回事啊! 经过接近五分钟的犹豫挣扎之后,落寂阳还是走了进去,只是起到今天不是休息日,来这儿晃悠的人能少一点。他实在抵抗不了云暗那一脸的暖萌表情。 就那么眼巴巴的望着我干什么啊!魂淡! 上了电梯,云暗眨眨眼睛扫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落寂阳,毫不犹豫,大大方方的牵起落寂阳的手,十分有指向性的直奔了主题。 一张大床! 落寂阳扶额。他怎么会没想到!昨天晚上这家伙就闹着要买一张大床来着。还以为睡过一觉会忘掉,没想到居然直接执行了。 “寂阳,喜不喜欢?”云暗指着一张即使在卖场里看都觉得很大的白色双人床问落寂阳。大有对方一点头,就立即下单的架势。 落寂阳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直抽抽,别过头不打算回答。忽然手臂上被施加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好将他带得趴倒在那张床上,然后旁边多了一个暖暖的生物体。 “寂阳,舒服吗?”落寂阳刚把自己翻过来,云暗轻轻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毫无遮掩的扑在脸上,连那声音都好像蒙上一层纱,变得诱惑了几分。 “嗯……”落寂阳忍不住哼吟一声,竟然有点不想起来了。 “我们就买它好不好,做的时候一定也很舒服。”云暗继续趴在落寂阳耳边吹枕边风。 “唔……啊!”落寂阳被氛围同化得失神,刚要答应的时候,又突然蹦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你做什么!”已经红透的耳朵上还残留着被舔吻的痕迹。 “看起来太诱人了,所以没忍住。”云暗也跟着爬起来,蹭到落寂阳身边肆无忌惮的靠近他,低声狡辩着,然后一把抱住他,狼吻! “放……唔,放开!”落寂阳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回应,眼角瞄到有一大群年轻男女走近,急忙挣扎起来。“有人来了。” 云暗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情不愿的放开他,沉下表情看着那群走近的年轻人,眼神中有隐隐的戒备。 感觉到云暗的不寻常,落寂阳也暗自警惕起来。临近中午,附近的大型企业午休,一些年轻的员工会跑到这里来吃特色午餐,顺便逛一会儿,东瞧瞧西看看的,很正常。但这么多人突然出现,难保其中不会混进对云暗不利的人。 落寂阳不是笨蛋,云暗这一路若有似无的谨慎与戒备他看得见,再结合之前他们一群人散会之后隐隐的不安与焦躁,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很容易推断出来。 “走吧。”云暗在这时悄悄捏了捏落寂阳的手,带着他往出口走去。 落寂阳有一肚子话想问,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尽量保持平稳的步调,与云暗并肩走在一起。附近有年轻的女孩子看到他们,笑嘻嘻的小声说笑,不带恶意的窃窃嬉笑中夹杂着关于0和1的猜测,居然有人十分眼厉的发现了真相。 真是哭笑不得。 尽管两人步履如常,但他们这样直奔出口的强烈行为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一个老熟人,慢慢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经过几个转弯,云暗渐渐皱起眉,攥紧了拳头。他掏出电话看了看,没有信息,那么,说明身后的人是敌非友。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落寂阳也觉察了有人跟踪。他主动牵住了云暗的手,用手指在云暗的手背上敲点几下。云暗明显惊讶了一下,但接着神色如常的与落寂阳十指相扣,用手指瞧点着回复。 摩斯密码。 出口就在眼前,云暗突然加快了脚步,拉着落寂阳直接跑下电梯,从无购物通道出来,奔向停车场。 停车的时候,两人特地把车停在了距离门口比较近的地方,落寂阳准确的找到车的位置,一出到停车场就迈开长腿快速跑起来。 云暗一边跑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声音,一声细微的金属声响传来,他整个人都忍不住为之一惊,随即冲到落寂阳的身边,用力拉着他伏低身体,立即有一速度极快的物体擦着落寂阳的身侧飞了过去,打在前方的石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弹孔。 落寂阳踉跄了一下,险险没有跌倒,两人一同躲入车与车之间的空隙里。 “寂阳,你伤到了吗?”云暗紧张的查看落寂阳的身体,突然顿住。手心里粘稠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铁锈味昭示着问题的答案。 子弹贴着落寂阳的右臂划过,血正泉一样往外涌着,染红了落寂阳整个右臂的衣服。 ------------ Chapter56修改版 一颗上了膛的子弹从扣动扳机到穿过弹道,经过消音器减震消音接近目标并穿透目标,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人要有多快的速度才能毫发无损的躲过子弹,将想置他于死地的敌人引开,给另外一个人创造生机? 落寂阳算不出来,他此时正努力捂住自己的伤口,用按压法争取止血,然后尽量不留下痕迹的移动到五十米外的车上去。 他绷紧着全部的神经,专注心神于逃跑这件事情上。因为云暗,他的云暗正以自身为诱饵,吸引对方黑洞洞的枪口转移方向,为他创造那一点分秒即逝机会。 落寂阳慢慢站起来,贴着身后的车子,依靠耳力来判断对方的方位和动作,同时也试探他是否有同伴。云暗则矮着身体飞快的穿梭在停着的车子中间,时不时露出一点破绽,不停引诱对方向自己开枪。 落寂阳几乎站直了身体,完全确认了那人并没有同伴,并且现在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云暗身上。他顺利的离开藏身地,飞快的上了车,看了一眼电话上设定的倒计时,还剩下15秒钟。他强逼自己耐着性子等这15秒倒数完,立马启动了车子,空踩了一脚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云暗趁着这个空挡,一个返身,隐藏了踪迹,对方反应过来上当再去找他时,已经迟了。这一惊一愣一犹豫的时间,就足够云暗全身而退。 落寂阳把车子开出来,在与云暗约定的地方停下,身后那人立即向他开枪,却发现弹夹已经空了。云暗趁着他换弹夹的时间窜上车,一脚油门几乎踩到底。车子飞窜出去,身后再次响起子弹击中金属的声音,却已伤不到他们分毫。 时光仿佛倒流,一如几个月前的初遇。 从山沟里写生回来的落寂阳,和拼命奔跑逃脱子弹的云暗。只是,负伤的,竟换成了落寂阳。 “云暗,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绝不准你再把自己当成诱饵。”落寂阳死死的压住自己的伤口,额头痛出一片冷汗,神情却格外认真,心里起了一阵后怕。“刚才,差点来不及。” “不会的,那把枪的最大弹容量是32发,为了杀我,他在出发之前一定会把弹夹补满。他清楚自己近身战不如我,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多带一直弹夹,这样子弹打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换弹夹,而不是直接冲上来。”云暗认真的分析着,表情十分认真的解释着。“只要有两秒钟的停顿,就足够了。” 落寂阳斜倚在座位里,有些无力的靠向车窗,他望着一边开车一边逐条解释理由的云暗,一阵心疼。不过是一瞬间,他竟做出这样的判断,这是经过怎样严苛残酷的训练,才能养成的思维方式? “疼得受不了吗?”见落寂阳半天没有回话,云暗紧张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人,削薄的嘴唇抿了抿,把油门踩得更深了些。即便是转弯,他也不曾踩过刹车,一路加速度,向郊区狂飙,身后喇叭声响成一片。 落寂阳总算明白,为什么黑星之前会建议他不要让云暗开车:坐在云暗的副驾驶,比方才单方面遭遇枪击还要令人不安与惶恐。 “云暗。”脑袋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落寂阳微微皱起眉头。“你知道刚才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是谁?” “嗯,老熟人了。”说起那个人,云暗的表情沉下来,眼底透着一种刻骨的森寒。太过旺盛的怒火堆积起来反而使人更加冷静,直到小小的车内空间都盛不下那股明显的杀意。 “谁?” “aries。” 落寂阳不说话了。云暗与aries之间的仇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只是他有点疑惑,aries这么讲究排场的人,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带任何属下,而且还采取了偷袭暗杀的行动? 虽然云暗的车左冲右突引起了众多的不满,但毕竟没有造成任何的事故。当天使出市区快速公路乱作一团的人其实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黑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星的车重新出现,稳稳的跟在云暗的后面。但很快,跟在云暗身后就不止黑星了。 六七辆说不出牌子的黑色轿车稳稳的追上了云暗的速度,行至郊区,其中一辆轿车突然加速,冲到前面挡住云暗的车,然后开始减速。云暗被迫降低了加速度,但仍不肯踩刹车。不到一分钟,云暗的车便平稳的撞到了前面的黑色轿车上。 云暗冷笑一下,再次踩下油门,直接推着前面的车加速跑。 本应保持沉寂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云暗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开着免提,接起来。 “clouddy!巢穴回不去了!快点掉头!”黑星焦躁不安的吼叫立即传出来。 “不行,寂阳需要治疗。”云暗斩钉截铁的回答。 “clouddy,别傻了,他派来的人哪有那么好对付!”黑星继续吼出来。 凤影和colin从车窗探出头去,两杆黑洞洞的手枪,几乎不需要瞄准,一枪便能射中那些车的驾驶员或者轮胎。几乎每一枪过后,都能听到大大小小的撞击声。 “clouddy!他的人这会儿就在家里,现在回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黑星还在继续劝解。“clouddy,你清醒一点!”枪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稍微滞后了一点,但仍旧清晰无比的传来。 云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寂阳,对不起。” 不等落寂阳反应过来,云暗便狠狠踩了一觉刹车,利用惯性将前面顶着的轿车推了出去,同时迅速提起手动刹车制动杆,方向盘向左扣到底,车子便以漂移的方式调转了方向,然后一秒不停歇的窜了出去。 落寂阳只听到了词儿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厉声音。黑星用同样的方法调转了自己那台车的方向。对方仅剩的两台车原本打算由两侧进行包抄,进行硬破停。没想到黑星和云暗突然踩下刹车,硬生生地转了方向,直接导致了那两台车停不下来,迎面撞了上去。 云暗和黑星半点不曾迟疑,立即开着车向自己设在市内的安全屋开去。 “寂阳,对不起……”身后暂时没有了追踪者,云暗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又一次闷闷的哼出这么一句不像道歉的道歉来。 但落寂阳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回话,也无法在追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手臂上的伤越来越疼,即便用了按压法,血也没有将止住的现象。落寂阳唇色惨白一片,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也半闭上了,似乎随时就要晕过去。 云暗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拨了电话,几乎是接通的一瞬间,他那近乎哀求的声音就传入了对方和落寂阳的耳朵里,他说:“宁……宁慕枫,求你,来救救寂阳。” ------------ Chapter57修改版 云暗坐在沙发里,搅着的手指透露了他此时的焦虑与不安,他脸色苍白,甚至比受伤的落寂阳还要差些。 黑星坐在他身边,这会儿忍不住握上他的手,揪住那一片冰凉似乎想帮他捂热一点。“别担心了。中国有句古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是说好人自然有好报。落寂阳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没那么早收了他。” “嗯。”云暗应了一声,就又开始走神发呆。过了很久,才又出声:“我不该把宁慕枫也卷进来的。抱歉。” 这下轮到黑星沉默了。但只过了几分钟,他便想开了似的拍着云暗的肩膀,说:“我很放心啊!别说他现在还不会听我的,即便是听我的,受伤的可是落寂阳,他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云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目光定定的望向落寂阳的房间。 1小时之前,他不管不顾的打了电话给宁慕枫。尽管理智一直在提醒他,不要把普通人卷进来,参与这件事的人越多后果就会越严重,aries那变态的报复面就会越广,但落寂阳逐渐紊乱的呼吸已经崩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根弦。 “云暗……”落寂阳那时整个人已经痛到脱力,身体软软的陷在座位里,声音也开始发飘。“大概,有个不好的消息……” 云暗开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 汗水已经濡湿了落寂阳额前因为长长而垂下来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整条右臂和捂着伤口的左手已经被血染透。他吸了口气,声音越发低沉:“那颗子弹……呃……大概加了东西,血止不住……我的手……”已经动不了了。落寂阳的话没有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云暗顿时慌了,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再次打给宁慕枫,声音都开始发抖:“寂阳,失去意识了……血,止不住,怎么办?”大概是因为紧张,原本就偶尔文法出错的中文也开始听不出逻辑。 “你别慌,我已经开车出来了。你们在哪里?”宁慕枫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冷静,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云暗报了周围的明显建筑物名字,挂断电话,便开始一遍一遍叫落寂阳的名字,只希望能像宁慕枫说的那样,让落寂阳的意识飘得不太远。 黑星跟着停在了路边,几人下车只看了一眼情况,便互相使个眼色各自散开。他们本是停在禁止停车的地方,凤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没有交警过来检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过了五分钟,云暗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一样长,他所有的急救常识似乎都对落寂阳的伤口无效,无论如何都无法降低血的流速。分明是看上去并不严重的伤口,却令人不知所措。 宁慕枫赶到的时候,亲眼看到云暗焦躁得一拳把后车门砸出一个凹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镇定自若的下车,上前敞开落寂阳的伤口。 一股奇异的味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云暗,你出门喷香水吗?”担心是自己对消毒水以外的味道都太不敏感,特地向旁边的人求证。云暗微微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凑上前去闻了闻,脸色微变。 宁慕枫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那种表情,似绝望如悲伤又好像是一种无奈,瞬而又转变成一种了然的决绝,然后便是深深的凄凉。他轻轻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早该想到是她……”他的语声太轻,如同一声叹息,刚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里,如果不是唇角那如有实质的绝望与凄凉,宁慕枫几乎要以为那是他的错觉。 “走吧!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云暗走上前,抱起落寂阳转移到后座,对不远处的黑星打了个手势。 黑星点了点头,掏出电话来通知了另外两人便自动自觉的走过来开车,路过宁慕枫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轻轻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们最终选择的最佳落脚点,竟然就是落寂阳的房子。因为之前落寂阳的交代,云暗带着他们进来得很顺利。 这小区的设备很完善,所以他们不需要再大费周章,黑星只抱了一台笔记本,对保安系统做了不着痕迹的侵入,便轻轻松松调出所有需要角度的镜头,可以坐在房间里对整个小区进行监控了。 宁慕枫有落寂阳家的钥匙。 一进门,云暗刚把人抱到床上就又冲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就又回了来,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几分,手里却多了一支注射器。他拒绝了黑星的搀扶,跌跌撞撞的进了落寂阳的房间,仿佛力气用尽,他扑到床边,半跪着,俯下身轻轻吻上落寂阳的唇。 就在宁慕枫焦躁于他的磨磨蹭蹭的时候,云暗把注射器递了过去,说:“给他注射吧!立即就能止血了。” 宁慕枫观察着注射器里有些像血清的液体,有些犹豫,云暗也不管他,只是重新站起来,停留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落寂阳。 “宁慕枫,注射吧!我不会害他。”片刻,云暗转过头,重新看向宁慕枫,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已经失了表情,没有信任,没有依赖,也没有慌乱与恐惧。他仿佛又回到最初见到落寂阳的模样,只剩下深海般的冷沉与疏离。 宁慕枫心底隐约有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听从云暗的,为宁慕枫在经脉注射了那莫名的液体。 “一小时见效,我在外面等。”云暗看着他注射完,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落寂阳房间的门终于打开,宁慕枫从里面走出来,带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云暗和黑星同时站起来,看向他。 “放心吧!他没事了。”宁慕枫微微一笑。“说是一小时见笑,其实不过五分钟就已经渐渐止血,一小时大概连疼痛也没有了,他现在睡得很安稳。” “嗯。”云暗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他闭了闭眼睛,身体有些打晃,似乎站立不稳。黑星忍不住伸手去扶他,却被推开。 “云暗,你……”宁慕枫早注意到落寂阳的不对劲却因为落寂阳的伤势吸引了注意力而没有过问,这会儿事情告一段落,终于还是忍不住想问出口,但话还没说就被打断。 云暗摆了摆手,低声说:“拜托,帮我照顾他一下。”说完就步调不稳的走下楼去,不等宁慕枫反应过来,楼下就已经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 宁慕枫皱着眉头,转头去看黑星,刚想质问,却惊愕的发现,那铁一般硬气的汉子,正眼圈发红,仰头望向天花板。 ------------ Chapter58正式版 夜色再一次降临于这个城市,宛如那堕落天使巨大的黑翼,尽管缓慢而轻柔,却仍在不经意间注意到的时候震撼人心。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长久的时间里,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几乎淹没在逐渐占领世界的黑暗里。 终于,宁慕枫动了一下。 已经僵硬的身体动作有些缓慢,但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一步步往楼梯挪去。 “去做什么?”黑星也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正在大病中。 “去告诉他。”宁慕枫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声音中似乎有些哽咽。 “clouddy要我留在这里,就是不希望他知道。” “可他应该知道这件事,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宁慕枫转过身来茫然的看着黑星的方向,眼底似乎有水光闪过。“就算是云暗自愿,这件事也还是为了他。” 黑星没有再出声阻止,而是沉默下去。 “我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落寂阳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可黑星和宁慕枫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黑星回过头看到落寂阳站在楼梯的缓步台上,便起身走到墙边去开了灯,自下而上的望着落寂阳,目光坦然。 “我问,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你们却不想告诉我的?”没有回答黑星的问题,而是紧紧盯着他,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收起了笑意便没有那一丝的魅惑,反而严肃犀利有余,目光坚定得令人忍不住想要退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心肠冷硬如黑星,还是败在了落寂阳的目光下。他别过眼睛,低声说:“你醒了,我该回去了。”说完不等落寂阳的反应,径自走到电梯门前,按亮了向下的按钮。 落寂阳突然拉住宁慕枫,不顾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冲下楼梯,跌跌撞撞的跑到电梯门口,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重新将它按开,挤了进去。 黑星当做没看到一样,淡淡的望着电梯内壁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光滑的镜面内壁上,正巧位于胸前的位置格外模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了那个名字,清清呵气。 果然,juno这个单词歪歪扭扭的出现在呵过气的地方。 落寂阳和宁慕枫听过之前的故事,知道juno是谁,此时看到略一错愕便恢复了原本的表情。黑星看到这个名字却整个人僵硬在了那里。 偌大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只是光源并不来自电灯,而是无数支大大小小的蜡烛。它们排满了整个房间,却在正中央留下一个直径约为一米的圆形空地。 云暗坐在圆圈空地的中央,蜷缩成一团。他只穿着一条白色长裤,赤着上身,腰部缠着一圈圈的铁链,铁链拉过肩膀,扣在地板上镶嵌的铁扣子里,将他整个人固定在极为窄小的弧度里,或坐或趴下,再无第三种选择了。 精瘦苍白的肌肉上,铁链留下了一道道挣扎的红痕,最终在脊背上形成一个血红色的叉,在昏黄色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冷汗沿着他的额头、脖颈和脊背流淌下来,打湿了一小片地面上的地板转。 有开门声。 云暗缓慢的抬起头,目光迷离的望了一眼走进来的人,眼睛便又一次缓阖上,仿佛是不看重量的拉扯,终于落入了黑甜的梦想里。 “看样子,你适应得很不错。”澈出现在大门口,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垫着脚尖,跨过每一支蜡烛来到云暗面前。 云暗并没有抬头,只是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脊背,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分明是被困,但云暗却让人觉得,他才是主宰着世界的那个人。 “你又何必如此倔强。”越靠近,澈的感觉硬清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强迫着人们与他对视,只一眼,就能让心底最贪婪的愿望,全部暴露无遗。“忤逆boss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云暗猛然抬起头,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森然冷绝,只是这一次,其中却孕育着能破天覆海的怒气。他盯着澈,一字一顿的说:“你,听从她,背叛我,必要付出代价。” 女医生忍不住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碰倒了脚边的一支蜡烛,随即这一支蜡烛又撞倒了其他的蜡烛,大片尚未烧完的蜡烛竟然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跌倒,眼见着整个房间,就要被窜起来的火苗,吞没了。 澈一下子慌了起来,她立即就想从门口逃出去,但刚走两步却想起,云暗还被铁链锁在这里,于是又折回来,掰那些铁链,企图让云暗逃脱出来。 “不需要你,白废力气。”云暗并未太配合,反而瞪着他,一字一句的赶人。 还不等澈营救队友的行动有什么质疑,房间里高温洒水的防火装置启动开来,冰冷的水洒在整个房间里,将房间里所有的火苗熄灭之后又变成了水蒸气,温度骤然升高,几乎要将人灼伤。 几分钟后,自动洒水的防火功能洒水结束,整个房间的地板砖统统泡在了水里。同时,没有了光,房间暗了下来。 因为看不清云暗的样子,女医生的胆子变大了一点,她又不急着走了,而是在墙边摸索着,试图找到灯光的开源。 “云少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管家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口响起,随即,吊灯和镶嵌在天花板里的灯光,全部点亮了。 澈医生站在了云暗的对立边,见管家进来,便放弃了原本想说的话,恢复成面瘫一样的冷峻表情,一字一字的说:“boss交代,十分钟后,注射……”一说完,便冷冰冰的离开了房间。 云暗挺直了身体僵硬的坐在原地,乌黑的大眼睛里,怒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久违了的感觉。 呵,原来,还是逃不掉的。 云暗慢慢垂下眼睛,脸色惨白到发青。困兽一般蜷曲着自己的身体,调整着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每一年每一年,他似乎都会回到四岁那年的秋天,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想逃。即使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逃脱,他仍挣脱牵制,避开拿着注射器向他走来的人,跑掉。他拼尽全力,奔跑、藏匿,不顾自己已然虚弱不堪的身体。只是,一把短刀横在身前,却怎么也挡不住漫天而来的恐惧与绝望。 他好像又听见母亲那美如天籁的声音,轻描淡写的宣判了他的刑罚,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向那残忍的深渊去。 他从未真正逃脱过。但这一次,是他主动送上了门,为了换取那一支注射器里珍贵的药液。 呵,不过是一场痛。 能换寂阳的安然无恙,就好。 ……就好。 又是凌晨,我真是没救了,自己对自己失望中 ------------ Chapter59 日落月升,星辰变幻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太阳的红光毫无留恋的离开了瑰美的天空,夜色便伸展了它的羽翼。 刚刚过了交通高峰时段,黑星把路虎当飞机开,落寂阳坐在副驾驶抱着手臂,面色不善,宁慕枫坐在后座极力希望自己像动画人物一样淡出画面去。 沉默良久,黑星终于还是爆出一声怒吼:“宁慕枫,你到底跟来干什么!” 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这一次理亏,宁慕枫竟然没有出声回应,甚至假装听不到黑星的话,别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慕枫再怎么说也是医生,跟过去,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落寂阳淡淡的开了口,那语气仿佛是在说,今晚就吃东坡肉吧。 “家里不缺医生!而且你让他搅和进来会是什么后果,你想清楚了吗?”黑星有些恼怒的从后视镜里看宁慕枫,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更是生气。 “难道你还想靠那个该死的女人!”落寂阳突然愤怒起来,语气与措辞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淡然,即便是刚知道云暗即将面对什么的那一刻,他也不曾表现得如此愤怒。 过分动作的结果,便是扯痛了伤口。虽然伤口本身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因为没有及时止血,他的整条手臂都还没有恢复灵活度,因为太过激动,伤口撞到了车门上。 “妈的,疼死了。不如我去替云暗挨那一针,以后受伤都不会疼也不错。” “如果你亲眼看到clouddy的不痛是用怎样得来的,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黑星,我是不是要把眼睛蒙起来?” 有些烦躁的落寂阳,难得认真的黑星和仿佛还在状况外的宁慕枫,这怪异却又让人觉得意料之中的组合马不停蹄,拼命以最快的速度,奔向dark的巢穴。他们不愿意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在以卵击石,只是希望能尽快赶到,将那人从痛苦的深渊解救出来。 云暗仍坐在原来的地方,铁链仍旧锁住他的行动,他也仍旧不挣扎。 房间已经被傅寒派人清理干净,地板砖上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差点燃起大火的痕迹。 澈走进来,高跟鞋在地板砖上砸出空洞洞的声响,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居高临下的看着云暗,目光里有一丝丝的怜悯,只是稍纵即逝。她的声音冷冰冰的:“这是今年最后一针了,恭喜你。” 云暗甚至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boss下令换了新药,所以这次就不用蜡烛限制你了,你可以尽情的挣扎,但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说完,她再不停顿,一把拉起云暗的胳膊,在臂弯处找准最粗的静脉,将准备好的注射器刺了进去,缓慢却毫不犹豫的把针管中的药液全部推进了云暗的身体。 云暗毫无反抗的坐在原地,铁链使他不能站起来,但因为没有了蜡烛的限制,他可以伸长双腿,为自己调整一个舒适一点的动作了。 耳边,高跟鞋的声音逐渐消失,房间的门被关上,幸好,傅寒把最明亮的那盏水晶灯打开了,让他不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弄得措手不及。 黑星把车停在第一道关卡处,有些不耐烦的等待自动杆升起来,手指在方向盘上不断的敲击。 落寂阳坐在一旁,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看的不是风景和具有辨识度的特征,而是遥遥坐落山上的那栋如同堡垒的建筑物。 尽管知道现在的时机与氛围都不适合,宁慕枫还是很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透过车窗去探究。 在这车窗外,便是云暗与黑星的,神秘世界。 云暗动了动身体,慢慢在地板上躺了下来。冰凉的地板砖又刚刚被冷水洗礼过,四处透出的寒意令人忍不住要打冷战。云暗却毫不在意,他也需要一点冰冷来提醒他的理智以应对之后不可预知的突发状况。 疼痛,陌生而又熟悉,突然开始降临。 脊背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他下意识的延展了肩背,身体微微弹起,想要通过脊柱的弯曲来减轻疼痛。然而很快,他便“腹背受敌”,受过伤的肋骨处尤其抽痛的厉害,不得已,他再次侧过身去,蜷缩成一团。 没有接受过穿刺手术的人很难想象出那种疼痛,长而坚硬的钢针刺入骨髓,疼痛便一寸一寸蔓延,然后牵动整条脊柱,几乎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不适,即便是抓到什么东西拼命揪住也无法忍耐那种折磨。 云暗却仍然没有出声。 他的脸色灰白,仿佛已经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痛出的汗水浸湿了一小片地板砖,失去焦距的瞳孔茫然的望着正前方,仿佛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然而这,还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黑星被迫在第二道关卡停下车,他探出头去,皱着眉呵斥:“是我,快点放行。” “对不起星哥,上头下来命令,今天晚上您的车不能进去。”负责守关的小弟恭谨的对他行了个礼,态度极好却不肯放行。 “放屁,谁下的令?”黑星怒爆粗口。 “这……是傅管家传达的命令,说是boss麾下首席……” “去他妈的,这儿是dark的地盘,只认clouddy一个boss,谁来都是白扯!”黑星打断他。“你小子给我听好咯,马上放我的车进去。除非你想跟他们一起造反!” “……星哥。”倒霉的小弟为难的叫了一声,仿佛哀求。 “难道你要背叛云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黑星这样称呼云暗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把事情的性质上升到忠诚与否的严肃层面上,那小弟忍不住一哆嗦。 “不敢,星哥,我这就开门!”不得不说,dark经过层层遴选,留下来的人骨子里都已经埋入一条神经,那便是忠于云暗,绝不背叛。 黑星一旦将问题升级,哪怕是来自意大利卡索家族本家的人,恐怕也再无威慑力了。 云暗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 剧烈的头痛已经令他无法思考,先前凭借意志力忍住的痛吟再也无法抑制,破碎的声音自沙哑的喉咙溢出。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即便勉强睁开一瞬,视线也已经模糊。仿佛有一条虫在啃食他的大脑,又或者是电钻在撬开他的脑壳,令他忍不住用额头撞击地板,苍白的脸上,额头处却出现了一个淋漓的血印。 高烧也开始折磨他,原本就未痊愈的肺炎自伤患爆发,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他脆弱的神经,疼痛让活着变成一种奢侈。 云暗忍不住揪住自己的胸口,无论怎样用力,氧气似乎都无法进入肺里,原本是灰白濒死的脸色,只一会儿就已涨得通红。 “啊――”似乎又一波头痛袭击了他,惨叫破碎的冲出沙哑的喉咙,云暗捂着胸口自地上爬起,侧身跪着,然后,狠狠撞击! 他想撞晕自己,又或者,直接撞死,疼痛应该就会放过他了。 “云暗!”落寂阳靠在副驾驶的座椅里却突然如有所觉,他坐直身体再仔细倾听却没有了任何声音。 然而他却焦急起来,不等黑星把车停稳就打开了车门,脑海里似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找到云暗! “慢着!”黑星手疾眼快的把人抓了回来,不让他立即下车。 落寂阳回过头刚想骂人却猛地住了口。黑星脸上那种戒备的神色与云暗的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他们察觉危险时的表情,看似毫无章法的扫视四周,脑海中却飞快的分析着当前的形势和破解的办法。 黑星皱紧眉头,突然踩油门加速,直直的向大门撞过去! “clouddy说过,破则新生。你向后靠,他们在这里埋伏,我偏要直接冲进房子里去!”黑星放开落寂阳,让他挪动身形保护自己。 落寂阳只来得及抓住椅背把自己蜷缩起来,轰然的撞击声就已经在耳边炸响。几乎同时,尘埃落定,他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闯进了大厅里,车子却并未严重变形。 “有人在帮我们。拿上武器,快点下车!”黑星也放下手,看清眼前的形式不禁欣喜,大门根本就是开着的,后面也没有任何的阻挡,能够这样安排的人,只有一个。 形势看起来还不太坏。 妥妥的凌晨更的节奏啊这是。。 ------------ Chapter60 云暗是在胃底一片持续的激痛中再次清醒的。 额角的伤口还渗血,因为高烧而紊乱的呼吸越发脱离常人该有的规律。他仍趴伏在地上,身上的铁链滑落至胯骨,苍白的皮肤上留着一道道青紫色的瘀痕,有些地方因为过分挣扎已经磨破,零落的血迹沾染了白色长裤,看起来格外刺目。 他的双臂早被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这会儿他一手握成拳垫在胃部,另一只手撑住趴伏的身体,手背上排列着新的齿痕,有些甚至已见了血丝,疼痛的低吟刚刚出口就被堵在了口腔里。 “嗯哼……呃……”即便如此,断续微弱的哼吟还是从精疲力竭的喉咙中溢出,连音节都已不完整,夹杂在越发粗重的呼吸里几不可闻,若是不凑近便会被忽略。 整个房间都是隔音的,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甚至如果他屏住呼吸,周围便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然而他却忽然似有所觉,定定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然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可惜疼痛不肯放过他。那些再重的伤也感觉不到的疼痛报复惩罚一般汹涌而来。以为早就被摧毁的神经在药物的作用下恶狠狠的报复着他,平日里不需要承受的疼痛在此时成倍的叠加,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都无法缓解,那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胃部的不适绞得他想吐,可惜他从把吃下的那一点宵夜吐掉之后就没有再进食过,这会儿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翻来覆去也只是干呕而已,连胃液都没有。胃部的不适无处倾泻便更加用力的绞起来,他用力去抓,也只是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而已,仍旧拿它毫无办法。 落寂阳抱着手臂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这女人碍眼。 黑星小心的站在比较靠前一点的位置,警惕的扫视四周,心里估算着埋伏的人大约的数量。 宁慕枫没有下车,他仍坐在后座,身边就是他的惯用的医药箱,箱盖打开着,他不动声色的悄悄准备药剂,从容而细致,仿佛他不是要陪着落寂阳与人火拼,而是真的有一台重大成功率却并不低的手术要做。等到黑星不耐烦,开口骂人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一整排,二十几支注射器,另外还有从秋释君那里得到的针灸用银针。 “澈,clouddy待你不薄,现在你却这样对他,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黑星仍是气不过,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受了云暗的恩情的,尤其是这个女人,可现在,她却背叛的彻底。 “哼,良心?我若没有良心,你们这些人早就死光了!我来这里三年,哪一日不是尽心伺候你们,可你们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澈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落寂阳。 落寂阳了然的一声冷笑,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伺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大小事务都是管家傅寒在负责,你自己倒是说说,你拿什么伺候的人那?” “你!找死!”澈勃然大怒,手里的枪立即指向落寂阳。 黑星右手的枪也迅速对准了她:“别动!” “哟,恼羞成怒。”落寂阳倒是完全不紧张,姿势都不曾变一下。“你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云暗吧?听说平时没少献殷勤,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你喜欢他,他就得喜欢你呢?一般人给雷劈一下儿都没有这份儿自信吧?” “你闭嘴!” “呵,澈姑娘,你不是本国人吧?难道是因为从小离开,所以你们种族血液里的那点儿谦逊才一点儿都没继承?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以殇撑腰,现在有巴结上了朱诺就高人一等了?”落寂阳嘲讽的哼笑一声,毫无畏惧的继续。 “我没有!”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以殇见到我也要礼让三分,他早已经知道云暗是我的人,你说他现在凭什么还会给你撑腰?更何况你伤了我的云暗!”落寂阳站累了,换了个姿势。“知己知彼才能打仗,你的那点资料我也只是来这里的路上便轻易查到了,而你,仍然像只井底之蛙,看不清事实,你跟我,差的可不是普通的一点点。” 澈的脸色难看起来。 “说吧!clouddy被你关在什么地方?”黑星适时的插话。 “他……”澈刚说了一个字,突然顿了一下,继而扬起一个冷笑,看向落寂阳讽刺的说:“你不是什么都能查到吗?自己去查啊!” “真是不识好歹,明明给了你求得原谅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看样子你确实与云暗没有缘分。”落寂阳慢吞吞的总结,然后忽然又乐了。“哦对了,看在你真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你差在哪里吧。” 澈警惕的看着落寂阳,手里的枪半点不肯放松。 “你啊!就差在,你不是男人!” “噗。”倒不是黑星没心没肺在这时候笑出声儿来,而是落寂阳的语气真的让他绷不住。一般人都喜欢藏着掖着的感情,在他心里倒是值得骄傲的事,拿出来讲的时候,哪怕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时候都不曾见他有一分的犹豫和扭捏。 “你!……”澈的话没有说完,她的脖子上插着一支极细的注射器,里面的药液正自动自发的流进她的身体里。 “哎呀,打得有点偏那,这充分说明,柯南是骗人的!”宁慕枫晃了晃手里的小型麻醉枪,撇了撇嘴。 落寂阳呵呵一乐,黑星却一头黑线的看着这两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 带他们来真的没错吗? 澈开始手脚发软,她举着的枪慢慢放了下去,黑星一个箭步上去,干净利落的缴了她的枪,犹豫了一下还是擒了她当人质。 “哼,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良心?”澈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全身无力的软在黑星的怀里。 “背叛者没资格说这句话。”黑星不耐烦的打断她。 “我才没有背叛!我只是听从了他母亲的安排!真正的boss的安排!”澈嘴硬的狡辩,然后又忽然冷笑。“落寂阳,你的右手已经废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黑星猛然勒紧她的下巴。 “哼,药是我下的,我自然清楚会有什么后果,云拿给你们的注射器也是我给他的!我自然算的出药效和时间!”澈恶意的笑着。“boss亲自研制的药,绝对万无一失!那边不是也有个医生吗?你们问他啊!” 落寂阳没有问,只是回头看向从车里走下来,表情难看的宁慕枫。 宁慕枫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严肃的盯着澈。 不用问了,那表情已经是坦白。 落寂阳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住又松开,又握住又松开,然后放下手,表情毫无起伏,问:“你还不肯说云暗被关在哪里吗?你我可是新仇旧恨一大堆啊!再错过机会,就真的要死了呢。” “哈哈哈哈,可怜的云还不知道他用那三针换来的凝血剂根本救不了你的手!”澈疯狂的大笑。 “你说你一下子给clouddy打了三针?那今年到底是多少?” “六针,三针老规矩,两针改良药,一针新药。”澈的止住笑,表情有些迷乱的疯狂,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焦距。 “新药……”黑星觉得眼前发懵。 “云若是挺不过来,就彻底废了呢。”澈瘫软成一团,难耐的扭了扭。“唔,你……放开我,我要去厕所。” 落寂阳皱了皱眉,厌恶的看着她回头问宁慕枫:“你又胡乱加了什么进去?” “一点点吐真剂还有一点点致幻剂。不过吐真剂的剂量可能有点问题,效果不太好,这么久才稍微发挥一点作用。”宁慕枫耸了耸肩。 “毒品?” “不是啊!我哪有渠道弄毒品,就是从上次云暗误食的药里提炼的。” 落寂阳不再问了,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不成样子的女人,摆摆手:“黑星,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内脏的疼痛几乎将别处的痛楚掩盖,云暗只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看上去竟真的不如先前的狼狈。额头上的血被他胡乱抹掉,只留下两个碰撞时留下的印子,更像是扭打过程中的负伤。 为什么总觉得寂阳会来呢? 他压着上腹,自嘲的摇了摇头。 就算寂阳要来,黑星也不会允许的。 药效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虽然胃和才受伤过的肝胆还在隐隐作痛,但云暗已经有精力走神,胡思乱想了。 “砰!”大门被暴力踹开,打断了云暗的思绪。他抬眼望过去,随即瞪大了眼睛。 落寂阳为首,黑星和宁慕枫跟在他身后,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闯了进来。 落寂阳见到云暗的样子,眼神一痛却硬生生扯出笑容,他说:“我的小云暗,我来接你回家啊。” ------------ Chapter61 道上的规矩,向来是,背叛者死。 可澈的情况却是特殊的,因为严格来说,她并没有背叛家族,dark仍旧是卡索家族的分支。她背弃的,只是云暗。 从心里上,黑星并不愿意将这件事情诉诸暴力,毕竟从组织结构上来说,云暗还没有正式上位,dark还只是卡索家族的分支,反抗得太剧烈,对dark反而不利。更何况,澈是与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姑娘。但那个人派来的爪牙,他不想放过。 落寂阳才不管黑星心里的计较,他已经不耐烦,直接抽出黑星别在腰间的小手枪,单手上膛,对着天花板就开了三枪,怒吼:“识相的都给老子滚出来!” 枪响过后出来的人都是生面孔。这让黑星心底一沉,虽说大部分的成员已经被他赶出去避难,但至少有十几人不肯走,坚持留守,这其中就包括傅寒。他们没有出现,这说明了什么? 原本以为,安全门开着是傅寒安排的,可现在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卡索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外人面前不得动军火,不得轻易械斗。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们看到落寂阳和宁慕枫出现便没有急着出手的原因。同样的,此时此刻,他们仍没有人敢动枪。 可落寂阳却干净利落的开了三枪,即便只有左手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速度,就连黑星也忍不住挑眉,决定重新审视这个看似只会画画的“小白脸少夫人”。 出来的有十五人,他们的手都放在后腰的位置,似乎随时准备拔枪。他们以墙壁为掩体,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从各个方向,将站在大厅中间的人包围。 黑星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忽然腰间一沉。他惊愕的转过头去,发现竟然是落寂阳把抢走的枪又还给了他,本人则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翘着腿,不着痕迹的抱着手臂,神色嘲讽。 “你们最好把枪放下,十秒钟之内滚到爷面前来。”落寂阳嚣张得坐着,眼也不抬。 对方都是刀口舔血惯了的,怎么经得住这般刺激,一个个横眉竖目,露胳膊挽袖的就想冲上来,用最原始的方法,打到这人服为止! “哦,看样子都听得懂我说话嘛。”落寂阳十分冷静的坐着,语速也不曾加快,说得慢条斯理。“我提醒一下各位,那辆路虎是我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此刻已经硬塞进大厅,浑身伤痕的路虎车,因为装进门来时的剧烈摩擦,有些地方还微微冒着细烟。 “就没人觉得奇怪吗?这种程度的摩擦就冒烟,说明了什么呢?”落寂阳一脸悠闲的样子很容易令人觉得他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只是他那淡定自信唇带嘲讽的表情,又让人觉得应该相信。 “呵呵,不过是一点化学反应。”落寂阳甩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惊恐起来。“现在捂鼻子不觉着晚了吗?来来来,老规矩,缴枪不杀。” 事实上,如果那些人不是被派出来的精英,如果他们不那么多疑,如果他们不那么善于察言观色,又或者,他们不那么怕死,他们就会发现,这根本是个扯淡到不行的空城计,稍微想一想就会察觉到多如牛毛的漏洞。 可惜他们被落寂阳的表演骗得彻底,本不太相信的人又看到有人相信了,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理,他们竟然轻易的就投了降。 家族里的规矩是上位者的问话必须得到诚实的回答,所以他们很快就说出了云暗的下落。 那是一间几乎与世隔绝的屋子,深埋于整栋建筑的地下,厚重的隔音板阻断了一切声音,里面与外面唯一的联系便只剩下了大门。 华丽的大门被毫不犹豫的踹开,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门里淋漓的鲜血,他们还是被刺激得几乎迈不开脚步。 云暗在大门被踹开的一刹那,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进入高度警惕戒备的待战状态,然后在看清来人之后,生生的愣住,瞪大眼睛望着他们,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落寂阳望着云暗的狼狈,满眼心疼。他走到他身边,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我的小云暗,我来接你回家了。” 云暗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些慌乱的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遮掩自己身上的伤口。在他的胸口靠近左侧,有五道血琳琳的抓痕,那么狠,仿佛想穿透皮肉,将那个不断叫嚣着疼痛的器官连根拔起。 “笨蛋,你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如同一声叹息,落寂阳在云暗身边蹲下来,伸出双手想要抱住他。 云暗却微微侧过身,躲了一下,他握住落寂阳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微微有些湿凉:“痛吗?” 一直都表情淡然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人,却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红了眼眶。那女人的话犹在耳边炸响:“你的右手已经废了!云还不知道那三针换来的凝血剂根本救不了你的手!……” 这个笨蛋! 自己都已经一身伤了,竟然还在想着他。 “怎么哭了,很痛?”云暗有些慌了,他的落寂阳竟然在流眼泪!“宁慕枫?你快点帮寂阳看看……”眼角忽然瞥见站在黑星身边的宁慕枫,便见到救星一样,乌黑的眸子,星光般明亮起来。 宁慕枫却别过头,红着眼圈不肯再看着那两人,就连黑星也别开了目光。 “星星……”云暗急了,刚要问话,声音却突然顿住,就连身体都僵住不动。 他的脸色骤然惨白,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冷汗就已遍布全身,甚至滴落到了地板砖上。他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不动,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好像在做极力的忍耐。良久才微微呼出一口气,又极快速的小口吸气。 “云暗?”落寂阳第一个发现了云暗的不对劲,顾不得难过,担忧的望着他。 云暗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低软:“对不起,寂阳,你可不可以去外面等我一下?” “你怎么了?”落寂阳自然不肯走,他有些无措的回握住云暗的手,却不知道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只要等我一……呃,等我一下。”云暗仍坚持着支撑自己,可突入起来的疼痛正在他的脊背蔓延,曾经那道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伤疤又开始烧灼的疼痛,脊柱上,骨骼挫裂般的疼痛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甚。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摆脱痛苦的循环。 ------------ Chapter62 白色的对开大门在明亮的灯光中格外醒目,就连上面金色的花纹也仿佛闪烁着异彩。 落寂阳就站在大门前,死死的盯着那道门缝,仿佛想将它定出一个洞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有些发红,抱着右臂的左手禁了又紧,收别上青筋凸现,指节有些发白。 宁慕枫陪在他的身边,到了这时候也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面那些人,他还能用混合麻醉剂帮他解决,可这精神上的折磨,却是任何人都帮不了的。 其实只有四十分钟,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仿佛时间已经凝固,连周边的墙壁都已经作古。 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云暗太过隐忍,宁慕枫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打起十二万分注意力仍旧听不到里面有人声,就连留在云暗身边的黑星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间或有铁链撞击地板砖时隐约的闷响。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黑星没有替云暗解开铁链?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粗暴甚至有些野蛮。黑星焦急惊慌的脸立即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宁慕枫像见到救星一样双眼发亮,拉住他的手就往门里拖,口中还在喊:“快点,救他,救他!” 宁慕枫被惊了一跳,只来得及返身拎起自己的药箱,便被拖了进去。 阻隔视线的大门并没有再次关上,里面的景象和声音突兀的撞进了落寂阳的心里。 “云暗!”宁慕枫的惊呼混杂在铁链隆隆的声响里。 再也顾不得什么等在门外的约定,落寂阳跟着冲了进去,云暗一身血的模样就那么突兀的展现在他面前,额头上之前的那一片淤青,这会儿正汩汩的流着血。黑星开始忙着为云暗解掉铁链,链子哗哗作响。 云暗已经暂时昏过去。就像之前一样,这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不知是不是经受过一次摧残耐受力就会下降,云暗只觉得这一次比之前更痛,痛到他忍耐不住,竟然直接在黑星面前把自己撞晕。 听着黑星描述经过,落寂阳早就心痛得不成样子。宁慕枫刚刚为云暗处理好伤口,他就将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喃呢:“云暗,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母亲?”宁慕枫趁机检查了云暗身上其他的伤口,但除了铁链的所困,他几乎看不出这人之前还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年他来得不明不白,大长老又不能偏私,boss在意大利等同于孤立无援,若是clouddy再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他活不过15岁。”黑星皱着眉头也有些不忍直视。 “她救儿子的方法就是不断的折磨他?” “boss当年在美国学医药化学,毕业那年刚刚掌握了家族在北美的核心就未婚先孕,只好放弃在北美的一切,回去意大利。卡索家族虽然相对开放,但她毕竟是未婚生子,又是个男孩子,等同于大长老这一分支有了继承人,在当时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她什么都没有,制药也是别无选择。”黑星述说这一段历史的时候语气平淡,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 下意识的,宁慕枫就觉得,黑星一定还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与此有关。可他不敢问。云暗母亲的故事宁慕枫也是知道一点的,那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必然不允许自己有弱点出现,即便,是她的儿子,恐怕也是不行的。 落寂阳吃力的托着云暗的身体,对黑星说:“我要带他回房间。” “恐怕不行。”黑星摇了摇头,指着那些铁链说。“这些铁链并不是为了锁住他,而是为了防止他自我伤害,你也看到他身上的痕迹,你一个人不行的。更何况你的手……” 黑星猛的住了嘴。 宁慕枫用力踩了他一脚。 从刚才开始,他们都在极力避而不谈的问题,此时此刻又一次摆在他们的面前。先不说那诡异的凝血剂里究竟添加了什么成分,会起什么作用,单是落寂阳的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知觉,就已经足够他们相信这残忍的事实。 落寂阳的手,那是业界的黄金右手啊!绘图为生的人,却失去了他的右手,这又何止是他一人的悲哀? “对了,我都忘记,我都手已经废了。”落寂阳沉默了半晌,忽然自嘲似的笑笑,然后认真的盯着失去意识的云暗,费力的用右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眼神里是三分眷恋,三分无奈,更有三分遗憾。他说:“怎么办呢?小云暗,以后,我都抱不动你了……” 宁慕枫看不得他这样。原本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一夜之间落魄至此,那种由骨子里生出的无力感,让他难受。“寂阳,你先别灰心,回去之后我们先去找我师父,说不定他有办法治好你。” “连你都学会说这样安慰的话了呢。”落寂阳笑了笑。“别忘了,落家是私营医院的,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 “黑星,我还是不想让他就这么躺在这么冰冷的地方,你帮我抱他上楼吧。”打断宁慕枫还想说些什么的话头,直接看向黑星,眼神里有淡淡的无奈与隐约的哀求。 黑星无法拒绝。 云暗的痛,来得比上次更快一些,几乎刚被放到床上,他就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双手都握成拳,垫在上腹,整个人都跪趴在了床上。 落寂阳坐在床边,从身后拥抱住落云暗的身体,虽无力度,但还是摸到了那人一直揪按着的地方。 “乖,不要太用力。”落寂阳用左手掰开云暗攥得紧紧的衣襟,自己找到那紧绷的胃部,轻轻揉捏。 “呃……”云暗的哼吟,无意识的传来,落寂阳手上的动作立即停顿了一下,然后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重新开始打圈,直到云暗幽幽醒来,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朦胧的望着他的表情,萌萌的叫:“寂阳。” ------------ Chapter63 傅寒冷着表情站在厨房里,盯着底下人忙忙碌碌的为落寂阳和云暗准备晚餐,眼底有不符合他身份的怒气。 身为管家,他自然要绝对维护雇主的利益,而且云暗之于他绝不是雇主这样简单。可身为家族的一员,他却不能违背boss的命令。所以他也不能怪这些人,之前屈服于那个蠢女人,他们只是忠于boss。 朱诺才是卡索家名符其实的boss,云暗还只是她的继承人之一。 可为什么?黑星就敢带着闯进来,毫无顾忌的与澈和她伸手的朱诺作对,甚至,还救了云暗,救了自己。 那接下来呢?黑星这样做了之后要面对什么?其他人要怎样选择,自己又要怎样选择呢? 傅寒一反常态的胡思乱想着,连第一道菜品做好,底下人请他过目看是否能呈上餐桌都没有听见。 “傅先森,傅先森?”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憨厚的大脸,说话吐字平翘舌不分,黝黑的面堂却偏偏带着几分令人羡慕的阳光,是专门在厨房做事的小弟,名字他已记不清。“傅先森,则系第一道菜,您看可不可以上桌啊?” 傅寒的目光随着那只黝黑的手落到桌上摆着的那道菜上。今天的晚餐是中式的,按规矩第一道菜应该是冷盘,但黑星亲自传达了落寂阳的吩咐,不做冷食,所以这第一道就成了热菜,一盘青菜翠绿翠绿的,浇了酱汁如果配上餐厅那边的灯光,绝对是色泽莹润,很有食欲。只是…… “酱汁是用什么调的?”傅寒语气冷淡,一脸挑剔的表情。 “系用蚝油和……” “不行。”还没等他说完,傅寒就打断。“云少不能吃海物,把蚝油汁换掉。” “可系如果不用蚝油的话……” “那是你们应该想办法解决的事,去动脑比站在这里向我提问更有价值。”说完,傅寒又一脸酷酷的别过眼,再不投入更多的关注,继续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会在两天之内出现,揪住这件事不放,让朱诺自己人打自己人。或许到时候连朱诺都会驾临此地,那这小小的地方,还真是蓬荜生辉了。 可如果这件事牵连这样广泛,不知到时候黑星会被怎样惩罚,其他人大概也会根据处理态度的不同收到牵连吧?那些一根筋的笨蛋,恐怕就算死也是要发誓同生共死的吧? 唔,一旦站错队,性命之忧啊。 “傅先森,这次我们该用牛骨汤和一品鲜加……”那小弟又来了,再次打断傅寒的思路。 傅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成功让话唠闭了嘴,他看了看那盘菜,还是那样温润的颜色,看上去很有食欲,闻了闻,确实将蚝油换掉了,从旁边特意备出来让他试吃的一小份里沾了点酱汁,味道还不错,但果然因为不是蚝油所以欠缺了一点鲜味。已经是能努力到的最好了。 “可以。”傅寒点了点头。有时候所谓的完美,只是努力到极致的成果而已,与参考了各种情况作出的评价是不同的。 反正以云暗那种味觉迟钝也尝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说到底,挑剔的人只有落寂阳一个罢了。傅寒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但他还是很佩服落寂阳这个人。云暗决绝惯了,向来只知道劈刃向前的人遇到落寂阳竟然露出孩子的性情,甜萌得快要化掉了,也不怕闪瞎他们一群人的眼睛。大概,那人就是dark们的唯一光亮了吧。 陆陆续续的,十道菜全部完成,那负责请他的小弟又在他面前晃悠开来,操着不知是哪边的口音,一次次的叫他。 “呃,那个谁,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假装仔细的听到了对方的叙述却忘记了的样子,实际上根本是在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走了神,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个名字。 “先森可以叫哦小绪啦!哦没有姓那,大家都叫哦小绪。”小绪挺高兴的回答,一脸的阳光因为那个笑容又明亮了几分。 “别笑了,眼睛要瞎了。”傅寒忍不住一本正经的吐槽,也不管人到底有没有听清听懂。上前看了看那几道菜,问了跟在后面的几个厨师问题,确定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之后,一点头,同意上菜了。 云暗又被落寂阳哄到了餐厅,这会儿正坐在椅子里,弓着身体,可怜兮兮的抱住上腹,恨不能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起来。 “都说了别太用力,乖,放开一点。”落寂阳逗大狗似的摸了摸云暗的脑袋,毛茸茸的短发根根服帖,摸上去很是舒服。“黑星说你你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吃东西,这绝对不行的。 狗狗乖乖点头,温顺得仿佛能治愈全体dark成员。 傅寒在询问过得到同意之后,带着人上了菜。 落寂阳的左手除了开枪之外,做什么都不如右手灵便,这会儿到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孤掌难鸣。 云暗看着落寂阳的动作,似乎有点委屈。一个眼神示意,手里拿了双新筷子,有样学样的为落寂阳布菜。但显然,他这个生活能力九级残障人士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完整的信任。傅寒还是给他们配了一个专门布菜的。 嗯,名字就叫小绪。 某种意义上,小绪无辜的被傅寒陷害了。 醋缸身边的职位,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半点没点提前准备和心里建设,现在这样抽冷子的战术,绝对是有人临时想到的坏主意。 这边还没有消停下来,大门口的负责人传话进来,说几位dark的骨干成员回来了。 落寂阳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云暗。 云大少听了,倒是气定神闲,微一点头,说:“请他们进来吧。” 双生子最先进来,邵舒沉稳,看到云暗先是微微行李,开腔:“资金已经到位,随时可以提现。” 邵逸性子活泼,却也懂得轻重,他先报告:“人员已经全部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然后垮了脸。“我们真的要走吗?” 随后凤影跟了进来,道:“武器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警方的巡视系统也已经做好切断画面一分钟的准备。”然后调笑。“邵逸不想走,留在这里不就好了。” “我才不!” “食物准备好了。”最后临越走进来,仍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短短几个字仿佛是酝酿了好几年的成果。 云暗一句话不说的听完,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大家舍不得这里,几年的时间,才有现在的规模。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那位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真的做不到与她为敌。” 没有人再接话,那警世绝艳的女子就像他们的一颗毒药,从不致命却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最重要的是,她无药可解。 以后可能会改成早上八点半左右更新 ------------ Chapter64 一个几乎掌握世界的女子应该配备什么样的座驾? 朱诺的选择是lancia,一个攻击性与绅士精神并存,代表着不畏艰险拼搏不息的名车品牌。 两天内dark的整座巢穴都显得风平浪静,那日晚上的骨干齐聚因为云暗突如其来的第三次循环而中断,他跌倒下去的时候,落寂阳手疾眼快的抱住他,却无力支撑他,只好随着他一同滑到地上,狼狈得彻底。 黑星把人送回顶楼的房间,却把几个骨干招进了小会议厅。 “我知道,打不过就跑听起来是有点窝囊,我们dark从成立那天起,就没有这样狼狈过。但有句俗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黑星坐在上首的位置侃侃而谈,交叠着双手,难得坐的那么规矩。“现在我们不知道最先来的人是谁,态度是什么样子,只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是打还是撤,还要看具体情形。” 停顿了一下,黑星继续说:“大家还记得当初制定的紧急预案各司其职,就说明我们还没有自乱阵脚。我们认定了的boss就在这里,为他而战,便是为自己而战,这才是我们的荣耀。” 几个人的拳头凑到一起,重重一击。 所以当朱诺的座驾不急不缓的驶入山道,一路中规中矩的向前进入巢穴地盘的时候,daark成员所有人都显得十分冷静,甚至微微松了口气。 这女人,毕竟是云暗的母亲。 女王大人,从未对他们赶尽杀绝过。 即使已经过了女人最风华绝代的年纪,朱诺仍然能在出现的一瞬间便勾去了男人的魂儿,但那与她儿子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和眼底的寒冰肃杀感也一瞬间就能让那些丢了魂儿的男人回神。 正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朱诺女王,显然比风韵犹存更高端一点。 不过女王一身长风衣牛仔裤马丁靴,穿着普通得好像邻居家的女主人。雪白到在亚洲人看来几乎病态的肌肤光滑柔嫩,竟然保持着她年轻时的吹弹可破。这对于公认容颜易老的欧洲人来说简直就是逆天。 云暗带着黑星几人站在大门口,恭谨的迎接他们家女王的到来,落寂阳不顾他反对,硬是坚持着站在了他的身边。 十五分钟前,落寂阳万分认真的对着云暗说:“小云暗,你听着,我要跟你在一起就什么人都别想阻止,包括我的家人,也包括你的家人。” 云暗说:“她可能会想杀你,她甚至给了澈那些药!” 当时,落寂阳笑了,他用力拥抱住云暗,在他耳边低声说:“就算会死,我也不要做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笨蛋,这辈子,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的人,只能是我!” 落寂阳不知道,他这话,让云暗心底微颤几乎热泪盈眶,而这句话,也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云暗的支撑。因为这一天,终于有个人,对他许下了一生。 朱诺女王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步履优雅的走到云暗面前,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目光便转向落寂阳。 云暗被他的女王娘亲压迫惯了,所以一直微微垂着眼睛不去看她,落寂阳却是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说一不二骄傲的娃,自然不可能低眉顺目,他昂首挺胸站得笔直,魅惑的双眼望进朱诺冰冷的眼神里,丝毫没有畏惧。 而云暗也在察觉到母亲视线转移之后猛然抬起了头,略有些紧张的看向朱诺。 朱诺沉默着瞅了俩人半晌,抿了抿唇,淡淡说:“还不错。”然后就不再搭理众人,径直走进了房子里。 云暗和落寂阳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又看看周围几人都是同样的表情,一时没有头绪,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了大厅。 朱诺一进大厅,就坐在了那唯一一个单人的皮质沙发上,显然是不喜欢与人同坐。她抬眼看了看落寂阳和云暗,优雅的伸手一指,说:“坐。” 云暗和落寂阳牵着手,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落寂阳牵着云暗,走到一边的三人沙发上,挨着离朱诺近的一边坐下。 朱诺挑了挑眉,把目光移向黑星,又开口:“去把澈给我叫来。” 黑星顿了一下,微微颔首,顺着一旁的通道退出去,其他人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守着黑星和落寂阳。 不一会儿,澈被推了出来。虽然没有五花大绑,但她的状态很差。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已经绝食了两天,也不知道她给自己用了什么药,脸色有些青白,头发披散着似乎也没有梳理过,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朱诺看了看她,话也懒得说了,伸手指了指沙发中间。 澈被推倒中间的空地上,与朱诺隔着一个茶几站。她抬起眼,看到是朱诺,神色一喜,头也抬得高了些,一脸有恃无恐。 朱诺却勾着唇角冷笑了一声,开了口:“原来你就是澈啊!一直没注意,云身边竟然还有个女人。” 她这句话顿时在整个客厅里引起轩然大波,连女医生本人都瞪大了眼睛。朱诺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女人,那又是怎样把自己研制的药给她,甚至让她给落寂阳下了药。 女医生呆愣了一阵,继而便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她有些歉意的望了云暗一眼。 朱诺说:“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难道真以为我会下手害我亲儿子?” 众人一致沉默,心里默默补充腹诽。落寂阳倒是有点疑惑,这位**女王好像跟黑星他们形容的不一样啊!怎么觉得还挺可爱的? 朱诺不着痕迹的瞄了落寂阳一眼,满意的暗自点头,然后继续看向澈:“说吧!跟你接头的人是谁?” 澈刚想回答,朱诺打断她,提醒道:“别忘了规矩,上位者问话,必须如实回答。”女医生顿了一下,竟然又闭上嘴巴,摆出一副“我坚决不会说”的样子。 “姑娘,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啊。”朱诺冷冷一笑,斜睨着澈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我既然比他先到这里,就说明他又输了。你不过是一颗弃子,他又怎么可能在乎你的死活?” 澈的身体抖了一下,但还是低头不语。 “呵呵,你有没有看过宫廷剧?”朱诺似乎也不着急,忽然扯了句不着边的。 女医生原本低着头,这会儿有点纳闷的抬了头看着朱诺。 朱诺笑了,笑得很温润大气,她说:“在古代宫廷,女人才是最会折磨女人的那个,你,做好准备了吗?” 事实证明,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打算好要一上班就发文的,结果大雪导致班车晚到,然后老板一大早冲进办公室神马的阻住了我的脚步 看样子只能承诺每天12点之前发文,你们原谅我吧! ps:感谢我的朋友大椰子童鞋帮忙画的封面,专业就是不同凡响啊!大家喜欢吗!! ------------ Chapter65 dark的在本市的大本营只是一个防御堡垒。虽然在建造的时候兼顾了舒适性和其他功能性,但它从来没有被设想要用来以酷刑刑讯俘虏或叛徒。因为前者太浪费时间,后者都死了。 所以澈是个例外。又所以,对澈的拷问就在地下室的一个空房间进行。 朱诺叫人搬了两张椅子进去,一张给她坐,另一张,她却指名要落寂阳坐。云暗和其他dark的骨干被赶了出去。 云暗企图留下来呆在落寂阳身边,但却被女王大人冰冷的眼神给冻了回去,只好委屈的看着落寂阳。落大少看了看云暗,又瞄了瞄朱诺,对云暗使了个“放心”的颜色,淡定从容的跟着朱诺走进了那个房间,还尽职得顺手关了门。 朱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我提醒你,也许一会儿的场面会很血腥。” 落寂阳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走到其中一张椅子旁边,绅士般优雅的抬起手,请朱诺落座。朱诺挑挑眉毛,走过去坐下,落寂阳这才跟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云暗再外面等得有些不安,朱诺带来的护卫却丝毫不体谅他,既不让他偷偷开门缝,也不让他们趴在门上听声音。一干人等只好悻悻的回到大厅,窝进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猜测着朱诺所谓的折磨的刑罚到底是什么。 即使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朱诺说那句话时冰冷阴森的语气仍然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那语气仿佛是从九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连呼吸之间都带着死气,仿佛轻轻呵一口气,对方就会被冻成冰坨,甚至沉入死亡深渊去。 dark几个骨干忍不住看了一眼云暗。那人此刻正端庄的坐在朱诺坐过的单人沙发里,双手交叠在身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瞳孔也并不在近处聚焦,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动作神态间几乎与朱诺先前一模一样! 众人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又别开。 心照不宣! 刑讯持续了四小时。从下午三点点,一直到晚上七点。 云暗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傅寒提醒了他好几次应该用餐了,他都不为所动,像尊听不见的雕像。 其他人只好陪着他,大厅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压抑,只有年纪比较小的colin没心没肺得昏昏欲睡。下人们做事路过,都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快速通过。 时间接近七点二十分的时候,落寂阳出现在大厅到地下室的通道口。 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的人,然后把目光定在云暗身上,笔直的走过去,毫无旁顾,拽住他的手,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自落寂阳出现,云暗就瞪大眼睛盯着他,隐约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会儿不想逆他的意思,于是乖乖的被拉着回房间。 朱诺紧接着出现在通道口,看着他们,暗自摇头。等两人消失,电梯已经开始上升,她清了清喉咙,慢吞吞的走到沙发坐下,以一种指点江山的语气,对所有人说:“落寂阳这个人,不适合云,你们每天跟云在一起,劝他早点回头。” 众人原本都看着那两个若无其事的人打情骂俏,听到朱诺的话不禁脊背一僵,然后硬硬的转过身,面向女王大人,个个都不敢说话。 朱诺看着他们的样子,长出一口气,说:“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才说不适合,单纯是因为他这个人。” 黑星诧异的抬眼,有些不礼貌的直直盯着朱诺,问:“您是说,不介意clouddy……我是说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朱诺哼笑一声,走过来坐回之前的单人沙发,说:“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吗?” 众人沉默了,怎么忘了眼前这位女王是典型的大女子主义,决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表示出女性比男性弱的意思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现实生活哪儿有那么多狗血。”朱诺轻轻白了他们一眼,然后用严肃又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解释:“我说不行,是因为落寂阳这孩子太习惯血腥。他的心太狠,明显是从小被磨砺惯了,心性老得很。而且。虽然他现在是一副抗拒的样子,但他骨子里早就被潜移默化,早晚还是要听那老头子的走上仕途。到那时候,他很可能就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以他的性子,被放弃的那个,只会是云。” 黑星几人听她说的严肃,也忍不住仔细思索起来。 朱诺满意的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已经理解自己的意思,继续说:“云,毕竟是我儿子,即使你们可能认定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像这样的伤害,我希望他可以不必去经历。落寂阳,给不了他想要的。” 黑星几人沉默了,他们都太年轻,这样的事情毫无经验,更不敢说自己看人比朱诺还准,所以虽然从心理上并不觉得云暗和落寂阳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却无言以对。 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良久,朱诺说:“我这次之所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顺便挖出澈这条暗线。他们经营几年,这姑娘一直没有答应,这次因为落寂阳的出现竟然立即松了口。你们回去立即筛选自己手下的人,澈这样的女人,我不希望有第二个。”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男人也不行。” 凤影和双生子的脸色有点难看,前者手底下几乎全是姑娘,后者本身对云暗就……黑星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又转眼看了看刚才睡得没心没肺,这会儿虽然醒了还是懵懵懂懂的colin,偷偷叹息,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好啊。 朱诺站起身,抿了抿唇,说:“傅寒,晚餐最好有虾饺。”然后女王大人就酷酷的走出了大厅。 傅寒愣了一下,继而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并不是因为虾饺要准备的材料复杂,制作工艺繁复,而是因为,这整间屋子里的人加起来,做得出正宗虾饺的只有他一个。朱诺女王这是点名要让他下厨! 黑星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忍笑忍到内伤。没想到女王大人对dark成员的了解竟然如此之深,连谁做饭好吃都知道了,呵呵呵,除去总是折腾clouddy这点,她也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呃呃呃,果然还是这个时间。。要不就这样吧 ------------ Chapter66 没有人知道那天朱诺用了什么方法对付女医生,就连落寂阳都对此避而不谈。 云暗只知道,那一天刚进电梯,落寂阳就腿发软的往地上滑,他手疾眼快的紧紧抱住他。随着电梯的启动,失重感又令他险些吐出,脸色更难看了些。 电梯到达顶层,门刚一打开,落寂阳就夺门而出,直奔卫生间而去,中间毫无迟疑停顿。云暗匆匆跟过去时,只看到落寂阳趴在水池边狂吐不已。 云暗心疼的伸出手轻轻顺着落寂阳的脊背,隐约猜得出可能是女王大人故意做了什么事跟他看。落寂阳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在干呕不止,脸色煞白,冷汗也不停的往外冒,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分外委屈。 云暗倒了杯水给他,落寂阳只喝了一口就又吐了出来。有点狼狈的闭上眼睛,怨恨似的说:“你……她可真是你亲妈啊……唔……她这样是想……唔,咳咳……她肯定是想让我彻底对女人恶心,到时候就彻底离不开你了!” 云暗呆了呆,随即甜甜笑了,他从后面抱住落寂阳,把头埋在他肩上,低声说:“离不开最好。” 落寂阳被他温暖的身体贴住背心,只觉一阵熨帖,抬起头便看到镜子里,身后那人甜甜的笑容。 几乎,就是瞬间被治愈的感觉。 把自己的手覆上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身体往后靠,轻轻蹭了蹭,低声说:“好,不离开你。我们就这么走一辈子也不错。” 这回云暗没有应声,而是低下头去摆弄他最喜欢的落寂阳的手,柔软的手指修长纤细却丝毫不嫌女气,他一向觉得这双手就像魔术师的手,温暖而神奇。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对劲。 左手一如既往的温热,右手却冰凉刺骨。 “寂阳。”云暗抬起眼睛,乌黑纯澈的瞳眸里有着些许不安。“你的手,怎么了?” 落寂阳愣住,下意识的把右手收了回去握紧,目光也别开,不再望着云暗的眼睛。仍有些苍白的脸色加上这局促不安的表情,常人只看一眼也知道他不对劲,更何况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云暗。 他把落寂阳的身体转过来,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寂阳,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 落寂阳被迫看向云暗。原本乌黑纯澈的目光有些空,幽深森冷的恐惧和绝望似乎正在逐渐侵蚀,也许是因为刚刚经过了极致的疼,他的眼底仍旧看不出痛,只是那种空洞却让人觉得心疼。 落寂阳忍不住抬起左手,摸了摸云暗的脸颊,然后自己也靠过去,与他抵着额头,鼻尖和鼻尖对着,只要微微一动,连唇瓣都能相接。他低声说:“没事的,它很好,没事的。” 他重复了几次,云暗终于垂下眼睛,把落寂阳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揉揉捏捏,似乎想让他变得温暖一点。 落寂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眼前这人已经几乎被怒火烧成灰烬了,他每揉捏一次,眼里的愤怒就更深,然后当他怒到极致,反而冷静温顺得像只兔子似的,甚至连目光都恢复成先前的纯澈空灵。 云暗终于抬起头,贴着落寂阳的脸颊吻了吻,问:“已经很晚了,你会不会饿,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落寂阳一听,急忙答应。他不是吃货,只不过在他的印象里,云暗主动想吃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他连哄带骗,跟拐犯似的。 然而很快,落寂阳就后悔答应过来吃饭。 朱诺坐在餐厅的主位上,看到云暗拉着落寂阳过来,竟然好心情的招招手,让他们在自己身边坐下。 云暗点点头,乖顺的坐在了他的女王大人旁边,落寂阳只好跟着坐在他旁边。dark的其他骨干也纷纷落座,反而是朱诺带来的那些亲信,在家族中地位远远高于黑星几人的人只能站在后面,等他们宾主尽欢之后才去吃饭。 朱诺说,这就是客随主便。 女王大人拍拍手,傅寒带着人来上菜,尽管他十分有职业素养的微微含笑,礼貌的介绍每一道菜,然后举止得宜的放在了桌上,但落寂阳还是看出他有些咬牙切齿。 一头雾水。 傅寒特地准备给女王大人的菜自然是上等美味佳肴,色泽莹润,口味独特,香飘四溢,即使被扣在不锈钢盖子底下都无法阻止它勾引人们的食欲。只不过,这些菜大多以肉食为主,围绕着朱诺,揭开盖子之后就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扑向用餐的人。 落寂阳刚闻到味道的时候觉得还好,这会儿却几乎忍不住想吐,毕竟刚刚收到过女王大人故意的荼毒,他基本上没什么食欲。继而,他忽然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看向云暗。 他还记得之前宁慕枫做了一道八分熟的牛排,这人就吐得天昏地暗,几乎要晕过去的地步,如今他被朱诺故意拉着坐在身边,正面对着那些鸡鸭猪牛,原以为他会忍不住,可令他惊讶的是,云暗竟然目光淡然的看着那些菜肴。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并不觉得有何波澜。 朱诺满意的看了看云暗,又挑着嘴角瞄了一眼傅寒,竟然是以恶作剧成功的胜利者姿态。 傅寒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别看眼不再看朱诺。 菜全部上来,朱诺双手交握,轻轻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没有虔诚的闭上眼睛,也没有信徒们标志性的祈祷语,就如同是在宣布,我们开始吃吧。然后她就拿起刀叉,开始分食面前的那盘菜。 落寂阳有些无语,他没什么胃口,于是转过头去看云暗,然后惊讶的发现,那人竟然若无其事的与朱诺一样从羊腿上切下一大块肉,放进自己的盘子里然后小口进食。 再看向黑星几人,几乎大家都带着一种悲哀同情的表情看着云暗进食,然后别过眼去,再不抬头。 云暗吃下一整块肉之后,将刀叉,交叠着放下,开了口:“您打算怎样处理澈?” 云暗的阴暗面要露出来了哦 ------------ Chapter67 本就安静到有些压抑的餐厅忽然就没有了声响,连杯盘碰撞的声音都止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谨慎的望着朱诺,竖起耳朵听她的回答。 朱诺抬眼看了看儿子,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她继续割她的羊腿肉,钝刀来来回回的拉伤肉块的组织结构,纹理间渗出些暗色的汁液,混合着黑椒酱,沾了满盘子都是。 好一会儿,女王大人不紧不慢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一下嘴,才开口:“她可以随你处理。不过我要提醒你,除非她死,否则不能离开家族。” 云暗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要先见到她。” “什么!”反应最大的竟然是落寂阳,他瞪着云暗,一脸怪异的表情。 云暗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补充:“把她收拾干净再带过来。” 朱诺看了落寂阳一眼,冲自己带来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再次拿起刀叉,开始对一盘子沙拉下手:“云,有些人不适合你,在后果更严重之前,放开比较好。” 云暗猛然抬眼看向朱诺,但只是一瞬就又别开,快到朱诺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冷静的语句却难得准确的传达了他的情绪:“我喜欢的就是适合的。”满满的都是“不管你事”的表情。 云暗向来温顺,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朱诺说话。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在心里惊讶的吸气,这还是他们那个对母亲千依百顺,默默忍受各种折磨的云少爷吗? 朱诺倒是一脸淡然,吃下一颗仙女果顿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不准呢?” 云暗沉默,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朱诺的人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儿刚好适时的把女医生带了过来。 澈是自己走过来的,步履有些不稳,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楚,惨白的脸上有细密的汗水凝结。但她远不如当日被拖出来见朱诺是狼狈,也许是因为特意吩咐过收拾干净,她的头发整齐的扎成马尾,脸上并没有污痕和瘀伤,衣服似乎也换过,看起来是崭新的,就连鞋子都是干净的。 落寂阳看了她一眼,别过脸去,似乎不忍直视,但他也没有再表现出恶心的样子。云暗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他看过去,微微点头。 “澈。”云暗开了口,迫使女医生看向他。“感谢你三年来为dark付出的一切。” 澈一直倔强的表情在听到云暗的话时猛然松动,眼睛微微发红,她刚想张口叫一声云,却又被无情的打断。 云暗说:“你犯的错,我无法原谅,所以请你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现在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寂阳的手,有没有治好的办法?” 云暗说得很慢,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又像雷霆之锤,一下一下砸在澈的心口窝里,他的语气冰冷,神色更像是透过澈望着虚空,又或者,是望着什么死物。 女医生心口一片冰凉,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生路,更不必提云暗的怜香惜玉。她用尽三年所求,毁于朝夕,心里头的怨恨和恶意毫无节制的肆意丛生,就连她的眼睛都几乎被焚烧起来,她凶狠的笑了两声,说:“你休想治好他,我不会告诉你方法的,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 云暗听完竟然点点头,女人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他看了一眼黑星,后者立即站起来,等他指示。云暗淡淡的说:“带她下去,放干她右手的血,挑断筋络和神经。处理干净再带进来吧。” 落寂阳听得浑身一震,惊讶的望向云暗。虽然那语气淡淡的,如同在讨论今天的饭后甜点要吃什么一般,但他硬是感觉到了身边有寒气逼近,忍不住回握那只捏着自己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朱诺一直注意着落寂阳和云暗的反应,即使到这会儿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嫣红的嘴唇甚至微微挑起,露出一丝满意的模样。 黑星将朱诺带出去大约二十分钟,众人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看到云暗忽然抱住落寂阳,把人揽在怀里蹭了蹭,眼神有一瞬间的纯澈与无辜,随即又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抱着人的手还是没有放开,落寂阳用左手回抱着他,一脸温柔的表情。 简直就是无耻秀恩爱! 正当众人,包括朱诺,鄙视云暗和落寂阳秀恩爱,并同时怀疑自己眼神有误竟然觉得云暗无辜的时候,澈被重新带回餐厅。 云暗不情不愿的放开落寂阳,落寂阳拍了拍他的手,他才继续说:“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知道方法的话就说吧!否则你可能会后悔。” 澈一脸的惨白左手捂住自己的右肩,手臂上有明显的包扎过的痕迹。她抬起眼,哀怨的望着云暗,开始啜泣:“你竟然为了他,废了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为了这只手能拿手术刀,我耗费了多少心血。 然后澈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寂阳的手至今无法恢复,无非就是这三种可能,如果你有方法治好自己,他的手自然也能治好。”云暗说得一脸轻松加理所当然,只是没有人能忽略他眼神和语气中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般的愤怒。 落寂阳轻轻扯了扯他。 云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直瞧好戏的女王大人,眯起眼睛,邪邪的说:“澈,你去非洲吧。到塞拉利昂的矿区去,我想卡索家族,很需要那里产生的价值。”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朱诺,都愣住了。 众所周知,非洲的环境艰苦卓绝,即便现在全世界都在争先恐后的援非,抢建各种各样的便利设施,那里仍然不是习惯了安逸世界的人能够轻易生存的地方。更何况,云暗选的地方是塞拉利昂,一个肢体强健的男人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澈只是一个身材娇小一只手被废的女人竟然还要为卡索家族争得利益。 朱诺的脸色有点难看,她忍不住叫了一声:“云!” 云暗转过头来看她,一脸轻松,已经全然不见之前的愤怒和阴森,甚至他睁大眼睛,目光纯澈又无辜。他说:“母亲,您不是说,男人和女人的能力是一样的吗?我现在相信澈,您不信她?” 这次,朱诺彻底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不只是因为她被云暗用自己一直坚持的观点堵住了嘴,更因为…… 上帝啊!谁来告诉她,这真是她儿子? 睁着大眼睛眨了又眨,眼神纯洁无辜得萌兔子似的,看着她一脸委屈卖萌表情的,真的是她那个四岁之后就明明盯着一张正太脸却既不会撒娇也不会卖萌,把她这个老妈晾在一边,整天隐忍倔强孤独成长的儿子吗? 哎呀,云暗还是适合到处卖萌有木有! ------------ Chapter68 飞往美国的航班头等舱里,朱诺坐在位置上,静静品着空乘送来的咖啡。 不太好喝,但还入得了口。 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她的儿子,另一个是儿子的情人。 竟然被两个小孩子教育了,这世界还真是越发的逆天了。 朱诺望向窗外,此刻她已在三万米的高空,即使心里仍旧窝火,也没办法再掉头回去臭骂他们一顿了。想想,自己如今大权在握,虽说不是呼风唤雨,但沦落到为两个死小子奔波,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儿子还好,尤其是那个姓落的死孩子! dark的巢穴里,落寂阳本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发呆,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转过头对坐在他身边望着他发呆的云暗撇撇嘴,说:“一定是你妈在骂我!” 云暗闻言浅浅笑了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被说的哑口无言。” 落寂阳甩了个白眼过去,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她无从辩驳。” “嗯,我的寂阳最厉害。”凑过去偷个吻,抓住那只仍然冰凉的手,捏捏摸摸。 “你能让她为了我的手改变行程去美国也很了不起。” “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啊。”云暗笑了笑。“她其实待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很严苛,别人只看到她严厉的样子,所以才会那样说。” 一天之前。 云暗在朱诺面前恶意卖萌,愣是让她忘了反对他把澈送到非洲的事情,趁着她发呆的功夫,女医生就已经被打包送走了。 落寂阳暗自好笑,没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捏了捏云暗的脸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云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 朱诺回过神就看到落寂阳闹这么一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虽然她并不觉得云暗把澈送到非洲有什么不妥的,但落寂阳这副“与我无关”,照旧打情骂俏的样子令她十分不满。于是时隔22年,她又冲动了一次,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里,某段时间她无比的后悔。 “既然云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今天我就把话挑明。”朱诺女王又恢复成高贵冷艳的样子,美丽骄傲的头颅微微上扬,居高临下的看着落寂阳。“我不同意你和云在一起。落寂阳,十分钟之内,请你离开这里。” 落寂阳是何等骄傲的人,被这样下了逐客令自然不可能再安静的坐在原地,他看了一眼云暗,猛的站起身。 云暗自然不会让他走的,他一直握着他的手,这会儿手上一用力就将人拉住,自己也站起来,把人揽在怀里,一脸戒备加不满的盯着朱诺。 女王大人眉头紧皱,看着云暗,低气压覆盖了整间屋子,冷着语调说:“云,你又不听话了吗?” 云暗垂了下眼睛,但仅仅是一瞬,他就又抬起眼来,目光坚定的望着朱诺,说:“母亲,我认定他,就像当年您认定父亲一样坚定。” “即使我说不允许?” “是。” “即使他会死?” “……我不会让他出事。” “云,你会后悔的。”这一句的语气已经十分危险,朱诺是真的陷入了愤怒的情绪中,她盯着云暗背后的落寂阳,仿佛下一秒就会一枪杀了他。 云暗沉默了,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朱诺的眼睛。那是一双深灰色的眸子,美丽而性感,一颦一笑似乎都会放电,如果它的主人不是这样冷冰冰的,它看上去会更加的诱惑。 整个餐厅的气氛似乎已经凝结了,所有人都已经停下动作,紧张的盯着剑拔弩张的母子。 落寂阳微微挣扎了一下,手却被云暗握的更紧。他只好放弃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的行为,而是回握住云暗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来,站在他的身边。 云暗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加了一点力在手上。 落寂阳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看向朱诺,眼神骄傲。 就在众人都屏住呼吸时,落寂阳开了口,听上去竟然十分的不可一世。他说:“朱诺。我要跟云暗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包括你。” 朱诺的怒火一下子就被这一句话撩得更高,然而她想说的话却被落寂阳的下一句给堵了回去。落寂阳说:“你,没有资格反对。” 落寂阳站着,朱诺却是坐着,所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朱诺的眼睛,冷笑着说:“我不断的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你的事迹。身为女子却走到今天的地位上,你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但你却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怎么,不服气?”落寂阳的语速很快,句与句之间的停顿也很短,每次朱诺想开口就被他适时的打断。“你知道云暗真正的样子吗?你知道云暗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吗?你知道他睡觉是习惯侧身还是仰卧吗?你知道他洗澡用的香波是什么味道吗?你知道他内衣会买什么牌子吗?” “看你这样子,你根本就不知道。”落寂阳讽刺的笑了。“这些最普通的母亲都会知道,而你呢?” 朱诺的表情软了下来,她的确不知道。她的儿子从四岁开始就不再与他亲近了,过着几乎独立的生活,后来他甚至搬出了他们的房子,再然后,就是他被他的父亲叫来帮助他的异母兄弟。 “因为你的关系,云暗失去痛觉,这对他来说有多危险你可知道?甚至最近我才知道,他竟然每年都要忍受这种折磨。为什么?因为你保护不了他,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阿澈都能随便伤害他。那些伤害他的药剂,是怎么流到那该死的女人手里的难道还用我说吗?” “那是因为,那个人位高权重……”朱诺忍不住解释。这是她的失误,那个人曾经派人参加她的药剂研究,迫于长老会的压力,她不得不答应,没想到研制的药剂竟然会流落人手。 “这次是因为那个女人足够蠢,云暗的伸手又足够敏捷,否则,你的儿子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的杀死,你再来查明线暗线的,还有什么用?” “你知道云暗怕黑吧?他因为你,很久都不能睡一个好觉,就是因为你那可笑的残酷生存教育!他当时只有四岁,你知道童年阴影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吗?让我告诉你云暗习惯的睡姿吧!他习惯于向着有光,有人的方向!” “今天这一桌菜是你吩咐的吧?你知道云暗不能吃肉还故意这样逼他,世上还有比你更残忍的母亲吗?他为什么不能吃肉你该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我再告诉你,他还有轻微厌食症,唯一喜欢的就是能开胃的辣食,所以傅寒每天变着法的安排川菜湘菜,只为了让他多吃一点点。” 朱诺更加沉默了,这些其实她一直知道,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可如今,落寂阳当着众人的面,**裸的一条条说出来,她才意识到,或许有事,她真的是错的。 云暗一直看着朱诺,听着落寂阳的话,到这里,也忍不住拉了拉落寂阳的手。 但可惜,落寂阳既然已经开腔,绝不会有所保留。所以他自动忽略了云暗的提示。就算惹得这个女人恼羞成怒,他也要说下去。 “你深爱南宫瑾,坚决的生下了他的孩子,可你既不给他南宫这个姓氏,甚至没有认真的为他想一个名字,就连云暗这两个字都是别人给他的。你身为一个母亲,生下爱人的孩子却不肯认真面对他,你觉得,你现在真的有资格去管他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吗?” 南宫瑾的事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诺一生,冷静自持,唯有面对南宫瑾的时候,她热血澎湃,冲动任性。云暗的出生得不到南宫瑾的认可,甚至成为了他一生的污点。她冷静下来之后便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所以云暗没有姓,就连名字都十分的随意。暗这个字,还是dark成立之后,以殇给他起的。 美语里,cloud还有污点的意思。 落寂阳说完,自己畅快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放松的看向云暗。 云暗这会儿却没有看他,而是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母亲,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又一次充满了悲伤。小时候,他时常看到这种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包裹了他的母亲。 “mammy。”云暗握紧落寂阳的手,语气轻轻柔柔的,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软软的声音几乎能把人瞬间治愈。 朱诺惊讶的抬起头,她的儿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叫她?亲近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年轻的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背着小手,偷偷绞着衣摆,口中却轻轻软软的叫她。 云暗说:“mammy,如果你至今都不曾后悔爱上父亲,我也不会后悔和寂阳在一起。” 朱诺几乎是在一瞬间,热泪盈眶。 向来崇尚无神论的她,突然想感谢上帝。给她云暗这个儿子。 这一瞬间的感动迷惑了她,以至于后来大脑一热竟然就答应儿子为他的小情人儿去美国找医生治手。 朱诺望着舷窗外飘过的朵朵云彩,忍不住叹息一声。一想到那个奇葩的家伙就有中人生都是灰色的无力感。但偏偏,这人的医术是她所认识的人里头最好的。虽然怪异,但从以前开始就治好过无数疑难杂症,也许真的只有他才能治好落寂阳那死孩子的手。 周末多加1k福利~寂阳的手有希望啦!乃们高兴吗 ------------ Chapter69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还没有到圣诞节,但大街上的节日氛围已经很浓,商家已经开始已节日为噱头进行搞营销活动,玻璃橱窗里面用彩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圣诞老人架着麋鹿车而来的画面,购物广场上也已经开始装饰巨型圣诞树。每日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似乎也受到氛围的感染,或多或少的开始为圣诞节做些准备。 相对于市区的热闹,dark的巢穴则冷清得多。虽然这里纯正的外国人不少,但大多数却是不信教的,他们更看重新年。 若是在以前,落寂阳早就跑出去写生,这样银装素裹的时候,哪怕只是坐在街头也觉得处处是风景。可今年,他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当死宅。 也许是错觉,自手受伤之后,他越来越怕冷,中央空调开到30c也不觉得有多暖和,加之如今他不能握笔,于是更懒得动弹了。 卷着身上的毯子把自己使劲往沙发里塞了塞,落寂阳蜷缩成一团,望着外面的大雪出神。 云暗的玻璃屋视野开阔,每天清晨都会被太阳一跃而出的全景震撼一次,这会儿坐在窗前就有种自己被白雪包围的错觉,即便是因此能见度大大降低也觉得滋味奇妙。 落寂阳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缩得更紧一点。 云暗又不在。 距朱诺离开已经有半个月,这段时间云暗都很忙碌,甚至有点神神秘秘的。先前几个月也没见他讲什么电话,这半个月来却几乎电话不断,有时两人好不容易腻在一起,他还要特意跑到落寂阳听不到的地方去接。 对此落寂阳并不十分在意,云暗和他都算是身份特殊的,这样做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可最近这几天,两人竟然连面都见不上了。常常是一个睡下,另一个才回来,这人还没睡醒,那人就又离开了。 落寂阳觉得自己就像个整天呆在家里等风流丈夫的小媳妇儿,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却没地儿发泄。不过真要让他怨妇似的找个人抱怨,他也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傅寒也好,黑星也好,甚至偶尔打电话过来的宁慕枫都只是一声叹息,安慰的话统统说不出来。 不知不觉,落寂阳拥着毯子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到一个他等了很久的熟悉的气息靠近,似乎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然后将他轻轻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微温的身体靠着他。 落寂阳想睁开眼睛,但周公与他下棋正欢,舍不得放他。只这么一耽搁,他就感觉到那暖暖的温度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子上簇新的阳光味道。 又走了吗? 他有些失望,再懒得挣扎,任由睡梦扯着不睁开眼睛。 但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儿,那个温暖的身体又回来了,带着湿润的水汽。香波好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随着那人的靠近而越发浓郁起来。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握住他的手躺在他身边。 落寂阳莫名的觉得安心,于是再次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身边又一只活物因为他的挪动而不满的扭了扭,腰间也突然也多了一分力量,霸道的将他往自己身边锁了锁,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蹭了蹭。 落寂阳转过头看他,长睫毛微微有些抖,似乎马上就要醒来的样子。 这人还是当日初见时惊艳了整个黑夜的样子,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唇色淡薄却形状姣好,一颦一蹙都透着诱人的意味。 只是,这才几天功夫,他怎么就能把自己折腾的又瘦了一圈呢? 落寂阳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摸了摸云暗的脸颊。冰凉的触感惊醒了本就已是浅睡的人,他睁开乌黑的大眼睛,有点迷茫的看着落寂阳,好一会儿目光才逐渐清明,然后他对着他,露出个暖暖的笑容。 这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可爱得让人想咬他。 落寂阳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他轻轻含住云暗的嘴唇,以舌叩关,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长驱直入。 一通纠缠之后,落寂阳惊讶的发现,他又被云暗压在下面。云少爷一改平日面对他呆萌无害的样子,笑容邪邪的,唇角勾着坏坏的表情,化被动为主动,力求将落寂阳吃干抹净。然后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寂阳,我们再来一次吧。”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等落寂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房间里只亮着盏壁灯。 他是被饿醒的。 身边的人不在,身体却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懒得叫人,于是自己爬起来,打算去浴室洗漱一下再到楼下觅食。 浴室里有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对他很放心,所以浴室的门只是虚掩着,云暗的声音低低的传出来,说话的内容让落寂阳的脚步一顿。 “我还不想告诉他。”云暗低咳了一声,对方似乎问了什么?他便解释。“没事,已经好了。澈的事办完就回来吧。” 落寂阳推门进去。云暗看见他并没有惊讶,似乎早知道他在外面,淡淡笑笑,说:“饿了吗?傅寒准备了吃的。” “感冒了?”落寂阳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 云暗脸颊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真的没有觉得冷。” 落寂阳瞄了一眼丢在换洗衣篮里那件单薄的风衣,再看向云暗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 温度顿感嘛。说白了就是照顾不好自己的生活白痴。 “你又叫人去把那女人怎样了?”落寂阳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洗脸,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说起澈,云暗的表情又沉下去,他看了看落寂阳,低声说:“我想,彻底,废了她。” 落寂阳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转过头看向云暗,说:“再怎么说她也只是被骗,蠢是蠢了点,但不至于彻底废了她吧。再说你不是想要塞拉利昂的利益吗?” 云暗抬起眼睛看了落寂阳半天,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说:“是。所以我和黑星商量过之后决定派人盯着她,直到确定dark在塞拉利昂的地位。” 落寂阳听到这里丢下毛巾,笑了笑,双手环住云暗的脖子,笑得一脸邪魅,说:“那,小云暗,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不需要废了她,然后光明正大的继续利用她?” 云暗故意睁大眼睛呆萌纯澈的望着落寂阳,状似认真的说:“没有。” 落寂阳相信才有鬼,他凑得更紧了些,说:“你说,你要怎样补偿我感谢我呢?”最好就是让我上你啦!这么诱人的身体我竟然一次都没吃过!落寂阳在心里补充得欢哧,云暗却一本正经的回他:“寂阳,我有准备礼物。” 这回轮到落寂阳呆住。好像整天忙得不见人影的是他吧!怎么会有时间准备什么礼物? 云暗牵着落寂阳的手走到床边,指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正方体盒子说是礼物。 落寂阳好奇的拿过来拆,刚才他倒是没注意这东西的存在,包装上竟然真的用浅绿色的笔写着“marry christmas”和他名字的拼音。好看的花体字,看得出对方的用心。 他小心的把包装纸拆掉,里面的东西并不十分奇特,只是一个水晶球。球里有两个小人,都是男生,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旁边放了画板和一些画具,另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旁边静静望着他。 云暗指着里面的小人偶说:“这个是寂阳,这个是云暗。”然后他把水晶球倒过来有转回去,原本落在底层闪着亮光的星星纸就充满了整个水晶球,看上去就像在玻璃屋里看到的星空,略有些失落的补充。“不过好像做得不太像。” “你亲手做的?”落寂阳敏感的捕捉到云暗话里的意思。 送礼物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很想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可惜我只有自己,我的世界里这样空空如也,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暗的声音很轻很淡,相同韵脚的几句话被他说得像一首诗,似乎配上曲就能唱的出来。 落寂阳觉得手里小小的水晶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平日里分明不是会花言巧语的人,今夜却这样会煽情,简直就像菜鸟开了挂,可还是把他感动得稀里哗啦。忍不住在云暗脸上印一个吻,轻轻说:“我喜欢。” 云暗淡淡的笑了,可那笑容却能点亮满世界的星空。 后台突然有点抽。。 ------------ Chapter70 落寂阳坐在沙发里,捧着一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小口小口的吃,不时被烫的吸气,还不忘舀一勺喂给云暗。 其实他也不知道气氛是怎样变成这种新婚夫夫互喂宵夜的样子的,只是觉得这时候的感觉不错,于是懒得打破它。 云暗坐在落寂阳旁边,也是一脸幸福的样子,这种平时会觉得怪怪的氛围在他浪漫告白之后显得毫无违和感了。 唯一煞风景的,是云暗的手机。 它不停的闪烁,执着的增加着未接来电的数字,简直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落寂阳终于放下吃了半碗的东西,说:“接吧!就算你把它弄成静音状态,事情也不会就那么消失不见的。” 云暗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接起电话,然而在听到对方说的话之后,脸色瞬间沉下去,乌黑的眸子里寒气外泄,神经再粗的人也感觉的到他的不悦。更何况是落寂阳。 “怎么,出事了?”云暗从头到尾除了开头“嗯”了一声就再没说话,落寂阳见他沉默着挂了电话还是掩饰不住情绪,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云暗看向落寂阳,有些欲言又止。 落寂阳明白了,事情是关于他的,轻声说:“说吧!你之前不是也有事瞒我吗?现在藏不住了?” 云暗一瞬间有点疑惑,然后重重摇了摇头,说:“不是一回事。”然后又慎而重之的试探。“寂阳,你知道那天向我们开枪的人是谁吗?” 落寂阳挑眉,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甜品放到小桌上,看着云暗,说:“你说过是认识的,难道又是aries?” 云暗轻轻点了下头,脸色阴沉:“没错,是他。” “所以这几天你一直在忙的事情不光是那女人,还有他?”落寂阳有点了然的样子。 “是。” “那现在呢?他又跑了?”脸色这么难看八成不是好事。 “他不是跑了,而是光明正大的向我们挑衅了。”云暗有点咬牙切齿,本就有些走调的中文,这时候格外明显。 “……”落寂阳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加入了亚欧最大的雇佣兵军团,reynolds sword!”云暗的表情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沉到了极点。 aries,你可真是找了个好靠山啊!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放过你了吗! 做梦! 宁慕枫刚从实验室里出来,漫天的大雪让他彻底愣住,一瞬间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有汽车鸣笛声。 宁慕枫看过去,认出那是黑星的车。他慢吞吞的走过去,打开门,刚想开口却发现开车的人并不是黑星,而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陌生的年轻男人。 顿了一下,他随即把车门甩上,快步打算走开。 车里的人见他这样愣了一下,随即下车,跑步追上他,笑得一脸讨好:“宁哥,宁哥您别走啊!您上车啊。” 宁慕枫侧过头,又仔细打量一番追来的人,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但这人却叫他叫得一脸亲热劲儿,真认识? “宁哥,您不认识我啦?之前在星哥家的时候我还给您送过饭那。”那人看宁慕枫迷茫的表情,一脸受伤的捂着心口,弄得宁慕枫有种自己是丧良心的抛弃小媳妇儿的恶男人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宁慕枫面无表情,语气凉凉的甩下一句就继续走,毫无愧疚感,更不打算跟这人继续套近乎下去。 “哎哎,宁哥,您别这样,您要真走了,回头我就得直接进殡仪馆了,您看在我好歹给您送过饭的份儿上,饶我一命吧。”小弟继续纠缠上去,这回甚至拉住了宁慕枫的胳膊。 “放手。”宁慕枫停下脚步,一脸高贵冷艳的瞄了那只爪子一眼,然后说。“有话快说。” 这句后头还有半句,不过他好涵养的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而盯着那个倒霉蛋。他宁慕枫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吗?谁都干拉拉扯扯的,都当自己是落寂阳呢? “呃……这个,宁哥,星哥让我请您过去一趟,您上车呗。”倒霉蛋讪讪的收回爪子,不安的搓了搓,指了指身后的大陆虎。谁说这位爷好脾气来着,胡邹八扯,看老子回去不揍烂他的嘴。 “他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找我。”宁慕枫瞄了一眼看上去很温暖的路虎,还是矜持的别开目光,打算继续往前走。 “哎呦,他要是能亲自来,还用的着我吗?您又不是不知道,星哥那可是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的主儿,他这不是来不了吗?他……” “他怎么了?”伤了?病了?要找医生? “他……嗨,还不是为了云少给的任务嘛,大老远跑非洲去了,叫什么塞什么昂的来着,听说就是一鸟不拉屎的地儿,他……哎?宁哥您干嘛去?”话说到一般,宁慕枫就已经扭头走向了路虎车,脸色有点难看,隐约还能看出几分担忧。 “上车。”从塞拉利昂回来,八成是受了伤吧? “是!”倒霉蛋高兴了,有种大晚上见着太阳的奇迹般的感觉。 看样这位爷还是挺在乎星哥的,一听星哥要从非洲回来,就高兴成这样,简直是要飞奔着见了,星哥知道肯定高兴。 倒霉蛋开开心心的上车,发动车子,一路飙向黑星的私人住处,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作死的路上开得欢哧。 黑星站在开罗机场候机大厅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出了纰漏,可澈的事情明明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了啊?难道是clouddy那边会出问题?不会吧!临越也不是白给的,就算语言不通,警觉性还是在的啊? 该不会,这飞机要半路掉海里吧? 呸呸呸,明天就回去了,怎么尽想不吉利的。 也不知牛医生怎么样了,还真有点想他。上次为了以防万一临时决定把他送走,匆匆分别也没说上几句话,这次回去怎么也得好好……呃,好好干什么? 黑星的表情有点怪。 该不会受了clouddy传染,喜欢上男人了吧!? 这不科学! ------------ Chapter71 昏暗的小屋坐落在丛林之间,远远看上去就像守林人的房子,小小的却又带着别致的欧式风情。任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是亚欧最大的雇佣兵军团reynolds sword位于欧洲的一个据点。 常人要走到这里,至少需要精良的方向指引装备,厚实的御寒衣物和睡袋,以及充足的食物,当然,如果不知道坐标,单凭一幅地图即便有这些,也几乎不可能走到这里。 但是reynolds sword军团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轻装简行的情况下,凭着自己对整片丛林的熟悉安全的到达这里,更能保证,即便被人跟踪也会把敌人甩在基地千里之外。 他们是一群国际流浪者,也是一群比各国特种兵更严格要求自己的男人,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和野外生存能力几乎无人能比,即便是同行,他们也是这一行的佼佼者。而他们的领导者,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在这个人出现之前,如果有人说自己的名字是odin,那么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嘲笑,并且被揍得体无完肤。但是这个人,虽年纪轻轻,却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真的是诸神之王,甚至可能比诸神之王更强。 于是,一个创立之初所有成员都信仰基督教的军团,竟然由一个北欧神话里的王做了首领。 此时此刻,这位诸神之王正翘着他的大长腿,坐在一条长凳上,神情冷冽的看着aries,一杯红酒放在他的身边的木质方桌上。 纯正的欧洲人的面孔,雪白的肌肤,深刻的五官,碧蓝色的眼睛就像关岛海滨特有的清澈海水,金色的头发柔软温顺的趴伏着,使他看上去温柔了几分。每一个第一次见他的人,第一感觉会是:好一个天使! 然而天使一开口,就几乎成了魔鬼,他斜睨着aries忐忑的脸,冷冷的陈述:“你得罪了cloud。”分明是极为婉转动听的声音,却能把英文说的冷硬成一坨冰块,那几个单词似乎化成了冰豆子,狠狠的砸在了aries身上。 “是。”aries诚实的回答。“这我在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交代过了。” “可是?你没说是你使他受了重伤。”odin的神色更冷了几分,修长洁白的手指夹住高脚杯的底,轻轻摇晃杯里的酒。优雅得就像在参加什么高级酒会。 “我以为……” “而且,你也没有交代,你不止一次的试图杀了他。”那双手美得就像钢琴师的手,它轻轻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他一直是我的敌人。” “aries。”odin又放下了酒杯,优雅的站起来,大头军靴就出现在aries低垂的视线里。“你违背了我的原则,想杀人却让对方活到了现在,这样无能的表现使你不能留在军团。” “odin!”aries激动的叫了一声,然后又慌忙压低声音。“odin,求你,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救我一命,我一定会以性命报答你。”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odin不屑的挪开几步,又停下,似乎是思考了一阵子,才缓缓的说:“既然你想留下,就去通过考验吧。活下来了,就收留你,活不下来你就是真的该死了。” aries瞬间变得面无血色。 他知道,所谓的考验,不过是军团以杀死叛徒为目的设置的关卡,背叛军团的人如果通过考验可以不死,但自从odin设置这关卡以来,根本就没有人完整的走出来过! 即使活着,也不过是废人! 他犹豫了,他不想死,但更不想成为一个废人。军团也不会要一个残废,他还是无法留下! 难道他投错了地方?! odin从小屋里右侧隐蔽的楼梯缓慢走入底下,这才是他的宫殿。 天使脸的魔鬼唇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dear cloud,离开我你竟然过得这么惨,被区区蝼蚁伤成那样子,难道会比在我身边更舒服吗? 你竟然还,爱上了一个男人呢?那么当初对我,你怎么敢那么理直气壮得狠心?嗯,不过没关系,如今你我今非昔比,可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呵呵呵,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快到我怀里来? 诸神之王笑得一脸邪性,天使的面孔荡漾开恶魔的妖媚,明明一颦一蹙都是绝代风华,跟在他身边的人却个个觉得冷寒阴森。心里默默为那个被盯上的人默哀加祈祷,愿猪保佑你来生再不与odin相遇。 “哈―啾――”云暗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肩膀心虚的缩了缩,瞄了一眼落寂阳。 被瞄的人一脸无奈,这家伙果然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才不过下了一场雪,就病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以后要每天把这个人抓在眼皮底下盯着才行吗? 不过大冬天只穿了一件破风衣就出门,才只是感冒咳嗽打喷嚏,没有发烧已经很争气了。 想到这里,落寂阳又把被子往云暗身上卷了卷,问:“你以前冬天都是这么过的?” 云暗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会去南方,或者,去南半球。” “敢情您老一直过夏天呢是吧?”落寂阳彻底无语,忍不住白了他好几眼。 云暗有点委屈,他是真的不觉得冷啊!可是身体就那么诚实的反应出了症状,他有什么办法嘛。 “你还觉得委屈了是吧?”落寂阳发现了某人的小心思,戳了戳他的额头。“这么大人了,连冬天要穿棉衣都不知道,生病了还觉得委屈呢!” “唔……寂阳……”被戳得像不倒翁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又抓住落寂阳有些凉的右手,塞进被子里。他对温度这样不敏感也觉得这只手是冷的,那如果是其他人碰,会是什么样子? 被子底下的皮肤因为凉诚实的缩了缩,可云暗却固执的不肯放手。落寂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捂化了,忍不住软下来,坐到他身边,左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还真是好摸啊。 “小云暗,你这么诱人的样子只给我看过吧?” “……” 原本只是调戏,却没想到云暗想得认真,然后回忆起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嗯?有情况! “还有别人?”落寂阳故意板起脸。“老实交代!” “……”云暗看了看落寂阳,表情有点垮。磨蹭半天,才说:“有一个,不记得名字了……小的时候,他说喜欢我。”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太害羞,说到一半,竟然变成了英文的。 落寂阳却敏感的捕捉到了关键词!he! “那人是男的?” “嗯。” “谁是1?” “啊?”1是什么? “……算了当我没问。”小云暗,如果被我知道你失身给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可是?你说的1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说了当我没问!” ------------ Chapter72 冬季的太阳总是懒得出来,自它磨磨蹭蹭的露出鱼肚白到完全升上天空,一个上午也过了大半。 宁慕枫坐在黑色皮质沙发里,脸色阴沉的看着对面昊浩,眼睛里神色变换,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眼前这个骗他的家伙。 没人知道,他跟着昊浩来到黑星这间屋子的时候,几乎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黑星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悲惨的样子,他都要尽可能的救他的。但等他忐忑的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客厅里围在***牌的守门小弟。 那种被人当成傻瓜耍的心里落差简直比从原动天跌到第九狱,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回过身看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倒霉蛋,压着声音说:“给我解释清楚。” 昊浩冤枉啊!星哥明明说的就是马上回来的嘛。他只好陪着笑,说:“宁哥您别气啊!星哥肯定马上回来了。” 其实黑星是在到达开罗机场订好回程票之后打的电话,交代完要办的事情之后,顺口欠扁的说了句:“去叫宁慕枫做好准备接驾,爷马上回去。”完了这位就挂了电话,倒霉蛋昊浩接到电话指示,赶紧忙不迭的开着大陆虎去接人,他哪儿知道,黑星说的马上回去,是指马上登机啊! 当时在客厅的一众人等被抓包私自玩牌,心里有鬼,各个缩着脑袋站在一旁赔笑,事实上却根本没听倒霉的昊浩说了些什么?自然也无法纠正他的错误理解。 于是,宁慕枫坐在沙发上,从黑夜等到了白天,睡眠不足加心底郁气,整个人都陷入低气压里,以他为中心方圆2米的范围内都没人敢近身。当然,除了到没的一直站在那里的昊浩。 “那个……宁哥,要不您先睡会儿吧!等星哥回来了,我去叫您……”昊浩硬着头皮哄这位爷。上帝都不知道他们星哥能为了这位的不高兴做到什么程度,他这种撞了枪口成了炮灰的只好本着人死心不灭的精神试图哄劝一下,看能不能给自己留点骨灰什么的。 可惜,宁慕枫根本不给他机会,抿着嘴就是一个字不吭,继续释放低气压。 就在屋子里的空气都要僵住的时候,大门突然被“砰”的踹开,炮灰二号看也不看的闯进来,大喊:“不好了,星哥可能回不来了!”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他,利箭一般,各个带着寒光。吵什么吵,要死啊! 炮灰二号喊完了才觉得氛围有些不对,于是硬生生停住,愣愣的回望众人,眼神询问,什么情况这是?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低气压尊神动弹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炮灰二号,目光冰冷的在他身上逡巡。 众人忍不住集体鄙视他的智商。简直太没眼力见儿了,乱入也就算了还把重要消息卡到一半不说了,真是你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啊! 昊浩心善的使眼色,让他赶紧继续,转移了这位爷的注意力,说不定他还能好过点儿。 好在,炮灰二号总算机灵了一回,赶紧继续:“刚收到消息,那边突然戒严,咱们的线报说,机场正挨个儿检查护照呢?星哥那十几本儿护照也不知会不会掉链子啊!” “那,那咱们的人找到星哥没有啊?”有人问。 “就因为没找着才着急呢嘛,不知是看情况不对跑了,还是给抓了没通报啊。” “星哥在非洲也没犯什么事儿啊!不能被抓吧?” “你跟这儿装什么天真,星哥可是悬赏好几百万欧元的人命那!” “那……” “……” 众人的争论已经入不了宁慕枫的耳朵了,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目前不知所踪的人给勾走了。 竟然忍不住担心他会被抓到,明明像他那种坏蛋就算被抓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就是…… 昨晚不也是一样吗?一想到他有可能重伤躺在这里没人管就毫不犹豫的跟着跑了来,在发现他还没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庆幸,他不是真的受伤。然后这一整夜竟然都没合眼的等着他,生怕他一身是血的回来却没人帮他。 甚至这几天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研究云暗被注射的那些药剂,不就是因为当时他看着那人一脸心疼吗? 虽然不断的告诉自己是为了落寂阳,云暗是落寂阳喜欢的人所以一定要救的。可到了这时候,却再也骗不了自己。连怎么治好落寂阳的手都丢给师父去研究的人,还说什么为了落寂阳呢? 宁慕枫的表情有些哀戚。 我这样对他,他又是什么心思呢?说不定还很讨厌吧。 而且……落家和唐家,不会放过自己和落寂阳的。 “宁哥,您想什么那?”昊浩发现宁慕枫神色不对,忍不住开口。“您别担心,星哥他一向神通广大,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安全回来的。” 宁慕枫回过神,瞅了一眼昊浩,说:“哼,谁担心他,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像他那种王八蛋,要是这么容易被抓了,世界不知清静多少!”低气压在开口骂的瞬间就消失了。宁慕枫打个呵欠,看了看时间,说:“给我找个地儿睡会儿。” 昊浩一见,赶紧领路上楼进客房。其实还是上次关他那间,不过宁慕枫没注意,床挺软的,枕头挺舒服的,就睡呗,挥挥手,让倒霉蛋出去。 窝在被子里之前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落寂阳打了个电话,然后就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睡得没心没肺的。 dark的巢穴,落寂阳挂掉电话,转过头看向云暗,一脸的促狭。 “怎么了?”被盯得有点发毛,还是忍不住问了。 “听说,黑星被悬赏几百万欧元,那你呢?” 云暗眨巴眨巴眼睛,说:“没人悬赏我啊。” “为什么?”怪了,老大竟然还没有手下值钱? “一个组织如果连boss都暴露了,就说明它离全灭不远了。dark怎么可能弱成那样。”不值钱的老大理直气壮,一脸当然的解释。“再说,我们在这儿主商战,道上的事儿都是副业,还没那么招人恨。悬赏星星的也大多是个人仇恨,不是官方的。” 落寂阳看着不动声色把尾巴翘上天的人,忍不住伸手使劲捏了捏他的脸。真想把这一脸得意给掐碎啊!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人说话这么拉仇恨! “寂阳……”云暗委屈的揉揉脸颊,不知悔改道:“我说的是事实嘛!你看那些个boss暴露掉的组织,现在还剩几个啦?” 落寂阳呆了呆,想了想:唔,远到带着三分之一天使堕天那位?近到跟自由女神叫板那位?还真没一个好过的! 唇角勾了勾,呵呵一笑,捧住云暗的连揉了揉,吧唧亲上一口,说:“唔,还是我家小云暗厉害!” 云暗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浅浅的笑了。 落寂阳看呆,半天才回神,问:“那黑星怎么办?” “星星?他肯定早就回来了,不用担心。”云暗一脸的不担心。 “那看来,慕枫一觉醒来有惊喜了。”落寂阳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时间,凑近云暗,说:“小云暗,已经快十点了,你再不起来吃饭,今天就别想出去了。” 然后,白雪覆盖的玻璃屋里,传来小小的哀鸣。 ------------ Chapter73 不二心包子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异常火爆,一到进餐的时间更是全场爆满,若想进店堂食需要排队叫号,队伍时常从屏风内排到屏风外。 不二心店的装潢古香古色,一进门就先拜关二爷,绕过屏风后面才是正八景儿的大堂,红色的雕花隔断把大堂分成两部分,一半放着比较高的红木大八仙桌,配着太师椅,适合多人同来的一桌用餐,而另一半则备受附近小白领儿的青睐,也是方方正正的宽大红木桌但比较矮,配备的也是敦实可爱的方形凳子,氛围特别适合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讲八卦或者听别人说八卦,颇有武侠小说里酒肆一楼的那种江湖感。 这会儿并不是大多数人出来觅食的时间,店里稍显安静,红木矮桌有几张是空着的,角落里的那一张被一个皮肤黝黑眉眼如星的人站着,他对面的方凳上放着一只特别大的登山包,一下子就杜绝了其他人与他同桌的欲望。而他正优哉游哉的啃食刚出炉的蟹粉小笼包,搭配着鲜菇馄饨红汤,间或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事实证明,云暗对黑星的了解远比一般人要透彻的多,这家伙是属兔子的,俗话说狡兔三窟,他的行踪若是这么容易被发觉,那也就不是他了。 黑星的确早就回来了,但没着急回去而是拐到了这间不二心店。 其实店里卖的吃食十分简单,红白汤馄饨只有四种馅儿,小笼包一屉就十个,主打的直径足有10cm的大包子还只限外卖。 可不知为什么?他黑星大爷在非洲,居然着了魔似的想念这家店。若不是对那些粉粉药药的东西略熟悉,他甚至要以为这家店在东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店里唯一不符合古旧设定的东西就是挂在墙角的那台电视,这会儿正在播整点新闻。现在的消息传得也快,那边戒严的事一下子就惊动了全世界。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搞的鬼,但那些希望他趁乱被抓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吃饱喝足,他随手拎起伪装用的大登山包,优哉游哉的走出了不二心,看看天空晴朗,想了想还是多走了三个街区到禾穆斋买了两份中式点心。 clouddy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既然来了就给他带一份好了,至于另一份……不知道牛医生的口味会不会比clouddy还刁啊。 黑星终于心情很好拎着东西往回走了,全然不知家里头那些倒霉孩子已经给他惹了个小祸。 宁慕枫在睡梦中感觉到床垫忽然陷下去了一块,一个还带着沙漠风尘和红海咸湿混合气息的暖硬身躯靠近了他的身边,莫名的让人有种熟悉到想哭的感觉。他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了那个本应该陷入一连串的麻烦与危险中的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了反应。 黑星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唇角带着笑意,若仔细看还能瞧出他有些心虚。但他说:“牛医生,我回来了。” 只是一句话,就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宁慕枫静静凝视他,半晌,突然红了眼眶,泪水毫无预兆的跨过鼻梁没入发髻和枕头里,速度快到黑星都来不及反应。 然后,便是隐忍的,嚎啕大哭。 宁慕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缝隙也不留的蜷成一团,哭得很用力。低闷的哭声带着一种鸵鸟式的绝望,似乎有种看不到未来的悲哀将他包围。 黑星看着身边这颗棉花馒头,心口有些酸酸胀胀的疼痛。从不会安慰人的手轻轻拍了拍馒头,声音也柔柔的劝慰:“别哭了好吗?我会心疼。” 棉花馒头没有搭理他,兀自哭得像要断气。黑星不知所措的左看右看,想找人求助却不知道找谁,只好暗自生气:都是这帮混球,话都听不懂,把人弄来还乱讲一通!完全忘记了最初那句充满歧义的话就是他自己讲的。 馒头哭累了,停顿了一下,身体也略略放松。黑星一见抓住机会,连被子带人抱起来搂进怀里,用力揉了揉,说:“别哭了。”馒头窝在他怀里静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大力挣扎,中间还带着报复性的殴打。 “喂!”前面几拳黑星生受了。宁慕枫这一拳虽然远不及他这样练过格斗技巧的,但毕竟是男人,又是打在肚子上,还是疼得很。他抓住宁慕枫的手想阻止他,可偏偏这人双眼发红,仍是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他的动作就又软了下去,于是再次生受几拳。“别打了,咳,再打就要吐了!” 医生的素养救了黑星,宁慕枫停下手,问:“你怎么了?” “呃……刚吃过东西。” “……”宁慕枫转过头,不想再搭理这个家伙。 反正,他也不会懂。 “喂,我给你带了禾穆斋的点心,想不想吃?”黑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拽了拽宁慕枫的衣服。“clouddy特别喜欢吃来着,每次都能一下子吃两块。这搁他身上简直就特么的是个奇迹。” 宁慕枫回头瞅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夹着脏字说话? “那个……我是说那家伙特别挑嘴,他都觉得好吃,那肯定是味道不错,你也试试看呗,要是喜欢以后还买给你啊。” 宁慕枫嫌弃的看了看黑星那一身的打扮,一扭身下了床,轻车熟路的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收拾停当走出来,然后又恢复成之前高贵冷艳的别扭样子。因为哭过,脸色微红,看上去还挺养眼的,只是声音哑了:“你不是被抓了吗?” “那哪儿能啊!为了见你,我特地改签了早一班的机票,提前回来了。”黑星狗腿的送上禾穆斋点心,替他顺毛。“所以说,多亏了你在这里等我啊。” 宁慕枫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在黑星一脸期待探究的眼神中放进嘴里,咬一口,慢条斯理的咀嚼,整整半分钟才咽了,蹦出俩字儿:“还行。” 黑星一听,放心了,这是原谅自己了应该,于是特别放心的得寸进尺,一脸赖皮的就着宁慕枫的手咬了一口他刚吃了一口的点心,一边嚼一边说:“嗯嗯,果然不错。” 自己刚咬过的地方被对方这么毫无芥蒂的给吃下去了,宁慕枫忍不住有点脸红,黑星看得赏心悦目。 正当这俩人黏糊的时候,大门突然被粗暴的踹开,双生子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突兀的出现在眼前,还不等黑星爆发,邵逸丢过一份资料,冷冷说:“看看!” 黑星疑惑的拿过资料,看了一会儿,冷却下来,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宁慕枫,谨而慎之的开口,问:“方澜和落寂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 Chapter74 邵逸闯进书房里的时候,邵舒正慢条斯理的收纳手头上商业类案件的资料,抬头对上气急败坏的弟弟,有些无奈:“又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样子,云不是说要沉稳一点吗?” 邵逸气哼哼的拿出一本文件,义愤难平似的说:“你看过这份资料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话再来说我!”他狠狠的把文件拍在哥哥面前,恨不得将桌面砸出个洞来似的。 邵舒微微蹙眉,拿过文件袋拆开来看。乍一看到报告的题目,邵舒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弟弟:“落寂阳的事你也敢查?” 邵逸僵了一下,磕磕绊绊的解释:“是云让colin去调查方澜被我遇到,他那时还要顶着aries,我就主动帮兄弟分担一点事情……”说到一半,他似乎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愤怒,嗔道:“哎呀这些不是重点,你快点看下去!” 邵舒收敛心神仔细看下去,报告很厚,他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脸色越发的阴沉难看,更多的是几乎忍不住的愤怒和……嫉妒。 做报告的人很用心,证据罗列充足,图文并茂,真实度极高,有些照片时间久远,经过翻印清晰度大打折扣,但仍能充足的作证落寂阳与方澜由来已久的情感关系。 基本上,就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不同的是,主角都是男人,而且直到最近这两位主角也还是有联系的。 邵舒捏着纸角沉默了半晌,然后说:“去找黑星吧!他应该知道怎样处理这件事。毕竟,他才是跟着云最久,最了解他的人。” 邵逸有些不甘心的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说:“哥,如果落寂阳胆敢伤害云,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不会阻止你。” 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却安静得如同空屋,偶尔响起纸页翻过的声音也轻的如同错觉。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连表情都很像,他们顶着黑星和他手里的那份文件,目光晦暗不清。 宁慕枫端坐一旁,慢条斯理的吃光手里的点心,还不忘抓过放在旁边的纸巾细细把手指擦干净,然后也静静的看着黑星。 终于,黑星合上手里的文件,放回纸袋,甚至将线圈仔细缠好,放在身边。然后他转过身,星眸冷清的看着落寂阳,谨而慎之的开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落寂阳与方澜,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慕枫听到他的提问,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他别开眼睛,似乎不太想回答。黑星却不闪不避,僵持着等待问题的答案。医生拗不过,只好说:“这毕竟是寂阳的私事,不经过允许,我是不可能透露的。” “我们已经查到事情的大概,只是有些细节似乎被故意遮掩掉了。事情并不是你透露给我们的,我们只是想向你求证。”邵舒冷静的开口,条理清晰的循循善诱。 “既然你们已经查到又何必再来向我求证?”宁慕枫看着别的地方,不肯与黑星对视。 似乎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清醒,清醒的看到自己与黑星之间的对立与阻隔,他们,甚至连走到一个结局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你是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你以为你和落寂阳现在的处境很好吗?”邵逸一开口就是火爆的威胁,他讨厌宁慕枫这副温吞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上演非暴力不合作! “原来,dark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要喊打喊杀,难怪会被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耍。”宁慕枫的表情冷下来,挺直的脊背如青松翠柏,宁折不弯。 “你!” “够了!” 黑星的表情沉下去,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冷着语调,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两个先出去。” “黑星!” “同一句话我不想重复!” “是。” “还有,下次再这样态度恶劣的擅闯我的房间,即便是clouddy也免不了你们的罚。” “是,对不起。” “出去。” 这回没有回答,双生子乖乖离开了房间,甚至还恭谨的关上了房门。 黑星的表情在一瞬间软下来,他一把抱住宁慕枫,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放手。”宁慕枫的声音冷冷的,比初见时更冷。 “不放。”黑星却开始耍赖。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 “偏不!” 下命令的人遇上个无赖,武力值又处在劣势的时候会怎么样?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眼睛,太难过了。所以你乖乖趴一会儿好吧?”无赖的声音软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哄骗的意味。 宁慕枫不说话了,任由黑星抱着,放软身体,假装自己是个没有知觉的布娃娃。真的,不想搭理他了。 可惜,无赖不明白他的想法,过了半晌,仍旧维持着抱他的姿势,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说:“牛医生,你知道吗?clouddy小时候真的很苦,他太向往温暖却总是缩在自己的壳里,迈不出来。我们这群人,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 宁慕枫没有说话,但黑星知道他在听。 “dark所谓的骨干,其实大多数都是被他救的。我们这群人与他的缘分很奇妙,若不是他,说不定我们至今仍是社会边缘见不得光的蝼蚁,说不定,有些人已经死掉。所以我们真的很心疼他,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你知道吧!蜗牛的壳虽然沉重,但如果将这壳硬生生破掉,蜗牛也就死了。” “落寂阳他现在让clouddy离开了他的壳,开始钻出来观察这个世界,我真的很高兴,但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击碎那个壳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除去!”黑星的声音很平稳,并没有起伏,可宁慕枫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尤其在关于云暗的事情上。 整个房间又一次陷入沉寂。然而这一次打破沉寂的人,却是落寂阳。 “你们查不到的细节,是我亲手埋葬。我曾对着唐老爷子发誓,如果对其他人透露半句,就要亲手杀死那个人。”宁慕枫趴在黑星肩上,声音有些走调,但他的情绪却是淡淡的。 “你们大概知道我宁家与唐家和落家的关系了吧?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这座城市,留在寂阳身边,但只要我还姓宁,我就不会做出背叛寂阳的事。”宁慕枫顿了一下,才继续。“所以,你们想要的答案,只能从寂阳口中得到了。” “好。”黑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一个字,宁慕枫却知道,他已经让步了。 “黑星,放开我吧。” “不放!” 无赖又开始了之前的循环,宁慕枫默默的笑了。 竟然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真是辜负我酝酿了好久的放手。 “牛医生,神都不能决断的未来,你又急着下判断做什么。”黑星似乎意有所指,然后轻轻放开宁慕枫,捞过一旁的点心盒子,塞进他手里。“那,你先吃点这个,不过不要吃太多啊!我去打发了外面那两个混球,然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不管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黑星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一笑,迅速起身溜出门去,还不忘藏宝贝似的把门关好。留下宁慕枫一个人对着那份点心发呆。 他知道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好吧!又是铺垫,请相信,每一段描写都是有意义的 ------------ Chapter75 公历新年如约而至,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开始播放喜庆的歌曲,以求恭喜发财之类的好兆头。 而对落寂阳和云暗来说,更好的消息,是新年前一天从美国传来的。 朱诺总归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办事也从来不拖泥带水,她回复给儿子的信息也只有几个字:一月十日,家里等。她更喜欢把dark的巢穴叫做家,认定了同一个家族的人聚集的地方就叫做家。 传说中,那个医学怪人就要来了。 落寂阳明媚的心情太过明显,众人终于明白,失去一只手对于这个人来说仍旧是无法磨灭的打击,以至于当知道有恢复的希望时,他都忘了掩饰。 反而是,云暗的笑容始终淡淡的。毕竟对于他来说,无论落寂阳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对他放手,同样的,这个消息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恨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消失不见。 只是,上锁的书房,抽屉里还放着黑星交给他的,关于方澜的个人信息报告。报告里明显有被可以简化掉的信息内容,只有一种解释。可他又不是傻瓜,即便只是剩下蛛丝马迹,简单的推断还是做得到。 方澜。 落寂阳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的在意。第一次是彦生,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令人无法忽视。第二次是落清,他的怒气更是全无遮掩的暴露在外,甚至冷言冷语的赶走了亲姐姐。 这个人,若说他与落寂阳只是从小认识的爷爷的孙子,这样敷 衍的关系,任谁也是不可能相信的吧。 但他不愿有任何怀疑,既然选择了他,就该信任他,包容他,包括他的过去与现在。既然知道了方澜并没有伤害过落寂阳,未来也不会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那就不必再深究下去。所以他把那份文件放进抽屉,并不做处理。 可惜云暗不知道,越是这样不去探究,他心底的猜测与疑惑就会越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慢慢变成一条毒瘤,日后足以致命。 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怎么样,已经弄好了吗?”窝进客厅的沙发里,云暗用脊背靠着落寂阳,眼睛却看着黑星。 黑星点点头,瞄了一眼落寂阳,低声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若是日后被他发现,说不定会以为你是偷窥狂。” “现在告诉他不就没有用了吗?弄好就行了。钥匙给我。”云暗摇摇头。 黑星一脸无奈的把一串钥匙放进他手里,嘴上却换了话题:“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必须做好准备。” “嗯。”欢喜的端详着手里的钥匙,然后小心翼翼的揣进胸口的口袋里,敷衍的应了一声。 “clouddy,我说的是认真的。”黑星忍不住再叫他一声。 “说。”收起钥匙,神色正经了一点。 黑星看了看一边看似专心致志研究禾穆斋点心,实则竖起耳朵听这边对话的落寂阳,眨了眨眼睛,故意说:“你的老情人要来找你了!” “什么?”果然,只一句话落寂阳就蹦跶了起来,转过身,盯住俩人,等着他们的下一句话。 “星星。”云暗有些黑线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 “本来的嘛,我又没说错,odin放出话来,说要来找你。”闹得人鸡飞狗跳的家伙还一脸的委屈,摊摊手,解释。 “odin?”云暗一脸的迷茫,他认识这么个人吗? “这人可真够狂妄的,还诸神之王呢!”敞开盖儿的醋坛子撇了撇嘴。 “人家还真有狂妄的资格,他当年可是唯一一个能与clouddy打成平手的人!”继续一脸理所当然的打击人。 “……” “啊!是他。”落寂阳还没说话,云暗却已经想起来这odin所谓何人来。“原来他叫odin。” 黑星和落寂阳同时黑线了,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的记忆点有点奇葩啊。 “他来干什么?” “……clouddy,难道你还需要我提醒你,reynolds sword的首领就叫odin吗?”黑星一脸被打败的表情。这个人,对于跟自己没有过冲突的人就像少根弦一样,无论对方名头有多响,他都能当人家是路人甲。 云暗的表情沉下来,似乎开始思考着什么?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偷偷摸摸的瞄了一眼落寂阳,然后又僵硬的转回去,对着黑星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黑星一见,终于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起来。 亲爱的clouddy,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当年那个跟你打了平手,夺了你的初吻又当中宣布要娶你的人就是odin啊!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么萌的梗,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嘛! 落寂阳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哈哈哈! 云暗一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和黑星突然的开心大笑,让落寂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把扣住云暗的肩膀,低声问:“这个odin,就是跟你告白过的那个人对不对?” 云暗下了一跳,然后沮丧的点了点头。 “哦——”故意拖长了音,落寂阳慢吞吞的放开云暗,把那盒吃掉一半的禾穆斋点心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说:“那,我很公平的,给你留了一半。自己看着办啊。”然后就起身走开。 云暗听着那有十二万分歧义的话,看着只剩半盒的点心,有点哀怨。 那该死的家伙来干什么! “clouddy,我听说,他下令处置aries,但aries跑了。”黑星见落寂阳走了,才收敛表情,说正经话。 云暗缓慢的点了点头,说:“colin说,他接到消息aries已经离开了reynolds sword的地盘。我已经叫他派人盯着aries,断绝他与所有手下联系的机会与可能。蝼蚁想要偷生,就要有蝼蚁的样子!星星,你派人盯着odin,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黑星应了一声,然后环视一圈周围,然后低声说:“clouddy,还有一件事。” “意大利那边,有人有动作了。”陈述的语气。 “你知道?”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那间房子,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准备的吗?你们也做好准备,这里虽然易守难攻,但同时也太容易暴露,各个分属点千万做好伪装,那才是我们真正的退路。”云暗点点头,认真的看着黑星。 “知道了。这段时间已经让兄弟们提前去混脸熟,尤其那些大爷大妈们也去搞好关系,只要他们认准了我们是普通邻居,那就没问题了。” “好。” “那个……方澜的事……”想了想,还是试探的问问。 “我相信寂阳,当初查他,也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威胁到寂阳的可能。你们,不必再费心思管他。”回答得坦然。 黑星点点头,又呆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 云暗微微点头,把自己又往沙发里塞了塞。 寂阳,我是真的相信你。 ------------ Chapter76 元旦当天,才晴了几日的天空又阴沉下来,到了九点钟就又开始飘雪。 作为一个感冒还没有好完全的人,云暗被落寂阳勒令不许出门,委委屈屈的窝在沙发里,裹着薄毯假装自己是个大布偶。 如果把他画成漫画,那背景一定是成条成条的怨念:明明计划好,要跟寂阳去这里这里,那里那里,然后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落寂阳这个造成满室怨念的根源却并没有呆在云暗身边,迫于他“如果不听话就休想再见到宁慕枫”的威胁,黑星竟然妥协的帮着他把所有想去找云暗说大小事情的人都拦下了。于是房间里就只有云暗一个人在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寂阳施施然上楼来,看到郁闷的云暗,忍不住偷笑。好半天,想起自己做的准备收敛笑容,走过去,拍了拍大布偶的肩膀,从背后抱住他,说:“小云暗乖,跟爷下楼去吃饭好不好?” 大布偶不肯动,甚至又缩了缩。 落寂阳一阵好笑。之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孩子气的?想了想,又转到他正面,逼着他抬头,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小云暗,跟我下去吧!我准备了惊喜给你呢。” 大布偶看着落寂阳,眨巴眨巴眼睛,动了动身体,伸出两条手臂,一把抱住云暗的腰,借力爬起,跪坐在沙发上,耍赖:“亲亲。” “好。”落寂阳笑了笑,亲他的脸颊。 “……”赖皮不满。 落寂阳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更不满了,抿抿嘴。 落寂阳坏笑一下,咬住他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撬开牙关闯进去扫荡。谁知云暗玩的是诱敌深入的伎俩,一招功成,削薄的嘴唇就合拢起来,含住落寂阳的舌头,颇有技巧的吮吸。趁着落寂阳因为惊讶微微张开嘴,就又闯进他的口腔去。 直到两人都气息不匀,云暗才心满意足的放开,**的舔了舔嘴唇,抱住落寂阳说:“寂阳我们继续吧!床在那里。” 这!调戏!明目张胆的! 落寂阳微微红了脸色,瞪了云暗半天,干巴巴的说:“不行。”看到云暗有点垮的表情,又补充了一下。“现在不行。” 云暗的眼睛亮了亮,然后说:“那现在呢?” 落寂阳微微一笑,说:“吃饭。”想了想又补充。“爷亲手做的。” 云暗轻易不吃肉类食物,就算要吃也都是熟透的那种,所以西餐并不适合他,反而中餐更能博得他的好感,唯一不足的就是大多数中式菜品过油严重,因为长期注射的药物和他心里作用影响,他还是吃不太多。 但是,中式点心他却格外喜欢。尤其是禾穆斋那种,甜而不腻香酥软糯的花式点心。 落寂阳耗费一上午的时间,做的正是各种各样的中式甜点。前一天云暗献宝似的把黑星带给他的禾穆斋拿来跟他分享,晚上他就突然起了做中式甜点的兴致,趁着云暗跟黑星商量事情的空挡,他就跑去查了些资料。 甚至,他还打电话问了那个人。虽然为了云暗喜欢而去问他有些不地道,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行家,为了降低失败的几率,问一下总是好的。 于是当云暗来到餐厅里的时候,就惊喜的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点心,还有,他喜欢的川菜! 落寂阳有点得意的站在一边,等云暗看够了,就拉着他坐下,说:“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吃川菜,可惜之后一直出状况没有去成,今天小爷兑现承诺,亲自做给你吃,你可要给我点面子,多吃一点。” 云暗已经馋的不行,用力点点头。 麻婆豆腐呢! 然而事实就是,老天不想你过得顺利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就在云暗拿着勺子打算吃那盘鲜红的麻婆豆腐的时候,整个巢穴响起了尖锐的警报。 有携带重型武器入山! 所有巢穴内的成员都以最快的速度武装上阵,到达指定位置戒备。云暗放下餐具站起来,拉住落寂阳的手,低声说:“跟在我身后。” 落寂阳知道事情严肃,毫不挣扎的点点头,紧紧跟在云暗身后,不过是三十秒种的时间,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云暗带着落寂阳在二楼一处观察点隐蔽,警惕的望着外面。 第二道关卡的人早已隐蔽,控制杆却没有打开,从巢穴的观察点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里的情况。 黑星来到云暗的身边,看到落寂阳顿了一下,才说:“第一辆车至少带了三条大狙,山下有十五辆黑窗商务。” 云暗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不多时头车就到达了早已空了的关卡。 然而,预想中的闯关并没有出现,头车见控制杆没有拉起,竟然缓缓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下了车,站在路边比比划划的指挥后面的几辆车也全部停下。然后又走到关卡的岗亭,似乎想找人。 云暗眼睛微眯。 黑星疑惑:“携带重型武器上山,却不闯关,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找人,难道是熟人?” “叫人去看看。” 黑星微一点头,按了一下戴在右耳上的微型通讯耳机上按钮,说:“麻雀,你去看看,机灵点。不要先开枪。” 对方似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有人饶了一大圈,避开所有隐蔽点,出现在车队后方,装作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打招呼,上前跟那人交流了几句,就从车里又出来一个人,似乎是翻译刚才那人说的话。 然后麻雀走进岗亭,用里面固有的通讯设备请求通话,煞有介事的说:“有客来访,有客来访。” 落寂阳刚想松口气,却没想到云暗更紧张的握住他的手,竟然丝毫没有放松。 “对方是哪边路子来的客人?”黑星用耳机通话。 麻雀没了回音儿,却看到第二辆车后座上走下来个金发碧眼身材出挑的年轻男人,他走进岗亭,也不知对麻雀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一个妖妖娆娆的声音,透着暧昧的说:“dear cloud,i’m ing.” 黑星的脸色变得很精彩,他摸摸把耳机摘下来,默默递给云暗。 这时耳机里又换成了中文:“亲爱的,我知道你在听,开门吧!不是已经想我想得整夜睡不着觉了吗?” tat刚到家。。。更新迟了求原谅 ------------ Chapter77 餐厅的白色木门上镶着中空金花的彩色玻璃,暖黄色的欧式水晶吊灯将整个餐厅映照得金碧辉煌。 云暗坐在主位上,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沉沉。他自下令放odin进门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 odin翘着修长好看的双腿,斜斜的坐在云暗左侧的椅子上,身体向云暗的一边倾泻,看着桌上还没有撤下的食物,一脸的嫌弃,语气轻佻:“亲爱的,别告诉我,你午餐就吃这个。”分明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却被他嫌弃得一文不值似的。“你什么时候对食物的要求这么低了?” 落寂阳一脸不愉的坐在云暗的右侧,目光有些冷,一直瞄着云暗的表情。奈何后者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odin见云暗不搭理他也不恼,自娱自乐似的坐在那里自问自答:“哦,我知道了,难怪你现在瘦成这样子,一定是因为食物太难吃。” 云暗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抬起明澈的大眼睛瞄了金发碧眼的一眼,低声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odin见云暗终于搭理他了,立即坐直身体,一脸讨好的说:“我来送礼啊!你就当新年礼物好了。”他一兴奋,说的话又变成了英语,他带来的人在他身后偷笑。 云暗没心情笑他,而是暗自思量这人的来意。 说是熟人,其实认识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到十六岁那年他就已经听从父亲的安排离开了意大利,两人的情分也不过是三四年,而他们的关系,是从敌人开始的。 如今这敌我关系一直暧昧不明,云暗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人。 odin显然不知道云暗正抱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心里在考虑对待自己的态度,他笑呵呵的凑近了些,然后说:“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吗?” 云暗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看过去,勉强摆出一副“我很好奇你快说吧”的表情,很是敷衍。 odin狡黠的笑了笑凑得更近,在云暗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小到其他人都听不见,云暗却是一惊,几乎跳起来似的转头看向他,却是中了odin的计,被一把抱住。 “啵!” 全世界都寂静了。 那特别响亮的一声,惊愣的所有人。包括,落寂阳! odin似乎又悄悄说了什么?云暗的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一脸羞愤的瞪着他,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先前的阴沉尽数退去,满是惊讶与难以言喻的娇羞。 落寂阳坐在一边,冷眼看着,手掌握成拳,却也只是用力攥到发白就没有了接下去的动作。然后,在odin得逞似的笑容里,拳头猛然松开,掌心一片冰凉。他优雅的站起来,轻声说:“云暗,跟我回房间吧。” 云暗猛然转过头,脸颊上还带着退不尽的红晕,面对落寂阳若隐似现的怒气有些呆呆的迷茫。odin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欺身上前,长着骄傲的身高把云暗抱在怀里,一脸挑衅的说:“cloud才不会跟你走,他还要跟我再续前缘呢。对吧cloud。” 尾音撒娇的上挑,原本就妖娆妩媚的声音更显得诱惑三分,这种调子,莫说是落寂阳,就是一般人也是学不来的。但偏偏,还不带丝毫的女气,让人心痒痒的,骨头都能跟着软下去,面前有个火坑都能心甘情愿往里头跳。 然后不负所望的,云暗迟疑了一下,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答应要跳坑,他看向落寂阳说:“你先上去。”多一句的解释都没有,只是一如既往淡然的看着他。 落寂阳何等骄傲,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他淡淡扫了一眼餐桌上自己忙了一上午的成果,沉下眸子,自嘲似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干净利索得毫不拖泥带水。 甚至,看不到迟疑。 云暗凝视着落寂阳的背影,直到他走出餐厅,转出走廊,再看不到了,才慢吞吞的转回头,低声说:“人呢?” 落寂阳直接回到云暗的玻璃屋,把自己扔在床上,想了想,又爬起来缩到沙发上去。抱起那条薄毯。 就是刚才,云暗裹着的那条。 其实才一进电梯,他就开始后悔了。 怎么就这样听话的离开了呢?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他们,这下更不知道那家伙要搞什么鬼了。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力握了握,松开,再用力握了握。 还是无力的,就连刚才想打人,都觉得力不从心。 不对,其实自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他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没有如此鲜明的意识到,自己与云暗,是两个世界的人。 若云暗是行走在光与暗边缘的人,那他落寂阳就是一直走在光明里的人。自小经历的那些所谓的勾心斗角,在荷枪实弹与豁出性命的血肉相搏面前,显得幼稚而无力。心力和生命的对比,没经历过的人都没有资格发表言论。 他,仍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一类人。 因为有姐姐,有父母,有外公,他其实从未踏入过所谓的黑暗之中。即使如此,他仍任性得,要将自己完全摘出去。离开家,彻底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长时间的不看,不听,不说,不想,不接受,让他误以为世界就是那一片小天地。 可云暗不一样,虽有人护着他,但他却从未逃离过血腥,他的思维方式也一直以生存为底线。 落寂阳看得出来,odin,才是与云暗同一世界的人。即使这两人看上去不对盘,可从odin走出来与云暗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浑然天成的融为一体,他这样的人,怎么都融不进去。 所以,在云暗对他说“你先走吧”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只能那样毫不犹豫,或许表现得强势一点,才不会太狼狈。 落寂阳望着窗外越来越厚密的大雪,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不禁自嘲的笑笑。 之前,他一觉醒来,是云暗对他吐露真心,他们对彼此许下一生。 现在…… 落寂阳慢慢闭上眼睛,谁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之间隔着落家和唐家,还隔着万水千山之外的古老家族,甚至还有那个,诸神之王呢。 ------------ Chapter78 完全欧式风格的会议室里,红木雕花长桌两端坐着两个俊美的男人。如果左边那个人的眼神能再纯澈一点,如果右边的这个人表情没那么充满算计,这个画面看上去还有几分赏心悦目。 两人的身后,各自的手下惯例的站在那里戒备,却远没有平日里的紧张氛围。而这怨不得他们,因为就连两个boss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odin敲了敲桌子,似乎对自己被安排得这么远有些不满,对面的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仿佛陷入了什么重大的思考。 良久,云暗才抬眼看了看他,用英语谨而慎之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不能答应,这是违背规矩的。”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odin也开始说英语,只是语气却从头到尾透着恣意与张扬。“何况,你的家族又没有命令禁止寻找盟友。” “你这是强词夺理。” “亲爱的,你可想清楚了,我向你要的不过是这么一点点,你的收益比我更大。”odin伸出雪白的小手指,捏着指尖比了比。继而又促狭的说:“你不会是怕刚才那位不高兴吧?” 云暗听到这句微微动容,却也只是一瞬,刻意绕过这句话,反问:“那么,你付出这样大的代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odin恣意的笑了,他没有错过云暗那些微的动容。他垂下眼睛,掩去心底横生的酸劲儿,半开玩笑的说:“你想听官方版的,还是我的真心话?” 云暗看着他,并不说话。 odin等了一会儿不见云暗答话,自嘲的耸耸肩,说:“世上竟然有我这样可怜的,扒光了洗干净送上门都没人肯收。”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云暗的面前,坐到了云暗面前的桌子上,长腿翘起,小腿蹭了蹭云暗的大腿,然后俯下身,在云暗耳边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分明是那些妖娆的女郎们勾人才做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丝毫没有恶心的感觉,反而有说不出的诱惑感,令人不敢直视。就连原本因为他走过来而惊觉戒备起来的dark成员都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可惜,被勾搭的主角偏偏坐怀不乱,仍旧是一张欠了表情的脸,目光淡淡的看着他,说:“官方版的回答呢?” odin无趣的撇撇嘴,从桌子上下来,说:“我想开拓这里的市场,需要一个掩饰自己的身份,你也知道这里对我们这种人是什么态度。” “我不相信。”淡淡一句话,就否定了odin的官方版说辞,差点把诸神之王给呕死。 混蛋,我说我就是来找你的,你又不信,难道非要我说我是来杀人越货的吗! odin白了云暗一眼,说:“你为什么不信?” “这里没有你要的市场环境。难道你们堂堂雇佣军要去给人当保镖吗?”这回倒是有表情了,但却是红果果的鄙夷! “你!……哼,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里处于上升期,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当保镖又怎么了?现在全世界都是和平时期,难道你要让我们饿死?”odin咬了咬嘴唇,继续。“再说这里现在连通能力这么强,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不行。”斩钉截铁没有余地似的。 “我知道,你就是喜新厌旧!”odin一听眼珠转了转,换了个方式。“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什么都肯答应,现在你有了别人了,就不想管我了。我为了你……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然抹了眼泪,碧蓝色的眼睛水意盈盈,眼眶却泛着红,雪白的肌肤似乎因为啜泣得缺氧而微微升起红晕。方才还强势得能上天的人,瞬间就变得可怜兮兮,软软的趴到桌子上,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reynolds sword的成员别开头不忍直视,但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dark众人除了黑星全部惊得目瞪口呆。黑星在一边捂着嘴,忍笑忍到内伤。 云暗有点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后退了两步,瞪着大眼睛,僵硬的转过头看了看黑星。后者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完全是,耍赖模式开启啊。 “那个……”犹豫了一下,云暗还是说:“我从来没有跟你在一起过啊。” 世界,因为这句话,突然就静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忽然就没了动静,抹掉眼泪狠狠的抬眼瞪着云暗。身后已经响起了毫不掩饰的低笑。 正常人看到人哭关注的点是这样的吗!!! 心底虽然抓狂,odin表面上还是没事人一样,淡定的弹了弹衣服上肉眼看不到的灰尘,木着表情说:“亲爱的cloud,这件事你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jeff?cassel本人已经在我手里,这就是交换资本。” 云暗眯了眯眼睛,打量odin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好吧!我答应了。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如果odin与落寂阳认识的时间长一点,他就会发现,云暗此时的一笑,与落寂阳想做坏事时的笑容一模一样。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落寂阳,因为太过自信,他甚至没有调查过他的情敌。所以当云暗露出笑容时,他一下子愣住,又听到对方松口,便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直到云暗说:“那么我们就来谈一下条件吧。”诸神之王赫然惊醒,二十分钟后,他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忍不住痛呼红颜祸水。 落寂阳一觉醒来,房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因为加热系统的关系,玻璃屋上并没有积雪,成片的白,映照得房间更加空空荡荡。 不想再呆在这里,微微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来,活动一下发麻的关节,他慢吞吞的从木质楼梯往下走。 反正也没有急着去见谁。 刚刚下到一楼,正要走出甬道,却听到一连串的英文,还骂骂咧咧的。下意识的他停下脚步,侧耳去听。 “老大,这回可丢人丢大了。” “可不是,谁知道那小子软硬不吃,可惜老大当时背对着咱们,不然那脸色肯定很有趣。” “你们说那小子是不是装傻呢?odin明里暗里表白多少回了,他就是当不知道,难道真怕了之前那小白脸儿?” “没听老大说么,喜新厌旧呗。” “不是说没在一起过吗?” “得了吧!odin是什么人啊!那是骄傲的诸神之王。他能对着cloud哭成那样,肯定是真的。” “我觉得也是,老大虽然平时就很爱演,可谁见过他掉眼泪啦?而且还为了cloud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说什么送礼,不就是明里暗里的想帮着cloud上位嘛。” “他妈的,为追个妞儿也就罢了,为个男人,至于吗?那么多兄弟挂了彩呢。” “怎么说话呢?男人怎么了。要是能娶个男人像odin和cloud那样,什么妞儿还看在眼里啊……” “……” 之后的荤段子,落寂阳没有听进去,但他从其中捕捉出一句话,令他生出几分绝望来,那个人说:“放眼整个亚欧,只有odin才能帮助cloud成功夺得卡索家族。” ------------ Chapter79 临近黄昏,天空开始放晴,浅灰色的云彩被风吹散,夕阳露出脸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半沉到地平线以下。暖色的阳光斜斜照进落地窗,房间里的一切在墙壁和地板上拉出个斜长的影子。 落寂阳全无目的似的在房子里横晃,一边走一边想着之前听到的话。 想让云暗离那娘娘腔远点儿,可如果真像那个人说的,整个亚欧只有他能帮云暗,把他推得远了岂不是等于亲手把助力推开? 那些人并没有提到云暗到底有没有答应odin什么事,但他觉得云暗没有理由不答应。虽然一直以来对于云暗的事情他都采取不干涉不关注的态度,但看着云暗这段时间每日耗费心力,他又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他的筹谋? 最不愿见,就是云暗为了他放弃所求。 正觉得烦躁间,落寂阳忽然察觉身后跟了两个姑娘,一路嘀嘀咕咕的,既不上前也不离开。终于在穿过一个小厅的时候,落寂阳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们,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他虽然眉眼带笑,可眸色却透着冷沉与不耐烦。 两个姑娘女仆打扮,明显是傅寒手底下的人,精于察言观色,见到落寂阳的表情被吓住,一时间竟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直到,落寂阳微微皱起眉头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暗自推脱一下,其中一个姑娘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温言细语的说:“落少,我们想请您去劝劝云少爷。” 一听是云暗的事情,落寂阳缓和了神色,柔下声音问:“他怎么了?” “云少爷在餐厅,守着您做的那一桌子菜不让我们动,就那么冷着吃了。” “什么?”这孩子闹腾什么呢? “我们原本已经给撤下了,谁知云少爷从会议室出来一下子冲到餐厅,发了一通脾气,又让我们原模原样摆了回去。傅管家说要回锅热一下,他也不让,还把我们都赶出来,谁也不让靠近餐厅。”另一个姑娘见落寂阳神色缓和也上前一步,开始告状。 “求您劝劝他,他之前病的本来就没好利索,这么冷的天儿又吃那些又冷又辣的东西,万一再吃坏了肠胃,我们……” “知道了。”落寂阳打断她们,快步往餐厅走去。 小云暗啊小云暗,一个不注意你就给我作妖,大冷天吃什么凉菜,这回再病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落寂阳走得愤愤,没注意到两个姑娘在他背后窃笑:“傅管家真聪明,落少爷果然去了。” “说不定傅管家说对了,云少爷的脾气只能落少爷管,天底下其他什么人都不好使。” 餐厅白色雕花木门紧闭着,透过上面镶嵌的彩色玻璃只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却不真切。 落寂阳轻轻推开门向里面望去,本该坐在主位上的人却坐在背对着门口的侧面,长桌正中间的位置发呆,外面光影移动,刚好那人映照得一半明一半暗。他规规矩矩的坐着,用刀叉认真切食着盘子里的食物。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一人,连背影都显得有些空寞。 一瞬间,落寂阳有些心疼,他走进去,明显看到那人身体一僵,却没有转过来,好半天才放下刀叉,靠进椅背里,坐得乖乖的。 落寂阳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已经被吃了大半,不禁皱眉。 这人什么时候一顿吃过这么多东西? 他看向云暗,后者也正睁着大眼睛,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怎么?一时不看着你就折腾自己,放冷的菜不能吃,这常识也没有?”劈头盖脸的责备一通,掩饰住自己的心疼和尴尬。 “是你做的。”云暗闷闷的回了四个字,又不说话了。 但只这么四个字,已足够落寂阳暖心,他暗自笑了笑,又看了看桌上明显减少的食物,问:“味道如何?” “好吃。”这回只有两个字。 “冷了还是觉得好吃,你没敷衍我吧?”促狭的逗他。 “嗯。”只剩了一个字,声音也轻飘飘的,好像打开那边的窗子,就会被吹走似的。 落寂阳察觉不对,转过头,仔细观察云暗。 靠在椅子里的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还有些红晕的肤色已经变成惨白,刚才就红红的眼眶,这时竟然有粼粼的水光,原本以为是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紧紧抓着凳面,关节都已经发白。 “你哪里不舒服?”直接忽略了是不是有事这样的问题,不给他否定的机会,落寂阳有些紧张了。这人不会疼,难受了也不知道说。 “寂阳,对不起。”声音更轻,却在话音一落的瞬间整个人离开位置,跑向身后的侧门。 落寂阳一惊,起身跟过去。 那扇门后面是这餐厅配备的休息室,在餐厅当做舞会场地的时候给宾客使用的,而休息室里,有配套的洗手间。 落寂阳跟进去,果然看到云暗趴在洗手池边呕吐,右手死死扣住胃部,额角有青筋暴露出来。似乎,还有大颗的眼泪被迫掉下来。 落寂阳回头看了看云暗之前坐的位置,又看看洗手间大敞四开的门。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再联想桌上少得不寻常的食物。 这人,不止吐了一次了。 还在哭。 “别哭了,吃不下就不要吃啊!勉强自己又没什么好处。”落寂阳帮云暗顺着后背,等他慢慢止了吐,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漱口。“胃疼吗?” 云暗摇摇头,衬着他发红的眼眶,委屈得像只兔子。 “不许瞒我。”落寂阳皱着眉,揉了揉刚才被云暗揪得褶皱的衣服。 “一点点。”对于疼痛,也就这点表述能力了。 落寂阳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说:“以后不要吃冷掉的东西,喜欢的话我会再做给你吃。” “好。” “改天去慕枫那里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全好,你之前没有胃病,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嗯。” “……” 沉默了一阵,落寂阳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我知道那个娘娘腔的实力不凡,能帮到你,所以无论你答应了他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所以你不要瞒我。” “好。”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答应了他什么?”不是问有没有答应,而是确定的问答应了什么。落寂阳心中苦笑,他如今的说话方式还真有那么几分运筹帷幄的感觉。 “我答应他,让他留在这里。” ------------ Chapter80 黑夜在白雪的映照下增添了一抹冷冽的光亮,孤独的星光在天幕闪烁,月亮却藏匿了容颜,不肯相伴。 整个巢穴却是灯火通明,一墙之隔,里面的喧嚣却与外面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傅寒带着人忙里忙外的将整个三楼都布置成迎新年的样子,彩灯和喜庆的红结随处可见,将白色调的方厅装点得万分热闹。 云暗的房间却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壁灯,昏暗的黄色。 落寂阳坐在床边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似乎在出神发呆,又似乎在看着床上的人。 云暗乖乖躺在棉被里,睁着那双纯澈的大眼睛有点紧张的看着落寂阳,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扫过枕头的布料,几乎成了静谧的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好半天,落寂阳动了动,看了一眼时间,说:“叫你好好睡一觉,你却躺在这里瞪着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生气?”云暗如蒙大赦似的,紧张兮兮的开口。 落寂阳瞄了他一眼,说:“都说了不会怪你。再说你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我现在再来生气还有什么意义?” “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起来吧。”虽然云暗还想说些什么?但落寂阳却打断他,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也不仔细去看云暗的表情。“odin的接风宴不是八点半吗?现在已经八点了,你总要收拾一下,不然那死娘娘腔又有说的了。” 云暗点点头,收敛了表情,从被窝里钻出来,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只穿了条小裤裤,完美的身材比例和肌肉纹理清晰的暴露在落寂阳的面前,后者瞬间就完成了从“管事婆”到“落色狼”的转化,盯着他挪不开眼,就差没伸手抹抹口水。 云暗察觉落寂阳的神色,暗自偷笑。多好,自己还有一样是寂阳抗拒不了的。 直到云暗梳洗完毕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落寂阳才又回过神似的,看了看云暗。这件小礼服是他亲自选的,果然比较衬云暗的身材,看上去既不失礼又不拘谨,还是很适合今天的这个晚宴的。 落寂阳自己也去梳洗一番,故意换了身与云暗相称的小礼服,俩人站在镜子前照了照,果然达到“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两个才是一对儿”的效果,这才满意的拉着云暗慢吞吞的下了楼。 两人一走进宴会方厅,立即引来里面人的侧目,dark成员也好,reynolds sword的雇佣兵也好都齐刷刷的看过来,一脸的惊讶表情,雇佣兵们的脸色有还有一点难看。 落寂阳满意的笑了笑,自然的牵着云暗的手,一路走到主位上,优雅的坐下,分明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主位设置了两个位置,看上去并无区别,按照传统的规矩左正右副,落寂阳坐在右边,云暗坐在左边。云暗左手边侧面第一的位置还空着,odin还没有出现。 傅寒走过来为两人倒上红酒,转着酒瓶收口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冲着落寂阳笑了一下。落寂阳会意,这双主位,就是这人的安排了。不由得回了一个笑。 云暗在旁边捏了捏他的手,落寂阳转过头去,却看见那人有几分促狭的眨了眨眼睛。落寂阳微愣,旋即惊喜,敢情这事儿是这俩人合谋的? 这是方厅门口传来骚动,原本在门口进进出出做最后准备的人都纷纷让开,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现在方厅门口。 无人能否认,odin确实非常适合穿白色。他拥有白种人特有的雪白肤色,又同时如东方人那般细腻柔滑,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柔软的金色头发和碧蓝色的大眼睛颇有几分古代欧洲贵族的风情,现在衬着这件雪白滚金边的礼服便将他的气质完全的衬托出来。不认识他的人,绝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令整个亚欧谈之色变的人物。 整个大厅里的光辉,似乎都集中在了诸神之王身上。 落寂阳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odin一步一步走到主位旁边,妖妖娆娆的向云暗致敬:“感谢款待。”温文有礼,就如同真正的绅士,而不是披上天使外衣的撒旦。 落寂阳挑着嘴角微微一笑,暗自捏了捏云暗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却以此间第二主人的姿态,微微一举杯,说:“祝你玩儿得愉快。” odin脸上瞬间风云变色,他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在那还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下来。 傅寒过来提示到时间开席,云暗明白落寂阳的想法,便转过头来浅浅笑着看他。落寂阳小心思被看穿,不知怎么的竟然在云暗的浅笑中觉得脸颊有点发烧,但还是依照规矩站起来,向着众人遥遥举杯:“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很荣幸,在新年伊始我们就能迎来odin这样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今晚特意设宴,为odin先生接风,同时也庆祝新年。恭祝大家,新年欣喜。希望诸位对今晚的节目感到满意。” 这番以主人的姿态说的话,挑明了odin在这里只是一个与云暗互相合作的伙伴,并没有特殊意义,而他落寂阳才是这里的第二主人,堂堂正正站在云暗身边的人。 众人都明白这层意思,却没有人敢忤逆不喝这一杯酒,全席只有odin一人脸色难看。其他人只浅浅抿一口酒,他却是一饮而尽。 等落寂阳坐下,云暗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手,然后端起酒杯,轻声说:“敬成功。” 众人再次浅抿一口,odin则又是一饮而尽,似乎刻意的想灌醉自己。 傅寒尽责的再一次为他填满酒,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说:“请您慢一点喝。” odin似乎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傅寒,终于不再灌自己酒,开始慢慢的喝。 然而整场晚宴几乎成了落寂阳与云暗秀恩爱的舞台,odin自恃身份,自然不肯在落寂阳面前当中撒泼。分明是为他做的接风宴,他却很少说话,只有在落寂阳故意挑逗,或者黑星故意搭话时才会说那么一两句。 喝闷酒的人,自然很快就醉了。 落寂阳玩够了,不想再搭理他,于是拉着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的云暗离开席位,嘱咐众人尽欢之后,便上了楼。 ------------ Chapter81 五年的空缺会变成怎样的遗憾呢? odin醉眼朦胧,眼前雪白餐盘与银色刀叉映出的光影不断变换,就连上位的主人走开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他已经成了reynolds sword的首领,比如cloud离开了欧洲建立了属于自己的dark。 五年,又有很多事情没有变,比如,他仍然喜欢cloud,比如,cloud仍然是当初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情人节,地中海气候统治下的冬天格外潮湿,他悉心护着逸致白色玫瑰,站在大雨里等了那人四个小时,可等来的却是黑星。从小跟着那人形影不离的,那一刻却独自撑着伞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丢下一句:clouddy已经离开意大利了。 那一瞬间,他完全懵了,为什么?一句话都没留就走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他曾以为是前一天突然的吻惹恼了那人,才令他一走了之,却原来是因为那个十几年没管过儿子的男人一句话,cloud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走得音讯全无。他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拥有了dark。 白玫瑰的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他离开意大利,孤身一人闯入那片森林,历尽波折以入侵者的姿态踏入reynolds sword的地盘,挑战首领,取而代之。其中的艰辛他从不愿对他人说。 可是?cloud却有了喜欢的人。 那支白玫瑰被他风干,夹在一本大部头的书里,过了两年他才发现,当时随手拿的书竟然是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因为保管不得当,玫瑰虽然在书叶里竟然也碎成了粉末,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他那殇逝的追求。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不定,odin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去抓桌上的酒杯却因为眼前的重影而抓了个空。他失神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中指上两枚一模一样的银色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对了,给cloud准备的戒指,最终是套在他自己的手上。 “呵呵呵。”斜歪在椅子上,身体已经软得连椅背都靠不住,即使强撑精神想要坐正也还是不停的往下滑。“该死的。”一怒之下想要站起来,撑着到半路却又要摔下去。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撑住了他。 odin惊讶的回头。自己的手下都在忙着跟dark的成员套近乎搞好关系,自然没空搭理他。那这人……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眼熟。 “您喝醉了,不如去外面的沙发休息一下。”傅寒的语调温和有礼却又透着几分冷淡,毕竟这人对云暗图谋不轨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作为管家,他还是有义务照顾好每一位宾客。 odin没接话,但却顺从的随着他往外面走。 宴会的方厅只占了楼层的三分之一,关起门,外面就是一间小型的起居室,沙发矮几一应俱全,再过去才是一些关着门的房间。 傅寒“尽责”的把醉鬼丢在沙发上,刚想一走了之,手却被一把抓住。 “cloud,我已经站在你身边,你怎么还是看不见。”因为酒精的麻痹作用,他的舌头已经有些打结,说出的话含混不清,却坚持着说了中文。“唔,我为了你苦练的中文,你都不觉得标准吗?” 傅寒僵硬的转过身,看着目光迷离无理取闹的醉鬼,觉得无奈。 平日里一副高贵大气上档次的样子,怎么喝醉了就是这副赖皮的德性?难怪云少爷不喜欢。 使劲儿挣脱odin的牵制,刚想走,却听到身后矮几砰然作响,回头看过去,竟然是那个长了天使脸的恶魔摔到了地上,还把矮几撞得移了位。 傅寒一脸黑线,刚想通过耳机叫人来帮忙却又停了手。他分明看到那恶魔的天使眼里有闪动的泪光。与之前在会议室的做戏完全不同,他不闹也不出声,那滴眼泪默默滑入金色的发际就消失不见,人却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这是以为甩开他的人是云少爷所以哭了? 应该是吧。 算了,就不叫人来看他笑话了,万一被知道了又发疯,云少爷又要头疼。 傅寒默默收回按对讲键的手,自己走回去,双手架在odin胳膊下面,费力得想将他挪回沙发上。可惜喝醉的人不打算配合他,长手长脚摊在那里根本不动弹。 挪不动,他失了耐心,转眼看了看另一边的房间,放弃醉鬼,走进其中一个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条薄毯,铺在地上,然后把人推上去,然后用薄毯把人裹起来,沙发和矮几摆回原位就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起居室里静下来,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刚才的醉鬼,红着脸拨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有一瞬间的眩晕,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来,坐回沙发上,看了看地上的毯子捡起来丢到沙发一边。 扫了扫四周,微微安心,应该没人看见吧。 太丢人了! 那一摔他就已经有些醒酒,眼角瞄到附近站着个人他愣是没敢动,本想假装自己昏迷不醒,却因为磕到关节太疼身体机能反射性的流了眼泪。 幸好那家伙没叫人来啊!为这点小事难道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缓了一会儿,瞅了瞅方厅里面已经开始划拳疯闹玩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摇摇头,顺着楼梯离开了三楼。 几分钟后,原本关着的房间门开了一扇,落寂阳探出头来看了看外面,一脸的促狭。 云暗跟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左手还死命扣在胃部,腰有些佝偻,表情却跟落寂阳一样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咳咳。”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腰更弯了一点,额头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落寂阳回身扶住他,收起那一脸玩味的笑容,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刚坐下,云暗就把自己蜷成一团,用力顶住胃部,但只是几分钟就强迫自己舒展身体,有些僵硬的坐着。 “真不应该让你喝酒。”落寂阳轻轻叹口气。 之前他拉着云暗上楼,刚走上楼梯几步,云暗就又回身跑下楼梯,拐进第一个房间的配套洗手间里,一晚上吃的喝的又原原本本的全部吐出来,食物倒是没多少,只是那几杯红酒落在雪白的水池里,森然如血,着实把落寂阳下了一跳。 还是难受着的人劝他不要太紧张才没有大肆声张,只给宁慕枫打了电话。 房间里的床久无人用并没有床单被褥,云暗不肯呆在那里,刚要出门却听到外面有odin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躲在门里,不想出去面对他。然后就亲眼目睹了傅寒照顾人那一幕。 “我真的没事。”云暗抬头看他,浅浅笑一下。“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看到刚才的好戏。” “行了,这有什么得意的,那两个人的事先放着,倒是你,明天就跟我去找慕枫。”竟然一下子就这么严重,若不是他之前有隐瞒,就是下午的菜刺激到他了,必须去搞清楚。 “可是明天……”还想垂死挣扎。 “不许说不行。” “哦……”完蛋了,要快点让星星打电话给宁慕枫。 ------------ Chapter82 新年伊始,停了风雪天空湛蓝如洗,浅浅的白云飘在天空就像翡翠里的白绵,柳絮一样淡,阳光格外明媚,带着几分这个季节不常见的跳脱感。 本市第一公立医院里熙熙攘攘,若不是外头红十字的牌子挂得明显还以为是什么菜市场,来看病的老人和孩子几乎挤满了整条走廊,放射线造影室门口更是拥堵,陪护的家属也是吵吵闹闹,有的一边等着叫号一边打电话,一副忙碌得地球没了他转不成的样子。孩子不知轻重的哭笑啼闹,家长们却是一味纵容。 落寂阳有点不耐烦的盯着身旁闹腾不休的小鬼,皱紧眉头。云暗靠在他旁边,脸色苍白,十几分钟前他把座位让给了一位老太之后就再没有吭声,双手抱在胸前不着痕迹的压住胃部,一脸的生人勿近。 比起落家医院,公立医院的病患素质明显良莠不齐,整个大楼都显得乱哄哄的,全将那写着“肃静”二字的牌子当做透明。 宁慕枫穿着医生的白色长衣,从放射线造影室里出来,穿梭在病患之间,身材高挑,远远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风度翩翩,一路走过引起不少病患极其家属的侧目。 落寂阳勾勾唇角,也不招呼,只是目光笔直的盯着他瞧。 宁大医生看到这两人的组合并不惊讶,但也没有打招呼,抛了个眼神示意两人跟着他走,便一路离开造影室附近。 落寂阳转头看了看云暗,后者已经直起腰,一脸“我没事”的表情站在他身后。他也不勉强,迈步走在前面,速度却并不是很快,云暗慢吞吞的跟着,看上去并不吃力。 宁慕枫一直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才停下来,转身等着后面的两人。 云暗走在落寂阳身后,偷偷向宁慕枫眨眼睛,后者则一直表情如常没个回应,等他们走近了才说:“他最好做胃镜,这种造影效果并不好,如果结果不理想还是一样要做胃镜的,到时候只会更难受。” 落寂阳听完转过头瞟了云暗一眼,说:“怕他难受。” “别听信谣传,没有那么夸张,现在已经有无痛胃镜,最多就是有点恶心。”宁慕枫摇摇头。“真是少女小说害死人。” 落寂阳危险的眯了眯眼睛,顿了一会儿才说:“这里人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怎么,你们之后还有安排?” “我……”有啊。 “没有!”落寂阳瞪了云暗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也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被有些人看到不太好。” 宁慕枫挑了挑眉,说:“知道不好还跑来公立医院,为了他也不能回一次落家吗?” “我现在回去了还出得来吗?你以为我很喜欢冒险?”落寂阳没好气的撇撇嘴。“还不都是因为你,把我受伤的事透露出去,彦生那死人不趁机报复才怪。” 宁慕枫别开眼睛看向别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我去看看帮你安排一下,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跟那边的人也不熟。”说完转身走开。 落寂阳站在检查室的门外,有点忐忑。门上的小窗被用布帘遮挡住,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知道云暗会不会像传言一样痛苦,更不知道检查结果会是怎样的。 云暗在里面,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检查室的医生问他的问题至少要重复两次,他才会冷冰冰看人家一眼,然后吐出几个字来回答。对于医生把落寂阳赶出门外这件事,他很不满。 幸好女医生是个好脾气的人,只当他是紧张,确认他超过八小时没有进食之后就开始进行检查。 云暗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痛觉迟钝还是这胃镜果真不疼,就像宁慕枫之前说的,他只觉得恶心。然而当那根管子深入胃底缓慢进入十二指肠的时候,胃里的灼痛感忽然加强,可惜他发不出声音,恶心的感觉更甚却吐不出来。他忍不住想伸手去压住胃部,却被医生制止。 宁慕枫作为关系人员一同留在检查室里,这会儿也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显示屏,一边看一边皱紧眉头,没有注意到云暗情绪的变化。 女医生抓住云暗的手不让他乱按,却冷不防被猛力挣脱开,床上原本安静躺着的人也因为身体反射性的抗拒钳制而猛然挣动。 宁慕枫眼见着屏幕里的内脏紧缩了一下,先前的创口瞬间破裂出血,想要出声制止云暗已经来不及,急忙来到床边,轻轻按住云暗的手,喊他:“云暗云暗!别动,别再动了,你出血了,别动!” 云暗已经回过神来,求助的看向宁慕枫。 宁慕枫按住他的手,说:“别动,胃镜要抽出来,我送你去急救室。” 云暗眨了下眼睛,束手束脚的等着检查室的医院生将胃镜抽出,脸色青白,嘴巴刚得到自由就忍不住翻身趴在床边干呕,有血被咳出来,宁慕枫神情微变,对检查室的医生说:“联系手术室,疑似胃穿孔,紧急手术,立即准备。” 检查室的床被临时当做了移动病床,宁慕枫推着云暗出门,外面的落寂阳吓了一跳,检查室的一声一边打电话,一边问:“病人什么血型?” 这下宁慕枫表情更加难看,他脚步顿了一下,吐出几个字:“rh-b阴。” 检查室的女医生懵了一下,一边回电话那头的话一边想,这是哪来的狗血剧啊!做个胃镜闹出血的人竟然还是熊猫血,这是简直是千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好不好!老天你今天是看少女小说的节奏吗! 变故来得太快,落寂阳有些发懵,好不容易回过神已经陪着跑到了手术室。听从手术室的医生指挥将云暗抬上手术台,然后便被医生往外赶。 “云暗!”落寂阳抓住云暗扔扣住胃部的手不让他继续用力伤害自己。“你听着,你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 云暗虽然难受但神志清明,他一直看着落寂阳,这会儿冲他浅浅一笑,说:“嗯,我没事。” 落寂阳被迫放开他的手离开手术室,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被云暗那浅浅一笑抚平,他冷静下来,心底却开始揪痛。 怎么就乱了情绪,竟然还要他来安慰我? 他拿出电话,想了想还是先拨通黑星的电话。 “落寂阳!好好的人交给你,怎么就严重到吐血进手术室!你简直!……你们在哪里?”黑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似乎原本想破口大骂,但说到一般还是硬生生顿住,转而问人在什么地方。 落寂阳冷静的报了地址,靠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最终盯着电话,慎重的拨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听筒贴在耳边,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落寂阳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外公,是我。” ------------ Chapter83 落寂阳靠在手术室门外的墙壁上,眼睛失神的望着“手术中”的红灯,目光有些呆滞游离。 黑星蹲在他旁边一点的地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时捻动的手指透露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距离手术室亮灯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临近中午,市立医院的人声鼎沸也不见消,然而手术室门口却好像是唯一不被荼毒的地方,从头至尾都很安静,等在这里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时间退回两小时前。 落寂阳拨通了电话,只说了第一句便一直沉默着,似乎是在考虑应该怎样开口,唐老爷子也不着急,嗯了一声之后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只是在僵持。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似的,落寂阳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冷清的手术室门外,茫然的望着不远处来来去去行色匆匆的人群。之前还觉得厌恶的焦躁情绪已全然不见,那些或喜或悲,或隐忍或发泄的表情都成了红尘之外的众生相。 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告诉他该如何选择未来的人生。 电话那头很有耐心,似乎一边等着他回话,一边还在喝茶,不时传来杯盘轻碰的声音。直到电话那头响起将一叠文件丢在了茶几上的声音,落寂阳才茫然的开口,问:“现在,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嗯。”老爷子还是这样应了一句,只是语气明显不再和蔼。 落寂阳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他清楚的明白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他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而这一句话之后,他与云暗的未来,大概会彻底的坠入迷雾的未卜之中。 黑星来到急诊的手术室门口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落寂阳拿着电话,独自一人茫然无助的站在角落,那种悲哀绝望的气息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宁慕枫的眼中见到过。 一肚子的愤怒与咆哮,就在落寂阳这种情绪下化为了泡沫。他深吸了一口气,步履沉稳的走到落寂阳的身边,没有说话,却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安心的表情。 那双迷茫迟钝的眼睛慢慢挪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逐渐变得清明。不得不说,落寂阳这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还是更适合意识清晰意志坚定的样子。 落寂阳对黑星露出感激的一笑,然后冷了表情,淡淡的对电话那头说:“外公,我要rh-b 阴型血,还有今天发生在第一医院的所有事情不会被泄露半个字。” 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指挥什么人去做事,过了一会儿唐老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你想好了吗?” “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落寂阳这会儿已经神色轻松,心里准备早已充足了,唐老爷子问什么都已经戳不到他的痛处。 不过是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几个身着急救送血车专业工作服的人拎着一个方形箱子跑进了手术室。又过了十分钟,几张稍显眼熟的面孔在落寂阳的面前晃了一下,便又隐匿到人群中去了。 果然,这便是,外公的能力。 这将是他日后能够拥有的未来,然而比起与他隔着几道门的那个人,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黑星终于受不了的站起来,捻了捻手指,看一眼落寂阳,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落寂阳默默点头,知道他是想出去吸烟了,并没有转头去看黑星,而是持续的盯着门顶的红灯。 突然,亮起超过两个半小时的红灯突然熄灭了,落寂阳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云暗!”黑星刚要离开,听到这一声又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下口罩的宁慕枫。 黑星返身回去,一把抓住宁慕枫的手臂,用力震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只用那双漆黑的狐狸眼紧紧的盯着宁慕枫,目光像是期盼又像紧张。 宁慕枫凝神看着那双眼睛,两人对视片刻,冷冷淡淡的推开他,说:“放心,他没事了。”刻意的移开几步,与黑星保持距离,疏离冷淡却又不十分失礼。 黑星只是一愣的瞬间便被他挡在了千里之外,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见云暗被推出来往病房里送,他顿了一下,看一眼宁慕枫,还是跟着云暗离去。 落寂阳叫了那一声之后似乎就失了神,竟然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动,或许,他觉得自己应该先给宁慕枫一个交代。 宁慕枫目送着黑星的背影,话却是对落寂阳说的:“妥协了?” 落寂阳收回飘远的目光,看向宁慕枫,轻轻点了一下头,又慢慢摇了摇头,说:“我答应了,但云暗是我的底线。” 宁慕枫垂下眼睛,转过身面对着落寂阳,低声说:“血浆送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猜到,这样的血型,除了他还有谁能一下子弄到那么多。”顿了一下,又说。“云暗算幸运的,他准备的血浆,也没用上。” 落寂阳点点头,当时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内出血也是会死人的。即使那个人他刀口舔血江湖饮弹,生死之神却不会因此更眷顾他一点。 “为了他,值得吗?” “或许你觉得不值,抗争了那么久却轻易的回去了,可我不能确定,如果失去云暗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活着。”落寂阳低低的笑了,拍了拍宁慕枫的肩膀。“你和黑星也不会比我们更差了。” 宁慕枫抿了抿唇,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好了。撇开宁家的使命不说,我们还是好兄弟。” 落寂阳浅浅一笑,就像云暗时常露出的表情,轻声说:“谢谢。” 宁慕枫点点头。 落寂阳笑说:“我要在老爷子派人来抓我之前去跟云暗打个招呼,唉!可惜了我近半年的筹谋。”一边说一边向病房走去。 宁慕枫团了团手里的口罩,心里低叹:我也不想立即放手,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啊!兄弟。 大医生转身把口罩丢在专用的回手箱里,看了看时间,快步向办公室走去。他还有一台手术要准备。 他们并没有察觉,就在手术准备室门口墙壁的拐角处,一个身影站在原地看了他们很久,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向云暗的病床跟着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离开才从藏身处走出来,眸光中露出一丝阴狠的恨意。 ------------ Chapter84 寂静的病房,苍白得如同在保持液中退了色的蔷薇,生命体征检测仪安静的跳动,上面的各项指标都十分平稳。 本该因麻药沉睡的人却清醒着,全无曾经昏睡的迷茫。 黑星靠着窗台,皱紧眉头,不时搓捻手指,不着痕迹的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周身都散发着说不出来的焦躁感。 落寂阳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轻轻握住云暗的手。 “真的不觉得疼?”也不知这人是手术中途醒来还是从未因为麻药昏睡,亲眼看着那些刀子剪子在自己身上动作,会是什么感觉呢? 云暗浅浅的笑了一下:“真的不疼。” “胃痛的事,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 “没……”刚想否认却见对方板起脸,严肃的盯着他。“只有一点点。” 落寂阳故意垂下眼睛不说话。对他温柔一点这人就越来越大胆,竟然还知道瞒着着他了! 果然,躺在床上那人有点慌了,略显无力的手捏了捏他的,软软的声音一声跟着一声:“寂阳,寂阳……” “你还敢瞒我吗?” “……” “嗯?” “不了。”声音闷闷软软的。 这样便满意了,他说过的话一定不会食言的。 落寂阳抬起头,望进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慎重的开了口:“有件事,我也不该瞒你。”顿了一下,苦笑。“应该说,就算想瞒,现在也瞒不住了。” 云暗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清明澄澈,其中还带着几分了然,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在等着他亲口说出来而已。 落寂阳整了整心情,重新开口:“我是什么身份背景,我猜你应该已经知道。”这句话出口,果然看到对方坦然的点点头。“我,答应了外公要回去。” 整个房间又一次陷入的静谧之中,就连焦躁的黑星都尽量不发出声响,把自己当做是隐形的。 良久,云暗终于轻声问:“是因为我吗?” 落寂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了看黑星,后者却摇了摇头。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过。 “我是在那些血浆送进手术室的时候醒过来的。”云暗表情淡淡的,不笑也不内疚沮丧。“宁慕枫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他那么震惊,还是另外一个医生提醒他,他才回神的。” 话音落下,这回轮到落寂阳震惊发呆了。 这样清醒的意识,这个人…… “寂阳。”轻声的互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云暗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那双纯澈的眼睛里全是易碎的逞强。“那个水晶球,你还要吗?” …… “寂阳,我有准备礼物。” “这个是寂阳,这个是云暗。” “我很想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可惜我只有自己,我的世界里这样空空如也,希望你不要嫌弃。” …… 那个水晶球,你还要吗? 我的世界,你还要吗? 我,你还要吗? …… 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泛起层层的水雾,只是眼睛的主人故意将它拼命睁大,没有一滴落下。 他从头到尾在意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落寂阳许给云暗的一生,还作数吗? 宁慕枫看着躺在病床上目光有些呆滞的人,叹了口气。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躺在这里出神,往日的戒备警惕全没有了,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房间里竟然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连黑星都不知去向。暮色渐合,屋子里早黑下来,床上的人僵直着不动,若不是那些检测仪还在正常运转,常人都要以为这屋里没有活物。 宁医生看了看那些生命体征指标,还好,血压偏低,但还在正常范围,心跳有点快,但是…… 等下,寂阳不是说这人怕黑吗?怎么可能没反应! 宁慕枫匆匆上前,绕过两张还空着的病床,来到云暗身边。果然,苍白细瘦的手无意识的垂在身侧,手指狠狠揪住床铺边缘,用力得骨节泛白,就连呼吸都开始渐渐加重。 急忙伸手点亮床头的灯,想了想,还是回身去门口点了房间里的日光灯,再返回云暗的床边,轻轻拍了拍云暗的脸颊,问:“云暗,你没事吧?” 怕黑的人目光已渐清明,手指也放松下来,呼吸趋于平稳,他转动眼珠,看了看宁慕枫,轻声说:“我没事。” “黑星人呢?”宁慕枫也松口气,看着他。 云暗没有回答,反而神情认真的反问他:“你说,如果我克服了怕黑,寂阳会不会更放心一点?” ------------ Chapter85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一侧的案几上,鎏金兽首的小香炉袅袅生烟,整个房间里都是淡淡的清香。 落寂阳坐在左手边的圈椅上,脊背并不靠进里面,反而直直的挺着,左手不时端起手边小桌上的茶碗品一口,右手尽量自然的放在膝上,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白,大冷的天儿,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唐老爷子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手边也放着一杯清茶,茶色微翠,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新茶。 良久,唐老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好的新茶,你却尝不出味道,喝了,也是暴殄天物。” “我们小辈,多不善此道,尝不出也是没办法的事。”落寂阳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看着唐老爷子。“外公,您应该知道,有些人宁为玉碎,一旦过了底线,便不为瓦全。” “你想说你是那块不肯落红尘的玉?”唐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这孩子刚进家门就让人按着给上了家法,这会儿应该刚好是伤口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却能忍着不露半点痛苦的神色,果然是他看重的孩子。 “我是说,云暗就是为的底线。”落寂阳绷着表情,神色冷肃,即便是看过大风大浪的唐老爷子也无法忽视他。 “你应该知道,走上这条路就容不得你有任何污点,一旦他越了界,你和他就必须站在对立面上。”唐老爷子也放下茶杯,与落寂阳对视。 被长辈盯着的晚辈依旧挺直着脊背,不屈不挠的样子。一老一小对视片刻,小的缓缓站起来,看上去从容不怕,可他说出的话却让老的几乎掀了书桌。 落寂阳一字一顿的说:“所以,外公你必须妥协,如果不能,恕难从命!” 唐老爷子一生风雨,几时被人如此顶撞过,简直是怒从心中烧,几乎要将手边的骨瓷茶碗丢出去,可偏偏,这个顶撞他的人是个从来对权势不吝,他自小宠爱的外孙。 “落寂阳,你别太任性!”恨恨的怒火就成了那么一句无力无奈的数落。 落大少一听这语气知道老爷子要松口,忍着笑意,说:“反正我已生受了唐家家法,也不在乎再任性这一回。”顿了一下,目光狡黠的看着唐老爷子,说:“不如就借此让我看看外公的实力吧,以您的能力,让云暗成为受保护的特殊对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是外籍!” “可他父亲不是啊。”耸耸肩,稍微扯动了伤口。 “你早就算好了吧。”这死孩子怎么总是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外公。 “那是自然。”呵呵呵,您让我回来又揍我一顿总得付出点儿什么吧。 “他父亲要为此付出代价!”还那么得意! “……不就是钱嘛,您找他老妈要去嘛,卡索族长现在人在美国。”那可不管我的事了。 “……”唐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你出去吧,留在人家房子里的东西,该搬回来的就搬回来,以后不会让你有时间往外跑。” “我只保证随叫随到,至于人在哪儿呆,您也别过问。”落寂阳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顿住,退回来,眯着眼睛促狭道:“外公,我给您带了礼物,官窑出品,底下盖了章儿的,一进门儿让二舅拿去了,您可别便宜了他。” 说完,落少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坏笑,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书房,然后故意站在门口停住。好一会儿,就听见里头老爷子喊:“把唐舜给我叫进来!” 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哈哈乐着离开唐家大宅。 老人家嘛,再怎么忤逆,献个宝一准儿哄好了。福利争取到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最多就是不能画画,成天打官腔看人脸色,为了小云暗,忍了呗。 想到云暗,落寂阳唇角笑容更大了些。 那小笨蛋还以为自己不要他了呢。 不过是小别胜新欢,下次见面说不定可以把他……嗯,不错。 落寂阳的脑内小剧场正播得欢喜,忽然觉得周围的氛围安静得有些诡异。机警的神经立即绷紧,戒备的目光扫向四周。 脊背上的伤口原本就因为衣服的摩擦被牵动些许,这会儿正烧得火热。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伸手如何啊。 “落寂阳?”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一声,似乎是想确认。 落寂阳下意识的想回头,忽然反应过来的一矮身,果然有铁棒划破空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下意识的出拳重击对方腹部。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躲开那一击,躲闪不及被狠狠击中。 可惜,落寂阳忘了,他的右手…… “shit!”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是落寂阳听到的,最后一个词。 ------------ Chapter86 朦胧的光就在眼前摇晃,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口鼻之间若有若无的味道残留着,似乎就这样封闭了知觉。 落寂阳想动一动却是力不从心。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也不清楚是谁袭击了他。但是,胆敢在唐家大宅附近动手的,必然不是简单之人。 后脑有一丝丝的钝痛,即使拼命挣扎也觉得意识又一次不清晰起来,耳边有陌生的语言,叽叽咕咕的显得十分聒噪,唯一能确定的只是对方有两个男人。似乎又来了一个人,但可惜,他已经听不清。 云暗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旁边的床位刚住进来一个伤者,才从手术台下来就天啊地啊的叫疼,堂堂七尺男儿却半分也忍耐不了似的。可即使他哼唧得连护士都犯了也没能把云暗的思维扯回来。 直到黑星推开门出现在病房里,发呆的眼睛才转动一下,看清来人之后就又转了回去,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可等黑星靠近了,他却开了口问:“发生什么事?” 黑星略微诧异的瞪大眼睛,却见落寂阳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的手指,随即了然,但瞬间又陷入了为难。他抽再多的烟也没能解决这问题。 “说吧,是不是那边的人又有动作了?”云暗见黑星神色,整整表情,微微侧过头看着他。 “我说了,你不要激动。”黑星轻咳一声,一字一顿的说。“jeff?cassel手下的一把手两天前潜伏入境,昨天……他们在唐家大宅附近袭击了落寂阳。” “你说什么!”黑星的话还未落,原本乖乖遵医嘱躺着不动的人猛然坐起来,才下了手术台不到24小时的伤口毫不犹豫的裂开,殷虹的血染透了细密的绷带。受伤的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一把抓住黑星过来搀扶的手臂,厉声喝问:“人呢!?” “……被带走了。”黑星拦住云暗的身体不让他太过剧烈的乱动,一边却不得不说实话。“现场有血迹。” 云暗的动作突然静止,他用力的抓住黑星的手臂,头微微低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clouddy……”黑星紧张的叫了他一声。 “嗯。”云暗应了,却没有抬头,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再挣扎。 黑星不敢说话,只那样撑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冷沉阴寒的声音说:“他们,有要求吧?” “是,他们说,用jeff换落寂阳,还……要你亲自去。”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令黑星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冷笑。“呵呵,星星,你说,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以为能动得了我?” 黑星没敢接话,但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云暗从不奉行什么血债血偿,但有时触了他的底线,他的处决会让人觉得死是一种享受。 无疑,jeff的人动了落寂阳,已经完全的,越过了他的底线。 果然,只是片刻,云暗冷静而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叫宁慕枫来过来,通知其他骨干临时会议,把odin也给我叫来。”说完,他放开了黑星的手,独自撑着床沿坐好。 “是。”黑星不敢迟疑,急匆匆的再次出门。 只是,一直在隔壁床上哼哼的那位因为好奇而转过头来探究的看清了云暗的表情之后,再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屏住,轻而又轻起来。 落寂阳是被剧烈的疼痛唤醒的,先前被敲击之后的疼痛此时才爆发出来,让他不得不重新从黑暗中拉回了意识。然而他身上最痛的却不是后脑,而是双手。 不必睁开眼睛也能感知自己的处境,双脚悬空无处着落,不知从哪里灌进来的风打着旋儿摇晃他的身体,寒意便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每一寸皮肤里。 衣服,竟然还是湿的。 落寂阳忍不住打个颤,挣扎着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明显是一件待拆迁的破旧房屋,一边的窗户已经不见,另一边则是用报纸勉强糊着的,门虽然关着,但并不密闭,破旧的门板上有一个极大的窟窿,风从这里灌进来,绕着房子近一周,然后从没有窗户的墙壁钻出去。 明显,这只是临时借用的地方,这一群人,兵不打算长期呆在这里。 落寂阳此刻被帮助双手吊在房梁上,全身的重量都依靠一双手腕与绳索之间的摩擦力来支撑,简直就像在演狗血电视剧里的好汉。但他完全不能像好汉们那样轻松的咒骂,头被迫低垂着,声音哽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几乎被抑制住。 手腕更是疼痛无比,就好像有人要将他的手与手臂生生撕扯分离开一般。这种负担绝不是那双画画为生的手能够承受,可以保持镇定不哭不叫的已经很是不容易。 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褐色头发绿色眼睛,身材高大魁梧,即使落寂阳被吊着也并不觉得能够居高临下,他的耳朵上带着耳机,此时正扣住耳机仔细听着里面的的声音,不时瞄落寂阳两眼。 似乎是发现他醒了,于是扣住耳机低声对着耳机里面说了几句话,意大利语或者西班牙语,落寂阳听不懂,但看神色似乎是在通报他的状况。 耳机里面的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男人应了一声,走到一旁脏兮兮的水桶旁边,掏出个铝制的瓢舀出一些水,走到落寂阳身边,轻而易举的抬高了,堵在他的嘴边,口中一边说这单字一边把水往落寂阳的嘴里倒。 那水桶和水瓢明显就是这破房子里的遗留物,也不知放了多久。落寂阳作为一个合格的洁癖自然不肯让那种东西轻易入口,挣扎间,水撒了大半。 男人见落寂阳不知好歹,口中骂了一句什么,丢开水瓢,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 Chapter87 耳际嗡嗡作响,眼前似有飞蝇,全是作乱的幻影,头晕目眩。 落寂阳混沌之中苦笑。以前被女人甩的巴掌以为够狠了,现在看来姑娘们还是温柔的。脸颊微微发热,不用看也想象得到红肿充血的样子,简直是容颜尽毁。 被小云暗嫌弃了怎么办啊? 一月的寒风呼啸着钻进破旧的房子,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冷硬似铁,仿佛已经结冰,双腿悬在半空已全无知觉,想弯曲一下活动筋骨也做不到。 语言不通,即便想与看守的人交流一下解解闷也做不到,落寂阳竟然还觉得有些无聊。再次环顾一下四周,不经意间从破窗户的破洞里看到了外面其他房子上写着的拆字。 如今本市只有城西近郊的棚户区因为规划和补偿的问题迟迟没有拆完。从唐家老宅到这里几乎是跨越了半个市区,这群人形象惹眼,只要出现在街头就一定会引起侧目,若是担心有目击者,肯定不会自己出面,而且先前听到的确实是英文没错,那么现在盘踞在这里的几股势力里,有谁做了他们的帮凶? odin那张妖孽的脸出现在脑海,那双碧蓝色眼睛里骄傲的挑衅显露无疑。 不会是他,那么骄傲的人,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难道是…… 落寂阳还没有想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将原本就湿冷的衣服再次浇透。他艰难的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 大个子刚丢下那个脏兮兮的水桶,里头的水已经尽数在他身上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相对矮小的男人,眯缝着的眼睛向下凹陷,鹰钩鼻子格外高耸,棕色的头发卷曲着,瘦长的脸看上去更像未进化好的猴子。 看到落寂阳抬起头,猴子咧开嘴笑了笑,一口微微焦黄的牙齿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吞云吐雾的产物。浓重的烟味有些刺鼻,即使他此时没有吸也几乎能起到杀虫剂的效果。 落寂阳皱皱眉,微微别开头。黑星身上的烟味跟这比起来简直就像熏香一般柔和美好。 “你长得可真美,难怪云会这样宝贝你。”那人嘿嘿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落寂阳被水打湿的脸颊。“不过他的行事还是太过温和了,否则也不会让我钻了空子。” 落寂阳躲避着那只粗糙的大手,这回他辨识得出,那不是普通的烟而是雪茄的味道。仔细分辨他说话,虽然是英语却带着浓重的地中海口音,更加确定,袭击他的并不是这个人。 “你抓我来,想得到什么?”落寂阳被吊在空中不能自控,躲不开那只手,只得开口想套他的话同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呵,什么目的你不需要知道。”可惜事不从人愿,那只手并没有离去,反而变本加厉,沿着落寂阳的修长的脖子一路向下。“原本是打算把你弄成废的,再还给云,看看他还会不会这样宝贝你。不过现在嘛,我改变主意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在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落少一听,危险的眯起眼睛,英文也不说了,语气阴沉冷酷。 “呵呵呵呵,果然有个性。”大烟鬼呵呵笑了,显然听得懂中文,他一把拽开落寂阳身上的衣服,对着那白花花嫰滑滑的胸脯狠狠抹了一把。“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亵渎女王!” 落少被占了便宜,几乎要气得冒烟,但他表面上却仍是一派冷静阴沉,脚上也不等闲,几乎是被碰到的一瞬间就踢了出去。 可惜他双腿早已冻僵又是悬在半空,明显的力道不足,速度也比平常迟缓,轻而易举的被躲开,随即,又被一双格外宽大的手捏住了膝盖。 落寂阳抬头,却看到之前那个大个子暴力嗜血的眼神,心里不禁一凉。 然而,他还来不及想对策挣脱困境,膝盖上就传来“咯咯”的声响!骨骼碎裂的疼痛,迟钝了一瞬,便传遍了全身,连同心脏都觉得酸软无力,喉咙,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 ------------ Chapter88 旋转而上的高空停车场解决了城市空间拥堵的问题,浅灰色的建筑设计成四面透风的凉棚式,解决了采光和节能的问题却也就此无法保证良好的环境温度。 云暗双目微闭,倚靠在车门上,修长的身体肆意的舒展着,看上去十分轻松。然而过分苍白的脸色和按压在腹部的右手却出卖了他的状况。冷风打着旋儿的蹭过,额头细密的汗珠被迅速风干,只余一片冰凉。 黑星一脸担忧的守在云暗身边却并未多说什么,不顾当事人反对强行跟来的宁慕枫也有些焦虑,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黑星以眼神阻止。 几分钟的时间,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隐隐传来,几乎可以想象到车子一辆接一辆沿着引道开上来的情景。云暗默默的站直了身体,右手也放下来,自然的垂在身侧,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几辆车子齐齐停在云暗的对面。 odin率先下车,他回身吩咐了几句,车里的人应了一声便没有下车,只是从敞开的车门里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扑腾,odin眯了眯眼睛似乎好不容易才忍住再踹一脚的冲动,转过头看向云暗然后快步走过来。 凤影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从车上下来,摸了摸耳朵上的黑钻,柔柔的笑了一下,随着黑星叫来的手下一同围拢到云暗身边。 odin方一靠近就皱起眉头,问:“cloud,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云暗看了odin一眼,淡淡摇头,神色平静淡漠,odin却知道,这人想必已经生怒道快要变身暴走杀人狂魔了。五年了,这人的情绪表达模式竟然一点没变,越是愤怒表面就越是平静。 黑星站得离云暗近了一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低声对云暗说:“人差不多到齐了。双生子和colin在巢穴守着。” “我也留了人在巢穴。”odin补充了一句,他只带了几个人来。 黑星看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云暗。 苍白如纸的人缓缓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目光平静,可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脊背一寒,随即就听云暗低声说:“不想见血的人,现在可以退出。”说完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动,才看了眼凤影,说:“影,说吧。” 凤影点点头,说:“姐妹们打听过了,落少才出了唐家大宅的守卫范围就被袭击了,对方显然是算计好的,那个地方周围少有人经过,几乎没有目击者。我们只找到一个当时路过附近的骑行族,他只看到一个人被几个老外馋着弄上一辆商务面包车,他并没有多想,他走过去之后发现地面上有血。因为觉得事情不对,就报了警。” “唐家人怎么说。” “唐家当时守备的人是警车到了之后才注意到这件事,有个转角遮挡了他们的视线,现在唐家已经派出自己的守备力量出去找人,但似乎不想声张,唐老爷子派人出面压下这件事,根本没有上报。” “这样处理对我们有利。那辆车呢?” “没有车牌号基本属于没有信息,我叫姐妹到现场看过,沿着车辙找了一下,经过主干道的时候痕迹就已经被破坏殆尽,但是看方向是往城西。我查了一下,城西几年前开始重新规划,有几个废旧的工厂,还有待拆的居民区。” 凤影说得条理分明,云暗静静的听着,飞速的分析着对自己有利的形势,好一会儿,他才说:“如果我是就不会去工厂,里面结构复杂,太容易被反将一军了。” odin一直静静观察着云暗的情况,见他没说一句话,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隐隐有些担心,所以当眼前的人叫到他的时候,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叫你的人看好jeff,如果有必要,就用他来做交换。你最好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云暗神色淡漠,额头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水,寒冬腊月,他的脊背却已是湿漉漉一片。 odin垂下眼睛点点头。这个人,满心想的都是落寂阳,连自己的死活也可以不顾了。 云暗再次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说:“出发吧,到时随机应变,保重自身。”说完他率先上了车,其他人应一声也跟着上车,黑星坐进车里为云暗开车,宁慕枫急忙跟着坐进副驾驶,为云暗检查。 伤口又有一点裂开了。因为重复的进行手术,胃底的部位已经扩大成一条深刻的伤疤,粉嫩的新肉有些外翻,完全突出了肌肉纹理。这个身体,已经没有了当日落寂阳对着哗哗流口水时的完美了。 云暗低着头看了看自己,低声说:“寂阳,会不喜欢的。” ------------ Chapter89 白皙的肌肤因为沾了水在寒冬腊月里微微瑟缩,袒露的胸膛低低的起伏着似乎只为证明这人还活着。 手腕已经红肿充血,指尖青白,几乎全然失去了知觉。一条腿无力的垂着,另一条却仍旧戒备的蓄势待发,可惜因为没有着力点而越发被动。脸颊又有了新的伤痕,作为先前“不识抬举”的惩罚,耳中还残留着一片轰鸣。 落寂阳的意识有些昏沉,只是感觉到那双粗糙坚硬的手再次摸上他的身体,肩膀上勉强挂着的碎布条大概碍着它的动作被粗暴得一把扯掉,然后,自上而下,从腰际一直到颤抖的两点。 露骨的侵犯引起了强烈的不适与颤抖,尚还完好的腿正打算不顾一切的踢出去却被先前生生捏碎另一只膝盖的大手抓住了脚踝,一条绳子被缠绕在关节上,似乎打了死结,随即脚腕一沉,手上便传来加剧的疼痛。 “啊……”一直不曾出口的痛吟再也忍不住,丢脸的,从沙哑的喉咙里溢出。 云暗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右手狠狠掐着胃部,左手却捂着嘴巴,明显是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脸色比那来不及融化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 “别太用力,会再出血的。”宁慕枫一边劝他一边拿着两种止痛药犹豫不决。 他随包只带了一种注射类止痛剂,药效不错副作用也比较小可对胃部还是有一定的刺激,云暗已经晕车在反胃,不应该再用。可另一种,却是当日云暗拿错吃多了的那种新药,药效快,含有致幻成分,会轻易成瘾。 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车子已经行驶到城西郊区,路面因为缺乏修缮变得凹凸不平,颠簸不已,云暗更难受了些,胃里陌生的灼痛几乎令他发疯。他抬眼刚巧看到宁慕枫手里那个眼熟的药瓶,趁着车子摇晃猛然倾身过去夺。 宁慕枫没有防备,药瓶被云暗夺取,转过头刚想斥责却见那人因为动作太大痛得重新缩成一团,药瓶也被他抵进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说:“给我吧,我帮你。” 疼痛这种东西,一旦向它认输了一次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先前的隐忍在一瞬间化为虚无,就像散尽了丹田的一口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奄奄一息。 落寂阳半闭着眼睛,全身湿透,此时他已分不清身上是被泼的脏水多还是痛出的冷汗更多一些,忽然胸口传来火辣的触觉,勉强低头去看,竟然是那猴子样的大烟鬼掐破了他的皮肤,尖利的指甲故意在完好的肌肤上留下几条血痕,才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周围的皮肤就已经红肿起来。 “不得好死!”咬牙切齿的低吼,以此来掩盖自己忍不住的痛呼,落寂阳眼睁睁的看着那变态在自己身上刻出一朵花来。 “呵呵呵,亲爱的,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你我先在这里风流风流,然后我在送你跟云一同做一对鬼情侣,是不是很够义气?”大烟鬼一边说手一边往落寂阳的臀部伸过去。 “我若不死,此处就是你的葬身地!”落寂阳想躲避那只手却躲不开,只能狠狠咒骂。 “哼,我可真害怕啊。”大烟鬼哼笑一声,给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大个子略一迟疑,还是走到一边,唰的松开了吊着落寂阳的绳子。 凤影的定位仪终于搜索到了落寂阳手机的波段,迅速定位了可能在的位置,缩减了找人的时间。 云暗捂着嘴,忍住强烈的呕吐感,车里没有水,他逼着自己把药片强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药似乎已经起效,他放下手,对宁慕枫说:“谢谢。”后者却皱着眉,直摇头。 云暗突然觉得心头突突直跳,凤影报告了定位情况之后,他竟然下令,车子全速前进,直接开过去。 黑星和宁慕枫都是一惊,这种自我暴露目标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一向处理事情沉稳的人怎么会…… “我……怕来不及了。”云暗仍喘息得厉害,话却说得清晰,若是不看他,几乎就要忽略这人的虚弱。“星星,如果事情有变,你要带着所有人离开。” 落寂阳摔下来的时候毫无准备,因为左脚上吊着重物,重心不稳,左脚直接落在了那一堆重物上,狠狠扭伤,他歪向右边原本已受伤的膝盖竟然承受了自己全身的重量。 “该死的,你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吗,把他摔成这样,心疼的人可是我。”大烟鬼佯怒,拍了那大个子一巴掌,目光中却全是嗜血的冷笑。他蹲下身,把落寂阳抱起来,粗糙的手掌摸着红肿的脸颊,然后一路向下。 “滚开!”落寂阳猛烈的挣扎,却因为腿上的伤和被绑住的双手而收效甚微。 “别害羞了。我绝对会让你很快活的!”手已经移到松垮的牛仔裤上,金属扣被慢吞吞的解开。 落寂阳忽然不再动,他深吸一口气,冷森森的盯着大烟鬼,似乎在积蓄力量。 “终于想开了?这才乖。”大烟鬼呵呵一乐,在交易之前还能白白占到便宜,真是不虚此行。 落寂阳森然一笑,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是闪烁的光芒,他大声说:“玉宁碎,虽死不屈!”他猛的一翻身,挣脱大烟鬼,狠狠砸向地面! ------------ Chapter90 “休想!” “砰!” 大烟鬼虽然眼疾手快的扯过了落寂阳,可想以死明志的人却依然撞破了额头,伤势不重却因为不平滑的地面而擦得满脸是血。 然而他却再没有心思去管落寂阳怎样,外面那一声接一声闷响的是军火武器交战的声音! 虽然所有的枪支都装了消音器,但子弹打在车子的铁壳上仍然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声响! 这群白痴到底在想什么!以为这是哪里?在这种管制严格的国家肆无忌惮的开枪是不是想死想疯了! 狠狠骂了一句,大烟鬼丢下落寂阳愤恨的离开小屋,大个子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落寂阳,也跟了出去。 破门关上的一瞬间,落寂阳重新开始挣扎,腿不能动了,至少要先试试解开双手。 外面一定是小云暗,不能让他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落寂阳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脊背在粗糙的泥地上蹭破了皮也不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牙齿去解手上的绳子,可坚硬的死结结了冰一般,他咬到牙齿酸痛也没能给自己解开。 还是放弃。 他用力坐起来,却牵动了受伤的膝盖,疼得想哭。咬牙坚持着将脚上帮着的重物解开,他到此刻才看清竟然是就地取材的破石头。 缓了一会儿,他忍着痛慢慢爬向门口,破木门上的那个大洞足以让他看清外面的情况,只是天色渐暗,他只能看到有几辆看不出牌子的黑色车子停在斜坡下面,黄土路的中央。 要让小云暗知道我在这里啊。 他环顾四周,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东西。 目光落在屋子里唯一能搬动的东西――那只脏兮兮的空桶上。塑料的材质,原本是白色,因为用得时间长了有些泛黄,常年积累的灰尘被大个子印上了几个手印。 再顾不得许多,落寂阳向那只桶爬过去,胸前的伤口蹭在地上硬生生的疼痛,他的双手早已没有知觉,长时间上举使得手臂失血即使现在放下来也是用不上力气。 “嗯……”喉咙因为用力而发出嘶哑的低吼,每动一下都觉得眩晕加剧,落寂阳咬着牙,用力呼吸,竟然一刻不停的爬到了空桶的旁边。 他的手腕已经不敢再动,只好用肩膀推着空桶,再次以肘部为支撑,爬回门边,多了一个空桶,他的行动更加不便,但似乎因为知道云暗就在外面,所以并没有觉得太艰难。 等到门边,他费力的翻身,蹭着墙壁坐起来,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一咬牙,孤注一掷的将门打开。幸好,门够破,根本不能锁。 “呃……”手腕爆痛,落寂阳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只空桶推到门口,再次用力! 锁着落寂阳的小屋在一个山坡上面,周围因为拆迁已经凹凸不平,空桶是圆的,刚一推出去就沿着山坡滚下去,桶壁磕在石头上,发出隆隆的声响,在空旷的窄巷里,声音又被放大了数倍。 落寂阳爬出来一点,靠在墙壁上,再挪不动一步。 小云暗,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靠你了啊! 云暗躲在小楼上的半面墙壁后面,一手刀,一手枪。他独自下车,踩着子弹的落点儿上了小楼,一刀一个结束战斗,竟然一枪未发。他缴获了对方的狙击枪,用瞄准镜观察周围情况,开了几枪以迷惑对面的那个制高点。 隆隆的声音从小巷传来,一下一下连滚带爬的,却好似敲击在他的心上。打开夜视,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搜索,一望之下大惊失色! 寂阳! 莹绿色的视野里,那个人的身影微微有些发白,**的上身满是伤痕,半边的脸颊鲜血淋漓,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一条腿微微屈起,另一条腿却好像完全没有着力似的瘫着,若不是还能看出些微的起伏,他就要以为那只是一句尸体! 云暗死死盯紧落寂阳的身影,双唇紧抿,本就苍白的脸颊越发没有血色。止痛药仿佛失了效,他痛得伸手按住胸口,几乎要哼出声来。 “clouddy,你没事吧?”黑星焦急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拉回了云暗的情绪,他逼着自己将目光从落寂阳身上移开,观察了一下其他几个高点,确定对方的人员部署。 “没事,我已经看到寂阳,目测重伤,已经失去自主行动能力。对方的人呈扇形分布,中心点在c8,除了我这里,还有两组狙击戒备,大约在a3、a5,现在不排除对方发现a1已经被毁的可能,你们要当心他们换位置。” “你打算亲自去救落寂阳?”对方听着他的话,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意图。 “是,我自己去。”云暗顿了一下,继续说:“寂阳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他们不可能没有听到声音,我必须尽快过去,一旦对方将他转移,再找就难了。” “你也知道对方会听到声音!到时火力集中到那边,你去了岂不是送死!”黑星气得发疯,把车子开过来自杀也就罢了,竟然还自己送上门去! “这就要交给你了,巷战是兄弟们的强项,只要你们能牵制大部分的火力,我自然不会有事。”云暗一边说一边将瞄准镜拧下来,狙击枪却丢下。他是要隐蔽行踪,狙击枪太大。 “世界上哪有一个boss像你这样冲在前面,身先士卒的!”黑星气得大叫,然而枪声却开始一阵紧似一阵,明显已经确认好地形分配任务开始了掩护性进攻。 云暗听着,不再说话,只是唇角漾起淡淡的笑容。 好兄弟。 “寂阳,我来了,你等我。”深吸一口气,云暗的身影隐没在一排排的废旧的房屋街巷之间。 ------------ Chapter91 暮色渐合,天地之间是一抹最原始的,浓重的黑。 西郊的棚户区其实原本是个小规模极小甚至算不上村落的人口聚居地,后来因为城市扩张才进行了城市化规划,建筑排列杂乱无章毫无规矩可言,巷道并不通透,往往几步就要转个弯。 在地形复杂而又缺少照明的情况下,人多并不能成为一种优势,反而听觉与洞察力成为了决胜的关键。 云暗凭着夜色的掩护,穿过或宽或窄的走道,慢慢接近着那条空桶滚下来的坡道,落寂阳所在的破房子就在坡道上面,从表面上看,这条坡道是唯一的出入口。 黑星并未说错,对方的人已闻声而动,各个都像嗅到了鲜肉味的狗一样向坡道附近靠拢,c8点的人大约下了什么命令,他们的动作十分有章法。依靠重型武器的掩护,逐渐将坡道口包围住。 与对方相比,云暗的武器堪称简陋,统共不过是一把军刀,一把银色手枪,三梭子弹外加几颗体积较小的投掷类武器,杀伤力不大,刚够在包围中脱身。 此时,他已经凭借着灵活的伸手和夜色的掩护放倒了不少的人,子弹却也只剩下15发,如果不能在子弹耗尽之前到达落寂阳身边,他就只能依靠身上的冷兵器与对方抗衡,到时想全身而退,简直,天方夜谭。 云暗深吸一口气,刚想举步向前耳中却敏锐的捕捉到子弹破空的声音,他猛的伏低身体,随即便听到另一发子弹迅速通过自己头顶上方的声音。先前开枪的人倒地却并未死绝,他射出的子弹打空了。 云暗举枪,戒备的观察周围的情况。左侧有踩到小石子的细微声响,云暗转过头看了一眼,诧异的放低了枪口。 odin一脸无辜的举着手,站在精确射程之外,见他放下枪口才轻手轻脚的靠近,再未发出任何声响。 等他走近了才能看清他已戴着夜视镜,似乎是看清了云暗疑问的眼神,他以口型回答:“我帮你。” 云暗不置可否,仍旧看着他。odin摘下眼镜,露出碧蓝色的大眼睛,专注的与云暗对视,继续说:“putyourbacktome。”云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首先转移了视线,侧耳仔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拍了拍odin的肩膀,以手势同他交流。 诸神之王微微一愣,随即那张妖孽的脸上露出了天使的笑容,给了云暗一个ok的手势,然后戴上夜视镜,守在了云暗的背后。 多好,他还能像以前一样信任自己,坦然的交出背后。 黑星打算效仿围魏救赵的古训,带人直捣黄龙,但心里终归是不放心只odin一个去帮云暗,又让凤影带人去包抄对方的后路。 云暗用手势告诉odin自己的子弹所剩无几,对方微微皱了一下眉,点点头表示知道。此时两人已经移动到坡道底,却也,几乎被包围了。虽然对方并没有露面,但两人都知道那些人都隐藏在暗处,只要他们一走上坡道,目标位置升高,他们便会开枪,将两人打成马蜂窝! 几乎,是个僵局。 云暗拿着瞄准镜再次观察落寂阳所在破屋的位置,微微蹙眉,也许他可以选择侧面的峭壁爬上去,然后依靠居高临下的堡垒来等待黑星的救援。 一有了方案,云暗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的,借着阴影的掩护转过身,低声对odin说自己的想法。 odin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气息如常,他刚想反对,却猛然看到云暗的身后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亮光闪起之前,他伸手抱住云暗急转身,两人位置调换。 子弹穿入骨肉的声音便炸响在云暗的耳边,他毫不犹豫的抬手,扣动扳机,却在最后一秒,仍旧将枪口下移了几分,对方应声倒地,却并未死亡,只是捂着伤口闷哼,已然失去继续行动的能力。 “odin。”低声唤软软倒在自己怀里的人,音调冷静如常,心里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抬手捂住正汩汩流出浓稠血液的地方,慢慢蹲下身,将人抱紧。 “没事。”odin还没有失去意识,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回应,随即苦笑。“不过,我大概,不能继续陪你了。” 云暗低下头,却看到odin伸手捂着小腹,笑得有点勉强。 “什么时候!”云暗抓住他的手,瞪着乌黑的大眼睛,里面有明显的惊讶与愤怒。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odin摇摇头,笑得没正经,说:“放心,不过是被弹片划伤,我已经废了那人给自己报了仇了。” 云暗不再接话,只是沉默的眯起眼睛。odin笑得越发灿烂,这人,现在是为了自己生气了呢,应该还有一点点在乎的吧。 “我死不了,落寂阳还在等你去救他,我现在行动迟缓,就留在这里给你掩护吧,你……你就按照之前说的方案,从侧面上去,救他。我猜,黑星的人,马上就会来了。”odin把自己的枪和子弹交给云暗,换过他那把弹药将近的银色小手枪。“刚才怕有声音,一直没有开耳麦,现在倒不用怕了,你开着,我们随时联络。” 云暗望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乌黑的大眼睛里风云变幻,似乎在考虑可行的方案,但最终,他还是慢慢将odin放下,低声,带着淡淡的歉意,说:“你不用给我掩护,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我会去找你。” 说完,他起身轻轻打开了通讯耳麦,然后对odin说:“坚持住,等着我。”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就再次消失在夜色里。 odin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笑容渐渐凝固,然后化成一抹苦涩。 cloud,若是五年前,你不会没有发现我早已受伤,更不会只是将我丢在这里连伤口都不处理…… 落寂阳眯着眼睛,望着斜坡下面,他已经看不清楚东西,只听到子弹打空时撞在墙壁上的闷响,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大部分的人已经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来了。他相信,这其中必然有云暗。 忽然破房子里面,没有窗子的那一边,有细微的声响,落寂阳转过头去看,却因为黑暗,什么都看不到。那人的动作矫捷,落地的声音很轻,走路更是近乎无声,他忍不住戒备起来,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云暗! “寂阳,我来了。”声音轻轻的,似乎怕吓到了他似的,然而语调虽然平缓却掩饰不住里面的些微颤抖。落寂阳应了一声,目光向大致的方位投过去。 云暗慢慢靠近落寂阳的身边,慢慢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额头留下的血已经干涸,触手已经没有了粘稠的感觉,可云暗还是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半晌才又去摸他的手。 “会疼的。”落寂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粗噶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又无所谓的笑笑说:“小云暗,我毁容了,你还喜不喜欢我?” 云暗没有说话,只是缩回了手,又去摸他的腿。 “云暗?”落寂阳觉得奇怪,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若不是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他一定会揪过这个人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你。”云暗终于开了口,只是语句一顿一顿的。 落寂阳觉得有异,立即命令:“抬头!” 云暗僵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似乎想仗着黑暗看不清楚掩饰过去,却在这时,他们开来的车子,灯光大亮。 两行模糊的眼泪,在俊秀白皙的脸上,闪闪发亮! ------------ Chapter92 沉默的墙壁与天花板都是浅浅的暖色,唯一的喧嚣是生命体征检测仪定时测量血压的声音,连点滴都是寂静,唯二的两个人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落寂阳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清浅,显然仍旧在沉睡。右腿裹着厚重的石膏,左脚也一层一层的缠着绷带,额头的伤口已经处理过,露出被子外面的右手上仍然残留着被捆绑吊起过的痕迹,青紫一片。 云暗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身体微微弓着,右手埋在开襟外套里面,左手轻轻握住落寂阳打着点滴的右手,似乎想将自己不太多的温暖传递过去。他不时抬头看看正缓慢滴落的药液,顺便确定输液管里没有空气。 黑星轻轻推门进来,看到云暗的姿势,微微皱眉。 云暗闻声,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再次看一眼还剩下大半瓶的药水,缓慢站起身,以眼神示意黑星出去。 直到关好门,他才问:“odin怎样?” “子弹取出来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失血过多,现在输了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云暗仍旧皱着眉,神情似有不悦。 “没事就好,他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叫人好好看顾。”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唇角微微勾了勾,又补充。“叫傅寒去吧。” 黑星微微一愣,有点疑惑的点头答应了,随即又说:“一夜没睡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在这里就好,里面有沙发,如果困了我会躺一下的。”云暗转过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依然沉睡的人。“他的药效还没过,若是退了,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子。” “说什么会去躺一下,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合眼。你以为你现在的脸色比里面那个人好多少吗?”黑星到底是与云暗一起长大的关系,说话要比其他人更直接一点,看着云暗强撑的样子,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我没事……”像是要证明他在说谎,那三个字刚落,云暗便突然蹲下身去,两手死死扣住胃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黑星一时间慌了神,随即又是无奈的叹息,也跟着蹲下身去。“牛医生不是说了不可以用力按吗?” “嗯……”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在回答黑星的话,云暗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一下,低声说:“星星,帮我一下,腿麻了。” 鬼话!明明是疼的!黑星腹诽了一下却不戳穿,抱住云暗的肩膀带着他站起来。忍不住说:“你真的需要休息。那个药,已经失效了吧?” 云暗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抓住黑星的手说:“你,帮我去找宁慕枫,要些止疼药,最好是昨天那种,我保证不会过量,你叫他……” “我不会给你的。”宁慕枫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他皱着眉,盯着云暗,眉宇间满是担忧。 “只要撑过这几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寂阳会担心。”云暗依靠黑星撑着,抓住宁慕枫的胳膊,似乎因为太痛,手上的力度不小,泄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宁慕枫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摸他的胃部,果然感觉到手底下一跳一跳的,急忙说:“扶他进去。” 黑星二话不说就将人半抱半扶的带进了房间,环视了一下还是将人放在了沙发上,让他躺下。 宁慕枫跟进来,把随身的药箱放在地上,蹲在沙发旁边,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开始安抚不断痉挛的胃,但因为要避开他手术的伤口,效果甚微。他犹豫了一下,找到几个穴位,用力按了下去。 “你又在clouddy身上试验!”黑星不满的瞪了瞪他。 宁慕枫却不理他,只是来回的揉按那几个穴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云暗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点,他抬起头,轻声说:“谢谢。” “你们在做什么?”云暗的话音刚落,落寂阳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三人都是一僵,齐齐看过去,落寂阳果然已经醒来,正微微抬起头,似乎想看清这几人围成一团想做什么。 “没事,宁慕枫在帮我做例行检查。”云暗最先反应过来,淡淡笑了笑。手底下却趁着掩护拉了拉宁慕枫的衣袖。 宁慕枫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见这人神色如常,手上的动作却几乎带了一种祈求讨好的意味。心,就这么软了。 宁慕枫勉强露出个笑容说:“啊,没错,因为这家伙死活不肯去我工作的地方,我就只好亲自过来,他复员的不错。”说完拉过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装作在收拾东西的样子却从里面拿出那个药瓶塞进云暗的手里。 云暗感激的看他一眼,立即起身,走到落寂阳身边去,伸手握住他的,轻声问:“疼吗?” 落寂阳摇了摇头。 云暗算了算时间,止痛药的药效应该还没有过,便微微安心了一点,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落寂阳又是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他。 云暗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虚的笑了笑,说:“我……脸上有花?” 落寂阳被他无措的样子逗笑,痞痞的说:“可不是么,我的小云暗,漂亮得像朵花儿,把我的魂儿迷住了。” 云暗一愣,随即微微脸红,另外两人更是夸张的干咳起来。 云暗看他们一眼,眨眨眼睛,说:“点滴快没了,我去叫护士。”然后一副狼狈逃跑的样子,迅速的闪出门去。 黑星很不给面子的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就连宁慕枫都忍不住窃笑不已。可落寂阳的笑容却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消失。 他看了看还在笑的两人,冷冷开口:“笑够了,就告诉我,他到底怎样?” 黑星和宁慕枫一愣,随即说:“他没事啊。” “当我是傻的?脸色难看成那样,还说没事?” “……”宁慕枫见状,叹口气。“你们两个还真是登对。” “说实话。” “他为了救你手术结束不到一天就私自出了医院,你说他会好到哪里去?” “牛医生!”黑星皱眉喝问。 “寂阳既然已经看出来还有什么好瞒的。你以为这样真的是为了云暗好吗?”宁慕枫瞥他一眼,继续对落寂阳说。“他问我要了上次的那种新药,你注意他一点,那东西虽然药效快,但是容易成瘾,并不是长久之计。” “那你还给他!”黑星不满。 “你是瞎吗,他刚才那个样子,我能不给吗!”宁慕枫吼回去。 “行了,要打情骂俏滚回家去。”落寂阳不耐烦的给了一句结束语。 黑星和宁慕枫同时顿住,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往外走。刚要关门的时候,黑星突然想起什么,又探头说:“clouddy让我们活捉了那人,他说会亲自替你报仇。还有,亦凡医生会提前过来。” 云暗逃出门,先偷偷吞了一颗药片,才去找护士。 看着护士拿了另一瓶药水往落寂阳的病房去了,他才安心的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落家医院自然不敢怠慢落少,配备的是骨科最好的医师,而前阵子云暗也算在这里出了名的,曾经为他会诊过的医生都还记得他,所以当他冷着表情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竟然有不少人一脸讨好的跟他打招呼。 目标直指那个主治医生,一个眼神,正在跟那位医生说话的实习生立即被冻僵,呆了一下便识相的撤退了。主治医生一脸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见是他,原本是一副教导人的表情立即换成了和蔼可亲的样子。 “问你的问题,老实回答就好。我是不介意你泄露出去,不过你在乱说之前,最好准备完后事。” ------------ Chapter93 唐家大宅。 唐老爷子坐在上首位置的单人沙发上面色冷峻,唐鸿素和落枫坐在他左手边的三人沙发上神情亦是严肃。 收到云暗提供的消息前来报告他们落寂阳情况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三人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心思各异却异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终于,先沉不住气的是落枫:“父亲,您是不是派人参与了这件事?” 话音还未落,唐鸿素就一把扯住了丈夫的手,握紧了,似乎不想让他说下去。落枫转头看看他,皱紧眉头,却最终没有继续出声。 唐老爷子冷冷的盯了他们一眼,又转移了目光,表情全无松动,说出的话却令落枫心寒:“没错,绑走寂阳的人是我派去的。” 落枫听到唐老爷子承认,再不顾妻子阻止,提高声音质问:“封锁消息利用媒体粉饰太平是不是也是您吩咐的!”停工已久的西郊竟然突然爆破拆除,时间这样贴合,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 “没错。”苍老却冷硬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的无情。 “难道因为寂阳不姓唐,您就可以这样对待他吗?他可是您从小带大,一手培养的外孙啊!”按理落枫已过不惑之年,事业有成,为人更是沉稳有礼,这样激动的样子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然而,事件的主角是他一直疼宠的儿子,他的冷静理智沉稳有礼便统统化成了水蒸气,散发在空气里了。 “爸爸,您这样做,太过分了。”唐鸿素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儿子,他们做父母的平日里都舍不得动一分,现在却被人欺负成那中凄惨的样子,自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你们以为我希望寂阳被折磨成这样吗?”被女儿女婿责备,老爷子也冷静不下去了。“对方当时只是说要利用寂阳从那小子手里得到好处,然后就会放人回去的!我不过是打算试探一下那小子的实力!谁知到……” “您这么大年纪,怎么还会轻易相信那些人的话!”落枫怒吼。“您到时爱看戏,那戏里的贼人什么讲过诚心!” “你知道什么!他们可是……”唐老爷子说到一半猛然顿住,闭了闭眼睛,没有再继续,转而说:“总之,这次我是有责任的,不过也因此试探出一些东西。” 唐鸿素和落枫一听警惕的转过头看着唐老爷子。 老爷子顺了口气,说:“那小子的对手都不是什么善茬儿,甚至不惜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达到目的,动不了那小子他们就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寂阳同他在一起,不安全。等寂阳好些了,你们去把他接回来吧。” “不可能,如果不是寂阳自愿,他是不会回来的!万一他又做出……做出宁为玉碎,的事情……”落枫有些后怕,当他听到来人报告说,落寂阳曾经有自杀的行为时,心都颤了。 老爷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还记得,那孩子被绑架的那天对他说的话。云暗,是他的底线。 沉默了一会儿,老家伙突然扬起冷笑,眯了眯眼睛,对唐鸿素说:“寂阳受伤的消息,你通知方家了吗?” 唐鸿素微微一愣,瞬即瞪大了眼睛! 一间地下仓库,因为离地下水太近而阴暗潮湿,一直空置着,此时却成了报私仇的最佳地点。 云暗一身黑衣,长身而立,乌黑的大眼,眸色冷暗沉森,似乎比这间仓库更寒上几分,如同深海碎冰,能将人的骨骼都冻住。 大烟鬼和他的几个手下蹲在角落里,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只感觉到周围有光,有人,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是看守的人还是来……杀他们的人。在他们的脚边,有一个巨大的麻袋,里面露出只半死的猪。 “怎么样,对你们很好吧,这么轻易的就把你们老大还给你们了。”odin的手下嘲讽的说着,还走过去踢了踢那头猪。 “卑鄙!”似乎只有大烟鬼懂得英语,他冲着声音的方向吐了一口,立即换来一顿暴打。 “被你这种人骂卑鄙,简直是奇耻大辱,杀你都嫌脏了刀,埋了你都怕污染土地!”odin的手下显然很好的得到了他们老大毒舌的真传,一边骂一边打,嘴里的词儿竟然都不重样儿。 打骂了好一会儿,一直静静站着看的云暗开了口,声音冷得能将空气冰封,他说:“够了。” 那口齿伶俐的手下立马僵住,他只觉脊背生寒,忍不住退了两步,刚要撤,就又听到了下一个命令:“把他拖过来。” 一声不吭的把人拖到距离云暗只有两三米的地方,抬起眼睛想询问还要做什么,结果只一眼就不敢再开口,只是怔怔的站着,幸好云暗又说话了:“解开他的绳子。” “boss。”身后有dark的成员忍不住出声想提醒可能不安全,后面的话还未说却看到云暗抬手,修长的手指向后一扬,制止了他。 “jeff有你这样的手下真是悲哀,如此惊天动地的愚蠢都让我舍不得杀你了。”云暗的嘴角噙了一丝冷笑,他很少在动手之前说如此多的前缀,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表示,他已经愤怒到魔化的状态了。“不过怎么办呢,你动了世上最不该动的人,我必须奖赏你啊。” 一把刀,尖锐、锋利、闪着寒光。 其实云暗随身带着的刀时常会换,比如被落寂阳捡到的时候,他的刀子已经弄丢,只好在见到colin以后换成这把。但他的刀子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尖利,几乎,削铁如泥。 云暗神色平静如无波古井,可他周身散发的冰寒气场就是能让人觉得,他便是那从九层地狱走出的恶魔,不,是恶魔之王。 大烟鬼被蒙着眼睛,似有所觉,他忍不住后退,手脚并用的爬却忘记可以解开蒙眼布站起来。云暗先是缓慢的逼近他,然后突然加快了速度,一脚踩住了他的左脚脚腕让他再动弹不得。 大烟鬼硬气的忍着没有叫出声,但紧接着膝盖一凉,他惊得顿住身形不敢再动,喉咙里却因为疼痛发出“咯咯”的声音。剧痛从膝盖传来,他刚想大叫,嘴里便被塞进了东西,继而双肩作响,竟然被硬生生的卸了下来! ------------ Chapter94 光,昏暗的,黄色。 仿佛因为看到的场景而瑟缩,廉价灯泡的光芒摇晃了一下。 大烟鬼顿住好半晌,才缓过气儿来似的呜呜低吼起来,双臂的知觉只迟钝了那么一瞬间便齐齐爆发出来,可惜他嘴被堵住发不出叫声。然而下一秒钟,他就连呜呜的低吼也不敢再发出来了。 他听到,那个冷得如同深海碎冰的声音,故意放慢了语速,词句如同碎冰豆一颗一颗砸在他的身上。恶魔说:“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大烟鬼顿了半晌,身体又开始发抖,已经无力的两条手臂也忍不住向后缩。忽然眼睛一松,眼前的光强烈起来,他的蒙眼布被拿掉了。 “鉴于你那愚蠢的勇气,我准许你,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变成残废的。”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平铺直叙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我亲自动手,你应该感到荣幸。” 大烟鬼怔了怔,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膝盖上的皮肉已经被完全剖开,露出森森白骨与软筋!原来之前感觉到的凉意,竟然是云暗用刀子破开他皮肉的感觉!“唔!――”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他再次嘶哑的低吼起来。 “你连声带也不想要了吗?”云暗冷笑着,抬起带血的刀子,用刀背划过大烟鬼的脖子,生生逼得他噤声。如果只是割掉舌头不过是说不出话,若破坏了声带,那他便是彻底的失去了声音! 大烟鬼震惊而恐惧的抬起眼睛望着云暗的表情,内心惊骇不已。他不是人,他是恶魔!不,就连恶魔在他面前都要恐惧! 云暗见他噤声,翻转刀子,趁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刀剜掉了他的膝盖骨! 成倒三角形的髌骨被整片取下,云暗微微皱眉,慢吞吞的站起来,抬了抬手丢下刀子,一直候在一边的dark成员立即走上前来,恶魔冷笑着,凑近了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便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大烟鬼。 洗手间里的水被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被刻意藏匿的痛苦。 云暗半撑着水池吐得掏心掏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不容易止住吐意,他用凉水拍了拍脸,用力按了按微微发胀的眼睛,看了看镜子,希望里面的血丝能尽快退去。 半晌,他才关上水龙头,踉跄着离开洗手间,磕磕绊绊的把自己挪到沙发上去,蜷起身体把头埋进抱枕里之后便一动不动。但只过了五分钟,他又忽然弹坐起来,匆匆抓过电话仔细看了上面的时间才微微放松下来,想了想,他从丢在沙发上的那件衣服里掏出那个白色的药瓶来。 落寂阳皱着眉,无意识的咬住嘴唇,一脸惨白,额头有些许细密的汗珠,被窗外的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受伤较轻的左腿有些焦躁的动来动去,右腿却因为被固定住而动弹不得。 云暗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暴躁。 “怎么去了那么久?”云暗刚靠近他身边,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责问。 手里拎着保温桶的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扯过凳子坐下来,歉意的笑笑:“对不起,那边的事,我花的时间久了一点。” 落寂阳看着那个笑容,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烦躁。” 云暗把保温桶放在小桌上,凑近了想握住落寂阳的手,却又顿住只看着他,问:“很疼吗,让他们再来打止痛针?” “一会儿护士会来的,你别担心。”落寂阳摇摇头,费力的挪动手臂去握住云暗,微微喘息。 云暗看着,抿了抿唇,闷闷的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别说。”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落寂阳出声打断了云暗的话。“别说对不起,也不要因为这样就退缩。” “可是……” “从我决定于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我相信你也一样。”落寂阳再次打断了云暗,虚弱的笑笑,说:“当初我们都不曾刻意隐瞒身份,不就是为了给对方足够的思考时间吗?如果要退缩,早在遇到这种情况之前,我就已经离开你了。” “……”云暗垂下眼睛,再不说话,良久,他轻轻回握住落寂阳的手,虽顾忌伤势不敢用力但仍旧牢固不可甩脱。 落寂阳浅浅的笑了,引得刚刚敲门进来打吊针的小护士和呆呆望向他的云暗回不过神来。 “嗯哼。”落寂阳轻咳一声,转过头看向小护士说:“你不是来打止痛药的吗?” “哦,是。”小护士闻言,急忙上前,动作熟练的挂了药水,在落寂阳的右手打了针,叮嘱云暗小心看着药水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云暗似乎有点害羞,他别过目光,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保温桶,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急忙说:“你现在饿不饿?我带了吃的东西来。” 落寂阳暗自好笑,抬头看了看那个保温桶,问:“带了什么?” “……”云暗一愣,然后呆呆的说:“我不知道。” “你自己没吃吗?” 云暗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别开目光,一脸“说错话了”的表情。落寂阳一见,板起脸,女王般命令道:“跟我一起吃。” “哦……”云暗萌萌的点了点头,动手打开饭盒,把菜和饭分开来摆放,最后从底层倒出一小碗汤来,双手捧着,递到落寂阳面前说:“骨头汤,说是有利于恢复的。” 落寂阳看了看那碗浓浓的骨汤,坏笑道:“我要你喂我!” ------------ Chapter95 落家私人医院,一间vip单人病房门口,几个身穿粉红色护士服的实习小护士趴在窄小的门窗上,偷偷摸摸的往里面看,不时发出低声的尖叫,若是动画片,那一定是粉红小爱心噗噗直冒。 黑星远远的看到这幅画面,忍不住好奇,轻手轻脚的靠过去,仗着身高越过那些小护士也往里面偷看。 里头的人似无所觉,仍旧自顾自的上演粉红心的爱情戏码。 云暗笨拙的拿着舀起半勺骨汤,想要喂给落寂阳,可是比划来比划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他已经失败了好几次,汤不是洒在枕头上了就是从落寂阳的嘴角流到了外面,急的他额头冒汗,看上去有点狼狈的落寂阳却是笑眯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副“我不急,你慢慢来”的表情。 再又一次失败之后,基本生活技能指数偏低,照顾人经验值为0的某人抿了抿嘴,干净利落的把勺子丢开,盯着落寂阳瞪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闭,自己含了一口汤。 在落寂阳惊讶的目光中,腮帮子鼓鼓的人扑了上去,吻住了病人! 口对口的哺食! 虽然还是有一些汤洒了出来,但落寂阳到底是喝下了大半,他不能动,只好任由云暗对着他泄愤似的又啃又咬,亲了又舔,吻了又吸。 好不容易,等云暗心满意足的离开落寂阳的唇,两人都有些气喘,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格外明亮,撑在正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落寂阳,眼里似乎还有些得意。 “小云暗,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招?”落寂阳舔了舔被咬疼的嘴唇,顺便把骨汤的味道也一同舔掉,一脸严肃的探究起来。 “帮忙做菜的姑娘正在看的电视剧。”云暗乖乖招来,得意的小样儿就像在说“我聪明吧我聪明吧,快夸奖我”。 落寂阳有点黑线,现在的妹子看的东西怎么那么不靠谱啊。唔,虽然云暗主动送香吻是不错,但是趁我不能动的时候也太折磨人了,怎么办,都有感觉了……小云暗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偷偷把目光转到云暗的重点部位,却不知自己的目光被逮住,旁边那个传说一脸呆萌纯洁的孩子目光灿然一亮,勾了勾唇角又含了一口汤,扑过去。 黑星在门外看得清楚,再让他们折腾下去擦枪走火是必然的,门口这群小姑娘可就免费看了爱情动作片了,正事儿要紧。 于是,专爱破坏人家好事的黑星同学在里头俩人勾搭的正火热,门口的小腐女们看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很不地道的出了声儿,一脸凶神恶煞的把几个粉红小姑娘吓得鼠窜,然后门也不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落寂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猛的咳嗽了几声,云暗倒是毫不惊讶,一脸淡定的为落寂阳顺气,头也不回的问:“事情办好了?” “是,已经照你的吩咐办了。”黑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落寂阳,然后继续说:“juno和亦凡医生的飞机一个小时候抵达,那个……” “她要我亲自去接?” “是,不过,听说这是亦凡医生的要求。” “……”云暗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落寂阳。“我会尽快回来,好不好?” “嗯。”落寂阳轻轻点点头,却不见云暗起身。 “我……喂你吃完再去。”脸红。 本市的国际机场人流来来往往,3号出口,一行7人站在出口附近,6个男人不住的四处张望,其中唯一的女子却连墨镜都没有摘下,微微以手扶额。 她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了解,若是那么听话叫来就来,她现在也不会那么头疼了。不过,既然那孩子手下的人没出现,那他本人大概会出现,但肯定要故意迟到个半小时以上。 “别像个猴子似的到处看。”朱诺扯了一把身边那个顶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都说了他不会乖乖来的。” “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他。”娃娃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一副满眼含泪的委屈样子。 juno扶额,转过脸去不再看那家伙,自顾自的走到不远处的公共座椅上坐下来,等自家儿子良心发现。 娃娃脸见状只好屁颠屁颠的跟过去,也坐在juno身边,瘪着嘴,一脸哀怨的盯着大门口的方向。 云暗下车的时候,脸色又是一片惨白,胃里阵阵恶心。不过他什么都没吃,那个止痛药的药效也还没有过,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带着黑星几人走进机场大厅里面。 目光刚扫过不远处的一排座椅,就看到有个娃娃脸突然蹦起来,大叫着:“小云云。”故意拖长的尾音还没有结束,他就以赛过博尔特的速度冲了过来。 云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闪身躲到了黑星身后,赛过博尔特来不及煞车,一下子扑到了原本站在云暗身后,一脸冷硬表情的临越身上。然后下一秒,小胸脯就跟大理石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娃娃脸愣了一下,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juno在这时走过来,忍住嘴角不断抽着笑意,指着地上那个学龄前儿童似的家伙,说:“他叫亦凡。” ------------ Chapter96 落家私人医院的医生非常抑郁。 他们的少爷兼小老板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身的伤,住在这间医院,这原本是他们好生表现的好机会,但那个先前曾经住在这里并引起了轩然大波的男人竟然突然不让他们再靠近病房,甚至找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年轻人,守住了整个房间,连院长大人想去套近乎都被远远的挡在了门外。 听说,那位云少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娃娃脸的医生,号称江湖神医,无论什么样的伤病都能治,不仅精通医理药理还曾苦心研究各类兵器创伤的形成过程和诊治。只要看到伤口,他就能重演这人当时受伤的场景! 小老板这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那! 落寂阳躺在病床上动也动不得,自然不知道外头人的花花肠子,他只知道云暗那天出去,过了一个半小时黑着脸回来了,身后跟了个蹦蹦哒哒的娃娃脸,抓着云暗的胳膊表情像个出门春游的小学生。 朱诺走再更后面一点,这次没有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场了,反而带着明显的“看到冷脸的儿子吃瘪她好高兴”的表情。显然是在美国被娃娃脸折磨疯了的后遗症。 “亦凡。”一脸不高兴的云少爷一伸胳膊,把娃娃脸往床前一丢,蹦出了俩字儿的介绍,那脸色简直堪比锅底。 落寂阳原本见有人挽着他的小云暗还飞醋丛生,但看到那人难得的生动表情之后也顾不得吃醋,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于是乎,小云暗特别生气,后果特别……嗯,特别别扭。 云暗就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下令:“给我24小时派人守着,任何人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得靠近,否则,三分钟交代后事!” 所有人都静默了,就连朱诺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去摸自家儿子的小爪子。可偏偏,那个噙着脑残笑容的娃娃脸在静默了一秒之后,不知好歹的哇哇大叫起来:“哇~~我们家小云云太帅了~~” 下一秒,一只瘦削修长的手,掐住了大叫着的喉咙,冰凉的温度几乎要将人冻僵,冰豆子似的语句狠狠砸在娃娃脸的身上,他说:“哑巴也可以做医生!” 这句话见效了十秒钟,然后,江湖神医亦凡先生一把抓住云暗的手,眨了眨眼睛,众人都没看清他是怎样动作的,一回过神就见他已经脱离了云暗的魔爪,坐在床边哇哇大哭! 众人扶额。 云暗收回手,抿了抿嘴,最后转头看向躺在那里看好戏的落寂阳,委屈的小眼神儿几乎要把人萌化。 落寂阳终于收敛了笑容,按住放在手边呼叫器上的对讲按钮,声音平淡的说:“是我落寂阳,通知梁院长,我这里有一个智障病人,伴随妄想症并发,请他联系神经科过来领人。哦对了,如果他坚持说自己是医生或者是外国友人,那就是妄想症的内容,千万不要听信。” 听到对方十分郑重的记下病情内容并答应联络梁院长之后,落寂阳十分满意的放开了按钮,目光冷淡的看着亦凡,凉凉一笑,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撒野麻烦看清门户,若是泼皮,自有对付泼皮的方法。” 亦凡早就不哭了,愣愣的瞪大眼睛盯着落寂阳,其他人则是忍俊不禁,云暗更是一脸解气,身心舒爽的表情,绕过亦凡凑到落寂阳身边,亲昵的主动献吻。 黑星最先调整好状态,轻咳一声,对亦凡说:“亦凡医生,这位就是您必须医好的病人,他叫,落寂阳。” 亦凡的目光一直盯着落寂阳没有别开,黑星的话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回应。除了如若无人的陷入而是世界的俩人无所觉之外,在场的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僵。 就在众人以为落寂阳惹恼了亦凡,他不会出手的时候,江湖神医像回过神一样,扫视了一圈病房,自己乖乖搬了个凳子到床边,放下一直拎在手里的大皮包,凑上前仔细检查落寂阳垂在身侧毫无生气的手。那仔细得近乎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几乎以为他面前的是什么国宝珍品。 云暗吻够了,抬起头看到亦凡的动作倒是一脸平静,只是目光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的动作看。 亦凡在落寂阳的手上捏了又捏,摸了又摸,不时观察落寂阳的表情和反应,好半天,才又说:“我要看x光片。” 黑星早准备好拿在手里,急忙奉上,亦凡又对着光,看了半天,然后丢回给黑星,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儿,说:“别抱太大希望。”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落寂阳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你的右手永远不能再承受5kg以上的重量。”亦凡说的笃定,与他之前又哭又闹的样子完全不同,令人不得不相信,他没有开玩笑。 “还能,画画吗?”云暗问得小心翼翼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落寂阳会画画这件事是促使他们最终在一起的重要因素,不希望,失去。 “小云云,咱们家的画笔有5kg那么重吗?若是没有,那自然能画,不过不能太久就是了。”亦凡一把揽住云暗的脖子,偏低的身高使得他看上去几乎是挂在了云暗身上,然后理所当然的,他又一次被摔了下去。 这一次倒是没哭,反而一本正经的说:“从现在开始,他的治疗必须由我全权负责,包括用什么药,做什么复建,若是有人来插手,我就立马走人。” 云暗微微点点头,这时,门口进来个人,问:“boss,外头有几个人说,说是来接神经病……” 众人一愣,继而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黑星挥挥手,那人便出去了,亦凡脸色有点难看,他转过头瞪了落寂阳一眼,随即神色就淡下来,瘪了瘪嘴,什么都没有说。 正当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先前那人又一次进来,一脸为难的看着云暗:“boss……” 云暗一挑眉,亲自走出门去。 一个眉清目秀,身穿白色大衣的年轻男子正在与守着病房的dark成员小声争辩,也许是因为害羞,也许是因为急切的争论,巴掌大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微微泛红,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不忍心对他动粗,争论了一会儿,他开始苦苦哀求,说只想进去看一眼。 云暗微微皱眉,出了声:“你是谁?” 男子看到云暗似乎是个做主的,眼睛一亮,急切的扑过来险些跌倒,云暗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就听白兔子似的男人说:“你好,我叫方澜,我是来探望落寂阳的。” ------------ Chapter97 “你好,我叫方澜,我是来探望落寂阳的。” 对面的男人声音温柔,语调平缓,措辞有礼,目光里又透着几分坚定的祈求,任何人面对他,恐怕都无法硬起心肠疾言厉色。 云暗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身形微微一僵,似乎有种不知所措的情绪自心底爆炸出来,震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方澜,他竟然来了。 说完自我介绍和来意的男人见对方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微微顿住,然后就没有了动作,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青葱似的手指细长嫩白包养得宜,它摇了摇,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辜的疑问:“先生?”顿了一下,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说:“求您让我进去吧,我只看他一眼,保证不会打扰他休息,更不会告诉唐爷爷您私下放我进去的事,好不好?” 显然,方澜大少爷已经理所当然的把云暗当做了他唐爷爷的手下。 云暗回过神,淡淡看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沉默的侧开身,将人放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验证什么,只是,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万分后悔,不该在这一天,轻易地,放了这只兔子进去。 落寂阳一直微微侧着头望向门口,他原以为是云暗处理完事情回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然而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的表情凝固成了深切的惊讶,向来口齿伶俐的人,突然成了语言障碍者,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叫出那个名字:“方……澜。” 方小兔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变成这副凄惨摸样早红了眼睛,听见落寂阳叫他,眼泪再也扼制不住,豆大的泪珠砸在地板上,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啪”的一声响。 云暗才转身进屋,忽然应声似的微微弓了一下身体,手下意识的揪住心口,动作顿住,表情却全无变化。他迅速放下手,眼睁睁的,看着方澜扑到落寂阳床边,哭着叫:“寂阳哥哥!” 那哭喊,声嘶力竭,连词句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几乎要以为,那二人是在生离死别,而不是因为久违的重逢。 云暗转过头看向愣在一边的其他人,他们惊讶的表情忽然让他觉得慌乱,深吸一口气,他低声说:“你们先回去吧。”使个眼色给黑星。 黑星会意,恭敬的对朱诺说:“您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女boos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家儿子,点点头,率先离开了病房。 等到病房门被关上,一切静下来,落寂阳略显虚弱的声音才格外响亮了一点:“乖,别哭了,都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他不能动,任由方澜抓着自己的手臂当面纸,温声细语的出言哄他。 “我才,我才不管呢,我们才多久没见,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还,还不告诉我,害的我,要听爷爷说才知道……呜呜呜……”方澜不依不饶,越说哭得越凶,气息中甚至透出了不寻常的紊乱。 “我这不是没事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了还不是只能哭鼻子?”落寂阳宠溺的笑笑,若不是双手不能动,他一定会伸出手摸摸方澜的脑袋。“别哭了,一会儿病发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方澜抽抽噎噎的,红着眼睛看向落寂阳,眼神里满是委屈。 “好了,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方老爷子知道吗?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落寂阳轻轻叹气,开始转移这人的注意力。 “我不是逃出来的,爷爷知道,他还叫了林大叔开车送我,林大叔在楼下车里等我呢。”方澜果然专心回答落寂阳的问题,慢慢止住了哭泣。 “那你的药带了没有?” “带了,在这里。”方澜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个支气管扩张类气雾剂,展示似的晾在落寂阳面前。“放心好了,最近已经很少发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像,就能像小时候那样……那样子了。”嘴里虽然这样说,但笑容明显有点勉强。 落寂阳的神色也黯下去,隐约还带着几分歉意。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看着两人互动的人到这时才出了声,像是在通知对方自己的存在,他慢慢走近落寂阳,深情专注的望着他。 落寂阳回望他一眼,看了看方澜,目光有些闪躲,但嘴里还是介绍说:“这位是方澜,小时候与我一起长大的……弟弟。”说完了,却没有向方澜介绍云暗,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暗看向方澜,想了想,开口自己介绍自己:“我叫云暗。” 方澜点点头,对着他淡淡一笑,说:“谢谢你放我进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唐爷爷的。不过,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出去,让我跟寂阳哥哥单独……” “方澜!”方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落寂阳打断,与方才的温言细语不同,这一次的语调严厉而肃杀,明显的不悦。“你,没有资格让他出去。” “寂阳哥哥……”方小兔愣住,他的寂阳哥哥从来没这么吼过他的。眼圈儿再次红了,呆呆的望着落寂阳。 “方澜,有件事,你必须知道。”落寂阳转过目光深深凝视着云暗,话却是对着方澜说。“云暗不是你唐爷爷的属下,也不是你可以指使的人,他是我落寂阳选定的,今生今世的伴侣,从今往后,你待他必须礼仪周全,若是做不到,就再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我们两人,必将不离不弃。” 云暗静静的听着落寂阳的宣告,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他慢慢走过去,坐到病床边,握住落寂阳的手,连眼睛里都是甜蜜。 落寂阳只觉得决定丢开顾虑,认真的坦陈自己与云暗的感情是一件完全正确的事。他的小云暗,笑得多开心呢。 然而两人之间,甜蜜美好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声声越来越粗重的紊乱呼吸打断。原本一直趴在床边拉着落寂阳手的方澜,忽然立直了身体,用力的呼吸,脸色因为缺氧而越发的红,嘴唇甚至出现绀紫。 “小云暗,快帮他!他哮喘发作了。”落寂阳不能动,只有干着急的指挥云暗,后者也不敢怠慢,急忙从方澜的口袋里拿出刚才看到的气雾剂,塞进他手里。 可不知是因为缺氧太厉害还是他的意识都已经不清晰,气雾剂拿在手里他却不知道为自己用药。云暗这种连日常用药常识都缺乏的人更不会知道气雾剂到底该怎么正确使用,急得团团转。 幸好,落寂阳按了呼叫器,小护士飞奔着赶了过来。 云暗手心发凉,他退了一步,愣愣的坐在落寂阳的床边,听着方澜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好半天才转过头看向落寂阳,心底的不安,在看到落寂阳痛心愧疚的表情时越发的放大了。 果然,落寂阳说:“云暗,是我们的事,刺激到他了。” ------------ Chapter98 云暗拎着保温桶走近落寂阳那间病房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清脆的,银铃似的。他下意识的靠向墙壁,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透过打开的门缝和细长的玻璃向里面看去。 方澜趴在落寂阳的床边,一手捧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碗,一手拿着一只小勺笑靥妍妍的喂落寂阳吃东西。他动作熟练,看上去像是练过千百次,勺子里的汤水一点都没洒出来,落寂阳满面清爽,嘴角噙笑的看着他。 “寂阳哥哥,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方澜笑眯眯的看着落寂阳,又喂了一口。 “嗯……”落寂阳装作费心思考的样子,目光却在偷偷观察方澜的表情,见他抿着嘴一脸企盼的样子,忍不住逗他。“还是老样子。” 果然,方澜听完垮下脸,沮丧的说:“什么嘛,亏我还每天练习,竟然一点成效都没有。” “每天练习?身体受得了吗?”落寂阳瞪了瞪眼睛。 “没关系的,不是说了已经好很多不会轻易发病吗,我这个样子肯定是没什么作为了,只有厨艺还不错,当然要好好练习,说不定以后还能靠这个混饭吃呢。而且现在可以做给寂阳哥哥吃,我很高兴的。可是……”话音一转,小脸儿就垮下去。 “逗你的,我们澜澜是厨艺天才,无论用什么样的材料都能做出最好吃的东西,而且手艺越来越好了。”落寂阳急忙打断他,给出夸奖。 “那太好了!”方澜小小的欢呼了一下,继续喂他。“那你多吃一点。” “好。”落寂阳笑得一脸宠溺,一口一口将方澜喂给他的东西吃光。 云暗就这样站在门口,一个人,静静的看着门里的世界,里面的人没有发现他,他也迈不开步子走进去。 他背靠在墙上,有些茫然的抬眼环顾四周,不远处就有一个垃圾桶,他拖着步子走过去,毫不犹豫的,将手里拎着的保温桶丢了进去,然后,他转身,重新走向落寂阳的病房。 方澜刚收拾好碗筷,就看到云暗推门进来,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平静。 “云哥哥,你来了。”方澜乖巧的打招呼叫人,笑眯眯的搬过另一只凳子,放在床边。“坐呀。” 俨然,就是此地的主人! 见过落寂阳玩这一招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把戏气死自己,大大方方坐下,轻轻握住落寂阳的手,凑近了,在落寂阳的唇边落下一个吻,低声说:“今天觉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今天亦凡医生还没有来,护士也没有进来打吊针。”落寂阳温温柔柔的回话,浅浅的笑着。 “那还疼吗?” “不疼,我是说不那么疼了,可以忍受。”落寂阳眼神暖暖的回望着云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抬眼。问:“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云暗微微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吃过了,我……刚见过南宫辰轩。” 他不说,他是拒绝了哥哥共进午餐的邀请,急匆匆的开快车回到巢穴,找小厨娘拿了装好饭菜的保温桶再匆匆开快车来到医院的。也不说,小厨娘已经习惯在保温桶里塞满两人份的饭菜,让他可以到医院来与落寂阳一起吃。 故意看了一眼方澜拿来的粉蓝色可爱保温桶,才说:“午餐吃的好吗?” “嗯,澜做了拿手菜,很不错,下次你也尝尝。”落寂阳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方澜,一脸为之骄傲的表情。 “好。”云暗声调不变,只是眼睛里的光微微暗淡。 可惜,落寂阳没有看见。 “好啊,云哥哥要吃,那我明天多做一些来。”方澜笑眯眯的大声回答,像是要给自己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只是他侧过身背着光,让阴影掩盖了自己勉强的笑容。 正在三人一时无话可说的时候,门被“砰”的踹开来,亦凡那张娃娃脸出现在门口,及时缓解了冷场的尴尬。 “喂,你是哪儿来的葱姜蒜,谁让你进病房的,赶紧给我出去!”亦凡一抬头就看到方澜站在床边,皱着眉头便开始赶人。甚至连云暗都给骂了进去。“小云云,你不乖,我不是了我看诊期间外人不得入内吗!快把他弄出去!” 云暗愣了一下,转过头有些为难的望向落寂阳。 落寂阳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方澜说:“澜,你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方老爷子该担心了,老林还在停车场等你吧?” “嗯。”方澜僵硬的点了点头,有点无措的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桶,说:“那,寂阳哥哥我先回去了,你……我明天再来看你。” “小云暗,你帮我送他一下吧。” 云暗点点头,结果方澜手里的东西,为他开门,低声说:“请。” 方澜乖巧的点点头,转头说:“寂阳哥哥再见,医生哥哥再见。” 门一关上,娃娃脸就变了表情,看着落寂阳的目光有点凉,甚至,还带着些许哀怨。 “说吧,突然之间抽什么疯?”落寂阳抬了抬眼睛,表情是明显的不悦,但声音仍旧是冷冷淡淡的。 亦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软下来,抓了抓头发:“啊~~我不管了,小云云这么可怜竟然喜欢上你这么花心又白痴的家伙,他痛死也是活该啦!” “你说什么?” “没什么!”亦凡撅着嘴,动作看似粗暴但下手却十分温柔的检查了落寂阳的手,然后就开始按摩,无论落寂阳再怎么问都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落寂阳也懒得搭理无理取闹的人,便不再说话。 停车场,云暗将方澜送到车边。 方小兔接过自己的东西却没有上车,而是微微仰望着云暗,咬着嘴唇踟蹰好久,终于闭上眼睛,挺起胸脯对云暗说:“云哥哥,我真的很喜欢寂阳哥哥,我从小跟着他,虽然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不想放弃,我要,跟你公平竞争,看看,寂阳哥哥到底会选谁!” 说完,方澜的呼吸已经不平稳,太过激动的情绪几乎让他发病,身体发软。 云暗急忙抱住他,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气雾剂,回忆着之前护士做的样子,为他用药。等方澜的呼吸平复了,他才慢慢放了手。 隐约的,他觉得眼角有一点极亮的光,一闪而逝了。 云暗没有回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抬手揉了揉方澜的头发,浅浅笑说:“寂阳是不是很喜欢这样摸你的头发?原来真的很好摸。” “云……云哥哥。” “你喜欢寂阳是你的事,不用这样对我宣战。” “你不阻止?” “呵,爱这种感情如果能被阻止,世上还哪儿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云暗淡淡的笑,他的母亲,不就是其中之一吗?小时候痴痴的听着母亲对他喃喃低语,每一句都是那样刻骨铭心。“不过,我这样说并不代表,我会放任你去接近他,寂阳已经是我的人,如果有人想要从我身边将他带走,那么,我云暗,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你……”方小兔呆住,刚才还柔柔暖暖的云哥哥,怎么突然变了样子? “方澜,因为寂阳说你是他的弟弟我才会对你说这么多话,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举动,不要逼我,把你当做敌人。”云暗的声音冰冷起来,在寒冬腊月冻得人瑟瑟发抖。“我的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 “回去吧。”云暗打开车门,轻声说:“只要你还守着自己身为弟弟的本分,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和你家人的事。” 方澜被不由分说的塞进车里,云暗转身往回走,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略过建筑的拐角,某个,之前闪光的地方,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进了门里。 ------------ Chapter99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或许是因为更加接近天空,玻璃屋里已经是一片温暖光明。 床上的被子卷成了一团,瘦削的身影埋在里面也蜷缩成一团。明明是冬天,他的额头却沁出了层层的薄汗。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呼吸有一丝紊乱。浅色的唇微微发抖,低哑的痛吟溢出齿间。 偌大的房间,那是唯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的蜂鸣声压抑的响起,床上的人动了动,慢慢掀开被子四处摸了一会儿才找出正在鸣响的手机,接通。 只是一瞬,声音就柔软温和起来,气息平稳得全无破绽:“嗯,昨天有点晚,刚刚起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笑便从唇边荡漾开来,竟比外面的阳光更暖。“中午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做……方澜今天也会过去啊,那我……嗯,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云暗并没有动,他坐在床边呆呆的出神。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走向浴室,顺道按掉亮了一整晚的壁灯。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愣了一下,然后别开了目光,把自己泡进浴缸里。脊背和胸膛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却像一只狰狞的怪兽钻入他的脑海里,落寂阳对着他的身体垂涎三尺的样子就被怪兽的利爪挠成了碎片。 云暗晃晃脑袋,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认真把自己洗干净。换了衣服,遮住那些伤疤,下楼的时候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拐进了厨房里。 小厨娘岁数不大,见到云暗笑眯眯的打招呼,熟络的问:“少爷今天想吃什么?” 云暗摇摇头,眨了眨眼睛环顾一下四周,见这时候确实没有人,才小声说:“你教我做菜好不好?” “什么?”小厨娘吃惊的叫了一声,被云暗瞪了一眼又讪讪的收了回来。“您开玩笑吧?” 因为落寂阳受伤,云暗几乎每天都会到厨房里来,看着她做这做那,然后再心满意足的带走,一来二去俩人熟悉了她说话也大胆起来。但也正因为俩人熟悉,她更知道自家boss根本就是个基本生活技能严重偏低的孩子,这会儿说想学做菜,那简直就是她这厨房的灾难! “我想做给寂阳吃。”云暗别开目光不去看小厨娘,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红晕。 天哪!这娇憨羞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厨娘在心里咆哮了一声,然后控制不住自己满脑袋升起的红心,对着云暗看了又看,直到把人看毛了,不爽的瞪了她一眼才收敛,忍着尖叫的心,说:“那好吧,不过您必须都听我的。” 乌黑纯澈的大眼睛亮了亮,慢慢收了不自觉爆发出来的阴暗黑背景,点点头答应,显得极其温顺。 然而十分钟之后,小厨娘就万分后悔自己答应了云暗的要求,这位大爷光切个菜就能把自己十根手指头都伤了,以后动了火,那岂不是一厨二命全交代了? 云暗一脸淡定的把手第十一次放到凉水下冲洗,然后想了想,再次把刀子换到左手,拿起另一根萝卜开始切。一刀一刀,小心翼翼,尽量保持每一片都完整,厚薄一致,坚持着摆好小厨娘教的正确姿势,可还是…… “少爷,您还是别做了,这满手的伤,若是被落少发现了,他不得心疼死。”小厨娘忍不住开口劝他。 云暗转头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听话的放下了菜刀。可人却对着那根白萝卜猛看,似乎想将它盯出个花儿来。 良久,他随意的用小厨娘放在一旁的纸擦了擦手,把切了一小半的萝卜竖立着放在砧板上,然后拔出黑星新帮他配置的军刀,深吸一口气,飞快的出手。 小厨娘打从云暗拔出军刀的时候起就开始发愣,也没看清他是怎样动作的,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云暗已经收了刀,萝卜也变成一片片厚薄均匀,薄如蝉翼的萝卜片。 “还要切丝吗?”云暗转过头,看着小厨娘一脸认真的问了一句。 小厨娘只觉得快忍不住嘴角的抽筋,勉强一笑说:“不用了,您真厉害。”可上帝知道,她内心在咆哮:我的亲亲云少爷啊,您这是把萝卜当人砍吗!!! “然后呢?” “呃……”小厨娘唇角一抖,说:“少爷,您看时间差不多了,您不是还要去医院吗,不如明天再继续?” 云暗看了看时间,点点头,退了一步,忽然神色又黯淡下来:“没关系,还来得及的。”寂阳说,今天方澜还会去。 “什么?” “有人会带吃的给他,会喂他吃饭。那个人很厉害的,会做饭,汤也不会洒出来。他今天……他今天不需要我了。”云暗淡淡笑了一下,不再看小厨娘,低声说:“算了,你先去休息吧。” 小厨娘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云暗已经陷入了沉默,他的身边如同有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切断了他与其他人的交流。分明只是这样站着,却让人觉得他的眼前能看到连片的荒芜。 云暗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把削好的萝卜片全部丢掉,重新拿过一根,学着小厨娘的样子洗干净,然后,他再一次的拿起了菜刀。 落家医院最近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医院周围徘徊的人突然增多了,他们都很年轻,但表情却是肃杀冷峻,恨不得脑门上刻四个大字“生人勿近”。他们从不找人搭讪,只是很有规律的散布在以医院为中心方圆五百米的范围之内,两两之间距离并不远却又从不结伴,偶尔有眼神交流也并不说话。就如同一张网,覆盖了整间医院。 落家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觉得苦恼,觉得自己时刻处在被监视之中。但几天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并不在这张网之中,而是被排除规避在外的一群。这些人严格来说,几乎只为一个人服务,那就是他们的小老板,落大少。 会出现在门口的生面孔增多了,就连不能动的落寂阳也察觉了这一变化,当小护士再来的时候,他旁敲侧击软磨硬泡的套出了大致的情况。 云暗进来的时候,落寂阳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天花板。 “寂阳?”云暗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刚想照例看看他的手,那只原本不能动的手却一下子缩了回去。 “你能动了!”云暗欣喜的握住那只手,睁大眼睛也掩饰不住激动的样子。 落寂阳愣了一下,随即试着再次动自己的手,慢慢抬到自己的眼前,也有些惊讶,继而露出同样欣喜的表情:“一直僵着不动都快觉得这手不是自己的了,原来已经能动了!” 躺在床上的人把两只手都举起来,动来动去,就好像从未见过自己的两只手似的。 云暗坐在他身边,浅浅的笑,暗自决定要好好犒赏一下亦凡医生。 毕竟长时间无力,只是几分钟,落寂阳就有些累了,他重新放下手,云暗便轻轻为他按摩,动作很是娴熟,看到落寂阳惊讶,笑笑说:“亦凡医生教我的。” 一提起亦凡,落寂阳的神色又沉下来,他扫了一眼房间外面,低声问:“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最近医院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了?” “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意大利那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云暗头也不抬的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却坚定得让人不得不相信,即便他拼了命也会保落寂阳的周全。 方澜推门进来,正看到落寂阳对着云暗露出温柔的一笑,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几乎可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压上去的信赖,与对着自己时那种宠溺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心头一跳,但马上又不动声色的走进来。 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云哥哥,你来啦。”他走近,晃了晃手里端着的玻璃盘,上面摆着洗好的水果。“刚好,我洗了苹果,一起吃吧。” 虽然说一起吃,但盘子里只有两个苹果,分明就不曾准备云暗的份。 云暗淡淡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并没有表示。 方澜笑着将其中一个苹果递给他,然后把另外一个摆好,用刀子切成八瓣,再用水果叉戳起一块,往落寂阳嘴里放,还一边说:“寂阳哥哥,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落寂阳张口吃下,以眼神示意方澜自己吃。方小兔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自己也戳了一块来吃。俨然是你一口我一口恩恩爱爱秀起来的样子! 云暗眯了眯眼睛,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盯着落寂阳的嘴唇危险的凑过去,就像先前一样,口对口哺食! 落寂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小云暗是在吃醋呢!坏坏一笑也微微抬起头凑过去,就在两人接触的一刹那,方澜惊讶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寂阳哥哥!” 落寂阳顿住,侧过头看向方澜,对方则是一脸的无辜与迷惑:“寂阳哥哥,你不是从来都讨厌共食的吗?你还说嫌弃这样吃别人的口水很恶心,为什么……”故意的,说到一半声音弱下去,然后便没了声息,只是等着一双兔子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几乎就是下意识的,落寂阳伸出双手推了云暗一把。 力道不大,几乎就等于是抚摸,可那抗拒的意思却让云暗的身体一僵。 落寂阳立即后悔了,他抬起眼睛,却对上一双迷茫的大眼睛,里面似乎有光在慢慢熄灭,他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叫他的名字:“云暗……” 云暗还含着那块苹果,嘴巴鼓鼓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浅浅一笑,慢慢直起身,将苹果吐掉,只咬了一口的苹果,也被一同被遗弃了。 落寂阳有点慌了,那颗残缺的苹果像是有什么意义似的,孤零零的躺在垃圾桶里,云暗那一瞬间迷茫的眼神更令他不安。他抓住云暗的手,想看着他的眼睛,可那人已经别开了目光,望向窗外,只有微凉的手掌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方澜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叉,小心翼翼的问:“寂阳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落寂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有轻微洁癖是事实,曾经无数次拒绝与方澜共食也是事实,站在这孩子的角度来说,那些话一句都没有说错。 可是云暗怎么一样呢?那是他的小云暗,他怎么可能觉得恶心呢? 但这样的话,要怎么当着方澜的面说出来?他问过医生,情绪会极大的影响方澜的病情,他已经害过他一次,难道还要接二连三的刺激他,让他情绪不稳吗?他,真的做不到。 “我出去一下。”正当气氛僵持,云暗忽然站起身,收回刚才一直定格在窗外的目光,看了一眼落寂阳,不给他询问的机会便匆匆离开房间。 ------------ Chapter100 落家医院的花园里种满了常青树,一年四季皆是一片青翠,冬天里下过雪之后青翠与雪白交映更是美不胜收。 黑星就站在一颗树下的长椅旁边与手下的人低声交谈,对方汇报着什么,黑星点点头,又反过来下了指示。 宁慕枫站在院门外,老远就看到了黑星,正打算出声叫他,却看到他用手里的什么东西对着二楼vip病房的窗户晃了几下,很有规律的长长短短。宁慕枫看不懂,却知道那是摩斯密码。 不到一分钟,云暗就出现在门口,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向对方靠近,恰好在花园小路的拐角处相遇。宁慕枫想跟过去,却发现有几个年轻人有意无意的站在附近,将那个角落从整个花园隔绝了出去。 宁慕枫站在安全距离眺望,只能看到云暗微微皱起眉头,听着黑星向他汇报着什么信息,内容却完全听不到。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很重要,就像逃脱类游戏里面的关键线索,若是不知道,就会错过一大块内容,离游戏的成功就会越来越远。 宁大医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云暗和黑星的方向走过去,然而那几个dark的成员竟然并没有对他加以阻拦,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安然的通过了。 “方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黑星低声发问。 “他?关我什么事?”云暗微微低着头,望着前方的路面出神,表情也是漠然。 “可落寂阳对他……” “不过是一起长大而已。”云暗神色黯淡,咬了咬嘴唇。“对了,刚才,寂阳为了他,推开了我呢。” “什么?” “星星,几个月的喜欢,果然抵不过十五年的相爱是不是?”刚说完云暗就自嘲的笑了笑。“我竟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太可笑了。” 虽然说着可笑,但云暗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真正的笑意,转头望了望二楼的那扇窗,骨科的vip病房,落寂阳的房间,声音冷了几分,说:“方澜怎样你都不需要插手,旁观就是。” 黑星再无异议,干脆的应是,表情亦是冷硬。 云暗忽然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棵树的后面,宁慕枫站在那里,不避不惧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牛医生?”黑星抬眼看到宁慕枫微微蹙了眉。“你怎么……” “来看寂阳吗?”云暗截断了黑星的话,抬眼淡淡看着宁慕枫。“上去吧,他醒着呢,方澜也在。” 宁慕枫挑眉,这人竟然毫不在意他听了他们的对话?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我是来找你的。”宁慕枫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看看云暗又看看黑星,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冬季长椅冰凉,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打算站起来,而是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云暗和黑星对视一眼,也跟着坐在他的旁边。 宁慕枫故意把文件晃过黑星面前又倏然转交给云暗,一脸挑衅的说:“算了还是直接给云暗的好,反正你这浆糊脑袋也看不懂。” “你说谁是浆糊脑袋!”黑星屈起手指狠狠敲了一下宁慕枫的脑袋。 “!”宁慕枫不吭声立即回手反击。 云暗不理俩人打情骂俏,只是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文件,大略的扫了里面的几行字,在看到其中的一个字眼时微微顿住,然后又装作没看见似的翻了过去,最后合上文件抵还给宁慕枫,一脸淡定的说:“抱歉,我也看不懂。” 宁慕枫的动作立马顿住,僵硬的转回头看了云暗一眼。黑星趁机抢过文件,翻了两页哈哈大笑:“牛医生你是不是傻了,不是告诉过你clouddy的中文能说不能看吗?写成这样还给他看……啊!” 嚣张笑着的人被宁慕枫狠狠敲了脑袋,恶狠狠,额头几乎是立刻就红了一块,还伴随着一句嘲讽的呵斥:“学术性对话,笨蛋少插嘴!” 宁大医生在黑星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转向云暗,说:“我明明把关键词汇翻译成英文了啊。” “你也说是学术性对话,我没有学过医学,只看几个词,怎么会知道什么意思。”云暗的目光有些闪躲,眼神飘忽着不去看宁慕枫认真而充满希望的眼睛。 “云暗,你在逃避什么?害怕面对你的母亲,还是觉得被当成了试验品?”宁慕枫敏锐的抓住了云暗的情绪。“好,我来告诉你,这份报告上面清楚的列举着你得到痛觉缺失症治愈的可能,你有30%的机会,你知道这在神经学科上是多高的几率吗?” 云暗淡淡一笑:“我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不会痛就可以忘记受过的伤,多好。” 一句话,让宁慕枫失去了言语。一语双关,这人,早知道方澜的事,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现在终究是因为他受了伤。他不想痛,可是肉体上的病症怎么可能治愈心痛?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云暗忽然不可抑制弓起身体,双手死死按住胸口,原本就是偏白的肤色此时更是惨白得几乎发青,只是一刹那,他的额头就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沿着青筋微凸的额角流下来。他蜷起身体额头抵着膝盖,狠狠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云暗!”宁慕枫吓了一跳,抬头见黑星也是惊讶慌乱的神色,显然也是不知云暗发生什么。“怎么回事!”宁慕枫掐住黑星的脉搏,赫然发现跳动速度异于常人,这根本是……心脏病的症状! “云暗,你有心脏病史吗?”宁慕枫的话一出,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没有病史。”反倒是黑星冷静下来,口吃清晰而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宁慕枫的话。“我可以确定,他没有任何病史。” “对,我没有。”须臾间,云暗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慢慢直起身,看了一眼黑星,继续说:“我们会做定期的检查,若是有早就发现了。” “你这样有多久了?” “我已经没事了,麻烦你不要告诉寂阳。”云暗又恢复平日冷淡平静的样子,若不是额头上还残留着先前的汗水,宁慕枫都要以为他所见的是他的错觉。 “clouddy,把汗擦一下。”黑星并不多说只递过一张面巾纸。 云暗接过,淡淡说:“这次的事绝不可出差错,让colin警醒一点,是在不行就叫临越过去帮他。” “是。”黑星表情严肃的应了一声。 云暗又扫了一眼宁慕枫手里的报告书,转身往病房走去。 宁慕枫却在歪着脑袋看黑星,半晌,蹦出一句:“想不到你这种人还会在口袋里放面巾纸,看来我应该去试试看母猪是不是能上树。” 云暗收拾好自己重新回到落寂阳的病房,方澜竟然已经不在。 落寂阳看到云暗回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你回来了。” 云暗点点头,环视周围:“方澜呢?” “我……叫他先走了。” “哦。” “小云暗,我刚才不是故意……”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解释。 “我知道,他病着,你要照顾他的情绪。”云暗截住落寂阳的话,看了看外面,轻轻笑了一下,拖过凳子坐在他身边。“我刚才出去是因为看到黑星的给的信号,他有事要对我说。对了,宁慕枫来了。” “他来了?”成功的,落寂阳的注意力被转移,望着云暗那促狭的笑容,忍不住好奇,该不会是某两人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吧? “嗯,在跟星星……打情骂俏。”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肯定的说了出来,云暗又望了一眼窗外。“很快全医院的人都会知道了。动作真的很大。” “那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正常人一个,一凑到一起就活宝似的,我现在不觉得奇怪。”落寂阳终于也笑起来。 “寂阳。”云暗忽然收了笑容,认真的望着落寂阳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落寂阳也认真的回望着他。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云暗问起方澜的事,他就会坦白,每个情节都不落下的,告诉他,他们的过去,和,为什么他欠了方澜。然而…… “寂阳,过几天,我可能要回意大利。” “……那边的情况不好?”会不会有危险? “你也知道juno,我是说我妈从上次开始一直呆在外面,就是为了给这次的继承人竞争留下余地,算是不成文的传统吧。boss不会过多的插手继承人之间的争夺。”云暗语调平静的把激烈的竞争说成轻描淡写的仪式。“其实继承人的争夺早就已经开始,只是她一直压制,因为我……我始终不同意参与,她却一直在帮我争取机会。” “既然是传统,她这样岂不是引起他人不满?” 云暗点点头:“培植了继承人的长老们自然是不满的,继承人越有希望,他们的怨恨就会越深,他们很聪明的,自然知道斩断一切的根源才是关键。” “所以上次那个死女人就是被那个长老收买了才来……” “澈的事有点复杂,不过幕后的黑手的确是他。这次我回去,就是因为他,我担心colin会对付不了他。” “会不会有危险?”还是问出来了,若可以,他愿意陪他去,可如果真的去了,情况只会更复杂,他绝不可能只代表自己的。 “放心。”云暗只说了两个字,过多的承诺他说不出来,说出来也怕做不到。“黑星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凤影的人也在附近,我绝不会允许多余的事情发生。”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落寂阳瞪了云暗一眼,明显的误会了他说的话,但很快他的语气又转柔。“多久可以回来?” “我不确定。” “好吧,你自己小心,不要受伤。说不定,等你回来我已经可以走了。”落寂阳终于勉强笑了笑。 心爱的人即将远行,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 ------------ Chapter101 落寂阳没想到,云暗说的过几天会突然改成第二天,他甚至还没有准备好送行的礼物,那人就已经飞上了三万英尺的高空。 黑星到医院的时候,一脸的焦虑和担忧,眼睛里全是血丝,硬生生把方澜吓到。这位爷看到方澜也很是不耐烦,大手一挥开口命令:“你,先出去,没叫你不准进来。” 落寂阳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但看他眉头紧皱全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下意识觉得是有大事发生,于是对方澜点点头。 等到小兔子期期艾艾的走出去关好了门,黑星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皱着眉看了落寂阳一眼,说:“clouddy走了。” “什么?”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落寂阳瞪了瞪眼。 “juno接到消息,colin遭人陷害惹上了麻烦,被堵在西西里,那边没人做主,底下人支撑不下去了。”黑星的话说得很快,烦躁的情绪好不掩饰的散布在空气里。 “这么说是大麻烦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我们向来是刀口舔血的人,危险才是常态。”黑星嗤笑一声,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放在桌上。“现在最应该担心根本就不是那边的危险,这个你认识吧?” “那个止痛药?” “对,clouddy临走时带走了所有的药片,他换了维他命的瓶子来装。”黑星顿了一下,旋转了一下药瓶。“你看清楚,这上面标注的是60片,傅寒亲自上去收拾房间才发现已经空了。” “他说过不确定能回来的时间,可能……”底气明显不足。 “落寂阳,你清醒一点,他把60片吃完的话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成瘾,抗药性,副作用。 无论是哪一个词,都几乎将落寂阳的心脏击碎! 云暗是自制力那样强的人,可他还是把所有的药片都带走了,哪怕明确的知道这些药会带给他怎样的后果。 “黑星,我问你的问题,请如实回答我。”落寂阳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望着天花板,又似乎在看着更远的地方。 “你说。” “odin,是不是唯一能帮助云暗的人?” “目前来说,是。” “我想见他,请你帮我。”落寂阳收回目光,定定的看向黑星,眼睛里斩钉截铁般的坚定决断。 “好。” 阳光早就已经透过窗纱洒遍了整个房间,白色调的家具被映得发亮,床铺却仍然是乱糟糟的,被子胡乱卷着,里头埋着个人。 毛茸茸的金色头发缩在枕头和被子之间,一条雪白的手臂伸出被子,把枕头也团成一个团儿。 门突然被打开,以开门那人的性格与职业素养来说,这动作显得有点粗暴,但却十分自然仿佛早已成了惯常的熟练动作,甚至透着几分熟稔与亲昵。 傅寒阴着张脸,看了看床上的人,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纯白的窗纱,让阳光直射进来,然后回身,一把掀开柔软的被子,将埋在里面的人暴露出来。但只是五秒钟之后,被子就又安安稳稳的盖回了那人身上。 大管家同学的表情更纠结了一点,顿了顿,一脚踹到床脚上,引起整张床的震动移位,同时还伴随了一声羞怒的咆哮:“白痴!你给我起来!” “唔……亲爱的,你太粗暴了。”被子底下的人动了动,声音有点痛苦。 “少恶心了,快点起来,落少来看你了。”傅寒的声音放柔了一点,但仍然冷声冷气。 他话音刚落,雪白的被子就唰的一下被抛到了一边,一副雪白的,近乎完美无瑕的,**的,身体展现在傅寒的眼前,在明亮的阳光下有些刺眼的夺目。 “对你看到的满意吗?”odin半跪在床上,厚颜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变态!”傅寒别过眼睛不去看他,脸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比我的小云暗差远了。”一个声音淡淡的补了一枪,那语气就仿佛在说今天午餐不好吃。 odin身体一僵,迅速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看着傅寒说:“你刚才说谁要见我?” “落少。”扶了扶额,一脸的不忍直视,声音里却透着幸灾乐祸。 小变态同学卷着被子硬邦邦的转过身,看向门口,碧蓝色的眸子凉冰冰的。 落寂阳坐在轮椅上,一条腿自然的放在踏板上,另一条腿却直直的绷着不能弯曲,他的双手被亦凡裹了绷带,这会儿仍看似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可饶是这样狼狈的样子,他的神情仍然毫无窘迫的感觉,目光平静看不出一丝激动。 黑星站在他的身后。 “你有什么事?”odin用被子裹着下半身,拿起傅寒丢过来的睡袍慢条斯理的套在身上,少了阳光的直射,在阴影里才能看清,那看似完美无瑕的胸膛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是他的肤质不错,那些伤疤已经褪色发白,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 “想请你做一件事。”落寂阳淡定的收回目光,落向别处。 “你以为你是谁,只要开了口,我就会乖乖听话?”odin嗤笑一声,将自己裹严实了才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在床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胸口还裹着雪白的纱布,一抬手就会露出来。 落寂阳的目光就落在那一层层的纱布上,淡淡勾起唇角,说:“你会答应的,为了小云暗。” “cloud?”果然,最能震动odin的还是那个名字,他的表情更生动了一点。“他需要我做什么,怎么不亲自来说?” “因为,不是他需要,而是我希望。”落寂阳的目光终于对上了odin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觉得冷漠无情,可看得久一点就又会觉得那才是世上最深情的颜色,海水一样,深邃透彻。 odin静静与落寂阳对视,等待着他的解释。或许是因为事关云暗,他的目光看上去竟然越发深情起来。 “云暗回了意大利,现在有个大麻烦等着他解决,我知道他有能力,可我希望他可以早一点回来,更希望,他不要受伤。”落寂阳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静与坦然,可在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如果他能行动自如,如果他有自由出国的权利,如果他的身后不是两个家族,那么,即便是死,他也会立即追随云暗的脚步,而不是在这里,用这种狼狈的姿态去见自己的情敌,请求他帮助自己心爱的人,更不会,用希望这种飘渺遥远的字眼。 向来,他要便是一定要,何曾如此软弱,甚至开口向他人乞求。 odin沉默良久,他抬眼看了看黑星,说:“亲爱的傅宝贝儿,让我和落少单独谈谈好吗?” 傅寒微微一愣,错过了反驳他称呼的机会,随即反应过来,他也只是将落寂阳推到odin的床前,然后与黑星一同出去为二人关上了房门。 没人知道这两人究竟在关上门之后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从上午说到下午,午饭也没吃,太阳偏西了才开了门出来,odin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亲自推着落寂阳的轮椅,带他下楼到餐厅去,有说有笑的吃完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的一顿饭,odin起身,招来手下。 “走吧,我们重回斗兽场去,戏不精彩一点,怎么对得起观众呢?”诸神之王抛下这样一句话,便踏上了飞往意大利的航班。 落寂阳并没有留在巢穴,而是回去了落家医院,只是临走时,他别有深意的瞄了一眼傅寒,唇角挂着个令人不安的恶作剧似的坏笑,把大管家弄得浑身不对劲。 当落寂阳神色轻松的回到病房,翘着二郎腿等在那里的亦凡拍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落寂阳,我很高兴的通知你,明天开始,安排你的复健,并且,断掉止痛针。” ------------ Chapter102 疼,还带着些酸胀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再到肩胛,关节处的感觉被骤然放大,然后又丝丝扣入蝴蝶骨,手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完全使不上力气,仿佛先前的动作全都是梦境里的幻觉,一旦醒来,再想挪动半分,便是痴人说梦。 落寂阳躺在床上,喘息有些剧烈,他的额头已然浸满了汗珠,但他的双手扔在努力的蜷缩着,手心里分别握着一颗握力球,橡胶制品,明亮的颜色,刺猬似的布满了小刺,每握紧一次就会刺激一次手心里的穴位。 亦凡医生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动作,不时关注一下时间。落寂阳已经坚持了二十分钟,距离他定下的目标,还有十分钟。 “你很不错了,继续,一定要握到底,就算疼也要忍住,这是必经的过程,否则你的手指永远都不能恢复灵活。”忍不住出言鼓励,床上这个人,咬紧牙关默默独自坚持的样子,与那个人,多么的像啊。“还有十分钟了。” “嗯……”落寂阳出了声,低低的,不知是因为疼痛的低吟还是在回应亦凡的话。 再一次的,用力握紧。 只是一颗小小的弹力球,若是常人,任是将他捏扁搓圆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但偏偏,落寂阳的双手受伤,尤其右手是二次负伤,神经受损,每次用力捏它都会有刺痛的感觉落入指尖与掌心。 亦凡,还停了他的止痛针。 “止痛针有可能会紊乱你的神经系统。”亦凡当时只丢下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任何高深的原理都没有说却异常让人能够接受。自然落寂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 “放手!我要进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门口忽然传来嘈杂声,亦凡有些不耐烦的回头,透过细长条的玻璃看到方澜正在竭力冲破门口人的阻拦,连门都险些被推开。“寂阳哥哥,寂阳哥哥,我是方澜啊。” 亦凡皱了皱眉,迈步走向门口,一手抵住门,一手轻轻一转,将门彻底锁上,声音也一同被隔绝,无论外面怎样挣扎,落寂阳也听不到了。 落寂阳似无所觉,只是仍旧用力握着那两颗橡胶球,亦凡满意的再次看了看表,直到计时器现实过了三分钟,他才勾着唇角说:“好了,三十分钟已经到了,休息一小时,再继续。” 他放下表,动手为落寂阳的手进行按摩。 “让……方澜进来吧。”落寂阳放开手里的球,转过目光看向亦凡,声音又添了几分嘶哑,词句却很清晰。 亦凡的动作微微一僵,置之不理。 “亦凡……”语气有点无奈,又带着几分疲惫,落寂阳看着眼前闹小情绪的医生,觉得有点无力。 亦凡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落寂阳,有些微微发愣。太像了,这种语气…… “医生?”见他又顿住,落寂阳忍不住疑惑又叫了一声。 亦凡这才回过神,有点哀怨的看了落寂阳一眼,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把方小兔堵在门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更是冰冷:“如果你不听我吩咐胡乱闹腾,别怪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你!” “身为主治医生,我有权利也有义务保证我的病人治疗顺利,你若做了多余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你。还有!别以为我像小云云那样好说话,他会纵容你我可不会!”小样儿装什么无辜,我可不吃这套! 落寂阳听着,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小云暗才不是好说话,他不过是怕我不高兴而已,如果他在这里,才不会让你这样张牙舞爪的。 唔,才第一天就好想我的小云暗。 “亦凡,你够了吧。”回过神,无奈的开口叫住闹脾气的医生,把那边的小祖宗给弄哭了更麻烦。 “哼。”亦凡让开路,重新回到床边为落寂阳按摩手臂,方澜见了,拐进洗手间洗了手,也学着亦凡的样子为落寂阳按摩另外一只手。 “谁让你乱动的。”亦凡瞪着方澜,娃娃脸上全是怒意。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滚到那边的沙发去!” “寂阳哥哥……”方小兔又红了眼圈,他真的只是好意啊,不就是按摩吗,他可以学啊。刚才透过玻璃看到落寂阳痛苦的样子他都快跟着窒息了,现在,他只是想帮忙而已,为什么不行! “就让他看着吧,你不是也教了云暗吗,说明不是什么不传的技艺吧?”落寂阳看了看方澜,把目光转向亦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亦凡对方澜有敌意似的,但明明,他其实也很好说话。 “你……”这次轮到亦凡说不出话。可有什么办法,这个人跟他那么像,他就是无法招架这样的语气和神态,总觉得在他们面前,无理取闹的就是自己。“好,你老实看着,不准动手。” “嗯!”方澜高兴起来,乖巧的拖过一张凳子,在不妨碍亦凡活动的地方坐下来,认真的看着。 到落寂阳再一次进行握力训练的时候,方澜便拿了一块小手帕用热水浸湿了为落寂阳擦汗,趴在他的身边,轻声鼓励他。 不知是方澜的鼓励果然有用,还是落寂阳始终在慢慢的进步,之后的训练他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整天下来,他已经可以坚持四十五分钟。 送走方澜,亦凡又回到落寂阳的床边,看着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气息已经变得十分平稳的人,说:“你真的很不错,今天的进步是十五分钟,明天开始基数是五十分钟。” 落寂阳点点头,说:“谢谢。” “……你觉得……”亦凡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 “你觉得,让方澜呆在这里真的好吗?” “他要来,我难道还绑着他不让他来吗?他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弟弟,从四岁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我,现在这种时候,我有什么立场开口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呢?”落寂阳叹了口气,仿佛早就知道亦凡要问这话似的,说了一通。“更何况,当年是我欠了他的。” 亦凡没有再说话,但从第二天开始,他已经默许了方澜出现在落寂阳的床边,嘘寒问暖,喂饭喂药,甚至是擦身更衣。 但如果那时他知道他的默许会给云暗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大概,不会这样做。可当一切都发生之后,他就算后悔也已经迟了。 ------------ Chapter103 旧年的岁尾的脚步在寒冬里蹒跚着接近,大街小巷的年味儿越来越浓,到处都是红红火火一片喜庆吉祥的颜色。就连医院这样常年苍白冰冷的地方也沾染了一些暖意。 落家医院里的常青树被系上了红结,年轻的小护士们各个虔诚的祈求着来年的福气与安乐。 落寂阳的复健整整进行了一个月,二十一天一个周期,早就进行到了第二个阶段,那双手已经可以抓取较轻的物品了。 方澜在医院里照顾了整整一个月,若不是他那寂阳哥哥不同意又顾忌着家里方老爷子的想法,他甚至想搬到医院里头来住,时时刻刻呆在落寂阳的身边。 云暗,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 只是黑星守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这年终岁尾,竟然常驻下来,连dark的事务都搬了过来处理,眼看着平日里一副痞子德行的人静下来认真处理着各类的文书,一时间还是有些不习惯。 即便他不说,落寂阳也知道意大利那边的情况不会好,如果云暗已经稳操胜券,那黑星守在这里也不会这样紧张。有好几次,他看到黑星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偷偷吸烟,出来的时候又心虚的开了里面的换气扇,生怕让查房的小护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将他赶出去。 就连宁慕枫也被黑星招来,犯人似的圈在落寂阳的病房里头,美其名曰方便照顾人,但事实上,除非有特别重要无法替代的事情,他绝不允许宁慕枫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甚至不顾本人意愿的,连市立医院那边也先斩后奏的打了招呼。 宁慕枫呆在这里时间长了,与亦凡碰面的机会慢慢多了起来,本就是学医的人,每天看着亦凡为落寂阳安排的复健难免好奇,忍不住问东问西。也许是因为知道宁慕枫与落寂阳一同长大,也许是宁慕枫言谈举止之间真的很得人心,俩人竟然能聊得火热,于是病房里又热闹起来。 方澜进来的时候,落寂阳正靠坐在床上读《拉奥孔》,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连他进来都没有听见,黑星原本正在仔细阅读文件,见他进来,就一股脑的收拾起来塞进文件袋里拿出去交给自己人,宁慕枫百无聊赖的蜷缩在沙发上,用一把手术刀,刻苹果,见方澜进来,有点不自在的坐直了身体。 “寂阳哥哥,宁哥哥……”方澜乖巧的跟两个从小就见过的人打了招呼,然后胆怯的瞄了一眼刚把门关上的黑面神一眼,微微低了低头,当做是礼节,然后就别过目光坐在了落寂阳的身边。 落寂阳没有抬头,似乎印在纸页上的讨论比眼前的人更吸引他一点。 “方少。”宁慕枫倒是有礼的回了他一句,但也只是这样,随后他就又开始刻那个苹果,力求在通红的表皮上刻出个龙飞凤舞的花儿来。 黑星更是懒得搭理人,走回沙发旁边见宁慕枫起来了,就耍赖似的往他身上一靠,害的拿着刀的人差点刻坏了精细的花边儿。 方澜自觉无趣,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便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将里头的食物一样样摆开,房间里顿时香气四溢。 他在家里刚做好就小心的装进了盒子里,一路催着老林开快车过来,菜品本身的新鲜度就还在,加之他选做的是不怕颠簸变形坏了卖相的,这会儿还真能勾起人的食欲来。 落寂阳终于放下书,也看了看时间,又瞧了瞧旁边兀自忙活得不亦乐乎的方澜,无声的叹口气,心里到底软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送饭来了吗?”语气里透着一点柔软的责怪,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的宠溺,落寂阳揉了揉手腕,拿着书久了还是有些酸疼。 “寂阳哥哥不喜欢吃我做的菜了吗?”方澜有点委屈的撅了撅嘴,放下手里正在夹菜的筷子。“是我做的不好?” “没有说你做的不好,只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让你每天跑来跑去的。”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孩子的心思简直就是路人皆知了,他不想跟他希望,可偏偏硬不下那个心肠。 “为什么?是不是上次落清姐姐看到之后……不高兴了?”方澜这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对于落寂阳这个姐姐,他是有心理阴影的,只要看到就下意识的害怕,若是那位再对他瞪一瞪眼睛,恐怕就要犯病了。 “她什么都没说。”落寂阳叹口气,深知这话题再进行不下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话头一挑起来,方澜就会提到落清,露出一副恐惧害怕的表情,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落枫和唐鸿素曾经带着两位大小姐来医院探望过自家儿子,却恰巧遇见了固执着来送饭的方澜,一边是惊讶,一边则是胆怯畏缩,双方尴尬都不太愉快,最后还是落寂阳发了话,把自家人全部赶了回去。 方澜还要再说什么,黑星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来,吸引了落寂阳的注意力。 黑星却盯着来电显示皱眉,宁慕枫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却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未知号码”四个字,也忍不住皱眉。 通常,出现这四个字,都不是什么好事。 黑星迟疑的按了接听键又迅速按了录音键,把电话凑到耳边却没有急着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听筒里却传来了均匀规律的敲击声,黑星心里忍不住一惊,急忙凝神听着,突然对面传来了明显的刺耳的枪声,电话便突然被挂断了。 “怎么回事?”枪声太突兀,在寂静的病房里尤甚,落寂阳本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在这种时候听到这种声音还是忍不住心底猛然一跳,总觉得脊背泛寒,有种不祥的感觉自骨中蔓延。 “……没什么。”黑星抬眼看了落寂阳一眼,但最终目光落在方澜身上,声音平缓而冷硬的吐出三个字,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落寂阳微一愣转瞬就明白了黑星的意思,抬眼看了看方澜那不明所以,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突然有说不出的厌恶,深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寂阳……哥哥?”方澜到底是世家出来的人,自小就会看人眼色,何况落寂阳的情绪那样明显,他连猜都不必猜。他咬了咬嘴唇,将摆出来的饭菜又一一放回保温桶里去,盖好盖子收起碗筷,轻声说:“我……今天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落寂阳应声,径自站起来,连帽子围巾都来不及戴好,卷成一团抱着便跑了出去。 直到跑到停车场,方澜才停下来剧烈的喘息,手在微微发抖,抱在怀里的围巾和帽子统统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气雾剂,对着空腔喷了一下,狠狠呼吸。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他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去,把脸埋在手臂之间低低的哭泣。偌大的停车场却没有几辆车,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落寂阳厌恶的表情直愣愣的刺入他心底,委屈和着难过像粘合剂一样糊住了他的呼吸,空气好像怎么都不够用,即使大口大口的吸气也没有效果,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可在病房里受到的冷遇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寒风里恣意的流着,又很快被风干,原本因为缺氧而微微涨红的脸色逐渐转白,方澜的目光也涣散了起来。 一辆骚包的绿色甲壳虫不紧不慢的驶入停车场,然后在方澜的身边停了下来。开车的人慢吞吞的下了车,虽然裹得严实,但那张近乎逆生长的娃娃脸仍然如不可磨灭的招牌似的,免去了他自我介绍的功夫。 “呦,怎么是你啊?”亦凡走到方澜身边蹲下,皱眉,情况不太对啊。“你的药呢?” 方澜已经说不出话,甚至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有认出来。娃娃脸神色微变,顾不得再询问,就在他身上摸起来,果然在口袋里找到了气雾剂。 “听我说,不要太用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有规律一点。”亦凡为他用了药,开始引导他的呼吸。“好了,听我的,吸气,然后慢慢呼气,我说慢一点你听不懂吗!慢一点!” 好一会儿,方澜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转头看向亦凡的时候,娃娃脸正一脸不满的瞅着他,没什么好表情。 “谢谢你。”方澜勉强笑了笑。 “谢什么谢,要不是为了……落寂阳和小云云,我才不乐意救你。”娃娃脸见他没事了,拍拍手重新站起来,不再搭理人。 等他把甲壳虫按照规定车位停好又慢吞吞走下来,却发现方澜还站在那里,皱了皱眉说:“怎么着,还用我请你走啊?” “不是……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刚才的事,麻烦您不要告诉寂阳哥哥。”方澜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微微鞠了一躬算作是谢礼。“救命之恩,来日必当重谢。” 亦凡并不把这话当回事,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就大而化之的走开了。 方澜目送对方走远了,这才往自家车子的方向走去。 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方澜的背影,露出了凶光。 ------------ Chapter104 云少有难! 那个莫名的电话传达的信息只有四个字,可就是这四个字,让整个dark和落寂阳都焦灼了起来。 黑星依然每天呆在医院里,守在医院的人手也不曾减少,但他的电话明显的多了起来,每每都是用落寂阳听不懂的意大利语交流,甚至与他手下之间的对话也开始明目张胆的保密起来,恨得落寂阳直咬牙,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多学一门语言。 dark几乎停止了所有的涉商类任务,在只保证南宫家利益的情况下大面积抽调人手派往欧洲。凤影整日忙于情报的调查收集,几乎看不到人影。就连宁慕枫都开始试着在不惊动唐老爷子的前提下,帮点忙。 在所有人都尽全力忙碌着的时候,落寂阳只能坐在病床上望着他们,刚刚恢复一点力气的手,狠狠的揪着床单,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在心爱的人有危险的时候,被有意无意的隔绝在圈子之外,没有任何一条信息能够直接传到他这里,黑星告诉他的全部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其中的危险全部被刻意的淡化甚至阻隔掉,他就连云暗究竟有没有受伤都摸不清楚! 这十几天来,他不止一次的质问黑星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方总是冷漠的哼笑一声不予回答,若是他问得狠了,狐狸眼的目光就会状似无意的落在方澜身上然后再轻描淡写的移开。 方澜在落寂阳的面前越发的乖顺,只是渐渐的有些笑不出来。他也不是傻瓜,黑星对他的态度一直都那么明确,落寂阳一再的暗示他更是懂的,可他总觉得,若是再努力一点点,再坚持一点点,也许就能走到柳暗花明。 可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一年前与落寂阳的重逢对他来说本就是一场梦,六年前被打破的东西,注定是无法延续的,也许,唯有他退回弟弟的位置,才能重新获得海阔天空。 方澜抹掉偷偷攒出来的眼泪,继续专心致志的切苹果。落寂阳的手已经可以做些日常的动作,把苹果切成小块,他就可以自己吃了。 小兔同学把切好的苹果摆在玻璃盘里又放上水果叉,稳稳的置在小桌上,看了看盯着书发呆却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的落寂阳,轻声说:“哥哥,累了就先吃一点苹果吧。”说完,自己拎起保温桶向水房走去。 保温桶里还剩下了很多饭菜,落寂阳最近食欲不佳,几乎吃不下什么。他默默把那些残羹冷炙倒掉,想了想还是在水池边认认真真的把盛菜的餐具一一洗干净了才回去。 其实他不必做这些,但就是忽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好像如果现在回到病房里,就会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方澜故意慢吞吞的走回病房,落寂阳已经躺下,《拉奥孔》被丢在一边,而那一盘子的苹果,一块不剩的散落在地上,连玻璃盘子也摔得粉碎。 他出去之前,明明很仔细的将盘子方稳了的。 方澜勉强自己露出个虚弱的笑容,然后放下洗干净的保温桶,蹲下身来开始清理残局。玻璃盘子摔得很碎,片片都是尖锐,他安静的,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袋子里,任由眼泪模糊了视线,忽然眼前就是一片鲜红。 “你在干什么!”落寂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还带着些怒气。 方澜一愣,回过神急忙擦掉眼泪,暗暗吸口气,声音语调如常的说:“在收拾啊,都怪我不好没有把盘子放稳,你有没有伤到?我很快就收拾好了,你……” 忽然就说不下去了,眼泪也不听话的一颗一颗掉下来,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可还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别那样看着我啊,我知道你讨厌我了,我会走的,你不想见我的话,我也可以就此消失,求你不要那样看着我。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却不知道手指上的血就这样沾在了脸上,稀释了,变成了血泪,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重新蹲下去继续捡那些碎片,这才有些怔怔的,看到了手上的血。 “别捡了!”落寂阳皱了皱眉,有些不忍心。方澜是聪明的,只是一直不肯面对现实自欺欺人而已,说到底还是要怪他狠不下心肠,给了他再坚持一下可能就有未来的错觉。 方澜蜷起手指,慢慢站起来,低着头不肯抬起,声音闷闷的说:“我去请护工。”说完就要走。 “站住。”落寂阳坐的靠近床边一些,侧过身看着他。“去把手洗一下。” 方澜听话的进洗手间打开水随便冲了一下又出来,就听到了落寂阳的下一个指令:“过来。” 傻愣愣的走过去,落寂阳已经准备了双氧水、棉签和纱布。 “手伸出来。” 乖乖摊开,被一双微凉的手捏住,摆正了割伤的位置,沾了双氧水的棉签也凉凉的涂过伤口,并不疼,然后是纱布。 “方澜,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说清楚的好。”落寂阳一边动作一边开了口。“之前是我不好,一直犹犹豫豫的,给了你希望,我现在向你道歉。” 方澜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方澜,你和我,已经不可能了。”落寂阳顿了一下,撕下一块医用胶布把纱布固定住。“六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哮喘复发,甚至要退学,断送了你原本光明的未来,这种愧疚至今盘桓我心,所以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 “我不要。”终于开了口,方澜似乎把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又放低了声音。“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我自己旧病复发不能再上学也不能怨别人。我不需要补偿。” 顿了一下,方澜继续说:“我知道你早就把我当做是弟弟在照顾,自一年前的那次偶遇开始就知道了,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现在还给你造成了困扰,该抱歉的人是我。” “……”落寂阳仔细观察着方澜的神色,希望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落哥哥,我方澜从天起退回你弟弟的位置,从此我们只是兄弟,彼此不要再心怀芥蒂可好?”认真的,毫不避让的对上落寂阳的目光,方澜认真的说出誓言。如果你的身边就只剩下弟弟的位置可以给我,那我就做你的弟弟,再不逾越,只求你不要越来越讨厌我。 “好。”落寂阳淡淡笑了,仍然是宠溺怜惜的笑容,但却再也没有负担与阴影,他抬起手揉乱了方澜的头发。 “那,好哥哥,给我一个兄弟的拥抱吧。”方澜也笑了,笑容明媚得如同窗外的阳光,他伸开双手,小孩子似的举着,求一个抱抱。 落寂阳没有接话,而是同样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满满的拥抱,略显瘦小的身体被带进怀里,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 突然,落寂阳的身体整个僵住,他瞪大眼睛盯着门上那一长条的玻璃,惊讶叫出声:“云暗!” ------------ Chapter105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站在门外,脸色有些惨白,衣衫凌乱褶皱,看上去颇为狼狈,可这一切都抵不过见到他的欣喜。 可是下一个瞬间,落寂阳就慌了。 那双熟悉的大眼睛为什么满满的都是悲伤?为什么他不开门进来却慢慢后退了? “等等!”不要后退!不要走开!落寂阳松开方澜,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地。 方澜也反应迅速,急忙把放在房间里的轮椅推过来,一边扶着落寂阳坐上去,一边问:“云哥哥回来了?”他回过头的时候,云暗已经走开了。 落寂阳却顾不得回话,急匆匆的就要自己推动轮椅追出去。 方澜赶紧阻止他,不敢再多话,推着他出了房间。 “云暗!”落寂阳向右边看去,只见到云暗的身影在垃圾桶旁边顿了一下,然后冲出了安全门。 安全门外是楼梯,轮椅并不方便下去,而电梯还在七楼,已经是追不上了。 落寂阳有些懊丧的停下,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垃圾桶。刚才小云暗,把什么东西给扔了? 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落寂阳叫方澜把垃圾桶的盖子打开,探头到里面看。因为是摆在电梯附近的垃圾桶,里头大多是些零碎的纸质垃圾,偶尔有几个空饮料瓶,最上方的却是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盒子,淡紫色的丝带缠绕着,上面还别着一张卡片。 落寂阳将它捡出来带回房间,珍而重之的拆开。卡片一目了然,上面只写了一个汉字,歪歪扭扭的“爱”字,方形盒子拆开,却是整整一盒的费列罗。金色的圆球一颗颗一丝不苟的排列在盒子里,一打开盒盖,岩式巧克力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落寂阳猛然回头,问正一脸羡慕看着的方澜:“今天什么日子?” 方澜也是一愣,怔怔说:“今天2月14……情人节?” 上帝啊,因为几乎不逛街一出门就坐车来医院的关系,他一点都没注意到情人节竟然已经到来,那刚才,云暗岂不是误会了…… “他……一定是误会了我跟你!”落寂阳几乎要咬碎一口白牙,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究为什么云暗会突然回来,明明是身陷险境的人究竟是怎样脱身的,甚至不想去想为什么今天黑星和宁慕枫统统都没有在医院出现。 他拿起电话,想也不想的拨了云暗的电话号码,可传来的却是那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什么!落寂阳心底一惊,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兆。 再拨一次还是同样的声音,他咬咬牙,将电话拨给黑星。 “你说什么?clouddy出现在医院?shit!他竟然私自改了航班!”那头只听他说了一句就边骂边挂断了电话! 什么意思!黑星竟然不知道他确切的回来的时间! 他是偷偷回来的! 他还要走吗?! 恐惧,担忧一瞬间袭上心头,落寂阳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方澜,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做。” “可是……” “听话,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好,那如果找到云哥哥,解释不清楚的话,你打给我。” “知道了,谢谢。” 方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病房,担忧的情绪一丝都没有减少,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两人之间的事,他是一点都不能插手的,所以他选择乖乖离开医院,不再添乱。 找不到云暗! 所有人,都找不到云暗! 落寂阳离开医院,与宁慕枫碰面,两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整个城市大海捞针。宁慕枫与黑星一直保持着联系,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云暗的身影,他甚至连巢穴,都没有回。 难道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更令人担忧的是,黑星接到的消息,那边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colin重伤,odin的人也吃了一点苦头,但还撑得起大局,局势才刚刚有所缓和,云暗却任性得跑了回来。按照odin的描述,云暗是在接近70个小时没有睡觉,水米未进的情况下偷偷离开,改签了早两班的航班才在2月14日的白天飞回了这里的。 落寂阳的腿还不能伸屈自如,一整天坐在车里已经有些吃不消,在宁慕枫的坚持下,他被强制送回了医院,云暗的下落由其他人去找。 落寂阳虽然不愿意,但也明白自己再坚持去找也未必能找到,如果因为这样而导致延缓了腿部的复员,那便是得不偿失,所以他乖乖的回了医院。 先前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找云暗,病房门口已经没人留守,里面没有开灯,落寂阳刚一进门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拍了拍宁慕枫的手示意他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又在宁慕枫的手上划了几下,示意他去开灯。 宁慕枫依言靠近墙边,摸索着开了灯,然后两人都忍不住一惊。 云暗坐在沙发前面的地上,蜷缩成一团。整整两瓶的chianticlassico被喝得一滴不剩,残骸正毫无形象的躺在那暴殄天物的酒鬼旁边。 “他……竟然在这里。”还喝得烂醉!宁慕枫呆呆的开了口,看了看落寂阳再看看那醉鬼,决然的,将落寂阳推到云暗的身边,然后毫无义气可言的转身走人。白痴才要照顾醉鬼! 落寂阳倒是大度的什么都没说。他坐在轮椅上,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云暗的肩膀,叫他:“云暗醒醒,起来了,地上凉。” 云暗没有动却哼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撒娇耍赖的意味。 “乖,起来了,今天的事你不想要一个解释吗?”落寂阳手上无力,拖不动他,只好维持着俯低身体的姿势。“小云暗,起来吧,听话。” 云暗终于动了动,他抬起有些迷蒙的大眼睛,盯着落寂阳使劲儿聚焦,却半天也没能对上,空腹喝酒的后果却立即报应了出来。醉鬼捂着嘴巴跌跌撞撞的奔进了洗手间,水被开到最大,却始终没有呕吐的声音传来。 落寂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成拳再放开,再握成拳,终于还是放弃,他推不动自己,也撑不起身体。慢慢把两条腿放到地上,拨开踏板,手肘撑到左腿的膝盖上,然后是全身的重量。依靠着扭伤已经痊愈的左脚,和肩膀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上臂只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还好,可以忍受。他挨着墙壁,拖着右腿挪到洗手间的门口。 门并没有关上,醉鬼脸上原本泛着的不正常红晕已经全然退去,又变成白天初见时那种略显惨白的颜色,他将胃里殷红的液体尽数吐出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显然是压抑已久,成了习惯。 落寂阳抬手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心口,轻声开口:“小云暗,我好想你。” 似乎经过呕吐,云暗的酒也醒了一些,他顿了一下,拼命压抑住恶心,关上水就着撑在水龙头的力量,吃力的站直身体,看向落寂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的弧度与先前无异,只是纯澈的大眼睛因为呕吐的遗留反应而有些迷蒙,可落寂阳却觉得无比心痛。 他的小云暗,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样的掩饰了呢? 身体的不适,心里的难过,统统都不对他说,始终淡淡笑着粉饰太平,仿佛在透支着什么来纵容他的犹豫,甚至是过错。 “给我一个拥抱,好不好?” “……寂阳。”云暗的笑容微微有一点僵,他抿了抿唇,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被水沾湿了,好像还不太干净。 落寂阳慢慢挪开几步,使自己的身体离开依靠着的墙壁,单腿站着,展开双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一只脚立着,身形根本不稳,更何况他故意让自己的重心偏移,几乎是撒开手的一瞬就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 然而如他所料,身体并没有直接砸到地上,而是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尽管这个胸膛有些不正常的单薄,但那双抱着他的手,仍然坚定而有力。 收回双手回抱住那个人,鼻尖能嗅到熟悉的味道,尽管此时其中夹杂着酒气与汗臭,但仍能令他感到安心。 “小云暗,对不起,让你受了委屈。”落寂阳把头埋在云暗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确确实实的歉意。“我的犹豫一定伤害到了你,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他不会是横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原谅我,好不好?” 云暗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闷闷的声音终于传来:“可是下午的时候,我看到……” “我知道,但你真的误会了,那不过是作为兄弟的开始,一个完全没有多余意图的拥抱而已。”落寂阳稍微挪开一点距离,看着云暗的眼睛,很认真的解释。 “可是,今天是情人节……”云暗没有抬起眼睛,声音里有点委屈。 “傻瓜,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是真的,以后记得要留下来听清楚解释,知道吗?” “嗯。”点点头,轻轻的吻落在对方的脸颊上,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开。忽然俯下身,打横将怀里的人抱起来,大步走到床边,动作轻柔的放下。“我……先去洗个澡。” 故意不去看落寂阳的反应,又返身走回去,关上门开了淋浴。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的传来,落寂阳自然明白云暗的意思,脸上微微发红,猛然想起刚才,那是……公主抱! 天哪,羞死人,不要活了! 落寂阳扯过被子蒙在脑袋上,翻滚了一会儿才重新钻出来,看了一眼浴室,水声还没有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如果现在过去,会不会看到什么特别美的景色?贼心不死。 想了又想,还是抵不住内心小恶魔的诱惑,落寂阳像心里踹了小兔子似的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扒光,想了想又把宽大的衬衫穿了回去,然后慢吞吞的爬下床。 浴室的门却在这时,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云暗只在腰上围了条大浴巾,连头发都没擦就湿淋淋的走了出来,正巧看到落寂阳把两条腿都放到地上。 修长的双腿虽然因为厚重的绷带而影响了观感,但宽大的衬衫若隐若现的遮挡却仍然恰到好处的挑起了某人眼睛里面的火焰! 糟糕! 落寂阳愣了一下,暗自哀嚎一声,刚才太过专心都没有听到那边水声已经停了,竟然还爬下来,以这副样子出现在他眼前……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落寂阳……我爱你。” 深更半夜,某只突然化身成狼的家伙在结束了不知道第几次奋战之后,在激烈的热吻中,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告白,然后整间医院就又剩下了动情的喘息。 ------------ Chapter106 落寂阳是被刺目的阳光晒醒的,前一天回来时已是深夜,根本就忘记没有挡窗帘这回事。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身边的位置空着,连被子都已经凉透,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人躺在这里过。若不是身体里面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知觉,他会以为云暗的回来只是一场梦。 人呢? 落寂阳撑着坐起来,视线扫过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忽然有一抹慌乱自心底升起来,想开口叫那人的名字却又害怕叫了以后没有回应。 别走,求你,至少今天…… 如果你真的只能留一天,我不会原谅自己昨天所浪费的时间的…… 思念从未像这样汹涌而出过,如同洪水猛兽,只是一瞬间就攫取了落寂阳的心脏,酸酸涩涩,就连眼眶都痒痒的,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寂阳,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病房的门毫无预兆的打开。开门的人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刚一进门时些微的意外都没有被遮掩掉。 伴随着他进来的,还有很香很香的味道。 落寂阳转头看过去,却忍不住绽出大大的笑容。 云暗穿着落寂阳的衣服,因为身高差而显得有些大,毛衣外套的肩膀垮下来,连同袖子长出许多,整个人看上去都小了一号似的,再加上冻得红红的脸颊和耳朵,看上去格外呆萌可爱。 “我买了包子和粥,吃一点?”云暗晃了晃手里还温热着的东西。 落寂阳点点头,说:“不过我要先洗漱。” 云暗说的包子其实是水煎包,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医院附近一定会有卖各种小吃的店铺或者摊位,每到早晨的时候就会格外热闹。只是落家医院这样的私人地方自然不会允许这些铺子离自己太近来影响整间医院的环境,远但不代表没有,而且为了讨好这里患者的刁钻口味,店家们还着实琢磨了一番手艺。 落寂阳坐在床上,有点脸红,刚才他是被云暗抱着去的浴室,但却不是因为腿上的伤。 云暗在他身后放了一个软软的枕头,让他靠着,有点紧张的看着他:“还……难受吗?”问话有点小心翼翼,还有点心虚,生怕一个语气不对就热闹了自家亲亲老婆大人似的。 落寂阳摇了摇头,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纵欲过度。 怪了,明明云暗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怎么他倒是生龙活虎的,还一大早跑出去买早点? 云暗乐颠颠的把小桌摆摆好,把粥和水煎包放在上面,眼巴巴的看着落寂阳等他吃。 落大少这才发现,早餐只有这么一份。他抬起头仔细观察云暗,不禁微微皱眉。这会儿在温暖的屋子里缓过劲儿来,云暗的脸色反而有些发白,不似之前冻得红扑扑的好看,嘴唇的颜色也极淡,可偏偏额头还有一层细细的汗水。 “你怎么不吃?”落寂阳紧盯着云暗的眼睛,不容许他有一秒钟的闪躲。 “我……吃过了。”云暗僵硬的笑了笑。 语气不对!落寂阳的眉毛皱得更紧:“那你说这水煎包是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露馅,说的估计就是他这状况吧,什么借口都想好了,偏偏漏了调查包子什么口味。 落寂阳抬手抹了一把云暗额头的汗水,凉凉的。什么话都不多说,直接拿了电话分别打给宁慕枫和亦凡。 云暗苦笑,怎么每次想要慢着他什么,都会被抓住小尾巴呢? 宁慕枫和亦凡神情严肃的盯着云暗看了半晌,落寂阳也冷冷盯着他。 云暗抿着嘴唇,不肯开口,时不时瞄一眼落寂阳。 唔,寂阳生气了好可怕! 黑星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三堂会审似的画面,忍不住打趣:“clouddy,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那。” 云暗抬头瞪了黑星一眼,没有回嘴。 黑星哈哈一笑,刚要坐到云暗身边,却被宁慕枫瞪住,那眼神儿简直就是在说:你若敢坐到他那一边,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于是乎,见色忘义的某人摸摸鼻子站到了宁慕枫旁边。 落寂阳忽然邪邪的勾了勾唇角,说:“小云暗,老实交代吧,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的,之前打电话来说你有难的是谁,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明明前一秒还很生气的人突然笑出来,怎么看都觉得很可怖,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的心疼那么明显,即使迟钝如云暗也看得出来。 “你……别生气。”云暗妥协似的轻轻叹气。 一个月前,云暗本是秘密飞回意大利,走得急也是为了出其不意,谁知他刚一落地,就有自称是大长老派来的人来接他的飞机。 虽然云暗早就离开欧洲,但他的情报却从未断过,大长老手底下有几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他还是清楚的。来接他的人显然不清楚dark的情报收集能力,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 云暗不动声色,跟着他回到卡索家族的大宅,沿途设法联络了colin的人,暗中指挥他们收集情报。 之后,云暗就被软禁起来,说是让他好好休整一番,但事实上他与外界的联系全部被切断了,房子里被设置了信号屏蔽,甚至连网线电话线都被切断,除了那些负责看守的人,整个大宅都是空的。 那人的势力竟然大到可以调走所有驻扎在大宅的家族长老和分支血脉,这大大出乎云暗的意料之外。 但那人却没有想到云暗会一下飞机就开始与自己的部下联系,所以即便大宅里任何现代通讯设备都没有,云暗还是有办法与colin经营的势力进行交流。 不知道是对方早就想好的计谋还是那人突然发现了云暗仍然能与外面的人联系的事实,二月初,送给云暗的饭菜被下了药。 “星星,每这时候我就十分感谢juno。”云暗淡淡笑了一下,说起自己的母亲也是直呼其名,语气就像是说起一个朋友。“我几乎是立即察觉到了那种药,当天就通知了其他人,让他们小心不要暴露。”说到这里,云暗的表情微黯。 “可惜还是有兄弟牺牲了。” “这么说报信的人是colin的手下?”黑星挑了挑眉问。 “对,那天,我听到外面发生了枪战。”云暗闭上眼睛。“可我却只能当做不知道,完全不能反映,否则就等于是坦白我在与外面的人联系,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因为站在我这边而死。” 云暗减少了进食量,大多数的饭菜都被他倒掉。大概对方也不希望他死得太快太不自然,那种药的表面作用只是让云暗昏睡而已。 亦凡和宁慕枫同时皱眉,互相对视一眼,眉头又拧得更紧。 黑星的表情有些晦涩难明。 云暗心虚的看他们一眼,然后继续说:“组织里面有叛徒,odin联络到我之后,我们就开始筹谋三管齐下。那个人和他培植的那一个,还有我这边,同时动手,等他们自顾不暇,colin自然就没事了。” 云暗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寂阳却清楚其中的艰辛,否则colin不会重伤,云暗也不会一直等到odin的援助才动手。 “那叛徒呢?”黑星也皱紧眉头,colin驭下不利,竟然出现了叛徒! “死了。”这两个字说得冰冷,若不是落寂阳还在场,恐怕其他人会立即变成冰雕。 故事讲到这里其实就应该结束,云暗还活着,并且成功逃了出来,那个人的计谋并没有得逞,皆大欢喜。可偏偏,落寂阳从头到尾要听的就不是黑吃黑这样的江湖故事,他所关心的是云暗这个人! “那为什么,你现在也不能进食?”毫不留情面的,把被某人偷换掉的概念拎了出来,目光锐利的盯紧云暗的眼睛,不让他逃开,不许他隐瞒。 “我……”怎么这样,为什么寂阳还没有忘记这回事?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药,对你来说是有刺激性的吧?”宁慕枫毫不客气的开口,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云暗。“而你的厌食症也更严重了,是不是?” 云暗彻底不说话了。 黑星却在这时开了口:“clouddy,跟我走。”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几乎是不可抑制的,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 云暗立即变了脸色从沙发上站起来:“星星!” “听我的!”黑星吼了出来,最后两个字却软了下来。“求你。” 云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寂阳,我会再给你解释。”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被黑星拉着离开了房间。 ------------ Chapter107 黑星拉着云暗往停车场走,一路撞到了好几个人却连对不起都没有说一句,他的脚步有些凌乱,全然没有平日的冷静,倒是云暗慢条斯理的跟着他的脚步,不时为他向撞到的人道歉,一副泰然的样子。 刚出了通往停车场的玻璃门,黑星猛然顿住,放开云暗动作紊乱的从外衣的内怀口袋里掏出一个鎏金雕花的黑色金属盒,按住搭扣想打开,可惜他的手指抖得太厉害,使不上力气,怎么都没有成功。 云暗看着他的动作,叹息一声,伸手拿过来替他打开。盒子里整齐的排列着九支烟,烟纸雪白没有任何商标暗纹,很明显是自制的。黑星抽出一支来点燃,狠狠吸了几大口才慢慢镇定下来,发抖的手指也重新稳定下来。 云暗一直没有说话,忽然也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的了淡淡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几个眼圈。 “clouddy!”黑星愣了一下,忍不住叫他。 “听着,一切都过去了,你和我,都不会再有事。”云暗又吸了一口就摁灭了火星,想了想,把剩下的半截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合上烟盒还给黑星。“你也不要太依赖这个。” “知道了。”黑星的声音有点闷,他顿了一下,还是拉住云暗往车那边走。“不过还是要去一下,我不放心。” 云暗在黑星身后淡淡笑了一下,顺从的跟着他走,只是这一次两人的脚步都沉稳而规律,就好像刚才的狼狈不过是他人的错觉。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黑星忽然疑惑的转头看向云暗,问:“你真的是靠odin的人配合才逃出来的?” 云暗一手撑着额角,嘴角是淡淡的笑:“这你也相信?真实情况怎么可能说给他们听,信口胡诌罢了。”顿了一下,又说:“被下药的事是真的,不过不是放在饭菜里面,是被人强按住直接注射的。” “什么?”黑星瞪眼,几乎要在车里跳起来。 “看着路。”云暗白他一眼,继续说。“我早怀疑有叛徒,否则已colin的能力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堵在了西西里,所以飞机落地之后,我故意迟一点才出去,直接联系了colin本人,他已经有怀疑的人,我打算故意卖点破绽确认事实。” “然后?” “我刚一出关口就被人用枪抵着,只好乖乖上了人家的车,注射了那个药,醒来就已经被软禁了,他们每天都来注射一次,我几乎是刚醒就又昏睡过去,不过多亏以前……我睡过去的时间慢慢缩短,直到二月初我才完全适应过来,能有精力做些筹谋。” “那odin呢?他不是早早就飞过去了吗?”还是落寂阳亲自去请的。 “那家伙早在我出发之前就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波段很像手机信号能逃过安检,不过范围有限,他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我。”云暗转头看了黑星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人被诸神之王耍了一通,说出去要误他一世英名。”黑星贼贼的笑了,车子路过一排餐馆,他瞄了一眼,问:“你要不要先吃点儿什么,毕竟那地方去了跟脱一层皮没什么两样。” 云暗摇摇头,脸色更白了些,好像再说下去他就会直接吐出来,右手按了按胃部,示意黑星赶快开走。 坐在实验室外面,云暗又一次点燃了那半支烟,他吸得很慢,再没有把眼圈吐出来而是全部吞了进去。黑星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这烟是有安定镇痛作用的,他知道,云暗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这时里面走出一个碧眼银丝的老头,他看了看云暗,又看了看黑星,摇了摇头,说:“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云暗不以为意,在垃圾桶那里掐熄了烟蒂丢了,跟着老头走进了实验室里。 黑星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忐忑的等着,中途有几个电话打过来,他挑着手下人的电话接了,宁慕枫打来的则全部拒绝了。 落寂阳盯着宁慕枫打电话的动作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云暗还有什么事在瞒着他,现在黑星还拒接电话,更让他担心。 宁慕枫再一次颓然的放下电话,眉毛都拧到了一起,见落寂阳还盯着自己,摇摇头说:“不接。” 亦凡也是沉默的坐在一边,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出神。 方澜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满屋子的愁云让他硬生生顿住,原本有些雀跃的表情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疑问:“落哥哥,你们怎么了?云哥哥人呢?” 落寂阳抬眼看到是方澜,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勉强调整了一下心情,说:“他有事出去了。” “这么说误会确实解释清楚啦?”方澜又高兴起来。太好了,没有因为自己的关系给他们带来困扰了。 亦凡回过神抬眼看了看方澜。这小孩上次在停车场哭成那样,现在又高兴成这样,怪异。忍不住泼他凉水:“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你云哥哥被你星哥哥拉着闹失踪呢。” 方澜愣了一下,看向亦凡眼神有点古怪,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话,转了转眼珠,看向落寂阳:“落哥哥,这是真的?” 落寂阳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找唐叔叔帮忙?”方澜理所当然的问出来。“唐叔叔的人不都在街上吗,应该很容易能找到他们吧?” 落寂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方澜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喜形于色:“太棒了小澜澜,多亏你提醒。” 方澜呆了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脸颊,忍不住升起两朵红云,口中却还是说:“谢我做什么,唐叔叔本来就是唐家的人啊。” 落寂阳看他的样子,讪讪的缩回手,说:“不好意思,习惯了。”说完他就开始打电话,唐局长主管交通,只要告诉他车牌号就行了。 方澜扯了扯嘴角苦笑一下,默默退开一步,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桌上,说:“怎么办,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只准备了落哥哥和云哥哥的份呢。” 保温桶打开,香气四溢,新鲜做好的菜品无论是卖相或是气味都让人食指大动。宁慕枫和亦凡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对视一下,然后颇有默契的说:“你们两个吃不就得了,我们俩有事想讨论,先出去了,有事电话联系吧。” 说完两人就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落寂阳打完电话,心情微微轻松下来,一大早吃下去的早餐早在“审问云暗”和焦急等待中消耗殆尽,这会儿看到方澜做的菜,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说的对,我们两个吃,云暗没有口福,让他后悔去吧。”落寂阳看着方澜,一个半月以来,第一次这样主动积极的,接受了方澜的照顾。 ------------ Chapter108 过了旧历的新年,白天明显变得长起来,还不到六点,东边儿就泛起了鱼肚白。大街小巷那统一的红色也慢慢退去,一切又都换上了一种春意盎然的新。 这一年的年节,落寂阳是在对云暗处境的焦虑中躺在病床上度过的,唐落两家的长辈都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只有方澜雷打不动的每日送饭,瞧着他的冷脸伤心。 俗话倒是说得好,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元宵节是正儿八经家家团圆的日子,特别是老城的习俗,到了这一天没有一个是孤家寡人的。 落寂阳不愿意坐在轮椅上回唐家,可手上的力气却不足以撑起他的身体,只好推脱说要回落家去过,由宁慕枫陪着乖乖跟落枫走了。 南宫家的祖宅并不在本市,但因为南宫瑾已继承家主之位,外市的南宫家子弟就都自然而然的趋向本市,因而南宫家的家宴则也在这里进行了。 云暗,自然要回去。 南宫辰轩心疼弟弟,亲自跑来接人,只是他穿过走廊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云暗一眼看出,不禁微微皱眉:“你腿怎么了?” 南宫辰轩一听,涨红了脸,咬了咬嘴唇说:“都……都是小贤啦,昨天说什么要提前补偿他……不是,你当没听到好了。”说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对,急忙又改口否认掉。 若云暗未经人事也就罢了,可惜他早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何况前一天晚上他也不见得放过落寂阳,自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是……还有疑惑。 “原来你是被动的那个。”云暗上下打量南宫辰轩,一句话说得语调怪异也不知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南宫辰轩被他盯得脸色爆红,别过眼睛不去与他对视,转移话题说:“好了别看了,要赶在中午之前回去,迟到了会被骂的。” “嗯。”云暗应了一声,眸色却暗了下去。其实会被骂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这次意大利那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影响了这边的业务,大概就算他不迟到也会被骂的吧。 “别担心,公司并没有受到多少牵连,只是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安慰。”南宫辰轩显然知道他想什么,一边加快了车速一边劝慰。 这世界太不公平,他的弟弟这样优秀,却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来。 南宫家大宅是完全的西式建筑,在距离市中心不远不近的地方占了很大一块地皮,银灰色的砖瓦搭配着白墙,很有中世纪欧洲的贵族风范。 南宫辰轩身穿纯白色的礼服,在明亮的阳光下有些微的夺目,白净的面容衬着瘦削却颀长舒展的体型,就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相比之下,云暗常年习惯穿灰黑色的衣服,白皙的皮肤被衬得有些惨白,同样是消瘦颀长的身形但配上混合了欧洲人深邃的五官特征,他的形象看上去更冷酷阴暗一些。 两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外地来的族人,原本热闹说笑的大厅骤然安静了下来,近乎所有人都在警惕的看着他们,确切的说,是在看着云暗。 或许南宫辰轩不完全清楚云暗和dark的狠辣手段,他听到的版本经过了北堂贤的刻意美化,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完全不知道。毕竟云暗在本市的主要工作还是商业方面的。 商场上互相倾轧的现象层出不穷,只是大多数都控制在可以被称作是良性竞争的范围之内,然而云暗的手段却与性质无关,只关乎利益本身,且让人生死不能。即便从未出现过商贾自杀之类的恶劣事件被报道出来,云暗的可怕也已经成为业内共识。 这样一个人,现在就这样冷淡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漆黑深邃的目光不带任何情感温度的扫过全场,即便他没有表情也足以将人冻住。 南宫辰轩自然看得出众人对云暗的忌惮,他回身拉住云暗的手,说:“诸位慢聊,我们兄弟先去见父亲。”他特意将兄弟二字咬得极重,逼退那些不善的目光,然后他转身,拉着云暗向楼上走去。 云暗温顺的跟在南宫辰轩身后,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迎上那些追随着自己眼底带恨的目光,冷然一笑。那笑容淡淡的,浅浅的,只是全无温度,分明无声无息,却让人觉得耳边能听到深海冰山缓慢移动的声音。 那几人一凛,慌乱的收回目光,神色尴尬的重新与旁边的人交谈起来。 云暗收回目光,神色越发黯淡,在这里他永远不会被接受,永远,都只是个外人。 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是南宫瑾的书房,也是云暗在这个家里最熟悉的地方,那个曾经渴望父爱的孩子,只有在那里才能更接近他的亲生父亲。只是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放弃了初来时的愿望。 南宫辰轩拉着云暗推开书房的门,南宫瑾正侧身站在窗边抽烟,古旧的烟斗明显的有些年头了,但云暗知道,那是南宫辰轩用赚来的第一桶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爸爸,小云回来了。”南宫辰轩开口,极其自然的叫出那个称呼来。 “您好。”声音有些发涩,如同久未练习的歌手,连最简单那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生疏的礼节。 这便是南宫辰轩与云暗的区别。 但显然,南宫瑾并不在意,他转过身,冷冷看了云暗一眼,问:“怎么还没有走,那边的事情不是还没结束吗?”那语气有几分的不耐烦,如同面对一个被放弃的屡教不改的坏孩子,直白的嫌弃他的偷懒。“那边不安定下来,这边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云暗低下头,抿住唇。看吧,果然被骂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对自己的嘲讽,情绪却无丝毫波动,仿佛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爸爸!”南宫辰轩不满的打断他父亲。“好好的年节,您能不能别张口工作闭口工作的,小云难得回来。” 南宫瑾熄了烟向辰轩走过来,亲昵的搂住儿子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好,不说。您怎么样,最近天气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出门记得多穿点,别感冒了。” 年轻时俊俏倜傥的名门公子如今也近半百,身体有些发福,微胖的脸上也刻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笑起来的时候褶皱被加深,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就像其他那些好父亲一样的温暖。 南宫瑾拉着辰轩到沙发上坐下,全然将他另外一个儿子,当做了空气。 云暗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静静闭上眼睛却将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暂时封闭的视觉会让听觉异常灵敏,那些温暖的词句便如同响在耳边,让他产生一种错觉,那些话是父亲对他说的,这样的错觉。 宁慕枫靠近窗边的角落里怔怔出神。 落寂阳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疲于应付,落家的长辈小辈各个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无论要什么去哪儿都有人抢着帮忙,宁慕枫落得清闲。 那天晚上黑星带着云暗回来之后对他们的敷衍之词一直在他脑海中重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黑星说得明白,因为不放心云暗的身体所以带他去熟识的人那里做了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问题,是他太紧张了。可他明显刻意的把自己失态的部分忽略了过去,只是因为当时云暗看上去太过虚弱,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忘记了追究。 现在想来,只是普通的检查,云暗怎么可能虚弱成那样?甚至到最后还离开了医院,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留在落寂阳身边。 还有黑星当时明显的失态,全然不见往日的冷静,这根本不正常。 落寂阳终于摆脱众人落了单,宁慕枫这才起身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你在想黑星?”落寂阳首先开口。 宁慕枫看他一眼,点点头:“他说得太简单了。” “这是必然涉及他们的过去,尤其是黑星。”落寂阳手肘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他惯常的思考姿势。“云暗不想说的我不会逼他,可我忍不住担心,所以叫唐局长去查了些东西。” 宁慕枫没有说话,等着落寂阳的下文。 “唐局长查到黑星的车那天是开到了海大附近的停车场。四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又回来。”落寂阳眯了眯眼睛。“云暗是被黑星抱回来的。” “可是那天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云暗看上去没那么糟糕。” “他们到达停车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十分左右,下午一点二十分左右就离开了那个停车场,可他们却是晚上七点才回到医院的,中间这几个小时他们去了哪里呢?” “也许是找个地方休息。” “这点到不需要怀疑,可重点是,他们的车离开停车场三百米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道路监控摄像头里。”落寂阳动了动手指,互相捏了捏。“他们换了车,去了一个,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安全屋?”宁慕枫一下子醒悟过来。 “没错,云暗那时候已经完全失去自保的能力,所以他们才要去安全屋。”落寂阳忽然叹息了一声。“我从来知道他们这样的人不会只有巢穴一个地方,却不知道他们竟然会防得这样严密。也许,他们也不够信任我。” “你想太多了。云暗若不信任你,你和我连他们的巢穴都进不去。”宁慕枫打断落寂阳的思路。“黑星的事我早晚会问出来,只要他们现在是安全的,其他的没有那么重要。” 落寂阳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我竟然也开始这样患得患失,传出去也太过丢脸,你可要替我保密。” 宁慕枫刚想说话,大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只听有人回报:“少爷,唐老爷子来了。” ------------ Chapter109 唐老爷子在年节期间纡尊降贵亲自到落家,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按照传统的礼制,落枫作为女婿应该上门到唐家去,即便午间抽不出时间,晚上也应该去。如今唐老爷子亲自跑来女婿家,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宁慕枫推着落寂阳来到玄关处,与众人一起等着。 更令人惊讶的事情是,唐老爷子竟然是独自前来,没有带任何一个唐家子弟,哦,除了一个为他开车的小辈之外。 唐老爷子穿着件暗红带黑色暗花的唐装棉袄,看上去贵气而雍容,唐家那开车来的小伙子搀着他进来。老爷子身体硬朗,脊背仍旧笔直,只是步调已不如年轻时的矫健,服老了一般慢下来。 若换了平时,理应是落寂阳头一个迎上去,随后才是落枫和唐鸿素。但这会儿落寂阳行动不便,向来宠爱儿子的落枫和唐鸿素就带着两个女儿迎了上去,从唐家那小辈手里接过搀扶唐老爷子的工作,将人一直待到沙发的主位上去。 “外公。”落寂阳被宁慕枫推着跟到唐老爷子面前。 “嗯,伤势好些了吗?”头一句就是关爱他最喜欢的外孙,老爷子把目光定在落寂阳的右腿上。听说这处伤是被那群人徒手造成的,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外公关心。”落寂阳答得礼貌。他住院期间,唐老爷子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似的,这时候开口就来关心,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仿佛别有用心。 唐老爷子环视了一下周围,笑笑说:“哦,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被都围在这儿,我跟寂阳说说话。”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各自寻事去做,把整间客厅都留给了唐老爷子和落寂阳。只有宁慕枫没有动,仍旧站在落寂阳的身后。 唐老爷子抬眼看了看他,眯起眼睛,说:“慕枫也坐吧。” 宁慕枫微微颔首,然后在靠近落寂阳的地方,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的看着唐老爷子。 “我就不饶圈子了。”唐老爷子看了看两个小辈,收敛了笑容。“听说你前两天动用了大批人手去调查云暗和他那个手下的行踪?” “是。”干脆的承认了。唐局本身就是唐家的人,素来与他的关系也并不亲厚,根本不会替他守密,当初找他帮忙就没想过要瞒住唐老爷子。 “我听说,他们离开停车场之后就失踪了,你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吗?”唐老爷子又用了一个“听说”,他所谓的听说,都是他确切掌握的资料。 “您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顾忌的?”落寂阳不耐烦了,他的身体向下滑了滑,手肘撑着轮椅的扶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冷静的看着唐老爷子。 “呵,也没什么,只是关心一下你。”唐老爷子讪讪一笑,表情却带着十足的算计。“金三角有些事需要你去处理。” “带着伤去?”落寂阳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这事儿不急,只不过你若是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唐老爷子刻意的看了一眼宁慕枫,又把目光移回到落寂阳身上。“我听说,云暗的那个手下,曾经在金三角呆过一段时间。” “您是想让云暗跟我去?”竟敢算计到我的小云暗身上了。 “这事儿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当然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没有经验,所以我不放心。”唐老爷子勾着唇角,加深了鼻翼两侧的皱纹。“不过……” 故意顿了一下,看了看两个小辈,唐老爷子收起了笑容,表情又严肃起来:“你们去了以后,没有人接应,也绝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究竟是什么事?” “我说了,这事不急,你家那位云暗意大利那边的事还没解决吧?等他都收拾好了,我自然会把资料给你们。留给你的任务,其实不多。”故意停住不说下去,落寂阳自然能够心领神会。 “白做?”落寂阳挑着眉,看向唐老爷子。 “我最心爱的外孙都给了他了,还想要什么?” “您不给,我也是他的。”冷笑。 “你这小兔崽子,简直是吃里扒外。”虽然是骂,却没有生气的语气,反而是笑笑的,随即容色一整,又说。“这是最后的考验,你可要让他当心,出了任何岔子,就没有人能救他了,从此就是黑的也是大有可能。” 落寂阳眸色一沉,盯了唐老爷子半晌才缓缓的点头,答应:“知道了。”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金三角之行他最终也没有去成,而这所谓最后的考验,几乎就要成为他与云暗之间最后的牵扯。 云暗坐在长桌边,隐没在人群之中,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那是他自小就养成的良好用餐教养,刀叉绝不会与杯盘碰撞出声音,哪怕是切割肉块的动作也十分的优雅从容。与周围那些边吃边说话,每每因为用力过度而是刀叉的功用达不到最高的人相比,他更符合这整栋建筑与西餐的品位。 辰轩坐在他身边,喝一杯果汁,欣赏默片似的看着自家弟弟的动作,一脸为之骄傲的表情。 云暗切完了整块的牛肉,放下刀叉,沉默的把自己的盘子与南宫辰轩的交换,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南宫辰轩正惬意的享用自家弟弟为他切好的小块牛肉,发现他再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不吃?” 云暗抬眼看他一下,然后摇摇头。 “前些日子我看到你已经能接受一些肉类……”说到一半的话,顿住了,南宫辰轩转头看了看自己左边坐着的那些长辈,见没有人注意,才继续压低声音说话。“在落寂阳那里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现在不行。”云暗还是摇摇头,微微抿了抿嘴唇,眼眸垂下去。他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已经是不容易,还是不要斗胆尝试的好。 每当这个时候,南宫辰轩就会格外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弟弟,是应该要小心保护捧在手心里的人。那低垂的眸子和微微抖动的长睫让面容姣好的云暗看上去格外乖顺,打骨子里生出一种保护欲来。但偏偏,只要这人一抬起眼睛与人对视,就没有人敢再忽视他强大的气场与身后的力量。 “那……至少吃些别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吃。”辰轩把自己那份几乎没动的前菜挪到云暗的面前,素食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云暗终于妥协,拿起另一副刀叉,挑着菜里面的仙女果来吃。 两人都没有发现南宫瑾一直微眯着双眼,一脸算计的盯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就连可以压低声音说的那几句话都没有放过。 既然是正月十五,饭后甜品自然是汤圆,五彩的颜色看上去很可爱,某种程度上很能够激发人的食欲。这一次云暗没有拒绝,一颗一颗吃得高兴。甚至也没有拒绝南宫辰轩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他。 “轩少……”南宫家帮佣的少年忽然走到辰轩身后叫他,眼睛却是有些为难的看着甜品吃得正欢的云暗,一副又话想说却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什么事,直说。”南宫辰轩不怎么高兴有人在云暗吃东西的时候打扰他,语气有些不善。 云暗抬起头来,转过头,冷冷看了一眼那少年,放下碗,不说话目光却再没有移开。 少年脊背冷汗直冒,但想起家主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家主说,请这位餐后到二楼书房去等他。” “什么这位,称呼都不会说吗?云和我一样是爸爸的儿子,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他!”南宫辰轩彻底被激怒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一点。这种严厉的呵斥几乎从未发生在南宫辰轩身上,于是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帮佣的少年诚惶诚恐,身体紧张得都有些发抖。惹怒了平日里就暴躁的还知道怎样投其所好去顺毛,可一个平日里温和得几乎没有脾气的人突然发了怒,只会让人不知所措。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在他人看来突如其来的怒火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易的抚平了。云暗拉住辰轩的手臂,轻声说:“够了,这种小事不值得生气。” 谁会想到商场上手段狠辣的人此时竟然格外宽容,平日里待人接物温文尔雅的君子却会如此易怒。但其实,不过是因为对方这个人而已。 云暗几乎不需要花心思去猜测南宫瑾的想法,因为那人根本不屑于跟他绕圈子,当云暗踏入书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就开了口,语气平淡的问:“你跟唐家的落寂阳很熟吗?” ------------ Chapter110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透进了落地窗,在地上投下一个带着圆弧的光影,窗纱敞开着,温顺的垂落一旁。怎么看都是一幅温暖的画面。 云暗却觉得有些冷,冷得脊背都有些僵硬了。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在不停的说话,语调冷淡,完全是那种由上至下的陈述,近乎于命令。 若是换了别人,他绝不会站在这里一直听下去,他会亲自结果了这个男人,或者派人来解决。可这个男人却是他的父亲,他的身上,一半的骨血之源。 “原本还以为这事没希望,但既然你认识落寂阳,那就等于是白捡的机会。”南宫瑾终于总结陈词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给把那块地拿到手。” 云暗自始至终都沉默着,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但南宫瑾不管那些,他要的不过是那个很肥的项目,首当其冲的便是低价拍下那块地,很显然,如果能通过落寂阳和唐家找点关系压低价格减少对手,这件事就会成为可能。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云暗终于开了口,声音艰涩却吐字清晰。 “什么?”南宫瑾几乎不敢置信,面前这个人,自16岁见面起,就没有拒绝过他任何事。 “我说,我不能答应您。”云暗又重复了一次,语调平稳而坚定,他抬起眼,与南宫瑾对视,毫不退缩的样子。“我不会利用落寂阳,尤其是这种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事情。” “哼,我看你现在是翅膀长硬了,想自己飞了吧。”南宫瑾眸色一沉,冷哼一声,抬眼睨着云暗。“不会利用?是为了你所谓的友情,还是那无耻下贱的爱情?” 云暗的身形明显一震,有些惊愕的看着他的亲生父亲。这个人,对他的评价,原来是这样的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些什么,辰轩和他妈两个人成天背着我嘀嘀咕咕还想瞒着我,可我不会叫人查吗?”南宫瑾突然拉开面前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丢在云暗面前。“你们干的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根本就是人尽皆知!” 呆立着的人僵硬的动了动,伸出手拿起那个被丢在桌上的纸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手指有些发抖。 那是他们第一次做到了最后,就在落家医院,情到深处无所顾忌,甚至连门都没有关,青天白日,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事情就已经传到了落家的耳朵里,两位姐姐还跑到医院企图对他兴师问罪。 却原来,南宫家也已经知道了吗? 那些照片只有两个角度,一是从病房窗户的对面,一是从门口。门口的那些明显像素偏低,大约是用普通手机拍摄的,窗外的那些像素较高,但因为隔着窗影响了一些清晰度。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照片拍到了他们的脸,尤其,是落寂阳的脸。 也许是之前吃了酸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汤圆实在不太好消化,云暗又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从胃部传来。他微微佝偻这身体,忍住没有抬手按上去。动作缓慢的收起照片,却没有再放下。 “把,底片给我。”声音低沉得发冷,云暗的目光越发冰寒。 如果南宫瑾足够了解他的儿子,他就会知道,云暗已经在发怒了。又如果他对这个儿子再多一点关心,他就不会去碰关于落寂阳的东西。 可惜南宫瑾从来当这个儿子是工具,为他的辰轩铲平道路的工具。一个人怎么会去关心工具的所思所想呢? “哼,这些照片不过是没来得及处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南宫瑾站起来,直视着云暗。“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或者落寂阳都不会有事。” “底片。”一句话已经只剩下两个字,云暗的耐心已经降到最低。 “你还小,玩玩我可以原谅,但若为了这种东西误了家族正事,我绝不会饶你!”南宫瑾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他看着云暗,唇角是略带轻蔑的笑容。“即便你是我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但毕竟还是南宫家的儿子,我绝不容许你一辈子跟个男人纠缠不清。” “我……要底片。”云暗一手撑住宽大的实木桌面,微弯着腰,俯视南宫瑾。 姜果真是老的辣,即便南宫瑾不知道云暗的底线在哪里,但他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几句话就又缓和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关系。 云暗眼里的坚冰融化了一些,可胃部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却丝毫不肯放过他,有疼痛的汗水在暗地里汇集,若是再多呆一会儿,大概南宫瑾就会发现他的异样。 也许到时,是更深的鄙夷吧。 “底片可以给你,不过……”南宫瑾的眼睛里是精明的算计,他故意停下,等着云暗自己去接后面的转折。 “你会如愿以偿。”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云暗猛然直起身体,眼前是一片眩晕的金星,目光却冷静笔直的定在南宫瑾的脸上。 等的就是这句。南宫瑾挑了挑眉,把一张sd卡放在桌上,里面是所有的底片。 云暗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拿走了sd卡,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步子有些踉跄却始终没有停顿。 南宫瑾疑惑的收起了唇边算计的笑容,忍不住站起身,跟着云暗走出去。 眼见着云暗跌跌撞撞的冲进二楼的洗手间,却没有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南宫瑾眼睛眯了眯,放轻脚步靠近却恰好听到里面倏然传来的水声。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云暗把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出来,发暗的红色一时分辨不清是仙女过的残汁还是别的什么,秽物被水流悉数冲尽,人却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胃部,脸色有些发白,就连汗水都成了深重的颜色。 南宫瑾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冷漠的走开。直到看见南宫辰轩在楼梯口徘徊,才拉住身边的一个帮佣,说:“告诉轩少,云暗在二楼,需要帮助。就说是你看到的。” 黑星坐在车里等在南宫家的大院外面,既不下车按铃也不打电话。 他并不热衷于在这里等人,只是他知道每次回南宫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忍不住担心,在这里等云暗也成了他的习惯。 云暗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步伐稳健,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黑星太过熟悉他,一眼就知道这人又在强撑。他急忙下车,跑到云暗身边。 南宫辰轩向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多谢。” “我谢你帮忙照顾clouddy才对。”黑星面不改色的回过去,亲疏立现。 南宫辰轩一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点不舒服,你们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黑星这才点点头,跟云暗向车上走去。 南宫辰轩想了想还是跟上去,等云暗上了车,才低声对黑星说:“我爸大概又给他出了什么难题,请你多注意一点,我很担心。” 黑星一愣,看向南宫辰轩,对方却用口型摆了几个字:落寂阳。 倒吸一口凉气,黑星慎重的看了一眼南宫家的大宅,转而对南宫辰轩郑重的说:“谢谢,您自己也多加保重了。” 说完便转身上了车,轻按喇叭之后绝尘而去。 南宫辰轩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叹息一声:“看样子爸爸真的踩到云的底线了。” 南宫家…… 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拿出来,看到屏幕上“北堂小贤”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唇角又升起一个温暖甜蜜的笑容来。 ------------ Chapter111 残阳泣血,黑夜的阴霾过快的笼罩了整座巢穴,峰峦阴影移动,暗便如同鬼魅,将一切吞噬。 dark的巢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几乎就是从云暗意大利归来,被黑星抱回这里的那个夜晚开始。 邵舒邵逸两兄弟奉命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在他们的记忆里,已经有超过三年没有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云暗洗过澡换了件衣服,坐在书房里,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气息如常。他翘腿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左手手肘撑在扶手上,食指抵着嘴唇,似在发呆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凤影坐在他的斜对面,一个单人小沙发上。那显然不是用来会客的,而是单纯的在壁式书架的一个角落放置一个可以窝在里面发呆的东西而已。邵舒邵逸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凤影。 云暗的书房只有一个普通的小窗,现在却被环绕四周的壁式书架遮住,即使在白天也是弥补透光,照明全靠一盏古典吊灯和四不靠边的书桌上那盏小台灯。 此时小台灯并没有开,云暗坐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他被投射在了某个阴影里,显得格外阴郁。 听到邵舒邵逸进来的声音,云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话,直到黑星也走进来并关上门,才开了口:“我明天回意大利。” 众人没有说话,只等着他的下文。 “星星跟我走,临越留在医院注意寂阳周围的动静,凤影,你也帮忙盯着一点。”云暗语调平淡的做了安排。 “是。”凤影已经站起来,跟邵舒邵逸一起围站在更靠近云暗的地方。 “你还要亲自完成一件事,确保万无一失。”云暗抬眼看向凤影,目光中满是郑重。“我要你找机会潜入南宫家宅和公司,搜索南宫瑾用过的所有电脑,笔记本以及存储设备,把关于落寂阳的资料全部彻底清除,包括照片。” 凤影有些诧异,但还是回应了一句:“是。” “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他……”想说下去,却最终只剩下叹息,于是转移了语锋。“星星,多派几个人守着南宫辰轩和沈子琪,以防万一。” “知道,方澜那边……” “不要管他。” “是。” “邵舒邵逸,有件事,要交给你们两个。”黑星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递给双生子。“这块地,南宫瑾想要。” 邵舒接过来打开翻看了几下,惊讶的抬起头:“他给的价格也太低了,除非只有他一家投标,否则不可能拿下!” “没错,但这个项目若是在土地上花了太高的价钱也是不值得的,后期收益预期虽然客观,但风险也并不小,他是想把预计损失降到最低。”云暗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右手搭在腹部。 “这太异想天开了,除非通过相关掌权的政要人脉……”邵逸皱眉,他跟着看了两眼,也觉得数字太低。 “不行。”云暗打断邵逸。“主管的是唐家人。” 只一句话就说明了利害关系,唐家人就是与落寂阳有关系的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连落寂阳也会受到牵连,想象力丰富至极的媒体舆论说不定还会做出更精彩的故事来。云暗,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 “从其他竞拍者身上下功夫,随便用什么手段,只要不伤及性命引来媒体关注就行了。”云暗的右手微微用力,随即又放松下去。“那句台词是怎么说的?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是。”邵舒邵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dark的商务类业务通常由他们经手,其实有一万种方法让人放弃一个项目,但如若底线只是不死,那也未必非要由他们去做了。 “还是那个条件,不要惊动媒体,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都不要惊动他们。传言的力量有限,但一旦经过媒体就会成为事实,公众想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这种愚蠢能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云暗深吸一口气,右手又用力了一点。“我们做的事,可以不符合这里的法律,但绝不能违背人心底线。” “知道了,绝不向平民开枪。”邵舒邵逸异口同声,百年前的家族守则他们倒背如流。 “嗯。”云暗勾了勾唇角,扫一眼众人,说:“没事了,星星留下,你们回去吧。” “是。”三人同时应了一声却都没有行动,他们相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云暗。 “还有事?” “云,你……你的身体……”邵逸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持续两年的恶梦他们至今记忆犹新,从心理上就无法接受那件事的重演。 “没事。放心,我已经成年,不会再回去试药了,这次是意外。”右手更紧了一点,云暗抬起头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很快会好的,我保证。” 三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云暗已经说了保证,他们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一同看了黑星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才安心离去。 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黑星立即紧张的查看云暗的状况。 “给我……一支烟。”云暗抓住黑星的手臂,强迫他靠近自己一点。 黑星顿了一下,还是拿出一支烟为云暗点燃,眉头紧皱:“已经是第三支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呵,因为不是那一种。”云暗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目光有些迷离,他仍旧没有吐出烟圈,而是全部吞了一下去。 黑星看着他,忽然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异样,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落寂阳背靠着软垫坐在地板上,为了防止身体乱动他的腿和腰被上了束缚。他的双臂用力,抻拉只有单根弹簧的拉力器。 亦凡坐在他旁边为他计时,不时记录着什么数据。 方澜也坐在一边,抱着他的外套,紧张的看着他。 “时间到,停下休息。”亦凡按停了计时器,对落寂阳笑了笑。“恢复不错,你很努力。这么快就从握力球加到1kg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落寂阳接过方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任由对方为自己披上外套,然后按摩手臂。“谢谢澜。” “落哥哥好久没有画画了,我还很期待新作品呢。”方澜笑眯眯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之前画的你都看过?” “当然啊,不管是报纸杂志的插话,还是动画人设,啊还有海报,画廊寄卖的那些……我都看过。” “还偷偷买过?” 方澜不说话了,脸红了红,却引来落寂阳的大笑。 “傻瓜,你想要告诉我,我自然会送你,干嘛把钱都交给画廊。”落寂阳用另一只手刮了刮方澜的鼻子。 “那我就喜欢嘛。”方澜摸摸鼻子,继续按摩的动作。 亦凡在旁边翻看着之前的数据,不时看看两人的互动觉得好笑。之前还分明有些别扭,怎么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那,落寂阳,你的膝盖到什么阶段了?”亦凡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问了一句。 “还在练习弯曲。”落寂阳认真回答他。 “试一下让我看看。” 方澜帮落寂阳解开腿上的束缚,看着他挪了挪身体,不由自主的握住他的手。 落寂阳抬腿,缓慢的弯曲了一下再伸直,动作还算流畅,只是手上用力颇多,把方澜的手背都掐红了。 亦凡皱了皱眉,说:“方澜,你之前都这么任由他捏吗?” 方澜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因为落哥哥看上去很疼。” “哼。”亦凡冷哼了一声,又继续翻了翻数据,说:“从明天起,腿部的练习多加一个小时,手上再加0.5kg,昨天核磁共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恢复的不错,如果觉得有把握可以试试站起来走走看,但记得旁边要有人护着。” “知道了,谢谢你。”落寂阳微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方澜,神情有点得意。 “知道了,落哥哥最厉害,恢复好快!”方澜一脸拿你没辙的表情,撇了撇嘴。 落寂阳笑得更欢了一点。 “哼,小云云才走了两天你就另结新欢,真是枉费他为你花这么多的功夫。”亦凡冷哼一声,看方澜和落寂阳的眼神怪怪的。 “你胡说什么,方澜是跟着我长大的弟弟,什么另结新欢!”落寂阳瞪了亦凡一眼,口中毫不犹豫的反驳。 “对啊,落哥哥是我哥哥啊。”先比之下,方澜的笑容显得有些牵强,底气也没那么足,但仍旧是一脸的坦然。落寂阳拿他当做是弟弟,他一直知道的。 “连黑星都走了,临越这家伙又是个一声不吭的,也不知意大利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说起云暗,落寂阳的情绪低落下去。 不知道意大利的事情能不能顺利解决,之后呢?外公给的那个所谓的考验又会是什么样的考验? “你放心,小云云厉害着呢,尽得他老娘的真传。”亦凡撇撇嘴,说起那个把他从美国挖出来,随后又不知不觉消失掉的女人就满肚子气似的。“他也就在你面前才像个单纯的傻瓜。” “我的云暗才不是傻瓜。”落寂阳又瞪了亦凡一眼,看了看时间,不想再争论下去。“可以开始下一组了吧?” 亦凡摆了个被恶心到的表情说:“可以了。” ------------ Chapter112 阳春三月风光明媚,桃花朵朵映天色。 落寂阳站在花坛的边缘,眺望满园的唇色,草色刚未青,粉白的桃花就成了最艳的颜色。 方澜一脸紧张的站在花坛下面,伸手拉着落寂阳的手,稳稳托着他,生怕那人一个转身就掉下来似的,嘴里还近乎哀求的说:“落哥哥,你快下来吧,这样危险。” 落寂阳不以为意,放开方澜的手舒展一下筋骨,深呼吸:“才这么一点高度你怕什么,今天天气好空气也不错,如果有画板就好了,可以画上一笔。” 就在前一天,落寂阳的手已经可以承受5kg的重量了,亦凡拒绝再往上加重量,只嘱咐他平日里不要疏忽锻炼,但绝不可以逞强,又一再告诫如果私自加重后果自负。 “哥哥!”方澜急了,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你的腿还没有完全好,若是再摔伤该怎么办呢?” “好了,这就下来好了吧?”落寂阳低头看着嘟嘴不高兴的方澜宠溺的笑了,动作缓慢的把右腿挪下来,依靠着方澜的力量从花坛上下来。“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出事就晚了!”方澜还是不高兴,别过头去不肯搭理落寂阳,手却是一丝不放松的撑着他的手臂。 “哎呀,腿好像有点疼呢。”落寂阳挑挑眉,忽然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方澜身上,坏笑着看对方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哎呀,都说了不可以爬上去的嘛,先坐下歇一会儿。”方澜没看到落寂阳恶作剧似的坏笑,只是把头转回来紧张的看着他的腿,手上更用力的抱着他的腰,扶着他坐下。 “呵呵。”促狭的轻笑从上方传来,落寂阳的笑容已是再忍不住,映在阳光里,格外鲜亮。 方澜惊觉上当却也不敢造次,埋怨的看一眼落寂阳,手却是熟练的为他的腿做着按摩:“以前怎么没发现,落哥哥是这么坏的人,就知道欺负我。” “好啦,不用捏了,你不累吗?”落寂阳揉了揉方澜的头发,止住他的手。“这样吧,以后我尽量忍住不欺负你就是。” “哼。”方澜嗔怪的瞥他一眼,唇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突兀的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方澜似乎被吓了一跳,有点手忙脚乱的翻找口袋里的电话,好不容易才接起来。 “什么?”只听了几句,就猛的站起身来,眼圈以可见的速度红了,方澜失措的慌乱毫不遮掩的落入了身边人的眼睛里。“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 “怎么了?”见方澜挂断电话,泪珠子一点不迟疑的掉下来,落寂阳忍不住拉住他的手问他。 “爷爷……姑姑说爷爷出事了。”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方澜的手有点抖,掌心也是冰凉一片。 “别急,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落寂阳慢慢站起来,搂住方澜的肩膀,抬手抹掉他的眼泪。“我陪着你,好吗?” “嗯。”方澜点点头,抹掉眼泪,扶着落寂阳往回走。 方老爷子死于心脏病突发。 老林站在老爷子的床边,一脸自责的表情,但同时也带着点疑惑。 落寂阳陪着方澜进来的时候,老林的目光有点复杂的看过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方澜早已经没了眼泪,虽然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有一时的软弱,但现在冷静下来,竟然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在家族其他人面前失态。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握住方老爷子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摸。心脏病发死状并不恐怖,方老爷子看上去更像是睡着了,仿佛只要推一推他,下一秒他就会再醒来一样。 “爷爷,我来了。”方澜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再不出声,目光紧紧的定在方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方澜的姑姑站在一边,掩面而泣,见到方澜也只是说:“多陪陪你爷爷吧,素来也是你在他身边最多。” 落寂阳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对方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如今这样骤然躺在这里没有了呼吸,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而且……他把目光定在老林的身上,进门的时候他并没有错过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叔,您能出来一下吗?”落寂阳低声开了口,随后率先往外走。 老林在方家呆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落寂阳是个什么地位的人,见他行走仍然有些不便,主动上前搀扶一把,将人带到走廊上去。 “您有话要说吧?”落寂阳见门被老林掩上,四下无人便不肯再走,只转过身,看向老林。 “是。”落寂阳犀利的目光不容许老林拐弯抹角打哈哈,他明白落寂阳既然能陪着方澜过来,方家若真是有事他就不会袖手旁观,索性全部坦白。“先生是给澜少爷做了替死鬼了。” 碧蓝色的泳池边,白色铁艺雕花小桌上放着一盏雪白的瓷杯,浓香的咖啡仍旧打着旋儿,升腾起袅袅的白雾。 云暗低着头仔细阅读着手里的文件,长睫忽闪,阳光下格外好看,无论远看还是近看都觉得是一副极美极养眼的画面。 黑星站在泳池的对面,放下手里的电话,看着远处的人有些不忍心打扰。但刚刚得到的消息却容不得他押后汇报。深深叹息一声,慢慢走过去,自觉步伐有些沉重。 云暗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黑星,觉得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方家出事了。”黑星声音低沉,云暗心里一跳。 “方澜?” “不是,是方家家主。”黑星蹲下身来,视线从俯视改成微微仰视,似乎是想更清楚的看到云暗的表情,他说得一字一顿。“落寂阳介入了这件事。” 云暗僵了一下,慢慢合上手中的文件,转而看着黑星的眼睛:“他会怪我吗?” 黑星没有回话只是别开了目光。 “为什么会是方家家主?”云暗的目光明显晃动了一下。 “他那天坐的是方澜平日坐的那辆车,完全是无妄之灾。”黑星叹息一声。“方家刚一出事那边的局势就发生了变化,唐方两家世交,必然会出手帮忙,唐老爷子指派了落寂阳。” “……”云暗低下头蜷起双手食指抵住额头揉了揉,又抬起来。“我知道了。随他吧,让临越戒备一点。” “那……方澜还是不管吗?”黑星试探的问。 “……”云暗重新打开文件目光却落在远处,隔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寂阳已经说过他们是兄弟,我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不是很无理取闹?”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与无措。 “只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之间有15年而已。”黑星叹息一声,这人终究还是心软了,他舍不得落寂阳有一点难过。 “叫人临越的人看着吧,让他们自己也注意安全。这边的事情就快收尾了,难保他们不会做困兽斗。”云暗声音如常却明显的情绪低落,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些意大利文上,叹息。“若是他们也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我们就不会这么顺利了吧。” “别担心,我们已经能掌控大局了,那个人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黑星苍白的安慰几句却也不太说得下去。 形势若真如表面这样好,他们也不会迟迟不敢回去,表面的成功并不能奠定一切,海底的暗礁才是真正的大敌。已是三月了,不知梅雨季节之前回不回得去呢。 ------------ 写作and阅读辅助 关于建筑物: 落寂阳的家坐落于市中心附近,是落家地产业投资的楼盘,全盘由落寂阳亲自设计,是落寂阳颇为骄傲的作品之一。 宁慕枫的实验室,落家医药产业的投资项目之一,属于受法律保护的私人产业,其中设备齐全,但缺乏药品,主要用于宁慕枫的医学研究。 惊鸿山dark的巢穴,自云暗组建dark开始逐渐筹备设计修建,耗时耗力,为dark在本市的防御堡垒,易守难攻,动用了特殊关系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 南宫家大宅,纯欧式建筑 唐家,具有历史传承的建筑,唐家祖屋代代相传,古香古色,经过历代改建在保留原建筑历史的同时加入了现代的便利元素 落家,普通的洋房,无丝毫张扬,与唐落两家联姻有关 关于本文线索: 云暗一直带在身上的黑色卡片 云暗名字的由来 黑星的烟瘾 ikea 子息 澈 aries 方澜 唐宁两家 唐老爷子的筹谋 关于前文漏洞 落枫对于云暗的态度没有交代 方澜与落寂阳重逢的时间应为半年前 ------------ Chapter113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一场春雨打落了满院的桃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若有似无的芬芳。 潮湿的空气侵染了整座城市,天色也是持续的阴暗,阳光久不露面,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有些沉。 落寂阳坐在书房宽大的老板椅里面,手肘撑着桌面若有所思,他的面前放着几份调查报告。 方老爷子的死亡报告影印本,上面清楚的写着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警方关于现场的调查报告影印本,上面写着当时当时有几个人突然横穿马路,老林采取了急刹车措施,才没有撞到人,未产生任何纠纷,方老爷子是在这时受到猝不及防的惊吓而心脏病发作的。 监控录像的复制版也清楚的记录了几个人在车子周围比划了两下,似乎在道歉,然后迅速的离开了现场,随即老林发现了方老爷子心脏病发,并拨打了急救电话。 但是,老林说,平时他这台车都是跟着方澜的,方老爷子一直使用另外一台白色轿车,当天因为白色轿车的左前轮漏气送修,方老爷子才临时使用了老林的车。而那几个人当时并不是在道歉,而是因为看到车里坐着的人并不是方澜,骂了几句,没有动手就离开了。 方老爷子属于病逝,这一点毋庸置疑。落寂阳在意的却是那些人想找的是方澜。方老爷子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找方澜? 一次不成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一连串的疑问已经盘桓在落寂阳的心头好几天了,他找了两个唐老爷子手下的两个亲兵去跟着方澜,保护他,但总觉得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而最使他焦头烂额的还是帮助方家平定那些不安定势力的威胁。他本身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必须要借助唐老爷子的力量,这给了那老头太多向他提要求的机会。他想甩手不干,却又敌不过方澜那祈求的,可怜巴巴的眼神。 就算如今只是普通朋友,他仍然无法放任方澜随着方家自生自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方家倒了,方澜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 唐老爷子很会把握时机,他先是亲自安抚了方澜,然后当着方澜的面,承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落寂阳,落寂阳解决不了的,他会亲自出马。等于是把落寂阳指给方家做免费的劳动力。 轻而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落寂阳抬起头,应了一声。 方澜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他走到书桌边放下杯子说:“落哥哥,你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要不要去躺一下,我担心你腿会不舒服。” 落寂阳淡淡勾起个笑容,抬手揉了揉方澜的头发,说:“没事。你如果累的话就去客房休息一下,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 方澜用力摇摇头,说:“你是为了方家的事在操心,我只是陪着你又怎么会累。可惜那些事情我都不太懂,不然还可以帮帮忙。”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啦。”落寂阳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他的双手已经恢复如常,只要不提过重的东西就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嗯。”方澜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书桌上放着的东西,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落寂阳没有错过他的表情,于是开口问他。 “我……我听说了一些事。”方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开口。“我听说,爷爷是替我死的。落哥哥,这是不是真的?”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落寂阳蹙眉,方澜不过是个刚二十岁的孩子,什么人竟然在他面前这样说? “是……我听到大家都这么说。”方澜的眼圈红了。“这么说,爷爷真的是……” “不是。”落寂阳打断他。“方爷爷的出事只是意外,与你无关的。” 方澜显然不相信,但还是敷衍的点点头。 “澜,你仔细想想,最近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落寂阳想了想还是问了。“或者有谁对你放过狠话没有?” “不可能的。”方澜矢口否认。“他……我们都解释清楚了,他不会的。” 落寂阳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一惊,急忙问:“究竟是谁?” “是……”方澜顿了一下,似乎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应不应该说出来。他望着落寂阳坦诚的目光,慢慢说了出来。“是云哥哥。” “什么?”落寂阳皱眉。 “啊,你别乱想。”方澜见状急忙把原委都说了出来。“就是你刚受伤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云哥哥,我对他说……我对他说我喜欢你,要跟他公平竞争。” 方澜的耳朵红了红,顿了一下,才说:“云哥哥很生气,他警告我如果我越过了做弟弟的界限就会让我彻底消失,但如果我不做逾矩的事,我和我的家人就不会有事的。”似乎是因为对着当事人说自己曾经告白的事情太害羞了,方澜一说完就低下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落寂阳愣愣的看着他,沉默良久,久到方澜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他,才一字一句的问:“方澜,你说的,是真的吗?” 云暗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屏住呼吸,身体伏在书桌上一动不敢动。 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放松了呼吸,直起身体,揉了揉胸口,继续看桌上放着的文件。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有些微微发紫。 忍不住拉开身前的抽屉,重新拿出那个维他命药瓶,打开盖子摇晃着数了数里面剩下的药片,只生下13颗。时间……不够了呢。 他把药瓶放回去收好,又揉了揉胸口,有些失神。 刚才是今天第几次了? 越来越频繁的发生,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云暗有些迷茫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以前都不会觉得痛的,怎么最近这半年痛觉倒成了常态呢? 至少……至少要活着回去啊,好想念寂阳。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呢。 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里的文件上。 天就快亮了,时间真的不够啊。 jeff会因为向平民出手的罪被开除家族,二长老还会拉拢谁呢?有竞争力的也只剩下他了吧? 云暗逐条的修改完手中文件的内容,合上之后放在一边,又在手边的便签上写下一个名字:eric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与eric是否有过交集,更无从考证是否曾经得罪过这个男人。那么接下来就从这个人的资料开始吧。 云暗尽量缓慢的站起来,然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撑着桌子,闭了闭眼睛,才走到一旁的资料架前,找到e字开头的那一行,逐一翻找关于eric的资料。他刚找到那一册文件,就听到门口有敲门声,陌生的节奏。 深更半夜的敲门令云暗立即戒备起来,他没有出声,手却握住了别在大腿外侧的刀柄,缓缓的拔了出来。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然后门便缓缓的开了,悄无声息的。来人也故意放轻了脚步,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 云暗闪到门后,在来人一走出阴影区的时候就出手将刀子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细微声响,来人身体僵住,然后双手都举起来。 “cloud,是你吗?”来人先开了口,很识相的没有回头,想了想赶紧自我介绍。“是我,eric。” ------------ Chapter114 春天的永恒之城还不是最热闹的时节,许愿池的水在晨曦中闪着微光,那些承载着愿望的硬币安静的躺在池底,银色的光芒随着水波荡漾。 云暗站在许愿池边,望着池水出神,思绪似乎已经随着水面的波光渐渐飘远。 身姿挺拔的青年拿着两杯温热的饮品大步走近了他,见他发呆并未想要打扰,倒是发呆的人察觉他的靠近,转过头来看他。青年微微一笑将那杯热牛奶递给他。 云暗接过牛奶微微仰起头看向青年,皱了皱眉还是后退了一步。青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云暗下意识的想躲开,却抵不过那人的长手长脚,只好转而抬手理了理,微微嘟着嘴,看起来好像有点郁闷。 青年笑得更开心了,转过目光望向海神的雕像,忽然放下手里的咖啡,在风衣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枚银色的硬币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拉起云暗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那,转过身去,从高过肩膀的位置抛进池里。”青年的声音十分温柔,如同神话里天使遗落的羽毛,在清晨的微风里拂过脸颊,只令人觉得舒服而毫无压迫感。 云暗看看手心的硬币,又抬起头迎上青年温和的目光,眼中满是疑问:“为什么?”他问得认真,就像遇到难题询问学长的孩子。 青年仍温柔的笑着,他说:“传说许愿池是力量的象征,古代罗马的战士在出征之前都会来投下一枚硬币,祈祷自己能够凯旋。” “我是问,你为什么来找我,又带我来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云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青年忽然伸出手捂住云暗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 云暗挣扎着躲开青年的手,仍旧眼带敌意的看着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戒备的与青年对峙。 “cloud,别这样看着我,至少今天不要,好吗?”青年别开目光不去与云暗对视,转而望着海神的雕像。“看样子,你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云暗听到他的话疑问更深,但他还是微微放松了身体,随着他一同看向海神:“eric,我的时间不多,你还是不要拐弯抹角。” “你不累吗?”eric转过头看着云暗的侧脸,想伸手摸摸他却又硬生生的顿住。“你从回来的那天起就一刻不停的工作,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你不累吗?” 云暗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双手抱住那杯牛奶。 “你知道自你二月回来以后家族聚会多少次了吗?”eric继续说。“我总盼着能在聚会上正式的见你一面,你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cloud,身体是你自己的,工作永远都不可能做完的,不要太拼命好吗?” eric的语调始终温柔平和,其中透露出的关心十分自然,饶是云暗这样排斥生人接近的也反感不起来。 “我的时间并不多。”云暗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若是不争分夺秒的完成这些工作,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到他的落寂阳呢? “你急着走?”eric一语中的。“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牵挂?” “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云暗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怔怔出神,仿佛能从那一片璀璨的光影里看到他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原来clouddy都已经有了美好的爱情呢。”eric一愣,随即开怀的笑了。“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被odin的一吻吓得面红耳赤,躲进窗帘后面不肯出来,一晃五年,你竟然已经有了爱人。” 云暗一听对方的打趣忍不住红了耳朵尖,同时也忍不住再次看向eric,仔细打量这个人。听他的语气以前是很熟的人啊,怎么完全没有记忆呢? “还没想起来吗?从你两岁起我就抱着你呢。”eric故作伤心的看着云暗。 云暗瞪大眼睛看着eric,然后慢慢伸出一只手,遮住他眼睛以下的部分,随即露出一丝惊喜:“是你!”继而又觉得疑惑。“可是你以前……” “想起来了?”eric笑笑。“那时我比现在胖很多,名字也不是现在这一个,不怪你想不起来。” 云暗点点头,眼里的疑惑并没有散尽,反而又多了一丝戒备。 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仔细在意过身边人的相貌,但这个人呆在他身边十四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权势的欲望,如今却改名换姓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甚至手握重权与他抗衡,若是心机不深,换谁大概都不会相信。 eric见他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我不是说要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吗?当年我们的距离那么近,我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云暗不说话,仍然戒备的看着他,甚至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clouddy,是我啊,除了star之外当年离你最近的人啊。”eric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些许焦灼。“你和star被抓去试药的时候,是我每天晚上都去农场偷牛奶给你们喝;你被juno关小黑屋之后,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啊。” eric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数自己和云暗之间过去的点滴,那时候的苦和笑一一呈现眼前,云暗忍不住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eric眼底似有坚冰融化,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clouddy,快躲开!”突然黑星急促而惊恐的声音从旁边窄小的巷道里传来,那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同炸雷格外响亮。 云暗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矮下身,同时双腿用力向后撤开。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扑上来,加速了他向后倒地的速度。 “砰――”刺耳的枪声惊起一大群白鸽,与此同时还有血肉之躯撞击大理石的声音和金属落地的脆响。 “clouddy!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是属于黑星的,温热的身体还压在身上感觉分量不轻,肉肉的手掌贴在脸颊上,掌心有些粗糙。 云暗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忽然就轻笑起来,心底的那一丝异样终于消失了。 对嘛,眼前这个圆脸胖子才是那个陪着自己长大的人,之前那个声音很像,眼睛很像,可是那个谦逊有礼的笑容却完全不一样。 “很重。”云暗推了推身上的胖子。 “快点起来,死胖子,clouddy要被你压坏了。”黑星收了武器跑过来拽起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一边被击中大腿和腹部的人。 云暗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阵阵眩晕感袭来,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后脑,刚才他狠狠的撞在了许愿池的边缘。 “clouddy。”黑星蹲下来扶他,一脸紧张。“没想到他会来这招。” “他倒敢冒充胖子来骗我。”云暗挨过一阵眩晕,抓着黑星的手臂慢慢站起来。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好像在摇晃。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记忆点太奇葩,世界上有谁会只记得人的眼睛啊。”黑星忍不住嘀咕出声,却发现云暗的情况不太对。“clouddy?你怎么了?” 云暗摇摇头,放下捂着后脑的手,却是满手的鲜红。 “edwin!”黑星大惊,回头再看那暗色的大理石边缘,果然有不太明显的血迹。“clouddy受伤了,我带他先回去,你善后!” ------------ Chapter115 许愿池的水依旧清脆流淌,太阳越升越高,三岔路口的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即便不是最适合旅游的季节仍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手握硬币虔诚的许愿,然后抛进水里。 许愿池边缘暗色的大理石上仍旧残留着不明显的血迹,附近的地面洒了一地的牛奶,几个清洁人员正在努力将之收拾干净,以免影响其他游客。 距离三岔路口两个街区的小旅店里,一对容貌相似身材却全然不同的双生兄弟要了一个房间暂歇,瘦的那个似乎喝醉了,身体软软的靠在胖兄弟的身上,脸圆圆的胖兄弟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半扶半抱着他的兄弟走向房间。 edwin把自己的弟弟丢在地板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有手下的兄弟进来报告许愿池边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没有引起普通人的注意。 他点了点头,看向eric,还是开了口:“你不该这样做。” “哼,我后悔没有早点这样做!”eric趴在地板上,冷哼一声,动了动身体,一只手压在腹部的伤口下面。 “他并没有得罪你!”edwin有些恼怒。 “他没有得罪我?”eric猛然翻过身坐起来,瞪着坐在床上的哥哥。“从小到大他欠我的还少吗?” edwin皱着眉头,看向eric的眼神十分严肃,仿佛在责备他的无理取闹。 “别这样看着我!”eric忽然抓狂,他爬起身,挥出一拳直击edwin的下颚,却因为动作过大而扯动了腹部的伤口,使血流得更多了些,而edwin则轻易的躲过了他的攻击。 “你太让我失望了。” “反正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满意过!你眼里你心里只有一个cloud!”27岁的大男人吼完这一句竟然委屈得哭出声来,全然没有一个卡索家族能够呼风唤雨的继承人的样子。“从八岁到现在,你都只在乎他一个人!对着我就只会说你失望,你很失望,你非常失望!我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胖子明显有些愕然,他愣愣的看着eric,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从不知道,自家弟弟是这样的想法,良久才慢吞吞的开口:“你……可以好好跟我说啊。” 云暗总是忍不住用手去捂脑后的伤口,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之前撞击时的闷响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令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脑后的伤被上了药,很夸张的包扎了一下,黑星十分有先见之明的让家庭医生垫了很多层,否则伤口一定会被他抓得惨不忍睹。 桌上还放着eric的资料,里面竟然没有记录他与edwin是双生兄弟的信息,云暗看了一眼,丢在桌上,打电话叫了黑星。 轻轻敲门进来,黑星皱着眉头看他,忍不住说:“不是说了你需要卧床休息吗?” “……”云暗刚想张口反驳却又顿住,歪了歪脑袋,满眼的迷惑,似乎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直到视线落在面前的文件夹上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说:“eric的资料信息不全。我们的情报搜集结构需要重新排查一次,把漏洞补全。否则对以后的决策不利。” “知道了。”黑星应了一声,目光探究的落在云暗身上。“clouddy,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不然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云暗摆摆手。“把eric的事处理好,尽量直接接收他手下的力量,如果胖子能说服他归顺我们最好,否则就要永绝后患。” “好。不过我想多给胖子一点时间。”黑星点点头。 “……”云暗沉默了一下,忽然皱眉,抬头看向黑星,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想多给胖子一点时间,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从小相依为命的。” “可以。如果到万不得已,处理的时候叫odin的人去做,务必干净利落。” “是。” 云暗张了张口,刚想继续说下一件事,摆在桌上的电话却剧烈的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名字令他欣喜不已。 落寂阳。 落寂阳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他的桌上还摆着关于方老爷子死亡的案件资料,手边又多了一个档案袋,上面印着彦生侦探社的标志,里面的资料摆在他的面前。 然而方老爷子的死即便是彦生也再查不出什么来,反而是云暗这边有些奇怪。 彦生的调查报告上,明确的用黑体字强调: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证明云暗及其手下在案发前两个月内接近过方家人。 没有动作才是不正常的。 他落寂阳虽然身体受伤行动迟缓,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最近自己的身边又增加了人手,无论是防着意大利那边的势力还是aries那样的卑鄙小人,云暗总归是在他和他在意的人周围都做了功夫的。 而方家…… 想了又想,算计着时间,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听声音似乎还十分欣喜,这么说那边的进展十分顺利了。 “云暗。”闲扯几句,落寂阳决定直奔主题。“你知道方老爷子去世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云暗迟疑的声音传来:“什……什么?”语气有点吞吞吐吐的。 “我说,你知道方老爷子去世的事情吗?” “知道。”这次回答的很快。 “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落寂阳迟疑的问出了口,声音里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严肃的质问。 那一头却是沉默。 “云暗?”落寂阳疑惑的叫了对方一声。 “对不起寂阳,我……一会儿打给你。”云暗的话语有些急促,还不等落寂阳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落寂阳转过头愣愣的盯着手机,只觉得心沉到了底。 方澜呆呆的站在门口,眼圈泛红的看着落寂阳,许久说不出一句话。直到落寂阳转过头看到了他,他才像重新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挪到书桌边,放下手里盛着午餐的托盘,颤声问:“真的……是云哥哥做的吗?” 落寂阳看着他,只皱紧眉头没有说话。 然而这对于方澜来说,无疑是一种默认! 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声音也毫无掩饰的发抖:“是因为我之前越了界对不对?他不相信我……他一定是觉得我还没有放弃,所以才想除掉我。是我害死了爷爷,是不是?” “不是。”落寂阳不忍,终于还是站起来把方澜搂进怀里,哄着。“不是你的错,知道吗,方爷爷的事情只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如果我听他的话……”方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说的话却被落寂阳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云暗。 “喂。”落寂阳接了电话,语气明显有些重。 “对不起寂阳,刚才有些事。你之前问我什么?”那头的气息有些不稳,仿佛刚刚才跑过几千米的样子。 “既然有事就不占用你的宝贵时间了。”落寂阳皱着眉,声音冷肃。 “寂阳……你怎么了?”云暗似乎有些迟疑,问话也是一字一顿的。 “没什么。”听出对方的小心翼翼,落寂阳又有些心软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搂紧仍在嘤嘤哭泣的方澜重新问:“我问你,方老爷子的死,与你有关吧?” 虽说是问,但语境上已经是十足的确定了,语气上更是在质问。 “……是”良久,那一头才传来一个肯定的声音,然而又急忙解释。“对不起,寂阳,我不该……”不该因为自己对方澜莫名其妙的敌意就故意不管方家人的安危。 然而想说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出口,落寂阳已经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他说:“我真是看错了你。” 落寂阳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暗在遥远的那一头,正苍白着脸,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揪紧了胸口,然后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那一双乌黑纯澈的眼睛里,满是崩盘的脆弱与惊慌。 寂阳,真的怪我没有保护方家。 ------------ Chapter116 谢列梅捷沃机场,停靠在2号登机口的su208330次航班已经完成登机检票,即将进入预定跑道准备起飞。 今日值班的区域乘务长在巡视过一次机舱之后却有些担忧的把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位客人身上。 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他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但总是盯着某一个点默默出神;他的脸色很白,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机舱里的氧气不足以支撑他的生命体征。 女乘务长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他,双腿交叠的蹲下身,轻声细语的发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警觉的瞪她一眼,眸色阴沉冷森,如同北冰洋最深最寒之处,令人忍不住发颤。然而仅仅是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音色却是淡淡的:“不必。” “如果在飞行途中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直接按铃。”乘务长礼貌的回应了一个微笑,然后站起身退了回去。 其他的乘务员正在做起飞前最后的检查与准备,见到乘务长走回来,都以眼神询问是否有指示。女乘务长回头看了看那位乘客,最终摇了摇头。他好像不希望太多人注意他,那么这一路就由她来亲自关照吧。 飞机照常起飞,在进入平稳飞行之后,空乘们重新起来活动,为所有乘客派发饮品,女乘务长有心,竟然亲自跟进,小乘务员们受宠若惊。 在询问到他的时候,又是那样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淡淡说:“白水,谢谢。” 尽管谢谢那两个字完全听不出谢意,更像是一种语言的习惯,女乘务长还是体贴的为他准备了一杯温水,亲自送到他的面前。眼见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维他命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喝着水吞了下去。 随即他便闭上眼睛,神色平静,若不是仍旧有些急促的呼吸,女乘务员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然而之后长达十三小时的飞行中,这位气色令人担忧的乘客再也没有叫过空乘人员的服务,就连午餐和晚餐都拒绝掉了。 夜色正浓,月光皎洁。 落寂阳缓慢的开近自家专属的停车库,正要用钥匙遥控开门,却在车前大灯的光影里看到一个人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下周围,果然有一辆陌生拍照的车没有按照规定的停车位停放。 那人蹲在他的车库门口,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似乎是感觉到他车灯的光线,抬起头来用手遮住光看向他。 惊喜只是一瞬,只是过了一天多的时间,他还没有忘记眼前这人亲口承认了,是他派人去抓方澜,间接导致了方老爷子的猝死。 如果落寂阳肯再多花一点时间观察,他就会发现云暗那异常糟糕的身体状况,但可惜,他还沉浸在方老爷子“死亡真相”的阴影里,还没有理顺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云暗,所以他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云暗认出了落寂阳的车,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也许是蹲得久了腿部已经酸麻失去知觉,他的身形有点摇晃,动作也格外迟缓,好一会儿他才一步一顿的挪到落寂阳的车窗边。 落寂阳摇下车窗看着他,皱紧眉头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寂阳……”心有千言,思念万里,到真正见面时却只化成这两个字。 他的脸色太过苍白,落寂阳心有不忍,叹息一声,放软了声音说:“云暗,今天真的太晚了,方澜……方澜在这里,他现在应该不想见你。” 云暗的身形明显的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后退一步,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是他眼里的脆弱太过明显,落寂阳心软了,趁着车库门缓缓升起的间歇,他又补了一句:“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 云暗点点头,又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落寂阳越过他把车开进车库,按了关闭车库门的开关,然后走进电梯里。 最后的光就这样消失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的犹豫。 他仰起头,只有熟悉却又陌生的星光,皎洁的月亮高高在上并不肯多留给他一丝的怜悯。 手机在给凤影打过电话离开机场之后就已经彻底断电,仿佛先前的苟延残喘只是为了坚持着让他回到这里。而现在,刚好他哪里都不想去。重新走回先前倚靠的位置,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料峭春寒在深夜里卷起格外冷的风,凄厉的刮过楼宇之间,也无情的掠过他的脊背。只是蜷缩着的人似无所觉,一动不动。 忽然有滑轮转动的声音,云暗惊讶的回头,还没等站起来肩膀就被人抓住。 落寂阳的手上没有多少力气,云暗却觉得那双手有千斤重,用力得似乎要将他的骨骼捏碎。落寂阳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焦虑和急躁,甚至夹带着不分黑白的愤怒:“方澜呢!你把方澜弄去了哪里!” 云暗彻底呆住,他想说自己不知道,可落寂阳那全无信任的表情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忽然他淡淡的笑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寂阳,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落寂阳顿了一下放开了手,唇角挑起讽刺的笑容:“你之前不是已经派人去绑架他一次了吗?可惜老天不帮你,那天偏偏是方老爷子用了那台车,你一次计划不成,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做第二次?” 云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为什么落寂阳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不是的,我没有叫人……” “又不承认了吗?”落寂阳冷笑一声。“堂堂卡索家族继承人,dark的首领竟然要否认自己承认过的事情吗?反反复复不觉得丢脸吗?” “我的家族族训是‘不得对平民开枪’,我怎么可能对他出手!”云暗嘶声解释,可惜,对面那个人并不相信。 “我只问你,方澜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到这里两个小时,没有见过他!”云暗的声音寒下来,被人用没有做过的事情冤枉,他也不是没有怒气的。 “最好是与你无关。”落寂阳最后看他一眼,上车。 “寂阳……”云暗想跟上他,却被胸口骤然袭来的疼痛绊住了脚步,他按住胸口弯下腰去,余光瞟到落寂阳的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毫不留情的上车,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仿佛卡在他的心脏上,剧烈的缩痛之后又是无限的绵延。 落寂阳把车重新开出来,调转方向往住宅区外面驶去。 快点跟上去! 云暗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也这么做了,跌跌撞撞的上了自己开来的车,一路跟在了落寂阳的身后。 ------------ Chapter117 空旷的街道上有三辆车在相互追逐着,新改造过的路灯格外明亮,即使不打开车前灯也并不影响视野的清晰度,路边虽然有限速的指示牌,但这一段路全程都没有测速是众所周知的。 车速已经超过了70,落寂阳有点回想不起情况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五分钟前,一直没有人接的方澜的电话终于打通,对方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自己在方家祖宅,家里的长辈突然要求全员聚集,出门前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就用磁扣压在厨房的冰箱门上。 天知道他找不到人又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才没有心情去关注什么冰箱,更何况那个人突然回来,他就是忍不住往坏的地方去猜测。 答应了方澜亲自去接他之后他就把车子拐到了这条路上,这时才发现那个人竟然一路跟着他,而在他们的后面甚至还跟着dark的成员。 这算什么?云暗难道一直派人跟在他身边? 云暗又一次用食指扣住额角用力按下去,从刚才开始眩晕感就挥之不去,眼前也只剩下模糊一片。 就快看不清寂阳的方向了。 然而踩着的油门却始终没有放松,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这一次如果跟丢了,他就会永远的,失去那个手指柔软掌心温暖的人。 一定要解释清楚。 他是错了,不该小肚鸡肠,不该对一个无辜的人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更不该因为个人的原因就不顾他甚至他身后家人的生死,让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机。卡索家族立誓保护一切势力范围内的平民,他却罔顾了方家的安危。 作为继承人,这样也是不合格的吧? 云暗自嘲的笑笑,眼前,落寂阳的车只剩下了一个影子。鼻子忽然痒痒的,他忍不住抬手去揉,放下时却染了一手浓稠的血。心底骤然闪过一个猜测把自己吓了一跳,不死心的又抹了一把,血,更多了。 要失去了吗? 还是,孤注一掷? 乌黑的大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唇角却绽开一朵前所未有的妖娆的笑容,仿佛是垂死的燃烧,最后的绚烂。 一直跟在白色路虎后面的黑色suv突然加速,飞快的并道超车,呼啸的发动机声响彻了静谧的黑夜。 下一个瞬间,它却骤然急刹车,方向盘被向左紧扣,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代替了发动机的轰鸣,整个车身应声横在了路虎前方不远处的地方,然后由于惯性攀上路边石重重撞上了路灯杆。 深夜里,又有两声急促的煞车划破天际。 然后是十秒钟的静寂。 黑色suv的驾驶员打开了车门,步履蹒跚的下车。 他的脸上有狼狈的血迹,额头有气囊弹出时冲击成的淤青;他有些艰难的向路虎走了两步,然后有些无奈的站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浅笑;他的双眸毫无焦距,却又十分执着的投向白色路虎的驾驶位置。 他等了几秒钟,似乎在期盼什么事情的发生,然后他闭了闭眼睛,笑容变得有些凄惶绝望,削薄的嘴唇张了张,似乎说了几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双眼睛没有再睁开,破败的身体毫无预兆的向前栽倒。 白色路虎上的人像是突然回了魂,粗暴的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在他倒地前的一瞬紧紧抱住了他。 后面一辆车的dark成员也下了车冲过来,紧张的查看云暗的状况,一边有条不紊的打给凤影,请示如何处理。 落寂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怀里的身体烧得滚烫,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就连体重也比一月前轻了许多,分明是修长的骨骼抱起来竟然会觉得硌手,还有那不明原因的鼻血,看得人心惊。 落寂阳只觉得心底揪得发疼,眼眶也酸酸的。 怀里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几个凤影手下的孩子分头联络好一系列的后续安排之后,其中一人去处理云暗撞坏的车子,一人去开落寂阳的车,另外一人则恭敬的请落寂阳上了他们开来的车子,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云暗送到车里又放进落寂阳的怀里。 三分钟后,这一段路面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从未有三辆相互追逐的车子出现过,也没有人孤注一掷只为拦截心爱的人。 醒来,又是医院。 云暗皱了皱眉,有些艰难的转过头,房间里没有人。 看样子,是赌输了啊。 自嘲的一笑,他缓慢的坐起来,拔掉手上的吊针。 眩晕感还没有消失,他的动作还有些迟缓,但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一点休息,他的呼吸不再急促。 耐着性子在一旁小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电话,按了开机键,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凤影训练出来的人还不错,办事周全。 黑星接起电话时,声音明显得没睡醒,但一听到云暗的声音立即清醒过来。 “eric的事情怎么样了?”云暗也不寒暄,直奔自己关心的主题,一边说一边下床穿上鞋子。 “呃……具体情况有些复杂,但总的来说他胖子说服他了,他手下的力量我们已经全部接收。”黑星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暧昧。“胖子可以保证他不会变心。” “二长老的事尽快解决,组织好情报收集之后就回来吧。”云暗满意的下达另一条指示,拉开房间里的柜子门,找自己的衣服。“不多说了,我还有事,保持联系吧。” “知道了,你自己注意点,如果有什么并发症状记一定要告诉我。”黑星不无担心的嘱咐了一句。 “嗯。”云暗挂掉电话,从柜子里掏出自己的衣服又慢腾腾的挪回床边。 意大利的事情到底是因为eric这个变数偏向了云暗一方,剩下的收尾工作已经不需要他操心,黑星会做得很漂亮,就算是朱诺看到这样的结果也会满意的。 那么,现在他可以认真的研究一下,究竟是谁在误导落寂阳。 第二个电话打给凤影。 “去查一下方家的事。”云暗眼底的清澈凝结成冰,一提到方家连电话另一头的凤影都忍不住打颤。“第一,方老爷子平时用的那台车是谁在保管;第二,企图绑架方澜的是哪一边的人;第三,去查唐家最近的动作。” 云暗的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与昨天的冲动判若两人,他费力的换好衣服,撑住桌角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补充:“五分钟后告诉我,方澜在哪里。” 挂掉电话,乌黑冰寒的大眼睛里闪出危险的光芒。 是我在这里的行事风格太过温柔了吗,竟然让这么多人费心来算计我? 呵呵,既然做了这么愚蠢的事,但愿你们已经做好承受我怒气的准备了。 一朵嗜血的笑容,如同开在黑夜里最妖媚的花,美却有毒。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危险与愤怒,即将报复在那些不自量力撞过来的蝼蚁身上! ------------ Chapter118 落寂阳拎着热气腾腾的爱心粥回到医院的时候,面对着一间空病房。 慌乱一瞬间攫取了他的心脏,眼底发热几乎要哭出来。 颅底骨裂、脑震荡又发着高烧的人能跑去哪里呢? 究竟还要怎样折磨自己才算够? 要让我自责到什么程度啊? 落寂阳发疯似的冲到护士站,揪住其中一个小护士就问:“人呢!” “少……少爷。”小姑娘吓了一跳,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人脑筋根本就不转了,还是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的前辈跳出来解围。 “您说的是云少爷吧?二十分钟前他不听劝阻强行出院了。” “那你们就由着他走吗?”落寂阳放开吓傻的小护士,吼过去。 “我们哪儿拦得住他呢,梁院长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您也没接。我们担心他身体状况也没敢硬来。”小护士答得有理有据,还摆出一脸“都是少爷你的错”的表情来,让落寂阳再不能冲她发火。 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果然有梁院长的几个未接来电,还来不及反应电话就又响了,皱皱眉接起来:“嗯。” “您可算接电话了,云少爷他……” “我知道,他走了。” “我刚才叫人跟着云少爷来着,结果在青泥街的红绿灯那儿把人给跟丢了,您看……” “知道了,这不管你事。”冷淡的打断对方的话,气冲冲的挂掉了电话,冷冷扫了一眼在场的小护士,没有说话,也不知究竟是在气谁。 忽然,心底闪过一个极大的可能性,但立即又进行了自我否决。 已经错怪他一次了,还要再怀疑他吗? 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指头无意识的滑动屏幕,点开联系人又退掉,再点开再退掉,反复了几次还是找到了方澜的名字。 “方澜,你在什么地方?”电话很快接通,对面的很安静,隐约有静谧的音乐传过来。 方澜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但语调还算平静:“我……在外面,茶餐厅里。” “茶餐厅?你一个人?” “呃……对,就我一个人。”方澜明显是犹豫了一下,又像是征求了谁的许可才答了。 落寂阳若是会被这种吞吞吐吐的语气给蒙骗过去才有鬼,他挑了挑眉,口中却说:“好我知道了,这几天你都不用过来,老实呆在家里,不要随便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这次答得快,方澜像是松了口气。 故意又扯了几句才挂掉电话,落寂阳眯了眯眼睛,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 刚才梁院长说什么来着?青泥街。 那附近,方澜会去的茶餐厅统共就那么两家,好找得很。 看样子要给梁院长记个大功。 白色路虎开出医院的停车场,目标方向十分明确的冲了出去。 方澜放下电话,刚觉得舒心,抬头却又呆住。 对面的云暗虽仍是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分明有着若有似无的鄙视飘过去。 方澜垮下脸,咬了咬嘴唇问:“难道还是暴露了吗?” 云暗没说话只是用鼻子微微出了个气当做回应,根本就毫不掩饰他的嘲笑。 “那我从小就没对落哥哥说过谎嘛。”方澜委屈的瘪了瘪嘴,低下头。 云暗还是不说话,一双冰冷的眸子犀利的审视着方澜,从肢体动作到表情,全部都很自然,看不出故意骗人的痕迹。若他不是真的毫无隐瞒,那便是演技太过高明。 “再重复一次,你是怎么对落寂阳说的。”终于又冷冷的下了命令,云暗的目光紧盯着方澜,把人盯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落哥哥问我,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谁对我说过狠话,我当时说没有,因为……” “寂阳为什么会这么问你?”第三次重复,关于当时情景的内容又多了一点,终于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云暗打断了方澜的话。 “啊?”方澜愣了一下,随即便解释。“就是最近有些谣言,我去向落哥哥求证。” “什么谣言?” “是……关于爷爷的死,有人说,爷爷是替我死的,因为那天在那台车上的人应该是我。”方澜神色黯淡下去,眼圈又开始泛红,他始终是放不下这件事的。 “是谁告诉你的?”云暗的眼神越发冷沉,整间茶餐厅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一些。 “很多人都这样说,家里的下人,熟识的长辈都有说过。”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那些人里,有当他是扫把星的,有安慰他一切都是命的,可字里行间还是不离那一句,该死的人本不是方老爷子。 “哭有什么用。”云暗皱了皱眉,他低下头看了看时间。一直缩在衣袋里的手环抱起来,不着痕迹的压住腹部。“正面跟你说起这件事的人,都有谁?”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方澜也不是呆的,毕竟成长于世家,即便接受的教育并不苛刻,但云暗先前还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如何告诉落寂阳威胁他的事,现在突然打断他开始问其他的问题,话题的重点转变得这样明显,他也已有所觉。 “你……回答就是。”云暗的气息有些散,环住胸口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威势却更强。 方澜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云暗,一字一顿的说:“只有唐爷爷一个人。” “你确定?” “对,我确定。其他人都是在一旁议论,有的发觉我在一边听到了,才会对我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并不那么想。只有唐爷爷一个人,他来看我的时候,特地提起了这件事,还安慰我说……” “嗯……”云暗还没听完方澜的叙述就猛的弯下腰,手臂死死的卡在胃部,几乎只是一瞬间,痛出的冷汗就已经布满了他的脸。“该死。” “云哥哥,你怎么了?”方澜惊住,起身来到云暗身边坐下。 云暗在他面前从未表现出一点的不舒服,似乎下意识的就有敌意,不肯在他面前暴露任何的弱点。如今突然失了状态,不得不令他担忧。 “没……你的事,坐回去吃你的饭。”云暗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面前放着的咖啡杯,伸手推到方澜的一边,摆的就像原本就是方澜点的。“寂阳快来了,他……我要先走。” “不行,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当做没看到。”方澜想也不想的就阻止。 “与你无关!让开!” “不让!你为什么不肯见落哥哥?”方澜急得眼圈都红了。 “呵,是他不想见我……嘶……让开!”自嘲的冷笑在苍白的唇角闪现了一瞬就被疼痛收回,急于离开的人忍不住伸手推了方澜一把。 “啊!”方澜一个不稳,被推倒在地上。 “云暗!” 一个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没有平日里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与宠溺,更没有往日的温柔,甚至还带着些微的愤怒。 云暗的动作僵了一瞬间,苍白的唇边绽出一朵自嘲的笑意,六分凄惶,三分恐惧,一分绝望。 好一个现场目击啊。 这下子就算不承认,伤害方澜的罪名,也已经坐实了。 ------------ Chapter119 落寂阳很生气,表情很难看。 他走过去把刚爬起来的方澜拎到一边,然后转眼盯着打算趁此空隙离开的云暗,冷声问:“你还想跑去哪里?” 云暗没有回头,脊背挺得笔直,努力调整步伐走得平稳,然而急促的呼吸早出卖了他的状况,不过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 方澜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落寂阳温和的回应与之杂糅在一起,连同店里的音乐混成模糊的背景。 忽然感觉到有个身体从后面扑过来,想躲却已经力不从心,一双手横在锁骨,用了十分的力,脊背却贴上一个温柔的胸口,耳边,方才还模糊的声音骤然近在咫尺,婉转成一声叹息:“你还想跑去哪里,嗯?”听上去,竟像是无奈。 云暗下意识的挣扎一下,那双手却收得更紧了一些,落寂阳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项和耳边,把那一处烧得通红,语气却又变成了撒娇和宠溺:“小云暗,你是不是想欺负我抱不动你?” 委屈就像水库里开闸泄洪时的鱼,一开始畏缩不前,但不过片刻就随着奔腾而出的水流轰轰烈烈一跃而下,理智的闸拦都拦不住。 “放开我。”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但这并不影响表达他的意愿,语调平平,透着冰冷。 他又不是没有脾气,凭什么身后这个人以为只要这样闻言细语的说几句话他就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被哄回来? 太敷衍了。 削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身体只等待了几秒,就强硬的挣脱了束缚。 云暗转过身,看着落寂阳的眼神淡淡的,焦距并不是十分明晰,但他仍是浅浅一笑,出口的句子字字成冰:“好好看着你的方澜吧。” 他说完,并不去探究落寂阳的表情,再转身已是决绝。 落寂阳呆愣在当场,周围食客惊诧的目光齐齐投在他的身上也似无所觉。他从未见过云暗这样的表情,明明那浅浅一笑的弧度并没有变却好像比初见时的疏离更遥远,分明就在眼前,可伸出手却是一片冰凉的决绝。 只一眼,他就慌了,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嘲笑。 你失去他了,是你亲手推开他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握紧又放开。 一分钟之前还将云暗抱个满怀,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放开了呢? “落哥哥,你发什么呆,快点去追呀?”方澜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身后响起,眼泪已经收起,这会儿是带着担忧的焦急。“云哥哥刚才就不舒服了,他自己走会出事的!” 落寂阳猛然回神,转头看了方澜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丢下一句:“吃饱了就赶快回家,回头找你算账!”说完就急匆匆的向着云暗离开的方向而去。 “哦……”方澜垮下脸,苦大仇深的看看面前才吃了一半的食物,又抬头看向落寂阳离开的方向,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云暗的问话横亘在脑海,让他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深究下去,那个熟知他的思维方式又巧妙的利用了他的人……他想要什么? 落寂阳从未这样庆幸自己的双腿已经恢复如常。 他刚到停车场,就看到刚才还把脊背挺得笔直走得决绝的人弓着身体,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死死按住腹部。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慌乱中拉开车门,却又身形不稳的倒下去。 落寂阳只觉心底惊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一把抱住他,叫他的名字:“云暗!” “嗯……”被抱住的人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低低的应了一声,就缩进他的怀里,身体有些发抖。“痛。”那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落寂阳心底大痛,急忙拉开后面的车门,想把人抱进去,奈何他只依靠左手的力量根本无法挪动云暗半分。 “出来啊,我知道你们跟着我,快点出来帮我!救他,救他啊!”几乎是病急乱投医,落寂阳胡乱喊着,希望dark的成员可以在此时出现。 “别……呃……别喊了。”云暗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看着落寂阳。 “云暗?” “不……陪着方澜吗?”分明气息不稳,语气却是冷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再对他出手?” “别说了……” “呵,dark出手……要的是命,你……你不怕吗?”冷汗如雨而下,痛得几乎词不成句,然而语调却是更冰冷了几分,字里行间透出的都是狠绝。 “别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冤枉你。”落寂阳急的眼眶发红,一手抚上云暗的胃,明显的感觉到里面混乱纠结的跳动。“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寂阳……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是自嘲的浅笑,云暗闭了闭眼睛,似是绝望,身体却往落寂阳的怀里又缩了缩。“等你不想要我了,记得告诉我。” “不会的,我收了你的水晶球就不会离开你。”落寂阳心痛的抱紧他,急忙否定他的话。 两人就这样坐在冬季露天的停车场,隐藏在一排排的车辆之间,竟然奇异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云暗最终还是回到了落家医院。 被落寂阳逼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虚脱的躺在病床上,他又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最初引导方澜相信方家家主是替他而死的人,是唐家那位。 以方澜的性格,若是没有人去正面提出,他只会像鸵鸟一样当做自己不知道,即便自责也只会在心里自我埋怨。一旦有人正面提出,他就再伪装不下去,必然会去求证,而他能求证的人选,一定是自小就很信赖出事后又一直帮助方家的落寂阳。 落寂阳虽然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从小接受类似教育的人,骨子里都是自负的,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推断,更何况被人引导得如此自然。如果事情不是牵扯到我,恐怕等他发觉,一切早就尘埃落定了。 那么…… 云暗转过头,看向坐在身边认真搅拌一杯水试图让它快速凉下来的落寂阳。 唐老爷子就是为了他吧。 “渴了吗?”落寂阳察觉云暗在看自己,淡淡笑了一下,把水凑近唇边微微尝了一点。“还是有点烫。” “没有。”云暗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落寂阳放下水杯,无声的叹息。 云暗,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初次相遇时的摸样,对任何人都疏离有礼,心事都藏在肚子里,不问不说。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依恋也会很快被遮掩掉,仿佛那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 “胃还疼吗?”落寂阳伸出手摸了摸云暗的额头,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但医生们却不敢再用退烧药。检查结果出来,确诊胃穿孔,几乎就是长期不正常进食药物侵害的结果。 “不了。”云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嫌弃的嘟了嘟嘴。 “没有瞒我?” “没有。”还是不高兴。“寂阳,我想回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去?”落寂阳的表情冷下来,挑了挑眉,这人为什么一点爱惜自己的自觉都没有?“就你现在这小破身板还想去哪里?” 小破身板抿住唇不说话了,不过责备的人还没有过瘾。 “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颅底骨裂,脑震荡又胃穿孔的?” “那个是意外。” “胃穿孔也是意外?” “……” “哪里都不许去,爷豁出去见天儿看着你,给我按时吃饭,好好休养。”落大爷发话了,某人抿了抿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去。 “躲进去干什么,快点出来。”哭笑不得。 就不出来。 “好了,乖,我每天都在这里陪你还不好吗?快点出来。” 被子里头的人动了动,声音闷闷的:“寂阳,如果有一天你放弃了,只要通知我一声就好。” “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如果要放弃我还会坚持到现在吗?”落寂阳的脸色冷下来,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不悦。 云暗慢慢从被子里挪出来,定定的看着落寂阳。 你不知道摆在你面前的阻碍是什么样子,不信任会扼杀我们所有的努力,唐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寂阳,我们之间相隔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活生生的两个世界。 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人不吭声却红了眼眶,只是一眼就慌乱了另外一颗心。 “好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在这里,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落寂阳隔着被子抱住云暗的身体,云暗却伸出手来回报住他。 寂阳,其实我贪恋你的温暖,一刻钟都不想放手。 ------------ Chapter120 落寂阳还是妥协了。 无论是否情愿,他都必须回到唐家。方家的事情他已经接手,根本无法轻易放下,更何况他早就答应过唐老爷子。 云暗执意要出院,他只好再三跟各科的医生确认之后把人带回风鸣海轩的家里。 时隔半年,云暗再踏足此地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落寂阳叫他乖乖躺着,他就真的抱着被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只睁着一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跟着落寂阳的身影转来转去。 原本随意放在客厅沙发附近的画板被收到了墙边,就连画具都规规矩矩的收进工具盒里摆在了矮柜上。落寂阳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 拿着杯水走到沙发边,与躺着的那人对视一眼,温柔的说:“那,把这药吃了。”把从医院临走前拿来的药瓶都摆在桌上,按分量取出几颗递给云暗。 云暗又坐起来,乖乖接过药片一股脑的塞进嘴里吞下去,然后淡定的喝光一整杯的水,又把被子还给落寂阳,眨巴着眼睛一脸“我很乖”的表情。 落寂阳喜欢得不行,忍不住按住他狠狠亲一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说:“好啦,乖乖呆在家里,我先去工作,保证天黑之前回来陪你好吗?” “嗯。”云暗点点头,抱着被子又慢慢躺倒在沙发上,目送落寂阳离开。 电梯门一关上,乖宝宝就立马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电梯一路到了底,数字不再跳动,计算着落寂阳上车然后离开的时间,耐心的等了足足两分钟,然后才继续动作。 他先是到鞋柜里把鞋子拎出来,扫了一眼房间,然后小心的钻进落寂阳的衣帽间里,先自己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没有监控摄像头才继续一路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一扇小门,推门进去是一处隐藏的小玄关。 云暗在这里换了鞋,小心的取消了门上的自动锁装置,然后推开门出去。门外赫然是应急通道的楼梯。他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微微一皱眉,但还是沿着楼梯一步步的走下楼去。 凤影把车停在风鸣海轩东侧的小门,那里没有门卫,只有一个自动门,住户凭门卡可以进出,因为不能走车,几乎没有人烟。 云暗慢吞吞的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准确的落在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摄像头上,最后看了一眼小门口上方的摄像头,才掏出一张门卡走了出去。 “一共17个摄像头,记得去抹掉。”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指示。 “知道了。”凤影点点头,递给云暗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的资料不算多,只有不到十张纸,内容全部用英文书写,中间插入了作为证据的图片资料其中还包括一些单据的影印件。“这是你要的东西,已经收集整理好所有的内容,即便直接呈给法庭也绝对没有漏洞的。” “嗯,谢谢。”云暗接过来,翻开看了几页,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握成拳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云……”凤影吞了吞口水,即便不止一次见过云暗发怒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要后退。“那个……” “告诉星星,塞拉利昂那边给我重新找人,现在的这几个,已经不需要继续呼吸了。”怒急,云暗的声音反而冷静如水,只是字字成冰,几乎要将车内的空间整个冻住。“澈这个女人,背叛家族与人勾结,违反族训,证据确凿。”顿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下一句话:“我要她生死不能。” “是。” 修长的手指在资料里面翻了翻,挑出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派人看好这个人,不要让他被灭口,最好可以拿到有效的视频证据。” “好。”凤影结果照片,想了想又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把照片放回拿给云暗的文件夹。 “盯着方澜的举动,他并不简单,可能会察觉到什么,一旦有对落寂阳不利的举动,立即阻止。”犹豫再三还是补充了一句。“要及时通知我。” “知道了。” “尽快把odin叫回来,毒瘤存活得太久了。”云暗慢慢放松了表情,平复了情绪,看了看时间,准备下车。“告诉星星,关于意大利的事情我会做单方面联系,不要轻易打电话给我。如果有急事就响三声然后挂掉,我会尽快回给他。” “明白。”凤影促狭的笑了。“看来落寂阳家教甚严嘛!” 云暗别开目光,当做没听到,只说:“我回去了,明天还在这里等我。记得去抹掉记录。” “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凤影点点头,目送云暗下了车,直到人走得看不见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云暗回到屋子里,刚把一切都恢复原状,落寂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懒洋洋的接起来,落寂阳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活像定时查岗的老公:“小云暗,有没有乖乖呆在家里?” “有。”睁眼说瞎话。 “现在是坐着还是躺着?” “坐……躺着。”刚挪到沙发坐下,实话说了一半硬生生转了个弯。 “骗我?不是答应我乖乖休息了吗?”落寂阳不高兴了。 天知道,那天晚上云暗被诊断为颅底骨裂伴随脑震荡后遗症的时候他有多惊慌。这个人为了早一天跟自己解释一句,竟然不顾身体状况,硬是辗转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俄罗斯绕道回来。然后有装车…… 如果云暗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现在就躺下。”乖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慢吞吞的躺下去。云暗对于受伤的事情并不那么在意,他又不会疼,眩晕感也在老老实实睡了两天之后消失了,根本对他的行动不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颅底骨折这种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他又是轻微的骨裂,虽然撞车之后有流鼻血的现象,但拍出来的片子显示并无大碍,也没有影响视力的征兆,只要养着就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这才乖。在家里不要喝凉水,免得胃痛。”那边有絮絮叨叨的叮嘱开了。 “好。”因为躺着,声音变得有点闷。 落寂阳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有人跟他说话,他低声回了,然后又来对云暗说:“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累了就睡一觉,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乖顺的答应了,听到对面挂掉了电话,云暗也挂掉电话,胡乱的丢在一边,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看样子,有必要先去见见那位唐老爷子。 ------------ Chapter121 窗外阳光明媚,万物复苏。 分明是出游的好天气,方澜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面前的资料出神。 其实资料上的字句他已经熟得几乎能够背下来,但还是呆呆的看着,手指无意识的将纸页边角卷起又展开,再卷起又再展开。 移动电话摆在手边,屏幕不断的被按亮又熄灭,界面是联系人名片,名字一栏写着:云暗。这个电话要不要打他已经犹豫了很多天。 那日云暗在茶餐厅说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 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话都故意替自己推脱罪名,而是理智上清晰的意识到,如果云暗想要杀他根本不需要用这么低端的手段,他大可以做得毫无痕迹,更不会蠢到弄错了下手的对象,就像他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自己临时起意去的那个餐厅,目标明确的找到自己坐的位置一样。 纠结于那天被云暗着重询问的重点,他偷偷找人去查,强迫症似的逼着自己去解开整件事中的所有疑惑。 但当他拿到调查结果的资料时,面对的又是另一个不愿意相信的局面。 他想要向云暗求证,可电话握在手里就是按不下那个拨出键。他把这归结为所掌握证据不足和对云暗那放不下的戒心。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想去求证,因为他不知道迈出这一步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从小依恋的落寂阳和如今的依附:唐家。 方澜不知道,就在他如此犹豫的时候,云暗已经果决的先他一步采取了行动,立场是从未变更过的坚定。 古朴的茶斋,用木质隔断人工夹出的私人空间里,唐老爷子一脸悠闲的喝着茶,身后弹古筝的姑娘陶醉在自己创造的韵律之中。 龙井的清香给这个季节带来了一抹嗅觉上的春意,温润的气息随着炉上煮沸的茶水散到了空气中。 云暗坐在唐老爷子对面,也是一脸的沉静。只是他并没有碰眼前的茶水,目光淡淡的定格在微微跳动着的火苗上。 不知过了多久,唐老爷子放下茶碗,对着身后的姑娘挥了挥手,那女子会意站起来微微福身退出去,又体贴的把拉门关上。 “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语调虽然是笑的,可那双眼睛里的目光却严肃而犀利的在云暗身上逡巡。 “谢谢夸奖。”云暗淡淡与唐老爷子对视,目光不闪不避。 “哼,说吧,费尽周折把我约出来,不会只是喝茶吧?”唐老爷子冷笑了一声,严厉的盯着云暗,完全没有长辈看小辈的那种慈祥,反而是一种面对敌人时的谨慎与冷静。 “我知道您做的事,直觉您是想见我的。”云暗淡淡的开口,语气不卑不亢,只保持了淡漠而疏离的礼仪。 “是吗,你都知道什么?” “全部。” “你在唐家也安插了人?”挑眉。 “想知道您的做的事其实不必那么麻烦,汉语里不是有句话叫:没有不透风的墙吗?您就当做我是从那墙缝儿里得知的吧。”淡笑。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唐老爷子的脸色阴沉下去。 “知道。”云暗笑容不变的应答。“不过,我不会放手。” “就算是寂阳先离开你?” “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相信他。” “你若相信他又怎么会动手查唐家的事?” “为了见到您之后有话说。” “你是打算威胁我?”微怒。 “不敢。” “落寂阳这一生必须接手唐家的基业,而你,只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冷笑。 “我不会。” “你怎么敢确定?” “我有这样的能力。” “天大的笑话,就算你身后有整个卡索家族,也不过是一群黑乌鸦,永远无法脱离暴力、血腥和腐烂!这样的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与寂阳站在一起,还是说你想把他也拉进那个肮脏的世界吗?”唐老爷子似乎是酝酿了很久,一段话说得既快又流利,几乎把云暗说的哑口无言。 也许是因为云暗的汉语实在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也许是因为他在认真的考虑唐老爷子说的话,他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慢慢抬起眼睛重新对上唐老爷子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 “你不会?哼。”唐老爷子再一次的冷笑。“你不会因为家族的营生给他造成麻烦吗?你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男人让他被媒体爆出丑闻吗?你不会阻碍他的前程吗?” “……” “落寂阳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在认识你之前,他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少过女孩子。你知道他有多少女孩吗?对你他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我们中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认为落寂阳会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吗?”唐老爷子轻蔑的话语一句句砸向云暗,不留一丝情面。他看了一眼云暗骤然握紧成拳的手,继续说。“他不会,今日如果我出了任何不测,他会毫不犹豫的接手唐家,更会遵照我的遗愿,娶妻生子,为唐落两家留下根苗。” 云暗的脸色骤然有些苍白,紧抿的嘴唇出现了绀紫色,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渗出。不过他背光而坐,房间里又并没有开灯,唐老爷子昏花老眼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仍旧沉静如水的声音:“如果寂阳这些而后悔,那也是他的事,轮不到您来替他决定。” “你!” “我今天并不是打算跟您讨论这些。”打断唐老爷子想说的话,云暗站起来走到窗边去,背对着他。“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方澜已经知道您派人与境外势力勾结,收买方家那位司机,设计方家家主,间接导致他猝死的事情了。” “什么?” “我叫人给了他一点阻碍,他手里应该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是泛泛之辈,即使凭借一点皮毛也是可以推测得出的。”云暗没有转回身,而是一直面向窗外,手,不着痕迹的撑在窗台上。 他的样子其实有些失礼,但唐老爷子已经没有心情去考究他的礼节问题:“你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寂阳。”云暗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对方澜的愧疚大概会更深,也许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我想这也是您不希望见到的吧。” “你想怎么做?”唐老爷子眯起眼睛,危险的盯着云暗的背影。 “我要联系方式,出卖方澜行踪的人,出手拦车的人,你们的联络方法全部……全部告诉我。”云暗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但他仍旧挺直着脊背,迅速的调整呼吸,仿佛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错觉。 唐老爷子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打开拉门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很快就有人送来纸笔,他亲自在便签纸上写下所有的联络方式,丢在茶桌上。 “联络方式在这里。”唐老爷子重重放下笔。“你的确有特别之处,寂阳如今看重你也不是全无道理。” “谢谢。” “或许我们确实可以合作一次。”唐老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就当做是对你的考验好了,如果你能平安归来,我不会再阻止你和寂阳。” “好。”没有丝毫的犹豫,气息却已经不稳。 “我先走了。”唐老爷子起身向门口走去。 “劝您一句,不要再跟任何与我有仇的组织联系,您根本不知道他们最终的计划是什么样子,就当是为了落寂阳,请您不要再任意妄为。” 云暗这话说得严重,甚至很是无礼,但唐老爷子却只是身形一僵,随即便重重摔上门离去。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暗狠狠按住胸口,慢慢蹲下身去,脸色已近惨白,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眼神却并未散乱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镇定自若。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随手扯过几张纸巾,习惯性的把自己碰触过的地方一一抹过,环视一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可采集的痕迹之后把纸巾团成一团离开了房间。 ------------ Chapter122 白**人节这天各大媒体报道了两条重大新闻。 一条是国际上政治金融方面的:意大利的局势骤然发生了变化,多家财团一夕易主,将对整个欧洲经济造成未知大小的冲击。 另一条是娱乐八卦性质的:落家集团少东现任同性情人曝光。 大多数人并不关注国外怎样乱套,反而是落少东的新闻更能沸腾整个舆论界。 所谓的曝光是一张源于网络微博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从背后抱住另外一个,似乎在耳边低声喃呢着什么,动作十分亲昵。 不少人转发评论了这张照片,评论从最初的“美颜”“好男人都去嫁人了”到“天哪,这不是落少东吗?”的转变只用了四十八小时,甚至有人八出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就是“b市青泥街l商场六楼的那家茶餐厅”。 继而有一些社区类的网站出现了诸如“风流才子落少东”这样题目的帖子,详尽的八卦了落寂阳的身份,绘画作品甚至参与策划的活动,而帖子的最后总是会罗列从落寂阳十八岁到现在被抓拍曝光过的n位男友女友的照片,风流韵事如数家珍,甚至有人自称当事人,现身说法曝细节。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的发言中,没有任何关于云暗身份猜测的字眼,甚至除了最初赞叹“美颜”的几个评论之后就再没有人关注云暗。 云暗窝在沙发上,呆呆的盯着笔记本里面,落寂阳的照片。 大多数的照片背景相似,看样子应该是本市的某间酒吧。帖子是用中文写的,云暗的中文阅读能力有限,想弄懂那些文字很是吃力,但只是看图片他还是隐约的明白,那些人就是唐老爷子提到过的,落寂阳的女孩。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就是另一回事。那些容颜姣好的女孩被一个个扒出来,清晰的展现在云暗的面前。唐老爷子的那句话始终横亘在心头:落寂阳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 “呃……”心脏骤然的抽痛让云暗猝不及防,险些把手里的笔记本摔到地上。他有些发狠的按住胸口,似乎只要这样就能让里面那个跳动得越发不正常的东西消停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茶几上那个维他命药瓶上,皱紧眉头。 明明吃过止痛药,为什么还是会疼?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等到云暗察觉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的屏幕还在发出略微刺目的光芒。 紧张和恐惧在一瞬间攫取了云暗的神经,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心脏更痛还是对黑暗的恐惧更重。 他想去开灯却不想离开唯一还有亮光的笔记本,扫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八点了,落寂阳还是没有回来。 忍不住把自己缩得更紧一点,下意识的调整呼吸,淹没自己的存在感,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安的注意周围的动静。然而除了笔记本工作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也没有别的声音。 不由自主的,云暗的目光又落在那些被扒出来的照片上,里面的落寂阳笑得很恣意,邪恶而魅惑,有时手中会端着一杯酒,搂住身边的姑娘,有时也会不顾镜头去舔吻对方的耳朵。 云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还能感觉到落寂阳坏心眼的,留在上面的痕迹。只是,同样的动作,他这样熟练是因为对那么多人做过吗? 心脏还在隐隐的痛,这次好像格外持久,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落寂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吓了一跳,屋子里竟然根本没有开灯,那云暗呢! 鞋子也来不及换,他急忙按了旁边墙壁上的灯,室内一片明亮。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歪歪的倒着怀里还抱着笔记本。 睡着了吗? 落寂阳微微松了口气,一边祈祷着云暗是从天亮一直睡到现在,一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然而他的期望落空了。 云暗蜷缩在那里,笔记本已经没有电,但他却并没有睡着,而是怔怔的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透过眼前的一切看到了什么地方去,而他的呼吸却极轻极浅,若不仔细分辨几乎感觉不出来。 心痛无以复加。 落寂阳落寂阳有些不知所措,想碰碰他却又怕吓到他。 “云暗?……”落寂阳轻声叫他,可人却没什么反应,呼吸也越发慢而浅。他的脸色发白,嘴唇却是绀紫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云暗……”落寂阳又叫了一声,这次人有了反应,失神的大眼睛转动一下,鼻翼微微翕张着,似乎在闻周围的气息。“云暗,是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似乎是确定了身边人熟悉的气息,云暗开始慢慢回神,目光聚焦起来,迷茫的晃了又晃,定格在落寂阳的脸上。然后,一个浅浅的笑容升起来,挂在唇角。 落寂阳心疼的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轻轻的吻不带任何欲望,落寂阳伸出手先是碰了碰他,然后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 “起得来吗?”见云暗没有抗拒他,伸出双手抱住他,想把人抱上楼却因为右手的无力而不能成行,只好再轻声问他。 云暗点点头,慢慢坐起来。落寂阳把他一直抱着的笔记本放到茶几上充电,然后牵住云暗的手,带着他站起来。 一路为他开灯,把整座房子都点亮,放了热水,把人送进浴室。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楼为他弄些吃的东西。 厨房还是他早上离开时的样子,楼上那个人别说晚饭,恐怕连午饭都没吃。落寂阳想了想还是决定煮些清淡的蔬菜粥给他。 茶几上胡乱堆了些资料,落寂阳把粥煮上之后就回到客厅里打算帮云暗收拾一下。云暗的资料向来是英文或者意大利文,他也不细看,只是一张张摞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 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云暗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维他命药瓶,顺手拿起来再摆好却发现里面的分量少得可怜。猛然记起之前黑星说过的话,急忙把药瓶打开,心顿时凉了半截。 里面只剩下4颗! 从一月中旬到今天,不过就是六十来天的时间,药片却只生下四颗,也就是云暗平均每天都会吃一颗止痛药! 他一直在硬撑! (这是一更下午回放二更) ------------ Chapter123 经过热水的浸泡,僵硬的身体终于暖和起来,云暗跨出浴缸,只在腰上围了条浴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子,他打开了换气扇。 镜子上的雾气迅速散去,正用毛巾擦头发的手忽然顿住。他抹了一把镜子,有些怔愣的看着镜子里的人。 腹部的伤疤像一头狰狞的怪兽趴在那里,原本平滑的皮肤变得有些丑陋,完全没有了初见落寂阳时那令他垂涎的样子。 他还记得,他初次来到这个家,落寂阳看着他身后那条伤疤时的样子。微皱着眉,死死的盯着那条伤疤,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大概是觉得碍眼,看了一会儿就迅速别开了目光。那时他也是从这面镜子里清楚的看着落寂阳的表情。 云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些疤痕,因为曾经反复裂开,反复手术,这些伤疤大概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重新被抚平,也许,再也不可能抚平了。 寂阳,不会喜欢了。 他解了浴巾换上浴袍,遮住那些伤疤,慢吞吞的走出浴室下楼。 落寂阳站在厨房里,认真的盯着粥的火候。 “落寂阳迟早会结婚生子,为唐落两家留下根苗!” 云暗站在厨房外面,看着落寂阳的背影,唐老爷子的话却又一次的浮现在脑海里。 到时候,他也会为他的妻子这样煮饭吗? 还是,他会像我一样,站在这里看着为他煮饭的人? 心脏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是云暗第二次被迫面对这个问题。 中秋节的时候,他还可以告诉自己,就算以后落寂阳要离开,他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可现在呢? 越相处就越陷得深,越来越,不能放手。 忽然有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心底一惊,他有些惶恐的冲到沙发那里,把笔记本重新打开。几十秒的恢复过程之后,仍然是之前他一直盯着的界面,他快速的将页面拉到最底,果然看到了自己和落寂阳的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还附上一个地址。 下意识的,他挪动鼠标点开那个地址。 果然是他和落寂阳的大幅照片,然后是所谓的相关报道。 依然是中文。 云暗对自己说要静下心,这些字其实是认识的,只要慢慢读出来,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盯着那些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不想知道报道说的是什么内容。 他到底,还是连累落寂阳被爆出了丑闻。 那么今天寂阳回来得格外晚,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云暗?”落寂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洗完了怎么也不叫我?” “……寂阳。”云暗呆呆的转过头,看到落寂阳端着一碗蔬菜粥走过来,忽然有些慌乱。 落寂阳把蔬菜粥放到茶几上,看了一眼笔记本的屏幕,然后淡然的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云暗说:“今天是不是又没吃饭?”然后也不管云暗的反应,把手里拿着的勺子放进碗里。“我煮了蔬菜粥,稍微吃一点吧。” “寂阳,我……” “我知道你晚上是不吃东西的,但现在你的胃……还在调养,一整天不吃东西肯定不行,晚上说不定会更难受。” “寂阳。”云暗深吸一口气,也许比起看着那些陌生的文字,落寂阳更能让他平复情绪,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恢复成之前冷静的样子。“告诉我,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落寂阳不着痕迹的叹口气,拿起那碗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云暗的唇边:“只吃一点,好吗?”顿了一下,才补充。“吃了就告诉你。” 云暗乖乖张口,抿了一点,然后就一直盯着落寂阳看。 “那天在餐厅我并没有发现有人**我们,等到这些照片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我叫人把关于你身份的猜测和评论全部抹去了,这段时间也会盯着,所以卡索家族应该不会注意到你的事。” “我不在乎这个,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云暗抿了抿唇,眉毛微微皱起来。 落寂阳却慢悠悠的又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我还没说完,不过你要再吃一口。” 云暗慢吞吞的把勺子里的粥含进嘴里却不急着咽下去。 落寂阳继续说:“你不在乎,我却在乎。你以为我不知道意大利的局势跟你卡索家族的继承人变更大有关系吗?在这种档口,关于你的负面消息自然是越少越好,我绝不会让这种小事阻碍到你的事。至于老爷子,他自然是很生气,不过我不在乎。如果因为这样我就不能接手唐家,正合我意。” 狠狠顿了一下,落寂阳又喂了云暗一口粥,看着他咽下去,才小心翼翼说:“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 云暗微微垂下眼睛,遮住眼里因为落寂阳先前那些话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听到他说坦白,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个……你知道,我这种人,就是这样。在遇到你以前,我有……我那时是少不更事,所以跟很多人……不是我是说有不少人……跟我有过关系。”刚才还词句流利的人,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你是说这个吗?”云暗把笔记本抱过来转回之前的页面。一张张落寂阳与别人在一起的照片呈现在屏幕上。 落寂阳大为窘迫,本想在云暗知晓前先行坦白,没想到对方已经全都知道了。 “我……那个,小云暗……” “寂阳,你是不是喜欢女人更多一点?”接过落寂阳的话头,轻声发问。 “……我以前确实身边的女孩子要多一点,不过我跟他们……唉,小云暗,你看着我。”落寂阳放下碗,扳过云暗的肩膀与他对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我只愿你跟你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跟你,要一生一世。相信我,好吗?” 云暗望进落寂阳的眼睛,那里面是满满的真诚与炽烈,眼眶热热的,痒痒的,鼻子有点酸。 落寂阳忽然笑了,把云暗搂进怀里,说:“小傻瓜,怎么哭了,今天可是白**人节啊,你想不想要回礼?” 怀里的人呆了呆,抬起头看着他。 只见落寂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颗费列罗,剥开金色的锡纸,在云暗面前晃了晃,见他张开嘴却手腕一转放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噙着一朵坏笑,吻上云暗的嘴唇。 费列罗的体积太大,云暗费力的把它从落寂阳的嘴里吸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还不等巧克力融化完,落寂阳的舌头就跟了过来,对着他的口腔一通扫荡,喘息中,他听到落寂阳的声音说:“小云暗,我们还是去床上吧。” (这是今天第二更,刚来的姐妹们别看漏看了哦~) ------------ Chapter124 现实的情况并不像落寂阳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即便他对与权力一向表现得淡薄,但事关唐落两家利益,他再备受宠爱,此时也无法轻易脱身随心所欲。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他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回风鸣海轩了。 云暗是被照进客厅里的阳光晒醒的,睁开眼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从沙发上爬起来,顺手关掉被调得极暗的落地灯,摇摇晃晃的走进浴室。 虽然落寂阳打过电话来要他先睡,晚上可能回不来,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望着电梯口等待,直到睡意猛扑再也睁不开眼睛为止。 电话在沙发上不停的震动,发出闷闷的声响。云暗急急忙忙冲出来,接起来却有些失望。 “clouddy。”黑星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似乎没想到他会接。 “原来是你啊。”云暗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睡眠不足的疲惫。 “你的声音怎么这样?”黑星在另一头皱眉。而且说好响三声挂掉的,结果这人却接了。“你在等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落家公子的风流韵事还算不上是什么国际新闻,远在意大利的人完全不知道。 “没有,你有什么事?”云暗懒得解释于是直接岔开话题。 “哦,我就是想通知你一下odin回去了,还有呃……胖子和eric跟着去了。”黑星有点吞吞吐吐的,但语气并不沉重反而带着些看好戏似的促狭。“他们……可能是去道歉的,另外请求你一点事情。” “请求什么?”云暗疑惑了。 “呵呵,这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好了。”黑星贼兮兮的笑了一声,然后才又说正事。“塞拉利昂的事情已经办好,不过……那女人现在还关着,你想怎么做?” “哼,我倒是想用她最喜欢的方法来惩罚她。”一提到那个女人,云暗的眸子就冷下去,就连哼笑都仿佛带着冰碴。“不过juno这几天就会回去了,你把人和证据都转交给她。” “这……你不是说要她……”黑星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 “她现在是叛族了,juno身为族长不会有所偏颇,更何况她不是说只有女人才最会这么女人吗?就交给她好了。”云暗接过话头说出决定。“我会让胖子和eric尽快回去换你回来,让colin留在那边,既然已经全盘接手就必须保证由自己人掌控。” “知道了,放心吧。”云暗拍拍胸脯保证。“odin临走前也留了几个人在这边帮忙。” “不要过分依赖他们,reynoldssword毕竟是利益至上的雇佣兵军团,不会对任何人表示忠诚。尽快发展自己人代替他们的位置,这样的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是。”黑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了。“clouddy,你最近还好吧,那个药……” “我能有什么事。”云暗苦笑一下放缓了语气。“回来之后我还没有见过宁慕枫。”确切的说,是清醒的时候没有见到过。 “你全用完了?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别在那儿胡思乱想的了,上次的检查报告不是出来了吗,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云暗截断黑星的思路。“行了,你那边现在不是凌晨吗?早点休息,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挂掉黑星的电话,慢吞吞的溜达进厨房随意的扫了一眼明镜似的流理台,打开冰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越过啤酒拿了矿泉水倒进杯子里。杯子刚凑近唇边他又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胃,然后把目光定在了微波炉上。但他只是盯着那个东西呆呆的看了十秒就淡淡的别开了目光,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之后又慢吞吞的走回客厅,窝进沙发盯着电梯门出神。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鎏金香炉袅袅生烟,阳光穿过厚重帘幕的缝隙在棕红色的地毯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影。 落寂阳有些焦躁的在昏暗的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原以为这场风波会像以前一样很快平息,毕竟他并不是艺人,八卦的保鲜度有限。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顺利的平息,公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远远高出从前,一些小道媒体不断进行不负责任爆料,引发各种各样的猜测,虽然不实信息会很快被澄清,但他和他的情人们终究是被暴露在镁光灯下了。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生,他恨这个时候却不能呆在云暗身边。 唐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外孙团团转的狼狈样子,不禁皱眉。 成何体统! “行了,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将来还成什么大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问你,方澜最近怎么样了?” “方澜?我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联系他了。”落寂阳愣了一下,有点疑惑的看向唐老爷子。 “你就知道守着那个半洋鬼子。”唐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有消息说好几个小报的娱乐记者围了风鸣海轩,就等着你出现呢,短时间内你就别回去了,去看看方澜。” “他怎么了?”落寂阳皱眉,仔细回想起来,自上次在茶餐厅分开他就再没联系过方澜,而平日追着自己跑的人竟然也没有主动联络过。 “听说是病了,具体怎么样倒是没说。你跟他从小认识,怎么都应该去看看。”唐老爷子摆出一幅慈爱小辈的样子说出来了来意。 落寂阳狐疑的看了唐老爷子一眼。 他可不相信这老狐狸是真的关心方澜才叫他去探望,老爷子活到这么大岁数做什么都有其目的性,从不白白做事。 但他最终还是不动声色,淡淡的答应了一声,十分行动派的去准备出门了。 方澜拥着被子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薄汗,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明显是在发烧。 落寂阳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见他连呼吸都十分辛苦忍不住心疼,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虽比不得宁慕枫的如影随形,但十五年的感情又怎么会一夕东流? 他伸出手摸了摸方澜的额头,一片濡湿与滚烫。叹息一声,起身去绞了温毛巾回来,温柔的为方澜擦去汗水。 “嗯……”大概是温毛巾的触感令方澜舒服了些,他微微抖着睫毛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眸光欣喜得发亮。“落哥哥?” “嗯,是我。”落寂阳慢条斯理的完成手上的动作之后把毛巾放下,抬眼看着方澜。“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病了也不告诉我?害得我听要老爷子说才知道。” 时光仿佛倒流回三个月前,一模一样的话,说的人和听的人位置却发生了对调。 也只是这么一句,两人的关系就恍若回到从前。时光与那十五年相连,就好像落清和方父没有插手过两人的事,方澜也没有被迫离开。 就好像,那些随着光影飞舞的金色尘埃硬生生的抹平了长达三年多的空白。 ------------ Chapter125方落十五年 方澜第一次见到落寂阳是在爷爷的生日宴上,明明是姓落的小公子却偏偏代表唐家的年轻一辈。 那时落寂阳八岁,方澜才三岁。方澜对于落寂阳的印象也仅仅是:一个姓氏奇怪但特别受小姐姐们欢迎的漂亮小哥哥。而落寂阳,根本就不曾注意到寿星公家还有这么个小朋友。 方家和唐家是世交,更是多种意义上的合作伙伴,从方澜的姑姑开始甚至还有了联姻关系。按理说两人应该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但偏偏这两人在之后的一整年里完全没有再碰面。 不过方澜总是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落寂阳的消息。比如他的画又的了全国大赛儿童组的一等奖,比如哪家的小姑娘哭着闹着非他不嫁,又比如落寂阳小小年纪不仅提前上学还连跳了两级,再比如,落寂阳是唐老爷子认定的,唐家继承人。 就这样,方澜单方面的认识了落寂阳,甚至开始崇拜起那个连话都没有说过的漂亮小哥哥,落寂阳这三个字不知不觉的刻进了方澜的心里。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是落寂阳9岁的生日,同时庆祝他小学毕业以及画稿越级入围青少年组的决赛评比。唐老爷子骄傲的呼朋唤友办了一个小型聚会,更打算在这一天,把他的外孙正式介绍给他的那些老战友老同事和他们的继承者们。 那天,落寂阳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小礼服,雪白的衬衣赔了同色系略深一些的领结,站在台上小身板挺得笔直,微微上扬的眼尾搭配那习惯性不正经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有点坏坏的,但偏偏,他还是一副绅士的样子,引得分布各个角落的小姑娘们目光都定在了他身上。 方澜一直乖乖跟在爷爷身边,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路线游走全场,只觉得这位小哥哥身上似乎有万丈光芒,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无论是长辈还是孩子们都好喜欢他。 反观自己,因为身体的先天不足无论做什么都慢人一步,永远都只能躲在堂哥堂姐的身后当陪衬。有些委屈的,他揪了揪身上雪白的小礼服,抱紧怀里的白兔子布偶,萧索又落寞的站着。 然而周到又八面玲珑的小主人公是绝不允许他的地盘上有人受到冷落的。很快,落寂阳就突出重围,来到方澜面前,对着他伸出手说:“我是落寂阳。”简单的自我介绍,强势得不容拒绝。方澜下意识的伸出手握住他,呆呆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白兔子布偶掉在了地上。 落寂阳弯下腰替方澜捡起兔子,拍拍干净递还给他。方澜心里窘迫得要命,对方肯定没都没听说过他,说不定还要嫌弃自己幼稚。 “你喜不喜欢吃甜品?”意外的,关于身份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近乎于突兀。而通常在他自我介绍之后会出现的诸如“咦?姓方是哪个方家啊?”这样的问话完全没有出现。 方澜有些呆,一时间忘了要回答落寂阳的话。小绅士很好脾气的又问了一次,他才愣愣的点了点头。 落寂阳拉住他的手,说:“跟我去那边好不好?” “嗯。”方澜高兴的离开了他爷爷的身边。整个晚上他一手被落寂阳拽着,一手拽着白兔子的耳朵,小小一只身影跟着旁边那个光芒四射的人四处横晃,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 那一场聚会之后,落寂阳的身后多了一只小尾巴,名叫方澜的小尾巴,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一直过了很多年。 落寂阳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澜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那孩子小他五岁,有着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单纯,很容易哭也很容易开心。他下意识的就想护着他,不想让他过早的学会世故。而他自己,也很享受方澜的那种信任和依赖。 落寂阳17岁生日那天没有任何答应任何的邀约,只带着方澜出去玩。 方小兔有些受宠若惊。他知道,落寂阳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女孩子,相比之下,自己仍然是如此幼齿的样子,说不定会被嫌弃。他从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可以独占落寂阳的时间,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唐老爷子的意思是落寂阳过了17岁就算成人了,要从这个时候开始出面接手唐家的一切。而事实上,落寂阳12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听从唐老爷子的吩咐接触了一些官场上的事情,五年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欢。 所以他逃走了,拒绝在家里办什么宴会,拒绝所有带着目的的邀约,只和方澜在一起。 时值初夏,湖上的莲花还没有开,只有宽厚的叶子一片片在水中舒展着,恣意而从容。 两人泛舟湖上,划到湖中间落寂阳却停住了动作,放好船桨仰躺下去,呆呆的看着天空,对着12岁的方澜讲《爱莲说》讲《陋室铭》。 “你说我离家出走好不好?美术学院设计专业毕业,应该不会被饿死吧。”落寂阳枕着自己的手臂,絮絮叨叨,顿了一下又自嘲的笑了笑。“我竟然跟你说这些,八成是被老爷子逼疯了。” “可以……可以带我一起吗?”方澜踌躇良久,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小脸儿绯红。“如果你离家出走,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方澜与落寂阳相对而坐,规规矩矩的,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因为紧张手指偷偷纠结在一起,用力到发红,脸上更是从两颊红到了脖子。 落寂阳猛然坐起来,盯着方澜良久,坏坏的笑了:“小朋友,你真的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方澜抬起头,定定的与落寂阳对视,樱红的小嘴一开一合,湿润而诱人。 那一天,在连天的碧叶之中,落寂阳吻了方澜。那不是他第一次亲吻男孩子的嘴,却是第一次意识到,男孩子的嘴唇竟然也可以那样软。 方澜在自己14岁生日那天把自己交给了落寂阳。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落寂阳第一个男孩,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但他仍然固执的,把自己早早的交给心爱的人,就像在完成一个什么仪式,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要快点抱住那个人,再迟一点,他就会失去他了。 最先发现异样的人,是方父。 两家原本就是世交,两个孩子玩在一起本没有什么,但方父发现自家儿子在跟落寂阳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达到只要不用去学校的日子,他就会跟落寂阳在一起,几乎就没有其他的朋友。 那时他还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他偶然看到了,落寂阳搂着方澜的腰进了一家酒店。那种姿势他太熟悉了,年轻时他也经常这样抱着方澜的妈妈,而方澜脸上那种娇羞的表情,几乎与他的妈妈一模一样。 所谓东窗事发大概也就是这样,消息传得风快,落寂阳的大姐落清那时已经24岁,由她率先出面去摆平这件事情,态度坚决的表明,落寂阳绝不会再跟方澜在一起,希望两家都对自家的孩子进行约束管教。 方澜被软禁在家里自己的房间,方父不允许他与外界有任何的联系。一开始他不停的拍门,就像电视里演的烈女那样,没有效果之后,他开始绝食。14岁的孩子向来被保护得很好,因为身体的先天不足平日连磕磕碰碰都很少,更何况是这种直接损害身体的绝食。 那时的他还不懂,这种把身体搞垮的抗争堵的不过是谁先心疼,但即便是赢了,他也无力再去奔波了。 落寂阳那时也只有19岁,对他又正是情浓的时候,单听到他用绝食来反抗就已经心智脆弱了,更何况方父还故意添油加醋,说得方澜命不久矣,彻底击垮了落寂阳不怎么坚定的决心。 方澜无力的躺在床上,从电话里听到落寂阳的声音,那个答应带他走的人亲自劝他放弃。他用力拨开电话,把自己捂进被子里哭了一整夜,到下半夜方母进来看他时,已经烧了几个小时。 人送进医院抢救了好几个小时,落寂阳就一直站在抢救室外面等。他前所未有的恐慌,怕方澜会不好,怕自己竟会害了一条人命。 哮喘是方澜打出生就有的毛病,但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发作过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这病已经好了,可这次下了手术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扩张剂。 方澜休了学,他调养了三年之后被送出国。 落寂阳觉得内疚,他总是想,如果当初没有去碰方澜,又或者他在面对反对者的时候再抗争一下,是不是一切的结果就会不一样? 他失去了方澜的消息,无论怎样旁敲侧击方家人都不肯吐露那个孩子的去向,为此他还特地去拜托彦生的侦探社。 只是,他的日子还是在继续,频频流连酒吧的同时,他身边的女孩和男孩终究是越来越多,就像所有悲惨的故事一样,空白的时光,终究是,磨平了他们的所有。 他又开始了一个人画画,一个人出门写生的日子,不同的只是他的画已经可以换钱,他身边的男孩和女孩再得不到他的真心。而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某一个暴雨之夜,他开车撞到了一个人为止。 ------------ Chapter126 厚实的云层有些发灰,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两天,‘春’天的风不冷,但因为下雨,温度还是比先前低了不少,淋在身上还是阵阵发寒。 风鸣海轩的各个出入口外,成群结队的记者或站或靠,零零散散的守着。他们把带来的长枪短炮小心翼翼的用防雨布护住,自己却毫无遮掩的淋着,虽然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围的同行聊着,但‘精’神却散布在四面八方,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而作为一个严格的全封闭式小区,风鸣海轩是不会放任何户主以外的人进入小区的,外人若想进入小区只有两条途径,一是户主亲自带人进去,二就是由他们安保部联络户主确认后再放人。 所以这些记者也只能守在这里。也有一些小报的记者打了‘鸡’血似的想方设法往里冲,连钻狗‘洞’、扩挖排水管这样猥琐的办法都试过了,但没有一个成功的。风鸣海轩的保卫处两台巡逻车几乎是24小时轮班出勤还与监控室进行密切配合,整个小区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让这些狗仔无缝可钻。 云暗站在窗户边,抱着水杯一边啜一边眯缝着眼睛眺望小区‘门’口,心情十分恶劣。 他被困在这里快一个星期了。 自从这些记者出现在小区外面堵住所有的出入口,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这个房子一步。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他住在这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恐怕到时候落寂阳再怎么费心帮助自己隐藏身份都没用了。 他不会在乎南宫家的反应,更不担心意大利那边的排斥,他只怕一旦自己的复杂身份被曝光,会给落寂阳带来更多的麻烦。 落寂阳,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正出神,凤影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接了,随意应了一声。 “云,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凤影也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是个小报记者,先前一直寂寂无名的,就算在那家小报社也不怎么受重视,但最近他的文章频频成为娱乐版头条,基本就是个专业八卦的。” “有没有跟那家伙接触过?” “没有。也许他们并没有直接的接触,那家伙也算是个小心谨慎的。”凤影明显的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发问。“云,这事瞒着黑星好吗?” “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由他来处理的,但现在他替我处理意大利的事情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分心。”云暗微微叹口气。“我会尽快安排他回来接手这件事,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清楚,不会怪你的。” “知道了,云,你自己也别太累。” “现在最重要是知道那家伙有什么目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必须尽快转为主动,赶在他前面截住整个计划,否则只会没完没了。” “是。”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帮我几件事。”云暗顿了一下,透过厨房透明的玻璃扫了一眼干净得不像有人居住的流理台。“第一,无论什么方法,把那些记者给我轰走。第二,呃……今天已经是最后一瓶水,明天开始只能喝酒了。我不想被寂阳骂,所以你帮我‘弄’点补给。第三,让宁慕枫来找我。” 这一次凤影并没有及时的回答他,静默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的问:“云,我之前就想问你了,这半个月你呆在里面都吃了什么?” 然后,沉默的人就换成了云暗。 “你喝的水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喝之前有没有加热过?” 仍旧沉默。 云暗仿佛听见了对面扶额拍大‘腿’的声音,抿了抿‘唇’,瞪住守在外面的那群记者。 都是这些人的错。 “我要告诉所有人,包括黑星和落寂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凤影咬牙切齿的声音。 “喂……”有你这么对BOSS说话的吗。 云暗叫了一声但对方完全不理,说语气则是一副“凤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效果:“记者我会想办法‘弄’走,宁慕枫也会帮你叫,但如果你再不吃饭,我就叫黑星联系白胡子教授给你重新做全检!” “凤影……”有话好说啊。 云暗还想说什么,但凤影显然已经气疯了,直接挂断了他这个BOSS的电话。 默默收起电话,又喝了一口水,抬手‘揉’了‘揉’胃部。只是轻轻按压,恶心的呕吐感就会翻涌起来。他快步走到卫生间,一脸平静的吐出些清水,然后长舒一口气,洗把脸,然后再走回厨房,重新把水喝下。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就好像做过千百次一般。 宁慕枫来时,云暗正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格外苍白,锁骨因为消瘦而十分突出,双手死命的按在胃部,身体有些发抖。 “云暗?我是宁慕枫,你放手,让我看看。”宁慕枫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然后在沙发旁边半跪下来,先对神经紧绷着的云暗打招呼,感到他稍微有些放松,才掰开他的双手,隔着衣服按住胃部。 里面正在剧烈的跳动。 “你刚才吃了什么吗?”宁慕枫皱眉。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盒曲奇饼,那还是落寂阳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在附近的店铺买的。云暗指了指它,有点吃力的说:“因为低血糖。” 那本来是落寂阳拿来给他当零食吃的,现在却成了云暗唯一的口粮。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宁慕枫开始为云暗做按摩,借以平息胃部的跳动。 “会……惊动寂阳。”云暗淡淡笑了一下,有点无奈的耸了耸肩。 “现在为什么不怕了?” “因为……呃……因为事情很快会解决,寂阳不用再烦心了。”云暗痛得冷汗直冒,但还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抓宁慕枫的手。“而且我……我想向你要一点东西。” “不给!”宁慕枫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手下的力道也不觉加重了。 “啊!……你……”云暗深吸一口气,有些说不出话。 “我不会给你了,那个‘药’还没有最终上市就说明还在研发阶段,我不会再给你。”宁慕枫重新放轻了手上的力度,但态度仍旧坚决。 “你就当我是在配合临‘床’试验不就好了吗?”云暗微微苦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啊。” “你说。”宁慕枫微微挑眉,看向云暗。 也许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也许是因为宁慕枫的按摩已经见效,云暗慢慢拨开了宁慕枫的手,然后蹭着沙发坐了起来,把一个靠垫抱在怀里,抿了抿嘴‘唇’,似乎在考虑应该怎样开口。 宁慕枫见状也不催,站起来,坐在了云暗的斜对面,然后他听到云暗说:“我和星星曾经是试‘药’的活体标本。” 云暗每次讲述与自己有关的过去时,语调都极其的平缓,宁静得仿佛那都是别人的喜怒哀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这一次,他的语调,却有了十分明显的‘波’动。 ------------ Chapter127卑微的日子 世上只有一种孩子得不到上苍怜悯:没有父母教养。 黑星就是这种孩子,尚在襁褓时他就已经被遗弃,独自于苦海中辗转求生。朱诺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怀孕的女人很容易对弱小的生物产生某种柔软的感情,所以当朱诺在街头看到裹着破布蜷缩在角落的孩子时,她忍不住上前看看他。那明显是一个亚裔,黄皮肤黑眼睛直头发,和她深爱着的男子有着种族上的相似。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把他带回了住所。 那时她刚回意大利,怀孕刚到第三个月,住在永恒之城的小房子里,身边只有从小看她长大的阿姨照顾,把捡来的孩子丢给阿姨时只说了句:“若是没病就养着吧。” 被捡来的孩子没有名字,没有生日,没有国籍。捡到他的人并不在意这些,反而热衷于教他说汉语。或许是他的骨子里真的有着种族语言的天赋,他很快就能说得很流利。 聪明的孩子发现每当自己说中文的时候,那个漂亮女人的眼神就格外温柔,于是他养成了在漂亮女人面前只说中文的习惯。 但这捡来的温柔只维持到云暗出生。 云宝宝未满月,朱诺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庄园,迅速的投入到继承人争夺之中,以雷霆般的手段剥夺了她一个堂兄弟的力量。 那时相依为命的只剩下两个孩子: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孩子守着另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还张牙舞爪的要保护他。这几乎成了卡索庄园里的奇景。 然而有些人,就是可以残忍到连孩子都不放过。 自从抱着云宝宝去为南宫辰轩庆祝周岁生日之后,朱诺就不再以母乳喂养他,只是每天让自己信任的那位阿姨为云宝宝准备奶粉冲调品。这也许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为云暗挡去致命灾难的,是那个被捡来的孩子。那天从阿姨那里拿到奶瓶准备喂云宝宝的时候,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尝了一口来试温度。 这一小口差点要了他的命,幸好云宝宝似有所觉,哭得很大声,终于引来了阿姨,叫来了医生。 朱诺大怒,在长老会议上拍了桌子,亲自调查真相并借由此事在一个月内压垮了两个竞争对手。相传下毒的人被砍去了双手双脚,拔光了牙齿,每天依靠添加慢性毒药的牛奶为生,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又半个月后,女王决定研制各类药品借以生财,她凭借自己的学历和关系网得到了巨额的资金支持。 然而上帝并不因无辜而垂怜。 中毒事件引发了整个家族对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的高度关注,长老会议上,有人提出朱诺未婚生子有辱家族,云宝宝不该出生,而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个孩子来历不明,更不可留。 这其中以当时的二把手,后来的二长老言辞最为激烈,朱诺的父亲,当时的族长由于立场反而无法为外孙多说一句话。 只是一次会议,就定了两条命的归宿。 但南宫瑾曾经教过朱诺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朱诺闯进长老会议的时候穿着一身艳红的风衣,尖细的高跟鞋衬得两条腿更加的修长,她叉着腰,一脚踩着长凳占了上去,以俯视的角度,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定格在二把手的脸上,眸色冰寒发冷。 她说:云是我的儿子,想杀他,也要看我这个当妈的同不同意!然后眉毛一挑,又问:还是说你们想把我也杀了? 此时她已经在卡索家族掌有实权,又是组长唯一的女儿,自然没有哪个人会蠢到要去杀她,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朱诺地位稳固,她的儿子,绝不能动。 那么那个捡来的孩子呢? 朱诺给了长老们一个留下那孩子的理由:药品研发需要在人身上做活体实验,小孩子的身体纯净,能够最诚实的反映出新药的药性,云宝宝和那个捡来的孩子在十八岁之前都可以试药。 一个孩子的母亲,亲手把她的骨肉推向火坑还面不改色,整个长老会议都被震惊了。如此狠绝的女子,是不可小觑的。 头一个去试药的,自然是捡来的孩子,朱诺以云宝宝太过年幼身体机能尚未健全,无法准确测试数值为由,暂缓他进入实验室的时间。 其实试药并不是多艰苦的事,伸出手臂让人把研制出来的药液注射到静脉里,又或者把成形的药片喝着水吞下,在实验室里面的工作就结束了。艰难的是忍过药物生效之后的身体反应,疼痛不过是家常便饭。若是遇到那种用于治疗的药物,在试药之前还要先接种病毒体,等到病症发作才是正式的试药。 孩子的身体何等脆弱,即便没有人去动他也有可能生病,更何况是人为。朱诺有时也会心疼,但她表面上仍是冷漠。她清楚的知道,这两个小东西已经成为自己的弱点,太过关心只会害了他们。 在她的对手看不到的时候,她才敢到两个孩子的房间里,看看他们。 有时朱诺会把儿子抱在怀里,絮絮的对他说话,有时只会哀伤的看着他,有时又会厌恶得想掐死他,但最终她也只是狠狠捏了捏那张小脸。 云宝宝三岁第一次进了实验室,那时捡来的孩子已经有了名字:星星,Star。因为云宝宝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一看到他就会星星星星的叫他。 星星牵着云宝宝的手,站在那里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这一次试药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但他更担心身边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 注射器刺入云宝宝手臂的时候,他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针头,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更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甚至在神色间透出几分探究的表情。 星星觉得奇怪,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一次试药之后云宝宝发了高烧,但他看上去仍然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普通小孩子那样会哭会闹。星星把这件事告诉了进来查看的阿姨,请她转告朱诺。但第二天,云宝宝天生不会痛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山庄。 一个月后,星星才发现云宝宝不会疼的秘密。朱诺手里的注射器容量比白天实验室医生用的那种药大得多。 那时的云宝宝没有受过很多伤,注射之后的疼痛也是微乎其微,只要缩进星星或者朱诺的怀里就可以忍受。直到15岁之后,每月注射一支药才变成每年三支,然而这个噩梦远不如试药的痛苦。 云宝宝10岁的时候,朱诺早已成为卡索家的族长,被捡来或者抓来试药的孩子已经达到百人。也许朱诺是希望有多一点人来分担每个孩子的痛苦,但站在科学的角度,百人不过是一个小样本组的数量。 那一次被选出来试新品的孩子只有10个。 在研发人员的期望中,那是一种可长期依赖的药物,试药的时候药品还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孩子们只称之为新药,知道如果这东西如果成功,可以带来每年几千万的收益。 然而新药是失败的,在小白鼠的身上,它确实达到了需求效果,然而在孩子们的身上,它就相当于冰毒,一旦沾染就会上瘾。星星和云宝宝花了四年的时间来解掉它,四年之后,当时试药的10个孩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在这过程中,他们并没有中断试药,多种药物混合作用在身上,有时令人发冷呼吸困难,有时又热得喷火发狂,疼痛已经成为黑星的家常便饭。 为了戒掉那种药,黑星学会了吸烟,几乎是以毒攻毒的方法。幸好最终有效,他的烟瘾远比那种药瘾好控制得多。 每到试药的日子,云暗会趴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药力过去,接受第二天的全面检查。 在多种药品混合注射的日子里,云暗再也不会疼,身体也逐渐产生了抗药性,或者说,是适应性,大多数的药,他用过几次之后就会迅速失效。 云暗16岁,南宫瑾要求他帮助自己的哥哥南宫辰轩,他带着黑星离开欧洲,试药也没有结束。朱诺手下的人在海大设立了实验室,专门用来以他和黑星为活体标本试验药品和进行全面检测检查。 直到云暗18岁,没有生日的黑星才与云暗一起拜托了试药的命运。 作为活体标本的那段卑微的日子几乎是黑星一辈子的恶梦,更是DARK成员不愿意回首的过去。 那几乎是最黑暗的日子,他们对未来的期望却维系在两个脆弱不堪的少年身上。他们还是学会了不去祈祷,不去期待上苍的垂怜,只想用自己的一双手,打拼一个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 ------------ Chapter128 夜色悄然降临了整座城市,窗外霓虹阑珊,在细雨中有些微的模糊。 房间里还没有开灯,寂静是唯一的声音,还有略显沉重的呼吸。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宁慕枫的声音有点抖,似乎是冷极了,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一双眼睛却定格在身边那个侧面的剪影上。 “星星的烟很快就会失效了,对他还能维持八小时,而对我,就只有两小时了。但你的药,还很好。”云暗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旁边的抱枕上。“我……会克制的,有些事我非做不可。” 宁慕枫想看清云暗说这话时的表情,却乍然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他还记得云暗是怕黑的,于是急忙起身,说:“我去开灯。” “嗯。”云暗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目光准确的落在宁慕枫有些磕绊的身影上,又补充了又一句。“慢一点没关系,我已经没那么怕黑了。” 宁慕枫的身影顿了一下,果然慢下来,掏出手机用屏幕上微弱的光照着一路摸过去开了灯。房间亮起的瞬间他有一瞬间的失明,但他还是匆匆转过身,看向云暗,果然见那人仍旧安然的坐在那里,手里抱着靠枕,不见情绪波动,似乎是因为不能适应骤然的亮光而微微垂下眼睛。 宁医生走回去,又坐在云暗的身边,说:“从什么时候开始?” 云暗重新睁大眼睛却没有看向宁慕枫,目光直视着前方却没什么焦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每天坐在这里等寂阳,有时候等到天黑,然后,忽然就没那么怕了。” 宁慕枫看着他,倏然间觉得有些心疼,他开始理解黑星对云暗的忠心,也开始明白DARK成员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他自然知道落寂阳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过,他不敢想象云暗这半个月的等待是怎样度过。他只记得,当时黑星九天不理他,他就已经快要发疯。 “听那位凤影说你好多天没有正经吃饭了?”宁慕枫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 “有那个。”云暗呆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曲奇饼。 “吃这个会胃疼吧?”宁慕枫扶额,决定不再跟这个生活自理能力接近于零的生物体对话,径自拎了带来的两大包东西去了厨房。 云暗见他进了厨房,忍不住起身跟过去,宁慕枫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倒了杯水,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递给他。手指碰到手指,惊觉对方的冰冷。 “我说……云暗同学,你该不是真的不会用微波炉吧?” 云某人眨眨眼睛,有点心虚的瞅了一眼微波炉然后别开目光。 “那这房间这么冷,停掉暖气之后你该不会就没开过空调吧?” 心虚的眼睛变成了茫然的疑问。 “我的老天爷。”宁慕枫拍了拍脑门,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个据说能力很强悍的家伙。“寂阳说你对温度顿感看样子是真的?所以黑星和傅寒宁愿花大价钱在巢穴安装中央空调连同没有人的屋子都吹暖也采用独立空调,就是怕你永远都不会去开对吧?” “……”说的我好像低能一样。 宁慕枫扶额,隔空挥了挥手,说:“好了,你现在乖乖去客厅做好,发呆还是玩笔记本随便做点什么,我会弄些人类的食物给你吃。” 云暗歪着脑袋看了看宁慕枫,忽然乐了:“你跟星星可真像。”没头没尾的甩下一句之后就抱着杯子慢吞吞的挪回客厅去了,留下宁医生一个人红了整张脸,木木的走进厨房连同玻璃门也给关上了。 落寂阳接到宁慕枫电话的时候,还在方家。 方澜刚被他喂过粥,病歪歪的靠在床头呆呆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我在方家,什么事?”落寂阳擦了擦手接起电话。 “你在方家?你竟然还在方家!”宁慕枫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似乎还有点愤怒。 “澜病了,我过来看看他,你怎么了?” “你在方澜身边?” “是。” “那云暗呢?”宁慕枫的声音沉下去,语调越发冷淡。 “他怎么了?” “原来你还会问问他怎了。”宁慕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现在在风鸣海轩,是凤影拜托我来的。你还记得自己多久没回来过了吧?这房子里,还有个人一直在等你呢。” “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你也知道那里有多少记者。”落寂阳皱眉,他站起身,打算退出去,衣角却被方澜拉住。他低下头看过去,只见对方脸上哀求似的目光,只好又站住。“你还没有说,小云暗到底怎么了。” “你有办法就尽快回来吧,他一直都在等着你,看着电梯门的方向,等你回来。”无声的叹息之后,宁慕枫又补了一句。“我熬了粥,现在要端给他,你如果需要帮忙,我也可以回去。” “知道了,帮我照顾他。” 挂掉电话,宁慕枫的心情明显低沉下去,方澜看在眼里却没有放手。 “落哥哥,你怎么了?”因为生病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没什么,已经很晚了,把药吃了就睡觉吧。”落寂阳调整了一下心情,拿起桌边准备好的药片,递给方澜。 方澜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落寂阳的手把药片吃下,温软的舌头故意略过小巧的容器,舔过落寂阳的掌心,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接过落寂阳另一只手拿着的水杯喝水。 落寂阳顿了顿,有些疑惑,多看了方澜一眼,却见他笑眯眯的放下水杯,说:“落哥哥若是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睡没关系的。”然后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拜托不要关灯,我……怕黑。” “怕黑?以前不是都没关系吗?”落寂阳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好像自从爷爷走了以后,就是这样了。”方澜垂下眼睛,不去看落寂阳,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看向别处。 落寂阳看着他,忽然有些心软,原本已经站起来,此时却迈不开步子,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想起云暗第一次告诉他怕黑的时候那有些落寞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轻叹口气,他重新坐下,看着方澜,说:“睡吧,我会等你睡着了再走。” 方澜转过眼睛,惊讶欣喜的表情全都写在眼睛里,他点点头,身体微微往下滑,在被子里躺好,却不肯闭上眼睛,只是盯着落寂阳。 “不闭上眼睛怎么睡觉?”落寂阳有些无奈。为什么会觉得连眼神都跟小云暗一模一样呢? “怕眼前的只是一个梦,怕闭上眼睛之后,你就不见了。”方澜抿住嘴唇咬了咬,又故意问:“落哥哥,你掐我一下好不好?这是梦对不对?” “好了,闭上眼睛吧,多睡一点会好得快一些,我会握着你的手,这样你就会知道我在,好吗?”哭笑不得的揉了揉方澜的脑袋,落寂阳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方澜的一只手,这才终于看到他闭上了眼睛。 窗外忽然有极亮的灯光晃过,落寂阳皱着眉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的行车道上有大车开着远光灯慢吞吞的驶过。 他微微俯下身对方澜说:“等一下,我去把窗帘拉上。”听到方澜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才起身去把窗帘拉上。等到他返回床边时,方澜已经彻底睡熟。 长出一口气,落寂阳悄悄退出了方澜的房间,没有与其他人告别,只对还醒着的下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方家大宅。 落寂阳不知道,他刚开车离开方家,方澜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盯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看了半天,然后宝贝似的蜷缩到胸口,唇角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伸手关了灯,才又躺下继续睡觉。 ------------ Chapter129 事情在向一个令人迷惑的方向发展。 凤影的效率很高,两天后风鸣海轩的记者就全部撤离了,隐约能看到警车和穿着制服的年轻人的身影。 宁慕枫接连几天都到风鸣海轩来看云暗,其中一次带了支血液样品采集试管,抽了云暗半管血,再后来又给了云暗20颗止痛药。 宁大医生每天都来的好处就是云暗又可以按时吃到“人类的食物”,虽然大多会在吃下去半小时后吐出来,但总归是有所摄取。为了防止低血糖,宁慕枫会为他注射少量的葡萄糖,有时也会直接吊一袋营养液。 虽然消瘦,但云暗完全没有厌食症患者应有的虚弱,至少他还会在宁慕枫做饭的时候溜达到玻璃墙旁边围观一会儿,在记者撤走之后他又恢复了每天出门去见凤影的活动。 落寂阳仍然没有回来。 记者撤走的第二天凤影拿给云暗一个包裹。 普通的快递包裹,收件人一栏大刺刺的写着云暗二字,收件地址却是南宫家的大宅。 “寄过来的包裹我们安排在南宫家的姑娘都会先拦下检查,确定没问题了才会拿给南宫家里的人,这个包裹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她就直接拿给了我没有惊动其他人。”凤影坐在驾驶位置,副驾驶的操控台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上面有明显的改动小区监控图像的痕迹。 云暗拿着包裹左看右看,摇了摇又闻了闻,皱了下眉还是决定打开。正常来说不会有人往南宫家寄东西给他,这绝不正常,摸起来,里面是一些方形的纸制品。照片? 里面的确是照片,一整叠,关于落寂阳的。 只是画面上的主人公有两个,另一个,是方澜。 有些角度是明显的偷拍,而有些则是正大光明的拍摄,两位主角还很配合的冲着镜头笑。从小到大的都有,洋洋洒洒数十张。 大多数照片的质量很好,看上去不像翻印,但相片纸摸上去却很新,明显是有人近期准备的。 “云,你打算怎么办?”凤影跟着看到了,有点担心。 云暗没说话,一张一张翻着,到最后几张的时候,手指顿住,看着画面上的人,有些失神。 照片上的日期就是四天前,落寂阳坐在方澜的床边,俯下身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只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埋在被子里,明显是握着方澜的手。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柔,微笑的嘴唇仍然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只是关注的对象变成了方澜。 “云……” “去查寄件人是谁。”云暗沉默了良久才吐出几个字,眼睛却仍旧定格在那张照片上。 “知道了,你没事吧?”凤影担忧的看着自家BOSS,总觉得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没事。”云暗把照片重新塞回快件的信封,重新看了一眼快递单,全部是打印的字体,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在寄件人的信息里面,只有一个固定电话。“明天回巢穴。” “是。”凤影答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云暗打开车门,下车,走回小区里面,一路沿着固定路线走向落寂阳的房子。 凤影抱过笔记本,看着监控画面,打算等云暗安全回去之后再把监控画面切换回去。然而真实画面里的人,忽然弯下腰去,最后甚至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他背对着镜头,凤影看不清他的手是不是按着胃部,想跟过去看看却没有住户的卡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暗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一动不动的蜷缩着,足足四十分钟,然后才又慢慢站起身,依旧挺直着脊背,继续往前走。 宁慕枫来的时候,云暗正趴在洗手台边上,茶几上有两个空了的酒罐,因为喝得太快,罐身上因为从冰箱里拿出来而凝结的水珠还没有干。 “云暗!你在自虐吗?”宁慕枫瞪大眼睛盯着趴在那里干呕不止的人,不能理解他不过是晚了一点来,这家伙又作什么妖? “呵呵,没有啊。”云暗从洗手台上滑下来,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胃,摇了摇头,然后又抬起脸,说:“你陪我喝酒怎么样,明天我就回去了。” “回去?”宁慕枫反问了一句,皱着眉头。“你不等寂阳了?” 云暗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眼睛点点头:“嗯,不等了。”是他不需要我等了吧,呵呵。 “你怎么了?”宁慕枫终于觉出云暗的反常,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濡湿。“是不是在胃疼?” 云暗又摇了摇头,忽然又忍不住爬上水池边,剧烈的呕吐起来,暗红的颜色染脏了乳白色的水池。 宁慕枫大惊,急忙拉住云暗问:“你又在呕血了?” “没有没有。”云暗扯着宁慕枫的手站直了,开了水,冲掉那些骇人的颜色。“那个是……红酒。” “你到底喝了多少?”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人明显是醉了,说话已经完全不是平日的风格。 “一点点。”云暗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来,挥了一下,然后一边摇头一边撇开宁慕枫径自走向客厅的沙发,半个多月来,这沙发是他大多数时候的活动范围。“你要是想喝,要自己去拿,这里,没有了。”说完就趴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蜷缩成一团,又用一只手死死抵着胃部,另一只却按着胸口,眉头紧皱,眼睛也不再睁开。 宁慕枫叹口气,上前看了看他,扯过薄被给他盖上,略微调高了客厅里空调的温度,然后收掉那两个啤酒罐走进厨房。 然而只是下一秒,他就冲回客厅,大吼:“云暗!你这个疯子!” 厨房的垃圾桶以及垃圾桶的旁边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个啤酒罐,两个葡萄酒瓶,一个白兰地酒瓶,还有一个威士忌酒瓶。据宁慕枫所知,那是落寂阳所有没锁进酒柜里的洋酒以及冰箱里全部的啤酒。 被吼的人没有吭声,只是身体缩得更紧了一点。 宁慕枫走近他,有点心疼的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放低了声音:“到底是什么事啊,突然难过成这样。”缩成团子的人仍然没动。 “我再帮你弄点粥,然后吃一点胃药吧,干嘛一直折腾自己。”伸出手帮云暗揉了揉胃部,叮嘱他:“别太用力按着,吃过东西应该会觉得好一点,万一发生出血就麻烦了,你知道自己血型特殊吧?” “嗯。”这回团子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小的应了一声。 宁慕枫又叹口气,起身走进厨房去熬粥。 云暗慢慢睁开眼睛,翻出之前收好的止痛药,吞下一颗,然后把之前随意扔在沙发上被抱枕挡住的快递文件袋塞到沙发下面。等到药物起效,就仰躺在沙发上面盯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没有再盯着那张照片,但落寂阳温柔的表情如同烙印刻在他的心底,久久挥之不去。 宁慕枫端着粥出来的时候,云暗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又睁开眼睛,慢吞吞的爬起身。 “呃……”心脏骤然的疼痛令他措手不及,手臂一软竟又跌回沙发上。 宁慕枫吓了一跳,急忙放下粥碗,上前查看。 云暗脸色发白,唇色却渐渐泛出绀紫,就连揪着胸口的指甲都变成了不太正常的颜色,他的另一只手把沙发上的靠垫抓得形状扭曲,嘴里却再没有发出一声。 “又是这样?”宁慕枫有些焦灼,“你多久会这样疼一次啊?” “没事……”云暗用力吸气,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似的。 “我看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的事都不是小事,万一有什么问题,必须及早采取措施。”宁慕枫掏出电话,开始按号码。“我打给寂阳,让他安排医生……” “别打,我知道怎么回事。”云暗突然一把抽走了宁慕枫的电话,重新坐起来,但人仍旧蜷缩着。 “你知道?” “嗯。”云暗又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是每次吃过那个止痛药之后都会有的症状。” “什么?!”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云暗从风鸣海轩消失了。 落寂阳的房子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就好像云暗这个人从未回到这里过,就连被喝掉的酒也有了新的补充,除非有人细心到去检查瓶子上标注的生产日期,否则完全查不出任何异样。 茶几上多出一张留言条,上面是从比划到笔顺都有点奇怪的字迹,只有三个字:我走了。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更没有日期。 偌大的房子里,似乎又没有了人气。 然而媒体们却迎来了又一次的轰动消息:落少东真实恋情曝光,对方系青梅竹马世家子。 ------------ Chapter130 方澜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查看网页上的留言,旁边床头柜上堆着着这几天出版的所有的报纸和杂志增刊。 外面一别连日的阴雨变得阳光灿烂,屋子里的人心情却越发阴沉。 那些毫不留情的辱骂与嘲讽无不昭示着,方家散了,他方澜,完了。 若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过河拆桥了,他也枉为方家人了,只是从过去到现在,他都没有能力扳倒那个人。 其实刚开始的状况并非现在这样。 最初爆料他和落寂阳关系的是一份娱乐杂志,它的增刊头版用72号字写了标题,仿佛揭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巨幅的翻印照片上落寂阳温柔的表情仍然淋漓尽致,而副版里竟然还列印了落寂阳和方澜从小到大在一起的亲昵照片。写报道的人用一副“让事实说话”的口吻介绍着两人的关心,最后竟然推断出:落少东的风流花心史都是为了隐藏与方家小少爷的真爱。 几乎是同时,网络上源源不断的出现了数十张爆料照片,从他四岁一直到二十岁,甚至有些照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那个原本站在风口浪尖的花心大少转瞬就变成了痴情专一的男子,为爱人张开羽翼,不惜自损名誉。相比之下,似乎与男人相爱这种事情变得微不足道起来,网络上也布满了“被落少爱着的人也太幸福了吧”或者“落少东好帅好专情”之类的花痴言论,在畸形的舆论引导下,落寂阳彻底变成了爱情楷模。 那时候方澜还打心底里觉得开心,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有希望在一起。 但很快,这种虚无梦幻的美好就被打破,辱骂方澜的言论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先是以本市的一家小媒体为阵地的反面言论逐渐扩展到权威媒体去,最客气的是一篇也进行了由此及彼的嘲讽:“XX专家:从某少扭曲的人生取向看当代XX后青少年未来发展”。网络上更是在一夜之间多了不少“因爱生恨”的评价。 当一篇题目为:学方少,厚颜追爱18法的帖子在某论坛发表之后,辱骂与讽刺的声音并存开来,就连最初表示羡慕方澜的ID也发出了“这也太恶心了吧”之类的言论。 帖子的内容当然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了花样繁多的演绎,比起现实更加精彩,就连所谓的专家评论也是连篇的胡诌八扯,但偏偏,公众们就这样毫无保留的相信了。 而官场上的态度总是不按晴雨表出牌的,前一秒钟还对落寂阳的风流史报以宽容态度的上层,这一秒突然就不能忍受方澜的“过失”。一些老辈的元勋更在公开场合责其有违传统礼法,生活作风秽乱不堪,连带着对方家其他人的态度也带上了轻视和鄙夷。、 至此,方老爷子出事后落寂阳所做的努力全部一夕间全部白废。 方澜狠狠合上笔记本,眼圈发红的瞪着前方,呆了半晌,他拿出电话,手指颤抖着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落寂阳。 然而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返回了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Sorry,……” 方澜按掉了电话,原地蜷缩起来,他被那位利用洗白了落寂阳,然后被一脚踹进污水,可能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就连方家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云暗坐在书房里,望着桌面的某一点发呆。 他的桌上还放着那个快递来的文件袋。 凤影在邵家兄弟进来之后就关上了门,看了看云暗低声说:“云,人到齐了。” 云暗抬眼扫视了一圈,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看向凤影。 “临越现在刚到边境。”凤影急忙解释,顿了一下才有点疑惑的继续说:“你派他跟着落寂阳,那位去了俄罗斯他就跟去了,我因为你知道所以才没说……” 云暗心中一跳,问:“什么时候去的?” “五天前。” 五天前,就是那张照片上日期的第二天。那时风鸣海轩的记者还没有撤走,云暗也还没有收到照片。 “为什么去?” “听说是落清在那边谈的项目出了一点问题,落枫人在加拿大,落瀞和唐鸿素不能出国,所以就临时叫了落寂阳去帮忙。”凤影解释得有点心惊胆战。看样子,这落大少出远门儿是根本没跟BOSS打招呼,这回来得罚跪搓衣板儿吧这。 “倒是忘了那对母女是军官。”云暗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转移了目光。 Odin歪七扭八的坐在书柜边儿上那个单人小沙发上,瞧见云暗看过来,妖媚的笑了笑:“亲爱的,想我了吧?” 云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吭声,直把人盯得笑容再也挂不住才浅浅一笑,说:“谢谢你了。” Odin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一点,说:“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你这样挺吓人的。”从来不跟他客气的人突然说什么谢谢,总感觉又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云暗收了笑容,说:“要你对上官方的人,你会不会怕?” “官方怎么了,有人买那什么总统的命还不是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哦对了,你不让我在这儿闹出人命。”Odin说到一半,顿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看云暗。“那你要干什么?” “私事。以个人名义请你,可以签合同,付双薪。”云暗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总觉得有人要倒霉。 “呃……不用合同,不用双薪,你都开口了我自然免费服务,亲自做。”Odin假惺惺的笑了。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云暗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凤影,这个就先放下。”云暗扫了一眼桌上的快递袋子,然后又抬眼看过去,见凤影明了的点头,继续说:“先前说过的那个人的事怎么样了?” “只等黑星回来了。” “看紧他,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上次给你的联系方式调查得怎样?” “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们介入,并没有按照预先约定的出现,暂时找不到行踪。”凤影皱眉,在他看来,这才是个心腹大患。 “继续查,务必找到。叫临越的人也都警醒一点,尤其是守着南宫辰轩和沈子琪的,我不希望再有类似方家的事情发生。” “是。” 云暗把目光转向邵家兄弟,邵舒立即开口:“南宫家已经得到那块地了,我们的人很小心,应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只是……你之前和落寂阳的照片曝光,似乎有人怀疑……” “堵住他们的嘴。”云暗的眸子冷下来,若是有人找落寂阳的麻烦,他不介意让他试试什么叫人间地狱。“还有件事,你们亲自去做。”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个文件夹,交给两人。 邵舒邵逸凑在一起,大致扫了一眼,惊讶的抬头瞪着云暗:“这……” “我对他太宽容才让他忘了我究竟是谁,该让他想起来了。”语带冰粒一般,云暗的声音更低沉了一些,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令人发寒的危险光芒。 “知道了。”邵舒邵逸齐齐应了一声,竟然面露喜色,仿佛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云暗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凤影说:“临越回来了叫他来见我。你们没事可以去忙自己的了。” “是。”三人应了一声,然后齐齐退出了书房,又轻轻关上门。 Eric和Edwin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看着云暗的运筹帷幄,这会儿见DARK的人都退出去了才放松下来。 “那个……Clouddy,我带他来是想……”胖子先开了口,有点忐忑的看着云暗。 云暗却突然站起来,越过书桌扑上前狠狠拥抱住胖子,鼻子还用力吸了吸,脸埋进胖子的胸脯,撒娇似的蹭了蹭。 胖子被他这一下弄懵了,但双手还是下意识的抱住了云暗的腰,然后皱了皱眉,说:“唉,Clouddy,你怎么又瘦了?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好久没见了。”云暗又蹭了蹭,因为身高差,他在Edwin面前仍像个孩子似的,头埋在人家怀里,声音也闷闷的。这个人曾经每天抱着他,几乎是除了黑星之外,最疼他的人。 “真是小孩子,刚才看你一脸严肃的指点江山,还以为你确实长大了呢。”胖子笑眯眯的抬手揉了揉云暗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哼。”一个,不,是两个不和谐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并成一股,从不同的角落同时发了出来。 Eric黑着脸,死死瞪着两人,与胖子极为相似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宠溺全是不满的情绪。结果,下一秒钟,他却看到云暗从自己哥哥的怀里露出脸来,给了他一个极其挑衅的眼神。 瞬间僵住。 然而下一秒,云暗又神色如常的从胖子怀里起来,浅浅笑着又坐回桌子后面,一脸促狭的看着Eric:“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Eric维持着石化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眼前这个家伙还是从前那个整天不哭不闹只会冷着脸不吭声的小孩吗?他刚才那表情什么意思,喜欢哥哥?那我怎么办,我要是…… “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不吭声?”胖子打断了Eric紊乱得不着边际的思绪。 “我……我是来道歉的,先前竟然假扮哥哥想杀你是我不对,请原谅我。”Eric咬咬牙,说出了口。“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就是我想和哥哥……我对哥哥……”后半句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我接收你的道歉。”云暗心情很好的回了他一句,然后再不看他。“没什么事可以出去了,我还有事想对Odin说。” “我有事……我那个……”Eric急忙否认,继续吞吞吐吐。 “Clouddy,我们两个想在一起,爱人的那种,请你……请你……”胖子一咬牙,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但后半句又开始吞吞吐吐。请你为我们证婚这种话到底怎么说才能不那么尴尬啊? “好了,不管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都同意。”云暗玩够了,收敛了笑容。“难怪星星说你能保证Eric不会再背叛。” “是,我们两个绝对不会背叛你。”两人急忙收起大喜过望的表情立正站好表决心。 “我相信你们。不过……”云暗顿了一下,有点歉意的继续。“我知道你们才到这里几天,但我希望你们能立即回去帮我盯着意大利的事情,努力了那么久,我不希望到最后收尾的时候出任何乱子。而且……我需要黑星尽快回来。” “知道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同意了。 “谢谢。”云暗应了一声,看着两人退出去,脸上又回归到面无表情。 Odin这时候才慢慢站起来,走到桌边,目光扫过桌面上的快递文件袋。 应该是跟这个有关吧,从刚才开始Cloud的目光略过它一次就会微微皱一下眉头。 “想看就看,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了,大街小巷都有。”云暗注意到Odin的目光,点了点头。文件袋的下面还压着几份报纸和杂志增刊。“快递是匿名发到南宫家的,我有怀疑的对象,不过……” 话还未说完,云暗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显示的却是未知号码。 云暗和Odin对视一眼,然后从容的接起电话。 一个苍老却仍透出狡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说:“云暗,再见个面吧。” ------------ Chapter131 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四月的天气很是令人欢欣,风是暖的,阳光也变得温柔起来,不及夏日凶悍更没有冬天的冷漠。温度回升,正是屋外比屋内更暖和的季节。 不过这些,云暗统统没什么感觉。 还是那间茶斋,只是这一次换了一间和式风格的房间。 云暗有些别扭的正襟危坐,唐老爷子却仍旧是一派闲情逸致的模样。茶艺功夫的表演刚刚结束,娴雅的姑娘为两人斟了茶便体贴的退了出去。 “这和式茶道面儿上的功夫很足,你说呢?”唐老爷子抿了一口茶,一副泰山崩于前亦能岿然不动的架势。 云暗仍然没有碰面前的茶杯,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唐老爷的一举一动,半晌才缓缓接了一句:“喝咖啡的人,永远都不会爱上茶。” “可等他知道了茶的好处,自然会每日都用,这习惯一旦养成,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唐老爷呵呵的笑了一声,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您今日找我来,不会只是谈茶吧?”云暗皱了皱眉,硬生生的切换了话题。 “今儿你怎么没沉住气?不及往日。”唐老爷子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模样。 云暗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定定的与唐老爷子对视。 良久,唐老爷子又开了口:“你会为了寂阳做到什么程度?” 云暗的眉‘毛’动了一下却仍然没有说话。 其实唐老爷子根本不需要出言试探,落寂阳早已成为云暗的弱点,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是会答应的。 老爷子看了看云暗,笑了,他拿起一直放在身边的牛皮纸袋‘交’给云暗,说:“这就是我上次说过的,最后的考验。”他顿了一下,见云暗接过纸袋却没有当面打开的意思,忍不住问:“怎么,不看看是什么内容的?” “没必要。”云暗面上没什么表情,眸‘色’却越发的冷沉下去。这种明目张胆的利用,任谁也不会高兴。 “是金三角的事情,我听说你的人在那里是有照应的。”唐老爷子笑了笑,自顾自的解释。“这件事并不难,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你既然想跟寂阳在一起,我自然是要考量一番。呵呵,或许你也想到了,不用白不用的力量,谁会放过?” 黑星垂下眼睛不再看着老爷子,也不说话。 “但我的要求是,你到那里之后不准透‘露’任何的身份信息,你姓甚名谁,与谁有关都不准透‘露’。我不希望,寂阳还没有真正踏上仕途就身染污点。”唐老爷子神‘色’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误他一生,包括你。” “好。”太过爽快的答应,让唐老爷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云暗仍然没有看他。“需要什么时候出发?”后半句的疑问用了陈述的语气。 “随时。这件事并不是很急。”唐老爷子见云暗点了点头就再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他做的事情,这孩子不可能不知道,但怎么没什么反应? 云暗低着头捏了捏手里的资料袋。看样子有很多资料要看,呃……该不会全是中文的吧?听到老爷子的反问抬起头来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您利用方澜洗白寂阳,还是您过河拆桥直接搞垮方家?” “你果然知道。”唐老爷子眯了眯眼睛。 “本来并不确定,还想叫人好好去查一下,但现在您自己承认了我也没必要费事了。”云暗把资料放在一边,神‘色’还是淡淡的。“我倒是忽然想问您一件事。” 老爷子挑了挑眉,看着他。 “寂阳这么恰巧去了俄罗斯,有没有您的功劳?”疑问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掌握了十之**,只是随口问一句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一般。 老爷子冷冷的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当然有,不过,这也少不了落枫的功劳。”他看着云暗的目光越发的狡黠了。“现在你知道了,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云暗没有再继续话头,而是拿着档案袋站起来,说:“在寂阳生日之前我会把事情办好,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话语刚落,人就走出了房间,连头都没有回。 又是,失礼的行为。 外面明媚的阳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云暗长长吐出一口气,扫视了一眼外面的车子,然后目标明确的走向一辆黄黑相衬的科迈罗。 会开这种‘骚’包跑车的人,整个巢‘穴’也就一个,Odin。 金发大美人戴着一副墨镜斜斜的倚靠在车‘门’上,明媚的‘春’风拂过他的脸颊,吹动额头上有点长长的发梢,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引得周围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侧目。 云暗瞄了他一眼,迅速钻进副驾驶,头都不抬,一副“我不认识这变态”的样子。 Odin不高兴了,他大小也是个帅哥,这么‘春’光明媚无限好的时候,人人都躲看他两眼,偏偏这家伙不待见他,真是,太没眼光了! 慢吞吞的坐进驾驶位,慢吞吞的发动车子,却不肯松开刹车走人。 云暗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拆开那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资料,顿时垮了脸。果然还是中文的。 星星又没回来,找谁翻译啊? “哟,这么奇葩的文件,是那老头儿给你的?”Odin凑过去瞧了一眼,嘿嘿乐了,他知道,云暗那破中文水平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就算发音听着‘挺’正,一碰到文字版的就不成了。 俩半文盲一个乐呵呵的东张西望,一个愁眉苦脸的盯着那白纸黑字,一时间竟然透出那么几分和谐。 过了好一会儿,云暗一把合上文件,冷冷蹦出俩字儿:“开车。” Odin平时命令语气用惯了,冷不丁听人家给自己下令居然愣了一下,转头看看云暗那几乎能结出冰碴子的表情,还是讪讪的开了车。 “哦对了,我刚想起件事,落寂阳回来了,现在人就在巢‘穴’。”诸神之王见气氛不对,硬生生的装出了一副刚想起来重要事情的样子。“我跟亲亲傅管家玩视频的时候他刚到,那个……表情可不大好。” 这人不知怎么的又不高兴了,还是赶紧把该汇报的汇报了,免得回去有命看戏没命笑啊。 “他回来了?”云暗终于把注意力从那堆文件上转移开了。 “啊,对,凤影让我通知你一声。”Odin讪讪的赔了个笑。 “哦。”然后就没下文了。 Odin等了半天再不见反应,好不容易等到红灯停车,转头观察了一下云暗的表情。见他又恢复成那种“天塌下来不管我事”的表情,胆子又大起来。 “我说,宝贝儿……”话刚出口,却被没什么表情的人瞪了一眼,急忙改口。“我说Cloud,你们俩最近是不是‘床’上生活不太和谐啊?” “什么?” “是不是他太不节制,‘弄’伤你啦?”一脸促狭的表情。 “……”你好像‘弄’错对象了吧。 见云暗没什么表示,Odin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又开始嬉皮笑脸的:“这种事情你不能怪他啊,完全是因为你太‘诱’人了,他把持不住才是正常,我非常理解……” “我看上去很像下面那个吗?” “那当然了,你没照过镜子吗?”某人贱贱的把副驾驶位置的遮阳板拉下来,打开里头的镜子,指了指。“你瞅瞅你这张脸,你这身材,你这皮肤……啧啧,简直天生就是个小0……”说到一半才发现某人脸‘色’不对,急忙住口。 “……”原来0是指在下面的那个。 “哎呦,落寂阳分明就长了一张小1的脸嘛,而且你看他对那个方小零的态度不就知道了吗,从小到大都是一脸的1相。”某人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 然而空气还是沉了下来,云暗低着头不说话,思绪早不知道飘到那个星球去了,Odin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没什么意思,俩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到出了城,上了惊鸿山。 在过第一道自动检查的时候,云暗突然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着Odin,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问:“我做0,他会喜欢我吗?” “你说什么?”诸神之王被问题吓住,瞪大眼睛看向云暗,连面前的档杆升起来了都不知道。 “我说,我,给他上,他会不会,重新,喜欢我。”乌黑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有隐约的雾气和深深的‘迷’茫,呆呆的盯着Odin碧‘色’的眼睛,就如同等待救赎的羔羊。 Odin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才尴尬的别开眼睛,启动车子的时候,随意答了一句:“可能吧。” 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连他自己也要被吸进去,卷入那重重的‘迷’茫之中,从此再找不到出来的方向。 然而诸神之王没有看到,在他随意的说了那三个字之后,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瞬间闪过的,希冀的光彩。 ------------ Chapter132 茶几上的咖啡还残留着被调羹搅动之后的漩涡,冒着丝丝的热气。 消失好几天的人翘着‘腿’坐在三人沙发的正中间神‘色’‘阴’郁,但即便如此仍然难掩他眉宇之间的倦怠,显然他匆忙飞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 金牌管家傅寒不卑不亢的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咖啡凉了就叫人上前换一杯。现在放在那里的已经是第四杯了。 ‘门’口有人通报:“云少爷回来了。” 傅寒听到之后立即走到‘门’口站好,以十分标准的礼仪准备迎接云暗的归来。 落寂阳也是‘精’神一震,他用手指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然后站起来,跟着一起迎到‘门’边去。然而礼数周到的傅寒却没有招呼他。 云暗是和Odin一起走进来的,两人微微错开位置一前一后,差距并不大远远看上去还是肩并肩的样子,但Odin明显是故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比云暗弱势一点。 诸神之王柔美,放软了表情走在云暗身边显得十分相得益彰,若是不知情的人在场,一定要夸这两人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落寂阳冷静的看着,只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汹涌着醋海风云。 云暗一如往常的缺少表情,只是在看到落寂阳的时候眼神顿了一下,随即就别开目光望向别处。其实他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落寂阳。 “傅寒,去查一下星星的航班,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他手里还拿着那份资料,并不是信不过其他人,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即便在DARK内部,这件事也是也少人知道越好。 落寂阳的目光已经有点危险了。 “Odin,累吗?现在去书房谈一下可以吧。”虽然前半句是关心,后半句是征询意见的句式,但一整串的字符都被他说得平淡到毫无转着,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思。 Odin本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会儿听到云暗这么说,自然满口答应:“不累,跟你出去怎么可能会累呢?现在就去书房没问题啊。” 分明是同样的内容,被他用奇怪的强调说出来就又十二万分的不对劲,就好像这两人去书房不是要做正事,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云暗显然听出来了,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但仍没有反驳,只是说了句:“那走吧。”然后就迈步向电梯走去。 然而一直被当做空气的落大少这时候爆发了。 手被一把拉住,嶙峋的指骨明显咯痛了拉住它的人,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惊异。然而他的动作却没有停,狠狠的把人拉进怀里抱住,利用身高的优势低下头俯视着云暗的眼睛,温热的气息才刚停在‘唇’边,下一秒就已经被堵住了呼吸。 然而,云暗只是呆呆的任他‘吻’着自己,没有半分回应,乌黑纯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的‘迷’茫越发浓重。 Odin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之前在车里云暗的表情,干咳了一下,大声说:“那个,Cloud,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还不忘把有些愤愤不平的傅寒拉走。 管家走了,大厅里其他人也就都跟着散了,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落寂阳放开云暗,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你怪我?”他刚下飞机就遇到了在机场等某个明星的娱乐记者,那些人自然不会放过一切有噱头的消息,在认出他的一瞬间就围堵上来,不停的问这问那。 因为落清的事情好几天没有正常休息娱乐的人还不知道这边出的幺蛾子,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几句客套话敷衍记者,直到那边要等的明星出来了,记者们又一窝蜂的跑了,他才得以脱身,急忙开了手机去搜自己的名字,这才隐约知道事情不太对,打电话去唐家问才明白自己又上了娱乐版头条。 堂堂金融界的少东,频频上娱乐版这像话吗?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但随即,落寂阳就想到一个令他浑身发凉胆战心惊的可能,来不及管落家剩下的残局,他匆匆打车回风鸣海轩,却只看到一个整整齐齐毫无生命体活动痕迹的冰冷房子,和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 必须要,解释清楚! 他丢下行李包,水都没来得及喝便一路狂飙到惊鸿山,却在第二道关卡遭到了堵截,轮值的小年轻竟然不肯放他进去! 落寂阳怒了,几乎要砸了人家的岗亭,这才引来了傅寒。 傅大管家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示意守关卡的人放行,这才让他的车进来,人也被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客厅。 然而经过凤影‘精’细的嘱咐和Odin唯恐天下不‘乱’的宣传,落寂阳负心汉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刻在DARK上上下下的心里,就连新来厨房帮厨的小妹都开始一并讨厌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妹子端给他的咖啡似乎没有放糖,哪怕只是抿一点点苦味也会在口中徘徊好久。傅寒见了,只是淡淡的对新来的姑娘说:“这位落少不喜欢苦咖啡,下次记得放糖。” 姑娘应了一声退下去,因为咖啡凉透之后换上来的咖啡甜得腻死人,直把落寂阳恶心得再也不想碰糖。 连底下的人都恨成这个样子,那本人呢? 然而事实证明,云暗根本已经跳过了恨的阶段,直接无视了他! 像是要验证落寂阳的想法一般,云暗慢慢摇了摇头,说:“不。”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落寂阳急了,抱着云暗的手越发的紧了,勒得怀里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但云暗不说,只是抬起眼睛茫然的望着落寂阳。 解释什么呢? 你对方澜的好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我也不是傻瓜,那样的眼谁意味着什么还会真的不懂吗? 我说过,你若不想要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何必让我像个白痴一样等你? “那张照片是因为……”落寂阳见云暗不说话,眼底却满满升起雾气,忍不住心疼,他的宝贝,承受了多少委屈啊。“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落寂阳的语气太温柔,其中的疼惜又太令人心动,云暗望着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天我是听了老爷子的话去方家探病的,原本看着他吃过‘药’就打算走了,但他突然说……突然说自方老爷子走了之后,他就很怕黑,不敢一个人关上灯睡。”落寂阳顿了一下,看云暗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你知道当年我和他有过一段……那时候我被老爷子上了家法,打得很惨,只有方老爷子一个人敢替我求情。我一直觉得亏欠他们,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云暗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垂下眼睛不再看着落寂阳。 “而且,他说怕黑的时候,我想到了你。”落寂阳还是抱着云暗的手又紧了紧,想让他把视线挪回自己身上。 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动作还是因为那句话,云暗果然又重新看他。 “你知道吗,我多希望在你最初开始恐惧的时候可以守在你身边,那样,说不定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已经不怕黑了。”云暗淡淡的打断了落寂阳,轻轻挣扎一下,想脱离落寂阳的束缚。“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你不肯原谅我吗?”落寂阳紧张得不肯松手,却又不敢太用力惹恼了他。 云暗还是挣脱了束缚,只剩一根手指被落寂阳牵着,他不再动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看着落寂阳,说:“寂阳,我爱你,并爱你所爱,不因任何条件而转移。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会放手,你仍是自由的。” 落寂阳猛的抱住云暗,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云暗,这辈子,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要再说什么放手,如果是为了你,我宁愿抛弃自由。”哪怕要听外公的话,放弃画画去继承唐家。 若是为你,要我争斗一生,我也愿意。 云暗呆了半晌,才慢慢的伸出双手,轻轻回抱住落寂阳。 拥‘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结束的时候,两人已经身处玻璃屋的浴室里,落寂阳胡‘乱’扒了两人的衣服,带着云暗一同沉进池子里,这地方足够宽敞,想做什么都可以。 落寂阳的手略过那些伤疤的时候,云暗抖了一下,抬手去捂落寂阳的眼睛,嘴里也不忘喃呢:“别看,你不会喜欢的。” 落寂阳趴在他身上,心疼的抓住他的手‘吻’了又‘吻’,低声安慰:“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还没等云暗反驳,嘴‘唇’就又被堵住,有什么东西被撩拨起来,两人之间就这样着了火。 “唔……小云暗,我们去‘床’上吧。”落寂阳磨蹭了一会儿,勉强给两人打了浴泡洗了头发,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云暗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小小声的问:“你不累吗?” “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累。”落寂阳是故意的,语调和那个欠扁的诸神之王一个德行,明显的是在调戏。 云暗呆了呆,脸颊爆红,被落寂阳捏住脸颊才回过神来,有点慌‘乱’的点了点头。 “怎么办,小云暗,我现在抱不动你了,你……”落寂阳坏坏的‘舔’了‘舔’云暗的耳朵,话还没说完就被身下那人打横抱着从水里捞了起来,不禁低笑一声,继续耍赖。“可是我想在上面啊。” 云暗路过‘毛’巾架的时候撤了一条浴巾,把落寂阳整个人包起来,听到他说这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居然红着脸说:“好。” “嗯?”落寂阳立马反应过来,什么什么都来了‘精’神,完全没有了先前疲惫的样子。“你答应了?真的?” 那个害羞的孩子又点了点头,垂着眼睛不肯看他,身上从耳朵尖一直红到了脚趾尖。 “太爱你了宝贝儿!”落寂阳欢呼一声,撤掉两人身上的浴巾,只是一个转身就把云暗压在‘床’上,一脸从头享用的样子。 云暗的笑容仍旧是淡淡的,他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落寂阳雀跃的表情。 寂阳,我爱你。 ------------ Chapter133 玻璃屋的好处就是能够在太阳升起的第一时间接受到全部的阳光,整个房间都被晒得暖洋洋的。 落寂阳趴在‘床’上,手里抱着云暗的枕头,阳光照在雪白的被子上将他的脸也映衬得十分明亮,微微上扬的眼角和嫣红的嘴‘唇’还噙着一丝笑意,仿佛是在做什么美梦。 原本应该睡在他身边的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浴室的‘门’紧闭着,氤氲的水汽‘迷’‘蒙’了玻璃墙和镜子,里外都是一片模糊不清。 云暗站在淋浴的撒‘花’下面,发呆。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落寂阳昨天夜里留下的疯狂痕迹,就连身后那个地方也还残留着一点点的感觉。可他还是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落寂阳这种情场老手自然不会犯‘弄’伤他这种错误,但其实即便是流了血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这反倒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有种,一切都是虚幻的,恐慌。总怕一觉醒来,发现那只是他蜷缩在那个沙发里做的梦,一个,不能更悲伤的梦。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云暗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关了水,拿条浴巾围在腰上,然后去开了‘门’。 落寂阳站在‘门’口,一脸的睡眼朦胧,手里举着那个手机似的呼叫器递给云暗:“那,傅寒找你。” 云暗接了,看着落寂阳又‘迷’‘迷’糊糊的往‘床’上爬不觉笑了笑。没睡饱的落寂阳智商基本能退化到儿童状态,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睡不够就要接着睡。这和他这种从小被告诫,就算睡着也要带着十二分警醒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清醒的一瞬间就要调动全部可用的感官去警惕的世界,和即使太阳晒到‘床’脚也要‘蒙’头继续睡到饱的世界,本来就是不同的。 云暗看着落寂阳,忽然觉得自己站的位置和那张‘床’之间,竟然十分遥远。 手里的通话设备发出微弱的声响扯回了云暗的思绪,他按下通话键应了一声,只听对面傅寒恭敬的回话:“云少爷,黑星回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下来。”云暗一听急忙扯了条‘毛’巾随意擦了一下头发上和身上的水。“让Odin把昨天的东西拿给星星。” 昨天那份全中文的奇葩文件被Odin拿走了,知道那个家伙也是看不太懂汉语就没有急着要回来,既然有明白人回来了,他自然不想耽搁。但他稍微忘了一件事,Odin这个变态家伙在巢‘穴’里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傅寒站在小会议的‘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 Odin也跟着杵在旁边,但神‘色’却没什么不妥,文件已经‘交’给黑星了,他只是打算听听云暗有什么安排,顺便调戏。 云暗过来的时候只是瞄了一眼Odin,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哟,昨天还跟我说要去书房呢,今儿就变卦啦?”Odin自来了本市以后有事儿没事儿的跑出去晃悠,享受别人瞩目的同时还学了一口的本地音,如今调戏起人来越发的顺溜。 云暗不理他,直接越过他走进小会议室,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黑星原本已经在里面看文件,见到他进来立即站起来:“Clouddy。” 俩人久别重逢,惯例的拥抱了一下。黑星皱了皱眉,拉开来看着他:“你怎么又瘦了那么多?” “没什么。”云暗支吾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这看的怎么样?” “好办,找那边的弟兄出手就行了。”黑星耸耸肩。“反正他们那帮人之间火并的事也是常有的,随便嫁祸给另外一帮人就行了。” “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云暗眯了眯眼睛。“唐家家主要求不可以暴‘露’身份背景。”云暗淡淡的否定了黑星计划的前半部分。 “唐家那老头要求的?”黑星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说你怎么会接这种官方任务。他可真不知避讳,这列印纸上还带着他们内部暗‘花’呢。”一边说一边拿起几页,戳了戳上面并不十分清晰的淡‘色’水印。 “我也不想动用DARK的力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云暗皱了皱眉。“万一他不是真心考验我,而是想试探我的底,日后拿我们开刀做垫脚石,可不是什么好事。” “垫脚石?”黑星皱眉。 “星星,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之前怕你分心,现在你回来了,就去处理一下吧。”云暗抬眼看了看黑星,继续说:“在你手下有个人叫昊浩。” “他?跟了我们很久了,他……”黑星有点惊讶,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人有什么不妥,平日里安排他做什么都是一副笑脸,人缘很好,虽然有时候会冒出点傻气,但办事还算妥帖。他还曾经去接过宁慕枫。 “方老爷子的事他是有份参与的,具体的我叫凤影去查了一些,你去跟凤影沟通一下。他是你手下的人我一直没有动,但是已经架空他,大概他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最近也很是小心谨慎。”云暗接过话头继续说。“金三角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处理好这个人。” “不行,你还是等我……”黑星皱眉。 “不知道唐家对我们掌握到什么程度,我担心会有变故,你留在这里我才能放心。”云暗打断他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越来越觉得方老爷子的死有古怪,法医鉴定的结果我也很怀疑。” “法医会作假吗?” “我不知道。只是如今看来,唐老爷子明显就是用方家给寂阳出仕做垫脚石,让他自然而然的融入到那个圈子里,让旁人连闲话都不能有。我原以为他和方家那位是世‘交’老友不会太过狠毒,可他现在只因为方澜有可能知道内幕就设计搞垮了方家,我又有点不敢相信他了。”云暗望着桌角的某个地方怔怔出神,话却没有停。“他能控制媒体,难道,控制不了法医吗?” “只是为了让落寂阳平稳上台?”黑星瞪着眼睛听云暗分析,越发惊讶。“究竟为什么,这值得吗?” “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也许可以解释他的心态。”云暗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唐老爷子先前的言论,神‘色’微黯,但语气仍旧平静。“他说:当一个人发现了茶的好处,自然会每天都用,一旦成了习惯,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掌权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黑星愣愣的品出了这话里的意味,随即他看向云暗。“Clouddy,那我们呢,我们究竟能不能做到,不忘初心?” “我不知道。”云暗收回目光,看向黑星。“以后的事我无法预料,但现在有的,我不想失去。” “知道了,我会去找凤影了解情况,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你放心。”黑星笑了笑,一脸促狭。“毕竟你和落寂阳成不成也关系到我和牛医生嘛,那家伙到现在还在别扭什么宁家唐家的事。你是BOSS,要负责我的终身大事哈。” “啧啧,真该让宁慕枫看看你现在的形象,说不定他一下子就纠结了。”也许是前一阵子被宁慕枫鄙视久了,云暗也学会了毒舌。 “哟哟哟,这还是我的Clouddy嘛,这跟谁学的呀这是?”黑星给气乐了,伸手捏了捏云暗的脸。 云暗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闯进来个声音替他答了:“当然不是,小云暗是我的!”语气中全是强烈的地盘意识。 俩人回过头,看见宁慕枫一脸‘阴’沉的走进来,拉过云暗搂在怀里,甚至还恶狠狠的瞪了黑星一眼,跟宣示主权似的。 “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Clouddy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是怎么对他的啊你?我警告你,要是再敢惹我们Clouddy难过,DARK全体成员都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的随你挑!”黑星一见落寂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日黑星红着眼睛,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拽着他的衣角说:我要回去。的样子。 黑星还没‘弄’清楚照片的事,落寂阳心里却明白自己对云暗有多少愧疚,抱着云暗的手更紧了一点。 云暗淡淡笑了一下,以为他是让自己替他说话,伸出手拽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说:“放心,我不点头,星星不敢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落寂阳心里一动,把人转过来抱紧了,低声说:“我也会,保护你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云暗的双‘唇’已经被他含住,抵死缠绵的拥‘吻’。 黑星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大呼老天爷,然后就不理那两人离开了房间,打电话找凤影去了。 那个叛徒,不收拾不行。 ------------ Chapter134 外面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阳光明媚,风光无限。 云暗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文件。 意大利的事务已经由黑星整理得差不多,到了该云暗出手的时候,胖子两兄弟回去之后,作为目前卡索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云暗不得不开始接手这些事情。源源不断的文件以传真和电子邮件的形式传过来,黑星或者凤影整理好之后会‘交’给云暗。 邵舒邵逸两人在做的事情是云暗亲自做的企划书,更是需要实时向云暗报告信息,有些决断还是有他亲自来做的。 落寂阳不顾唐老爷子的反对又住到了巢‘穴’里,临越闲下来,开始协助凤影,特种兵的敏锐让凤影的效率提高不少,进度明显的加快了,两人来见云暗的次数也变得多起来。 到这个时候,云暗才真正的觉得,时间不够用了。那是一种分身乏术的状态,他几乎一整天都不离开书房,若是没有人提醒,就会忘记吃饭。 但即便如此,他看得最多的还是唐老爷子给的那份文件。事实上,其中内容他早已经熟记于心,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于是一看再看,希望找出这些描述中的破绽。不过由于阅读能力有限,他始终没有找到怪异的地方。 落寂阳忙于收拾落家的烂摊子,也是每天窝在‘床’上或者沙发上抱着电脑盯个没完。但与云暗的工作不同的是,股市每天中午会准时停盘,所以他也会准时去敲书房的‘门’抓里面那个家伙出来吃饭。 一开始,为了避嫌,落寂阳基本不会走进书房,但云暗总是坐在里面答应一声却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文件,半小时都不肯乖乖出来,于是落寂阳就再不顾及什么避险不避嫌的,直接进去拖人,有时也会帮那个自理能力差到负数的家伙整理一下桌面。 云暗的胃仍旧不好,厌食的状况也没有减轻,人越来越瘦,落寂阳看着越来越心疼。但偏偏,云暗本人每天都是‘精’神饱满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令人忽略了他的状况。只有落寂阳知道他每天吃过的东西大多都会吐出来。 所以当得知自家姐姐回来了之后,落寂阳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才下飞机几小时就一股脑的把手里的文件都打包加密电子邮寄给了落清,然后亲自下厨为云暗洗手作羹汤。 落大少开开心心的做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碟‘精’致的中式点心,虽然时间还早,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围裙都没摘就直接上楼去了玻璃屋。 他先敲了敲书房的‘门’,根本没人应,越过衣帽间去另一边的浴室看了看确实是没有人的,他就又去敲书房的‘门’。 仍然没有应‘门’,他试探着压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落寂阳推开‘门’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人,桌上的文件还是横七竖八的摆着,他习惯‘性’的顺手去整理。 后来,有时候云暗会想,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从出生那天起就被注定了不能幸福和顺,不然为什么每次在他以为一切都会好的时候,老天就再泼他一盆冷水呢? 落寂阳收拾文件夹的时候碰掉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他有些慌张的去捡那些东西,却在看到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些标准尺寸的照片里,其中一个主角就是他本人。 云暗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落寂阳正一张一张仔细的看着那些照片,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份透明文件夹夹着的调查报告,被调查的人正是他手里那些照片里的另外一个主角。 “寂阳?”云暗微微皱了皱眉,他之前把照片‘交’给Odin之后一直没有拿回来,就在刚才Odin才把东西拿过来还给他,还歉意的说不小心洒了水所以换掉了那个快递的文件袋。 东西就放在桌子上,落寂阳会看到也无可厚非,但他手里那份关于方澜的调查报告是他一直丢在‘抽’屉里面的,很明显落寂阳翻了他的‘抽’屉,看了他的文件。 这样做,DARK成员里说不定会有人挑‘毛’病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落寂阳放下照片回过头来,声音冰冷,眸‘色’‘阴’沉,他的手捏得紧紧的,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那些是在风鸣海轩的时候……”云暗看了照片一眼,虽然觉得落寂阳的态度不对,但还是打算认真说给他听。 “你找人调查方澜?”落寂阳打断了云暗的话。 “……”云暗觉得有点理亏,那时候他叫人去调查方澜,其实也是心里对落寂阳有不信任感吧?“是。”他承认的有些支吾。 “为什么?”落寂阳的语气更冷了一些,他把照片拢在一起然后塞回纸袋里。 “对不起。我……” “你就那么信不过我,非要‘插’手这件事?”落寂阳盯着云暗的眼睛,眉头紧皱。 “什么?”云暗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么生气?“你是说我叫凤影赶走记者吗?那是因为我被困在里面……” “不止吧。”落寂阳又一次打断了云暗的话。“你还把这些照片发给了杂志社,歪曲事实洗白我,然后到了半路又来抹黑方澜,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这么做过!”云暗瞪大眼睛看着落寂阳,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随即又很快的隐去。 “没有?这些照片一张张全部都是原版,虽然相纸很新但像素参差不齐,明显就是最近才用底片冲印出来的!连日期都没有去掉!”落寂阳冷冷一笑,一把将那袋照片扔到云暗脚下,照片再次洒了一地,只是这次没有人会去捡了。 “落寂阳!”云暗的眸‘色’冷下来,目光也逐渐冰冷。“别再用你的凭空猜测来侮辱我!”他生气了,因为被喜欢的人用根本不存在的事实冤枉。 “那你又怎么解释这些照片?你该不会说这些是有人特意寄给你的,然后又在今天恰巧被我发现了吧?”落寂阳语调嘲讽的吐出词句,把云暗伤透。“云暗,上一次你拒不承认企图绑架方澜,不惜以死相‘逼’,我信了你。这次你却毫无顾忌的损毁他的名誉,甚至搞垮了整个方家!我还应该信你吗?” 云暗却是平静的望着落寂阳,良久不说话,倏尔凉凉一笑,凄‘艳’妖美:“以死相‘逼’,真是‘精’准的词汇啊,汉语果然是博大‘精’深的。”原来,真的赌输了,只换来一句以死相‘逼’,太,可笑了。 “你调查方澜,我和他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会威胁他吧?只要过了界,你就会让他和他的家人生不如死。”落寂阳看着云暗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你现在真的做到了。” “生不如死……”云暗‘唇’角的笑意更深。“我的确很擅长这个。可你知道我是怎么让人生不如死的吗?”所有,动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呢。 “你……”落寂阳气得说不出话。 云暗闭了闭眼睛,稍稍挪动几步,靠在一边的书架上。胃痛如刀铰,他的脸‘色’已经越发苍白,却因为书房里相对昏暗的光线隐藏得很好。多久了,为什么刚刚吃下去的止痛‘药’还没有起效? “方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落寂阳转移了话题,他只想知道真相!“你究竟有没有动过手脚?方澜呢?你想把方澜怎么办?” “Odin……骗我……”云暗不去会落寂阳的话,兀自蹦出几个落寂阳并不明白的字符。“根本就……没有用……”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梦,这么长的,不能更悲伤的梦。 他已经没有力气笑了,但疼痛终于开始远离,那知觉越来越模糊,就像那个梦里,他再也抓不住的美好。 “云暗!”喊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其实落寂阳早已看出他的不对劲,却只是茫然的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来关心。 “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吗?”云暗重新站直了身体,神‘色’淡淡的看着落寂阳。 “你……” “你应该更想知道,我会把方澜怎样吧?”云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望着落寂阳浅浅一笑,一如当日他在宁慕枫的实验室外听到落寂阳说的那一声:回家。 “云暗,我说过,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不会被任何人抢走,我会一生都站在你的身边。”落寂阳不着痕迹的叹口气,说:“所以,你放过方澜吧。” 话音过后是长久的,难堪的沉默。 “落寂阳,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云暗终于开口,声音已经完全冷沉下去,漆黑的瞳眸也如深海沉冰,只一眼,便宛若受了绝对零度的伤,带着不可抑制的寒。 他问:“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方澜吗?” 落寂阳被他盯得发冷,忍不住别卡目光,嘴上却是不耐烦的语气:“别在无理取闹了。方澜是无辜的。” 手蓦然握紧,就连指节都有些发白,指甲嵌进‘肉’里,刺出些许血迹,脸上却仍旧是面无表情。 “好。”语调有些发软,气息却是平静的。“我放过他,也放开你。你一定,要好好守着他,以免我突然,又想杀他,你若离得太远,会来不及救他。” “云暗你……” “你走吧,不要再来巢‘穴’,他们不会放行的。”这回,是云暗打断了落寂阳,闭了闭眼睛,给他机会离开。 落寂阳咬牙。人家都逐客了,他还会死赖着吗?他一边出去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丢在‘门’口,人却已经离开了玻璃屋。 云暗慢慢走过去,捡起围裙,关上‘门’,然后倚靠着‘门’板滑坐下去,手里的围裙被握成一团狠狠抵在‘胸’口,他僵硬的,蜷缩成一团,一动都不敢动。 一旁的呼叫器响了很久,他才缓过来,拿过来按下通话键。是傅寒的声音。 “他做的,都拿上来吧。”云暗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丢掉通话设备,抱着围裙,红了眼眶。 那一天,云暗破例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他一个人坐在落寂阳平日里会坐的那个沙发上,沉默的吃落寂阳煮的东西,很清淡,他吃了很多。可还没开始吃那道中式点心,就已经忍不住那不断翻涌的呕吐感。 他红着眼眶捂紧嘴巴,拼命不肯吐出来,自虐般的折磨自己。 但最终,他还是冲进浴室,趴在洗手台旁边吐了个干净,然后在无间歇的水流声中,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说:从本节开始,往后大概都有虐,多少不一定,但是,这将是云暗最黑暗的日子! 话说,作者写这章的时候真的哭了啊!!!! ------------ Chapter135 云暗消失在了落寂阳的生活里。 虽然还只是春季,但谷雨节气之后降水就开始明显偏多,常常一出门就是阴雨连绵。 午夜已过,落寂阳还是不想回家,他沿着最繁华的的商业街慢吞吞的溜着车,听着雨滴砸在玻璃和车顶的声音。 几个小时前,他回到风鸣海轩,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胸腔里有些空。他打开灯,那种空寂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一些。 无论是沙发上,厨房里又或者是浴室,都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云暗当日离开的时候狠了心,叫凤影带了手下的一个姑娘,抹掉了自己所有的痕迹,就连喝掉的酒都准备了一模一样的放回了原位。 他上楼,洗过澡就把自己丢进床里,逼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着。然而淅沥的雨声和微凉的空气都搅得他不得安宁,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最终,还是穿衣出门。 他扶着方向盘自嘲。曾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让那人习惯自己的存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抱着他入睡已经成了自己的依赖。 车子开过一条条街道,大多数的店铺商家都已经打烊,只剩下微弱的守店灯还在亮着。就像去年秋天的那个雨夜,清醒的似乎只有他而已。 前面突然变得明亮而喧哗,五彩的霓虹光盖过了路灯,跳脱的划破了凄凉低迷的夜空。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扬起一个斜斜的笑容。 地方他很熟,本市的酒吧集中地,在遇到那个人以前他经常光顾,在好几家店持有会员卡,有的甚至光凭一张脸就能混到好的卡座。 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他随意选了一家店,把车停在路边就走了进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远远的,有那么一辆连灯都没开的车跟着他停了下来。 酒保正擦着酒杯,瞧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些许的惊讶,目光不自觉的往另一边瞅了瞅又挪回来,刚想开口却见那人已经坐在吧台前,眼睛也不抬的说:“一杯白兰地。” “请稍等。”酒保动作麻溜的倒了酒,放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一饮而尽,给了自己一个再来一杯的手势。他有些疑惑,又往刚才的方向看了看,又为他倒了一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多嘴:“落少,您一个人来的?” “废话,你瞧见旁边儿有别人了吗?”落寂阳这回没有一口喝干,而是抿了一口,慢慢品。 “呃……您可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 “前段儿时间有事儿。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再次把空酒杯放在了桌上,敲了敲台子,示意继续。 酒保又给他倒了一杯,没敢再多说话,只是目光又瞄向了之前看过的方向。 小舞台上已经没有人唱歌,跳舞的人也少了,但音乐还是没有停,大多数带着特定目的来寻欢作乐的人或者已经满载而归,或者已经扫兴离去,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跟他一样,不愿意回家的。 呵,回去有什么用,反正也只有一个人。 他这几天总是不断的回想当日的情景,每想一次,就多后悔一分。午夜梦回他总能在一次次的场景再现中,看到那个人失望至极的目光。 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判断,这次也一样。DARK的能力、调查报告、明显的原版老照片、报纸上的翻印、曾经的威胁、媒体舆论上的一面倒、针对方家,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他得不出第二个结论。 可这一次,当时那样确信无疑的答案,在逐渐加深的后悔之中竟然动摇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胆怯的不敢冒头,他竟然开始害怕,若是又一次错怪了那个人,他该用什么面目再见他,又用什么来弥补自己对他的伤害? 落寂阳又连喝了两杯,胃里发凉,心也开始不安分的痛。 “落少……”酒保为他再续满杯子,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有什么事情您们二位回家解决不就成了,像现在这样儿是不是……” “哼,回家?谁的家?”风鸣海轩里早没有那人的痕迹了。“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什么见不到,方少不就在那儿吗?”酒保有些心急的指着刚才一直看着的方向。“他那桌已经要了开了四瓶伏特加了,您看跟他同桌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儿……” 酒保的话还没说完,落寂阳已经起身走过去了。 方澜斜斜的半躺在卡座的沙发里,手里拎着小半瓶伏特加,嘴对嘴的喝,也许是因为热,衬衫的扣子被他扯开了好几粒,露出里面因为喝酒而发红的皮肤。 跟他坐在一起的落寂阳知道,都是经常混迹这个酒吧的,稍有姿色的都是他们的目标,男女通吃,也没什么技巧,把人灌醉了,就是他们说的算了,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几都无所谓。说是流氓也不为过。 落寂阳走过去一脚一个踢在那些人的腿弯处,哀嚎声立刻响起,有几个想骂人的一转头见是他,立马闭了嘴,拉着其他几个点头哈腰的赔笑:“哟,落少,不知道是您来了,您要喝点儿什么我们请客。” 若是论起明面上的政商背景,在这些个纨绔子弟之中,落寂阳的地位之高几乎无人能出其右,虽然因为落寂阳不乐意走这条道儿表现平平有人在背地里嗤之以鼻,但当着他的面还没有一个敢不恭维他的。 “滚。”落寂阳沉着脸,简短的吐出一个字。 那群流氓一听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了,立马夹紧尾巴滚蛋,临了还不忘狗腿的替人家结账。 落寂阳居高临下的盯着方澜看了一会儿,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神色间已经露出了不悦。 方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立即笑了,歪歪扭扭的趴在沙发上,说:“喂,我都出现幻觉了,竟然把你看成了落哥哥。”说着又要喝酒。 “你给我清醒一点!”落寂阳一把夺走方澜的酒瓶,狠狠放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连周围都有了一瞬间的寂静。 方澜被吓了一跳,稍微回过神,揉了揉眼睛,看到落寂阳,试探着问:“落哥哥?” “是我。”落寂阳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坐到了方澜的旁边。“说吧,为什么跑出来喝酒,而且还跟那群人在一起。” “为什么?”方澜嘿嘿笑了,语带讽刺。“我为什么是现在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他一向是好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除了不得已的应酬,几乎烟酒不沾,就连这间酒吧他也当年找落寂阳的时候在外面站了站就走了,现在,他却在这里喝得烂醉。 “你别这样。”落寂阳皱了皱眉,以为他指的是绯闻事件。“我……” “哼,不这样还要哪样?”方澜又捞过酒瓶。“落哥哥,我是被方家赶出来的,他们说了,我不配姓方呢。”方澜又喝了一口,然后嘿嘿的笑了。 “你父母呢?”落寂阳完全不觉得意外,方家那些人能挨到现在才爆发已经很是不错,现在所有的舆论指向都集中在方澜身上,骂的同情的都有,方家散了,那些人憋屈得找不到发泄口,自然会跟外界一样瞄向方澜。 “父母?”方澜反问了一句,像是在思考什么,半天又举起酒瓶狠狠喝了一大口。他继承了父亲的好酒量,若不是身体不好,大概也会练出个千杯不醉。“他们早就跑去加拿大了,带着……唔,带着小妹妹。” 落寂阳再次夺过他的酒瓶,不让他喝:“那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记得自己和方澜的事刚被发现的那一年,方母是又怀了孕的,因为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于是申请了国外一家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医院。现在看来,是已经安全生下了女儿。 “送我?你送我?”方澜被夺了酒明显的不高兴,喝醉了的人明显没有了平日里的乖巧温顺,他猛的坐直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又捞起另外半瓶酒。“落哥哥,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装什么好人?嗯?送我还是灭口,你直说,不用那么多的弯弯绕。我那么喜欢你,只要你说了,我立马……立马就去跳释沧海。” 落寂阳拉回方澜指向门外入海口的手,低声喝他:“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方澜站了起来,目光迷离但却始终定在落寂阳的方向上。“你,你和唐爷爷用我方家做垫脚石,我方澜,活该倒霉给你做牺牲品,这都……这都没关系,不过是自杀,我有什么不能的?” “你说什么垫脚石?”落寂阳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心里的恐惧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毫无预兆的,扩大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就意识到周围还在喝酒的人都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虽然神志清醒的已经没几个,但毕竟人多口杂,他立刻当机立断,拉住方澜半搂半抱的将人往门外拖。 方澜却不管那些,还兀自在说着:“我没用啊,明知道爷爷是冤死的,却不能给他报仇……” “你先给我闭嘴,一会儿再说清楚!”落寂阳有些吃力,酒保见了赶紧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把方澜架到了落寂阳的副驾驶。 酒保眼见着落寂阳关了车门上了驾驶位,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落少,您喝了酒,别开太快。”然后才转身走回酒吧,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发动的车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明明就是特意来老婆的,还说什么见不到,这么闹别扭还不是钱遭罪……” 他没有发现,就在酒吧门口的阴影里,一个瘦削的身影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就在刚才,他还透过酒吧木门上的玻璃痴痴的望着落寂阳,眼眶发红。 云暗是从落寂阳第二次离开风鸣海轩的时候开始跟着他的,在雨夜的掩护下,一路跟到这里,眼见着,他走进了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踏入的世界。 卡索家族的训诫:不得入酒吧。此时虽没有人看得见,但这自小根种于心的律条宛如信仰,让他无法推开那扇门。 他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门外,淋着雨,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走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边。 落寂阳的车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酒保也早就进到里面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甩了甩头,上车,离开。 他告诉自己,应该回巢穴去,天亮就要动身去金三角,可是手却并不听使唤,一路打着方向盘,他还是开到了风鸣海轩。 他绕到后门,把车丢在外面,用那张住户卡片悄悄进了小区,沿着熟悉无比的道路走向落寂阳的家。 顶层那一家的灯一直没有亮,他站在落寂阳车库门对面的阴影里,怔怔的望着前方。深夜雨冷,他的身体早已凉透,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只是站在那里,不去避雨也不见瑟缩。 然而直到天色微明,云暗才等到落寂阳的车。 那辆熟悉的白色路虎,穿透雨幕,破水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正对着车库的门开了进去。 落寂阳下车,又绕道副驾驶的位置,为方澜开门。 方小兔似乎已经清醒,又恢复成之前乖巧温顺的样子,还很大声的哭着。落寂阳把他搂进怀里,安慰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方澜扑在落寂阳怀里,狠狠的哭泣,把眼泪都蹭在了落寂阳身上。 落寂阳一边低声安慰他,一边搂着他走进电梯,进电梯之前顺手按了车库门的开关。 白色的大门缓缓落下,电梯的门也缓缓的关上。将冷雨里,那双悲伤绝望的眼睛和他的眼泪一起隔绝在外。 大门落地,声音不大却仿佛在云暗的心底砸出了轰然巨响。他望着那扇大门,轻声说:“再见了,寂阳。” 作者有话说: 红着眼睛的云暗轻轻吸了吸鼻子,说:再见就是再也不要相见。 ------------ Chapter136 天明时分,下了一整夜的雨仍然没有停的意思,甚至还下得更大了一些,雨水砸在屋檐上溅起白色的水花,室外光线暗淡,屋子里更是模糊朦胧。 落寂阳是被楼下的叫骂声吵醒的。 他折腾了大半宿,才睡没多久,跟周公的棋局刚渐入佳境,被人喊醒心情极为恶劣。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情再睡了。 冲进他家里的是两个人:有备用钥匙的宁慕枫和气急败坏的黑星。 “你们两个这种行为好像叫做私闯民宅吧?”落寂阳黑着脸慢吞吞的走下楼。 黑星不等他完全走下楼梯,就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落寂阳没有防备又站在台阶上,一下子跌倒在地,撞在台阶边沿上,额头擦破了皮。 “你发什么疯!”落寂阳等不及爬起来,顺势就给了黑星一脚,可惜他的伸手远没有在实战中摸爬滚打过来的黑星敏捷,轻易的就被躲过,肚子上却挨了一下。“黑星!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黑星!先住手。”一直没有出声的宁慕枫适时的开了口。“来之前,你答应过听我的。”只这一句,就让疯狂揍人的家伙住了手,但那双硬如坚石的拳头却仍旧握得紧紧的,仿佛再酝酿着随时再出手,脚上还不解恨的往落寂阳腿上补了两脚。 “宁慕枫!说清楚,你一大清早带他来我家,到底怎么回事?”落寂阳的愤怒已经爆棚,之所以还没有出手,不过是因为这两个人到底关系匪浅。 “寂阳,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三十分平时这时候你已经起来了。”宁慕枫瞪了黑星一眼,说了些有的没的缓和气氛,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份化验报告,递给落寂阳。“这份,你需要看一下。还有,云暗走了。” “什么?”原本还愤怒冲天的表情在听到那个人名字的一瞬间变成了紧张。他接过那份报告翻了两页却没有耐心看下去,挥了挥问:“这是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云暗怎么了?” “你这混蛋!”黑星一步上前掐住落寂阳的脖子,将他抵到旁边的墙壁上。“你对Clouddy做了什么!他淋了一整夜的雨,高烧着回去却不肯打针吃药看医生,只休息了一个小时竟然就一声不吭的收拾东西去了……” 黑星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却硬生生的顿住,咬紧牙齿再不出声,手上的力气却越发的大。 “你说什……么,他怎么会……”落寂阳被掐得窒息,心里却顿生慌张。 云暗来过? 那之前的……难道不是错觉? “云暗……云暗!你放开我!”落寂阳挣扎起来,不顾弄伤自己的可能,拼命的想往门口跑。 黑星并不是真的打算杀他,理智尚存,他放了手,眼见着落寂阳也不拿衣服,只穿着条睡裤就往电梯门口冲,与宁慕枫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白色的车库大门再次缓缓打开,地面上除了宁慕枫之前进来时压出的水印再无任何痕迹,然而落寂阳却怔怔的望着大门外,满眼都是疼惜。 “落寂阳你搞什么鬼?”黑星皱眉。 “他当时,一定就在那里……我看到了,那一定是他……”落寂阳的声音有些抖,连眼眶都有些发红。“当时电梯已经动了,我却突然觉得我看到了他,可等我再下来确认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他跟了你一整夜。”黑星冷冷的补充。 “那他……那他一定看到了,他,他可能误会了。他为什么……”慌乱在一寸一寸的扩大,侵蚀了落寂阳的整颗心脏,然后慢慢孵化成绝望。 “你做了什么?你让他看了什么!?”黑星急了。“你知不知道他回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就这么跑去……跑去那种地方,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你为什么不提他去了哪里?”落寂阳终于敏感的抓到了黑星闪躲掉的词汇,不安一分一分的滋生,唐老爷子曾经说过的话毫无预兆的闪现脑海,令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该不会去了东南亚吧?” “你知道?”黑星皱眉。 “不可能!外公说过会让我们一起去!”落寂阳拨开黑星略微松开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然而他的步伐突然僵住,看向黑星和宁慕枫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你们也是……” “叮——”落寂阳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电梯突然发出了到达提示音,三人一齐看向电梯,目光都有点惊讶。 银色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方澜光着两条腿,身上穿着落寂阳的衬衫,因为太大的关系,松松垮垮的露出了锁骨,底摆恰好盖住了臀部。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因为凉,脚趾有些瑟缩的蜷着。 黑星眯了眯眼睛,勾着唇角冷笑了一下:“这就是你所谓永世不变的爱?”他拉过落寂阳又狠狠给了他一下,唾弃的冷哼。“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就大踏步的走进了雨里。 “寂阳,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宁慕枫的脸色也不太好,但他不会像黑星那样掉头就走,只是心底里已经极为不认同。 落寂阳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亦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昨天他在酒吧喝醉了被我碰到。”他顿了一下,又看向宁慕枫,压低了声音。“你跟我上去吧,他说了些事情,也许你可以给我点意见。” “落……落哥哥,我是不是又……”方澜有些紧张的往电梯里面缩了缩,他没想到黑星和宁慕枫都在,只是单纯的跑来找落寂阳而已。 “没事,上去吧。”落寂阳已经冷静下来,如果云暗真的独自去了那个地方,那么,唐老爷子的目的就显而易见。 可难道,先前的宽容理解,都是为了今日的欺骗吗?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那个从小教养他长大的人欺骗,而这个欺骗所伤害的对象,竟然是他这一生认定的人。 黑星派人翻遍了整个B市的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可是,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云暗的身影,就连他开走的车都没有被找到。 从守山门的人通知他云暗驾车离开了惊鸿山到现在,不过是四十分钟,这个人竟然如同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知道了。”凤影失望的挂掉电话,担忧的望向黑星。 “怎么,派去跟车的人呢?”黑星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成。 “刚入市区就跟丢了,雨太大,连车辙印都找不到,只勉强走到市中心,就再也分不清了。” 黑星皱紧眉头刚想说什么,电话突然想起来,落寂阳的号码赫然在目,他怒气冲冲的按掉,对方却顽强的一而再打过来。 “你还有什么事?” “黑星,你听着,我外公要拿你们开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给我挺住,我不希望云暗回来的时候DARK给人连窝端了。”落寂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冷静,或许是因为空气太凉,黑星总觉得他提到那个亲人的称呼时格外寒凉。“还有,云暗没有走任何交通港,他是开车直接上的高速路,你现在派人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路线不确定你追不上。但你现在安排人在目的地接应还来得及。” 落寂阳的声音太过坚定,气场完全压过了黑星的愤怒,让他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答了个:“好。” 挂掉落寂阳的电话,毫不犹豫的联系了自己在金三角的人,叮嘱他们要去所有可能的交通港堵人,务必把人安全带回。 凤影看着他安排,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这样好吗?你不是说绝对不可以透露我们的身份背景吗?” “Clouddy的命重要还是那家伙所谓的前途重要?”黑星危险的眯起狐狸眼,邪狠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管不了那么多,就算Clouddy回来要杀了我,我也要让那个老头知道,他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你别乱来。”凤影担忧的皱着眉头,黑星这人平时聪明机智,但一遇到关于云暗的事情就冷静不下来,恨不得凭着一双拳头扫清所有可疑障碍。“到时候惹了麻烦还要云来担着。” “你说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头,是中风死好呢还是意外死好呢?”黑星就像没听到凤影的话一般,自说自话,但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长而灵活的手指不断轻触键盘编写着一条又一条隐晦的指令,发给DARK成员,稳健的指挥着DARK在本市的所有成员到安全屋进行隐蔽。 五分钟后,黑影收起那原始的键盘电话,淡淡的说:“还是Clouddy有先见之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安全屋,那老东西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等他兴师动众的扑了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进精神病院还是神经病院。” 忽然,黑星呵呵笑起来,见凤影一脸奇怪,就解释:“说来也巧,当时进行安全屋时提上去的名单里还有那个昊浩,是Clouddy亲自划掉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凤影好奇了。如果昊浩也在其中,今日他们就无法如此的从容不迫了。 “他说,因为他不认识那个姓。” “什么?” “就是曰天昊,他不认识。” “……黑星啊。”凤影的眼角抽了抽。“以后这么毁BOSS形象的话就不要往外说了,啊。” ------------ Chapter137 古香古色的书房,鎏金小炉里的香料已经烧完,久久没有人动手去添置。袅袅的烟细成一缕丝,然后便悠然的断在了空气里。 落寂阳站着,挺直了胸膛,不肯输掉一分气势。 家法刚撤下,他出门前刚换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有殷红色的血迹从里面隐约的透出来。 宁慕枫站在他的身边,同样站得笔直,没有伸手去扶他,却坚定得一步都不曾挪开,拿惯了手术刀的手紧握成拳,仿佛只有做出这样攻击的姿势他才能忍住不屈服。 “您输了。”落寂阳的唇色有些发白,声音却仍是坚定而平静的,他的膝盖不肯弯一弯,他的头更不肯低一点。“我说过,云暗是我的底线,如果没有他,眼前的一切我都可以弃之不顾。” “混账!”唐老爷子坐在太师椅里面,与落寂阳隔着一张书桌,苍老浑浊的眼睛却瞪得格外突出,怒气冲冲的盯着落寂阳。“我苦心为你打算,你却一再的忤逆我!” “您似乎忘了,当初我会答应接收唐家,也不过是为了云暗,如果他死了,您,大可以多收一条尸体。”又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到下巴,然后不堪重负的落在地毯上。他不是云暗,没有特殊的体质,所有的疼痛作用于筋骨,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层层的血痕。 可是,不能退缩。 “我也说过,既然答应继承唐家,一切就必须听我的!”唐老爷子拿着手杖把地板敲得震天响。 “也包括毁了方家吗?”落寂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沉。或许是跟云暗在一起呆得久了,连气质也会变得相似,他的目光分明不含杂质却能让人感觉到那厚重的愤怒。“我和方澜的照片曝光完全是您一手主导的吧?” “哼。”提到方家,唐老爷子下意识的不再开口。 “原版的照片也是您寄给云暗的吧?”落寂阳自嘲的笑笑,言辞苦涩。“可惜我竟也是个白痴,那些从未外传过的照片,若不是您的手笔,又有谁能拿得到呢?我居然因为这么拙劣的手段冤枉了他。”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本就没有信任!”唐老爷子这句说的理直气壮,字字戳痛落寂阳的神经。 “他那么绝望……他那么绝望……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去金三角,根本,就是去送死……”大颗的眼泪从落寂阳的眼眶里滑出,他却要拼命睁大眼睛掩饰自己的心痛。然而下一秒,他就狠狠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冷冷的笑了。“我没有资格再为他流眼泪,若是他真的死了,我舍了这条命陪他就是!” “胡闹!”老爷子被气得不轻,似乎已经无法从自己贫乏的形容词会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胡闹?”落寂阳的冷笑没有收,却渐渐变成了嘲讽。“外公,您说的是您自己吧?您真的以为,事情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吗?”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老爷子心里有鬼,别过头去不再看自己咄咄逼人的外孙。 落寂阳从宁慕枫的手里接过两本影印文件,狠狠丢在唐老爷子的桌上:“证据确凿。方老爷子的真实验尸报告,血液化验报告里面清楚的标注了他曾服用了心脏病人禁用的兴奋类药物。东西,是你叫人下的吧?还有你叫人贿赂方家那个司机,设计让你的老朋友坐上方澜那台车的证据,不用我一一解释了吧?” “你……”唐老爷子想说血口喷人,低头却看到两份完整的证据;想说栽赃嫁祸,抬头却看到外孙那鄙夷嘲讽的眼神,否定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外公,您知道我有多么信任您吗?”落寂阳的语调突然缓和下来,他的眼眶还微微发红,温柔的声调,说出的句子格外煽情。“那是一种近乎于盲目的状态,它让我把您排除在怀疑范围之外,把始终站在我身边的人伤透……” 唐老爷子垂着眼睛,没有看落寂阳,只听着他的声音,沉默不语。 “外公,当年是您让我姐去找方家的吧?那位司机是听了您的命令特意饶了路才让方父恰好看到我和方澜走进酒店的吧?”落寂阳的声音有些哽咽,面对着,他曾经最为信任的人,握紧了手才能不发抖。“现在,我并不后悔错过方澜,但是为了云暗,我绝不退缩。哪怕对手是您。” “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唐老爷子听到最后一句才抬了眼,冷冷的盯着落寂阳,明显的不悦。 “您曾经教过我一句话: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就要毁掉。”落寂阳深吸一口气,收了眼泪,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再一次的恢复了冰冷的清明。“唐家的势力我向来不稀罕,如果它只忠诚于您一个人,那么我,宁愿将他毁掉。” 这是温柔的威胁,却也是最有力的回击,甚于任何的海誓山盟与承诺。 即便那个人不在,他仍有勇气为他而宣战。从此以后信任他,珍惜他,疼爱他,陪伴他。即便要因此而背叛世界,也永不后悔。 然而,黑星的人却没有找到云暗。 所有可查的关卡都没有他的出入境记录,所有的身份与护照都没有被出示过,除了最初B市高速入口的摄像头以外,沿路可能的高速路口、交通港的摄像头都没有再拍到过他。 活生生的一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落寂阳开始有些慌了。他掰着手指数日子,计算着云暗可能回来的日期,然而,没有,完全没有消息。 他还欠他一句对不起,他还欠他一辈子。 他开始怕了,怕这一生他都还不起了。 终于,二十多天之后,金三角却传来了两大毒枭火并的消息,其中一人在混乱中饮弹身亡,手下组织想要反击却溃不成军,仅仅两天就被全部剿灭。任何组织没有参与其中,见报的冲突起因为利益不均以及个人恩怨。 落寂阳和黑星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见鬼的理由,他们一遍一遍的看那些报道,企图找到一丝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可惜,云暗还是云暗,他有心隐瞒踪迹就会绝对的滴水不漏。 唐家暂时收了手,但老爷子的亲信还在自动自觉的盯着DARK的行动,安全屋附近总是能看到陌生面孔来回游荡,不时拉住社区里的大爷大妈问东问西。 黑星听从云暗的嘱咐,不离开本市,冷静的指挥着成员做事,不让任何唐家抓到把柄,同时加紧联系金三角的人手,寻找云暗的踪迹。 就在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到金三角和DARK身上的时候,云暗却已经悄然抵达了美国。 曼哈顿晨边高地坐落着的那所世界知名学府是朱诺的母校,而在这世上最繁华的街区中有一栋相对偏僻的,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建筑里面,是她当年求学时居住的公寓。 云暗走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人走出来对他说:“对不起先生,这里是私人地方,不接待……” 云暗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递给他。 服务生有些惊讶的接过卡片,说了句抱歉,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只小巧的照明用具对着卡片投射出幽幽的紫光,卡片上显现出一枚繁复而特别的团,隐约还能看出花纹中间簇拥着Cassel这个姓。 “抱歉先生,我没有及时认出您。”服务生恭恭敬敬的把卡片还给云暗,弯腰道歉:“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云暗淡淡摇了摇头,说:“不必。” “好的先生,如果需要您可以随时叫我。”服务生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留给云暗一个独立的空间。 云暗环顾了一下四周,慢慢走上盘旋而上的楼梯。木质楼梯并没有因为年代久远就而发出难听的声音,可见平日保养得当,楼梯上还铺着旧时流行的花纹样式的地毯,以至于令人的步伐变得没有了声音。 云暗慢慢走上三楼,轻轻打开其中一扇房门。 房间里的一切还维持着从前的模样,老式的书桌,并不太宽大的床,深色的窗帘,古旧的铁艺吊灯,一切都与二十多年前一样,从未改变。 就是在这里,南宫瑾与朱诺意乱情迷,如今这一场迷醉的结果站在这里,竟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云暗抚摸着床栏,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升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如果,错误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许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他坐到床上,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或许刚才应该先去弄一把刀。 缓缓摇了摇头,云暗自嘲的笑笑:没有带人在身边,你便什么都做不成吗? 他抬起瘦得几乎脱了形的手腕,放到唇边,慢慢张开嘴,咬上去。 再用力一点。 再用力一点。 …… 云暗,你这个懦夫,没有他你就不想活了吗? 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没有他的世界了。 你还有黑星,还有朱诺! 我不想再成为星星的拖累了,朱诺啊,我是她和父亲一生的污点啊。 …… 再用力一点。 再用力一点。 …… 你的兄弟们呢,不是夸下海口要带他们走向光明吗? 不,没有光了。那时我坐在黑夜里等待,可是我的光明从未回来。 落寂阳难道就是你唯一的光吗? 嗯,可惜他不要我了。 …… 再用力一点。 再用力一点。 殷红的血液,从细瘦的手臂滑落,流血的人却似无所觉。 只是他的眼泪流下来,沾湿了苍白的脸颊,口中呜咽的发出哀鸣。 他想说些诀别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祝福你吗? 我做不到。 诅咒你吗? 我舍不得。 那就这样吧,永别,好不好? ------------ Chapter138 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古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个热闹的影子。 云暗躺在‘床’上,安静的闭着眼睛,常常的睫‘毛’在金红‘色’的光晕里投下一朵‘阴’影,苍白的肌肤也被映出了一丝生机,嘴‘唇’却是暗红的颜‘色’。消瘦的身体沉沉陷在‘床’里,呼吸微弱,神‘色’却异常安宁。 他的手腕上,有一片血‘肉’模糊的齿痕,伤口专注的停留在脉搏跳动的位置,还带着反复撕裂的痕迹。 窗子外面停落了一只白鸽,似乎好奇于屋内的世界,凑近了向里面张望,还不时用嘴敲击着玻璃。 原本宛如沉睡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慢吞吞的看了一眼窗外,却不见眼中有焦距汇集,呆了半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再一次的凑近了‘唇’边。 急促的敲‘门’声却在这一个瞬间响起,一声劲似一声,仿佛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云暗缓缓的放下手,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他并没有锁‘门’,外面的人却谨慎的不敢进来,敲‘门’声却没有断。 他想问话,却有些发不出声音,眼底浅淡的青‘色’仿佛在昭示着他的疲惫与虚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到底是谁,这么舍不得他走? 终于外面的人按捺不住开了口,是之前那个服务生的声音:“先生,您在里面吗?Juno?Cassel‘女’士打电话来,要求您接电话。” 听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云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随即慢慢消失。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因为失血而带来的眩晕困扰着他,但他还是下了‘床’,走过去,打开‘门’。 服务生看到他的脸‘色’显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调整自己的状态,垂下眼睛,将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恭敬的拿到他的面前,请他接听。 云暗接过来,看着服务生为他关上房‘门’离开,隔了好久才回过神似的把电话凑近了耳边,强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是。” 朱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她说:“宝贝。” 云暗倏地睁大眼睛,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满眼眶。 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他称为母亲的人口中听到这个词汇,他呆呆的拿着手机,目光慌‘乱’的扫过眼前的一切,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好。 他不是一个错误吗?他不是他们一生的污点吗? 他怎么配得上这样一个词汇? 朱诺自己似乎也不太适应这样称呼自己的儿子,毕竟二十来年都没有叫过,突然就这么叫出来,到有些像在对情人表白。 云暗却在完成了几次吸气之后,硬生生平复了情绪。 他的母亲向来冷冰冰的,尤其对他,刚才那一句大概只是口误罢了。 他早就已经放弃了。什么认可,什么疼爱,他早就不奢求了。 “母亲,您有什么吩咐?”他调整好语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一点。还是,不要再带给其他人困扰了。 “真是不可爱。”朱诺被他这一句反问把情绪打散了,语气再次变得硬邦邦的。“南宫家出事了,又有人用你‘私’生子的身份做文章了,而且这次好像牵连到你的小寂阳。”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抓住‘私’生子身份的事? 云暗皱了皱眉头,低声回应:“是,知道了,我会处理干净。”这一次就连同我这个污点,一起…… “哎呀,我打过来不是要说这些。”另一头朱诺懊恼的叹息了一声打断了云暗的思路。 “是。”云暗恭谨的一声一声应着,眼睛里却越发空冷。 朱诺又沉默了,似乎捏了捏话筒,有一瞬间的杂音然后又恢复清晰,她说:“云,无论上一辈人的事演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宝贝。” 原本静静等待吩咐的云暗,身体彻底的僵住,他孤零零的站在古旧的房间中央,四不靠边,僵直着脊背瞪大眼睛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他的母亲声音突然温柔下来,用暖言细语来形容都不为过。 “黑星告诉我你失踪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所以我打来,你果然在这儿,你说这算不算是我们母子心灵相通?” “……” “儿子,你现在站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悲伤的祭奠。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在这里。我在这里遇到了这一生最爱的人,也是在这里做了人生最重要的决定,更是在这里拥有了你。” “……” “住在这里的朱诺,勇敢、坚定、信念不移。所以当年我执意买下它,它会一直提醒我,不要忘记最初的自己。”朱诺的句式很微妙,她用了一个近前的词汇,让云暗生出一种面对面‘交’流的错觉。 他似乎可以看到,当年自己风华绝代的母亲,站在这个房间里,睿智、从容、自信而坚定的‘摸’样。 “宝贝儿,你很珍贵,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你还可以回到妈妈的怀里。”朱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世上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暖软,一字一字,融化了云暗的心。 “mammy。” 云暗的眼泪终于再一次流下来,他握着手机蜷缩成一团,孩子似的叠声喊着妈妈,放声痛哭。 黑星被摆了一道。 根本没什么技术可言,只不过是一把硬骨头,咬死了没有吐出全部的计划而已。还是那个人,名字像口吃一样的:昊浩。 这把硬骨头一早就决定曝光云暗的身份,证据、照片等等的东西早就已经封好‘交’给一个记者,被黑星押进地下室关的时候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吐。 东西本来应该早就爆料出来,可惜那记者先跟唐老爷子勾搭上了关系,还没看昊浩给的资料就直接放出了落寂阳与方澜的八卦照。 方落两人的桃‘色’事件挑起的风‘波’最后被凤影暗中派人给镇压了,本该沸腾得更久一点的事件没有闹腾出‘花’儿来,才消停两天,这记者不甘寂寞才拆了昊浩给的资料,刚刚好能接上前一‘波’的‘乱’子,他就顶着被人道毁灭的危险请求主编通过发表了。 “落少东第N任男‘性’情人身份曝光,同为富家子” “‘私’生子的翻身革命” “经商世家为得土地不惜贱卖‘私’生子” “财团经营不当,南宫少董出卖亲弟弟” “……” 更难听的不是没有,而是多到数不过来。 报纸的娱乐版,财经版,电视的各类节目,网络上所谓的官方报道,相关臆测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而其中最为恶劣的,就是那字里行间表达人‘肉’‘交’易低价换取竞拍土地,钱权关系暧昧不明的言论,言下之意,落寂阳与云暗‘露’水情缘,换取的是金钱上的利益,直指第三代继承人假公济‘私’,败坏传统道德…… 云暗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迫接受众人的评判。 作者有话说:无论母亲平日里对儿‘女’是什么样的态度,若你走投无路,她必定是你的港湾 ------------ Chapter139 正值‘春’末夏初的时节,B市的天空湛蓝如洗,太阳光温柔的铺洒向大地,如同母亲的慈暖。 朱诺大清早就坐在客厅里,神态一如往日的平静冷淡,不过她略显僵直的脊背却暴‘露’了她的紧张。她端正的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茶却半天也没有喝一口,‘门’口有一点响动就会立即抬眼看过去,一时间进出大‘门’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傅寒站在她身后,默默观察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来。依这位神出鬼没的行踪模式,毫无通知的,在前一天晚上午夜时突然亲自开着车跑来巢‘穴’的行为并不奇怪,但她现在这种紧张的模样就太过不正常,简直就像情窦初开懵懂表白以后等待回信的‘花’季少‘女’。 说实话,抛去那逆天的容颜,结合她的实际年龄,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上午十点的时候,‘门’外有人通报:“云少爷回来了。” 傅寒吓了一跳,黑星几人遍寻不着的人,竟然回来了? 朱诺猛的站起来,手里的红茶不小心泼出去一点,洒在她的手上和茶几上,她顿了一下,放下茶杯,顺手‘抽’了几张面巾纸擦了擦手,就直接走向‘门’口。 傅寒眼见着她丢下那几张纸,眼角‘抽’了‘抽’,怎么忽然觉得找到了云少爷自理能力低下的根源? 他顿了一下,又淡定的瞄向身旁的姑娘,示意她去收拾一下,自己则跟着走上前,候在‘门’口。黑星等人接到报告也迅速从楼上下来,聚集到‘门’口。 朱诺矜持的站在离大‘门’最远的地方,十指‘交’握,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暗自做着各种各样的心里建树。 黑星几人却直接冲出‘门’去,眼见着云暗先前开走的那辆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都瞪大了眼睛。 云暗停了车,走下来,看到黑星,浅浅微笑一下,轻声说:“我回来了。” 他苍白如雪,骨瘦如柴,看上去却并没有多么狼狈,只是神‘色’有些黯淡,目光有些空茫。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见到黑星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便不太想再开口的样子。 众人簇拥着他走进房子,朱诺站在他的正对面,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云暗明显的愣了一下,脚步微微顿住。 “宝……宝贝。”朱诺的发音远没有在电话里时那样顺畅,叫出这个词,脸上还有些淡淡的发红,眼睛也别扭的瞥向一边。 云暗呆了呆,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三两步跑过去,几乎是扑过去一样抱紧朱诺。‘女’王大人几乎是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就伸出双手回抱住他的脊背。她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却是毫不犹豫的,常年冰冷的眼眸中隐隐有一丝笑意。 “mammy。”云暗把脑袋埋在朱诺的肩膀上,因为身高差而微微弯着腰,声音闷闷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乖,回来就好。”朱诺的笑容更大了些,轻轻抚着儿子的脊背,随即又说:“宝贝,你太瘦了,以后要好好增‘肥’。” “嗯。”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不肯起来。 “坐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吧,上去洗个澡,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养好‘精’神再说,好不好?”朱诺轻轻拍了拍云暗的肩膀,笑容不减。 “好。”撒娇的孩子这才慢慢抬起头,站直了身体。 所有在场的DARK成员从刚才开始就惊愕的瞪着眼前的这对母子,几乎石化在当场,有的还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偷偷掐自己一把,有些不敢相信。 那么多年相处冷淡,几乎只有上下级关系的母子竟突然当众来了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戏,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剧情似的。 其实,不过是当日云暗身处绝望隔着电话向母亲失声痛哭,那时候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声音就是这个‘女’人,她听着他哭泣,陪着他流眼泪,温柔的回应他的呼喊。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话,却是一点一点化开了母子见多年的冰封。 云暗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实的绷带,身上也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他不觉得疼脸上并没有表现,身体却已经发出抗议,一路跋山涉水的回来已经是勉强。现在‘精’神放松袭来,才走了一步,眩晕和黑暗就袭击了他。留下一室的惊慌失措。 落寂阳赶到的时候,云暗刚刚从昏睡中醒来。 玻璃屋里空空的,太阳已经偏西。 云暗动了动手臂,发现手背上又扎着针,针管连接着的那一袋透明‘药’水,看上去很像营养液。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 落寂阳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底有深深的青‘色’,明显是长时间没有睡好的结果。他穿着正装,灰‘色’西装白衬衣,领带被松开一点,有点歪了。他的眼底有深深的疼惜,看到云暗醒来,眼底的悲伤更加扩散了。 云暗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落寂阳。 分明想过永别,却还是再一次相见。 “云暗。”落寂阳的声音有些哽咽,只说了两个字就进行不下去,他仰起头,看着玻璃屋顶外面的天空。 躺在‘床’上的人仍旧沉默着,静静看着他。好像,很久都没有机会这样静静看他了。其实他很想问,你为什么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外公都做了些什么?又或者,你还会走吗? 可他问不出口,对方不信任他,再这样继续的依赖,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廉价。 “云暗,对不起。”落寂阳再一次调整好情绪之后,轻轻的,握住了云暗的手。“之前的事,是我错怪了你。” “……”这算什么?一句错怪,就能把之前的一切都抹掉吗? “那天我说了很过分的话,现在我向你道歉。”落寂阳的声音很低,仿佛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无论你现在能不能原谅我,这是我欠你的。” “……”落寂阳,你的一句话就把我变成了傻瓜,你不欠我的,我会这么狼狈,不过是因为,我爱你。 云暗临走之前的身体状态就已经极差,或许是因为只身闯进金三角那种地方,‘精’神紧绷着,竟然硬生生的抗过来,现在回到这里,放松下来,反弹得很厉害,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高烧就又卷土重来。 落寂阳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拿了旁边的水杯,试了试水温,‘插’上一根习惯,凑到他的‘唇’边,说:“要不要喝点水?” 云暗含住吸管,轻轻啜吸了一口便放开来,看着落寂阳的眼睛,终于开了口:“你还好吗?南宫家的事,有没有牵连到你?” 落寂阳没想到云暗第一句对他说的,竟然还是关心他,倏然泪下,自己却无所觉。 云暗忍不住抬手,想去擦他的眼泪,却被落寂阳快了一步握住了手:“别‘乱’动,会回血的。”宁慕枫亲自来看的人,没敢用任何刺‘激’‘性’‘药’物,害怕又伤害到他脆弱的身体。 云暗终于还是浅浅的笑了。即便之前痛到想要自杀,可是再见到这个人,最想做的还是关心他好不好。如果黑星在这里大概会恨得骂人,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落寂阳的离开才会让他那么痛。 没想到,为南宫家的项目那么滴水不漏,结果最大的纰漏却出在自己身上,如果因此而影响到落寂阳的仕途,他不会原谅自己。 落寂阳看着他的笑容,心疼不已。这人眼里仍有挥之不去的‘迷’茫,显然对自己苍白的道歉有些手足无措,可到最后,他还是会对着自己微笑,把自己的难过埋起来,不让人看见。 这一次,还是让我来守护你吧,我的小云暗应该宠爱加身,那些羞辱与‘混’‘乱’就应该由我来挡。 “小云暗,我们还是,分开吧。”落寂阳抹了把脸,沉下声音,压抑着哽咽说出来之前就想好的三个字。唐家已经开始接受审查了,在职的长辈们已经被约谈了好几次,如果上头真的有心查些什么东西出来,他再跟云暗这样牵扯不清,迟早会连累整个DARK组织。 云暗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呆呆望着他,眼底的空茫慢慢扩散开来,隔了好久,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落寂阳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忍不住脱口而出:“只是暂时的。” “……嗯?” “我们……就当做是给彼此一点时间,整理……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落寂阳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烂理由,平日里舌灿莲‘花’,到了云暗面前却句句都是漏‘洞’,前前后后情绪‘混’‘乱’,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果然,云暗有些疑‘惑’的的望进他的眼睛,眉头也微微皱起来。落寂阳再呆不下去,猛的站起身,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便转身离去。 这时候落寂阳并没有多想他这‘混’‘乱’的态度会给云暗带来什么影响,然而两个星期之后,他无比的后悔现在的决定。 ------------ Chapter140 典雅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宴会大厅,白色调的软布置显得优雅高贵又不失暖意,弦乐队一首一首不知疲倦的演奏着名家经典曲目,长长的自助餐桌上摆放着精致如同工艺品的餐点。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商业交流类的酒会,有一些经济版的媒体到访,但大多数还是商界人士居多。 落家作为本市根基深厚的企业财团自然是要按照惯例派代表来参加的,通常这个人选会是落枫夫妇或者落家长女落清。然而,今天来参会的却是落家小辈里唯一的男性,落寂阳。 落寂阳并非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人,身材娇小,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明亮却又有些懵懂,跟在落寂阳的身边,不多说一句话也不离开半步。 酒会并没有规定必须要带女伴同行,与三五圈内好友一同前来的并不在少数,但落寂阳身边的这个人还是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因为那个人是,方澜。 但凡读书看报看电视的,都知道落寂阳前阵子闹的绯闻。虽然以落寂阳这样的身份,一年有那么几条绯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件,但现在事情毕竟才刚刚平息不久,并且绯闻中最初的那位主角身份已经曝光正被炒得火热,他公然带着方澜这种非商业界人士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即便是看管商圈里风起云涌的这些人也难免忍不住猜测,到底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真爱?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没有一个会贸然问出来的,即便上前来搭讪也只是询问落家先前备受关注的俄罗斯合作项目,消息灵通的早知道落寂阳经手了项目,有来打听发展情况的,也有来恭贺成功的。 落寂阳带着方澜在觥筹交错之间进退得宜,没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也没有任何的冷落。这种从容不迫一直维持到了南宫家的代表,南宫辰轩的到来。 跟南宫辰轩一同进来的却是个名人,关注过南方频道的人都认识他。 天师,北堂贤。 经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信鬼神之说,天师的存在延续至今也并非没有其意义。只不过北堂贤这个人,有一点特殊罢了。 不过现下人们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一对怪异的组合上,他们更关注两个处在矛盾中心的家族代表人会面,能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来。尤其是,其中两个人还是当事人。 南宫辰轩从已踏入宴会厅就举止优雅的应对着所有遇到的,或搭讪或敬酒的人,态度温和,十分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过北堂贤这出了名儿的人来疯竟然也乖乖跟在他身后,言行优雅得体,没有任何抽风的迹象倒是让众人小惊讶了一把。 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南宫辰轩的路线十分明确,虽然走走停停,却是十分笔直的走向自他们进来以后就没有在移动过位置的两人,落寂阳和方澜。 落寂阳和方澜站在不算很偏僻的角落,离自助餐桌很近。落寂阳在与人说话,端着酒杯站在原地没有动,方澜则开始不时往返餐桌与落寂阳的身边。很显然,他的进餐时间到了。 其实这几乎是两人从方澜四岁开始就养成的习惯性行为模式,落寂阳应付来说话的人,方澜自动自觉的去进食。所以方澜的神色十分从容,举止也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自然的地方。 等到南宫辰轩终于走到落寂阳的对面站定,方澜刚好吃完最后的甜品布丁,顺手把手里的盘子交给经过的侍者,并向他要了三杯酒和一杯果汁。 南宫辰轩和落寂阳手里的酒已经空了,北堂贤则一直空着手,果汁是他自己的。 侍者暂时走开,方澜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对着南宫辰轩伸出手去:“您好,我是方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南宫辰轩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握了他一下,然后松开。 北堂贤抱着手臂,根本没有跟人握手的打算,方澜聪明的没有自讨没趣。 “好久不见。”有了方澜的铺垫,落寂阳再开口便没有那么尴尬,他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在问候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然而事实上,他们的缘分仅止于云暗住院时的一次见面而已。 “是好久不见。”南宫辰轩的声音有些沉,语气也有些硬邦邦的,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落寂阳无奈的笑了笑,低声说:“辰轩,有些事情,我的确有苦衷,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热河苦衷都只是借口,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理由。”不等南宫辰轩说话,北堂贤凉凉的开了腔。他太了解身边儿这位了,全身上下统共就那么一个逆鳞,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云暗。 北堂贤的声音很好听,让人觉得其中带有某种魔力,无论他说什么,好像都很有说服力,若真有妖魔,恐怕只听到他的声音就会乖乖现形。 落寂阳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更加压低了声音:“或许吧,一直以来都是云暗在为我付出,挡掉风雨,我想这一次,就依靠我的力量,保护他。” “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你又怎么知道,这样做带给他的痛苦不会将他击垮?”南宫辰轩一出口,就是压低了声音的质问,神色上却还是平日里那种温和的样子,远远看上去,几人仿佛相谈甚欢。 “难道要让他为了我出手去保住唐家吗?万一被上面的人察觉,他会有危险。更何况,这对他,也不公平。”落寂阳也有些激动,但同样维持着表面的淡然。 “那么你带他出席这样的场合又是为了什么?”南宫辰轩皱眉。他并不理解落寂阳说的话,只是下意识的要维护自家弟弟。 “我要转移媒体的注意力。”落寂阳望着南宫辰轩的眼睛,目光坚定。“如果媒体揪着云暗不放,上面的人也会对南宫家廉价土地的事情不放松,只有这些媒体放过了云暗,其他的事情才好办。” “落寂阳,你根本就相信云暗是不是?”北堂贤再次开了口,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他才不会像这两人那样保持表面的心平气和,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要骂出来!“你知不知道云暗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竟然还不相信他!” “你什么意思?”信任二字已经成为落寂阳和云暗两人之间最脆弱最敏感的神经,被当众指责不相信云暗,落寂阳也难以平静。 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什么意思?哼。”北堂贤冷笑了一下。“你会选择这样做,不就是因为你也认为云暗真的利用唐家的便利用不正当手段获得廉价土地了吗?什么转移媒体注意力,我告诉你,根本不需要!” 音乐声还在继续,只是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很多,明显有不少人在注意这边的谈话。八卦到哪里都是人们所感兴趣的。 除了之前的问候一直沉默的方澜这时开了口:“我看我们还是去休息室继续谈吧,如果明天不想再上头条的话。”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在场的媒体。 北堂贤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是他与云暗相识已经五年,熟知他的桩桩件件,此时只为云暗感到不值。 方澜率先走向其中一间休息室,其余几人跟了上去。 才关上门,落寂阳就再不掩饰表情,抓着北堂贤的领带,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放手!当初南宫瑾用你们的艳照威胁云暗要求得到廉价土地的时候的确想过让他借用你们的名义。但是云暗没有答应。”北堂贤推开落寂阳,整理了一下衣服,语带嘲讽。“云暗为了保住你的名声,换回那些照片,用另外的方式劝诱其他的竞争对手退出竞拍,他同意调用DARK的备用资金,给了那些人不少好处。当然了,也用了一点特殊手段让他们无法拒绝,但他所做的一切,将你们唐家撇的干干净净!” “……” “所以就算你放心大胆的让媒体去挖去查,也绝不会牵累到唐家实际利益。”北堂贤冷笑着说。“你们两个人闯的祸,却让云暗一个人去收拾,你所谓的喜欢也太过懦弱!” “我……” “你早该想到,小云不会做任何可能对你造成不利的事情。从他和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做准备,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你走上仕途,DARK很有可能成为你的牵绊,他从那时起就开始准备安全屋,以便可以随时让DARK的力量从表面上消失。” “落寂阳,你知道南宫家发生了什么事吗?”南宫辰轩也缓缓开了口,他看了一眼方澜,才继续说。“南宫家暗地易主,我的父亲被架空,董事长的位子已经名存实亡了。只因为,他试图做威胁到你的事情。” “你知道云暗是怎么对待那些动过你的人吗?”北堂贤抓了抓南宫辰轩的手,看了他一眼。“小辰辰,这一段,你要假装没有听到。” 南宫辰轩白了他一眼,北堂贤嘟了嘟嘴巴,继续说:“那个叫澈的女人,如今已经全身溃烂,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了。因为在塞拉利昂她引诱看管自己的男人上床,然后合谋联络了这边的叛徒,为你外公和Aries的人牵线。” “Aries?” “没错,Aries被迫和自己的手下隔离,身份证件全部被毁,依靠偷渡四处行乞,别说一把枪,他现在恐怕连一片面包都买不起。”北堂新说到人倒霉的时候,明显高兴了一点。“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企图动你的大烟鬼?” “记得。” “听说云暗亲自剜掉他的膝盖骨,叫人当着他的面,剁碎了再塞回去,还叫了一声给他把伤口缝起来,就那么长着,已经几个月,他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因为他弄伤了你的膝盖。哦,他的双手,指骨全部被成粉碎性骨折,据说是烂得不成形了才停手,医生认定再也无法行动自如了,就因为他摸过你。他的牙齿被全部拔掉,串成项链挂在他胸前,他这辈子都只能吃流食了。就因为他企图亲你。” “别说了,恶心。”南宫辰轩干呕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云暗的手段,只是头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解说。 “亲爱的,你是不是怀了?”北堂贤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抱住南宫辰轩,摸了摸他的小腹。“让我算算,是男孩还是女孩。” “滚!” “哎呀,你踩我!”北堂贤哀嚎起来。“脚趾骨踩断了!~”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落寂阳愣愣的盯着北堂贤。 “落寂阳,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北堂贤恨恨的骂了一句。“他为你逼着Odin签订永不在境内杀人的条约,为了你在意大利没日没夜的工作,甚至好好的top不做,躺平了给你上,你竟然来问我一个刚认识的人他还为你做了什么?我真为云暗感到不值!” …… “生不如死……”云暗唇角的笑意更深。“我的确很擅长这个。可你知道我是怎么让人生不如死的吗?” …… “Odin……骗我……”云暗不去回落寂阳的话,兀自蹦出几个落寂阳并不明白的字符。“根本就……没有用……” …… 云暗说:“寂阳,我爱你,并爱你所爱,不因任何条件而转移。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会放手,你仍是自由的。” …… 云暗曾经说过的话历历在目,一旦用心去回忆,就会轻而易举的发现,那个人从来都一心为他,也会明白那一日他的绝望。 落寂阳红了眼眶,方澜却在一边哭出了声音:“落哥哥,我想我们做错了,云哥哥要的不是你的保护,而是你全心全意的回应。你不该离开他的。” “我要……我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世上最残忍的事其实是让一个人明白他一直以来的愚蠢给深爱他的人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 (确定这章不是给南宫辰轩和北堂贤做广告的吗???下一篇,不出意外就是北堂贤和南宫辰轩的暖萌文,PS:北堂贤是个二货,大家喜欢吗?) ------------ Chapter141 房间的是空的。 光洁的地板明显是新铺上去不久的,巨大的落地窗前堆放着无数酒瓶酒罐,几乎所有市面上找得到的酒都在其中。 云暗躺在地板上,手里握着一个空酒杯,阳光没有窗帘的遮挡,直射在他的身上。他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盯着那些酒瓶反射在上面的不规则光晕发呆。放在一边的电话已经响了两次,他都没有接。 他的身边放着几份报纸,上面赫然是落寂阳与方澜大方出现在各类公众场所的照片与相关报道。 不到两个星期,媒体的关注力已经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猜测方澜与落寂阳的关系上面,再不纠结于南宫家是否用不正当手段获取地皮,还未等他出手,麻烦似乎就这样悄然的解决了。 心,有些空。 方澜大方得体的笑容看上去好像很幸福,早就没有了方家遭难时的阴霾,或许,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人给予的关怀治愈了他吧? 云暗拿起一份报纸,落寂阳温和有礼的笑容近在眼前,看向方澜的眼神是那种,一如既往的温柔。 寂阳,这就是你说分开的原因吗? 兜兜转转,还不是回到原点,你直说不就好了,我不是说过,会放你走的吗? 云暗的唇角升起一朵浅淡的笑容,丢开报纸按住胸口。心脏,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止痛药的副作用了。 对了,止痛药又快用完了。 不过应该,很快就不需要了,他会好好的习惯这种感觉,直到审判的那一天。 那一天就快到来了,六月七日是落寂阳的生日,前天,他似乎说过生日的时候要宣布一件大事,那应该,就是,方澜吧? 礼物……送什么好呢。 身边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顽固而无休止,好像只要云暗不接,它就会永远震下去似的。 细瘦的手指终于放开酒杯,抓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望而却步。 落寂阳。 云暗慢慢坐起来,抱着腿蜷缩成一团,仰着头痴痴的望向对面那栋楼顶层的玻璃窗,目光有些迷茫。 为什么还要打来? 我不是已经乖乖的从你眼前消失了吗? 我知道你说要整理的感情已经收拾好了,你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何必还要特地打来? 几个月抵不过十五年,我早就知道的。 我,会乖乖接受。 我只是不想亲耳听你说那句话而已。 现在,我只剩下,这样远远看着你的愿望,难道还是会打扰到你吗? 眼圈泛红,眼泪缓缓而下,云暗抬手抹掉,看了一眼还在震动着的电话。四天,几百个未接来电,如果不是手机一直连着电源,大概早已经自动关机了。 手指按在接听键上,最终还是接了。 “喂。”云暗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虚弱沙哑,却听得出对方的焦灼与欣喜。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有……什么事吗?” “云暗,我想你,我想见你。”落寂阳也仿佛语带哽咽,即便隔着电话都难以掩饰他的激动。 要说,你的选择吗?“好,你想什么时候?”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还不都是一样,不想再让他困扰了。 “明天十点,我在……” 落寂阳说的地方是一家中餐厅,川菜。 云暗知道,却从来都没有去过,他对食物的要求向来低,如今更是吃饭如大刑的状态,去那里,其实并不合适。 但他答应了,因为这几乎是他与落寂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云暗打了黑星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你还知道联系人啊!我以为你是打算挺在那狗窝里直接化僵尸了呢!”黑星的语气半点不客气,这人太叫人操心了。 “抱歉,是我任性了。”云暗淡淡笑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对方应该看不到,才又收回了那个勉强的表情。“我明天,要去见寂阳了。” “什么?他找你的?” “嗯。”云暗轻轻吸一口气。“大概,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也好啊,生日会不用去,礼物也免了。” “别逞能了。”黑星的声音有点闷。 “嗯。”云暗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明天见过他,我就会回去工作。” “也好,你在哪儿见他,我去接你。”黑星长长的出了口气,看样子,这人不会再做傻事。 “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云暗又蜷得紧了一点,似乎想缩成一个团,靠在墙角就可以消失不见了。“Aries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他们最近很谨慎,几乎没有什么活动。” “不可能没有活动,他们那么多人不会不吃不喝的。叫人留意那些皮肤特别白的人,他们可以把头发眉毛染黑,但肤色不可能变,搜索地点集中到可以进行食物采购的地方,他们想长时间不出现,采购量必然很大。”云暗眯了眯眼睛,重新舒展了身体。“事情拖得太久了,也该解决一下了。” “知道了。老子都特么失恋了,他们还出来闹腾,抓到了非揍得他们不能人道不可。”黑星在那头咬了咬牙。 “你失恋什么?” “当然是牛医生,他坚持如果你们两个不在一起,他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一说起宁慕枫,黑星就在另一头嚷嚷开了。“我跟你说,落寂阳他欠我的多了,他生日那天老子肯定替你进献花圈一个,祝他早日盖旗子奔黄泉。” “行啦,你就别损了,放心,我没事。” 不过是,面对一个没有他的世界而已。 他没事,他还有朱诺,还有DARK,还有整个卡索家族,只要变得忙碌一点,就没什么熬不过去的……吧? 落寂阳不知道云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与他见面,他只知道从那一天宴会结束,他就不停的找他,可他却找不到他。 他跑过好几次巢穴,第二道关卡的人不肯放他进去。 就像那次他说过混账的话之后,那人宣告他的,不要再来,他们不会放行。就连上一次云暗回来,明明先前放了宁慕枫的车进去,他却被堵在这里,最后还是朱诺亲自出来接他的。 可他又做了什么?对云暗说分手!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懊恼不已,这种自以为是伤害了云暗多少次?他要怎样才能挽回,才能弥补? 他不停的打云暗的电话,通的,却没有人接。他无数次的听着里面机械的长音变成连续的短音,总觉得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要道歉,要求他原谅,然而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电话骤然被接起来的瞬间,他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剩下一句:我想你。 想见他,迫切的想要看到这个人,想拉住他的手,摸到他的体温。 所以他约了两人见面,在云暗喜欢吃的川菜店,他会告白,再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他想让他,变成最幸福的人。 但可惜,他的愿望最终也没有达成,他想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甚至,迎来还迎来了一个更糟糕的结尾。 云暗很早就来到那家店,红彤彤的招牌,把他苍白的脸颊映成了健康的颜色。他随着服务员的引导,走到落寂阳提前预定的位置上。 有一点点紧张,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独自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等待自己喜欢的人,像个普通人一样约会,怀着期待的,忐忑的心情。尽管,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约会。 浅笑着示意服务员暂时不点餐,他抱着温热的水杯环顾四周。装潢带着些古风却又融合了现代气息,似乎是为了突出川菜的主题,红色成为主调。 并不是用餐的正点,餐厅里几乎没有人,斜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对母子,女人很年轻很漂亮,只是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似的,孩子很小,看样子刚学会走路,被她抱在怀里,有些不耐烦的扑腾着。他们似乎也在等人,同样的没有点餐。 差十分钟十点的时候,落寂阳的车风风火火的闯进了门外的停车位,没怎么停好,有点超出了地上画着的停车线,但开车的人并不在意,直接下了车,走进餐厅里。 落寂阳轻车熟路的往云暗坐着的位置走过去,若不是在外面要注意形象,他恨不得跑着过去。那人背对着他,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云暗!” 听到声音看向他的,有两个,云暗,和抱孩子的女人。 云暗转头看到他,慢慢站起来,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落少!” 开口的是那个女人,她的表情有些吃惊,她抱着孩子站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落寂阳的表情有些迷惑,他有些想不起这个女人是谁。 “我没想到这一次会是你亲自来,你都知道了,是吗?”女人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过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孩子。 云暗看向她,不由自主的退开一步,心底那种有些愉悦的紧张慢慢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分一分加深的了然的恐惧。 这样的戏码见得太多了,就连他自己都曾经是其中的主角,还有什么是不能了解的? 然而落寂阳还在状况外,他还拿着一支白色的玫瑰花,没有包装,带着露珠,看上去像是刚刚摘下来的一样。 “你……”是谁? “落少,两年了,你终于肯见我了。”女人的眼圈儿红了,抱着的孩子似有所觉,抬起自己的小手去抹妈妈脸上的眼泪。“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你说什么?” “巴巴。”那孩子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落寂阳,微微上挑的眼形与落寂阳如出一辙,他突然伸出双手,挣扎着从妈妈的怀里扑向落寂阳。 当事人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下意识的抱住了孩子,听到他那一声走调的却异常清晰的称呼,一瞬间僵在了当场:“他……叫我什么?” “这个词还是他第一次说出来呢!”女人欣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果然还是父子血缘更强一些。” “呵呵。” 一直沉默的云暗突然笑了,甚至一反常态的,笑出了声,他微微红着眼眶,浅笑着望向落寂阳:“恭喜你啊。” “云暗,我不是……” “我……从昨天到今天,设想过无数次,你会对我说什么,却原来是这样一个惊喜。”浅笑仍在唇角,僵持着,久久不肯散去。“我,会祝福你的。”话落,转身离开。 …… “落寂阳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在认识你之前,他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少过女孩子。你知道他有多少女孩吗?……” …… 当有一天,他有了妻子甚至是孩子,他就会离开了吧? …… 那,不如就先这样吧,在他的妻子出现之前,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哪怕以后他离开,能剩下些回忆,也是好的。 …… 原来,是我和方澜都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男人,又怎么可能挣得过女人呢?她们是那样得天独厚的物种啊。 祝福的话,说了,应该,不算太丢人吧? 自动过滤掉身后那人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云暗大踏步的离开餐厅,刚来时的雀跃和紧张都已经不见,只剩下一抹自嘲的笑容。 落寂阳在停车位的地方追上了云暗,他的手里还抱着那个孩子。 云暗看他一眼,浅浅的笑了:“还有事吗?” 落寂阳只觉得心疼,把那孩子放到地上,抓住云暗的手:“云暗,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她,更不知道这个孩子……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事情弄清楚,好不好?” “弄清楚,又怎么样?”云暗笑容不变,只是轻轻挣开了手。“他是你的儿子,那位将来会成为你的妻子。还是你想让这个孩子像我一样,被称为私生子?” “我……”落寂阳一时语塞。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表面上云淡风轻,事实上却很在意私生子的事实,否则他在面对南宫辰轩的时候也不会那样别扭了。 “寂阳,就这样吧。”云暗垂下眼睛,不再看眼前的人。“之前,我争不过你的十五年,现在我争不过那个女人。所以就这样吧,我不争了。”不过是,一个没有你的世界而已。 “云暗……”落寂阳的眼圈红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打算好要表白的吗,不是要求他原谅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落少,你不是……”来与这个孩子相认的吗? 胆怯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落寂阳箍住了肩膀,男人愤懑的怒气都撒在他的身上:“谁叫你来这里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想要什么?你想怎么样?” 女人懵了,原来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吗? “嘀——”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两人不平等的对峙,一辆黑色轿车在倒车进入车位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倒车雷达的成像屏内。然而从油门换到煞车已经来不及了! “宝宝!”女人尖叫。 “云暗!”落寂阳惊愕。 只有那个黑色的身影,矫健的冲向车后,只是一晃,就消失在倒车雷达里。黑色轿车紧急停了车,它的前轮还没有压上路边石,探在外面。车主下车,急急忙忙冲向后面。 落寂阳和那个女人也一同冲过去。 云暗侧躺在地上,背对着车轮压过来的方向,那个小小的孩子被他护在怀里。短短的小胳膊下意识的抱住云暗的手臂,觉得周围静下来,就动了动。 “宝宝。”女人冲上前,叫了一声,却不敢动。 “他没事。”云暗慢慢坐起来,一只手夹着那个孩子,有点不耐烦的丢给他母亲。“看好他。”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左侧脸颊上有一点擦伤,只有他自己浑然不觉。 孩子被妈妈抱在怀里,不安的扭了扭,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扑向云暗,嘴里又蹦出两个字:“爸比!” 比之刚才更加响亮,更加清晰,甚至没有走调,只是明显的不是本地口音。 刚救完人的那个瞬间僵住,一脸怪异的抬眼看向那死小孩。 小孩像受到鼓舞一样,笑嘻嘻的继续喊:“爸比,爸比,爸比。”还伸出两只小手要求抱抱。 落寂阳一脸黑线的看向那个女人,微微上挑的眼睛斜了斜那个死孩子。 女人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落少,你别生气,他是你儿子绝对不会错,我这里有出生证明还有唐老爷爷给他做的亲子鉴定报告啦。” “我是问他在乱叫什么!”而且还是这种腔调! “我……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看那位长得比较漂亮吧。”越说声音越小了。“我只不过抱着他看过几个综艺节目……” 拜那破小孩所赐,先前悲伤与愤怒的气氛被搅和得一点都不剩,气泡似的蒸发得干干净净,云暗看了看那两人和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淡淡一笑。 真的挺好的。 他也不去打扰,绕过他们,上了自己的车,最后看了那个迅速进入父亲角色的人一眼,发动了车子。 “云暗!”落寂阳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才又慌张起来。 “再见吧。” “云暗!你听着,后天七号,是我落寂阳26岁生日,我会召开记者会,以落家继承人的身份,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务必要出席。”落寂阳严肃了表情,说得很认真,他眼底的光芒太过炽烈,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云暗看着他,不忍心拒绝,最终还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 Chapter142 六月七日,阳光明媚,天空晴好,碧蓝‘色’的琥珀上没有一丝云彩,有微微的风,温暖和煦。 这是自落寂阳18岁以来,第二次在生日的时候举办宴会邀请媒体。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最近绯闻不断的富家公子,要宣布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宴会的场地选在室外,落家旗下度假山庄的人工湖边,白‘色’长条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食物,仍旧采取自助取食的形式,长桌的一端有高脚杯搭成的水晶塔,旁边则放着一瓶白葡萄酒。 会场周围意外的布置了不少的鲜‘花’,其中以玫瑰居多,放置话筒的台子前方还有一道鲜‘花’拱‘门’。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忍不住开机拍摄,把这诡异的生日会场尽数拍下。 “云暗,你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吗,这是生日会场?”北堂贤站在台阶上眺望了一下整个会场,浑身夸张的一哆嗦。“这根本是订婚宴吧,真‘肉’麻,你看我这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南宫辰轩在北堂贤的腰上掐了一把,狠狠瞪他一眼。 “哎呦!小辰辰你谋杀亲夫……啊!~我错了,你别掐了……”某个嘴没把‘门’儿的家伙又一次哀嚎了一声。 云暗回头看了北堂贤一眼,顺带瞄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别开目光,在南宫辰轩羞赧的眼神里,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开了。 “哎!小云云,你那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北堂贤不干了,在他身后叫了一声,一把揽过南宫辰轩的肩膀,跟上去。“你走慢一点不行啊?” “闭嘴吧你,本来就迟到了,还想尽人皆知吗?”南宫辰轩似乎又做了什么小动作,换来北堂贤一声哀嚎,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云暗是作为南宫家的人来的,他从未参与过类似的宴会,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但现在被北堂贤闹腾了一下,反而坦然了许多。 这样的场合,DARK的人还是不出现比较好,所以黑星等人没有一个出现。 落寂阳老远就看到了他,云暗穿了一身雪白的小礼服,映衬着他白皙的肌肤,整个人就像从化外误入红尘的‘精’灵,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带着三分好奇,七分警惕。 落寂阳看得欢喜,匆匆来到云暗身边,冲着他身后的南宫辰轩偷偷比了个大拇指,见对方也微微一笑,才对云暗说:“你终于来了。” 云暗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好像特别的兴奋,手有点抖,似乎还很紧张。 两天前的事,浮现眼前,云暗的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做了父亲,就这么高兴吗? 落寂阳的神经绷得太紧张,以至于他没有发现云暗表情里细微的异样,只是牵住他的手,走向那道鲜‘花’拱‘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热闹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云暗警觉,急忙挣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耳边却传来落寂阳的声音:“这一刻,我下了好大的决心,就算你会生气,我也要做的。” 云暗微微愣住,心里有什么东西如同蜻蜓点水,一掠而过。有一颗小小的,希冀的种子在心底发了芽,但随即他又立即否认。 难道你还要做梦吗? 他有了妻儿,有他的十五年,你只是十个月而已,别再,做梦了。 然而落寂阳的脚步没有停下,他牵着云暗的手,缓慢而庄重的,穿过了鲜‘花’拱‘门’,在场的所有媒体都在争先恐后的拍照。 云暗‘迷’茫的跟着落寂阳转身,面对那些媒体,心底更加的茫然。 心底仍有个声音,不停的否定着。 这不过是另一个美梦,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有人将一个话筒挪到落寂阳的身前,云暗忍不住转过头微微仰起脸,望着他。 落寂阳的额头有紧张出的汗水,太阳的光辉折‘射’过来,点亮了他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 宁慕枫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礼服,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 云暗捏了捏落寂阳的手,有些紧张的问:“你要做什么?” “我的小云暗,到了这个时候,我要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落寂阳转过身,微微低下头看他,然而回答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凑近了落寂阳,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将移动电话‘交’给他。 云暗没有仔细听那人说了什么,却看到落寂阳的脸‘色’大变。他抓过电话,声音的温度沉了好几度,‘阴’沉的问:“你要什么?” 口袋里的电话剧烈的震动起来,云诧异的拿出来,却看到黑星的电话号码,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下意识的他想挂断这个电话,然而手指最终还是挪到了通话键,他接听了这个电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分秒可以停止,也许他们两人宁愿没有接到这个电话,没有听到对面传来的消息。但更有可能的是,如果他们没有接起电话,在日后的岁月里,谁,都无法原谅自己。 黑星说:“方澜在前往落寂阳生日会的路上被Aries的部下劫走,对方撂下话,一命抵一命。” 云暗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耳边,仿佛有闯过了千军万马的轰鸣声,时刻冷静的头脑,却是一片空白。 “你要什么我都给,求你放过他!”落寂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云暗回过头去看他,然后听到那个他深爱着的人说:“你放了他,我去换他!” 只是一句话,云暗就明白了他应该做什么。 方澜很重要,而落寂阳,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一朵浅浅的笑容,在云暗的‘唇’角升起,三分凄惶,七分决然。 寂阳,我爱你,并爱你所爱,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这一场梦,就到此为止吧。 云暗握着电话,后退了两步,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的冲出了人群。 方澜惊恐的瞪着四周的人,他的嘴巴被黑‘色’胶带封住,双手反缚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他背靠着一根方柱,固定在原地不能动。 他身处在一个废弃的建筑里,房顶比一般的房屋要高一些看上去曾经是一个公建,房顶已经塌了一半,阳光从缺口漏下来,将整个空间划分成‘阴’阳两半。 有光照那部分的正中央有一个方形的台子,上面罩着厚厚的黑‘色’幕布,‘阴’影一半的地方却放着一张铁质的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有桥牌,写着外文的啤酒罐,‘花’生米和其他一些无需加热的素食。 几个男人围坐在桌子旁边进食,眉眼间看得出是外国人,发‘色’却是黑的。另外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抱着手臂,来来回回的踱步。 “Anna。”其中一个男人叫了她一声,然后歪了歪头,用眼神指了指桌上一份还没有人动过的食物,示意她去吃。 ‘女’人摇了摇头,仍旧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男人见状,站起身,将那‘女’人推着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坐好,说:“别在想了,就算计划有什么纰漏,现在已经开始执行就没有退路了。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积攒力气。” ‘女’人叹了口气,终于答应了一声,开始吃东西。 方澜瞪着他们,心中恐惧。 他还记得被这群人‘迷’晕之前听到的话,他们说,一命抵一命,云暗换方澜。 为什么要在今天呢? 好不容易,落哥哥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宣布那件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出手呢? 不要通知他们,不要通知他们! 那个人,等了那么久,他的幸福就来了,为什么要破坏它? 只可惜,方澜无法开口,他心里的呐喊与质问更是无人关注,那几人吃饱喝足,把手表凑在一起对了一下时间,然后手掌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用方澜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口号又散开。 叫Anna的‘女’人走过来,解开把方澜固定在柱子上的绳索,切断绑着他双脚的胶带,拉着他走到那个放在光照中的那个方台旁边。 她将黑‘色’幕布掀起来一点,抓着云暗的手伸了进去,然后用力按在一枚圆形的东西上面,‘唇’角勾起一个蛇蝎般的笑容,用中文开了口:“这东西感光,感温,一旦启动无法终止,你可要好好按着,否则云还没来,你的小命就已经没了。”说吧就一把掀开了幕布,使整个方台暴‘露’在了阳光里。 方澜按住的是一枚红‘色’的圆形按钮,仔细看会发现上面细致的纹路,那些从指缝里暴‘露’出来的感光点一接收到阳光就立刻产生了反应,连接着的一个计时器倒计时1秒钟,发出了尖锐的嘀声。 方澜吓得急忙把另一只手也捂上去。 那‘女’人踢了方澜一脚,说:“杂碎!差点被你害死!”她弯下腰捡起格外厚重的幕布团成一堆。“这东西已经启动,离开你的体温、暴‘露’在光里或者按钮抬起都会引起炸弹爆炸,到时候,你死了不要紧,坏我好事,你的落哥哥也休想活命!” ‘女’人说完便走了出去,房子里,只生下方澜在越发猛烈的太阳光下,拼命捂着那颗按钮。 此为今日第一更,下午有二更~ ------------ Chapter143 正午刚过,太阳的光芒越发的强烈,虽然还只是六月初,但已经足够另体质虚弱的人感到吃力。 云暗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减少体力的流失。对面的人已经跟他打了上百个回合,却仍然是招式不乱,气息平稳,目光犀利,表情冷淡。反观自己,因为长期无法依靠固体食物吸收营养,体质渐虚,不过是第三个人,就已经显露出疲态。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云暗的手摸向后腰,他今日穿着礼服,除了一把短刀,他什么都没有带。然而只是一瞬间的迟疑,云暗又将手缩了回来,刀是他最后的武器,过早暴露,太过不利。 Aries的人采取轮番上阵的疲劳战术,他们还是想生擒云暗,用他来要挟DARK。而现在,五个人,已去其二。 云暗决定先发制人,这个人打架还是中规中矩,想要致胜要么快要么奇。他和黑星都曾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于这种人的拳路基本一清二楚,所以除了体力,他至今不曾吃亏。 他先出一拳,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掩饰后面的一记重腿,但他体力已经不足,虽然击中却也被人拿住,一同跌倒。 云暗脊背着地,手却在身边抓到一个东西,他已被逼得有些急躁,胡乱抓起那东西砸过去,却发现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对方用手臂一档,他趁势上前,以手肘的力量将人劈晕。 那人一倒地,他立即抽出匕首,挑断了他双手双脚的筋络,那人疼醒却再没有反击之力。 Anna毕竟是女人,力量较弱,她是和另外一个男人就守在废墟的入口。然而云暗无心恋战,他的时间不多了。 DARK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落寂阳不知道方位,却一路追着他的车,到了附近才被他甩下,找来这里,是早晚的事,可他,绝不会允许落寂阳以身犯险。 胃部又开始抽痛,出门之前,他已经吃下了最后一颗止痛药。 这么快,药效就过了吗? 云暗咬牙,出招再不按所谓的章法,他抽出刀子,完全遵循最节省体力,动作幅度最小却收效最高的原则出招,没有防守,不计后果。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上很快就多出了不少的伤口和淤青,礼服早就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衬衣碎了,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个男人与Anna配合,虚晃一招之后,狠狠一拳击中云暗的腹部,血从艳红色的唇中呛咳出来,眩晕感就此袭来,他尚未看清眼前就手臂就已经被人擒住掰向身后。 Anna揪住云暗的头发,瞪着他,凶狠的目光如有实质,剜在云暗的身上:“你也有今天!” 云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却仍然冷冷的笑了:“难怪一直找不到你们,原来成员里有女人,确实比较容易伪装。” “呸!废话少说!”Anna示意那个男人将云暗推进先前方澜所在的房子。 方澜仍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按住那颗按钮,长时间暴露在阳光底下已经被晒得有些发晕,见到云暗被推进来,他忍不住呜咽的叫了一声。 云暗视线模糊的看了方澜一眼,淡漠的别开眼去:“叫他滚。” “哼,那可不行,他走了,我拿什么跟落寂阳换东西?”Anna也看了方澜一眼,说:“而且,他现在若是一动,炸弹就会爆炸,我可不想给你们陪葬!” “你要什么?” “我要落寂阳给Aries弄一张通用护照!至少可以顺利往返亚欧美洲!” “做梦!” “哼,我知道那些地方做事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但是以落寂阳,唐家继承人的地位,特批一张也没什么难的,你说是不是?”Anna邪笑着,看了看方澜。“这可比伪造一张方便安全得多了,这种事,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办到。我凭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你不可能只要一张护照吧?” “哼,说实话,我们什么都不缺,就是想让你,生不如死!”Anna眼里的恨意终于再不掩饰。“你当初是怎么对待Aries的来着?挑断他的手筋,废了他两只手?” “……” Anna拿着云暗的刀子,刀尖从云暗的手臂上轻轻滑过:“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让你血债血偿?” “……”云暗努力积蓄着力量,等待眩晕的过去。 一定要救方澜出去。 寂阳,要他。 忽然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电话,悄悄的震动了一下。 DARK成员已到!云暗垂下的目光,微微一亮,肢体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我还是想要完成Aries的愿望。你不如交出DARK的首领信物吧。”Anna嗤嗤笑了,她说话时的语气与Aries如出一辙。“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让你,和落寂阳死在一起。” “你休想!”云暗的手被那个男人束缚在身后,腿却没有被绑住,他猛的挣扎一下,抬腿狠狠踢向Anna,然后一脚踩在男人的脚上,趁着对方略微放松的瞬间用手肘狠狠的击中他的胸腹之间。 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自由。 那女人扑上来,被他侧身闪过,下一拳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没了刀子,却仍是那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Anna再冲回来的时候,被好不怜香惜玉的丢了出去,撞翻了原本放着各种东西的铁桌。那男人横出一拳,云暗却早有所觉,一矮身,顺势倒立猛踢一脚,将那男人也踢得飞出去。 Anna再次与云暗扭打做一团,却听到那个男人大吼一声:“倒计时了,快走!” Anna一听,冲到那方形台面前一看,果然另外一块比较大的倒计时显示屏已经亮起,时间显示还有不到十分钟。 “该死!”Anna骂了一声,再顾不得与云暗缠斗,立即离开了房子飞奔而去。 云暗没有去追那两个人,只是掏出电话编写了一条短信,存进草稿箱里,然后走到方澜的身边。 从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开始观察这个方形台了,看着方澜小心翼翼捂着那个按钮的样子,也大约明白了这爆炸装置的启动条件。现在看来,对方是为了确保他会死,而设置了双重倒计时。 这些炸药的爆炸范围有多远呢? 大概,不出去的话,是躲不过去的吧。 落寂阳的喊话言犹在耳:“你放了他,我去换他。” 他,愿意为了这个人,付出生命呢。 云暗看了看方澜,掏出蓝牙耳机,戴在了方澜的耳朵上,然后接通了两人的电话,把自己的手机装进了方澜的口袋里,最后解开了方澜双手的束缚,撕开他嘴上的胶带。 “云哥哥,你也走吧,刚才那个人撞了这台子一下,现在已经开始倒计时了。”方澜一获得话语的自由权,就赶紧提醒云暗。 云暗愣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方澜一眼,然后淡淡的别开了目光,下一秒,他伸出手覆盖在云暗的手上。 细瘦的手微微发凉,却足够坚定。他从容的捂住了那枚按钮,然后用另一只手抽出了方澜的手,不容拒绝。 “你先出去吧。”云暗用力按着那枚按钮,深呼吸一次,然后看向安全退出去的方澜,目光沉静无波,宛如秋澜。他敲了敲方澜的耳机,说:“退到安全的距离去,然后告诉我。”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语调太过坚定,方澜下意识的想要照做,刚迈出的脚步却又生生顿住,他转过身,问:“那你怎么办?” 云暗看了看手里的按钮,有看了看方澜,浅浅的,软软的笑了。他说:“我有办法,你先出去吧。记得退到安全距离。” 方澜迟疑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云暗的笑容还挂在唇角,暖暖的,软软的,一如每次他对着落寂阳时的笑容,温柔清浅。 其实他有什么办法呢? 看看四周,除了那张打斗的时候被撞倒的铁桌勉强可以算是掩体,根本就空无一物。他的办法,便是赌上一命罢了。 比起让方澜去死,还是由他来赌一次吧。 就算出了意外,寂阳也不会太伤心。或许,还可以原谅他,连累了方澜。 “云哥哥,我好了,你快点出来!”方澜的声音从远处和手机里重叠着传来,不甚清晰,应该已经是安全距离了吧。 云暗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靠在耳边:“方澜,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方澜猛然听到耳中的声音,才想起云暗方才特地为他戴上蓝牙耳机,可,云暗的语气,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大喊“你说什么,你快出来啊!” “呵,你回去以后,就好好跟着寂阳吧。他……还是很爱你的。”云暗对方澜的话充耳不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对着虚空浅浅一笑:“寂阳啊……”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然后把手机狠狠砸在按钮上,同时缩回手撤身,跃向那张铁桌! 方澜还没有反应过来云暗挂断了电话,他刚刚离开的建筑物竟然火光四溅,爆炸声瞬间传来,整个废墟都为之震颤!原本就只剩下一半的屋顶轰然崩塌,一整块的石板砸了下去! ------------ Chapter144 坍塌持续了数秒便停了下来,方澜却在原地怔愣了近十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脚步跌跌撞撞的冲向爆炸点。 然而到了近前他却停下了,眼前的断壁残垣让他无从下手,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撼动那些巨大的石块,他试着搬开那些小石头,却发现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他甚至不知道云暗会在哪里。 “怎么会这样?”方澜忍不住哭喊出声儿来。“为什么会这样!云暗!” 然而废墟空旷,无人应声。 方澜到此时才看清自己身处之地竟然是远离市中心的荒郊野外,只有眼前这一片孤零零的废墟存留着人工雕琢的痕迹,四周不见人烟。 他抹干了眼泪,手指碰到衣袋里的电话,急忙掏出来,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手机,这才想起之前云暗将两人的电话交换了。他打开通讯录,却忍不住再一次流下泪来。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名字:落寂阳。 那个人向来把关于自己的信息隐藏的很好,电话里从来不会保存DARK成员的电话,却唯独留下了落寂阳。 或许,他下意识的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与落寂阳联系起来,又或许,如果他有任何意外,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就是落寂阳。 方澜手指颤抖的拨打了落寂阳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云暗!”那一头的声音亦是明显的焦急,刚才的巨响他显然已经听到,只是意识里还没有将两者的关系联系起来。 “落哥哥……我是方澜,云暗出事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方澜强忍着哽咽,努力将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然而最先赶到的,却是黑星。 他一把揪起方澜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似乎想开口骂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而是挥挥手让人将他带到一边,然后开始通知其他人手准备工具,已经在现场的则自动自发的开始搬开石块。 这片废墟似乎原本要建成一个村作坊,虽然远离人家但规模却不小,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建到一半就被放弃了,所以架构并没有全部完成。 黑星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建筑,都是砖木结构的,十成九屋顶的材质就是那种夹着木头的水泥板,明显是那种有点震动就会坍塌的东西,但同时,也给了云暗一点,生还的可能。 方澜站在一边,死死的盯着那一片废墟,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按着按钮的时候所站的方位,猜想云暗可能会在的地方。 落寂阳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如同天灾劫难之后的景象。 他愣愣的望着整片的废墟,眼神空洞。 许久,他竟然缓缓跪下,唇边漾出一抹坏坏的笑容。清晰的话语自他唇边说出,渐渐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他说:“天在上,地在下,我落寂阳今生必追随云暗,同生共死,碧落黄泉,天堂地狱你我同去!在场所有人为我鉴证,云暗,从找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绝不犹豫!” 他说完,慢慢站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放在废墟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补充了一句:“以此为信。” 然后,他缓步走向废墟,沉默的开始搬动那些石块,再不说一句话。 DARK成员也并不多言,只是红着眼圈继续手中的动作。 然而黑星却踏前一步,制止了落寂阳的举动。 “你站在一边看就好。”黑星掐住落寂阳的手腕,手臂一用力将他扶了起来。“别忘了,亦凡医生警告过,你的右手负重不能超过5kg。” 落寂阳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他,说:“如果连云暗都失去了,我还会在乎一双手吗?” “你的手不是还要画画吗?” “大不了从此封笔!云暗不是我的模特吗?没有他,我还去画谁?” 落寂阳挣开黑星的钳制,继续去搬那些石块。 凤影和临越领人带着工具到来,另外还有照明工具和一只黑背犬。一到现场就开始闻东闻西,临越牵着它,来来回回的在废墟上转悠。 黑星一脸黑线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凤影,哪儿弄来的狗。” 凤影抓了抓头发,说:“临越从他朋友那儿弄来的,来之前给他闻过云暗用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吧。” “什么朋友啊,这么不靠谱。”黑星有点生气,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胡闹! 落寂阳这会儿才抬眼看了一眼那条狗,有点吃惊:“小龙虾!” 方澜从刚才开始就固执的在一堆比较大的石头附近挖着,听到落寂阳的话也回过头看了一眼,呆了呆,喃喃:“竟然真的是小龙虾!”随即又摇了摇头,皱眉。“不对啊,小龙虾不是花少的吗?那个人是怎么弄来的?” “花少是个什么人?” “就……” “嗯哼。”凤影打断了方澜的解释,看似低声却又让几乎所有人都听到的说:“据说是临越的床伴。” “什么?” “汪!” 众人的惊诧疑问和小龙虾的狗吠一同响起,听起来竟然甚是和谐。 不过小龙虾并没有叫一声就完,而是不停地对着方澜附近的那块大石头狂叫不已,硬生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落寂阳慢慢走过去,摸了一下黑背犬的脑袋,问:“你说他在这里?” 像是回应一般,小龙虾又叫了一声。 落寂阳看了一眼方澜,后者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我也觉得在这里。炸弹的位置并不在房子的正中间,而是偏右,如果云哥哥有意识要躲开,应该会往这个方向移动的。”方澜顿了一下,又补充。“之前我不太确定,现在既然下龙虾也冲着这里叫,不如我们就集中到这里,试一下也好。” 黑星与凤影对视一眼,同时对自己带来的人点了点头。 众人七手八脚的清理了不少碎石之后,露出了半截已经变了形的铁桌,铁桌侧倒在地上,上面盖了一大块的水泥板,二者之间形成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三角空隙。 众人不由自主的围住水泥板,屏住呼吸,几乎是同时的,所有人都将手放在了水泥板下部。 “云暗,你一定要在这里。”落寂阳闭了闭眼睛,低低的喃呢了一句,然后再次看向众人。 他们从未如此的意见统一过,所有的人一起点头,大家一同发力,竟然硬生生的,将一大块的水泥板抬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按下去,负责进行照明的成员,有几个已经紧张的将灯光投向了铁桌下面的位置。 随着水泥板被一点点的移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阴影之下,一个瘦削狼狈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浑身尽是血迹斑斑,白色的衬衣更是碎如破布,胡乱包裹着那个身体。 没有人说话,而是纷纷看向了落寂阳。 落寂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伸出手,去探云暗的鼻息。 整整一分钟之后,他喃喃开口:“还……活着。” 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里,他扑到云暗的身侧,亲吻着他带着尘土的脸颊,再抬起头来,已经满是泪痕。 ------------ Chapter145 即使刻意的把墙壁涂抹成了浅暖的颜‘色’,窗台上摆了漂亮的鲜‘花’,病房也依旧是病房,种类齐全的监护设备更是暴‘露’了重症监护室的本质。 云暗半趴在病‘床’上,怀里垫着一个长条抱枕,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由于枕头的挤压,他的嘴巴微微嘟起来,长睫寂静,看上去便是无限的委屈。他的脊背有大面积的浅二度小部分深二度烧伤,并伴随着一些爆炸碎片的划伤。 落寂阳坐在‘床’边,轻轻捂着云暗没有受到压迫的右手,那只手因为输液而有些凉。他的嘴角和颧骨上有明显的瘀伤,因为没有妥善的处理而变得越发严重,血痂凝结在伤口处,显得有些狼狈。 前天晚上,云暗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他和DARK的成员都守在手术室外,越过院长亲自批准了医生从血库调来稀有血型的储备血。那是上一次他向唐老爷子妥协之后被送来的特殊血型血浆。 然而仅仅是十分钟之后,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黑星终于没忍住,狠狠一拳揍在落寂阳的脸上,若不是凤影在一边拉住他,恐怕落寂阳就会被他打死。 “我真后悔当初朱诺反对他跟Clouddy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跟着反对!自从遇见他,Clouddy没有一天好过的,心肝肺胃伤了个遍,现在甚至要死了!”黑星的怒吼几乎整个落家医院都听得见。“落寂阳!我们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人,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伤他!” 落寂阳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他看着黑星和凤影,从衣袋里拿出一把刀。凤影认得,那是云暗随身携带的刀。落寂阳轻轻抚‘摸’着刀身,眼中是万般疼惜,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把刀,而是刀的那个主人。 他说:“黑星,你说的没错,云暗这一生最倒霉的事大概就是遇到了我。”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浅浅的笑了。“可惜,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他的笑容与云暗的如出一辙,只是眼中悲戚更甚,刀刃划破了他的手指,他却似乎恍惚未觉:“原以为,我很富足,现在才发现除了这一条命,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起。” “黑星,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绝不会多活一秒,晚了,我倒怕鬼‘门’关前他不肯等我呢。”他抬起手,轻轻按上自己的心口,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他来实现诺言。 “你……你别‘乱’来。”黑星见他这样反而有点不忍心,竟然又开口返劝。 宁慕枫好不容易处理完生日宴会上的烂摊子却接到通知人已经在落家医院,急匆匆驱车赶来,却见到落寂阳一脸轻生的表情。也不知是从哪里窜上来的邪火,他冲上前去给了宁慕枫一拳。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又狠狠补了一拳:“懦夫!” “牛医生啊……”黑星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却立刻迎上了那人怒气冲天的目光。 “你是白痴吗,都已经是这种情况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揍人!”宁慕枫毫不留情的踩了他一脚,颐指气使。“你给我立刻滚去联系朱诺,让她把那个不知去哪儿跑风的亦凡医生找回来!” “哦……”黑星很少见宁慕枫的气场这么强,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一声。 “寂阳!你快点安排我进手术室!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云暗的情况!”宁慕枫又从地上揪起落寂阳,叮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去联系我师父秋释君,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 不知道究竟是宁慕枫在手术室里的当机立断起效,还是落寂阳心中不停的互换被他听到了,云暗最终还是平安的下了手术台,被送进ICU。 然而已经整整两天了,云暗还是没有苏醒。 落寂阳守着他,同样是两天没有合眼,几乎水米未进。 按照宁慕枫说的,云暗身上除了背部表面的创口和烧伤之外并没有其他致命伤,那张铁桌虽然变形但它与水泥板共同形成的三角形夹缝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云暗没有受到坍塌的二次伤害,但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却求生意志薄弱,一度陷入中毒昏‘迷’,血压也急剧下降,这才让主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你……是不愿意原谅我吧? 落寂阳忍不住沮丧,从昨天到今天,他对着云暗说了很多话,无数次的道歉,无数次的,叫着他的名字,可云暗却没有任何反应,主治医生检查过,说是意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小云暗,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背着你做的那件事,生气了才不肯醒来见到我?”落寂阳开始了又一轮的自言自语。“可是怎么办呢,做都已经做了,没有收回的余地了,以后我只能赖着你啦。” 带着点赖皮的腔调,然后声音又低下来:“云暗,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门’被突然踹开,带着两分愤怒八分冰冷。 落寂阳没有动,黑‘洞’‘洞’的枪口缓缓的抵上了他的头颅。 朱诺神‘色’冷沉,眼底仿佛有深海碎冰漂浮。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把目光聚焦在落寂阳身上,冷冷开口:“把手拿开。” 落寂阳仍旧没有动,只是口中又开始继续先前的喃呢:“小云暗,朱诺来看你了,她带了你喜欢的礼物,睁开眼睛看一看好不好?” 朱诺微微眯起眼睛,语带冷讽:“现在又来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你不爱他,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落寂阳的身影顿了一下,脊背有些僵硬,但他还是缓缓的开了口,声音很轻:“我爱他。“ “哼,你如果爱他,就不会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他;你如果爱他又为什么对他说分手,甚至第二天就带着别的人出席宴会!你如果爱他,又怎么会带着儿子去见他,又怎么会在他面前说出用自己的命换别的男人的命这样的话?!” 朱诺的汉语很流利,逻辑比云暗清晰得多,知子莫若母,她听过事情的经过,几乎立即就能明白云暗的想法。 她的儿子与她当年何其相似,方澜之于落寂阳就如同沈子琪在南宫瑾心中的地位,纵然他们曾经被迫分离,却仍旧在对方的心里刻下了最深的印记。不同的,不过是南宫瑾仍旧选择沈子琪,而落寂阳…… 落寂阳想要的,云暗都会给,哪怕他要的东西,需要用他的命来换。 朱诺是他的前车之鉴,云暗不可能看淡方落之间的十五年,更何况,落寂阳竟然还有一个接近一岁的儿子。 朱诺苦笑,如同一个命运的轮回,她所经历的一切二十年后又以一个相似到扭曲的方式在她的儿子面前重演。 她恨,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苦涩,手里的枪变得越发沉重,扳机却是再也扣不下去。美目转开,眼眶却已经发红,眼泪缓缓而下。她有些惊诧的抬手抹掉,微微蹙眉。 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经没有了眼泪。 她把枪放下,凝神去望自己的儿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如同几十年来一样,下意识的隐忍着不肯表‘露’出来。 在她身后进来的人此时才动了一下,慢慢走近‘床’边,去查看云暗的状况。 亦凡难得的安静着,不去抬眼看落寂阳也不似往常嫌这嫌那。 隐约之中,他心底有着些许的愧疚,在来的路上,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落寂阳受伤的时候,他没有答应落寂阳让方澜进来房间陪他,从那时就断绝两人再次亲密接触的机会,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只觉得落寂阳像那个人,不知不觉间顺从了他的要求,却忘了站在云暗的立场去想一想,面对方澜这样一个角‘色’,他该何去何从。 “亦凡,云怎样?”朱诺见亦凡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亦凡回过神来,又去翻出医院拍的核磁共振和X光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从这些检查结果来看,他的确并不严重,但看他之前是有过脑震‘荡’的病史,是否是后遗症的影响我说不准,但我总觉得,他现在这样,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宁慕枫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亦凡最后的几句话,表情有些捉‘摸’不定,见几人看过来,只好一一打了招呼。 落寂阳一直盯着宁慕枫,等他说话。他刚安排了宁慕枫与脑外科的专家共同研究病情,此时人回来了,应该带来了结果。 宁慕枫被落寂阳盯得有些发‘毛’,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结果:“亦凡医生说的没错,脑外科的医生也是这样的结论。” 落寂阳听完,收回目光,转过头又去看云暗,他的‘唇’抿得紧紧的,眼泪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聚起来,眼底瞬间便是一片**。 原来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 Chapter146 唐家的沉寂比落寂阳想象得更快一些。 就像北堂贤说的,云暗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即便是上头的人来查也没有得出任何不利于唐家的结果,但整个事件已经将舆论关注吸引到了这方面上,‘精’明如唐老爷子,自然懂得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唐家身居要职的长辈几乎全部退居二线,大有偃旗息鼓的架势,推辞的话都说得冠冕堂皇,有鼻息灵敏的人相询是否上面将有大动作,唐家众人也只是含糊其辞。 而事实证明,唐老爷子对于官场动向的敏锐还是很准确的,调查的人刚刚回报,彻底清查狠抓严打的动作就风风火火的展开了,许多高官落马,其中却没有唐家人。 落寂阳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走上仕途的最佳时机,唐老爷子的愿望一年半载的绝不会轻易达成,虽然忍不住为唐家担忧,但暗地里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愿意做的事,终究还是不愿意做的。 他又开始画画,简单的素描,一个画板,几只炭笔就可以完成,画的主角永远就只有那一个人,从无例外。连朱诺都开始佩服,她那个向来缺乏表情的儿子,在这个人的笔下竟然是那样生动鲜活。 只是落寂阳再也没有走进过云暗的病房。 陪护的人换成黑星和凤影,临越有时会来替班,而落寂阳,却一直徘徊在病房的‘门’口,透过窄长的玻璃窗望着里面的人,时常泪盈满眶却从没有流下来,累了,他就坐在外面走廊里的椅子上,除了必要的生理需要,几乎寸步不离。 落寂阳又站在‘门’边,透过玻璃痴痴的望着里面的人,左手抱着画板,右手则用炭笔熟练的描绘着那不变的主角。 最后一笔完成之后,落寂阳终于忍不住放下炭笔和画板,抬起左手去捏‘揉’按摩自己的右臂。自那天之后,他的右臂关节不时的会隐隐作痛,他也只是自己给自己胡‘乱’‘揉’捏几下,从来不说。 “寂阳。”宁慕枫远远的就看到这人站在‘门’口,等到走近了,才看到放在一旁简易座椅上已经凉透的盒饭和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筷子。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落寂阳那所谓的“必要生理需求”,渐渐的开始不包括吃饭了。 “你这样折磨自己也不会对云暗的病情有任何帮助。”宁慕枫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愁。或许,他和亦凡不该告诉这个人云暗自主拒绝醒来的猜测。 “我哪有折磨自己。”宁慕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 “不吃饭,不睡觉,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还是你想像云暗一样把自己折腾得胃穿孔,脆弱得被人打一拳都有出血的可能?”宁慕枫用手里的资料戳了戳落寂阳的‘胸’脯。“云暗那个破胃还没有医好,你想做第二个?” “没有,我是真的不饿……” “你照个镜子看看你自己,脸‘色’发白,眼底发青,血丝满布,甚至有轻微呼吸不规律的症状。若是云暗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绝对会再发心悸,痛晕过去。” “他不会想见我的……”落寂阳苦笑一下,却又倏然盯住宁慕枫。“你刚才说再发心悸是什么意思?” “我……”宁慕枫一时顿住,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叹口气,把云暗吃过止痛‘药’的后遗症说给落寂阳听。“……我不会再给他‘药’,而且已经在想办法补救。所以你不要再气他更不要让他再担心你了,这傻瓜什么都放在心里,真的会痛死。” “……” “分明是痛觉缺失症的人,竟然把止痛‘药’当饭吃,这像话吗?”宁慕枫看了看里面的人,摇了摇头。“你啊,乖乖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今晚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看他。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好。”落寂阳终究是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医院。 风鸣海轩是一个没有住户卡就无法进入的封闭式小区,当初,住户卡制度就是落寂阳亲自策划的,对此知之甚详。 正因为如此,当他在小区里靠近自家楼下的地方看到凤影的时候,格外的惊诧,以至于他在路中央就紧急停车,下车跑去拦人。 凤影见到他却是一脸淡定,还打招呼:“回来休息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落寂阳想要整理一下措辞,显得更有礼貌一点,但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有一个,让他更加绝望的念头在心底滋生。 “我算是这里半个户主,当然可以在这里了。”凤影好笑的耸耸肩,晃了晃手里的卡片。“啊,你还不知道吧,云的安全屋就在这里啊。” “什么……什么意思?” “那,就是这栋楼楼顶第二层那间,那是云让我以他的名义买下的,安全屋。”凤影说得轻描淡写,却句句都是落寂阳的重磅炸弹。“云出这档子事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几乎足不出户。我今天来,就是帮他收拾一下屋子。” “一直,住在这里?”他一直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却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对。从你,和方澜一同出现在宴会上那天开始。”凤影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耳朵上的黑钻切面折‘射’着阳光微微发亮。“其实这里原本是云为你准备的安全屋,在Aries轻易找到了你家所在位置之后就开始准备了,他坚信灯下黑,当你从家里消失,那些人不会想到你仍然在这个小区里。还有就是,他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舒适自在,相对熟悉的环境,是最好的选择。” “我……”竟然伤害这样一个全然为我的人。 “行了,时间不早,我该去医院换黑星了,落少您早点休息吧。”凤影打断落寂阳,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向自己停在路边车位里的车子,在落寂阳看不见的地方,挑出一个邪坏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落寂阳就接到了宁慕枫的电话。 云暗醒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整整十天,云暗都没有醒来,他才离开了一个晚上,那个人竟然已经醒来。 但只是那样一个瞬间的功夫,他便回过神来,察觉了宁慕枫语气里的异样:“他怎么了?”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云暗……可能失忆了。” ------------ Chapter147 云暗蹲坐在床上,抱着腿蜷缩成一团,身体却微微前倾。那是一种极度防备的姿态,藏起所有的弱点与要害,却又蓄势待发。他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无论对方怎样解释都不肯放下眼中的警惕,像一头野兽,从不主动出击却又从骨子里透出攻击性来。 落寂阳赶到医院的时候,云暗就是以这样的姿态与宁慕枫对着。 意外的,房间里面竟然没有其他人。 落寂阳推门进去,云暗警惕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蜷缩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不过几秒的功夫,那戒备的目光就又重新定格在宁慕枫的身上。 虽然来得路上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当那双熟悉的大眼睛,真的投来陌生而警惕的目光时,落寂阳的心还是被狠狠的刺痛了。 他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云暗,你不认识我,难道也不认识他吗?”宁慕枫看了一眼落寂阳,不死心的指着他开口。“他是落寂阳啊,你们……你们是相爱的。” 云暗的目光顺着宁慕枫的手指再次转移到落寂阳的身上,然而下一秒就迅速的移开,重新在以自身为圆心的安全范围里面逡巡。 宁慕枫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绝对没有看错,云暗虽然一视同仁的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落寂阳的时候,明显与看着别处的时候不一样,那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动摇。 难道说…… “慕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黑星和凤影呢?”落寂阳开口打断了宁慕枫的思绪,他看着云暗,神色黯然。 “不知道,黑星……他昨天深更半夜的打电话给我,说是有急事要处理,让我来替班。”宁慕枫收回观察着云暗的目光,看向落寂阳。 落寂阳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画着圆慢慢走到宁慕枫身边去,直面着云暗,然后又试着向前迈了一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个大雨夜,你突然冲出来,我撞伤了你的腿,然后……”落寂阳一边说一边又向前迈了一步。 云暗没有动,只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目光有些忽闪,仿佛在回忆,又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就在落寂阳打算再向前迈一步的时候,病房的门再一次的开了,黑星和凤影带着亦凡出现在门口。 云暗转过头,看到黑星微微愣了一下,瞬即露出一个欢呼似的笑容:“星星!”宽大柔软的病号服滑下去露出了两条细瘦苍白的手臂。 “Clouddy!”黑星匆匆走过去,稳稳抱住那个伸出双手扑过来求抱抱的人,小心避的避开他背部的伤,安抚似的贴了贴他的脸颊。 “云,你没事吧?”凤影跟着走过去,轻声询问。 云暗从黑星的怀里抬起头来,睁着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看了看他,淡淡的点了点头。 宁慕枫站在一边静静观察着那人,到这时才缓缓开了口:“我已经打电话叫了脑外科的医生过来会诊,他们应该马上就到。”话虽然是对黑星和凤影说的,他的眼睛却仍旧定格在云暗的身上,似乎恨不得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纳入眼底。 这回云暗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后面跟进来的亦凡。 亦凡见他望向自己,赶紧走过去,煞有介事的用小手电筒照了照云暗的瞳孔,又问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半通知半解释说明的开了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可是他不记得我。”落寂阳低声喃喃,听起来不像问话,反而更像接收了一个不得不接收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爆炸的时候头部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记忆混乱。”亦凡的解释有些讪讪的。 “可是,当日的检查结果并没有表现他的头部受到创伤。”宁慕枫看了看落寂阳,举步慢慢走到亦凡的身边,眼睛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云暗的状态,然而后者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但他曾经有脑震荡的病史,而且据我所知当时他还不顾身体状况长途跋涉的从意大利跑回来了是吧?”亦凡挑了挑眉,瞅了一眼落寂阳,把目光转向了宁慕枫,专注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宁慕枫与亦凡对视良久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开口:“我看,云暗并不是记忆混乱,而是选择性失忆吧?”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落寂阳。“你说这又不是少女漫画,哪儿来的那么多狗血桥段?” 亦凡吸了一口气,迈前一步逼近宁慕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小子,前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拆台,懂不懂?不识时务的孩子没有肉吃!” 宁慕枫的唇角挑出个邪坏的笑容,也压低了声音说:“那前辈可要记得给我肉吃,嗯?”然后他又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的继续。“看样子我们还是给云暗一点时间,说不定,有哪个契机一到,他就会自己想起来。” “嗯,没错,很有可能。”亦凡咬着牙笑了笑,重重闭了一下眼睛。 其实两人虽然压低声音,旁边又有黑星和凤影在对云暗嘘寒问暖,但若是落寂阳有心还是可以听清两人的谈话的,那样他就会轻易的分辨出其中有猫腻。可惜,此时他的心思全都在云暗身上,在确定了云暗已无大碍之后旁人的话就再也听不进去,只怔怔的站在离床边一步远的地方,凝视着那个已经不记得他的心上人。 如果这时云暗回过头来看一眼,他就会发现,偌大的房间里有那么多的人,唯独他的落寂阳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四不着边的地方静静看着他,神色哀伤。 方澜决定去加拿大跟自己的父母一同生活。 方家已经完全散了,又或者说,已经完全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其实他并不喜欢方家,如果不是为了方老爷子,如果没有落寂阳,一年半以前他甚至不会选择回国。 唯一遗憾,就是他明知道爷爷的死另有蹊跷却无法将它公之于众,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辈,没有势力与后盾,从来都是斗不过那位的。 但在离开之前,他帮了落寂阳一件事。 那一天风轻云淡,六月中旬的天气还没有很热,阳光意外的好。 方澜穿了一件长袖棉T搭了一条破洞牛仔裤,特地跑去把头发弄成了略有些怪异的造型还挑染了几撮蓝色。 落寂阳开车来接他,直奔落家。 落寂阳一早宣布了有事要说,落枫和落清都特地把这一天空了出来专程在家里等他,唐鸿素和落瀞还去把早已不管事的落老爷子夫妇给请了来。 老头很懂得享受生活,早早退下来把公司交给了儿子,自己带着老伴去周游世界,回来家了也是寄情山水逍遥自在,住到郊外不问公事悠闲自在的很。久未见他这孙子,老两口被请来的时候挺高兴。 落寂阳是牵着方澜的手,大摇大摆的走进落家的,见了自家爷爷奶奶,也不正经打招呼,摆了摆手就算完事儿,目光则在客厅里逡巡着,找自家老爸。 唐鸿素瞅了瞅他身边的方澜,微微皱了一下眉,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自家儿子怎么想的,瞧着落寂阳的眼神儿那叫一个了然,倒把落寂阳给弄的有点发憷。 落枫从书房出来,一进客厅就看到了站在落寂阳旁边的“小痞子”,眉头一皱,走到对面沙发上坐下了,头一个开了口:“说吧,你有什么事儿。” 落寂阳看了看落清和落瀞,那两个都有些不明所以,也在看着他,拼命使眼色像是在问方澜怎么回事。 落寂阳心里呵呵一笑,然后开口了:“爸,您这不明知故问吗,人我都给带回来了,您还不知道我要出柜么?” 落枫一听,瞪起眼睛,眉毛揪成一团:“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出柜。”落寂阳一脸的无所畏惧,瞅了瞅方澜,继续说。“不是玩玩,是以后我只会跟男孩子在一起,很认真的在一起。想必你们也知道,方澜是我目前交往的对象,这次带他来,就是见见家长的。” “你……你这个混账小子!你居然……”落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他虽然不如唐老爷子那样坚持门当户对甚至功利性联姻,但打从心眼里还是反对落寂阳与男孩子在一起的,所谓的孩子喜欢就好,所指范畴从来也不包括男性。 “哼,我知道您前一阵子跟外公勾结起来骗我去俄罗斯,想趁这个机会搅和我的好事。我现在就明确的跟您说了,我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包括那个已经为我生了孩子的女人。”落寂阳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表情吃惊的落清一眼,声音放缓下来。“我会养她一辈子,但我不能跟他结婚。我喜欢男人,就算不是方澜也不会是一个女人。” “你这个……”落枫有些词穷,这个儿子从小就被他宠到了天上,别说骂他,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临秋末晚的还真找不出话来教训他。 “哎,落枫,你消停会儿。”落老爷子发话了,老两口的表情竟然十分淡定。“寂阳啊,我记得先前报纸上的照片,这方澜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啊。” “就是,我也记得方澜不是这样的。”唐鸿素见老爷子发话了,也跟着掺和进来。她这公婆开明得很,从来亲密,说话也格外随意些。 “嗨,阿姨那都是以前的照片了。”一直没说话的方澜开了口,满嘴是跑调的方言,怎么听都是怪怪的。“前年回国因为爷爷不准才改回去一阵子,现在……我已经被方家赶出来了,没人管我了。” 言下之意从前那份乖巧都是装的。 “可你前两天参加宴会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啊。”落清也忍不住插嘴了。她有点搞不懂她这个弟弟了,爱云暗爱得死去活来,这会儿竟然领着方澜回来,怎么回事? “那不是人前嘛,对了阿姨,我能抽烟吗?”方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晃了晃。 “方澜。”落寂阳叫了他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就算想要衬托云暗的好形象,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哮喘病人还吸什么烟。 “寂阳啊。”落老爷子又开口了,老人家神色严肃,还不忘了握着老伴的手。“你想说的事情,我听明白了,你其实领着这孩子回来,也不是想就跟他过,是先给我们找个出气筒是吧?” “……”落寂阳没说话,微微垂着眼睛,心里却在嘀咕,敢情这位老爷子才是人精啊。 “行了,别跟那儿编谎话儿了,你那条小尾巴跟我这儿藏不住。”老爷子摆了摆手,看了看落枫。“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是真心爱的,能和他,像我跟你奶奶这样能走一辈子就行,我同意。” “爸……”落枫想说话却又一次被打断了。 “你也常年在外跑,什么没见过啊。只要寂阳喜欢的那孩子乖巧懂事就行了。”落奶奶也开了口,握着老伴的手紧了紧。“我跟你爸在外头也见过,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刚才寂阳不是说有儿子了吗,后继有人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可是人家姑娘……” “她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毕竟当年是我不懂事,欠了她的我大概永远都还不了,但如果我明明不爱她却因为孩子而娶了她,那才是真的耽误了她的一生。”落寂阳低声解释着,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也不希望自己欠下一身风流债,只是那时年少轻狂,做过的事永远都不能抹去。 方澜站在一边,默默把手里的烟盒揣起来。 看样子是全员通过了。 他原以为会挨打的,结果却这样的顺利。 也是,毕竟已经有了那个孩子,落家后继有人,阻碍自然会少。 他抬头看了看落寂阳,无声的笑了。 落哥哥,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日后一切,还是要你自己去面对。这一次没有我,没有云暗,更没有唐家的势力,孤军奋战,你可千万不要放弃。 我会在大洋另一边祝福你们的。 ------------ Chapter148 落氏少东于六月二十二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广邀各大媒体记者,在堂皇酒店的宴会厅补充发布六月七日因故被迫中止发布的消息。 负责公关的部门郑重其事的发了邀请函,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都接到了纸质函件,其严肃态度远超于从前任何一个公众人物的发布会。 这一天乌云满布,即便是室外光线也是严重不足,然而这些却无法阻挡闻到大新闻味道的记者们,它们早早就到大现场架好长枪短炮,只等着落寂阳露面。但令他们觉得怪异的是,现场竟然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如果不是台上还放着话筒,幕布上贴了发布会的标语,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被哄骗了。 而发布会的主人公,正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室里,周遭寂静,几乎听得见时间一秒一秒流过的声音。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天鹅绒的盒子,看上去精致小巧,赫然是爆炸那一天,他放在废墟上的那一个。 上午九点二十八分,一直发着呆的人动了一下,他隔着衣服胡乱揉了揉右臂的关节处,然后站起身把盒子放回口袋。 云暗,我只求你不要怪我。 我欠你的,一一偿还可好? 落寂阳站在休息室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推开了紧闭着的大门。 落家医院。 普通的单人病房里,云暗蜷缩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墙上电视里的画面。 落少东当众出柜,补开发布会只为道歉。 夸张的标题横亘在屏幕下方,画面里却是那个人看着镜头满眼黯然的宠溺,低声说着“对不起”,附带了哽咽的“我想你”。 云暗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些,眼眶微微泛红。 那个人竟然那样直接的站到了公众面前,去承认自己要向一个男人求婚,为他曾经做错的一切道歉,在那些记者略带讥讽的发问里,他坚定的几乎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他说,我爱他,此生不渝。 房间里的电视突然被关上,画面挣扎着缩成一道银色的光,最终消失不见。 黑星丢开遥控器,看了看云暗,在床边坐下:“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云暗没有动,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水气弥漫:“他不该这样做的,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黑星伸出手揉了揉云暗的头发,放低了声音安慰:“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能力承担后果,你不用担心。”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他也不是莽撞的人,据我所知他是先在落家的大家长面前出柜,坦言日后绝不会娶妻,得到认可之后才准备的发布会。” 云暗抬起头看着黑星,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询问是不是真的。 黑星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云暗的脸颊:“Clouddy,你有没有发现一旦事情涉及落寂阳,你这智商就会跌到负数?”唔,皮肤真不错,好好摸。 智商负数的孩子嘟了嘟嘴,抬起胳膊蹭了蹭脸颊,好像嫌弃对面那个坏蛋似的,也不说话,只拿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派人去盯着他。他在发布会的最后警告媒体在如此郑重其事的说明之后如果还有人胡乱爆料伤害他喜欢的人,他会追究法律责任。落家财团的律师也在那个时候抵达现场,当众说明落家上下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支持落寂阳,重申如果有人造谣,他们绝对会进行追究。”黑星求饶似的举了举手,嘴角挑着坏坏的笑。“所以发布会之后,他真正失去的只是唐家,据说唐老爷子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场气晕过去了。” “活该……”云暗又低下头,遮掩住嘴角扬起来的笑容,嘟囔了一句。 “哎呀呀,这还是我那没情绪的Clouddy吗,这么幸灾乐祸的小表情是怎么回事?”黑星乐了,又伸出手想揉吧揉吧眼前这人,却不料下一秒就被躲开了。 云暗滚倒在床上顺手牵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头也埋在里面不肯出来,声音传出来也是闷闷的:“我才不在乎呢!” 黑星笑了一会儿,又静下来,他轻轻掀开云暗的被子,看了看他脊背上裹着的纱布,确认没有血伸出来才安下心,忍不住又说:“Clouddy,他现在等于是完全放弃了走上仕途的机会,以后他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阔少了。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他,可以不用那么勉强自己去忘记。” 云暗没有动,就在黑星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他已经有那个女人和孩子了,我才是不该打扰他们生活的那个人。” 天色阴沉,乌云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天空,铅灰色重得仿佛要掉下来一般,空气很闷,远处有闷雷响过,大雨却迟迟不肯落下。 落寂阳站在落地窗边,出神的望着对面那栋楼顶楼下面的那一扇窗。其实距离很远,在昏暗的天光里几乎看不清楚,但似乎只要这样望着那里,就可以告诉自己,还没有失去他的联系。 忽然,那扇窗户里面竟然闪过了正白色的手电光,只是很迅速的一闪而过,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有人!难道…… 落寂阳心里一动,皱起眉头。他的身体比思维快了一步,还没有想清楚所有的可能,他已经穿好衣服冲进电梯下了楼。 脑海里闪过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一丝欣喜,他冲出门,才刚来到对面那栋楼的电梯口,银白色的金属门打开,凤影出现在里面,看到他也是微微惊诧。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对方。 “云暗在不在这里。”反应过来的落寂阳立即追问了一句。 这回凤影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神色复杂的打量了一下落寂阳,皱着眉头说:“云还在医院,自然不在这里。” 落寂阳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苦笑。 自云暗醒来的那一日开始,他再没有勇气去医院看他,害怕面对他陌生警惕的眼神,害怕他再也不属于自己的笑容,更怕他冷淡的两个字逐客令。 “他……他背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落寂阳谨慎的开口,希望对方不要太快不耐烦的将他推开。 “大部分是浅二度烧伤,已经完全好了,局部的深二度也已经愈合了。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但……还是有可能留疤。”出乎落寂阳意料的,凤影回答得很耐心。“这次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医院上下也不会如此周到。” “我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 “……落寂阳。”凤影微微皱了皱眉,盯着他看了又看。“你要放弃他了吗?” “怎么可能。”落寂阳抬起眼睛,目光坚定。“从决定公开求婚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曾退缩过,只可惜上天捉弄。……凤影,我爱他,只是从前用错了方法,我可以从现在开始纠正,但却不能放弃爱他。” “那就好。”凤影勾了勾唇角,忽然转移了话题。“我今天来是给这房子做最后的整理的。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毕竟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 “天色不早了,云和黑星还在等着我,我先走了。”凤影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落寂阳一个人在渐深的夜色中怔忪出神。 ------------ Chapter149 闷了整整一星期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以一种席卷天地的倾盆之势,将刚刚升起来的温度又冲刷了下去。这雨从晌午就开始下,竟然持续到后半夜仍然没有减缓的趋势。 落寂阳站在大雨里一动不动。 冷风凄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脸色也发白了,膝盖上先前伤过的地方在阴雨里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已经站在这里等了两天,每天都是等到后半夜才肯离开。如果云暗回到这里来住,他站的这个位置则是他们开车的必经之处。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凤影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说那么多话,更不会是因为太悠闲所以才来收拾房子。或许,是因为云暗想要住在这里,他才跑来收拾地方。毕竟以云暗现在的状态,恐怕呆在安全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曾叮嘱梁院长一旦云暗出院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但他又怕云暗会为了隐匿行踪从医院里不辞而别,所以他才决定在这里等。只不过这一次是他多虑了,云暗并没有打算隐瞒出院的时间,所以一大早七点多钟,梁院长就打电话通知他那个人出院了。 然而他从上午八点等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云暗的车回来,每每想要放弃,又会不死心的劝自己再多等一会儿,生怕自己刚离开,那个人就会回来。 或许是他的坚持终于奏了效,一束汽车前大灯的光芒穿透雨幕,破空而来,映照着地面浅浅一层积水格外的明亮,那辆黑色的SUV涉水而来,发动机的轰鸣淹没在雨声里,竟然显得分外柔和。 其实云暗的座驾并不固定,每次开什么车型什么品牌都是随心随性的,但不知为什么,落寂阳总是能一眼就认出来。可他看着那辆车缓缓开过来,却有些手足无措,他并没有想好见到云暗之后要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也许他心底里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一眼而已。 不过,他的身体却再一次的先于他的思维做出了选择。 云暗的车开到眼前的时候,落寂阳突然冲了出去,挡在车前! 急刹车的声音划破夜空,一如去年八月的那个雨夜,只是角色互换,被撞到的人也没有了当时那人的矫健与果敢。 开车的人并不是云暗,但他坐在副驾驶却吓得差点叫出来。车子刚停稳他就慌张的想要下车,还是黑星一把拉住他,阻止了他的莽撞:“Clouddy,我去,你背上的伤没全好,若是感染可就麻烦了。”开玩笑,这雨水可是弱酸性的。 云暗迟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看着黑星下车,想了一下又急忙翻出电话打给宁慕枫,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懒洋洋的接起来,脾气还不小:“云暗,你最好有必须要打给我的理由,别以为你是黑星的大哥就……”就可以深更半夜打扰人睡觉! “来……风鸣海轩,救救落寂阳。”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明显的抖了一下,带着三分紧张七分担忧。 黑星把人抱起来,放到车后座上,问:“带去哪里?” “先带他上去吧,我叫了宁慕枫来。”云暗回过头看了看落寂阳,又硬生生的别开了目光。 其实从来不恨,也从来没有一天不爱了,只是今时今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选择了假装遗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离开,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重生。 然而他忘了,落寂阳毕竟是落寂阳,那是一个从小到大接受着主动争取教育的官家子弟,即便他不喜仕途,即便他与那一家一刀两断,他的思维方式也是不会改变的。失落、绝望这样的情绪永远都无法战胜他骨子里的坚定与倔强。 落寂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格外大的床上。 有点眼熟。 整个房间只有这一张床,其他应该在卧室里出现的物件一样都没有,就连落地窗前都是空空荡荡的窗帘也无。外面的景色有点眼熟,应该还是风鸣海轩。那么,这个地方就是云暗的安全屋? 落寂阳按捺不住唇角越发张扬的笑容,抱着被子闷闷的笑了起来。 太好了,小云暗还会心疼我,呵呵呵呵…… 闷笑还没完,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事件的另外一个主角笔直的站在门口,一脸怪异的看向他,确切的说,那眼神是……看神经病? 落寂阳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声音,说:“那个,谢谢你救我。” 云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又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出去。落寂阳一怔,急忙掀开被子打算跟过去,然而下床的一瞬间却险些再度跌倒。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夹板固定住的右腿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他摸了摸右腿的膝盖,微微皱了皱眉,已经这么久了,可到了阴雨天的时候还是会发疼,那这小腿……忽然他又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好吗,还愁没有借口呢。 云暗领着宁慕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落寂阳一个人对着受伤的腿阴森森的傻笑,那表情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变态的事情而且预想中的效果还很不错似的,原本就是微微上挑的眼睛,此时因为笑而微微眯起来,那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若是先前不认识他,估计云暗会立即把人扫地出门。 宁慕枫有点看不下去了,故意干咳了一声,引起落寂阳的注意,后者身形微微一顿,连滚带爬的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口,之间宁慕枫拎着他的医药箱,身后站着的云暗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奇异复杂。 简直是,自毁形象! 不过幸好,云暗并不打算纠结他的反常行为,只是静静看着宁慕枫为落寂阳进行检查,然后淡淡问了一句:“他怎样?” “啊,烧已经退了,不过腿上的伤还需要去医院再做检查。”宁慕枫老老实实的回答了,看了一眼落寂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确定?他那么反常不是脑袋烧坏了吗?”云暗忍不住吐槽,说完又自觉不对,也不去看对面那两只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你带他走吧。”然后就转身走出去。 这怎么能怪他呢?落寂阳在他面前向来是或温柔宠溺或霸道魅惑,及时露出过这副神经病的样子?就算他再怎么缺乏情绪也忍不住投过去怪异的眼神。 不过,云暗显然低估了他的落寂阳。事实证明,那家伙根本就是高贵大气与生俱来,撒娇卖萌无师自通,这执着坚定若是过了头,基本就可以定义为痞子耍流氓,沾上就赖。 原以为落寂阳被宁慕枫带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了,然而第二天深夜或者说第三天凌晨,黑星陪着云暗回到这间安全屋的时候竟然瞧见那人坐在大门口。 右腿打了雪白的石膏不能蜷起来,只直直的放着,双手抱着左腿,脑袋搁在膝盖上,身边还放着一支拐杖。看到云暗和黑星,立即抬起头来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黑星严重怀疑若他变身成大狗,绝对在摇尾巴。 “云暗,你回来了。”落寂阳抓着拐杖把自己撑起来,笑眯眯的向云暗打招呼。 云暗一见他的动作,下意识的向黑星身后躲了躲,半天才又露出脑袋来,见落寂阳僵在那里,抓住黑星的手,绕过他,开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留情的,把落寂阳关在了门外。 ------------ Chapter150 和煦的阳光透过空‘荡’‘荡’的落地窗照在地板上,连空气都是暖洋洋的。 云暗坐在地板上斜靠着玻璃望着外面某处发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就连被子都维持着落寂阳临走时叠好的模样,被单上细微的绒‘毛’仿佛还留有那个人熟悉的体温。 有早起的鸟儿落在了阳台的铁艺栏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直发呆的人似乎被那叫声惊醒,微微动了一下,动作缓慢的转过头看了看时间。 不过是早上四点,太阳竟然已经升得这么高了? 云暗的目光又落在那张‘床’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扶着墙壁缓了缓一夜未眠的眩晕,他慢吞吞的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习惯‘性’的端着他走向客厅,路过‘门’口的时候,脚步却硬生生的停住了。 风鸣海轩是落寂阳亲自设计的高端住宅,十分看重‘私’密‘性’。虽然面积只是顶层户型的一半,但仍做成了一层一户的结构,电梯并不直通入户,可整条走廊也基本不会出现其他的人。 云暗按亮了猫眼摄像头的显示屏,外面似乎空无一人,他想了想,还是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落寂阳的那根木质拐杖和打了石膏的右‘腿’,而拐杖的主人则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态趴在‘门’口的走廊上,眼睛闭着,呼吸微沉。 怎么睡在这里? 云暗皱了皱眉,打开‘门’走出来,蹲到落寂阳的身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落寂阳的脸颊,大眼睛眨了眨,又戳了一下。 软软的好像很有趣。 就在他打算戳第三下的时候,落寂阳的睫‘毛’猛烈的抖了抖,似乎要从睡梦中醒过来,做坏事的人呆了一瞬,然后急忙站起身逃进屋里关上‘门’,可因为他逃得太急,忘了手里还端着的水杯,里面微凉的水尽数泼到了落寂阳的身上。 这下落寂阳不醒也要醒了,他打了个‘激’灵,猛的坐起来,刚好入了猫眼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云暗在里面的小屏幕上看着他伸手‘摸’了‘摸’被淋湿的地方,一脸纳闷的望向自己,忍不住退了一步,然后才想起落寂阳看着的应该是房‘门’。他低下头瞅了瞅手里的水杯,决定将刚才的事情忘掉,然后游魂一样飘进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洗漱好了等着云暗来接。 等到黑星敲‘门’的时候,云暗出来,外面已经不见了落寂阳的身影。他不着痕迹的长出了一口气,关上‘门’跟着黑星离开。 绝对,不可以再去碰这个人了,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当天晚上,云暗从南宫辰轩那里回来的时候,落寂阳仍旧等在‘门’口。 他仍坐在那里,与前一天的姿势一般无二,就好像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他听到电梯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见是云暗一个人回来,急忙撑着拐杖站起来,样子有些狼狈,声音却仍旧温柔:“今天怎么是你一个人,黑星不陪你吗?” 云暗定定看着他,心绪有些起伏不定。 明明是下定了决心要放手的,可每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要再给他机会伤害自己了。 云暗垂下眼睛,越过落寂阳开‘门’进去。 房‘门’关上,把落寂阳和他苦涩的表情关在外面,云暗背靠着‘门’,滑坐下去,慢慢蜷缩成一团。 其实放不下。 如果真的能放下他就不会每天不管多晚都回到风鸣海轩。 潜意识里,他仍希望自己能离那个人近一点。 他其实从未改变,依旧执着于物理上的距离。一如当时在落寂阳家选的那个房间,一如现在他紧靠着‘门’边。当初他是从未有过依赖人的权利,如今却是硬生生‘逼’着自己离开。 他抱紧双‘腿’,狠狠咬住食指的关节,想要用着微薄的知觉来克制自己开‘门’的冲动。或许是因为感觉不到痛,也或许是因为他出了神,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才怔怔的松开手指,把头埋进臂弯里去。 寂阳,寂阳…… 接连一个星期,云暗回来的时候都会在‘门’口看到落寂阳,清晨醒来也会在‘门’缝里看到落寂阳靠在墙壁上熟睡的身影。落寂阳每天晚上都会跟云暗说几句话,也不在意他从来都没有回答过。 然而第八天的时候,云暗又一次晚归,却没有见到落寂阳。 那天他谢绝了南宫辰轩的留宿建议,执意开车回到风鸣海轩。他站在电梯里忽然就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落寂阳,他的心底直跳,就好像有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慢慢的走出了电梯,动作缓慢的开了‘门’,走进去面对着一室的空‘荡’与黑暗。 眼泪滑下来,他却硬‘逼’着自己对着虚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不是期待已久的结果吗? 他放弃了,就不用再克制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胸’腔里那个东西会痛?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那个‘药’,竟然还会有副作用吗? “呃……”一直隐隐作痛的胃倏然火山爆发一般闹腾起来,分明已经十几天没有过的呕吐感汹涌而来,里面翻江倒海,表面上却仍是那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他放弃了,多好。 他终于可以回去,享受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多好,总要有一个人,以后是幸福的。 先前在南宫辰轩那里吃下去的东西被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尖锐的疼痛仿佛要将他隔成两半,冷汗直流,脸‘色’也变得苍白如雪,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低声的啜泣。 ‘门’没有关,走廊上的灯光曲折的照进了房间,却终究抵达不了他的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连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应该高兴起来才对。他慢慢爬起来,想要把自己挪到窗边去,那样他还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迎接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然而黑暗里竟然忽然有光,有些踉跄,在磕磕绊绊中来到他的身旁。那个熟悉的声音仍旧如从前一般温柔的呼喊他的名字。然后,那个温暖的怀抱就这样将他圈住,紧紧的,很用力,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云暗,云暗,我在这里,没事的,我在这里。”落寂阳紧紧抱着云暗,哄小孩似的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嘴里喃喃的念着那句时常说的台词,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怀里的人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似乎想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他配合着调整了一下,依旧絮絮叨叨的说话:“云暗,我在这里,别怕,我在这里啊。” 不知过了多久,连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 云暗动了动,从落寂阳的怀里抬起头,一双水润润的乌黑大眼紧紧盯着他,眼角还带着红痕,一字一顿的问:“你,去哪儿了?” 此为今日第一更,下午有二更 ------------ Chapter151 落寂阳傻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亦凡睡眼惺忪的被黑星拖过来,后面还跟着脸‘色’微红的宁慕枫,落寂阳被迫躺在‘床’上接受检查,云暗自己却抱着个水杯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扭着头不肯看他。 四十分钟前,云暗从落寂阳的怀里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问他:“你去哪儿了?”从语气到表情都很好的演绎了一个等不到丈夫回家的委屈小怨‘妇’。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说话的人自己也觉出了气氛不对,挣扎着离开落寂阳的怀抱站起来,‘摸’了‘摸’先前还在作‘乱’的地方,眨眨眼睛。 竟然好像,不那么疼了。 难道被他抱一下会比止痛‘药’更有效? 云暗一脸怪异的看向落寂阳,却见那人‘唇’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容,左手无意识的按摩右臂的关节,人也还坐在地上没有起来,拐杖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竟然不在身边。 “你的手怎么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落寂阳没想到云暗会问自己,有些意外的看向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但也只是一瞬,他的表情柔下来笑了笑,说:“没事,老‘毛’病而已。” “是不是我刚才压到你……我忘了你的手臂不能承重,我去叫亦凡来……”云暗有些慌张,他清楚的记得亦凡对他说过的话,绝不可以让落寂阳的手臂再承受5kg以上的重量。可刚才他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那…… 他掏出电话却发现已经没有电,刚要走出去找电源手却被拉住。 他回过头,见落寂阳一脸惊喜的望过来,近乎小心翼翼的发问:“你记起我了吗?” 云暗呆住。 刚才一时情急好像忘了自己不记得落寂阳的这个设定,说了好几句不应该说的话啊。‘露’馅了,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落寂阳的身上扫了扫,目光有些慌‘乱’。但也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迅速的决定假装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眨眨眼睛,淡定的收回目光,游魂一样飘到客厅去给手机通电。 落寂阳坐在原地没有动,云暗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完全不似前几日的冷淡,反而怎么看都有种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难道是记忆恢复了?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之前…… 落寂阳还没有想完,云暗就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看了看他,弯下腰,一把将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受伤的地方,一路将他抱到之前睡过的那张格外大的‘床’上。 这种被人从浴室用公主抱一路抱进卧室的感觉怎么那么似曾相识? 落寂阳微微红了脸,下意识的想把脸埋进云暗的怀里,可下一秒他就别不开自己的目光。 那张‘床’,几乎是整间房子里唯一的家具,看上去却十分的眼熟。 IKEA! 那个家居城的名字倏然蹦进了落寂阳的脑海。虽然因为上面叠加了‘床’单被褥稍微改变了样貌,但落寂阳还是认出了这长宽尺寸都略有些奇葩的大‘床’。 上一次他的注意力都在云暗身上顾不及好好看一眼,这次被云暗抱过来不得不正眼瞧瞧它。从尺寸到‘床’头的‘花’纹颜‘色’,这完全就是那一次云暗带着他跑去IKEA的时候一眼瞄中还拉着他试躺过的那张‘床’! 落寂阳被放到‘床’上,目光自然的回到了云暗身上,‘唇’角忍不住又勾起了笑意。 竟然偷偷买了‘床’放在这里,我的小云暗怎么这么可爱啊。 云暗被落寂阳看得有点不自在,无处可躲只好心虚的逃跑了。但隔了一会儿,他又慢吞吞的蹭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杯水。他把其中一杯递到落寂阳手里,然后自己抱着另外一杯挪到了窗边去,啜着杯子里的水,看着外面逐渐‘露’头的太阳。 云暗这厢看风景,落寂阳在那边把他当成风景,两人都盯得目不转睛,一室静谧竟然难得的甜暖。 不到三十分钟,亦凡就被黑星拖了来。令落寂阳意外的是,宁慕枫竟然磨磨蹭蹭的跟在后面,走路的姿势有那么一点点怪异。 作为情场老手并且被云暗洗礼过的人,落寂阳一眼就看出宁大医生刚刚经历了什么,忍不住故意逗他们:“慕枫,辛苦你了啊,要不要坐?” 宁慕枫一见落寂阳促狭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纵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埋怨的瞪了一眼黑星,站得远远的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黑星贼贼一笑,然后推了推明显还没睡醒的亦凡,说:“快点看看啊。” 亦凡‘揉’了‘揉’眼睛,接过黑星替他拿着的医‘药’箱坐到‘床’边,开始在落寂阳身上‘揉’‘揉’捏捏的进行检查。 云暗默默在窗边的地板上坐下来,扭着头不肯看过去,眼睛却不时瞟向那边。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他的目光都会与落寂阳的相撞,然后又心虚的别开。 黑星在一边看着,与宁慕枫对视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他走到窗边,点了点云暗的肩膀,低声说:“外面说话?” 云暗转过头看他,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爬起来跟着黑星出去。 落寂阳在一边看着,又瞅了瞅宁慕枫。自云暗醒来之后的种种情形终于有机会在他的脑海中重演,然后就是那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令他的‘唇’角扬起了邪坏的笑容。 人人都有份参与,就我一个孤军奋战是吧? 小云暗,你这样惩罚我,是不是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 “‘露’馅了?”站在客厅的角落黑星斜睨着云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云暗抱着杯子沉默着点点头。 黑星俯下身,瞅了瞅云暗的眼睛,啧啧摇头:“还哭鼻子了?” 云暗还是不说话,紧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久才又点了点头。 “开过来的路上我问过了,落寂阳昨天先是跑去安顿那个‘女’人,又去了一趟唐家,估计是见了唐家那老头,谈的什么不知道但是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然后他去医院复诊,右‘腿’骨裂恢复良好,过两天就可以拆石膏。大概是累得狠了,他在医院睡过了头,醒了之后又匆匆忙忙跑过来。”黑星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云暗手里的杯子,皱眉:“你怎么喝这么凉的水,胃不疼了?” 听到对方说自己的事情,云暗抬头看了黑星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变好了。” “什么变好了。”黑星的眉头还皱着没有展开。这人平时‘精’明强势,一遇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就言辞贫匮,连形容词都不清不楚的。“昨天晚上在南宫辰轩那里,沈子琪有没有让你吃很多东西?” “……有。” “然后呢?” “……吐了。”还被寂阳给看到了。 “亲爱的Clouddy,鉴于你昨天晚上的表现,你有两个选择。”黑星板起脸,盯着云暗。“第一,你今天现在马上搬回巢‘穴’去。第二,老子住过来照顾你。选哪个?” 哪个都不想选! 云暗瘪了瘪嘴,抬起头一脸委屈的小表情,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黑星,还卖萌的眨了两下:“不选好不好?” “你你你,你别跟老子做这种表情,不选不行。”黑星忍不住退了一步。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无下限卖萌,每次都用这种小表情,是吃定老子会心软是不是! 云暗嘟了嘟嘴,把水杯塞进黑星的手里,就地坐下,盯着窗外不搭理人了。 好吧,偏偏老子就是吃你这套。 黑星瞪着云暗看了一会儿,心里默默举了小白旗,拿着水杯走到厨房重新‘弄’了一杯温水再走回来。却见落寂阳被亦凡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吃力的坐在了云暗的身边。 “小云暗,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落寂阳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那个状似出神的人,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我之前做错了很多事,让你伤心难过了。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应该怎样去爱你,现在我慢慢明白了,不会再辜负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云暗慢慢转过头,却垂着眼睛没有去看他,无意识的绞着手指也不说话。 落寂阳掏出自己的电话,按亮了递到云暗的面前,画面上是一个定焦拍摄的水晶球,里面有两个小人偶,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水晶球里有亮亮的星光飘落如同漫天闪烁的星光。 “你还记得这颗水晶球吗,你说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它就摆在我的书房里,我怕‘弄’坏了不敢随身带着他,所以就把它拍下来,放进手机里。”落寂阳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云暗的手里,知道他在看,于是继续说。“我曾经对你许下一生,可不可以让我实现自己的诺言?” 云暗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把手机熄灭的屏幕按亮,然后呆呆的盯着那颗水晶球。 “云暗,无论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落寂阳的声音越发的轻,带着些许的哽咽。 他已不想奢求原谅,只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可以守着这个人,随他生,随他死,这一辈子,大概就不会再有遗憾了。 黑星静静听完,走过去,把水杯放在云暗的身边,轻声喊了一句:“Clouddy。”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初同意帮着云暗假装忘记了落寂阳也不过是气那个人不知珍惜,可现在两个人分明无法放下彼此,又何必这样自我折磨呢?分开没有变快乐,那就继续在一起,或许相爱就应该是这样简单的。 云暗沉默的看着屏幕里的水晶球,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 Chapter152 深夜,月朗星稀,风鸣海轩迎来了最后一辆晚归的座驾,负责守门的安保人员再关上小区的大门之后便走进值班室里准备休息了。 云暗停好车,步调轻快的上了楼。知道房子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这感觉很不错,虽然白天的烦心事一件都没减少,但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走出电梯,他习惯性的打算自己开门,动作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转而轻轻敲了敲门。然而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落寂阳堵在门口不肯让开,一脸讨好的蹭了蹭他,小心翼翼的商量:“那个……小云暗,我们今天晚上去对面楼睡好不好?” 原本落寂阳这么迟来开门云暗就有点疑惑,这会儿听到他这样说就更觉得纳闷了一点,微微皱了皱眉,伸手灵敏的让过落寂阳,闪身进了屋,然而也只是到门口,就再挪不动一步。 这房子装修的时候稍微参考了落寂阳那个房子,客厅里的光线十分充足,但从他住到这里开始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在落地窗边坐到天亮,从未开过那些灯,像现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客厅还真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令他止步的并不是开了灯的房子,而是客厅里铺张开的那一大堆散乱的零件和各种各样的工具。 疑惑的转过头看了看落寂阳,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落寂阳讪讪的笑了笑,说:“那个是沙发,我本来想让宁慕枫把那边的直接搬过来,但他不同意,直接和黑星去买了一个新的送过来。” “那为什么是这样?”零零散散的? “IKEA的东西不都是要自己拼装的嘛,他们送过来之后就走了,亦凡不让我用右手,结果弄了一下午还是这样七零八落的。”落寂阳有点沮丧的瞅了瞅地板上那一堆东西。“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落寂阳的右手被亦凡用夹板给固定了,让他完全不动的修养两周,导致原本手工灵巧的人这会儿还不如三岁小孩子。 云暗瞅了一眼落寂阳的手,摸了摸,又看向那一堆零件,忽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他放开面前的人转而走向那一堆零件,四处看了看捡起一张拼装说明图,席地而坐,认认真真的盯着看了起来。 落寂阳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跟过去也坐在云暗的身边,不是看图,而是侧过头专注的看着云暗。 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兴奋,就好像几岁的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玩具,什么都不管要先下手玩儿了再说。那专注的神态和微微勾起的唇角,无不充满了诱惑力,让人想要将他就地扑到。 云暗还不知道身边的人已经狼化,他看完了图,就丢在一边,然后开始翻翻捡捡的看那些材料零件,找到先前落寂阳用的那把十字花螺丝刀就开始玩儿他的大型组装游戏。 常人若是头一次做这种拼装的功夫怎么也要边看图边摸索着做,可云暗却是从动手开始就再没看过一眼那张图,甚至还十分嫌弃似的把落寂阳已经组装好的那部分全部拆了重来。 落寂阳原本在一边想入非非,满脑子播放少儿不宜小电影,这会儿见到云暗麻溜的动作忍不住拿过那张图,比照着看云暗组装。 全神贯注投入到“游戏”中的大孩子很快找齐他要的东西,开始拧螺丝。他使用螺丝刀的手法看上去有些笨拙,但速度却并不慢。落寂阳发现他并没有按照图上画的组装顺序进行组装,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一些小细节的顺序上进行了一点点的改动,竟然比原先画出来顺序完成得更加顺利了些。 落寂阳折腾了一下午没弄完的东西,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所有步骤,包括细节方面的组装。 最后放上厚厚的垫子和靠枕之后,云暗拍了拍手,笑眯眯的看向落寂阳,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水润润的望着他,好像在说:“快夸奖我,快夸奖我。” 落寂阳忍不住捏了捏云暗的脸颊,宠溺的笑笑,说:“我的小云暗真厉害。” 云暗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落寂阳,刚才兴奋的神色慢慢冷却沉淀下来,最后只剩浅浅一笑,说:“很晚了,你早点睡吧。”然后自己拿了衣服去浴室。 落寂阳手脚不灵便,只进行了简单的洗漱便自动自觉的挪进了卧室,爬上那张大床,躺平了等着云暗进来。 云暗洗完澡出来,看到落寂阳已经躺在床上,便为他关了灯,低声说了句:“晚安。”然后起身走出房门。 “你去哪里?”落寂阳猛的坐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焦急。 “我去沙发。”云暗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要睡沙发也是我去睡,你还是……”落寂阳爬起来,也顾不上拿拐杖,就要走,却被云暗打断。 “没关系,你应该很累了,早点睡吧。”云暗说完就走了出去,飞快的关上了房门。他熄灭了整个房间里的灯,然后慢慢走到落地窗边坐到地板上,仰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他的目光略过对面落寂阳的房子。那里也有一张沙发,与现在摆在客厅里面的几乎一模一样,他曾在那张沙发上度过许多个没有落寂阳的黑夜,看不见光,然后日渐绝望。 云暗转过头看向自己刚刚拼接好的沙发,其实很宽大,完全可以当做一张床来使用,躺在上面并不会觉得拥窄,甚至还会很舒服。 他与落寂阳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是同床共枕的,落寂阳从不肯让他单独一个人睡。可如今,他却不敢再与那个人同床,害怕习惯,更怕习惯了另一个人在身边之后最终还是要失去。 他不敢确定,如果再经历一次失去,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起。 云暗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落寂阳就不在了。 他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却没有人来开门。 他自己开了门,房子里仍旧灯火通明却是空空荡荡的,只是客厅的地板上多了一张很大的绒毯,把整个客厅都覆盖住了。 沙发上放着一张字条,写得歪歪扭扭,英文语法却很工整,明显是落寂阳留下的,云暗拿起来看了一眼,大致意思是要回一趟落家,今晚不会回来,还叮嘱云暗早点休息。 云暗习惯性的靠着窗边,坐在柔软的绒毯上,望着外面出神。以前他很怕黑,现在却喜欢关掉灯,这样他才能在黑夜里看到属于落寂阳的那一点光芒,才能觉得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 只是,又一夜未眠。 夜不成眠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如果不是伤病,只有再累极困极的情况下他才会睡沉,否则便是浅眠,一碰就醒。如今想来,大约只有落寂阳睡在他身边的时候才是他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第三天,云暗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又多了一面绘图板和一副崭新的画架,沙发上零散的放着不少纸张和绘图用具,几乎被沾满了,连个人都坐不下。 云暗想敲门,却在最后自己开了门。 他走进来先是闻到了一股香气,餐厅里多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落寂阳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睡着了。厨房的灶台上有一只乳白色的砂锅,正小火炖着什么东西。 云暗放轻了手脚,探究的看着落寂阳和厨房里面的那锅东西,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醒的时候,落寂阳的睫毛猛的抖了抖,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落寂阳看到云暗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跳起来去看表。“天哪,几点了,我的汤!”然后心急火燎的往厨房冲,连拐杖都顾不上拿。 裹着隔热手套掀开锅盖看了一眼之后才慢慢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喃喃:“还好还好。”他放下锅盖,关掉火,用大砂勺儿把锅里的东西舀出来盛进两个小碗里面,然后回头招呼云暗:“来尝尝这汤,我煮了一晚上呢。” 他右手不能动,只用左手没法将两个碗都端起来,只好招呼云暗自理。 云暗有些不知所措的走进厨房,端起那碗汤,舀了满满一勺,刚要喝下去,落寂阳却阻止他:“唉唉唉,当心烫,就算你不太感觉得到也不可以乱来啊,真的烫伤了怎么办,我会很心疼的。” 云暗瘪了瘪嘴,在落寂阳的监督下只喝了一小口,然后抬起头迎上落寂阳期待的表情,呆呆的说了俩字儿:“好喝。” 落寂阳被他的小表情萌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嘴上还不忘占便宜:“我的小云暗怎么这么可爱啊。”仗着云暗端着碗不敢躲得动作太大,捏了个够,最后还凑过去亲了一口。“小云暗这个样子以后只可以给我看,不许让别人看到,黑星也不行。” 云暗放下碗,抬手揉了揉脸颊,还附带嫌弃似的蹭了蹭,低声说:“坏蛋,欺负我。” “好我是坏蛋,我现在不欺负你了,喝汤吧。”落寂阳玩够了,笑得开心,摸摸云暗的脑袋哄他。“这可是有辅助睡眠的作用,我昨天特地跟家里的阿姨学的呢。” 云暗的手顿了一下,大眼睛抬起来朦朦胧胧的看了落寂阳一眼,便乖乖把一整碗都喝得干干净净。 落寂阳瞅着他,左看右看,没见他脸色有变,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有没有哪里难受,胃疼吗?想吐吗?”虽然特地只让他喝了小小一碗,但毕竟很晚了,还是怕那个小破胃会抗议。 云暗摸了摸胃部,眨眨眼睛,慢慢摇了摇头,说:“不疼。” 落寂阳微微放下心来,瞄了一眼客厅里被他堆满了东西的沙发,转而又小心翼翼的问:“小云暗,你看沙发上放了好多东西,现在这么晚也收拾不完了,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 Chapter153 落寂阳盯着云暗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小云暗,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云暗放下碗,瞅了瞅被某人恶意堆满的沙发,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去睡它,有没有放满东西根本没关系。 落寂阳失望的轻叹口气,说:“好吧,那今晚你睡床上,我去客厅。”云暗的客房是空的,这几天逐渐被黑星和他自己拿过来的衣服塞满,俨然成了第二个衣帽间,能睡人的地方也只有主卧和客厅了。 云暗浅浅笑了一下,说:“不用了,很晚了,你还是早点睡吧。”说完就想走开,然而手却被站着没动的人抓住。 落寂阳微微低着头,几缕稍长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他微红的眼睛,他没有看云暗,声音带着再也掩饰不了的低落:“这是你的房子,还是你睡卧室。我……如果我住进来的结果是你每天坐在窗边夜不成眠,我情愿出去,还你一个独立的空间。”哽咽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几分失望的委屈。“你就像之前那样,把门锁上,不用在辛苦防备我,好好休息……” 云暗沉默的听着,落寂阳说完,慢慢放开他的手,狠狠抹掉不争气掉下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对不起,打扰到你了。”说完,他吃力的拖着右腿,越过云暗身边,挪到餐厅拿了拐杖,又一步一步的走到玄关,打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关上,云暗仍旧站在厨房里,有些茫然失措。 他伤到了落寂阳,他知道。 可他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落寂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丢开拐杖,双手抱着蜷起来的左腿,鼻尖贴着膝盖,眼泪还在掉他却发不出声音来。 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他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觉得委屈,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努力才能让云暗接受自己。 最不愿见,就是云暗因为他的存在自我委屈,如果,现在这样厚颜无耻的赖在这里带给云暗的不是补偿而是更深的伤害和负担,那还不如……还不如让云暗真的忘了他。 他爱着他,却希望他忘了自己。 落寂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模糊中似乎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他期望中的那个人,可脑袋却越发昏沉,失去了意识。 云暗蹲坐在宽大的床上,紧挨在落寂阳的身边,乌黑纯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 落寂阳脸颊绯红,额头上有大颗的汗水凝结,明显是发了烧。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拼命挣扎着想要醒来,但却始终没能清醒。 云暗捏着两颗湿漉漉的棉球擦拭落寂阳的身体,不过身边放着的不是酒精,而是一整瓶的高浓度伏特加。 其实他的手边还有不少药片,都是刚搬过来的时候黑星准备的,可惜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确定应该给落寂阳吃哪一种。他有点后悔当初黑星跟他说每种药作用的时候没有认真听着反而当成了耳旁风。 于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怎么会照顾别人的某只竟然被迫要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他是枪林弹雨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人,面对那种削筋断骨的可怕伤势根本是稀松平常,可面对这种不明原因的发热,他却是完全的生手。毕竟他的知觉跟其他人有很大差异。 更何况,这孩子下意识的觉得,落寂阳会生病发烧,是自己给气的。 他擦了半天也不见落寂阳的表情放松一点,有点泄气的丢开棉花球,苦恼的抓抓头发,把旁边的电话拿过来,噼里啪啦的按了黑星的号码,手挪到通话键上却点不下去。 这要怎么说? 自己把人气病了吗? 问那些药都是什么作用吗? “唔……云暗……”正犹豫着,躺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出了声,心虚的孩子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电话给扔出去。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急忙再凑近一点,想了想还是丢开电话抓住了落寂阳无意识乱抓的手,轻声回应他。 “……小云暗,对不起……”睡梦中的人竟然哭了,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没入他的发丝,与汗水混合在一起。“……我该怎么做……” 高烧着在梦魇中挣扎的人突然惊醒,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云暗身上,然后他笑了,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很温柔,他说:“如果我只能给你伤害,你还是,忘了我吧。我爱你。” 落寂阳的话说完就又缓缓闭上眼睛。 “我……”云暗想说话,却见落寂阳闭上了眼睛,一时情急整个人都扑到病人身上去。“寂阳,别睡!”他喊了一声,那人却不搭理他,没耐心的某只嘟了嘟嘴,伸出两只冰凉的爪子一把拍在灼热的脸颊上,狠狠揉了两下,简直像要把几个小时前被欺负的全部还回去似的。 落寂阳是噩梦惊醒,可他高烧未退,又见自己是在屋子里,不肯原谅自己的云暗竟然还守在身边就以为还是在做梦。他心里难过,忍不住吐了真言,刚要接着睡却觉得有什么一下子趴在了自己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蛋就被无情的蹂躏了。 云暗还是舍不得落寂阳的。 他不停的问自己,真的要把落寂阳赶走,再每夜等待他的灯光吗? 不行,太远了,一墙之隔已是极限。 他不是矫揉造作的人,一旦有了结论就会付诸实践,所以他去开门,要让落寂阳回来,却发现那人竟然发着烧,已经意识模糊。 云暗把人抱回来,以公主抱的姿势,一路进了卧室,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自然而然的爬了上去。 他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落寂阳,淡然一笑。 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艰难可怕。 他还是想和落寂阳在一起,那就无限靠近,放下戒备与疏离,就应该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落寂阳在朦胧中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云暗放大了的脑袋。脸颊微微鼓着,眉头微微蹙着,两只作乱的爪子还没来得及收回,盯着他的眼睛是那样乌黑纯澈。没有戒备,没有疏离。 那是他的小云暗。 “我不会忘记你。”云暗见落寂阳醒过来,趴在他身上也不起来,只往上蹭了蹭,让自己可以直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我爱你。” 落寂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眼睛盯着云暗,生怕自己一眨眼,一切就又变成了梦境。 云暗盯着落寂阳,舔了舔嘴唇,然后毫无预兆的,贴上了落寂阳的,灵活的舌头有些急躁的撬开他的牙关,光明正大的探进去扫荡,仿佛要给这个人打上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标记。 落寂阳浑身发软,回应得有些吃力,左手却牢牢抱住云暗的腰不肯再松手。 然而有时候老天就是喜欢跟有情人开玩笑,正当两人进行得火热,刚才被云暗丢在一边的电话却不甘寂寞的响了起来。 云暗皱了皱眉,不高兴,但看到电话号码是黑星的还是接了起来。 “Clouddy,紧急情况,我刚刚得到消息Aries得到境内人士的帮助,昨天晚上十一点已经悄悄入境了。” ------------ Chapter154 落寂阳靠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瞅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神色淡然的云暗。 黑星靠着墙壁站在对面,凤影和临越也跟了过来,几人都是面露担忧的看着云暗,唯独焦点的中心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Clouddy,你还是搬回巢穴去吧。”黑星首先打破沉默,说出自己这次的主要目的。“巢穴的位置毕竟易守难攻,就算Aries要来硬的,我们也能游刃有余。” “没错,而且我们的人也已经陆续回去巢穴了。”凤影点点头补充,临越在一旁没开口但也跟着点了头表示赞同。 “什么人给了Aries帮助?”云暗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发问,眸色冷沉却又十分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说天气似的。 “……”黑星没有马上回答,反而与凤影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的看了一眼落寂阳又别开目光。 “是唐家人。”凤影也看了一眼落寂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说出实话。 先前云暗就是顾忌落寂阳的感受,不愿把唐老爷子的勾当告诉他,结果却换来落寂阳近乎倒戈的不信任,伤心难过都自己扛着。 所以这一次,他和黑星都觉得,就算云暗会生气也要当着落寂阳的面把那群蠢货干的好事说出来,免得到时候再产生什么狗屁误会。他们捧在心尖上的人,绝不可以再平白的受委屈! 云暗的脊背明显僵了一下,看着凤影那副决然的表情,微微蹙眉。 “老爷子病重已经交出决定权,这事儿是我那两个舅舅干的吧?”落寂阳一直盯着云暗在看,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感受只觉心底有暖流滑过。 不愿意让心爱的人再受委屈,落寂阳主动开了口,带着掩饰不了的鼻音,声音也有些哑,听上去弱弱的,反而意外的好听,勾得人心痒痒的。但他毕竟久经磨砺,即使病着也气场依旧,虽然问话的语气淡淡的,还是让人不得不认真作答。 凤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竟然有些紧张。 “他们向来做事欠考虑,所以老爷子才不肯让他们继承唐家反而选中了我这个异姓的。现在想想,他们应该也是不服气的,之前的事估计也没少掺和,这次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落寂阳垂着眼睛边思考边说话,语调仍然是淡淡的。“唐家理亏,我看只要你们不把人直接弄死,他们都不会反弹。” “这可是你说的。”黑星听到这里才沉着声音开了口。“我们当真下手,你不会怪Clouddy?” 落寂阳也沉了眸子,坐直了身体,伸出手一把抱住云暗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冷哼一声:“小云暗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他们,关我什么事。” 云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去看落寂阳。这孩子刚才显然是跑神了,被落寂阳拖进怀里的时候还惊了一下,这会儿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有点别扭的抓了一下落寂阳的手,又把脑袋别了回去。 黑星和凤影在一边看着,挑了挑眉,然后对视一眼,都是了然一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云暗在这种时候走神,从落寂阳主动开口,他的眼神就明显的放空了,思绪也不知跑到了哪个星系,竟然连人家把手伸到自己腰上了都没有立即察觉。 看样子先前的电话是打扰了某二人的好事啊,这么快就混到床上去了,落寂阳手段相当高杆嘛。两人跟约好了似的,同时别有深意的盯向落寂阳。 后者虽然不知道他们想了些什么,但看着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儿,八成已经跟“正经工作”无关了。想到这儿,他也不脸红,抱着云暗的手紧了紧,说:“你们还有事儿吗?” 这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 黑星和凤影一脸黑线的瞅了他一眼,目光又放回到云暗身上。 “临越,南宫家和落家人的安全要盯紧一点。凤影,你的人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出Aries和他那两个手下的行踪,以他的为人不可能不来寻仇,我们最好能先下手为强。星星,巢穴的安全和唐家人的动向你来负责,邵舒邵逸那边的事情要再低调一点,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云暗窝在落寂阳的怀里,见两人看向自己才神色淡淡的做了部署。“有人不依不饶,那我们也只好还击了。” “是。”三人同时应了一声,唇角勾起跃跃欲试的笑容。 “星星,最近整理意大利那边的资料不是有意外惊喜吗?不如这次就拿来试试好了。我们一直不动作,总有人觉得我们好欺负呢。”云暗的唇边升起一丝冷笑,眼睛也危险的眯起来。 黑星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的笑了笑,说:“包你满意。” “如果没事,尽量不要到这里来,以免惹人注意。”感觉到落寂阳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云暗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吩咐了一句。 凤影低低笑了,就连临越那万年不变表情的连也没绷住,黑星更是带着些许的不怀好意。 果然刚才来的不是时候嘛! “那我们先走了。”凤影“善解人意”的告辞,三人便退出了房间。 云暗刚想回头,却突然想起什么,挣脱了落寂阳的束缚,顾不得打招呼就光着脚丫就跑了出去。 黑星正要出门,却听到云暗跟了出来,不禁纳闷,转过身来看着他。 “星星,我有事要问你。”云暗眨了眨眼睛,瞅了瞅也跟着停下动作的凤影和临越,停住没有说。 两人都是明白人,知道云暗不打算让他们知道问话的内容,于是拍了拍黑星的肩膀,示意在楼下等人,便走了出去,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什么事?”黑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觉得云暗有什么事是需要问他才能解决的。 “你……你之前给我的那些药,哪个是退烧的?”云暗把手背在身后,局促的蹭了蹭,声音也压得很低,但毕竟还是说了出来。 果然,黑星挑眉,额角仿佛有青筋跳动,他故意欺近云暗,低声说:“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果然又当耳边风了是吧?”他顿了一下,见云暗低着头甚至不肯跟他对视,更是咬牙切齿。“你给我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连胃药也没吃?” “……”就知道要被盘问,云暗犹豫了一会儿,闷闷的回答:“是。” “你这!……”黑星气得伸手捏对面那人的脸颊,还使劲团吧了两下,搓红了才肯放手。“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一点!如果不是里面那家伙病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看那些东西一眼?” “……”又没有用的东西,干嘛要记住。 云暗的腹诽没有说出来,他揉了揉脸蛋,委委屈屈的问:“那到底哪个是啊?” “……”黑星无语的瞪了他半晌,才说:“全白色那种,一次一片,浅黄色的用来消炎,一次三片。”劳资为了你看不明白中文都特意准备了不同颜色的药片了,你还记不住,你对得起劳资嘛你! “哦。”云暗点点头,暗暗在心里记下。“没事了,你可以走啦。”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想着应该弄一杯温水才对。 过河拆桥!见色忘我!娶了媳妇忘兄弟!哼! 黑星在他身后气哼哼的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口气,看了看卧室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一丝担忧漫出他的心底。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轻轻退了出去,体贴的为两人关好房门。 但愿,落寂阳能处理得好。 这种事如果不是他亲自发现,是绝对无法理解的。 ------------ Chapter155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落寂阳还有一个人能成为云暗的逆鳞,那就是南宫辰轩。 那人总是举止温文尔雅,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对云暗更是疼爱有加,虽然早出生了四个月,却处处维护着这个弟弟。云暗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亲人的正常的关爱,就源自于他。 商界的人都知道,宁可直接得罪云暗也不要得罪南宫辰轩,因为前者虽然手段狠戾但从不在意自身荣辱,唯有涉及到南宫辰轩的时候,他才会给予相对激烈的反应。更何况,自18岁以来,南宫辰轩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 北堂贤。 这人是北堂家的异类,离经叛道,亦正亦邪,手里掌握着的力量更是神秘莫测,同他在一起简直就像进入了一个玄幻的世界。不知真假深浅的人,都会极为明智的不去惹他。 然而这一天,北堂贤却没有看住他的宝贝。 云暗接到电话之前正和落寂阳窝在一起看美剧。人被落寂阳搂在怀里,脊背靠着柔软的枕头和垫子,乌黑纯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笔记本的画面。呃,确切的说是在盯着上面的中文字幕。 “寂阳,为什么brother会翻译成‘我家那口子’?那口子是什么意思?”云暗伸出手指点了暂停,指着屏幕上的邪恶翻译组成果一脸认真的向落寂阳请教。 他要练习中文阅读,这种有汉字翻译的影片是最好的练习素材,他这几天正乐此不疲。 落寂阳一脸黑线的瞅着那奇葩的翻译,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当初云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部没有女主,女配成片死的美剧时,他就有中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实际问题如此无下限。 正在这时,云暗的电话响了,铃声是从未听过的诡异,调子特地加了效果,听起来扭曲得很,与老影片里的闹鬼音十分相似。 云暗找到自己的电话,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的拿起电话按了接听键。 北堂贤焦灼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背景音也十分嘈杂:“云……云暗,你哥不见了!” 云暗猛的坐直了身体,因为动作太过突然,撞到了落寂阳靠在他肩膀上的下巴。他来不及回身安慰,只低沉着声音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呃……我们小吵了一架,他生气走了,然后就……”北堂贤支支吾吾的说了原因,吵架的内容经过结果统统略过只强调了结果。“我当时有事,没来得及跟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云暗的语气已经明显的有些冰冷,即便是隔着电话,北堂贤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的触感。 落寂阳在一旁隐约听到一些,忍不住抱住云暗拍了拍安慰他。虽然他只见过南宫辰轩两次,可那人对云暗的疼爱他也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云暗表面上对他那个哥哥虽然态度冷淡,心里却是比谁都重视的。 “昨天晚上……7点,在长安街附近的会馆……”北堂贤理亏,说话底气不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时间地点,他已经不眠不休的找了接近二十个小时,可还是没有结果。 云暗眯了眯眼睛,直接按掉了电话,手指飞快的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这一次云暗说的是意大利语,落寂阳听不懂,但他还是感觉得到云暗越发收敛沉聚的气息,这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气到恨不得杀人的地步。 他又用力抱了抱云暗,然后悄悄放开,默默下了床,为云暗准备出门。考虑到云暗可能会跟人动手,他特意挑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又搭配了一件外套便于藏匿武器。 走出衣帽间,他瞧了瞧里头还在沉着脸打电话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拆掉石膏行走稍微正常的右腿,想了想还是把自己也收拾了一番,才把衣服给云暗拿了进去。 云暗冷着表情吩咐完事情挂掉电话,看见落寂阳已经换下睡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又见他手里还拿着为自己准备的衣服,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眉头却是皱着:“寂阳,不要去。” 落寂阳温柔的笑了笑,低声说:“我绝不会再离开你。” “会危险。”云暗不赞同的看着他,坚持。 落寂阳也不多说,只是着手帮云暗换衣服,一颗一颗解开他睡衣的扣子,脱下来的时候在他瘦削的锁骨上轻轻吻了一下。并不带挑逗,却十分坚决。 云暗微微红了脸,也不动了,任由落寂阳亲手帮他换衣服。 “小云暗,我说过,我绝不做一生躲在你身后的胆小鬼,我要站在你身边。从过去到现在,我都坚定不移。”落寂阳为云暗穿好衣服,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乖,我不会妨碍到你的,好不好?” 落寂阳的语气太过坚定声音又太过温柔,仿佛充满着不可名状的诱惑力,这让云暗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最后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落寂阳的笑容从唇角荡漾开来,笑意直达眼底。 他从未觉得云暗那呆呆萌萌的一点头会让自己如此幸福。 云暗痴痴看着落寂阳的笑容,心底不可抑制的愤怒似乎也缓和了一点,就连情绪都冷静了下来。他主动拉住落寂阳的手轻声说:“走吧。” 落寂阳又一次体验了云暗把汽车当飞机开的技术,分明看上去很大很笨重的车子竟然灵巧的一路在车流之中穿梭。 然而到达目的地云暗说下车的时候,落寂阳又一次的大吃一惊。他们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是市中心,但也属于次商业圈的一个,云暗所指的目标建筑周围车水马龙,人流攒动,附近更是有大型购物中心休闲广场,即便不是休息日也很是热闹。 而云暗所指的目标建筑却是一间,教堂。 这是那段屈辱历史中遗留痕迹的其中之一,仅有两层楼高的红色哥特式建筑屋顶上立着一枚斑驳的十字架,虽然如今它的周围高楼林立将它衬托得格外矮小,但站在它的门前还是可以领略到它曾经的风光——整个城市的最高建筑。 如今这座教堂的周围上了帷帐,据说是有虔诚的信徒捐资要将它修缮翻新,如果可能还要扩大一些,但也许是因为还有什么手续没有进行完成,到现在都没有开工,于是此处便成了一座孤岛,即便它的旁边就是人群聚集地,但也没有一个过于靠近它。 云暗把车放在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拉着落寂阳迂回的靠近教堂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隐匿到了来往的人群里,在一家快餐店与黑星顺利汇合。 “天主教堂,没有彩绘玻璃也没有穹顶,普通的砖混建筑,但上方没有窗户,我们的行踪应该还没有被发现才对……”黑星低声分析着那座教堂,寻找着对自己有利的关键点。“现在就等凤影了。” 黑星的话刚落,凤影就出现在快餐店里,他先是去前台点了一杯水,端着走过来,不动声色的坐在了黑星身边。 “云。”他打过招呼却猛然发现落寂阳也在这里,不禁皱眉。“他怎么也跟来了?”这么危险的事情,BOSS竟然会同意? “就算我留在家里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你们还要分心我的状况,万一再发生之前那种状况,岂不是更不妥。”落寂阳平静的开口,握着云暗的手却紧了紧。 “说吧。”云暗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看了凤影一眼。 “是。”凤影低应一声。“普通教堂,当初因为条件限制所以没有做任何的彩绘装饰,反而进行了防弹隔音的特殊加固,没有二楼,里面几乎看不到帷帐外围的状况,我们在外行踪不会被发现。但同样的出来帷帐大门,现在没有第二个入口,所以他们只要守住门口就基本万无一失。” “里面什么情况?”黑星皱了下眉,只有一个入口,可不是好事。 “这个教堂一个月前就已经停用,需要留下的东西都搬到了临时安置点,现在里面只剩下礼拜时候用的那种固定在地面的桌椅了。根据平面图显示,后面有个小隔间,或许南宫辰轩会被关在里面。” 云暗静静的听着,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之前以自己的身高为标尺看过那个帷帐,一人多高,钢板材质,一碰就会发出声音,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进去。可如果是门口进去,根本就是送死。周围的平民太多,更不能贸然行动。 “我们不能借助官方的力量吗?毕竟南宫辰轩并不是道上的人。”落寂阳见众人一时不说话,忍不住开口。“他是本市举足轻重的商界人士,官方会给予重视的。”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官方关注这边,我们必然会被暴露,本来就有人等着把我们揪出来,恐怕这会儿早在一边等着了。”黑星看了看落寂阳,开了口。“而且如果那边出动,加上疏散群众必然会被里面的人惊觉,说不定狗急跳墙。” “……凤影,那个出资做翻新的信徒在什么地方?”云暗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了口。“找出他,让邵舒邵逸手底下干净的人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凤影迟疑的一瞬,恍然明白。“用商谈的方式?” “没错。星星,上层的关系你梳理好了吗?”云暗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黑星。 “万无一失。” 云暗点了点头:“那好,三十分钟后,商谈的人先进入教堂,多叫点人一起进去,做目击证人,Aries在弄清楚状况之前绝不会贸然开枪,一旦确定南宫辰轩的位置就立即通知外面的人,用寂阳的方法,我们通知官方。” ------------ Chapter156 七月的阳光逐渐恶毒起来,只是在封闭空间里呆一小会儿就会热出满身的汗水。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广场上大理石的地砖被晒得有些发白,人人都想躲进阴凉处避暑。 然而有几个十分年轻的大小伙子却在这时拿着传单走上街头,以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向过往的路人推荐广告中的产品,直到把人说得远远绕开才肯罢休,大部分散布在广场上,有一些则撒大网似的把触角延伸到了附近的车站停车场等等地方。 一辆白色箱型车停在临时泊车线内,车子开着右转向灯提示停靠状态,司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叼着一支烟在吸,不时还东瞅瞅西望望,看看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落寂阳坐在云暗身边,静静看着他指挥调度着现场的一切。他们身处箱型车车厢里,车厢壁上挂着好几台监控显示屏,不同的摄像头从不同的角度传回的画面让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整个教堂周围的情况,不时还能听到小而清晰的口若悬河声,显然是携带隐形摄像机的人在说话。 云暗靠坐在位置里,身体微微后仰,两手状似无意的抱在胸前,脸色有些发白,汗水沿着他的额头留下来沾湿了他的衣领。 还有一半的显示屏没有接入信号,不断搜索着周围新的信号。 落寂阳用一块半湿的手帕为云暗拭去额头的汗水,有些担心,从一个小时之前,云暗的气色就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坐下来,似乎更严重了些,不禁问出声:“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云暗转头看了看落寂阳,淡淡一笑,说:“没事,这里太热,有点闷而已。”说完他弓起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双手的位置没有变,只是转为撑在腿上,他的目光始终注意着那些没有接入信号的显示器。 落寂阳还想说什么,却见其中一个显示器突然跳出了画面,清晰而稳定,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过来。 “这么说,上一家承建单位因为一直缺少手续才一直未能开工是吗?” “对,而且听说市里对这个地方有新的规划,他们担心会有变故,已经决定要撤走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画面里,他不时用手卷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变引导这人走进了帷帐。 另外几个显示屏也很快接入了清晰的画面讯号,十几个人一路跟着走进了帷帐,其中一个画面特地绕道帷帐的大门后面,门锁已经有些生锈了,镜头还给了一个特写。 “你们如果可以接下这个项目,广大教众会十分感谢你们的服务与支持……”那位信徒边说边推开了教堂原有的木质大门。“里面的结构很简单,特别是……” 信徒的话没能说完,他显然是被吓呆了,画面里出现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另外一个正噙着他的脖子,伸出舌头挑逗似的舔吮一口。宛如电影里面的吸血鬼。 站着的男人金发碧眼显然是白种人,他形销骨立,脸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五官深如刀刻,当真与电影中角色造型一般无二。 云暗盯着画面,眼睛眯了眯,Aries! 落寂阳伸出手握住云暗搭在腹部的手,却猛然察觉那双手异常冰冷,正暗自用力顶着上腹的位置,不禁吃惊的叫了一声:“云暗!” 可是云暗并没有答话,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眸色冷沉的盯着屏幕上的人。 Aries见到一众人进来并没有感到吃惊或者慌乱,苍白的唇角反而勾起一丝冷笑,他淡淡的看着那个信徒,张口说了一长串的意大利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来,转过身,对着一众人说:“Aries先生的祖父曾参与设计这间教堂,现在老人去世,Aries先生作为后人,只是想来这里纪念一下。”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Aries,见对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Aries先生知道你们想将这间教堂拆掉重建,所以特地来此守着,并告诉你们他愿意出资保留这间教堂的一切。” 落寂阳嗤笑一声:“他可真能胡扯!” “可那个信徒完全相信了。”云暗冷哼了一声,凑到对讲机旁边,低声说:“看着那个信徒,不要让他靠近Aries。想办法接近后面的小屋,确认南宫辰轩的位置。” 另一头传来一声轻轻的敲击,意思是明白了。 果然有人拉住那名信徒,说:“你要相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可以保证重建的教堂一定会保留它现有的特色,其结构设施将比现在更好,即便是遇到灾难性天气也能够成为诸位兄弟姐妹的避风港。” “啊,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最好不过了。”胖男人一听面露喜色,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只是我们的费用……” “这个您可以不用担心,我们老板也不是完全没有信仰的人,况且这样的工程对我公司的形象也是有所助益的,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先勘察一下环境,最后指定一个比较好的方案。”那个声音随口打消了胖男人的顾虑。“不如让我的团队先去看看,您跟我说说具体的期望?” 胖男人满口答应着,与那个人在就近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说自己的构想。 云暗给了一个眼神,同在车内负责设备调试的成员将这一组的音量降下来,并带上耳机自己进行监听以免错过重要信息。 Aries见胖男人轻易被拉住,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唇角仍挂着冷笑,眼见着其他的人有规律的分散开四处查看。之前说话的男人似乎想动,却也被Aries拉住。 总有一个画面是正对着Aries的,云暗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楚,沉着表情又一次开了口:“注意防备,小屋里至少会有两人在看守。” 有三个镜头不动声色的同时向那个隔间移动过去了,Aries的脸色微微变了一点,但还是沉住气没有立即动,眼见着另有几个人向他自己围过去。 落寂阳早没心思再看屏幕了,他担忧的看着云暗。 这人不舒服,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不该相信他什么太热了之类的说辞,那额头上的根本都是冷汗。 落寂阳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出去给云暗弄点可以缓解难受的东西,热水或者胃药之类,可他刚起身,就听到云暗的声音:“寂阳,别动。” 云暗的声音很轻,若不是落寂阳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绝对听不到他这一句如同叹息的叮嘱。 “你又在胃痛是不是?”落寂阳心疼的在云暗身边蹲下,温柔的抱住他,手覆住云暗的,轻轻扯开,然后摸到那个跳动着的部位,柔柔的按摩。 云暗不动,任由落寂阳帮他纾解疼痛,眼睛仍旧不离屏幕上的画面。 就在此时,一直守着门口的摄像机画面突然中断了,屏幕变成黑色,但却传来了有些嘈杂的闷响,听起来像是钝器击打身体的声音但却没有人说话。 云暗猛的站起来,扯动了腹部原本就不太安分的器官,又痛得弯下腰去,但他还是抓住对讲机,放稳了声音说:“门口有人进来!注意防备!” “呃……”瘦削的拳头狠狠抵住胃部,几乎要全部埋进身体里,之前一直紧抿着的唇此时送了防备,溢出令人揪心的痛吟。 “云暗!”落寂阳站起来抱住他,想撑着他的身体,却没有被领情。 云暗重新站直身体,轻轻推开他,说:“留在这里……联系星星,让他快点按计划行动……”他狠狠压了压腹部,说完话,便毫不犹豫的开门跳出车厢。 “云暗!”落寂阳想跟却被同在车里的DARK成员拉住,眼见着车厢门再次被关上,以他如今腿伤未痊愈一瘸一拐的速度是再也追不上了,才被放开。他咬了咬牙,抓过DARK成员执行任务时专用的联络电话,打给了黑星。 云暗下车之后并未特意隐藏,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接近了那座教堂。 Aries既然把人都埋伏在帷帐之内,外面就绝不会再有眼线,他手下的人毕竟不多,当日DARK成员搜山,只有一男一女漏网,黑星发了狠,废了那几个人又毁了证件,丢在了救助站门口,如今早已被遣送出境了。 所以如今Aries在境内的手下除了之前那个充当翻译的男人就只剩下那一男一女了。 云暗接近了帷帐,闪身进去,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于是便靠近教堂门边,也许是因为精神格外集中,胃部的疼痛竟然暂时放过了他,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身上带着的枪和匕首,隐藏着身形向里面张望。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小心,因为里面早就已经打了起来,根本没有人还有空闲向这边看。 Aries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因为DARK和Reynoldssword满世界的追捕打压,虚耗过度,而邵舒邵逸手下的人虽然专攻商业部分的业务但也同样是苦练着拳脚功夫的又仗着人多,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落在下风。 Aries的手下狗急跳墙的拿了刀子出来,而DARK成员们因为在受命时被叮嘱过,所以没有人携带武器,局面有些僵。 云暗看了看时间,按照约定,1分钟后黑星会带着人官方的人前来,只要再坚持一分钟就好。 ------------ Chapter157 云暗蜷缩在担架上,有血从他腹部的伤口里流出来,他却无法顾忌,只狠狠抵住胃部,瘦削的拳头几乎要碰到脊骨。他咬住嘴唇想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却无法抑制自己紊乱的呼吸。 “云暗……”落寂阳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云,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乱跑也不会……”南宫辰轩也跟着守在救护车上,脸色仍旧苍白,但明显已经逐渐恢复常态。 “咳……”云暗摇摇头想说话,却忽然呛咳起来,他伸出手捂住嘴巴,可还是阻止不了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十分钟前。 整个礼拜堂都是一片混乱。 Aries一方虽然只有去去四人却都是亡命之徒,认定了今日你死我活,打起来都是不要命的状态,连负责看守南宫辰轩的那个女人也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所谓破釜沉舟也不过如此。 为了后面的计划,此次来的DARK成员全部是邵舒邵逸手下底子干净的人,平日主要负责商务,虽然都专门练过拳脚但实战经验较少,遇上拼命三郎也只能仗着人多势众来抵御。 先前还在大谈自己对于整间教堂期望值的胖男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躲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祈求保佑。 云暗在门外观察了一下便俯低了身子来到胖男人身边,一把揪起他便往教堂外面拖。 那男人只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拖离了藏身的地方,颤颤巍巍的跟着走了两步才想起睁开眼睛,然后他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教堂之外,面前站着一个肤色雪白容貌出众的年轻人,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的祈祷灵验,上帝派了天使来救他。 云暗拖着他走到一个拐角,先前被袭击的DARK成员正正悠悠转醒,他猛的站起来想回到教堂里面去帮忙却被肋骨附近异常的疼痛扯得弯下腰去,然后他看到一双脚出现在自己面前,抬起头却是自家BOSS。 “你既然已经受伤就立刻撤出去,我要你们执行任务,不是要你们的命。”云暗的语气声音向来发冷,透着不可名状的严肃,让人无法反对他说的话,那名成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听到命令:“把这个人带出去,不能让他成为牺牲品。” “是。” “把这个交给黑星,告诉他爆破点就在大门上,但不要轻易使用,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事情结束立即拆掉,不要留下痕迹。”云暗手里是一枚爆破装置的远程启动装置,他把东西放进那名成员的手里,便干脆利落的走进了教堂,最后看了一眼外面之后将教堂的大门重重关上。 关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对峙着的两方人,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十几双眼睛齐齐向他看来。云暗背对着门,冷笑着看向Aries,语气冰冷的开口:“Aries,好久不见。” Aries也看向他,目光是仇恨的愤怒,唇角却勾出一抹冰冷的邪笑,语调懒散的回应:“Nuvola,我真的好想你啊。” 云暗冷冷的笑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动作麻利的在门锁上安装了小型爆破装置。他做得很随意,特地为外面的人闯进来留下了门路。 “看来我和你之间的恩怨确实需要一个了断。”最后确认了万无一失,云暗缓慢的往前走,手摸上别在伸手的匕首和枪。 “确实是。” 然而云暗走到第九步的时候却猛然顿住,脸色微变。 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此刻正弯着腰躲在自己礼拜堂的桌椅之间,一条腿似乎行动不便,微微伸直着。 那人察觉到他发现了自己,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拼命示意他不要担心。 云暗的脸色更苍白了些,在教堂里昏暗的光线中就像个幽灵。他觉得胃底的绞痛骤然加剧了些,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暴露出一丝的弱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然而他的不妥却仍然没能瞒过Aries,那个人的笑容更大了些,邪魅的说:“虽然有胜之不武的嫌疑,但看样子,上帝是帮我不帮你的。以你这种状况竟然还来送死,看来抓那小白脸是抓对了。” 云暗眸色如冰,他暗自握紧拳头,仍旧尽量方稳气息:“放了他,他不是道上的人,与你我的恩怨无关!” “哟哟哟,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Aries哼哼的笑了,然后故作了然的说:“啊,我想起来了,上次你求我放过姓落那小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说可爱的nuvola,你怎么过了大半年,还是没变啊。这么天真。” 云暗又开始向前走,只是脚步有些蹒跚,显然状态更差了些,但他口中仍不示弱:“你……一再对平民下手,违背道义,就不怕以后……彻底没了立足之地吗?” “BOSS!”几个DARK成员忍不住从对峙当中撤出来上前搀扶云暗,可Aries的手下紧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一动,就立马出手进行攻击! “哼,持武器,袭击手无寸铁之人,你也……你也不过如此!”云暗终于有些撑不住似的倚靠在第二排的桌子上。“你别忘了,Reynoldssword的人也在盯着你,就算今日我死在这里如了你的愿,Odin也不会放过你。” Aries没有马上接话,只是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云暗索性靠坐在桌子上,抬手按了按胃部:“如今我的身后,是整个卡索家族。”他看着Aires变了的脸色,不禁幽幽一笑。“我看,过了大半年没有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落寂阳趁着云暗说话的功夫,已经挪到了第一排的桌椅旁边,眼睛盯着那间小屋敞开的门,伺机而动。 Aries的怒气被云暗激起来,他原本就是易怒的人,这会儿被人用自己的话讽刺回来更是觉得丢了脸面,忍不住抬腿冲向云暗。 云暗看了一眼落寂阳,冷笑一声迎上去。 这方一动,场面又混乱起来,Aries的手下跟着不管不顾的出手,DARK的成员见BOSS来了也不甘示弱,比之先前勇猛不少。 落寂阳趁着乱,矮着身子沿着墙边挂着的幕布挪向小屋的门口。 南宫辰轩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绑住,嘴巴上贴了一张胶布,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有些紊乱。落寂阳进来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落寂阳顾不得许多,急忙替他解开绳子,撕掉嘴巴上的胶布,却发现他嘴唇泛紫,四肢瘫软,指甲的颜色也微微变了。他猛然想起云暗说过这个人心脏有先天不足,还曾经并发过,急忙在南宫辰轩的衣服里翻找,果然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发现了药瓶。 落寂阳让南宫辰轩平躺在地面上,粗略看了一下说明,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南宫辰轩吞下药丸,喘了一会儿慢慢平复下来,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之后一把抓住他:“云……云……” 落寂阳急忙捂住他的嘴,微微摇头,用手势询问他能不能动。 南宫辰轩点点头,靠着落寂阳的支撑爬起来,似乎是还有一点眩晕,站了一会儿才向他示意,可以走了。 落寂阳带着他走向门口,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身形,向外张望了一下。 云暗与Aries早就缠斗成一团,其他人也是混战中,似乎没有空闲关注这边。落寂阳缩回去,指了指墙边刚才给了他掩护的幕布,示意南宫辰轩跟他走。 南宫辰轩点点头,两人深吸一口气,就像落寂阳来时那样隐身到幕布中,打算快速的通过这一段容易暴露的距离。 然而幕布与墙壁之间的空隙毕竟有限,一下子藏两个人还是有些勉强了,Aries唯一的女手下眼尖的发现了两人的行踪,高喊一句:“人跑了!” Aries的三名手下不约而同的向幕布的方向奔去,DARK成员立即拦截阻挡。云暗心底一惊,注意力被分散,向落寂阳和南宫辰轩的方向看去。 Aries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给了云暗一拳,手里的刀子也紧跟着挥舞过来。云暗一矮身躲过那一刀,顺势向后撤,逐渐向幕布周围移动。 Aries见状心思一动,见自己的手下被一众DARK成员缠住,猛然吼了一句:“姓落的在那儿!给我抓住他!” 一声令下,那两男一女再不恋战,纷纷冲向幕布。然而在Aries大吼分神的一瞬,有一个更快的身影,冲到了幕布之前,挡在了前面。 云暗拔出匕首横在身前逼退那两男一女,气息有些不稳。但他瞄了一眼自己身后只露出鞋尖的两双脚之后,忽然唇角一勾,情绪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Aries被云暗甩开,怒火更盛。他发了狠,不管不顾的刺伤了两名试图拦住他的DARK成员之后直直的冲向云暗。 云暗沉下身子一步不退,再次与Aries缠斗成一团。Aries见他拿了刀有些胆怯,上一次他双手筋络被云暗切断,至今心有余悸,过了这么久才能拿起一些比较轻的东西。他内心里很害怕那种什么都不能做的日子,动作上不免有些退缩。 云暗也发现了这一点,故意几次去袭击Aries的手腕,逼得他远离自己。只是他的状态实在不好,胃里的疼痛一点都没有放过他,反而在剧烈的动作中愈演愈烈。 他午餐什么都没吃,低血糖的症状在此时涌上来,渐渐的他的身体也开始无力,意识也开始叫嚣着要远离,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DARK成员被之前逃脱的那个男人用力推到了墙上,幕布剧烈的波动了一下,云暗一步不退守着的位置猛的跟着陷了下去。 没有人,只有鞋! Aries立即发现了不对,目光立即沿着墙角落到了比较靠后的位置。落寂阳与南宫辰轩刚好移动到那一排排的座位附近,打算趁着Aries不注意的时候逃到外面去,却不料此时暴露了行踪。 枪声随着Aries的怒吼响起,那个女人开的枪,落寂阳和南宫辰轩都下意识的顿了下去,子弹落在他们附近的桌椅上,形成一个新鲜的弹痕。 云暗掏出枪瞄准那个女人的手毫不犹豫的打出一发子弹,洞穿了那结实白皙的手腕,但可惜下一秒,Aries便抓住了他的手腕拽住他的身体,顺势一刀刺入他的腹部! “BOSS!”DARK成员惊恐的喊声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血的颜色染红了神圣之地。然而云暗却无暇顾忌,他迅速扣住Aries的手腕,反拧一下又正拧一下,瞬间卸掉了他右手的肩肘两个关节。 Aries手臂爆痛,不退反进,抬腿以膝盖击打云暗的腹部。 若是换了平常,即便是这用尽全力的攻击也无法阻碍云暗的动作,他感觉不到疼痛,自然不在意这种无意义的抵抗,然而这一天,Aries这一击却几乎致命,他接连后退了几步,双手死死按住胃部,殷红的血从他的嘴里呛咳而出。 “云暗!”落寂阳惊恐的声音传来,几个DARK成员急忙不再恋战,纷纷退到云暗的身边,防备的看着那几个人。 Aries的伤不轻,他的手臂疼得结结实实的,但他对眼前的状况却十分满意。他的仇敌,如今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云暗止了咳,看着围拢过来了Aries几人,突然邪邪的笑了,他掏出之前落寂阳给他擦汗的手帕将刀和枪得干干净净,抛向自己的敌人。 Aries哈哈笑了,尽管手臂疼痛,但他还是捡起了云暗的武器,说:“怎么,这就认输了?”看了看那把上好的刀子,一脸可惜似的说:“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多可惜。而且,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有缴枪不杀这一说吗?” 云暗的笑容未收,嘴里还有残留的血丝,看上去更像地狱中爬出的魔鬼,他的声音冷而幽静,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分不清状况的人,是你。”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粗暴的踹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的占领了整个礼拜堂,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Aries和他的手下,其中一个看上去职位较高的人对着肩上的对讲机说了一句:“人质安全!” Aries愣了一下,便迅速反应过来,他看着云暗的目光更加愤怒,但人却仍是笑着,他丢了抢和刀子,举起了双手,口中恶狠狠的用意大利语骂道:“堂堂卡索家族继承人竟然报警!呸,无耻之徒!不得好死!” 云暗淡淡一笑,说:“愚蠢的人,卡索家族由我接手,是黑是白自然由我说了算,哼,你就在监狱里好好度过你的下半生吧!” 他们用意大利语对话,周围大部分的人都听不明白皆是一头雾水,冲进来的人只将Aries几人搜身绑缚然后带走。 云暗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安全的南宫辰轩和落寂阳,眼前一黑,身体便向下滑去。 ------------ Chapter158 手术室冰冷的指示灯在医院正白‘色’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阴’森。 落寂阳拖着不灵便的脚步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心中焦躁烦‘乱’,担忧全写在脸上,他无法让自己坐下来。 南宫辰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术室的‘门’,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这会儿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北堂贤拎着些食物过来,看见南宫辰轩已经苍白着的脸‘色’不禁担忧的皱了皱眉头,他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想了想先拿出一份走到落寂阳身边,说:“落少,你还是先坐下来吃些东西,云暗出来之后你还要照顾他,就当是储存体力。” 落寂阳看了北堂贤一眼,默默接过他手里的餐盒,终于拖着脚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北堂贤见他收了又折回去拿了一份去哄南宫辰轩:“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南宫辰轩却当他是空气,看也不看,目光仍旧盯着手术是的大‘门’上。他的弟弟就在那扇‘门’后,生死未卜,这个人竟然还好意思来劝他吃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和那个‘女’人…… 如果,如果弟弟死了,他就把命赔给他! 北堂贤太了解南宫辰轩,见他眼神一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把抓住爱人的手,紧张的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云暗不会有事的!就算……就算有什么事,以殇也会救他的!” 南宫辰轩仍旧不为所动,北堂贤在他的面前半跪下来,低声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立刻去追你的,不过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南宫辰轩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声音如常。“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娶妻生子,我可以离开,也可以……做你的地下情人,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会离开,除非……” “你别胡说了!”北堂贤急急的打断他,抓住他的手,却被南宫辰轩轻轻拨开。温柔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与温柔。 “小贤,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是幸福的,如果可以是你,我会很开心。” “啪——” 北堂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对面物品落地的声音打断,两人怔怔抬头看过去,却见落寂阳脸‘色’苍白的盯着他们。 “落少你……”北堂贤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落寂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南宫辰轩,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落寂阳抓着南宫辰轩的肩膀晃了晃,眼泪以可见的速度溢满眼眶。 “落少,放手。”北堂贤站起来,抓住落寂阳的手,用力掰开。 落寂阳却像没有感觉到阻止一般,仍旧盯着南宫辰轩:“如果你是这样想,那云暗呢?云暗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你们是兄弟,想法会不会很相似?他有没有对你说过?有没有!” “落少!你冷静一点,辰轩是辰轩,云暗和他不一样!”北堂贤顾不得其他,一个用力拉开了落寂阳的手,拽着他的衣领迫使他看向自己。“云暗与南宫辰轩虽然是兄弟但却是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们的想法不会一样的!” 落寂阳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松了身体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北堂贤放开他,坐到南宫辰轩的身边,用力抱住他,低声说:“求你,不要再这样想,我很难过。” 南宫辰轩温柔的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对面那个人身上。 其实北堂贤错了,南宫辰轩自卑是源自他不健康的身体,他会委曲求全其实是另一种不放手的勇敢。而云暗却从未奢求过一心一意的幸福,他就像一只蜗牛,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壳,只求不受伤害,一旦碰壁就会狠狠缩回去,再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落寂阳坐回椅子上,近日种种忽然清晰浮现,那些微小的细节如今串联在一起,令他痛彻心扉。 …… 再次同‘床’共枕的那个晚上,落寂阳兴奋难眠,他一直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云暗却缩成一团离他远远的,他坏心眼的往前挪了挪,云暗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一把搂住他的腰,然而下一个瞬间,那只手便如触电般缩了回去,那蜷缩的身体僵硬着,弯曲的食指被上多了一个狠狠的齿印,仿佛是要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 落寂阳拆石膏那天,因为一时间的不适应险些跌倒,云暗在他身边即使抱住了他,可等到落寂阳站稳,他就借故松开了手,拳头握得紧紧的,绅士般开了车‘门’,等落寂阳上去又僵硬的回到驾驶位上去。 ……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落寂阳亲自下厨,云暗吃了很多,如果不是黑星的到来,他会把落寂阳放进他碗里的东西全部吃光。可他却在离开餐桌的一瞬间就冲进卫生间,撕心裂肺的吐了个干净。就在落寂阳担心自责的时候,他却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道歉。 …… 眼泪再也承不住似的流下来,落寂阳抬手捂住眼睛。 他的小云暗如此小心翼翼,不让自己习惯他的存在,害怕惹他生气,时刻准备着他的离去,却仍旧一次次在他面前温柔的微笑。 蜗牛的壳虽然沉重,但如果将这壳硬生生破掉,蜗牛也就死了。 曾经的落寂阳获得了云暗全心的信任,他离开了自己的壳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然而在他刚刚觉得温暖的时候那个他‘交’付了所有信任的人却让他碰了壁。现在他缩回了壳里,那个人又回过头来敲他的‘门’,而他,已经不敢出来了。 只是所有人都忘了,蜗牛沉重的硬壳里是天底下最柔软的心。落寂阳近乎自虐的执着动摇了他,然后,他选择了‘逼’迫自己。 如今落寂阳医院拥有最充足的RH-B型储备血,云暗的手术虽然时间有些长,但最终还是平安无事了。 落寂阳坐在病‘床’旁边,动也不动的守着他的爱人,温暖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双消瘦而冰冷的手,不断找回那因为输液而失去的温度。 黑星处理完另外一边的事情来到医院的时候,落寂阳已经一整晚没有动过,水米未进。按照宁慕枫的说法,麻‘药’对云暗已经不起作用,他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才迟迟没有醒来。 可落寂阳不肯离开,他说,他的小云暗必须在醒来的第一个瞬间就看到他,他在这里,绝不会再松开紧握的手。 黑星站在病房‘门’口深深呼吸。 看样子,他已经发现了Clouddy的心。 他推‘门’进去,拍了拍落寂阳的肩膀,低声说:“你明白了,就请好好珍惜。”把手里拎着的食物放在桌上,几乎每一样都是两人份。“听说你一直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不行,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但也要保存体力,这是Clouddy喜欢的粥,我买了两份,你先吃一点吧。” 落寂阳点点头,单手揭开盖子,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鲍鱼粥。 鲍鱼被切成很细小的丁,‘迷’离软糯细滑,鲍鱼原汁熬制。 这是云暗第一次到落寂阳的风鸣海轩时,落寂阳为他准备的午餐。 落寂阳用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味道一如既往的美味。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云暗那日站在阳光下对着他浅浅一笑,叫他的名字:“寂阳。” ------------ Chapter159 左手上有熟悉而陌生的温暖。 几乎是睁开眼睛的瞬间,云暗就认出了自己身处何地。不觉自嘲的笑笑,这一年,他竟成了这间医院的常客,若这医院也是会员制,他大概已经是VIP了。 转过头,便看到一张疲惫的睡颜,趴在床边似乎并不太安稳,眼底发青,看上去格外憔悴。 寂阳。 有多久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个人,多少次,他醒来都是独自一个。 云暗伸出右手想要碰触心爱人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他的沉睡,指尖只是悬空着细细描摹,始终不敢落下。 然而落寂阳始终浅眠,这轻微的响动便已经让他清醒过来,微长的睫毛抖了抖,猛的睁开眼睛,一秒不停的望向床上的人,却恰好对上那双稍稍慌乱的眼睛和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右手。 “云暗,你醒了。”他急忙抓住云暗的手,动作迅速力度却是温柔,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刚睡醒时的朦胧,语气里的急切与担忧像一片羽毛,滑过了听者的心扉。 轻轻点了点头,唇角习惯性的升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落寂阳痴痴的看着,心底却是疼痛。他的小云暗逼迫着自己接受他,甚至把它变成了一种习惯。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云暗的唇,忍不住叹息:“不想笑就不要笑,别再勉强自己了。” 云暗一时愣住,呆呆的望着落寂阳,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勉强,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落寂阳那样痛苦,盲目得几乎忘了自己。 落寂阳看着云暗的表情心痛更甚,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我来努力,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就好。” 落寂阳按铃叫了医生,自己仍旧轻轻握着他的手陪在他身边。 “少爷,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伤口这段时间先不要碰水。另外他的胃部受到严重撞击出血严重,现在刚刚止血需要好好调养,注意饮食,刺激性的食物绝对不能碰。”医生检查完之后,恭恭敬敬的回了落寂阳的话,然后又带着人退了出去。 落寂阳微微松了一口气。Aries出手是凭着一时愤怒手法并不阴毒,云暗没有伤到内脏,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才对。真正麻烦的还是他的胃。 见医生走了,云暗瞅了瞅落寂阳又看了看窗外,眨眨眼睛打算起身。 “你要做什么?”落寂阳给他吓了一跳,急忙跟着起身。 “出去。”云暗看着落寂阳,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好像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不到一天吧?”落寂阳瞪着他。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伤口还没好呢! “不痛的。”云暗歪了歪脑袋,似乎想了一下,很肯定的回答落寂阳。 “那也不可以起来,伤口会裂开的!”落寂阳扶额,他怎么就忘了,这人的知觉跟其他人不一样!“乖,好好躺着,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好不好?” 云暗垮了表情,含住下唇垂着眼睛,也不说话,却是一脸幽怨。 毫无意外,落寂阳对于云暗这种小表情也是毫无抵抗力的。他摸了摸云暗的脑袋,更放柔了声音说:“就再过两天,我就带你出去散步好不好?” 云暗又抬眼看了看他,嘟了嘟嘴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要见星星。”这种省略了主语的词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让人无法拒绝。落寂阳立即应允,联络了黑星,甩了一句“三分钟之内立即出现在小云暗的面前”就挂掉了电话。 黑星在对面气得冒烟,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落寂阳体贴的把空间让给两人,自己去了门口。 门刚一关上,云暗先前那带着恶意卖萌嫌疑的表情就收了起来,表情反而有些冷沉。 黑星微微皱眉。他其实不希望云暗刚一醒来就费心思去考虑这些烦人的事,这个人这段时间都活得太过紧绷了。但可惜,他的BOSS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受伤而停滞处理工作的人。 果然,云暗看了看外面,确认落寂阳不会突然进来之后低声开了口:“唐家如何了?” 一开口,问的就是与那人有关的唐家。 “昨天晚上开始就在积极运作,不得不承认朱诺先前积累的人脉确实很好用,给了我们不小的助力。但也有很大原因是唐家最近的沉寂,他们的人纷纷退居二线想要保存实力,却没想到我们会有后着。”黑星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亲手对抗那个家族,他是打心眼里出了一口恶气。 “给他们的小辈留一条后路,没必要赶紧杀绝,但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源自寂阳的恩典。”云暗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的并不是一个家族的兴衰。“我们作为外来者,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知道了。” “Aries呢?” “已经动用了关系,现在被缴械拘禁。因为他是外籍的,暂时还没有动他,官方正在努力查他是哪一国的。”黑星说到这里,邪邪的笑了。“不过他们查不到的,我们的人早把他所有的痕迹都抹了,无论怎么查他都只能是个黑户,充其量就是一国际流浪汉。” “通知意大利那边,想办法引渡他,只要一出境,他就可以任由我们摆布。”云暗的眼底有阴森的笑意,他勾了勾唇角,看向黑星。“他是个烫手的东西,这边不会愿意留他,就算他不愿意出去也没用。” “是。” “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插手跟着,Aries这个人太狡猾,绝不能给他机会再逃脱。”云暗想了想,又说。“在这之前,利用他把帮他入关的人处理了,杀一儆百。” “明白,已经在着手做了。” “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作为一个人来生。告诉Odin,这个人我送给他玩,千万要珍惜,好让他长命百岁啊。” 落寂阳小心翼翼的看着电炉上放着的锅,还要不时回过头去关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有没有老实的呆着。 云暗如今只能吃流食,他想亲自下厨却又不想离开云暗身边,所以不靠谱的落大少动用私权在病房里加了张桌子充当流理台,支了电炉亲手熬粥。 可惜,病患同学不太领情,三天两头的让黑星给带外面的东西吃,死活不愿意只喝粥,落寂阳一做饭,他就偷偷给黑星打电话,气得做饭那人没收了他的电话,差点让他与世隔绝。 “小云暗!”落寂阳第七次回头的时候,刚好逮到某人偷偷爬起来开抽屉找电话。 做坏事那孩子被这一声吼吓得赶紧缩回手,连带着把自己也蜷回被窝里,裹成一团只露出眼睛,偷偷看落寂阳的表情。 落寂阳挺生气的,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偏要折腾自己那小破胃是怎么着?可他总是拿他没辙,尤其是他露出这种呆萌表情的时候。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没有味道的白粥,我问过医生,今天在粥里面加了一点肉泥,有味道又好消化,你就乖乖的,好不好?”落寂阳的语气又软了下来,走到床边拉下被子露出云暗的小下巴。 “真的?”云暗眨眨眼睛,里头几乎泛光。 “嗯,真的。”摸摸他的脑袋。 “好。”乖乖点了点头,云暗的目光又落回到旁边的小柜子上。 “你想要什么?” “……电脑。”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之前的片子还没有看完。” 这样一说,落寂阳终于想起出事那天,两人原本在看一部剧情很精彩翻译很奇葩的美剧。看来这孩子无聊了,又想起那部剧来了。 “不是工作?” “不是。” “那好吧。”落寂阳从柜子里抽出个平板来,放到云暗的手里。“用这个看,还轻便一点。” 云暗乖乖点点头,熟练的找到软件开始输入剧集的英文名字,找到之前的那一集开始看。而令落寂阳惊讶的是,云暗竟然连之前看到几分几秒都记得,熟练的把滑块拖到那一点,分秒不差的继续。 乖乖,我家这只果然是个宝贝! 落寂阳宠溺的笑了,然后回到电炉前,继续照看着他的粥去了。 然而不到一分钟,那边的电视剧声音突然停了,云暗的声音执着的传过来:“寂阳,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brother这个词要翻译成‘我家那口子’呢。” 这该死的奇葩翻译! ------------ Chapter160 不到一个星期,官方媒体就通报了一批受处分官员的消息。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唐家有关,处分并不是很重,没有死刑,只是大多数人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唐家这回是彻底垮了。 因为唐家人之前刻意的隐藏实力,所以这一次的崩盘也显得格外悄无声息,几乎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当然这其中也有黑星的功劳,云暗说过要给小辈们一个活路的机会。当然他擅自把这个小辈定义成了所有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 外面的阳光很好,明明是临近八月,阴雨天气反而变得少了起来,每天都是晴空万里。 云暗终于获得准许可以出门去,不过要按照老规矩坐在轮椅上给落寂阳推着。 花园里新近移栽的香樟树已经成活,立在道路两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云暗坐在阴影里,小心翼翼的看着落寂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支了画架,摆弄着手里的炭笔时不时还瞄自己两眼。 唐家倒了,落寂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平静了,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害怕这样的悄无声息,或许现在对着自己笑的这个人,明天就会脸色大变的离开他。 落寂阳一回头就看到云暗眼里那越来越浓的茫然无措,心底微疼。一旦明白这个人所想,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直接而明显。 放下画笔,落寂阳走回云暗身边,在他身边蹲下来,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握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轻轻说:“我不会离开你,相信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离开你。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 云暗低下头看向落寂阳,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充满了笃定与怜惜,他说的认真,就连眼睛都没有说谎。 乌黑的大眼睛渐渐恢复清澈的神采,他望着自己的爱人,轻轻点了点头。 落寂阳露出个舒心的笑容,凑得更近了一点,低声说:“我的小云暗,我可以不以吻你?” 被调戏的人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不回答而是低下头缓缓靠近,像是试探又像是挑逗,微凉的唇轻轻碰了碰那双温热的,缩回去顿了一下,又再凑过来,吻住。 落寂阳掩饰不住眼睛里的狂喜,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位置高一点,伸出双手抱紧云暗,唇舌交缠,缠绵悱恻。 “云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嗯……”气息不稳的人想要回应,声音却再次被吞进了肚子里。 细瘦微凉的双手,慢慢伸出来,回抱住落寂阳,先是试探的放上去,之后便渐渐加了力。 他不想失去这个人,他要他,他要他,恨不得有一条锁链将两人所在一起,从此再无人分离。 落寂阳笑了,他现在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他不急。 云暗,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黑星来的时候,落寂阳刚刚画好一副云暗的素描。 云暗坐在树荫里,呆呆萌萌的望着一直含笑画画的人,说不要乱动,他就真的一下也没有动,连眼睛都很少眨。 落寂阳的画完成了,笑眯眯的拿给云暗看,满意的看到心爱的人脸上微微惊诧的表情,看着他想摸摸又怕把画弄花缩回手指的样子,不禁笑意更深。在他身边蹲下身,牵着他的手去摸他自己的脸颊,坏笑着说:“小云暗摸摸自己就知道这画里的人是多美啦。” 云暗反应过来,微微红了脸,蜷起手指不肯再被调戏。 那两人这样和谐的在一起,是一副很美的画面,让人不忍打扰。 他们沉浸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浑然不觉周围有多少医生护士病患在围观,更没有看到就连黑星也一脸促狭的瞅着他们。 虽然千般不愿,但正事还是要说的。 黑星干咳了一声,引起两人的注意,然后慢吞吞走过去,故意望着树梢开了口:“虽然我是特别不想打扰你们,但是我真的有公事要跟Clouddy说啊。” 落寂阳不顾形象的狠狠白了他一眼,对云暗说:“你们先聊,我去帮你拿条薄被。”他直起身刚想走手却被拉住,回过头就看到云暗依依不舍的小表情,不禁笑了笑。“你看,明明是夏天了,可是你的手还是这么冰。我只是去拿一条薄被来给你盖,很快回来好不好?” “那个……是南宫家的事,如果Clouddy不介意,你也用不着回避。”黑星好心的提醒了两人一下。 云暗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不用拿了,我们回去就行了。” 落寂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他原本是心疼云暗不喜欢呆在屋子里才说去拿薄被,现在他主动愿意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黑星自动自觉的帮落寂阳收拾了画具扛着画架走在前面,落寂阳则推着云暗的轮椅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一路回了病房。 “南宫辰轩已经彻底掌控了南宫家,那个男人,随时可以让他下台了。不过还是有几个老顽固不满,一直要求南宫瑾重新掌权。”黑星放下落寂阳的东西,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扶着云暗躺会床上,一边开口。“今天南宫辰轩去跟华禹签约,邵舒邵逸不放心那帮老家伙亲自跟着去了。” “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卸任,减少他们的分红。”云暗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不相信会有人跟利益过不去。他们只是还没有尝到苦头。” “是。” “把事情告诉北堂贤,叫他想办法。” “好。”黑星忍不住笑意,自从云暗知道北堂贤拐带了他哥,就没少把这种事推给人家。“他们刚和好,这会儿应该巴不得有机会讨好一下呢。” “和好了?”云暗侧过头看着黑星眨了眨眼睛。“那女人呢?” “处置好了,确实是误会,因为工作才跟那女人在一起的,就是个掩饰。”黑星淡淡说着,却瞟了一眼落寂阳。那位可是正八景有一感情债。 云暗没在说话,好像进了屋反而真的觉得冷,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垂着眼睛也不看人。 黑星暗自笑了笑,说:“Clouddy,意大利那边已经一切就绪,只等你回去了。胖子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好几次。” “……”云暗想了想,说:“知道了,你安排时间就好。” “那……就下周六吧,我会订好机票的。” “嗯……” 落寂阳在一边默默算时间,下周六就是八月二日,等等,那不就是……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黑星一直偷眼盯着落寂阳,见他一脸惊慌,故意说要走。 “等一下,下周六不可以……”落寂阳慌忙出言阻止却发现黑星根本就没有迈步意思,反而一脸促狭的瞅着他。 “为什么?”黑星坏笑着发问。 “因为……”那天特殊啊,他要做一件很大的事啊! 云暗也奇怪的看向他,眨着乌黑纯澈的大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落寂阳算是看出来了,云暗是真的想不起那个日子,黑星却是明显的知道故意使坏。 哼,偏不中招! “没什么,我是说,机票我来订就好了,我跟那帮人很熟的,你们现在才订有可能订不到好班次的。”落寂阳一边说一边狠狠的剜了黑星一眼。 黑星才是刀枪不入,他无视落寂阳的话刚要开口,云暗却说:“就这样吧,寂阳,我饿了。” 云暗说饿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对于吃饭的厌恶已经是深刻进骨子里去了,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黑星再欺负他的寂阳。他又不傻,黑星那一脸促狭的坏笑,他自然看得出来。 落寂阳急忙跳起来,说:“你等等,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很快就可以吃。”一边说一边冲向电炉。 黑星跟着无奈的笑了笑,自家BOSS这护短的个性如今都用到落寂阳身上去了。算了,他就不跟着瞎搀和了,还是去哄哄牛医生,看看能不能骗他一起去意大利神马的。 ------------ Chapter161 有一处好地方,在波罗的海岸旁,有高低起伏的山地,喧嚣蔚蓝的海浪。那是古老的耽美和他的弗雷亚殿堂。(参考丹麦国歌《有一处好地方》) 黑星现在特别后悔,当时不该故意逗落寂阳,以至于现在,他和宁慕枫被丢在意大利,而他的BOSS被某人拐带去了丹麦。 就在黑星后知后觉的在抵达罗马之后才发现云暗被拐跑而气急败坏的时候,落寂阳大摇大摆的牵着云暗的手,走在哥本哈根的街头。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会对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进行围观,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安然的穿过这古老国家的大街小巷。 两人都是轻装简行并没有过多的负担,相比落寂阳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云暗从下飞机开始就是一脸的茫然懵懂,只是乖乖被心爱的人牵着,一步不落的跟着走。 直到两人站在圆塔上,俯瞰着那位国王穷尽毕生心血辉煌起来的城市,云暗才回过神来,惊叹眼前的美丽。 落寂阳转过头看着云暗的表情,轻轻笑了。 这个人见惯了罗马的雄伟壮丽和纽约的喧嚣繁华,如今见到这宁和美丽的城市仍然会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 捏了捏他的手,附到他耳边,低声说:“小云暗,以后你我要牵手看遍世间美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分开我们,好不好?” 这样深情的告白以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如今换了此时此地,伤痛过的人再听到这样的措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云暗转过头,凝视着落寂阳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上一次他们彼此许下一生是什么时候? 落寂阳的表情淡下来,眼神中却仍旧是无尽的宠溺。他抬起手,仗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云暗的头发,将他拉向自己怀里:“走吧,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嗯?”听到后面那个词汇,云暗的表情明显变得兴奋了,乌黑纯澈的大眼睛亮亮的,就像听到有糖果吃的小孩子。 “小云暗,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八景儿的约会,你开心吗?”落寂阳被云暗的小表情萌到,用力抱了抱他,然后牵着他的手一同离开圆塔。 云暗眨眨眼睛,微微红了脸,眼睛垂下去,唇角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起来,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快走几步跟到了落寂阳的身边。 蒂沃利公园最美的景色是它的花园,正值八月,花儿千娇百媚,独特的主题花园集合了几乎世界每一个神奇角落的美景。 也许是时间巧合,公园里的人并不多。 两人十指相扣徜徉在一片花海,在玫瑰的芬芳里,悠然惬意。 中式凉亭独有的碧瓦尖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亭身隐匿的花团锦簇之中,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风味。 落寂阳坏坏一笑,指着凉亭问身边的人:“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时代出现的建筑?” “……古时候。”云暗哪里知道什么凉亭的历史,落寂阳明显是故意问的,他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说了个“绝对没有错”的答案。 落寂阳被噎了一下,讪讪说:“是魏晋时期逐渐成为庭院中的民用建筑的。这就是我们悠久文化的传承。”他说得太掉书袋,眼见着云暗又露出茫然的表情,赶紧停止兜圈子,扯回自己想说的东西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云暗眨眨眼睛,乖乖摇头。 落寂阳唇角一勾,抱住他的肩膀,靠得极近的在他耳边说:“今天是七夕,是情人节。” 云暗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前那个情人节,他的经历并不多么愉快,医院,消毒水,误会,大醉,即便他从来不说,这些东西也残留在他的记忆里,全心的信任背后是抹不去的疼痛。 “云暗,只是我们的情人节,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只牵你的手,只给你拥抱,只爱你一人。”温柔的承诺,不再奢求回应,他的吻落在怀里那人的脸颊上,然后移到嘴唇,温暖的,如同膜拜,不带丝毫猥琐。 云暗的身体慢慢软下来,温吞的回应着落寂阳,舔舔,咬咬,彼此纠缠,等到两人分开,都是气喘吁吁。身旁有人围观,两人却浑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离开了公园。 波罗的海水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绿宝石般的微光,深海处的人工礁石上坐着一条孤独的美人鱼。 港口很宁静,难得的没有风,波光粼粼的海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如果不是脚底浪花轻拍着岸边的岩石,几乎要让人以为一切都是静止的。 云暗迎着阳光像远处眺望,极力想看清那独自坐在大海上的美人鱼。 落寂阳站在云暗身后,摸了摸一直装在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仿佛柔软却有固执的带着坚硬的质地。曾经,在那一片生死未卜的废墟上,他以这个盒子起誓,要与眼前这个人同生共死。然而云暗活了,却不肯再与他相认。 他以为这一生,这个盒子都会孤独的躺在抽屉的深处,再无重建天日的机会。却原来,老天待他不错,如今他可以牵着心爱人的手,站在这宁和美丽的城市,共赏美景。 “也不知道她这样远离人群独自守着大海,会不会觉得孤独寂寞。”落寂阳牵着云暗的手紧了紧。“云暗,我发誓,永远不会再让你像她一样,独自守着空空的房间,却怎么都等不到爱的人。” 云暗转过头看向落寂阳,没有说话,却如同一个反问,仿佛只要落寂阳再给他一个肯定,他就能看到一个明亮的未来。 落寂阳淡淡一笑,说:“真的,我发誓。” “我相信。”云暗浅浅笑着垂下眼睛,说完似乎有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进落寂阳的怀里蹭了蹭。 落寂阳心底惊喜,但还是按捺着雀跃,抓着云暗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塞给他:“那,这是情人节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云暗,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云暗抬起头,看了一眼落寂阳,轻轻打开了那个盒子。 银色的铂金指环静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并没有反复的花纹,只有朴素的刻面组成的细小纹路,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折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 “小云暗,我们结婚吧。”落寂阳略低沉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看向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诧。“这戒指就是你我之间的牵绊锁链,一头是你,一头是我,我们此生不离,好不好?” 黑星焦急的在机场出站口走来走去,宁慕枫跟在他身边确实一脸的悠然闲适,手里抱着一杯咖啡,淡淡然的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流,不时瞄一瞄身边那只热锅上的蚂蚁的蚂蚁,不错,很有趣。 云暗和落寂阳乘坐的航班延误了二十分钟,这人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开着车往这里赶,若不是宁慕枫跟了来,恐怕一路上又要闯祸。 “喂,别走来走去的了,就算你把这地板躲穿了,飞机也不会提前降下来的。”宁慕枫在黑星走第五十二圈的时候伸手拉住了他,把放在旁边已经不烫了的咖啡递过去。“那,已经可以直接喝了,稍安勿躁。” 黑星在他身边坐下来,啜了一口咖啡,还是忍不住愤愤:“我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竟然明目张胆的拐带人口,还去什么丹麦!他还想去跟安徒生神交啊?” 宁慕枫瞥了他一眼,翘着腿,老神在在的开了口:“你可知道,全世界只有丹麦一个国家承认同性结婚与异性婚姻一样享受全部的权利?” “嗯?” “你果然是个笨蛋!” “他把我们Clouddy拐带去结婚了?!”黑星蹭的站起来,一脸愤怒。“太过分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两对儿一起去不是挺好的吗!” “……”宁慕枫瞅着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涨红了脸。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谁……谁要跟你凑两对啊。” “牛医生,你人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别说了……”宁慕枫扭过头,不肯再看着黑星。 是谁先前说人家拐带人口的,现在又埋怨没能一起去,还有更比他更不靠谱的吗?宁慕枫忍不住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一把。 落寂阳和云暗携手出现在出口,看到那别扭的一对儿互相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两人手无名指上银光闪闪的指环,显得格外耀眼。 一个月后。 落寂阳拿着一张火红的请柬,眼角青筋忍不住抽搐。 上面印着硕大的字体,邀请他去参加婚礼,新郎不认识,新娘……是那个险些让云暗彻底离开他的姑娘,那小鬼头他娘。 宁慕枫凑过去看了一眼,呵呵笑了:“敢情这姑娘把孩子丢给你之后就迅速找到了人生幸福,从良结婚去了。” 落寂阳丢开请柬,说:“我说她当时怎么那么着急要见我,原来是着急结婚,不想要小鬼头了。” “话说,小鬼头为什么要跟着云暗姓卡索啊。” “因为结婚申请表上第一个名字是云暗……” “原来是一失足成千古受啊。” “这是我对小云暗深深的爱!你这种俗人怎么会懂!” “哦……” 楼上客房改装的儿童房里传来清脆的声音:“爸比!爸比!爸比!云云爸比!” 落寂阳再次抽了抽额角的青筋。 …… ------------ Chapter162 云落心上:成亲篇 落寂阳拉着云暗的手,火急火燎的冲出机场大厅,门口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见到他们迎上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手一伸将人引向一旁早已待命的车子,白色宝马。 “快开车!”落寂阳拉着云暗坐在后座上,挥挥手。 再次来到哥本哈根,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婚姻登记处。 上一次来的时候递交了申请表,落寂阳原打算在这里等着审核通过,好好利用2周的是婚期做点特别爱做的事,但可惜云暗被黑星的催命连环Call袭击,只好乖乖回去意大利。 这一次,他们是来补手续的。 云暗很困,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跟各大家族的老家伙斗智斗勇,之前又彻夜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工作,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从上了飞机他就有点睁不开眼睛,这会儿也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落寂阳的怀里,脑袋一点一点的。 落寂阳看着云暗困倦的样子,心疼的很,轻轻拨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一开始他倒是有催促云暗早点睡觉好好休息,可这孩子对待工作较真的很,面对的又是一群老奸巨猾的家伙,不多做点准备也着实让人担心。他没办法只能变着法的想办法让云暗多吃点东西,补充营养,可惜这人还是瘦了一圈。 飞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今天是工作人员通知的最后期限,不能再耽搁了。落寂阳默声示意司机开快一点,自己则稳稳抱住怀里的人,尽量让他不觉得颠簸。 或许是因为落寂阳的身边,云暗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直到坐在办事处工作人员的面前,他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清醒,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状况,没发现有什么危险的,于是转过头,目光迷蒙的看向落寂阳。 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蛋,落寂阳一脸宠溺的笑了笑,低声说:“小云暗,今天是我嫁给你的日子唉,不奖励我吗?” 云暗眨眨眼睛,凑过去在落寂阳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又抱住他脸颊贴脸颊的蹭了蹭,萌萌一笑,说:“今天晚上。” “真的?” “嗯。” 对面的工作人员瞅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两人干咳了一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翻看了一下材料,找出那张申请表,然后看着落寂阳问:“Cloud•Cassel?” “Yes。”云暗瞅了他一眼,出了个声拉回他的视线。 工作人员明显顿了一下,目光惊奇的看了看他,然后瞅了又瞅问:“寂阳•落?” 落寂阳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轻轻握住云暗的手。 接下去的问话出人意料的朴实,没有电影里那样华丽的措辞,更不会显得冗长,两人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定格在对方身上,直到说出那句:“Ido。” 长达一个月的等待,换来一纸婚书在这一刻却显得没有那么重要,拥有彼此,比任何一种形式的证明都更加珍贵。就连接吻时身后诧异的目光和友善的掌声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虚幻背景。 夜色如期降临在这静美的城市,街道上的霓虹与天上的月光相呼应,美不胜收。 落寂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云暗正闷闷的坐在床上摆弄自己的戒指。 “怎么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靠近了他,随后皱了皱眉。这人一定从刚才开始就在发呆,头发到现在还是湿的。落寂阳顾不上自己,扯过一边的毛巾开始为云暗服务。“头发不擦干会生病的。” “寂阳……”云暗抬起头仰望着落寂阳,大眼睛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得水雾迷蒙的,嘴唇微微嘟着,看上去有几分委屈。 “嗯,怎么了?”声音仍旧温柔,手上擦头发的动作也没有听,人倒是望向他的眼睛。 “它变大了。”伸出细瘦白嫩的手,无名指上套着的银色指环宽松出些微的一圈来,看上去有点摇摇欲坠。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变瘦了,这个可是按照你之前的尺寸定做的。”擦好了头发,顺带揉了揉委屈的孩子,把毛巾丢在一边,自己也坐在床上温柔的抱住他。“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每天做好吃的东西,把我的小云暗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这个戒指就又会完美贴合了。” “真的?”他怎么没觉得自己变瘦了,而且真的会影响到尺寸吗? “嗯,真的!”轻轻把云暗的肩膀扳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落寂阳一脸真诚而严肃的点了点头,是那种要加叹号的肯定。 “……好。”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是假的。 不过,如果寂阳这样说,那就当做是真的好了。 落寂阳盯着云暗的表情,知道他已经不再纠结了,目光便落到了那双微微嘟起的嘴唇上。看上去软软的,很诱人。 快吻他! 心里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果然水水润润的嘴唇很美好,味道也不错。 但是…… 咦?为什么明明刚才是我主动的,现在变成了我在下! 落寂阳在心里咆哮,睁开眼睛瞪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是淡淡的笑意与满足,在充满暧昧的灯光下,格外迷人。 …… 落寂阳看得有些痴了,等他在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吃干抹净。 “云暗!”落寂阳看着旁边那个蜷缩在一边满足得像只猫一样的家伙,忍不住怒吼:“说好的福利呢!”我要在上,我要在上啊! 云暗睁开眼睛,再次靠近了他,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说:“嗯……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劳资才不要呢!”累死了好吗! 可是…… 嗯,云暗已经睡得很饱,这会儿正笑眯眯的继续靠近他的寂阳。 说好的甜!~ 明天继续做饭篇好吗~ ------------ Chapter163 云落心上:做饭篇 云落心上:做饭[睡觉]篇 夏日的阳光早早透进窗子,有些暴烈的叫醒昨日一夜缠绵的人。 落寂阳烦躁的转过头背对着阳光,赖皮得继续睡。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手指头都挪不动,再这样下去,他会被累死在床上! 云暗动了动,睁开眼睛,翻过身,伸懒腰,然后转过头看身边的人。忍不住舔舔嘴唇,露出个万分满足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只吃饱喝足的猫。 见落寂阳不睁眼也不动,他忍不住悄悄趴过去,凑得更近一点,一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盯着心爱的人瞧,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阳光下升腾起细小的尘埃,明亮的光线晒在落寂阳的脸上被柔软的绒毛衍射成一种温柔的白皙。 细瘦的手指沿着漂亮的轮廓在虚空中描摹,掠过脸颊的时候顿住,悉悉索索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戳了上去。 好软! 再次落上去,就不止是戳一下,捏捏搓搓揉揉。 唔,好想吃。 微凉的嘴唇凑过去,轻轻吻一下,温润的舌尖伸出来,舔舔,再收了牙齿,咬咬。 味道不错,鼻子也…… “你在干什么……”沉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些微羞恼的不满。 “寂阳。”回应的声音很轻快,甚至听得出笑意来。云暗抱住心爱的人,蹭了蹭他的脸颊。“味道不错……” “……”落寂阳羞愤的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不让云暗再下手。 “寂阳?”掀开枕头瞅瞅。 “哼!”狠狠的再把枕头拽回去,连同脑袋都别开不给看了。 “寂……阳……”乌黑纯澈的大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迷惑和手足无措,云暗爬起来,不敢再动手动脚,规规矩矩的坐在心爱的人身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了? “今天我们分房睡!你!去隔壁!哎呦!”不知是因为被晒得太热还是什么,落寂阳的脸颊有些红,他丢开枕头猛的坐起来手指门外,却在下一个瞬间扶着腰又要跌回去。 云暗吓得稳稳抱住他,见他难受,便轻轻放他躺下,眼里满是心疼:“很难受?” “废话!一、一晚上那么……那么多次,你试试啊,你试试啊!”落寂阳揉着腰,躺在枕头上一脸怨愤的瞅着云暗申诉。 “……可是,寂阳明明很舒服……”做坏事那孩子一边帮人家揉腰,一边委委屈屈的小声嘀咕。 “不知、不知悔改!哼!”那话给落寂阳听到的结果就是,恼羞成怒。他一把拉起被踹到一边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今天必须分房睡!” 云暗被迫收回手,正襟危坐,视线却一直定格在裹成一团的落寂阳身上。 要分开睡…… “咕噜——” 沉默的空气里,这一声成为最生动的音响,是不满的抗议更是对某人装睡的最狠拆台。 落寂阳饿了,很饿! 废话,昨天晚上吃的东西早就“运动消耗”掉了! 云暗呆了呆,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落寂阳,却在半空又停下来,默默缩回来。有闪亮的东西折射了阳光,吸引到了他的视线。 那枚铂金指环,套在细瘦的手指上,仍显得有些大。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抿了抿嘴唇,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迅速轻手轻脚的爬下床,穿好自己的衣服,离开房间之前,他又走回来,拉上了昨天来不及动的窗帘,然后轻轻关上门。 简单的梳洗之后,他在二楼的小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电话,熟练的拨了黑星的电话号码,却又在按下通话键的前一秒停下了动作,删除掉所有号码,改拨了另外一个。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对面的声音懒洋洋的:“喂?” “Odin。” “Cloud?发生什么事吗?”那头似乎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的事情排在首位,多年来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教我怎么做早餐。” “哈?” 没有了阳光的妨碍,也没有了那个人专注盯着自己的目光,落寂阳再次困倦的睡过去。他原本也不是什么习惯早起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二次的自然醒来,习惯性的伸手摸向旁边,却只有已经凉透的床单和枕头。 几乎是一下子便弹坐起来。过大的动作牵扯到过度劳损的某几块肌肉,好疼! 落寂阳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然而绕道床的另一边时却发现云暗的拖鞋还丢在床边。 忍不住皱了皱眉,走过去费力的把鞋子捡起来,也顾不得先去洗漱就直接下了楼。虽然发现云暗喜欢光着脚丫走来走去之后他就在整个房子里能铺的地方都铺上了绒毯,但像是卫生间厨房这样的地方还是冰凉的地砖。 云暗习惯使用楼下的浴室,他原以为人会在那里,然而刚走到楼下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吸油烟机的声响。 落寂阳受到了惊吓! 要知道云暗可是连微波炉都不会用,没人在家就直接饿肚子的人啊!这会儿跑去厨房,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时他有点后悔自己之前不肯搭理云暗了。 但现场看上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云暗还赤着脚,站在锅子前呆呆的盯着里面的东西神游。 落寂阳走过去把他的鞋子放在地上,从后面抱住他,声音温柔的问他:“怎么又不穿鞋?这里很凉的,快点穿上。” 云暗的身体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穿好鞋子,却没有说话。 一滴温热的水滴在了落寂阳抱着他的手臂上,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水滴。落寂阳皱着眉,有点慌张的把云暗的身体扳过来,强迫他抬头。 果然,眼睛红红的,还有眼泪不停的涌出来。 “怎么了?为什么哭?” 云暗像是刚刚回过神,匆匆忙忙抬手抹掉眼泪,语调如常:“没有哭。我……我做了早餐……”可惜,一点都不成样子。 落寂阳眼尖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一把抓住云暗的手。细瘦白皙的小臂上有好几个烫伤的小点,红红的,明显是刚才被油溅到的。心疼的吹了吹,问他:“都烫伤了,为什么要跑来做早餐,明知道自己不会的……” “……对不起。”害得你不舒服。 “对不起我什么,伤的是你自己。”落寂阳皱着眉头拉着人离开厨房。“过了我帮你擦药。” “可是……”我好不容易成功的煎蛋还在那里。 云暗的话没有说完,人已经被落寂阳拉倒沙发上坐下,拿过小药箱找了烫伤的药膏给他擦。 涂好药膏未免云暗自己乱动把药膏都蹭掉,落寂阳又替他裹了一圈纱布,看上去夸张得很,但却可以很好的保护这两条白藕似的小胳膊。 “还要吃早餐吗?我去弄给你吃。” “……”云暗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点头,习惯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腿窝在沙发里。 落寂阳轻轻叹口气,走进厨房。一时不看着他就会把自己弄伤,啧,下次干脆拿个链子把他绑在自己旁边算了。 流理台上,云暗的手机被随意的丢在那里,这会儿正震动个不停。 号码很眼熟,不是黑星就凤影吧?那孩子也不存名字,亏他都记得住。 不行,得把这作妖的事告诉黑星,好好教育他一下。 落寂阳顺手接了电话,刚放到耳边,里面一个中文腔调略有点怪的声音就问:“怎么样,这次成功了吧?那家伙吃了吗?说什么了吗?原谅你了吗?……啧怎么又不说话,又失败了?还要再来第十七个?喂,Cloud!” “……”落寂阳拿着电话,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你是谁?”对方一直沉默,Odin敏感的神经习惯性绷紧,立即收了玩笑的语气,严肃的发问。 “是我。”落寂阳知道对方以为出了事,急忙出了声,转头看了看在沙发上发呆的云暗,压低了声音。“Odin?” “怎么是你。Cloud呢?你们两个和好了?”Odin的语气缓和下来,还带着点儿小小的不满。“不是我说,你跟他闹一闹就得了,居然让他来做饭给你吃,你不知道他从来没碰过厨房的东西吗?” “我知道。是我的错,偷懒不起床,以后都会做给他吃的,你放心好了。” “哎,我知道你辛苦,但是有些人天生就进不了厨房,Cloud就是,你让他学着做点别的也行,做饭还是算了吧。别哪天把你那房子都给炸了。” “知道了,谢谢你。” 落寂阳在微波炉里找到了牛奶,完全没有热,或者是热过已经凉了,旁边的盘子里有两片烤过的面包,稍微有点焦,还好。炉子上锅里还有一颗煎蛋,样子很难看,但是色泽火候都是正常的,能吃。 所有东西都是一人份,云暗,并没有给自己准备任何东西。 落寂阳把牛奶拿出来,煎蛋放在了面包上,重新拿了一颗鸡蛋来煎,照样做了一片靠面包。丢蛋壳的时候看到了垃圾桶里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破碎蛋壳和失败了的十几个更难看的鸡蛋。 东西做好,落寂阳拿出去摆在餐桌上,去叫委屈的孩子。 云暗来回瞅着自己面前香酥金黄圆溜溜的煎蛋和落寂阳面前那个丑八怪,有点呆。 落寂阳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记得你不爱喝牛奶就没有再准备,但是煎蛋和这片面包都吃掉好不好?” 云暗乖乖点头,拿过刀叉正准备开动,却又忍不住疑惑的看回去,落寂阳正拿着自己的刀叉吃自己盘子里的那个丑八怪蛋。 “……寂阳。” “小云暗做给我的,我当然要吃。” “可是……”做成了那样子…… “可是,小云暗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偷偷下厨好不好?你看伤成这样,我可是很心疼的。”落寂阳截住云暗的话,在那双大眼睛里布满黯然之前,补充说:“如果要做饭,我们两个要一起,那样比一个人有趣得多。” “嗯!”云暗开心的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夜色又一次降临的时候,云暗早早洗完澡,趴在二楼小厅里的沙发上,望着对面的两扇门发呆。 自从搬回落寂阳的房子,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睡过,尽管那个房间还向以前一样收拾得很干净,但毕竟是少了落寂阳的气息。 可是,早上寂阳说过,要分开睡的。 落寂阳洗完澡出来没见云暗在房间,于是出来找,一开门就看到他趴在沙发上哀怨的瞅着房间门,如果再多一对耳朵一条尾巴,简直就活脱脱是只沮丧的大型犬,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等着主人召唤。 忍不住一笑的同时,心底一片柔软,他招了招手,说:“进来吧,一起睡。” 大型犬的耳朵和尾巴明显又竖了起来,一动一动的摇着,欢快的扑进主人的怀里。 落寂阳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抱住他,低声说:“不过今天晚上不许做。” “哦……”狗狗的耳朵又耷拉下来,但还是一步不落的跟着进了屋,还不忘顺手把门揣上,自动自发的拉上了窗帘。 落寂阳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又招招手,给大狗狗擦毛。 云暗坐在床上眯着眼睛,一脸被顺到毛的幸福表情。 落寂阳忍不住亲他一口,丢开毛巾,抱着人缠进被窝里。 可惜,主人没有看到,从亲吻的那一刻开始,狗狗自动自发又立起来的耳朵和摇摇晃晃的尾巴。 嗯,春宵一刻值千金。 ------------ Chapter164 云落心上:生病篇 164云落心上:生病篇 暮色降临,街道两边的路灯渐次点亮,宛如盘桓在树梢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落寂阳急匆匆赶回风鸣海轩,在小区入口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车而撞上档杆。他刷了业主卡,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比预计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开往自家楼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顶楼,窗户是黑的,另一边云暗的那间房子也同样没有开灯。 难道还没回来? 停车入库,来不及好好调整位置,便向电梯跑去。云暗的车,还停在车位上!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落寂阳的心有些揪痛。 云暗呆呆的坐在客厅落地床边的地板上,瞅着外面的景色,一动不动,没有开灯,听到他回来也没有动。 他换了鞋,轻手轻脚的走到云暗身边,跪下来抱住心爱的人。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形微微一僵之后又软了下来,彻底靠近自己怀里,他又有些安心,看样子,还好。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开口是轻声的道歉,落寂阳蹭了蹭云暗的脸颊,安抚他一般,将他抱得更紧。 云暗靠在落寂阳怀里,轻轻摇摇头。 “饿了吗?这就帮你做吃的,要不要一起来?” 仍旧是摇了摇头,但这一次沉默的人却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显得有些低沉:“不饿。你去见编辑,结果怎样?” 落寂阳在云暗身边坐下来,仍旧轻轻拥着他,尽可能的贴近一点:“初稿通过了,修改一下,后天交定稿。” 落寂阳又恢复了以前的工作,做设计,参与宣传项目,或者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也回到落家帮帮公司的忙。云暗喜欢他这样,他自然也欣然接受,今天白天他就是去为了接到的工作去见编辑的。 “嗯。”好像又没有话想说了,云暗应了一声,又沉默下去。 落寂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白天,云暗回了一趟南宫家,见到了那个对两个儿子区别对待,不负责任的父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云暗去过南宫家,或者见过那个男人,回来就会变得格外沉默。 那个该死的男人不停的否定他的存在,甚至诅咒他的一切。在云暗用了特殊手段促使他下台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冷漠苛刻,叫人回去,又故意用恶劣的态度和阴狠的言语一再的伤害他。 每次见过面,云暗都会很难过。虽然不停的说,已经放弃了得到认可,已经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刁难,但每一次都还是会抱着一丝丝的希望,然后是更多的失望。他就像那只看不见世界的小奶猫,即使每次都会受到伤害,可一旦听到召唤,第一反应还是伸出小爪子求抱抱。 “宝贝儿,我爱你。”落寂阳凑到云暗的身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既然没有办法弥补云暗失去的父爱和因此而受到的伤害,他只好用自己给的了的,确定的爱来填满他的难过。 “寂阳……”云暗动了动,脑袋也贴过来,回吻了一下。 “嗯。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我饿了。”云暗贴着落寂阳的脖子蹭了蹭,低着声音喃喃的哼了一句。 “好,这就去做吃的给你。” “我也去。” 客厅的灯光柔和而明亮,落寂阳的画架又被他架在了茶几附近,此时画板上换了一张新的画纸,前两天完成的初稿被摆在一边,惯用的工具也已经准备就绪,落寂阳在厨房,为云暗准备温水。 云暗的情绪恢复了一点,此时他刚洗完澡,故意没有擦头发就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从落寂阳的书房里拿来的中英文对照本《三剑客》。睡衣也没好好穿,就那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突出的锁骨露出来,显得格外诱惑。 落寂阳把温水递给他,看到他的头发,轻轻皱了皱眉,随即又宠溺的笑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嗔怪:“又不乖。” 云暗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看着落寂阳走进浴室又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人家给擦毛。 落寂阳瞧了瞧时间,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说:“如果困了就先去睡好不好?” “等你。”被顺着毛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摇了摇,细瘦的手掌拍了拍厚厚的原文对照书,认真的说:“我会看这个。” “那好吧,我会尽量快一点的。”落寂阳收好毛巾,又瞅了瞅云暗,帮他整理了一下睡袍:“衣服好好穿,天气已经有点凉了,当心感冒。沙发上有薄被,冷的话,记得盖上。” “嗯。”乖乖点头,云暗已经翻开书,瞅着上面的中文,对照着英文一个一个默读。 这本书是落寂阳找给他的,他已经看了一半,原因是某人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和云暗的学习能力之后,再也受不了那些奇葩翻译的坑害效果,尤其是解释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词汇。 一夜七次难道是好玩的? 落寂阳走到画架前,开始他的工作,这次的稿子接的是急件,连同初稿审核总共也只给了四天时间。今天晚上加明天白天,他既要画好定稿又要做好上色工作,不抓紧时间的话,可能会完不成。 这是一段温馨又静谧的时光,两人早已经习惯,做自己的事,互相陪伴,即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更不会觉得时间很慢,同呼吸便是一种幸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落寂阳是个工作狂,他一旦进入状态,就会忘记时间,甚至忽略周围自然状况的变化。如果他接了耗时几个月的大工程,甚至会错过季节变化。 这次也没有例外。 等落寂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云暗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桌子上还剩下半杯的温水也彻底凉透了,当然,他的画也几乎要完成了。 这样,或许还有时间陪陪小云暗,顺便做点特别爱做的事情。 落寂阳放下画笔,云暗躺着的沙发边,蹲下身去看自己心爱的人。 睫毛很长,弯弯的,眼睛很大,即使闭着眼睛也看得出来,皮肤很嫩,这会儿还有些红扑扑的。 嗯?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落寂阳慌张的伸出手摸向云暗的额头。 果然在发烧!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是因为在这里睡了一整晚的关系吗?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又说了什么…… 见鬼! 落寂阳有些慌了,画画工作之类的全都抛到了脑后。如今云暗的胃很脆弱,好不容易最近养得好了一点,现在又发烧,如果在引起什么反弹……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落寂阳跑到浴室去弄了一条凉毛巾来搭在云暗的额头上。迷迷糊糊睡着的人被奇怪的触觉弄醒了,他睁开眼睛,抱住落寂阳的脖子,声音比昨天晚上更沙哑了一些:“唔,寂阳,怎么了?” “乖,你发烧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暗茫然的摇摇头。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到楼上床上去睡,好不好?”落寂阳揉了揉他的脑袋,拿开他放在身边的书。 点点头,云暗松开手,自己爬起来。落寂阳已经抱不动他了,他不能撒娇,不过还是拽着落寂阳的手:“一起吗?” “好,一起。”落寂阳宠溺的看着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遗憾与疼惜。可惜,他的手已经是这样,再也抱不动心爱的人。 “寂阳,我爱你。”云暗抱住落寂阳的手臂,凑到他的面前轻轻吻他的脸颊,向来微凉的嘴唇因为发烧而灼热起来,格外温暖。 这不动声色的安慰熨帖了落寂阳的心,他的遗憾注定是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瑕疵的。 “还想不想喝水?”落寂阳端着温水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蜷缩在床上的人。 如落寂阳所料,发烧还是影响了云暗的胃。 虽然没有吃退烧药,但是高温引起的恶心呕吐影响了云暗的食欲,从早晨到中午,他什么都没有吃,也什么都吃不下,不规律的作息让许久没有闹腾的脆弱内脏又开始了叫嚣。 云暗摇了摇头,即便是盐水,也已经不能解决他的问题了。 落寂阳不停的为他冷敷,可温度计显示的数字仍旧没有一点下降的趋势,想要通过排液来降温,可喝下去的水几分钟之内又会被他吐出来。比起发烧,呕吐时引起的胃部挛缩更让他难受。 第九次,落寂阳打了宁慕枫的电话,仍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偏偏黑星在这个时候去了南非,凤影接管全局,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帮忙去找人,落寂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给秋释君。 接电话的是彦生。 几乎是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落寂阳就知道没戏了,如果秋释君连电话都要这家伙替接,那八成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唔……”云暗哼了一声,蜷得更紧了些,两只手都塞在胃部,几乎要把肋骨按碎。 落寂阳凑过去,轻轻掰他的手,低声劝说:“乖,别按,我帮你揉,好不好?” 云暗已经没了回应,只是用额头死死抵着床铺,汗水濡湿了一小块床单,也沾湿了他的睡衣,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在蠕动中被踹开了一些,露出了他半个身体。 落寂阳心疼的抱着他,恨不能自己可以替他分担一点疼痛。 云暗是不习惯疼痛的人,这样来来回回的折磨,实在太过残忍。 “小云暗,乖,别按着,我替你揉。”落寂阳微微用力,掰开云暗的手,把自己的手贴上去,一圈一圈揉着不安分挛缩着的部位。 “嗯……疼。”云暗哼了一声,缩进落寂阳的怀里,口中呜呜咽咽的。每次生病,这孩子都忍不住跟落寂阳撒娇,平日里忍得了的在心爱的人面前都变成了受不住的。 “我知道,我知道,再忍一忍,只要温度降下来,你就会慢慢没事了。”落寂阳心疼得想哭,话语里已经带了哭腔,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停,力度也微微加大了一点,只希望云暗能好过一点。 云暗抬起头,看了看落寂阳的表情,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不再做声,不想让落寂阳更难过。 宁慕枫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云暗好不容易昏睡过去,落寂阳还在一刻不停的为他按摩着不听话的胃部。 云暗听到声音,警觉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宁慕枫,又感觉到落寂阳手掌的温度,便又重新闭上眼睛。 宁慕枫拿了针灸用的银针,知道这人醒了,便低声说:“云暗,我现在帮你用银针刺穴道,应该可以不用吃药就降温,你不要乱动,免得出错。” 云暗点了点头,又往落寂阳的怀里缩了缩,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宁慕枫也已经习惯这个人喜欢在生病的时候跟自己发小儿撒娇,只是忍不住淡淡一笑,找准穴位下了针。 终于,在折腾了接近一整天之后,云暗退了烧,宁慕枫放心离开,落寂阳也放下心来。 看了看时间。 画还没有完成,看样子,等云暗睡饱了,今天晚上又要通宵了。 ------------ Chapter165 云落心上:生日篇 165云落心上:生日篇 身边有温热的气息,徐徐缓缓的传过来,不像是平日里熟睡时平稳和缓的节奏,倒像是故意靠近了轻轻吹过来的。 云暗把埋在枕头里的脑袋挪出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落寂阳一脸哀怨的瞅着他,见他醒了也不说话,尾部上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能瞅出朵花儿来。 刚睡醒的人声音还有点哑就开了口,伸出两条细瘦的小胳膊来求抱抱:“寂阳。” 落寂阳抓住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仍旧哀怨的瞅着他。 “怎么了?”乌黑迷蒙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的瞧着心爱的人,声音小小的问话。不会又是因为昨天晚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落寂阳伸出手点了点云暗的鼻子,一脸的不高兴。 “嗯?”更迷惑了。 “今天是你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前还疑惑的表情在听到生日两个字的时候僵在了脸上,连同还缩在被子里的身体也僵住了,乌黑的大眼睛垂下去,目光有点散。 五月二十一日,对云暗来说,这一天,从未美好过。 去年的这一天,他在美国,那个朱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静静躺在床上,等待死亡;六年前的这一天,他孤身一人离开欧洲,踏上这片土地,面对一切的未知;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他被朱诺亲自抱着送进了试药的实验室;二十二年前的这一天,他开始了这一世的受难。 然而偏偏是这一天,B市的樱花落尽丁香盛开;偏偏是这一天,被当做了情侣最佳的表白日;又偏偏是这一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他心爱的人怨他,为什么不说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小云暗?”落寂阳一直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任何一分表情。 “我……忘记了。”云暗回过神,扯着嘴角笑了笑,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落寂阳看着那个笑容,有些心疼。下意识的去回想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记性不差,只是结果,几乎让他无法面对自己。 云暗的手腕上,还残留着那时咬痕,虽然已经很浅很淡,却仍旧昭示着他那时的痛苦和绝望。 是他自己的过错,差点逼得心爱之人走上绝路,如果不是朱诺,他大概,就要生生错过云暗。一想到现在躺在自己面前的宝贝会消失不见,就忍不住心底激痛,他该感谢上苍,感谢朱诺,感谢眼前这个人,没有真的离他而去。 落寂阳紧紧抱住云暗,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几乎是抑制不住的,低声喃呢:“对不起,对不起……云暗,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我,那我……” “寂阳。”云暗难得打断落寂阳正在说的话,他又伸出双手,紧紧回抱住心爱的人,声音仍旧有些哑,却没有之前的低沉:“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落寂阳点点头,揉了揉云暗的头发,低声笑说:“怎么办,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小云暗想要什么呢?” 云暗缓过情绪,慢吞吞的爬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得贼贼的,大眼睛都在发亮,声音轻快的说:“好吃的!” “嗯?什么好吃的?”落寂阳的眼睛眯了眯,仍旧笑笑的看着他。 “嗯……麻婆豆腐、辣子鸡、夫妻肺片、灯影牛肉……还有寂阳做过的点心。”云暗的中文越发的好,尤其是说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发音都格外标准,只不过听的人脸色却越来越黑。 清一色的川菜,没有不辣的,就连最后要的甜点都是他那小破胃受不了的高糖高油类。 落寂阳仍旧笑眯眯的,只是表情已经明显的不满意,伸出两两只手掐了掐云暗的脸蛋,咬牙切齿的说:“吃完这些你是不是还想来个医院三日游?” 即使小心翼翼的养了接近一整年,连从前每年年末都会惯例注射的药物也被免去,云暗这身体也没有再回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尤其是那小破胃时不时总要折腾一番以证明自己的存在于地位,因为这个,爱吃辣的某人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喜欢的东西了。 果然,落寂阳一说,云暗的表情就垮了下去,连同脑袋也耷拉着,嘴巴也嘟起来,小声抱怨:“可是很久没吃过了啊……” 说起来上一次吃是落寂阳误会了他,丢了围裙一走了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吃完落寂阳做的菜,拼命忍着,最后却还是吐得一点都不剩。那时他以为,自己彻底的,失去了眼前这个人。 “云暗……”落寂阳抱住他,额头轻轻抵着他的,抑制不住心底的遗憾和追悔莫及。每一次回想,他都会发现自己浪费了好多珍贵的时间,在能够留下最美好记忆的时候,给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答应做给你吃,但是你要保证每样只吃一点点,而且一有不舒服就要告诉我,好不好?” “嗯!”沮丧的孩子又高兴起来,大眼睛里的光越发明亮了。“我也帮忙。” “好。”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来,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折射出一层温暖的细纱来。 落寂阳系着一条鹅黄色的围裙,衬着里头的米白色家居服,意外得很有贤妻良母的风范,他把最后一道中式点心放在了正中间之后,拉着云暗坐到了桌子旁边。 云暗也只穿了一套浅蓝色的家居服,两人对坐着,完全看不出一个是曾经的宴会国王,另一个是叱咤商场的卡索家族继承人。 落寂阳在云暗的手边放了一杯温水,然后才坐下来,看着他馋猫似的期待表情,微微一笑:“说好的,每样只吃一点,如果不舒服要立刻停下来告诉我。” 云暗乖乖点头,拿起叉子戳了一小块鸡肉,瞅了瞅落寂阳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才慢慢放进嘴里去。 “好吃!”在落寂阳紧张的注视下,云暗给了个稀松平常的反应,慢条斯理的吃完嘴里的东西,然后特别听话的去尝试下一道菜。等到所有的菜都试过一次,云暗的鼻尖上已经被辣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落寂阳没有故意减少应该放的调料,他还是想让云暗尝到最正宗的味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准备了两颗胃药放在手边,只要云暗的神色一有不对的地方就立刻让他吃下去。 云暗的自制力极强,他答应了每样只吃一点点就真的没有再多动,他乖乖放下了筷子,只是眼睛却仍旧盯着那道可口的点心。他还想吃,又怕落寂阳担心。更何况肚子里那个破器官已经开始不安分了。他忍不住抬手掐住有些悸动的位置,抬起头对落寂阳欢快的笑了笑,说:“很好吃,寂阳做得很棒。”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我还是把胃药也吃了吧。” 讨好的表情让落寂阳火不起来,他拿出胃药递给云暗,看着他和水吞下去。 “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宠溺的看着心爱的人,他的宝贝举世无双。 “海洋球……”或许是被美食熨帖了心灵,云暗突然说出了一个让落寂阳意想不到的答案。“第一次跟星星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路过公园。里面的小孩,在一个很大的池子里,玩海洋球,他们看上去跟我一样大,可是那时候我只能在外面看着他们。” 落寂阳心疼的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好,我们就去玩海洋球。” 游乐场的室内馆通常是供亲子同乐的地方,设施的规格很大,完全容纳得下成人在里面钻来钻去,也可以让小朋友在里面更欢快的嬉戏。 落寂阳做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足以成为明天报纸娱乐版的头条,但他并不在乎,只要身边的这个人开心,他就会很满足。 因为不是周末,游乐场里也实在没有什么人,所以包下整组带海洋球的游乐设施也成为可能,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 云暗真正如愿以偿的把自己埋在海洋球池里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这个远离自己成长之地的国度,在心爱的人的陪伴下,他竟然真的实现了小时候只会偶尔想想的梦。 落寂阳在外面打完电话也一同进入游乐设施的时候,就看到云暗坐在海洋池里,一手抓着一颗球发呆萌样子,忍不住扑过去压倒,揉揉捏捏一番。 云暗被光明正大的调戏了,才回过神来,丢了手里的海洋球,抱住落寂阳,猛的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自己身下,舔舔,咬咬,啃啃,吻的缠绵悱恻,几乎要擦枪走火。 不过幸好,落寂阳还有一丝的理智尚存,及时的回过神来,他轻轻推开云暗作乱的爪子,气息有些不稳的说:“小……小云暗,一会儿会有人来的。” 云暗被打断了不高兴的嘟了嘟嘴,但听到有人来也不在作乱,又重新扑到海洋球的世界里打滚。 落寂阳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闹别扭的某人,只好坦白:“我叫了黑星和宁慕枫,你要不要稍微注意一点身为BOSS的形象?” 云暗的头发都滚得乱蓬蓬的,听到黑星和宁慕枫的名字,急忙费力的爬起来,一脸询问的表情看上落寂阳。 “是真的。” 云暗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没关系,拉他们一起玩就好了。”说完就再不管什么形象,嘻嘻哈哈的玩起打海洋球仗的游戏。落寂阳宠溺的笑了笑,自然奉陪。 黑星带着DARK的几个骨干和宁慕枫到机场接了朱诺之后,再来到落寂阳告诉他的游乐场,看到的就是云暗毫无形象,肆无忌惮大笑的场景。 朱诺呆在原地几秒钟之后,就把手里特意定制的蛋糕和生日礼物摆在了一边,甩掉高跟鞋,钻进游戏设施里,一同跳进海洋球池,放柔了声音叫她的儿子:“宝贝儿。” “mammy!”云暗早看到她,却没想到她会亲自进来。时光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牵着母亲的手路过一个游乐园,然后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和自己的妈妈笑闹成一团。 在这个周四的下午,洒满明媚阳光的游乐园里,云暗得到了他此生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 Chapter166 大小冤家 八月的骄阳把地面晒得有些发白,人和植物都蔫蔫的。 云暗在副驾驶正襟危坐,大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的,连手都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 落寂阳一边开车一边一边勾着唇角坏笑,瞅了瞅旁边紧张的人,忍不住逗他:“哎呦,应该让黑星他们来看看,我的小云暗要见公婆的样子嘛。比给他们开会的时候可爱多了。” 云暗瘪瘪嘴,揪了揪自己的衣服,抬起眼睛怨念的瞅了瞅落寂阳,问:“我穿成这样真的行吗?” 落寂阳给他选的是一件白色棉布体恤,胸前印着一个彩色的大泡泡,泡泡里头有一只卖萌的小熊趴在那里。他从来,从来就没穿过这么嫩的衣服! 始作俑者哈哈大笑,趁着红灯捏了捏云暗的脸蛋,然后凑过去偷亲了一下,低声说:“我的小云暗,穿什么都好看。” 云暗微微红了脸,摸了摸自己自己被偷亲的脸颊,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落寂阳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放心,你婆婆不会嫌弃你的。” 云暗点了点头,小声说:“那好吧。” 嘴上占了便宜的人开心得要冒泡了。 今天是他们约定好接落小鬼回去一起过暑假的日子,云暗禁不住小鬼头撒娇耍赖,答应了跟着落寂阳一起去落家接他。 落寂阳一直藏宝贝似的把云暗护在自己身后,整整两年,无论家里的长辈怎么要求都不肯带他回落家,一开始说云暗的身体没养好,后来干脆直接说“等我们家小云暗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平日里只允许落家人打打电话,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说不该说的吓到我们家宝贝”。 所以这一天是云暗第一次正式面见落寂阳的父母。 倒不是云暗真的害怕见家长,只是最一开始意大利的事情还有很多,偏偏他又是对待工作特别认真的人,常常会彻夜工作,身体状态很差。落寂阳心疼他,不愿意给他的精神增加负担,连小屁孩都送回了落家,只为让他睡个好觉。 到后来,在落寂阳刻意的宠溺下,见家长的事情也一拖再拖,可惜这两人不明白,这种事情越拖得久越会加重心理压力与负担。以至于,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卡索家族的云暗,还会为见家长的事紧张兮兮。 落寂阳停好车,牵着云暗的手,一同走进落家大门。 落枫和唐鸿素早接到儿子的通知,早就拖着一家老小齐齐守在门口,等着见自家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儿婿。 经过落清两年来不遗余力的宣传介绍,一家老小都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家儿子是把自己“嫁出去了”的事实,更对这个能推倒花花大少的人好奇万分。 云暗乍一看到一大家子人,有些拘谨的挺直了脊背,拼命握着拳头才忍住缩到落寂阳身后的冲动,僵硬的冲所有人笑了一下。 “云云爸比!”众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时候,一只小小的身影飞快的挣脱了他太爷爷的钳制,飞奔着冲向他的帅爸爸,仍旧是那种有点撒娇的腔调,只是在喊前面那两个字的时候,怎么听都带了一点调戏的意味。 小家伙飞扑过来抱住云暗的腿,统共也没有云暗的腿长,耍赖似的伸着小手,脆生生的喊着:“云云爸比抱抱,抱抱!” 云暗蹲下来宠溺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把他抱起来,还没等站稳,脸上就被小色鬼狠狠亲了一下,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落一云!你给我下来!”孩儿他爹特别不高兴的喊着小鬼头的全名,伸出左手拎着他的领子给他揪下来,往落老爷子怀里一扔,怒瞪着:“不许缠着云暗!” 云暗红了脸,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地方,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落寂阳的衣角,小声说:“别丢他啊。” “云云爸比是我的!”小鬼头又从太爷爷身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儿气势汹汹的冲到他老爸面前,叉着腰,气哼哼的跟他老爸据理力争。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居然口齿清晰,争辩起来也不见气势减弱,看得一家人十分欢喜。 落寂阳长着身高优势把云暗一把揽进自己怀里,居高临下的瞅着小鬼头,说:“哼,云暗是我的!谁都别想抢。” 云暗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又拽了拽落寂阳的衣角,大眼睛萌萌的瞅着他,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落寂阳看了他一眼,才不再搭理那小鬼,对自家人说:“爸妈,爷爷奶奶,这是云暗,姐姐们先前就见过的。” “叔叔阿姨好,爷爷奶奶好。”云暗眨眨眼睛,十分慎重的开了口。他知道,如果按照规矩,他应该叫落枫和唐鸿素爸妈的,可他还记得当初唐老爷子说过,落枫是反对落寂阳找一个男人共度一生的。 “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叫什么阿姨,乖,快叫妈妈。”从云暗一进门,唐鸿素就明显被这孩子萌到了。或许是因为年龄增长,在她的印象里,落寂阳根本从来就没有这么乖巧可爱的样子过! “妈妈。”云暗呆了一下,然后小小声,小小声的叫了一下。 唐鸿素乐开了花,如果不是自己儿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表情,她都要上去揉揉云暗的脸蛋了。 “云云爸比!”被忽略了的小鬼觉得受到了伤害,抗议似的拽了拽云暗得到衣服。“要抱抱!” 落寂阳和云暗还站着,绝对高度对于小鬼来说太过叹为观止,于是扯着云暗的裤腿往沙发上挪,嘴里还一边说:“爸比坐下嘛,爸比坐下嘛。” 落枫的脸色有点黑,一脸阴沉的瞅着那死小鬼。他早就接受了云暗的存在,何况这会儿看到这孩子乖巧的表情也心里痒痒的,正想大方的让云暗也改口叫自己爸爸,结果却被这小孩打断了。 “一云说得对,你们都过来坐下吧。”落老爷子发了话,落寂阳拉着云暗坐到了一张双人沙发上。小鬼头一见便往两人中间挤,结果被落寂阳无情的丢开:“爷爷,管好你重孙子。” “哇——”唐老爷子还没说话,就听落小鬼哇哇大哭起来,小短腿儿一弯,整个人就坐在了客厅中间的地毯上,小手蜷起来,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用力,不一会儿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看上去好不可怜。 云暗立即心软了。虽然这小朋友平日里都是留在落家的,但小鬼头一见到他或者听到他就爸比爸比的喊,日子久了也有些感情,这会儿见到小朋友哭得伤心,急忙凑过去,动作很是自然的把小朋友抱进怀里,温柔的给他擦掉眼泪,低声劝慰他:“别哭了。” 小鬼一见自己被抱起来了立即抓着云暗的衣服不肯在放手,哼哼唧唧的控诉:“爸比好久都不来幼儿园看我了,我想找爸比玩,落爸爸都不让。” “现在幼儿园放假了,我们不是来接你了吗?”云暗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些,怕吓坏小孩子。“一云乖乖的,就可以一直呆在爸爸家里,等到开学了再回爷爷奶奶家来。” “真的?” “嗯。” “听见没有,大坏蛋,是云云爸比答应的!”前一秒还坐在云暗腿上抽抽搭搭的小屁孩立即就换了一副得意的凶像,冲着落寂阳龇牙咧嘴,还抱住云暗的脖子亲了一口示威。 落寂阳恨恨的盯着小屁孩看了一会儿,然后换上一副哀怨的表情盯着云暗。 云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眨眼睛,把小鬼往落寂阳怀里一塞,自己站起来,转而坐到了唐鸿素的身边,跟落家大小一家子一起看着落寂阳和那小鬼,一脸“我不管了”的表情。 “小云暗……” 落枫喝了一口茶,也拿了个新茶碗给云暗倒了一杯,递给他,说:“尝尝,今年的新茶。” “谢谢……谢谢爸爸。”云暗犹豫了一下,还是连着落枫的称呼也改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落枫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由得微微放心。 学着落枫的样子,自己也抿了一口茶,然后慢慢放下,回味着嘴巴里的味道。 “怎么样?” “我……不懂茶,只是觉得有点苦。”咽下口中的茶水,云暗谨慎的回了话。 “你们年轻人不喜欢也是正常,这茶喝得不止是一个味道,更是一种意境。”落枫笑了笑,对云暗的诚实很满意,自己又倒了一杯,看了看唐鸿素,说:“今天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听说你胃不好,已经交代厨房做菜清淡一点了。” 吃饭的时候,落寂阳和落一云又打了起来。 云暗坐在落寂阳的身边,落一云平日里都是给唐鸿素抱着或者坐在幼儿椅里吃自己小碗里的东西,可今天他偏偏要坐在云暗身边。 云暗不会用筷子,一家人特地陪他一起用刀叉,只有落一云拿着自己的矫正筷坐在那儿东戳戳西戳戳,夹不到的菜就拉着云暗的衣角求帮忙,有时弄掉了,或者把酱汁蹭到了身上还要云暗帮他擦。 可惜,他不知道,云暗虽然自己用餐礼仪完美,动作优雅,但却完全不会照顾人。一顿饭,被小东西折腾的只忙活着他了,自己几乎没吃东西。一来二去,用餐正点就过了,再加上吃饭前他喝了茶,那个脆弱的小破胃又开始闹腾起来。 他不想扫兴,只不动声色在桌子下面按着胃部想撑过去再说。但落寂阳的视线几乎不肯离开他,立即发现了他的不妥。从刚开始吃饭就积累起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他放下餐具,抱住云暗冲着还在撒娇的小鬼吼:“落一云,你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幼儿椅去吃你自己的东西,总是给别人添麻烦你就不觉得害羞吗?” 落一云给吓呆了,举着小筷子僵在那里,好久没动。 落寂阳也管那套,抱住云暗,拿开他压在胃部的手,自己替他缓缓的揉,还不忘替他擦掉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疼痛这种东西,如果你忍得住就不会觉得有多么严重,可一旦开始关注它,注意力会不由自主的集中,它就会越来越强大。更何况云暗原本并不是习惯疼痛的人。 其他人也察觉了云暗的脸色不对,唐鸿素皱了皱眉,把落一云抱走,吩咐人拿温水过来,其他人也放下了餐具,有点紧张的看着云暗。 云暗不肯哼出声,但还是放任自己靠在了落寂阳的怀里,直到水被送来,被落寂阳逼着吃下胃药又给揉了一会儿脸色才渐渐好转起来。 落小鬼不敢再折腾,只自己坐在角落里的幼儿椅上,一双与落寂阳酷似的眼睛微微泛红,呆呆盯着云暗,直到看到他的云云爸比没事了,才默默低下头。 落寂阳和云暗离开的时候,落一云拒绝跟他们回家。 落老爷子问他为什么,小鬼头信誓旦旦的说:“我不要云云爸比照顾我了,明年换我照顾云云爸比,那时候我再去和爸比住在一起!” 落寂阳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等你真的有本事照顾别人了,我就接你回家。” 云暗有点沮丧,总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原本说好的事情,唐鸿素倒是拉着他的胳膊宠爱的叮嘱他:“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怪那大小冤家天生独占欲太强。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多来走动知道吗?” 云暗点点头,按照他对朱诺的礼节轻轻拥抱了一下唐鸿素和落老太太,然后又对着落枫和老爷子弯了弯腰,算是告别。 落家人和云暗都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在小小的落一云心里种下了怎样的种子,他日后的优秀体贴与深情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不辜负他的名字,独一无二,一往情深。 ------------ Chapter167所以能永远 隆冬难得的明媚阳光斜斜照进窗子,晒暖了所过之处,仿佛隐约可以闻到春暖花开的味道。 房间是白色的。欧式的白色木床,白色衣柜,白色茶几,白色地毯,甚至连床上睡着的人也是白色的。 或许是阳光太好,打扰了酣睡的人。雪白的手臂慢吞吞探出软软的被子搭在了额头上,金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来,最后还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拽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团。 门口传来疏离而有礼的敲门声。 Odin的眉毛皱得更紧,一把将被子扯到头上,只露出蓬松柔软的金色头发。 敲门声还在继续,只是在几分钟后就变得有些不耐烦,然后停了一会儿,随即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傅寒走进来,皱着眉头瞅了瞅蜷缩成一团的人,又回头瞅了瞅门锁,眯了眯眼睛。居然还锁上门了。 “喂,醒醒。”傅寒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又瞧了瞧外面反手把门关上,然后一把掀了Odin的被子,毫不温柔的推人。“醒醒。” 金色的睫毛抖了抖,眼睛慢慢睁开,碧蓝色的眸子海水般清亮含情,眼波流转,只不过是轻轻一瞥就会让人生出妩媚的错觉。 可惜,傅寒没空去瞅他的眼睛,只盯着这人抱在被窝里的酒瓶子,脸色阴沉:“为什么把酒拿到床上喝?” Odin习惯裸睡,身上除了一条小裤裤什么遮挡都没有,骤然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伸手扯回被子裹回自己身上,懒洋洋的开口:“亲爱的,你这么喜欢看我可以直接说嘛,我们到浴室去,让你看个够。” “你有什么看头,赶快起床,一会儿云少就回来了。”傅寒明显是被他调戏惯了,一脸坦然的顶回去,还顺带嘲笑。 平日里说到云暗的名字,Odin总是兴高采烈,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垂下眼睛,低声问:“落寂阳也来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傅寒答得理所当然,语气也十分随意,只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疼惜。今天,是情人节。 他知道Odin和云暗的关系,一年前这个人刚出现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一年地中海沿岸冰冷的冬天,那个大雨滂沱的情人节,Odin的黯然与神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那时他和其他人一样,讨厌这个人。 总觉得,Odin是一个第三者,他们的BOSS和心爱的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出现,试图破坏两人的关系,不惜答应不平等的条款,只为了留在这里缠住云暗。 可是,这个人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破坏来,反而毫不犹豫的为云暗出生入死,甚至他的背后和腹部,那明显的弹痕还没有退去。 “我知道了。”Odin低低的应了一声,从被子里爬出来,就那么直接的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水声。 傅寒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解酒汤,留下一张纸条便默默退了出去。 自从一年前云暗故意让他来照顾Odin,两人就已经脱离了客人与管家之间的关系,在外人面前还是客气疏离,关起门来则是随意得很了。 他知道,自己对于Odin来说,或许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也仅止于此。可以开玩笑,可以不拘泥于礼数,但绝不会超过特别要好的朋友这样的范畴。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超越云暗在这个人心中的地位。 他理解,或许云暗并没有多么好,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再改变。所以他会心疼那个人,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Odin慢吞吞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云暗已经回来了,落寂阳陪着他,几乎形影不离。 工作并不会因为一个情人节就停止,所以例行的会议还是要开,与意大利的联系也要照常进行,云暗把人聚集到二楼的小会议室,落寂阳跟到外面,然后目送着众人进去,亲自为他们关上门,然后就守在会议室外面的小厅里,等他心爱的人出来。 Odin的位置就在云暗的旁边,Reynoldssword并没有全员加入DARK组织,所以他在这里的身份仍旧是客人,这奉若上宾的待遇给了他接近云暗的便利,对此他很满意。 黑星坐在另外一边,侃侃而谈,其他几个骨干也纷纷提出自己的问题和对其他人问题的看法或者解决方案,Odin静静看着,通常不会出声,只在云暗问他的时候才会说一两句。他不懂经商但有时候却能更精准的看到问题所在。 然后云暗会问问他Reynoldssword是否有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他喜欢把这当做是云暗对他看得见的关心。 只是今天,他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常常走神,视线就落在云暗的脸上,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幸好被盯着的人对他很放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敏感。 这里明媚的阳光将记忆里的那场大雨对比得更加阴沉冰冷,云暗近在咫尺的面容却越发的遥远,似乎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他永远的,失去了这个人。 不是没想过要从落寂阳的怀里把他抢回来,事实上,他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尖酸刻薄的言语,故意表现出的亲密,甚至是撒娇耍赖。当云暗答应他可以以DARK为依附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成功了,只要生活在一起,只要有时间,难道他还会比不上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寂阳吗? 他实现了当初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他拥有了Reynoldssword,他足以与他相配。 可是,当云暗微笑着面对他,对他说:“Odin,我们来谈谈条件吧。”他却忍不住绝望。朝思暮想的人,说出的条件却都是不可以损害另外一个人的利益,不可以保护灰色收入比例过高的人,不可以在境内伤人性命,不可以使用容易暴露身份的武器,不可以…… 条条框框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的“前途”,为了不让那个人为难。 整整一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傅寒为自己准备的客房里,明明有六小时的时差,可他却睡不着,越想就越发清晰的意识到,云暗爱上了落寂阳。 他和云暗其实是一种人,一旦爱上就不会改变,哪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落寂阳在宴会上的示威他看得懂,他生气,可更多的,是苦涩。 他醉了,就像这些年来每一个情人节的前一夜,他都忍不住要沉浸在酒精里,仿佛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无法等到第二天的天明一样。 不是不知道傅寒的疼惜,只是他已经不敢再靠近。 有一扇窗,脆弱得如同纸糊,虽然里外都是心知肚明,可这薄如蝉翼的东西,一旦戳破就再也无法恢复成完好的样子。 与其两个人都活在阴影里,不如选择什么都不说,因为不说,所以能够永远。 “Odin?”再回过神来时,周围的人已经走光,只有云暗还在他的身边,轻轻推他的手臂,毫不掩饰眼底的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Odin抬眼看他,那双曾经迷惑了他的大眼睛,又能在他面前露出纯澈的目光,没有梳理没有刻意的防备,甚至还学会了关心。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站起来,抬手揉乱了云暗的头发。“我饿了,要吃饭!” 这样不是很好吗,就像真正的兄弟,因为不在一起,所以能够永远。 ------------ Chapter168 以我之名的誓言 落寂阳出生的那一年,宁家也有一个小孩诞生了,只是,两家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落寂阳被家人捧在手心,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好的,直到他的伶俐睿智被唐老爷子看中,带在身边训练着才稍微结束了畅快的幼年。 宁慕枫也是极受重视的孩子,只是,他早早的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学习训练,礼仪,学习成绩都被苛责着,不可落于人后。几乎,没有童年。 直到,他被带到落寂阳的面前,大人们告诉他:“你要以宁姓起誓,绝不背叛落寂阳。” 唐宁两家是世交。 唐家从来势强,宁家几乎每一代都有一个或者几个男孩子跟随唐家子弟,在古老的年代里,他们的关系大概可以概括为亦友亦仆。 只是到了唐鸿素这一代,唐老爷子没有看好任何一个孩子,而宁家也因为变故而举家南迁。直到落寂阳和宁慕枫的出生。 宁慕枫到唐家的时候两人都只有三岁,孩子的友谊是最容易建立的,一起玩过水,偷偷砸过人家的玻璃之后,感情就会十分深厚了。那时的宁慕枫,根本就不能明白所谓的绝不背叛是什么意思。 落寂阳的绘画天赋就是从沙土地上用小木棍画小鸟开始显露出来的,虽然唐老爷子觉得这种技能对于他外孙日后要走的道路没什么用处,但落寂阳想要的画具之类还是会一一满足他。 宁慕枫那时还很顽皮,除了平日里和落寂阳一起接受唐老爷子给的教育训练,打玻璃球,上树掏鸟蛋的事情一点也没少做,陪着落寂阳去写生,也从不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哪儿高爬哪儿,什么刺激玩什么。 直到两人长到七岁。 那一天,落寂阳又去山里写生,小司机把两人送到地方之后就去办别的差事了,约好三个小时后来接。 落寂阳摆好了画架和小椅子,坐在那里远眺远处的风景。他是来为两周后的绘画比赛寻找灵感的,所以多看远比下手画更重要些。 跟着落寂阳来写生对宁慕枫来说就是死囚犯放风儿,这自由的天空能看多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他照例上山下海的折腾去了。落寂阳也不去拘束他。 可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宁慕枫还是没有跑回来,若是平常,他都会不时回来看看落寂阳画得怎样了,小孩子都喜欢那种从无到有的变化,不会轻易错过的。落寂阳有点担心了,但这山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下意识里他就觉得不会出什么事,所以他坚持着把手头的草稿画完才起身去找他的小伙伴。 其实宁慕枫也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找了一棵最高的树爬了上去,想看看更高的风景有没有什么不同,爬到一半他又看到更高的枝桠上有一个鸟窝,他有点好奇,想知道那是什么鸟的窝,有没有鸟蛋。 他磕磕绊绊的爬上去了,拿到了两颗鸟蛋,张望了一会儿天空和远处的风景,觉得惬意极了,然后他开始往下爬。可他上来的时候就是磕磕绊绊的上来,好几次都没踩稳,现在,他一手抓着一颗鸟蛋,连树干都包不住,根本就没法儿再下来。 他瞧了瞧手里的鸟蛋,想着,要拿回去给落寂阳一个,哪颗都不想舍弃。他勉强爬到了最末的一个树杈上,下头就是他双手环抱不过来的树干了,他是在没办法依靠手臂的力量爬下去。 落寂阳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僵持了接近二十分钟,握着两颗鸟蛋,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弃掉。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小伙伴。 “寂阳!”他挥挥手,把鸟蛋给落寂阳看。“你看,我拿到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落寂阳抬头瞅着他,也是高兴的笑了笑,回应他:“好啊。” 然后宁慕枫就垮了脸,说:“不过,我现在下不去了。我没有口袋,拿着鸟蛋不能爬下去了。” 落寂阳也犯了难,其实宁慕枫所在的高度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只要纵身一跳,掌握好平衡就会很稳的落地,可现在两人都还是五短身材,何况拿着鸟蛋,不敢跳。若是等小司机来……看看时间,现在才过了一个半小时。 总不能让宁慕枫等上一个半小时吧? 于是仗义的小朋友做出了一个最傻的选择。 他扬起脑袋,对宁慕枫说:“你拿好鸟蛋,跳下来,我会接住接你的。” 如果那时候他们已经懂得一些物理知识,或者只是了解了重力加速度的原理,他们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注意。 可那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宁慕枫跳下来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他很信任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落寂阳大大的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宁慕枫,可下一个瞬间,他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虽然高度有限,宁慕枫的体重也算是同龄人里比较轻的,但落寂阳毕竟是个小孩子,在接住宁慕枫的一瞬间,两人都听到了清晰的,骨骼错位的声音! 两人倒在地上,宁慕枫吓得急忙爬起来。落寂阳疼得说不出话,脸色都白了。那时的宁慕枫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能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急救措施,又或者做些什么才能缓和落寂阳的疼痛。 最后他只能跪坐在落寂阳的身边,把手里的鸟蛋都塞进落寂阳的怀里,祈求似的说:“只要你没事,我把它们都给你。以后你画画我会乖乖在旁边看,再也不乱跑了,求求你,千万别有事……”小孩子的眼泪来得极快,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挂了满脸。 落寂阳看着他这样,反而安慰他:“放心吧,没事的,一会儿叔叔就会来接我们,他肯定知道怎么办……”小孩子的忍受能力毕竟是弱的,即便他没有哭,但要做到谈笑自若,还是很吃力,话也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你拿着,别碎了。” 幸好小司机办完事并没有耽搁,提前赶回来等接两个人,他给落寂阳做了一点必要的急救,然后迅速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宁慕枫跟在后面,一边收拾落寂阳的画具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直到医生诊断,落寂阳右手臂脱臼,其他地方只是因为撞击而产生淤青,并没有什么大碍,骨头接回去之后修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宁慕枫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回到唐家以后,唐老爷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宁慕枫关在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屋里,没有床,没有窗,更无法与外界联系,只有头顶有一盏灯。每天有人定时来送饭给他。 他吃过第十顿晚餐之后几个小时,有人来开门,见到他,只冷冷说一句:“落少要见你。”便转身就走。 宁慕枫急忙拿着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爬起来,跟着走,穿过走廊,来到大厅,他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落寂阳。他的小伙伴胳膊还吊着,但脸色却很好,看上去很健康,正仰着脸跟他外公据理力争。 “寂阳。”他小声的叫了一下。 他的小伙伴看到他,先是露出个笑容,然后就甩开唐老爷子,跑过来,用左手搭着他的肩膀说:“慕枫是我的朋友!谁都不许惩罚他!外公,你如果再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欺负慕枫,我就带他一起搬回爸爸家去!” 唐老爷子怒骂:“你当他是什么人?他是……” “宁爷爷说了,他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离开我的好朋友!” 老人家想说的话被童言无忌狠狠打断,也给了唐宁两家一直以来一尊一卑的相处模式一个响亮的耳光。 其他人怎么想宁慕枫不知道,唐老爷子以后怎么对他,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那一天起,他以自己的姓名发誓,绝对不会背叛抛弃身边的这个人,他们此生只会是好朋友好兄弟,绝不会站在对立的两边。 为了这个誓言,即便是喜欢或者爱,他也可以放弃,因为没有什么是比落寂阳的友谊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