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危机重重 ------------ 引子 建文五十二年冬,中京皇宫栖霞阁内,须发雪白的帝国首辅沈孝成拿着一黄绫卷轴在沉思,站在他对面的是司礼监太监林正男。 “皇上昨晚跟你说过什么吗?”沈孝成眼睛略微一眯,两道精光如投影射到林正男脸上。 “皇上说传位诏书在明德殿的‘天命明德’匾后面,让首辅召集群臣公布天下。”威风无比的太监一哥对这位首辅大人也不免有点惧怕。 “皇上说他去了哪里吗?” “皇上说是说了但老奴听不懂,他说他是‘川越’过来的,现在因缘已了,去找一个什么和尚去了。” “原来皇上真是太祖流落海外的皇孙啊!既然倭国川越是皇上故里,林公公你是否应该做点什么啊?”(注:川越市是日本关东地方南部,埼玉县西南部的城市)。 “首辅大人,你在中京迎接新皇登基,老奴带水军去把倭国纳入版图。” “这个卷轴就不要留下了。”沈孝成两手舞动,迅速制造出了一堆碎纸片,然后洒向空中,在初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纸片如一片片金叶子在优雅的舞蹈。 这些纸片原本记载了这样一首诗: 勘破浮生一也无,单身只影走海湖。 刀光剑影藏真趣,绿水青山是道图; 大梦场中谁觉我,栖霞山上一迷徒。 明朝睡在鸿蒙窍,一任时人君王呼。 ------------ 第一章 皇室后裔 “这玄武湖真不错,以后一定要买下来作为私家园林。” 说这大话的人叫朱明复,苏州人,金陵森工大学大二学生。 只见他剃了一个寸头,手里拿着一包烟,另一只手拿一卷书,他这个月都在准备自己第二家地板店的开业事宜,不过明天总算可以正式开张了,他今天是特地到这里来休憩的。 每个星期六下午,他都会来玄武湖坐一会。玄武湖很大,方圆近五里,景色宜人,游人如织。 他点着一根烟,开始翻阅手中那本《历代金陵诗词》,当他读到唐朝韦庄那首“南朝三十六英雄,角逐兴亡尽此中。有国有家皆是梦,为龙为虎亦成空”,大为感慨,不禁轻轻吟诵起来,诗中感叹的是南北朝是定都南京的宋齐梁陈的兴亡故事。 历史上定都南京的还有一个王朝就是明朝,只不过后来朱棣重新定都北京而言,不过朱明复有一个奇怪的论点,他认为南京固然不宜为一统王朝的首都,但定都北京也不是上策,为后来西方从海上进攻留下后患。 玄武湖本来是明朝的皇家园林,按朱明复的话说这是他祖上的园林,等于是自己的家的后花园一样,因为朱明复就是明朝帝室老朱家的后代,他是建文帝朱允炆那一支的。 当然朱家是曾经的三百年明朝的第一家庭,开枝散叶到如今,他的直系子孙可能有几十万上百万人。 但是有一支的人数不多也很低调神秘,那就是建文帝的后裔,那当然和当年的一段特殊的历史有关系。朱明复从小就为建文帝鸣不平,认为朱棣得天下太过侥幸,建文帝失败得太过偶然。 ··············· 今天,朱明复决定给自己放假,把南京各处走走看看,放松一下脑筋,这两年他一直在搞地板店的事,南京虽然逛过多次,但市郊的好多景点他都没去过,他现在要逐渐熟悉和热爱这个城市,因为他的祖上是南京的,还是正统的明朝王室后裔。 朱明复在逛好玄武湖后,决定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心灵修养一下,顺便思考一下未来的道路。 他选择了栖霞寺,栖霞寺位于南京城东北处的栖霞山下,规模宏大,殿很气派,号称南京风景最佳处,还是中国佛教三论宗的祖庭之一,台湾著名的星云法师当年就是在栖霞寺出家的。 栖霞寺和所有有点名气的寺庙一样,香火很盛,这年头,缺乏安全感,所以鬼神就排队出现了。 朱明复进去转了一圈后马上又出来了,这时庙门口有个书摊引起了他注意,这里摆的是一圈盗版书,书的种类可以归为**、迷信、财富三类,朱明复看到有本书从书名就可以知道是属于胡编乱造和粗制滥造的,那书叫《栖霞寺十大奇闻》。 朱明复拿起胡乱翻了一下,有则不知真假的小故事却吸引了他:栖霞寺后山有一古井,古井叫做神仙井,传闻为明朝洪武皇帝游栖霞寺所建的祈福设施,百姓传说曾经多次看到古井周围出现穿明朝衣冠的人物,有人曾经下井探秘,却再也没回来。 走,去看看,朱明复最喜欢探幽寻奇了。 一小时后,爬得气喘吁吁的朱明复站在了后山的神仙井边上,只见这里荒草奇高,草丛中各种小虫倒很多,人是一个也没有看到,确实够荒凉的。 他觉得这里神仙不大可能有,鬼倒可能有几个。 细看那井乃是用大青石砌成,呈六边形,直径足有两米,没有文字。朱明复点了一根烟,饶有兴趣玩古井里望,只见古井黑布隆冬,深不见底。 这时一声“滴滴滴”声突然出现,朱明复有点惊了一下。妈的,在这种环境中,任何声音都可以吓死人都,再听原来是自己的手机来电,摸出来一看是班主任的电话,他想肯定是来责问他这周没去学校的事。 朱明复很不爽,轻蔑地想做一个扔手机的姿势,没想到刚才爬山体力透支太多,他的假动作又做的略微逼真些,他的手机离开手心飞了出去,他下意识把手前伸,身体往前倾,想抓住手机········但是他的手却一直没感触到手机的重量,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了,因为他掉进了井里··················· ----------------------------------------------------------------------- 朱明复醒来时,他发现这口井变浅了,大概只比他人高一点,他屁股底下有厚厚一层落叶,他庆幸自己一点没受伤,但他发现这井的井壁很光滑,没有他刚才从井外看到的斑驳凹痕。 既然掉进去了,那就掉进去了吧!也许老天想让我看看井底的风光呢?他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于是他点了一根烟,休闲得抽了起来,他边抽边看,发现井壁的一侧似乎有修补过的痕迹,用手一摸,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他可不想在这井里过夜,于是自己双脚用力一跳,两手抓住井的边缘,一咬牙,人上去了。 他发现周围的景色似乎和他掉下去时有点不一样,山变高了,树变多了,连空气都似乎更清新了,最不一样的是,井的后面多了一间茅棚。 “难道我在下面摔晕了,过了很久了,以至于外面都沧海桑田了?”,他迫切想知道答案,也许茅棚里有人呢?去问问吧!他大步走向茅棚,推开一个竹子做的矮门,看到一个老和尚伛偻着腰正在用一个炉子烧水,茅棚里陈设很简单,似乎只有一床一桌,其他就是一个炉子和一个米袋而已。 “请问,可以讨口水喝吗”朱明复想打听一下,不过他也确实有点渴,老和尚没反应,朱明复重复了一遍,依旧没反应。 听说有道行的和尚不大爱搭理人的,于是他走到和尚的面前,和尚眼神显出惊讶的表情,似乎觉得他很奇怪,不过他很快又继续看他的炉子了。 “请问,可以讨口水喝吗”朱明复边说边做出喝水的手势,老和尚总算会意了,用桌上那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回朱明复惊讶了,哇,这个茶杯是明代官窑啊!现在市场价大概有十几万呢?他看到叔叔花三十万买过四个,那还是九十年代的价格。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老和尚,发现他的衣服料子有点不一样,似乎是土布,可以肯定绝不是机器织成的,因为他父亲在苏州还有一家纺织厂,朱明复对布料很熟。妈的,有钱人啊!穿土木,用古董喝水,但是有钱和尚怎么住茅棚呢? “请问你是栖霞寺的和尚师傅吗?”老和尚又没反应:“请问你怎么称呼?”还是没反应。难道是聋哑吗?朱明复提高嗓子喊了几声,依旧没反应,原来真是一个聋哑和尚啊。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有钱呢? 朱明复边喝水,边琢磨怎样才能把自己嘴边的茶杯收购过来,他摸了下自己裤袋里的钱包,啊呀,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撕出好几道纵向的口子,这下糗了,山上又没有衣服店。 老和尚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从床下的包裹里拿出一件叠好的衣服递给他,朱明复看出这是件僧袍,和老和尚穿的差不多。朱明复生性好动,又喜欢搞怪,心想僧袍没穿过,穿着说不定很酷呢?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真的换上了僧袍,心想待会和茶杯一起买下好了,这老和尚人不错,给他一千快,他不知道满意不? 正当朱明复准备问价钱时,聋哑和尚却起来拿起一个竹筐出门了,留下朱明复一个人在房间里,朱明复忽然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以及嚷嚷声,突然大门被推开了,朱明复这次看到了很多古董,主要是古代刀剑,当然还有七八个穿古装的人。 他们似乎穿的是明代巡捕的衣服,除了左边那个是中年光头和尚。为首的巡捕对中年和尚说:“臭和尚,怎么有两个和尚,刚才你不是说后山茅棚只有一个长年闭关不出的聋哑和尚?”和尚连惊带惧解释道:“刘捕头,这个小僧确实不知,他不知是从哪来的野和尚,我从没看到过他?” “现在逆燕围城,你来历不明,肯定是奸细,来人,拷上!”刘捕头大喝一声,很吓人。 这样朱明复古董没收成,自己到成了猎物被一群很古董的人收购走了,还上了很粗很重的古董链条,两个古董人把他扔在一辆牛车上,还踢了他两脚。 “今天运气好,抓到一个奸细,可以向龙千户领赏钱了。”一个衙役满脸堆笑,谄媚地向刘捕头说到。 “恩,今晚我请大伙喝酒”刘捕头兴致也很好,还哼起了小曲。 “喂,你们在演什么戏啊!打劫啊”,刚说完就又吃了好几拳和好几脚,朱明复嘴角都流血了。 “你给我老实点,臭奸细,等龙老爷审问后,就把你人头挂城墙”。朱明复傻了,这哪跟哪啊!打劫不是这个打法啊。 到了栖霞寺门口时,朱明复发现,这绝不是他来时看到的栖霞寺。到底我今天碰到了什么事啊?朱明复极其迷惑,他甚至怀疑他被穿越了,但他又不敢问这些凶神。 ------------ 第二章 巧计保命 牛车开到山下时,刘捕头和另外一队经过的衙役打招呼,那一对也有七八人,他们也抓了一个戴锁链的人。 他们队里一个人兴奋地说:“老刘,这家伙装作卖胭脂的,眼睛却不看女娃,专看运粮车子,被我一下发现了,今天回去可以领到赏钱了,晚上喝酒啊” “老陈,我也抓了一个装作和尚的奸细,哈哈”刘捕头说完为显示他的收获,又踢了朱明复一脚。 朱明复感到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解的场面,朱明复真想哭出声来,这么多演员,这么投入演出,难道我竟然也被穿越了吗?于是,他决定问下。 “刘捕头,呃,刘大人,现在是明朝吗?”朱明复努力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 可朱明复等来的又是重重一脚:“臭奸细,老子让你装傻,不是大明是什么啊!别看皇上和燕王叔侄俩打了四年仗,最后不论谁赢,这天下也还是大明的天下!”刘捕头嚷道。 原来真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建文帝和朱棣搞“靖难之役”的那个战争年代,刘捕头说打了四年仗,现在应该是建文四年吧!朱棣快赢了吧。 朱明复努力冷静下来,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别急,穿越很痛苦,但好处也不少啊!说不定明朝的生意更好做,明朝的女人更贤惠,还有明朝的房价不贵,明朝的农产品不打农药,最后明朝处处都是古董啊!” 朱明复勉强让自己笑了一下,并告诉自己凭穿越的优势,大概在明朝也可以混的不错,而且明朝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呢?还不用怕媒体曝光,本来就是合法的嘛。 大概两个小时后吧!朱明复的牛车停了,他醒了,因为这段时间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停止思考、判断、辨别以及感知,最后他竟然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他在明朝赚了比沈万三还多的财富,然后在老家造了一个皇宫般大的宅子,娶了几房美貌妻妾,人生理想统统实现,直接把天堂复制到人间了。 “别抱怨,别激动,生死是一场循环,人生是一场大梦,生活在哪个时代并不重要,关键是自己活得好不好”朱明复这样告诉自己。 当然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怎么洗脱自己的罪名,以及怎么逃出去? 刘陈两位捕头的队伍,两辆牛车,两匹马和十几个衙役到了一个像衙门一样的地方,朱明复看到大门的旁边写着“锦衣卫镇抚司”。 “我好大面子,送到这么牛叉的地方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锦衣卫吗?但我能活着出去吗?”朱明复又新鲜又恐惧。 朱明复和另外一个被抓的被扔进了一间大屋子。这时屋子里已经有四个人了,屋子很阴暗潮湿,还弥漫着一团团馊味。 这四人一个似乎也是货郎,他靠着墙壁,嘴巴里似乎在哼曲子,两个像农夫,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穿着僧袍,似乎是和尚,他们三个都表情麻木得蹲着,见到有新人进来,那货郎开腔说“啊黄泉路上又多了两个兄弟啊!好,热闹啊!等燕王做皇帝了,咱们都会被追封官爵的!”,然后他就又哼曲子了。 听了几遍之后,朱明复听清了,他哼的是“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 朱明复知道这是首历史上比较有名的谶谣,于是他走近那货郎问道:“这位大哥,您是燕王的人吧!你刚才所唱的意思是燕王迟早要打进京城吗?” “这位兄弟好眼力!兄弟,燕王乃真龙天子,现在京城中,甚至大内到处都有我们的人,不久之后燕王就要进城做皇上了,哥们几个能够为皇上而死,死了也值得啊!” 这时两农户模样的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上前狠命拍门道:“大人,我们冤枉啊!求求你放了我们啊!我们今天进城只是来卖篮子的啊!不认识路才走到官仓的,我们不是奸细啊!” 外面看守的人,听得很不耐烦:“再吵,现在就结果你们,不用等到明天!” 天马上就要黑了,朱明复知道自己已危在旦夕,似乎这些衙役把他们送锦衣卫,是准备杀良冒功的,当然那个货郎应该是真奸细。 看来明朝的法治建设还很有问题啊!再不想办法,自己就会在穿越的第二天就结束穿越了,这个结束可不是回去啊!而是肉体生命的结束。这一刀砍要是下去,可不是上次掉进古井那么简单了。 综合这几个小时的信息,他得知: 1、现在是建文四年的五月下旬,刚才路上听到衙役说后天五月廿二是他老娘生日,他要请假什么的,燕王朱棣已经攻下扬州,兵锋逼近南京,这都是听那个真正的间谍“号友”说的; 2、看来城内情况很不妙,风声鹤唳,到处有燕王奸细,到处在抓奸细,包括冤枉的,如朱明复和那两个进城的农民; 3、离燕军攻破南京只有二十三天了,朱明复喜欢读史书,加上记忆力特好,再加上自己的家族渊源,他对他祖先建文帝统治的四年很熟,朱棣进南京是在建文四年的六月十三,史书上还记载了朱棣进城后干了诛方孝孺十族等好多凶暴的事。 对于这段历史,朱明复十四岁时就读过了。他当时就很为建文帝鸣不平,觉得朱棣的成功有侥幸的嫌隙。 但现在想这些似乎是多余的,问题是怎么先逃出这里,朱明复忽然想起南京城破的重要原因就是内奸叛变,谷王朱橞、李景隆和一帮太监叫什么来着的,开城门迎燕王,才导致建文帝的失败的。 “内奸,可恶的内奸,吃里扒外的东西,可自己不是也被当做这种内奸了吗?”,朱明复一阵苦笑“对了,既然内奸是坏千里之堤的白蚁,是脏一锅好汤的老鼠屎,那么除掉了内奸大堤不就牢固,好汤不就鲜美了吗?” “如果我向锦衣卫告密,把这些内奸揪出来的话,说不定自己有救了,建文帝也有救了。”于是朱明复决定检举揭发。 他把要说的话在心里先演练了几遍,然后用他所有的力气大声嘶吼“官爷,我有重要情报要上报,关系京城安危啊!” 不管人家听不听,信不信,目前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也许是非常时期吧!也许看守的人有同情心加上心情好吧!也许锦衣卫允许申诉吧!朱明复的要求竟然获准了,他被带到一个官员面前,他听锦衣卫的士兵称他为龙千户。 朱明复跪下后,定定神,然后把自己编好的一个惊鬼神、震天地的腹稿合盘脱出,大意是: 他是苏州人,叫朱明复,是可怜的孤儿(怕官府追查,说孤儿比较保险),去年来南京投奔表叔——就是栖霞寺的聋哑和尚(反正他聋哑,查无对症),表叔偷偷收留了他。 今天他被当奸细被抓,确实冤枉,但是他常在栖霞山捡柴火,无意听到几个燕王细作的谈话,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现在想向领导汇报,这个秘密就是:谷王朱橞、徐增寿、李景隆还有内宫很多太监都是燕王间谍,他们一直在向燕军传递情报,最近正在密谋献城投降。 龙千户是锦衣卫佥事洪鹏的亲信,洪鹏是锦衣卫中这次除奸最积极的人之一。 最近锦衣卫内部的情绪也比较诡秘,龙千户听洪鹏说皇帝十日前突然召见锦衣卫高层开会,让锦衣卫在城内开展一次除奸运动,还特别说太祖皇帝当年设立锦衣卫就是不信任外臣大将,皇上只把锦衣卫当心腹,希望大家在如此危机时刻能够尽忠报国,为皇帝分忧。 饶是如此,锦衣卫的领导们回去后大都是出工不出力,除了洪鹏之外,就一位裘佥事裘明德,也在认真干活,因为很多官员似乎都准备换老板了,他们都认为燕王会胜利,而而今坐龙庭那位优柔寡断、仁慈而不英明,手下人的福利也不够好。 龙千户对朱明复的告密很重视,马上骑马赶去了洪鹏府,洪鹏连夜赶来锦衣卫镇抚司亲自审讯朱明复。 于是朱明复又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这次说得更流利,表情也搭配得更和谐。 洪鹏这个人虽说是四品的官员,但他最喜欢自己动手,把查案当做乐趣,一碰到大案奇案,那是最开心的事,当然他亲审朱明复还有一层原因,最近锦衣卫当中也有很多靠不住的人。 洪鹏对于朝廷内部有内应的事也早有耳闻,不然这场该死的战争不会打了四年,现在还搞得被本来早就该被灭的燕逆一路南攻。但从一个地方上抓到的“和尚奸细”嘴里,听到如此直白的情报,他还是有点震惊,他觉得这些很可能是真的。 虽然他作为一名在洪武爷手里就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的资深情报专家内心一直在怀疑某些人,但从一个基层的小和尚嘴里听到这些,就可以得出一个信号:他们已经肆无忌惮了,他们认为胜利在望了,他们已经公开在谈论燕王的胜利了。 洪鹏坐下官案,认真看着这个小和尚,想从他的眼神里发现点资料,没想到一照面,洪鹏差点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如此像当今皇帝啊”,洪鹏强作镇定,再仔细一看,除了下巴和耳朵不太像之外,其他部分竟然和皇帝有九分像,难道他也是皇子皇孙?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家中什么情景”洪鹏问得有点急。 “大人,小人叫朱明复,苏州人,老父原是木材商人,前几年家乡闹瘟疫,就我一人逃出来,投奔栖霞寺的表叔”朱明复很小心的继续编造。 洪鹏整理完情绪说,厉声说:“你刚才说的如有半句假话,立刻把你头砍下,你知道吗?” “小的知道,小的拿人头担保,句句属实,情大人查证”朱明复孤注一掷了,因为只有咬死自己没说谎才能活下去。 “来人啊!把他好生看护,再给他一顿热饭吃”,洪鹏对门外的亲兵发了话。 ------------ 第三章 替身计划 亲兵把朱明复带下去后,洪鹏自己陷入了沉思。半个月前,灵璧之战中朝廷大败,一时南京城中谣言四起,疯传燕王即将入城即位。 如今的锦衣卫似乎只有他和裘明德是忠于皇帝的,洪鹏过去看不起裘明德的贪杯和好色,但这个裘明德却在这个人心动荡的时候仍然精忠报国,一个月裘明德就抓了一百多名奸细,其中一人竟然还是锦衣卫内部的奸细,令洪鹏刮目相看。 但由于指挥使刘忠的态度暧昧,所以洪鹏和裘明德只能够调动亲信人马来开展工作。 幸好洪鹏和地方上还有些交情,所以他让地方的衙役给他做“临时工”,还设定了一个奸细“六两银子”的赏格,但这些“临时工”显然干活很毛糙。 现在燕王从北平杀向南京,一路势如破竹,朝廷接连败绩,城内官员百姓人心惶惶,做细作的满地皆是,尽忠报国者寥寥,简直是大厦将倾啊!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也要和众人一道投燕吗?如果不投燕,形势如此,城破之后难免家破人亡啊。 正在迟疑间,洪鹏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老父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影像。 洪鹏的父亲叫洪大龙,是朱元璋在濠州时候参军的,洪大龙和朱元璋一样是家中遭饥荒只身逃出,也同样讨过饭,十七岁时在投军,参加的是名将徐达的部队。 洪大龙跟着徐达几十年,立了很多军功,最后做到了南京总兵官。洪鹏自小在军营长大,后因聪明机警加入锦衣卫。 洪大龙在洪武二十年时因伤病复发去世,弥留时还不忘告诫自己两个儿子:你们要誓死效忠皇上,不可丢我老洪家的脸面,如有不忠不孝的事,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执行家法。 洪鹏又怕又愧,赶紧跪下,对空中拜了一拜,嘴中说道:“父亲大人放心,儿子一定尽忠报国,绝不会丢您老人家的脸的!” 于是他决定立即向皇上禀报。 但在去之前,他要找一个人,就是徐辉祖,徐辉祖是开国元勋徐达的长子,现任中军都督府都督。洪鹏和徐辉祖小时候在军营里是一起玩到大的。 有徐辉祖同去,皇帝的感观是不一样的。虽然锦衣卫有权见皇上,但皇上相不相信他可难说,有徐辉祖在洪鹏就胆大不小了。 “这个小和尚和皇帝长得如此像,就算皇帝不相信他的话,留他做一个替身也是很好的”洪鹏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思绪理顺了后,洪鹏穿上官服决然出发了,当然他必须带证人朱明复去。 徐辉祖看到朱明复也是吃了一惊。洪鹏向他说了朱明复告密的内容,当然洪鹏隐去了徐增寿的名字,因为徐增寿是徐辉祖的弟弟。 徐辉祖听完就立即和洪鹏一起进宫了,他最近也对京城的形势忧心忡忡,苦于没有证据向皇帝禀告,既然锦衣卫已经查出了证据,那就一定要向皇帝力谏,希望皇帝在此危机时刻,能够杀伐决断,迅速稳定京城的局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洪鹏对守军出示了锦衣卫令牌,大喝一声:“锦衣卫佥事洪鹏有机密要事求见皇上,任何人不能阻拦,违者诛九族!” 这是太祖朱元璋立下的规矩,锦衣卫有重要情况汇报,可以随时见到皇帝,即便是深夜。 半个时辰后,洪鹏和徐辉祖在一个偏殿见到了仍在办公的皇帝,身边的两人洪鹏自然认识,是建文帝的亲信大臣方孝孺和亲信太监王公公。 洪鹏先汇报了自己一个月来的除奸成果,然后就停下望了望徐辉祖。 徐辉祖说:“皇上,臣有机密事情要上报,但一时说不清楚,容臣明日给皇上上奏章,现在我想先请皇上见一个人,此人和皇上龙颜颇有几分相像,所以臣想让他做皇上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真有这么像吗?那就带上来让朕瞧瞧”疲惫的建文帝兴趣忽然也很浓。 于是朱明复就和他的二十六世祖直接见面了,不过建文帝二十五岁,朱明复二十四岁,论年龄他们应为同龄人。 朱明复一抬头,内心就充满了惊愕“怎么皇帝长得和我一样啊!不,怎么我长得和皇帝一样啊”,他一时呆住了,思维很凌乱很迷茫,未知的恐惧在他心底慢慢滋生、蔓延。 同时建文帝在看清了朱明复后,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良久才松动,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接着是狂笑,笑完后抓起御案上的东西就摔・・・・・・・・・・・ 方孝孺和王公公都吓坏了,赶紧跪下,洪鹏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不知皇帝为何如此龙颜大怒,难道是自己的献策惹怒了皇上。 良久,建文叹了口气,说:“世界真有这种奇事啊!三位爱卿都平身,和你们无关,朕这段时间真的太累太累了,看到这人确实和朕很像,朕觉得很有趣,很放松,长久的郁气不觉就发泄出来了,哎,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那就依辉祖所言吧!方孝孺这件事你安排下吧。” 建文帝知道徐辉祖有机密想单独汇报,就又说:“你们都下去吧!朕和辉祖有事要商议。” 徐辉祖等身边四人都退下后,跪下,用一种很激愤的语气说:“皇上,据臣和洪鹏查访,京城之内燕军的奸细极多,乃至李景隆、谷王都很可疑,这个和尚今日向洪鹏告密,所言和臣查到的完全一致,皇上,连路边的野和尚都知道了,可见奸细之多之猖狂,如果再不处置,太祖的基业就要毁了啊!皇上!”徐辉祖几乎是痛哭流涕地说完这番话的。 良久,建文帝走下御座,扶起徐辉祖,说“辉祖,朕相信你和洪鹏,你们都是忠臣,朕现在命令你以中军都督府都督的名义兼领锦衣卫指挥使,和洪鹏一起放手去干吧!”建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徐辉祖大喜过望,大呼“吾皇万岁!皇上英明!” ・・・・・・・・・・・・・・・・・・・・・・・・・・・・・・・・・・・・・・・ 朱明复知道他被光荣选为皇帝的替身了,但没想到替身的培训当晚就开始了。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大概相当晚上11点了吧!古人叫子时,但方孝孺精神仍非常好,也许是他最近老失眠吧!反正睡不着就多干点活啊!干活比失眠要好多了。 朱明复告密的本意只是想保命,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和皇帝长得很像,竟然让自己做皇帝的替身,事到如今,也只能王八垫桌腿――死撑了。 方孝孺先讲了一通皇帝如何英明,如何体恤下属、爱护百姓,现在情势危急,只能出此下策,而你担当如此重责,理应万分荣幸云云。 接下来,讲了宫廷礼仪,讲了皇帝的行为和语言规范。第二天,也是同样的培训,这一天一个太监给朱明复送来了假发,朱明复还一直光头呢?朱明复带上后,就更像皇帝了,只差一件龙袍了。 第三天,朱明复先在方老师面前演练了一遍,方老师说了句:还行。随后朱明复就被拉出去表演了。 朱明复第一天去了南京各处军营,第二天和第三天直接去了沿江的几个军事要塞。 看到皇帝来了,士兵们很激动,有些还留下了眼泪,士兵们太需要一些正能量来鼓舞他们自己了。 本来燕军很弱小,朝廷很强大,但由于朝廷用人不当,调度乖张,这几年朝廷连吃败仗,加上敌人间谍猖獗,导致京城内外谣言四起,包过士兵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很迷茫很郁闷很恐惧,现在看到皇帝来看他们了,他们今儿个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朱明复按照剧本演完后,就很快回去了,时间一长怕露陷啊。 任务完成后,建文帝就给朱明复安排了工作和住房,对这一点朱明复很意外,本以为戏演完就可以放他走了,没想到从此成了皇帝的专职替身。 根据皇帝的旨意,方孝孺的具体安排,朱明复的工作是: 部门:锦衣卫; 级别:副千户; 待遇:按吏部文件执行; 任务:做皇帝的替身,其他没有; 工作时间和地点:平时躲在皇帝御书房,有事出来演帝国男一号。 他的住房被安排在御书房的茶水间里。最后,黄老师还严厉告诫他不能乱跑,不能和人说话,还给他带了副面具,有人来时带上,他的掩护身份是新来的锦衣卫常驻御书房侍卫。 朱明复昨天还在锦衣卫的死牢里等死,今天就搬进了皇宫,人生有时就像女人的心情一样天上地下、反复无常。 朱明复对身上的锦衣卫飞鱼服倒很喜欢,认为特有型,对住房条件也表示满意,比大学寝室好多啦!何况这还是单间呢?自己的床还是那楠木的榻呢?几百万的价值啊!睡这上面简直就是睡钱堆上。就是那副皮革面具也是制作精良,带上很像武侠片里那些神秘的大侠。 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遭遇其实并不比在死牢里安全,死神仍然紧紧跟在他的后面,甚至他一转身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子,然后他可以听见死神那生硬的中文:“先生,你决定跟我走了吗?” ------------ 第四章 御书房内 朱明复用了两节课的时间仔细分析了他目前的处境。 如果南京被攻破,建文帝如正史上所说自杀。他肯定会被建文帝杀死,因为留下朱明复会把皇帝的替身策略暴露的,建文帝是个喜欢好名声的人。 若果建文帝如野史上所说放火后逃走。建文帝也会杀了他,皇帝是不会留下一个假皇帝的,难道留下他让他变真皇帝吗?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建文帝杀他,让朱棣来杀――让朱明复演皇帝作为烟雾弹去引开敌人,可那也是死啊!朱棣可不是善茬,人家方孝孺十族都杀了呢!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他都是极其危险,其实和皇帝长得像,尤其是和处境危险的皇帝长得像,其本身就是极大的危险。 “怪不得皇帝今天这么大方,对工龄才区区三天的我就给了个副千户,关我那地方那个姓龙的主管也才是个千户,自己这几天的工资难道就值一个副千户吗?肯定有鬼!天下岂有如此掉馅饼的好事!?”朱明复感到皇帝的厚赐背后另有隐情。 “难道我穿越回去就是为了死在自己祖先的手里吗?老天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朱明复很郁闷。 朱明复想起古时候死刑犯临刑的那天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看来对一个快死的人慷慨确是有传统的。 不过朱明复的工作成效还是不错的,方孝孺曾告诉朱明复,士兵们被“皇帝”看望后,朝廷军的士气似乎从谷底回升,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回来后,朱明复一直在御书房看书,御书房的书确实很多很多,至少有三四万册,而且很多都是皇家珍藏的秘籍和机密资料,受够了学校图书馆那些无病**、故弄玄虚、小题大做、东拼西凑的那些伪学术著作之后,朱明复对这里的阅读环境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其实穿越也不错是吗?不然怎么可以读到这些皇家秘藏的古董书呢。这里每本书都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也没福气读到的啊。”朱明复努力说服自己适应环境。 为应对现实,朱明复挑了几本军事著作来读,重点是读城市攻防战的章节,还有大明朝数十年的各种机密军事资料、白皮书,顺便还读到了大臣给皇帝的的秘密奏章。 朱明复认为皇帝认为反正自己是“死士”,也没什么怕泄露机密的,也就是说皇帝敢把他安排在御书房的原因就是――这个人快死了,就算知道机密,也没机会说出去了。 读书是件快乐的事,尤其是读这些秘本好书,朱明复自小就爱读书,因为他经商的父亲一直认为朱家是皇帝后裔,理应是书香世家,朱明复从小就被父亲当未来的进士翰林来培养,和大多数农村的人一样,父亲认为社会地位应该从读书获得。 虽然朱明复经常逃学,但他只逃学校的教条之书。 事实上,从他初中开始,就开始自学了,他爱读古书,因为朱明复发现和古人相比,今人的很多书简直是无法置评。 他经常不去上学,高中他就开始做生意,也是卖地板,那时还是帮他他姑父看店,他不喜欢学校里把人当机器那一套,父母也拿他也没办法。 还好朱明复在读了六年高中后(六年中他在学校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年),在他第三次的高考中令他父亲十分高兴的是他终于考上了大学,对朱明复而言,不是他考上了大学,而是他被大学黏上了,因为他是迫于父命才年年去高考的。 ????????????????????????????????????????? 就这样,朱明复在这里如饥似渴地学习,时间过得很快,但御书房里有一件事情很不好,简直是太不好了,那就是竟然没有人来送饭,御书房里只有大概几天前留下的两盘点心,朱明复中饭吃了一盘,到了晚饭时间,依然没人来送饭,他吃完了另外一盘,仍旧饿肚子,他又不敢走出去。 他心中嘀咕“没想到皇宫也如此混乱了,看来建文帝真的不是个管理人才啊”“当死士也要吃饱饭啊!妈的”,抱怨归抱怨,办法目前还是没有。 朱明复只能在御书房里把精神食粮抵作物质粮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本《大明京师监造图志》的书,他拿起翻了起来,这本书的作者是当年的工部尚书郑某,书中记载南京城的设计者是刘伯温,监理是洪武皇帝朱元璋,赞助商是沈万三。 这本书记载了朱元璋当年修建南京城的原始资料,该书详细记载了南京城墙的种种牛叉之处,除了用糯米石灰增强墙体的强度之外,还有工程设计上的种种优异之处,哪里适合屯兵,哪里适合短兵突击,哪里有地道可以到城外劫营,都有记载,朱明复如获至宝,顿时忘记了饥饿,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在该书的最后一页,有一张大图,经过仔细辨认,朱明复发现这竟然是一张皇宫内部的密道示意图。 看来朱元璋到底是开国君主,考虑得很周全,当年就考虑到万一将来京师被困,皇帝还可以秘密出逃。 但朱元璋没想到的是他去世仅仅四年后,他开凿的密道就快派上用场了,在设计者想象中他的密道或许不应该这么早就派上用场吧。 朱元璋死后不久,他自己的儿子就和孙子开打啊!哎,真是谋事在人人,坏事在天啊! 朱明复还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密道图上的进口很多,但出口有明确标注的却只有三个,其余出口一概没标出,栖霞寺后山的古井就是其中一个明确的出口,书上说密道是刘伯温按照奇门遁甲的方位来设计的,每个进口和出口都暗合奇门遁甲的学问。 可书上没说这些进出口可以令人穿越啊?不过既然是最高深的学问,大概也有可能会出现可能奇异的功能吧。 朱明复暂时没时间管这个问题,现在最要紧是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密道是和南京城墙一起建造的,也就是说南京城不仅有地上的防御城墙,她的地下还有一套和地铁一样的四通八大的防御设施。 ~~~~~~~~~~~~~~~~~~~~~~~~~~~~~~~~~~~~~~~~~~~~ 当朱明复把这本奇书看完后,终于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了,是皇帝和一个老太监走进来了。 皇帝看到朱明复,总算想起什么来,转头告诉老太监拿份饭来。 建文帝坐在御案上看了会奏章,看朱明复吃完了,面容伤感地对朱明复说:“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你想知道吗?” 朱明复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胡乱点点头, 皇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朱棣已经攻下扬州了,徐辉祖今天杀了谷王、李景隆等十二人,他们府里发现了大量和燕王联络的证据。要不是徐祖辉和洪鹏及时报告,不用朱棣攻城,他们就会把朕卖了。”说到最后,皇帝怒容顿现。 朱明复边听边想“我举报了三个人啊!还有那个徐辉祖弟弟徐增寿呢?因为徐辉祖的关系不处置了吗?”但既然皇帝没说,他显然不能问。 朱明复赶紧跪下来:“皇上英明,雷霆出击,全城军民必定士气大振,京城墙乃太祖所建,坚固无比,城内守军十万、粮草充足,消除内奸后,待四方勤王之师大集,燕逆的死期也就到了!” “朕没想到,身边这么多人都投向朱棣,朕自即位以来一直奉行仁政,真不知朱棣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都背叛朕,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啊!为了太祖的江山,我只能杀他们,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建文说的语气很苦涩。 “皇上,治乱世宜用重典,太祖驾崩之后,边塞诸王手握重兵,不与朝廷同心,此乃用武用猛之时啊!对臣属宜赏罚分明!”朱明复觉得很有必要说点坚定皇帝信心的话。 “说的不错,你读过书?”建文有点欣慰也有点惊讶。 “回皇上,草民在家乡遭难前,受家父严教,也曾经寒窗苦读。” “朱明复,朕问你,假如你是朕,你会如何守城?”建文帝故作轻松地问道。 朱明复不知皇帝今天葫芦里卖什么药,竟然问这个不该他回答、且怎么回答都错的问题,只好诚惶诚恐跪下:“草民万死,怎敢和皇上相比?” “起来,恕你无罪,这里没有人,你大胆讲,朕也想有个人无拘无束聊聊嘛”建文帝似乎很鼓励他发言。 朱明复猜测不过是皇帝最近太累太紧张,想找个人聊一点轻松别致的话题而已。 这场战打了四年,越打越糟,被朱棣围城不说,身边还出了这么多叛徒,他现在都不知该相信谁了,而对于他这么相貌和他相近的人,皇帝还是有点亲切感的,何况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和他说话等于和死人说话一样,很放心的。 ------------ 第五章 危险任务 “草民以为,皇上乃太祖皇帝嫡孙,天下之共主,太祖亲自传位与陛下,燕逆犯上作乱,虽逞一时之幸,进犯京师,如若假以时日,其劳师远征,加上朝廷援军一到,其必定败亡。当前要务,唯有肃清内部奸细最为重要。皇上今天处置得英明。” 朱明复把这几天的思考一股脑说出来了。因为他的命运已经和建文帝系在了一起,如果让朱棣胜利,自己评这幅长相就是必死无疑,长得像前任皇帝,谁能容忍啊!万一被某些和朱棣一样想造反的人拉来做大旗呢。 而建文帝胜利的话,说不定皇帝念自己做替身有功,留他小命,还只是把他发配到边疆呢。 建文帝点点头,似乎表示赞许,他发现这个替身其实满有头脑的,为人沉稳机警,还读过书,也会说话。 建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朱明复,你真的姓朱吗?你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朱明复心里在苦笑,这个问题太难了,总不能说我是你几百年后的后代有遗传基础,然后加上概率很小的偶然因素,我就和你长得相像了。 “回皇上,我确实姓朱,至于为何和皇帝长这么像,我想肯定是皇帝天性仁慈,爱护百姓,感动了上天,上天让我来替皇帝化解灾祸的吧”朱明复的头脑转速很快,迅速编了这个马屁。 建文帝没想到朱明复对自己的使命如此清楚,对自己刚才的奇怪问题也回答得很圆融,制造的马屁也很让人受用。 “哎,可惜了,是个人才啊!要是天下太平,我会用他的,不过即使天下太平,和自己长得像,也不行啊!哎,只能怪这个人命苦了,你命苦,朕也命苦啊!”建文帝心想。 “朱明复,你我都是苦命人啊!”建文帝不禁握住了朱明复的手。 朱明复不大明白皇帝的意思,大概是自己的马屁感动了皇上,马上忠心无比加慷慨激昂地说“皇上,臣不怕命苦,正因为命苦,才应该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啊!” “好一个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啊!太祖爷的儿孙没有孬种!”建文帝忽然大吼一声。 朱明复想:“难道你知道我的身世了?” 被朱明复的豪情感染的建文帝摘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朱明复:“这是朕十五岁时,太祖皇帝考朕经书,朕对答如流,太祖皇帝一高兴就摘下自己的玉佩,给朕戴上了,现在朕把他送给你,一来你和朕相貌相像,这是天定的缘分,二来你很聪明,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的处境,朕觉得有愧于你,你就收下吧”。 朱明复也很感动,眼眶都湿润了,跪下郑重接过了这块珍贵的龙形玉佩,史书说自己这位皇帝兼祖先天性仁慈,果不其然啊!皇帝对自己这样一个‘死士”的性命也有不忍,如果建文帝胜利的话,自己是有可能在一个穷乡僻壤活下去的,就求皇帝让我到海南去吧、云南也行,再不济到东南亚总可以了吧。 建文帝微微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在门外,建文帝忽然想起,太祖少小流落民间,后来从军也是漂泊不定,这人说不定是太祖遗落在民间的后代,不然怎么也姓朱呢。 皇帝来过之后,朱明复的待遇一下上了好几个档次,不仅可以准时开饭,还有点心和水果吃,竟然还给他配了一个宫女。 王公公说有什么要求可以让宫女去传达。虽然按照规定朱明复必须带着面具面对她,但是朱明复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朱明复这时显然没有调戏之心,只是因为这几天的遭遇太离奇太跌宕起伏,心里落差太大,能够和一个小宫女说说话是很解压的事,朱明复也忽然明白,昨天自己对于皇帝就像今天宫女对于自己一样,解压,解压啊!每个人都需要解压啊! 朱明复温柔得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和宫女说了好长一会话,听宫女说,她叫陈妙儿,今年十六,八岁就进宫了,父亲曾是县丞,因蓝玉案(洪武二十六年,发生“蓝玉案”,被杀者约两万人)被杀,她作为家属被当做违法所得送进宫的。 “哎,又是一个苦命人啊”,朱明复把点心给她吃,就让她出去了。她看得出,陈妙儿今天也是很开心的,每个人都需要关心啊。 现在每一分钟都很宝贵,这里是个宝库,他自己要抓紧看那些珍奇典籍,要想出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皇帝、还有保护陈妙儿,保护南京全城百姓,妈的,归根结底就是保护大明王朝正统性的对策。 朱明复很努力的读书,读书主题很明确,就是南京附近各地的山川形势、兵力配备和财政情况如《景定建康志》、《至正金陵新志》、《洪武京城图志》等书,当然他又仔细研究了密道图,他发现这些密道不仅在皇宫中有,在宫外也有几条,也就是说密道不仅可以用来逃跑躲避,在城市攻防战,还可以利用密道和敌人周旋! 三天后,朱明复又见到了皇帝,建文帝看起来有点疲惫,皇帝告诉朱明复,这几天徐辉祖又杀了好多人,相比上次杀的王爷、大将等几个重量级的间谍,这次杀的可以算小虾米,其中还有几个是宫里的太监。 “朱明复,徐辉祖辞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现在的指挥使是洪鹏了,徐辉祖认为人杀得差不多了,他要专心组织城防工作。”建文帝把朝中的一切变故都告诉了朱明复。 “辉祖是个忠臣啊!朕现在把一切都交给他了。你知道吗?辉祖的弟弟死了,是徐辉祖亲自杀的,锦衣卫发现他的亲弟弟徐增寿也在暗通燕王,辉祖二话不说拿出中山王的神位,当场就把徐增寿打死了,辉祖抱着弟弟的尸体哭了一夜啊”建文帝神情很黯然。 “皇上,徐大人真的是大义灭亲啊!皇上有这样的忠臣是社稷之福啊!”朱明复也很敬佩徐辉祖的存公去私,他不敢想象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是何种心情! “朕不是暴君,但朕不得不杀人啊?以前朕也觉得太祖皇帝杀人太多,现在朕当家了,才明白做皇帝有很多不得已之处啊!”建文帝对最近被杀的人仍然很不忍。虽然他们背叛了他。 “皇帝太仁慈了,这时候仁慈是不对的”朱明复知道这话是不能讲出口的。 皇帝又天南海北和朱明复聊了一会,皇帝还问起对给他使唤的宫女是否满意,不满意可以换一个,朱明复忙说谢皇上洪恩,草民太满意了。 “以后不要称草民了,朕不是给你官职了嘛,不小啊!是副千户”皇帝很和蔼地说。 “微臣谢皇上恩典!”朱明复跪下目送皇帝离去。 接下来几天,皇帝没有来御书房,朱明复一直在看书,看累了就在御书房踱步思考,有时还和陈妙儿聊天解压。朱明复年纪不大,烟瘾确很大,前几日可能刚刚穿越加上死亡的威胁,他没想起他的烟瘾,这几日他又“保暖思烟瘾”了。 没想到和陈妙儿说了之后,第二天就给他送来了一杆旱烟,朱明复马上学会了用这个老祖宗的文化遗产,觉得抽这个很酷很霸气,可是实在太凶了,抽了几口就抽不进了。 紫禁城的华盖殿内,建文帝正和他最信任的徐辉祖、方孝孺、洪鹏在开会。徐辉祖和他父亲一样忠心耿耿又足智多谋,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洪鹏也在这场除奸运动中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方孝孺则是朱元璋竭力推荐的,建文帝从不怀疑爷爷的眼光。 方孝孺首先汇报了前几天派出的和朱棣谈判的庆成郡主(朱元璋的侄女、朱棣的堂姐)回来了,从方孝孺的表情上建文帝就知道谈崩了。根据方孝孺的建议,朝廷表示愿意割地谈和,朱棣只回了一句“如此小孩把戏也敢拿来骗我。”郡主无言以对,连饭都没吃一顿就回来了。 “皇上,燕逆不退兵,我们就和他打,城内有大军二十万,守上一年没问题!”方孝孺表情激昂,积极主战。 建文帝正襟危坐,一脸茫然,更没有说话。 “皇上,朱棣刚刚打了胜仗,自然不愿意退兵,他的胃口很大,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徐辉祖道。 “这一点朕一直很清楚,那你有什么主意?”建文帝终于开口了。 “皇上派的齐泰、练子宁等人外出募兵还没有回来,即使兵来了也没什么像样的战斗力,为今之计只能先拖,陛下前段时间雷霆出击,肃清间谍,朱棣即使立即打过来,一时也是无忧的。”徐辉祖缓缓说。 “一时,那一时之后呢?”建文帝追问。 “以不变应万变。”徐辉祖回答。 建文帝沉默。 “皇上,微臣倒有一个小计,皇上可以让那个叫朱明复的,代替皇上前去燕营和谈”徐辉祖又说。 建文帝微微一笑,说了声“朕听爱卿的”。 这时,正沉浸在皇家秘籍中的朱明复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徐辉祖知道目前燕军势大,朝廷处于弱势,只能先“拖”。建文帝在朱棣攻下扬州后,多次派人和他议和,价码最多开到他们叔侄平分天下,但朱棣都毫不理睬。 可是如果皇帝亲自来燕营议和呢?朱棣就很可能为接受,即使是假装接受,朝廷也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徐辉祖的算盘是这样算的: 1、皇帝来和谈,朱棣几乎无法拒绝,因为想当皇帝的朱棣需要一个良好的形象,不能吃相太粗暴。既然建文亲自来和谈,就必须搞点仪式,需要先选个黄道吉日,然后再祭祀,还有搞个百官迎送仪式等等,那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的; 2、建文竟然敢来谈判,在朱棣眼里会怀疑朝廷还有后手或者是有恃无恐,所以朱棣为了好奇也可能会接受和谈。 3、假如朱棣动粗扣了“皇帝”,那也没什么?不过是死一个小卒,无足轻重而已。 洪鹏出面告诉了朱明复他有了新的任务,朱明复唯唯诺诺,不敢表现出丝毫不快。 “他们是把我当死士用啊!这次估计是有去无回了,忽悠朱棣的下场可想而知,想想以前读过的历史上的‘株十族’和‘瓜蔓抄’吧。” 但是紧接着建文帝又亲自出马向朱明复作了阵前动员,也许一个死士在皇帝的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只是皇帝想见这个和自己是双胞胎一样的人最后一面而已。 建文帝告诉他任务虽有风险,但是奖赏很丰厚,并勉励他灵活机动和朱棣周旋,争取活着回来。 “臣一定按照皇上指示完成任务,臣希望继续为皇上和大明效劳,但如果臣死了,请皇上不必挂念,臣为国尽忠,死得其所。”朱明复表示坚决服从命令,一定不辱使命。 皇帝听完点点头,让陈妙儿拿出一包用黄绫包裹的东西,递给朱明复,说:“这还是去年年底御衣坊给朕做的朝服,那时连打败仗,朕废寝忘食处理国事,一直没穿过,今儿就送给你了。” 朱明复跪下珍重接过了这件皇上的龙袍,却是他的戏服,当然也可能是他的丧服。 “你成功回来后,官生三级,赏银万两,还有把陈妙儿赐给你!”皇帝说完就走了。 朱明复想,福利的确够好,但问题是我能否成功,否则你把皇帝给我做,也没有用啊。 ------------ 第六章 冒死上书 朱明复忽然明白了,原来安排宫女陈妙儿也是他们死士计划的一部分啊!他们安排的果然很周到,又给衣服又给女人,就是要让自己对未来满怀期望的去完成任务。 但是朱明复觉得这个计策也只是看起来很美,只是建文帝一方的一厢情愿而已,实施起来未必顺利。 御书房内,朱明复边踱步边琢磨,仔细分析目前的局势: 历史上朱棣并没有占领山东,故虽屡战屡胜,激战两年半,却始终未能占领山东。而他越过山东后,攻下扬州后,直趋金陵,半年时间便夺取了政权。 不过,朱棣撇下山东,径直南下,实属铤而走险。朱棣的这种战术也只能在那时特殊的形势下才有可能成功,因为当时明廷任用的将领无法与朱棣相匹敌,所以朱棣南下才有恃无恐。 其次:“靖难之役”在士大夫的观念中,纯属一家一姓内部之争,所以建文帝虽一再下诏“勤王”,但真正勤王者少,而归顺燕军者却不少。不然,朱棣孤军南下,建文帝只需坚守金陵,坐待四方勤王之师会合,山东方面则截断燕军的补给线和退路,那样的话,朱棣处境势必极其危险。 正因为这些原因,朱棣抓住了建文帝的软弱和帝国官员的观望心态后,才采取了这种冒险采战术,从北京直扑南京。 但南京城内有禁军二十万,朱棣就算到了南京城,起码也要攻上一年,目前内奸已除,朱棣最多有五分胜算,他拒绝和谈,是因为双方脸皮已撕破,无法挽回,也是孤注一掷而已。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建文帝年少即位,恩信未立,就开始削藩,而朱棣屡次征战北元,战功卓著,深孚人望,加上姚广孝神出鬼没的谍报工作,帝国的高官有很多心向朱棣,甚至暗通朱棣,这就是直接原因,这就是根本原因! “虽然因为我的穿越,李景隆、谷王、徐增寿等内奸已除,但是朝中的官员仍然有很多心向朱棣,朱棣的大军一来,难保没人开城门迎接朱棣,与其死守南京,不如暂时撤离,在另一个地方重整官员队伍和军队” 朱明复把这前前后后、七七八八想清楚之后,朱明复立即找来陈妙儿,让陈妙儿去报告皇帝,说朱明复有大事汇报。 陈妙儿笑了笑,嘟着小嘴说:“锦衣卫大哥,你要是要吃的,要什么物件,我都可以去办,见皇帝找我一个下人,你是找错人了。” 朱明复想想很对,自己一时冲动,忘了宫中等级森严,皇帝哪能相见就见的。 那就只有等了?????????? 吃好晚饭后,朱明复终于等来了人,他激动得赶紧站起来,可是来的人却不是皇帝,而是上次见过的皇帝身边的老太监,陈妙儿说他是司礼监太监王公公,老太监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太监。 朱明复上前行了一礼,失落的表情被面具遮住,老太监显然没看到。 老太监和颜悦色地说:“皇上让我来,是想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都叫什么名,皇上仁厚,会一一加于封赏的,另外,你其他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说完,就潇洒地走了,留下的小太监拿起了纸笔,准备记录朱明复最后的遗言。 朱明复觉得建文帝确实比较仁厚,是个好人,如果天下太平,也是个不错的皇帝,可惜在平乱破敌方面,仁厚是搞不过不过厚黑与奸诈的。 “遗言”朱明复是早就想好了,于是就口授,太监笔录,由于朱明复自学过一点古文,所以就写了一篇文言的上书: 臣锦衣卫副千户朱明复冒死上陈: 皇上乃万民之父母,天下之共主,君父有难,为人臣子稍知忠义者,莫不赴前,义不顾身。臣孤身一人,家无丁口,进孝无门,惟一心尽忠,方为人伦之大义。故能为陛下前驱,此乃臣毕生之幸也。 然臣之行也,不能不有所虑,皇上厚赐臣官爵,则朝廷之事,臣亦可与闻焉。故臣遂不敢深隐,直言无忌。臣之行也,固为奇计,然以燕逆之凶狡,岂能一无所知,轻易中计,以待朝廷勤王之师大合哉! 且朝廷自建文元年平乱以来,屡败屡战,失地千里,丧师数十万,其因何在?非惟兵之不精,主之不明,其因在于陛下削藩太急,求治太切,以至于将官亲属离心者渐众,或邻阵投敌,或举城而降,或暗通款曲。 今燕逆敢犯险直扑京师,莫不其心中有所恃?以臣之见,京师多贵戚,失利于陛下削藩,心怀怨望,乃至禁城之内,亦非无忧。 顾臣将死之人,为天下社稷计,伏请陛下暂避锋芒,銮驾西出,于湖广之地建行宫,募兵筹粮,整肃官吏。 燕逆劳师远征,纵得南京,亦不过类安禄山暂据长安,臣料其绝不能久守。 一个时辰后,皇帝派王公公接朱明复到谨身殿面圣,朱明复跪拜如仪,发现旁边还坐着徐辉祖,看来徐辉祖现在是皇帝的第一亲信了啊。 “你觉得京师真的守不住吗?”徐辉祖似乎不以为然。 当然,历史记载,京师二十万大军不发一矢,就开城门迎接朱棣了。不过这个答案无法说出口。 朱明复道:“《孙子兵法》专门有一篇“用间”,可见自古“用间”也足以决定胜负,这不是虚言,有请皇上明察。” 徐辉祖微笑,但沉默。 “恩,你下去吧!朕知道你的忠心。”建文帝发话了。 朱明复下殿后,徐辉祖说:“皇上,微臣有一计,不妨一试,陛下今晚可以扬言要处死几个犯错的内宦和官员,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知道朱明复所料是真是假了。” 徐辉祖的话建文帝照做了,他在寝宫里借故大发脾气,扬言说明天一早就要处死把他心爱的金丝雀养瘦的太监,还有处死两位曾打了败仗的将军。 第二天一早,王公公就来汇报,宫里一个太监失踪了,然后洪鹏来报告,有一位将领想逃出城被守军抓了,身上还带着军事机密资料,另有一位将领则失踪了。 皇帝确实很震撼,朱棣真的太厉害了,自己太大意了。 皇帝召见了徐辉祖和方孝孺召开紧急会议,徐辉祖马上表示应立即移驾武昌,方孝孺则强烈反对,表示应该死守京城以待援兵,万一守实在守不住,皇上也当为社稷而死。 真实的历史是皇帝的做法和方孝孺所说的一样,但由于朱明复的横空出世,导致皇帝的决策改变了,于是建文帝在徐辉祖、洪鹏、朱明复的力谏下,决定前往武昌巡幸,古人是很讲究用词的,不是逃跑,是巡查武昌,只不过时间稍久一点。 这一天徐辉祖代表朝廷和朱明复作了一次正式谈话,谈话在御书房内进行。 “你怎么知道城内有这么多间谍”徐辉祖问道。 “臣在锦衣卫的监狱里,听到过燕军的奸细夸口,京城之中,无论是宫内宫外,上至达官,下至贱役,无一处没有燕王的奸细。”朱明复早就知道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就这么简单吗?你到底是谁?”徐辉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威严地注视着朱明复。 “一叶可以知秋,读书可以明理,京城的形势,燕军知道,城内的百姓知道,连三岁小孩都在唱“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入帝畿”,我是读书人,读圣人书,就要行忠孝事,请大人明察。”朱明复很镇静。 “恩,我为陛下有你这样的读书人和属下赶到欣慰!朱明复,我们共同戮力王事吧”徐辉祖说完就走了。 很快到了建文四年的六月。 南京城外,燕军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警卫森严,燕王朱棣正在召开“靖难军”高层会议:“靖难”这个词以前没有,后来也没有出现过,因为像朱棣这种统一王朝下王爷造反成功的例子确实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然建文帝是一直全力想捣毁这家“靖难”商号,想掐死这朵漫漫几千年历史中唯一成功绽放的“靖难”奇葩。 事实上“靖难”这个词就是朱棣团队发明的,字面意思就是“清理皇帝身边奸臣,挽救陷于危难中的朝廷”的意思,看来朱棣也不喜欢**裸的抢,他也是进行了精心包装的。 “靖难”竟然还可以套上一条法规,那就是朱元璋亲自制定的《皇明祖训》中有“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的规定。 但是朱元璋制定的法条里,后半句是说要天子密诏,诸王才可以出兵啊!没说你可以不请自来啊!但朱棣显然不想多解释,准备和某些司法从业者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曲解法条到底了,这件事只要看起来很美就行了,老子拳头大,本王的司法解释就最正确! 今年对朱棣来说是个丰收年啊!他一路从北京奇袭南京,连败朝廷军队,破城数十座,杀敌几十万,所向无敌,春风满面。 朱棣攻下扬州后,马上继续南进,六月初一,杀向浦子口准备渡江,但遇到了盛庸最后的抵抗,燕军初战不利,两军处于胶着状态。 这时,建文帝告诉他准备亲自来谈判,上次庆城郡主的条件不好,这次我开出了更优惠的条件(可以划江而治,江北归你,江南归我),至于谈判地点和方式吗?我们不妨各派一个使臣仔细商量,朱棣和诸将因为还没有渡江,此时对划江而治还是有点兴趣的。 但朱棣的运气还是那么好,就在他和盛庸对峙的时候,他儿子朱高煦正好带一支援军赶到,燕军气势大振,击败盛庸。 此时建文帝的一支水军在领导陈瑄的带领下降燕,不然燕军没有水师是很难渡江的,燕军遂于六月初三自瓜洲渡江,并再次击败退守此地的盛庸。六月初六,燕军至镇江,守将率城投降。六月初八,燕军驻扎于龙潭,距南京东只有数十里。 而现在的朱棣,对建文帝的谈判显然只是敷衍而已。 ------------ 第七章 叔侄相逢 如今南京城门外有他士兵无数,城门内有他间谍无数,他放佛看到皇位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万里河山快要收入囊中了,但是最近以他侄子建文帝为首的几个人几天之内除掉了他间谍网中的大半高级人员,朱棣很怒,很生气??? 朱棣在会上先回顾了今年以来取得的重要战果,展望了大家的美好明天,然后一个转折说到现在的形势有点不太乐观,南京城兵多粮足、城高沟深,本来在本王强大政治攻势下,里面的人开城投降的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可现在内应差不多被人家一锅端了,我们必须商量出一个对策了,否者久攻不下,等建文来了援军,大家就可能见不得老婆孩子了。 最后,通报了建文帝将亲自出城谈判的消息,表示为了宣扬自己爱好和平的初衷,先和朝廷谈一下之后再开打。 建文帝和徐辉祖按照朱明复的建议,决定暂避朱棣锋芒,去武昌开拓局面,在武昌募兵之后,再打回南京。 徐辉祖考虑到皇帝一走会动摇南京守军的军心,就对外宣称皇帝命令徐辉祖带十万大军前往武昌剿灭和朱棣有勾结的山贼土匪,并准备肃清山贼后把武昌建为陪都,这就是朝廷很多大员也一起来武昌的原因。 就这样,建文帝和徐辉祖带城内十五万精锐禁军去了武昌,朱明复仍然假扮皇帝去谈判,剩下的五万二线部队做假皇帝的护卫同去谈判。 其实徐辉祖早在靖难开始就注意到朱棣庞大的间谍网了,只是皇帝不相信而已。 这段时间他和洪鹏两个人对二十万守军中的将官做了甄别,最后把有嫌疑的将官的部队再加上老弱病残的军人共五万人组成一军,作为朱明复这个假冒皇帝的禁卫军。 徐辉祖本来是准备把这一军驻扎在城外的,现在则让他们做假皇帝的护卫去和朱棣谈判吧!皇帝谈判的队伍太少则显得不真实。 在徐辉祖的调度下,建文帝带了后宫、宗室以及礼部尚书陈迪,刑部尚书金焦、兵部侍郎廖平、户部侍郎郭任、编修杨荣等忠诚部下,带着十五万精锐大军浩浩荡荡巡幸武昌了。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十五万大军和锦衣卫的精锐(以洪鹏的原人马为主)则先到达长江边上,然后乘船前往武昌,一百余艘大小船只把江面都挤满了。明朝的水师其实是很先进的,后来的郑和下西洋就是明证。 ··············································· 当朱棣在南京城外驻军,建文帝最后一次派人来求和时,朱棣提出要求很简单:谈判可以,让皇帝到燕营来谈。朱棣这样说,是因为他现在不想谈判了,因为他现在有能力可以吃一个苹果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吃半个苹果呢?这是小朋友都懂的嘛! 但是建文帝竟然同意来燕营谈判,并表示还想顺便叙一下深厚的叔侄之情,朱棣忽然觉得自己的侄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识相,他有点不解。 朱棣本以为胆小的建文帝绝不敢来燕军大营的,既然他不来,我就没法和他谈了,这可不能怪我啊!此时的朱棣打着当年重庆蒋中正1945年时同样的算盘。不过,人生总会有很有多意外的事,建文帝竟然同意了。朱棣相当迷惑,他总怀疑朝廷有什么诡计在里面,于是他决定召开一个会议。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表示市场行情不一样了,我们要吃一整个苹果,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于是决定先谈一下,不过要快,因为我饿了。 六月初十,朱明复版“建文帝”穿了龙袍龙冠龙内裤,带了颇有声势的五万护卫,到燕军大营龙潭和他久未蒙面的叔叔朱棣谈判。 谈判的前一天,按照礼部官员的建议,朱明复去了明孝陵谒陵,由方孝孺陪同并安排一切事宜,所谓谒陵就是告诉朱元璋在天之灵,我准备去干一件关系社稷的大事,请你无论如何保佑我! 朱明复发现那时的明孝陵真是那叫宏伟壮丽,那个气势如虹,那个庄严肃穆,真是像朱元璋的事业和人生那么牛叉! 此时的朱明复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态,他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穿着华丽的龙袍面对这这位祖先皇帝时,也不禁豪情万丈,感概万千:“当年你朱元璋从一个和尚到大明的皇帝,其间经历了多少患难和苦痛,和你相比,目前我这点危机又算得了什么呢?今天绝不会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的”。 悲壮的朱明复还激情澎湃得写了一首诗献给大明开国君主洪武皇帝,并请求这位极其威猛的祖先保佑自己活下来,然后活很久,然后活的又久又滋润。 朱明复的歪诗是这样的: 赞太祖皇帝 作者:(明,如果穿越者也算的话)朱明复 释氏门中修心性,行乞路上数山河。 吴钩扫过阴山北,帝王起自贫下农。 朱明复相信这首诗虽然不和韵律,但朱元璋皇帝肯定会喜欢的,因为朱元璋的诗也是和朱明复一样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的。 朱元璋的诗是这样的: 金鸡报晓 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 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 朱明复一直觉得自己的诗词完全继承了朱元璋的血脉,属于真传,都是粗粝中见气魄,白话中藏抱负。 这次谒陵后,朱明复心上似乎慢慢在滋长活下来的信心,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是朱元璋在暗中保佑自己,还是自己写的歪诗确实拍到了点子上。 谈判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谈判在郊外一个大营帐中进行,营帐内是各方的精锐卫士各五十人。 建文帝一方谈判代表有,朱明复版建文帝,方孝孺,礼部侍郎黄观。 朱棣一方谈判代表有,朱棣,姚广孝。 哎,人不多吗?是的,谈判很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双方心里都把这当做一场戏,相比之下还是朱棣诚意要多一点点,因为戏很假,但演员是主角亲自演的,不像建文帝那样耍大腕,碰到有难度的剧情就用替身。 朱明复和朱棣盯着对方看了十秒钟,朱棣二十一岁就去北京发展了(不是北漂,是正式公务员,叫燕王),那时朱允炆只有四岁,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朱棣回来探亲(虽然带的队伍多了点),青年变成了中年,孩童变成了青年。相隔这么多年见面可以说双方是既熟悉又陌生。 如果是普通人家叔侄别离后重逢,肯定会相拥而泣,但在最高权力面前,这种正常的人伦之情是很奢侈的东西,双方都在千方百计想消灭对方,当然这是内心,表面上还是要装出另一幅样子的。 朱棣很痛心疾首地表示,因为皇上受奸人蒙蔽,所以我只好起兵自保,除外并无它意,只要皇上处置奸臣,废除削藩,我一定在拜谒了老爹的坟墓后,立即退兵。 朱明复也很沉痛的表示,自己年纪太轻,很多政策确实没有仔细考虑清楚,导致被人误导,导致了这场误会,但我们毕竟还是亲戚,至于探亲嘛,燕王随时可以来谒陵,不过你的随从太多,最好先让他们回去,以免惊扰百姓,让人说闲话。 根据建文帝的指示,朱明复可以给朱棣开出的最高价格是:1,划江而治;2、齐泰、黄子澄二人罢官流放;3、如果燕王缺钱,建文帝可以借。 朱明复觉得建文帝总是把别人想得太仁慈了,想的太知足了,不知道整天在刀尖上混的人,有一种习惯逻辑,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没有模糊地带,就这么简单。 几经拉扯,朱明复把建文帝的最高价码抛了出去,结果不出朱明复所料,朱棣表示自己并无瓜分江山之意。 他仍旧表示自己只要有自己燕王的属地就够了,平分天下这种话请再也不要提了,至于探亲嘛,我是肯定要谒陵的,我这些随从大老远从北京来,就想一睹京城的风采,他们不进城逛一逛是不会回去的。 朱棣的态度,朱明复来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后来朱明复才知道,徐辉祖也早就猜到了。 这时,朱明复觉得既然自己有幸参加这么重要的历史事件,不自由发挥一下,死了也不甘心啊!死前也要出点彩啊!因为他从朱棣的笑容中知道他是回不去了。 朱明复爽快表示,经过慎重思考,自己才能不足,最近身体也欠佳,他决定禅位给燕王(徐辉祖知道了估计要吐血),至于他个人嘛,只要一块百里的封地就可以了。 燕王朱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这个侄子是不是疯了,这不是一个政治家正常的思维啊。 不过既然已经谈过了,又谈不拢,管他是真疯还是和朱棣当年一样是假疯,朱棣觉得到收网的时候了。 朱棣忽然一阵大笑,站起来说:“可惜皇上让得太迟了!”,只见他一摔杯,朱明复一方头顿时上掉下一张大网。 好大一张网啊!里面五六十条大鱼呢。 朱棣笑得很豪放,令他奇怪是,朱明复在网下不仅没怕,始终一脸平静,似乎预料到会有这个结局,竟然还问了句:“这是打鱼用的网吗?” 这时,大帐里朱明复的一个卫士,忽然拔出一个竹管,狠命往外面一扔,竹管在地上“刺刺”冒出浓浓的白烟。 ------------ 第八章 深陷敌营 这一幕出人意外,朱棣久经沙场,反应很快:“不好,快灭掉这个烟火!”“传令下去,立即包围南军”他下了他早就安排好的命令。 朱棣的骑兵迅速从两边压上来,可是他们最终只包围了前军,中军和后军在看到那到白烟后,早就撤退了,只有前军来不及撤退被围。 朱棣忽然发现,后军中竟然也出现了皇帝的舆盖。 “难倒抓了个冒牌的假皇帝?”朱棣非常怀疑这一点。 被围住的一万多朝廷军很快投降了,因为有人带头投降,因为燕军的间谍确实很多。燕军的间谍不仅在这一万多人里有,在另外三万人里显然也有,果然,三万多的部队在回城的路上,又跑掉了八千人。最后经过清点进城的部队只有二万三千人。 但毕竟还有二万多军队回城了,而且他们还拥有一位“皇帝”,城内有皇帝有军队还有朱元璋监工建造的模范工程――南京城,所以这些够朱棣喝一壶的。 很显然,朱棣没有得到他预想的战果。 朱明复看到了这一切,他判断这肯定是徐辉祖的妙计,因为方孝孺呆板,建文帝仁厚,只有徐辉祖继承了他老爸徐达的头脑,才有这样的手笔和狠辣! 徐辉祖你真的很厉害! 当今之世,只有你能和朱棣匹敌。 “哪个是真的?”这是朱棣现在想弄清楚的首要问题。 他把这个疑问交给姚广孝去查清,朱棣觉得照理这个主动犯险来谈判的应该是假皇帝,但这个人气度闲雅,遇难不惊,估计也是个宗室子弟,绝非等闲人。 朱明复现在弄明白了徐辉祖是如何安排的,他料到朱棣不会和谈,很可能会扣押皇帝,也会想办法吃掉这皇帝带出去的五万部队,所以他又找了个人来演皇帝。 等朱明复等人被抓住,徐辉祖安排的人就发出信号,就是那个那个烟雾竹管然后另外一个假皇帝出场,全军迅速回城。 安排的确实很周密。 其实会耍阴谋的不仅是徐辉祖,还有朱棣和姚广孝,他俩毕竟也策反了两万多部队,这次双方打个平手吧!唯一全输的就是朱明复了,他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质,一个真皇帝在武昌,一个假皇帝在南京,他就成了假假皇帝了,确实极其糟糕!没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这时,浩浩荡荡的舟师队伍中,徐辉祖和建文帝正站在船头悠闲得看风景,方孝孺则自愿留在南京,这个读书人比较认死理,黄子澄倒是圆滑,一看燕军来了都就主动要求和齐泰到外地募兵救驾了。 徐辉祖告诉建文帝:“皇上,我收到消息,朱明复被扣了,五万大军回去了一半,另外一半投燕了,不过这也好,分清了忠奸,剩下的两万人应该都是我们的人,只要尽力守城也可以守两个月。” “辉祖,你上次说三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建文问道。 “臣有八成胜算,湖广(指湖北湖南)兵多粮足,陛下亲自募兵,两个月内我们可以募集十万军队,加上陛下再发勤王诏书,地方官们见朱棣久攻不下,各地勤王之师至少也有五万会来的,到时可以有三十万大军杀回南京。”徐辉祖答道。 “哎,朕对不起朱明复啊!”建文帝始终不忍心。 “为了拖延时间,只能出此计策,何止朱明复,那守城的两万多人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皇上仁心,微臣感佩,但为了祖宗社稷,也只有割舍他们了,请皇上不要伤感!”徐辉祖劝道。 “辉祖,朱明复说去湖广,你也认为应该去湖广吗?”建文帝现在很闲,有心思搞清一些细节问题了。 “说到这,朱明复可以说是天生的高才,他很懂战略,古来欲取江南者必先控制上游,所谓‘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武昌为江汉重镇,占据武昌后顺流而下,去规复南京就占了地利。”徐辉祖回答。 徐辉祖将门虎子,这些军事知识自然门清,今天皇帝比较好学,以往皇上只爱和儒臣讨论经史,看来患难对人还是有改变的。 不过徐辉祖也不愿和皇帝多讨论这些,现在可不是上军事课的时候,另外他了解皇帝,他虽然仁厚,但是缺乏谋略,不会处理危机,现在情况紧急,幸好皇帝信任自己,自己可以放手去干。 “我一定要把皇帝送回京城!”这是徐辉祖的信念,他继承了父亲徐达的优秀基因,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 正当建文帝和徐辉祖在江上吹风时,朱棣正也在南京城外看风景,朱棣骑马眺望他爹经营了数十年的这座巍巍城池。 “老爸,儿子终于回来了!”这是朱棣的心声。 朱棣出生在南京,户口本上应该也是南京,但在现在大学生这个年龄,他就去塞外和蒙古人拼命了,而现在,历经千辛万苦后,他终于又站在了这里。 “属于我的终究是属于我的啊!没人能抢走。”这是朱棣的心声。 这是最后一关了,这城墙是我最后的障碍,但这个障碍还是比较难以逾越的,因为这是他严酷的老爹建造的,说是固若金汤,也有点太泛泛而谈,一句话:极其坚固,极其巧妙,极其难攻。 明太祖朱元璋因为听取朱升“高筑墙”的建议,开始筑造南京城墙,前后一共修了达二十余年。南京现存的二十一公里城墙,虽已历经六百多年风雨,仍巍然无恙。 朱棣在看城墙,南京城楼上也有人在观察燕营,他是王伦―徐辉祖新任命的南京守备将军,王伦原来是旗手卫的指挥使,是徐辉祖一手提拔起来的,徐辉祖知道他是个忠诚朴实的人,堪当此任。 朱明复临行前,根据他在御书房学习皇家秘籍的成果,专门写作了一篇《南京城防要点》的文章交给徐辉祖,徐辉祖修改后交给王伦,让他照此行事,文章后有两个附表,一是军火库中的朱元璋留下的火器清单;二是南京内城的密道图。 徐辉祖是很会看人的,这个王伦后来守了二个月零五天,超额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但是他确没能亲自向领导汇报,因为他牺牲了。 姚广孝按照朱棣的意思,去查两个建文帝的怪事,结果是只知道回城的建文帝进了皇宫后,毫无动静,宫中的侍卫全是王伦的兵,贴近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换过了。 显然城里这个建文帝现在特别小心。 不过其实也不用查,用脚趾头也可以知道朱明复肯定是假的。但问还是要问的,录个口供是必不可少的。 这时,朱明复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帐篷内。 特务头子姚广孝亲自问的,姚广孝很客气,朱明复对这个长得又高又瘦的传奇和尚也很感兴趣。 双方的气氛很友好,似乎这不是审判。 “你不是建文帝”姚广孝很直接。 “不错”朱明复很坦率。 “你做过和尚?”姚广孝问道。 “不错。”不愧为老牌特务,近看一眼就看出朱明复戴的是假发,朱明复不能说我的发型就是这样的,不过在聋哑和尚那住过,也可以算做过和尚了。只要一心向佛,人人都是和尚嘛! “这位义士,营里风沙大,刚才受惊了,请洗漱洁面后,喝杯茶后,我们再谈,如何?”姚广孝很有人情味。 “很好”,朱明复自然没意见,这时马上有一军士搬来脸盆毛巾,一军士摆上了茶水和点心。 “你真的很像建文!”姚广孝看到朱明复洗完脸后的样子,刚开始他还以为朱明复戴了人皮面具,所以请朱明复洗脸。 “你到底是谁?”双方边喝茶边谈。 “孤儿,曾流落栖霞寺,后被锦衣卫选中,做皇帝的替身。”朱明复觉得没必要说假话。 “你很有勇气,和尚我佩服你”姚光孝的眼睛直视朱明复。 “道衍大师,我也很佩服你!”朱明复也直视他。 “你佩服我什么?”姚广孝很有兴趣得反问一句,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死士也会知道他。 “在下佩服你积极入世,跳入地狱救众生。”朱明复道。 “佛法和世法本来是一,不是二,大而言之,一切法皆是佛法!”姚广孝知道这小子在讽刺他身为和尚,而参与政治,而且在这种场合还敢讽刺他,好像一点都不怕死。 “大师说的不错,但是还有一句话叫,‘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成正,邪人用正法,正法亦成邪’,不知大师自认为属于哪一种?”朱明复毫不示弱,大不了一死而已,怕他个鸟。 “哈哈,年轻人,光会耍嘴皮是没用的,我之所以追随燕王,是因为燕王乃天子之相,有此相者必有其位,我不帮他,也会有其他人帮他的!” “不错,古人是有此说法,但是古人也有忠孝之道,当今天子非桀纣之君,燕王为何逼人太甚,岂非泯灭人伦?以星相之学行不不忠不孝之事,非独在下不同意,恐怕令姊也不会同意吧?”朱明复依旧和他针尖对麦芒。 姚广孝的定力一向很好,为人深沉,极少有令他动心的事,不然也做不了特务头子。 不过他听到朱明复的最后一句,仍然心头一震:“我的家事怎么你也知道”。 原来姚广孝也可以说是朱明复的同乡,他们都是苏州人,姚广孝的老家还有一个姐姐,这几年姚广孝多次派人汇款回家,都被姐姐退了回来,最后一次直接写了封信骂这个弟弟不忠不孝,造反作乱。 姚广孝认为朱明复这句话是在威胁他,意思是你如果杀我,我们就找你姐姐麻烦。 其实这件事是朱明复过去从史书上得来的,朱明复对姚广孝的这位深明大义的姐姐印象十分敬佩。今天和姚广孝论战时脱口而出,才有此一问的,并非有心威胁。 “没想到朝廷的情报也做得如此细密,可那个高手是谁呢”,姚广孝数来数去,不知道是谁有如此能耐。 姚广孝对对方的情报机构太熟悉了:“难道是洪鹏?不可能,他虽然忠心,但还没这么神通,难道是眼前的这个人?更不可能,这么年轻!” “你是锦衣卫?”姚广孝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是同行。 “不错,在下锦衣卫副千户。”朱明复大声报了官职,心想狠狠过过官瘾吧!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恩,你很不错,你们锦衣卫很不错!既然你的观点和我姐姐一致,你们应该可以和平共处的,对吧?”姚广孝意味深长地说。 “恩,是的”朱明复不大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但仍然装作很肯定的样子回答。 “哈哈,那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姚广孝走了。 朱明复在他走后,忽然想明白了姚广孝那句什么和平共处的意思,他是怕朝廷对付他姐姐,所以姚的意思是:只要他姐姐没事,朱明复就不会死。 朱明复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救了自己的命。 难道真是是朱元璋在保佑我你?! ------------ 第九章 南京失守 姚广孝向朱棣汇报了审讯的结果:“殿下,此人是锦衣卫的一个副千户,不知道徐辉祖从哪里找来的一个人,不仅很建文很像,而且颇有智谋气度,依老衲之见,此人应该留下,以后老衲会想办法收服他,将来会有大用处的。” “难得听到大师这么称赞人啊!难得啊!其实本王也很欣赏他,慷慨赴死,临危不惧,气度也雍容,我看他比我那侄子要强,要是他是真皇帝啊!恐怕你我到不了南京哦!”朱棣对姚广孝的判断一向很尊重。 说完,朱棣和姚广孝都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大帐。他们似乎都觉得朱明复挺可爱的。 这边是笑声,南京城下就是一片喊杀声。 朱棣做事一向很快,马上让朱能带兵攻城了,他想先试试水深,朱能带着黑压压一片人,从正南进攻,一直打了一天,成果很丰富,那就是拉回来的一车车尸体。 因为南京的城墙和地形实在太好,因为王伦是个出色的守卫者,他手里兵不多,加上临时征用的百姓,不过五万人,但士兵和百姓在他的带领下,士气高涨,加上他自己带着两个儿子,亲自上城墙,南京守军可谓众志成城,一心抗敌,坚决不让不付门票的外乡人到南京来旅游。 在朱明复没有出现的历史中,朱棣进占南京是因为李景隆和谷王开城门投降,而如今这二人因为朱明复的出现提早报销了,因为朱明复的出现,导致徐辉祖受重用,导致建文帝听从徐辉祖和朱明复的建议跑去了武昌,总之朱明复这只小蝴蝶,改变了很多很多····················· 现在朱棣已经骑虎难下,退是不可能的,只有尽快攻下南京,登基称帝,号令天下,然后再收拾建文的残余势力。 “是的,必须尽快拿下南京,迟则生变,不然真的回不去了。”朱棣看到一车车尸体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朱棣觉得还是找个熟悉南京的人来咨询一下为好,他找来了刚投降的水军都督佥事陈瑄。 陈瑄果然不负朱棣所望,降臣陈瑄提供了比较完善的建议:可以用水军从长江攻进去,但是他只有战舰一百余艘,攻下南京,起码需要二百艘各类战舰,现在造太慢了,但他可以去劝降浙江的定海水师,只是需要一个多月时间。 “好,陈将军,就这么办,事成之后,封你为平江侯,本王说到做到”朱棣觉得陈瑄很能办事。 朱棣给了陈瑄一大笔钱去劝降定海水师,陈瑄临行前请领导训话,朱棣就说了四个字:越快越好! 为防万一,朱棣自己也开始在镇江造船,船多一点总是好的,就算攻南京用不上,以后去其他地方旅游也可以用嘛! 自古以来,劳师远征,困于坚城之下是很危险的事情,朱棣自然不会干等,他派兵肃清了南京外围,不许一颗粮食进入城内,之后,他派兵攻取了常州、无锡、芜湖等地,获取粮食财货,准备把他们建成攻城的后勤保障基地。 一个月后,陈瑄带着定海水师的一百多艘船回来了,朱棣很高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工吧! 被关押的朱明复也知道了燕军搞来了好多战舰,准备从水路攻入南京,因为每个燕军士兵都在为此欢欣鼓舞,毕竟跑了那么多路,打了那么多战,死了那么多战友,终于终点快到了。 但朱明复知道王伦的苦日子要来了,水路确实是进攻南京的最好方式。古人不是有诗云: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本来朝廷有水师的,但现在一支水师被陈瑄拉去投降了,剩下的全跟徐辉祖去武昌了,如果朝廷城内部队多的话也还好,可现在只有五万人,除去三万民夫,能战之士只有两万,要抵挡朱棣的二十万百战之师,谈何容易! 战争之中,除了武器之外,人都意志也是能改变很多的,徐辉祖选中王伦的时候,就和他挑明了:皇帝有难,国家有难,需要有人在南京拖住燕王,当然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殉国,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说,我不勉强。 王伦的回答很简单:为国尽忠,是臣子的本分! 王伦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陈瑄被任命为这支庞大舰队的总指挥,他带着浩浩荡荡的燕军舟师出发了,他离南京越来越近了,他离朱棣许给他的平江侯越来越近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日之内就可以攻陷南京。 可是意外确意外地发生了。 因为王伦从朱元璋的军火库神奇得找出了很多很多水雷,明朝的火器其实已经很有成就了,朱元璋对南京城的防守想了很多很多,其中一项就是储备了这些水雷。 王伦在仓库发现这些宝贝疙瘩的时候,立马跪下来,激动的欢呼:“太祖皇帝神灵护佑啊!” 那时的水雷还很原始,只是在一个罐子里装满火药,然后再罐子上放一个铁碗,碗里点上火,把它放在水上漂,水雷碰到船只,装火的碗就会倾覆,火药就会爆炸。 燕军的舰队很密集,这些水雷炸了他们一个卒不及防,一些北方的士兵没见过这玩意,以为河神发怒了,齐刷刷跪在船上磕头求饶,一时燕军军心大乱。 幸好陈瑄见过世面,让水性好的人下水过去捞了几个水雷,给士兵们看,才消除了大家的恐惧。 但是即使这样,由于守军不断放出水雷,燕军的行军速度还是大大延缓了。总共用了十几天,才解决这些水雷,过程比较痛苦,伤亡比较惨重。 不过他们终于上岸了,二十万大军遮天蔽日般涌过来,王伦把部队散开去,十个八个一组,躲到民居中去,拿起他们最后的王牌—火器,火器同样是朱元璋仓库里压箱底的宝贝。 燕军又陷入了贴身巷战之中,但是他们毕竟在一步步前进,不过每前进一步都有付出若干尸体作为代价。 值得一提的是。姚广孝的特务工作再次发挥奇效,很多部队投降了,有些甚至燕军刚登岸,就欢天喜地跑过去了,其中就包括洪鹏的前任,原锦衣卫指挥使刘忠,刘忠还带去了南京城防图,还有一个是佥事都督刘荣,有些是包围后投降的,有些是自己就解散了。 最后只有王伦的五千子弟兵在做最后的抵抗,他们按照密道图的指引平时藏在密道中,看见小队的燕军就出去砍人,如此周而复始,搞得燕军疲惫不堪。 最后的最后,王伦血战而死,身受十余创,王伦死了,但他却没有倒下,他死后仍是站立的,仍旧是双眼圆睁,手握大刀,把一群燕军着实吓坏了。 直到惊动了姚广孝,姚广孝也佩服王伦的忠义,就下跪给他磕了头,说了一句:“王将军,我们知道你是大忠臣,我们钦佩你,现在仗打完了,你安息吧。”说来也怪,这句话说完,王伦终于眼睛一闭,向前扑倒了。 王伦的两个儿子也都光荣殉国了,旗手卫五千义士的血全都流在了南京的土地上,他们的忠魂浩气云天! 后来姚广孝请示朱棣后,派人好生安葬了这群忠义之士。 王伦完成了他对徐辉祖的承诺,他在不利的条件下把自己的力量用到了极限,他成功为徐辉祖的反攻赢得了宝贵时间,他守了两个月零五天。 方孝孺也殉国了,他和几个家丁一直在王伦身边,直到最后一刻。方孝孺同样用行动实践了自己的忠孝之道,他同样是铮铮铁汉。 ·············································· 朱棣终于得到南京城了,他心情却是阴晦,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兵家大忌,他在这里被拖得太久了。此时的徐辉祖已经积聚了足够反攻的力量。 都是那个可怕的王伦啊! 他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建文帝,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不过姚广孝很快从俘虏中得到情报,原来城内的皇帝也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徐辉祖安排的。 朱棣现在对自己的事业前途有点迷惘了,自己中计了!南京只是一个诱饵,两个假皇帝也是一个诱饵,目的是吸引住自己的二十万大军,消耗自己的实力。 而真正的建文帝和徐辉祖则去武昌募兵后再打回来,本来以为攻入南京就结束了,现在看来连开始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掉进一个大坑! 这次的攻城之战打得十分窝囊,和当年攻打济铁铉镇守的济南时同样窝囊,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竟然阵亡了三万人,好一个王伦啊! 姚广孝的情报很快到了:建文帝和徐辉祖带兵进驻湖广后,清洗了当地的地方官,因为他们没有积极到南京勤王救驾,然后徐辉祖迅速组织了十五万人的部队,加上带过去的十五万,一共有三十万部队,他们正和淮安总兵梅殷(梅殷是朱元璋的驸马,淮安有十万守军)联络,准备前后夹击,拿回南京。 朱棣不怕建文帝的人多,在过去四年中,他都是以少打多的,他就怕迟则生变,因为建文帝毕竟是真正的皇帝,建文帝数次让各地勤王,各地地方官之所以观望,是因为朱棣一直在打胜仗,地方官不敢随便下注。如果这场仗打成持久战,那么自己的优势就会慢慢减少。 这里有一个关键,就是建文帝是皇帝,而朱棣不是。 但朱棣决定再冒险一搏,准备宣称建文帝已死,自己在南京迅速称帝,然后迅速派兵消灭徐辉祖的部队。 而且朱棣手里有一个朱明复,要是搞一场火灾什么的,再让大臣们来认皇帝的尸体,大概没人能分辨出吧。 ············································ 此时的朱明复被关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已经两天了。他知道自己危险已经临近了,姚广孝肯定已经把他姐保护起来了,那么他对朱明复就没什么怕的了。不过自己已经多活了两个月了,也该知足了,戏弄了朱棣还能活这么久,自己也算是独一份了。 傍晚时,一个燕军军官带着十几个军士冲进来了。 “你,跟我们走。”军官向朱明复一指,两个彪悍的士兵就像抓小鸡一样,把朱明复抓起来了。 他们把朱明复重新带进了皇宫,军官拿出一包东西扔过来:“你现在穿这个衣服。” “军爷,这套行头现在应该是燕王穿吧”朱明复嬉皮笑脸道。 “你少废话,让你干啥就干啥?”那人满脸横肉,十分凶狠。 “哈哈,我穿就是了吧。”朱明复套上了龙袍,然后被安排住在皇帝寝宫最偏僻的一个院落。 朱明复知道朱棣要灭口了,之所以选择皇宫作为他最后的场所,很可能想制造建文帝已死的假象。 凶狠军官告诉朱明复:“今晚你想吃啥就吃啥吧!我们燕王很仁义的。” “军爷,我一个人住这怕鬼,你给我多找些酒来,再搞几个菜,我死了也感激你的大德啊。”朱明复装作很怕的样子。 “好说,你等着。”军官走了,十几个士兵还守住周围,朱明复在内心祈祷,菩萨保佑啊!这里一定要有个密道入口啊。 ------------ 第十章 明教总坛 过了一会啊!军官领来了一个太监,太监拎着一个食盒,太监放下食盒就走了。 军官临走前说“兄弟,你别怨我啊!要怨就怨你的命啊!如果你死后要讨命的话,我告诉你名字,我叫丘福,老子杀人无数,也不多你一个。” 朱明复知道这个丘福,是朱棣手下一员大将:“原来是丘将军,久仰久仰,我不怨你,也不怨燕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好样的,果然不是孬种!”丘福这种人最看不起胆小的人,见朱明复挺有豪气,比较对他胃口。 “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但是上面让我做掉你,还不知何故让你穿这身黄衣服去死,我是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宫女来,你临死前也乐呵一下。”丘福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虽然丘福很会推己及人,但朱明复可不想连累无辜,忙说:“谢谢丘大哥,小弟胆小,今晚怕是用不了了,你自己用吧。” “假正经,好,那你喝酒吧!喝醉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丘福走了,士兵们把关好了院外的门:“哐当”一声外面的锁落下了。 朱明复知道如果这屋里没有地道的话,今天就是他最后一天了。 他拎起酒壶,喝了一口,再狠狠吃了几口菜后,直接用龙袍袖子抹抹嘴,就开始寻找地道入口了。 这院子横排这五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放杂物,还有三间是卧室,显然是太监住的。 这时,他听到丘福在外面嚷嚷:“混账,怎么才这么点,又不是熏老鼠,再给老子拉几车柴来。” “妈的,想烧死我啊!你朱爷爷可命大了。”朱明复仔细回忆了一下密道图,皇宫中的入口有二十几个,但都是在几个主要的大殿里和寝宫中,目前自己这屋子是太监住的,不可能有密道入口啊。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地道好像是在崇德殿啊!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四周都有人把手,要是能从地下穿过去就好了。 从地下穿过去,对啊!皇宫到处都有下水道啊。 朱明复找到了办法,欣喜异常,他再拿起酒喝了一口,脱下龙袍,来到院落里,在西面找到了一个雨水收集口,然后从屋里找来烧火棍,重于把地砖翘起来,正好可以容一人下去。 朱明复刚下去,在外面的丘福就大喊一声:“兄弟,你时辰到了,点火!”,四周火焰逐渐升高,一会儿就吞没了这小院。 ~~~~~~~~~~~~~~~~~~~~~~~~~~~~~~~~~~~~~~~~~ 早在南京城破前,徐辉祖就考虑到他即使如期组织了三十万大军,去反攻南京仍然要花上半年以上,而且伤亡巨大。 因为朱棣是当今最优秀的统帅,他有最彪悍的将领,最善战的军队,还有现在他占据了最坚固的南京城墙。虽然自己军队的人数比他多,真攻城还是很吃力很无聊很乏味的,但是徐辉祖还有第二部计划,那就是利用当年朱元璋和自己父亲征战天下时用过的一支神秘力量。 这支神秘力量就是明教。 就是《倚天屠龙记》里讲过的明教,在这部书里讲过明教是一个地下组织,张无忌是明教的教主,朱元璋也是明教的人,后来朱元璋设计赶走了张无忌,自己当了教主,带领明教教众和元朝作战,最后取代了元朝,自己建立了新的王朝,朱元璋就用明教的“明”作为自己王朝的名字。 这段历史其实不是虚构,而是事实,当然这件事在朱元璋称帝后,就成了禁区,在建文时已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徐辉祖知道,不仅知道,还很清楚。因为他父亲徐达早期也是明教的人,他小时后曾经多次听父亲讲过,看到父亲接待过明教的人,也见识过明教高手的神奇武功。 徐辉祖年轻时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好寻幽探奇,从小喜欢听明教老兵讲明教的故事,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他十八岁时忍不住对明教的向往,曾偷出了徐达的明教银圣火令牌去某处大山中找到了明教的总坛,见到了明教当时的总掌法田兴成。 田兴成欣赏他的胆识,并知道了徐辉祖的身份后,特许徐辉祖加入明教,并担任明教东南护法的高级职务。 后来,田兴成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老朋友徐达,徐辉祖因此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但是禁闭出来后,徐达意味深长地对儿子说:“这件事你知我知,从此烂在肚子里,我的银神火令以后就放在你那吧!” 在反攻南京前,他必须再找一个人,他就是田兴成。 徐辉祖把军队交给了兵部侍郎廖平,跟建文帝禀报说要去募兵,就带了自己府里的两个明教老兵秘密出发了。 一行三人,先走水路,后走山路,然后在明教中人的接引下,穿过重重关卡,回答了无数次暗语,凭借自己东南护法的身份和父亲的银圣火令,他们找到了位于安徽徽州一处崇山峻岭中的明教总坛。 这时,他们见到的是新任明教总掌法龙万云,龙万云告诉他们老总掌法田兴成洪武二十五年就仙逝了,自己本是一丝绸商人,因遇盗被田兴成所救,后来就拜他为师,后被指定为明教新任总掌法。 徐辉祖军情紧急,开门见山地说:“高掌法,小弟此次前来实有大事相托,皇上要收复南京,想请明教教众出兵助战!如果成功,一定重重封赏!” “徐护法言重了,都是本教中人,相助是义之所在,朝廷的事我们也听说了。这里在下先问护法一个问题,你可知本教在洪武皇帝后为何不设教主,只设总掌法呢?”龙万云道。 徐辉祖听父亲说过老皇帝朱元璋从军后就加入明教,后升为东南分舵舵主,徐达是副舵主,后来朱元璋攻下南京后,就成为了明教教主,徐达就是东南分舵的舵主了,那时朱元璋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就是田兴成,田兴成是明教的总掌法。至于朱元璋驾崩后,教主之位为何空缺,乃至明教此后一直未设教主,徐辉祖确实不知情。 “在下不知,请龙掌法明示?”徐辉祖很诚恳的求教。 “徐护法,你想必知道本教的上任教主就是洪武皇帝,洪武皇帝称帝后,因为无暇处理教务,就委托田老掌法处理教中日常事务,本来洪武皇帝跟田老掌法交代过,以后的教主之位就和皇位一起传承。”龙万云笑眯眯地和徐辉祖解释。 “也就是说以后洪武皇帝的子孙谁做皇帝就是谁兼任明教教主之位,是吧?”徐辉祖明白了。 “确如徐护法所言!”龙万云实在笑眯眯的。像个大肚佛。 “那为何当今皇上为何对此一无所知呢?”徐辉祖不解。 “问题就在这里,本来洪武皇帝和田掌法约好,一但圣躬不豫,就派人从密道带教主的金圣火令来总坛宣布新任教主人选,但不知为何,洪武皇帝始终没有派人来,所以本教到现在一直没有教主,只好由总掌法代为处理教务,那只金圣火令也一直没有出现。”龙万云。 “依龙掌法之见,洪武皇帝为何没有遵守约定?”徐辉祖非常想搞清楚这个谜团,同时他心里琢磨:依刚才所说,似乎老皇帝的继承者手持金神火令就可以继任明教教主。 “我不敢妄议上任教主!”龙万云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得回答道。 徐辉祖的脑筋急速开转起来,应该是洪武皇帝认为天下已定,今后的皇帝不再需要兼任明教教主了,或者怕明教教徒紊乱朝纲,或者觉得建文帝年轻文弱,无法胜任教主之职位,总之都有可能。但洪武皇帝即位后,和明教保持距离,限制明教的活动也是真的,据他所知,天下安定后,明教一直非常低调隐秘,很多教众都从事正常职业,或工或农或商,与良民无异。群体活动只在深山之中,所以近年来越来越不为世人所知。 “龙护法的意思是,没有教主以金圣火令下令,明教就不可能出兵,是吧?”徐辉祖有点急了。 “徐护法别急,我有一法,既不违教规,又能帮助皇上和徐护法?”龙万云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 “龙掌法请快讲来!我如久旱盼甘露啊”徐辉祖的表情如同一件宝贝失而复得。 “徐护法不是有令公的银圣火令吗?在下兼任湖广分舵舵主,也有一支湖广分舵的银圣火令,护法持令公的银圣火令可以指挥东南明教所有舵主以下的头目,我的银圣火令可以指挥湖广分舵的所有头目,两个分舵的大小头目加起来有近千人,他们可个个是身手不凡啊。”龙万云徐徐道来。 “但是行军打仗,上千人似乎太少?”徐辉祖又不明白了。 “谁说要打仗,两军胜负不仅在战场拼杀,还在于粮草供应,情报收集以及将帅之生死啊!”龙万云笑眯眯的说。 徐辉祖心想“明教的人果然不简单,这个安排很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说实话朝廷现在和燕军相比军队数量要比其多,不如燕军的都是软实力,如将帅才能、情报收集等方面而已。然而明教则可以从破坏敌人的后勤,收集敌人情报,擒杀敌将着手,将燕军的优势彻底毁去,这招确实老道!也许他一见到我就知道了我的来意,并想好了这个方案。” 于是他上前一拱手:“在下代表皇帝感谢龙掌法和明教兄弟鼎力相助!龙掌法和明教的大功朝廷不会忘记的。” “自家兄弟,好说,好说!”龙万云殷勤还礼。 ------------ 第十一章 大喜大悲 姚广孝不知道丘福放火烧朱明复的事情,他很欣赏朱明复,一直想收为己用,知道此事后,曾怒气冲冲去找朱棣。 “殿下,你杀朱明复,为何不和我说下?”姚广孝没有居官职,一直和朱棣以友道相处,所以他可以没大没小。 “大师,你听我说,朱明复是不可能为我们所用的,再者,我需要他再演一出戏。”朱棣一直很敬重姚广孝,就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殿下,你想制造建文已死的假象,然后称帝?”姚广孝看出了朱棣的意图。 “大师,不是你一直怂恿我称帝的吗?”朱棣质问。 “不错,但现在不是时候,你没看出来吗?我们进入南京,发现建文帝到武昌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了称帝的机会了,目前的局势,最好不过是划江而治,最差是固守燕王的属地,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输掉一切的。”姚广孝好像在训斥小孩子。 “我们总要最好博一下,我们好不容易才攻占了南京。”朱棣虽然信服姚广孝,但是就此罢休仍然不甘心。 “老僧最近观星象,紫薇垣中有三颗星最近突然越来越亮,其中一颗还在向中间移动,老僧建议我军应该撤回江北,派人和建文帝谈判,划江而治。”姚广孝拿出了他神秘学的看家本领。 “就算大师说的对,我也要打一仗再走。”朱棣显然无法接受。 “燕王殿下,南京城是不属于你的,但天下很大,我们可以占据很多地方去称王称帝,殿下以为你可以杀的了朱明复吗?老僧看他面相,倒有面南称尊之相,此人非大富即大贵。”姚广孝的话总是那么不容质疑,要不是过去每一次他的判断都应验了,朱棣才不会容忍他呢。 “大师,你虽然是得道高人,但是世事还是靠人为的,你说朱明复大富大贵是吧!他现在恐怕早是一具焦尸了。”朱棣的火气实在忍不住了。 “殿下,眼见为实,老僧到觉得朱明复会长命百岁呢。”姚广孝闭眼答道。 朱棣一气之下,赶紧让丘福去找那具焦尸,当然结果令他很惊愕。 ・・・・・・・・・・・・・・・・・・・・・・・・・・・・・・・・・・・・・・・・・・・・・・・・・・・・・・・・・・・・・・・・・・・・・・・ 徐辉祖几天后回到了武昌。 “陛下,臣已成功联络了一直奇兵,他们都是民间的忠义之士,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他们潜入后方策应我军攻城,皇上不日就可以重回南京奉天殿。”徐辉祖踌躇满志地向建文帝汇报道。 “没想到有那么多民间义士自发来助朕,朕爱民,民也果然爱朕啊!爱卿,你一定替我好好犒劳他们。” 从出南京城以来,建文帝就把军政大事都交付徐辉祖,徐辉祖说的话令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他觉得民心都在自己这边,梦中他又坐在金陵的奉天殿上,燕王朱棣则则跪在下面不断磕头求饶。 十日后,明教两大分舵头目千余人汇集武昌,徐辉祖毫不吝啬拿出国库大批的黄金赏给他们,命令他们潜伏燕军后方,开展多种破坏活动。那时正是燕王朱棣占领南京的第二天。 五日后,建文帝三十万大军分水路两路同时开拔,在燕王朱棣占领南京的第二十四天,徐辉祖的大军开到了南京城下。 同时驻守淮安的驸马梅殷也出兵五万策应徐辉祖,甚至江西浙江等地也有数千民众自发组成的民团加入加入建文帝阵营,其中嘉兴知府沈诚还亲自带了百来个衙役赶过来了。 再加上明教出色的破坏活动,燕军不是饭里被下了泻药,就是战马大量暴毙,或者是将领莫名其妙失踪,因此后世史书上大书特书的建文四年南京反攻战其实只打了四天。 最后在姚广孝的建议下朱棣就指挥他的部队渡江撤退了。建文帝又成了这座伟大城池的主人。 徐辉祖被改封为越国公,食邑一万户,赐带剑上朝,宫中骑马,并一人兼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徐辉祖原来世袭了老爸的魏国公爵位,但是没有封邑。 洪鹏封为忠敏侯,廖平升为兵部尚书,封为子爵,其他有功人员皆有封赏。 战死的王伦被追授为勇毅伯,并在南京特建王伦祠,祭奠所有牺牲将士的忠魂。 徐辉祖以为朱明复被朱棣杀害了,追认他锦衣卫同知,追赠轻车都尉,这是秘密册封,只有几个人知道。 至于胡乱削藩,引起靖难的齐泰、黄子澄则被免职,回家种田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棣是俊杰,为保存实力,所以他决定退出南京。他带着搜罗到的金银珠宝,带着他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渡江北归,当然朱棣其实也留了一手。 他朱棣不能把军队耗在南京,他要回到他的大本营去,那里有无数支持他的人,在这里打不过建文和徐辉祖,但他回去后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老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此时,朱棣仍占据了北方很多地盘,包括原来燕王和宁王的封地,加上山东的一半,他的军队仍然很强。他仍然是不可战胜的! 姚广孝告诉朱棣知道现在的形势占据天下是不可能的,他所能做的最好结果只能是是划江而治。 朱棣很痛心,徐辉祖一点不念郎舅之情(朱棣娶了徐辉祖的姐姐),对他丝毫不手软。 攻打南京本就在于速战速决,他的失败从王伦带军回城那一刻其实就注定了,徐辉祖太厉害了,建文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朱棣知道以徐辉祖的精明,他马上就会和淮安的梅殷一起北进,自己的军队接连受挫,士气大大下降,最好的方式是回家,回家固守原来的属地和山东,以自己的兵力和能力,徐辉祖想吃掉他,起码需要十年,因为朝廷缺乏骑兵,而骑兵正是朱棣的优势。 于是在和姚光孝商议后,燕军聪明得慢慢退去,避开徐辉祖的锋芒,燕军沿途攻下了山东几个城池,搬空了城中粮草财物后又迅速离去,最后燕军主力逐渐在济南城下集结。济南这是还在朝廷手里,济南之所以不丢是因为有铁铉这个牛人在镇守。 很快济南危急的报告放在了建文帝的御案上。 “皇上,臣判断燕军想攻下这座城池后,占据山东、燕赵之地继续和朝廷周旋。”徐辉祖说。 “燕军打济南,乃求生之战,不打济南,北平就不保,济南守军匮乏,所以济南肯定守不住的,但是铁铉等一干人智勇双全,乃陛下不可缺之忠臣,一定要接回南京,臣准备安排侠士救他们出城,然后从海路来京,请陛下准奏” “就如爱卿所言。”建文现在越发对徐辉祖言听计从。 一个月后,著名的铁铉回到了南京,但那时的建文帝已经今非昔比了。当然铁铉对这一切并不清楚。 朱棣走了,但是有一群人留下来了。他们朱棣是最精锐的死士。 撤退前的朱棣给建文帝留下了一个地雷,那是一支埋伏在城外的山中的奇兵,他们准备利用城内幸存的内应,奇袭皇宫,乘机纵火,最后寻机除掉皇帝。他们的指挥就是放火烧朱明复的那个丘福。 现在镇守金川门有个叫姚富的千总是姚广孝的族人,姚和尚五年前早已将他策反,姚富后来去了武昌,回来后派驻金川门,姚富用朱棣的银子将他的五百人的部队策反了。 丘福和姚富约好,在第三日进城,因为姚广孝推算出那天的子时将有大风,子时是守城部队交接班的时间。 ・・・・・・・・・・・・・・・・・・・・・・・・・・・・・・・・・・・・・・・・・・・・ 那天子时,西北方突然席卷大地,地上的枯叶被卷的半天高,守城的士兵眼睛都睁不开。 丘福带领自己的死士门,悄悄来到金川门附近的一处城墙。一个人上前捂着嘴巴喊了几声暗号,城墙上的人也回以同样节的暗号。 姚富接到信号就就马上城墙上放出二十架软梯,丘福率领死士部队一声不吭的鱼贯入城。 城内潜伏的几百人内应也在这时和丘福的手下会和,他们都伪装成巡逻的官军,直接开到皇城。 丘福一声令下后,一千凶神恶煞如潮水般涌向宫门,守宫门的锦衣卫们不知所措,一下子被砍得七零八落。 这群人边走边防火,皇宫一下子串起了好几处火苗。 徐辉祖的大部队火速赶到,包围了这支小股部队,不到一个时辰,除了丘福等百余人逃脱外,其余的都报销了。 但他们仍然成功了,皇宫已是一片火海。 徐辉祖望着火焰中的皇宫,突然胸一闷,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火被扑灭了,由于火势最严重的就是皇帝和皇后贵妃们的寝宫,皇后和几位妃子都不幸葬身火海,加上太监和宫女,这次大火宫中死伤达数百人之多,但是最关键的建文帝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过建文帝的两个皇子和郭贵妃还在武昌,得以幸免以难。 正躺在病床上徐辉祖的心情和上次抱着弟弟的尸体时一样的,那是一种无言的悲凉,那是一种命运的捉弄,那是不解老天为何如此残酷!他徐辉祖用高超的计谋收复了南京,现在却又失去了皇帝,一喜一悲又和朱棣暂时打了个平手。 但是大明帝国不能没有皇帝。虽然现在大权在徐辉祖手里,可是如果没有皇帝,一切都不能名正言顺,做大事的人都要找一顶华丽的帽子戴戴的。 所以一定要找一顶叫“皇帝”的帽子。虽然朱棣也可以做皇帝,但徐辉祖知道那个帽子里有只毒蝎子,会扎死他的,也会扎死其他很多人的。 徐辉祖想:要是朱明复在就好了,至少可以顶一阵子。因为本来准备过几天就要召开收复南京的大朝会的。 徐辉祖内心对朱明复也颇为好感,认为他演皇帝其实演得很好,很传神,简直可以以假乱真,这样的人他愿意一直演下去,一直到他徐辉祖的事业圆满功成。 ------------ 第十二章 栖霞寺里 徐辉祖吃了几服药,略有好转,就召集了亲信洪鹏、廖平、陈迪等商议国事。 这段时间徐辉祖和洪鹏都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岁,富丽堂皇的皇宫一下子变成焦土,还有那几百句烧焦的尸体,都时不时在他们的眼前晃过,不过最揪心的是丢掉了建文帝,失去了皇帝,他们先前拼死拼活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收复南京的胜利还没细细品尝,就遭遇了如此败局,实在太令人沮丧了。命运真的对他们一点不客气! 不过日子还是要过的,朝政也需要有人维持,死的人死了,活的人必须活下去。 徐辉祖强打精神,说:“陈大人,你负责处理遇难的皇后和贵妃们的后事,你让工部震金书去找一下整修皇宫吧。” 陈迪接话:“我会加紧办理的,徐大人,皇上失踪,是不是该早正大位,现在群臣的议论很多啊。” 洪鹏脱口而出:“皇上找不到,只能宣布皇上驾崩,然后立皇子为帝了。” 徐辉祖摇摇头:“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立皇子的话,主少国疑,好不容易稳定的人心又要波动了,皇上已经弱冠,当年尚且镇不住,何况现在一个七岁的孩子呢。” 徐辉祖心里早就盘算过了,在立皇子的情况下,如果自己揽权的话,会被人说成别有用心,不能取信于天下,可不揽权的话,当今天下,没人能抵挡朱棣的。 廖平想了想说:“那就从王爷总找一个可靠的人吧。” 徐辉祖摇摇头,没有说话。 徐辉祖知道立其他王爷的话,建文帝曾大力削藩,作为建文帝的亲信,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而且就算立了其他藩王,这个皇位最后也是要被朱棣抢去的。因为只有仁厚柔弱的建文帝才放心把军政大权交给徐辉祖。 徐辉祖内心有一个秘密,他从小自负才高,认为当今之世,论军事才能,他和朱棣可以打成平手,如何论文治才能,他要胜朱棣很多。 他父亲徐达晚年曾偷偷跟他说,他当年统兵百万,也有部下劝他自立,他都没有答应,后来看到朱元璋杀人太多,他有悔意,当年如果自立的话,也许天下苍生可以受很多实惠。 所以,徐辉祖不想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他要找一顶和建文帝同样舒适的“帽子”,好让他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创造一个媲美汉唐的大明盛世。 ・・・・・・・・・・・・・・・・・・・・・・・・・・・・・・・・・・・・・・・・・ 南京栖霞山栖霞寺里,一个青年和尚正在劈柴烧饭,他干这份工作已经一个月了。 他就是锦衣卫副千户,建文皇帝特型演员朱明复。在那个烟火熊熊的夜晚,朱明复在下水道里爬得头昏脑涨,然后从崇德殿里上来,幸好最近皇宫属于无主建筑,太监宫女跑了大半,他就顺利从崇德殿的地道入口下去了。 他一个人拿着蜡烛走在地道中,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他只是在求生的欲望的驱使下拼命的走啊走。 说起这密道,还真不是盖的,整个地道用大型条石砌成,宽三米,高近两米,连骑兵都可以单骑通过,这里简直可以设下一支特种部队,以后南京修地铁的话,如果找到这个密道,简直可以直接拿来用。 朱明复独自走了近十里路,发现地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弯腰通过,朱明复发现地道的墙壁中,还藏有干粮,甚至他还发现了一道泉水,看来人躲在这里也可以生存很长时间。 朱明复甚至怀疑这地道里还隐藏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机关。朱明复感叹朱元璋做事情的周密和那些充满了智慧的巧妙设计,看来每一个开国皇帝的水平都不是吹的啊。 在地道中朱明复觉得朱元璋忽视了一点,任何事业最关键是还是人,如果子孙不肖,再好的设施,再坚固的城墙,再强大的军队都是摆设,因为没智慧的人不会运用。 快天明时,疲惫的朱明复终于走出了地道,他发现自己似乎到了一个“井”的底部,顺着石阶而上,他推开了一块活动的石板,爬了上去,他发现这井上的天空似乎似曾相识:“这不是他当初穿越而来的古井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朱明复和上次一样,攀上了古井,出来了,他发现他又到了当初穿越来的栖霞寺后山聋哑和尚的茅棚前。 “真的是轮回啊!我好像和这里特别有缘啊。”朱明复无奈苦笑,此时的他身心极其疲惫。 和上次一样朱明复推开茅棚时,看到茅棚里的和尚好像换了一个,上次那个个子要矮,这次个子很高,在蒲团上打坐,朱明复走了一夜,太想睡一觉了,朱明复也就不顾一切就在老和尚的床上蒙被大睡了,先睡再说,其他的以后在想吧!老子多少次从阎王底下逃回来了啊!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太需要休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陛下,醒醒,该吃饭了!”朱明复迷糊中被人摇醒了。 “陛下,难道我又被徐辉祖或者朱棣抓回去演戏了,这下我真是死得了!”朱明复确切地说是被吓醒了,还好他看到的是哪个聋哑老和尚,而不是姚广孝那个和尚。 “你不是聋哑吗?你怎么会说话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朱明复因为不想面对这个无比复杂的局面才累倒的,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了一件怪事情,自从他穿越以来所遇到的似乎是一部惊悚剧。 “陛下,你看你的靴子,你看你的玉佩,你不是陛下谁是陛下啊。”聋哑和尚极其谦卑地说。 朱明复脱掉了龙袍,但他还穿着绣有龙纹的靴子,至于玉佩是建文帝送的,但这个老和尚怎么会认识这些呢。 “老师傅,你怎么会认识这些呢?这些是戏服啊!我是唱戏的啊”朱明复不解,他后面那句话倒是实话。 “陛下,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你小时候经常把我当马骑呢。”老和尚边说边笑。 “陛下,我叫金胜淮,你爷爷没做皇帝,那时还叫吴王的时候,我就在你爷爷身边做侍卫了,后来被老皇帝选为太子的侍卫,那时你还小,经常要我给你骑马呢?小嘴里一口一个‘金叔的’。”说完,金胜淮满怀期待地望了朱明复一眼。 朱明复不忍打碎这位老人的期待,只好轻轻点点头,在金胜淮的眼里却成了朱明复想起往事的明证。 “少主人,你肯定是朱棣想害你,然后你从地道中爬出来的吧。”金胜淮见朱明复承认了,就改了称呼,大概在他心中朱明复永远是他曾经服侍过的太子的儿子。 “哎呀,金叔,你怎么全知道啊。”朱明复对眼前这位老人越来越好奇。 “陛下,你听过明教吗?” “明教啊!当然知道。”朱明复十几岁就看过《倚天屠龙记》了。 “陛下是听老皇帝将的吗?” 朱明复这才知道说漏了嘴,明教当年帮助朱元璋打天下,当后来的正史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朱明复估计在这时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是啊!是啊!不过金叔,我也只听皇爷爷给我讲过只言片语,你给我详细讲讲吧!越多越好。”朱明复对野史的兴趣一向很浓。 “陛下喜欢听,老臣就给陛下讲一个晚上也开心啊”金胜淮也很有兴致。 “陛下,我是濠州人,十五岁就参加老皇帝的部队了,那时老皇帝的人不多,当时在军中明教盛行,我也就入了教,当时军中明教有一个明教的女侠叫林三娘,年纪虽小,武功却出神入化,明教的教众都跟她学武艺,我当时因为学得好,当时那批人有四个号称女侠门下武艺最好的,有个混号叫做‘金银铜铁’” “金叔,那‘金’是指你吧!那另外三个是谁,后来又怎么样了。”朱明复很想刨根问底,更因为金所说的都是当年第一手的资料。 “陛下猜的不错,金就是指我,银指李银环,他后来在南昌战死了,铜指童小五,他后来不知犯了何事,在老皇帝做吴王时被处死了,铁指的是钟盛,他练的是铁臂功,一双臂膀刀枪不入,所以归为铁,他这个人很少说话,但是头脑很好,他做过参将,但他在老皇帝做皇帝不久,就称病回家了,现在如果还在的话也应该是七十多了” “金叔,那你为何为流落到这里呢?“ “说来话长,老皇帝平定天下后,逐渐和明教中人疏远,限制明教的活动,引起了一些明教中人的不满,但由于皇帝是教主,加上主持教务的总掌法田兴成大力支持皇帝教主的做法,大部分教众也就转产转业,或者遁入深山,逐渐不问世事了” “平定天下之后,治国就要靠文臣了,明教自然应该收敛隐藏起来。”朱明复插了一句。 “陛下说的和老皇帝一样,但是仍然有些人心有不甘,仍想和以前一样大张旗鼓得干,他们是以副掌法山虎、长老金胜泗为主的一群人,金胜泗就是我的弟弟,他本来和我在一起的,后来我做了侍卫,他就跟了山虎,山虎是蓝玉的副将” “洪武二十五年吧!那时我是锦衣卫的千户,弟弟金胜泗找到了我,请我做一件事:偷皇帝的教主令牌――金圣火令。于是我一时头脑发热,顾念兄弟之情,我内心也不满老皇帝多次清洗教内兄弟的做法,就乘皇帝出宫时,潜入寝宫,成功偷到了金圣火令,并从东宫的密道中逃到了栖霞寺” “金叔,你偷那个圣火令干嘛?” “明教的规矩是教主发令必须持金圣火令,山虎这样做是想让老皇帝无法统帅明教,教主没了金圣火令也无法处置山虎等人” “那山虎拿了金圣火令不是可以做明教教主了吗。” “怎么可能呢?因为你爷爷早已经定下规矩,以后的教主由历代大明皇帝兼任。山虎这样做但是至少可以让皇帝无法发令,我后来才知道山虎等人准备偷到了金圣火令后,另起炉灶,根据教规,总掌法是没有权限处置副掌法这种级别的人员的,要处置高教干部必须是教主持金圣火令才行。” “老皇帝发现金圣火令被金胜淮盗走后,龙颜大怒,田兴成连手,派锦衣卫和禁卫军彻底消灭了山虎、金胜泗等人” 朱明复听到这里心想,看来山虎等人到底是草莽,不知道教主和田兴成没有金圣火令无法处置他们,政府还是可以对付他们的。在天下太平时,和政府作对,下场都是毫无悬念的,何况朱元璋从来是有仇必报的人。 “我偷到了圣火令,却没有了接头的人,我不敢走出南京,因为明教耳目遍天下,在栖霞寺出家为僧,一年之后,蓝玉因为和山虎的事情有牵连,就被老皇帝处置了,有一万多人被杀呢?大部分都是跟随山虎的明教教众。” “金叔,上次我也来过这里,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聋哑和尚,怎么现在换成你了啊。” “这是方丈戒圆规定的,因为栖霞寺名气很大,香客很多,方丈怕我们耽误修行,所以每隔两年便会挑一个老成肯修的,在这住茅棚,我以前二十几年从未被选上过,这次打战,庙里很多人都借故到外地挂单去了,方丈和我说,看我也修行多年,却始终未证果,就让我来这里,没想到还真遇到了真佛呢”金胜淮说完还合掌示意 朱明复为他的真诚感到,不由然笑出声来。 ------------ 第十三章 和尚生活 朱明复知道现在的情形只有扮建文帝才能赢得金胜淮的帮助,不然自己没有了藏身之处,所以他只好顺着金胜淮的思路演下去。 “你父亲很仁厚啊!从不把我当下人,应该长命百岁万岁的啊!老天怎么对你这么不公平啊!” “朱棣犯上作乱,要是皇太子还在,看他敢不敢,他也不过欺负皇太孙年轻而已!” 金胜淮碰到了故人,今天话特别多。 金胜淮和朱标的感情深厚,朱标对他一直很敬重和关怀备至,所以他一直是忠心于太子的。 天色晚了,金胜淮出去一会,不知从哪里给朱明复搬来一个床和一些衣被,朱明复从此住在了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是朱明复穿越以来过的最快乐的日子。 有时,他听金胜淮讲和朱元璋打江山的故事和一些宫廷秘闻,有时和金胜淮***坐念经。 日子过的很宁静很充实很快乐,有时朱明复真想从此和金胜淮一起做和尚算了,清清静静地去修行,不想人世间的是非善恶、成王败寇,和那些人(徐辉祖、朱棣、姚广孝)打交道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而和金胜淮这样的实心眼的人在一起很是和谐美好。 从来没有一个穿越者穿越之后成为一代高僧的,我朱明复可以填补这个空白嘛!没什么不可以吧? 朱明复自小的偶像是范蠡,因为他觉得范蠡自由潇洒,不受制于人,范蠡人在红尘,心在世外,三聚三散家财产,他一生赚钱,却也始终把金钱当粪土,把人生当游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迹・・・・・・・・・・・・・・・ 就让我朱明复也从此隐去吧!做和尚也挺好的,每天打坐念经,闲时看云起云灭,青山绿水,不是很好吗?至少很安全啊。朱明复此刻的心境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所谓: 堪破浮生一也无,单身只影走江湖。 鸢飞鱼跃藏真趣,绿水青山是道图。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又是一天清晨,朱明复吃好早饭正在打坐念经,在经历了数次生死关头后,朱明复觉得佛经讲的很多其实都很在理,他念经时会感到很轻松安乐,也许这就是解脱吧!他小时候看到父亲很忙,有时一个星期都见不得他一次。虽然父亲事业有成,但他也很累,他的烦恼反而比父亲厂里的职工要多。 其实他以前看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家也打坐,父亲曾经跟朋友学过静坐,他有一次还被父亲拉到太湖边的一个私人学堂训练过,那时他以为他们是吃饱了撑着,现在他实在无事,就学金胜淮的样子做,现在发现打坐却能凝神定气,强生健体乃至于增长人的智慧和灵性,竟然打出感觉来了。 穿越以来,他看到建文和朱棣连年战争,最后谁得到了什么吗?皇子皇孙争帝位其实和两个叫花子抢馒头没多大区别吧!即使争到了又如何呢?还不是继续无休无止的宫廷阴谋和亲友间的背叛? 虽然由于朱明复的介入,历史虽然改变了,但是战争还是没有结束,随时都可能重启,谁又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和成功者呢?真如古人所说的“前人土地后人收,更有后人在后头”呢。 这时,朱明复看到一个比金胜淮个子还高的和尚走到他面前,朱明复认真打坐,没有理他。 这时金胜淮过来了,赶紧上前行礼:“方丈大师,你怎么来了。” “明赞,我看你最近也没有什么起色吗?像你这样,难道就此蹉跎一世,将来又入六道轮回中。”方丈厉声道。 朱明复见他是方丈,就下座行礼。 “明赞,他是谁?”方丈很威严地问了一声。 “方丈,他是我远房亲戚,家里被乱兵焚毁了,前几天来投奔我的!”金胜淮似乎很怕这个人,说话小心翼翼的。 “明赞,庙里每个月给你一袋粮食,你们两个人吃不够吧!这样庙里还缺个做饭的,就让你这位亲戚去吧。” “多谢方丈。”金胜淮合掌道谢。 戒圆说完,看也不看朱明复,就箭步如飞的走了,他的脚步似乎可以用身轻如燕来形容。 “金叔,这位方丈好像是会武功啊!栖霞寺的和尚都会武功吗?” “哈哈,少主人,他原本就是武将,我刚来栖霞寺时,幸亏他收留我,他知道我的事情的,他确实是个高僧啊。” “少主人,我知道你天潢贵胄,没干过粗活,但是少主人,我看你面相气度都和我当年见到的年轻时的洪武皇帝差不多,我看你迟早要回去坐龙庭的,朱棣长不了的,我听说徐辉祖在武昌有一支大军,等他打回来,你就可以重回龙庭了。”金胜淮心中一直很看好朱明复,觉得他终将龙飞于天。 接下来,他又很严肃的说:“老皇帝可是讨过饭,做过和尚的,正是因为苦出身,后来才成了大事啊!书上不是也说什么苦其身,劳其骨,然后才能担大任的吗?在庙里还可以和方丈请教佛法呢?方丈戒圆大师可是得道高僧呢?” 朱明复知道他以老家人的身份训诫自己,完全是出自一片拳拳赤忱,就点点头说:“金叔,我听你的,以后我有什么不对,你一定要指点我,我父亲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一定很喜欢。” 金胜淮见他听得进忠言,也很欣慰:“少主人,那我就多说计句了。” “少主人,你做皇帝后,可不能没良心,不管老百姓啊!我看这山下好多老百姓日子都挺紧呢?还有你不能亏待我们明教的兄弟啊!我们明教当年跟老皇帝打仗死了多少人哪!” 朱明复听罢心里苦笑,做皇帝的事还是别提了,只好说:“金叔,你的话我几句了。”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把自己当原太子朱标的人,现在似乎自动充当起了朱明复监护人的角色,他认为这样才能报答太子当年对他的恩情。 朱明复心里明白金胜淮做了十几年的和尚,终究还是明教中人和军人的本色,他没有看破红尘,他仍是忠义满腔的当年的金胜淮,而不是明赞和尚。 由于金胜淮茅棚的条件确实太差,金胜淮武功高强,一天只做一顿饭,然后吃两顿冷饭,朱明复有点受不了,所以他决定去庙里做伙夫和尚。 在栖霞寺朱明复很快学会了砍柴做饭,做饭他以前也做过,不过没烧过几百人的大锅饭,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战斗,有一个老和尚叫澄圆的在掌勺,朱明复只是打下手,不过这劳动强度也真是够大的。 每天要挑二十桶水,砍五担柴,切好几百人吃的菜,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可气的是一有空还必须去做和尚的功课,在方丈戒圆的带领下大家***坐,念经,转圈圈(佛教术语叫“经行”),戒圆非常有威严,对弟子们的功课抓得很严,弟子有丝毫不对,他放在背后的板子就“啪”的一声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了,朱明复看他打弟子板子时,那眼神简直就是凶神恶煞,这眼神甚至让朱明复想起朱棣放网时的眼神。 戒圆似乎对朱明复有所照顾,或者说知道他不是真和尚,从没打过他,只是送给他一本《圆觉经》让他闲时好好参悟。 有时候朱明复想怪不得朱元璋当年要转行当兵,敢情是无法忍受,才宁可吃刀尖上的饭啊!看来和尚也不好做啊。 不过朱明复也承认,这段时间他的体质增强不少,精神也比较愉快,他也不知道为何整天被折磨,精神还挺愉快的。看来人还真有点受虐倾向啊。 他有空就去看看金胜淮,给他带点蔬菜什么的。厨房里剩下的。其实一开始金胜淮也是在庙里的,法号明赞,后来由于性子太野,和同门打架,就被方丈安排到后山去了。 这一天,金胜淮神秘地跟朱明复说:“陛下,你知道吗?今天我砍柴时碰到山下的老王了,城里发生了大事了,燕王跑了,徐辉祖又打回来了,因为找不到你,还带了个假皇帝呢?” “假皇帝,你怎么知道是假的?”朱明复他的说法觉得很有意思。 “真的皇帝在这里,徐辉祖那个肯定是假的!”金胜淮有他自己的逻辑,看起来还颇有道理。 “有道理啊”朱明复不得不装作同意的样子。 “那我们去找徐辉祖吧!他肯定急着找你呢?”金胜淮忽然想出好主意。 “别,千万别!”朱明复吓坏了。好不容易逃出火坑,谁还再会往里面跳啊。朱明复已经想好了,做和尚也不好玩,太累太清苦了,等风头过了,就改换姓名,到苏州去继续经商呢。 “为什么不去?”金胜淮又问。 朱明复有点受不了了,这种江湖中人就是一根筋啊。 “我已经给徐辉祖送过信了,我等他来接我!”朱明复只好这样回答。 “原来你是早就知道了啊!是啊!怎么也应该派百官来迎接才对啊!还是少主人想得周到啊!”金胜淮做恍然大悟状。 朱明复不想再谈,赶紧告辞,在路上他想,看来我该离开这里了。 在寺庙的门口,朱明复正好碰到方丈,他似乎在等人,方丈看到奔跑的他,微微一笑:“看来你想走了啊”。 朱明复很惊讶,觉得他难道真的是得道成仙了,有了他心通,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方丈,你果然是高人,今天我忽然有点想吃家乡的菜了。”朱明复讪笑道。 “你不会在这里长住的,你也回不去家乡的”戒圆的淡淡说了一句,就走开了。 “喂,方丈大师,那你说我会去哪?”朱明复对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很恼火。 戒圆转过头来,说:“施主,老衲看你的面相,若生在太平熙乐之时,可以富甲天下,但老衲看你额头最近已染上皇家气象,恐怕是从天上来,又要回到天上去了。” 朱明复觉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得道高僧吗?他说的虽含糊,但好像是很契合他的情景啊!我穿过龙袍,住过皇宫,是沾染了皇家气象啊!而且我是穿越来的,难道这个他也会知道吗。 朱明复好奇心大起,觉得碰到高僧总要问一下前程,于是跑上前,做了个揖道:“既然大师是高人,还请大师不吝指教,给我的前程指点一二,我先在此谢过了。” “以文立名,以英处事。”戒圆抛下不知所以的八个字,挥挥袖子就大步走开了。 朱明复呆站着,一头雾水,说的什么和什么啊!难道要我去考科举吗? ------------ 第十四章 洪蛟其事 第二天,朱明复来琢磨筹划回苏州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今天栖霞寺的伙房特别忙,原来今天有一个大法会,有很多城里香客来上香,还来了很多达官贵人,他们很多人会在栖霞寺吃素斋,栖霞寺的素斋很有名。虽然,今天方丈派了四个和尚来帮忙,朱明复还是累得吐血。 可能是因为经过了战乱,人们更加觉得生命和生活缺乏保障吧!今天来上香的人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朱明复凌晨起来挑水,然后洗菜切菜,然后做跑堂,一直到午时过了,他还没吃上饭,他恨这些香客。 不过他听到香客们称赞栖霞寺素斋时,仍然是很开心的,怎么也有我一份功劳啊!但是他也不愉快地听到了一个差评。 “秋玲,栖霞寺的素斋也不过如此啊!我看是徒有虚名啊。” “小姐,我觉得还不如我的手艺呢?跟你的就天上地下了” 朱明复听到如此尖刻的话语,心想:寺里免费供应素斋,我累个半死侍候你们,你们还说风凉话。 他用眼光扫了一周,最后锁定在两个女子身上,不得不承认其中一个穿黄衣的很漂亮,脸庞透着贵气,另一个好像是丫环,长得也算秀丽。朱明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和尚,所以只是蹬了他们一眼。 “哎,这个和尚这么这么凶啊!”丫环嚷起来。 “秋玲,这你就不懂了,什么都不会做的才做和尚的,和尚哪有好脾气的啊!哎呀,刚才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啊!”黄衣女子若有所思。 朱明复不知道,他见到的这个女人将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那个黄衣女子其实叫洪蛟,是锦衣卫指挥使洪鹏的妹妹。今天丫环秋玲跟她说,栖霞寺办素斋,城里很多人去,一定要央求小姐一起去玩下,最近洪鹏心情不好,害的洪蛟也难受,所以就应允就出去散散心。 洪鹏的父亲洪大龙其实有二子一女,长子洪鲲,次子洪鹏,女儿洪蛟,洪大龙当年在军中有个战友叫金泽的读过几年书,还会一点看相算命,他说洪大龙有官运,特别是名字中有龙字和他的八字很配,将来会做从龙之臣。 洪大龙后来被徐达选为亲兵,以后一直混得不差,所以后来洪大龙的两个儿子都请金泽来命名,分别叫洪鲲和洪鹏,金胜说他这两个儿子将来都是为将为帅的,不过有一点不足,兄弟之间,恐怕会不和。金胜还说,洪大龙晚年还会有一个女儿。 后来,在洪大龙果然在五十多岁时,生了一个女儿,是家中的婢女生的,此时的金泽已经追随沐英去镇守云南了,金泽当年和洪大龙说过,我朝将帅将来善终的恐怕不多,不过徐达和沐英两个是例外,所以金泽主动要求去了云南。 洪大龙没有金泽指导,就依样画瓢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洪蛟,他的两个儿子都觉得女孩取这个名不妥,但洪大龙坚持就叫这个名,他认为按照金泽的指示,洪家的人都要以这类神话中的大型威猛动物来命名才能带来好运。 洪蛟因为是庶出,所以从小和下人们玩在一起,还真应了她这个名,从小野得很,根本就不像个女孩,洪大龙去世后,她就更野了,加上洪府来往的人都是耍刀枪的,几乎没一个学历高的,七八岁的洪蛟竟整天骑马打猎,射箭练武,标准的女汉子。 洪大龙去世后,洪武二十二年金泽曾经来拜会过他,不想故人已去,阴阳两隔。 当金泽看到洪鲲和洪鹏时说:“不错,都很不错”,但当看到才七八岁却骑在马上的洪蛟时,金泽很惊异得说:“可惜是个女娃,不然将来可以位至公侯呢?不过女身将来也可以为公侯夫人了。” 金泽临走前,郑重得跟洪家兄弟说,他们这个小妹是富贵命,但野性太重,需要绳之于礼法,我本想带去云南教导,但路途遥远,但金泽推荐了一个隐居的奇人,还是个女侠,叫林三娘,是当年明教中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二十年前就退出江湖,潜心修道了。 洪家兄弟也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太不像话,就由金泽把洪蛟送至常州的林三娘处,洪蛟在林三娘处学了六年,后来林三娘要去远处云游,她就又回到了南京。 那时已经是建文元年了,两个哥哥欣喜得看到洪蛟安静了许多,但很快洪蛟就闲不住了,整天在城里四处游玩,抛头露面,在古代这样的妇女会被认为是“没有妇德”,搞的洪家兄弟舆论压力很大,于是商量把她嫁出去,但他们发现把她嫁出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当时全南京都知道洪家有这个一个“魔女”,世家大族没有一个有收购意向的。 有一次洪鲲忍不住屈尊联系了南京的大珠宝商人“尚宝堂”老板齐某,表示舍妹有意和令郎结为秦晋之好,没想到这个齐老板第二天送来一箱珠宝,表示宁愿孝敬一箱珠宝赔罪,请不要再提结亲的事。洪鲲洪鹏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把一箱珠宝狠狠得扔出了门外。 最后,还是洪鹏想出了好主意,让洪蛟女扮男装,跟着洪鹏去锦衣卫衙门办案,这下洪蛟倒是太平不少,因为她的精力有了使用的地方,洪蛟武功很好,人也机灵,竟然帮了洪鹏不少忙,至于嫁人的事嘛,大家都绝望了。 只有洪蛟丝毫不以为意,声言等师父回来了,就跟师父一起修道去。 金泽当年说洪大龙的儿子可以为将为帅,只是兄弟会不和,这句话后来也应验了。因为就像洪鹏和徐辉祖是好兄弟一样,洪鲲也有一个好兄弟,不巧正是朱棣,洪鲲曾任参将,建文四年他在盛庸军中,灵璧之战打败后,他就被朱棣招降了,从此兄弟两个就是敌对阵营了。 战争损害了每一个人,从王侯到平民。 华灯初上,此时华丽的洪府中,正是晚饭时间。 洪蛟和秋玲此时却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只见全家都在围在饭桌上等她,这是洪大龙留下的规矩,全家吃饭不许一个人缺席。 今天他和秋玲从栖霞寺下来后,又去城里转了一圈,玩得兴起,忘了时间,但今天的洪鹏却一反常态,没有教训她,看了她一眼说:“阿蛟回来了,那就开饭吧。” 一大家子围了两桌吃饭,大桌是洪鹏和他的三个妻妾,还有妹妹洪蛟,另一桌是洪鹏的四个儿女和他们的奶妈,下人们跑进跑出,忙着伺候。 洪蛟知道哥哥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她就把今天的新闻说给他哥听,想逗他一笑。 “哥,今天我和秋玲去栖霞寺吃素斋,秋玲说庙里的素斋不好吃,碰到一个凶和尚,竟然瞪了我们一眼,不过他竟然长得很像一个人哎,你猜他像谁?”洪蛟笑吟吟说道。 “哥猜不出,你说他像谁。”洪鹏哪里有心思猜谜。 “哥,你猜猜看吗?像一个和天一样大的人呢。” “瞎说什么的,难道这和尚长得像皇上吗?”洪鹏心不在焉地说道。 “哥你好厉害,她真的很像皇上啊!像极了。”洪蛟笑的很美丽。 “真的吗?!”洪鹏兴奋的放下筷子,嚷了一声“阿娇,你赶紧吃饭,吃好到我书房里来。” 在书房里,洪鹏让洪蛟原原本本,详详细细把今天遇到朱明复的事情讲了一遍。听罢,洪鹏难抑兴奋之情,连声说了几个好!好!好! 洪鹏知道了朱明复的消息后,马上派自己的心腹去栖霞寺调查,调查结果令洪鹏很兴奋。 洪鹏随即备马去徐府,徐辉祖正在书房里弹琴,琴声悠扬而悲怆,似乎正代表了他此时的心境,徐辉祖世家子弟,琴棋书画都行,洪鹏是纯粹的武人,徐辉祖可以说是上马杀敌、下马治民的复合型人才,所以洪鹏一直很敬重徐辉祖,从小就惟他马首是瞻。 徐辉祖弹琴,洪鹏站在廊下静静地听,一步也不动,徐辉祖眼帘中早见了他,手没停继续弹琴,此刻他的手指就是嘴唇,琴声就是语言,这种语言出自心灵,即使不通音律的洪鹏也听的潸然泪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人的一腔忠诚如果被历史付之东流,怎能不令人唏嘘感叹呢! 一曲终了,徐辉祖轻轻站了起来,对洪鹏说:“进来喝茶,看你脸色,今天似乎你带来了好消息?” 洪鹏会心一笑,说道:“朱明复还活着,此刻他正在栖霞寺。” “你准备怎么做?”徐辉祖一边品茶,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还能怎样,眼下刚刚收复南京,朱棣在江北还虎视眈眈,咱们不能没有皇帝,大明也不能没有你。”洪鹏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道。 “眼下也只能这样救急了,可是大鹏啊!皇上可能已遭不测,朱明复这个皇帝要演到什么时候呢?”徐辉祖提出了他的问题。 “哎呀,这个我倒没想过啊!难道要他假戏真做吗?是啊!辉祖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洪鹏望着徐辉祖。 “你看这杯茶,即使你明明知道这有毒,但是假如你快渴死了,你也只能喝了它,你先去安排吧。以后如果这小子捣鬼的话,再想办法处置他,只要他乖乖做傀儡,给我三年年时间,我就可以打败朱棣,如果有十年的话,我就可以创造一个盛世”徐辉祖的目光很谈定坚毅。 洪鹏知道徐辉祖做出重大决定时就是这种表情,他从小就信服徐辉祖的人品和能力,徐辉祖和他的父亲徐达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甚至比他的父亲更厉害。 洪鹏回来后就布置朱明复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保密。但是栖霞寺人多眼杂,派锦衣卫去抓人的话,会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被外人知道了这个惊天大阴谋,那就不好玩了。 但是朱明复又不下山,也没落单的时候,怎么办呢?扮作他亲戚去找他,朱明复肯定不会认。 ------------ 第十五章 致命一击 洪鹏的脑瓜子想不出万全之策,只好派人去请他新聘的沈师爷,沈师爷叫沈孝成,是绍兴人,是洪鹏府上新来的宾客,他本是一个举人,在南京一个叫刘荣的官员家中做家教(西席),一直在南京漂,南京围城时,刘荣投向朱棣,他就逃出南京,后来听说皇帝在武昌,他就跑到武昌,最后投在了洪鹏门下。多次给洪鹏提供了很好的计策,洪鹏也越来越器重他,把他当心腹。 洪鹏告诉沈孝成,有个和尚是朱棣的奸细,他想抓他又不想引人注意,你有什么办法呢? 沈孝成略微想了一想,笑着说:“此事不难办,只要说这和尚有见不得人的事就好了?比如偷情什么的。” “好主意,我明白了。”洪鹏很高兴。洪鹏准备派一个女的去找做和尚的朱明复,然后再找几个衙役把朱明复抓走,这样庙里既无法阻拦,旁人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可这场戏的女主角不好找啊!因为这个女主角必须认识朱明复,万一连自己“偷情的对象”都找错了,那也太损害锦衣卫的职业水平了。 这时,正好洪蛟来找他哥洪鹏了············ 洪鹏告诉洪蛟,她看到那个长得像建文帝的和尚,有可能是朱棣的奸细,派来扰乱人心的,洪鹏想悄悄地抓他,请洪蛟演一场苦情戏。洪蛟丝毫没有羞涩,很乐意接受了这个有趣的任务。事实上,洪蛟常常协助洪鹏办案,洪鹏的功劳簿上,竟有一半的功劳是靠他这个武艺高强的妹妹挣来的。 洪鹏让洪蛟全权负责这次秘密抓捕任务。按照导演洪蛟的安排,她精心安排了以下剧目: 女主角:某村姑(洪蛟饰演); 男主角:花心和尚(朱明复饰演); 配角:四个衙役(锦衣卫饰演); 友情客串:村姑父母、当地甲长(由锦衣卫安排)。 那一天,天刚亮,朱明复已早早起床,和老和尚一起准备早饭了。不远处的大殿里,方丈戒圆正带着僧众们念经,这时七八个人突然冲进伙房,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烧火的朱明复刚一抬头,哇的一生响彻云霄的哭腔把他弄蒙了。 “就是他,就是这个和尚昨天在后山轻薄我的!”那女子似乎直指朱明复。 朱明复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衙役箭步过来:“涮涮涮”几下,就把朱明复捆成一个粽子,然后,丢下一句“和尚犯法,县衙抓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走了个干净。 朱明复被扔上一辆马车,和他坐一起看守他的就是那个指认他的漂亮村姑,朱明复觉得这次的衙役执法水平很高,至少不像上次一样骂骂咧咧,打骂嫌疑人,这几个衙役身手敏捷,配合默契,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不是洪鹏,就是朱棣?”朱明复猜到了。“现在看来,一定是洪鹏抓他,因为是朱棣的话,现在就可以杀了他,不会费力还把他弄到某个地方去的。” 看来是难逃一死了,也罢,就这么结束吧。 “涅槃生死等空花,就让这场大梦这么结束吧!”朱明复仰天轻叹一声。 “小和尚,你也知道你死定了啊。”村姑幸灾乐祸得笑道,还用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头。 “人生是苦,你应该为我解脱高兴才对啊!不像你们这些世人还继续被生老病死折磨,哈哈!”朱明复不甘示弱。 “臭和尚,死到临头还要过嘴瘾,你上次瞪我时,我就知道你会不得好死!”村姑秀丽的脸庞上顿时凶相毕露。 听到这句话,朱明复顿时想起来了,啊这个村姑就是上次给庙里的素斋差评的那个黄衣女子。原来早就被人盯上了啊。 “哎呀,原来是那天那位贵小姐啊!我那天一看到你就知道是王侯贵戚府里的,你是洪鹏的老婆,还是妹妹,还是女儿啊!洪大人真是大公无私啊!让你亲自上阵演苦肉计,估计仙人跳你也演过吧?”朱明复嬉皮笑脸想好好羞辱他,出出恶气。 只见洪蛟杏眼霎时圆睁,五官都充斥怒气,脸上微微泛红,身子都有点哆嗦了,然后”啪啪”两声巨响,可怜的朱明复同志挨了一流高手两个充满了内力的大耳光后,直接晕了过去,嘴角流血··········· 在朱明复将晕未晕之际,他用他残存的意识在心里骂:“将来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男人会娶这个凶婆娘呢?” 不知过了多久,朱明复的大脑开始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感到他似乎是躺在了床上,但他似乎无力把眼睛睁开:“看来他们还是要用我,我暂时死不了。”朱明复用仅有的一点脑力做了判断。 朱明复心想自己这是什么命啊!刚穿越过来,连口水都没喝,就被当奸细抓了,然后进皇宫做死士替身,进朱棣的军营侥幸没死,又被朱棣抓过去要灭他口,他从皇宫密道逃走,现在自己在栖霞寺里潜心修行,人畜无害,又被洪鹏抓来,抓来就抓嘛,还被一个凶女人打个半死,我这是什么命啊? 我从小也没干什么坏事啊!不就逃个学嘛,我想经商赚钱有错吗?就算这是一件坏事,老天你怎么不记下我从小做的好事呢?我没干缺德事啊!老天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朱明复想着想着,就把他恢复的一点脑力用光了,他脑子一下了断电,又昏过去了。 刘四德是南京城著名的医生,专治各种跌打损伤,在当地颇有名气,昨晚他在睡梦中,忽然被两个锦衣卫从床上拎了起来,差点把他吓尿,他实在想不出最近犯了什么案子,就算延误病人的病情,也不至于出动锦衣卫啊。 “刘医生,打扰了,我们洪大人有个亲戚受了伤,请你赶紧去医治。” 听到锦衣卫这句话,刘四德一块石头落了地,神态迅速恢复,快出来的尿也溜回膀胱了。 快马赶到洪府后,刘医生看到了这个病人,才二十几岁,但是脸色发白,呼吸微弱。 经过进一步诊断,刘四德以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断定他是被内功极为高强的人所伤,可以说是病情复杂。 这种案例在刘四德几十年的行医经历中,以前只碰到过一例,那还是二十年前了,当时锦衣卫抓捕明教山虎、金胜泗时,一位锦衣卫千户被山虎用内力震伤,也是找刘四德来看的,刘四德使劲浑身解数,总算把他救了回来。 但那位锦衣卫千户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年,外加废了一条胳膊。但即使这样也为他赢得了起死回生的名声。 “洪大人,贵府这位亲戚被武功高手所伤,下手狠辣,伤情严重,但是老朽一定用尽平生所学医治,但是也不能确保无事,最好的情况是修养两年后,能够下床。”刘四德如实说了朱明复的伤情。 “洪蛟,看你做的好事!”洪鹏听罢极为恼怒,好不容易把朱明复弄来,眼看朝局可以迅速稳定,没想到临门一脚的时候被洪蛟两巴掌打飞了。半死不活的人怎么演皇帝呢。 “哥,你不知道,这家伙多轻薄,真的是死有余辜!”洪蛟很委屈:“怕什么?大不了我把师父的金丹给他吃好了。” 原来洪蛟的师父林三娘云游前,知道洪蛟爱惹事,交给洪蛟两件宝物防身,一件是越女剑,据说是春秋时的古物,可以削铁如泥,另一件是他多年炼制成的一颗金丹。 关于金丹,林三娘有嘱咐,洪蛟内力深厚,平常不能服用,否则反而有害,必须在身受重伤等危急情况下服用,一个时辰内就有起死回生之效。 洪鹏原来只告诉洪蛟朱明复是锦衣卫的嫌犯,所以当时出手没留情,心想打死就打死了。后来看到洪鹏脸色大惊,知道这个人非寻常人犯,也知道自己坏了哥哥的大事,所以此刻愿意拿出金丹来救朱明复。 朱明复服下金丹后,过了一个时辰,朱明复感到下腹丹田处阵阵暖意上涌,浑身舒畅,头脑逐渐清明,然后就醒了。 “他醒了!洪大人,他醒了!”刘四德守半夜后,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回家了,因为病人醒了。 洪鹏箭步走过来进来一看,很高兴:“快,派人去通知徐大人。” 这时洪蛟走过来,神情肃然的说:“哥,我打死的人,我自己用金丹救活了,我现在不欠你了,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了吧?” 洪鹏知道妹妹的脾气,也从不敢低估她的智力,这个和皇帝很像的人,显然不是一个敌军的奸细,否则洪鹏怎么把他放在府里精心医治,对他的危险紧张万分,对他的苏醒欣喜异常呢。 洪鹏这人从小就比较实诚,绝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小时候徐辉祖出的那些损人的招数,洪鹏总是第一个上当,但是多年的宦海生涯告诉他,为了帝国的安危,也为了自己的安危,这个惊天的秘密决不能告诉大大咧咧的妹妹。 因此,他必须撒一个谎,于是洪鹏就把自己刚参加锦衣卫工作时听到的一个荒诞无稽的传说套在朱明复的头上,从而渡过今天这个难关。 “妹妹,不是哥哥有心要骗你,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机密行事,你跟我到书房里来”洪鹏轻声对着妹妹的耳朵说道。 在紧密了门窗之后,洪鹏告诉了洪蛟这样一个故事: 太祖朱元璋年轻时在明教中,曾有一个红颜知己,她是一个和你师父一样的女侠,后来因为战火两人失散了,但这位女侠却有了太祖的龙种,出生后取名为朱栋,这位流落明间的皇子和母亲一直住在苏州。 朱栋在当地结婚生子,他的儿子就是朱明复,女侠性情孤傲,从未去找太祖认亲,但是太祖一直惦记她,多次派锦衣卫找寻而未果,太祖临终前还把这事交代给了当今皇上,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洪鹏终于找到了这家人,但此时朱栋已经去世,女侠也不知所终,所以只带回了朱明复。 奇怪的是这个朱明复和建文皇帝长得极像,皇帝一直把他藏在皇宫内,后来朱棣进城,朱明复设计逃了出来,躲在栖霞寺。由于建文皇帝失踪多日,徐大人和我怕朝庭不稳,所以决定让这位长得很建文很像的皇孙,代替建文做皇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咱家啊!妹子,如果没有皇帝的话,就会让朱棣的阴谋得逞··················· 不得不说,洪鹏编的这个历时三代人的悠久故事把一切的破绽缺陷都补上了,还符合女孩子的审美标准:有苦情、离散、认祖归宗等催情戏的元素,最妙的是说朱明复本来就是皇孙,所以他即位名正言顺,即使洪蛟把这个故事泄露出去,不仅不会损害朱明复的威信,反而会博得人们的同情,会增强自身的传奇性,不错,很不错,很完美!······ ------------ 第十六章 讨要赏赐 这个故事是洪鹏一生中讲过的最好的故事。 洪鹏的临场发挥效果很好,当场感动了洪蛟,洪女侠的眼眶都湿润了,她刚才还觉得自己把金丹浪费了,现在是觉得朱明复是天下最该救的人,那位女侠是最可怜的痴情人。 可见老实人被逼急了,也会说出很好的谎言的啊。当然这个故事的一部分版权应属于真的建文帝,因为皇帝曾和洪鹏聊过,朱明复和他如此像,是不是太祖皇帝遗落民间的龙子龙孙?本来洪鹏真想去查查,但是因为军情紧急,一直抽不出时间。 撒过这个谎后,洪鹏有时也告诉自己,也许人家真的是龙子龙孙呢?不能否定这种可能啊!也许老天借我之口说出了真相而已,就当他是好了啊!所以我这个不算谎言嘛,这,这是一种模糊的推测,哎呀,不管怎样,只要大明兴旺就行了啊。 徐辉祖收到洪府管家刘财的报信后,轻轻盘腿坐下,拿起身边的古琴弹了一首悠扬欢快的《云雾散》曲子后,一个人径直去了祠堂,他虔诚的跪在自己父亲、大明开国中山王徐达的灵位前。 “父亲大人在上,儿臣此次筹划,实在事出无奈,乃一时权变,儿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社稷的安危啊!请父亲大人在天之灵护佑。”徐辉祖说完后,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在祠堂里跪了良久,他想了很多很多。 随后,他让管家去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廖平、陈迪。 二人赶到之后,徐辉祖笑着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们,皇上找到了!” 廖平、陈迪十分惊喜:“真的是天护佑我大明啊!徐大人,皇上这段时间都在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位大人,是这样的,火灾时皇上从宫中密道逃走了,一直藏在某个寺庙里,因为圣躬受伤,一直在那里静养,最近才差人过来给我送信。”徐辉祖神采飞扬得跟他们叙述了他心中的“真相”。 “皇上暗中有神明护佑,所以总能逢凶化吉啊。”二人感叹道。 “你们二人回去告诉朝臣就说皇上在宫中火灾受伤,现在某处保卫严密的地方静养,身体已大有好转,并告诉所以三品以上的官员三日后皇上为庆祝京城收复将宴请群臣。”徐辉祖对二人做出了布置。二人欣喜领命而去。 二人离去后,他马上又叫来了锦衣卫同知郑雄,秘密嘱咐了一番。 第二天,郑雄就通知了名医刘四德三件事情,一是他被选为宫中御医了,二是他作为朝廷的御医被派往云南给沐王府服务了,三是他必须立即动身出发。 这个郑雄是徐辉祖的表弟,以前是个锦衣卫千户,后来被徐辉祖拉去了武昌,回京后就升为锦衣卫佥事,最近徐辉祖又把他一直提到锦衣卫同知。由于是亲戚加亲信,徐辉祖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都让这位郑雄表弟来干。 徐辉祖不是爱权的人,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防止朱明复不听话。他知道皇宫里住久了,假皇帝也可能会变成真皇帝的,所以他要布置另外一个计划,寻找真的建文帝。 这个人选很难找,徐辉祖想来想去只有郑雄可以担任。 郑雄为人很机智,而且他自小就住在徐府,对建文帝很熟悉,又在锦衣卫里多年,知道秘密工作应该怎么做。徐辉祖知道建文帝的尸体既然没找到,就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已在南京之外了。但徐辉祖又无法把真相告诉他。 只好跟他说地方上有个人长得和建文帝一模一样,不知何故四处流窜,还经常改头换面,现派你去查访,如果抓到,不准用刑法,送到南京,他要亲自审问。 徐辉祖把自己的银圣火令给了郑雄,让他如有需要,请明教协助,并给他限期两年,两年之后无论有没有查到,都先回来报告。 做完了这一切,徐辉祖又回到祠堂里静思,他有每逢大事去祠堂的习惯,似乎和洋人去教堂祈祷是同样的用意吧。 其实,真正的建文帝确实没有死,在那个皇宫被突袭的晚上,建文帝从一个妃子寝宫中的地道逃脱,而这个地道的入口是在长江边上,当建文帝蓬头跣足走出密道时,由于他一直缺乏锻炼,这晚又紧张过度,他晕倒在了路边,被一位停泊在岸边的商人所救,商人把他带到自己的大船上治疗。 但第二天市井谣传,南京又将闹兵灾,此商人怕被乱兵波及,就索性开船带着昏迷的建文帝一路直驶到成都。 所以,郑雄后来在附近数省寻找,竟毫无踪迹。 建文帝到成都后,既不敢暴露身份,又无处谋身,只好栖身寺院,后来又去了云南,他天性仁厚,本是对佛法颇有兴致,加上历经患难,逐渐看破红尘,后来也就假戏真做,真的成为了一名高僧,完成了他爷爷朱元璋当年半途而废的功课。 关于建文帝的一生,有这么一首词总结的很惟妙惟肖: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如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 洪府深处,花木幽深,一处静雅的厢房里,灯光摇曳,从摇曳的灯光中只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朱明复吃了一碗清粥,喝了一碗参汤后,精神已大有好转,此时他和洪鹏分左右坐着,正在喝茶。 “朱明复,你是一个义士,上次冒死入燕营,皇上和徐大人都很挂念你,都说等你回来要大大封赏 以后要作大明的栋梁呢。”洪鹏很友好很诚恳地称赞了朱明复。 朱明复现在很确定洪鹏不会杀他,而是想用他,但现在朝廷已占优势,燕军已经北去,应该不会再用他做替身去冒险了,洪鹏和徐辉祖到底想让他去干什么的?他实在猜不到。 “洪指挥使,在下也是皇上封的官,为皇上效命,是臣子应该做的,小弟我能够从朱棣魔爪中逃出来,完全是托陛下和朝廷的洪福啊!像王伦将军壮烈牺牲,那才是真正的英雄义士,是我辈的楷模,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朱明复谦虚得表示自己做的工作算不了什么。 洪鹏其实本想和朱明复摊牌的,因为时间很紧,但是他嘴比较笨,这种外交技巧非他所长,上次和洪蛟撒谎已是超常发挥,所以实在不知和朱明复怎么说。 “朱老弟,你是大明的青年才俊,大明很需要你,你可要一心报国啊。”洪鹏找不到话题,只能打圈圈。 朱明复心想今天洪鹏怎么啦!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你倒是发个话啊!朱明复见洪鹏绕来绕去,就决定给他恶搞一下。 “洪指挥使,兄弟我记得我去燕营前,皇上亲口跟我说过,等我成功回来后,就给我官生三级,赏银万两,还赐给我一个宫女呢?不知道现在这还算数不?”朱明复十分不客气,直接要朝廷兑现承诺。 洪鹏也知道建文帝这个承诺,本来皇帝料定朱明复一去不还,所以就随口封赏,以让他安心。 现在朱明复拿着支票来要求承兑了,洪鹏无法不承认,何况朱明复还要演皇帝呢?钱和女人本就算不得什么?府库的金银、宫中宫女总不能不让他碰吧!如果真那样那戏也演得太假了,至于升官三级,你要演皇帝了,还要这个干嘛? “朱老弟,确有此事,陛下当年真的很器重你,在武昌多次念叨你呢?这三件事包在我身上。”洪鹏认为这件事不要汇报徐辉祖,他也能应承下来,就满口同意。 “那好,空口无凭,请你老人家立个字据。”朱明复笑眯眯的回答。 “哈哈,老弟你真逗,还怕我赖账不成,好,我立就是了。来人啊!笔墨伺候。”洪鹏觉得朱明复比较市侩,太贪小便宜了,生怕嘴边的肉又飞走,竟然要立字据。不过,这种人比较好控制,这不失为做替身的最大优点。 “洪指挥使,小弟冒昧提醒你,这个字据光你写没有用,要皇上发一道旨意,你可不能代劳啊。”朱明复一下指出了洪鹏的疏漏,皇帝答应的事,自然由皇帝兑现,升官发钱赏女人,那是皇帝的权利哦。 “哎呀,你看我这几天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头脑不好使了,好,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讨旨意,你先休息。”洪鹏随后就告辞出去了。 朱明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也有点累了,也上床休息了,他想,等老子养好了精神,再和你们斗。我拿性命换来的奖金,我一定要拿到,其实在他心中,官职、宫女都是他的烟雾弹,他真正想要的是“白银万两”,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商人嘛! ------------ 第十七章 天大买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副千户朱明复,忠心可鉴,功勋卓著,特升为锦衣卫同知,并赏银万两、赐宫女一名。钦此。” 这是朱明复和洪鹏谈话后的次日收到的圣旨,上面还赫然盖着大明国玺。 洪鹏去找徐辉祖,告诉他朱明复的要求时,徐辉祖笑的很灿烂,看来这家伙真的很贪小,那样就最好了。其实朱明复要演皇帝了,这些他根本不需要,但为了照顾朱明复这个病人的情绪,还是给了他这样一幅圣旨。 由于洪鹏的精心照顾,加上洪蛟金丹的神奇功效,朱明复如今已几乎恢复了,这天他起的很早,站在洪府美丽的后花园里练了一套拳法,这是金胜淮教给他的,说是明教中人都会的,朱明复就叫他“明拳”,明拳是比较温和的,仅仅比太极拳稍微猛一点,朱明复做和尚时常用明拳来晨练。 练好后,朱明复刚吃完早饭,洪鹏就亲自把圣旨送来的:“洪指挥使,恕我冒昧,这圣旨怎么不是宫中的人送来的”。朱明复说出了疑问。 “哈哈,老弟还是那么精明,这个嘛,待会徐辉祖大人会亲自告诉你原因的,请你换好衣服随我来。”洪鹏神秘得笑笑。 这是,朱明复看到自己的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包衣服,看起来像官服吧!也许是我刚才练拳的时候他们放上去的。 朱明复心想徐辉祖架子真大,他来找我就找我,还要我穿官服见他,不过这官服可是老子卖命挣来的,不穿太可惜了,我现在是锦衣卫同知,三品大员啊!那可是上流社会,是应该穿官服,应该摆谱。 朱明复颇有兴趣地打开了那包衣服,然后小心打开,他发现这里不是一套衣服,而是两套衣服。朱明复怕徐辉祖等急了,就先把上面一套衣服赶紧穿好,那衣服真是不错,大气威武,胸前还绣着一只神兽,朱明复一直喜欢复古风,于服侍上也倾心于古人的宽袍大袖,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朱明复稍微欣赏了几秒钟,就出门去见徐辉祖了。 见面的地点是洪鹏的书房,人物只有三个,按官职大小排名的话是徐辉祖、洪鹏、朱明复。 徐辉祖也穿了朝服,他正在弹琴,曲子似乎很欢快,洪鹏也不知什么时候也换了朝服。 朱明复正要向徐辉祖行礼,只见徐辉祖迅速走下琴台,一个大步上前抱起,笑吟吟地把他拉起来了“朱同知受惊了,我代表洪鹏和洪蛟向你赔罪啊!你可要大人有大量啊!” 朱明复见徐辉祖称呼他新鲜出炉的官职,就知道今天徐辉祖是给自己派活来了。 于是也学着摆出徐辉祖那种笑容:“徐大人,卑职怎敢要您老人家赔罪,都是我自己嘴贱,怪不得别人,我还要感谢这段时间洪大人的精心照顾。”其实朱明复很记恨洪蛟,心想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让这个凶女人好看。 “朱老弟客气,都是自己人啊!舍妹一向顽劣异常,不过这件事舍妹也很悔恨,不瞒您说,朱老弟的身体能够迅速复原,还是靠了舍妹拿出了她师傅给他的金丹,所以朱老弟看在她功过相抵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洪鹏把金丹的事告诉了朱明复,又顺便向朱明复道歉,态度十分恳切。 “原来有颗金丹的缘故啊!怪不得我丹田处总是暖暖的,今天整个人感觉体态轻盈、步履轻松、精力充沛”朱明复心想“妈的,金丹,听说很多皇帝吃这个吃死了,不会有副作用吧!有没有经过质量检验啊”。但既然人家态度这么好,自己也要拿出点态度来。他知道徐辉祖不会平白无故抓他来,而且朱明复也知道自己还在人家的网里呢?没有拒绝的本钱。 “徐大人,洪大人,卑职知道你们找我来肯定是有事,而且如果不答应是回不去的,请吩咐吧!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朱明复不喜欢打哑谜,他要揭开这个谜底,说吧!说吧!两个王八蛋,大不了再冒一次险,最坏无非砍头,最穷无非讨饭,怕什么?来吧!暴风雨,老子接受并决心挑战自己的悲惨命运! 只见徐辉祖面色凝重站起来,洪鹏也随即面色凝重站了起来,只见他们走到朱明复面前,突然,二人竟“扑通”面向朱明复跪下了,朱明复心里素质再好,碰到这种事情也是不知所措。 他想不出二人这是唱的什么戏。 你们抓我过来,不会是专门向我道歉的吧!虽然我很不情愿给你们当炮灰,但是你们也没让我白干啊!说实话,你们给的报酬还是很丰厚的。“两位大人,这不是折我寿吗?有什么就直说,千万别这样。”朱明复自然不敢坐着,马上也跟着跪下。 徐辉祖向洪鹏使了个眼色,洪鹏站起来,用他两双大手把朱明复一把拉起来按在椅子上。 “朱兄弟,请容徐某一拜后,再听我说”。徐辉祖这个当今朝廷第一权臣和第一忠臣穿着代表大明一品官的服饰向朱明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朱明复绝望得想,看来这次不是冒险,而是直接去送死了,不然徐辉祖会这么做嘛! “朱兄弟,实话跟你说吧!十日前,朱棣派人奇袭皇宫,到处纵火,皇上就失踪了,洪鹏派人在附近四方寻找,毫无线索,我料定是皇上孤身一人从密道出去后,遇险驾崩了,现在朱棣还在北方虎视眈眈,皇子年幼无法即位,所以为了大明,为了太祖的基业,我觉得还是让你来做皇帝,等皇子长大后再即位,请你务必答应。”徐辉祖把一切都说明了。 “徐大人,好了,你说完了,请起吧”朱明复的心里仍然很震撼,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回是真的让我做皇帝啊!徐辉祖啊!徐辉祖,真有你的,这种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朱明复震惊之外,还有轻松,原来我不用死了啊!又活下去了,等皇子长大,至少要等十来年吧!至少这段时间我很安全吧。 朱明复也很佩服徐辉祖的忠心,徐辉祖知道用剑就可以逼朱明复演戏,那这样一个长期的连续剧,一定要对方真心配合、认真演出才行,光靠丰厚报酬也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感动对方才行。所以徐辉祖不惜下跪恳求。 朱明复知道这次也是不得不干的,但还是决定玩徐辉祖一把。 “徐大人,如果我不答应呢?”朱明复笑道。 “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迎朱棣即位,免得再死伤无辜军士和百姓,然后我就自杀,不过我自杀前会先杀了你。”徐辉祖多聪明的人,知道朱明复在玩他,所以很轻松的回答,但这三个人知道,徐辉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都是百分百会付诸实践的。 “好吧!朕准奏了,爱卿平身,洪大人,松手吧!你想以下犯上吗?哈哈”朱明复马上进入角色,和他们开了他独家演皇帝后的第一个玩笑,徐辉祖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这个他亲自找来的“皇帝”将会给他开很多很特别的玩笑。 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轻松,徐洪二人见大事办好,也是如释重负,三人一起笑了好久好久・・・ 朱明复是无奈苦涩加发泄情绪的笑,徐辉祖是大业有望的笑,洪鹏是烦恼解除后的笑。 洪鹏提议喝酒庆祝,二人附议。 于是,三人按照新的官职出来了:朱明复在前,徐辉祖在次,洪鹏在后。三人走到了洪府的前厅,好酒好菜上来,三个人各怀心事竟然一直从早上喝到晚上,酒和菜都不知道上了几遍,最后三人全部倒在了酒桌上。 从此这三个人的命运就牵在一起了,他们三个人将干一票天大的买卖――就是抵抗朱棣,振兴大明。 第二天,朱明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边还有昨天放在桌上的未拆开的另一套衣服,朱明复昨天的衣服已经沾满了酒肉的污垢,所以他要换衣服,他拿起那套衣服一看,妈的,竟然是――龙袍。 看来徐辉祖早就把他的戏服准备好了,他知道冰雪聪明的朱明复不会拒绝他的邀请的,所以就一事不跑两趟,把锦衣卫同知和皇帝龙袍一起送过来了。 ------------ 第十八章 报恩之时 徐辉祖昨天和朱明复说过,他后天就住进皇宫。 朱明复知道这份工作很轻松,工作环境很好,福利也很好,包吃喝玩乐购,分配住房,分配老婆且数量不限,唯一的不足就是下岗后没有遣散费,且只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黄泉大酒店。 不过这份工作,显然比他以前的工作:死士替身、和尚,要好的多。虽然干这份工作是被逼的。 朱明复向徐辉祖请了半天假,拿着徐辉祖给的银票,由一队锦衣卫护卫,出门了,他的目的地是:栖霞寺。 他想在他进皇宫之前,对所以对他有恩有情的人做点回报,免得以后留下遗憾。 朱明复早在提出要求兑现建文帝的封赏支票的时候,就想好了这笔钱的分配方案: 三千两给金胜淮,因为金胜淮对自己很好,把自己当亲人,收留了他; 三千两给陈妙儿,因为除了金胜淮外,陈妙儿是朱明复在明朝的唯一朋友了,朱明复同情她的遭遇,想给他一笔钱,然后再给她自由身,让她回家,买上一些田地,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伺候人了; 三千两让金胜淮分给栖霞山后山的贫苦百姓,那是因为朱明复在后山砍柴时,经常向附近的百姓讨口热水喝,很多好心的叔叔婶婶还送他一些面饼果子什么的。虽然他们自己的日子也不宽裕; 一千两留给自己,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留着吧!以后万一出现危机,再次逃走的话,还用得上呢。 虽然自己就要进宫“做皇帝”了,但是危险也是无法预料的,历史上的皇帝没有几个是善终的,何况自己还是个冒牌的。虽然朱明复一直认为徐辉祖是个忠臣,但是做皇帝的本身就是一种风险,其他不说,单单说那三千宫女,就会让那个宫中唯一的男人寿命至少减掉一半。 想到这里,朱明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怎么这样啊!不行,我要鼓起斗志,抵住诱惑,我一定要活着走出皇宫。 根据朱明复的要求,徐辉祖给了朱明复六张一千两和四十张十两的会票,是当时南京最大的“大德生”票号的。 到了栖霞山,朱明复径直去后山找金胜淮,推开茅棚,金胜淮正在打坐念经的,朱明复大喊一声:“金叔,我回来了!” 金胜淮闻言,马上站起来,抱着朱明复又叫又跳:“少主人,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哈哈,你总算回来了,这两天我一直担心你呢!” “让你担心了,金叔。”朱明复看到金胜淮也是无比温馨,因为他把朱明复一直当亲人。 “你们先到门外去吧!这是我叔。”朱明复转头对锦衣卫说到。 朱明复压低声音告诉金胜淮:“金叔,是徐辉祖把我接走了,我明天就要回皇宫了,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你,我这里有一点钱,你看得起我就收下,我过几天让人给你开路条,你回老家去做个富翁吧。” 金胜淮摇摇头说:“少主人,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无儿无女的,还做什么富翁啊!早年犯下大错,现在就在这里赎罪终老吧!虽然我做和尚也不能得道成佛。” 朱明复早就知道金胜淮有和尚的样子,而没有练就一片清静空寂的心,他的内心始终是沉浸于亲友浓浓感情之中的,而不是佛家的四大皆空。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陈妙儿算是他朋友,徐辉祖、洪鹏是他合作伙伴的话,金胜淮就是朱明复的亲人了。 朱明复觉得自己日后在冰冷的皇宫中很需要一个亲人。 “金叔,这样吧!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做我的侍卫吧!”朱明复说。 “少主人,我都快六十了,怕是干不动了哦。” 朱明复从金胜淮的眼神里看出他是乐意的。 “我不嫌你老,再说我让你做官,只要看着手下人就行了,金叔,我知道你对我父亲感情很好,如果父亲知道你现在仍然保护着我,他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的,就是皇爷爷,知道你金胜淮回来了,仍在为他的儿孙效力,为大明效力,皇爷爷肯定会原谅你以前的事的,金叔!”朱明复动情得对他说。 一席话,揪出来金胜淮所有多年来隐藏的心事,对偷朱元璋金圣火令的内疚,对朱标当年恩情的感激・・・・・ 金胜淮老泪纵横,不禁朝南跪下了“老皇帝、太子爷,老奴又回来了!我回来了!老奴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们和皇上的恩德啊!” 朱明复听罢也被这个老侍卫的真情所感动,他第一次感受到因为自己的穿越给别人带来了好处。 “金叔,我现在就任命你为锦衣卫同知,这里三千两会票给你在城里置个宅子,这是朝廷给你的,另外还有三千两,我分成了十两一张,你帮我分给后山的百姓。”朱明复把银票塞在了金胜淮手里,并把他的手按紧。 “少主人,你真是大仁大义啊。”金胜淮听到朱明复要分钱给百姓,十分感动,觉得他将来肯定会是个好皇帝。 “金叔,我明日派人来接你,你今天就收拾一下吧!我还有事,先回城,我们俩以后就常在一起了。”朱明复又紧紧得抱了他,然后挥手上马回城了。回来后朱明复让洪鹏明天去接金胜淮,先住洪府,并将金胜淮说成是自己父亲的结义兄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下午,朱明复就在徐辉祖和洪鹏的带领下,穿好徐辉祖早就给他的龙袍,坐一个由十六个人抬的很大很大的轿子,进皇宫正式报到上班了,因为明天皇帝要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并庆祝京城光复。 在皇宫内,朱明复看到短短的十几天内皇宫内很多建筑已经修葺一新,到底是皇家的效率啊!如此之快。 奉天殿等主体建筑已经焕然一新,只有帝后的寝宫还未全部完工,因为那些建筑要求比较高,装修必须豪华,房子也比较多,所以朱明复暂时住在一个偏殿中,朱明复对住处并不在意,大概因为他还是单身吧!其实男人买大房子纯粹是为了讨女人欢心而已。 朱明复又见到了陈妙儿,他已经跟徐辉祖说过,陈妙儿已经赐给朱明复了,这还是兑现真皇帝的诺言,是作为自己的奖金的一部分。 想想陈妙儿的人生也很可怜,小时候的她是作为被牵连进“蓝玉案”的父亲的违法所得没收进宫的,现在又作为朱明复的奖金赐给了朱明复。 “妙儿,你还认识我吗?”朱明复看到老朋友也很开心。 “你,你不就是御书房的侍卫大哥嘛?你怎么穿了皇上的衣服,你怎么和皇帝长一个样啊。”陈妙儿又惊又喜。 是啊!这个问题我原来没想过啊!原来自己和陈妙儿见面时都带着面具,但是陈妙儿识得他声音。告诉她真相,显然不行,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巨大真相的只有徐辉祖、洪鹏、和朱明复,连洪蛟都只知道洪鹏编的故事。于是朱明复转了转脑筋,也给陈妙儿编了一个善意的故事,这是为了保护陈妙儿。 “呃,妙儿啊!是这样的,我,不朕其实一直觉得你挺可爱的,但是皇后比较凶悍,朕怕他误会,所以就扮作侍卫,戴上面具,这样才能和你好好说会知心话,不然怕你害怕我啊呵呵。”朱明复在三秒钟就编好了故事,比洪鹏强的不是一点两点。 “真的吗?是这样的啊!原来你一直是皇上啊!那皇上你的声音怎么变了?”陈妙儿又问。 “哦,这是因为药吃多了,那次不是皇宫发生大火吗?朕就受伤了,受伤后就在洪鹏府上医治,哎,吃了好多药呢?那药有副作用,吃多了,把嗓子吃成这样了。”朱明复这时忽然想起自己原来“装侍卫”时就说这幅嗓子,于是只好继续圆谎:“呃,你也知道做皇帝会遭人暗算的,所以朕平时就请高手教授,练了两幅嗓子,准备遇到危险时逃脱,没想到这次药吃多了,把平常用的嗓子吃没了,只剩下这幅备用的嗓子了,你多听听就习惯了。”朱明复边说边想边编。 “原来如此啊!皇上。”看起来陈妙儿似乎相信了。 朱明复一直认为女人的智力只相当于她年龄一半的男孩,所以陈妙儿只相当于八岁的男孩,所以朱明复的故事把她忽悠住了。 “妙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朱明复拿出两个木盒子递给她。 陈妙儿打开一看,分别是一副金手镯和上好胭脂盒水粉:“哇,这是南京著名的‘尚宝堂’的珠宝和‘荣记’的胭脂啊”,陈妙儿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关于给她自由身的问题朱明复觉得还是过几天再和她谈吧!毕竟那是有点伤感的事,朱明复喜欢看到陈妙儿开心的样子,他想再多看几次。 这两件礼物朱明复从栖霞山回来的路上,给了那个锦衣卫队长高九五十两的银票,让他去买一副金手镯和胭脂水粉,其余的就给锦衣卫兄弟们买酒喝,高九等人对此感激不尽。 不过第二天,根据徐辉祖和洪鹏的安排,高九那一队锦衣卫包括洪府中所有见过朱明复的人,都给了一笔赏钱后,都被派往云南沐王府了。因为那里是离京城最远的。 ------------ 第二卷 傀儡皇帝 ------------ 第一章 开大朝会 建文四年的十二月某日,建文皇帝召集在京的三品以上的大臣开大朝会,隆重表彰了所有有功之臣,追赠了所有殉国的忠臣。 大朝会的仪式是很烦杂的,首先,前一天由宫中尚宝司在奉天殿做好布置,把皇帝的龙椅、香案什么的都摆好,然后,朝会的清晨,洪鹏带人在奉天殿的内外排好队形,就是现在的仪仗队的样子,同时四个鸣鞭太监排好队拿鞭子狠狠抽地上的大板砖,同时教坊司组成乐队奏乐,然后还有很多人在那维持礼仪秩序,什么司晨郎、纠仪御史、内赞、外赞,总之规矩是比较多的,气氛是很严肃的。 朱明复在执事官的前导下,穿好龙袍礼服在奉天殿升座,教坊司奏乐,再鸣鞭报时,然后百官在礼仪官的引导下,排队进入,然后磕头并三呼万岁,同时外面的锦衣卫也同时喊万岁,这么多人一起喊,朱明复的耳朵都嗡嗡响了,然后再奏乐、鸣鞭。再是礼仪官导引群臣到华盖殿,最后是朱明复到华盖殿升座。 这次参加朝会的百官是在京城的所有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有吏、户、礼、兵、刑、兵六部,大理寺(法院)、太常寺(主管祭祀)、光禄寺(管宴会)、太仆寺(管马)、鸿胪寺(招待外宾) 等五寺,还有什么宗人府、詹事府,王族宗室,所有的公侯驸马什么的,总之是济济一堂,不过大多数人朱明复都不认识。 按照徐辉祖给朱明复的剧本,华盖殿里的戏应该是这样演的:首先,由太监宣读了徐辉祖起草的圣旨,然后是皇帝讲话,再群臣发言,最后是宴会,然后结束。 朱明复一一照做了,但是在宴会上,朱明复不小心入戏太深,竟然情不自禁得搞了回自由发言。 在大臣们举杯向他祝酒时,他忍不住想起了和王伦一起殉国的将士们,朱明复离开御座,做到大臣面前说:“各位大臣,你们都是大明的栋梁,大明以后的强盛兴旺全靠诸位同心协力,但是今天朕的第一杯酒却喝不下去,为什么呢?因为朕想起了和王伦将军一起殉国的大明将士们,他们长眠地下,不知道大冬天的冷不冷,所以现在大家把手中的第一杯就敬给王伦他们吧!” 朱明复带头把酒撒在地上,群臣也面色肃然一一撒酒于地,大家都很动容。 朱明复接下又说:“各位大臣,我听说在南京保卫战中,有很多人都投向了朱棣,有些人甚至临阵倒戈,只有王伦将军原来统帅的旗手卫二千兄弟全部壮烈牺牲,是全部啊!一个没剩,更加没有人投降,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王伦带兵有方,说明旗手卫的兄弟个个心存家国,所以我们今天庆祝南京收复,但是不能忘记那些殉国的将士们,你们说对吗?” 群臣的情绪也很激昂,一致说对。 “我们活着的人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朕觉得首先,重建王伦的英雄部队,并命名为王伦卫,大家刚才都在喊万岁,那好王伦卫的人员就定为一万人,王伦卫以后就是大明的万岁军。” “还有这一万人,朕认为要从原来牺牲的旗手卫的家属亲朋中招募,因为我们要传达一个理念,打仗不仅是为国尽忠,也是为家人扬眉,家国是一体的,还有王伦卫的兵员一部分要才宗室公侯子弟中挑选,宗室和贵族们,不能光坐享朝廷的俸禄,在朝廷有事的时候,他们应该冲在最前面,特别是朕家姓朱的爷们们,所以以后的战阵中,王伦卫是永远的先锋!” 朱明复一席话,让群臣倍感振奋,大家感到皇帝经过这次患难后,已经变了一个人,变得坚强勇毅,变得通达人情,在场所有有正气的大臣都感到大明朝的前途将会越来越好。 “好,大家开始喝酒吃菜,我们要拼命吃、拼命喝,吃的壮壮的,好跟朱棣干,跟一切为害大明、阻碍大明的人干!” 朱明复这么一说,群臣的胃口一下子又都跑出来了。 整个的宴会气氛很好,很激励人,带给了群臣积极奋发的信号,群臣回去后又把这种信号一级一级地传递下去,整个朝局气象为之一新~~~~~~~ 盛大的晚宴结束后,朱明复被太监扶回了临时的寝宫,朱明复喝的醉醺醺的,陈妙儿给他用热毛巾洗了脸,他就在她的服侍下在御榻上和衣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明复醒了,他感到口渴,就说了声“我要喝水”,这时一双粉嫩细白的手给他捧过来一杯热茶,朱明复一看,不是陈妙儿嘛,只见陈妙儿眼泪汪汪的,似乎在哭。 朱明复最见不得人哭,睡意一下子就全跑光了,穿好衣服,走过去,问:“妙儿,怎么了?你怎么不去睡觉,这里不用你看着啊。” 谁知朱明复这一问,陈妙儿哭得更厉害了,但是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埋头饮泣,哭得两个肩膀都剧烈抖动起来。朱明复实在搞不懂了,在穿越之前,朱明复就认为两件事情他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一是奥数,二是女人的心思。 他见问不出来,只好站着沉默,偌大的寝宫里,一个皇帝站着发呆,一个宫女蹲着哭泣,大概是一副少见的图景。 良久,哭累了的陈妙儿才轻悠悠地说了一句:“皇上你既然要纳我为嫔妃,为何又不要我侍寝呢?” 朱明复恍然大悟,自己向徐辉祖讨要的三样东西:官职、银两、宫女中,目前自己只拿了一样,徐辉祖知道朱明复在三千宫女中只认识一个陈妙儿,所以就预先给他安排好了。宫中的管事太监(其实朱明复还不认识)就跟陈妙儿说好了,皇上要宠幸她,所以她今晚就一直在寝宫等,朱明复一个人睡了,她以为是不要她了。在宫中宫女的最大理想就是成为皇上的女人,陈妙儿虽才十六岁,但很小的时候就服役宫中,心智很成熟,或者说宫女们早已教她如何如何了。 朱明复本来想过几天再和她说放她回家的事的,没想到竟惹出这个事故来。既然这样,离别的时刻就提前来到了。 “妙儿,你听我解释,不过,你先给我打盆热水洗脸,我慢慢跟你讲,好吗?”朱明复温柔得跟她说。 陈妙儿擦了下眼泪,很快拿来热水,服侍朱明复洗了脸,朱明复拿出为她准备的三千两银票,拉着她的手说:“妙儿,这是大德生的三千两银子,是我送给你的?” “皇上,送我银子干嘛啊!我又不出宫的。”陈妙儿不解。 “这样的,妙儿,你本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后来家里出了事,才来宫里的,朕想放你回家,你用这笔钱可以买田买地,还可以作嫁妆,你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朱明复耐心跟她解释。 但是,陈妙儿又恢复了刚才的哭状,朱明复实在搞不懂,呆掉了。朱明复可以猜到徐辉祖、洪鹏、朱棣等人的心思,但他此刻实在猜不透陈妙儿的心思,不是放你回家吗?怎么又哭了。 “陈妙儿,朕命令你别哭了,不然杀你头!”朱明复只好使出杀手锏。 陈妙儿果然不敢哭了,眼神中充满畏惧之色。 “妙儿,你告诉我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哪些人?”见这招奏效,朱明复有了笑容。 “回皇上,我是广西桂林府人,八岁时,父亲犯案死在了牢里,母亲病死了,家里只有一个哥哥,被充军了,现在家里没人了,皇上让我回家,我不知道哪里是家,奴婢自小生活在宫中,宫里就是我的家,如果皇上不要我,我,我只有一死···”说完,陈妙儿又哭了,而且哭得很大声。 大概是因为先前还抱有希望,现在明确要自己回家了,希望破灭,所以就不顾一切,大哭起来。 朱明复很是尴尬,只好说:“谁说我不要你啊!朕最好你天天陪着我,既然你不愿意回家,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吧?” “真的啊!皇上,太好了!”陈妙儿马上破涕为笑,这速度真是令人感叹。 只要她不哭,朱明复的心就不乱了,他想把陈妙儿的事情规划清楚,就说“妙儿,朕饿了,你去叫太监弄点吃的,就搞几个饼吧。” 陈妙儿出去了,朱明复可以思考了。他发现这件事完全是自己思虑不周造成的。 首先,陈妙儿自幼生长宫中,意识中皇宫就是他的家,宫女和太监就是她的朋友,皇上就是她的神,宫女们最大的奢望就是成为皇上的女人; 其二,朱明复用后世的眼光看待她,认为给她自由就是对她好,殊不知,给她一笔钱回家,由于她双亲都不在,她就算和她的亲属住在一起,这笔钱也会生出祸害,她毕竟还小,是需要保护的; 其三,在陈妙儿的心中,宫女衣食不缺,如果能够做皇上的女人的话,远比在民间要好。 所以,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对她最善意的方法就是娶了她,也就是正式纳陈妙儿为嫔妃。 朱明复吃完了宵夜,也想清楚了,阴差阳错,既成事实已造成了,陈妙儿也这么以为了,皇宫中所有人也这么以为了,那就这样吧!这真的是天意啊! “本来我只想给她自由,没想到却给自己找了个老婆”朱明复感叹命运之难以捉摸:“不过,算是天意吧!毕竟这是真皇帝当初金口许诺的,所以陈妙儿,你以后如果不幸福,就去怪朱允炆吧。” 朱明复就这样有了他在明朝的第一个女人,朱明复此时还担心双方了解不深,以后的日子不知会不会有矛盾···· 此时天已蒙蒙亮了,朱明复累了,想再睡会,就对陈妙儿说:“妙儿,朕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一夜没睡,眼睛都哭肿了,过来,陪我再睡会吧。” 陈妙儿笑得无比幸福,无比迷人,无比激动,幸福地奔向了她的天堂。 ~~~~~~~~~~~~~~~~~~~~~~~~~~~~~~~~~~~~~~~~~~~~~~~ ------------ 第二章 两件大杀器 当天大亮时,朱明复醒了,凌晨时他和衣抱着陈妙儿睡着了。 现在他看到陈妙儿的眼睫上还挂着幸福的泪珠,在她的心中,她已经侍寝过了,从此她的人生就不同了,她的幸福就有了最坚强的保障。 朱明复轻声起床,他想自己洗漱一下,但这时陈妙儿醒了,她赶紧跳下床:“皇上,让我来服侍你吧”。 朱明复只好接受,他告诉陈妙儿:“妙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嫔妃了,朕上午还要见大臣,下午我就让人给你安排封号和房子,你是个好女孩,朕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陈妙儿听罢,轻盈地一跪后,说了声“谢皇上”,然后朝朱明复幸福地点了点头。 昨晚宴会时,朱明复让太监去和徐辉祖说,自己钦佩驸马梅殷屡次拒绝朱棣的招降,始终忠于朝廷的忠贞,想单独召见梅驸马,宣达朝廷的恩宠,徐辉祖说没问题。 召见的地点他选在御书房,因为这里是皇帝读书的地方,太监都在很远的门外站着,适合谈机密事情。 穿越之前,朱明复就很敬佩梅殷,梅殷由于始终忠于建文帝,最后被朱棣设计害死。 梅殷是汝南侯梅思祖的从子,就是梅思祖叔叔的孙子,梅殷这个人,文武双全,而且为人很谦虚谨慎,忠诚可靠(文言文就是“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所以非常受太祖朱元璋的器重,还荣幸得娶了朱元璋的女儿。 梅殷昨晚和群臣一样喝了很多酒,所以朱明复约他在辰时见面。虽然朱明复也喝了很多,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早醒,因为他仍觉得自己不安全。 但是在见梅殷之前,他要先见一个人。朱明复准备安插他在朝廷里的第一个亲信。 “金叔,您来了!” “皇上,微臣来了,太子爷,老皇帝,金胜淮回来了!回来为皇上效命了!” 金胜淮后面的话是抬头向上说的,似乎在向朱元璋和朱标说话,待他低头被朱明复看到时,他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朱明复心中肯定,金胜淮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一个人。 “金叔啊!你是朕父亲和皇爷爷的老部下了,朕叫你回来,是想让你继续干老本行,保护朕的安全。” “臣一定尽忠报国。”金胜淮朗声回答。 “金叔,朕准备筹建一支新的亲军,你暂时做同知,以后就是指挥使,朕目前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请陛下吩咐,我一定万死不辞。” “金叔,我相信你,朕还有点政务要处理,你其他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吧!回头朕让太监给你送来圣旨、官服。” “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朕一定恩准。” “陛下,请先看一样东西。” 金胜淮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黄绫包裹的一个类似短剑一样的东西。 金胜淮轻轻打开,朱明复走近一看,是一个玄黑色的令牌,下面有金色的手柄,令牌四周是做出火焰状的花纹,令牌一面写着“明”,另一面写着“令”。 “金叔,这难道就是你上次和朕说过的金圣火令。” “皇上英明,这是明教教主的金圣火令,用他就可以号令天下明教教众。” 朱明复很兴奋,他怎么忘了这个大杀器呢?有了他就可以很强大了,强大到不怕任何人,包括徐辉祖。 朱明复告诉门口的太监,如果梅殷来了,让他在边上的暖阁等会。 朱明复此时觉得这金圣火令比梅殷要重要。 “金叔,你说朕可以接任教主之位,是吧?” “皇上,教主之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臣请教主速速掌管明教。” “金叔,朕应该怎么做?” “皇上,皇宫中有一条密道通往明教总坛,按照老皇帝以前的教令,只要派人手持金圣火令,从密道到总坛宣布新的教主人选就可以了。” “金叔,你知道密道在哪吗?” “禀皇上,这个密道入口只有老皇帝知道。”金胜淮以为朱明复可能知道,现在见他也不知道,有点失望。 朱明复曾经在御书房仔细研究过密道图,他清晰得记得,皇宫内的密道虽有很多条,但有一个问题,这些密道都没有标注这个入口通往何处。 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朱明复把密道图找出来给金胜淮:“金叔,这是密道图,但没有写入口在哪,你先去偏殿仔细研究下,晚上我们再商议吧。” 朱明复觉得自己的运气开始好起来了,再经历了那么多霉气冲天的事情之后。如果自己顺利接任明教教主的话,他就会变得彻底安全,他的女人陈妙儿也会安全。 但他还要作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早在朱明复读明史时仔细想过,那是关于朱元璋的遗诏的。 金胜淮走后,朱明复刚看一会书,就听叫太监报信“梅驸马觐见”。 很快,朱明复看见一个四十多岁,方面长须的人步态沉稳地走进来。 朱明复下座迎接,梅殷行礼后,朱明复拉着他的手动情地说:“姑丈,允炆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啊!” 梅殷也很动容道“皇上有太祖和天地护佑,自然化灾呈祥,福寿安康。” “姑丈,这次多亏你守住淮安,不然朕跑也来不及啊!” “皇上,臣有罪,没能击溃朱棣,让皇上受惊了,臣有负太祖的嘱托。” “朕知道你兵力不足,朕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姑丈,朕今天来,不是和你谈君臣之间的事,朕想和你商量一下咱朱家的家事,你先坐。” 梅殷坐下后,朱明复问道:“姑丈,当年太祖给你的遗诏你还在吗?” “一直在臣这里,陛下”梅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略微有点不自然。 原来朱元璋在病危时,郑重叮嘱梅殷要辅佐保护朱允炆,并留遗诏给他,让他随时征讨不从天子号令者。 朱明复以前读明史时,对这一段记载很注意,所以他连皇宫的路都没认全时,就急着召见梅殷。 但是,朱允炆不知为何靖难时一直没有让梅殷统兵,也没有发布遗诏,所以梅殷没有完成朱元璋的任务。 “姑丈,朕要你把这个遗诏公布天下,并统兵北上山东,陈兵济南城下。” “皇上,准备和朱棣再战吗?徐大人的意思是积聚两三年后再战,因为朝廷的骑兵不足。”梅殷的意见似乎和徐辉祖很一致。 “哈哈,姑丈,朕没说要打仗,朕只是说陈兵济南城下。” 朱明复接下来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告诉了梅殷,梅殷听完后激动得跪下:“皇上英明啊!大明有你这样一位好皇上,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啊。” 朱明复告诉梅殷的是,为了大明的利益,也为了朱家的利益,他想迅速结束战争,他让梅殷去和朱棣和谈。 他让梅殷利用好朱元璋赐给他的大杀器——朱元璋的遗诏,为此朝廷做出巨大让步,同意恢复藩王的封地,只不过除了燕王、宁王、辽王以外,其他的王都要封在南方。 具体做法是这样的: 首先,梅殷公布自己手里的遗诏,昭告天下自己奉太祖之命征讨所有不臣天子之人,同时让徐辉祖出兵十万和梅殷的十万大军一起发兵山东。 第二,出兵同时派人去和朱棣和谈,告诉朱棣,朝廷和他在山东以黄河为界划分势力范围,也就是说朱棣靖难搞了四年,也是有成果的,就是他多得了小半个山东。但是由于朱棣早就吃掉了宁王的地盘,他事实上也是收获不少的。 第三,万一朱棣不同意和谈,就先攻济南城。攻下济南就止步,不再向前。不过朱明复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朱明复的想法之所以令梅殷激动万分,是因为朱明复的想法和梅殷的想法很一致,梅殷是朱家的女婿,内心不愿意看见朱家同室操戈。 同时梅殷也认为目前的形势下,朱棣没有拒绝这个方案的理由和实力。朝廷不是不能打,是怕两败俱伤后,蒙古人会得利,在对付蒙古人方面,目前还没人能取代朱棣。 这是一个聪明人开给聪明人的条件,优厚、合理且双赢。 梅殷退朝会,直接去了徐府,事实上,梅殷这几天一直住在徐府。因为他和徐辉祖关系一直很铁。 事实上,徐辉祖曾经想把朱明复是替身的事情告诉梅殷,但徐辉祖考虑到梅殷这个人忠厚有余,应变不足,恐怕难以接受这种惊天大计谋。 所以徐辉祖只是隐晦提到,皇上在火灾中受伤后,虽很快复原,英明依旧,但是记忆力有所衰退,对很多旧事都不太记得,希望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朱明复露陷。 但是朱明复的计策一说就让梅殷欣喜万分,哪有心思看出朱明复的破绽呢。 梅殷马上到徐辉祖的书房,跟他说了皇帝这次召见的意图,徐辉祖忽然觉得当今之世界,出了朱棣之外,这个朱明复也很厉害啊。 因为这个方案确实很高明,比自己的积聚两三年后再战的向法要高明的不止一点两点。 他确实是一个头脑很好的人,这样的聪明人竟然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只是一个他当初用作死士的替身,这个朱明复到底是何许人也,难道真的是太祖遗落民间的龙子龙孙? 从朱明复的计策中,徐辉祖发现自己长久忽视了一个重要东西,那就是朝廷的巨大政治优势。 朱棣攻打济南时,之所以对铁铉树立在城头的“太祖高皇帝”的木牌,不敢用炮击,是因为朱棣的最大优势不在于军事,而在于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所以梅殷的遗诏一出,朱棣的力量就解除了大半,再加上恢复藩王,朱棣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出兵,他如果硬来,众叛亲离将是他的下场。 “就照此办理,梅殷,你赶紧回淮安准备出兵,我的兵马随后就到,我再找几个秀才给你写一篇《奉太祖遗诏征讨不臣檄》”徐辉祖对梅殷说道。 此时,徐辉祖的心中有了一个大疑问,朱棣的问题估计只要半年就可以解决了,但朱明复这个冒牌皇帝会不会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 第三章 遭遇哀兵 朱明复这段时间一直和陈妙儿在一起,因为陈妙儿是有名分的嫔妃,他已经册封陈妙儿为选侍,这是后宫嫔妃中的倒数第二个等级。 朱明复觉得不能一下子封得太高了,不然以后没有手段讨她欢心了,再者,人应该一步一步走,一步登天总是后患无穷的。 陈妙儿从此有了自己的一处宅院,司礼监还分配給她两个宫女和三个太监。此时,皇宫的所有维修工程也已经顺利完工,朱明复从临时住所搬到正式的皇帝寝宫了,不过朱明复也没觉得这里特别豪华,似乎还不如后世的五星级酒店,看来真正奢侈的还是现代人啊。 这几天,陈妙儿很开心,因为她有了名分;朱明复也很开心,因为他消除了战争。 两个开心的人在一起常常会发生很多事情的。 这几天,金胜淮一到夜晚就按照密道地图,一个一个的爬地道,试图寻找通往明教的入口。 对这一点,朱明复不急,皇宫内的地道虽然复杂,但金胜淮毕竟是当年参与工程的人,假以时日,肯定能找到的。 加上徐辉祖已经同意了朱明复的和谈计划,朱明复这几天真的是难得的轻松。 他拉着陈妙儿的手游遍了皇宫的每个地方,这里的建筑很华丽,这里的人都很恭顺,这里的草很青,这里的花很香,身边的爱人很美,朱明复穿越以来从没过过如此舒心的日子。 每当陈妙儿惊讶于皇帝不认识路时,朱明复只好说:“朕在武昌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导致记忆力衰退了,不过朕在武昌时,心中老是惦记我的妙儿啊!” “真的吗?皇上!”陈妙儿笑得无比纯真,无比惹人怜爱。 古龙说过“笑得甜的女人,将来运气都不会太坏”,此时的朱明复正努力想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为了这个目标,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有好多坎坷要去跨越。 这几天,朱明复不仅把皇宫的路认全了,也把皇宫内的机构和机构的主要领导差不多认全了。皇宫内的机构除了后宫就是太监,后宫在上次的火灾中死伤惨重,剩下的人都被徐辉祖送到武昌去陪两位皇子了。 皇宫里最多的就是太监了,比朱明复想象的要多的多,庞大的太监机构简直是q版的一个朝廷,怪不得明史上会形成宦官势力,宦官集团可以和文官集团对抗,有时还会占优势。 庞大无比、部门众多的太监机构共有十二监四司八局,什么司礼监、御用监、御马监、惜薪司、兵仗局、银作局、混堂司。其实每个监局司最大的头才叫太监,比如司礼监太监,太监下面还有少监等十几个各种官职的领导。 朱明复不喜欢官僚主义,他判断这里肯定存在着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明争暗斗的弊病,也许自己应该在皇宫里开个工厂,让他们找点事做,这样就不会老想着干政了。 听陈妙儿说,大多数太监领导都是徐辉祖新提拔起来的,包括皇帝身边的宫女都是新换过的。 根据穿越前的知识,朱明复知道皇宫内最有权势的是司礼监和御马监,他特别记住了这两个部门的领导,一个叫李忠李公公,一个叫萧国萧公公。 不过司礼监的少监叫王真的,令朱明复印象很深刻,因为王真不像一个太监,很有点霸气。朱明复问陈妙儿,竟连陈妙儿也没见过。 “除了自己的军队王伦卫外,自己必须在太监中培植自己的亲信。虽然他们都是徐辉祖的人,但总是有漏网之鱼的吧。”朱明复确定了自己的第二步计划。 ············································· 徐辉祖让吏部侍郎杨荣等人起草的《奉太祖遗诏征讨不臣檄》,朱明复看过了,这篇大作真的是文思激越,大气磅礴,简直可以和骆宾王的《讨武檄文》媲美。 所以此文一出,传播速度竟然比梅殷的军队跑的还快,听说连北平的士人都在传颂这篇文章。 几乎天下的士人百姓一时之间都知道了杨荣,都知道了握有太祖遗诏的梅驸马,一时有“徐辉祖多兵,梅驸马多望,杨侍郎多才”的顺口溜流行开来。 此时,梅殷统帅二十万大军已经开到山东,朱棣的主力在北平和济南,山东南部只有几个大城留有少则一二千,多则七八千的二线部队。 虽然朱棣也没指望这些二线部队能守住城池,但是能够拖延时间总是可以的,就像当年徐辉祖让王伦所做的那样。 可是?每当梅殷布置妥当,准备攻城之际,城内就有人举着白旗列队出来了。 梅殷问前来投降的将领:“当年燕军与朝廷作战,虽败也不会溃散,今天你们为何不战而降,你们不怕燕王怪罪吗?” 第一个投降的这样回答:“禀告梅驸马,我们不是向敌人投降,我们是服从太祖皇帝的遗诏,燕王知道了肯定不会怪罪。” 另一个人的回答很聪明:“梅驸马,我们从未跟朝廷作对过,我们只是想清除离间皇室的奸臣,现在皇上已恢复藩王,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还有人回答得更直白:“朝廷现在有徐辉祖在朝,有你梅驸马带兵,又恢复了藩王,燕王已经大势已去了,我决定归顺梅驸马。” 梅殷就这样不战而下五城,收编燕军一万余人,一直到莱州城下,梅殷等了一下,没见白旗后,就开始布置攻城。 莱州的守将恰恰是刘荣,刘荣手下有八千人,都是原来朝廷军投降朱棣的。 这个刘荣就是洪鹏手下师爷沈孝成的老东家,他知道自己是投降过去的,在建文帝的手下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死守。 但是他知道他手下的人未必愿意死守,他很清楚他南边的五个城池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先是派人防火烧了军队家属居住的聚集区,一场大火伤亡惨重,有数百人遇难,多为妇孺,然后刘荣声称抓住放火的凶犯,不错,凶犯正是朝廷的人。 这几个凶犯几分钟之内就被将士们的愤怒给撕碎了。 然后刘荣又声称朝廷将严惩他们这些投降燕军的人,抓到之后一律挖心破腹,株连九族,总之是非常非常之惨。 最后刘荣拿出一大堆金银珠宝,分给将士们,将士们在仇恨和金钱的双重刺激下,决定和朝廷军血战到底。 梅殷从马上就感觉到这座城市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守军的士兵的眼中喷着火焰,梅殷还没攻城,就听到守军发出一阵阵虎狼一样的吼声。 那是吃人的声音,梅殷听梅思祖说过,当军队杀红眼的时候,人会发出野兽一般低沉的吼声。 梅思祖当年告诉梅殷,如果你碰到这样的军队,最好的办法是避其锋芒。 梅殷果断暂停攻城,但是他不能一点都不做。 于是他命令火器兵发射一阵火铳,城上的守军有的躲避,有的竟然仍然屹立城头,梅殷又令弓箭手射击,城上的守军也回以弓箭。 但是奇怪的是,守军的伤亡似乎不多,而自己的弓箭手却伤亡不少。 要知道自己的弓箭手用的都是特制的攻城箭,而且自己弓箭手都是站在普通箭的射程之外射击的啊。 难道守军也有了射程更远的弓箭吗? 梅殷命令军士拿来几支弓箭查看,并无异常,他让一队士兵拿燕军的弓箭回射到城中,竟然没有一只可以射到城墙,最远的一支离城墙还有十步之远。 看来这是一支哀兵啊! 古人云:哀兵必胜! 这些人肯定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精神高度专一,从而激发潜力,导致普通的弓箭射出了超常规的距离。 正如写汉朝的李广的那首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李广虽然猛,但也无法将箭射入石头里,而他在受惊的情况下却做到了,连李广自己也不明白。 梅殷从小就受朱元璋赏识,不仅因为他的忠厚,还有他的头脑。 梅殷立即下令大军驻扎城外十里之处,加强守备,防止敌人偷袭,同时派出细作混入城中打探,并立即展开军事会议研讨军情。 莱州城内的刘荣正为梅殷的进攻暂停而欣喜、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得意时,有一个人在向他冷笑,这个人注定是刘荣的克星。 他就是沈孝成,沈孝成因为危难时投奔武昌而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因为谋划高妙,多次解决难解的难题,而受到洪鹏的重用。 上次用美人计抓朱明复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当沈孝成知道莱州的守将是刘荣的时候,他知道为一个人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 第四章 公仇私恨 徐辉祖和洪鹏为了控制朱明复,在朱明复苏醒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迅速在朝廷各部门安插自己的亲信,这些亲信除了来自于自己的旧部外,大多都从随建文帝巡幸武昌时的群臣中挑选。 兵部侍郎廖平做了兵部尚书,户部侍郎郭任升为户部尚书,编修杨荣做了吏部侍郎,编修郑松升为太常寺令,连带衙役勤王的嘉兴知府沈弘都升了浙江布政使,其余各人几乎都升了。 以至于朝中一时疯传“千钟粟,五斗才,不如食过武昌鱼”的话语。 洪鹏为了培养沈孝成,把他调到锦衣卫里做了副千户,因为沈以前没有官职,还需要一段时间熬资历。 这次梅殷大军出征,洪鹏就把沈孝成推荐过去,担任参军,准备回来就给他计个军功,好再升一级。 除了朝中的人选,徐辉祖也立即调整了宫中的宦官的职务,把老的一批人都换掉了,换了一批新人上去。 徐辉祖还演了一出杀鸡儆猴,把被查出有贪污索贿的几个太监头目,当着新上任的太监领导们的面当场乱棍打死了。 徐辉祖是一个忠臣,但也是一个狠辣的人,他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 事实上在没有朱明复的历史上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和梅殷的区别就是,梅殷为了国家的利益也可以牺牲自己,但是梅殷不忍心牺牲别人。 但是,这样徐辉祖还是不放心宫中,他想派一个真正自己的人进宫控制这群没鸟的家伙。 但是,当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发布招聘公告的时候,竟然很久没有人来应聘。因为招聘条件有一条就是:必须成为太监。 但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或者说天下之大,什么奇怪的人都有,再或者说,有些人可以为了目的不顾一切。 那个唯一的应聘者就是在宫中令朱明复印象深刻的那个王真,也许有人会认为王真是个无赖,但他却是个文化人,还中过秀才,曾经在县里做过教谕。 建文帝巡幸武昌时,王真以巨大的冒险精神和深远的眼光,毅然抛妻弃子,投奔到了武昌。 徐辉祖安排他在军中做文书,回到南京后,他还是文书,没有升职,这次招聘公告发布,他又做出了惊人之举,毅然应聘做了一名太监。 这样的人是可怕的,这样的决然和勇气是肯定可以获得权力和财富的青睐的。 徐辉祖大喜,马上给他一千两银子,并许诺,半年之后,他就会是太监中的老大―司礼监掌印太监。 王真拿出八百两银子给他的老婆,并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与其听着你的埋怨过苦日子,不如我去做太监,让你和儿子过上好日子。 王真还给他叔叔写了一份信,告诉叔叔,如果自己的老婆改嫁,就给她四百两银子,另外的钱请叔叔收养自己的儿子。 王真用十两银子摆了十几桌,请自己的同事吃了一顿南京城里最好的宴席,然后他在他净身的前一天把剩下的一百九十两银子,全部分给了南京城的济贫院和卑田院,然后大笑一声,走上了他选择的一条特殊的道路。 ・・・・・・・・・・・・・・・・・・・・・・・・・・・・・・・・・・・・・・・・・・・・・・・ 在梅殷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将领们的意见很一致,就是猛攻,二十万对八千,还不是小菜一碟。 梅殷不语,打仗的目的不止于攻城掠地,而在于彻底摧毁敌人的意志,让其望风而降是最好的。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如果强攻,莱州自然可以攻下,但是估计要损耗上万,耗时半月,然后梅殷大军的威名将彻底被打碎,以后燕军将毫无畏惧朝廷的军队。 这就会重蹈朱棣在南京城下的失败。 我梅殷不会是朱棣,你刘荣也成不了王伦! 把对众将的失望藏在心底的梅殷这时注意到一双特殊的眼睛,那双眼睛透着镇定和自信,那双眼睛和梅殷的目光相触时,似乎在说:“大帅,我有办法。” 于是梅殷宣布明日再议,梅殷回到大帐后,马上有亲兵过来禀告:“大帅,沈孝成求见!” 沈孝成三十来岁,人不高,看起来很瘦弱,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沈参军,你来肯定是告诉本帅你有破城之策了吧。”梅殷知道,那双眼睛会来找他的。 “大帅果然名不虚传,不瞒大帅,卑职曾经在刘荣家里做过三年的西席,对刘荣这个人知之甚详,刘荣就是孔夫子所言的‘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这样一个伪君子” “哦,请说下去。”梅殷对沈孝成很有兴趣,不知为何,对他还很有信心。 “大帅,此次守城的将士如此齐心悲壮,据卑职估计肯定是刘荣告诉将士们,朝廷将严惩这支降军,说不定还在城中杀人放火,然后嫁祸朝廷,引导士兵对朝廷产生仇恨。” “沈参军,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破敌之策应该如何啊?”梅殷继续问道。 “大帅,非常简单,只要两步,第一步是派大量细作入城,宣布朝廷既往不咎,优待俘虏的政策,宣布朝廷从未伤害过莱州的军民;第二步,让前面投降的万余燕军到阵前喊话,证明朝廷所言不虚,证明朝廷从未杀过一个降兵。” “沈参军,你对你的计策这么有信心吗?” “大帅,如果不成功,卑职愿舍项上人头。”沈孝成立了军令状。 “好,有胆气!”梅殷越来越欣赏这位沈参军了。 “大帅,在下有一个私人的请求,请大帅批准。” “哦,说来听听。” “在下和刘荣有点私仇,想批准大帅恩准卑职带两名军士入城,手刃仇人。” “哦,还有这种事,杀刘荣可不太容易吧。” “大帅,刘荣府上,有一个管账先生,是我的至交,他本来也想跟臣去武昌的,只是无法脱身才跟刘荣附逆的,他是忠义之人,卑职入城后,和他取得联系,就有机会杀刘荣。” 梅殷看出沈孝成确实很恨刘荣,但他不想让这么一个人才去冒险。 “沈参军,依我看,成功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吧。” “不错,大帅,但卑职发过誓,一定要手刃刘荣,为故人报仇,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无悔,请大帅一定恩准。” 梅殷看到沈孝成的眼神像极了军中死士临战前的眼神,他记得岳父朱元璋说过,行军打仗中,越怕死的越早死,活到最后的人都是不怕死的人。 有着决然赴死心态的人都是长寿的人,因为阎王爷怕这种人。 他认为沈孝成会活着回来,于是他批准了他的请求,他从亲兵从选派了两名机灵的士兵,于当夜就跟着沈孝成乔装入城了。 沈孝成很快找到了刘荣的府第,然后在附近逃亡百姓留下的空屋住了下来。 沈孝成的运气真不差,第二天他就碰到他的朋友,刘荣府的管账先生李青茂,这几天刘荣家的年轻下人都去守城去了,连丫环都去军中帮忙做饭,年老的李青茂似乎无事可做,一个人出来散步。 沈孝成急步走过去,一下子把低头走路的李青茂撞到了。 “你,你怎么走路的啊。”李青茂爬起来,一脸怒气,这几天他实在心情不好。 “对不起,这位大哥,哎呀,你的衣服破了,到我屋里换一件吧。”装成商贩的沈孝成一把拉过他就往屋里去。 “我不去,你干嘛啊!”李青茂以为碰到了恶人,有点惊恐。 “李大哥,别喊,我是孝成。”沈孝成附耳对李青茂说了一句。 进屋后,两名士兵赶紧关上门,并在门外装作晒太阳的样子把风。 “孝成,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李青茂久郁的心情一下子消散,在危城之中见到好友,是一件多么阳光灿烂和甜蜜滋润的事啊。 “李大哥,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我现在在梅驸马的帐下做事,但这次我进城,是来杀刘荣这狗贼的。”沈孝成直接和他挑明了。 “孝成,我知道你的心事,刘荣这狗贼,连我都想杀他,前几日,他竟然派人去军属的住地防火,他以为没人知道,当时我半夜出来小解,恰好看到几个家丁拿了几十桶火油出去,第二天就听说那边着活了,死了几百口子呢?惨不忍睹。”李青茂以前还被刘荣的面具所骗,现在也是彻底看穿他了。 “大哥,你在刘荣府中当差,等城破了,你肯定难逃一个附逆的罪名,就算是你侥幸逃脱,恐怕日后也是要改名换姓,远走异乡的,再也见不得望眼欲穿的嫂子和侄子了。不如和小弟一起做这件事,事后我向梅大帅请功,封你一个官做也是小事一桩。” 李青茂在刘荣投向朱棣时,就向刘荣请辞过,说要回家去看安庆的家人,刘荣骗他说,自己会替他把家人接过来的。所以当时李青茂没和沈孝成一起离开。 沈孝成一说起他的老婆和孩子,柔弱的李青茂顿时豪气万丈,他咬牙做出了决定:“孝成,你说的很对,老哥就把这条命交给你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 ------------ 第五章 心事已了 根据李青茂提供的情报,刘荣府上今晚正好大摆筵席,他要宴请手下的军官,李青茂让刘孝成他们扮成肉铺送肉的杂工,送完肉后就在李青茂房间隐藏。 然后等刘荣等喝的醉醺醺的,就趁机下手。 “李大哥,今晚的宴会既然是宴请军官,要迅速全部杀掉他们,恐怕不易办到吧。”刘孝成皱眉说道。 “哎啊!孝成还是你考虑周全啊。”李青茂毕竟是个管账的,没想这么多“对了,我有办法了,这也是天要灭刘荣啊!孝成我们用火攻。” “李大哥,请你详细说。” “孝成,刘荣上次火烧军属住地时用了大量火油,我上次查看仓库时,发现还剩下六桶,刘荣宴请都在后花园的崇义厅中,我们只要把火油围起一周,一点火,保证里面的人死个干干净净。”李青茂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那我们就依计行事,申时一刻,我们进刘府。”沈孝成也很赞同这个火攻计划,比用刀剑要利索。 说完沈孝成和李青茂就分头布置去了。 沈孝成让两个随从出去联络城内的细作,让他们今晚躲在刘府附近,一见火起,就进去砍穿燕军服饰的人。 此时的刘荣正在焦急等待他派往北平的信使,他边走边踱步,不时捋着自己的八字胡。 “大人,人来了。”獐眉鼠目的牛管家气喘吁吁跑过来报告。 “快请。”刘荣很怀期待。 “卑职见过刘大人,卑职这次跑了一天一夜・・・・・・・”一个骑兵跪着禀报。 “少废话,快说燕王怎么说。”刘荣很不耐烦。 “燕王说,援兵正在准备,请大人无论如何坚守一个月,到时燕王定有封赏。”骑兵如实汇报。 “好,你下去吧!到账房李先生那去领赏吧。”刘荣挥了挥手。 看来燕王要将我当炮灰了,刘荣踱得更急了,自己偏偏又是投降过来的,不然早就投降朝廷了。既然燕王不救自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 “为今之计,只有拼命死守,让梅殷付出重大代价,然后再和他谈判,要求放自己一马,可去哪呢?只能去塞外或者南蛮之地,才能保命了。”刘荣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刘荣马上又叫来了牛官家,让他马上再去取二十桶火油来,准备宴会结束后,让人再去城中放把火。 “我要让城里每个人把梅殷恨得咬牙切齿!”刘荣阴险的微微一笑。 申时后,沈孝成三人顺利在李青茂的接引下,进入刘府,然后装作去账房结账,隐藏在了李青茂的卧室里。 “孝成,有个好消息,刚才我又去了地窖,发现火油竟然增加了二十桶,我们有二十六桶火油,足够把刘府烧光了。” “刘荣这狗贼是自作孽,不可活,天也要他死得更彻底!”沈孝成两眼闪着出可怕的凶光。 天黑了,刘府后花园的崇义厅中,却是灯火通明,笑声鼎沸,这里摆了四桌,请的都是城内的高级军官。 刘荣很下本钱,让自己的四个姨太太带几个丫环出来给军官们敬酒,军官们兴奋得像饿狼,酒一碗一碗得灌下去,不时在刘大人女人的手上和屁股上摸一把。 刘荣见了丝毫不以为意,还向女人们大声喊话:“好好侍候,不要扫了兄弟们的兴啊!” 一个多时辰后,李青茂去探了一下,听到里面笑声渐少,知道他们喝得差不多了。 沈孝成三人换上刘府下人的衣服,在李青茂的带领下,推了三辆木轮车悄悄走到崇义厅旁。 此时,里面除了刘荣没醉,其他人差不多全醉了,刘荣也喝了很多,正躺在太师椅上让两个姨太太给他揉肩呢。 “老爷,这群人好凶啊!你看我的手都被他们捏肿了。”一个姨太太娇嗔道。 “你跟一群快死的人计较什么?来快给我揉揉头,酒喝得头好涨啊!” 刘荣是应该好好揉揉头,因为他很快就没有头了。 这时,沈孝成四人已经把十二桶火油洒在了崇义厅的四周,刘荣等人丝毫不察觉。 李青茂觉得火油没用完太可惜,就和两个亲兵又去拉了一趟,在去崇义听的路上,碰到一个出来小解的士兵,一个亲兵手一扬,一支毒镖就插到了他的喉咙里。 军官们带来的护卫此时正在东厢房里和刘府的下人们一起喝酒呢?他们差不多也全醉了,李青茂今天装病请了个假。 沈孝成把第二趟拉来的九桶油放在崇义厅的各个窗口,然后心中默念了一声“菱香,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啊!看我是怎么杀刘荣的。” “啪”的一声,沈孝成一脚踢开大门,大喝一声:“刘荣奸贼,菱香让我杀你来了,受死吧!”,刘荣刚想站起来躲避,就永远躺了下去,因为两支毒镖已插在他的颈上。 刘荣的死状和菱香几乎一样。 沈孝成急步跑过去,在刘荣姨太太的惨叫声中,一刀割下刘荣的人头,又迅即走出门外,大喝一声“倒油!”。 四个人一起动手把九桶油往屋里一扔,部分没醉透的军官被女人的尖叫声惊醒了,他们正歪歪斜斜想爬起来。 “点火!”沈孝成的声音一出,亲兵立即拿出火折,往油里一扔,大火瞬间冲天而起,木质家具的劈啪声和人的喊叫声凑在一起,很是凄厉! 这时,埋伏在门外的人,一见火起,从前后两门顿时涌入,按照沈孝成给他们的指示,除了四人去刘荣卧室拿值钱的东西外,其余人奔到东厢房一顿猛砍,那些士兵全做了刀下之鬼,几个下人也被乱刀砍死了。 一刻钟不到,任务全部完成,沈孝成他们迅速撤退。 那天夜晚,刘府附近的居民,都被幸存下来的刘府们的下人的喊叫声惊醒了。 ・・・・・・・・・・・・・・・・・・・・・・・・・・・・・・・・・・・・・・・・・・・・・・・ 次日,万余燕军开到城门前喊话,宣示朝廷优待俘虏的恩德,加上城内细作的有效宣传,再加上大多数高级军官都在昨晚的大火中丧生,守军很快竖起了白旗。 梅殷大军不费一矢,顺利进城,城内只有刘荣的侄子抵抗了一阵,但很快就被解决了。大军休整一日后,继续北进,下面的城池都没有抵抗,于是梅殷二十万大军迅速驻扎在了济南城下。 军事行动已经完成,下面就是对朱棣的政治攻势了。 进入莱州的当天,梅殷就亲自召见了沈孝成、李青茂等四个放火英雄。 梅殷亲自给四人颁发了军功牌,沈孝成得到的是奇功功牌,李青茂得到的是头功功牌,两名亲兵得到了准头功功牌。 皆大欢喜,包括梅殷在内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谢大帅封赏,卑职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大帅”沈孝成刚说完,两名亲兵就解下了背在背上的两个包袱,亲兵上前把包袱打开放在梅殷前面的地上。 那是两包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这么多珠宝的光泽照得军帐之内流光溢彩,照得沈孝成四个人的欣喜表情更加灿烂。 “大帅,这都是卑职昨晚从刘荣家里顺手拿来的,用来孝敬大帅的。”沈孝成很恭顺地说。 “好你个沈孝成,放火还不忘拿东西,一样没落下啊!好,本帅替全军将士们收下了。”梅殷觉得沈孝成这人是个人才,就是似乎太有有生意头脑了点。 沈孝成等人退下后,梅殷就让文书过来一一把珠宝登记,充作军费。 梅殷是个清廉的人,但是沈孝成似乎不是。 那晚沈孝成搜到了四包珠宝,两包他们参加行动的几十人分了,其中以放火的四位和搜珠宝的那几个人分的最多。 晚上,梅殷手里的莱州城又恢复了平静。当军中都鼾声一片时,沈孝成点起了香烛,祭奠起他心中的菱香来。 桌上唯一的祭品就是刘荣那胖乎乎的人头。 沈孝成是绍兴人,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属于寒门,但沈孝成从小就很聪颖,十七岁就考上秀才,二十一岁考上了举人,就是进士没考上,于是他在绍兴做了幕僚,并娶妻王氏,但王氏两年后就病死了,于是伤心的沈孝成再次赴京赶考,那时已是建文元年。 沈孝成仍然出师不利,没考上,于是就在同乡的推荐下在刘荣府上做了西席。那时的刘荣是中军都督府的佥都督,属于徐辉祖的部下。 刘府给沈孝成送饭的丫环叫菱香,菱香人长得美,心也聪慧,沈孝成和他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沈孝成向刘荣表示愿意给菱香赎身,刘荣听罢哈哈大笑,说:“我刘某一向尊师重道,沈先生看中的我十分乐意奉送,还谈什么赎身,那可是看轻我刘某了啊”。 沈孝成和菱香都对刘荣感激万分。刘荣说好,过年后就给他二人完婚。 但太美好的事情总是不那么靠谱。 刘荣是个很贪婪的人,他贪污受贿,无所不为,所以被人告了。于是刘荣准备给顶头上司送份厚礼,礼物就是他府里最漂亮的丫头菱香。 菱香不从,他就把她关起来,饿了三天,菱香知道今生已和沈孝成无缘,就假装顺从,但要见沈孝成一面。 刘荣假装同意,但第二天把菱香打扮一番后塞进一个轿子就送礼去了,性子刚烈的菱香在轿子里用藏好的剪刀割喉自杀,鲜血染红了轿底。 沈孝成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回事,刘荣一直骗他菱香被家人赎回去了。 沈孝成找到了埋菱香的地方,他疯狂地挖开了浅浅的土堆,抱着菱香的尸身大号,这时,菱香的一支鞋脱落了,沈孝成捡起来一看,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杀大人! 沈孝成曾经教过菱香认过几个简单的字,他知道“杀大人”就是指杀刘荣,菱香恨死了言而无信,拆散他俩的刘荣。 沈孝成脱下另外一支鞋,也是同样的纸条同样的字。 沈孝成大哭一场,重新埋好了菱香,又回到了刘府。 他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准备伺机杀刘荣,但刘荣从此也疏远了沈孝成,所以他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后来刘荣投向朱棣,沈孝成就投奔了武昌的洪鹏,他之所以没直接投奔徐辉祖,那是因为刘荣要把菱香作为礼物送人的对象,就是当时的中军都督府都督徐辉祖。 王真投奔武昌,是因为功名;沈孝成投奔武昌,是因为感情。 沈孝成知道想杀刘荣就必须接近权力,但他的内心其实却不看重功名,他只想完成菱香的遗愿。 他和刘荣其实也没什么大仇,他只是为了菱香。 沈孝成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 第六章 派送美食 在清除了莱州这个障碍后,梅殷大军迅速开到了济南城下,济南的主人现在是朱棣,守将是朱棣的儿子朱高煦。 这时,春节快到了,已是农历二十四,俗称小年夜了,梅殷大军就在城外驻扎下来,准备过年,并不急着攻城。 在莱州之战中立下奇功的沈孝成被迅速升为锦衣卫正千户兼军中参议,而被沈拉下水的李青茂也如愿以偿,得以回到安庆老家和家人团聚,梅殷派了两名军士护送,并赠银一百两,加上他和沈孝成私分的刘荣珠宝,他下半辈子会过得很滋润的。 ・・・・・・・・・・・・・・・・・・・・・・・・・・・・・・・・・・・・・・・・・・ 此时的皇宫中,也是一片欢腾之色,腊月二十以后,朱明复就让陈妙儿指挥一帮太监宫女,一起搞新年大扫除,还到处张灯结彩,大家跑来跑去,早就忘记了冬日的寒冷,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朱明复还想起大家过年应该有新衣服,就吩咐御衣坊给每个太监宫女都制作一套新衣。 朱明复知道有很多小京官的日子过得不宽裕,他们俸禄不多,无法接家眷来京,过年也无法和现代人一样赶回家,朱明复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就准备给他们发点年货福利。朱明复看他父亲每在年前也总会给工人们发的油啊米啊干肉啥的。 他想我虽然是冒牌皇帝,但所谓君子日行一善,我整天呆在皇宫中会闷死的,不如给大家做点好事,为朝廷形象加分,徐辉祖总不会反对吧。 但发点什么福利呢?他去了陈妙儿的院子,想去问问陈妙儿是否有主意。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发什么好,不过我记得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娘亲总是给我们做老家桂林的板栗糕。” “对了,宫中太监和宫女都来自全国各地,京官们也是来自全国各地,朕要是让你们把给自家乡的点心做出来,送给他们,他们肯定很喜欢,妙儿,你说对吗?”朱明复忽然有了好主意,不禁十分欢喜。 “妙儿觉得皇上的主意真的很好,那些官员在京城吃到家乡的美味肯定会高兴死的,到时候全京城都在赞颂皇上英明仁厚呢。” “哈哈,朕的妙儿越来越会说话了,那好就这么干了。” 朱明复让陈妙儿先把他手下的五个宫女太监叫过来,朱明复问他们会做什么家乡的点心。 一个说会做年糕,一个说会做大馍,还有说会做粽子、馒头的。 “好,朕现在要你们马上去准备,明天上午大家都拿出自己的手艺来,大家比比看,谁做的最好吃。”朱明复很兴奋。 朱明复马上叫来了司礼监李忠,吩咐他从御膳房中的食材中准备材料,尽可能多组织一些宫女和太监,参加今天下午的美食活动。 李忠虽然不理解,但是仍然领命而去。徐辉祖曾告诉他,皇上如有出格的事,迅速向他回报,但做美食显然算不上出格吧。 这个下午,御膳房里一片欢腾,笑声盈天,两百多个太监宫女三三两两按照籍贯围在一起,各自做这家乡的美食,说的家乡的土话,皇宫里等级森严,气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心情从来没这么舒爽。 来视察的朱明复也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了,他认为如此好心境定能做出好美食来。 朱明复发现,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就是司礼监老大李忠委派的王真。把宫女和太监按籍贯组织在一起就是王真想出来的。 于是,朱明复当场就任命王真负责明天的美食大派送活动。 第二天一大清早,宫们外的御街上,早就挤满了黑压压一片人,因为昨天王真就往各衙门传达了派送美食的消息。 对于朱明复的派送美食计划大官们自然一笑置之,四品以下的小京官却非常期待。虽然大家在衙门里都表现得很无动于衷的样子,可一下班,第一件事就把家里的箩啊筐啊篮子什么的都找出来,实在没有的就找几件旧衣服出来,准备当包裹用。 稍微阔一点的,家里有仆人的,就板起脸很严肃认真叮嘱仆人一番:明天给老爷手脚快点,别给别人抢光了! 当宫门打开,太监宫女们推出一车车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年糕粽子还有各种地方小吃的时候,等待的人群一哄而上,眼看一场抢夺和踩踏事件就要发生了。 这时,王真一见不好,站出来大声说:“各位大人,这些是皇上的东西,你们难道要强吗?” 人群一听这话,赶紧又退回去,很多人脸上染上了惧色和愧色。 王真一看局面稳定了,就迅速换上了笑脸说:“各位大人,刚才得罪了,万岁仁厚,体谅大人们过年时吃不到家乡的味,特地让宫女赶制了这些点心,送给大人们。” “谢皇上!”“皇上万岁!”人群中响起一阵如雷般的欢呼声。 “各位大人,请按各自的衙门排好队,我估摸了一下点心的数量和人数啊!应该每人一篮或者半筐差不多,请大人们挨个来取,每人只能取一篮,大家可不要失了朝廷的体面啊。”王真立即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且言语得体,举止大方。 人群中又想起了一阵“皇上万岁!”后,官员们提着篮子筐子等,像后世的自助餐一样,排着队,一个个经过美食队伍,怀着幸福的心情,迅速把自己喜欢的点心装进篮子。 这时,王真又喊话了:“各位大人,装好了点心的请先别走,待会皇上还安排了大抽奖活动,头奖有五十两银子呢!” 一听这话,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那些取好了点心的人都跑到王真这边来,向他询问怎么抽奖。 “各位大人,根据皇上的旨意,大过年的,要给大人们制造一点惊喜,具体办法是,每人在这个大木箱里抽一个纸条,纸条上都有一个‘千字文’里的一个字,大家抽到字后,到旁边的兑奖处去兑奖,头等奖一名是五十两银子・・・・・” 人群听到头等奖的奖金竟有五十量 时,又是一阵欢呼。因为朱元璋给官员的俸禄定得很低,一个正七品的县令一年也不过五十两银子。 很快官员们都领着满篮的点心涌向了抽奖处,然后急急忙忙地去兑奖,朱明复设立了头等级一名,二等级五名,三等级二十名,奖金分别为五十两,十两,五两。 抽到奖的人喜气洋洋,没抽到的黯然失色,最后大家朝皇宫拜了一拜后,各自回各自的家了。宫女和太监们也搬起东西回宫了。 这个上午,大家都特开心,如此热闹有趣的活动大家似乎都没有碰到过,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包括女扮男装来凑热闹的洪蛟。 她想,这个从前的落难王孙,现在的冒牌皇帝倒挺有人情味的。 王真是活动的负责人,他最后一个回宫,他看到有一个年轻官员还没走,他今天抽到了二等奖,他似乎还没从喜悦中走出来,还无法适应这笔意外之财。 他叫钟奇,这十两银子帮了他大忙,他怎能不欣喜异常,怎能不对皇帝万分感激。原来这个钟奇是举人出身,所以他只能担任较低的官职,他的职务是南京府从七品的经历,最近他一个做知府幕僚的同乡告诉他,六合县县令因贪墨被处置了,知府准备从府里的经历中挑一个去接任,他同乡可以去运作,但是需要二十两银子去打点府里的属吏。但是钟奇俸禄不多,还要奉养老母,平常也没有灰色收入,他手里只有十两银子。 不过若干年以后,这个叫钟奇的穷官将成为大明帝国的柱石,但皇帝今天发的这个二等奖却让他铭记一生。 陈妙儿的屋里,宫女月儿和太监小林子叽叽喳喳的把今天上午的情景绘声绘色向朱陈二人做了描述,当说到官员们准备一哄而上的时候,陈妙儿笑得腰都弯了,但朱明复只是淡淡一笑。 当听到官员们拿着满蓝子的食物,脸上喜气洋洋时,他内心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感到他给别人带来了快乐欣喜,他觉得既然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为大家做出点事情,方才不负老天让他穿越一场。 同时,朱明复对王真的才能也是刮目相看,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也引起了他的思考,就是官员们的俸禄实在太低了,朱明复暗中下定决心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跟徐辉祖提一下。 ------------ 第七章 和平协议(上) 在经历了四年战争后,朝中上上下下只有今年这个年过的比较温馨,尤其是那些新近被徐辉祖提拔的人。 徐辉祖在收复南京后的几个月里,就颁布了很多有利民生和社会安定的政策措施,主要是减免了被战争波及的山东、直隶等州县的三成税负,还赦免了罪责较轻的罪犯,并对在朱棣占领京城期间虽表现暧昧,但只要没有确凿罪证的大小官员一律既往不咎。 朝廷也重新审查了自建文元年以来的“削藩政策”,把确实对朝廷不敬和有作风问题的几个,移交宗人府看管,等其反省悔过后,找一个小县让他还是做王爷。 对那几个对朝廷忠心耿耿又很规矩的王爷,他们的待遇也是不错的,辽王改封在长沙,称湘王,河间王改封在福州,改称为福王,东平王封在广州,称为粤王,并按照汉朝“推恩令”模式,允许王爷的儿子们以后瓜分老爸的封地。 徐辉祖的意图在于迅速安顿人心,明年他就要大干一场了,他心中积聚了太多治国良策,准备一举释放出来,他要迅速改进洪武三十年的许多弊政,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明盛世。 ・・・・・・・・・・・・・・・・・・・・・・・・・・・・・・・・・・・・・・・・・ 此时济南城外的梅殷大军内,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徐辉祖给梅殷军解送了八十万两的赏赐,梅殷治军严格,将领们都比较规矩,因此每个士兵都可以拿到几两银子,加上攻城略地总会有一些缴获,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军营里到处都是颂扬朝廷的声音。 但这时,士兵们都在议论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来在大年三十的早上,营门守卫汇报济南城中不知何故派人送来了几百头牛羊和十几车米面,送是给朝廷大军过年增点喜气。 “既然朱棣这么客气,那就替我谢了,全部收下,给兄弟们添菜吧。”梅殷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大帅,其中会不会有诈,要不要让军医查看一下,不要下毒了啊。”身边有个部将提醒。 “不用!过完年我们还要和城里的人一起喝酒呢?哈哈。”梅殷笑得很爽朗,身边的部将十分不解,怎么敌对的双方一下子就和亲戚一样了呢?但他又不敢多问。 ・・・・・・・・・・・・・・・・・・・・・・・・・・・・・・・・・・・・・・・・・・ “殿下,济南回报,梅殷毫不迟疑收下了我们的礼物。”一名传令军士向朱棣汇报。 “好,你先下去吧。” “大师,果然和你预料的一样。”朱棣转头对身边的姚广孝说道。 姚广孝不语,似乎在沉思。 “依大师之见,朝廷果真准备和我们和谈吗?”朱棣等不及,又追问了一句。 “殿下,老衲估计朝廷不久之后就会派人来和谈的,而且开出的条件会很不错,殿下你想,徐辉祖和梅殷真想和你死战的话,为何在济南城下就停了呢?谁说过年不能打战,而且朝廷此次只出兵二十万,徐辉祖手里还留了二十万呢?加上朝廷公布遗诏后,人心都被他们收走了,徐辉祖再征召天下卫所的话,起码可以出动五十万大军。”姚广孝缓缓说道。 “大师的意思是朝廷从出兵的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真打,而是为了让我坐到谈判桌上。”朱棣面生喜色。 “不错,如果朝廷真要打的话,也不应该是现在啊!起码两三年后,等他们的骑兵壮大之后再说,如果现在打,即使朝廷五十万大军能够取胜,他徐辉祖就不怕旷日持久和伤亡巨大吗?” “大师所言极是。徐辉祖是聪明人,这些他肯定都想到了。那么大师我们应该接受和谈吗?” “殿下,老衲问你一句,你本来就是太祖封的燕王,却为何起兵对抗朝廷呢?” “那还用说,是因为建文要削藩,我为了自保才干的。” “那现在朝廷已经恢复了藩王封地,殿下还现在控制了宁王的地盘和山东的几个城池(宁王在靖难一开始,就被朱棣用计软禁并吞并了他的地盘和军队),麾下兵马二十万,这场赌局咱们已经是小胜了。” “是啊上次一击不中,本王以后再也无法南下了,能够做一个强藩,也可以满足了啊。”朱棣叹了口气道。 “殿下,我们不应该等朝廷的使者来,我们应该主动派人去谈和,才能赢得人心,才能争取更好的条件啊。” 姚广孝做事一向有礼貌,朱棣对他这点一直很佩服。 ・・・・・・・・・・・・・・・・・・・・・・・・・・・・・・・・・・・・・ 建文五年大年初八,燕王朱棣向朝廷发出请罪文书,文书中说,他受小人蒙蔽,没有约束好自己的部下,在前往南京“谒陵”过程中和朝廷起了冲突,内心深感不安,现已处置了身边几个人,正式向朝廷谢罪。 徐辉祖收到文书后,也感叹朱棣和姚广孝见机之快之准,朱明复说的对,和这两个对手作战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按他原来的方案的话,起码还要打五年内战,而且还要冒蒙古趁机入侵的风险。 徐辉祖内心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一个人对付朱棣和姚广孝也许有点吃力,如果他和朱明复两人对付他俩,兴许就略胜一筹了。 要是朱明复是真的建文帝该多好啊!我俩加起来可以做千古君相之典范,将来比之于齐桓管仲还要获得史家的青睐。 徐辉祖在知会梅殷及朝中其他大臣后,再经朱明复盖章,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表示接受朱棣的谢罪,并让他派人到梅殷军中商谈相关善后事宜。 朱棣派出的使臣是世子朱高炽,朱棣的这个儿子和他父亲性格不一样,为人仁厚,类似于建文帝的性格吧!所以他来做谈判代表是比较合适的。 朱棣还派了一位副代表,就是洪鹏的兄长洪鲲,朱棣派他来主要是因为洪鲲和梅殷有交情,谈起来气氛会好点,再者可能是为了震慑徐辉祖的亲信洪鹏,当然也可能纯粹是为了表示天下一家,不分彼此。 朝廷的使臣自然就一事不烦二主,由驸马都尉、征讨大将军梅殷来担任。 谁实力强就到谁的地盘上来谈判,这大概是历史上不易之法则,当年朱棣兵临城下时,朱明复就在燕营谈判,现在梅殷大军强势袭来,自然应该在梅殷这里谈判了。 燕王世子带来了满满几车礼物,梅殷都笑纳了。 朱高炽首先向梅殷行了子侄之礼,叫了一声:“姑丈。”因为梅殷之妻宁国公主乃朱棣之妹。 “老夫首先要谢谢燕王和世子上次送来的牛羊啊!兄弟们这几天大吃大喝,人都胖了一圈,我看仗也打不动了哦。”梅殷用一句玩笑话开场。 “姑丈说笑了,两军从此再无战事了。” “世子,今日我们是为公而来,先不要用家里的称呼,还是叫老夫官称吧。”梅殷这人很有精忠报国、六亲不认的精神,怪不得当年朱元璋那么喜欢他。 “是,大将军。”朱高炽是个老实人。 “那好,我们就谈谈条件吧。”梅殷迅速进入了正题。 朱棣和姚广孝的条件是两家以实际控制领域划分势力范围,即朱棣控制原来燕王、宁王属地加上包括济南在内的山东部分城池。 徐辉祖和梅殷的条件是同意朱棣保留燕王和宁王的地盘,但是要让出山东。 谈判这种事情,和菜市场买菜差不多,总要给人还价的空间的,不过朱棣开出的价码倒是实价,因为他只控制了这些地盘。 梅殷说要朱棣让出山东之类的话,就是让对方来砍价的,无非是想让对方觉得他后面的价格很实惠而已。 最后,几经拉扯,在朱高炽和洪鲲跑了好几趟后,梅殷开出了他的实价,鉴于燕王诚心向朝廷谢罪,朝廷特别宽大,只要求朱棣让出济南就可以了。 接到梅殷的报价后,朱棣没有同意,他无法同意,他当初回师时之所以一定要攻下济南,就是为了保障北平的安全,如果济南丢失,他在北平就会天天失眠。 济南南阻泰山,北襟渤海,是山东要冲,古人所谓“南不得齐州(济南)则无以问河、济,北不得齐州则不敢窥淮、泗”。 朱棣不愿意放弃,徐辉祖也不愿意放弃,原因和朱棣一样,朱棣占据济南就给他日后南侵提供了方便。 谈判陷入了僵局。 ~~~~~~~~~~~~~~~~~~~~~~~~~~~~~~~~~~~ 朱棣在发出谢罪文书后,装模做样把朱能、丘福等人免职并发配边疆了,他们的新工作是统帅朵颜三卫去大宁防备蒙古人,谁说这不是发配边疆呢? 姚广孝由于靖难时太出名了,也被“处分”了,朱棣在北平西山给他建了座庙,让他疗养去了。 谈判搁浅后,朱棣专门上西山向他问计,姚广孝只回答了一句:朝廷现在的行事似乎要比老衲高明,等朝廷的回复吧。 ------------ 第八章 和平协议(下) 接到梅殷关于和谈搁浅的汇报后,徐辉祖召集了兵部尚书廖平、礼部尚书陈迪、吏部侍郎杨荣等人一起开会,没有叫上洪鹏,徐辉祖认为他毕竟是做特工工作的,文化水平不高,对于这种战略性决策肯定是看不懂的,所以他找了几个进士出身的,熟知文史的亲信过来。 这里要提一下兵部尚书廖平的故事,廖平这人长得高大威猛,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人家是正宗洪武十八年的进士出身,比陈迪早一届,比杨荣早两届,朱元璋可能殿试的时候,对他的外形印象颇深,就把他分到兵部做郎中(正五品),他为人刚正清廉,所以十年来一直是郎中。 直到有一次,朱元璋忽然兴致来了,在皇宫大宴群臣,皇帝在宴会时还搞了个文娱活动,他出了一个上联:流连荒亡为诸侯忧,让群臣来对。 群臣估计是难得碰到抠门的朱元璋请客,太激动没反应过来,或者是因为感觉对联的内容似乎表现出皇帝对大臣的讥讽告诫,一时竟没人出来对下联,廖平可没想那么多,他抹抹满是油腻的嘴,站起来朗声答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于是皇帝龙颜大悦,立擢兵部侍郎。 他后来追随建文帝去武昌后,又升为兵部尚书。 四人商议了一下,都认为朝廷不能放弃济南,但他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朱棣乖乖就范,于是徐辉祖想去问问朱明复有什么妙计,自从上次朱明复提出了和谈计划后,徐辉祖认为他脑瓜子似乎与众不同,可以想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而这些想法还挺切实际、有奇效。 他让王真去向朱明复禀报,徐辉祖等大臣有要事要面圣,朱明复说,让他们别来了,朕去徐辉祖家里去谈吧!因为朱明复在皇宫里实在呆厌了,想出去透透气。 徐辉祖家就是他爸的中山王府,现代叫瞻园,太平天国时为杨秀清王府,后来搞成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朱明复读书时曾经去过。 王府离皇宫很近,朱明复带着王真和锦衣卫很快就到了。 朱明复进门发现徐辉祖的府第似乎比后世的瞻园略小,但是雅致却明显过之,亭台楼阁虽比皇宫中的要小,但别有韵味,庭院中的花木也布置得很优雅别致,连下人们的气质都很好,就像五星级大酒店的服务员一样,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在徐辉祖的带领下,朱明复一行人穿过一条长廊,走到一座高耸的假山边,再走上去,有一座长方形的亭子,徐辉祖边走边介绍说:“皇上,这里是老臣家的最高处,叫做铜亭,因其柱子皆用白铜铸成,假山下的炭火房已经燃好大火了,里面已经是温暖如春了。” 朱明复大感兴趣,走进屋果然如后世的中央空调一般,温度大概有十几度,大家都忙脱了外套。 徐辉祖等四人向朱明复行礼后,就由朱明复坐了主位,开始议事了。 “哎呀,徐越公啊!你家的花园和这铜亭真不错,看来朕以后要多来来啊。”朱明复听王真等人都用徐辉祖越国公的爵位来称呼他,也就沿用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随时可以来。”徐辉祖谦恭地回答。 “廖尚书,陈尚书,杨侍郎,你们经常来徐府吗?”朱明复转头问他们。 “皇上,臣等平素和越公都在衙门议事,此次因为事关机密,才来到这里。”三人有点诚惶诚恐。 “朕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啊!对了今天你们有什么要事啊?”朱明复纯粹是出于对徐府花园的喜爱才问的,但在廖陈杨三个老官僚看来,皇上言外之意,很是深刻。 徐辉祖暗中也是叫苦,没想到朱明复入戏这么深。 徐辉祖向朱明复介绍了情况。 “越公,朝廷是不是决不能失去济南,并为此不惜一战。”朱明复对军事地理什么的一点不懂,他也没去过济南,只知道济南为山东省会,是一个水陆要冲而已,故有此一问。 “皇上,是的,没有济南,整个山东就不安全,山东不安全,直隶就不安全。”徐辉祖以军事世家的素养答道。 “越公,你再和朕说一下,朱棣为什么不愿意放弃济南?” “济南是北平的屏障,朱棣怕朝廷从济南向北平进攻。”徐辉祖作了分析。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比较麻烦啊!越公,四位大人,我们要不先吃点点心再谈吧。”朱明复以前思考时一定要抽烟的,穿越以来因抽不惯旱烟,就改成吃零食点心了。 徐辉祖出去一吩咐,马上就进来几个侍女送来了糕点、果仁、瓜子等物,朱明复见这几个侍女模样倒也不太出众,可那气质倒显出一份脱俗的气质,心中也益加佩服徐辉祖其人品味之高,很会**人。 朱明复在这徐府铜亭里心情很舒畅,觉得相比之下皇宫里确实有点死气沉沉,缺乏活力和欢乐,怪不得明代很多皇帝的性格有点怪,原来是风水之故。 “越公,现在朱棣的地盘有多大?”朱明复边吃东西边问。 “朱棣早就软禁了宁王,所以他现在拥有原来燕王宁王的封地,山东济南以北现在也在他手里,另外辽东迟早也会被他吃到嘴里。” “辽东是怎么回事?”朱明复对这一点确实不清楚。 “皇上,辽东接壤燕地,朱棣现有兵马二十万,他要吃掉辽东,朝廷根本没办法,兵也派不过去。”徐辉祖解释道。 “越公,看来朱棣的地盘不小啊!依照双方的实力对比,朝廷开出的条件他应该知足了啊!廖尚书你们三位说是吗”朱明复想问一下另外三个家伙有什么想法。 “臣也认识是这样。”“皇上所言极是。”“朝廷已经很仁厚了。” 这三人不知是怕朱明复,还是怕徐辉祖,反正不敢多说话。 “越公,你觉得朱棣现在地盘这么大,又养这么多兵马,是不是会缺钱什么的?”朱明复天生商人思维,想能不能用钱来解决问题。 “皇上,朱棣应该不缺钱,他现在只是缺粮,北方兵多而粮少,向来由南方运粮过去,太祖时每年都运量四五十万石至北平、大宁。”徐辉祖对朱棣的情况也摸得很清。 “越公,你不是已经想出让朱棣让出济南的办法了吗?”朱明复朝徐辉祖眨眨眼。 “臣愚昧,请皇上明示・・・啊皇上你是说粮食・・・・”徐辉祖正想让朱明复说清楚,但几秒钟后徐辉祖就恍然大悟了。 “皇上,你是说用粮食换济南吗?”杨荣也马上听明白了。 “对,大家想啊!没有济南朱棣会不安,没有粮食朱棣应该会更不安,如果让朱棣二者选一的话,他应该会选择粮食的。”朱明复一边把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一边说出了他的主意。 “皇上英明,臣等佩服!”四人几乎一起说道。 廖陈杨三人忽然感到皇帝自经武昌巡幸后,不仅性格变得开朗,智慧也忽然升级了,朱明复所说的方法确实可行。 徐辉祖也由衷佩服朱明复鬼点子多。虽然很多细节他不太懂,但他一点就透,他想起《史记》中张良评价刘邦的一句话:“沛公殆天授也!” 难题一下子迎刃而解了,铜亭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欢乐,兵部尚书廖平提议喝酒,朱明复欣然同意。 于是,侍女们马上上酒和菜,菜不多但很精致,君臣五人都喝得很开心,徐辉祖让一名侍女坐在朱明复右边,给他倒酒夹菜,朱明复看她面庞姣好兼气质高雅,心中很是喜欢,酒就不知不觉多喝了点。 半个时辰后,徐辉祖怕朱明复酒后乱说话,暴露身份,就起身说道:“皇上,前方梅殷正在等朝廷的回复,臣先回衙门布置相关事宜,就让廖尚书等陪皇上喝酒吧。” 朱明复听出了他的意思:“越公勤于公务,乃朝廷之福,朕喝得不少了,也要回宫了。” 一路上,朱明复脑子里都是徐辉祖府上那个侍女的身影。 ・・・・・・・・・・・・・・・・・・・・・・・・・・・・・・・・・・・・・・・・・・・・ 徐辉祖酒量很好,今天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回都督府衙门和廖陈杨以及幕僚商议后,制定出了具体的“以粮食换济南”的方案,其要略是:朱棣让出济南,朝廷每年给他二十万石粮食,为表示诚意,在谈判答成后,朝廷先付给朱棣十万石粮食。 杨荣还提出了一点补充建议,如果朱棣还是担心吃亏,朝廷可以把朱棣的三个儿子封在辽东,既然朱棣迟早要吃掉辽东,不如朝廷现在就大大方方给他,既显得朝廷大度,也让朱棣省力气。 因为朱棣取辽东,等于现在某些人造违章建筑一样,不能明来,要半夜里悄悄施工,而现在朝廷让你省心省工钱,直接给你批了土地证房产证,它就是你的了,朱棣应该知道这是朝廷给他的便宜。 徐辉祖采纳了这个建议,梅殷收到朝廷的回复后,马上把这个方案通知了朱高炽。 西山上的姚广孝说:“朝廷果然有高人,殿下这个方案我们不仅不吃亏,还是的便宜的,老衲看就这样吧。” “大师,粮食我们有了,可是北平却从此不安全了。” “朝廷不是把辽东给我们了吗?殿下。” “对啊!辽东・・・・・・・・” 三日后,朱高炽向梅殷回复:父王深感朝廷恩德,愿意按照朝廷旨意行事。 协议达成了,不用打仗了,和平了,开酒庆祝吧。 梅殷去年年三十说的话应验了,梅殷大军先一部五万人进驻济南,当天朝廷军和燕军的高层就举行了盛大晚宴,并互赠礼物,大家都像兄弟一样抱在一起,以前的一切不愉快都过去了・・・・・・・・・・・・・・・・・・・・・・・・・・・・・・・・・・ 燕军退出济南后,梅殷从淮安给朱棣拨了十万石粮食,随后朝廷册封朱棣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分别为东辽公、西辽公和北辽公。 这次和谈影响后世深远,史称“济南之盟”或“建文五年和议”。 ------------ 第九章 玉汝于成 新的一年开始了,京城各衙门也都开始上班了,朱明复也跟着开始开工了。 朱明复按照后世的惯例给身边的太监宫女发了开门红包,每人二两银子,他们都很开心。 去年年底金胜淮一直在找皇宫中通往明教总坛的密道,出乎朱明复的预料,找了十几个晚上竟然毫无头绪,金胜淮说,他排除了大多数密道,但是他发现剩下的那几条密道竟然会自东转换方位,也就是说这条密道今天是向西的,明日再走就变成向东了。 朱明复也不理解其中的缘故,他想这可能跟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有关,不过这条关系重大的密道如果好找似乎也太简单了。 他想:以后找个刘伯温之类的高人来破解吧。 朱明复安慰金胜淮:“金叔,你这几天辛苦了,你先回去,新年后,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朱明复准备让他去筹建王伦卫的事情,因为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亲信。 梅殷大军也回师了,他让副将刘毅帅五万人驻守济南,这支军队原来是徐辉祖麾下的,让自己的一位参将帅三万人驻守莱州,其余部队各回各家,或回南京,或回淮安。 徐辉祖已经有信给他,告诉他朝廷将调他进京,去中枢任职,请他安排好淮安的军政事务后,迅速与他见面。 淮安总兵一职他准备让副将瓦剌灰接任,瓦剌灰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不是汉人,他是蒙古人,瓦剌灰的父亲早年投降了梅思祖,因作战勇猛,被梅思祖所倚重,瓦剌灰少年就光荣参军入伍,十八岁他就主动报名,参加了洪武十四年的解放云南战役,在此役中,他砍了很多人头,并以熟练的蒙语劝降了一名元军千户。 瓦剌灰虽是蒙古人,但因为自幼长在梅家军中,早已汉化,对梅家和大明忠诚无比,他曾陪梅殷一起读过几年书,肚里有点墨水,他在云南战役结束后,曾赋诗庆贺: 两代帝恩深,匹马到滇池;苍山势虽峭,岂及日月高。 梅殷还举贤不避亲,让自己的长子梅顺昌在瓦剌灰手下做参将,以便等老瓦退休后接班,延续梅家军的血脉。 还有一个人,梅殷也准备揽到自己麾下,那就是莱州放火英雄沈孝成。 梅殷虽觉得此人嗔念太重,为一句女人的话,处心积虑去杀刘荣,幸好要杀的人是刘荣而已,但他又实在爱惜他的才华,这样的人才太稀少了,错过一个都是大错。 梅殷认为沈孝成虽然有瑕疵,但毕竟还年轻,善加陶铸的话,定能成为大明一世之能臣的。 于是他给徐辉祖汇报,要求把沈孝成转为文官,从五品的千户升一级做四品的淮安知府,并把沈孝成的举人身份及光荣事迹附上。 攻下莱州时,徐辉祖就知道了沈孝成的奇功,他亦有栽培之意。所以就和梅殷一拍即合,顺利任命沈孝成为淮安知府,淮安是军事重镇,下辖山阳、清河等六县,是梅家的老窝,有此可见梅殷对沈孝成的看重。 梅殷向瓦剌灰交接完军务后,就约见了沈孝成。 梅殷带沈孝成去了一个地方,是淮安城外的刘家屯,这是离城最近的军屯,这里住有千余户军户,军户是世袭的,这里每家都要出一个兵丁,如果这个兵丁阵亡,就有其家的其他男子补上,不得缺额。 梅殷直接带他去了军墓,沈孝成看到这里有千余座坟堆,其中有数十座还是新起的,附近有纸钱刚烧过的痕迹,梅殷令亲兵燃上纸烛,亲自上前祭奠一番。 “孝成,这里埋的是刘家屯自梅家追随太祖以来牺牲的兵丁,很多因寻不到尸身,都是衣冠冢,数十年来,这里不断有老坟无人祭扫,也不断添置新坟,这里有父子同死、兄弟同死的,这次北上。虽然顺利,也还是牺牲了千余人,你看这些新坟,就是这次牺牲的。”梅殷面色凝重地向沈孝成说道。 “孝成谨遵大帅教诲。”沈孝成恭顺地回答,他心中隐约感到梅殷今天有点异常。 “这里每一个坟堆后面,都有无数孤儿寡母的眼泪,最可悲的是当寡母把自己的孤儿养大之后,他又必须从军,然后又会留下新的孤儿寡母,苦痛不绝・・・・・・・・・・” “刘家屯里有几户人家,两代男丁都战死了,就剩哭瞎了眼睛的老祖母、老母亲和十几岁的孩子・・・・・・ ” 梅殷厉声说了很多很多。 “孝成,你知道这是何种痛苦吗!?” 梅殷几乎是朝沈孝成咆哮着问得这句话。 “大帅,孝成明白,孝成明白!・・・・”沈孝成泣不成声说道,他不仅被梅殷的慈悲之心感动,也想起了死去的菱香,想起他当时挖出菱香尸身时心如刀绞的痛楚,也想起了绍兴的老父母和早逝的发妻。 “不,你不明白。本帅准你杀刘荣,并未准你杀刘荣的家人,你的功本帅赏过了,你的过现在本帅要罚你!” “大帅,孝成知错了,甘愿受罚。”沈孝成早已跪下。 “好,来人,听我军令,军中参议沈孝成,滥杀无辜,姑念其有功,责仗三十,就在这里打,给我狠狠打!”梅殷下令道。 两个亲兵拿出了准备好的军棍,把沈孝成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了他三十军棍,文弱的沈孝成当场被打个半死,躺在地上一点起不来,脑袋一阵晕眩,顿时失去了知觉。 “把他抬起来,送到淮安府衙,请刘老军医来医治,用最好的药,告诉林知府,好生照料他,如出一点差池,老夫绝不饶他。”梅殷打完军棍后,对亲兵下令道。 第二天,在淮安府衙最好的厢房里,但阳光照到沈孝成脸上时,感觉到暖意的沈孝成醒过来了,他看见房间里除了丫环外,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煎药,还有一个穿官服的人正看着他,见他醒来,顿时喜上眉梢。 “太好了,沈参议,你醒了啊。”穿官服的人很关切得询问。 “这位大人,我是在哪,你们这是?”沈孝成确实搞不懂。 “沈参议,在下淮安知府林进义,这位老者是有名的刘军医,刘老军医已经给你上过药了,他说您这是皮肉伤,不碍事,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林进义对沈孝成很客气。 “原来是知府大人,孝成・・・・・・・・”沈孝成做出要起来行礼的姿势。 “哎,别别,免礼免礼,您要是出了差错啊!我在大帅面前可担待不起,您好好躺着就是给我最大的礼了。” 沈孝成听到这话,明白是梅殷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医治的。 “沈参议啊!你还不知道吧!大帅可器重你了,再过几天,你就是淮安知府了啊!老兄我也托你的福,要去京城任职了。”林进义接着说道。 煎药的刘老军医,也听到了这番话,但他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怎么既要提知府了,又把他打成这样呢。 沈孝成却一下子明白了梅殷的苦心,顿时两行热泪涌出眼眶・・・・・・・・・・・・・・・・・・・・・・・・・・・・・ “沈参议,这里还有大帅给你的一封信呢?等你好了我再拿给你看吧。”林知府见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就把梅殷的另外一个交待告诉了这位新知府。 “不,林知府,我想在就想知道梅帅的训示。”沈孝成的心情很迫切。 “好,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沈孝成在丫环的扶持下坐了起来,慢慢展开信笺,只见梅殷写到: 孝成: 善治吾淮安六县百姓,但生笑声,勿生哭声,但怀慈心,勿嗜杀人。不可因小忿而起大衅,不可因小利而坏大节。 刘荣家财尔上次未取尽,吾已将其余存于府中,赐尔做养廉银。 “大帅,孝成现在是真的明白了,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沈孝成哽咽道。 ・・・・・・・・・・・・・・・・・・・・・・・・・・・・・・・・・・・・・・・ 梅殷调走了沈孝成,这可把洪鹏气坏了,把手下的智囊派去镀金,金倒镀好了,可人却被别人抢走了。 “辉祖,你怎么能这么干啊!又抢我东西!”洪鹏气冲冲来找徐辉祖。 “吵啥啊!大鹏,你根本不了解沈孝成,他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他是大才,留在你这里干特务,简直是浪费。”徐辉祖以大哥的身份训斥洪鹏。 “辉祖,我记得小时候,我把爹的一支火铳拿出来打鸟,被你看到了,你就说这个太危险,放回去又会被爹发现用过了,让我交你保管,你还记得吗。”洪鹏同志太激动了,竟然翻出了三十几年前的历史旧账。 不过洪鹏也有他激动的理由,他从四品的指挥佥事连升两级成为指挥使,其实干得很吃力,他这个人忠诚实干,但是谋略不足,自从沈孝成来投奔他后,洪鹏遇到的难题总能被他解决,所以越来越离不开他。 他本想让沈孝成到梅殷军中去挣军功,然后回来做自己的副手的,没想到梅殷手这么长,竟伸到他窝里了。 “大鹏,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锦衣卫的事情马上就会变得简单的,我先给你派一位师爷过来吧。” “辉祖,你刚才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觉得朱明复会继续让锦衣卫担任宿卫吗?他不是要建王伦卫吗?朱明复可不简单哦。” ------------ 第十章 铜亭密议 梅殷到了京城后,还是住在徐辉祖府上,当晚还约了洪鹏,三个从小就一起玩泥巴的帝国军功二代,举杯庆贺此次和谈计划以及附属军事行动的圆满结束。 洪鹏这人心思粗,早忘了沈孝成的事情。 洪鹏喝得很多,徐辉祖喝得很少,梅殷见徐辉祖喝得少,知道他有心事,也喝得很少,等洪鹏这家伙终于醉倒的时候,徐辉祖也放下了筷子。 “辉祖,我刚回来,也不让我歇息几天,到底有什么大事这么急。”梅殷早就看出了徐辉祖的心思。 “哈哈,驸马好眼力,我确实有大事,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铜亭上去谈吧。” 徐辉祖让人把洪鹏送回家,然后屏去下人,他和梅殷两人自己提着灯笼上了铜亭。 二人分主宾坐下后,徐辉祖面色凝重地说:“今天,我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这件事干好了,美名青史不成问题,如果干不好,我俩的结局就不可知了。” 梅殷看了看他,手里轻轻拨弄一盆兰花,沉默。 “梅殷,我先请你看一篇贞观政要里的文章。”徐辉祖拿出一张他自己写的宣纸给他,梅殷知道他是徐辉祖本人的书法,那一行行飘逸雅致的王体字写着这样一段话: 以天下之广,四海之众,千端万绪,须合变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划,于事稳便,方可奏行。岂得一日万机,独断一人之虑也。且日断十事,五不中,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继月,乃至累年,乖谬既多,不亡何待!" 梅殷把这张纸一扫而过,然后继续欣赏他的花,似乎在思考。 “梅殷,你还记得当年的胡惟庸案吗?” “辉祖,你是说胡案处置得不对吗?”梅殷从未见过徐辉祖说话这般吞吞吐吐,不知他为何多方试探,心中起了警惕。 “当年太祖处置胡案虽牵连过广,但亦有为君的道理,我不是和你讨论这个事,我想说的是君权和相权的事。”徐辉祖说出了他的意图。 “你想恢复宰相制度?”梅殷何等聪明,他明白了徐辉祖为什么说美名青史或者结局不可知,还有那篇贞观政要肯定宰相制度的文章。 可是朱元璋曾明令禁止任何人讨论设立宰相,违者天下共诛之。 说来好笑,中国自秦朝时就设宰相,春秋战国时列国也有“相国”,但从洪武十三年后,宰相就在中国历史上绝迹了。 起因就是胡惟庸谋反案。胡案绵延十几年,包括很多开国功臣和高官在内的三万余人被诛杀,其中就包括梅思祖的儿子、梅殷的堂哥梅义。 朱元璋为防止大臣擅权,下诏从此废除宰相制度,如后世有人提议复相者,一律处死。 “梅殷,我想建立一个内阁,太祖时就有殿阁大学士协助处理政务,我想以内阁之名行宰相之实。”徐辉祖等于承认了自己要恢复宰相制度。 “辉祖,你是为私还是为公,你想做‘宰相’吗?”梅殷想搞清楚徐辉祖这么做的原因。 “我不想做宰相,建文朝的第一任‘宰相’我想请你来做。”梅殷用手指了指梅殷。 “我做了‘宰相’,那你做什么?”梅殷微笑问道。 “我还要恢复洪武初期的大都督府,统一管理天下兵马,不过大都督府只限于建文一朝,太子即位后,就会撤销,以免后世奸臣谋逆。”徐辉祖准备自己当这个大都督。 “辉祖,你这个铜亭下面有炭火,我俩在这里很暖和,如依你所言,岂不是我们俩要被天下人的‘炭火’烤焦?” “梅殷,恕我直言,太祖皇帝雄伟过于汉高,而豁达不及,英武过于光武,而仁厚不及。废除宰相,只会导致宦官和女祸叠生,是因噎废食之举,君上独揽大权,大肆诛戮群臣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徐辉祖说到这里有点激动了。 梅殷沉默,他想起了堂哥梅义一家被诛的惨状,如果堂叔梅思祖活得长的话,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还有,此次朱棣之乱,要不是朝廷武将被诛杀尽的话,怎么会一败涂地呢?”徐辉祖的脸色有点青。 梅殷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外面等候已久的寒风一下子全涌进来了,温暖如春的铜亭现在恐怕是徐府中最冷的地方了。 “辉祖,这里太热,我们吹吹寒风,冷静想一想吧?”梅殷边吹冷风边说。 “梅殷,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几十年了,不满你说,家父也曾经和我说过,太祖心胸不广,不能包容万象,后世人君如果学样,不信任文武大臣的话,大明的天下从此将不‘明’,而是一片灰暗了。” “辉祖,我不能不说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相信你这么做,是为了大明,是为了天下苍生,你和皇上提过吗?” “皇上英明,他已经同意我的主张了。”徐辉祖只好这么说。 “既然你们俩都同意了,你今天就是来请我组建内阁的吧。”梅殷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徐辉祖很爽快承认了。 “辉祖,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将自比于史上何人?” “幸则为管仲,不幸则为诸葛武侯。” “好,如果你想做曹操,我十万梅家军一定和你血战到底!”梅殷眼睛盯着徐辉祖一字一句说道。 这次谈话奠定了明朝内阁制度的基础,确定了明朝朝廷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传统,也是建文盛世最早的发轫,被公认为是明代政治体制的一次飞跃。 从此对后世的明朝知识分子来说,也许你不能做皇帝,但你绝对有机会做内阁首辅,内阁的权力不比皇帝小,甚至有时候比皇帝还要大。 这次密谈在后世的野史上被称作“铜亭密议”。 比如童千华的《建文野闻录》是这样记载的:有族叔某为徐越公府上老家人,其言:“建文五年正月,梅帅从淮安来,夜宴于越公府上,宴后越公屏去从人,与梅帅至铜亭之中,天移明始出。盖内阁和大都督府之创皆在正月。则二人铜亭密议,与此不能无关也。 ・・・・・・・・・・・・・・・・・・・・・・・・・・・・・・・・・・・・・・・・ 新年伊始,朱明复御案上就一下子收到了徐辉祖的三份奏章,朱明复直觉感到有大事情粘上来了。 第一份写的是在六部之外成立内阁,帮助皇上处理政务,一切内外奏章先经内阁拟出初步意见后,再交皇帝审阅; 第二份写的恢复洪武前期的做法将五军都督府合为一个大都督府,总览一切军政,另外成立禁军都督府,直辖锦衣卫和王伦卫两个卫,由皇帝本人直接领导,不隶属于大都督府; 第三份是待大都督府成立后,正式组建一万人的王伦卫,有大都督府安排相关营房、器械和饷银问题。 朱明复知道徐辉祖的意思,他是说我很有诚意,同意你弄个王伦卫来玩玩,你有一万人保护你,也该放心了,但是我不放心你,所以请你自己把手脚捆起来,向我表示你的诚意。 捆住朱明复的就是前面两个奏章,所谓成立内阁和大都督府的建议。虽然还留给朱明复一个什么禁军都督府,但是只有两个卫,事实上,由于洪鹏是徐辉祖的人,朱明复只有一个王伦卫。 徐辉祖个人虽然很欣赏朱明复,但是政治家行事讲究的是冷静和平衡,在公事上他是毫不留情、毫不手软的。 朱明复花了吃完一盘糕点的时间思考后,认为徐辉祖的方案还是比较符合双方实力对比的,谁叫他是冒牌皇帝呢。 可惜他找不到那个密道,不然作为明教教主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于是他写了一封密信让王真去交给徐辉祖,朱明复已逐渐看清王真是徐辉祖的人,不然一个刚入宫的太监怎会成为司礼监的二把手呢? 朱明复密信的内容是:你的三个奏章朕都同意,但是请越公不要干涉皇宫和宗人府的事务。 朱明复之所以要宗人府是有他的深意的。 徐辉祖未必不知道朱明复的小九九,但他也怕朱明复给他捣鬼,这样他推行新政的效率将大受影响。 于是他爽快得用他漂亮的书法在密信上回了几个字:臣谨遵圣意。 建文五年,大明帝国出现了一个新机构,那就是内阁,首任内阁首辅由深孚众望的驸马梅殷担任,次辅则是工部尚书李柄秋和吏部侍郎杨荣。 还有一个旧机构也借机强势复活了,那就是大都督府,大都督自然是越国公徐辉祖,都督佥事是兵部尚书廖平。 王伦卫也随后成立,指挥使为金胜淮,但是还只有编制,并无人员。 ------------ 第十一章 大内议婚处(上) 不管怎么说从建文五年开始,大明帝国从此就走上了一条新的轨道,朱明复目前的地位相当于一个虚衔的国家元首,如当世德国之总统、英国之女王,梅殷则相当于政府总理,徐辉祖相当于三军总司令。 当然徐辉祖的地位就比较奇怪了,只能说属于军人干政吧!幸好他自己也认为大都督府的设立是临时的。 “好吧!你们干你们的吧!我好好休息,学习,以后有机会想办法挣点钱才是王道。”这是被牢牢捆绑后的朱明复的想法。 有一句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徐辉祖的想法也是这样的,他通过王真,给朱明复制定了详细的科学的作息制度。 徐辉祖兑现了他招聘他时的诺言,提拔王真为司礼监太监,原来那个李忠去凤阳守陵去了。 朱明复的生活现在很规律,也不累,但对他而言,就是有点闲的慌。 他每天早上只要坐班一个时辰就可以了,至于工作内容无非是在奏折上用朱笔写上“准奏”或“照此办理”。 然后他五日一小朝,参加人员是六部尚书加上大都督徐辉祖、梅殷内阁三名阁员,共十人; 十五日一大朝,参加人员是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不过大朝会上,发言的还是以那十人为主,不过这十人中,那个叫李炳秋的似乎从没讲过话,令朱明复很好奇。 朱明复于是向王真打听这个李炳秋,王真这家伙短短几个月就已各部门的官员都混得很熟络了,王真说对李炳秋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在礼部做了十几年的小官,这几年才升为侍郎,这个人非常低调,似乎什么事都和他沾不上边,所以人送绰号“李冰球”。 徐辉祖还给他请来了一帮翰林院的进士讲课,叫做经筵侍讲,是三天一次,时间是下午申时,持续一个时辰。 应该说徐辉祖给朱明复定的功课不累,比较符合朱明复的性格和耐烦能力。 假如比作大学生活的话,就是一星期上两节大课,每周召开一次主题班会,一个月搞两次集体活动,这和朱明复穿越前在学校的活动十分吻合。 朱明复不禁惊叹:知我者,其唯徐辉祖也! 但是以前朱明复其他的时间都去经商了,现在他在这皇宫内似乎无钱可挣,无店可开,亦无顾客会来,听说汉灵帝在皇宫中设市场,自己穿着商人衣服,亲自沽卖给宫女太监,朱明复理解他想致富的迫切心情,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事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正月以来的这一个多月,在不开会的时候,他早上不是陪陈妙儿说话,就是逛花园,下午他通常在御书房读书,后来看烦了,想起他以前在栖霞寺的时候,和尚们一有空就打坐,他也曾被这样训练过,于是他找了在奉天殿后面的一幢小楼,把他命名为”栖霞阁”,有空也会去静坐,他也翻阅过戒圆送给他的那本《圆觉经》,至于戒圆那神秘兮兮的八字箴言他仍然搞不懂。 朱明复是个商人,他读书是为了增长见识,更好挣钱,他锻炼是为了更持续得挣钱,他游玩是为了放松心情,然后更轻松得挣钱。他的一切行为的最终目标就是挣钱,他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商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甚至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是为商业而舒张的。 朱明复曾修改了论语中的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君子无终食之间违利,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而现在呢?在这个皇宫里他有最大最好的住所、最多的服务员、最奢侈的衣食,最珍贵的书籍,最优秀的老师,最精致的花园,最温顺的女人,但是如果不能挣钱,朱明复简直无法呼吸,他将成为一具没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现在觉得哪怕给他一个摆地摊的机会,他就都觉得是天堂了。 但是冷静分析目前的形势,朱明复决定再忍忍,因为徐辉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以他现在的身份,显然不能亲自去搞副业,他需要找一个代理人,可他现在手中的权力只有皇宫和宗人府,宗人府的事情他有长远考虑,目前还不能救急,那就只剩下皇宫了。 皇宫中有什么经济价值高的,有市场前景的东东吗?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珍稀书籍,这些倒能卖大价钱,但如果他敢打这些主意,徐辉祖和梅殷会发飙的,他也会沦为历史上的笑柄,和那个宫中卖酒的汉灵帝一样。 太监倒很多,可惜外面没市场,没人要,剩下的就是宫女了,宫女・・・啊!我想到了,哈哈,这笔生意简直是天下第一等的生意啊!要是做成了,肯定是皆大欢喜,民心大悦,阴阳和谐,还可以博取美名,培植亲信・・・・・好处不是一点点啊。 朱明复认为这将是他八年经商生涯中最牛叉的一笔生意,最气势如虹的一笔生意,最大快人心、最不着痕迹的一笔生意。 这简直已经超越了生意的范围,这是佛法啊!南无阿弥陀佛! 朱明复有生意做了,总是很精神的,不过在大生意面前,他总要让自己静一静,于是他到了栖霞楼,学和尚的样子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念了几句佛号后,就静静盘算、规划、推演那笔大生意了。 半个时辰后,他叫来了司礼监新任一把手王真,让他迅速提供宫中所有宫女的详细信息,包括姓名、年龄、籍贯、何时入宫、为何入宫、家庭情况等。 王真以为朱明复想选美,就暧昧得笑了笑:“皇上放心,奴才一定用心去办,肯定把最漂亮的给你挑出来!” 朱明复本想解释,但想这样也很好,就挥挥手,说:“赶紧去办吧。” 三天后,王真把所有宫女的详细名册给他了,王真做事真的是非常漂亮,朱明复收到的是厚厚五本的大册子,上面记载得极其详细,细到人家身上有几颗痣都写上了。 朱明复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对王真说:“王公公,你再去文书房查一下,把受过‘临幸’的宫女,从这些册子中挑出来,恩・・・对了,还有这件事情也一起办了吧!对那些曾被临幸过的宫女还没有封号的,一律给一个女官的职务,虚衔也可以,至少要给人家加点俸禄。” 王真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跪下说:“皇上仁爱,奴才替那些宫女叩谢天恩了。” 朱明复以前读历史,就对一个现象很不解,古人崇尚儒家学说,而儒家无数次讲到要“近贤远色”,要修德,要寡欲,所谓“万恶淫为首”,有些大臣虽然政绩卓著,但是仍会被史家批评为“沉迷女色”或者“嗜好太深”,但独独对于皇帝后宫三千却被视作理所当然,没见过哪个不怕死的谏官提出来过。 朱明复曾怀疑这是文官集团想让皇帝无法独掌权力的秘术,一个精力被耗尽的皇帝似乎更符合某些人的利益。 如今朱明复无意中“拯救”了一个陈妙儿,但他无法“拯救”皇宫中的三千宫女,这些人中极个别会像陈妙儿一样成功晋级为皇帝的嫔妃,但很多人即使被临幸过,皇帝过会就忘了,只留她一个人痴痴期盼,或至白头,也真够可怜的了。 所以朱明复在这皇宫一个多月中,对她们的去处一直在考虑,她们很多都是正值妙龄,容貌清秀的美女子,朱明复有时也担心自己作为皇宫中唯一的男人,面对这群只要你一个眼神,就无比欢欣投怀送抱的‘怨女’,自己迟早要成为一个荒淫的人,然后三十岁不到就死于纵欲过度・・・・・・・・・ 他一定要减少宫女的数量,但问题是如何减少,把他们送到哪里,怎么送,这些问题他一直没想好,直到今天他终于来了灵感,想出了一整套方案来处理这个难题,他的方案兼顾了方方面面,几乎是名利权三赢,他可以肯定方案中的每一方都觉得幸福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他的无敌方案就是:设立“大内议婚处”。 朱明复在栖霞阁中花了一个下午认真制定了一份商业计划书,王真受徐辉祖之命,随时侦伺皇帝的言行,他曾经借送资料的机会偷偷得把朱明复计划书封面的内容默记了下来。 于是徐辉祖收到了以下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情报: 产品:宫女。 卖方:大内朱老板。 买方:大明帝国有购买力或者有才能的文武官员。 销售门店:大内议婚处。 销售方式:双向选择,自愿结合。 售价:按民间同等彩礼价格,有特殊才能者可以减免。 商业前景:市场需求旺盛,属于独家产品,前景广阔。 正当徐辉祖迷茫的时候,朱明复的密信来了,信中向徐辉祖借一个人,就是上次在铜亭之中站在朱明复旁边那个美丽的侍女。 朱明复还言明借期只有一个月,目的是想借鉴徐府培养侍女的良好方式,迅速提升宫女们的文化修养。 徐辉祖看到这封信,再结合王真给他的情报,他已略微猜到了朱明复的商业计划。 “这个小鬼头,真有一套啊!好,老夫支持你。” 徐辉祖尽管知道朱明复的意图,但他一是自信“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二是他自负才冠一世,罕逢敌手,内心也非常喜欢接朱明复的奇招怪招。 徐辉祖让管家叫来了那名侍女,跟她说:“花乙,你准备一下进宫一趟,皇上让你给宫女们上课呢!” “老爷,花乙喜欢在你身边,天天看到你,花乙不喜欢去皇宫。”那名叫花乙的侍女,竟然有点不情愿。 “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这是圣旨,你明天就进宫。”徐辉祖脸一沉说道。 花乙闻言怏怏退下。 ------------ 第十二章 大内议婚处(中) 朱明复叫徐辉祖家的花乙来培训宫女,这个念头最初的来源不能不说是对花乙有爱慕之心,从这种爱慕之心延伸出来,希望宫女们也能有良好的教养,从而出宫嫁人后能够相夫教子,做个有福气有智慧的女人,当然也顺便给朱明复在官员中培育人脉,甚至以后他们所生的子女都会被认为是皇室的人。 连朱明复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会对花乙念念不忘,可能是由于她的内涵吧!也许是现代社会这种有内涵的女子都消失绝迹了,所以一个徐府的婢女都会被朱明复惊为天人。 不管怎么说,朱明复现在总算找一由头,见到了这位梦中人。 “朕一直听说徐府御下有道,以礼仪治家,全府上下,个个知书达理,这位姑娘,你说是吧?”朱明复把接见的地方选在在栖霞阁里,这样会显得温馨点。 “皇上英明,徐大人一直对我们很好,我们只是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花乙不卑不亢低头答道。 “这次朕叫你来,是想让你教教宫女们怎样才能向你一样做个知书达理,进退有据的好女子,不知你愿意否?” “承蒙皇上错爱,奴婢谨遵圣意。”花乙答道。 “对了,这位姑娘,还不知道你芳名呢?以后宫女们怎么称呼你啊?”朱明复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名字呢。 “奴婢叫花乙。” “这个名字有点特别啊!是不是还有花甲和花丙啊。”朱明复笑道,不过他确实觉得徐辉祖家的婢女名字太特别了。 “皇上英明,徐大人身边的男女侍从,均按‘花好月圆’四个字和十个天干相配而成,女用‘花好’,男用‘月圆’,奴婢的名字就是花乙。” 朱明复觉得徐辉祖竟然是如此有创意的人,给下人取个名,都搞得这么高深清新,别具一格,徐辉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当然这个花乙也很有意思。 “这么说,徐大人家有二十个向你一样的秀美女子喽。”朱明复不禁有点嫉妒。 “其他虽然还有,但是在大人身边的就是我们二十个姐妹。” 朱明复有点坐不住了,好你个徐辉祖,竟然享了这么大艳福,简直是岂有此理,此理岂有? “呃,徐大人真是好雅兴啊!那你先下去吧!待会王公公会告诉你怎么做的。”朱明复非常需要喘口气,让自己接受这个震惊的消息,就让花乙先出去了。 二十个啊!妈的,真是荒淫无耻,就这一个我就觉得好得不得了了,说不定花乙在徐府还是算差的呢。 本来朱明复只是想借故和花乙多接触接触,现在知道了徐辉祖身边还有十九个“花乙”,他就想给我一个总可以吧!免得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边朱明复请来了培训老师,那边王真的工作也如火如荼得进行,他按照朱明复的方案,挑选出了愿意出宫嫁人的三十名宫女,这些宫女包含了各种类型,比如漂亮、比较漂亮、一般各占十人,年龄分布从十六七到二十六七都有,可以满足不同客户的不同喜好。并从年龄相貌贤德等方面给她们综合评分,分成了甲乙丙三等。 朱明复还给这三十人全部突击提拔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等女官,品级相当于正六品,反正这个不用花钱,还可以满足顾客的虚荣心,这种事情朱明复如果不做他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 他还给这些人都定制了一个身份证一样的牌子,上面写着这名宫女的姓名、籍贯、年龄、服役年限等信息,在牌子的最后一栏是朱明复特意加上去的,叫“宠幸记录”,这三十名宫女这一栏的内容一律是一个朱红色的“无”字。 朱明复作生意信仰“童叟无欺”,蝇营狗苟不是他的风格。在这之前,朱明复已经把有宠幸记录的宫女分开了,并一律给其提高了待遇。 因为朱明复有个弱点,听不得哭声。陈妙儿和他说过,她做宫女时半夜里常会听到有些宫女哀怨的哭声,那都是些曾偶尔被皇帝宠幸过但又彻底忘记的宫女。 好了,既然首批三十个“产品”已经准备好了,产品包装工作也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下面就应该开发顾客了。 朱明复召见了内阁首辅梅殷,告诉他皇帝本人自从上次蒙难武昌后,一直在内省不疚,觉得自己修德不够,所以导致社稷差点倾覆,所以他现在准备效仿古代仁君,放一批宫女出宫,并将这些宫女下嫁给大明的支柱——各级官员们。 对这样的主意,梅殷没有任何理由会反对,事实上,梅殷内心真挚得觉得皇帝能够为人所不能为,表现出一种克服私欲、奋发向上的雄主气象,真的是大明之福啊! 梅殷积极配合朱明复的商业计划,向各衙门官员通报了皇帝给大家发美女的重大利好。 那一天,大明帝国的六部五寺诸司内三监以及南直隶地方衙门,甚至包括徐辉祖的大都督府都几乎停止了办公,上次朱明复派送美食时,还是一些小京官来凑热闹,这一次只要符合条件的,莫不跃跃欲试,热血攻心,夜不成寐,想念成痴··················· 当然朱明复不是一个奸商,他是很替人着想的人,他是想做长久生意,想做大生意的人,他不会乱配鸳鸯谱的。 他规定了参加产品选购会的顾客条件: 第一,年龄四十五岁以下,身无恶疾; 第二,正七品及以上官员,无犯罪记录; 第三,已有妻妾五人以上者请绕道; 第四,为表示诚意和证明自己的实力,需按宫女的品级出适当的彩礼。 朱老板的生意经就藏在这“第四条中”。 因为他下面还有一段:“关于第四条的细则”。 此笔彩礼作为宫女们的幸福保证金需押在大内; 如五年之内,该宫女生下儿子的,则返回百分之三十,生女子的返回百分之十; 该官员因政绩卓著得到省级以上荣誉的,则返回百分之五十; 大内每三个月派太监到宫女所嫁之家做调查,如有家暴、暗中对皇上不敬等不良行为的,取消一切返回资格并由吏部记录在案; 该宫女至少每年一次携丈夫和所生子女回宫省亲一次,无故不来省亲的,取消一切返回资格。 彩礼金的金额按照京城近三年民间嫁娶的平均价格执行。即没有官职宫女的彩礼金,按照娶一个良家女子的花费支付;有官职的宫女彩礼金,按照娶一个同等品级的官宦之女的花费支付。 而按照王真同志的调查统计,京城中娶一个正六品官员之女的花费通常需要六百两银子。 朱明复不仅把宫女分成了等级,还把来选购的官员们按照品级、年龄、政绩等因素综合打分,分成了甲乙丙三等。 有些多财的官员因为年纪大或者品级低等原因被分在了最次的“丙等”,十分恼怒,其实不用担心,好心的朱老板早就考虑了这一点,只要你交一千两银子,你可以“升级”。 主动交钱升级的人一时络绎不绝,还没开卖,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子进入了朱明复的口袋。 ········································· 栖霞阁里,盘腿而坐的朱老板,一手拿着佛经,一手拿着王真统计的报名人数和升级金总数,笑得特别阳光。 这三天报名的各级官员就达到了三百余,其中有七十八人交了升级金。上次带着衙役勤王的嘉兴知府,现在的浙江布阵使沈弘也托同僚报了名并交了升级金,看来忠臣也是好色的啊。 由于报名太踊跃,朱明复临时增加了五名宫女名额,另外朱明复为防止那些因太清廉而出不起彩礼的官员怨恨,临时决定再拿出三名宫女名额,开设“文试”,即和科举考试一样,你虽然没钱出彩礼,但只要你考到了前三名,皇帝就送你一个美女。 当然参加“文试”的条件比较严格,必须是官职七品以上,年龄三十五岁以下,功名为举人以上,还需要目前是单身。 “文试”的消息已发布,本来很多准备上奏折力谏“此举荒唐,大违礼制”的清官们立即把奏折烧掉,然后借匹马,狂奔到宫门大街上的“议婚报名处”报名填表格。 在“文试”报名第一天的黄昏时分,几个司礼监的太监在劳累了一天后准备收工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衫的廋削青年官员,拿着官印正要前来报名。 “喂,今天我们已经到点了,你明天再来吧。”一个太监很不耐烦得说到。 “各位公公,在下实在是因公务繁忙,抽不出身,劳烦各位公公给在下行个方便,感激不尽!”这位官员努力做微笑状,作揖求情。 “这位大人,你是什么官啊。”一位年长的太监比较稳重,觉得先问下人家官职,如果是大官,那就卖个人情给他。 “在下六和县县令钟奇。” “原来是个芝麻官啊”老太监脸上不禁露出鄙夷神色,不过他转念一想,虽说只是个七品,但毕竟是南京府的县令啊!以后说不定有什么事用得着人家呢?何况王真经常教导他们,做一个有前途的太监必须要结交很多官员朋友。 “小德子,赶紧给钟大人办了吧!人家可是京城的父母官啊!”老太监马上换了一副和气的神色,心想反正是举手之劳,就当做风险投资吧。 “多谢,感激不尽!”这为官员再次作揖。 别看这个钟奇今天很卑下的样子,其实他是很鲠直的一个人,见上级从未低声下气过,今天他如此神态,只因为他已值而立,却仍未娶妻,今天皇上有此恩德,顿觉喜从天降。 一个从未屈膝的男人如果屈膝了,那么他肯定是因为女人。 ------------ 第十三章 大内议婚处(下) 经过报名和审核等程序后,顾客都已经在焦急得排队了,有些人的升级金也交了,就等开卖了。 那边花乙也顺利完成了对三十八名待嫁宫女的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工作,其中八名宫女是后来插班的,但是插班生的“成绩”未必就差,这八人中后来出了好几个一品夫人。 朱明复本想请花乙给宫女们教点琴棋书画啥的,但花老师说学这写起码要三年,所以花老师只教两样东西:朗诵和打坐。 花乙说徐府的婢女刚进府时,就是先学半年这两样法宝的,朗诵可以练气,打坐可以静心,然后再学琴棋书画三年,其中优秀者才能选为徐辉祖的贴身侍女。 朱明复只好依她所言,于是花乙上午带领宫女们集体朗诵《列女传》,下午则打坐。 朱明复想这徐辉祖难道也在寺庙里混过,这不就是和尚们诵经和打坐的翻版吗?他听戒圆说过,什么打坐念经参禅是成佛的必经之路,难道做个好女人好老婆也必须这样吗?下次一定要想法子从徐府中打听出其中的奥秘。 建文五年三月的某一天,朱明复的生意开幕了。 对于交彩礼的那批人,朱明复仍按照甲乙丙三等分成三个场所,分别对应甲乙丙三等的宫女,生意就在皇宫中的三个偏殿之中进行。 方式是由宫女来挑官员,官员先抽签获得入场顺序,然后以十人一队进场,每人用几句话介绍自己一下,然后帷幕后的宫女选人,然后再下一队十人,直到三十五名宫女全部挑选完毕,未被选中的,如果产品还未卖完,则可在所以人都参选过一次后,继续参选,选好的人到司礼监登记注册。 事实上,宫女们在第十队官员入场后,已经全部名花有主了。司礼监立即给三十五队伉俪办了手续,并收了幸福保证金。 这时文试结果也快出来了,文试因为条件较高,主要是单身这条限制了很多人,报名只有二十二人,文试考策论和诗赋。朱明复特别邀请当前大明帝国的两个实力派人物徐辉祖和梅殷来命题。 徐辉祖这个人和朱明复一样是爱搞怪的,他出的策论题目是《论君子好德不好色》,不知那些参加抢老婆考试的官员们会不会心慌。 梅殷素以端方沉稳著称,他的诗赋题目是“围绕古人梁鸿孟光‘举案齐眉’的典故做一篇诗或赋”。 文试在翰林院举行,由翰林院那帮考霸全程策划、组织、监考、阅卷、评分。 在三十五名宫女全部下单后的次日,朱明复收到了文试前十名的考卷,这次朱明复准备亲自挑选那三名幸运官员。 朱明复仔细看了他们的试卷,好像都写得不错,但有一个人的一句诗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个官员在命题诗作中不仅抒发对举案齐眉的认同和即将实践的巨大决心,还用一句诗“天高德厚千年句,明月沧海万里洲”,赞颂了伟大的皇帝,赞颂了伟大的大明帝国,于是朱明复龙心大悦,就把这位叫郑新的取为状元。 为了帝国的平衡发展,朱明复决定从策论写得好的挑选一个,他觉得不应该选如第一名辞藻华丽的,应该挑一个文风朴实浑厚的,他挑中了一名山东籍的叫秦惠的官员,但当他朱笔写好的时候,突然发觉这不是和“秦桧”同音嘛,但想想不能以名取人,也就没改。 探花则是那个六合县县令钟奇,他被选中确实是出于某种幸运。因为朱明复在余下的八本卷子里实在分不出谁优谁劣,正在难以决断之时,钟奇那柳体的书法引起了朱明复的关注,因为这书法很像他父亲一个朋友的书法。 朱明复的父亲有一个好友,是当地的一个镇长,这个人刚正清廉,才情很好,尤其是一笔柳体书法写得很有味道,朱明复父亲办公室中就挂有他的作品,而钟奇的书法和这位镇长非常相似,由此朱明复认定钟奇也是一位刚正清廉的人,这样的人是值得交朋友的。 朱明复在选出了郑新、秦惠、钟奇后,就在谨身殿接见了他们。 朱明复看郑新应该只有二十七八岁,长得很帅很有风度,秦惠则看起来比较老成忠厚,钟奇长得最差,比较瘦削,还有点营养不足的样子,朱明复还发现他的靴子都破得有了写卷边。 皇帝亲切得向三位优胜者表示祝贺,并一一询问其家庭、官职等个人信息。 从而得知:郑新是无锡人,进士,家室豪富,现任户部正六品主事,曾娶妻,去年妻子病逝,遗一子; 秦惠,进士,山东威海人,其父曾为当地卫军的百户,现任户部主事兵部从五品员外郎; 钟奇,举人,海南人,农民家庭出身,曾为南京府从七品经历,现为六合县县令。 朱明复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把最后的三名宫女做了分配,他把最稳重寡言那个宫女给了郑新,操持豪富之家,需要这种性格;把最温柔和顺那个宫女给了秦惠,因为秦家出身武将,温柔的媳妇和他们的勇猛家风很互补;把最活泼的那个宫女给了钟奇,这也是为了互补,朱明复认为钟奇这种人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情趣,所以他用活泼来互补刚毅。 临末,他还给榜眼秦惠开了个玩笑。 “秦爱卿,你也姓秦是不是南宋秦桧的后裔啊?” “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有圣君在上,奸臣就没有容身之处。”秦惠从容答道。 朱明复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觉得秦惠口才敏捷,将来可以做外交官。 最高兴的是那三十八名宫女,从此他们就是官员之妻,朝廷的命妇了,即使一些官员已经有老婆的,由于朱明复的安排,他们也绝不敢欺负这位宫里的人。 被选中的官员们也很高兴,他们娶到了平常只供皇上挑选的宫女,而且个个是正六品的女官,那点彩礼对他们来说很值得很实惠,何况还有返回呢。 梅殷也为朱明复此举高兴,民间舆论也是一片叫好声,几乎没有人看出这是朱明复的商业头脑运作的结果。 最后,朱明复还要搞一个出嫁仪式,朱明复在华盖殿中升座,三十八名宫女在左边排好,官员们在右边,王真是从“文试”的三个开始的。 “户部主事秦惠。” “臣在。” “皇上将宫中女官童洁秋赐予你。” “谢主隆恩。” ・・・・・・・・・・・ “皇上将宫中女官郑兰叶赐给你!” ・・・・・・・・・・・・・・・・ “皇上将宫中女官林闻悦赐给你!” ・・・・・・・・・・・・・・ 这些宫女的名字都是朱明复临时起的,因为这些宫女的名字往往很土,什么金啊宝啊!所以朱明复认为这些人将来都是官太太,一定要有个很书香的名字。 他从《唐诗三百首》中摘取字句,一刻钟就取好了三十八个雅名,比如“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这四句中,朱明复就取出了“ 兰叶,春葳、洁秋,意欣、为佳”等名字,朱明复自认为他取的这些比徐辉祖家的什么“甲乙丙丁”要好多了。 临走前,宫女们在没有王真口令的情况下,齐刷刷向皇帝跪谢,一个个哭得泪人似的,朱明复也不禁为之动容。 “各位大明国未来的夫人们,今天应该高兴,不应该哭,你们嫁人后一定要作贤内助,孝顺公婆,帮助丈夫把官做好,不要让人家笑话朕皇宫内没有家教!” “皇上,奴婢们怕以后再也见不得你了!”一个大胆的宫女哽咽说道,其他人闻言又群哭起来。 “如果你们想念宫里,朕跟你们约定,每年的今天,你们都可以来宫女见朕,这一天朕不上朝不批奏折,就是和你们大家说说话,你们说好不好?” “皇上万岁!万岁!・・・・”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源自心底的呼声。 依依不舍之后,宫女们和他们的官员丈夫们终于走了,带着朱明复送给他们的纪念礼物,那是一支金钗,这是金钗上刻着“相敬如宾,建文五年御赐”。 可是后来很多官太太们大力开发了它的新功能,都把他当可以“斩杀奸臣”的尚方宝剑用了,很多官员经常被这支御赐金叉戳得皮开肉绽,却又畏惧这御赐之物,不敢反抗。但这绝不是朱明复的本意,只能说他们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 这一天正是农历三月初八,后来成了每年出嫁宫女们回“娘家”的日子,这些宫女后来都成了各级官员的夫人,在这个日子里官宦人家都张灯结彩庆祝,所以民间也学样子慢慢把这个日子当做节日来过。 据说这个习俗演变至后世,就成了“三八妇女节”。 钟奇娶到的宫女叫李和风,这个名字也是朱明复娶的,李和风二十一岁,很是聪慧貌美,钟奇心里乐得差点连孔夫子都忘记了。 钟奇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就卖给伟大仁慈的皇帝了,今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为大明的强盛做出更大的贡献。 《明史钟奇传》“・・・太子少保、内阁次辅、清毅侯钟奇大人晚岁宴居乡里时,常对客言:老夫居官三十余年,未尝妄杀一人、妄取一文,盖因衷心时时感佩天恩高厚,故不敢有一念欺君也。・・・” ------------ 第十四章 花香袭人 栖霞阁中,朱老板表情严肃,正在数钱。 除了三名白送外,三十五名宫女收了彩礼,每人六百两,一共是二万一千两。加上十二个官员交了一份或二份的升级金,共一万五千两。 这笔生意他一共赚了三万六千两。还有其他数十名官员交了升级金没被选中的,朱明复扣除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后还给了他们,这些手续费有二千多两,朱明复除去三十八支金钗的费用外,都给了王真,让他去给所有参与此次活动的人发奖金。 据王真回报,那些报名处干活的太监每人有二十两,跑腿的都拿了五两银子,他还给翰林院参与文试活动的翰林们每人二十两。这样还余下三百多两,王真准备作为太监宫女们以后的活动基金存起来了。王真以他体恤下属的风格现在在宫中已获得了很高的威望。 朱明复听王真说,这次选嫁宫女还有一个花边新闻,这个新闻还和内阁首辅梅殷有关。梅殷次子梅景正因为为人实在太放荡不羁了,梅殷没给他官职,于是他整天就是到处游玩,喝酒听歌,当他听说宫女外嫁的消息后,却立即扔掉酒杯,推开自己怀里的歌女,飞奔回家,见谁都不理,真奔老爹藏钱的地方。 梅公子带着一叠银票,拉了一匹快马连夜直奔南京而去,他边走边玩,三天后当他哼着小曲悠哉悠哉走进城门时,里面却突然涌出几个彪形大汉,梅公子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喊,就被掳走了。 原来忠诚的瓦剌灰早已将他的行踪汇报给了梅殷。 王真把这个插曲告诉朱明复,本想博皇帝一笑,朱明复听罢,果然大笑,还说:“好,太好了,天赐我也!” “皇上,你是好笑,梅景正可是结结实实吃了首辅大人二十军棍呢!” “王公公,你说梅景正需要多少时间能痊愈啊?” “皇上,奴才估摸着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吧。” “好,那你明日去梅府传旨,就说朕想念表弟,让梅景正半月后入宫觐见。” 不管怎么说,这次活动除了梅景正外,参与的每个人都很开心,每个人都发了一笔小财,那些娶到老婆的也算发了财啊!老婆不就是最大的财产嘛! 大家都热切期盼皇帝陛下以后多开展类似利国利民又利己的活动。 朱明复从此有了第一笔创业基金,他虽然知道皇帝的内库中有无数的金银,他记得王真好像说过,大概约一百二十万两吧!但拿别人的钱不是朱明复的风格。 朱明复喜欢那种无中生有、以小博大的成就感,就像他穿越前自己的地板生意,从未跟父亲要过钱,第一笔资金就是自己在姑父的店里打工挣来的。 朱明复以前做死士赚过一万两,他给掉了九千多,自己进皇宫时只剩几百两留,后来搞抽奖、发新年红包都用光了,好像王真还添了点。 对手里的三万六千两,他做了如下安排,留下五千两叫陈妙儿保管。虽然他估计以后宫女们生了子女,官员不敢向皇帝讨要返还,但也不能排除个别维权意识强的或者“爱钱胜过爱君”的人,会来要钱。 他还把一千两交给王真,让他缴入内库。朱明复现在有钱了,他就把王真以前添的那点还上了。 余下的三万两则作为他以后生意的本金。 “好了,从此我又可以用自己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这三万两是我的劳动成果,每一两银子都是香喷喷、甜津津的!” 朱明复又恢复了他的商人本色。 他已经策划好了他下面的几笔生意。 其实今天朱明复本来想先把王伦卫建好之后,再琢磨生意的,但是王伦卫的事情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大坑。 这个“坑”是徐辉祖亲自挖的。 本来徐辉祖承诺给编制、给饷银、给营房和武器,徐辉祖似乎没有食言,但是除了编制没错之外,饷银是后勤兵的饷银,每人每月六钱银子,营房就在紫金山下,但那是洪武初年的废弃兵营,那里连窗户都没有,毒蛇老鼠倒是很多,兵器装备都是过时的淘汰的。 朱明复听金胜淮汇报后,眉头微微一皱,一句话也没说,表情空白。 金胜淮说徐辉祖每月六千两银子的饷银倒是及时送来的,是不是先招一千人再说。 “金叔,这件事你先放放吧!过段时间我会通知你的。” 光杆司令金胜淮实在没事情做,城内也没什么朋友,就老往栖霞寺跑。 这段时间,他和徐辉祖的交锋,朱明复已经败了两次了。 除了王伦卫这次外,还有花乙。 在宫女们出宫后,花乙也来向朱明复辞行,朱明复还在栖霞阁见了她,心情十分忐忑。 “皇上,奴婢的事已经办好了,也该回徐府了。” “花姑娘,哦不,花乙姑娘,朕听说徐大人善于弹琴,家中有上好古琴数十张,连身边的侍女都是此中高手,朕也略懂一点琴道,想向徐大人借一张古琴,并派一名琴师来宫中,你可否向徐大人传达一下。”朱明复绕了很多弯,想留花乙在宫中。 “皇上,如果喜欢听琴,奴婢现在就弹一曲给皇上听吧!” “好,太好了,求之不得啊。”朱明复从花乙的答话中看到了无限美好的景象。 花乙拿起太监送过来的古琴,轻轻拨了几下,听听音色,然后轻盈一坐,开始了边谈边唱。 朱明复哪里听得懂古琴,在他耳朵里无非就是“叮咚叮咚叮叮咚”而已,但是花乙所唱的词他可得很清晰很冷冰。 “・・・鱼游浅溪兮,不爱深海;心有所属兮,不乐高飞・・・” “哈哈,既然徐府的琴师都不爱外出,朕也就不勉强了。” “那奴婢告退。”花艺转身离去。 朱明复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十分酸楚,这个女人宁愿做徐辉祖的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女,也不愿做皇帝的妃子,朱明复也不禁有点佩服她的痴情和坚毅。 “等等,花乙,你喜欢徐辉祖吧!你想嫁给他吗?” “皇上,徐大人只有一妻一妾,他二十年来,从未纳过侍女为妾,奴婢不敢妄想。”花乙说起这个,表情已不复往日之恬静,看来她对徐辉祖确实很痴情。 “花乙,朕为你做主!你等一下,朕马上下个旨意给徐辉祖,一定要让这个无耻的人娶你。”朱明复用嫉妒之火点燃了他的万丈豪情。 情绪翻滚、怒气沸腾、悲愤交加的朱明复,抄起朱笔,龙走蛇飞得用草书写下了这样的话: 徐大花少: 算你本事,身边的人都对你死心塌地,跟你实说吧!朕本来是看上花乙了,但是这妮子心中只有你,朕顶天立地大丈夫,不强人所难,但朕为万民之主,不能看到域内一人受苦,现朕命你见信之夕,立娶花乙,违者杀无赦!!! 朱明复写好,怒气还没泄尽,一赌气为了表示自己的皇帝尊严,也为了掩饰自己在徐辉祖面前的失败,抓起国玺在信笺上狠狠砸了上去。 这就是后世学术界和文物界争论不休的“花少国玺笺”的来源。 朱明复把信笺慢慢交到花乙手里。 花乙轻轻得捏在了手里,随即跪下:“奴婢叩谢天恩!皇上恩重如山,奴婢无以为报,就让奴婢再为皇上弹一曲吧。” 花乙是闭着眼睛弹这首曲子的,因为这曲她已弹了无数遍了。 这次朱明复却听懂了,曲子开始轻盈飘逸,随后渐渐透出坚毅不屈的气息,然后似乎升入了虚空,越来越轻,最后是飘逸和坚毅并存的声音・・・・・・・・・・・・・・・・・・・・ 朱明复明白了:这曲子是花乙气质的反应,也是徐辉祖人格特质的反应吧!或许这曲子就是徐府的“家歌”呢。 朱明复暗中发誓徐辉祖虽然境界高,但自己还年轻,将来一定要超越徐辉祖,一洗今天之耻。 ・・・・・・・・・・・・・・・・・・・・・・・・・・・・・・・・・・・・・・・・・ 当天,徐辉祖就看到了朱明复给他的盖了国玺的信笺,也听花乙说了事情的原委,他毫无动气之色,还连连拍案说“妙啊妙啊!非如此妙人做不出如此妙事也!”。 他还在信上写了“花香袭人远,大业为情牵”的批语,徐辉祖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密信烧掉,而是把这信笺夹入一本《诗经》中,这本《诗经》流传几百年,后被一收藏家获得,这张“花少国玺笺”遂重现于世,引起一片热议。 徐辉祖立即给朱明复回了一封信。 朱大老板: 来信收到。花乙之事,甚为抱歉,此非辉祖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欲纳民女而问计其身,实乃千古仁君风范,将来必流传青史。 府中现有侍女好己,琴书俱佳,远胜花婢,敬请笑纳。至于彩礼,臣不敢欺君,与陛下遣嫁宫女同则可也。 徐辉祖写完信,还没开心够,便模仿朱明复嫁宫女的做法,自己拿出一块青石,用刻刀给将要送给朱明复的侍女刻了一个身份牌,上面也同样有宠幸记录一栏,也同样填一个“无”字。 他刻完身份牌,见书架上还有两块上好的鸡血石未用,索性全部拿出来,一块他刻上了“朱老板之印”几个篆体字,另一块他刻上了“徐花少之印”。 刻完,他把刻刀一扔,大喊一声:“痛快!”,仰天大笑,声震屋瓦・・・・・・・・・ ------------ 第十五章 救梅景正 徐辉祖谨遵圣意,果然正式纳花乙为妾,花乙后来生一子,名为徐天恩,她没有忘记朱明复用“大明国玺”做的强媒。 徐辉祖也没有忘记朱老板这个媒人,花乙回来的第二天,徐辉祖就把侍女好己送入宫中。 朱明复展开徐辉祖给他的回信,看到徐辉祖也向他要六百两彩礼,特别是他盖在信上的“徐花少之印”,不禁笑了。 徐辉祖说的没错,好己似乎比花乙更好,花乙的相貌只能说是清秀,好己则绝对属于美人,好己的气质虽不如花乙恬静,但要更加活泼灵动,朱明复这人其实是很专注于事业的人,不愿意在男女之事要花太多精力,但面对这样一个才色俱佳的精品,他显然也没有拒绝的定力。 何况,徐辉祖特地送来,如果不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也会寒了这位美人的心。但是初次见面,什么都不了解,还是慢慢培养感情再说吧。 “啊!叫好己是吧!朕宫中一直缺一位琴师,你以后就留在宫中教宫女们弹琴吧!朕现在就封你为六品尚宫。” “奴婢谢皇上恩典,皇上,我家老爷有一个小盒子要奴婢交给您。”好己没有任何羞怯,落落大方得说。 “好,朕知道了,待会我会让王真给你安排住处的,你以后在宫中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 “奴婢告退。” 朱明复望着她的背影,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啊!背影也是这么窈窕多姿!” 朱明复擦擦口水,打开徐辉祖给他的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两块印石,一块是青石,一块是鸡血石。 他先拿起青石,青石的印面刻着的都是一行行小字,都是好己的身份信息,同样也有一行“宠幸记录:无”,朱明复不觉笑出声来,他知道徐辉祖在调侃他。 从青石上得知:好己是直隶人,十八岁,入徐府已三年。 他再拿起那块鸡血石,上面刻着“朱老板之印”五个大字。 朱明复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屋瓦。 从此他和徐辉祖的联络,一方皆盖“徐花少之印”,一方则盖“朱老板之印”,外人绝对无法伪造,因为徐辉祖的篆刻技法曾师从高手,所刻之印与别人大有不同。 遣嫁宫女这笔生意,朱明复给许多人带来了欢乐,独独一不小心让梅景正挨了一顿狠打,梅景正这时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了,屁股上还是火辣辣得疼,梅殷治家如治军,从来是“违法必究,执法必严”的。虽然梅景正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这一次打得确实比较重。 因为以前父亲让亲兵打他,亲兵们都是只求其声,不求其实的,只要“噼噼啪啪”够响亮就可以了,这次打他的人是锦衣卫,他们可不认识什么梅公子,接到梅殷命令后,他们很朴实得打了他一顿。 今天宫里太监来传旨意,说皇帝表哥要见他,他十分不解,难道皇帝也知道他干的坏事了,要亲自责罚他吗? 梅景正这人从小就和他哥不一样,整天东游西荡,哪里有好吃的,肯定逃不过他的嘴巴,哪里有好玩的,他第一个去尝试,淮安的歌楼妓馆对他来说,比家里还熟,正事几乎一件也没干过,梅殷调到南京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 这几天,梅殷从来没来看过他,对于父亲的严厉梅景正倒也习惯了,他最痛苦的事情是听管家梅福说,父亲再也不让他回淮安了,要把他留在南京管教,还要把他送到边塞去从军。 梅景正自小常去军营玩,知道军队里的日子不是他这种人过的,他无比悔恨自己当时**攻心,一心往南京跑,忘了南京不仅有美女,还有自己的父亲在这坐镇呢。 夜深了,偌大的梅府之中,现在只有两处还亮着灯。一处是梅景正在苦思脱身之策,另一处是梅殷和幕僚在灯下商议政务。 自从内阁和大都督府成立以后,徐辉祖和梅殷这两位本来因朱棣靖难成功而埋没的人物,终于得到机会把自己的满腹才华尽情施展在历史的烟雨画卷上了。 梅殷是个稳重的人,这三个月,他只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救济安抚被靖难之战波及地区的民众,今年中央对这些地区领导的考核目标改为以社会安定为主,不计算税赋收入。 第二件是他派御史们巡查各省,主要是查访地方大吏、豪门大族有无不法情事。梅殷熟读经史,知道地方豪强欺压小民是历代动乱永恒的源泉。 第三件是他把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派到帝国各省的偏远府县去挂职,担任推事、县丞等小官,梅殷要为帝国未来培养大量熟知民情的官员。 徐辉祖这几个月,似乎除了处理日常军务,整编扩大骑兵之外,整日就是弹琴作画,无所事事。 花乙嫁给徐辉祖后,曾经问他:“老爷,我听说您和梅首辅是现在朝廷的两根柱子,可我听说人家梅首辅每天鸡鸣即起,子时才休,您怎么老是弹琴作诗,不为梅首辅分担点啊。” 徐辉祖停下琴弦,笑着说:“做新妇没几天,就开始管起老夫了啊!花乙,你去把我书房里那三块镇石拿来,我再告诉你。” 花乙拿来后,徐辉祖把镇石压纸的那面给她看,只见这三块镇石,分别写着“去朱熹”、“拓西域”、“都关中”。 花乙花容大惊:“老爷,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天大的难事,你竟要做三件,我看大明朝中啊!就你口气最大,如果你都做成了,那还了得!” “不错,正因为难,所以老夫需要很长时间来造势,所以老父把政务交给梅驸马,他奉太祖遗诏辅政,为人又厚道,百官会服他,老夫掌权其实只为做这三件事。” 正因为徐辉祖估计做这三件大事,起码需要二十年的稳定朝局,需要他牢牢掌控大权二十年,所以他没有让小皇子继位,要请朱明复来做冒牌皇帝,并为此不惜下跪。 所以他为了让朱明复积极配合他这盘大棋局,他一直对朱明复很宽容仁厚。 徐辉祖明面上,没有行动,暗地里他已经在筹划第一件事“去朱熹”了。 他征集了一批学士正在写作批朱熹的著作,并让江西儒士朱友季组织编撰《建文大典》,朱友季之所以受重用,是因为他曾写了一本《先儒正义》的书,这本书专门批判朱熹,朱友季知道朝廷现在徐辉祖掌权,就来南京向徐辉祖献书,徐辉祖见之恨晚,立刻委以重任。 徐辉祖那盘大棋的第一步就是树立新的更健康的意识形态,一扫南宋以来士林的陈腐之气,培养出一大批学以致用的人才。 ・・・・・・・・・・・・・・・・・・・・・・・・・・・・・・・・・・・・ 梅景正可能由于天天游荡,运动量较大,体质较好,所以他的屁股十日后,已经大好了,但是他发现父亲派了两个锦衣卫天天跟着他,以至于他不能出门一步,他感到这几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他心里非常期待进宫觐见皇帝,他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求皇帝放自己回淮安,实在不行就求皇帝让自己做个贴身侍卫,那也被父亲安排充军强啊!他知道父亲的性格,肯定会把他送到一个最艰苦的地方去的。 朱明复要找梅景正,是为了和他谈生意。 朱明复曾策划过好几个生意,包括在皇宫中开工厂,但有一个问题,由于自己不能常出宫,他必须要找一个代理人,但问题是这个代理人很难找。 所以当他听王真说起梅殷次子梅景正的故事时,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 梅景正很有钱,他可以出一部分资金; 梅景正是梅殷儿子,官面上的事情好处理; 梅景正现在无业,很可能会接受朱明复的邀请; 朱明复认为梅景正这人不读书、不上班,爱游荡,和他有点类似,这样的人只要加以适当管教,往往是经商的好料,只不过由于官宦人家的尊严,而没有发现他这种才能而已。 进宫觐见的日子总算被梅景正盼来了,在被禁锢了多日后,梅景正轻松无比得走出了梅府,他看着有点阴晦的天气,竟然说了句:“真是晴空万里,舒畅人心啊!” 跟随的锦衣卫笑道:“梅公子真是说笑,我怎么看这天是阴的啊!” “去,你们懂个鸟,皇上就是天,我去见的是皇上,怎么可能是阴天呢!”梅景正虽然从未见过他这个皇帝表哥,但就凭今天让他重见天日这点,他就觉得这位表哥皇帝真的是个救星啊! 朱明复穿一身常服在御书房接见了梅景正。 梅景正跪拜后,朱明复说:“景正请起,不必拘礼,你坐吧。” 梅景正从来不是拘礼的人,就大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下了。 “身上好了吗?”朱明复笑吟吟问道。 “皇上,已经好了,就是心里还是怕得慌,所以臣有一事要求皇上,请皇上一定恩准。”梅景正可怜巴巴得望着朱明复。 “你是想让朕放你回淮安吧。” “皇上,您太英明了,简直料事如神啊!臣水土不服,在南京会没命的,陛下你要救我啊!” “景正,不是朕不帮你啊!梅首辅是朕姑丈,这个你们的家事,朕于情于理,不好插手啊!” “皇上表哥,只有你能救我啊!我爹把我关起来了,还要送我到边塞去充军,眼看我这条命就没了啊!”梅景正一听朱明复不帮,慌了神,赶紧下跪磕头。 “景正,你不要谎,既然你这么说,朕肯定会想办法的,你先起来。” 梅景正听朱明复的口气有所松动,脸色好了许多。 “皇帝表哥,你英明神武,尧舜禹汤,办法最多了,快给为弟说说,好让我跳出来的心窝子又缩回去啊。”他边说边在自己的胸前比划。 朱明复觉得梅景正这人无拘无束,反应也快,也会忽悠,应该是合适的代理人。 “景正啊!你爹为什么关你啊!不就是因为你不干正事,整天游荡吗?朕要是授你一个官职,你说你爹还会关你吗?” “哎呀,皇上英明,对啊我要是做官了,我爹就不会关我了,不过,皇上,为弟我书没读好,不会做官,这样吧你留我在身边做个侍卫吧。”梅景正倒也有自知之明。 “你放心,朕让你做的官啊!包你会做,你还会做的特别开心呢!”朱明复笑得很灿烂。 ------------ 第十六章 浪子归家 “哎呀,皇帝表哥,你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官会很开心?”梅景正很兴奋,也很好奇。 “景正,可能你也听说了吧!朝廷准备重建王伦将军的旗手卫,朕准备任命你为王伦卫的千户。” “这不还是从军吗?好表哥,我看你还是把我送到淮安府做个弼马温吧比较好。”梅景正嬉皮笑脸。 “你听朕说完啊!这个新的王伦卫,朕是这样考虑的,五千人驻守京城,三千人驻守大内,还有二千人从事情报收集。” “皇上你的意思是让为弟做情报工作,那不是很危险啊!呃,这个我真不会。”梅景正连忙推却。 “你放心,你的工作很安全,我要你开一家酒楼,作为收集情报的场所,你负责酒楼的经营,至于情报工作我会让其他人来负责,你只要协助就可以了。”朱明复解释道。 “真的,皇上,这个我倒是擅长啊!皇上你还真选对人了,弟弟我其他什么都不会,若论对吃的玩的啊!在南京我不敢说,在淮安我绝对是独一份。”梅景正眉飞色舞说道。 “好,梅景正听令!” “臣在。” “朕现在任命你为王伦卫千户。” “臣遵旨。” “景正,朕待会把任命的圣旨给你,你和梅首辅说,让他放心,朕会管好景正的。”朱明复这句话是故意造成事实,还让梅景正自己说出来。 “臣知道了,臣谢万岁洪恩,臣一定把酒楼弄成南京最繁华的酒楼。”梅景正素来被人认为无用之废物,今见皇帝这么器重他,暗中也下决心要做好这件差事。 “景正,你回去先谋划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银子,酒楼开在那块地面,要请那些人,你想好后,再进宫跟朕商量吧。” 梅景正走出皇宫的时候,感到他的人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非常兴奋,现在他终于可以干一件正事了,而且还是他非常有信心的正事。 为了梅景正能够有自由筹划酒楼的事情,朱明复第二天就通知了梅殷关于梅景正的任命问题,梅殷有点意外,但是他也愿意让梅景正试试看,他本人已经尝试了所以方法了,就让皇上治治这匹死马吧。 梅景正在他的“专业领域”还是非常能干的,他考察了南京的餐饮业后,迅速找准了市场定位,就是超高端酒楼。南京的消费能力很强,官员众多,外地客商云集,开一个豪华特贵的酒楼肯定有市场。 他还从淮安请来了一个人,他叫乌林,是蒙汉混血儿,他也是当年蒙古人投降梅家军的后裔,这个人有个绝活,就是会做最正宗的蒙古烤全羊,梅景正最喜欢他这个手艺了。 梅景正把酒楼的地址选在龙口镇上,龙口镇既离南京城区不远,和长江港口也很近,还位于紫金山下,无论是对官员、客商和,还是对游山玩水的人来说,这个地点都是可以接受,这种特级豪华酒楼是不能开在闹市区的,古今都是一个道理。 朱明复认为他想的很周道,夸奖了他。梅景正说前期投入需要一万两银子。朱明复如数给了他。 在领导的充分信任下,梅景正就开始轰轰烈烈干了。 朱明复觉得这件事情成功的机会很大,因为他手中还有一种独家法宝,那就是皇宫里的御厨,御膳房有近百名御厨,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朱明复也受不了每次吃饭他们都给他上近百种菜肴。 朱明复准备先给梅景正的酒楼十人,以后如果再开分店的话,就把御厨们都调出去,这样他以后吃饭的压力也会小许多。 梅景正只是一个开端,朱明复准备从梅景正的酒楼开始,在餐饮业大展身手,这第一家酒楼还要为他以后的生意储备人才,万事人才为本啊。 这几天,朱明复总是找茬挑剔御厨的手艺,对他们无故发火,一群御厨们都很郁闷。 ・・・・・・・・・・・・・・・・・・・・・・・・・・・・・・・・・・・・・・・ 这时,好久没见的金胜怀忽然来找朱明复了。 “金叔,你怎么突然来找朕了,是不是闲不住啊。”朱明复笑道。 “皇上,不是我找你,是栖霞寺的戒圆方丈找你。” “戒圆找我有什么事?”朱明复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皇上,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方丈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朱明复接过信一看,原来戒圆向他要一个老宫女,他在信中说这个人是湖广黄冈人,六十一岁,原名叫邵凤。 “难道戒圆想还俗了?”朱明复实在不明白一个和尚和一个老宫女有什么交集。 “皇上,方丈说如果万岁有疑问的话,让你去栖霞寺找他,他会当面向你说明原委的。” “金叔,朕其实也很想念栖霞寺,正想去看看呢?方丈在信中向朕要一个老宫人,我们带着这宫人一起去栖霞寺吧!省得多跑一趟。” “那样最好了,方丈是高僧,陛下和他多谈谈是很有用处的。”金胜怀似乎永远是戒圆的铁杆粉丝。 皇宫中的老宫女不多,她们大多是朱元璋当年征战时没收的敌方将领的妻妾,很快王真就把这位在浣衣坊三十几年的邵凤带来了。 朱明复看这位老宫人神态安详,见到了皇帝也似乎并不惧怕,就知道这个人有点不寻常。 “邵凤,你认识栖霞寺的戒圆和尚吗?” “启禀皇上,奴婢三十几年未出宫,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可能是他出家以前认识你吧!你跟朕走一趟,见了戒圆就什么都清楚了。”朱明复对这件事也很好奇,很想知道戒圆的秘密。 朱明复很守规矩,把他去栖霞寺的事情知会了徐辉祖,朱明复是有替王伦为死难将士上香的名义去的。 徐辉祖派人在栖霞寺周围布置了暗哨,朱明复带着百余名锦衣卫大摇大摆上山了。 他知道金胜淮肯定告诉了戒圆当年那个伙房的小和尚其实是落难的建文皇帝,朱明复也不管他信不信,至少戒圆是个有趣的人,当年在栖霞寺对他也不错,这样的人值得朱明复帮忙。 刚进山门,接到通知的栖霞寺僧众早已在门口迎接了,集体对朱明复合掌致意,朱明复本想挥手问候的,但现在是明朝似乎不流行这一套,所以他只好装深沉。 金胜淮带着朱明复一行直接去了方丈的住处,到了那发现戒圆的关房附近,一群和尚排成一排都坐在门口打坐念经。 感觉异常的金胜淮跑过去问中间那个和尚:“戒成,方丈怎么了?” “明赞(金胜淮的法号),方丈自从你走后,就不吃不喝,一个人在里面打坐,叫他也不应,已经两天两夜了。”叫戒成的和尚面有忧色。 “皇上,让我去看看吧。” 朱明复点了点头,金胜淮箭步走了进去。 不一会,金胜淮神色匆匆走回朱明复身边,对他耳语说:“皇上,方丈想单独见你,说要送你一份平安和喜乐。” 朱明复知道这戒圆说的话一直比较神秘难懂,但在这个和尚身上,朱明复真切感到有一股很特别的力量,他判断戒圆对他没有恶意。 于是,朱明复独自走了过去。 不大的关房之中,戒圆和尚盘腿而坐,神情肃穆而又怡然。 “朱施主,你终于来了。”戒圆和尚开口了,眼睛还是闭着。 “戒圆大师,你还好吧?” “老衲因缘已尽,西方不远了。” 朱明复想我看你挺健康的嘛,没那么容易死吧。 “大师,你要找的人朕给你带来了,要不要现在见见?” “有劳施主了,带来就好,不必见了。” 朱明复觉得这老和尚做事怎么老是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啊!既然专门让金胜淮捎信来要人,人给你带来了,却又不见。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朱棣姚广孝,还是梅殷徐辉祖,朱明复都能理解一二,就这个老和尚,朱明复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搞不懂他。 “老衲知道你不是真的建文皇帝。”戒圆和尚睁开了一半眼睛,似有似无得望着他。 朱明复闻言大惊,倒退了几步,背紧靠着门口,脑子急速旋转。朱明复已打定主意,如果戒圆果真有恶意,他只好让锦衣卫以诛杀刺客的名义杀死他,而这里的所有和尚也必须全部抓起了。 二十五岁的朱明复动了他生平以来的第一次杀机。 但是尽管朱明复感觉到了危险,他还是留在了关房里,连朱明复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你不必杀我,我已经快要走了。” 朱明复现在已经习惯了吃惊了,面对这个似乎能看透他心思的和尚,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衲第一次见到你,就发现你不寻常,你身上的气息与他人都不同,你似乎来自九州之外,也许你是流落海外的皇子吧!也许你是徐辉祖找来的一个高人吧!老衲世外之人,无心澄清,老衲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有慧根的人。” 朱明复现在只能把他当神仙了,而神仙是不会害人的,于是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 第十七章 惊天真相 “你本来是大富的命,你在二十四岁以前肯定没有去过佛寺,没有读过佛经吧。” 朱明复想了想,确实没有,因为他一心赚钱,其他的一概不信。 “老衲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二十四岁后,就与佛结缘了,然后你的命就转了,由大富变成大贵。” 朱明复想难道我穿越前来栖霞寺转一圈,就感动了佛祖吗?还是惊动了魔鬼,故意把我丢到明朝去受罪。你以为我想做皇帝啊!我现在最想做的还是商人啊。 “这些都是施主过去的梦幻泡影了,其实谁做皇帝都一样,朱棣也可以做皇帝,你也可以做皇帝,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告诉朱施主吧!老衲当年是陈友谅的大将名叫邵普,后来兵败后,我就躲在了南京,准备暗杀朱元璋,伺机恢复陈王的江山,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朱明复听到这些确实很难平静,就像一个以慈善出名的明星忽然在电视上承认自己诲淫诲盗一样。 “我为了恢复陈王的江山,仿照明教,成立了崇友堂,将残兵千于人散与直隶与湖广,自己带了亲信十余人占据了废弃的栖霞寺,后来我为了装门面,为了欺骗善男信女,开始认真诵经打坐,没想到越来越入迷,一个假和尚也就慢慢变成了真和尚····” 朱明复不知道戒圆为何把这一切都告诉自己,不过从被命运的捉弄方面,他们到有共同点,一个被逼做和尚,一个被逼做皇帝,希望自己不要和戒圆一样弄假成真吧。 “陈王当年有一批宝藏埋在沔阳,我派人取了出来,埋在栖霞寺后山茅棚之下的地窖里,我每隔半年派一人去茅棚打坐修禅,其实也是为了看守那宝藏····” “老衲当年不识本源,肆意杀戮,死于我手下的人有成千上万,间接因我而死的更多,江山有主后,我还不甘心,嗔心如火,以佛门为名,行种种不法事,说十八层地狱地狱正为我等而设也不为过,朱施主,我看你福泽长远,心术亦正,现又居人王之位,老衲托你三件事···” 听得迷迷糊糊的朱明复,发现的他谈话的重点了,原来把原委将给我听,是为了这三件事啊!但戒圆把这些秘密说给他听,是把他当知己,所以朱明复慷慨说道。“只要能办到,我一定办到。” 戒圆从身后的小木箱里取出三个叠在一起的小包裹。 “朱施主,这是老衲未了的三件事,你帮我处置好。” 朱明复接了过来。 “大师,不管我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我现在总坐着这个位子,我的言行不可不慎,你给我说说是什么事情,我才好答应你。” “一件是邵凤,她是我妹妹,曾为陈王的妃子,后被没入皇宫,你帮我照顾一二。” “好,我一定做到。”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保管的这宝藏,这是当年我们从百姓手里抢来的,你帮我还给百姓,老衲在南京后,或劫富济贫或经商致富,也聚了很多钱,在这屋子下面,这些是干净钱,就由你代为保管,你可任意使用。” “大师,这些钱是不是只要用在让大伙开心的事上,就对了。”朱明复觉得还是要问清楚,不然贸然答应就很难遵守诺言。 “不错,一切处置权在你,老衲知道你是个懂钱的人,才把这写金银疙瘩给你的,要是常人会疯掉的。” “好,大师,这件事我也答应你。” “第三件我与朱元璋作对了几十年,如今他走了,我也快走了,崇友堂是我用来反对朝廷的,后来我明白了,谁做皇帝都一样,只要大家有好日子过,天下死了很多人才安定的,不能再乱了,我把崇友堂交给你,你要把这群人引为良民。” “好,我是大明皇帝,这件事我一定管。”朱明复觉得这件事情他责无旁贷,如果不管好,自己也会有危险。 “每个包裹里都有一封信,写了这三件事情的对策,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朱明复看他已在托付后事,知道戒圆很可能要走了,所以他赶紧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大师,我问你一句,你为什么选择我来给你善后呢?” “问得好,因为我托付的事情很大,一般人做不来,撑不住,第二,这是佛祖的意思,你还记得,老衲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茅棚里吧!前一天我梦到佛祖和我说,这批宝藏的主人来了,就在茅棚里,我很奇怪,几十年来这茅棚也没生人进去过啊!我去的时候果然看到你在那里。” “朱施主,你帮我把戒成等人叫过来”,朱明复照做了。 戒成等十来个和尚鱼贯而入,这时戒圆突然圆睁双眼,喝道:“你们都向皇上跪下!” 戒成等人犹豫了一下,一一下跪。 “从今日起,崇友堂八千余人全部归顺朝廷,新任崇友堂堂主就是这位朱施主,不错他是皇帝,但他也是堂主,如有不服,以叛堂论处。” “还不快点参拜新堂主!”戒圆凶相毕露,令人生畏。 和尚们在他的威慑下一一叩首,齐喊“属下参见新堂主。” 只有戒成没有叩首,昂身说:“堂主我十六岁跟你打仗,十八岁和你来这里出家,四十多年了,你一直跟我说要反明,现在却要归顺,这是何道理?” 在栖霞寺的崇友堂人中,只有戒成资历最老,职位为副堂主,他一直以为戒圆之后就是他上位,现在这情形他太突然,无法接受。 “戒成,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戒成犹豫没有动,戒圆忽然飞一样离地而起,戒成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已轻轻挨了一掌,人随即委顿于地,再也没动弹。 “不服新堂主者就是这个下场,由于堂主很多事情不便出面,我任命明智为副堂主,处理日常事务,明智你过来。” 一个中年和尚走上前。 “明智,你要带领大家认真修善,我们虽然算不上真和尚,但是我们一定要有一颗佛心,要是以正心驭邪法。” “弟子谨遵教诲。”明智跪下说道。 朱明复看这个明智倒是比较醇厚稳重。 戒圆安排好一切后,走近戒成的尸体,自己盘腿而坐,说了最后一句话:“戒成,你太累了,当年我们一起来这里的,现在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说完,只见戒圆头轻微一低,再也没有言语了。朱明复在那一刹那似乎感到一种力量离开了他的身体,冉冉升空而去。 明智上前探了探他鼻息,然后向房内的人说:“方丈已经涅槃了。” 一行弟子皆轻声呜咽,明智出到外面,突然喉咙一嗓子:“方丈涅槃了~方丈涅槃了!”声音伤感而悠长。 随后,寺里的大钟响起,所有僧众都渐渐汇集在戒圆的关房前,明智站在最前首,带领大家齐颂往生咒,其声如深林松涛,亦如大海波浪,也不失章法。 戒圆的故事讲完了,朱明复突然感到很累很累。 他向戒圆的肉身磕了头后,嘱咐了明智和金胜淮一番,就带着邵凤和戒圆给他的三件包裹回宫了。 朱明复回到宫中,直接去了栖霞阁,他的心很乱很烦躁,他感到戒圆今日和他所说的话,比他遇到生死之险还要使人畏惧,因为他似乎戳穿了很多隐藏的真相,就像久在黑暗中的眼睛不适应光明一样。 一个闻名的高僧竟然是一个帮派的头子,一个复仇的敌人,一个拥有巨额财宝的财主。 他一时竟然不敢打开戒圆给他的包裹,不想去发现那些太诡异的真相。 朱明复喝了酒,他叫来好己给他弹琴,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朱明复觉得轻松了好多。 他也忽然想起,为什么古代皇帝不是沉迷女色,就是玩物丧志,实在是人世间的事情太复杂,人情太诡诈,受不了压力只好用这些来解压和麻醉。 “好己,朕现在知道徐辉祖为什么老是弹琴了,那是因为他烦心事太多了,你说是吗?”朱明复醉醺醺得问她。 “皇上所言不错,徐大人忧国忧民,如果不在琴书中排遣的话,再就累死了。” “看来痛苦的不是朕一个人啊哈哈” “好己,你过来,坐在朕的怀里·····” 第二天,朱明复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于是当天朱明复正式册封好己为选侍,和陈秒儿级别一样。 朱明复打开了那三个包裹,这里面一件是给邵凤的信,一件是崇友堂的名册,最后一件是宝藏的清单和地图。 宝藏的清单中还有一张大纸,竟然写着戒圆以前在京城劫富济贫的详细实际。 朱明复为此事专门咨询了洪鹏,戒圆的“供状”中好几个大案在锦衣卫里都有记录。 二十年前,南京有绰号叫黑狐的飞贼,此人专门偷高官富户,且手段高超,不留痕迹,很多人家往往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家中财宝失窃的,即使偶尔有报官的,也是毫无线索,或者是把案子栽在其他窃贼头上,匆匆结案。 这写其实都是戒圆和他的徒众干的好事。 ------------ 第十八章 各得其所 这段时间朱明复在美人的广告效应下,连续听了好几天古琴课,以前他从未接触过音乐,甚至连流行歌曲都很少听。其实中国传统音乐和西洋音乐是很不同的,西洋音乐的韵律是规整的,中国音乐的韵律则是不规整的,所以不大容易听懂。 二者还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西洋音乐使人激动,而国乐则使人宁静。 朱明复在一个宁静的女人身边,在宁静的琴声里,他也得到了宁静。 他忽然明白了,徐辉祖有帝王之才,而无帝王之命,自己则相反,无帝王之才,却有帝王之运。 他现在又稀里糊涂成了崇友堂的堂主,巨额财产的继承者,两个女人的丈夫,他觉得他的负担越来越重了,他的自由越来越少了,他现在做事必须考虑以上几个不同的身份,并在这其中取得平衡。 看来自己以后要跟徐辉祖一样,天天听琴了,徐辉祖送他的好己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朱明复让金胜淮去清查宝藏的具体数量,金胜淮不是崇友堂的人,但他显然知道戒圆的真实身份,一个是大明皇帝的前侍卫,一个是敌对势力的头子,这两人怎么会建立友谊的,朱明复也很迷惑。 朱明复决定先做好戒圆交代的第一件事:安置邵凤。 他让小林子去问一下邵凤个人的意愿,小林子原来是陈妙儿屋里的太监,朱明复见他为人朴实,就把他选为自己的跟班,在皇宫里他也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小林子回报说,邵凤说宫外也没有亲人,自己年纪大了,哪儿也不想去,就在浣衣坊里吧。 朱明复忽然想起陈妙儿也没有双亲了,这二人一个无儿女,一个无双亲,不如让二人认个干亲吧!这样可能是双方欢喜的大好事。 想好这个主意后,朱明复又想起一件事,记得陈妙儿以前说他有个哥哥充军了,自己怎么把这位郎舅给忘了,皇帝的妻兄怎么能还在充军呢?妙儿怎么也不和他说呢? 朱明复带着好己,坐着八人抬的一个大轿子去看邵凤,路上他和好己说了自己的主意,当然他没说邵凤的身份,只说她是一个皇帝器重的高僧的亲戚。 好己笑着说:“皇上仁厚,徐大人给好几找了个好归宿。” “你们这些‘甲乙丙丁’不都是都喜欢徐辉祖吗?朕还以为你埋怨他把你送入宫中了呢?”朱明复这句话,一半是开玩笑,一半也是探查好己的真实心意。 “皇上,徐大人这人其实一点不好色,他一直只有一妻一妾,加上花乙,也不过三人,我们这些侍女其实也就陪他弹弹琴而已,等我们过了二十以后,他都会把卖身契还给我们,或做媒嫁与同僚,后送回本家。”好己解释道。 朱明复心想,原来徐辉祖也做过和他遣嫁宫女同样的事情啊!看来我们的共同点还是蛮多的。 “好己,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朱明复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自己这位新妃子的家属。 “皇上,臣妾自小就被父母卖了,八岁就在一个县令家里做丫环,十岁时被徐大人看到,就把我带到了徐府,我早已不记得任何亲人,我觉得徐府就是我的娘家。”好己没有任何悲伤,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看来徐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徐达人也常说皇上英明又仁厚呢。” 二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邵凤的住处,这处院子很洁净,是最近出宫的几位宫女们原来的宿舍。 小林子扯开喉咙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邵凤听见声音,出来下跪迎接。 好己在朱明复的示意下,上前扶起了她,用她那琴声般悦耳的声音说道:“邵姨,我们进屋去说吧。” 朱明复让邵凤坐下,和颜悦色说道:“邵凤,朕让小林子来问你,既然你愿意在宫中,就随你把,不过朕看你孤身一人,而朕的陈妃也没有双亲,不如你们住一块,让她认你做干娘,你看如何?” 邵凤几十年来的宫女生活早让她对一切失去了期望。如今听到这个暖人的消息,早已禁锢的心灵又开始活跃起来,他听人说过皇帝的这个陈妃也是宫女出身,为人心地善良,内心也就十分欢喜。 “奴婢谢皇上恩典,皇上大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好,你愿意就好,你收拾一下,明天朕让小林子来接你。”朱明复解决了戒圆托付的一个问题,也颇感轻松。 朱明复让好己陪邵凤说会话,然后去了陈妙儿那,这几天他一直陪着好己,也该去看看她了。 陈妙儿依旧很开心,她知道好己的事情,但是在皇宫中,女人们或许会对另外的女人嫉妒,但绝不会对皇帝有什么想法。 看到她这样,朱明复一点做贼心虚的情绪顿时消散了,他先说陈秒儿哥哥的事情。 “妙儿,有件事情是朕不好,朕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忘记了你哥哥的事情,可你怎么也不提醒一下朕呢?” 陈妙儿眼睛都红润了,哽咽说:“皇上,你对臣妾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想等我生下一儿半女后,再和皇上说的,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惦记我哥哥。” 朱明复知道她的心思,她对自己能够被皇帝看中,已经很欣喜了,至于哥哥的事她怕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够,一直不敢说,怕皇帝不喜欢她。 “妙儿,你哥哥今年几岁,叫什么名,朕马上把他接到皇宫来和你团聚。” “他叫陈至德,今年二十七岁,他是洪武二十六年被抓走的。” “好,朕明天就让人去办。‘ 朱明复随即跟她交代了邵凤的事情,陈妙儿心善,听到邵凤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时,立即表示一定把她当亲娘来伺候。 朱明复觉得明朝的女人真是好,这大概是中国文化的功效吧!他为了酬赏陈妙儿孝养邵凤的功劳,决定将给她提升一级为贵人,并给她换一处再大点的宅子,这样邵凤住得也舒服。 当晚,朱明复就住在陈妙儿处,给她创造“生一儿半女”的机会。 邵凤被封为尚宫女官,从此和陈妙儿住在一起,二人亲如母女,很是相得。 朱明复把他妻兄陈至德的事情交给了徐辉祖:“徐花少”回信说已查到陈至德在陕西,估计一个月后可以到京。 朱明复顺便跟梅殷提起赦免像陈至德这样的犯人家属的问题,梅殷其实也早有此意,于是立即发出文告,赦免所有被充军五年以上的犯人家属,无产的人朝廷还会赐予田地,一时民心大悦,边疆符合条件的充军犯,纷纷对着南京的方向叩头谢恩。 做完了这几件事,朱明复的心境宁静了许多,对好己的琴声也听得更懂了,对戒圆交代的其他两家事情也有了处理方案。 ・・・・・・・・・・・・・・・・ 梅景正的酒楼终于开张了,朱明复给它取名为“玉龙阁”,酒楼的房子原来是一个绸缎庄,前后有两幢三层楼,前后楼之间有过道相连,四周还有很高的围墙。梅景正花了六千两银子才买下来的。 所有装修设计都是梅景正操办的,除了朱明复把挨他骂最多的那些手艺最好的十个御厨派来外,其余人员都是梅景正招聘的。朱明复的一万两在装修未完时已经用光了,很多地方的花费还是梅公子自己垫的。 不过即使自己垫资,梅公子都干得不亦乐乎,他第一次感到除了玩之外,还有其他让他开心的事情。 梅殷发现儿子自从被皇上叫进宫后,就全身心投入了王伦为的“情报工作”,起的比他还早,睡得比他还迟,人变得又黑又瘦,但是精气神十足。 他心中又心疼又欣慰,对朱明复也是无比钦佩:“到底是真龙天子啊!这个不成材的儿子竟然被皇上救过来了”。 梅景正曾经来找朱明复题写“玉龙阁”的匾额,朱明复知道自己的书法上不了台面,他就说:“朕不方便写,景正,你找个书法好的来写吧。” “皇上,让为弟写一张吧!你看看行不行?。”梅景正主动请缨。 “好,景正会写最好,小林子,快拿笔墨来!” 梅景正一气呵成,在一张大宣纸上写上了正宗颜体的“玉龙阁”三个字。 朱明复没想到不学无术、吃喝玩乐的梅公子还有这一手。 “皇上,我十五岁前也和哥哥一样,被关起来认真读了七年书呢?这还是小时候打的底子,你看行不?”梅景正似乎在解释朱明复的疑问。 “好,非常好,就用这三个字。” 听到夸奖,梅景正一脸幸福。 朱明复忽然想起,梅景正还没给他结账呢?就问:“景正,这个酒楼一共开支了多少钱,不够的朕给你补上?” “皇上,跟你实说吧!我本来以为一万两差不多,后来我越干越有劲,花钱也越来越多,就把自己从淮安带来的五千两全垫进去了,哈哈。” 应该说这个花费已经超出了朱明复预算,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就说:“景正,你这五千两朕也不还你了,就当你的股金吧!这个酒楼你占三成的股,朕再给你五千两做后续费用,如何?” “那我就不谦让了啊!皇上。” 梅景正很满意朱明复的安排,他正愁以后在南京没钱花呢?他真心感到这个皇帝哥哥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父亲每天没日没夜得干活,靖难时朱棣多次示好,父亲都严词拒绝了。 一句话,跟着这样的老板干活,值! ------------ 第十九章 谁敢动我生意 金胜淮查账回来,报告朱明复栖霞寺茅棚之下的宝库中,金子堆有八个,银子堆有三个,根据金银的比价,折成银子的话相当于八十万两,按照骑兵一人二十四两的饷银的话,可以供应三万精锐骑兵一年的军费。 这真的是很大一笔钱,这还没算上戒圆关房下面十大木箱的珠宝古玩和字画。 朱明复通知副堂主明智和尚,一切照旧,平常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候他的命令。 经过这段时间琴声下的思考,朱明复认为,钱好对付,人难对付,他要先重整崇友堂。 他看了崇友堂的名册,四十年前的千余人败兵,经过四十年的地底下发展,已扩至八千多人了。因为他们带来了大量金银,崇友堂的人多以商人身份掩护,所以崇友堂现在在直隶、湖广一带的商界颇有势力,当然大商人人不多,只有三百多人,其余的主要是小商人和手艺人,还有一些人是做无本钱生意的,就是窃贼和强盗。 朱明复以前就缺少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因为苏州的治安很好,开地板店不需要考虑这些。 朱明复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编入王伦卫,也就是“招安”,让他们成为政府的人,有勇力的来当兵吃粮,其余的人作为外围情报人员。除非把他们全杀了,不然除了招安,没有办法消除这个隐患。 但问题是朱明复现在找不到一个可以镇住他们的人,一个比他们更凶的人。 ・・・・・・・・・・・・・・・・・・・・ “玉龙阁”的开业是静悄悄的,但是有时候越静越引起人们的好奇,单是它那金碧辉煌的外观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梅景正花了南京最高的价钱请了最好的大厨,最帅的店小二,加上这里超级豪华的装修和外人从未听闻的宫廷菜,和奇特的蒙古烤羊:“玉龙阁”没打什么广告,就一下子火了。 一时之间,高官富商塞满了这里每一个包间,大厅也是人满为患。“玉龙阁”出面的老板是乌林,梅景正居幕后,但在幕后数钱的感觉往往更带劲,梅景正感到“创业”原来是这么带劲和好玩。 生意做大了,麻烦往往也紧接着来了。 “玉龙阁”开业没几天,来收保护费的已经来了七八茬了,因为“玉龙阁”开业前没有按照江湖规矩给他们孝敬,他们便认为这是一个外地富商开的没有后台的场子,七八批流氓都把这当肥羊。 其中以一个叫陆三爷带的人最多,有七八十人,似乎势力最大,但陆三爷只是让他们限期交保护费,否则后果自负;另外一帮自称金牛帮的,竟然一来就砸东西,还打伤了好几个人,然后挟暴力之威,再张开要钱。 梅景正当然不怕他们,当年他在淮安可是横着走的,但由于自己现在显然不方便动用官府的力量,因为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会给父亲惹来大麻烦的。 梅景正现在考虑问题已经开始顾全大局了。 朱明复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很快和他最近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三个字“崇友堂”挂上了钩。这两个问题单独出现的时候,都是棘手的问题,但当两个问题一起出现的时候,就立马和谐了。 在医学上,有一招叫以毒攻毒。 朱明复让明智处理好此事。 于是,很快江湖上的朋友就知道了这间新开的豪华酒楼原来是南京珠宝界大亨“尚宝堂”老板齐一仙的产业。 那位陆三爷恰好正是崇友堂龙口镇的头头,他知道“真相”后立即去找同为崇友堂兄弟的齐老板。 “老齐,你新开了一家酒楼怎么也不和兄弟们招呼一声,难道怕兄弟们不仗义吗?”陆三爷认为他很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地头蛇的地位没有被他认可。 “哪里话啊!谁不知道你陆三爷是龙口镇第一把交椅的爷啊!这件事啊!其实是犬子偷着我开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年轻人不懂规矩,过两天我让他跟你登门赔罪。”齐一仙胖嘟嘟的猪头脸上始终挂满了笑容。 “原来是侄子的店啊!没啥说的,我陆三肯定会照看的。”挣回了面子的陆三爷很心满意足得走了。齐一仙送他五十两酒资,权当上次七八十人的出场费。 这个问题的顺利解决给了朱明复很大的启发,他毕竟只有二十五岁,以前只是个小老板,对商界的很多潜规则知之不多。 看来,做生意不仅仅要懂生意,还要懂江湖,懂政治啊!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背景,你赚了钱也会被人抢走。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当地的镇长走得很近,而另外几个企业家则和书记走得很近,他好几次陪父亲参加官员的红白喜事时,每次还都碰到了镇上的几个混混头子。 原来世上并没有单一色谱的物质,都是黑白红绿黄混杂在一起的大杂烩。 看来古今都是一个道理,永恒不变的不仅是黄金,还有人性! 朱明复觉得必须正视这个问题,崇友堂的力量一定要争取过来,这对自己今后在商界的开拓至关重要。 他让洪鹏给他找来京城地面上江湖力量的情报。锦衣卫一直存有这方面的档案,洪鹏把给朱明复的资料记下号码后就送进宫了。 根据官方的资料,京城的地面上主要有三大帮派势力,依照实力排名分别为明教、崇友堂、金牛帮。 明教是老牌帮派,是全国性组织,朱元璋当年起家就靠明教,现在势力仍然很大,三百六十行都有明教的人,人数比较集中的几个领域是镖局、码头、客栈。 崇友堂在南京的力量仅次于明教,崇友堂发展方向一直是侧重商界,所以它在南京商界是最有势力的,好几个头面商人都是他们的人,其他一般会众多为小商人、货郎和手艺人。 金牛帮则是最邪恶的,他盘踞的领域主要是酒楼妓馆和其他违法勾当,虽人数只有三四千,但皆以手段凶残、人性泯灭著称。 朱明复在栖霞阁里独自想了很久,他突然发现他遇到事情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交流。 他身边的王真和好己都曾是徐辉祖的人,很多秘密也不方便告诉梅景正,他这时才明白古人说的“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的真意。 朱明复突然很怀念戒圆,也许他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人,也是把自己一生对错难分的事业托给自己的人。 朱明复决定去找明智,于是皇帝又上山进香了。 朱明复这次先参加了栖霞寺举行的超度阵亡将士的大法会,然后在密室中和明智法师会面。 “明智法师,进来安好?”朱明复笑容可掬。 “属下托堂主洪福,还算康健。”明智谦恭答道。 朱明复心想戒圆安排的这个明智确实是个合适人选,他的气质属于浑厚又聪慧那一类,啊对,和梅殷很接近,看来雄才大略的人往往会选择这种人接班,朱元璋和戒圆都是雄才满满的人,只不过一个是“成王”,一个是“败寇”而已。 “明智法师,你替朕从宝藏里拿出一万银子,一半用来给庙里翻修一下,一半用来散给日子紧的兄弟。” “属下遵命,属下替兄弟们谢堂主恩德。” “对了,明智,南京是不是明教、崇友堂、金牛堂三家势力最大。” “堂主明鉴,确实如此。” “那我们和明教、金牛堂的人有没有冲突。”这句话才是朱明复今天来找他的用意。 “堂主,老堂主早年也是明教的人,所以对明教还有香火情,崇友堂也是仿明教而建,所以和明教一直各守各守篱笆,互不侵犯。金牛堂则是近十年才崛起的,以无地的流民为主,行事不讲规矩,堂上兄弟常和他们打斗,双方每年都要死几十人。”明智对金牛堂的人也很痛恨。 “哼,欺人太甚,朕一定会给兄弟们出这口气的!”朱明复狠狠拍了拍桌面。 “明智,你去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朕回去调动锦衣卫和禁军,三天之后我再通知你,这次我们一定要灭了这群人渣,为民除害!” 朱明复动了他生平第二次杀机! 朱明复迅速把京城的治安问题通报了徐辉祖和梅殷,梅殷对正义的事情从来不会反对,徐辉祖在密信中只问了一句:“皇上有把握否?”,朱明复也只回了一句:“朕定教其逃死无门!” 徐辉祖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付这种帮派势力,无论中外,用军事或政治手段都无法肃清,这一点在港台黑帮片和《教父》等外片里也可以看出大概。 但这次不是朝廷要灭他们,也不是皇上灭他们,这次是崇友堂在灭他们,是崇友堂堂主、受害者“玉龙阁”老板朱明复要灭他们。 三天后,明智已经查清金牛堂所有头目“今宵酒醒何处”了,只要朝廷军队扼守水路关口,今夜金牛堂的大多数人将有幸实践他们对同事“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诺言。 夜色如洗,街面无声,人迹全无,唯有后面深巷里“宵红楼”上金牛帮帮主崇威峰还在左楼右抱,饮酒调笑,忽然看似忙碌的他竟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 “小六,你出去看看!”崇威峰对身旁的一个矮胖子下令。 矮胖子不舍得推开手中的娘们,嘟囔了一句:“大哥,你娘们抱多了,也和娘们一样疑神疑鬼的,有什么好看的啊。” 这是他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刚推开门就仰面倒地了,三五支长箭笔直插在他胸口。 几乎同时,门外和窗外同时飘进一阵阵密集箭雨,雨停后,崇友堂的人冲进来补杀,崇威峰竟然还没死。 他左肩右肩和小腹各中了一箭,血染红了衣裤,但手中扔拿着惯使的长刀挺立着。 “你们崇友堂的人不讲江湖规矩,勾结朝廷算什么英雄好汉!”崇威峰输的不甘心,他纵横江湖十几年,没见过用攻城的箭雨消灭对手的做法的,他可怜的心灵绝对无法接受。 “崇威峰,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崇友堂一开始就是朝廷的人,朝廷的用心岂是你这种草包看得懂的。”说这句很有政治高度话的人是崇友堂城北分堂堂主钱宾。 “烧,给我烧死他!” 钱宾是个很会算账的人,崇威峰武艺极高,上前动手的话,恐怕难免死伤兄弟。 像钱宾这样既懂政治又有经济头脑的人,朱老板肯定会喜欢的。 ------------ 第二十章 杀牛之战 一夜之间,横行南京十几年的金牛帮瞬间覆灭。 几乎没有挣扎,没有呼救,也没有遗言。 崇友堂的人带着禁军同时攻击六十余名金牛帮头目,一般情况都是参照城市攻坚模式,先由禁军发射几排箭雨,那些箭都是射程五百步、能够穿透薄甲的攻城箭,然后崇友堂的人再进去清场补刀。 明智给他们的命令是:处处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半个时辰后,金牛帮六十余上层就都见了阎王,下面该轮到小虾米们了。 天微微亮时,金牛帮看场子的百余家酒楼妓馆下面,一下子涌出了大量不像顾客的人群。 禁军在楼下先围成里外三层包围圈,崇友堂的人和便衣锦衣卫随即奔涌上去抓人,一般是按照十比一的比例配置人员的,所以金牛帮的反抗很无力,打斗很不成比例,结局都是毫无悬疑。 被吵醒的周围群众纷纷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看到金牛帮的人一串一串被拎出来,群众无不齐声叫好。 其余零散各处的金牛帮会众当晚也一一收到了问候,想逃出城的人大多数也在水路关卡被守候的官军擒获。 一夜之间南京的三千多金牛帮人员,被当场擒杀三百多人,被抓三千余人,包括帮主、八大金刚、十二个分堂堂主在内的高管全部被消灭,能够见到第二天太阳的漏网之“牛”不超过五十人。 朱明复不知道的是,徐辉祖亲自指挥了这次“杀牛”之战,不然没有他的命令,军火库中的攻城箭一支也取不出来。 如果金牛帮帮主崇威峰在地狱知道徐辉祖竟然动用了五万禁军的话,他也应该安息了。 这次行动成功的要诀就是快。 资深军事家徐辉祖也是吸取了以前“打黑”劳而无功的教训才悟出来了。 徐辉祖这么做的原因是他查出了金牛帮和上次皇宫纵火事件有关系。 不过徐辉祖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干的事情,朱明复总是提前替他干了,两人为何这么有默契! 徐辉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崇友堂的会众为何一夜之间成了朝廷的人?他还听城北分堂的人说他们的堂主是皇帝,他们都是皇帝的属下。 这夜之后,崇友堂迅速接管了原金牛帮的地盘,哭着喊着要求加入崇友堂的社会青年一串一串,在南京崇友堂现在的势力甚至超过了明教。 这个疯狂又痛快的夜晚,幕后主谋朱明复却整夜都在听好己抚琴。 悠扬的琴声伴着淅淅的细雨声,在朱明复的耳里都成了刀枪箭雨的声音,那声音竟然也是那么有韵律。 他知道每分钟都有几个邪恶的灵魂在这种韵律中得到净化,他必须相信他所做的都符合佛法,他也突然理解了戒圆的心境,为什么戒圆做了真和尚后还干着这些事,那是因为:这世上的恶人确实太多! 他现在也成了戒圆一样的人了,他已经杀过很多人了,他还拥有了无数的财宝,他甚至成了一个有上万徒众的黑帮头子了。 接受现实有时候是需要看破生死一样的勇气的,他绝对不能退缩,他只能继续前进,然后成为戒圆一样的人,念佛的同时轻轻杀人,或者说是杀人的时候重重念佛,原来戒圆的佛法是这么血雨腥风,但他只能在血雨腥风中寻找佛法,否则他什么也做不成,他什么人也保护不了。 天终于彻底亮了,太阳已高高挂在了天上,黑夜中的事件可以告一段落了。 “好己,你陪了朕一个晚上,很累了吧!先去休息,朕也有点事要办。” “皇上,臣妾不累,不过臣妾发现你今夜的眼神很像徐大人啊。” 徐辉祖多才多艺又杀伐决断,朱明复今夜之后也学会了杀伐决断了。 朱明复在皇宫接见了崇友堂的代表,正是火烧崇威峰的钱宾。钱宾的父亲是戒圆当年的亲兵,钱宾属于崇友堂新生代的佼佼者,为人机智有谋略,所以明智让他去擒杀崇威峰。 钱宾早就看出崇友堂是斗不过朝廷的,早就抛开了先辈的意识形态纠纷,老老实实做生意发财了,所以城北分堂在崇友堂里是最富的。 他接到明智联合官军剿杀金牛帮的命令后,就判断出崇友堂已归顺朝廷了,所以他在解答会众疑问时,就说了他告诉崇威峰一样的话,甚至他还创造性得把“崇友堂”之“友”的来源从陈友谅改成朱元璋大将傅友德。 钱宾声称崇友堂是当年傅友德奉皇帝之命建立的,目的是控制江湖势力,维护京城治安。 反正经过了几十年了,这些残兵二代大都没文化,哪里搞得清这些历史渊源。 不过钱宾这一套效果很好,城北分堂的会众自豪感顿生,原来自己还有超强官方背景,所以他们去抓金牛帮时,不认为是黑帮火拼,而是抱着警察抓小偷的心态去了。 明智赞赏钱宾的变通做法,还推荐他做崇友堂的军师,并让他作为汇报代表,好在堂主朱明复面前获得印象分。 “草民钱宾参见皇上,属下钱宾参加堂主。” 朱明复听到钱宾将两种身份同时报出,且将皇上放在前面,觉得此人很识大体。 他仔细端详了他,钱宾大概四十左右,身材稍矮,圆头圆腿圆胳膊,一双小眼睛闪出掩不住的精明。 “钱宾请起,你说说昨晚的事吧。” 钱宾有详有略说了“杀牛”之战的过程,重点说了抓崇威峰的经过,还罗列了他和崇威峰的对话,钱宾的用意是想获得朱明复对他做法的肯定。 朱明复听了也是很满意,没想到崇友堂的人素质还挺高,办事很有方略,不愧是戒圆**出来的。 由于昨天一夜没睡,现在听了钱宾汇报,朱明复知道此事已顺利落幕,心情大为放松,忘却的睡意也渐渐袭来。 “钱宾,你们做的很好,你昨天和贼首说的话也很好。记住,你们现在就是朝廷的人了,明智推荐你做军师,朕准了,并且朕还封你为王伦卫千户。” “钱宾谢皇上、谢堂主恩典!” “好,你先退下,以后有事你拿千户的令牌来宫找朕好了。” 钱宾走后,朱明复的心情很是兴奋,因为他干成了一件突破性的大事,他感到他离徐辉祖的境界靠近了一大步,他感到他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男人了。 男人一旦取得成就,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朱明复不管好己有没有睡,又去了好几住处。 好己正静静坐着看书,他看到朱明复兴奋得跑进来,笑吟吟得说:“皇上,臣妾知道你会来告诉我好消息的。” ・・・・・・・・・・・・・・・・ 金牛帮覆灭后的第二天,南京全城的鞭炮都卖断了货,似乎每条街巷的百姓和商家都在庆祝这只恶牛之死。 然而北平城里,情况却相反,朱棣咆哮着掀翻了桌子。 然后指着面前朱高煦的鼻子大骂:“军师当时就劝过我,金牛帮是江湖败类,不足依靠,就你拍胸脯担保,现在好了,全完了吧!砸进去的银子全送给徐辉祖了!” 早在十多年前,朱棣让姚广孝负责情报机构的时候,姚广孝就开展了对南京地下势力的拉拢工作,姚广孝在南京开了一家“广德行”,明里是贩卖北方皮张、人参、药材的商号,实际则是燕王在京的情报总部。 姚广孝早年曾接触过明教的人,所以他第一个找的就是明教,希望他们支持燕王,但总掌法龙万云表示明教已脱离政治,回归江湖,希望姚广孝另请高明。 姚广孝在经营“广德行”的过程中,发现“崇友堂”组织严密,财产众多,势力也不小,就千方百计找到了“尚宝堂”的老板齐一仙,齐一仙表示要请示领导,姚广孝很意外,他经过侦查以为齐是崇友堂的一哥,没想到齐一仙背后还有高人。 几天后,齐一仙幕后领导的回复传给他:崇友堂是纯粹商人互助组织,不涉及政治。 姚广孝两次失利,他也看不上金牛帮之类的小帮派,就专攻官场人物,一个又一个朝廷命官被他拉进情报网,其中就包括禁军中多位将领。 朱棣对姚广孝的工作成效还是满意的,但有一个人不满意,他就是燕王次子朱高煦。因为姚广孝和燕王世子朱高炽走得近,而朱高煦虽腹无良谋,却胸怀大志,一心想扩展自己的势力,好夺取继承权。 他自认为平时好勇斗狠,和江湖人士接触多,就主动请缨去完成姚广孝未完成的工作。他到了南京后,马上就“爱上”了和他行事风格很接近的崇威峰,朱高煦投入了大笔银子,一下子把“金牛帮”这支长期在底部徘徊的垃圾股直接拉升成了大黑马。 朱高煦还指示金牛帮强占了姚广孝开设的“广德行”,害得姚广孝来南京指导工作时只能借宿寺庙。 这十几年朱高煦经常把姚广孝获得的情报说成是金牛帮的功劳,从而从朱棣那里骗取大量经费。其实金牛帮干的唯一一件实事,就是协助朱棣那次奇袭皇宫行动。 也正是因为这个唯一,被徐辉祖发现了狐狸尾巴,并最终被辣手的徐辉祖和视生意如命的朱明复给联手灭了。 朱高煦经常在朱棣面前把金牛帮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实力媲美明教,财富力压崇友。 这次,还是姚广孝把禁军大举出动,一夜之间彻底捏碎金牛帮的消息告诉了朱棣。 朱棣被朱高煦高高抛起的期望一下子被埋入地下,怒火像核爆炸一样直燃九天,还把在沈阳的朱高煦召回来做倾泄他怒火的容器。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高煦同志,郁火内积,只好去找女真人发泄,又带兵找女真打了几仗,将地盘又东扩了几百里。 原来在建文五年年初和议谈成后,朱棣就按照姚广孝的建议,积极经营东北,派朱高煦驻沈阳,朱高燧驻铁岭,带兵征讨收服东北女真等部落,还从关内大量移民。 朱棣的目标是准备以后全家都搬到东北居住,建设一个疆域辽阔的大燕国。 ------------ 第二十一章 泰来与否极 经历了那夜血腥后,朱明复又重拾了筹建王伦卫的激情,他也更深切意识到不能光会做生意,还要有武力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生意。 他现在有钱又有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建立自己的武装了。 他让金胜淮把紫金山下的军营修缮一新,建筑公司就是崇友堂名下的企业,不仅施工进度快,还坚决不搞豆腐渣,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老板的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房子。 王伦卫千户钱宾根据朱明复的指示,从崇友堂会众中挑选了一千人组成一个千户,其中五百人率先入住紫金山军营,由梅景正从淮安挖来的几名军官负责训练他们。 另外五百人作为情报人员散居南京各处,他们的负责人就是梅景正,梅景正自从开了“玉龙阁”后,事业心爆棚,他嫌幕后指挥太空闲,主动向领导要求多承担一点工作,朱明复大为欣慰,立即擢升他千户。 朱明复正式启动了向原旗手卫军户的征兵令,朱老板开除的饷银是和徐辉祖的骑兵一样的,每月二两银子,这样经过挑选,征召了一千精壮又组成一个千户,由金胜淮负责。 大都督府每月发给王伦卫六千饷银,这二千人每月需四千两,另外两千两做后勤供应刚刚好。徐辉祖的用意就是只给你两三千的护卫而已。 朱明复嫌千户的名字拗口,就根据现代的称谓把金胜淮的千户改为第一团,把钱宾的千户改为第二团,但金钱二人的官职还叫做“千户”,不然如金钱二人自称“团长”的话,恐怕大明朝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官。 他还给梅景正的情报机构取了一个名字叫“圆社”,是为了纪念戒圆大师。 朱明复觉得自己现在特爷们,有钱又有枪,身边还有两个心爱的女人,看来这次穿越还真不错! 两千人虽然少了点,但一位伟人当年上井冈山的时候人数比他还少呢?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朱明复还通过宗人府向所有朱家的宗室发出参军光荣的号召,他是朱家后裔,为了家族长远发展,一定要避免让他们长期养尊处优,姓朱的也可以去打战,也可以经商,也可以学手艺。 这段时间,好己老是夸朱明复越来越英武了,搞得朱明复干劲越来越足,每天凌晨就起来练武,上午自学军事知识,下午通过弹琴提高文化修养,晚上就去好己或陈妙儿处汇报这一天的成就。 他一有空就去视察紫金山军营,把让宫女们做的衣被一个个亲手交到他可爱的士兵手里,害得这些士兵抱着被子睡觉时总被上面的女人香味搞得彻夜失眠。 这时陈妙儿大哥陈至德也回来了,朱明复热情接见了这位他在明朝产生的第一位亲戚,十几年的边塞生涯使得陈至德看起来有三十几岁,面色黝黑,沧桑满面,但仍不失英气和俊朗。 他是一名骑兵,在军营里以骑术高超而出名,人称“陈马儿”,本来以他的表现早就应该升职的,就因为出身犯官家属被压下了,这次他一不小心成了皇帝的郎舅,部队里就立马给他提成总旗(相当于排长),并把所有被朝廷特赦的充军犯二百余人编成一队,由陈至德带队进京,既给他当护卫,又顺便前往兵部销案,然后等朝廷赐予他们田地。 陈至德没有得意忘形,他还是原来努力工作、不计报酬的老样子,到了南京后他把所有的积蓄都分给了随他来京的人,然后准备迎接他新的人生。 兄妹相见时,陈妙儿哭得不成样子,陈至德只是安慰他,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多年的磨难已经流干了他的眼泪,现在他的心已经无比坚毅。 朱明复给了一千两的见面红包,陈妙儿也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哥哥,于是陈至德在皇宫附近的高档住宅区崇安坊买了一处宅子。 陈妙儿在枕头上求朱明复给他哥哥安排工作,朱明复当然不会不顾亲戚,只不过他正在想怎么安排得最恰当,怎样把这个唯一亲戚的功效最大化。 朱明复决定把陈至德弄到锦衣卫里去担任千户,因为锦衣卫里他还没有一个亲信,而陈至德是一只老蟹,久经患难,性格坚毅,应该能够完成他交给的任务的。 陈至德欣然接受了这个挑战,并表示坚决完成任务,朱明复把以前自己只穿过一次的锦衣卫剑事的制服给他,并许下承诺:一年之后,你件衣服就归你了。 陈至德几天之内就有了官职,有了房子,可和他一起来的两百多兄弟还在兵部衙门前无助得排队呢?任何人你要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总是会遭到极大的阻力的,即使这本来就是你的钱,即使他曾经答应要给你的。 陈至德看不下去了,他听说了妹夫的王伦卫还未满员,就向朱明复要求把这两百多老兵编入王伦卫。 朱明复求之不得,这件事还触发了朱明复的灵感,他果断从钱宾处挪了一万银子,交给陈至德,让他挑几个精干的人,各回原籍募兵,并确定挑选范围:最近被赦免的充军人员和贫苦农民,不要挑那些浪荡子弟。陈至德选了三十名机灵的,每人发了三百两,就让他们迅速出发了,让他们三个月后带人回来,并承诺带来多少人就做多大的官。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一年的腊月了,今年是朱明复的转运之年,他娶了一个聪慧美丽的好己,做宫女生意赚了三万多两,开酒楼也一炮打红,梅景正的半年财报上说“玉龙阁”已经盈利八千两了。 他还成了京城第一帮崇友堂堂主,他还拥有了一千五百人的军队,五百人的情报组织,他还多了一位亲戚兼亲信陈至德。 有了崇友堂的势力,朱明复在商界纵横已是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武装还是太差,只有步兵一千五百人,没有骑兵和火器,辎重也很少,还缺少训练,特别是缺少有经验的将领,陈至德带来的只是一群老兵而已,没一个是军官。 在这个年底,京城却发生了一件大新闻:锦衣卫同知裘明德杀人了,然后又自首了。 此案刑部已经审理完毕,证据确凿,嫌犯裘明德也供认不讳,由于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所以案卷最后上呈朱明复,只要皇帝朱笔一钩,嫌犯就可以拉去午门斩首了。 朱明复听说过这个裘明德,他以前和洪鹏同为锦衣卫佥事,洪鹏后来做指挥使,裘明德因为靖难时始终忠于朝廷,也升为锦衣卫同知,是锦衣卫的二号人物。 裘明德这人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就是有两大毛病一是贪杯二是好色。 不过话说回来,酒和色确实是毁灭男人的两大利器,不喝酒的男人不少,而不好色的男人实在太少,可见色更难以克服,难以克服的东西就像毒瘾一样往往危害也更大。 朱明复很好奇,一位锦衣卫高官为何会杀人,即使裘明德要杀人,以他的身份也很容易隐藏灭迹,为何被人逮个正着,即使被人逮着了,大可以抵赖,为何还一口承认了。 朱明复拿起卷宗,原来案情是这样的:好色的裘明德家旁边有一位漂亮的女邻居,她是一位商人之妇,以前是青楼女子,后被一位徽商赎身养在南京做外室,裘明德从她楼下经过的时候,被她一双媚眼一下子迷住了,二人很快勾搭上了。 裘明德常趁商人出门时跑到他家私会,有一天清晨,晨练的裘明德看到商人从前门出来,就从他家后面溜进去了,正当二人要开始的时候,商人不知何故突然回来了,裘明德情急之下只好赤身躲到床底下。 商妇问丈夫:“你不是去贩货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商人说:“我到外面见天气特别冷,突然想起你熟睡时,一只脚还在外面,怕你冻坏,特地回来想给你盖好被子。” “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没事,你忙你的吧。”商妇不悦道。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走了,今天你要穿暖和点啊。”商人说完就出门了。 床下的裘明德听得热血上涌,心想:“这个女人丈夫这么爱他,还要勾引别人,实在是可恶之极,死有余辜!” 他爬起来一声不吭穿好衣服:“穿什么衣服呀,这回他是真的走了。”商妇丝毫无惧色,调笑如故。 裘明德笑道:“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你等我一下。” 裘明德拿来的是菜刀,然后商妇就被砍死了。 裘明德打扫了现场后,又从后面溜走了。 本来这很可能会成为一件无头案的。但巧的是,裘明德走后,一个经常往这家送蔬菜的老头进来了,老头见今天没人应答只好带着蔬菜出来了,老头出来时还碰到了对门的李大妈。 后来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这个卖菜的老头就作为嫌犯就被抓了。司法机关的冤假错案不是今天才有的,经过几轮审讯,老头只好招供,然后被判了死刑。 裘明德知道老头被判死刑后,热血上涌,自己跑到刑部自首了,一五一十交代了作案全过程。 朱明复看完了案卷,不禁掩卷深思。 裘明德本来可以不杀人的,只是因为他一时义气爆发难以抑制而已,裘明德本来可以逃脱处罚的,也是因为他一时义气爆发难以抑制而已。 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这样的人虽不一定为君子,但绝不会是小人。 有多少人干了多少坏事,还在说着冠冕堂皇的道德话语,他们和裘明德比起来谁更该死呢?谁更该活呢? 买菜的老头是无辜的,裘明德不能忍受无辜的人受刑,所以自首救了他;裘明德的行为是可赦的,朱明复不能忍受一个义气的人被杀,所以决心出手救他。 ------------ 第二十二章 人是朕杀的 于是朱明复在裘明德的案卷上写下:“杀一不义,活一无辜,其义可嘉;于法有罪,于情可原,赦免可也。” 对于这个案子,徐辉祖本来也是主张赦免的,他深知一个忠诚而有瑕疵的将军仍比像刘荣这样的伪君子要好得多,但是内政司法都是梅殷的管辖范围,而梅殷是主张依法办事的。 当朱明复让王真把他的批复给内阁后,徐辉祖的密信也到了,徐辉祖请朱明复不要批准裘明德的死刑。 但是梅殷内阁竟然没理朱明复的批复,再次把裘案上呈朱明复,要求执行死刑。 朱明复知道古代很多骨头硬的大臣都这么干过,也只有苦笑,他妈的谁说做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中国古代的士大夫那么好欺负嘛,怪不得有一句话叫“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在和徐辉祖商议后,朱明复决定在明日的朝会上集体讨论裘案。 与会人员有:朱明复、徐辉祖、梅殷内阁三阁员、六部尚书。 梅殷让刑部尚书金焦介绍了案情,然后主张一定要依法办事,不然无法服众,会被人说朝廷包庇官员犯罪。 内阁和六部都是梅殷属下,自然没人会提相反意见,徐辉祖也没说话,只是向朱明复扬了扬眉毛。 朱明复心里骂了徐辉祖一句老狐狸,就想跟梅殷讨论一下“情”和“法”的辩证关系,但当他眼睛接触到梅殷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又缩回去了。 梅殷可不是个讲情面的人,朱棣是他郎舅,他何尝留情过,而且徐辉祖也不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嘛。 这两个帝国巨柱在碰到自己认为的“原则”问题时都是绝不会退缩的,即使皇帝说情,梅殷也肯定会用祖宗法度来压死你的。 朱明复知道说服不了梅殷,只好说:“大家挨个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结果毫无悬念,除了徐辉祖说案情是否应该再查查外,其余九人异口同声表示赞同梅殷的主张。 朱明复到底还年轻,一股气上来,脱口而出:“不干裘明德的事,人是朕杀的!” 十人顿时成了木雕,包括徐辉祖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朱明复见他们没反应,以为他们故意装傻,气更大了,他用更大的声音说道:“这个人是朕让裘明德去杀的!” 梅殷在确认自己没听错后,铁着脸,上前一步说:“臣等不明白,请皇上讲清楚,不要坏了太祖法度!” 朱明复有个优点,就是脑子转速特快,他在说话时,心中已经把故事圆好了,他换上一副可爱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温柔说道:“梅首辅、徐越公,还有各位阁员和尚书,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女人是金牛帮的线人,是金牛帮安插在裘明德旁边,专门侦查裘的行踪的,锦衣卫获得了情报后,本来想抓捕她的,是朕自作聪明,让裘明德将计就计,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探出更多金牛帮的余孽,裘明德执行任务时可能一时失手,才将她杀了。” 徐辉祖听了差点想笑出来,为了掩饰,低头做沉思状,梅殷则一脸震惊和意外,还带着一丝恼怒,其余人如杨荣也做沉思状,也有和梅殷一样的。 这时李炳秋站出来说道:“皇上。虽然裘明德是受皇上差遣,执行秘密任务,但是杀人终归有过,臣提议由大都督府和锦衣卫按规例对他处罚。” 朱明复听了很是满意,这个李炳秋不愧为“李冰球”,这个圆场打得好,让双方都有台阶下。 “李次辅说得很在理啊!朕看就这么办吧!越公,你说呢?” “臣谨遵圣意,臣一定认真办理,让裘明德受到应有的处分。” 李炳秋嘴里还说处罚,到了徐辉祖嘴里就降为了处分,朱明复心中又骂了一句:果然是老狐狸! 朱明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联合徐辉祖,最后靠着急中生智,终于从梅殷的虎头铡下捡回了裘明德一条小命。 本来裘明德杀人属于民事案件,是归梅殷管的,现在朱明复声称自己让裘明德执行秘密任务,由于裘是现役军人,受大都督府的军法管辖,裘又是锦衣卫,受洪鹏领导,所以裘案就从梅殷的刑部移交到徐辉祖那了。 经过徐辉祖和他铁杆兄弟洪鹏的“认真”审理,裘明德被认定为执行公务超过尺度,造成敌方线人死亡,从而追查不到更多的线索,属于“重大工作失误”。 所以给裘明德以下处分:1、官职降两级;2、罚俸一年;3、关禁闭。 案卷又呈报给了朱明复,朱明复写下了如此批语:梅首辅说得亦很有理,此处罚太轻,应予以免职为民为好。 这下,徐辉祖和洪鹏看不懂了,洪鹏嘀咕:“朱明复这家伙搞什么鬼啊!他不是也要保裘明德吗?” “大鹏,朱明复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小算盘的,不过能够保住明德的命就很不错了,就照他说的办吧。” 徐辉祖知道这次是朱明复和他联合才救下裘的,如果不同意朱明复的要求的话,这小鬼头再耍点花招,就前功尽弃了。 朱明复让王真把自己的批语转给梅殷,并转述了皇帝对徐辉祖处罚太轻的批评,梅殷看了批语,也觉得朱明复的处罚意见比徐辉祖要靠谱的多。 救下裘明德后,建文六年的新年也很快到来了,朱明复按照去年的惯例仍旧搞了一次美食大派送活动,活动上仍然还有最受欢迎的抽奖活动。 这个新年,他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没有政务和生意的干扰,他一直和他心爱的两个女人在一起,时间过得特别快。 朱明复屈指一算他已经在明朝生活一年半了。 刚开始的半年他几乎每天都处在危险之中,那时的他把在栖霞寺做苦力也当做一种幸福。 但去年以来,朱明复已经逐步站稳了脚跟,生意已经开始起飞,兵马开始壮大,还掌握了崇友堂的力量,关键是有了金胜淮、梅景正、明智、钱宾、陈至德等能干的亲信,万事人才为本,他手下有人,今年可以干点大的了。 新年一过,陈至德派去募兵的人就回来了,他们去的时候是三十人,但当他们回来时竟已有三千人,当城门守将看到城外黑压压人群向他涌来时,还以为有人造反,立即下令做好一级战斗准备,并飞报大都督府,请求增兵。 直到弄清了情况,并由朱明复向徐辉祖作了证明后,这三千人才顺利入城,朱明复和陈至德都很意外,没想到百姓参军的意愿这么强烈。 朱明复后悔当时没给陈至德下达人数限制,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军队越多越好,但问题是自己没有准备这么多饷银啊。 徐辉祖每月只拨区区六千两,勉强维持他新设的两千人的开支,现在新增三千多人,光养活人员最少也要每月八千两才够,还没算上战马和武器的费用。虽然他有崇友堂的宝藏,但坐吃山空的古训朱明复还是懂的。 “玉龙阁”虽然很赚钱,但朱明复还准备开分店,拿不出多少现金,如果和徐辉祖借,肯定也行不通,就是把皇宫的宫女搞个大甩卖也是来不及了,这三千人每天都要吃饭啊!朱明复必须用最快的时间筹集一笔巨款。 “为今之计,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救急了。” 朱明复马上让钱宾进宫。明智和尚身份特殊毕竟不方面进宫,所以朱明复处理崇友堂的事,都是找的钱宾。 朱明复让钱宾去栖霞寺地窖,迅速清点戒圆的十个木箱里有多少字画,并将所有字画妥善打包后送进宫。 第二天,钱宾就向朱明复复命了,他一共带来了大小三十二件字画。 “钱宾,你懂字画吗?”朱明复对字画素无涉猎,无法定价。 “启禀皇上,臣不懂,不过尚宝堂的齐一仙是行家,以前堂内兄弟顺来的一些字画也曾在尚宝堂出售。” 朱明复闻言大喜,立即让齐一仙进宫面圣。 朱明复又想起他前年托人给陈妙儿买的首饰就是尚宝堂的,而一年多了他还没有给陈妙儿和好己买过首饰呢。 朱明复就让齐一仙顺便带一批珠宝进宫搞一个新年珠宝大促销。 肥胖的齐一仙确实长得像猪八戒,陈妙儿和好己见到他忍不住掩口暗笑,齐一仙自然明白她们笑的原因,张开大嘴说道:“两位娘娘,其实小的以前很瘦的,后来做珠宝生意,老是接触贵官富商,贵气富气吸得多了,人也就越来越胖了!” 一席话说得陈好二人和朱明复都忍不住笑了。 齐一仙又说:“这次小的有幸进宫见了皇上和两位娘娘,回去又要增胖一大圈了,明年小的再进宫的话恐怕要人抬进来了。” 又逗得三人一阵大笑。 等他们笑完后,齐一仙打开带来的两箱电饭煲大小的珠宝,让陈好二人挑选,陈妙儿毕竟年纪还小,容易知足,只挑了两个金钗和一只玉镯,好己是从来不戴首饰的,但也挑了一只金钗和一只戒指,朱明复就让齐一仙帮忙再给她挑一只镯子。 二人都买好后,好己凑过来对朱明复说:“皇上,你看齐老板难得进一回宫,快过年了,不如你让宫女们也来看一下,价钱上我们可以贴点。” 朱明复觉得好己想得很周到,就让小林子拿一千两银子把齐一仙的两个电饭煲都买下,让陈好二人和小林子把珠宝去拿给宫女们。 “皇上,宫女们禄钱不多,我看就小的卖一两,大的卖二两吧。”好几出了主意。 “好,就这么办吧。”朱明复认为人对不出钱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好己想的正和他心意。 ------------ 第二十三章 贵人贱画 三人走后,朱明复带齐一仙去栖霞阁去看那批字画。 朱明复已经看过这三十二件画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些花花草草、山水人物有什么值钱的,朱明复之所以决定卖字画筹军费,一是考虑到字画保存不易,如果被虫蛀或者发霉了,那就损失大了,二是他认为这些东西不过是有钱人自欺欺人的娱乐,他朱老板可不上这个当。 齐一仙费力得弯下肥胖的身躯,戴起老花镜,一件一件打开来仔细看,朱明复看他那专注虔诚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个行家里手。 “堂主,这件是宋徽宗的花鸟,你看这鸟画得多有神韵啊。” 朱明复想再神韵也是个假鸟啊!我要看鸟买个真鸟好了。 “齐一仙,你直接跟我说值多少钱吧。”钱才是朱明复现在最关心的。 “堂主,这件徽宗花鸟至少值五千两啊。”齐一仙得意得竖起他香肠一样粗的手指比划。 “不错,你再看下一张。” “堂主,这件是郑思肖的墨兰,他是宋朝遗老,所以他的墨兰从来不画根土,以示不从元朔也。这件值三千两。“ “这件是吴镇的山水,值四千两。” ・・・・・ “这件是倪元林的苍林秀石图,值三千两。” “堂主,这件画很奇怪啊。”齐一仙拿起最后一幅画,仔细端详了两遍,脸上露出很不解的表情。 “哦,是不是赝品,一文不值啊。” 此时的朱明复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这堆又旧又破的纸头竟然可以卖这么多钱,即使这里夹杂一两件赝品他也是毫不在意的。 “不是,堂主,首先这件画出自大内,你看这画裱边的花纹,是当年大内御用的,外人绝不敢仿造,其次这画虽说是画的山水,但这山水的布局很不合理啊!但这手笔又确实出自高手,我看了二十年的字画,也没见过这样的。” “哦,这样,朕当时看这幅画最大,还以为是最值钱的,所以放在最后,既然你看出不对劲,就别卖了吧!你现在就把三十一件画带走,赶紧卖掉,你看需要多少时间?”朱明复能不急吗?后面还有三千张嘴等着吃饭呢。 “堂主,这些画我要拿到苏杭去卖,路上要耽搁点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吧。”齐一仙陪着笑解释。 “为什么不在南京卖呢?南京卖不出好价钱吗?”朱明复不解他为何舍近求远。 “堂主,这样的,尚宝堂在南京只有珠宝店,字画店都开在外头,至于原因吧!呵呵因为字画都是从南京搞来的嘛!”齐一仙继续赔笑。 “啊!这样啊!哈哈,好,那你赶紧去办吧!办好了本堂主有赏!” 朱明复明白了,戒圆的这些字画都是从南京的高官富商家里“劫富济贫”来的,当然要拿到外地去卖,但那最后一幅呢?难道是从皇宫内偷来的? 齐一仙走后,朱明复让小林子给他拿来香烛,一个人在栖霞阁里给戒圆上了香。 他告诉戒圆,你把财宝托付给我的时候,说要把这些还给百姓的,我这次卖字画,虽说不是直接用于百姓,但这三千当兵的都是来自贫民,我给他们发饷也就是解决他们的生计,希望你能够理解。如果你实在不同意,就算我借你的好了。 朱明复发现做个领导真的很累,你要管他们吃穿、管他们住宿,还要管他们前途,这三千人就让他这么头疼了,他不禁想起当年朱元璋起兵时,大概比他今日还要艰难吧!真不知当年他是怎么渡过的。 不管怎么说,三千人既然已经来了,就要妥善安置好。朱明复把他们编为王伦卫第三团,也驻扎在紫金山军营,第三团千户由锦衣卫千户陈至德兼任,那二百多老兵现在也都当了小旗(相当于班长)、总旗(相当于排长)等官职。 由于陈至德身兼两职,忙不过来,陈至德推荐了此次招兵招的最多的邓林做三团的副千户,由他负责第三团的日常事务。 这个邓林是河南人,他回老家一趟竟然给朱明复添了四百张吃饭的嘴,据说他们村的青壮全被他招来了,而且三百两工作经费,除去四百多人的路费,竟然还奇迹般剩下五十两,那是因为邓林一行在路上有机会就打短工,有空还行侠仗义,救过几个被抢劫的商人。 朱明复也觉得这个人很能干,本来依他的性格肯定要重赏的,但现在他手头太紧,只好以后再说。 但即使不发奖金,工资可是无法拖欠的。而且新兵入营,什么都不带来,还要给他们制服衣被、牙刷牙膏什么的,这些都需要钱啊! 朱明复虽知道内库中有很多钱,但是他用个几千两,王真还会拿,王真要是敢给他几万两的话,估计第二天就会失业了。 所以朱明复没法只好又去找钱宾,顺便问他崇友堂账上共有多少钱,出乎朱明复预料,钱宾说最近他很富裕,总堂账上流动资金共有二十万两,这还没算上各分堂的金库。 朱明复吓了一跳,要知道皇帝的内库只有一百二十万两,这还是朱元璋三十年来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钱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朱明复不禁怀疑钱斌他们是不是最近改行做打家劫舍了。 “启禀堂主,兄弟们最近接管了金牛帮的百余家酒楼、妓馆、赌坊,还有金牛帮总堂“广德行”的钱也被我们拿来了。”钱宾笑嘻嘻说道。 “原来这样:“广德行”的钱你们没分给禁军吗?” “堂主,他们哪知道金牛帮的钱藏哪儿啊!禁军只拉走了物资,不过那些人参药材也值个五万两的。” 朱明复对崇友堂的运行细节还不是很了解,这次他从钱宾口中得知自己已成了南京黑色产业的幕后老板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钱宾,我们崇友堂以前不是不涉及妓馆、赌坊的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光明啊?” “堂主,这件事属下也曾和明智法师商量过,这些东西我们不做,就会让金牛帮之类的败类来做,这样的话还不如我们来管,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了崇友堂的风范的。” “那好,你和明智要管束好手下的人,要是触犯国法,朕一定严惩不贷。” “属下明白。” 朱明复又从钱宾处挪了两万两银子,这些足以维持第三团三千号人两月的花销了,那时齐一仙的卖画银子无论如何也到了。 人马招齐了,就该选将了。金胜淮和陈至德都是朱明复信得过的人,但他们都没有统帅众人的经验,朱明复要建设一支有强大战斗力的部队,还要找一位老将来才稳妥有保障。 这个人选朱明复已经定好了,就是前锦衣卫同知,现在的老百姓裘明德。 朱明复在决定救裘明德时,忽然想到他经过这次打击,回锦衣卫工作已经不合适了,那何不招他进自己的王伦卫呢?自己不是正缺这样一个人吗。 虽然裘明德有重大缺点,但是自己的军队现在还处于“小本经营”,只能在地摊上捡捡漏,或者搞搞废物开发(梅景正就是成功例子),还无法跟徐辉祖在拍卖行里竞拍,能找到裘明德这样的人才已经很恭喜了。 这就是朱明复为什么一定要把裘明德削职为民的用意,裘明德如果保留官职的话,就还归洪鹏管,他一旦成为了老百姓,朱明复再用他的话,徐辉祖就没办法说话了。 此时的裘明德正在家中无聊得和两个儿子下象棋,他棋艺很臭,棋品更臭,儿子们赢了,他要骂他们目无尊长,儿子们输了,他要骂他们笨得要死。两个儿子只好借口要备考科举,躲到亲戚家去了。 裘明德已经五十五岁了,他十七岁就参加了锦衣卫,比洪鹏还要早两年,他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锦衣卫事业,他还参加过洪武三年徐达对扩廓帖木儿的定西之战,那次大战俘获了北元近九万人啊!真是威风无比啊。 现在自己因为一个女人沦为南京街谈巷议的笑柄。虽然皇上开恩,饶他不死,但是对裘明德来说,宁愿像个爷们一样去死,像这样活着丢脸才是最难受的。 不过裘明德也没难受多久。有一天他正在和管家下棋,管家吸取了两位少爷的前车之鉴,努力在棋盘上维持不输不赢的状态,裘明德快输了,他让几步,裘明德快赢了,管家才攻几步。 裘明德开始还以为自己厉害,后来也明白了,抄起棋盘正想要砸管家,这时忽然听到一个下人气冲冲跑进来:“老爷老爷,有有圣旨,有圣旨来了!”。 裘明德瞪了瞪管家,他怀疑是管家为了避免挨打使出来的奸计,管家很无辜得说:“老爷,不是我啊!真的是圣旨啊!” “快,快去把我的官服拿过来!” “老爷,你,你已经不是官了啊。”管家为了避免裘明德出洋相,只好惶恐无比得剥开他的伤疤。 “哦,哈哈,老夫逗你玩的。”裘明德装笑道。 “圣旨到,裘明德接旨!”朱明复跟班小林子经过一段时间历练,现在已经很有大太监的范了。 “草民裘明德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特任裘明德为王伦卫指挥同知并兼军务帮办,立刻进宫谢恩。钦此。” 裘明德有点晕眩,像做空中飞车一样,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又到了天上。他不知道皇上是何用意,怎么一下子又官复原职了。 只好先说那句“裘明德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拿了五十两给小林子,赔笑问道:“这位公公,皇上是真的要用我吗?” “裘大人,这个小的可不敢乱说,你进了宫不就知道了嘛,走吧。” ------------ 第二十四章 降龙伏虎 朱明复选择在奉天殿接见裘明德,朱明复自己也仅仅是第二次来这里,因为这是举行大庆典和讨论特别重大事件的地方。 收复南京时,徐辉祖组织的庆祝大典就在奉天殿里举行的,朱明复曾在这里迈开了他的“职业生涯”的第一步,那天朱明复急中生智,在这里向群臣宣布了成立王伦卫的消息。 现在他要为他亲手缔造的王伦卫拜将,选这里做“拜将台”自然是最适宜的。 另外,裘明德这个人除去他的缺点外,也是值得皇帝隆重接待的,最后朱明复想在这个大明最神圣的庙堂里彻底改造裘明德。 这一年多来,朱明复的心智迅速成长。 这首先得益与他于徐辉祖、姚广孝、朱棣、戒圆等超一流高手的接触,这些人身上顺便掉下一点皮毛都重过一般人一世的聪明。 第二得益于他在御书房的自学,朱明复以前就有自学的习惯,在这里他阅读了很多朱元璋留下的工作笔记,以及许多外人所不知的深度秘密。 第三得益于朝中大臣。朱明复五日一小朝,半月一大朝。虽然他通常都只是说“徐越公说的很好,就这么办吧”:“梅首辅说得很好,正合朕心意”,但他听多了帝国精英们的论政,自然也慢慢听懂了政治的韵律。 第四得益于那群翰林考霸。他们轮流给他上课,作用也是有的,考霸们差点的也至少熟读经史,有些翰林超越了考霸范畴,确实属于全面发展的人才,朱明复对后者都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准备以后有机会就重用。 朱明复根据朱元璋工作笔记中“遇悍将必严”的心得,制定了对裘明德的接待方案,还本着“知己知彼”的道理,认真详细查阅了裘明德的档案履历。 裘明德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小林子带到奉天殿来,他对这个不合常规的做法产生了一丝不安。 他跨进殿们,看到皇帝已端坐在御座上等他了,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似乎皇帝今天大开奉天殿,竟然只是为他一个人。 裘明德怕皇上不会又听从了梅殷的意见,要在这里把他明正典刑吧。 “死就死吧!省得活着受气!”裘明德心一沉,大步走上前,跪拜并三呼万岁。 “裘明德,你知道朕为什么赦免你吗?”朱明复威严问道。 “天恩高厚,臣感激涕零;天心高远,臣不敢妄测。” 朱明复听了他得体的回答心中一喜,妈的,这家伙原来不全是粗莽之人啊!还读过书。 “裘明德,你告诉朕你几岁从军,打过什么战,立过什么功,担任何官职,你一一给朕详细道来,不许漏到一件。” “臣遵旨。臣十七岁从军,那时太祖还叫吴王,臣父亲任中山王麾下游击将军,太祖特将臣选为锦衣卫,厚待有加,洪武三年,太祖命臣随中山王出征定西,臣在此战中前后共斩首八十九人,俘获敌将一员,被升为百户,记为大功,回南京后太祖钦赐我锦袍,夸我是裘家好儿郎,还说我年轻,前程远大,将来可以辅助新皇帝・・・・” 一生骄傲的裘明德在因桃色事件沦为人们笑柄之后,今天是他第一次详细回忆起了他过去的光辉岁月,想起了朱元璋、徐达还有自己父亲曾经对他的期望,不禁悲从心来,泪从眼出,他说道“前程远大”时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你处死臣吧!我对不起太祖皇帝和万岁啊。”裘明德实在无法说下去了,他自己也无法接受前后两个裘明德的巨大反差。 “裘明德,死都你不怕,你还怕说你的往事吗?你再告诉朕,你父亲裘振,何时从军,立过什么功,身上有几处伤?” “是,是皇上。家父因被恶霸所逼,在濠州就投奔了太祖,参加过滁州、和州、太平等战役,后又随中山王徐公征讨张士诚,一路打到大都・・・,家父身上有十五处伤痕・・・” “裘明德,你说的话朕都记下了,朕希望你自己也记下,不过你还有一件大功你没说,朕替你说,建文四年,朱棣打下扬州时,朕让锦衣卫肃清城内间谍,刘忠暗通朱棣,处处敷衍,只有你和洪鹏忠心办事,不存二心,你的这件功劳一直记在朕心里。” “皇上记得臣微末功劳,臣万分羞愧,臣愧对皇上恩德,臣该死啊!皇上”。 裘明德忍不住,竟伏地大哭起来,他声音又超级威猛,整个奉天殿似乎都在颤抖。 朱明复在御座上也不禁湿润了眼眶,良久等他哭完,朱明复缓缓下座,走到他面前。 “裘将军请起,你刚才说的这些就是朕赦免你的原因,朕让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你们裘家两代人是对我大明有大功的,朕不会忘记。” “臣谢陛下大恩,臣粉身碎骨不能报万一啊。” “裘将军,朕永远不会忘记建文四年的围城之耻,所以决心建设一支新的军队,你也不要忘记这次的屈辱,替朕好好打理王伦卫吧!让我们君臣二人共同雪耻吧!” “臣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练好王伦卫,请陛下放心,臣今日就去王伦卫报道。”裘明德内心已是无比感奋。 “不,你先不去王伦卫,朕要你去栖霞寺,方丈明智法师是戒圆大师的嫡传弟子,你在他那里会很有教益的,朕要你成为中山王一样文武双全的人。” “臣遵旨。”裘明德虽然对这个安排不很理解,但他现在对朱明复已经无比信服。 “还有,裘明德,君子好色不丢人,但要取之有道,你到王伦卫后朕就会赐你一个宫女,你以后把王伦卫弄好了,你要多少朕给你多少。”朱明复笑道。 “臣不敢要,皇上。”裘明德嗫嚅道,他现在似乎对这个过敏。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明日就去栖霞寺。” “是,皇上!” 裘明德走出奉天殿时,似乎感到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朱明复先把裘明德推入谷底,再把他拉起来,又在奉天殿打碎他的“旧心”,激发他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和雪耻之念,最后一道程序是把他放在栖霞寺彻底打磨成型,然后再到王伦卫包装上市。 应该说朱明复已经有了一点帝王风范了。 ・・・・・・・・・・・・・・・・・・・・・・・・・・・・・・・・ 当天洪鹏就向徐辉祖汇报了朱明复将裘明德拉进王伦卫的消息,徐辉祖听了说:“大鹏,你看朱明复把他削职为民的用意就在这里啊!这个小鬼头不简单啊!你我为大明选了一个好皇上啊哈哈。” “辉祖,要不要采取措施啊!不然以后不好控制。”洪鹏听了很是忧心。 “别急,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听天意吧。”徐辉祖永远那么淡定。 王真随后又向徐辉祖密报朱明复在奉天殿接见裘明德,并让裘去栖霞寺的消息。 徐辉祖看完对身边的花乙笑道:“花乙,老夫看你不如好己有福气啊!皇上把老夫的本事都学去了,还用得很好呢!” 花乙对他嗔道:“老不正经,各有各缘分,我就喜欢自己那份。” 朱明复确实从花乙培训宫女中学到了东西,听说这些宫女在经历速成培训后,做起官太太来都很有范,把他们的老公管得服服帖帖。虽然他还不很理解其中的奥秘,但他知道一个人要上进要做大事,必须有淡定的修养功夫。 何况他从徐辉祖、戒圆乃至花乙、好己身上都看到了这种淡定的功夫的神效。 从裘明德开始,朱明复规定以后王伦卫的高级军官在提拔时都必须到栖霞寺进修三个月。以至于禁军中把王伦卫戏称为“和尚卫”。 拜将裘明德后,齐一仙的卖画款也顺利送到朱明复手里了,一共有十一万五千两,朱明复给了齐一仙五千两回扣,做老大要有老大的风范,不能让马仔白忙活啊。 其实齐一仙就算不收这五千两,他这趟苏杭名画之旅都赚了几万两,齐胖子貌似猪八戒,却长着一颗孙猴子的心,他利用手里这批珍惜名画引起的市场轰动,顺便把他手里其他二三流字画都卖了好价钱,尚宝堂一时名声大振,也大幅提升了他的珠宝销售业绩。 朱明复一下子给金胜淮拨了半年的军费六万两,并补赏了邓林等招兵有功的人员,朱明复是按招来一个人五两银子的价格发的,所以邓林一个人就拿了两千多两。 邓林利用这笔钱买了市中心的房子,还娶了一个富商之女,这个富商看出邓林是个潜力股,就趁还处于低位时果断买入了。像邓林这样的幸运儿,第三团里还有很多。 邓林他们不会忘记是皇帝赦免了他们,是皇帝给了他们工作,是皇帝给了他房子和老婆。 如果说第一团和第二团还是用了大都督府的军饷的话,那第三团则完全是朱明复的私人武装了,在第三团里,负责人是他郎舅,兵员是他郎舅招来的,军费是他自己掏腰包的。因此朱明复对这个团自然格外珍惜和重视。 朱明复的事业已经小有成就了,徐辉祖和梅殷也按照各自的理想做了很多事情。 徐辉祖继续他的“事业,他让朱友季去原籍江西饶州开办了“先儒书院”,宣传徐辉祖版的儒学,大力反对朱熹版的儒学(理学)。同时朱友季那本反朱熹的著作也得到了大力推广。 徐辉祖版的儒学其实是师承南宋陈亮的,陈亮是“永康学派”的代表,这个学派提倡“实事实功”,并对把朱熹等空谈“尽心知性”的理学家讥讽为“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 朱明复这个冒牌皇帝虽没有决策权,但对朝廷的一切施政行为还是知晓的,他也很赞赏徐辉祖的“去朱熹”做法,因为清朝时明朝遗老曾批评明末的士大夫只会“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不屑干实事,严重脱离群众,从而导致满清入主中原。。 打个比方,读书人如果朱熹化以后,就像现在那些“砖家”一样,说得都似乎很对,做起来统统惨不忍睹。 朱明复本想利用他穿越的优势,为徐辉祖的“去朱熹”事业贡献一点“思想资源”,但因为忙于生意和王伦卫的事,就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如果说徐辉祖做他的三件大事(去朱熹、拓西域、都关中)是按照先易后难的顺利的话,那么梅殷则按照先难后易的顺序来干的,他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整肃豪强。 ------------ 第二十五章 魔鬼宴会 梅殷这人做事情从来是堂堂正正,一板一眼,让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不像徐辉祖那样会玩阴的和虚的。 梅殷自担任内阁首辅以来,就派出巡查御史去各地查访,还派出大量国子监学生到各地挂职锻炼,梅殷派出的人都是经过精心选拔的,当然都是和他一样清正廉明的人。 梅殷从这两批人那里获得了海量的基层实情,他综合这些信息,得出了一个痛苦的结论:腐败已经开始在帝国各处蔓延了。 他的岳父朱元璋出身贫民,做皇帝后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还创造性得推行了对贪官剥皮的刑法,朱元璋有时火气一上来,就是上万上万的“屠官”。 虽然后世历史学家大都认为明朝前期百余年还是不太腐败的,不过那是相对于明末那种腐到黑臭而言的。 人家说“女婿相当于半个儿子”,在痛恨腐败方面,梅殷就算没有朱元璋那样敏感,至少也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 打个比方,对一个贪官,假如朱元璋要剥他皮的话,梅殷至少也要让他脱层皮。 上次徐辉祖用禁军灭金牛帮的时候,梅殷就派国子监的学生去调查了前因后果,调查报告认为金牛帮的兴起和流民大量涌入南京有关,而流民的产生是因为地方豪强抢占土地,导致大量小农成为流民,豪强敢于强占土地,则是因为他们都官府背景。 当然像明教和尚友堂这种深度潜水的帮派,像梅殷这种正派人是不知道的,梅景正虽然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和父亲说的,有时候不是同一类型的人的话,是无法分享彼此秘密的,即使是父子兄弟。 根据御史们的奏报,梅殷从去年开始,已经处理了三个省级官员了,其他知府和知县加起来有几十名了。但令他忧心的事,自朱元璋驾崩后,官员们似乎胆子逐渐变大了,形成了一股慵懒享乐之风。 梅殷曾经向沈孝成询问淮安的廉政建设情况,沈孝成在信中只写了一句话:“老师,此事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梅殷是个清廉的人,他交往的都是清廉的好官,他确实不知道帝国的天空已经有阵阵黑雾飘来。 “难道要像太祖一样大开杀戒吗?”梅殷当年之所以同意徐辉祖的提议建立内阁,就是因为朱元璋晚年的滥杀给他的强烈冲击。 可如果不杀几个,怎么能制止这股黑雾的扩散蔓延呢? 梅殷去和徐辉祖商量,徐辉祖竟然说:“能干的人都喜欢多拿,只要事情办好,不怕他们拿,让他们拿点吧!等养肥了再杀。” 梅殷的价值观里可没有这种歪理邪说,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朝廷和百姓。 梅殷决定让沈孝成首先在他大本营淮安搞一次“肃贪治土豪”专项行动,从而为天下树立表率,从而到达震慑一大批、教育一大片的效果。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里,淮安知府沈孝成已经把淮安的土豪们整过一遍了。 沈孝成出身平民阶层,对地方土豪和基层官府的情况比梅殷知道得要深切。 他是个性情高傲的人,本来是无意官场的,他年轻时的偶像可是陶渊明那帮人,他本来只想做个清闲的小官逍遥一生。后来因为妻子去世,才去南京的,本来他只是想在南京混几年攒笔钱回乡的,但命运让他遇到了菱香,可命运又让他失去了菱香。 沈孝成为了完成菱香心愿,才去武昌投奔洪鹏,沈孝成为了杀刘荣不小心立下奇功,也因此被梅殷赏识。 沈孝成本想心事已了,准备辞官回家的。他后来又被梅殷的爱才之心感动,为回报知己之恩,他又听从梅殷安排做了淮安知府。 命运真是狡慧啊!你越想要的东西他偏偏不给你,你看破的东西他就拼命塞到你手里,还拼命推也推不掉。 如果让沈孝成选择的话,他宁愿和他的发妻在家乡渡过一生,如果这个不能选的话,他愿意和菱香在南京渡过平凡的一生,但是命运给他的选择题里面却遗憾得删除了这些选项。 于是沈孝成只好做他的淮安知府,他在和前任知府林进义交接那段时间就摸清了淮安的官风民情,林进义曾好心的给了他一张护官符,符上写着:“陈皮炖乌梅,富贵叠富贵。” 这是淮安的一首民谣,说的是淮安的四大家族,这四家按实力排名的话,应为:梅家、乌家、陈家、皮家。 关于这四大家族,淮安百姓对此还有歌谣叫:“涩乌梅,醉(罪)陈皮,烂石榴”。 意思是说四大家族中梅家和乌家还不太坏,还属于“涩”的范畴,而陈家和皮家则罪恶很多,最后依附于这四大家族的石榴一样的数十个小土豪则只能用“烂”来形容。 沈孝成在治理淮安的这一年里,一直谨遵梅殷教诲,不贪不占,勤于公务,爱护百姓,做了很多好官常做的事情,当然他也做了一些好官不常做的事情,比如通宵宴饮之类的,但那都仅限于他的个人生活,绝对不扰民的。 这一年多来,官员和地方豪强都很畏惧他,暗地里管他叫“沈阎王”;百姓们虽然没有到处传颂他,反而经常传阅沈知府的各种段子,比如说知府大人每次喝酒都要喝一缸之类的,但大家也切实感到淮安的经济和社会确实比以前更和谐了,百姓更有安全感和幸福感了。 沈孝成做知府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宴饮,一个月工作没几天,但是就是这样,淮安照样井井有条,社会经济稳步发展,当然他新官上任的第一个月他确实是很忙的。 他刚上任的时候,就把淮安的地头蛇整的上吐下泻。 淮安的土豪们都记得,那是建文五年的一个春天,一位年轻知府来到了淮河岸边,把所有淮安土豪都整了一遍。 沈孝成住进府衙的第一天,淮安每个土豪都按规矩给他送了礼金,但沈孝成却把礼金一一退了,连梅家的也不例外,搞的淮安的土豪好一阵紧张。 不过土豪们很快又放松了,因为新知府你送钱他虽然不收的,但是你请他吃饭啊!甚至喝喝花酒啊!他一定来,而且每次都是气氛融洽,不醉不归的。 几天后,新知府沈孝成竟然还回请了他们,土豪们开始以为这是新知府投靠四大家族的信号,但很快他们就没人敢去赴宴了。 沈孝成天生好酒量,而且极为擅长发酒疯。在那天对土豪们的答谢宴会上,沈孝成刚喝了几杯,就让土豪们见识了他的酒疯魅力,他拿起一大海碗酒,先敬一个看起来像黄世仁的小土豪,那小土豪受宠若惊。虽然不善饮酒,但也咬牙仰脖将一海碗淮安大曲喝下去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沈孝成又敬了他第二碗酒,小土豪不知道知府为何对他如此情有独钟,难道知府也听说了他有个漂亮女儿吗?但酒还是不能不喝的,于是他又忍痛喝了下去。 但沈孝成紧接着又敬了他第三碗酒,小土豪已经快站不住了,只好求饶说:“知府大人,小的实在不胜酒力,请你包涵。” 都说对酒鬼是没道理可讲的,沈孝成脸一沉,嚷到:“不喝酒是看不起本府吗?没听过‘灭门县令,毁家知府’吗?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衙役,听到命令立即冲进来,把吓得面如土色的小土豪拖出去,就在宴会厅的门口噼噼啪啪打起来,里面的大中小各土豪们看他这个下场,心中都暗下决心,如果沈知府给他们敬酒的话,拼死也要喝下去,实在喝不下去就躺下装死,那也比挨打强啊。 下面的敬酒就很顺利了,沈孝成专挑长得贼眉鼠眼的下手,不一会又放倒三个,正在大家以为沈孝成疯得差不多的时候,沈孝成忽然大喝一声:“来啊!把老爷我的大酒缸抬过来!”。 四个下人很吃力的搬进来一个有半人多高的酒缸,沈孝成介绍说:“列位淮安的乡绅,沈某喝酒啊!喜欢人多,人不多我就喝不痛快,我每次请人喝酒,都要喝光一缸,今儿个我特别高兴,来啊大家把桌上的小酒坛都摔了,每人从这酒缸里舀一碗。” 几桌人同时被吓到了,心想照他这样玩法,今天大家都会被他弄残废的,就算大家拼死把这缸酒都喝光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新的花样? 于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举出今天来赴宴的梅乌陈皮四大家族的族长出来说情。 “沈知府,你好雅兴,但是今年淮安空气多雾霾,大家都有点咳嗽,实在不能多饮酒啊。” “沈老爷,现在官府严查酒醉夜行,我们都不敢犯法啊。” “沈青天,你的官威太强,各位的酒量都被你吓回去了,要不明天你到我们府上去喝吧。” ・・・・・・・・・・・・ 四位族长忐忑得列举了很多逃跑的理由。 沈孝成当然没有醉透,他眯着眼睛说:“各位族长说的也有理啊!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回吧!下次,下次我们再喝啊。” 一群痛苦焦虑的心顿时解脱,大家如蒙大赦,个个面带喜色,由四大家族的领头,其余中小土豪在后,挨个和沈孝成道别后,一一走了出去。 沈孝成看到四大家族的人都走了,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关门!”,刚才打完人的衙役一下子又出来,迅速从两边把门关上了。 剩下的十几个中小土豪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就像一个人中了五百万大奖,兴冲冲跑到彩票中心后,却被告知你已过了领奖期限。 其中一个内心还残存一丝胆色的小土豪挤出笑容说:“沈大老爷,您,您这是何意啊?”。 “哦,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一缸好酒还没动过呢?你们要走也要喝一碗再走啊!不然淮安人会说我沈某舍不得把好酒拿来招待客人的。”沈孝成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似疯未疯得说。 “好,我们喝一碗在走。”小土豪替众人应承了下来,因为喝完就可以离开这个“阎王”了。 “好,我来给你们倒酒。”沈孝成摇摇晃晃走近酒缸。 “耶,这酒怎么有点浑浊啊!我来给他搅一搅吧。” 沈孝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解开自己的头发,竟然把头发甩进酒缸搅拌起来。 一干土豪看得心惊肉跳,不知所以,毛骨悚然。 不过还是有个定力好会动脑的土豪站出来说:“沈大老爷,天寒头发湿了会得风寒的,要不你先去房中擦干头发,待会我们再喝吧。” “这位老兄说得有理啊!我这就拧拧干啊。”沈孝成拿起一只酒碗,把头发对着碗把酒拧进碗里。 “这位老兄最关心我,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沈孝成晃过来,把酒送到他嘴边。 ------------ 第二十六章 土豪的冬天 小土豪不敢不喝啊!那个被打土豪的哀嚎还回荡在他耳边呢。 在他的示范下,这十几个土豪皆以前所未有的勇气一一喝下了沈孝成为他们调制的“头皮屑鸡尾酒”。 土豪们都把这一晚当做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晚。 从此,土豪们再也没人请沈孝成喝过酒,就因为怕沈孝成的回请。 但是沈孝成几天后竟然又给他们下请柬了,于是淮安城的土豪们集体生病了,不约而同派自己的管家出席或者重金从街上雇一个人来出席,但是几次以后,尽管土豪们多次提高价格,淮安也没人敢赴知府的宴会了。 因为沈孝成不仅会调“头皮屑鸡尾酒”,还会调其他各种牛叉的酒,比如济公发明的那种身上搓搓就有的“乌丸鸡尾酒”。 这时,皮家的族长皮恵民想出了主意,让一群女人去赴宴,女人有理由不喝酒的,沈孝成欺负女人总算不上好汉吧。 于是淮安各青楼的头牌都被土豪们请到了知府衙门,她们都被冠以一个七大姨八大姑的亲属身份,然后一群莺莺翠翠就出现在了知府的宴会上,这招还真有效,沈孝成和她们喝酒突然变了一个人,非常有风度,从不强人所难,更不会甩酒疯。 沈孝成以后隔三差五总会给土豪下请柬,土豪们每次都只有出一次血,请一群头牌进去侍候。 不过,除了这点,沈孝成也并没有太为难他们。土豪们有的是钱,反正这个知府不收礼金的,这笔陪酒费算下来和前任知府的礼金其实也差不多。 后来土豪们欣喜得发现,其实沈孝成也不是油盐不进的。土豪们要是出个交通事故啊、打伤人之类的案子,沈知府还是会通融的,只有你肯给苦主足够的赔偿。 但如果是人命案之类的重案呢?沈知府会和他的前任一样吗?土豪们没有花太多时间揣测,因为他们马上就有了一个验证的机会。 土豪之所以为土豪,就在于他杀人放火、欺男霸女之类的事都敢干,涉及土豪的人命案子总是难免要发生的。 沈孝成担任知府三个月后,四土豪之一的皮家就发生了人命案子,而且是皮家族长皮惠民的独子皮冲犯的。 皮冲和一客商在青楼里发生争执,皮冲吃了亏,皮冲回家叫来一群家奴,三下两下就把这位客商打死了。 和这位客商同行的几个商人到府衙鸣冤,沈孝成得知后,让人火速捉拿皮冲归案。并且当天就审好案子,录完口供,关入大牢。 皮家慌了,联络四大土豪,冒着生命危险请沈孝成吃饭,皮家当家人皮惠民当场下跪求情,并甘愿奉上一半家产,只要救下皮冲。 沈孝成只是说:“先喝酒再谈事嘛,不喝酒本府没精神!”等酒喝得差不多了,四大家族再联名恳求,沈孝成连连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土豪欢呼雀跃,都在夸赞梅殷有眼光,给他们挑了一个“青田大老爷”。 沈孝成利用他们等待的这段时间,办理了一切法律手续,定好了皮冲的死罪。 皮家这时才探到消息,于是心急火燎的跑去找沈孝成,要求兑现酒桌上承诺,沈孝成说:“我说过这话吗?那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梅家和乌家族长来说情,表示“杀人偿命”的道理他们懂,但是皮恵民就这一个独子,可否找个家奴替死,给皮惠民留个血脉。 沈孝成很爽快表示,找家奴替死绝对不行,但是给留个血脉则可以考虑,他当场开价需十万两手续费,并表示这次可以事后付款。 沈孝成把皮冲的案子送到南京刑部核准时,故意把地址“直隶淮安”错写成““直隶六安(今安徽六安)”,案卷送到刑部后,经皇帝和内阁核准,就发到了六安,皮家又去六安活动,让六安官府放慢工作节奏,六安两个月后发现此案卷有误,就又发回南京,南京终于查清了原来是淮安的案子,又发到淮安。 明代公文传递全靠驿站马匹,没有现在的通讯手段,这样一折腾四个月就过去了。 此次的皮冲已经成功在监狱里留下了自己的种子。监狱里给他开了个单间,皮家把两个丫环送过去,四个月的时间,只有是正常男人都可以做到的。 事后,沈孝成因工作失误被罚俸半年,但和十万两比起来,半年俸禄又算不了什么?但十万两和一个大丈夫的承诺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他把这十万两登记成慈善捐款,然后捐给最近受水灾的群众了。 沈孝成和朱明复一样,天生会搞经济,只要合乎道义有钱不赚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沈孝成治土豪,秉持一条原则叫“伤筋不动骨,谋财不害命”。 淮安自沈孝成来之后,土豪们老实了,百姓们安心了,官员们收敛了,搞得沈孝成简直没事做了,只好天天宴饮取乐。 土豪们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套路。虽然沈孝成不受贿,也不把他们往死整,但是土豪们发现建文五年他们的收入竟然没有增长,因为他们不敢掠夺了。 这次梅殷给沈孝成下令整治,他告诉沈孝成尽管大胆去干,即使查出梅殷的亲属有问题,照样严办,他梅殷支持到底。 沈孝成这个人属于“狂士”,性情高傲,他是信人不信邪的,他一旦信任了梅殷,他就会一辈子跟着梅殷的,就像他当年为了菱香一句话,就千方百计去杀刘荣一样。 既然梅殷让他干,沈孝成就准备干了,但他也不会忘了审时度势,他不能给梅殷挖一个连梅殷也填不满的坑。 他准备除了梅乌两家基本不动之外,其余人一律依法处理,坚决整治到底。 不过沈孝成做事和徐辉祖一样都是狠辣无比,即时他主动调低了烈度,对土豪们娇嫩的心灵来说还是太寒凉了。 先介绍一下土豪们的历史传承吧!因为很快他们中的大多数就要消失了,没死的几个也被整残了。 梅家盘踞淮安近五十年,从元末直到如今,是当之无愧的淮安第一望族,但是从梅思祖到梅殷,再到现在梅家的当家人梅殷长子梅顺昌都是“温良恭俭让”的人物,这也是梅家长久不衰的重要原因。 至于乌家,就是当今淮安总兵乌喇灰的家族,,瓦剌灰蒙古文全名叫乌力瓦剌灰,乌家虽为蒙古人,但从元末就归降了梅家,梅思祖和梅殷对其厚待有加,乌家也始终忠心耿耿,梅家军的精锐骑兵一直都是乌家在统帅,梅家和乌家曾两代联姻,两家实为一体,牢不可破。 陈家是淮安土著大族,历史比梅家还要悠久,陈家的祖上是南宋降元的将领陈益,至正年间陈家一支从迁居淮安,由于陈家多人在元朝为官,自然成为当地一霸,元末以后,陈家逐渐没落,但陈家的财富并没有减少,由于陈家曾资助梅思祖军饷,梅家后来一直默认他们的地位。沈孝成喜欢喝的淮安大曲就是陈家酒坊的,陈家酒坊在南直隶都很有名。 皮家和梅家有亲戚关系,不过很远了,皮家的祖上皮安曾为梅思祖亲兵,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因保护梅思祖丢了一条胳膊,梅思祖给他一大笔钱让他退役,皮安很有商业头脑,从此做起了军需生意,梅家军的后勤物资都是皮家包揽的。 其余数十个“小石榴”或与四家联姻,或是本为四家家奴后来自立门户的,还有几个是最近商场和官场的暴发户。 沈孝成整治的第一步是“剪其羽翼”。 沈孝成召开了首届淮安土豪联谊会,土豪们自然都不敢亲自出席,但这是开会,显然不能请青楼姑娘们出席,于是数十家土豪的管家或亲信奴仆忐忑不安得来赴会了。 沈知府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满面春风,笑脸迎人,招呼大家在议事厅坐下后,开口就说:“本府知道你们列位的东家太忙于赚钱,忙于繁荣淮安的市面,都病倒了,是不是啊?” 土豪爪牙们只好齐声说:“大人明鉴。” “所以啊!本府感到在座的诸位肯定很辛苦,淮安其实就靠诸位在撑着啊!你们是淮安真正的幕后功臣啊。” 爪牙们这回不敢应了,只好集体傻笑。 “本府一向赏罚分明,既然诸位有功,本府一定要赏,重重得赏,今儿个本府就给列位都封个官。来啊!把文书给诸位厢长。”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吏走进来,给开会的每个人一个卷轴,然后又立即走开了。 “好了,列位现在已经是粮长了,三日之内上任,如有违期者,以藐视官府论。” 沈孝成丢下这些不知所以的爪牙们,风一样飘走了。 爪牙们大都在淮安城里逞威风,欺负人很在行,对于“粮长”是个几品官都不清楚,有些人还以为沈知府真的提拔了他们,一脸期待,那几个年长的知道其中奥妙的早就耷拉脑袋默默走了出去。 明代的粮长可不是好当的,粮长要负责征收本地的钱粮,如果交不上,粮长要么自己补上,要么坐牢。 所以粮长都是由本地的地主富民来担任的,外来户是绝对干不来的,沈孝成让这些人去,就是要掏空他们的腰包。 沈孝成知道很多坏事情,土豪们自己是不出面的,都是爪牙们干的。 而且一个人做土豪久了,智力和体力都会严重退化,一旦剪除了他们的爪牙,土豪们就好对付多了,就像红楼梦中贾府的男人们一样都是姓草名包的。 注:沈孝成让土豪家仆担任粮长的的素材来源。 据《明史》记载:成祖时,复选应天、浙江富民三千户,充北京宛、大二县厢长,附籍京师,仍应本籍徭役。供给日久,贫乏逃窜,辄选其本籍殷实户佥补。 ------------ 第二十七章 酒之祸福 当沈孝成在淮安播下对他仇恨的种子时,朱明复却已经在收获秋天的果实了。 建文六年的三月初八,建文五年三月初八出嫁的三十八名宫女带着他们的丈夫回宫“探亲”了。 朱明复在谨身殿隆重接待了他们,由于她们丈夫大多是六部和直隶的官员,朱明复事先已派“圆社”收集了他们的生活情报。 梅景正的情报工作搞得很好,主因是崇友堂那些人确实在南京已经经营得很深很密了。 朱明复现在每天都能收到“圆社”送来的厚厚一叠情报,这些情报简直就是现在的一张大报,内容五花八门,有官场动态、司法腐败这些时政版面,也有街头斗殴、家庭矛盾这些社会版块,还有高官富商身上那些夺人眼球的娱乐版块。 从这些情报中朱明复知道了很多很多秘密,这些情报就像肥料一样在磨砺成熟着朱明复的心灵,告诉他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关于这次接见,王真在给徐辉祖的“每日大内清样”是这样记载的: 建文六年三月初八辰时,皇帝夫妇三人在华盖殿亲切接见了第一批遣嫁宫女及其丈夫、子女共八十二人。 皇帝告诫宫女们:“你们是第一批遣嫁宫女,要树立良好的榜样,要加强自身修养,以古代贤德妇女为榜样,齐好家,从而为丈夫的‘治国平天下’扫除后顾之忧,如果有凶悍不仁的,朕一定执行家法。” 皇帝教导官员们:“你们都是去年今天的幸运儿,老实说皇宫里的宫女真的都是精品啊!但是孟夫子说过:‘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 所以朕去年举办了划时代的宫女和官员的联姻,就是想告诉你们,大明的天下是朕的,也是你们的!(王真注:此时掌声雷动,还有人当场流泪)。” 皇帝最后说:“你们大多数人都很年轻,大家知道现在的梅首辅是太祖的女婿,而你们都是朕的‘女婿’,你们只要尽忠报国,清正为官,十年二十年后的大明首辅必定从你们这里产生!”(掌声如雷)。 皇帝还当场责罚了几个不敬公婆、欺凌丈夫的宫女,并给每个家庭发了红包,生育子女的家庭则有两份。 其实朱明复还做了一件事情王真不知道,那是朱明复故意瞒住他的。 朱明复让陈妙儿、好己带宫女们到后殿领礼物,皇帝夫人送的自然都是些绸缎、胭脂之类的女人物件,但那个化妆盒却是另有玄机,那是让官员们递送密折的特制铜盒,朱明复让他们以后按时将重要信息通过这铜盒送至梅景正的“圆社”。 如今的朱明复已在军界、政界、商界还有地下世界,都慢慢伸展着他不断变长变粗的触角,他已逐渐感到权力和掌控带给他的满足和自信,那种雄性激素爆棚的感觉真他妈的好啊! 他甚至恐惧得发现他已经喜欢上了“皇帝”这份职业。 裘明德完成培训后,朱明复兑现承诺,特赐他宫女一名。 朱明复特意让好己挑了一名性子烈的,并经过好己三个月培训后,送与裘明德为第六房姨太太。 朱明德为弥补把这位宫女嫁给老头子的歉疚,特地给她办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朱明复还为裘明德在紫金山军营附件买了一处宅子,让裘明德把他一家子全部迁过来。 万事人才为本,朱老板对能干的属下一向很体恤。 王伦卫名义上的一把手是金胜淮,裘明德的官衔是指挥同知,但根据朱明复的安排,由裘明德以军务帮办的名义负责一切军务,金胜淮只负责政治方向以及后勤、财务,相当于后世的政委。 朱明复认为政委制度是非常有好处的,既不牵制军事行动,又能防止将领专权。 凡是好东西朱明复肯定要拿来用的,反正又不用出专利费,而且由于他的穿越,以后历史学家说不定把专利权人写成他呢。 裘明德的工作确实卓有成效,所谓老将出马,一个顶两,短短的几个月,一支四千五百人的王伦卫已经初步成军了。 为了照顾梅殷的脸面,朱明复让裘明德居于幕后,没事不要露面,更不能接受媒体采访。 裘明德的新家虽然离紫金山很近,但他这几个月只回去过两次,他几乎整天都待在军营里,校场上、厨房里、营房里,每一个角落都曾飘过他忙碌的身影。 他从栖霞寺下来后,再没喝过酒,并在军营里大力提倡戒酒,领导的风向标作用胜过十级台风,由于领导不喝酒,王伦卫中的官兵们喝酒的人都有点做贼心虚,实在熬不住的只能偷偷在寝室里喝几口。 裘明德的戒酒令还产生了微妙的蝴蝶效应,差点让淮安知府沈孝成死于非命。 裘明德不仅戒酒了,还节色了,他对朱明复送给他的宫女,看都没看,直接让人送到了尚未娶妻的第三团千户陈至德。 当那名宫女见到陈至德时竟说:“快让你爸出来见我,老爸娶妻让儿子来接,是个什么体统啊!” 朱明复本想让陈至德和京城的豪门大族联姻的,所以未给他解决个人问题,本来先娶个妾也没什么?但好己选的这位宫女确实厉害,害得陈至德后来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老婆。 陈至德后来经常为这事跟他的妹夫皇帝吵架,这就叫“害人必害己”啊。 不过陈至德这时还新婚燕尔,沉浸在阴阳和谐的幸福中,但很快朱明复就把他从爱情海中拎出来了,因为淮安已经乱成一团了。 朱明复已命令钱宾、梅景正率领崇友堂和圆社的人先去了淮安。 朱明复随即又命令金胜淮和裘明德帅王伦卫全体官兵随皇帝外出视察,视察的地点就是淮安,视察的内容就是梅殷亲抓的淮安整治行动。 内阁自然同意皇帝的视察,大都督府也没有反对,还派了五千骑兵随行护驾。 朱明复这么做是因为圆社向他汇报了淮安土豪准备狗急跳墙的消息。 圆社虽然大本营在南京,但梅景正可是心思很野的人,他本来就对淮安很熟,加上崇友堂在直隶各处皆有据点,所以圆社的情报能力早就扩展到直隶全省了。 沈孝成的第一步“剪除羽翼”进行得很顺利,他任命的五十六名粮长们都就任了,沈知府故意把他们安排在淮安最穷、百姓逃荒最多的地方,然后他又把征收钱粮的标准调高,三个月内这些土豪爪牙就全部被整破产了。 沈知府知道他们的家底,既然破产了,那么就换一批爪牙来接任吧。 沈孝成第二步是“钝刀割肉”。他拿出府衙里土豪们过去积压的一人多高的违法行为卷宗。 然后从小罪、轻罪开始一件件审理,搞得大小土豪们天天被衙役请来府衙参加庭审。 老百姓有一句话叫“宁可气死,不打官司”,就是你再有钱的土豪,一旦惹上了官司,你的开支从此就不可控了。 衙役们的出场费,府衙各部门的通融费用,买通证人的费用,让被告闭嘴的费用,那都是要用真金白银的啊。 而且沈孝成似乎这一年酒喝多了,办事效率大大降低,一个案子反复审理还没定案,土豪们也就一直没“止住血”。 就算沈知府好不容易审完了一件某土豪强夺良田的案子,第二天某土豪定会收到了一件关于他强买房产的案子的传票。 这样折腾了半年,淮安一半的小土豪,三分之一的中土豪,已经被整破产了。 “醉陈皮”两家也受损较大,其中以陈家受损失最大,为什么呢? 因为陈家的一个主导产业就是酿酒业。酿酒业似乎永远是一个朝阳产业,似乎永远是赚钱的,淮安大小土豪众多,喝酒之风盛行,以前沈知府更是每天都要喝掉一缸的。 但是,自从沈孝成开展整治以来,淮安的土豪财富大量缩水,酒水销量大大下降,加上沈孝成自从整治以来,竟然还戒酒了,整天没日没夜办案子,土豪们随时可能去衙门,自然没时间喝酒。 还有一个东西也影响了陈家酒坊的销量,那东西叫“雪茄”,是最近从京城流出来的。 因为酒有两种功能,一是庆贺,二是解忧。 淮安能买得起酒的人今年都很郁闷,于是酒在淮安只能做解忧之物,市场容量只有以前的一半了。酒坊的老板碰到客户,都是这样打招呼的:“李老板,买这么多,又遇到烦心事了啊。” 在雪茄流入之前,陈家酒对于忧愁的人来说还是有用的,但深陷官司的土豪在抽了雪茄之后,纷纷把雪茄当做解忧首选,陈家的酒一落千丈。 陈家虽然在淮安收到重创,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过去赚的钱大部分还是在的。 于是,在开过家族会议后,陈家族长陈世安准备到南京发展。 在梅殷做了首辅后,陈世安就以敏锐的政治嗅觉逐步扩大他在南京的生意,他甚至在南京的专卖店打出了“喝酒就要喝首辅家乡的酒”这样的广告。 但以前他一直把淮安作为重点,南京的属于铺垫,这次他被沈孝成逼得走投无路,准备集中财力在南京开一家大酒坊,建立一家大酒楼,然后用几年时间垄断京城酒市。 陈世安在听到皇帝正在编练一支新军之后,再次以他敏锐的政治嗅觉闻到了巨大商机。 因为军队的生意一向是最好做的,这点业内人士都知道。 陈世安花了大价钱,从兵部那里拿到了紫金山军营旁边的一块地皮,然后同时建了一座大酒楼和大酒坊。 这次他也精心构思了两句广告词。 陈家酒楼的广告词是:“媲美玉龙阁,仅次御膳房”。 陈家酒坊的广告词是:“听皇帝英明的话,喝首辅家乡的酒”。 陈世安根据军队中等级不同,消费能力不同的特点,还实行了差价销售,将他的酒分为“地之蓝”、“海之蓝”、“天之蓝”,价格分别为每斤一百文、五百文和一两。 但是因为裘明德的戒酒,王伦卫几千人来喝酒买酒的寥寥无几,两个项目巨大的投资血本无归,陈家的产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呢?这一点大家都理解,但陈世安的举动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 第二十八章 引火烧身 陈世安在南京紫金山的大投资血亏后,为了挽回自己家族破产的命运,他发现他唯一的活路就是重新激活淮安市场。 激活淮安市场的唯一办法就是除掉沈孝成。 于是陈世安回到淮安,四处联络所有因沈孝成受苦受难的土豪们,很多事情,都是缺少一个坚定的领头的而已,土豪们过去一直敢怒不敢言,现在经陈世安一撩拨,心头发亮,暮然回首,仇人就在知府衙门中。 复仇心切的土豪们出钱出力,准备良久,制订了一个周密狠毒的计划。 淮安四大土豪家族多有联姻,陈世安有一个表妹是瓦喇灰的三姨太,陈世安还有一个侄子叫陈义在瓦喇灰麾下担任千户之职务。 陈世安准备玩票大的,他准备让侄子陈义伪造调兵令,派兵围攻府衙,然后永绝后患。 恰好瓦喇灰最近生病了,于是他的三姨太顺利偷到了他的官印。 在一个月黑风高,适合杀人的夜晚,陈义带着自己的一个千户开出了军营。 他的目标就是淮安府衙,具体到人的话就是淮安知府沈孝成。 ················· 其实朱明复早就在关注沈孝成了,他一直在文官集团中寻找一名亲信“大将”,就像武将中的裘明德一样。 他虽然有三十八名文官女婿,但毕竟都是六七品的小官,而沈孝成是梅殷的亲信,把他争取过来,非常有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 朱明复知道梅殷和徐辉祖并不完全穿一条裤子,他要防范的是徐辉祖,梅殷则是支持自己的力量,因为梅殷不知道他是个冒牌皇帝。 年轻人都是喜欢生出事端的,淮安开展整治以后,朱明复和梅景正都认为这戏将会很精彩,朱明复很想看看沈孝成到底有多大本事。 梅景正虽为土豪家族中一员,但这人颇有几分“贾宝玉”气质,内心很不齿土豪们的欺男霸女,对淮安的贫苦百姓很有同情心。 梅景正主动要求潜入淮安探查,朱明复指示他积极学习经验并趁机帮助沈孝成。 陈世安联络土豪的时候,梅景正很快知道了,立即报告了朱明复,朱明复在皇宫中也乏味,想干点轰轰烈烈的事情出来。 那是朱明复和梅景正一位陈世安不过是想找帮人示威一下,想控告一下,最多是搞个罢商罢市而已,没想到他玩得这么大。 这时,梅景正提议,用牛刀杀鸡,御驾亲征淮安,表面皇上对淮安整治的态度,支援当代包拯沈孝成,还可以顺便拉练一下新军王伦卫。 朱明复大赞好主意,终于可以找个借口出去走走了。但是这个举动反而增加了沈孝成的危险。 陈世安知道这个消息后,感叹自己今天的运气怎么这么背啊!但是眼前的局势,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索性豁出去了,也许还有一丝活路。 他对中小土豪们封锁了皇帝巡幸的消息,让陈义立即动手,并召集了陈家的所有家奴,准备做得彻底干净、不留痕迹,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能查出什么了。 暮色刚刚降临,陈义用伪造的淮安总兵瓦剌灰的调兵令带了千余人出发了,他对士兵们的解释此行是去府衙救火。 所谓救火,那必须是有人先放火,还需要有东西着火。 此时的沈孝成正在喝酒。 他已经好久没喝过酒了,这次是刑名钱谷两位师爷代表所有府衙工作人员联合请他喝的。 自从沈知府开展整治以来,有一批人的钱包迅速鼓起来了,他们就是府衙的衙役、书办、师爷们。 沈知府专办富人们的案子,可把他们乐坏了,而沈知府虽然绰号“阎王”,但对身边的“小鬼”们还是睁眼闭眼的,所以今晚“众小鬼”一定要好好敬沈大人一杯,沈大人为了审案子,经常不眠不休的,他们内心着实心疼,可又有谁不疼摇钱树呢。 情报界新人梅景正办事还不错,他在军营里有足够多的眼线,他得知有千余人夜晚出动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这里有鬼。 他决定和钱宾亲自带人去探个究竟。 在淮安城外高岗上的小树林里,钱宾看到他脚下举着火把的队伍带了大量弓箭,他不禁想起他带着禁军围攻崇威峰的那个夜晚。 “不好,景正,狗要吃人了!”钱宾不禁冲口而出:“你看他们带了这么多弓箭,肯定是要围攻一个地方”。 “陈恵民狗贼真敢造反啊!现在回去和沈孝成报信吧。”梅景正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钱宾无可奈何得说。 “我认识陈义,我去阻止他!。”梅景正无计可施,只好准备冒险一试。 “我的梅大人,他连本地知府都敢杀,恐怕也不介意再添一个南京的千户吧!虽然你是梅殷公子,他到时报一个被盗劫杀就可以了。” “那我们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嘛,沈孝成出事了,怎么和皇上交代啊。”梅景正已经心急火燎了。 “那就只有尽力而为了,我们从小路回城,看能不能赶在他们前面吧。”钱宾内心也是十分懊丧,怎么没想到他们敢围攻府衙呢?本来他和梅景正估计陈义最多可能想制造一场乱兵的抢劫而已。 陈义的人马很快开到了城门前,凭着那张调兵令,他顺利入城,然后直扑府衙。 根据他和陈世安的约定,这时候府衙中的火差不多该起来了。 放火的任务由陈世安完成,他准备趁沈孝成宴饮时,潜伏在府衙的人就开始放火,然后这时陈义的人恰好赶来救火,由于放火的刺客还在府衙中,陈义只好命令放箭。 如此,沈孝成不死于火,则死于箭。 不能不说,陈世安很可能听说了当年沈孝成火烧刘荣府的传奇故事,并迅速进行了盗版,不仅进行盗版,还有除掉版权所有人。 淮安道路宽阔,陈义的马步混合部队行进得很顺利,很快他们就开到了府前大街上。 陈义在马上心兴奋得扑扑跳,快成功了,快发财了:“沈阎王”你死定了!。 陈世安答应他事成之后给他一万两,然后送他到杭州去做富翁。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对准起火处拼命放箭就可以了。 陈世安料定瓦喇灰在包括乌家在内的四大家族压力下,只能把这起火灾定位为劫匪报复放火事情,至于府衙中的中箭者嘛,哈哈,那是官兵救火救人时造成的误伤而已。 “大人,你看前面火光起来了”,他的亲兵用手向前方不远处一指,果然府衙方向已近准时着火了,那朵朵火焰在陈义的一双鼠眼里顿时化成了一堆堆金子。 “兄弟们,上前围住那起火的宅子,刺客在里面,给我狠狠放箭,不要跑了一个!”陈义发出了命令,他自己则拉住缰绳不动,杀人灭口的事情,老大一般是不出面的。 一千余人在黑夜中跑了两个时辰,心中的怨气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渠道。 黑压压的人群在总旗和小旗的带领下,排成战斗队形:“咻—咻”连绵不绝得朝宅子里发射他们的愤懑。 大家都知道,早点干完早点回家睡觉啊! 宅子里不时发出几声惨叫声和呼救声,陈义不禁在马上开怀大笑,似乎这些声音叫得越凄厉,他的下半生就会越美满。 弓箭很快射完了,陈义让副千户立即带队回营,自己找了个借口去了陈世安和他约定的地方。 梅景正和钱宾一行六人骑马在狭窄小路上飞奔,其实他们比陈义早一点进城,但仅仅是早一点而已,他们快到府衙的时候,梅景正绝望得发现前方已经燃起了火光。 “晚了,完了!”梅景正大叫。 “等等,烧起的不是府衙!”钱宾道。 “钱堂主,你这时还开什么玩笑。”梅景正怒道,手中扬起马鞭想抽这个家伙。 梅景正自从领导圆社以来,成绩斐然,他自己也暗中认为是特工天才,但这次因为麻痹大意,捅出来一个大篓子,心理落差极大,此时真想找个人狠狠抽一顿。 “哈哈,梅公子,兄弟我常在夜间做事,眼睛比你尖,绝不会看错。不是我吹牛,我站在这能辨出十里外那户人家亮的灯是在东厢房还是西厢房。” 这时,陈义的部队赶来了,二人快马加鞭向前走,走到府衙一看,果然一点事情没有,着火的是府衙斜对面的“淮玉楼”。 淮玉楼是陈家的产业,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 陈家当年建造淮玉楼时,就是把他当做陈家产业的旗舰来建造的。 当年的陈家族长,废了无数心机,干了很多坏事,才把府衙对面的居民都强拆掉,然后还刻意模仿府衙的布局和风格,建造了号称“淮安小府衙”的淮玉楼,和现在国内很多建筑刻意模仿白宫,或者在门口搞一个凯旋门之类的行为是同样的心理。 所以陈义财迷心窍,在夜中未加辨别就发动了进攻,不过谁叫陈世安把价格开那么高呢?一万两银子足以使任何人看不到危险,也足以使任何人辨不清方向。 那么,到底是谁在淮玉楼是放了那把火,还有陈世安安排的那些去府衙放火的人怎么都消失了呢? 梅景正和钱宾都猜不到,本了问陈恵民他应该知道的,但他已经死了。 他当时正和一群土豪在淮玉楼中准备隔岸观火呢?他当时也纳闷怎么对面火还没起自己就出汗了,可等他回头的时候,火苗已经几丈高了。 沈孝成喝了大半夜,什么也不知道,其他人夜都喝得东倒西歪,那一缸陈家酒已经被喝个精光了,只有钱谷师爷董清没喝几口,借故退席去了淮玉楼。 此时的朱明复刚刚到了扬州,此时的徐辉祖正在对着扬州微笑。 ------------ 第二十九章 画痴文山 明代是没有消防队的,所以淮玉楼很快烧成了灰烬,包括淮玉楼所有的厨子、杂役和顾客,那晚陈义让士兵把住四个门口,不许一个人逃脱。 陈惠民和几个有胆色的中小土豪昨晚正在淮玉楼上,他们是特地来看对面演出“焰火晚会”的,但是就在点火前的倒计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凶悍的人,把陈惠民安排的人全部解决了,手法凌厉,悄然无声,组织严密,撤退有序。 然后火不知怎么回事就在淮玉楼里燃起来了,再后箭雨也来了,原来看客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危险行为的看客。 那时,沈孝成还在喝酒,其他人已经喝不动了,装醉的他眯着眼正在比较他的属下们谁的醉相最难看,当他低头看一个醉倒的书办时,突然发现他脚下不知何时放了一封信。 他弯腰捡起来,上面竟然写着“未烧死之沈孝成台鉴”,沈孝成知道送信送得如此悄无声息,肯定有秘密,就立即转身走入后厅。 他看到信上写着寥寥四行共十六个字:“清平如水,可解火厄;淮玉楼上,刘荣第二。” 这时,沈孝成一抬头,看到淮玉楼的方向的天空已经映红了。 他想想信封上的字,想想今晚恰巧有人请他宴饮的事,想想土豪们,他已经大致知道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好险!要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今天的我就成了昨日的刘荣。 沈孝成看完信后还是继续回到客厅喝酒,并发起了酒疯让人请四大家族派出喝酒代表,这次点明只限男性。 仅剩的四个未喝酒的值班衙役们,深夜出动了,他们对上四大家族的差事永远很有热情,因为那份红包确实很够意思。 结果,除了陈家没有代表外,其他三家都来人了,都是三个老年家仆,估计是准备让他们“殉酒”来的。 衙役们报告,陈世安不在家,陈家已乱成一团,家中男丁全部不见了,只有一群女流在哭闹。 沈孝成听了没说话,继续喝酒,直到天明。 第二天,淮安人都知道淮玉楼着火了,陈世安死了,昨晚沈知府喝醉了,不然也许还可以派人救火。 至于周围的居民,从他们爷爷辈开始就一直被陈家欺负,昨晚看淮玉楼火起,只恨火烧得太晚,烧得太温柔,要不是怕被认为是纵火犯,个个恨不得上去添把柴火,谁会发神经会去救啊! 其实“放火”这一行为自古以来就收到阴谋家们的偏爱,因为放火有起因难寻、毁尸灭迹、快速高效、成本低廉等优点,但再好的武器也要高明的人来用才有效。 在“放火界”,朱棣和沈孝成可以归为成功人士,其主要战绩分别是火烧皇宫和火烧刘荣,至于引火烧身的陈世安之流,念在他碰到神秘对手的份上,勉强追认为“放火烈士”吧。 沈孝成之所以在同样的情况下避免了刘荣式的结局结局,那封信中给出了答案:“清正如水”,就是有人认为他这人不错,出手救了他。 当梅景正派来报信的人赶到扬州皇帝行宫时,皇帝却不在,朱明复此时正在微服逛扬州画市呢。 扬州的书画收藏之风很盛,扬州的画市在东南一带很有名气,当然朱明复是不好这口的,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钱。 上次他把戒圆收藏的三十二幅画卖了三十一幅,发了一笔大财,他没想到有那么多傻瓜会喜欢这些假花假山和假鸟,从此就对书画的高附加值上了心。 他手里还剩最后一幅画,他分析应该也是很值钱的,戒圆对书画很内行,不可能偷一幅没有价值的画,就算偷错了也不可能保存起来。 他请好己来鉴赏这幅奇怪的画,徐辉祖府上的人对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好几看后也认为此画出自大内无疑,她认为这画不应是单纯的话,可能藏有玄机,画中奇怪的山水很可能是代表了某个地方的地图。 “难道是藏宝图吗?”朱明复财迷心窍得问好己。 “也有可能,反正是隐藏着一个秘密。”好几答到。 朱明复去问齐一仙,明代的大财主是否有把宝藏图藏在山水画中的癖好。 齐一仙笑道:“如果是富人藏钱的方式有一百种的话,崇友堂的人至少知道九十九种。但由于此画出自大内,大内一向是天下宝物之终点站。现在关键是辩出此画出自何人,则此画与财宝有无关系也就一目了然了。” 齐一仙解释说如果此画是藏宝图的话,藏宝的人是不可能叫别人画的,肯定是自己或者亲信动笔,保密无比,只要找出作画的人,就知道个大概了。 换句话说,假如作画之人是个如梵高一样穷困潦倒的人,那么这幅画就算有秘密,也不过是作者藏了一本敝帚自珍的诗集而已,不可能是黄金的。 他让朱明复到扬州找一个叫文山的人,文山号称“鬼眼“,是一位奇人,此人能够从任意一幅画看出作者是谁,作于何年,甚至作者作画时是悲是喜、是饱是饥,他都可以看出来。 齐一仙说此人性情古怪,一般不见人,尤其不见达官贵人。所幸齐一仙因为书画生意和他有点交情,他派了一个见过文山的伙计陪朱明复去找他。 到扬州后,朱明复在陈至德、邓林和叫蔡东的伙计陪同下,扮作书画商贩去找文山。 蔡东说文山已经九十多岁了,此人公子哥出身,什么都不会,甚至从未作过自己的画,他只会干两件事情:一是鉴定字画,二是伪造字画。 在路上,蔡东接着把文山这两样绝活的来源讲给朱明复听。 文山本来是元代扬州一豪富之家的独子。 他从小酷爱字画,只要他看上的名家书画,无论卖主开价多少,他就是卖田卖地,也要买回家。 这样不到五六年,一份偌大的家业被他败光了,只剩下下一幢祖宅和一屋子书画,可即使到了饭也吃不上的时候,文山也舍不得卖掉一幅字画。 直到有一天,他一屋子的字画一夜之间全被偷了,于是文山从此就疯了。 他离开了家,白天在画市上流窜,晚上住在破庙里,嘴巴里始终喃喃自语,一一评论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字画。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洪武初年吧!文山突然不疯了,他不知从哪里借来了纸和笔,开始把自己记忆中的名画一张张画出来。 这些字画拿到画市后,非常畅销。 文山的作品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只要把画纸熏熏旧,没人能看出来这是仿制的赝品。 齐一仙当年就是靠文山发家的。 齐一仙那时还是个小商贩,他什么生意都做过,什么冰糖葫芦、南北干货、胭脂水粉,春宫图也卖过。 在文山开始清醒的那一年,齐一仙恰好从山东采购海货回来,准备在扬州买几幅假画回南京卖卖。 也该他发财,齐一仙虽然没学过什么艺术,但当他看到文山摆在地上出售的画作时,感到他遇到了一个天才,他不仅能仿制一个名家的画,这个人竟然能仿制所有名家的画。 齐一仙当机立断,不仅买下了他所有的画,而且还买了了他的“人”。 齐一仙拿出所有的积蓄,给文山买了一个宅子,每月给他五十两工钱,让他安心制作他的假画。 齐一仙足足卖了两年的假画,赚了不知多少银子,齐一仙的假画甚至还出口到了国外。 齐一仙听说倭国人崇拜王羲之的书法,就让文山仿制了七八十张,分批卖给了倭人,所以现在倭国的王羲之字画会这么多。 后来,齐一仙知道假画制造太多的话,这个市场迟早会崩盘掉。他非常有节制得转行了,集中精力经营珠宝生意了,字画生意也仍然在做,但只做真品生意了。 齐一仙每月给文山的五十两银子却是几十年没有断过。 文山不做假画工资却照拿,他闲来无事就给扬州画市的人鉴定字画,工钱他也不要,纯粹是为人民服务,所以他在扬州是个很有名的奇人。 朱明复一行边逛画市,边找路,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文山住处。 那是一处隐藏在画市尽头的小院子,要不是有人带路,确实很难发现。 蔡东上前敲门,一个老头慢腾腾打开了门,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 “老王叔,我是尚宝堂的蔡伙计啊!您老身体还康健吧。”蔡东上前打招呼。 “哦,我想起来了,去年你也来过,你身后几位是?”老头似乎不太欢迎陌生人。 “哦,他们是齐老板的朋友,想请文先生看一幅画。” “既然是齐老板介绍的,那就请吧。” 朱明复跨入大门,看到一个有须无发的老头正在和两个小童玩耍,一个小童扯出他衣襟,说“爷爷,你给我画一个大公**!”,另一个扯住他胡子,说:“文老头,你骗我你的画很值钱的,你上次给我画的画,我只换了十文钱”。 朱明复看了也不禁发笑,蔡东说得没错,文山只会仿制和鉴定,他自己的画竟然只值这么点。 老王上去介绍了朱明复的来意,文山这才转过头来,待看到蔡东时,勉强有了一点笑意,说:“请进屋谈吧”。 两个小童估计平时欺负他惯了,见他要走,两个分左右抱住他腿,连连嚷道“给我们画完了再走”。 文山只好拿起纸笔,迅速在两张小纸上画了一个公鸡和一朵荷花,俩小童这才捧着花开心走了。 他画的时候,朱明复一直在看,以他门外汉的水平他也觉得这两张画确实很平常。 自己不会作画,却能模仿出以假乱真的名家字画,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文山确实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 第三十章 大义灭亲 陈至德小心翼翼在文山面前打开了那大画的卷轴。 陈至德还没完全打开,文山只看了小半张画的时候,就说:“作者是个文官,他做此画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一个比他更大的官。” 朱明复听了半信半疑,真的有什么神嘛! 文山仔细端详了一下完全打开的卷轴后,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这竟然是刘青田的画作。” 朱明复知道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是青田人,就说:“文先生,你说这是刘伯温的大作。” “不错,你看他的画似工细而不为绳尺所拘,手笔虽不如专门名家,但一花一蕊似乎都秀色可餐。”文山捋须自信而平静说到。 朱明复脑子快速飞转起来,刘伯温画的,文山说画时旁边还有一个比他大的官,那只能是朱元璋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画确实是朱元璋命刘伯温画的,那肯定是藏了一个天大秘密。 “文先生,你看你山水的布局似乎不太合理。”朱明复现在非常迫切想知道这画的更多信息。 “这个合不合理我不知道,我只会鉴定是谁的作品。”文山坦率回答。 原来文山真的是只会两样绝活啊! 朱明复对此行还是很满意的,至少知道这张画是很有价值的,他然陈至德拿出准备好的三百两银票,恭敬呈上。 “多谢小哥客气,老头子真的不需要钱,钱放我这里还怕贼惦记呢?请收回吧。”文山笑道。 朱明复不喜欢让人白干活,就说:“文老先生,既然你鉴定字画不收钱,晚生想向你买幅画,你就像刚才那样,给晚生画一个小幅吧!这是预付的画资。” 文山听了,脸色掠过一丝喜色。 朱明复接着说:“刚才两位小哥,说你的画不值钱,依晚生看,用这些钱买您一幅画还是占了便宜呢。” “啊呀,齐老板有眼光,他的朋友也如此好眼光,你这么看得起老朽,老朽就给你画一幅中堂。” 文山从屋里拿出积满灰尘的大卷抽宣纸,用几张桌子拼成画台,不一会给他画了一张活灵活现的下山猛虎,猛虎极其传神,似乎随时都会从画上跃下。 朱明复对这种写实主义画作还是看得懂了,当下也非常欢喜,蔡东悄悄告诉朱明复这是周耕云的画,包装后起码值五千两。 朱明复笑吟吟收下了画,又说了很多奉承的话,然后双方都很满意得告别了。 朱明复回到行宫,才得知沈孝成遇险之事。、 他也很意外,竟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他毕竟没有处理此类突发重大事件的经验,只好问问行伍出身的陈至德有什么看法。 “至德,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皇上,此事如果属实,必然要兴大狱,如果真的有军队参与的话,就要大都督府军法从事了。”陈至德知道此事已经不是普通刑事案件了,应该归徐辉祖管。 朱明复也觉得此事似乎可以算谋反了,就让人通报徐辉祖和梅殷,他想徐梅二人经验老道,这点事应该能处理利索的。 既然淮安的事情已经不需要视察了,他的画作也鉴定好了,朱明复的王伦卫也拉练过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回去吧。 扬州离南京不远,一天就到了。 梅殷按照礼仪,帅百官在城外迎接,那恢弘的阵势让朱明复觉得像演电视,不过他也觉得那感觉真的很不错! 朱明复回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好己,告诉她关于这幅画的事情。 “皇上,你这么开心是以为这是太祖皇帝的藏宝图吗?”好己笑道。 “是啊!不然为什么搞这么神秘,为什么太祖会让刘伯温特意画这幅奇怪的画呢?”朱明复听出她似乎觉得这幅画与钱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的英明皇上啊!这世上,皇帝还需要藏钱嘛,如果连皇上的钱都不安全了,那证明皇上的人也不安全了,连江山也不安全了。”好己分析道。 “呵呵,是这个理,朕一直把他的主人当做财主呢。”朱明复讪笑道。 “皇上,徐大人素来对字画有心得,你不如让他去看看吧!兴许他能看出点什么来,能给皇上带来一两半两的银子呢?” 好己用一种调皮的眼神看着朱明复。好己跟了朱明复这么长了,也逐渐看出了他爱钱的性格。 “你这个丫头,敢嘲笑朕,看我怎么收拾你!”朱明复做出猛虎扑羊的姿势。 “皇上,你找不到宝藏,不能拿我出气啊。”好己故作慌张状。 “朕的宝藏可多了,我看你就是个大宝藏。”朱明复靠近她美丽的脸庞,嘻嘻笑道。 ・・・・・・・・・・・・・・・・・・ 既然这幅画已经钱没关系了,朱明复也就同意了让徐辉祖去看看吧!这家伙旁门左道懂得多。 次日正是五日一朝的那一天,朱明复知道今天肯定要讨论淮安事件的处理。 出乎朱明复意料的是这次徐辉祖没有告诉他,皇帝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朱明复还真有点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也许徐辉祖以为朱明复已经足够“拎得清”了吧。 朝会上,徐辉祖先发言,说依照军法,陈义处死,参与行动千户以下的军官全部革职,士兵仗三十。 至于瓦剌灰,仅仅罚俸一年,至于其三姨太,就让老瓦自己清理门户吧。 朱明复觉得似乎轻了点,不过人家怎么也是梅首辅的部队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梅殷则一下子列出了三十六名的死刑名单,他们都是这次和陈世安的行动有联系的人,四大家族的就有八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梅家的,一个是乌家的。 朱明复怕梅殷在朝会上故意做出高姿态,不是他的真意,就开口道:“梅首辅确实是执法森严,公而忘私啊!但是朕担心查案的人故意夸大案情,好凸显他们的功劳,所以还是让大理寺再去查验一下吧。” “皇上,如果臣不从严处理的话,天下人将怎么看我,怎么看朝廷,皇上的威严何在啊?”梅殷看起来是真心的啊。 朱明复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同意他的请求,该死的徐辉祖这次怎么忘了给他提示呢?你不是一直在幕后操纵我的吗。 “皇上,臣有话启奏。”李炳秋这个和事老出现得真是太好了。 “啊!李次辅请讲,请大胆得讲。”朱明复顿感轻松。 “皇上,首辅刚才所奏请的这些人,既然很多都是首辅的亲朋故旧,您就让首辅先按家法处置,家法处置之后,陛下再按国法处置好了。” 朱明复仔细一想,豁然开朗。 什么叫职业官僚啊!什么叫圆滑,什么叫两边讨好,什么叫八面玲珑,眼前这位就是啊。 梅殷主张全杀,朱明复主张少杀,李炳秋就让梅殷先动手,特别是梅家那个,如果你梅殷真想让他死,你就干吧!其他几个只要你有本事,都可以乱棍打死。 这样既给了梅殷面子和处置权,也免得人家说皇帝拿首辅的亲友开刀。 如果梅殷在这些人中还留下了活口,那么证明梅殷最后也不想让他死,那么皇上也可以找个理由放过他。 “恩,朕觉得李次辅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办吧。”朱明复说完望了望徐辉祖。 徐辉祖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 “其实做皇帝也没什么难的啊!就是两边中间搞平衡嘛!” 在散朝回去的路上,朱明复如此想。 朱明复去了陈妙儿住处,他好久没去看她了。 陈妙儿正在和邵凤聊得欢呢?她们一老一小确实很和谐的样子,陈妙儿突然看到朱明复出现在她面前,楞了一下,马上行礼:“皇上你怎么不让小林子通报一声啊。” “朕实在太想你了,想早点见你啊。”朱明复笑道。 邵凤知道此时她不宜在场,就见机告退了。 “皇上,臣妾正有事要和你说呢。” “你先看一样奇怪的物件。”只见陈秒儿从屋内搬出一个湿漉漉的菠萝来。 “妙儿,你说的就是这个是,这个是菠萝嘛。” “皇上,你好厉害,这个稀奇水果宫里没一个认识啊!连王公公也不认识,你怎么知道啊。”陈妙儿无比崇拜的样子。 朱明复忽然想起在明朝这热带水果确实无法运到外地的,就只好说:“哦,朕在书上看到的。” “你是哪里弄来这个的。” “是李和风送来的,皇上你上次不是让我和出嫁的宫女多联络吗?”。 “他前几天通过王公公给我送来了两个菠萝,还有一封信。呢?”陈妙儿拿出了那封信。 “朕不是给钟奇铜盒子了吗?他为什么不直接向朕禀报呢?”朱明复不解。 “皇上,钟奇这个人太耿直了,不愿意为个人的前途和皇上说,所以李和风才这么做的。” 原来,钟奇看到梅殷在淮安搞整治,他也就自作主张在六合县搞起来,但京城的水多深啊!岂是他一个七品县令搅合得动的,很快他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钟奇想整治的人,总是抓不到,或者被上级驳回,而弹劾钟奇的奏章却连绵不绝。虽然梅殷知道他是个清官好官,但钟奇在南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无法立足了。 李和风急了,只好托陈妙儿给皇帝进言,能否给钟奇挪一挪,调出南京。李和风很会做人,特地让钟奇一位同乡从海南带来了两个菠萝,用冰盒子密封,送给陈妙儿。 “看来,朕给钟奇选的这个老婆还真选对了,钟奇确实太老实了,你和李和风说,朕会安排的。”朱明复认为钟奇这个人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他会忠于自己。 ------------ 第三十一章 北征蒙古 朱明复正要找梅殷的时候,梅殷正好来求见。 梅殷是为朝会上讨论的淮安火灾的事,他知道皇帝会上有所顾忌,这次单独见面,是特地来表达了严肃处理此案的决心的。 “皇上,政者,正也,正人先正己,如果此案臣不下辣手的话,日后朝廷的政策就没威信了”。梅殷对淮安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情,也十分震惊,他早就决心这次一定要严惩。 “姑丈,既然你决定了,朕听你的,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朱明复最后还把钟奇的事情跟梅殷提了,梅殷也注意过这个特立独行的钟奇,梅殷后来把钟奇调为苏州府吴江县县令,因为苏州风俗奢靡,钟奇的清廉刚正正好可以克制他们。 徐辉祖又要请客了,请的是皇帝和首辅,因为他碰到了大事,朱棣给他送信,约朝廷共同出兵痛击蒙古。 帝国三巨头决定先在铜亭上碰个面,统一一下意见。 朱明复这次带的护卫是自己王伦卫的人,他已经有了自己武装了。虽然和徐辉祖这个财主不能比宝,但这毕竟是他“白手起家”的汗水结晶啊。 朱明复还给徐梅二人带了一件神秘的礼物,朱明复保证见多识广的徐辉祖也没见过,那就是―雪茄。 朱明复以前有抽烟的习惯,后来穿越后一直想怎么在明朝制造香烟。他让钱宾去找来了烟草和会做旱烟的工匠。 由于没有过滤嘴,朱明复只能制作雪茄,经过朱明复的设计,工匠们的反复试制,终于搞出来类似后世雪茄的卷烟。味道确实没有后世的香醇,但至少比旱烟要不呛口。 朱明复让宫里太监在皇宫的空屋里制作这种雪茄,他让齐一仙的“尚宝堂”负责销售,初期销量平平,只有淮安的销售最好,那还有归功于沈孝成的整治,那些被整的土豪几乎人手一支,人在郁闷绝望的时候容易接受新事物的。 朱明复还特意设计了一个商标,就是一只“宝鼎”。 他先把雪茄装备了自己的王伦卫,可由于那时印刷技术不精,这本宝鼎看起来像一只大锅,士兵们都形象得称之为“锅”牌手烟。 朱明复还是比较喜欢徐府的花园的,确实比较有格调。 三人客套了一下后,就直接上了铜亭,摒去从人,开始探讨是否接受朱棣的邀请。 朱明复先开口,他现在已经有点进入皇帝角色了:“越公,首辅你们先说你们的主意吧!如果你两意见一致,朕肯定赞同。” “皇上,蒙古这几年分裂成三部,互相攻战,朱棣想联合朝廷共同出兵,臣认为对双方都有利。” “皇上,臣也认为可行,北方的边患从秦汉以来,一直是中原的大患,朱棣既然有意经营蒙古草原,朝廷可以出兵,到时候得到的土地与朱棣平分。”梅殷也主张出兵。 朱明复知道在过去他读过的历史上,朱棣在登基以后,曾多次出兵蒙古,基本都是大胜。 这次朱棣和徐辉祖联合出兵,应该胜算更大,何况现在朱棣已几乎完全占据了东北,可以两面夹击,这样胜算就更大了。 “好,既然二位都是这个意见,朕自然不会反对,可是谁领兵呢?” “皇上,微臣领兵。”徐辉祖答道。 “徐越公领兵肯定是马到功成的,朕放心得很。” “皇上,既然要打战了,那么首辅大人的肃贪是不是动静小一点,以免影响大局。” 朱明复知道徐辉祖对此事的态度,这件事梅殷不好表态,朱明复说:“朕看可行,首辅,就等仗打完再整吧。” 大事已定,眼看蒙古人要遭殃了,帝国三巨头一起愉快得各抽了一支锅牌雪茄。 建文六年九月,大都督徐辉祖帅禁军二十万进驻大同,燕王朱棣亲自带十五万人从北平出发,朱高煦带兵十万从辽宁出发,三面夹击蒙古。 打蒙古本来是徐辉祖的既定方案,因为他要定都关中的话,一定要消除蒙古人的危险才能住得安心,就像朱棣为了定都北京多次痛击蒙古人是同样的心里。 朱棣二十几岁就打蒙古人了,可谓蒙古克星,徐辉祖父亲徐达当年攻下大都,徐辉祖也可以算是蒙古克星二代,而那个朱高煦那也是个著名的猛人。所有蒙古人今年的时运确实不佳。 由于朱棣为此精心准备了多年,三路大军初期的进军一直很顺利,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但是草原民族之所以难对付,就在于中国北部的草原面积辽阔,那些马背上的民族要是想跑的话,你真的很难找到他们,等你撤军了,他们偏偏又回来了。 徐辉祖和朱棣大军在蒙古草原上捉迷藏的时候,帝国的南方安南也出事了。 这安南本来是中华版图的一部分,后来五代时独立出去,但仍和朝鲜一样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朱元璋时曾册封安南陈朝的国王,现在安南国内出现了叛乱,陈朝宰相兼外戚胡理元篡位自立了。 碰到这种事情,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一般是要出兵的,但现在徐辉祖大军在外,朝廷只能再等一等。 但邵凤的一席话促使朱明复改变了主意。 那天朱明复在栖霞阁看军事地图寻找蒙古人的时候,邵凤兴冲冲跑过来说:“大喜,皇上,御医说妙儿有喜了”。 朱明复先是一愣,然后扔了地图,拉着邵凤就跑。 “我要做爸爸了!”朱明复无比兴奋。 陈妙儿气色很红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指着肚子说:“皇上,臣妾希望给皇上生下一个皇子。” “皇子公主朕都喜欢,你好好保养就是。”朱明复并不重男轻女,但陈妙儿观念里只有生儿子才有地位。 朱明复回去的时候,邵凤叫住了他:“皇上,老身有一句话,本来不该讲,但为了妙儿我不得不讲,请皇上恕罪。” “但讲无妨,朕不怪罪。” “皇上,我曾是陈友谅的姬妾,可皇上应该知道陈友谅开始并不是‘大汉皇帝’,他是徐寿辉的部下,因兵权都在他手里,后来才杀主自立的。” 朱明复听出了她的意思,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在提醒自己防范徐辉祖呢。 “邵姨,你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朕自有分寸,你好好照顾妙儿吧。” 朱明复在栖霞阁中,忍不住把邵凤这番话认真翻出来琢磨一遍,目前这种三足鼎立的格局确实不是长久之策,他不在乎把政务交给梅殷,但军权真的是不能假手他人的啊。 如果徐辉祖的部下给他黄袍加身呢?自己也许可以从密道逃走,可妙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好己呢?就算一家子都逃得掉,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难道要东躲西藏吗? 既然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扎下了根,那就只有披荆斩棘,一路向前了! 必须想办法解除徐辉祖的兵权! 梅殷在淮安有十万大军,又是当朝首辅,只有联合他才能对付徐辉祖。 朱明复提议调沈孝成进京担任南京府尹,南京府尹是从四品,比一般知府大一级。梅殷考虑到沈孝成在淮安树敌太多,本来也有调动之意,但皇上选沈孝成为,还是让梅殷感到皇帝对他的无比信任。 朱明复知道沈孝成因为菱香的死对徐辉祖一直有嫌隙,这样的盟友可是不多啊!一定要认真争取。 朱明复让梅景正继续留在淮安,不要怕花钱,多搞好与梅家军的关系。还让裘明德加紧训练,做好打仗的准备。 出乎朱明复意料的是,沈孝成刚到南京上任,就给皇上上了奏章,要求削除大臣兵权,防止权臣野心。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朱明复觉得梅殷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沈孝成太可爱了,一定要重用。 朱明复立即在栖霞阁召见了这位新任南京府尹。朱明复认为能猜到别人心思的人,肯定也能想出反制对方的主意。 沈孝成是带着一副安南地图来的,他用来反制徐辉祖的主意竟然是“亲征安南”。 朱明复一开始觉得这是什么和什么啊!徐辉祖在北边和蒙古人打,让我带兵去安南打战,这不是南辕北辙吗?这和徐辉祖有一毛钱关系吗? 沈孝成微笑着把里面的玄机一一解开来。 “皇上,首先,掌握兵权的最好方法是打战,打胜仗。徐辉祖的威望是建立在建文四年收复南京的基础上的,如果这次打蒙古又胜利的话,他对皇上的威胁就又增加了” “其二,皇上亲征安南,就可以调动梅家军,还可以征兵,仗打完了,可以乘机让梅家军驻守京城,皇上一战而胜,有利于树立在军队中的威信。” 朱明复总算跟着他绕来绕去听明白了,但是万一打不胜呢 “沈大人,你有必胜的把握吗?万一打败了呢”朱明复知道打战不是闹着玩的。 “皇上,安南胡理元篡位自立,国内不稳,只要让沐王同时从云南出兵,此战必胜。皇上,这是我们掌握兵权唯一的办法了。” “好,朕决定了,就这么干!你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的。” 乘目前徐辉祖不在,亲征安南,让沈孝成先控制南京,到时再给徐辉祖下令,让他班师后驻扎山东,不得入京城。 除非他明目张胆造反,但由于有梅殷在,即使徐辉祖造反他也不会成功的,无非是两败俱伤,最后只是便宜了朱棣而已。 ------------ 第三十二章 说服梅殷 朱明复决定拼死一搏,他把他手中掌握的力量都盘算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啪”得一声全部押了上去。 他让明智和钱宾动员三千崇友堂的人参军,那些做过“无本生意”有打斗工作经验的小偷、强盗优先考虑。 梅景正在皇帝的“不惜代价多多宣扬皇帝的恩德”的最高指示下,连续组织了多场“同一首诗”大型演出,演出阵容极为豪华,歌舞是京城的四大戏班,乐队竟然是太常寺派出的皇家乐队,乐队指挥是太常寺卿贝东峰。 演出场面极为火爆,晚会的最高潮是数万将士跟着台上一起高唱晚会主题曲“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宗人府也向朱家宗室发出皇上旨意,凡是宗室子弟入伍参军的,战后一律在越南赐予一块封地,最差的也封为县公,最高的可以为郡王。 自从削藩以后,除了少数几个王爷外,其余宗室的日子过得都不宽裕,以前的王爷也不过只封到了一个穷县,其余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次宗室们竟然有五百余人报名,他们带了自己的家丁、仆从和邻居有一万八千人,朱明复热情接见了他们,并让他们单独成立一个护国卫,让裘明德加紧训练,务必迅速形成战斗力。 令朱明复可气的是,有个宗室叫朱大炎的竟然提出这支朱家军应叫“皇军”才贴切,朱明复只好说你们自己喜欢就私下叫好了,不过千万不要让朕听到,不然・・・。 朱明复给长沙王、粤王、福王下令,让他们帅兵一同出征,这几个被分封在南方的王爷虽然护卫被大大削减了,但也有五六千到万把人的队伍,加起来也有两万五千人。 那还留在京城的十万禁军朱明复自然也不会忘记,但前去传旨的小林子竟然被轰出来,守门的士兵说:“俺们只认大都督的命令,不认识你们这些没卵的太监。” 朱明复索性心一横,发出了全国募兵令,只要报名参军的,即使只在军中烧过饭,战后皇帝就赐予十亩土地,斩首一级的赏银二十两,斩首五级官升一级,上不封顶,当然皇帝的职位除外。 至于“倒徐”最关键的一步,如何争取首辅梅殷的支持,则由沈孝成主动请缨去完成。 ・・・・・・・・・・・・・・・・・・・・・・・・・・・・・・ 从皇宫出来后的当晚,沈孝成来到了梅府,自从沈孝成就任南京府尹后,还是第一次来梅府,因为京城的官员都知道梅殷是不接受私人拜谒的。 当沈孝成向门房递上名刺的时候,看门的老头看他这么年轻,以后是新任的官员想走门路,看也不看,冷冰冰得说:“小伙子,你没听过梅府的规矩吗?人家是收礼只收黄白金,我们梅府可是年年过节不收礼的。” 沈孝成边掏出一根雪茄递给管家,边说:“这位老爷,我是南京府尹沈孝成,梅首辅的学生,麻烦您通报一下。” 管家显然听过沈孝成,脸色一下子变暖和了,这时沈孝成赶紧靠前用火折子给他点上。 老头抽了一口,夸到:“这手烟比旱烟香多了啊!真不知哪个机灵鬼想出来的。既然是沈大人,那老夫就破个例吧。” “谢谢大人通融。” “小三子,快去通报,南京府尹沈大人来了!”老头走进去吼了一嗓子。 等了一会后,沈孝成被小三子带到了梅殷的书房。 这书房很大,但是摆设却极其简陋,除了书籍公文和笔墨砚台之外,只有几个寻常的花瓶和一把挂在墙上的乌青宝剑。 梅殷正在批阅公文,看到沈孝成来了,只说了一句:“先坐会吧。” 这一会竟然足足有一个时辰,沈孝成在明代特有的方椅上一动也不动,身体始终是一个姿势。 梅殷总算批好文公了,抬起头来说:“孝成,你坐了这么就,酒瘾没上来吗?” “禀报首辅,孝成虽然好酒,但没有失掉酒德。”沈孝成正襟危坐回答到。 “强词夺理,你给我说说酒有什么德,说不出来,再打你三十军棍!”梅殷似乎对沈孝成好酒之事颇有微词。 “是。酒之为德久矣!天垂酒星之耀,地列酒泉之郡。尧不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以堪上圣。汉高非醉斩白蛇,无以畅其灵,袁盎非纯醪之力,无以脱其命。故郦生以高阳酒徒,著功于汉;屈原不善于饮啜,取困于楚。由是观之,酒和负于政哉!”沈孝成摇头晃脑吟诵道。 梅殷累了一天,被他这么一搅合也不禁笑了:“孝成,这篇孔融的《难曹公禁酒令》本是游戏之作,不足当真,说吧你今天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沈孝成站起来,一本正经得说:“首辅,孔融作此文,孝成知道他并非歌颂饮酒,主要是反对曹孟德,如果曹孟德歌颂饮酒,孔融一定做一篇主张禁酒的文章。” “你扯远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孝成请首辅为天下社稷计,清除朝中今日之曹阿瞒―徐辉祖!”沈孝成跪下,慷慨激昂说道。 “狂妄,狂妄之极!沈孝成,你好大的胆子,看来老夫上次打你打得太轻了啊。”梅殷怕案而起,满面怒气,屋里顿时弥漫一片肃杀之气。 “首辅,你听我说完,再打我不迟。自古以来,少主在上,大将掌重兵重权者,鲜有不反者。前汉王莽以外戚反,后汉董卓、曹操以大将反,杨坚、李渊、赵匡胤皆如此。皇上今日召见臣,言及兵权旁落,圣容对此亦颇有忧思。” “是皇上叫你来的?孝成,皇上和你都误会徐辉祖了,我知道他,我梅殷拿人头担保,他是绝无二心的,何况我和他有过约定,等局势稳定后,他就会交出兵权。” “孝成听说,赵匡胤当年亦非有心篡位,不过其部下为求富贵,将他黄袍加身而已,徐辉祖功高盖主,来日北征凯旋而归,安知其麾下骄兵悍将没给他准备黄袍呢?” “我让你混账!“梅殷大怒,扬手将桌上的大理石笔筒扔向他,正好砸中沈孝成脑袋:“一定是你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了,你为何一定要将徐辉祖置于死地?”。 沈孝成额头被击中,顿时血流满面,但他一点不去拭去,仍然昂首道:“首辅大人,孝成问你一句话,如果徐辉祖回京后,他想做曹操王莽,试问皇上和您有制止他的办法吗?” 沈孝成见梅殷不说话,继续说道:“首辅,太祖当年将皇上托付给你,就是认为你公而忘私,孝成在淮安整治豪强,并未诛杀一人,就是怕您举棋不定,这次您一举诛灭三十六人,天下震动,人人感佩,孝成才知道您的胸襟,才敢和你提这件事。” “徐辉祖杀了他暗通朱棣的亲弟弟,似乎比我更公而忘私吧。” “那时的徐辉祖还没有权倾天下,王莽当年也杀了他私杀奴婢的儿子。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臣子手握天下重兵,这本来就是大罪!”沈孝成准备抗争到底了。 良久,梅殷望着被他打得满头血的最器重的部下,无奈地点点头:“你的脾气还是没变,说吧!皇上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我梅殷绝不会做杀岳武穆的秦桧的。” “大人,皇上也没有忘记徐辉祖的功劳,只不过想收回兵权而已,皇上的意思是先亲征安南。” “哦,愿闻其详,亲征安南和收回兵权有什么关系。” “皇上准备向天下募兵,然后以梅家军为主,和沐王府一起出兵安南,然后挟得胜之威,带数十万之众驻守京城,皇上再下旨意令徐辉祖回师后驻守山东。” “是你想出来的吧!皇上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梅殷疲惫得点点头。 “孝成告退。”沈孝成明白如此大决断,梅殷是需要静一静的。 “等等”,梅殷从书桌边上拿出一块丝巾扔给他:“把血擦擦吧”。 “孝成谢大人”沈孝成拿起丝巾在脸上抹了几抹。 “这块丝斤你不要扔掉,我和徐辉祖都老了,以后希望你对皇上进谏时也能像今日这般。” “孝成记住了,今生今世绝不忘记。” ------------ 第三十三章 南征安南 大明帝国在经历了两年安详无事后,他庞大的国家机器这次又凶猛得运转起来。 沈孝成却对是个猛人,他连当今第一权臣徐辉祖都敢倒,这天下从此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事情了。 他说服梅殷后,又给朱明复提了一个超级大胆的建议。 “皇上,现在各地失地的流民已经渐增,如果一味整治豪强又怕他们造反,单纯的救济财力又不够,不如趁这次安南之战,学当年秦始皇移民岭南做法,大力移民安南。” “这不是后来英国的殖民政策吗?这家伙竟然还有世界眼光!”朱明复心想。但他考虑现在是不是还时候未到:“孝成,这个意见蛮好,但是是不是等安南平复以后再做?” “皇上,这种事就是要乘乱做,一般百姓多有恋乡情绪,绝难搬迁,趁现在举国动员的热火下,把上阵杀敌与分田分地结合起来,把国内的贫民流民弄到安南区,这世上任何力量都无法抵挡一群想土地的穷人!” 听到这段,朱明复不禁想起了近代史上的土改,缺乏武器,缺乏训练,乃至缺衣少食都没关系,只要心中有那块土地,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未来,土地就是梦想。 “孝成,你是说动员全国的百姓去安南吗?” “皇上,北方人恐怕不适合那里的气候,只要长江以南省份就够了。” “好,朕准了,你去干吧。”朱明复是个用人不疑的人。 皇帝向所有南方省份发出《参军可以分地,安南梦想无尽》的动员令,同时任命沈孝成兼任兵部侍郎,主管此次征兵工作。 沈孝成为了让参军的人无后顾之忧,还添了一条“可以带家属”。 感谢土豪们的胡作非为,当那些无地无望的穷人从城墙上、官吏和亲朋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怀着对皇帝的信任,都成群结队涌向官府,抱着到安南寻宝的愿望在报名表上按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印。 “四十万!还有六十万家属!”。 栖霞阁上,朱明复愤怒得把报名汇总表扔给沈孝成。 “你怎么回事啊!给朕弄来这么多人,哪里去找养活他们的口粮啊?你以为朕有聚宝盆啊”。 “皇上,人越多力量越大啊!移出去的人越多,国内就越稳固,安南也就越快融合为中华的版图。” “越你个头,既然你主张‘越’的道理,我看不如改名叫越南算了,可这还是安南啊!这么快地方住得下这么多人吗?迟早会变成危南的。” “皇上,臣日后愿意去安南任职,保证陛下打下的安南永为我大明所有。” “好,等战打完,我就认命你为安南巡抚!”。 “皇上,本朝好像并无巡抚之职”。 “恩,这是朕新设的,为了便于管理越南,位置在三司之上”朱明复想起这时明朝还没有巡抚,省一级政权的权力被分给了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三个部门。 ········································· 被沈孝成这个狂人一搅合,朱明复只能拼命为这近百万的人员筹集银饷。 朱明复发现沈孝成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智谋不去评说他,就这份胆子实在是太巨大了。 沈孝成把征集的百万军民安置在各省的移民营,面对这些吃白饭的嘴,各省早已叫苦连连。 朱明复让梅殷拨了二百万两,自己又从戒圆的宝藏中拿出四十万两。 但这只是前期费用,这些人还要走到安南呢?光是路费就是一笔天价啊。 朱明复狗急跳墙,又琢磨起了字画的主意。 他让齐一仙指示文山,重操旧业,以百倍的工作热情投入到造假的光辉事业中去。 文山这个人,自己画画是很慢的,要是画起别人的画来,简直就像打印机,他一天可以画两百张。 根据朱明复的指示,齐一仙把这些画都卖给了外商,主要是高丽、倭国、琉球等仰慕中国文化的国家。 还有梅景正同志主动为皇上分忧,他接管了淮安的陈家酒厂,并更名为皇家大炮酒业,新研制出的“皇家大炮”酒迅速打开了市场,不仅赚取了大量军费,还源源不断供应军队后勤仓库。 钱有了,兵也有了,就是护国卫还少一位将才,那些宗室老爷可不是好管教的。 但矮子里选长子,裘明德已经从主动报名的人中选了一批预备军官,当朱明复看到一个叫戚成龙的履历表时吓了一跳:“山东登州戚家”,这不是威震九州的倭人克星戚继光的祖上嘛! 他亲自召见了这位英雄的祖先。 “戚成龙,你的祖上是不是叫戚祥?” 戚成龙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他不知道皇帝怎会知道,只好说:“是,臣的祖上确名祥,曾为太祖亲兵,后在云南战役殉国。” 朱明复一阵狂喜,不禁说道:“好啊!太好了,果然是戚继光家的!” “皇上,戚继光?臣家中并无此人。” “哦,戚成龙,这,这是朕赐给你的新名字,你是烈士之后,是忠臣之后,你要继承先辈的光荣,继续光大祖上的功绩,从现在起,你就叫戚继光了!”。 朱明复心想既然无法和他解释清楚,就这样弄巧成拙吧!戚继光的名字听起来就是让人提精神! 战神的名字太吉利了,此战必胜! 朱明复立即任命“戚继光”为护国卫指挥使,已经和他父亲世袭的爵位平级了。还赐给他尚方宝剑,对王爷以下都可以先斩后奏。 就这样匆匆忙忙、乱七八糟三个月后,大明帝国皇帝带着十万梅家军和王伦卫还有宗室子弟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次大军的最高指挥官就是皇帝,实际指挥官是征夷将军裘明德,云南的部队指挥为镇国将军沐晟。 梅家军走在最前列,威武雄壮就像解放军,王伦卫中间,队伍夹杂了大量新兵,就像游击队,至于护国卫的队伍,哎只好说像伪军了,但是他们的年轻的指挥使却很是气度不凡,很有大将气度。 大军沿途不断汇合各省的新兵及其家属,朱明复还带了王真做后勤总管。 王真前几天已经认清了形势,想朱明复投诚了,并提供了大量徐辉祖的情报作为投名状。 朱明复认为这样实实务的人是一定要用的,何况一个连自己的命根子都可以舍弃的人,再舍弃徐辉祖自然不过的事情。 朱明复在军中设立了抚军使的机构,行使政治监控的权力,由长期监控他本人。经验丰的王真担任抚军使,下面的人都是王真的手下,尽管皇帝是假的,但明代太监干预军务的历史轨迹终究还是没变化。 此时的徐辉祖全然不知此次征安南的内幕,因为皇宫中的耳目王真已经叛变了。 他了解朱明复,认为他只是贪玩,只是想和自己一样立点战功玩玩而已,但他漏算了沈孝成。虽然他也很欣赏他,上次在淮安纵火还是徐辉祖派锦衣卫救了他。 一个月后,朱明复到达广西安南边境,此时云南的沐晟也带领十万大军到了云南和安南的边境。 在这一个月里,朱明复总算学会了骑马,刚开始他是做马车,后来觉得领导人不能追求享受,让王真找了一匹最温顺的马来骑,但朱明复还是经常摔下来。 还是戚继光到底是军人世家出身,他别出心裁得在皇上的马上装了一个类似汽车里的婴儿椅一样的东西,朱明复从此走得特别稳特别爽。 朱明复毫不在乎士兵们的异样的眼光,就这样一路走了一个多月,走了一千多里,直到闻到安南的空气。 胡理元自知理亏,为了防止覆灭的命运,只好调动大军和大明硬拼,他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此时三位王爷的军队已经到赶到凉山下,广东福建的水师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搞一次抢滩登陆。云南的军队也已经各就各位。 一时,谅山前的气氛特别安静,空气似乎已经冻结,十余万先锋部队已经刀出鞘,箭上弓,火統上弹,只等主帅的一声号令,这时能听见的只有人和战马的喘气声。 ------------ 第三十四章 妙计定安南 安南胡理元受到到大明两路夹击,只好被迫分兵防御。 据他的侦骑回报,广西大明皇帝这边足足有六十万大军,于是他把自己的主力二十万全布置在谅山一线。 但裘明德这边进攻号角吹了无数遍,就是不见人上来,敢情人家天天搞演习呢。 而云南沐王爷那一支则相反,刚赶到就开打。 沐家多年镇守西南,战斗经验丰富,为对付那些边疆上敌人奇奇怪怪的招数,比如大象啊!巫术之类的,沐家的火器装备很好,早就形成了一整套火器战法。 安南人的城池显然并不太经打,沐晟连破数城,直到包围安南西都,胡理元只好从谅山调兵回防。 胡军刚走,裘明德又下令开始进攻。 安南人以为他们还是演习,但很快就被像雨一样的火铳和弓箭给弄明白了,十几万明军前锋像土豪的飙车速度一般瞬时冲破了胡军的防线,后面的四十万新兵也紧随其后进入安南土地。 朱明复为安全起见,一直在广西,所谓御驾亲征嘛,只要到前线就够意思了啊。 裘明德立即帅兵围攻安南东都。 戚继光主动要求去截断敌人粮道,裘明德以为他是立功心切,不要命了:“戚指挥,就凭你手下护国卫这些架也打不好的人吗?” “报告大将军,只有不会带兵的将军,没有带不好的兵!”戚继光自信满满答道。 “既然你这样说,那明日你召集护国卫的人给我站个队吧!只要队伍整齐,我就同意你的要求。” 裘明德认为这些宗室弟子纯粹是皇上来给他们混军功的,能站好队就不错了。 第二天,校场上,护国卫一万八千人列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势,只见他们以五人为一组,组成中间一人四方各一人的作战单位,然后再以五个五人组成一个较大的作战单位,以此类推,一万多人都成了这种五五的阵势。 “戚继光你这是什么玩意啊?”裘明德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打战模式。 “将军,这个是五行阵,是臣祖传的,据说出自《武穆遗书》”,戚继光如实汇报。 “好,算你有本事!你的要求我准了。”裘明德对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摆出这个军阵还是很赞赏的。 其实这个五行阵最大的特点就是简单易用,即使是新兵只要教上几天,立马就学会了,用之对敌,四面可以兼顾,每个作战单位互成掎角之势,几乎无法破解,简直就是全真教“北斗七星阵”的扩大版。 戚继光带着护国卫,连克安南军两座后勤要塞,导致东都长期缺粮,士兵们斗志全无,被裘明德一举攻下。 裘明德再抽兵十万帮助沐晟围西都,不久也告捷。 胡理元和其子逃窜至南方,由于此时陈朝遗臣在各地纷纷响应明军,安南全境在三个月内后逐渐肃清,胡氏父子相继授首。 这三个月,御驾亲征的朱明复却一直在广西境内,他一步也没离开层层护卫的中军大帐,他为了排遣无聊,让军匠用牛皮制作了一幅“扑克”,整天和王真几个太监打牌,大有所谓“打仗我不行,打牌我很行”的气魄。 为了便于王真他们理解,朱明复对这幅扑克做了改装:“jpk”被改成”知县、知府、尚书”,大王小王则改成了“王爷、皇帝”,由于这幅扑克是在亲征越南时发明的,王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安南麻将”。 在这三个月的麻将联赛中,朱明复赢得最多,王真输的最多,其余人的输赢则不明显,王真同志在输牌时,喊得最多的是“安南麻将,我最背了!”,所以大家就给他取个绰号叫“安背公公”。 后来朱明复的这幅扑克传遍全球,成为世界标准的扑克牌,洋人称之为“朱麻将”,一些牌风很盛的地方还纷纷以此作为城市名字,比如后来美国就有个州叫做“麻将朱神州”(massachusetts)。 当朱明复打牌打烦时,前方的捷报也到了。 他赶紧让人撤了牌桌,极其严肃得接见了裘明德、沐晟等人。 “诸位请起,你们是大明的光荣,大明的骄傲,朕要重重赏赐你们。” “臣等微功,不足挂齿,全赖皇上天威,故此旗开得胜。”群臣都很尊重领导。 “好,大功要打赏,具体就等回京后让礼部再议吧!朕皇宫里存有太多字画,朕怕日久成虫,就带了些让大家帮助保存吧!王真,每人一幅,你分下吧。” 群臣听闻皇帝将宫内珍藏分与大家,无不感激,中华乃文化醇厚之邦,即使武将也是爱风雅的,至少也爱附庸风雅。 于是每个人都欢喜得从王真手里接到了一幅宋徽宗、吴道子或者王羲之的字画,上面统一都盖着“大内御藏”之印。 “恩,沐晟今天来了吗?”朱明复对沐王府的传奇很有兴趣。 “臣在。”一个清郎的声音答道。 朱明复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将,一身戎装,面如冠玉,神采非凡。 “沐王爷,你怎么长得像刘德华啊?”朱明复在好心情的诱导下,脱口而出了这句超级“穿越”的话。 “皇上,恕臣愚昧,不知刘德华是谁?”沐晟也算是饱读经书,却从未听闻有个叫“刘德华”的人。 “哦,这・・・・,啊!这个刘德华是一本叫《禹仙》的书上记载的一个神仙,长得非常俊朗,所以朕看到爱卿就忍不住想起来了。”朱明复飞速旋转脑瓜子,好不容易圆了这个口误。 “皇上博览群书,微臣佩服,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皇上恩准。”沐晟珍重说道。 “但说无妨,沐爱卿立下这么大功劳,你要什么朕一定恩准。”朱明复爽快得先答应了。 “皇上,臣愿将手中这幅字画换陛下的《禹仙》一书。” 朱明复差点晕倒,心想难道你知道我赐你的画是假画吗?不可能啊!你根本就没打开过,你要用一个假的东西换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真是为难我了啊。 “恩,好,换什么换啊!等回京我就赐给你。”朱明复作为领导是不能言而无信的,只能先答应下了。 “臣谢万岁天恩。”沐晟大喜,原来这位第二代沐王爷是个爱读书的人,他和现代的网友一样最爱读玄幻类的书籍,什么《搜神记》啊、《神仙传》之类的,听说皇帝有本叫《禹仙》的秘本书籍,就忍不住厚脸去求了。 美好的仗已经打完了,疯狂的牌也已经打烦了,假画也全部卖光了,现在要进行善后事宜了。 根据沈孝成的《平定安南事略》的安排,朱明复将安南的土豪全部迁至广东、福建、云南等处,沈孝成说这是仿效秦始皇的做法,朱明复才明白沈孝成是一个“秦粉”,而徐辉祖据说是个管仲的粉丝,看来牛人的背后往往站着一个更牛的人啊。 由于原来安南陈氏王朝的人被胡理元屠戮殆尽,经三五十位安南人士的热情邀请,朱明复就不客气得把安南纳为大明版图,正式设立安南省,那时的政区其实还叫布政司,但很快就会被统一改成”省“了。 然后将新军中带家属的的二十万将士和他们的六十万家属全部安置在原安南土豪的土地上,五万户安南土豪的土地,安置六十万人竟然还是十分的宽裕,另外又添置了好些安南穷苦百姓,看来土豪不分内外,贪婪的本性如山海难移。 这八十万人全部设为军户,他们耕种的土地为军屯,以后他们打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土地。 朱明复本来想任命陈至德为安南提督的,但考虑到陈妙儿就这一个亲人了,就任命邓林为安南提督,安南巡抚则有沐晟推荐的一个叫金胜的文官担任。 金胜就是洪鹏父亲的朋友,金年已经七十多了,但朱明复看他才五十来岁,沐晟说金胜擅长安抚夷人,据说会多国外语,有诸葛之智,关公之勇。 朱明复想起后来南海的岛屿问题,就命令大明水师在南海诸岛屿都树立一个”大明疆域,万世不易”的碑文,以警后世。 干完了这些,朱明复下令班师回朝,他与沐晟、粤王、福王、长沙王一一握手道别,同时还指出了除了沐晟以为三王爷的士兵太老气,皇帝大方得把自己两万新军换给了他们。 沐晟临走前竟然又提了那本神秘的《禹仙》之事,朱明复后来在逼走徐辉祖后,给他伪造了一本,用的是保证沐晟没看过的希腊神话的故事,他只把海神波塞冬改成了“刘德华”,沐晟看了果然大赞新奇古怪、闻所未闻,到底是皇家秘本。 这次的收获很大,朱明复安置了国内大量流民,新获得了十万梅家军、二十多万新军,至于那一万多宗室军,也转为军户了,那五百多名宗室,每人都获得了一个“屯王爷”的称号,没办法,安南比朱明复想象得要小,只能分给他们一个屯了。 不过,安南有数十万移民,还有五百个宗室的“封屯”,土豪们又被整治干净了,此后一直很安静,未曾闹出个大动静,这却不能不归功于朱明复的功劳。 ------------ 第三十五章 凯旋路上 朱明复沿着来时的路,带着三十几万大军赶回南京。 他还是骑着绑着婴儿椅的马,他表面上和王真、陈至德等亲信不断谈笑,但他的内心却很是复杂。 陈至德此时已经升任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朱明复准备用他来代替洪鹏的位置。 大家知道他妹妹将为皇上生下第一名子女,那时陈家的地位又将更上一层楼,所以除了王真外,行军队伍中数他最受奉承。 有一天早晨,陈至德跑进中军大帐,看到朱明复自己在洗脸,陈至德笑着说:“皇上,原来你也会洗脸啊!怪不得你嫌宫女太多,都放出宫去祸害百姓了?”。 “啊!至德啊!以前都是你妹妹伺候,后来她怀孕了就没让她做,朕又嫌别人笨手笨脚,还是自己来吧!听你的口气,好想在怨朕啊。”朱明复虽然知道他老婆是性子有点辣,但陈至德这样的军中汉子难道也降服不了吗。 “皇上,我刚娶亲的时候啊!也想威风一把,曾经让她帮我洗脸,皇上你想最后她怎么着?”陈至德作可怜巴巴状。 “她把洗脸水倒你头上了吗?” “这倒没有,她说宫里给皇上洗个脸规矩可多了,要二十几道程序呢?最主要的是洗一次脸,皇上就会赏宫女一个金锭子,问我还要不要她洗?” “哈哈,你家这位倒是厉害又贪财啊!朕当时怎么没让她管钱呢?现在都便宜你了。”朱明复不好意思说本来是故意选来管裘明德的,谁知道套在你头上了。 “皇上,臣回京时,你赐给我很多钱,臣也觉得自己是个富翁了,没想到自从娶了亲,钱全部她管去了,我又变回穷光蛋了。” 陈至德此时还只是感到微苦而已,所以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至德,以后朕再让妙儿给你选一个温柔的宫女,今天朕和你谈点正事,你在锦衣卫里掌握了多少人?” 陈至德知道皇上迟早要问这个问题的:“皇上,现在只掌握千户以下军官二十几个,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至德,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跟你说实话吧!朕准备回京后就解除徐辉祖的兵权,朕要你用一切办法稳住锦衣卫,必要时可以控制洪鹏,需要钱的话你可以找梅景正。”朱明复用信任的眼光注视着陈至德。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臣一定誓死已报。”陈至德下跪郑重表态。 “其实徐辉祖有大功,但国家的兵权决不能假手外人,你妹妹已经有孕,为了你妹妹母子,为了天下的安全,朕不能容忍一个权臣在身边,这次南征其实也是为了掌握兵权。” “皇上英明,此次徐辉祖肯定手到擒来。” 朱明复心情颇有感伤,其实他和徐辉祖相处得倒也融洽,甚至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形势容不得这段特殊的友谊,这些复杂的心情此刻只有向自己的郎舅倾诉了。 ···················· 又是一个月的时间,朱明复回到了南京,此时的徐辉祖还在蒙古草原上和成吉思汗的子孙拼杀。 半年了,此时陈妙儿的肚子已经大大的隆起了,朱明复觉得这个成绩比自己平定安南的功绩还要大。 朱明复任命邵凤为大尚宫,和王真平级,让她主管后宫,主要是照顾陈妙儿。 朱明复没敢面对好己,只好借故给他放探亲假,让她回徐府一段时间。 对于解除徐辉祖的兵权,朱明复心中有始终一种不忍的感觉,毕竟是这个人把自己送进了皇宫,现在自己却要毁掉人家一生的事业。 他也听说过徐辉祖要做的三件大事:去朱熹、平西域、都关中。 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他内心都是赞同的,徐辉祖的确是谋划万世的人,但现在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全又必须铲除他。 也许这就是刘备所说的“芝兰当门,不得不除”吧。 沈孝成曾进宫汇报说,已在京去除了一批徐辉祖的亲信,等他回来时保证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人家在前方为国家拼命,自己却在背后捅人家刀子。”朱明复此刻甚至怀疑自己成了宋高宗,沈孝成成了秦桧。 ··············· 徐辉祖和朱棣和蒙古人打了几十场,已经把蒙古人驱赶到了贝加尔湖以西,东部蒙古已经投降归顺了朱棣,另外鞑靼、瓦剌二部则拒绝归顺带着残存的部落向西遁去。 南方的征战很顺利,北方的征战也是开拓了大片疆土,根据徐辉祖和朱棣的“分赃协议”,现今相当于内蒙古的土地归朝廷,而贝加尔湖以西则归朱棣。 在没有朱明复的时代里,蒙古人一直在草原上生活得不错,自从他来了之后,导致朱棣致力于经营东北,导致了朱棣为了巩固东北而给蒙古人搞了“强制拆迁”,还不给一分钱补偿费。 这些彪悍的马上汉子将演出一部和当年匈奴人西迁一样的奇幻历史,欧洲人将再一次遭受无比巨大的打击,以至于后来产生了严重的“崇黄”心里,见到黄种人就双腿发抖,头皮发麻,后来东亚很多小国人民去欧洲游历无不冒充是“蒙古人”。 在回京的路上,徐辉祖却病倒了,他的病起源是他看望伤兵被感染的,蒙古人在战败后,痛恨朱棣他们抢占土地的做法,他们也和那些被强拆的小民一样,搞了个非对称打击。 他们把很多病死的牛羊集中堆在一起,据说还使用了巫术,使之成为传播“禽流感”的天然病灶。虽然徐辉祖已经命令士兵就地焚烧这些病死动物,但是仍有很多人被感染,很多人因此死亡。 一向爱兵如子的徐辉祖不顾安危,亲自参与救治伤员,最终他也被感染了。徐辉祖本来准备用内力将病毒像驱赶蒙古人一样驱赶走的,但就在他练功时,却意外遇到了意外。 那是大军还在河北境内,军帐中的昏暗灯光下,徐辉祖正盘腿运作内力自我疗伤,外面寂静无声。 徐辉祖自小从拜明教高手周道人为师,练得一身好武功,尤其是内功之精湛更是得其师傅之真传。 那天正当他运功的关键时刻,他感到头顶略微有窸窣之声,就像一只麻雀停留的声音,但麻雀显然不可能停留在守卫森严的中军账上,徐辉祖眉头一收,心中已经警觉,可惜此时他不能开口,道家的功法有“开口神气散”之法则,他只好静待其变。 在那只麻雀停留了一会后,突然徐辉祖听到头顶账布被划破的声音,他知道刺客要行动以后,抬头一张口,一口脓血冲口而出,其速超过剑速,直接精准打在对方的手腕上,刺客见他吐血都等伤人,自知不敌,悄悄遁走了。 高手之间过招,如此悄然无声,以至于外面的护卫毫不察觉。 第二天等他内力运完一周后,他停下叫来亲兵,老兵金四发现大帅的伤势似乎更重了,他跟随徐辉祖多年,忠心耿耿,小心翼翼得说“大帅,小的到附近给你找个郎中瞧瞧吧?”。 “老金,昨晚我遇到刺客了,用了内力,才··才弄成这样”徐辉祖又吐出了一口血,这次是自然吐。 “大帅!来人啊!快请军医来!”金四大惊,嘶声大喊。 “金四,我的伤寻常人是医不好的,现在病毒因使用内力已经侵入更深了,你赶紧去找洪鹏,让他请林三娘来,你把我案几上那把短剑交给林三娘,她看到这剑一定会来的,记住不能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快,快去吧。” 徐辉祖说完这番话时,已经疲惫至极,他从身上摸出几颗红色药丸一口吞下,又继续盘腿打坐,用内功稳住病毒。 金四见状,知道事情严重,迅速起身,叫上一个百户的骑兵,直奔南京而去。 ------------ 第三十六章 救人之旅 金四一行,不分昼夜奔驰,马跑坏了,就换上好马继续走,四天后的黄昏,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那久违的可爱的南京城墙。 “大都督重要军情,快闪开!”刘四在马上大喊一声。 守门士卒,正想上去查验一下,这时他忽然看到这几个骑兵竟然在马上拔出了刀,刀片的寒光照得他又缩回去了。 “闪开,闪开!”这队凶狠的骑兵在城内横冲直撞,完全不遵守交通规则,直奔洪鹏府第而去,空把行人的一长串咒骂留在了身后。 当金四看到百米之外洪府高阔的大门时,他紧绷的心一喜,却“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得摔了下来,后面几个骑士赶紧下马扶他。 这时,恰好洪蛟一身男装从外面遛马回来,看到家门口聚集着数十个胡子拉碴,面容灰垢的军士,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在马上娇喝一声:“你们是谁?”。 骑士们多日劳累,心情糟透了,其中一个以为他是那家的公子说话娘娘腔,还要多管闲事,就回敬了一句:“毛都没长全呢?管你爷爷的事?” 洪蛟从来受不得气,闻言大怒,双脚轻夹马肚,上前将手中的马鞭一扬,那骂人的骑士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被马鞭掠过,一阵刀割般的疼后,就如一个被连根拔掉的枯树一般瞬间倒地。 其余人见同伴吃亏,纷纷抽刀子,准备上前来个多打一,也许动静太大,金四这时恰好醒了,他睁眼看到是洪蛟,用尽剩下的力气说:“洪小姐,别打!是我金四,徐大人有・・・有危险。”,说完又歪头晕倒了。 “既然事情紧急,为何不早点说,一群没用的东西!”,洪蛟余怒未消,抽起马鞭向这群骑士打去,那群人知道这是著名的女魔头,也都不敢躲避,每人至少挨了她一鞭子。 “快扶起他,跟我来!”,洪蛟翻身上马,把这些人带进了洪府。 洪鹏这几天一直心思不宁,梅殷和沈孝成在南京撤换了很多官员,昔日车马喧闹的洪府如今也冷清很多,但当他看到洪蛟带着晕倒的徐辉祖老亲兵时,他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辉祖出事了!”。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洪鹏焦急得询问那群乌蒙蒙的骑士。 “洪大人,徐越公病了,差我们来,让您找一个人。”一个骑士答道。 “快说,找谁?”洪鹏急问。 “这,这个小的不知道,只有金四知道。”那骑士怯怯答道。 “一群废物,下去吧!”,洪鹏随即让管家给他们准备热饭和换洗衣服。 “阿蛟,你有办法把金四弄醒吗?”洪鹏知道洪蛟内力深厚,这点事情应该难不倒她。 洪蛟把金四扶到椅子上,捂住鼻子说“哥,你把他的靴子脱掉”。待洪鹏脱去他靴子后,洪蛟屏住气用双掌在他的双脚用力击了一下,听得金四“噢”一声,眼睛就睁开了。 “哥,他只能醒来一会,你抓紧问,我去洗手啊!他的脚实在太臭了!”说完,洪蛟风也似得跑走了。 “金四,金四,到底出了什么事?”洪鹏心中已经十分忐忑。 “洪老爷,我家公子中了一种奇毒・・・他,他让我让你去找林三娘,说只有林三娘才能救他,你赶紧去吧!・・・・公子说,只有四十九天,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金四断断续续把话说完了。 “谁下的毒,辉祖没事吧?”洪鹏明白了故事的结局,还想知道故事的起因。 “这些我・・・我不知道。”说完这些金四已经奄奄一息了。 “秋玲,把小姐给我找来!”洪鹏奔出客厅,大喝一声。 洪鹏是大嗓门,他这一喊全府都听见了。 秋玲对洪蛟坏笑说:“小姐,老爷要给你介绍婆家了,你赶紧去啊。” “死丫头,看我回来不撕烂你的歪嘴。”洪蛟做了一个撕嘴的手势,走了出去:“哥,什么事啊!是不是你也被臭气熏到了,我这里有上好的玫瑰水,你要不要洗洗?”。 “胡说什么啊!你林师傅现在在哪里,辉祖中毒了,只有你师傅能救?”洪鹏已经急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师傅上个月给我来信说在徽州,现在应该还在那吧。” “好,你准备一下,那我们马上出发!”洪鹏说完要拉洪蛟走。 “哥,上次朝报上不是说徽州闹水灾,道路堵塞吗?” “啊呀,这可怎么办呢?金四说只有四十九天,超过就来不及了啊!哎・・・・”洪鹏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四十九天,我看了金四他们的马的蹄子,至少已经跑了**天了,现在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往徽州跑一个来回,即使让地方抓紧修路也是做不到的。”洪蛟算了一下,秀眉一锁,现出为难之色。 “这,这可怎么办好,除非有另外的道路,啊!对了,有了,可以走宫中密道!” 洪鹏忽然想到徐辉祖曾经给他看过那幅画,就是朱明复看不懂的那副,徐辉祖早就破译了那副画,其实那幅画就是皇宫中通往明教总坛的密道图。 徐辉祖曾经给了洪鹏一份他破译的密道图。 徐辉祖当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朱明复,他也不知道朱明复手中有金圣火令,只差这个密道图就可以继任明教教主。 既然徐辉祖不知道,洪鹏就更不知道了,所以洪鹏从密柜里心急火燎得翻出出那张地图,拉着洪蛟连夜就去皇宫敲朱明复的门了。 朱明复正在栖霞阁中打坐,打坐之法,他先是受教于戒圆,后又让好己教了一些,他自学摸索加上皇宫中秘籍的指导,最近已经颇有善境了。 最近他要倒徐,心里压力徒增,只好用打坐来化解,他这时忽然明白金庸在《天龙八部》中神秘的扫地僧所说:“高深的武功要用佛法来化解。”的话,的确是人生箴言,一点都不虚。 他在座上,渐觉清凉之感上涌,浑身通畅,同时原来潮起潮落之心海亦逐步平缓,自性本有的光辉散发出来,他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到栖霞阁中一片暖和光明之象。 在这片光明之中,他看到戒圆正缓缓走来,他的脸上笑意如佛祖:“戒圆大师,你来看我了”,朱明复的本心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皇上,你的好事来了!” “好事,什么好事”。 “你看!” 这时朱明复看到那支金圣火令不知怎么在戒圆手里了,金圣火令这时也沾到了戒圆脸上的佛光,变得无比灿烂和光明。 “皇上,洪指挥使有要事求见!”,打坐中的朱明复被这凡间的生意惊醒了,他知道这是王真的声音。 朱明复最后调整了一周呼吸,轻声说了一句:“请吧”。 王真耳朵很尖,听到答复后,又急冲冲得跑开了。 很快,洪鹏带着洪蛟一起进来了,朱明复看到洪蛟心想怎么这个魔女也来了。 二人参拜后,洪鹏上前急冲冲说:“皇上,大事不好了!我长话短说啊!徐辉祖中了奇毒,现在必须要洪蛟的师傅林三娘才能解救,而林师傅现在在徽州的明教总坛,因道路堵塞,现在要借用皇宫中的密道才能尽快到达那里。” 末了,洪鹏还追问一句:“皇上,你搞明白没有?”。 朱明复怎能不明白他的话,只是这个事实太突兀,他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接纳进去,徐辉祖中毒对他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洪鹏却要他去救他,然而听洪鹏的话似乎知道宫中密道的事情。 “洪大人,朕又没聋,当然明白了,越公为国远征不幸中毒,朕也很忧心,你刚才说的什么宫中密道、明教总坛,你再为朕细说一下?”朱明复想知道洪鹏是否知道确切的通往明教总坛的道路。 “皇上,臣曾从辉祖那里得到过宫中密道图,宫中确有通往明教总坛的捷径,据说一天一夜骑马就可以跑个来回,因为辉祖的毒必须在四十九天内得到林三娘的救治,所以只能借用宫中道路,请皇上一定恩准。”洪鹏再度下跪恳求。 “快请起,救人要紧,朕一定恩准,要怎么办,你说说吧。”朱明复心中大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我也! ------------ 第三十七章 深夜遇刺 “皇上,找几匹快马,臣和洪蛟立即可以出发。”洪鹏嚷道。 朱明复心想,密道图在他手里,要找到那条密道必须带他去,看来做教主和就徐辉祖二者必须都要选了。 “洪鹏你先别急,既然你有密道图,事情就好办了,明教总坛朕也想去看看,你先回去明日我们再出发不迟。” “皇上,你万金之躯,这种事就让我们去就行了,我看还是早点去好!”洪鹏和徐辉祖感情深厚,此时心情很急迫。 “你不要多言,朕已经决定了,先回吧。”朱明复下了逐客令。 二人走后,朱明复拿出了那个奇怪的金圣火令,仔细端详,这个神秘的权杖啊!很快就要发挥出他隐藏已久的魅力了,得到了教主之位:“倒徐”就是十拿九稳了,很快自己将成为朱元璋一样集皇帝和教主一身的赫赫巨人,再也不是那个朝不保夕的傀儡皇帝了。 当年徐辉祖把他送入皇宫,而今又是徐辉祖把他送上了教主之位,真不明白这是什么缘分!而朱明复的成功恰恰又必须建立在徐辉祖的失败上,真不明白这是什么命运! 但是这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必须早作准备。 朱明复深夜叫来金胜淮和钱宾,叫上钱宾是因为他脑瓜子好,又和明教打过交道,知道江湖规矩。 见到两位亲信,朱明复心情很好。 “钱宾,你见过明教教主吗?”朱明复很认真得询问。 “皇上,明教教主从不出面,不要说我没见过,恐怕连金指挥使都没见过吧。”钱宾朝金胜淮望了望。 金胜淮不知朱明复何出此言,问道:“皇上,你今天叫我们来有何吩咐?”。 “哈哈,金叔,朕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带你们见一下明教教主。”朱明复轻松得放声大笑。 这笑声搞得二人更加迷糊,只好呆呆站着。 朱明复笑够了:“金叔,朕找到通往密道的那条路了”。 金胜淮大喜过望,伏地而拜,老泪纵横得说:“皇上圣明啊!真是老皇帝显灵啊!明教从此要光大了!”。 “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三个,还有洪鹏兄妹二人一同前往明教总坛,对了,钱宾你准备一下银票还有防身的东西。”朱明复也想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大事情呢。 在回去的路上,金胜淮把事件的来龙去脉给钱宾解释了一遍,钱宾也对自己即将老大掌握明教欣喜异常,自己的老大成了最有权势的人,作为小弟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喽! 夜深了朱明复仍然毫无睡意,不期而至的胜利使他的情绪五味杂陈、万感齐至。 他感到一阵酸楚,穿越已经快三年了,他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其实什么皇帝什么教主都不是他的本愿,只是藏在权势后面的那一份安心和自由却是他不得不用性命去博取的! 他的所求不过如此而已。 没有人不向往那宁静祥穆的田园生活,可又有几人能逃脱世间那些争斗的罗网呢?从朱元璋、戒圆那一辈人,到朱棣、朱允炆,再到如今的自己和徐辉祖,演员换了好几茬,可故事的内容却如山川日月般永恒不移。 几千年来,自以为聪明的人类似乎永远在原地无数次绕圈。 可感概归感慨,该做的还是要去做的,也许命运真的在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你不得不喝的毒酒,这种“不得不”的道理就像你尿实在憋急了,只好不顾脸面找个墙角解决一样朴实无华、颠扑不破! 朱明复想得累了,觉得还是打坐一下,调养一下精神,坐等明天那道胜利的曙光吧。 此时应该已经三更了,皇宫中没有了任何人为的声音,些许的风微微吹动着窗户,发出极轻微的声响,此时似乎有一只麻雀停留在屋外,然后轻轻向屋内跳动。 突然,朱明复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涌来,刚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一道寒光,他下意识拿起手里的金圣火令扔了过去,两物相击:“当”的一声,地下掉了一把断成两半的长镖。 “抓刺客!”朱明复用尽力气大喊一声,然后拿起墙上的一把剑,向前指着,值班太监幸好没睡着,锣声很快想起来,一时,四周都是锦衣卫们跑动声和刀和刀鞘的撞击声。 但显然有点来不及了,一个蒙面人已经在朱明复三米之外了,朱明复握剑的手已经冒出了冷汗。 “朱允炆,你躲得过我的镖,却躲不过我的剑!”那蒙面人开口了。 那人身子一挪,一团黑影已在朱明复身后,将剑架在了朱明复脖子上。 “皇上,你没事吧!刺客在哪里?”门外,传来了王真的声音。 “让他们退下,不然你的人头先落地!”蒙面人轻声说道。 “没事,是朕做了个恶梦,乱喊了一声,你们退下吧。”朱明复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委屈一下王真的智商了。 令朱明复生气的是这回王真竟然相信了,虚惊一场的锦衣卫纷纷退下。 “你叫我朱允炆,你不是徐辉祖派来的吗?”朱明复觉得想杀他敢杀他的似乎只有徐辉祖。 “徐辉祖不是你的忠臣吗?怎么会杀你?” “那这位少侠又为何要杀朕,你能单独闯入皇宫,这身手世上少有啊。”朱明复从他的声音听出来这个刺客很年轻。 “明人不做暗事,让你死个明白,在下是张士诚之后,今日是来替祖上报仇的。” “你是苏州张士诚之后,你是张丹枫?”朱明复忽然想起张士诚的后人,那个名士侠客,英俊潇洒的张丹枫。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张丹枫眉头一颤,心中也无比诧异,他自小一直生活在大漠,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原,理应无人知道。 朱明复一时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他脑子飞速旋转,思索怎样从他的剑下逃生,他可不想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他宁愿活在黄昏的残照下。 朱明复知道张丹枫的父亲张宗周在蒙古瓦剌的丞相,他这次来肯定和徐辉祖、朱棣进攻蒙古有关,他来杀他无非受父亲指示是为蒙古报仇,朱明复想到这里忽然有了主意。 他定了定神,还学大人物临危不惧得笑了一下,以缓和紧张气氛。 “张少侠,你找错人了,想必你也知道朝廷的大权并不在朕手里,你应该去杀徐辉祖,如果你杀了徐辉祖朕会很高兴,可你如果杀了朕徐辉祖很会很高兴。” 朱明复边说边观察张丹枫那露出的一双帅眼睛,他看到了令他满意的反应。 其实张宗周本来命令张丹枫杀的只是徐辉祖,但他们都没料到徐辉祖武功极高,即使在他中毒的情况下,随便吐口脓血,就让张丹枫感到此人内力深不可测,知难而退。 张丹枫少小拜过多位武林名师,一直自负为蒙古第一高手,年少气盛的他不甘无功而返,遂自作主张去行刺皇帝。 刚才朱明复一番话令他有点迟疑,从朱明复以为他是徐辉祖派来的来看,皇帝和徐辉祖之间的确嫌隙已深,而凡是蒙古人都知道大明国好战的是徐辉祖和朱棣,那个皇帝似乎并无雄才。 “如果自己杀了他,岂不是帮了最大的敌人徐辉祖吗?”张丹枫是个聪明人,这个简单的逻辑关系自然一想就明白。 “我要杀徐辉祖,没想到也要杀徐辉祖,看来我们是同路人啊。”张丹枫暗想看来明朝和蒙古一样也是内争不断,自己父亲瓦剌左丞相张宗周最近正和右丞相哈达争得不可开交,所以父亲才派自己来行刺徐辉祖,以期立下大功为父亲的政治加分。 ------------ 第三十八章 转祸为福 第三十八章 转祸为福 朱明复此时的心态已经逐渐缓和下了,他知道张丹枫并不是一定要杀他的。 “张少侠,你肯定想知道朕为何知道你的身份吧”朱明复故意顿了一下,接着又鼓动如簧之舌:“哎说实话,今年的这场战,你们在打之前就已经输了,为什么呢?因为情报,你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我们侦查得一清一楚,朕知道你父子二人英雄盖世,之所以委身蒙古是为了复兴祖业,并不是甘心仰蒙古鼻息的,对吧?” 张丹枫本来就觉得这次行刺做得太窝囊了,而如今那些被深藏雪埋的机密被他一一说出,犹如一个化了浓妆的丑女被迫素颜面对观众一样,是极为尴尬可恨的事情。 “其实,朕早就知道了你的计划,朕本来是准备派人来和你父子接恰的,如今你来了正好,朕有个大计划就跟你说了吧!这对朕是小利,但对你们张家绝对是大利。” “哦,大利,说来听听。”张丹枫实在不知皇帝能给他家什么利益,难道把江山拱手相让不成。 “蒙古一直是朝廷北边的大患,而你们张家也想复习祖业,但你是聪明人,你知道你父亲想入主中原是不可能的了,天下已定鼎数十年,百姓都安居乐业,谁会希望改朝换代呢?但是你们可以在他处称王称帝啊!你听过‘风尘三侠’的故事吧。”朱明复越说越精神。 “你说的是虬髯客、李靖、红拂女吧。” “不错,虬髯客当年自知争不过李世民,就在海外做了扶余国王,你们父子英雄盖世,何不学他取蒙古而代之呢?只要你们愿意,朕一定全力相助你们,朕亦乐见天下四海皆为我中原人所有。” 张丹枫本就对父亲引蒙古人攻中原的计策不满,认为是为一家之利而遗祸天下,再加上他在蒙古生活已久,内心也很喜欢那种蓝天白云、无拘无束,畅游天地之间的牧民生活,心想如果能够称霸蒙古的话,岂不也是一番英雄伟业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张丹枫虽然如此说,手中的剑已经放下了,他已算清杀了朱明复对他并无好处。 “因为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首先,我们都要对付徐辉祖,第二我们都希望和平。而和平是当今世界的大潮流,只有和平,明蒙两国人民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两国人民才能实现他们的美好生活,才能发展经济、文化、教育、卫生和保障食品安全,难道不是吗?”朱明复侃侃而谈。 “好,我就赌你说话算话。”张丹枫已经接受了朱明复的意见。 “张少侠,说心里话朕一直很欣赏你,你们父子掌权后,朕绝不和你们冲突,不过朕有个建议请你考虑,蒙古草原对你这样的英雄来说,还是太小,你应该一路向西,占据西方的平原,在那里建立你的扶余国”。 朱明复此时和二战时的英法一样,想把祸水引到俄国去。 “哈哈,皇帝好妙的设计,张丹枫亦正有此意。” 张丹枫也是自负雄才,只不过不愿意和故国冲突,他内心隐隐对西方的蛮夷有征服之意。 因为西方各邦国也不时和蒙古各部有冲突,西方那些家伙比蒙古人野蛮多了,干出的事情常常惹得张少侠义愤填膺。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既然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可否以真面目示人?”朱明复确实很想见一见他的阵容,不然日后见面也不认识啊。 “好!”张丹枫撕下蒙面布,露出一张黝黑俊朗的脸,如果要比做像谁的话,勉强可以说是古天乐相貌肤色加上陈道明的眼神,概括得说的话,他是当时明朝的一个兼具偶像派和实力派的明星人物。 “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我们真是一见如故啊。这样,朕有一个主意,包张兄弟回去马上被蒙古人信任,不知张兄弟肯听朕一言吗?”朱明复用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他。 “请皇上吩咐。”张丹枫拱手一礼。 哎,建立了信任就是好啊!人家马上称呼自己官衔了。 朱明复说:“蒙古人现在视徐辉祖为心头大患,你这次回去只要说已经在朕和徐辉祖之间使了反间计,就是大功一件,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比刺杀徐辉祖似乎要高明的多。” “丹枫承皇上厚爱,不甚感激。”张丹枫正愁回去无法复命,没想到朱明复这么替他考虑,心中十分温暖。 “好说,张兄弟,空口无凭,朕给你一件信物。” 朱明复从书橱中取出一件文山的画作,然后用毛笔写上“赠张丹枫”,再盖上自己新刻的“栖霞阁主人”的印章,交给了张丹枫。 “这是宋徽宗的一件画作,送给你做个信物,你可拿给你父亲看,天快亮了,你我不如就此别过,日后的大事情,如需朕出手,你就持这幅画来和朕联络,天下本一家,四海皆兄弟,后会有期!” 朱明复用手重重拍了拍张丹枫肩膀。 “谢皇上,丹枫就此别过,天高路长,后会有期!”张丹枫一拱手,然后后退几天,从窗户里往外一跃,一眨眼就消失了。 “哎,真是好事多磨啊!不过,今天总算转祸为福了,还交了一个英雄朋友。”朱明复擦了擦冷汗。 不过,能结交张丹枫这样的传奇人物,朱明复觉得这个险也冒得值了。 天色蒙蒙亮了,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朱明复拿出一支雪茄狠狠抽了起来,希望今晚这场是他遇到的最后一个危险吧!希望从此能够过上安乐的日子。 很快,我就在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了,如果连我都过得不安心的话,那有谁应该安心呢?哈哈。 淡淡青烟冉冉上升,正如他的人生从此只有一个方向了,那就是向上,向上,再向上! 当朱明复消灭三只雪茄的时候,洪鹏兄妹来了。 洪蛟穿了男装,别有一番英朗的俊俏,朱明复心想原来她也是个美人啊。 朱明复和她开玩笑:“啊呀,洪大美人啊!你哥也真是的,老是把你当男人使唤,你别急啊!这次事情后,朕就给你找个婆家。” 洪蛟咬着嘴唇不说话,竟然还瞪了朱明复一言,差点就要骂人了,毫无尊卑之分,朱明复猜想她似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心中暗骂了洪鹏嘴巴不严,还是个特务头子呢。 很快,金胜淮和钱宾也来了,钱宾还背着个挺大的包袱。 “皇上,臣带了百宝箱来了。”钱宾边说边扯下他的包袱。 “哦,朕倒香知道,你百宝箱里都有些什么啊?” “皇上,这是兄弟们执行危险任务时必备的,有小刀、绳索、干粮、水壶、解毒丹、硫磺、火石、指南等二十八样呢?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应付。”钱宾得意洋洋得介绍。 朱明复发现崇友堂的人和现在的户外爱好者一样,由于爱外出探险,装备非常精良,考虑非常周到。 “好,那我们出发吧。洪大人,你有地图,你在前面引路吧。” “臣遵旨。” 于是一行五人,跟着洪鹏从华盖殿的一个入口牵马下去,开始了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行程。 朱明复后来把这比做西天取经,明教教史上则把这次建文皇帝重掌明教称作“复归朱天”。 ------------ 第三十九章 密道之旅 密道的开始部分并不是很宽阔,所以大家都牵着马小心翼翼得走,洪鹏走在第一个,举着一个松脂火把,朱明复居中,钱宾殿后。 钱宾边走边张望,朱明复转过脸来说:“喂,钱宾,看什么呢?这里可没有藏财宝,你看也白看。” “没没,我只是觉得这个密道造的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地窖要厚实多了,这个密道里就是藏了钱我也没办法取啊。” 金胜淮也不禁笑了,洪蛟眼光扫了钱宾一眼,以审案子的口吻说“你这个人确实像个巨盗”。 钱宾虽然脸皮厚,但此情景,也略有恼怒,人家已经转正为朝廷的人好不好,你们这些公差看起来很正经,我看也没几个没拿过我们的银子,稀罕什么啊。 “洪大人,你认识路吗?”朱明复怀疑徐辉祖的地图洪鹏看不看得懂。 “皇上,辉祖这张纸写得很清楚,下面应该转向南方,再过去有个闸门,打开这个闸门就是通往总坛的大路了,然后就可以跑马了。” 很快,到了一个三叉路口,洪鹏说了一句:“这里转向南走”。 金胜淮疑惑得说:“这里我以前来看过,怎么没看到有这个三叉路口呢?”。 “金指挥使,这个密道是刘伯温设计的,其中藏有机关,每隔一个时辰,密道中的几个关键路口会自动开合,现在是辰时,所以应该向南走,如果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往北走了。”洪鹏解释了这个地道的奥秘。 一行人都在赞叹刘伯温的工程设计才华,朱明复心想古人这么多伟大的技术都失传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发掘发扬,中华人才济济,估计没几久,工业革命就会形成,那时可再没有西洋人什么事了。 往南行不多久,就走进到了一个死胡同。 “没路了,不会走错了吧?”钱宾叫了一下,做过贼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走进死胡同了。 “死胡同就对了,图上说这里有个机关的”,洪鹏走上前,靠近死胡同的石壁,举起火把从上到下数数:“一二三四,到了,就是这里”。 洪鹏使劲按了一下第五块石头,只听得“吱吱”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块石壁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 一行人皆面露喜色。 石壁打开后,里面的道路更宽广高大,简直就像一条现代的公路隧道,只不过光线暗淡一点,那些光亮是来自与密道顶上的细小孔洞,但是隧道里又很干燥,没有一点潮湿之象,也就是说这些孔洞尽管可以透光,却不会漏水。 朱明复不知道古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难道细孔中装了类似玻璃的透明遮挡物。 洪鹏救人心切,他吹灭了火把,狠狠一扬鞭,就开始策马奔腾起来,其余四人紧接着跟上,朱明复的骑术最差,慢慢落在了最后,钱宾和金胜淮见他跑不快,也都放慢速度,二人一前一后,把朱明复护在中间。 “超速要扣分的,妈的,小心碰到交警!”朱明复在心中骂了一声。 果然没多久,朱明复看到前面洪鹏姐妹二人在前面停下了,洪鹏似乎还在骂骂咧咧。 “洪鹏怎么回事,你们的马病了吗?”朱明复幸灾乐祸得问道。 “我们的马生病了,喘气得厉害。”洪鹏无奈说道。 “我来看看。”钱宾下马,走到两匹马前,掰开马嘴看了一下:“不碍事的,只要吃两粒马王丹就好了。” “马王丹,你是崇友堂的人?”洪蛟秀眉一挑,直对着钱宾审视,似乎在思索怎么把他捉拿归案。 “哦,这是朋友送我的,不知道真假,如果你不信,还是别用了吧”,钱宾听说过洪鹏这个警察头子的妹妹,不过崇友堂的人很少涉及刑事犯罪,所以他和锦衣卫系统打交道也不多,但对她如此的作风还是很反感。 话虽如此,钱宾还是从百宝箱中拿出几颗土黄色的药丸,给洪鹏兄妹的马喂下了。 不多久,这两匹马的神态就恢复过来了,于是大家又启程了,当然速度减慢了许多。 朱明复看见这一幕,问钱宾:“这个马王丹是什么东西,有如此奇效?”。 “皇上,这是崇友堂当年一个药铺老板发明的,据说材料以马粪为主,加以特殊的配方,制成的这种药丸,一般马匹的毛病都能对治,所以兄弟们外出时都会带上几颗,其实这两匹马只是跑得太累了而已,没什么大毛病。”钱宾在马上解释道。 朱明复忽然想起这密道之中空气稀薄,马匹跑得太快了,会因缺氧而累到,看来自己说他们超速的话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朱明复得意的四处张望时,忽然发现前方墙上用白字写着“马速一刻两千步,超者仗二十”的字样,朱明复震惊得笑了,古人太有科学精神了,原来他们早就算过了密道中马匹超过这个速度就会累倒。 朱明复把这个发现告诉钱金二人,二人也是大为叹服。 当朱明复骑马骑得屁股发酸时,忽然听到洪鹏兴奋得大喊:“前方就是出口了!” 果然,前方数百米外,已经是尽头了,那里似乎还有一扇门在等待着他们。 五人不约而同给马儿加了一鞭,快速冲上前去,后面的路程属于马拉松,现在则转为百米赛跑了。 一眨眼功夫,五人就到了那路程的尽头。 洪鹏走近门口,发现那门乃精铁所制造,十分厚实,估计用大炮也轰不开,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永宙永昌”。 洪鹏大喜,知道这肯定是最后一关了,不然写这么多吉祥话干嘛?他用力拉开了门上的大铁栓,顿时久违的阳光一下子冲了进来,五人一时都幸福得捂上了眼睛。 当他们放下手时,发现门外已站着两个穿着奇特服饰的老头,那二人神情肃然,虽身材矮小,其中一人还只有一臂,但他们躯干精壮汉,太阳穴暴起,一望而知都是武功高手。 二人见到门内确有人出来时,特别是看到朱明复穿着明黄衣服时,神情也是十分欣然。 其中一老头朗声说道:“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永宙永昌,请问是宫里的人吗?请出示金圣火令!” “圣火令在此!”朱明复从怀中拿出金圣火令。 两个老头上前仔细一看,马上齐齐跪下,嘴里念到“圣火燃烧,宇宙永昌!属下参见教主!” 此时朱明复感到无比激动:“我终于成功了,从此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力量可以阻挡我了!”。 洪鹏十分惊诧,他不知何时这个冒牌皇帝竟然得到了早已消失的金圣火令,而明教的人竟然还认他为教主,要不是他今天要救徐辉祖,说不定他此刻就想绑了朱明复。 洪蛟不知道朱明复是假冒的,他一直认为朱明复只是一个另外的皇子。虽然冒了建文帝的名,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宗室子弟,所以她倒是很欣赏这位流落皇子竟然能掌握明教。 洪蛟此时看朱明复的眼光充满了对强者的敬意,朱明复也忍不住望了她一眼,毕竟她是这里唯一的女人,男人有成就时总希望能得到女人的崇拜的。 “教主,龙掌法有难,请教主速去救援!” 朱明复正准备发表一个简短的演讲呢?还没过教主的瘾呢?却听见二位老者焦急得向他求救,让他行驶教主的职责了。 ------------ 第四十章 执掌明教 “到底什么事情,你们给本教主说清楚。” “教主,情况紧急,我们边走边说,请跟我们来!” 二人在铁门外引路,朱明复发现门外就是一片空地,而这片空地是一片山岚的谷地,视线之远处则可见处处树木葱翠,天上白云低垂,仿佛伸手可触,显然这里人迹罕至,绝对是秘密集会佳处,也是坏人藏污纳垢或者好人清净修行的理想场地。 “教主,明教内部有人叛教,现在这些人正在围攻万掌法,您要是再晚来几天啊!就难说了。” “万掌法是忠臣吧!那个叛徒是谁,他为何要与姓万的起冲突?”朱明复想搞清楚的实在太多了。 “教主,万掌法是教主之下的第二人,以前老教主,就是太祖皇帝让田掌法管理明教日常事务,田老掌法去世前让万掌法接任,而山东分舵孙万福等人一直不服万掌法,这次总坛商议事情,孙万福带了大量徒众,议事时一言不合就派人围攻总坛,妄图自己做教主。” “什么?他想做教主?” 朱明复极为震怒,不管怎么说姓万的是名正言顺的总掌法,连这个密道都是他手下在管理,那个姓孙的想要夺权,就是与他朱明复为敌。 “钱宾,你回去带王伦卫过来支援,越多越好,另外你让人多带一点火器炸药,快去。”朱明复要为这里将来的一场恶战做点准备。 “等等,你把银票和你的那个百宝箱留下。”朱明复想多带点钱和药总是没错的。 钱宾解下了放百宝箱的包袱,又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叠银票,然后翻身骑上马回去叫救兵去了。 朱明复等人沿着山势向下弯弯绕绕走了几圈后,又走到了一个谷地,这谷地尽头是一片石壁。 走到石壁跟前后,朱明复发现石壁上有一个凹槽,形状和圣火令一样。 “请教主用圣火令自己开启,龙掌法会在里面迎接的。”那个断臂的老者俯身恭谨说道。 朱明复走过去,看见这是一块青色的天然岩石,在半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圣火令形状的凹槽,他就把金圣火令放进去,圣火令自动旋转了半圈,然后突然“砰”的一声,岩石竟然升起了一道门,正好容一人通过。 朱明复正想走进去,金胜淮上前说了一声“皇上,让我先进去吧”,然后抢在朱明复前头,小心翼翼得前进,其他人都跟着他后面。 走在末尾的断臂老者拿出一直短笛,吹出了一段激昂又尖锐的声音,这是给总坛报信的声音。 岩石里面的通道很光滑,两边还有透光透风的小孔,大概走过半里路,就看到一扇木质的厚重大门,门上布满细小的灰尘,可见它多久没有开启过了。 金胜淮找到门上的铁栓,用力一打开,迎面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长髯飘飘的大汉已在门还候着了。 他就是明教现任总掌法万云龙,金胜淮熟知明教的规矩,知道有资格迎接教主的肯定是总掌法,于是他侧开身子,让朱明复走在前。 朱明复昂首向前,他接到金胜淮的眼神会意,又拿出金圣火令,像拿一个手电筒一样,把他伸向前方,严肃问道“你就是明教总掌法吗?” “总掌法龙万云拜见教主。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永宙永昌!”龙万云下跪后高声说道,他手里还高举着一本小册子。 “龙掌法请起。”朱明复听他承认他的教主地位,十分快慰,赶紧上前扶起他。 “谢教主,这是明教教众名册,请教主御览。”龙万云双手高举那本册子。 朱明复估计这是教主特有的权力,就珍重接了下这本册子,把他交给了金胜淮保管,随龙万云走了出去。 这是一间用天然山洞打造的大厅,大概有四五个篮球场那么大,但龙万云显然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来,这个大厅里很凌乱,堆满了粮食、弓箭、刀枪,那些弓箭很奇特,比朝廷军队中的攻城箭还有长和粗,最大的有一个人的胳膊那么粗。 “龙掌法,附近就在打战吗?是孙万福在进攻吗?” “属下掌教无方,请教主恕罪!”龙万云一脸忧愤。 “龙掌法是有功之臣,朕早就听皇爷爷说过你和田掌法都是忠臣,恩哪个林子里没有坏鸟啊!朕以前还跟亲叔叔朱棣打过仗呢?你跟朕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明复知道先不管这次冲突的前因后果、是非对错,他必须先和龙掌法站在一起,至少这个姓龙的是承认他这个教主的。 “教主,孙万福以前是洪武年间叛教的金胜泗的弟子,当年还是我力保救下了他,以前他一直很安分,自从太祖皇帝驾崩后,他就和教内右总护法金辉、金门门主郑怀洛等人勾结,我虽屡次规劝他们都置之不理,这次总坛议事,孙万福竟然提议重新选举教主,我和他争辩,他竟然就派人攻打总坛。” 朱明复知道金胜泗当年的事情,看来这个孙万福是准备趁明教无教主之际,想浑水中摸鱼、刮风时做贼、雾霾中盗窃啊。 “龙掌法,我身边这位就是金胜泗的大哥金胜淮,当年金圣火令就在他手上,他和他弟弟不一样,是明教的大忠臣啊。” 朱明复觉得金胜淮的身份可以镇住金胜泗的余党,就把他隆重介绍给了龙万云。 “原来是金老前辈,失敬失敬,这次令金圣火令重现于世,您功不可没啊。” “教主、龙掌法,这孙万福我认识他,当年还是我把他举荐给我弟弟的呢?待会让我来教训他几句,说不定有用呢”。金胜淮毛遂自荐道。 龙万云带他们走出了大石厅,经过一段甬道后,又进入一个山洞,这时后面的洪蛟发出一声惊呼:“师父!蛟儿可找到您了。” 朱明复看见这个山洞中三三两两散落着数十人,其中好几人正在打坐疗伤,有些人身上沾有血迹,但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刀枪剑戟的兵器,其中一站在洞口的老太做道姑打扮,不用说她就是洪蛟的师傅林三娘。 林三娘转头望见洪蛟,也是惊异:“蛟儿,你怎么来了?” 二人相拥,洪蛟喜极而泣,林三娘也颇动容。 洪鹏也走上前见礼,并赶紧说了徐辉祖中毒,急需救援的情况,还特别声明徐辉明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林三娘师兄的爱徒,请她速速启程,火速救援。 但林三娘似乎并不着急,淡淡得说:“现在里四十九天的期限还有二十天呢?等我这里的事情安定后再说,徐辉祖既然是周道人的弟子,就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如果他提前死了就不配做周道人的弟子”。 洪鹏看她这人如此言行,知道不是好说话的人,只好按下焦急的心,无奈得等待。 这时,龙万云高声说道:“各位长老,各位兄弟,天佑明教,南京建文皇帝今天持金圣火令来总坛,我刚才已将名册亲手交予教主之手,从现在起明教又有新教主了,若有人敢违教主教令者,教规从事,大家快来参拜教主吧。” 洞内那数十人听闻龙万云说皇上执掌明教了,响起一阵叫好声,大众在龙万云的带领下,齐齐参拜朱明复,朱明复昂首挺胸受了大家一拜。 但林三娘却始终站立不动,还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朱明复,朱明复显然也注意到她这个异动,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认为她和她徒弟一样性情古怪而已,何况他从不和“难养”的女人计较。 龙万云上前解释:“教主,林三娘早已遁身世外,素来不拘礼数,您别在意。” 朱明复微笑表示本老大并不在意。 金胜淮听见龙万云说此人就是林三娘,赶紧上去磕头行礼,因为他当年在军中曾拜过她为师,但林三娘显然已经不记得这个几十年前的士兵了,因为她当年是朱元璋部队的武术教官,教过的人有上万呢。 她对金胜淮的敬礼似乎没有什么感触,还是淡淡得说:“年纪大了,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快请起吧。” 金胜淮见她似乎不愿意认他为弟子,也就不说话了。 此时朱明复听见人们私下悄悄议论:“有了教主,就有了主心骨啊”:“皇上教主一定会光大明教的”:“以后弟兄们收入就更多了啊。” ------------ 第四十一章 明教内讧 “外面,孙万福正在围困你们吗?”朱明复问道。 他想做老大必须要为小弟们解决问题啊!所以他打算借孙万福事件树立自己的威望。 “是的,他已经围住我们十几天了,这洞里都是明教总坛的长老,开始大家都不想自相残杀,所以我退到这里固守,但孙万福那厮得寸进尺,竟然想在这里把我们困死,有些人下山去教训他,架不住他人多,还受了伤”。 “他们有多少人,他们能攻上来吗?”朱明复心里盘算要是这里守不住,就马上退到密道里去。 “教主,这里地势险峻,他们攻是绝对攻不上来的,何况我们还有大量弩机和火铳呢?他们攻过几次,都被杀退了,但是孙万福此次竟然带了三四千人,可他们山东分舵能打的最多五百人,所以属下怀疑他和其他势力有勾结。” “恩,事情是这样的啊。”朱明复至少已经知道了表面上的情况,既然这里很安全,他就多呆一会吧!反正钱宾已经去喊救兵了。 龙万云此时把把洞中的人一一介绍给他,他们主要有左总护法胡进久,五行门中的木水火土四门门主,分别为刘顺林、郑峰、李飞虎、谈广田,右总护法金辉和金门门主佟德林则参与了孙万福的叛乱,所以他们不在这里,其余人则为明教的长老护法以及属于总坛的职事。 朱明复对这些他可爱的新手下,按照江湖规矩一一拱手致意,他还学着古惑仔电影中周润发那酷酷的样子走路,内心欢腾无比的他甚至有摸出银票发一圈的冲动。 “各位都是明教的骨干,本教主新掌明教,还需要各位多多辅助,本教主赏罚严明,有立功的,本教主一定重赏,有过的,本教主一定重罚。” 说完他拿出所有的银票,递给龙万云:“龙掌法,仓促之行,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点银子你以后给兄弟们分了吧”。 龙万云虽然不缺钱,明教也不缺钱,但是能得到教主的赏赐还是很荣耀的事情。 据龙万云介绍,明教总坛约有千余人,大部分是明教的高层,除了龙万云外,还有左右总护法,然后就是金木水火土五门的总部机关也设在总坛。 另外还有一些资历很老,已经卸任教职的十几个长老,也居住在这里,他们大都被授予护法之职,另外如林三娘这样云游无迹的,只是偶尔来一趟。 这次本是中土明教成立七百五十周年的大庆典,所以召集了全国的分舵舵主前来开会。 明教总坛地处隐秘,一般不设重兵防守,其他舵主进山开会最多带了十余人,还有人单身赴会的,只有孙万福偷偷带了三千人进山,埋伏在深山里,所以龙万云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朱明复让龙万云带路,去看一下山下的情况。 原来这山洞不是单独的,大洞外面连着许多小的山洞,其结构就像一个蜂巢,朱明复走到蜂巢的边缘,听到山下人影晃动,旌旗招展,还听到许多人在叫嚣。 而总坛这边也是严阵以待,到在洞口排列着许多大型弩机,每架弩机后都有三五名明教武士在操作,这些弩机木质灰黑,看起来已经有一段年份了,另外还有武士手里拿着一个大型火铳,这些火铳跟朱明复见过的不一样,平常的火铳都是一个管,这些火铳是五个管的,看起来像可以连发的。 武士们不时发射一阵弩箭和火铳,下面的人则报以一阵骂声,但由于山势陡峭,对方也躲在有山石屏障的地方,所以这些都只是情绪的发泄而已。 朱明复在军队中没见过如此大型的弩机和多管火铳,兴趣大起,他上前仔细抚摸研究这些神奇的玩意。 龙万云见朱明复对这些武器很有兴趣,主动介绍说:“教主,这些宝贝在库中存放三十多年了,还是当年教内兄弟和蒙古人作战时用过的,因太祖皇帝即位后认为打战还是要靠弓马娴熟,用不着这些奇淫技巧,所以一直闲置着,这次情况紧急都搬出来了,还真是特别好用。” “恩,朕看这些都是好东西,你以后给朕多制造一些,有了这些可以减少多少战士伤亡啊!绝对是灵丹妙药一样的好东西啊。” 朱明复从现代人的眼光,从这些武器上看到了后世机关枪的影子,怎能不欣赏赞叹呢。 但目前还不是管这事的时候,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必须先解决孙万福。最好的方法是当年对付金牛帮的方法,但是这个办法一是费时费力,二是毕竟都是明教兄弟,如果把被孙万福等人裹挟的教众全杀了,未免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也不利于明教教众对他的信服。 正当这时,金胜淮站出来说:“教主我去找孙万福。” 其实朱明复早就考虑过这点,就是怕金胜淮凭老交情说服不了他,这家伙敢造反就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要是金胜淮能利用交情趁机斩首孙万福的话,倒是能擒贼擒王的好办法,但又怕金胜淮下不了狠心。 而金胜淮似乎猜到了他的犹豫:“皇上,你放心,我不会妇人之仁的,戒圆说过,杀恶人不算杀,而是一种反面的佛法,杀恶人不仅既救了好人,也救了恶人本身,让他们结束错误的一生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慈悲。” 朱明复深情得点点头,对他的大义灭亲也是十分赞叹。 当年金胜淮去偷金圣火令,现在却能够如此识大体,这全是戒圆的教化之功,看来戒圆真的是我的福星啊!回去后一定要封他一个护国超级大法师! “你是戒圆的弟子吗?”林三娘这时很突兀的走出来,问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错,我是戒圆大师的弟子,连皇上都受过他教诲呢。”金胜淮自豪得承认了。 “听说他成仙了,他是预知死期,含笑而逝的,是否有其事?”,林三娘又问了第二个更突兀的问题。 朱明复不知道她为何此时非要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何止这些,戒圆大师道行高深,几十年来慈悲济物,天人人间共同赞叹,不成仙绝无道理,我看这样的高僧何止成仙,简直离成佛不远了,简直是天下无人能比,几百年来难得一见啊。” 朱明复替金胜淮回答了,他听出林三娘对戒圆的道行有较劲之心,所以故意说了这么多来气她。 朱明复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他刚做教主的时候就无视他的权威。 但林三娘没有朱明复想象中的表情变动,反而淡淡一笑说:“邵普这老鬼总算成功了。” 朱明复听了也是一惊,她怎么知道戒圆的俗家名字,看来他们老早就认识了啊!哎,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啊! ------------ 第四十二章 谁在骗谁 其实林三娘和邵普的故事开始的太早太早了,就从元末群雄起事的时候讲起吧!那时他们都只有十七八岁,都是明教传奇高手金和尚的得意弟子,林三娘美丽且聪慧,金和尚对她如同亲生女儿,邵普对她早就生出了爱慕之心,但是林三娘却总是以一副冰霜来回应他的热忱。 虽然如此,邵普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坚持追求,总会感动他的,但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打碎了他的美梦,他就是朱元璋。 朱元璋那时是郭子兴的部下,郭子兴和金和尚是至交,金和尚派林三娘和邵普到郭子兴军中教士兵武艺,一向高傲的林三娘却对朱元璋暗生情愫,邵普发觉之后,一气之下,只身出走,投奔了同乡陈友谅,陈友谅也是明教中人,当时的明教分为中原明教、东南明教和江汉明教势力,陈友谅属于江汉明教。 邵普作战勇猛且有智谋,深受陈友谅信任,当年他有个绰号叫“拼命三娘”,因为战场上别人冲锋时都喊“他娘的,杀啊”,而邵普的冲锋号与别人略有不同,他喊的是“三娘,杀啊!” 但林三娘最终也没有和朱元璋终成眷属,因为后来郭子兴把养女马秀英嫁给朱元璋,大家知道领导的赐婚是很难拒绝的,朱元璋含着眼泪再三跟林三娘解释自己的苦衷,奈何性格刚强的林三娘就是听不进去。 在一个月明之夜,趁朱元璋巡查军营时,林三娘一个人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那一夜,亲兵金胜淮看见朱元璋独自在院子里饮泣。 朱元璋登基后,多次派锦衣卫出去查访,但林三娘如仙鹤般一去长空,了无音讯。 邵普在陈友谅失败后,曾矢志复仇,潜伏南京栖霞寺,在洪武三十年的时候,林三娘有一天却找到了他,那时的邵普已经看破红尘,成为一个真和尚了,林三娘后来也遇到奇人张邋遢,拜入奇门,成为一名道姑。 林三娘此行是想让邵普发动崇友堂帮忙找一个人,但是找了几年也没结果,林三娘这几年就住在常州等消息,洪蛟就是在那时拜他为师的。 “蛟儿,你也陪戒圆的弟子一起去,山下高手不少,他一个人杀不了孙万福,你去帮个手。” 洪蛟说了一声“是,师父”。 朱明复这时察觉出来了,林三娘自诩胜戒圆一筹,这次杀孙万福,他派出自己徒弟洪蛟,就是要证明他的弟子比戒圆的弟子要强。 朱明复也担心金胜淮做了多年和尚,加上年纪大了,手脚也许不够麻利,再者擒杀贼首,必须一击必中,否则第二次人家就不给你机会了。 洪蛟是个女人,可以不引起对方注意,而且朱明复不得不承认洪蛟不凶的时候其实挺漂亮的,所以她在金胜淮背后出手是很有突袭效果的。 “洪蛟啊!你要不要带点兵器?”朱明复怕她不敢去,所以故意问她这句话。 “不用,用我这双手就可以了,一击必死!” 洪蛟边说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朱明复,朱明复认为她是在嘲笑他当年被她打昏的惨状,心中颇为不快,心想此女实在和她师父一样都是凶悍无礼的。 但是毕竟人家在为自己冒险,朱明复把钱宾留下的百宝箱递给她,笑嘻嘻得说“这里的东西你挑挑看,有什么能用的,毕竟山下人多,英雄,不,英雌也要好道具啊!有事防身,没事壮胆,实在逃不掉还可以用来自杀啊。” 洪蛟狠狠瞪了朱明复一眼,没有说话,要不是顾忌到他的皇帝和教主身份,朱明复在刚才说话的几秒钟内早就被她打晕好几次了。 不过洪蛟似乎很肯定崇友堂的这些新奇发明,她接过百宝箱,从中捡了几个瓶子放进了怀里。 朱明复见自己在嘴皮上又讨回了便宜,也就不再说话了,他心里有点怕那个叫林三娘的,认为她性格可能比洪蛟还要火爆,要是不顾他的教主身份,给他一掌,估计会比洪蛟那掌更难治,何况现在自己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应该小心保重自己才对。 所以,他说完又朝洪蛟、林三娘温柔一笑,表示我刚刚只是和你们说个玩笑话而已。 “蛟儿,天色快黑了,你们下去吧!得手后正好可以乘夜色回山上,你就扮作金老弟的侄女,金胜泗的女儿,这样孙万福才不会疑心你,你待会直接用‘空云掌’打他。”林三娘吩咐道。 洪蛟领命而去,跟在金胜淮身后,二人施展轻功,如两只仙鹤从山下翩然而下,山下的人显然看到了有人下来,已经列阵以待,准备再来个群殴。 山下的空地上,已经列满了百余位身穿各色服饰的汉子,为首的一人相貌奇丑,小眼睛大鼻子,一双猪耳朵还长着黑毛,活像一个兽面人,他穿着甲胄,手拿长刀,正对这二人露出狰狞的兽容。 这几天他已经连败明教几位长老了,秘诀就是车轮战,他每次都派十几名壮汉去打人家一人,一刻钟后再换十余人,如此反复,就是要耗尽对方的体力。 只见他一声呼啸,身后马上穿出数十人,大家自动分成两队,分别围住金洪二人,每人都有一个固定位置,这似乎是专门研制出来的一个阵法。 “人倒不少,不过老夫今天不是来打架的,你去告诉孙万福,就说是金胜淮还没死,他现在就在这,他要是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给我滚出来!” 说这句话是金胜淮运用内力说的,可以传至十里之外,在野外听着有扩音喇叭之效果,即使兽面人不给他传话,后面的人都听得见。 果然,兽面人还在犹豫考虑,端详金洪二人的时候,后面已跑出一匹白马,那白马绝对是匹良骏,跑起来象在飙车,很快金洪二人便看清马上是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提着马在金胜淮面前转了一个弧线后,又向兽面人耳语几句,马上又向后方飞奔而去。 一会儿,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有百余骑兵涌了过来,为首的一人穿着商贾一样的宽松衣服,络腮胡子,胖胖的脸,矮矮的身子,看起来像是一个肉脯老板,他身边就是那位白衣少年。 走近后,他确认眼前那老人确实是金胜淮之后,在马上抱拳道:“原来真的是金大叔,万福不知您老人家来此,有失远迎!”。 “小福子,你现在做舵主了,就忘记当年的事了,见了我也不下马吗?”金胜淮冷冷道。 孙万福闻言立即下马,并在地上规规矩矩磕了头,说道:“当年的救命之恩,万福不敢忘记,只是现在教内有些纷争,我不知金叔此次为何而来?”。 “孙万福,老夫问你一句,你真铁了心要叛教吗?” “我没有叛教,现在明教群龙无首,我只不过代表兄弟们发声,要求龙万云重新选举教主而已,可姓龙的为了把持总坛权势,多年来一直不愿重选教主,我才和他起了冲突,若说叛教,应该是龙万云才对!”孙万福慷慨陈词,脸色一幅正义满满的表情。 “哦,小福子,你说的可是实话?”金胜淮似乎对他的话有点心动。 “句句是实话,明教因为没有教主,很多大事情无法决断,这几年已经有式微之象,长此以往,明教大业就要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所以我在建教七百五十周年大庆典时提了重选教主的议案,没想到龙万云说我犯教规要处死我,兄弟们实在看不下去,才搞了这场兵谏。” 孙万福继续陈述了他一心忠于明教,却被恶人龙万云百般压制的悲怆经历。 “孙万福,你刚才说的可有人证?” “有总坛右总护法金辉、金门门主佟德林,还有山东分舵的众凶弟都可作证。” 孙万福见金胜淮立场松动,一阵欣喜,他知道金胜淮这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头脑不精细,易被人欺蒙,当年他师父金胜泗就是利用这点让金胜淮去偷朱元璋的圣火令的。 当年金胜泗曾得意得孙万福说过:“我哥心软,我只要编个谎话,掉几滴眼泪,他就会听我的了。” 现在他发现金胜淮还是向当年一样好骗,内心不免发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及“骗术恒久远,有人总上当”之类的人生感悟。 “那你带我见见他们吧!我不能听你一个人的话啊!我要听听明教众兄弟的话。” “金叔,你真是通情达理的人,请跟我来!” 孙万福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由于气氛已经很好,他走得很悠闲,金胜淮和他并马而行,有说有笑,在马上金胜淮和孙万福回忆了很多从前的故事,语气中微微露出对金胜泗被杀一事的不满,孙万福听了更觉放心不疑。 ------------ 第四十三章 平定叛乱 在马上孙万福问金胜淮洪蛟是谁,金说是自己的侄女,金胜泗留在外面的一个女儿,这次本来想把他引荐给龙万云,在总坛谋个差事,没想到龙万云支支吾吾,没有答应。 大概走了二里左右的路程,就到了一片平地,那里排列着有很多圆木搭成的高大房屋,建筑风格类似于现在乡村风格的度假村,这里本来是明教总坛的议事厅和一般教众居住修行的地方。 一行人被孙万福引到最大的一座长方形木屋前,孙在屋外幸福得高喊:“老金、老郑,有贵客,快来迎接啊。” 很快屋内走出七八个人,长相有凶悍的,有儒雅的,也有猥琐不堪的,也有类似于前面那个兽面人的,可谓品种相当齐全,整容比较豪华,基本上可以和电影节上导演们的尊荣有得一拼了。 “这位就是我师父金胜泗的大哥,明教的老前辈,洪武皇帝的侍卫,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他也要加入我们了。” 孙万福自作主张把金胜淮列入了自己同党。 众人一一上前见礼,金胜淮老大不客气,接受了大家虚情假意的恭敬。 进入内厅后,孙万福让金胜淮做他的虎皮大椅子,他带领众叛徒站在下首。。 金胜淮也不推辞,就欣然接受,洪蛟站在他身边,金胜淮问道:“刚才孙万福说龙万云把持教务,危害明教,可有其事,你们都和我老头子说道说道吧?” 众人和孙万福邪恶的眼神交流了一下后,都明白了孙万福的意图和诡计。 “龙万云确实是貌忠厚而心歹毒,当年田老掌法就是受了他的骗,才把总坛交给他的,现在我们明教要发展就一定要清除姓龙的。”金辉这么说。 “金兄说得很对,我听说老掌法曾留下一笔三百万的巨款,这几年都被姓龙的挪用去做自己的生意了,他富得流油,而兄弟们的日子却连小康水平达不到,现在物价又涨的快,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这个人的确是明教的罪人。”佟德林这么说。 其余人也纷纷做了指证龙万云的主题发言。 “依你们所言,姓龙的确实可恨,那老夫就支持你们。”金胜淮严肃得表了态。 “老前辈真是英明啊!这次姓龙的死定了。”孙万峰咧开大嘴笑道。 金胜淮对洪蛟说:“蛟儿,你不是一直想在总坛找个差事吗?我带你见见明教未来的这几位大领导!” 众人被他称作未来总坛的领导,心中都一阵飘飘然,都微笑站在那里等小姑娘奉承他们呢。 洪蛟特务出身,也颇有演戏天分,那时她故意表现出一幅害羞的忸怩之态,笑吟吟走向他们。 那些人得意得在那里排好队准备接受一位美女的崇拜。 说时迟那时快,在离他们一丈不到的时候,洪蛟出手了,只见她身影飞动,使出“空云掌”,一下子孙万福、金辉和佟德林就连接倒地了,稀里糊涂就死了,这空云掌是要么没击中,一旦击中是必死的。 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上前出手时,金胜淮抓起虎皮椅子一扔,就直接撞倒两个,然后一跃而下,和洪蛟联手,没几下就把其余众人全打的发不出声音了。 “来人,有刺客!”外面传来一阵惊呼,这人叫董风,是孙万福的军师,他刚才恰好出恭去了,他回来时正好从窗外看到那一幕。 二人飞速出门,却发现刚才停在这里的马匹已被人牵到马厩去了,而大批人马在董风的指挥下已经围上来了。 一时,刀剑和箭簇的寒光映满了他们眼眸,杀气充满了整个空气。 二人武功再高,也敌不住这个架势啊。 金胜淮握紧拳头准备上前迎敌,准备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特别是要把那个正坏笑的董风做掉,他觉得自己今日所为已经洗刷了当年偷圣火令的耻辱,死在这里也是无所谓,只是连累了身边这个美女也一起香消玉殒,确实有点不忍心。 他不由自主望了洪蛟一眼,见她确是异常镇定,毫无惧怕之色,心想不愧是林三娘的高徒。 “姑娘,今天我们恐怕要结果在这里了。”金胜淮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抱歉。 “金叔,我门从后窗跑,那里有一条小路。”洪蛟刚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瓶子上还画着一个流泪人的图案,她拿起几颗往地上一摔,顿时“吱吱吱”升起一大团乳白色浓雾。 “快冲进去!别让他们跑掉,谁先进去,那个娇娃就归谁!”董风眼看他们要跑,气急败坏命令道。 那些凶徒怀揣抢美女梦想一股脑全钻进了浓雾中,但没有一个人能跑出这团浓雾的,在三秒之内人群又纷纷跑了回来,个个像毒瘾发作的样子,眼泪鼻涕横流,表情极其夸张,真可谓“情深深、雾蒙蒙,多少泪人烟雨中”。 原来这是崇友堂独家发明的催泪丸,江湖人称“泪眼”,是躲避警方追捕的利器,行走江湖的法宝,洪蛟以前追捕人犯时吃过这东西的亏,所以知道它的功效。 此时洪蛟和金胜淮早就从后窗跃出,从小路飞奔回去了。 但是人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马啊!后面董风带领一帮人已经追上来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洪蛟又扔了一颗“泪眼”,但这里道路已经比较宽阔了,董风绕过白雾又继续紧追不舍。 “快,这里有马!”二人看到前面那白衣少年突然从树后跳了出来,双手使劲挥动着,他手中紧紧攥着三个马的缰绳。 二人不管他是敌是友,就算他有恶意,二人要解决他也是易如反掌,二人接过缰绳,迅速上马,和白衣少年一起绝尘而去。 洪蛟在走前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并把瓶中的药水横撒了一路,这个瓶子上的贴画是一匹倒下的马。 他们跑到下山的地方时,兽面人正欲上前盘问,白衣少年说了一句:“奉孙舵主之命,与龙万云送信”,三人遂得驰回山上。 二人刚回山上,发现蜂巢之中已经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钱宾在二人下山后不久,就和陈至德带了三千王伦卫赶到这里来救驾了。 之所以迟迟未发动攻击,只是怕误杀金胜淮和洪蛟而已。 “师父,弟子已经杀了孙万福等人。”洪蛟直接向林三娘汇报战果,看都不看朱明复。 林三娘微笑点头,说了声:“好样的!” 朱明复见山下已经群龙无首,果断得向陈至德下令:“开始攻击,先用火铳轰,再包围他们,投降的不杀,反抗的不饶!” “兄弟们,跟我上!”陈至德小兵做惯了,冲在第一个,士兵们见领导带头,一个个如下山猛虎,轰隆隆像山洪爆发一样,奔涌下山。 前锋兽面人一见山上如此凶猛架势,脑袋十分晕眩。 “撤!”,他知趣得逃跑了,他在路上正好碰到董风一行,他们的马刚才不知为何在路上都莫名其妙停下来了,马尾巴乱甩,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 原来洪蛟撒下的药也是崇友堂的独家专利,那是用一种马皮肤上的寄生虫制成,马闻到这种味道以为身上长了虫子,会立即停下了用马尾巴去拍的。 “山上有官兵杀下来了!”:“孙舵主他们都死了!”:“山上下来几千人啊!”:“老大们都死光了!”,兽面人和董风你一句我一句交流后,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字:跑! 陈至德之军并未有过实战经验,他们首次看见活动的敌人十分兴奋,忘记了朱明复说的先包围之、投降不杀的命令,早就在马上放火铳的放火铳,射箭的射箭,兽面人和董风的队伍一下子死伤大半,这二人也在死亡名单之内。 朱明复在山上望见了这一幕,不禁眉头一皱,看来一支好的部队还是要经过实战锤炼啊!为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屠杀,朱明复让龙万云和金胜淮带着他的金圣火令下去宣布教主的平叛指示,并重申不要杀降。 所谓蛇无头不行,没有坏种结不出恶果,死了领头人的明教叛众在陈至德的包围下纷纷选择投降。 事后打扫战场,发现死的活的加起来一共一千余人,竟然还少了一千余人。 原来有一千多人则在得知孙万福等人报销后,就悄悄的有序的撤退了,因为他们是朱棣的人。 朱棣和姚广孝可不是消停的主,他们在拉拢龙万云失败后,转而把工作重点放在明教地方领导上,孙万福同志恰好既有野心,也和明教总坛有历史恩怨,双方一拍即合,开始了紧密合作的历程。 他们趁这次大庆典,挑起重选教主的话题,然后以此为名,围攻总坛,准备掌控明教,为力保行动成功,朱棣特地派出一个卫所一千余人的士兵前来助阵。 没想到朱明复忽然横空出世,一下子把他的美梦泡泡吹碎了,从此以后连续遭挫的朱棣句完全断了入主中原的念头,只是一心一意经营他的北方王国。 ------------ 第四十三章 凯旋而归 金胜淮向朱明复汇报了那白衣少年的事情,朱明复也觉蹊跷,既然是孙万福的亲信,为何要帮忙金洪二人逃脱,他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难道只是对洪蛟的英雄救美吗。 那少年长得倒是很英俊,到了这里也颇谈定,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朱明复承认他属于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明教的教主应该是很深沉威严的,他故意板起脸带着一丝凶意问道:“你是谁,为何这次要帮助我们?” 少年见金胜淮等人称呼他为教主。虽然他不知道明教何时出现了新教主,但此时此刻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 他立即乖巧得跪下磕头,抬头望着朱明复说“启禀教主,我是孙万福的手下,孙万复叛教作乱,我早知他没有好下场,早有归顺之意,所以请教主看在我这次功劳的份上,饶我不死。” 朱明复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行动上归顺服从他这个教主,他就满足了,他和蔼得说“本教主宽大为怀,为首者有罪,胁从者不问,你有功劳,我不仅不杀你,还要赏你。” 朱明复摸摸怀中,钱宾的银票还遗落了两张,是一百两面值的,就掏出来当场给了白衣少年。 少年又是磕头谢恩:“教主仁义,日后定能一统江湖,名扬千古!” 朱明复第一次听到明教中人对他的马屁,很有新鲜感,对这位少年好感顿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不知道我真名叫什么?这里的人看我喜欢穿白衣裳,都叫我白伢子,董军师说我长相有点福气,晚年有封侯之运,和姜子牙一样,所以叫我白子牙。” 朱明复不觉一笑,问他“那你姓什么啊!” 少年晃动着一双大眼睛说:“我原来姓蒲,后来又姓陶,不过现在我决定姓白,请教主恩准”。 朱明复没想到问人家一个姓名这么费劲,这小帅锅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天上地下不搭界,他忍不住火气上来,大喊一声:“钱宾你过来,他小子见过的怪人多,你替朕拷问拷问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世,没问清楚不许给他吃饭!” 朱明复向龙万云等人表示想去看一下刚刚被抓的一千多人,他新任教主还是要以稳为主,以展现恩德为主的。 但是龙万云不同意,说天黑了,怕路上有孙万福的余党行刺,那一千多人不是消失了吗?要是隐藏起来图谋不轨就糟了。 朱明复见他说的有理,只好作罢,既然明教的叛乱已经平定,那就回去吧!这么多人也没地方住宿啊。 朱明复此时已经从得胜的喜悦里走出来了,他琢磨如何在“倒徐”中更好得利用明教力量,因为林三娘就要回去救徐辉祖了,林三娘这人并不鸟他这个教主,所以无法阻止她去救人,至于阴招他不是没想过,比如宣布林三娘和孙万福勾结,此时就派兵解决她。 但如此卑鄙行径他做不出来,而且他认为大丈夫之争不应该和泼妇打架一样,他要用英雄的手段战胜英雄的徐辉祖,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比他更伟大的英雄。 何况徐辉祖对他一直不错,他不忍心对他用“停水、停电、停药”之类的卑鄙手段。 既然已经顺利继任教主了,那么在教主大人人生的关键时刻,必须利用好明教的力量。 “龙掌法,你考虑的确实周到,朕今天就先回宫,明天朕再派人过来,你给朕找二三十个武功好的兄弟,给朕充当护卫,也让朕有机会和教内兄弟们多亲近亲近,还有你给直隶分舵舵主传个信,让他进宫见朕。” “属下一定办好,教主放心。”龙万云对朱明复的观感不错,这个教主让他很认可。 于是大明帝国皇家兼明教教主朱明复在局势稳定后,便起驾回宫了。 洪鹏让洪蛟求林三娘也一同启程,林三娘毕竟也不能对师兄的弟子徐辉祖见死不救,拿了一个药箱就出发了。 林三娘的师父张邋遢是一个近乎神仙一样的人物,据说天上地下,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文武之道,医卜星象,无所不会,甚至有人说他就是张三丰的化身,说朱元璋当年就得到过他的暗中帮助。 张邋遢大弟子周道人学的是师父治国行军那套本事,而林三娘是个女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学的是张邋遢武功、医药方面的本事。所以徐辉祖知道自己毒气内侵后,会找林三娘去救他。 那白衣少年见朱明复等人要走,突然挤过来,上前抱住洪蛟的腿说:“大姐姐,看在我给你送马的份上,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在这里不安全。” 金胜淮上前说:“教主刚才已经赦免你了,还赏你银子了,你不要瞎想,没人会害你的。” “不不,我知道教规,以下犯上是要三刀六洞的,教主是赦免我了,可教主一走,他们还是会处置我的,漂亮姐姐你救救我吧!”少年一个劲得哀求。 “蛟儿,我看这孩子不坏,既然人家帮过你,就带上他吧!以后跟师父身边好了。”林三娘不知怎得对这少年很有好感。 “谢谢神仙奶奶!谢谢漂亮姐姐!”少年在地上重重磕了头,然后一擦眼泪,笑嘻嘻得上前帮林三娘提起药箱,奔奔跳跳跟她们走了。 在密道的路上,朱明复悄悄问钱宾:“钱宾你会偷东西吗?” 钱宾不知朱明复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回答到:“教主,属下十几岁时家里太穷,无奈做过几次无本生意,但后来有本钱了就做正经生意了,自从归顺朝廷后,兄弟们都洗心革面,老老实实赚钱,平平安安吃饭,我常劝兄弟们要遵守朝廷的法度,不敢败坏堂主的名声····” 朱明复见他答非所问,不禁恼火了,骂到“你怎么和刚才那小子一样啰嗦啊!我问你会不会,你扯这么多干嘛?” “启禀皇上,我会,我会!还没忘记这份手艺,呵呵。”钱宾赔笑说道。 “会就好,朕就怕你荒了老本行,朕有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做,一定要做得漂亮!” 朱明复对钱宾悄悄嘱咐了一番,钱宾搞清了皇上的意图后连连点头,心情很轻松,如此小任务对一个以神偷而出名的人来说太简单了。 朱明复又向钱宾问起那白衣少年的身世,钱宾汇报道说这少年是一个弃儿,后被一个姓蒲的好心乞丐收养,但是没几年这个乞丐就病死了,少年从此只好独自乞讨,后来一个姓陶的豆腐坊老板见他可怜就收养了他,少年从此就改姓陶了,他很快学会了做豆腐,成为养父的得力助手。 但是这少年实在命苦,两年后他这位养父又病死了,豆腐坊被他养父的兄弟霸占了,他又沦落为乞丐,有一天孙万福看见他正沿街乞讨,见他长相颇为周正,乞讨时也没有那种下贱样子,和其他乞丐不一样,就动了恻隐之心,把他收为贴身小厮。 少年确实不知道自己本姓是什么?他喜欢明教中人称他为白伢子,更喜欢已近死去的董风叫他白子牙,所以自己决定姓白。 “钱宾,听你这么说这孩子确实挺可怜的,但他能知道孙万福不能成事,从而临阵归顺,可见其聪明之极,要是孙万福有他一半聪明,明教这次的内讧就难办了,钱宾你说是吗?” “皇上的意思是怕这小子以后走孙万福的老路吗?要不要属下对他采取行动?”钱宾揣测着领导的意图。 “朕只是觉得有点异常,你回去后多盯着他就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回到宫中,天已经蒙蒙亮了,朱明复感觉自己累的快倒下来了,他昨晚因为张丹枫的事情一夜没睡呢?他命令金胜淮带队回营,并嘱咐让士兵们对此次行动严格保密,并让钱宾明日给每人一百两的赏赐。 朱明复回到寝宫躺下就睡着了,他总算大功告成了。此时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要失去好己了,这时候他好像告诉她这几天的惊险历程,好想抱着她入眠啊。 他这时候才明白好己在他心目中占了多重的地位,他很怕从此失去她,但是他又不得不“倒徐”,他想大概人生难免缺憾吧!当上天给你打开一扇新的门时,他一定会给你关闭一扇旧的窗。‘ “就这样吧!任何成就都必须付出代价的”朱明复说服了自己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四十五章 战前祈祷 第二日辰时,朱明复就醒了,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但他并不觉得疲惫,权力场的拼搏使他精神变得旺盛,怪不得那位伟人说: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他立即让小林子去宣沈孝成和梅景正觐见,本来他还想叫上钱宾,但想到昨晚他忙了一宿,就让小林子下午再去找他。 趁沈梅二人还没来的这段时间,朱明复抽空去看望了怀孕的陈妙儿。 陈妙儿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邵凤说再一个月就要临产了,朱明复抚慰了陈妙儿几句,并向邵凤这段时间的妥善照顾表示了谢意。 朱明复知道古代女人生育不比现在,颇有风险,有过鬼门关的比喻,所以他当场表态等陈妙儿生产后,不论男女,皆册封她为贵妃,陈妙儿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说了一连串“谢皇上!谢皇上!” 朱明复感叹找老婆还是要找像陈妙儿这样容易知足的啊!像好己虽然聪慧可人,可就是心思太多,没把丈夫当生活中的“天”,不知道经历了这场“倒徐”运动后,她还会不会回到他身边来? 沈孝成汇报昨日清晨洪鹏、洪蛟和林三娘没有回府,直接从锦衣卫衙门带了几百人就出发北上了。 梅景正汇报梅家军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另外对留在京城的禁军高将领的工作也颇有成效,大多数人表示服从皇上领导,只是他最近在那些军头上花销太多,希望领导多拨一点款子。 “孝成,景正,你们都干得很好,朕很满意,但是徐辉祖麾下还有大军二十万,我们轻视不得,这样孝成你负责稳住文官,具体采取什么方法,有你决定,景正你负责稳住军队,花多少钱,朕都给你报销。” 在大决战的前夕,朱明复认真做着自己的布置。 二人走后,朱明复回到栖霞阁里打坐,他翻阅着戒圆送他的《圆觉经》,不禁想起了戒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传奇一生,没想到他不仅和朱元璋有历史恩怨,和林三娘也认识,大概物以类聚,高手总是和高手在一起的吧。 这次他能成功继任教主一是靠了金胜淮的金圣火令;二是靠了戒圆的那副藏有密道图的画;三就是靠了徐辉祖对这幅画的破解;四是靠了徐辉祖的中毒,逼得洪鹏拿出了密道地图;五是靠了林三娘恰好此时在明教。 《圆觉经》中说万事万物皆是“和合为相”,他掌控明教是靠了以上五个因素的合力,而让五个因素碰到一起的原因则只能归纳于出自天意了。 “既然天意在我,那我一定能胜利!”朱明复给自己打气。 人在碰到极大的艰难困苦时,总是会想到神仙和上帝的,所以皇帝权倾天下,也自能称为“天子”,常常要拜祭天老爹,钱宾说崇友堂的兄弟们每次出去打架时都会给关公上一注香。 此时他和徐辉祖这场架,和帮派接头火拼一样都有点生死难测的,朱明复忽然想找个地方去拜一拜,最好的地方自然是与他最有缘的栖霞寺。 午饭后,他让小林子再跑一趟,通知钱宾派他的千户先去栖霞寺布置安保,皇上今天要巡幸栖霞寺。 在此关键时刻,出门应该很小心的。 开始金胜淮坚决不同意朱明复此时出宫,最后当朱明复说想给戒圆上香,祈求他的保佑后,素来崇信戒圆的他才同意了。 陪朱明复烧香的队伍很多很长,除了钱宾的一个千户已经先期到达之外,金胜淮和裘明德另带了三千余人护驾,并且还封锁了道路,在城内贴了“栖霞寺正在装修,暂不接待外客”的告示。 朱明复是一身戎装上去的,腰上还垮了宝剑,他把这次上香当做了西洋人在战前向随军牧师做的阵前祈祷。 再次走上这条熟悉的道路,令朱明复感慨万千,人生真是很奇幻难测啊!他穿越以前曾假扮和尚从这条路上山发过传单,后来在栖霞寺避难时曾因砍柴走过这条路,那几次行走都是欢快而轻松的。 而现在他以皇帝的身份带了数千人威风赫赫上山,还封锁了道路,包了场,但他的心情却如此紧绷,看来所谓“高处不胜寒”的话还真是一点不假啊。 这时,一个小鸟飞过来停在一颗树枝上放开了喉咙,开始欢快得叫唤。 朱明复听着突然觉得似乎是徐辉祖变成这只鸟儿在无情得嘲弄他的怯懦,这段时间精神高度紧张的朱明复顿时发怒,只见他快速拔出剑,劈向砍那小鸟停靠的树枝,可怜的小鸟突受惊讶,竟然一个趔趄从树枝上摔了下来,直接掉到山下,掉了好久才想起自己会飞,才抖抖翅膀重新飞了上来。 朱明复对着飞上走的鸟儿大喊一声:“这根树枝,这一草一木,这锦绣江山都是我老朱家的,任何人未经朕允许,不准停靠!” “皇上,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宫!”他郎舅陈至德以为朱明复失心疯了。 “皇上,我们崇友堂有专门治疗精神紧张的药物,你要不要来两颗。”钱宾见多识广,知道朱明复是工作压力所致。 “朕很好,我们继续上山。” 朱明复发泄完之后,觉得心情已没有先前的紧绷感了。 他认为只要他亮剑够快,就像这次劈树枝一样,徐辉祖应该是来不及反应的,他肯定会摔下去的。 到了山门,明智和尚早就和上次一样,带领所有高级僧众在门口迎接了。 “明智法师,有劳远迎,外面风大,都进去吧。” 朱明复对这位戒圆的接班人还是很敬重的,听钱宾说明智并没有参与过崇友堂的活动,他一开始就是个真正的纯洁的和尚。 从最前面大肚笑脸的弥勒佛开始,到最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朱明复从里到外一个个参拜了一遍。 最后他去了戒圆的灵骨塔,明智为了不让灵骨塔被风雨侵蚀,特地在塔上建了一座廊屋。 朱明复把所以人都屏退了,他一个人去的,因为这是他和戒圆两个人的秘密。 朱明复虔诚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心中祈祷道:“戒圆大师,你生前是猛将,死后是真佛,你说我有帝王之象,你看得起我把崇友堂几千兄弟托付给我,你收藏的那副画让我找到了密道,你的弟子金胜淮给我带来了圣火令,你是我的福星,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你生前我没有正式拜你为师,现在我请你收下我这个弟子吧。” 朱明复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头,算是他的拜师礼。 “戒圆大师,我告诉你,其实你看得很对,我其实不是真正的朱允炆,你曾猜测我是流落海外的一个皇子,应该说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虽然我做皇帝是一个意外,但我的的确确是朱元璋的子孙,我也有资格做皇帝的,你以前也不过是个假和尚,后来才做成真和尚的,我现在也不想做假皇帝了,我要做真皇帝,请你相信我,并且保佑我,让我做一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吧!” 朱明复用最虔诚的态度说出了他最真心的话,当他站起来后,他觉得似乎已经和成佛后的戒圆连在一起了,他这位新拜的师父就在天上随时准备出手帮助自己。 他转过身来,拔出剑对前一指,吼道:“徐辉祖,我来了!” ------------ 第四十六章 兵戎相见 朱明复回去后立即点燃了“倒徐”的导火线,他接连给徐辉祖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封徐辉祖为齐王。 第二道圣旨是命令徐辉祖二十万大军十万驻守山东济南,另外十万大军驻守淮安,填补梅家军驻守京城后的防务空白。 为应付最坏的情况,朱明复砸开大都督府仓库,给梅家军和自己亲征安南时招募的二十几万新军补足了粮草弹药,并下令他们立即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朱明复命令梅景正的圆社监视所有亲近徐辉祖的文武官员,命令钱宾发动崇友堂的弟兄搜集徐辉祖亲信们的情报,也不反对他们半夜去官员家里逛逛,看有没有和徐辉祖联络的资料,并在全城各水路码头、茶馆、酒楼、妓院广布耳目,有什么异常随时汇报。 梅景正提议让禁军的将领们全体去紫金山疗养,朱明复大赞好主意,然后钱宾自告奋勇愿意开放所有崇友堂的酒楼搞一个拥军活动,免费请禁军的中下级军官们喝酒,朱明复也热情夸奖了他。 朱明复是想通过给徐辉祖封王来安抚他,希望他拿了好处后从此知足常乐,朱明复拿走了他十万大军,给他留下十万大军,自认为做的恰到好处,让徐辉祖既可以自卫和防御朱棣,又不至于对自己形成威胁。 但在老奸巨猾的徐辉祖眼里,这些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郑雄,看来皇上是想杯酒释兵权啊。”徐辉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指着案上的两道黄绫圣旨对身边的郑雄说道。 郑雄建文四年被派去寻找一个“很像建文帝的人”,两年来他乔装打扮,以货郎、郎中身份辗转数省,吃苦无数,却始终一无所获,这次徐辉祖中毒,特地把他叫了回来,做他亲兵队长。 郑雄感觉到徐辉祖想做一件大事,不然不会让他亲自来护卫他的,小时候徐辉祖打架一般都是拉洪鹏去,可如果和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打架,只叫郑雄去的,因为郑雄有个姑妈是朱元璋的妃子,还有个表弟就是现在的长沙王朱植。 “辉祖,你再给皇上上封奏折解释下,可别乱来啊!”郑雄放下手中的酒杯,担心得说道。 他怕徐辉祖一气之下和皇帝兵戎相见,他可不知道朱明复是假冒的。 “没事,皇上和我开玩笑而已,我可没当真。”徐辉祖吃了林三娘的丹药后,身体迅速复原了,他知道这段时间朱明复做了很多事情,现在该轮到他反击了。 这段时间徐辉祖大军一直驻守河北,可把朱棣吓坏了,他以为徐辉祖想趁机攻击他,立即让朱高煦从辽宁带兵到北平,共同防御徐辉祖可能的攻击。 本来朱棣是准备全力消化新吞并的蒙古地盘的,可由于兵力抽调北平,他被迫收缩了战线,把消灭的目标从两个减为一个,剩下的消灭目标就是东蒙古鞑靼势力,而张家所在的西蒙古瓦剌则逆转成了他和谈的目标。 朱棣不仅主动和瓦剌部谈和,还很有诚意得归还了部分缴获物资,从而使瓦剌部能收拢余部,恢复生机,瓦剌喘过气来后,还趁火打劫夺走了鞑靼很多人口、牲畜。 狡猾的徐辉祖得知朱棣的误会后,索性假戏真做,他本来还怕朱棣趁机进攻他呢?现在他以攻为守,下令部队进入临战状态,并派出小股部队不断袭扰朱棣,还大搞要进攻北平的舆论攻势。 朱棣派出的细作汇报,徐军士兵们在军营中天天说“等打下北平,大家一起吃涮羊肉”“听说燕王后宫美女很多”:“北平是原来的元大都,风景很好吧”之类的话,搞的朱棣血压升高很多,还对涮羊肉产生了过敏反映。 朱徐二人的对峙最大的得利者就是张丹枫父子。 张丹枫回蒙古后,向张宗周汇报自己虽没刺杀徐辉祖,却意外得知皇帝想解除徐辉祖兵权,于是他潜入皇宫和皇帝达成协议,皇帝郑重表态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和徐辉祖这种战争狂绝对不一样,并且支持张家在蒙古掌权,乐见明蒙双方和平相处、互不侵犯、互惠发展。 张宗周也认为远山不如近水,占据中原的迷梦太遥远,不如眼前的蒙古容易下口,于是张家开始积极部署夺权行动。 任何大行动之前都必须有舆论造势,张家父子熟读经史,对这些套路自然门清。 张家趁利用瓦剌人吃了大败仗后的恐慌心理,大肆宣传汉人人种高贵、文明深厚、制度先进,并由此推导归纳出:汉人是不可战胜的。 张家一帮人处处“挟汉自重”,和如今的“海龟”一样,一有机会就和蒙古贵族们谈论汉人文明的深远,种族基因的优越,所以汉人天生是统治者,而蒙古人则更适合做被统治者的角色。 张家有一个门客叫何裳的,文思敏捷,发财心切,他不眠不休用了三天时间连续写了《草原之泪》、《丑陋的蒙古人》、《伟大的黄色文明》三本伟大著作,张丹枫看了兴奋得折断了三把宝剑,大赞“三册薄书胜过三万雄兵!”,并立即赏给他黄金五百两。 何裳书中大肆宣传“蒙古人游牧民族不利于文化的积累,汉人农耕民族才是文明的王者”、“草原上到处流窜的蓝色文明比不上黄土地耐心耕种的黄色文明”:“蒙古人具有贪婪、狭隘、暴虐等重大缺点,急需汉人先进文明的改造”等观点。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瓦剌上层纷纷思想瓦解,陷入自卑自责的状态,而来自先进汉人国的张家势力则如东升朝日,被万众敬仰,被趋之若鹜,被门庭若市,很多牧民群众遇到困难不找大汗,直接奔张府而去。 年轻帅气,又去过中原的张丹枫更是出尽了风头,成为蒙古草原的第一公子,人们纷纷传言他受到过大明皇帝的接见,是皇帝的好友,他那位曾割据一方的祖父张士诚也给他增加了高贵成色,一时之间上流社会交际的开场白常常是“我的朋友张丹枫如何如何”。 瓦剌右丞相鲁哈木看清风向,抛弃和张家的宿怨,立即将女儿鲁不花嫁给了张丹枫,鲁不花美貌聪慧,自小就有“蒙古最美羔羊”之称,且从小仰慕汉人文化,对张丹枫也是倾心已久,二人结合后倒一直过得很幸福,张丹枫虽然宣传汉人优秀,但内心却是很喜欢鲁不花的质朴娇憨,如果不算上她天天喊着要去中原留学这个毛病的话。 身重剧毒、生命垂危的徐辉祖躺在床上就巨大得改变了朱棣和蒙古人的生活,朱棣被他折腾得够呛却不知道折腾他的人如此虚弱,张丹枫也不知道帮助他的就是被他刺杀而导致毒气发作的徐辉祖。 不管怎么说,徐辉祖在驻扎河北四十五天后总算离开了,这二十万大军的洪流直奔朱明复而去。 听闻此好消息,朱棣的胃口又变好了,那种一两银子一粒的崇友堂降压药也不用吃了。 经过这次事件,朱棣加快了他搬家沈阳的进程,他让世子朱高炽去沈阳催促新燕王宫加紧完工,而能打的朱高煦则驻守北平。 徐辉祖没有理会朱明复圣旨的要求去济南就任齐王,他是照原路返回的。 南京城内朱明复紧张得组织城防工作,到处都是士兵调动,到处都是刀枪剑戟,百姓纷纷闭门避祸,他们还以为朱棣又打过来了,沈孝成指挥民众加紧修缮城墙,并组织了多次城防演习。 明教直隶分舵、崇友堂、梅景正的圆社也开足马力,组织人员收集情报、监视官员。 明教派来的三十名顶尖高手也入住皇宫日夜保卫朱明复。 朱明复不明白徐辉祖为何会采取如此粗暴的直接冲突方式,徐辉祖应该知道朱明复手里有三十几万军队。虽然二十几万都是新军,但是凭借坚固的南京城墙,徐辉祖没有一年绝对攻不下来。 徐辉祖到底想干什么?朱明复无法猜到。如果他和徐辉祖真的爆发战争的话,只能让朱棣渔翁得利,而沈孝成竟然提议联合朱棣夹击徐辉祖,被朱明复一口拒绝,他宁愿死在徐辉祖手里,也不愿意引那匹来自北方的狼入室。 梅景正建议派人烧掉长江所有的船只,朱明复说“景正啊!古人说‘千里长江皆渡马’,何必多次一举呢?烧船不过拖延时间而已,徐辉祖要来,就让他早点来吧。” ------------ 第四十七章 徐军入城 五天后,徐辉祖大军就顺利开到了南京城下。 令他意外的是朱明复并没有让水师阻截,好像朱明复忘记了水师的存在一样。 朱明复知道水师将领多为徐辉祖的亲信,难保他们不会临阵投敌,何况徐辉祖诡计多端,一条长江拦不住他,还是痛快得早点决战吧。 一路上,徐辉祖表面上和洪鹏、郑雄、金四等人说说笑笑,但他的心情其实非常失落,他不怕朱棣,也不怕朱明复。虽然朱明复的能力大大超出他意料,他也不管为何沈孝成会一心和他作对,也不管梅殷都为何也和他们站在了一起,他所担心的是他的三件千秋大业没法完成了。 他认为这世上只有他有这个见识,所以他要牢牢掌握权力。 如果此次真的兵戎相见的话,那么下一场战争就是他和朱棣开打了,对朱棣来说:“徐辉祖犯上作乱”,还有比这更好的出兵理由吗? 徐辉祖希望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把朱明复打回原形,然后让小太子即位,但是梅殷会继续支持他吗?朱棣会安静得等他稳定朝局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徐辉祖只能感叹“天不助我!”:“那就让朱棣来做皇帝吧!那就继续让朱熹统治人的思想吧!老夫已经尽力了,老夫无愧于天!” 梅殷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政务都交给了次辅李炳秋处理,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在朱明复的圣旨发出后,他也派出私人信使,苦苦奉劝徐辉祖遵守圣旨,去济南就任齐王,但徐辉祖没有一个字的回音给他。 梅殷开始怀疑徐辉祖真的想图谋不轨。 他现在后悔当初铜亭上的谈话,如果他当初不同意徐辉祖成立大都督府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 栖霞阁中,朱明复在抽雪茄,一根接一根,地上满是烟屁股,王真过来安慰道:“皇上,早点歇息吧!徐辉祖攻不进来的!” “王真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后悔背叛徐辉祖了,如果徐辉祖进城的话,你岂不要遭殃。”朱明复叼着烟问他。 王真爽朗得说“皇上说笑了,老奴从来没把自己当徐辉祖的人,只不过见他势大,不得不虚与委蛇罢了,不错徐辉祖是利用我来监视皇上,但我对皇上的忠心也是真的,皇上你想我们做太监的只有在皇宫中才有价值啊!如果宫中出了变故,老奴不是也没有存身之地了吗?” 朱明复豁然开朗,这才是王真投靠他的真正原因啊!从王真净身那一刻起,他就只能从朱明复身上获起功名富贵了,王真没有掌控文武官员,他只能依靠皇上,徐辉祖对他的控制注定只是暂时的。 “王真,朕知道你很不容易,听说你还有妻儿,这次朕如果还做皇上的话,我给你封一个大大的官,还让你封妻荫子,做一个历史上超级牛叉的伟大太监。”朱明复很珍惜王真对他的支持。 “皇上仁慈,定能逢凶化吉,老奴替一家老小先叩谢天恩了!”在此危机关头,君臣二人因为共同的危险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王真,谢你吉言,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你听着,如果真到了危机关头 ,你和小林子护送陈妙儿母子从密道逃走,这是密道地图你拿着。” 这密道地图是朱明复让钱宾从洪鹏身上偷到的,洪鹏还以为是自己掉在了密道中。 ··········· 这几天困守孤城的感觉,让朱明复想起了明朝最后的崇祯皇帝,如果再把徐辉祖比做李自成的话,那么而今占据东北的朱棣就是满清了。 这场三国演义确实演得很滑稽。 但是徐辉祖在南京城下连续休整了三天,一直没有发起进攻。朱棣方面此时也察觉了南京方面的异常,派出大量间谍南下探查,看有没有他捡便宜的机会。 喧闹有时会让人忘记自己,宁静反而会会暴露自己的空虚和无能。朱明复这几天日子过得很煎熬,他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徐辉祖为何没进攻?如果他不准备开战,为何不撤军回济南?这些问题似乎永远找不到答案。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对他而言,大不了一死而已,当然他的那些亲信们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梅景正可能堕落回花花公子,钱宾只能继续他的老路了,做一个帮派分子。 但人生这场赌局本来就是赢者笑、败者苦的,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陈妙儿母子了,这个女人太柔弱了,怕她经不起这场大风波。 “哎,就这样吧!我真的是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朱明复想通了后,还是回到栖霞阁打坐。 他发现原来做个真皇帝是这么累,他想起戒圆和朱元璋之间的胜败,戒圆做和尚,朱元璋做皇帝,可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快乐,谁更安心,谁更合算呢? 朱明复此刻甚至想到那个真的建文帝出逃后出家为僧,是不是要比做皇帝的朱棣要更有福气,而如今朱棣因为他的出现只能偏处一隅,这样是不是反而减少了他的痛苦。 想到这里朱明复不觉笑了,这个世界虽然艰难,有时候确实也很有趣的,那种有趣深藏于事务的内核,超越一时的成败,唯有心境平和及放下得失的人才能察觉到吧。 其他有趣的事情还很多,算无遗策的徐辉祖偏偏在朱明复身上大大失算,而帮助朱明复积极倒徐的恰恰是徐辉祖和梅殷都欣赏的沈孝成,而导致朱明复掌控京城的恰恰是几十年前潜伏南京的戒圆,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历史的复仇吧。 戒圆的崇友堂势力为朱明复筹建王伦卫提供了基础,戒圆的密道图和他弟子金胜淮的金圣火令则为朱明复接掌明教铺平了道路,没有以上这些本钱,朱明复绝不敢和徐辉祖叫板的。 如此细思,人生这场大戏,历史这场大戏,确实太有趣太深奥! “皇上,不好了,徐辉祖进城了!”王真慌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下子把正在打坐参悟人生的朱明复惊醒了。 “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钱宾和梅景正跟着王真推门而进,朱明复看到钱宾左臂还缠着布条,血迹殷虹,梅景正也是一脸阴郁。 “一个时辰前,禁军打开了金川门,徐辉祖已经进城了!”“城内十万禁军全叛变了,连新军也大部分叛变了!”“紫金山军营被包围了”“徐辉祖正向皇宫而来!”“沈孝成被抓走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讲完后,朱明复总算听明白了,他失败了,徐辉祖赢了。虽然他不知道原因所在。 “梅家军呢?也叛变了吗?” “梅家军没有叛变,正在和徐辉祖的人混战呢?还有王伦卫的人也没有叛变。”钱宾喘着粗气说。 朱明复想过要逃走,就和朱允炆一样,有明教崇友堂的人在,徐辉祖奈何不了他,他照样可以过的很逍遥,想到这里他略微安心了点。 “钱宾,你先休息啊!你们崇友堂不是什么药都有吗?你自己给自己上点药吧。”钱宾一路疾奔,在冲出军营时中了一箭,他在马上拔出来,撕开一段里衣简单缠上了,他报信心切,现在听朱明复一说,才想起伤势了,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王真,你帮忙给他包扎一下。”王真过来替他扯缠布条,钱宾自己从怀中摸出小瓶子,在伤口倒了上去,又用新布条重新包好。 “景正,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朱明复发觉梅景正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就那么死着脸呆立着。 “皇上,我们一开始就陷入了徐辉祖的圈套,从亲征安南、招募新军开始,他就开始布局了,裘明德从新军中选拔了那些素质好的人做军官,我怀疑这些人根本就是徐辉祖派来的,今天他们不约而同带着部队投向了徐辉祖。” “戚继光不是徐辉祖的人吧?”朱明复觉得这个人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 “他倒没有,不过他的手下很多都是,我们走的时候他正和陈至德在一起和叛军交战。” “裘明德怎么样了?”裘明德也是徐辉祖的亲信,朱明复和徐辉祖共同救了他,他想知道裘明德的立场。 “裘明德拔刀自杀···”梅景正黯然道。 “什么?他死了?”朱明复十分震惊。 “应该没死,他想自杀,被戚继光救下了。” 原来裘明德接到徐辉祖的密信要他放下武器,裘明德为此痛苦万分,他不想和徐辉祖作对,也不忍心背叛对他恩重如山的朱明复,难以抉择的他武夫秉性又瞬间爆发出来,拿出刀来想自刎,幸好身边的戚继光眼明手快,上前紧紧拉住他拿刀的手。 一心求死的裘明德推开戚继光,继续拿刀刺自己肚子,摔在地上的戚继光拿下自己的头盔砸中他的手,裘明德这一刀才刺歪了,军医来看过之后说还有救。 “城内如何?” “崇友堂的人正在和禁军冲突,我们伤亡很大。”梅景正低头说道。 “钱宾,你这个混蛋!谁让你和禁军打起来的,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朱明复想起抗战时杜月笙派他的门徒和日军作战,最后伤亡惨重。 “皇上!堂主!我们崇友堂的人不怕死,我们要誓死保护堂主你!”钱宾想起他那些手持简陋武器的弟兄,不禁为之落泪。 “钱宾,朕知道你的忠心,但现在大势已去,你快去传令崇友堂兄弟退出战斗,不要白白留血,快去啊!”朱明复大声吼道。 “堂主,城内早已打成一锅粥了,属下没法传令啊!兄弟们散布各处,也来不及了啊。”钱宾哭诉道 “没想到,我连累了这么多人!” 朱明复没想到他这些手下如此忠义不要命,素来有“商业黑帮”之称的崇友堂在关键时刻会如此不计成本得和装备精良的禁军拼命。 ------------ 第四十八章 试图逃走 朱明复默默拿出一包宝鼎雪茄,给在场的三人发了一圈,还亲自给他们点上火,在这个时候,三人都自然得接受了皇帝这个屈尊纡贵的动作。 一时,栖霞阁中,四道轻烟旋绕上升,似乎让本来凝重的气氛变得略微轻松一点,王真没抽过这玩意,初始呛得弯腰驼背,但他越呛越拼命吸,很快也就能和朱明复等人一样吞吐自如了。 “看来,是该走的时候了,我真的好傻好天真,以为可以算计徐辉祖,到头来却输得如此干净!”朱明复发觉建文帝这个名号怎么老是和逃难连在一起啊!他这个假建文的结局竟然和真建文是一样的,真是天地间的大怪事。 “王真,你立即和小林子带着陈妙儿先从密道走,你们按照密道图先到明教总坛,我和钱宾、景正随后就到。” 朱明复想放把火再走,这个想法是他决定逃走的那一微秒后就直接凸显出来的,历史上很多不甘失败的人在失败前都干过这事,朱明复以前不知道在没有他的历史上朱允炆为何在逃走前先要纵火,现在他身临其境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纵火不仅可以自己掩藏逃走的痕迹,还可以制造自己已死的表象,并为胜利者提供掩天下人耳目的借口,就像过去历史上朱棣一方面向臣民宣传朱允炆已死于火灾。虽然他自己知道朱允炆没死,另一方面还派郑和去南洋寻找。 没想到王真竟然不愿意走。 “皇上,就像鱼儿不能离开水,太监离开皇宫就是一个废人了,老奴就死在这里吧!哪儿也不愿意去,我的事业和梦想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老奴只希望如果有一天皇上还能翻本的话,能把我追认为‘殉国烈士’,放入忠烈祠中。” 朱明复不禁佩服王真这种追求权势的敬业精神,也欣赏他追求名利的直率,他生前不计代价追求权力,哪怕做太监也可以,如果没有了权力,他宁愿去死,并且死后还要千方百计求个好名声,王真确实是个奇人! “王真,你小子真有意思!朕其实不喜欢做皇帝,早知道你这么爱权爱名,朕就把你送到高丽整容整成朕的模样,让你做皇帝得了!”朱明复忽然有心思开玩笑了。 “皇上,现在还不迟啊!你的龙椅可否让老奴坐一坐,让老奴死前也过一下皇帝瘾?”王真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得对朱明复说。 朱明复对这个要求确实有点意外,但他马上开怀大笑道:“好!当然好!来,王公公,不,是王公公皇帝,请坐,请上坐!” 王真学着朱明复以往上朝的样子,慢步走向栖霞阁中的龙椅,然后笑眯眯得坐下来,两手轻轻放在龙头扶手上,两行热泪顿时滑下脸庞。 “臣参见王公公大皇帝!”朱明复在下面恭恭敬敬得作了一个揖。 “来,钱宾、景正,你们也来参拜一下吧。” 钱宾和梅景正痛苦得摇摇头不说话,显然他们既无法接受王真的狂妄,也无法接受朱明复的神经。 朱明复看王真的瘾也过足了,下面该放火了。 “王真,你就在这龙椅上坐着吧!朕和钱宾他们先走一步,朕答应你,如果万一朕能再回来,一定把你的名字放入忠烈祠,不过由于太监不能入祠,朕和你约好到时把你写成‘王伦卫千户王真之灵位’,岁时祭祀时,你在阎王那看到这个抬头,那就是给你烧的,可千万记牢了啊!” 朱明复对王真的每个心愿都给予了认真满足。 朱明复一行三人举着火把,走向华盖殿,小林子和陈妙儿、邵凤已经从这里走了,现在朱明复决定先点火后,再快速从这里的密道逃走,事先朱明复已经让一个太监通知大家都离华盖殿远点。 正当朱明复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听到王真的尖锐嗓子“皇上,别烧!等等,等等我!” 朱明复走出门一看,王真带着一个小太监向华盖殿冲过来了,他的速度极快,和后面小太监的距离越隔越大,简直可以赶上没受伤时候的刘翔了。 “皇上,这里有徐辉祖的一封信!你快看啊!” 原来朱明复等人刚离开栖霞阁,在龙椅上闭目等死的王真就收到了宫门值班太监的汇报“徐辉祖大军已经包围了皇宫,但没有进攻,还送过了一封徐辉祖给皇帝的信!” 王真听罢,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就假装从龙椅上摔了下来,叫道“皇上让我擦一下龙椅,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王真抽出信一看,确实是徐辉祖的笔迹无疑,徐辉祖信中的话使他看到了自己和自己的权力生的希望,于是他带着小太监拼命向华盖殿跑去。 “哦,给我拿过来!”朱明复也很想知道徐辉祖有什么话对他说,难道只是嘲笑他的失败吗。 朱明复看见徐辉祖写了这样的话: “朱老板: 老夫其实挺佩服你颇有手段,但你我鹬蚌相争,只能让朱棣渔翁得利,崇友堂的人对你很忠心,但是徒死无益,从亥时开始我令军士停战三个时辰,请你来铜亭一议,我绝不杀你,你我之事,你我解决,何必连累无辜,如逾期不到,老夫只能大开杀戒!” 这信墨迹新鲜,是刚刚写就的,落款还是“徐花少”,这似乎表示徐辉祖还没忘记他和朱明复的个人友谊。 朱明复问王真:“现在是什么时辰?” “马上就是亥时了。” 朱明复陷入了沉思,徐辉祖也知道虽然在城内他占优势,但是等到他把梅家军、王伦卫还有崇友堂都消灭了,估计南京也成了一片焦土,朱棣也会趁机再次南下,朝廷也会陷入大分裂。 这种后果也是朱明复不想看到的,他实在不忍心有那么多人为他去死,他也不想让戒圆交给他的崇友堂毁于一旦,他决定去见徐辉祖,如果只死他一个人而能换来很多人的活的话,这笔账还是很合算的,最后他还认为徐辉祖这人以前的信誉都是蛮好的,是有可能留他性命的,也许只是把他禁锢在一个遥远隐秘的地方吧。 “王真,你去告诉外面的禁军,说朕愿意和徐辉祖见面,让他们立即停战!”朱明复作出了他的决定。 ------------ 第四十九章 走向虎穴 朱明复转过头来,把徐辉祖信的内容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钱宾和梅景正,钱宾默然,梅景正则不禁微露喜色,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妥,又迅速撤下了喜色。 既然此去云深雾险、凶险难测,朱明复在华盖殿坐下来准备交代一下可能的后事。 其实他也没多少事可交代,就是陈妙儿一人而已。 他提起笔却不知道该给陈妙儿说些什么?有龙万云在,他并不担心她们母子的安危,既然她们已然安全,那他也就没什么奢求了,说对不起她之类的话吗?他也觉得太矫情多余,人生本来就充满风险的,娶妻和嫁人也不例外,至于生死二字嘛,当你看见它的尊容时,你才会发觉你对此毫无控制力。 既然写不出来,朱明复就提笔给龙万云写了一封信,他将陈妙儿等人托付给龙万云,并赋予龙万云对教务先斩后奏的权力,一个月后如无朱明复的消息,就请他继任教主。 最后,朱明复觉得他总得给陈妙儿留下几句话吧!至少他作为父亲应该为她肚中孩子娶个名字吧!可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他忽然想起戒圆留给他那句不知何意的“以文立名,以英处事”的偈语。 于是他给陈妙儿写下“肚中孩儿,如为男,则取名为朱立文;如为女,则取名为朱以英。其余诸事,可听邵凤安排。” 最后的落款他写的是“朱明复”,他必须让他的子女知道父亲的真名。 想到这里,朱明复又把他家家谱上两句诗留给子女,那两句诗是“一轮明月照天下,半偈禅诗复中华”,家谱上这两句旁边还有“子子孙孙,传承勿忘”的小字,父亲告诉他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话,是他们这一支朱姓独特的传承,其来源和用意已经无法考证,但据说这两句诗是朱元璋亲自写的。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可惜你的子孙如此不成器啊!”朱明复感叹道。 朱明复想起朱元璋去世没几年,他的后代竟然有两任皇帝被逼退位,真的是两个不肖子孙啊。 朱明复把写好的信和一份密道图复件一起交给钱宾,对他说“钱宾,我去会会徐辉祖,你和景正带着这两份信去明教总坛,京城不久之后即可安定,到时你们再回来。” “堂主,让梅千户去送信吧!属下决心和堂主同生共死。” “不行,你必须走。”朱明复不想多一个送死的人。 “崇友堂的人没有怕死的!” “钱宾,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堂主,就赶紧给我滚!瞧你那矮胖的熊样,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赖昌星,朕看着就烦!”朱明复板起脸骂道。 “堂主,崇友堂堂规第九条:堂主战死,所有分堂主全部处死,属下横竖都是个死啊!不想死前还背个贪生怕死的臭名声,请堂主成全!”钱宾跪下激动得说道。 朱明复见他说的有依有据,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他。 “还有,既然停战了,我要出去关照弟兄们一声,让他们都撤了,反正属下不能走”钱宾说完用乞求的眼光望着朱明复。 “好吧!钱宾,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朱明复叹了口气道。 梅景正呆在一边没说话,脸上很尴尬,朱明复知道他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出身,不可能和钱宾这种腥风血雨中闯过来的人一样悍不畏死,就上前拍着他肩膀说:“景正,你可别像钱宾一样犯混,陈妙儿母子今后还要拜托你照顾,你赶紧走吧!要是徐辉祖反悔就走不成了。” “是,皇上。”梅景正依依不舍挪动着脚步,临到了密道口,又停下了,梅景正转过头来,嘴唇蠕动:“皇上,我,我~~~~~” “今天什么天气啊!瞧你们一个个都这熊样,快给我滚!越快越好!”朱明复边说边上前狠狠朝梅景正屁股踢了一脚,梅景正猝不及防,顿时像个西瓜一样从密道口摔了下去,他知道密道里面坡度平缓,死不了人的。 好了,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愿留的留了,不愿留的走了,该去和徐辉祖做个了断了。 “钱宾,走,赴鸿门宴喽!” 朱明复和钱宾朝宫门走去,王真和往常一样带着几个小太监跟在朱明复屁股后面。 “皇上,老奴在这里等你回来啊!老奴还等皇上给我封妻荫子呢!”王真在宫门内说道,朱元璋规定没有皇帝旨意,太监不能随意出宫。 “ok!”朱明复边说边给他做了一个“v”字手势。 “锅开?开锅?”王真实在不明白朱明复临别这两字的意思,还有那个奇怪的手势:“皇上难道是让我煮一锅肉等他回来吗?” 宫门外,郑雄一身戎装正在迎候,进城前徐辉祖把朱明复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这次就专门派他来押送皇帝的,做这种大逆不道差事的人选所需条件极高,徐辉祖想来想去只有郑雄最合适,也许洪鹏也勉强可以,但洪鹏太老实,不如郑雄机警。 “皇上请,这是徐越公的专车,他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不过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郑雄像个没事人,恭敬得请朱明复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钱宾,你快去给兄弟们传令吧!徐辉祖想见的是我不是你。”朱明复对钱宾交代道。 “堂主,我已经传令过了。”钱宾故作欢乐状。 朱明复想起刚才似乎看到他在做一个什么手势。 “这里有崇友堂的兄弟吗?”朱明复看这条宫前大街上都是禁军士兵。 钱宾凑过来做了个吸烟的姿势,又望了望街对面的雪茄店。 这家雪茄店朱明复记得王真跟他说过,说钱宾想在宫前大街开一家雪茄店,做那些上朝官员的生意,朱明复就点头了。但是王真竟然私自向钱宾收了五百两的租金,钱宾也欣然照付了,钱宾不求赚钱,就是求个广告效应,由于这家店就在皇宫对面,官员进出密集,钱宾就顺势把它建设成了一个情报站。 “钱宾,朕要抽烟,你去那店里给我买包烟来。”朱明复想支开钱宾。 “皇上,实在不巧,店里的烟已经卖光了。”钱宾看出了朱明复的意图。 “钱宾!朕现在正式修改第九条堂规,你给我回去!”朱明复真拿这个死胖子没办法。 “这位兄台,朕这个手下脑子不正常,你把他撵走,我们上车吧”朱明复对郑雄说了一句,自顾自得上了马车。 “兄弟,我佩服你的忠义,但是越公请客喜欢清静,你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不然禁军的刀剑可不是纸糊的。”郑雄用身体挡住钱宾说道,郑雄身材魁梧,且足足比钱宾高出一头,钱宾几次想挤进去都没成功。 就这样,钱宾从郑雄的胳膊下面看着朱明复的马车缓缓启动了。 钱宾觉得郑雄的话也有道理,去也不过是陪死而已,不如回去召集兄弟们再做一搏。 他直愣愣跪在地上,朝着马车的方向,在满是灰尘的道上重重磕了个头后,又一跃而起,向着马车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看到的禁军士兵不禁为他身法敏捷吃了一惊,没想到胖子也可以行走如风。 突然钱宾一个脚步不稳,在道旁直愣愣摔了一个狗啃泥。 刚才还在吃惊的禁军士兵们爆发一阵轰然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传我命令,全体回府!”郑雄任务完成,心情愉悦,想早点回家吃碗热夜宵。 钱宾躺在地上一直没动,当禁军队伍的末尾经过他身边时,一个士兵恶作剧得拿鞭子想去抽他一下,突然躺着的钱宾迅捷伸出手,正好抓住他抽过来的马鞭,那么士兵被一股强力一下子被扯下马来,钱宾则借力一跃上马,掉转马头踩过那个禁军,一下子绝尘而去。 ------------ 第五十章 战不过才和 朱明复乘坐的豪华马车行走得并不快,因为道路实在太堵。虽然刘伯温设计的宫前大街有四个马车道,但也禁不住上万的禁军挤在一起啊。 车中的朱明复倒也心境坦然,愿赌就要服输啊!死又如何,人生就是一场大梦而已,何妨把那砍头的一刀当做催你梦醒的一道铃声呢。 大丈夫的标准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死相如何,慷慨赴死是爷们特有的标志,像崇祯皇帝虽然是个失败的皇帝,但他是自己在煤山了断的,还算是一个爷们,至于萨达姆同志,是被人从地窖中拎出来再绞死的,那就不太像个爷们了。 再见了!我的穿越之旅;永别了!我亲爱的明朝。 ・・・・・・・・・ 此时的徐辉祖正在喝酒,应该说他一直在喝酒,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吧。 他的亲兵金四跟他这么多年没见他喝过这么多的酒,徐辉祖想把自己灌醉,但痛苦的是他的酒量实在太好,灌了几大坛了,头脑还是没有那么清晰。 他都懒得上厕所,喝的酒直接用气功从脚下逼出来,所以他脚下的地面早已湿了一大片。 他得知朱棣已经渡过济水,包围了济南,攻下了山东几个府县。朱棣知道皇帝和徐辉祖闹分裂后,又打起了济南的主意,谁会嫌自己地盘多呢。 而在京城内,他虽然早就给朱明复设下了多个巨型圈套,比如趁朱明复招募新军时,派禁军士兵和锦衣卫的人混进去,还有其实朱明复不知道,徐辉祖早在十几年前都玩过他“遣嫁宫女”之类的花招。 徐府的侍女不仅会琴棋书画,还个个是武功高手,说白了徐辉祖是把她们当川岛芳子来培养的,这是徐辉祖培养自己亲信的一个高招,所以当他看到朱明复无师自通玩起同样的招数时,内心大生知己之感。 朱明复虽然把城内禁军将领都弄去疗养的疗养,喝酒的喝酒,但他想不到禁军很多将领的夫人原来都是徐辉祖府上的侍女,这些人都是徐辉祖的耳目和铁粉。虽然朱明复自己还算警觉,早已让身边的好己回徐府探亲了。 徐辉祖屯兵南京城下后,就开始拉起这些圈套,这些圈套的引线比较长,拉起来自然会慢一点,这就是朱明复所困惑的徐辉祖为何休整三天的原因。 徐辉祖让他的“夫人团”拿走了丈夫们的调兵令牌,徐辉祖的人顺利用这些令牌打开了城门,然后紫金山军营中的新军在徐辉祖安插的人的带领下大部分也叛变了。 但朱明复他们一帮人的很多工作毕竟没有白做,梅家军被梅景正笼络得很好,十万梅家军立即投入到与叛变新军的战斗,朱明复的万岁军“王伦卫”经过裘明德的训练和安南战役的锻炼后也表现得颇为难缠。 陈至德和戚继光这两位新锐将领在裘明德重伤后,指挥亲信部队奋力作战,士兵们在冲在最前面的领导感召下,齐声喊着朱明复制造的“皇上最爱王伦卫!”、“生做大官人、死进忠烈祠!”、“保卫皇上,天天向上!”等口号,发起一阵阵毫无畏死的猛烈冲锋,把徐军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徐军中那些和朱棣部队打过仗的人都说,这些人简直比朱棣的军队还凶狠! 要不是徐辉祖的援军及时赶到,叛军估计要完蛋了。 但即使在徐辉祖优势兵力的围困下,忠于朱明复的部队还是斗志不减,依旧拼死作战,任凭徐军多次喊话促其投降,其中的原因不能不说是朱明复善于用人的结果。 徐辉祖虽然用计消除了明教直隶分舵的危险,因为徐辉祖父亲徐达曾是直隶分舵的前身江南分舵的舵主,徐辉祖本人也是直隶分舵的护法。龙万云曾给过朱明复明教的名册,但朱明复粗心大意根本就没看过。 但那个在徐辉祖印象中似乎只是偷鸡摸狗、走私聚赌的崇友堂却令他头痛万分,原来他以为只是一股小毛贼而已,就和那个金牛帮一样,出乎他意料的是崇友堂的万余人却拿出同归于尽的劲头和禁军开展全面开花的巷战。 那些和崇友堂有联系的商民也纷纷助战,向街上追逐崇友堂的禁军扔石头、扔石灰包、扔火油瓶,连那些妓馆中的姑娘都在楼上向禁军扔茶壶、凳子甚至秽物,有些姑娘甚至当场对楼下禁军表态“禁军背叛皇上,人格卑鄙,给我们做龟奴也不要”:“今后再也不做禁军的生意了”,搞得一向自视为帝国支柱的禁军顿时迷失了军人的荣誉感,似乎他们不是在自己的京城作战,而是在侵略他们的领土,所以被民众唾弃。 崇友堂的人还使用了很多非常规战术,除了那些催泪丸药、止马丹之类的神奇药物外,一个粮店老板叫苏宁海的,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人追杀,就让伙计把店里的粮食都倾倒在街岔路口,这种行为不仅导致周边群众涌上借来哄抢,从而阻碍了交通,也导致了穿着牛皮战靴的禁军士兵常常被路上的黄豆、高粱等物滑到。 这些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巷战牵制了徐辉祖大量兵力,导致他不能立即解决紫金山军营的战斗。 本来徐辉祖是对朱明复动了杀机的,因为是朱明复不遵守合同在先,他们二人早就有一个“十年之约”,为此徐辉祖还不惜给朱明复下跪,请他无论如何给他十年的时间好让他完成他的大事情。 可如今朱明复的手下如此难以解决,徐辉祖不得不考虑和朱明复讲和,只要朱明复下令忠于他的部队和崇友堂退出战斗,他愿意放朱明复一条生路,他的初步设想是把朱明复送到海外去。 他知道朱明复是一个很会算账的人,他也不想两败俱伤,最后被朱棣得利,这一点徐辉祖从朱明复没派水师拦截他渡江时就看出来了。 不过另一方面,徐辉祖不得不承认,朱明复这两年多的冒牌皇帝生涯干得实在不赖! 他在一片一穷二白的荒地上,竟然能坑蒙拐骗得建立了一支自己的军队,还莫名其妙控制了崇友堂,笼络了一批忠于他的文武官员,他曾设想过即使无比自负的他如果在朱明复那个年纪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可惜朱明复毕竟是个冒牌的,尤其是这个冒牌的皇帝竟然妄图转正的时候,他就必须除掉他。 然而朱明复这步棋是他亲自设计的恢弘计划的支柱,当这个支柱拆掉后,自己的三件千秋大业也就毁掉了。 所以他为此喝了如此多的酒,发了如此多的愁,但这区区千杯的淡酒又怎么销毁这浩浩荡荡的“万古愁”呢! 钱宾骑着马在禁街上飞奔,禁军的马都是宝马,奔驰起来和大众的马却对不同,不多久钱宾就赶到了秦淮河畔,他下马穿过几条隐秘的小巷,到达了崇友堂的一号危机处理中心――柳隐书寓。 所谓书寓,翻译成现代用语就是会所,书寓的主人柳隐有个名号叫校书,翻译成现在用语的话就不知怎么说了,实话实说吧!她是一个妓女,但属于最高级的那种,对于她看不上的人来说,还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柳隐是钱宾的知己,有时候还是他的知心姐姐和军师,钱宾遇到难解的问题常常会请教她,她也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她虽是风尘中人,却别具慧眼,眼光如炬,当年钱宾还在妓院门口卖春宫图的时候,柳隐就赏识他,常常买下他带出来的所有货品,然后签上自己的芳名送给那些她看不上而常常来纠缠她的人。 江湖豪客常常以被柳隐留宿为最大荣耀,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都知道“为人不识柳小姐,就称英雄也枉然”、“柳小姐留宿、才是真风流”这两句话。 钱宾没敲门,他是直接翻墙进去的,对他来说翻墙反而比进门有亲切感。 “钱宾,你总算来了,不好了,皇上去徐府了!”柳隐跑出来说道。 ------------ 第五十一章 救君和杀将 “柳堂主,你的消息好快啊!” 柳隐也是崇友堂的人,而且是崇友堂三个隐藏堂口之一花堂的堂主。 崇友堂的势力主要在直隶,一般在一个县有一个分堂,也有两三个县只有一个分堂的。南京则是崇友堂重点经营的地方,共设立了七个堂口,分别为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城中、城郊、皇城。 另有三个隐藏堂口为金堂、花堂、官堂,是京城商界、娱乐界以及官场中的崇友堂会众的组织,由于这官商妓这三类人钱最多且身份特殊,所以只有崇友堂的高层才知道这三个堂口的存在。 这三个隐藏堂口除了花堂堂主是柳隐外,金堂堂主是齐一仙,至于官堂堂主嘛,其实就是内阁次辅李炳秋,他的隐蔽身份以前只有戒圆一个人知道,现在只有明智一个人知道,明智怕朱明复对崇友堂渗入官场不满,一直没有告诉他。 “几个分堂主都在我屋里,你快进去吧!” 果然,柳隐屋里已经有城北分堂堂主刘海、城西分堂堂主童六、金堂堂主齐一仙等人了,他们都在抽雪茄解愁。 “各位都在太好了,皇上让我们撤出战斗!”钱宾忠实传达了朱明复的命令。 “皇上是不是真的去了徐府?”童六上前问道,他的有点瘸,刚才他为了躲避禁军追捕在屋上飞奔,没想到下来时不小心踩到一个钉子。 钱宾无奈的点了点头,并把徐辉祖的信告诉了大家。 “各位,钱宾来这里,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营救皇上的计策?” “妈的,跟徐辉祖拼了,发出崇友特急令,召集所有兄弟,踏平徐府!”童六第一个发言。 “拿出所有催泪丸,放倒门卫,然后再派身手好的兄弟绑上炸药,火烧徐府!”刘海的发言稍微有点技术含量,但仍然没人响应。 这时大胖子齐一仙费力得站起来,笑眯眯说道:“兄弟们,我看还是请柳老师说一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赞同,柳隐足智多谋,在崇友堂有“女诸葛”的美名,崇友堂的人皆尊称她为“柳老师”。 “各位堂主,大家知道为何徐辉祖要谈和吗?他既然已经叛乱,为何不直接进宫弑君呢?”柳隐眼神盘了一圈问道。 “是啊!这个我怎么没想过啊!请柳老师快点说明。”钱宾在这些人中也算是头脑好的,他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那是因为徐辉祖力量不足以快速消灭梅家军和我们,所以他才希望利用皇上的仁慈让皇上下令休战。”柳隐用清脆动听的声音说出了此事的奥妙。 “原来如此啊!”“徐辉祖太狡诈了!”“皇上上当了!”,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柳老师。”齐一仙问道,齐一仙的产业在这场巷战中损失最大,几家金店都被乱兵和乘乱而来的市民抢掠一空。虽然他面上仍然笑眯眯,但他心情其实最急迫。 “徐辉祖敢于发动叛乱,无非依仗他在朝中和军民中的威望而已,他认为他叛乱之后可以扶持太子即位,然后继续把持朝政,我们只要打掉他这种心理,我料想他没有了后招,就不敢加害皇上。”柳隐对徐辉祖的心理确实看得很透。 “高!在下佩服,那柳老师我们具体该怎么做?”钱宾认为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首先,钱宾你去找梅殷,梅府虽然被包围了,但是我有办法让你进去,你想办法让梅殷发布内阁命令,声讨徐辉祖;第二,我去找官堂堂主,让他也向梅殷进言,促成此事,并发动所有隐藏的官堂成员参与声讨徐辉祖;第三,发动商民、市民,以及崇友堂所有的酒楼妓馆从业人员都去徐府们前示威。所有这些举措就是要让徐辉祖知道,就是他杀害了皇上,他也绝对无法掌控朝局,他是聪明人,我料他会收手的。”柳老师胸有成竹得说出了他的计策。 “好,太好了,就这么办吧。”钱宾觉得此计可行,比自己原先想的猛攻徐府要高明多了。 “还有,朱棣的人已经和我取得联系,他们在徐府中也马上会有大动作了。”柳隐又向大家报告了一个重大利好。 “哦,到底是什么大动作,杀了徐辉祖吗?”童六对此很好奇。 “童堂主,时间紧迫,此事日后再细说,大家先分头行动吧。这样,童堂主和刘堂主、齐堂主去发动商民、市民,用最快的时间把人潮引到徐府,我和钱宾去和官府联络。”柳隐一一布置,俨然老大风范。 “好!听你的。”众人迅速离去。 钱宾又骑上了原来那匹马,手里拿着柳隐给他的一封信,他相信柳老师的能力,这封信肯定能让他进入梅府,他所奇怪的是柳老师是怎么会知道官堂堂主是谁的,应该只有明智和尚才知道这个人的呀,难道他和柳隐・・・・,难道他也并不是一个纯洁的和尚? ・・・・・・・・・・・・・・・・・・・・・・・・・・ 徐府后花园的庭院里,林三娘正和洪蛟、白子牙在研药,林三娘很喜欢白子牙的机灵活泼,从明教出来后一直把他在身边,白子牙对林三娘也很殷勤,一口一个“神仙奶奶”叫得她很受用,林三娘已经隐隐有收他为徒的意思。 徐辉祖上次运功疗伤时,因张丹枫行刺造成的造内伤已被林三娘用丹药只好了,但他中的蒙古人的“禽流感”病毒还未清除。虽然暂时被徐辉祖用内力压制着。 精通医药的林三娘正在给徐辉祖配一幅解药,这种药需要两种珍奇的草药“艾七”和“鹅九”:“艾七”就是艾草。虽然艾草到处都有,但是七年的老艾草就比较少了,而且还必须在七月初七采摘下来才能用,至于“鹅九”就是养了九年的鹅,在九月初九那天杀好取出他的胆,这些稀奇古怪的药只有崇友堂名下的崇友药店才有。 徐辉祖在进城前就派白子牙带着林三娘的方子去崇友药店配药了,当然郑雄也去了,毕竟白子牙是新来的。 白子牙早已在药方上偷偷写了一行小字“这是徐辉祖吃的药,麻烦请下毒!”,崇友药店老板邓三福接到这个方子后很震惊,不知这少年什么身份,他一边派人稳住郑白二人,说“小店仓库东西太多,这两味药比较少用,找起来比较费时”,一方面派人通知住在附近的柳隐。 “如果这少年说的是真话,那么他肯定是朱棣的人,阿东,你去药房看一下,如果情况属实,就照这少年说的话去做。” “是,堂主!”她跟班阿东公开身份是“洞庭春”的龟奴领班,其实是崇友堂花堂的八大金刚之一,他机警沉稳,且由于龟奴工作常接触官商人物,他很会识人看人。 阿东扮作买药人去和郑白二人搭讪,几句话后阿东就确定郑雄是禁军无疑,而白子牙一边等药一边叫唤传递信号:“我家老爷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要认真配药,不然禁军的牢房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阿东弄清情况后把身体转向邓三福的角度,他连续把手伸进怀里两次,这是崇友堂下毒的暗号。 邓三福接到指示后,很快配好了这两味药,很客气得把二人送出了大门,最后还热情得说“药用崇友,无病不除!两位贵客走好!” ------------ 第五十二章 铜亭危局 在路上花了大半个时辰后,朱明复的马车总算驶进了徐府,朱明复一直挺喜欢徐府的雅致清新的,觉得死在这里也算是老天对他的一种厚待。 “辉祖,人我带过来了,这小子还挺镇静的,不过路上太堵了,早知道他会乖乖就擒,我就不带这么多人去了。”郑雄先进去和徐辉祖汇报。 “郑雄,你和宗纯法师先去铜亭准备,我去请他过来,一切按计划行事。”徐辉祖放下酒杯说道。 徐辉祖亲自给朱明复的马车掀开帘子:“皇上大驾光临,敝府蓬荜生辉啊!” “哈哈,朕早就想再到你家玩玩的,可惜你这段时间出差,怕没人招待我啊!”徐辉祖和他唱戏,朱明复也就同样和他唱戏。 “皇上,还是去老地方铜亭叙旧吧。” “哦,铜亭啊!朕很喜欢,越高的地方升天也就越快,是吧!徐辉祖?” “皇上还是那么爱说笑,请!” 朱明复在前面,徐辉祖在后,上了徐府的最高处铜亭,朱明复发现刚才押送他的郑雄和一个衣着奇异的和尚早就在这里了。 “看来,徐辉祖还很够朋友,还给我找了个和尚做法事。”朱明复如此想到。 “徐辉祖,这个法师是守戒律的真和尚吗?我听说假和尚做的超度法事是没功效的,你可别坑我啊!” “朱老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法师是倭国川越大德寺的高僧,这次来我大明学习佛法的。”徐辉祖指着那奇怪和尚介绍道,在这里没有外人,徐辉祖就称呼朱明复的昵称了。 “在下一休宗纯,请多多指教!”那倭国和尚弯腰向朱明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自我介绍。 “你,你就是一休和尚?!”朱明复没想到临死前还有这等奇遇。 “正是!” “也就是说,你爸是后小松天皇,你妈是藤原照子。”朱明复怕倭国有很多和尚叫一休,所以和他确认一下父母姓名。朱明复那个年纪的人都看过动画片《聪明的一休》,朱明复后来也查过一休的资料。 “呦西!大明天皇太厉害了,敝国的事情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一休合掌赞叹。 徐辉祖和郑雄则一脸惊愕,不知朱明复何以对倭国的情报也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个一休和尚是三个月前才到中国的,他想求一些佛教典籍回国,他以为大明和倭国一样是将军幕府掌权的,所以径直找到了徐辉祖,徐辉祖见他佛法精纯,就请他在府中住下,随便打听一下倭国的情报。 这次徐辉祖想和朱明复谈和,曾承诺不杀朱明复,所以他想到了让一休带他到倭国去出家为僧,从此永离中原,在蛮夷虎狼之邦渡过余生吧。 一休和尚见惯了倭国幕府欺负天皇的事迹,所以对此也就见怪不怪,就欣然接受了徐辉祖的指派,何况他自己也是皇族,幼时也是被逼为僧的,认为此事十分正常。 不过徐辉祖老早就知道朱明复这人头脑很鬼,他身上发生的怪事情多,也就不管这个,直入主题得说道:“朱明复,废话老夫就不说了,说正事吧!老夫请你来是想让你做两件事:第一,请你给陈至德还有崇友堂钱宾写封信,让他们放下武器,老夫承诺绝不杀降;第二,请你写完信后和宗纯法师去倭国吧!你已经输了,也该走了!” “好,信我可以写,但是倭国我不去。”朱明复实在不想去倭国,那个地方实在太那个了点吧!虽然他对这个一休印象还好。 “哈哈,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老夫第一条,那就请你先写信。”徐辉祖让郑雄拿出了准备好的纸笔。 朱明复来到这里本来就是要停止这场内斗的,他很快提笔写好两份信,让他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并让他们在京城安定后立即辞官,去徽州投奔龙万云。 “朱明复,老夫虽曾承诺不杀你,但你若不愿和宗纯法师走,老夫只有动手了!” 郑雄立即拿出一条白练在朱明复面前晃一晃。 “我宁死不去倭国,徐辉祖,你动手吧!喂,你这个一休,会念中国佛经吗?要是用倭文念的话,可能没效果啊!” 其实朱明复挺喜欢这个一休和尚的,没办法,从小培养出来的感情总是最深厚的。 “我会中文的,大明天皇陛下,你放心,我会认真念的。”在倭国天皇是没有人权的,被逼自杀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所以一休对朱明复的遭遇没有震惊。 “朱明复,你想好了吗?就连崇友堂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哦!”徐辉祖再给朱明复一次机会。 “动手吧!”朱明复态度很坚决。 郑雄拿着白练望了望徐辉祖,徐辉祖正想点个头,表示“可以执行死刑”。 这时,亭下忽然传来徐府管家那苍老的声音“老爷,不好了!花太太中毒了!” 徐辉祖武艺高强,有眼观六路、耳听八面之能,这句话他听得非常清楚,他也知道老管家素来沉稳,他所说绝对无虚。 徐辉祖情急之下,施展轻功直接从铜亭窗户飞了下来,正好降落在老管家身边,急促问道“花乙怎么了?她在哪里,到底怎么回事?” “在林师傅庭院里,刚才林师傅给你研好了药,花太太说现在形势很乱,为防万一,她刮下一丁点,自己尝了一下,没想到,就・・・就不行了。”管家喘着粗气说道。 朱明复刚在正屏住呼吸等死呢?神情很专注,所以管家那句话他也听见了:“没想到我第一次来铜亭时见到的那个让我心动的美人,在我第三次来的时候已经快香消玉殒了!这美人竟然还死在了我前面!” 朱明复想起花乙还是有点伤感。 “一休法师,看来徐辉祖请你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他早知道家里要出事啊!你赶紧准备一下超度的家伙吧!”此时朱明复对徐辉祖很有幸灾乐祸的兴致。 “大明天皇陛下,你们大明国的人实在太厉害了,不仅天皇陛下连小僧的父母姓名都知道,这位徐幕府将军还能算出他夫人的生死,高!实在是高!” 一休再次合掌赞叹,一休静养功夫不粗,下面管家的话他也听到了。 “对对,是很高!比你们倭国将军要高!也比朕高多了!哈哈!”朱明复觉得这个一休戆直得可爱,可动画片里却把他塑造成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徐辉祖,可见修改历史确实是倭人的光辉传统。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朱明复,不要以为我表哥不在,我就不敢杀你!”郑雄见朱明复挑动这傻乎乎的倭国和尚一唱一和调侃他表哥,不禁怒气上涌,上前拿起白练想要行刑。 “郑雄等等,你说徐辉祖是你表哥,那你应该读过书的吧?” 朱明复看这郑雄很易怒,觉得这个家伙头脑一定很次。 “朱明复,你别岔开话题拖延时间,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老子当年是和辉祖、去世的太子爷一起读书的,怎么了?现在可以死了吧。”郑雄身材魁梧,相貌丑陋,内心最恨人家误解他没文化。 “郑雄,既然你读过书,那就不是没脑子的莽汉,可你仔细想过没有,既然徐辉祖想杀我,为什么他自己不动手,要你代劳?还有你知道历史上帮助权臣篡位而弑君的那个人人下场如何?” “哈哈,朱明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冒牌的吗?想骗我没那么容易?”郑雄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冒牌的,是徐辉祖告诉你的吧!你真笨死了!如果他告诉你朕是真的,你敢杀我吗?你说,你真的敢犯诛九族、遗臭万年、子子孙孙被被唾弃的弑君之罪吗?!” 朱明复突然雄壮得站起来,用皇帝的无上威严眼神紧紧得对住郑雄那双牛眼睛,那一刻霸气挟着万钧之力从他的每一个毛孔奔涌而出,强烈得冲击着郑雄那躁动不定的心灵,他一刻他似乎感到戒圆的灵魂附在他身上,让他有了超强的心力。 “你是假的,辉祖不会骗我的!”郑雄虽然语气很强硬,但心理已经滋生了一丝怀疑。 是啊!我只听徐辉祖一个人说他是假皇帝,我没有其他证据啊!而且他以前一直没跟我说这事,在进城前才和我说,万一他是真的,我就真的成了大明的罪人了啊!而且这人相貌和皇帝一样的啊!气质也充满霸气,还能临死不惧,他,他不会是真的吧? “郑雄,徐辉祖犯上作乱,朕也很意外很伤心,你知道朕以前把军权都交给他,可见对他是多么信任,但你不知道,自从你表哥娶了这个叫花乙的女人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奢侈骄横,目无君上,野心勃勃,这次他主动提出北征蒙古,就是为了学赵匡胤来个兵变!还有自从他中了那个蒙古人的‘禽流感’后,大脑已经变异了,越来越大胆妄为!” “不会的!如果你是真的,徐辉祖建文四年不会派我去找真的皇帝的?”郑雄大声嚷到,其实他心中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找真的皇帝?郑雄,徐辉祖小时候经常骗你糖,骗你玩具吧!他肯定告诉你,你手里的糖不好吃,然后等他回家给你吃个更好的吧!对吧?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你竟然信了,他骗你去找真皇帝,朕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是想找一个替身,好方便自己把持朝政!” 朱明复猜得很对,郑雄小时候确实和洪鹏一样常常被徐辉祖骗走手中的糖果玩具,所以此刻郑雄的心灵越加迟疑。 “郑雄啊!朕今天为天下臣民,死也不拍,朕是可惜你啊!徐辉祖小时候骗你糖吃,他现在要骗你性命啊!你想想看你杀了朕之后,他一定会把过错推到你身上,然后再杀了你堵住天下人的嘴,这种事史书上还少吗?”朱明复见郑雄心里缺口已打开,就越发带劲得折腾他了,朱明复打定主意不折腾他倒下不罢休。 ------------ 第五十三章 一死一疯 (您轻轻点击“加入书架”,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谢谢) “还有,郑雄,朕忽然想起来,这个花太太为何早不中毒晚不中毒,恰恰在你要杀朕的时候中毒了,你想过没有?这说明徐辉祖要制造弑君时他不在场的证据啊!到时他就可以说,皇上是郑雄和那个倭国和尚杀的,跟我没一毛钱的关系。” 此言一出,郑雄和一休都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没想到,此刻铜亭之中,有生命危险的不仅仅是朱明复,竟然还捎带上了他们两个。 “你们二人想一想,倭国的和尚难道比我大明的和尚更精通佛法吗?徐辉祖留一休宗纯在府上的用意何在?依朕看就是为了让一休也分担一下弑君的罪名,他表面上不杀朕,让朕和一休去倭国,但他只要在海上把船弄沉,这就是一个超完美的永远查不清的无头案啊!他就可以让史官写成‘皇上海钓时被倭僧刺死’,徐辉祖一向精于算计,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徐辉祖早就想好了,朕不愿意死在海上的话,就让你杀我,因为你从小就对他很盲从,他骗你的话你肯定百分百相信,朕看全天下也只有你郑雄才会傻乎乎得替他去弑君!” 朱明复现在状态特好,一段段瞬间编好的故事如尼加拉瓜瀑布一样势能巨大得倾泻到郑雄心上,他每一句话都刺中郑雄此刻脆弱的心灵,每一个字都在摧毁郑雄从小养成的对徐辉祖的信念。 “郑雄,你家祖上应该也是大明的功勋之臣吧!你怎么能干这种大逆不道,令先祖蒙羞的事情呢!” “郑雄,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啊!” “郑雄,你仔细看看朕,朕身上哪一点像是假的!” “郑雄,如果朕是假的,梅家军的人会听朕的吗?就算朕是假的,梅殷总是真的吧!为什么梅殷也和徐辉祖作对呢!” “郑雄,那个花太太就算真的死了,你想想看,难道不正说明了朕是真命天子,有天神护佑,而弑君者立即就没有好下场吧?” “郑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家人考虑啊!难道你要他们为你的一念之差恨你一辈子吗?” “郑雄,・・・・・・・・・・・・・・・・!” “郑雄!郑雄!郑雄!郑雄!・・・・・・” “啊~~~~~~~~~~~~,求求你,别说了!” 郑雄终于凄惨得叫了出来,他心里防线在朱明复的奇幻攻击下彻底崩溃,只见他丢下白练,掩着耳朵,表情诡异,飞奔着下了铜亭,他边跑边大声哭喊“别说了!别说了!不会骗我的!不会骗我的!” 朱明复见此场景,十分得意,但一休和尚还没拿下,他又装出很同情的样子说:“一休大师,这个郑雄被徐辉祖骗得好惨,实在挺怜的啊!你说是吧?” 一休刚才全程目睹了这奇特的一幕,也对自己被朱明复瞎编出来的危险十分恐惧,他忧虑得问“大明天皇,你说小僧该怎么办,才能保全性命?” “恩,让朕想想啊。”朱明复在想怎么利用好这个家伙。 “一休,你会武功嘛?哦,也许你们叫空手道啊!忍术也可以啊?”朱明复觉得要是骗他去捉弄一下徐辉祖的话,也是不错的。 “大明天皇陛下,小僧会一点空手道的,不过水平不好,只是八级。”一休老实回答,还鞠了一个躬表示他对自己武艺不精的惭愧。 “会就好,恩,待会你看朕手势啊!朕这个手掌一翻,你就上前把徐辉祖撂倒,如果失败了,反正我们两个都是必死的人,死前搏一搏,也算是弘扬了武士道精神,你的,明白不?” “小僧明白,可小僧想,如果我把徐辉祖打倒了,我们能跑出去吗?”一休还不太笨,提出了他的疑问。 其实朱明复忽悠一休纯粹是想搞个恶作剧,并未想过自己能从这徐府逃脱,但忽悠一旦开始是不能终止的。 “一休大师,其实朕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这徐府中也有很多不甘心附逆的人,只要你能把徐辉祖撂倒,我们就能逃脱。”朱明复继续撒谎。 “大明天皇,如果小僧跑不掉,而你能逃脱的话,请求你一定把小僧的骨灰带回我朝日永照的大倭国。”一休又站起来鞠了一躬。 “恩,朕向你保证,如果那种情况出现,一定照你说的去做,把你的骨灰带到可怜兮兮的小倭国,还有你能不能以后别把腰弯得像虾啊!怪不得你们倭人以前叫虾夷族,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 崇友堂名下崇友药店的药一向以货真价实、分量充足而闻名,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毒药。 可怜的花乙在徐辉祖赶来时,只花容凄惨得说了一句“大人,花乙为你而死,很开心,很开心!”后,就仰头死了。 见心爱的人无故惨死,徐辉祖默然呆立,信奉有神论的他甚至怀疑难道是杀朱明复让老天震怒了?难道朱明复命中该做皇帝吗? 林三娘和洪蛟也是震惊莫名,不知道此药毒从何来,因为经手过这个药的只有四个人,就是郑雄、白子牙、林三娘和洪蛟,她们都想不出这四人谁会有下毒的嫌疑。 虽说白子牙是新来的,可人家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啊!何况他和徐辉祖又没仇,就是他要下毒,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去找毒药啊。 一时,恐怖诡异的气氛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正当徐辉祖深深沉浸在伤痛中的时候,郑雄疯疯癫癫跑过来了,他一把抓起徐辉祖的胸口,泼嚷道:“你说真话,他到底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你有没有骗我?” 郑雄看到花乙躺在躺椅上,竟然飞快朝躺椅跑了过去,徐辉祖见他不正常,就上前拉住他,郑雄被阻止后竟然在徐辉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还说”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死了?为什么!” 徐辉祖很震惊,他不明白怎么一下子郑雄就变成这样了。 一眨眼的功夫,他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死了,一个疯了,难道老天真的在谴责他吗? 修养极高的徐辉祖在此刻心理也开始摇荡不安起来了,随着郑雄的疯话越说越多,徐辉祖的心海就越来越摇晃得厉害。 “天哪!这是为什么啊!” 徐辉祖仰天长叹、老泪纵横,他刚才看着花乙死在怀里的时候,还强抑着没有落泪,如今见从小就紧跟自己的亲戚兼头号亲信郑雄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情了。 老管家还算镇定有主意,见此情景,就赶紧去找徐辉祖的二号亲信洪鹏来压场,洪鹏家离徐府不远,老管家骑马一会就到了。 洪鹏正在和几个亲信商量消灭崇友堂的事情。 进城的时候,徐辉祖就开始借酒浇愁,他把崇友堂交给了洪鹏去解决,而粗线条的洪鹏一开始就犯了轻敌的错误。 洪鹏以为崇友堂不过是大号的金牛帮而已,所以他是堂堂正正派出军队去剿匪的,而且他的情报并不是做的很好,崇友堂的很多据点他都没掌握,他摧毁的都是崇友堂一些公开的场子而已,比如尚宝堂、崇友药店之类的。 他消灭和抓获的崇友堂的人并不多,相反自己禁军的损失倒是不少,洪鹏最大的成绩是不过是围住了梅府,抓走了南京府尹沈孝成而已,但是南京的官员却大都保持了中立,他们对洪鹏的剿匪并无支持之举,所以今天会上洪鹏很懊丧。 “洪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跟我走吧!” 徐府老管家急冲冲跑进来,拉起洪鹏的衣襟就要走。 “怎么回事,快说清楚!”洪鹏实在想不出智谋超群的徐辉祖能出什么事情,朱明复不是已经束手就擒了吗。 “花太太死了,郑雄疯了!老爷也不太好!” 洪鹏越听越糊涂,但他知道这些事应该都是真的。 洪鹏跑进徐府的时候,郑雄还在自言自语:“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为什么要骗我糖果,为什么要骗我性命?・・・・・・” 而徐辉祖像个木雕一样站立着,双拳紧握,目光呆滞,花乙躺在庭院里一张竹躺椅上,见过很多死人的洪鹏知道她已经死了,从嘴角流血来看,似乎是中毒的症状。 “辉祖,你怎么了?朱明复呢?解决了没有?”洪鹏上前用力摇了摇徐辉祖,用他的超大嗓门嚷到。 徐辉祖一下子被惊醒了。 “对,还有朱明复没解决呢?洪鹏,你快去铜亭杀了他!” 清醒后的徐辉祖觉得这一切很可能是朱明复搞的鬼。虽然他想不出朱明复怎么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出这些的。 ------------ 第五十四章 洪鹏的袭击 洪鹏拔出金色佩刀,大步向铜亭冲了上去,他觉得徐辉祖家发生的这一死一疯的惊悚剧肯定是朱明复的手笔,所以他要釜底抽薪得先解决朱明复。 “蛟儿,你哥要去杀的这个朱明复是谁,为何连徐辉祖也如此害怕他?” 林三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她从来不喜欢朝廷的官员,当然加入明教者例外,这次答应救徐辉祖,也是看他师父周道人还有洪蛟的面子上,不然她才懒得管呢?但刚才发生的这一连串的戏剧性变化和那个似乎很厉害的朱明复还是勾引起了这位高人的好奇心。 “师父,我们到外面去说。”洪蛟轻声说道。 在徐府花园的一个凉亭里,洪蛟说:“师傅,这个朱明复就是当今皇帝。” 洪蛟其实对朱明复印象还不错,除了他嘴巴很贱这个毛病外。 故去她听说朱明复派送美食、遣嫁宫女等事后,认为他还是待人厚道、能替人着想的,所以面对林三娘询问,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在她心中隐隐不想看到朱明复死在哥哥的刀下。 “皇帝?他不就是那个新任明教教主吗?他不是叫朱允炆吗?” 林三娘开始还以为朱明复是个和徐辉祖作对的厉害王爷呢。 “师父,因为现在的皇帝不是真的朱允炆,真的朱允炆已经失踪了,朱明复是弟子从栖霞寺找来的一个和尚,他和朱允炆长得很像,徐辉祖让他冒出朱允炆的。” 洪蛟知道林三娘林三娘虽是明教元老,但是几十年来一直漂泊在外,对教中事务并不插手,而且从她不肯参拜朱明复看,他并不认朱明复这个教主,所以放心得把事情说了出来。 “栖霞寺,那不就是邵普的地盘嘛,蛟儿,这个和尚为何长得和朱允炆如此像,为什么他也姓朱?” 洪蛟一说到栖霞寺,就引起了林三娘的注意,她曾去栖霞寺托邵普找一个人,但连神通广大的邵普都一无所获。 而那个和朱允炆长得极像的人,确实有可能是她十几年来千山万水苦苦寻觅的那个人。 “蛟儿,你快说,这个朱明复到底是什么人,他家住哪里,父母叫什么?”林三娘双手紧紧抓住洪蛟衣襟,洪蛟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激动,在她印象中师父永远是一只闲云野鹤一样,清远高渺,无心世俗的。 “师父,你放手,蛟儿很痛啊!我说,我说啦!” 林三娘这才意思到自己的失态。 “师父,听我哥说这个朱明复是以前太祖皇帝遗落在民间的龙子龙孙,后来家中遭灾,就他一个人跑来栖霞寺投奔一个远亲,后来我去栖霞寺游玩时偶然发现他长得和皇帝像,就告诉了我哥,我哥让我·········” 林三娘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洪蛟的第一句话“太祖皇帝遗落在民间的龙子龙孙”,她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好,洪鹏要杀他!” 林三娘忽然想起刚才洪鹏提着刀去找朱明复,心中大连连叫苦,不知道现在去救他还来不来得及,要是来不及而朱明复又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的话,她一定要把洪鹏碎尸万段。 她施展绝妙轻功,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像一只怒飞的大鸟一样直冲假山上的铜亭而去。 徐辉祖的轻功虽然也很好,但他只能飞下来,飞上去他显然还是火候未到。上去比下来要有难度,这是人所共知的。 朱明复是个在哪里都能找到乐子的人,他想着刚才疯癫奔出去的郑雄,再看看眼前这位陷入被灭口恐惧的一休和尚,内心十分得意:“过去我怎么没发现自己口才如此了得,可以活活把一个人说疯呢!” 怪不得古人说“下士杀人于刀,中士杀人于笔,上士杀人于舌”。 早知道我就去做心理医生了,既然能把人说疯,那么反过来估计也能把疯子说成正常人的吧。 朱明复的推理很对,后来郑雄最终还是被朱明复“说”回正常的。 正当朱明复觉得“过把瘾就死”已经很赚了时,洪鹏正在怒气冲冲提刀上来,这家伙脾气比郑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上假山,一边打草惊蛇得大喊“朱明复,这这个小鬼给我出来!”“朱明复,你今天是逃不掉了!”“朱明复,看你死了后怎么再捣鬼!” 朱明复心想不好是洪鹏来了,他知道这次用嘴是没用的,洪鹏这家伙十分耿直,文化程度又低,不像郑雄这种半吊子的文化人最好骗。 那就只有硬拼了! “一休大师,我们刚才把徐辉祖惹怒了,他现在派人来灭口了!你的,看见我翻手,就空手道的,明白不?”朱明复表说边做了一个空手道摔倒的动作,怕这家伙没理解透如此关键的动作。 “大明天皇陛下,小僧明白,大大的明白了。” 一休很有默契的点点头,共同的危险使这两个陌生人瞬间成为同伙。 朱明复刚说完,就看见洪鹏的刀尖已经先进来了。 “洪鹏,你别乱来啊!徐辉祖说过不杀朕的,你可别坏了他的信誉,做人做官没有信誉可不行!”朱明复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 “你这小鬼,老子就不要信誉怎么了?我们锦衣卫就喜欢玩阴的怎么了?”洪鹏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过,今天又在徐府遇到这档子鸟也烦的怪事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暴怒,只见他两眼发出又红又绿的要吃人的兽光,令朱明复十分害怕。 洪鹏说完他的杀人感言后,就横刀向朱明复冲过来。 “一休哥!动手啊!”朱明复蹲下大声嘶喊着。 他正躲在会议桌后面,伸出一只手连续翻了无数次。 刚才一直站在朱明复右侧的一休和尚一直没引起洪鹏注意,洪鹏早就在徐府见过他,也听他吹嘘过大倭国的山河如何壮丽,人物如何伟岸,他知道这个和尚是被安排押送朱明复去倭国的,所以他杀人冲刺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一休。 一休接到朱明复信号的时候,急冲锋的洪鹏正好离他很近,他突然一个快速前俯冲,用双手抱住洪鹏的双脚,然后用力向后一扯,洪鹏猝不及防顿时摔倒在地,连紧握的刀也离手了。 朱明复冲过去捡起洪鹏的刀,由于苏州治安很好,他为人又与人为善,所以很不幸他没有砍人的经验,此刻他拿着刀要杀人,不禁迟疑了一下,当他决定今天一定要学会这件事的时候,洪鹏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腾起一脚踢飞朱明复的刀,迅速爬起来,又一脚踢中一休和尚的前胸,然后像一只受惊的野猪大叫一声“朱明复,受死吧!”,一下子扑上前用两只熊爪一样的毛手狠狠掐住朱明复的脖子。 才一两秒,朱明复就觉得自己快死了,他心想你妹妹上次一掌打昏我的时候,比你这样舒服多了,没想到转了一圈又死在姓洪的手里! 哎,死在美丽的徐府铜亭中,临死还找个儿时的偶像一休和尚赔葬,这个死亡也算比较华丽了吧。 “一休哥,我们一起休息,休息一会吧!” 朱明复认为这个片尾曲还是很特别的,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住手!” 正在杀人高潮阶段的洪鹏也听到了这个不和谐的强大女高音,他奇怪的是这声音怎么从天上传来,难道观世音菩萨也不同意他杀人吗?可他只是一个假皇帝啊? ------------ 第五十五章 他是我孙子(一) 洪鹏的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三娘的空云掌已经从他后背打来了,所谓空云掌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远距离攻击的掌法,像林三娘的功力就可以在十丈外直接把人“空”死,江湖上则传言他师父张邋遢可以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被“空”到的洪鹏直接向后“扑通”一声仰倒,两边嘴角同时匀速流出两道血沟,两个眼珠还爆睁着,似乎还不服输。 从洪鹏的熊爪子下逃脱的朱明复也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嘴鼻重新开始学习喘气,啊!原来能喘气是这么舒服啊! 林三娘优雅降落后,一直在观察朱明复,朱明复不知道她为何要救她,他想也许因为她突然想起明教不能没有教主吧。 朱明复喘好一阵气后,给了她一个笑容,算是谢过了吧!他刚才被洪鹏掐得实在太厉害了,胸口极度郁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孩子,吃下这个吧!就会好的。” 林三娘慈祥得说道,她拿出一个玉色瓶子,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放到他嘴里,朱明复想她既然救了他就绝没有恶意,一张口吞了下去,顿时一股挟着强大能力的清凉顿时从腹内升起,慢慢涌上喉咙,到喉咙时朱明复感觉他已经可以说话了。 “林师傅,朝廷的事情请你不要干涉!” 朱明复又听到了久违了的徐辉祖的声音,心想完了,这家伙又来了。 徐辉祖刚才一时陷入失去两个亲人的巨大痛苦,神智有点死机,但他经洪鹏一摇一嚷后,想起那个难缠难杀的朱明复还没解决,人就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过既然老将洪鹏已经提刀上去了,以他对洪鹏性格的了解,洪鹏杀人用时不会差超过一刻钟的,他让管家把花乙安顿好,自己洗了把脸后,整顿了一下糟糕的心情后,带一队亲兵上铜亭准备上来给朱明复收尸。 没想到,今天怪事都集中到他家了,他一上铜亭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竟然是洪鹏和一休和尚,二人都是嘴角流血,昏迷不醒,朱明复好好的坐在大方椅子上,那个林三娘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铜亭,正慈祥得给朱明复喂药呢。 徐辉祖说了刚才那句话后,痛苦得挥挥手,让亲兵把生死不明的洪鹏和一休带出去急救。 大脑已经重启过的徐辉祖仔细一看现场,就知道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林三娘。 “林师傅,这是老夫和他的恩怨,你为何要救他?”徐辉祖忍不住火气很大。 “徐辉祖,你为什么要杀皇帝,你想篡位吗?”林三娘边照看朱明复边说,眼睛看都不看他。 “林师傅,实话跟你说吧!这个人不是真皇帝,他是我找来假扮皇帝的。”徐辉祖只能说出实情。 “那你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来历不明,不过他自己说过是苏州人,你想搞清楚,还是自己问他吧!不过他绝不是当今皇上。” “孩子,你说说看,你家住何方,你爹妈叫什么名字?”林三娘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轻声细语得问朱明复,那种表情令朱明复想起了他小时候奶奶的样子。 朱明复奇怪这个老太太先前连自己这个教主都不肯参拜,此刻不仅不惜和徐辉祖闹翻,出手救他,还对他如此温情,其中肯定有原因。 朱明复看出林三娘似乎知道自己不是朱允炆,谁会叫一个皇帝“孩子”呢?现在她不知何故追问我的身世,我不能随便瞎编糊弄她,毕竟她救过我,那就说我说失忆了吧。 “我只知道是苏州人,其他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在栖霞寺来投奔表叔,后来被洪鹏抓走时被人打晕了,醒来后以前的事情就再也不记得了。”朱明复装出一个可怜楚楚的样子说道。 “苏州人,你果然是苏州人!”林三娘表情很热烈。 “林师傅,你也是苏州人吗?”朱明复想不出她为何如此喜欢苏州人。林三娘没答话,不过她回了一个更慈祥的笑容。 “徐辉祖,这孩子我要带走!” “绝对不行,林师傅,这个人是冒牌皇帝,我为了朝廷安危必须除掉他,他要是不死的话,徐府上下还有洪鹏家里,就没人能活!” 徐辉祖知道林三娘性情古怪,她讲道理估计没有用,希望能用洪蛟的安危来说动她。 林三娘笑道“徐辉祖,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在,你想活命的话,让我带走他。” “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你带走!”徐辉祖态度很坚决。 朱明复看到这一幕,也十分不解,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对林三娘有什么价值。 他头脑转了无数圈也想不出来。 这时洪蛟也跑上来了,她先是看到自己师傅听她说了朱明复的真实身份后飞走了,然后紧接着又看到自己哥哥和一个和尚被士兵抬了出来,她知道能够在一招之内解决洪鹏的只有她师傅,于是她立即赶来了铜亭,并听到了徐林二人的对话,她也想不通为何师傅会对这个遗落的皇子如此紧张。 “师傅,就算他是太祖的子孙,可他的确是个假皇帝啊!既然是假皇帝就不能做明教教主,你没必要护着他。”洪蛟自作聪明以为她师傅是突然想起明教的情谊,才去救朱明复的。 徐辉祖越听越糊涂,怎么朱明复又成了遗落的龙种。 林三娘也知道徐辉祖说的其实很在理,徐辉祖弄了一个冒牌的皇帝糊弄天下人,这个人后来竟反客为主,想挤走徐辉祖,也难怪徐辉祖想杀他。 这时徐辉祖也发觉林三娘似乎把朱明复当做自己的什么亲人了,但他从没听说过林三娘有家人啊。 林三娘也在迟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毕竟只有洪蛟的一面之词,洪蛟是听洪鹏说的,而洪鹏已经晕倒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朱明复:“孩子,我问你一首诗,你努力想想,还能还记得吗?你听好了,这诗上句是‘一轮明月照天下’,下句是什么?你努力想想?”。 “半偈禅诗复中华!”朱明复不假思索,脱出而出,这还用想么,这句诗写在他家家谱上的嘛,何况他出发时还郑重给陈妙儿肚子的孩子写过呢。 “哎呀,你真的是我找来十几年的孙子啊!”林三娘激动得抱起了朱明复,她的眼泪簌簌滴在他脸上,她抱得是如此紧,以至于朱明复又喘不过气来了。 ------------ 第五十六章 他是我孙子(二) 朱明复刚开始以为林三娘既然知道他家谱上的诗句,那就一定是他的祖上,但是他家谱上写他家是建文皇帝的后裔啊!林三娘年纪只能算做建文皇帝的祖母,但建文皇帝的祖母明明是朱元璋的马皇后啊!而自己明明是穿越过来的啊!和林三娘怎么会认他做孙子呢。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孙子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林三娘的手抚摸着朱明复的头泪眼婆娑得说道。 “可我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世了,为什么我说出那句诗就是你的孙子呢?这首诗词我好像记得是我爹告诉我的。”朱明复知道问题的关键就是那首诗词。 “孩子,这首诗是我告诉你爹的,让他传给子孙,作为日后相认的标记,所幸老天垂怜,你还记得这句诗,我才能认出你啊。”林三娘一脸感谢老天的表情。 朱明复飞速旋转大脑:“这首奇怪的诗据说是朱元璋写的,林三娘说是她给子孙的标记,那么林三娘和朱元璋就是·····” “孩子,你别怕,徐辉祖伤害不了你,奶奶会带你安全离开这里的。”林三娘对此似乎很有信心。 “徐辉祖,你刚才说他是冒牌皇帝,那么老身问你怎样才算真皇帝,朱允炆已经下落不明,现在谁可以做皇帝?” 林三娘兀得站起来,气势威猛得质问徐辉祖。 “当然是太祖皇帝的龙子龙孙才能做皇帝。”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 “那老身现在告诉你,他是我的孙子,也是躺在孝陵里那个老东西嫡亲的孙子,他的父亲是真正的皇长子,他就是真正的皇长孙,那个马国英的孬孙子其实只能算老二。”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家写家谱那个人和倭人一样篡改了历史,我家族其实不是建文帝的子孙,而是林三娘儿子的子孙,那首诗很可能就是朱元璋当年写给林三娘的,只有她的子孙才知道这首诗。” 朱明复用他快捷的大脑,解出了这道难题,因为他相信林三娘没有理由来撒这种谎,她这么大年纪了,又长期隐逸世外,不会来骗一个太皇太后来当的。 徐辉祖也认为林三娘不会拿这个来编故事,她作为德高望重的明教元老,不会自毁清誉来开这种宇宙玩笑的,何况徐辉祖也耳闻过朱元璋曾派人寻找他遗落的一个皇子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这林三娘就是传说中生下皇子的那个女主角。 原来林三娘当年离开朱元璋的时候,已怀有龙种,朱元璋也是知情的,所以在洪武初年时,曾派锦衣卫暗中寻访,那时洪鹏还刚参加工作,他曾从前辈酒后听到过此事的一鳞半爪,所以才能向洪蛟编故事。 只是洪鹏没想到,这个离奇的故事竟然是真的而已。 林三娘离开濠州后,在苏州生下了朱元璋的儿子,取名叫朱天豪,小名“豪豪”,林三娘性格很男性化,无法过家庭主妇的日子,更加无法离开明教那份有趣刺激的工作,而且组织上也希望她回来。 那时,明教为了应对日益扩大的反元战争的需要,成立了一个专门暗杀元军将领的“枭影组”,这个小组人数只有二三十人,但每个人都是明教顶尖高手,其组长就是林三娘后来的师父张邋遢,张邋遢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是南宋将领张世杰之后,他后来被吕洞宾收为徒弟,学成了剑仙。 “枭影组”邀请林三娘加入他们的关荣事业,林三娘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准备服从上级安排,那时她正好认识一对开粮店的胡氏夫妇,这胡氏夫妇,也是明教中人,而且正好膝下无子女,林三娘就把儿子托付给他们照顾,约好打败蒙元之后就回来。 朱元璋大军包围苏州张士诚时,林三娘从外地赶来准备接走他儿子,没想到她赶到苏州时胡氏夫妇已迁到杭州了。 林三娘只好又风尘仆仆到杭州寻访,却再次落空,原来胡氏和方国珍一部将交好,为避免被朱元璋清算,带着一股残兵逃到海外高丽国了。 林三娘后来千辛万苦到高丽国找到了朱天豪一家,此时朱天豪年纪轻轻就成了高丽做外贸的富商,他利用高丽人对大明的崇拜和自己的“超国民待遇”,把大明沿海的一些产品倒腾到高丽,再以五倍到十倍的价格售出,比如南京的盐水鸭本来是大众食品,价格是三十文一斤,他卖到高丽偏说成是“高贵的大明小种灰天鹅”,开价三两银子一斤,还开了十几家专门卖这种“灰天鹅”的专卖店叫“大明滋味”,他还自创了一道菜叫“蛤蟆跳墙”,其实就是把“盐水鸭”和“卤蛤蟆”拼成一盘啦!不过自卑的高丽人却会排长队来抢购。 朱天豪就靠这些小伎俩在高丽赚了大把银子,还娶了三房高丽妻妾,有了一子一女,男叫朱泰熙,女叫朱恩熙。他在高丽过得很滋润,有时候在街上转一圈,就可以带一个高丽女人回家,有一次他的马车撞倒了一个七十岁的高丽老头,朱天豪心想这次要陪很多钱了,没想到围观的高丽民众都纷纷指责那老头没有及时让道,导致大明上等人受惊。 所以林三娘要带朱天豪回国时,朱天豪舍不得高丽的人傻钱多和美女如云,坚决不愿意回国,于是林三娘一气之下就独自回去了。 几年后高丽国发生了史称“第一次王子之乱”的内乱,部分民众乘机要求严惩朱天豪等无良外商,朱天豪这才生出了归国之志,他托一个明教的海商给林三娘送信,说他准备携家眷归国,这时朱泰熙已经十五岁了,林三娘兴奋得跑到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接船。 可三个月过去了,登陆的船只和游客无数,就是没有他儿子一家乘坐的“东宇”号七层豪华木船,林三娘听其他船上的水手说,有个高丽大船被海盗袭击后沉没了,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林三娘武功再高也只能望洋兴叹。 后来林三娘打听到附近有个渔民从海里救下一个十几岁的高丽男孩,林三娘一个人沿着东南的海岸线苦苦寻访,但是仍然毫无踪迹,后来她又到内陆各省寻找,还曾托邵普寻找,但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没想到这次竟然在徐府找到了他孙子!他孙子还做了皇帝! 那两句诗是当年朱元璋在濠州时写在给林三娘的情书里的,朱元璋借此诗句表示自己志向远大(立志恢复中华),现在虽然职务并不高,但是绝对是只潜力股,希望她认真考虑考虑。 林三娘后来让朱天豪记住这两句诗,就是为了日后和朱元璋相认,毕竟做个官二代总是不错的。 而朱明复的家谱里虽然记载了这首诗,但是却写成了朱允炆的后裔,朱明复估计是他的一位祖上为了家族的名声写的曲笔,毕竟这个朱天豪是没有历史记载的私生子。 ------------ 第五十七章 他是我孙子(三) 朱明复确认了自己复杂搞笑又无比尊贵的“身世”后,不禁抬眼望了望徐辉祖,没想到徐辉祖也正望过来,二人就这样对视了。 二人的眼神都很复杂,但双方显然都接受了朱明复是朱元璋亲孙子这个“铁”的事实。 一生自负的徐辉祖第一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朱明复也不知道这场好戏下一步该怎么演,他也不确定徐辉祖还会不会采取和他对抗的立场。 只有林三娘的内心十分明朗,主意也很坚定,如果徐辉祖不合作,她就杀了徐辉祖,然后再带着亲孙子从铜亭飞走,再想办法发动明教助朱明复抢回皇位。 她发现让朱明复继承皇位就是彻底战胜那个姓马女人的最好方式,而朱元璋对她的一切辜负也有了最好补偿,她要让朱元璋和马皇后奋斗一生的“家产”落入他孙子“朱泰熙”手里。 这个结局简直太美了! 徐辉祖退无可退,进无可近,无奈痛苦彷徨至极,他甚至想到还是自己代替朱明复跟那个一休宗纯出走海外算了。 就在铜亭上三人各怀心思,短暂沉默时,大都督都督佥事兼兵部尚书廖平慌张跑上来了,手里还攥着一卷大小不一的纸张:“大帅,不好了,外面都乱套了!” 廖平进士出身,口才很好,被徐辉祖派去和百官联络,说服大家接受徐辉祖废立皇帝的现实,一开始官员们摄于徐辉祖的威望和军事实力,还能敷衍一下,至少没人跳出来作对。 但就在朱明复进入徐府后不久,大街上忽然贴满了梅殷声讨徐辉祖的《内阁第零九八号令》和《告南京军民书》。 梅殷的内阁令的主要内容是我梅殷奉太祖遗照辅助建文皇帝,现在徐辉祖竟敢犯上作乱,他代表内阁正式宣布徐辉祖触犯《大明律》、《大明令》、《诸司职掌》、《洪武礼制》、《礼仪定式》、《教民榜文》、《皇明祖训》等九部法律法规规定和相关中央文件精神,至于徐辉祖个人则完全符合历史上“曹操”、“王莽”等奸臣的标准,所以他号召所有官员和士人百姓坚决和徐逆划清界限,不要和洪鹏、廖平等人一样不分是非,甘心附逆。 梅殷还另外以私人身份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告南京军民书: 余与徐逆相交数十年,初始其人亦未尝不有微功于国家,皇上仁厚,授其高管厚爵,使其掌兵事,然事有所未料,人有所异变・・・・徐逆日渐骄奢,荒淫无度,日食万钱,佳丽三千,出行规制堪比帝王,任用私人目无君上・・・・ 梅殷最后号召:凡我大明子民,皆应极力声讨徐逆,力行忠君之道,讨逆者赏九族,附逆者诛九族! 最后这句很奇怪的“讨逆者赏九族,附逆者诛九族!”其实出自钱宾的手笔,他嫌梅殷的末句太文气,就自作主张换上了这句话,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赏九族”就是他钱宾发明的。 崇友堂一方面派出人员在街上贴满了正版的梅殷内阁令和告知书,一方面组织一些略通文墨的会众,制造了很多揭露徐辉祖“贪污”、“荒淫”、“欺君”甚至“勾结朱棣”的污蔑文章,这些谣言借着崇友堂过去卖春宫图、****的印刷销售体系,在几个时辰内就传遍了南京城。 于是,南京城沸腾了、爆炸了、乱套了! 南京市民在崇友堂会众的鼓动下,高喊着“包围徐府,救出皇上”、“扫除奸臣,拯救大明!”、“徐辉祖大逆不道!”等口号,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徐府。 一些官员士人也认清了风向,以种种隐晦的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或出资给市民提供茶水,或在后门口挂上了“反徐”的横幅,或派家仆参加围攻徐府,当然也有很多人两边下注的,一方面派人向廖平表忠心,一方面参加“倒徐”。 此时距离朱明复走进徐府才不到六个时辰,崇友堂的组织运作能力确实非常彪悍,谁叫人家当年是被戒圆用“反明”的高标准来建设的呢。 而紫金山军营那边也发生了逆转。 王伦卫的主帅裘明德自杀未遂重伤:“政委”金胜淮也被叛军暗算负伤,陈至德和戚继光主动挑起了大梁,他们一开始就有效阻击了徐军的进攻,陈至德带领敢死队亲自冲锋,所到之处,只见钢刀飞舞,鲜血横流,打到酣畅处,他索性脱掉盔甲,大喊一声“兄弟们,向忠烈祠前进!”,敢死队也全体脱掉盔甲,准备轻装赴死,哪里人多,陈至德就往哪里冲锋,禁军还好一点能抵挡住,原先的叛军见到老领导如天神般勇猛,心里恐惧加折服,很多当场就倒戈了,拿起武器跟着陈至德砍人了。 打到禁军停战的时候,陈至德的敢死队人数不减反增,由五百人变成了三千余人。 陈戚二人乘停战的时机收缩了兵力,让士兵吃了个饱饭,挑出了伤员,还调整了部分军官,还做了一次激情四射的战前动员。 陈至德文化程度低,加上在肉搏战中负了伤,所以主讲人是戚继光,戚继光给士兵们重温了当年王伦将军在南京城破后,以两千兵力抗击朱棣十余万大军,最后全部牺牲的悲壮故事。 在这个时刻讲这样的故事尤其有气氛。 “王伦卫是英雄卫!王伦卫是万岁卫!皇上最爱王伦卫!”戚继光带领大家高喊口号。 戚继光祖上有一本兵法秘籍叫《开平王用兵事略》,此书乃常遇春一个幕僚所写,而常遇春的兵法是来自《武穆遗书》,至于《武穆遗书》有多牛叉,就不用解释了吧。 戚继光向陈至德建议,利用“停战”期间徐军的懈怠,发动攻击,打破包围,陈至德救主心切,自然应允。 戚继光根据祖传绝学,让士兵摆出了“鸳鸯阵”和“五行阵”进攻徐军,这几种阵法都是后来明万历年那个戚继光对付倭寇的必杀技。虽然是现学现用,但对付徐军却仍然很有效,主要是这些阵法人家没见过,心理上产生了对未知事物的巨大恐惧,加上徐军认为王伦卫已经是笼中之兽,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反击。 到了天黑时,戚继光已经指挥王伦卫的勇士们“逆袭”成功,突破了包围圈,徐军被迫开始撤退。 “真的是天意啊!”徐辉祖听完廖平的情况汇报,看了廖平收集的街头宣传品后,无助得感叹,没想到朱明复的手下如此了得,看来自己真的老了。 “朱明复,就算林三娘不救你,老夫这局也赢不了你,我们最多打个平手而已,你的确很会做皇帝,你的确是真命天子!天意如此啊!”内外交困的徐辉祖终于表明了态度。 林三娘和朱明复互望了一下,十分幸福。 “朱明复你走吧!既然你真的是太祖之孙,老夫岂能真的弑君?再说目前的形势下,就算老夫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啊!”徐辉祖一挥手,禁军都向两侧靠拢,让开了道路。 “徐辉祖,朕,哦,我现在可以用朕这个词了吧?” 徐辉祖点头微笑,林三娘则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线了。 “恩,朕其实和你一样都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朕知道你是一个忠臣,朕也向你保证,会竭力保全你和你的手下的。”在此时刻,安抚好徐辉祖那帮人是极其必须的,毕竟朱明复还在徐府里。 “皇上圣明,皇上对微臣的理解尤其圣明!” “那朕就不在你这吃晚饭了,朕先和太皇太后回宫聊聊。” 朱明复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徐府。 “臣遵旨。” ------------ 第五十八章 他是我孙子(四) 徐辉祖郑重把朱明复和林三娘送了出去,府内的禁军都张大嘴巴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心中嘀咕“大帅不是要换皇帝吗?怎么忽然又变成如此依依不舍了?” 朱明复下了铜亭就听到了府外巨大声浪的口号声,以及府外那片被无数火把映红的夜幕,他估计这是钱宾鼓捣出来的,没想到当初不让他跟着来,现在他竟然拉了这么多人来。 朱明复停下想了想,回头对徐辉祖说:“徐辉祖,朕封你为安南王,你带着你的死忠们走吧!京城不能乱。” “臣叩谢天恩!” 徐辉祖对朱明复此举的确很感动,他最感动的不是个人的遭遇,而是朱明复的不计前嫌和对局势的洞察力,这表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他为大明选了一个好皇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徐辉祖这样的权臣最好的结局就是和朱棣一样到边地去,其实朱明复不说,徐辉祖也想到了这一点。 “皇上,臣立即遵守皇上旨意让十万禁军驻守山东,其余驻扎城外,等臣料理好家事,臣会立即进宫面圣谢罪。”徐辉祖立即对朱明复的善意投桃报李。 “好,朕好酒好菜等着你!哦,对了,那个郑雄你有空带到宫里来吧!朕在栖霞寺学过一点偏方,估计能有效。” 朱明复对那个无辜的郑雄还是很同情的,本来和他开个玩笑的,谁知道这小子心理素质这么差。 徐府的大门为了防止外面的民众冲进来,早已关牢,并且还堆上了很多沙袋、桌椅凳子等障碍物,守卫的禁军都是刀剑在手,严阵以待。 “开门!皇上回宫!”徐辉祖大喝一声。 禁军们即使心里不理解,行动上也立即开始清理障碍物,不久“吱”的一声那扇高大的豪华红木大门缓缓打开了。 朱明复整理一下龙袍,摆正一下龙帽子,挂着胜利的微笑潇洒走了出去。 门外的禁军在没有徐辉祖的命令下也自动让开了道路,他在林三娘和徐辉祖的陪同下,穿过一层层全副武装的禁军,走到了群众聚集的地方,终于他看到了人群中那张熟悉的胖嘟嘟的西瓜脸。 “钱宾,你小子给我滚出来!”朱明复学着徐辉祖大喝一声。 钱宾听到这声音,屁颠屁颠带着几个人跑了出来:“真是老天保佑啊!皇上你终于出来了!皇上,全南京城,除了躺在床上的瘫子,能动的都被属下拉过来了,是不是徐辉祖怕了啊?” “钱宾,朕和徐辉祖喝酒喝醉了而已,你搞这么大动静干嘛?你赶紧兄弟们先撤了吧!”,朱明复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的!”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钱宾带着手下高呼。 矮胖子钱宾踮起脚对身边的高大手下耳语了几句,然后穿过前面几排崇友堂会众伪装的人群,走到那些真正的市民面前大声说道“乡亲们,朋友们,今天大伙儿都累了,崇友堂今晚所有的酒楼都免费开放,先去的前五百人每人还送两个鸡蛋,大伙快去吧!去晚了就没位置了哦!” 前排崇友堂的人率先喊着“吃白食去喽!”:“崇友二号店的酱肘子好久没吃了啊!真香啊!”:“我还是觉得一号店的爆虾好吃”等煽动性口号快速撤离了,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撤了,也茫茫然跟着撤退了,正如他们茫然跟着来一样,在群众回去的路上,大家已经忘记了徐辉祖,都想着酱肘子和爆虾呢! 一柱香的功夫,数万群众都走干净了,只剩下钱宾的五六百人。 朱明复对钱宾的办事能力很满意,他是从群众中走出来的,所以很会做群众工作。 “对了钱宾,你赶紧给兄弟们,还有王伦卫和梅家军传令,如果禁军撤退不许追击,另外派些人在徐府周围,只是探查消息,不许进入徐府,也不许外人进入,你听明白了吗?” 朱明复现在又是皇帝了,他必须履行职责,维护京城秩序。 “皇上,属下不是很明白,但是我会照做的。” “很好,朕太喜欢你了,钱宾你过来!” 钱宾不知朱明复何意,只是遵命走了过去,朱明复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他,并在他耳边说“好兄弟,官生三级,赏银万两,还封你为子爵,你还想要什么汇总起来给朕打个报告,朕全部都给!” 徐辉祖让手下把他的豪华马车开了出来,钱宾严词拒绝了禁军的护送,自己带了崇友堂的人护送朱明复回宫,林三娘和朱明复同乘坐徐辉祖的专车,钱宾还骑着他抢来那匹马走在最前列,得意非凡 朱明复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但他并不感觉饿,他感觉很好,很饱满,很充实,很强大:“我赢了!我竟然赢了!” “奶奶,我赢了!”朱明复很自然得抱住了林三娘,林三娘本来就是他的祖先嘛,叫她奶奶还是大大降低了她辈分呢?本来应该叫她太太・・・・太奶奶的。 “我的乖孙儿,你就是真命天子,我笑那老东西负心人娶了那个姓马的女人,辛苦一生打下了这做花花江山,最后还是给我林三娘的孙儿享用,岂非天意!哈哈!”林三娘脱去了世外高人的外表,心情无比畅快。 “哈哈,对,奶奶,朕也觉得,老天就是这个意思,哈哈!”朱明复觉得这其中的因缘确实很有趣,确实只能用天意来形容。 夜凉如水,冬季的夜尤其如此,但这数百人都无比欢快,气氛犹如春天,钱宾带头用他粗豪嗓门声音叫起了崇友堂的堂歌《血稠歌》“崇友崇友,一无所有!崇友崇友,血比泪稠!兄弟们一起加油,我们崇友就什么都有!” 林三娘在车内听到钱宾的曲子,问朱明复:“乖孙儿,外面的是崇友堂的人,他们怎么会成了你属下?” 朱明复简单介绍了一下戒圆把崇友堂托付给他的故事。 “看来,老天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议啊!泰熙啊!要不是你失踪,你就不会去栖霞寺,也不会认识邵普这老家伙,也许邵普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他只是在培养你而已,这老东西为怎么不告诉我呢!” 林三娘怀疑邵普对她隐瞒了朱明复的身世,但朱明复并不这么认为,除非邵普的眼睛会做基因分析,知道他是林三娘的子孙,不过再转念一想,邵普既然已经得道成仙了,那么能看出他是林三娘后裔也不是不可能,也许这也是他把崇友堂交给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奶奶,我真名叫泰熙吗?你跟我说说我的身世吗?还有我父母的事情?”朱明复觉得他对“自己”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在濠州时,・・・・,后来在苏州・・・・・・杭州・・・・・・・高丽・・・・・・宁波・・・・・・・・・・・・” 林三娘这个时间和空间跨度都很大的故事讲完后,马车正好停在了宫门口。 “奶奶,皇宫到了,我扶你下车吧。”林三娘能飞自然不需要人扶,但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应有的礼貌。 “我的泰熙,我的孙儿皇上,奶奶只是想送你到家门口,那个老东西和姓马的‘家’我可不去!”朱明复恍然大悟,确实住在皇宫中会勾起林三娘很多不愉快的回忆。 朱明复跳下马车:“钱宾,你过来!” “钱宾,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朕・・・朕师父,朕现在交给你今天最后一个任务,一定要办的完美!你给朕师父找一个最好的住处,一定要伺候好,不能有一点闪失!”朱明复现在还不能说出林三娘的真实身份。 “属下一定办好!”钱宾还沉浸在朱明复对他巨大封赏的喜悦中,一个喜悦的胖子笑起来往往特别可爱,因为他们展示笑容的“展板”比较宽阔。 ------------ 第五十九章 九鼎之肉 朱明复让钱宾驾驶徐辉祖的豪华马车把林三娘送走了,望着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感叹:“这回可真的是祖宗显灵了啊!看来小时候逢年过节父亲让我拜的祖宗没白拜啊!关键时刻他们就会跳出来救你!也怪不得那些忘记祖宗、背叛祖宗的人都没好下场!” 当他从进入宫门的时候,发现了奇特的一幕,就在宫门近侧,摆上了好几个大鼎,这些大鼎还摆出了不规则的奇怪队形,不过只只都烧得火红,上面热气汹涌而出,一阵阵浓烈的肉香钻进朱明复的鼻子里,王真正在走来走去指挥,不停嚷到“喂,这个再加点柴火”“这个再加点水”:“还有这个有点腥味放点香料进去,皇上一回来就要吃的啊”。 “王真,你疯了啊!搞什么名堂?!”朱明复本来以为回宫就安静了,就逃离喧嚣了,没想到王真又不知在搞什么鬼。 王真转头大惊一看,顿时泪流满面,他软塌塌得跪在地上,哭道:“我的皇上啊!我的天,我的神啊!你总算回来了,老奴刚才一天的佛没白念啊!” “哭什么哭,哭丧啊!朕还没死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无端生这么多炉子,皇宫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了!”朱明复确实有点火大。 “皇上,这不是您让我干的吗?”王真一脸无辜。 “是朕让你煮的?” “是啊!皇上不是说锅开、开锅,皇上当时还有这个手势,这不就是一个倒过来的‘八’字吗?皇上的意思不就是让老奴煮八锅肉吗?后来老奴觉得九州代表天下,就擅自加了一锅,摆成九州的形状,为皇上图个吉利啊!老奴希望皇上威震九州,长享天下之供奉!” 王真表边说拙劣模仿了朱明复那个“v”字手势。 朱明复明白了,这小子是把“ok”听成“锅开”了,不禁为之破颜一笑,也觉得这个兆头确实很吉利,心情为之大好。 “王真,你果然善解人意,不过朕让你煮八个鼎是有涵义的,天下九州,幽州还在朱棣手里啊!朕可没忘记,不过九鼎的涵义也很好啊!你过来告诉朕,你煮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皇上,老奴在你走后就让御膳房煮这九大鼎的肉了,你看这是鹿肉,这是熊肉,这是虎肉,这是狍子肉、这是・・・・”,王真用手指一个一个念叨过来。 朱明复平常不喜欢吃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今天在经历了那场大变故后,忽然很想尝尝这些他没吃过的东西:“王真,你给朕每样来一点,盛在一个大碗里,剩余的用盖盖好,派人看好,别被夜猫偷吃了,明天朕要赏赐给将士们。” 后来,朝廷每有军事上的大胜,皇帝就赏赐将士们九鼎肉,这成了明朝军人的最高荣誉,后来朱明复开办的紫金山军事学院的校徽就是九个热气腾腾的大鼎。 两百年后,童千秋的《建文野闻录》记录了一则“九鼎肉”的传闻:建文六年冬京城禁军哗变,文帝以绝世之勇,亲入徐府晓喻宵小,行前令内监总管王真烧大鼎九只,王总管不晓圣意,唯奉旨而已。待圣上以天威雄才降服叛逆,九鼎之肉恰熟透,明日帝即以九鼎之肉赏赐众军士,鼎肉到营之日,军士齐呼万岁。述史者皆称文帝之智勇贯通天地,融化阴阳,然此举则几近于神,非常人所得测度也。 朱明复吃了一碗香喷喷九鼎肉后,又抽了半只雪茄,最后向戒圆的灵位拜了一拜后,感谢他看不见的帮助,才上床睡觉。 徐辉祖言出必行,朱明复走后,立即让廖平传令禁军军撤退,并让廖平带兵十万立即前往山东,阻击朱棣南侵之兵,解济南之围,把朱棣赶回北平,其余禁军则驻扎城外。 廖平曾要求明天再走,兄弟们打了一天一夜都累垮了,徐辉祖回他一句:“城里现在是个冒烟的炉子。虽然火已经灭了,但人一多就又会擦出火花,必须立即撤出!” 禁军撤离后,梅家军和王伦卫按照朱明复的命令没有追击,回到了军营,崇友堂的人也逐渐收工散去。 事情总算平息了,南京城迅速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之中。 第二天上午,南京城的街面上找不到几个人,因为大家昨晚闹了半夜,又大吃大喝了半夜,今天大家都睡懒觉呢?害得乡下进城卖菜的农民白跑了一趟,正聚在一起骂街呢?不过崇友堂的“消食丸”和“止泻灵颗粒”等药的本周销量倒是大大增加了。 昨晚钱宾把林三娘毕恭毕敬请到了自己家里居住,还让他的一个小妾亲自侍候,他家里是很豪华的,就是布置上有点粗俗而已,类似于小城市中的那些大酒店。 钱宾作为崇友堂高层,本身就在堂下的各企业中占有干股,加上这家伙生意头脑颇好,用老婆的名字开有三家绸缎庄,两家酒楼,还有一家专门印刷金瓶梅等群众喜闻乐见读物的地下印书访,他的财产绝对可以排得上南京城富豪榜的前一百位,当然有钱的官员不在统计之列,崇友堂每年都要另出一本南京富豪官员排名的名单,发给堂中想发财的弟兄们作为目标导向。 朱明复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精神还很好,他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怀疑是林三娘丹药的功效,他想到要是把配方拿过来,做成保健品,倒是一个发财的良机啊。 辰时不到,王真就急冲冲跑过来了,他进来恐慌得大叫“皇上,不好,徐辉祖来了!” 朱明复已经醒了,他吃了林三娘的几颗丹药后感到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多了。虽然才睡了两个时辰,但是精神却比以前旺盛多了。 “王真,瞧你小子怕成这样,徐辉祖带了多少人来的? ”朱明复递给他一只雪茄压压惊。 “就一个人,还有一个书箱。”王真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火折点着了雪茄,手法很纯熟。 “王真,你什么时候也染上了烟瘾啊?”朱明复很奇怪。 “皇上,就是昨晚,昨晚老奴一直为你心神不宁,就开始抽这个了。”王真笑着解释。 “王真,你知道吗?你抽烟的样子很男人哎?” “皇上说笑了,不过所谓男人应该是指心理上的,心理强大,能够役使众人的就是男人,反之光长个那玩意,而无脑无心之辈在我王真眼里都算不上男人,唯有皇上智勇双全、英明神武、尧舜禹汤实乃我大明第一伟男子!是帝王界的巨擘,是万古长青的一代圣王!” “哈哈!好,说的好,王真,朕有预感你会成为名垂史册的一个伟大太监的,太监之猥名将因你而改变,甚至太监的种类也将因为你改为‘第二种男人’!你王真将会成为太监中的太阳!”朱明复觉得王真已经在开始忽悠他了,他可不能助长这股不良风气,就回拍他一个更高烈度的马屁。 “还有,王真,你也是读书人,你发现没有?历史上有因帝王成神的,如黄帝、尧舜禹,有因大将成神的,如关羽、岳飞,也有因匹夫成神的,可就是没有一个太监成神的,朕看你王真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成神的太监!加油哦!”朱明复的这个回马“屁”拍得越加无边无际。 “皇上不要取笑我了,老奴怎敢跟皇上的龙威虎姿相比啊!但老奴崇敬皇上却是无半点虚假,皇上,你见徐辉祖吗?” 王真察觉了领导已经在批评他乱拍马匹了,就扯开了话题,不过他提到“徐辉祖”三字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觉轻了许多,可见王真倒戈之后确实见徐辉祖这个男人怵得很。 ------------ 第六十章 告别谈话 “见!怎么不见,朕和他约好的,你让徐辉祖去奉天殿吧!哦,对了,你把你烧的那九鼎肉立即送到紫金山军营,再把宫内的猪牛羊肉全部送过去,就说是朕请兄弟们吃顿好的,送去的时候记得在军营转一圈啊!边转边大声吆喝几声,让大家都看到听到你这个伟大的太监!” “是,皇上。”王真听到“伟大的太监”心中不爽,心里嘀咕我看这位皇上比我们做下人的还会胡编乱吹,这种材料做皇上实在有点浪费。 朱明复心中惦记着昨天为他浴血奋战的梅家军、王伦卫和崇友堂,本来他是要一早就去慰问他们的,但现在要见徐辉祖,他就准备让王真先作为特使先去紫金山慰问下。 赏罚都要及时,不然人心会冷掉的。 在大明帝国最神圣的场所――奉天殿中,朱明复穿上了龙袍大礼服正襟危坐,小林子领着一排太监宫女在两边按规矩排好。 首次以真皇帝面对徐辉祖总是要正式一点的吧。 门外站着一排王伦卫的大汉,衣服鲜亮,刀剑在手。 徐辉祖穿了正装和往常一样踱步进来了,神态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他认认真真向朱明复行了君臣之礼。 此刻朱明复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心潮起伏,徐辉祖刚才的大礼,等于给他发了一张“皇帝资格证”,从此他就彻底解决了困扰已久的“身份认同”问题! 做个临时工皇帝多可怜,多不容易啊! “皇上,我已经按照你的旨意连夜将十万禁军调驻山东,其余十万人调往城外去了。”徐辉祖知道朱明复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徐辉祖,你不愧中山王徐达公之子,确实是我大明的栋梁之臣,朕很喜欢,这样吧!朕封你为安南王,徐家父子两代都封王定会传为千古美谈的,你赶紧去上任吧!现在出发到安南的话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朱明复马上兑现了昨晚的承诺。 “皇上,臣此次来一是来谢罪,二是来请求致仕的,臣保全首级已经心满意足,岂敢奢望封王。”徐辉祖缓缓说道。 “那块地方和中原风俗相近,朕又移民过去了数十万中原人,你在那里不会陌生想家的,朕跟你说悄悄话啊!你要是有兴趣自己在那边称皇帝自娱自乐,朕也不会管你的”,朱明复知道徐辉祖是在礼节性推辞,古人是很注重吃相的,所以他继续诱惑徐辉祖就任新职。 人一旦牛到徐辉祖这种程度,但他却部接受统治者的官职的话,统治者会觉得不安全的。 “皇上,先父告诉微臣,人生在世,什么都可做,就是不能做皇帝,臣不会上这个当的。”徐辉祖神秘微笑。 “为什么?做皇帝有什么坏处和祸患,你说给朕听听?”朱明复感觉徐辉祖要给他上课了。 “皇上,当年马皇后在太祖即位后曾对太祖说:‘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做了皇帝,连你的老婆儿子都是你的臣子了,没人跟你交朋友,人人都有求于你,人人都在盘算着从你口袋里掏钱掏官,人人都在你面前说些阿谀奉承的假话,人人都顺着你的喜好,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关心你,一个人在皇宫中称孤道寡,岂非天下第一苦命人也?岂非天下第一囚徒?”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有趣!”朱明复觉得徐辉祖在调侃他。虽然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但现在他还没心思探讨这种深层次的痛苦,他关心的是徐辉祖何时离京。 “徐辉祖,你说吧!你想要去哪里,想干什么?不过你懂的,你必须离开南京!” “臣谢皇上仁厚,臣愿带兵十万,为陛下扫平西域,臣与陛下约定,十年后请陛下迁都关中,南京非久居之地,我大明万世不拔之伟业应该盛开在汉唐故都的沃土上!” “好好,那就这么定了吧!你喜欢西域就去西域,你把那边弄好了,朕一定迁都过去,我大明可不能输给汉唐啊!一定要搞得比他们更牛!”朱明复知道徐辉祖老是惦记着西域那块朱元璋未控制的地盘,知道他和朱棣一样是个爱折腾的人。 “皇上英明,我大明定将万世昌隆。” “朕对你的三个战略其实很有同感,首先朱熹那人朕也不喜欢,老是曲解孔夫子;第二,朕也想恢复汉唐全盛时的疆域,最好恢复成吉思汗时的疆域,你好好干吧!你有兴趣的话,还可以收几个金发碧眼的做侍女;第三南京太热,房价太高,确实不是久居之地。” 朱明复作为一个现代人,很了解徐辉祖战略的超前意义,这家伙确实是个天才,只不过由于朱棣的篡位被埋没了而已,但他现在还不能表现出很理解这种高深战略的样子,他努力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明朝皇帝”。 一个伟大的国家,思想应该活跃,百花应该齐放,百家应该共存,而不是陷入固步自封和空谈清议以及自怨自艾的泥潭。 一个伟大国家的疆域应该包括所有的地表类型,平原、高山、草原、大漠、沧海,这样才能养育出健全伟岸的国民,那些纯海岛民族或者纯内陆民族即使闪光一时,也仅仅是一时而已,绝不能生成一个伟大国家的。 一个伟大的王朝首都应该离西伯利亚的寒流近一点,应该离苍茫的草原和大漠近一点,江南的烟雨迷蒙酸性太强了,不利于彪悍的生物成长,所以几千年来南方与北方的战争,都是北胜南败,唯一的例外就是伟大的朱元璋。 “皇上远见,微臣佩服,臣今天带来了拙作数本,但进宫时被扣了,请陛下日后取来御览。”徐辉祖带来的那个书箱被王真自作主张指使侍卫扣下了。 “好,朕一定拜读。”朱明复对徐辉祖的著作确实很有兴趣。 “既然方向已定,徐辉祖,你说朕封你什么官职好呢?征西大将军吗?还是平西王?” “臣愿意领陕甘两省总兵,请陛下恩准。” “狗屁总兵,朕封你为河西王!黄河之西全部归你管,所有新打下来的疆土都归你管,你们家为我大明做了这么多,朕知道的。” “臣领旨谢恩。”徐辉祖这次大方接受了。 朱明复知道徐辉祖的实力,想和朱棣一样割据一方的话,目前他还是阻止不了的,与其这样还不如送他一个王当当,显得自己大方,毕竟人家徐辉祖已经够意思够忠诚了。 “皇上,那微臣告退,微臣三日后就出发西去,请陛下保重龙体,咱们十年后再见!” “朕知道了,呃,如果你在河西缺钱的话,就给朕捎个信,朕借给你。”朱明复心情立刻轻松了。 “皇上,既然你钱多得花不光,那么微臣有一请求,请陛下恩准。” “好说好说。”朱明复想徐辉祖这家伙真会顺竿爬,自己随口开个玩笑,被他抓住了,没办法只好出点血,希望他不要借太多。 “皇上,臣昨天夜观天象,城西三山门一带几排商铺将有盗劫之灾,请皇上到时能够救济救济。”徐辉祖笑眯眯得说。 “啊!有这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朕一定救济。”朱明复不知道徐辉祖搞什么鬼,但是这个事情不大,他完全可以答应。 “臣告退,臣有空会来京看陛下的”说完,徐辉祖优雅转身走了。 “别别,千万别!南京城空气不好,还是河西适合你,你快走吧!一路顺风,可千万别再回来啊!”朱明复在徐辉祖背后喊道。 ------------ 第六十一章 九本好书 徐辉祖走后,朱明复让小林子取来了徐辉祖的书箱,他一个人躲在栖霞阁中怀着小学时偷看女同学日记的复杂心情打开了书箱。 徐辉祖送给他的肯定是秘籍,他很有期待感。 他把书箱底朝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再一本本翻开来看,书一共有九本,有《好皇帝入门指南》、《西域垦殖要略》、《历代建都得失录》、《洪武三十年施政探讨》四本原创文章等,还有《管子注》、《史记注》、《大秦帝国考证》、《汉唐食货探微》四本编纂类文章,最后朱明复竟然还发现了一本叫《玉房要诀》的书。 这种书这种书名历朝历代都是点击率最高的,朱明复暂时放弃了探索学问的兴趣,拿起那本《玉房要诀》准备先来个一睹为快,他激动得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到底是徐辉祖根据古人经验编纂的呢?还是徐辉祖个人生活的总结,他才翻开第一页,就脸上一变,然后大笑,将书狠狠摔在了地上:“妈的,又被徐辉祖耍了一回!” 原来徐辉祖在扉页上写了: 臣料皇上必先读此书也,故孔子有“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之叹。 臣将远去,十年内望皇上善用此书,节制房事,保重龙体。 西域美女甚多,其肤白皙,其性火热,能歌善舞,价钱又贱,臣一定精挑细选,在河西建华丽苑囿,以中原礼教善加调御之,以待陛下銮驾西来。 皇上定要早睡早起,内练一股气,外练精骨皮,养好龙马精神,保持旺盛体力,如不听臣言,纵欲而死,英年早逝,岂不令三千西女终身遗憾? 皇上,一定要来哦!不来终身遗憾,白做皇帝! “什么狗屁文章,狗屁不通!大毒草!”朱明复哭笑不得。 骂归骂,徐辉祖嬉笑怒骂后面的对他的关心朱明复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把朱明复骗到西部去定都,竟然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理解了徐辉祖的苦心后,朱明复重新捡起那本《玉房要诀》的书,发现这原来不是h书,而是古人的生理卫生知识,主旨就是节制房事,比如什么醉酒饱饭之后不能行房,还有风雨雷电的时候也不可以,还有那什么什么的很多注意事项。 至于其他几本书都是干货,是徐辉祖几十年学问的结晶,很深刻,文笔也很生动诙谐,朱明复在后来的几年里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他基本上可以说得到了徐辉祖的真传。 其实老师有绝学要传徒弟也是不容易的,只不过朱明复和徐辉祖性格相似,一学就会而已,如果他资质不行,徐辉祖才不会送书给他呢。 既然徐辉祖的行程已定,朱明复也要派个人送送行啥的。 本来最有资格送行的自然是梅殷,但他并不知道朱明复是冒牌的,死死认定徐辉祖是叛逆之人,当朱明复派王真请他时,他本着“汉贼不两立”的立场不仅不肯奉旨,还上奏折要求将徐辉祖绳之于法。 本来南京府尹沈孝成要是代表南京父老送一下的话也是不错的,但总所周知,他是“倒徐”最积极的人,又被禁军抓走过,在洪鹏府中关了两天,所以他也被排除了。 朱明复无奈,只好让钱宾作为自己的私人代表去送行,另外派了翰林院的老大叫倪洪言的,他的官职叫学士承旨,带着一帮翰林代表文化界去送下,徐辉祖在文化界也是知名人物,也许他会和翰林们在南京城头吟几句诗再走的,一般将军出征的时候确实是可以产生好诗的。 钱宾趁朱明复派他做送行大使的时候,向朱明复汇报了白子牙给徐辉祖下毒的事情,还为柳隐在这次危机中的重大作用报功。 朱明复沉吟了一下说:“钱宾,柳堂主的大功朕知道了,改日朕亲自登门拜访,那个白子牙倒是很危险啊!你马上持朕的手札去徐府向徐辉祖把这小子讨过来,就说朕想提拔他,然后就安顿在栖霞寺吧!你派人严加看守。” “还有钱宾,你这次花了很多钱吧!你下次给朕把这次倒徐的有功人员和费用开个单子过来,朕会一一封赏的,这两天你还是要让弟兄们注意徐府的动向。” “属下遵命!” “对了,林师傅在你家住得怎么样?” “属下按照皇上的意思认真伺候,不敢怠慢,昨天林师傅还去了孝陵。” “她去孝陵做了什么?” “是属下小妾陪老人家去的,上去之后,林师傅不让她跟着,所以臣就不知道了。” 林三娘去孝陵就为了和朱元璋说这几句话:我们的孙子泰熙回来了,你挣来的家产现在归他了,我林三娘的子孙就是比其他人生的要强!你就痛苦懊恼叹息认命吧! 朱明复微微一笑,知道林三娘对朱元璋用情很深,这次特意去孝陵肯定是显摆朱明复的“真实身份”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徐府中的洪鹏和那个倭国和尚,你有什么消息吗?” “听兄弟们说是有个说话不利索的和尚,原来是倭国的啊!他在徐府帮忙挑水做饭擦地板呢?就是洪鹏好像不大好,还躺着呢。” 一休和尚只是被洪鹏的力气给踢翻了,所以掐掐人中就醒了,洪鹏是被林三娘情急之下用凝聚的内力震伤的,尽管他自身体质很好,加上名医医治,还是气若游丝,若死若生,基本上就跟当年朱明复被洪蛟打昏一样。 “那你赶紧把情况跟林师傅说下,请她拿出丹药救洪鹏,那个一休你也一起和那姓白的小子一起要过来,方正徐辉祖现在留他也是白吃饭。” 钱宾领命而去,用林三娘的丹药到徐府把一休和白子牙换了过来,关在栖霞寺的地窖里。怪就怪朱明复没说清楚,让钱宾误以为这个倭国和尚也是个危险分子。 第二天,朱明复亲自去了紫金山大营,看望慰问那些为他而战,为他赢得皇位流血的英雄。 他为每位士兵带来了一条礼物,那是一根明黄腰带,那是朱明复发动太监宫女们一夜之间用皇家御用绸缎裁剪成的,为什么做这个东西呢?因为这个成本低啊!但是确实象征皇上对他们的宠爱,因为这毕竟是皇帝皇后御用的布料啊!平常人要是乱用的话可是杀头的罪啊。 这就叫做“惠而不费”! 朱明复站在点将台上,对全体士兵发表了激情四射、光芒万丈的演讲: 士兵们,你们在一天一夜内赢得了伟大胜利, 你们击败了敌人无耻的偷袭和进攻,你们战胜了最强大的禁军! 朕的勇士们,从此你们就代替他们成为大明帝国最强大的军队了! 士兵们,你们在紫金山的每一寸土地上留下了你们的荣誉,从此以后这里的山岩都比其他地方的岩石更有勇气,朕建议那些胆小鬼们应该向紫金山的岩石跪拜,让这些岩石告诉他们什么是勇气,什么叫战士,什么人才配进王伦卫! 士兵们,你们武器没有敌人好,盔甲没有敌人坚,人数没有敌人多,甚至很多人打战时还没有吃早饭,但战争的最终胜利却属于朕的可爱的你们,朕知道只有朕的军队,只有朕的战士才能够忍受你们所忍受的一切,朕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朕才做了这一切! 士兵们,为此应当感谢你们!有功必赏的帝国并将以自己的繁荣昌盛来答谢你们,朕希望,伟大的你们――建文六年战争的胜利者们,在日后回想起这场伟大的行为时,你们都会说:这是我一生打过的最美好的仗! 话语刚落,掌声如潮,响彻山谷,惊起了一群在林间栖息的乌鸦,士兵们一遍遍高喊“皇上最爱王伦卫!”等口号,面对此情此景,连朱明复的身边的陈至德和戚继光都万分感动。 由于和士兵们的良好互动,朱明复诗兴大发,在军营中当场还为自己的万岁军写了一首军歌,歌词如下: 王伦卫御制军歌 王伦卫!王伦卫!英雄的王伦卫! 家国美,战士帅,保家的王伦卫! 报天子,爱百姓,大明之光王伦卫! 皇上最爱王伦卫,我们都是皇上的心肝宝贝! 陈至德看了大赞好词,声称从未见过如此好歌,戚继光祖上世袭将军,自小也饱读诗书,属于文武双全之人,看了后则微笑不语,但也没有反对,毕竟士兵大都是文盲,这种白话歌词他们听得懂,要是唱起诗经的“岂曰无衣”那首的话,那就太脱离群众了。 不过后来历史学家,大都把这首歌词“栽赃”到陈至德身上,坚决否认英明神武的建文大帝会写出这么白烂的歌词。 但士兵们都很喜欢这种通俗文学,在此后的岁月里,王伦卫的勇士们就是唱着这首歌南征北战,歌锋所指,所向披靡。 ------------ 第六十二章 挥手从兹去 昏暗的灯光下,朱明复正在仔细阅读三个部门送来的情报。 1、锦衣卫《锦衣周报》记者魏东头版报道(亲徐辉祖的媒体): 建文六年十二月十七日,一个有着冬日暖阳的早晨,原大都督府大都督新封河西王徐辉祖从城西三山门离开南京,前往送行的有翰林院学士承旨倪洪言,翰林薛周、陈峰等人,另有民间代表钱宾也前往送行。 由于接近年关,百官和百姓都在家准备年货,加上素知河西王喜欢朴素、厌恶排场,所以大家都恪守本分,用在自己的工作岗位或家中认真劳动的方式来给河西王送行。 河西王说:“这样最好,我最喜欢,南京市民就是素质高啊!” 河西王离开南京时,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河西王一个随从准备在三山门的商铺买点果脯做个纪念,却遇到无良业主以次充好,双方争执,掀翻果脯坛子两三个。 不过此事经河西王调解顺利解决,该店主自知理亏,弃店而逃。 本报将会继续关注河西王的此次伟大的远征,请广大读者积极关注订阅。 2、南京府衙的《朝廷参考》(沈孝成新设立)记者苏河头版报道(反徐辉祖的媒体): 昨日,某位曾经权势熏天的人物终于在南京市民的鄙夷和唾弃声中仓皇离开了南京。 奇怪的是徐某某离京时,并无一位官员来送行,更加没有市民来送“万民伞”,但记者在现场发现了某知名帮派人物(据说他涉及案件的卷宗有一人高)和徐某某相谈甚欢。 众所周知,前几天禁军发生了小规模的纪律涣散事件,紫金山军营发生了多起群殴和踩踏事件,甚至神圣的皇宫周围也出现了三五个拿着武器的禁军在无目的游荡。 所有有良知的市民不禁要问:大都督徐某某是怎么管理军队的,怎么能如此置皇帝的安危于不顾呢? 事后,徐某某向圣上提交了辞呈和检讨书,圣上仁厚,念其祖上的功勋没有降罪,还封其为河西王让他去西域戴罪立功。 但是徐某某显然没有接受上次的教训,这次离开三山门时,竟然指示随从抢劫城门口的商铺,并打伤无辜店主三人,其中一人还是六十岁的老者。 本报不禁纳闷,徐某某为何如此猖狂无度,如此的军纪怎能完成好皇上交给的西征任务呢。(此文为记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南京府衙) 《朝廷参考》这篇报道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的“辟谣声明” 近日有人传播不实谣言,说什么皇上在徐府被扣押云云,纯属无耻无聊无理无良的虚构,敬请广大市民不要相信,如有不听劝告传播谣言者,府衙将按照藐视朝廷罪从严处理。 3、朱明复自己圆社的《每日情报汇总》上则写得比较靠谱: 今日清晨,徐辉祖一行百余人从三山门出城,钱宾、倪洪言等人送行,徐辉祖随从不知何故抢了城门商铺数家,但商家损失都不大。 (主编注:徐辉祖队伍中没有发现好己的身影,徐府中也没有其身影,本社会继续寻找,一有消息立即汇报。) 情报空白处还有一行钱宾的手写笔记:“皇上,属下已将林师傅新配置的解药交给了徐辉祖,林师傅一切都好,请放心。” 朱明复翻看了三份报纸后,不禁感叹这些记者都是伟大的小说家啊!怪不得人家说报纸上除了日期的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还是自己的情报组织能说真话,怪不得历史上明朝的皇帝要建什么东厂西厂,人家也是被逼的啊。 尽管三种渠道情报的事实描述相差太大,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徐辉祖确实离开了南京。 由这个事实导致的结果也是铁定的:从徐辉祖所骑战马的马尾巴后面最长那根毫毛的末端越过三山门城门的水平线那一微秒起,二十六岁的朱明复成了南京城的主人,成了大明帝国真正的老板,成了万余里河山、四千万人口、百余万军队的ceo。 从此朱明复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这是一个超大的复杂的企业,在此后的岁月里,朱明复老板一直在用心经营他的“大明帝国有限公司”,原因只有一个,下岗的后果太可怕了。 坐过龙椅的人只有两个结局(不论真假),要么坐到死,要么死了才不坐。 他是个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人,他不想成为一个下岗工人,他发誓要拼命奖赏那些帮他保住他这份工作的人,要死命打击那些想毁掉他这份工作的人。 在经历了两场外战和一场内战,外加一场未遂谋杀后,徐辉祖总算知趣得离开了,并且在临走之前用“抢劫商铺”这种方式给朱明复送了一件大礼,礼物的名称叫做“我已把自己的民意基础拆掉了,方便你后面搭台唱戏”。 朱明复也送给了徐辉祖一件礼物。虽然皇宫中的金银珠宝、秘籍书画很多,但都是朱元璋留下的,送徐辉祖这么特殊的朋友最好拿出一点自己的东西。 而属于朱明复自己的,又有点文化含量的东西只有那幅周耕云的“猛虎图”, 就是在扬州时文山送给他的。虽然这是一幅高仿的,但是毕竟也是艺术作品啊。 谁说假画不是画,只要画得好,画得有神韵,那就是真的,我朱明复的人生不也是这样的嘛! 徐辉祖在路上打开朱明复的礼物时十分惊讶,因为那张周耕云的“猛虎图”真品就藏在他家,他二十年前从扬州花了五千两买的,他很喜欢一直珍藏从未示人,没想到朱明复竟然送给他一张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朱明复送他那张的画纸很新、裱法不同而已。 徐辉祖摊开两张画仔细比较,精通书画的他也无从分辨谁真谁假,难道朱明复有本事从他家里把画偷出来再请高手仿制? 徐辉祖不禁感叹林三娘的这个孙子真是人小鬼大,高深难测啊! “真是新虎胜旧虎,江山属后生啊!” 徐辉祖带上真假两幅猛虎图,放心得搞西部大开发去了。 城外十万禁军,他留下了老弱、负伤、独子等士兵后,带着七万精锐骑兵直接向西而去,他带了一麻袋南京的雨花石,他准备把这些雨花石散在天山南北,葱岭东西,让东南的王气笼罩这块只有成吉思汗征服彻底征服过的土地。 他要让大明的旗帜飘至极西之地,因为他师父周道人说过:西方蛮夷日久将为中原之患。 童千秋的《建文野闻录》记录了倪洪言送行时写的一首诗: 送河西王出三山门 气集酒酣真国士,情如花拥万天姝。 如今一去无消息,只有中天月影孤。 ------------ 第三卷 天下在手 ------------ 第一章 万象更新 残冬腊月,万象更新,更新还需要选时候嘛,自然是一年四季都有更新的事物的啊。 这个腊月,大明帝国建文皇帝朱明复隆重在历史舞台上亮相了。 登登登!登登登!!!(音乐) “越动荡越勇敢,世界变更要让我闯!”(歌声) “一身坦荡荡到四方,五千年终于轮到我上场!” “历史长河,你好!我来灌水来了!”朱明复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一连颁布了八个命令。 他颁布的第一个命令是宣布大都督府大都督从此由皇帝本人亲自兼任,并永为定例。 “没有一支皇帝的武装,就没有皇帝的一切”――(建文圣训第九章第四节) 他颁布的第二个命令就是把那个特别拗口的省级行政区名称“承宣布政使司”改做“省”。 搞政治就是要简化嘛!如果连个名称都把人家搞烦了,天下岂不要大乱? 第三个命令是颁布了《帝国内阁制度规程》,这是朱明复花了半天时间参考了现代制度后搞出来的,主要方向就是扩展手中的权力,朱明复实在是做傀儡做怕了啊!权力还是多抓一点比较安全。梅殷在经历了“倒徐”事件后,身体大不如前,内心也颇为疲惫,他默默同意了这个规程。 这规程主要内容就是明确了皇帝和首辅的分工,朱明复规定内阁只管六部和各省民政财政事务,皇帝除了掌握全部军权后,还掌握了大理寺、都察院、通政寺等机关,其他五个寺啊!翰林院啊统统归朱明复管。 一句话,行政权归内阁,军权和司法权、意识形态权归朱明复,后来这种皇帝+内阁的制度经过不断改进和完善,为全世界所模仿,被称为现代政治制度的雏形。 第四个命令是将南京的商税减免两成,南京府农民的税赋减三成。 这是给钱宾擦屁股的,这小子胆大包天得在梅殷的内阁令中加了一句“讨逆者赏九族”,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你小子说说容易,让朕怎么弄呢?经沈孝成建议最后总算搞了这个减税计划,维护住了朝廷的信誉。 第五个命令是以“皇帝大都督”的身份下达的,王伦卫、梅家军以及崇友堂所有在“倒徐”中牺牲的人都放入忠烈祠,他们的亲属享受税收减半和参加科举考试加二十分的优待。 其余有功人员每人官生一级,原来是士兵的,现在就是小旗(班长)了,原来是小旗的,现在就是总旗(排长),以此类推。 第六个命令是宣布明年将发行“建文七年纪念铜钱”,首发十万枚,和其他铜钱等额交换,任何人不得拒收。 这是朱明复为纪念自己正式转正发布的政策,因为他本来以为可以把自己头像印上去的,后来工部告诉他,这根本做不到,朱明复只好让工部自己去设计。 第七个命令是册封戒圆和尚为“护国通慧禅师”,封栖霞寺为皇家拜佛联络单位、国家级重点文化单位。 最后一个命令是把那个南京最晦气的城门“金川门”该为“新明门”,因为当年朱棣是从金川门进来的,前几天徐辉祖也是从这个门进来的,这还了得! 所以一定要改名:“新明”就是代表我朱明复当家的新的明朝,实在是个好名字啊! 好了,大明新闻联播就到这吧。 国事大好,家事也大好! 陈妙儿在明教总坛顺利诞下了一个女婴,名字就叫朱以英,重七斤六两,哭声响亮,直上云霄,闻者皆以为大贵之相。 陈妙儿被册封为贵妃,她为自己没能生下儿子而受封赏十分惭愧。 唯一的遗憾就是好己还没消息,朱明复也没向徐辉祖打听,他认为如果好己心里还有他,自己就可以回来。 虽然如此,但是自从圆社向他汇报好己没有跟徐辉祖出城后,朱明复又心生希望,让圆社在南京全力搜索。 最后还有点时间,就播报一下国内外友人向朱明复发来的贺电吧。 1、草原第一公子、蒙古瓦剌部新任万夫长、左丞相张宗周之子、右丞相鲁哈木女婿――张丹枫以私人身份发来贺电: 尊贵的大明帝国建文皇帝,我私人的亲爱朋友,草原牧民常常称呼的“天朝大酋长”: 首先丹枫祝贺伟大的皇帝陛下清除权臣,亲掌军权,丹枫在千里之外都为皇帝陛下的壮举欢欣鼓舞之。 丹枫要向皇帝陛下汇报,丹枫按照您的英明指示,通过大造舆论、结党营私、控制军队等方式,目前我们张家已经牢牢掌控了瓦剌部的大权,明蒙人民长期和平的愿景越来越清晰了。 丹枫现在还清楚记得在那个丹桂飘香的八月美好的夜晚,我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你的英姿、你的雄才、你的睿智无一不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良好印象。 在那一刻,丹枫忍不住从内心发出呐喊:“我要做大明人!”,丹枫幼年孤苦,流落蒙古草原,与野蛮人为伍,没有受到中原文明的良好熏陶,深以为憾,所以丹枫请求皇帝陛下恩准,让丹枫全家加入大明国籍(当然请勿公开)。 祝大明国运昌隆、祝皇上、贵妃、长公主龙体凤体安康! 你永远的仰慕者和追随者枫 建文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2、燕王朱棣也发来贺电: 乖侄儿: 好样的,赶走了徐辉祖!不愧为我朱家纯爷们! 徐辉祖那老匹夫实在是欺人太甚!从建文四年起,甚至更早,他就开始挑拨我们叔侄之间的关系,害得我们之间生出了莫大的误会,老叔我还被世人误解成“造反”,哎,真是人言可畏、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啊! 不过徐辉祖那个坏蛋一走,我们两人以后沟通起来就顺畅多了,你不知道他背着你干了多少坏事。 就说上次本王约朝廷一起进攻蒙古人吧!这小子回来时竟然在河北扎营试图进攻本王,幸好本王提前准备才避免了一场内战,才避免了皇上背上“不敬尊长”的罪名啊! 侄儿啊!你为什么不把徐辉祖撤职查办呢?你虽把他弄到河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他的狡猾奸诈绝对出乎你意料的,你要时刻防备他,时刻看着他,可千万别让他回到中原啊! 好了,就先说到这吧。哦,对了,上次你表弟高煦有小股部队渡过济水的事情老叔要跟侄儿解释下,那纯粹是个事故,原因是那支部队的指南针坏掉了,加上那天大雾,所以这些家伙跑错地方了。 恩,侄儿,还有个事。既然那个战争狂已经走了,在山东的驻军是不是可以先撤了?现在都十五世纪了,还讲那些打打杀杀的,还搞这么多军备竞赛,实在太不符合潮流了,你说老叔我讲得在理不? 顺祝冬安! 爱你的叔叔 建文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 第二章 疯狂的雄 由于临近春节,朱明复的这些法律命令还暂时锁在梅殷的抽屉里,要明年才能实施,帝国官员除了几个值班的,都放假在家了。 朱明复让陈妙儿在明教总坛做月子,好己也失踪了,所以朱明复初掌大权的那几天过得很无聊,他的权力没有找到施展的对象。 他只好去读徐辉祖送给他的九本秘籍,朱明复最先读的是那本看起来像通俗读物的《好皇帝入门指南》,书的内容却把他吓了一跳,因为这些书的指导思想实在太阴暗太邪恶了。 书的第一章是“穷兵才是帝王才”;第二章是情报工作的极端重要性;第三章是皇帝不能相信任何人;第四章是认清人的愚昧和盲目性;第五章是要在大臣中制造矛盾;第六章是贪官和清官的优缺点;第七章是庙堂、江湖、宗教;第八章是论皇帝的个人修养。 这书虽然可怕,但无疑很吸引人,朱明复一口气读完后,不禁掩卷深思,难道一个皇帝必须要这样做才能不下岗吗?难道历史上其他好皇帝都是这么干的吗? 没人能告诉他正确答案,也没人能给他现场传授经验。 “皇帝”这份职业有个缺点就是你绝对找不到一个“同行”,就像极高山峰上那棵青松,只能望着苍天和白云,自己吸取大自然的养分,独自成长。 ・・・・・・・・・・・・・ 当初徐辉祖急于离开南京,没有把精神失常的郑雄带上,郑雄家人给他找遍了南京的名医却毫无成效,由于郑雄症状太彪悍,打伤和吓坏了几个医生,尽管最后郑府将诊金提到了创医学界纪录的五百两,却再也没有医生敢上门了,医学界都互相告诫“安贫乐道,莫去郑府”。 所谓“好事不上网,坏事上头条”,郑雄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南京,连一些足不出户的小太监小宫女都知道了,他们是从一本杂志上得知的。 王真这个家伙不仅官瘾十足,而且精力充沛,喜好打听别人的隐私、收集各种八卦消息,他专门派了一帮太监组成狗仔队,钻狗洞,趴窗户,听墙角,无所不为,所以无所不知。 王真文人出身,创作欲望很强,他实在忍不住想和大家分享这些精彩纷呈的情报,就在皇宫中私自编了一本名为《八号周刊》的杂志,之所以取这个名是因为创刊那天是八号,为了让文化程度低的太监宫女们读得懂,他的文章都很白很简练,并且配上了大量生动形象的插图,基本上是一张图下面写几行字,然后又是图了。 (恩,插一句题外话啊!后来一休和尚回国时带了很多《八号周刊》回国,在倭国引起了巨大轰动,倭人纷纷模仿学习王真的图文笔法,经过几百年的积累沉淀,倭国的漫画业遂风靡全球。) 慢慢地这本杂志流传越来越广,成为缺乏娱乐项目的太监宫女最大的休闲爱好了,还流出了宫外,王真为此得意非凡、大笑不止,当然这一切以前都是瞒着朱明复的,现在王真见朱明复亲政了,知道瞒住皇上干私活的后果很严重,他就忐忑不安得把此书的未删节版送到朱明复的御案上,希冀能得到朱明复的肯定。 朱明复本来不喜欢这种小人作风的,但他看完后发现这本杂志不仅文风轻松搞笑,而且还是一种窥测官员内心的良好渠道,所以也就默认了。 他发现王真这人还真是有特务天赋,很多圆社没注意的信息,王真都收集到了,比如王侍郎和李侍郎因为抢一个歌女,互相弹劾对方“生活糜烂”,户部某官员的小妾和管家携款潜逃,某官员因儿子赌博输光巨额家产气愤而亡等等。 有一天,朱明复忽然注意到这期的《八号周刊》头版报道《一头疯狂的‘雄’》,王真还形象得把郑雄的画像和一头狗熊发怒的画像摆在一起,惹得朱明复一阵发自内心的笑。 他忽然想起这事情是因他而起的,他觉得按照“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说法,也许自己可以救他。 不论成败,他决定试一试也,不管怎么说郑雄也是他的员工啊! 他知道郑雄的心理症结是他认为朱明复是真皇帝,而徐辉祖说朱明复是假的,徐辉祖又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他相信朱明复,就要否定徐辉祖,如果他相信徐辉祖,就要否定自己的眼睛和内心的判断。 他致疯的原因在于“自己”和徐辉祖二者必定否定其一,而这两个都是他生命的支柱,他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要治好郑鹏就必须帮他把二者统一起来,让他相信“自己”和徐辉祖是一致的。 为了避免出现被病人袭击的洋相,朱明复让王真去看看郑鹏的现状,主要是探查一下他是否还有基本的认知能力,王真回报郑鹏坚持认为自己没病,所以对那些给他治病的医生很愤怒,除了平时神神叨叨大骂徐辉祖外,并不会无故攻击人。 “那就把郑鹏叫过来,让他穿好官服,朕给他谈谈心!”朱明复已经颇有信心。 于是郑鹏被家人打扮一新,还穿上了一件全新的五品武官服饰出现在了华盖殿中,他旁边站着十六个王伦卫的战斗英雄,随时准备保护皇上神圣不可侵犯的龙体安全。 他们全是上次在和禁军的战斗中砍头榜的前十五名,陈至德很重视奖励战功,规定砍头榜第一名奖励三千两,第二三名奖励两千两,第四五名为一千两,余下的皆为三百两,另外一人则是陈至德本人。 外面还站着砍头榜十六名到五十名的好汉,经历了上次的风波后,朱明复的亲信都明白了皇帝的安危是最最重要的。 看着对于这些对他无比忠心的猛士,朱明复觉得他们真是美极了! 有这么好的工作环境,他工作的热情十分高涨。 “郑雄,你认识我吗?” “你是皇上。” “那你认识徐辉祖吗?” “徐辉祖是我表哥。” “你表哥其实和朕就是皇上一直关系很好。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两个是好朋友,你明白吗?“ “不,你骗我。表哥要杀你,你要杀表哥。” “错错错,大错特错!朕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不是你的本意!” “我自己说的话就是我的本意!” “郑雄,其实你一直没有认识到你的‘真心’,刚才指使你说话的是你的‘妄心’” ------------ 第三章 妙手回春 “妄心!就是妄心!”根据朱明复的事先安排,殿内十六个猛士鼓足中气同时高喊起来,形成了强大的意志辐射流。 “妄心在哪里?” “佛曰: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郑雄你听明白没有?”这是戒圆给朱明复《圆觉经》的经文,朱明复当然没有参透,但郑雄问题的答案恰好这上面有。 “我不明白。” “这你都不明白,朕五岁就明白了。那就让我说浅显的吧!你知道吗?人有时候会产生幻觉的?特别在巫师的催眠下?” “巫师?” “对,就是巫师,绝对是巫师!”十六猛士又高喊助威。 “哎,最近十年,我大明的一些乱力怪神就不知何故多了起来,建文三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妖怪,当然有人说是朱棣派来的,也有人说是倭人派来的,还有人说是西域过来的,但不管哪里来的,都不能改变他作为一个妖怪的坚强属性,这个妖怪法力很强,他能变成各种人的模样,包括变成朕的模样。” “变成皇上的模样?所以表哥建文四年让我去找这个巫师?” 郑雄的心理从这时开始松动,他似乎发现解开死结的一丝曙光。朱明复天生善于察言观色,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对,太对了!你太聪明了,不愧是高干子弟!” 朱明复知道原来郑雄还去干这事了,怪不得以前没见过这小子,看来长期在野外工作确实会损害一个人的身体和神经系统。 “徐辉祖怎么会杀朕,你杀自己也不能杀朕啊!你想想看,你表哥多忠心啊!他要杀朕,这合乎逻辑吗?他杀朕有什么好处,你想想?他官居一品,手握大权,钱多美女多,家里房子又豪华,你替朕说说看,他杀朕的动机在哪里?”朱明复知道可以开始加温了。 “就算他杀了朕,他能做皇帝吗?不能吧!你有和你说过他想做皇帝吗?没有吧!所以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朱明复继续加温。 “不可能的事情?”郑雄嘀咕道。 “不可能就是没有,一切都是你妄心所造!”猛士们高喊。 “是的,你感受到的只是你的妄心造成的幻觉,第一徐辉祖和朕是好朋友,第二,就像他不可能杀你一样,他不可能杀 朕,第三,徐辉祖没有骗你,他很喜欢你。” “那小时候骗我糖是怎么回事?”郑雄抬头质询,眼中渴望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郑雄,朕问你,你那个锦衣卫千户是谁让你当的?” “表哥。” “这就对了啊!你表哥只是拿走你几颗糖,但他却给你当了这个高的官职,你不是赚大了啊!人都有缺东西的时候啊!你们是亲戚啊!平常不是礼来礼往的啊!怎么能说骗你糖的,因为你们本来就不分彼此,就向你把左口袋的东西放进右口袋一样啊!” “是啊!他没有骗我!”郑雄看内心的意识已经开始正常流动了。 “还有郑雄,你那天在铜亭看到的那个很像我的人其实并不是朕。” “真的吗?”郑雄面生喜色,上次那起“弑君未遂”事件给他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多么希望这件事未曾发生过。 “真的,绝对是真的!假一赔十!”猛士们又适时高喊,给郑雄那颗在真假之间摇摆的内心继续注入“真”能量。 “那人其实是个巫师,那个巫师潜入皇宫,把朕关起来了,然后变成朕的模样,想毁掉我大明帝国,忠心又聪明的徐辉祖看穿了他的把戏,所以派你去抓他,想杀掉他,但是这个巫师施展巫术害死了花乙,还把你给‘巫”迷糊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不信你可以看这份报纸。”朱明复坐在龙椅上向他扔过来一卷报纸。 郑雄一个箭步上前,右手一伸正好接住了这卷报纸,朱明复看到后笑得很甜,看来郑雄的神经系统已经复原了。 这是一本《锦衣密刊》,属于朝廷内部版本,要五品以上官员才有权阅读,郑雄以前常常从徐辉祖那借来看,对自己能看到这种高级机密资料郑雄总是十分得意,那也是特权的一种啊! 只见这本《锦衣密刊》上最后一篇文章叫“大都督的苦心与事件的真相”: 禁军闯进城门!禁军与崇友堂发生冲突!禁军与紫金山驻军交战!人群围攻徐府!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经过锦衣卫的详细查访,其实百官都误会徐大都督了,大都督绝没有任何“犯上”的念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巫师的捣乱而已。 那个巫师`````````````````````` 徐大都督为了拯救被巫师困住的圣上,不得已闯关入城,然后派兵进入皇宫擒获巫师``````````````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郑雄自小和徐辉祖一起读书,不同的是徐辉祖越读越通,他是越读越不通,十年读书生涯对于他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产生了对书本的迷信而已,他见到他从小崇信的《锦衣密刊》也这么说,一下子卸去了千钧重负,长吐一口气,表情释然,头脑中的氧气一下子变得充足了,人也迅速恢复了智识。 他这时发现自己竟然站着和伟大神圣的皇帝说话,顿时额头汗珠直冒,赶紧跪下来:“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朕恕你无罪!郑雄啊!你那天是被那个巫师施加了法术,才变成如此迟钝的,朕后来和徐辉祖把那个巫师赶走了,徐辉祖已经查到这个巫师是西域过来的,所以他率军去剿灭巫师的老巢了。”。 “皇上,臣彻底明白了!”郑雄朗声答道,他已经恢复了对自己的信心和对徐辉祖永远正确正义的信念。 “好了,郑雄,事情朕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最后让朕给你总结一下今天的谈话吧!第一,朕和你表哥之间关系一向很好,第二,我们两人都很信任你,第三,你表哥没骗你,他是让你做大官的恩人,第四,你抓走的那个皇帝是巫师,在铜亭上和你说话的也是他,第五,这个巫师已经被赶跑了。” “郑雄,还有疑问吗?”朱明复大喝一声。 “臣心明如镜,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郑雄确实已经很清醒了。 “郑雄啊!你工作太累太辛苦了,所以被巫师催眠了,恩这样吧!你去栖霞寺静养一段,等身体复原了,朕再把你派到你表哥那去帮忙,打虎也要亲兄弟啊!你表哥可少不了你这个左膀右臂!” “臣领旨谢恩!”郑雄对朱明复如此看重他十分激动。 “很好,你以后就做点室内工作好了,不要外面乱跑,恩,还有,你表哥工作太辛苦,你替朕多照看点,你要是发现他连续不眠不休的情况,一定要报告朕啊!朕会派人和你联系的。” “臣一定照皇上说的去办。” “很好,这是朕天天用的毛笔,最能辟邪,送给你吧。” “皇上厚爱,臣万死难报。”郑雄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朱明复知道这家伙心理素质差,又是从小在官宦圈子里长大,对皇上特别崇拜,送他这个东西,他对自己以后对“巫术”的抵抗力就会更有信心了。 郑雄后来去西域改任文职,做了河西王府总管,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毛笔挂在脖子上,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妙笔李逵”。 ------------ 第四章 太监最有才 郑雄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圆满解决后,朱明复决定去见一下那个柳隐柳老师,他以前接任崇友堂堂主时,还是懵懵懂懂的,以为崇友堂不过是有暴力保护的商业团体而已,而这次倒徐危机中崇友堂竟然有能力和禁军展开巷战,并能够有办法让钱宾进入被包围的梅府,这一切都让朱明复跌破眼镜,他感叹对这些在主流社会臭名昭著的属下还是了解太少了。 至于那个本来被朱明复寄予厚望的明教直隶分舵,朱老板则已经动了巨大的杀机。 谁在关键时刻帮助我,我就把他捧到天上去!谁在关键时刻背叛我,我就把他埋到泥土里,让他等下一个春天再重生吧! 没想到王真对柳隐也很是仰慕,强烈要求同去。 朱明复问他:“你还有那个心吗?” 王真:“壮士断腕,英雄割卵,老奴早断色心,实乃慕其才学也!” 朱老板:“英雄割卵?有何典故,请详解!” 王真昂然道:“现在的典故都是古人的,古人过去吃喝拉撒的寻常事,现在都成了文学历史典故,再过几百年,我们也成了古人,我们的吃喝拉撒也就成了后人的典故,‘英雄割卵’这个典故出自于我王真又有何不可呢?” 朱老板狠狠得拍了两下御案:“有志气,朕喜欢!好好干,前途广!” 王真:“老板,你刚才这两拍,文学修辞叫‘拍案叫绝’,其实大白话无非是拍桌子而已,您刚才又连说四句三言赞语,说不定后世会弄一个‘三言二拍’的典故出来呢?” 朱老板:“对,有本事的人随便做什么事都有人仿效,没本事的人除了仿效什么都不会做。”(引自徐辉祖大作《好皇帝入门指南》第四章) 旁边的小林子听了如醍醐灌顶,豪气顿生,内心暗暗发誓“我也要做英雄,我也要做后人的典故,我也要做有本事的人,做引领历史潮流的太监!” 王真注意到了小林子的表情,遂说:“小林子,你也有理想吗?” 小林子紧紧握住王真的手:“卵可以没有,志气不能丢,禁军可以没有徐辉祖,大明不能没有老板朱,徐辉祖就像我的那个玩意没有也能活,皇帝老板就像我的志气一刻也不能没有!” 朱老板、王太监大骇,没想到这小子已经把二人的本事学到如此微妙的境界,还能融合最新时事,狠拍老板马匹,绝对是太监中不可多得的新星,帝国未来不可或缺的栋梁,漫漫人生路百度难觅的好友。 王真大喜:“小林子,宫中太监三千,数男人者惟小林子与真尔!” 朱老板:“王真言之有理,有志者,‘男人’竟成,二位,广阔大明,大有可为,与诸君共勉!” 小林子:“小的还没有名字,日后名扬后世多有不便,请老板、王总管赐名!” 王真:“可名林二真,乃第二个王真也!” 小林子肚子里狠骂:“不要脸的老家伙!” 朱老板:“既然尔立志成‘男’,可名林正男也!” 林正男大喜,磕头至血流满面。 王真纳闷:“二真不好吗?做我继承者不好吗?二真、三真、四真???百真???万真???万万真,传之千秋万世不好吗?” 赐名完毕,三个“男人”换上便装同坐一辆封闭严实的御用四轮四马宝车前往柳隐书寓。 在一路上,王真抛弃了被林正男弃名的恩怨,向他系统讲述了太监的伟大历史和一些代表性人物,以及他们救命救民的光辉事迹。 朱明复还真没注意历史上有过“救国救民”的太监。 王真娓娓讲述了东汉的蔡伦,四大发明的纸就是他的发明,为人类文明的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还有唐朝高力士,为开元盛世做了很多工作;唐朝杨思勖忠心救主,领兵征服南蛮,成为第一个太监大将;还有后唐李存勖的监军太监张承业,不仅为民造福、政绩卓著,后来为了谏阻李存勖称帝,竟然绝食而死。 林正男也没想到太监中竟然也有如此出类拔萃、名垂青史的人物,不禁感到未来的人生有了可供追寻的足迹,感到工作没有贵贱,身体没有残缺,光荣与梦想就在那里。 “皇上,老奴斗胆,想和您讨论下唐朝光辉灿烂、强盛牛叉的原因。”王真有点兴奋过头了。 “可以,你说吧。”朱明复喜欢让别人畅所欲言。 “老奴觉得,除了史书上所讲的那些轻徭薄赋、文治武功、善于纳谏之外,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王真的表情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掌握这个天大秘密。 “哦,有点意思,请详说。”朱明复被他吊起了胃口。 “就是重用太监!” 朱明复认真看着王真的眼神,妈的,这家伙竟然是认真的! “王真,你给朕认真解释下,解释不通的话,就扣你下个月工资!”朱明复最恨部下忽悠他,尤其是当面忽悠他,尤其是当着第三者的面当面忽悠他。 “行,扣我全年工资都行!”王真气壮山河,其气势如同大城市的房价一样虽经打击而我自岿然不动。 “妈的,停车!王真,朕今天耽搁一点时间,仔细听听你的高论!”朱明复可不想做秦二世,最后死在太监手里,王真如果敢存侵犯皇权之心,他不在乎再阉他一次。 “皇上,大唐巍巍盛世,心胸广大如天地,贤才辈出如野草,其因在于用人不拘,无论汉人胡人,还是男人女人,有卵还是没卵,只要有才,人主就委于重任,所以大唐出的贤才贤太监最多,太宗所谓爱人如一也,所以人人皆乐为皇家所用,大唐就是这样强盛的。” “王真,你不要跑题好吗?你以上所说是有道理,可那是唯才是举好吧!没有说重用太监能强国啊?”朱明复一定要和他当面搞清楚这个关系大明前途命运的问题。 “皇上,那是因为太监最有才,而且对皇上最忠心啊!” 朱明复自认为接受奇谈怪论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他以前看《聊斋》看得妙趣横生,现在又学习了徐辉祖的很多神奇观点,但对王真的论点他还是觉得太颠倒是非了。 “往下说,详细点,朕洗耳恭听。”朱明复压住火气,努力做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 “这得从工作学习环境、精力分配、前途退路、人生追求四方面说起,请皇上做好听长篇的准备,老奴说的会比较长。”王真似乎又回到了他做教谕那个时候,兴致勃勃得准备发表一篇伟大的演讲。 ------------ 第五章 千古奇论(一) “先说工作学习环境吧!太监生活在皇帝身边,生活在皇宫之中,皇宫是天下风水至佳处,得天地之灵气,有天神随时护佑,皇帝乃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一举一动都堪为万民表率,我们太监长久生活在其中,就是一根木头也会被熏出灵气来,何况我们一个大活人呢!至于皇宫之中,天下奇珍异宝汇集,各种珍稀书籍奇多,我们太监就算远远望一眼,那也是莫大的福气,也增长了我们的慧根和开阔了我们的眼界,这样的工作学习环境,试问天下哪个读书人能享受,即使那些往王侯贵戚之家恐怕也比不上吧?” “那第二呢?”朱明复开始对王真的新奇论点有了兴趣 “从精力分配上,我们太监也有极大的优势。天下之人,上至天子,下至黔首,皆有夫妇,富贵之家又皆是三妻四妾,高官贵戚则几十个老婆也是正常的,除此之外他们还常常流连青楼楚馆,彻夜不归。即使那些出身贫寒的士人,他们一旦做了官第一件事就是娶小妾,官升一级,都多娶一个,这甚至是官场的潜规则,皇上如不信可以问钱宾。只有我们太监,没有家室之累,我们效忠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我们人生的目标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增长为皇上服务的本领,还有我们太监,即使个别会贪污也不会拿很多,因为我们都是单身,试问一个人能吃多少,能穿多少,攒下了钱又没子孙可以继承?所以太监天生对皇上忠心,在清廉上也有比读书人有天生的无可比拟的优势。” 朱明复不禁咽了咽口水:“妈的,看来真是学海无涯啊!人世间还有这种道理啊! “皇上,太监是上天赐给您的最美好的礼物啊!我们太监的历史从夏朝算起,起码有三千年了,这三千年中,有重文轻武的时候,也有重武轻文的时候,就是没有一个英主会不重视太监的。文人自古是笼络的对象,可也有‘焚书坑儒’的事情,武将是国家的屏障,可也有宋代文人统兵、视武将如皂隶的时候,唯有我们太监,历久而弥新,地位越来越重要,队伍越来越庞大,对国家的贡献也越来越多,不论谁上台,不管怎么改朝换代,都是人主倚重信赖的对象。” 朱明复再次咽了咽口水,颤抖得说:“继续,请继续!” “现在开始从前途退路方面论述太监的优势。这一段比较深奥,一般的皇帝是理解不了的,但英明的陛下肯定会一点就通的。” “多谢夸奖。” “皇上,朝中的文武大臣之所以为皇上当差,听从皇上调遣,甚至为皇上流血牺牲,您觉得是为了什么?” “除了小部分是道德高尚的外,其他人都是为了钱。”对这个问题,朱明复看得很清楚。 王真没想到朱明复这么坦率,他本来准备和皇上说个七八个来回,让后再诱逼朱明复说出那个“钱”字的。 “皇上圣明,不错,就是钱,做官也是因为有钱才做官,钱是根本的问题,钱是一切问题、一切罪恶的起源。” “皇上,崇友堂有一句名言叫‘价高者为王’,文武大臣既然大部分都是奔钱而来,那么当有人向他们开出了更高的价钱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得背叛您,毫不在乎得把你出卖给敌人,建文四年朱棣攻破南京,前些日子的徐辉祖事件,背叛您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们可都是拿着您的工资的人啊?” 这个论点,徐辉祖在《好皇帝入门指南》中也讲到过,只不过没有王真直白粗俗而已。 “皇上,文武大臣都会遇到向他们出高价的人,只有我们太监,深处深宫,平时与外界接触也很少,敌对势力难以渗入进来,即使敌对势力想收买我们,我们也很难动心,皇上你想啊!我们没有家室,没有儿女,即使把您给卖了,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官吗?钱吗?我们太监对金钱的需要本来就比大臣要少,太监做官更加没有动力,也不被大众接受。” “等等,王真,历史上有很多太监做官的好吧?” “皇上,那是那些聪明的皇上不放心大臣,派太监去监视官员的,严格来说是作为皇上的私人代表的,比如军队中的太监监军,那也是因为文武官员一味贪污腐化,皇上才派出能干又清廉的太监去净化官僚队伍的,去搞拨乱反正的,历史上偶尔也有太监主管一方的,比如那个后唐张承业,其实他是不想当的,实在是文官中没有人才,他才勉为其难,越俎代庖,结果获得了万民称颂、青史流芳。” “皇上,我们太监的前途只有从为皇上办事中获得,我们太监对皇上的忠诚是没有退路的,官员们可以换老板,官员们出卖老板可以换钱,我们太监呢?本来就淡泊名利,又不可能和外敌接触,所以是最可靠的属下,是最得力的干将,是最可信赖的朋友。” “嗯,朕听清了,说最后一点吧!”朱明复已经不咽口水了,他在认真考虑王真的意见。 “皇上,最后一点是人生追求,人生追求这个问题有点大啊!听起来可能像说教,老奴以前做教谕时就发现学生特烦这种问题,现在我就讲得简略些。” “皇上,告子说“食色性也”,孔子说“食色,人之大欲存焉”、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这些都表明食和色是人主要的两大追求,对那些生活优越的文武官员而言,‘食’是绝对无忧的,所以‘色’就成了他们的主要追求,而我们太监由于生理上的优势,请皇上放心,是绝对不会追求色的。群众常说“红颜祸水”、“色之头上一把刀”,这些口口相传的话语都表明了色的巨大危害,而色最终危害的是谁呢?是皇上的事业啊!是大明的万世基业啊!” “有趣!”朱明复不禁莞尔。 ------------ 第六章 千古奇论(二) 第六章 千古奇论(二) “皇上,在色这方面,我们太监绝对是一尘不染的,绝对是不会给皇上带来一点麻烦的。至于食这个问题,太监都是吃皇宫的美食,甚至可以说是和皇上吃一个锅子的,我们已经吃过最美的食物了,还会在这方面有其他奢求吗?老奴还记得皇上上次让我去给官员们送点心,瞧瞧他们那流口水的熊样,老奴心里好笑死了。” “王真,那你们太监不追求食和色,你们会追求什么呢?” “我们的目标是和皇帝陛下的目标是高度一致的。”王真抬头挺胸,正义凛然说道。 “皇上,我们太监虽然不是生下来就比别人高尚,但是自从到了皇宫之中,和皇上朝夕相处,就逐渐把原本卑微的自我融入到广大的为皇帝服务的事业中去了,我们的眼中只有您,我们的心里只有大明。皇上你想啊!我们和你同一个锅里吃饭,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自己私人又没有家室,我们只有期盼大明帝国强盛了,皇上健康睿智了,太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啊!没有了大明,没有了皇上,我们上哪儿去吃饭啊!离开了皇宫我们能干什么呢?” “好了,王真,你的长篇故事朕听到了,算你口才好,会把歪理说圆,工资就不扣你了。” 朱明复了解王真这家伙的厚脸皮和坦率的真小人作风,也猜到了王真下一步就会建议朱明复把更多的权力委托给他去行使,但这家伙确实有才,不用实在是可惜,最后就是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啊! “谢皇上仁厚,其实老奴提着脑袋和皇上说了这么多话,并不是为自己争取什么?实在是看不惯外界对我们太监的误解和污蔑,实在是看不惯文官集团的傲慢无礼和言行不一,皇上,你还记得徐辉祖围攻皇宫时,老奴的忠心不二、视死如归和梅景正的贪生怕死、弃主而逃吗?” “王真,你别瞎说,梅景正是朕让他走的,但是视死如归的好像不是你一个人,还有一个钱宾吧?” “皇上,那是因为钱宾具有我们太监四大优势的第二种优势。” “就是那个‘前途和退路’吗?” “不错,皇上,钱宾不仅仅是王伦卫的千户,他主要是崇友堂的高层,崇友堂是皇上私人的队伍,这一点和我们太监集团类似,钱宾的前途只能依赖皇上,徐辉祖是不会要一个臭名昭著的帮派分子的吧!他也和我们一样没有退路,他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必须要保住皇上。” “王真,你的口才确实很好!还有你那天的表现确实和钱宾一样比较爷们,朕印象很深,嗯,按照你的理论的话说,也许是钱宾的表现和你一样‘太监’吧!哈哈!” 朱明复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赏赐王真了,梅家军、王伦卫、崇友堂都得到了封赏,参加围攻的商民也享受了减税,就是王真没得到什么?怪不得这家伙今天讲了这么多,原来是怕太监集团在皇帝心目中没占重要位置啊。 “王真,你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的,之所以没有封赏是因为朕还没想好给你什么?你想要什么?下次汇总在一起和朕说一下,只要梅殷不反对,朕都会批准的。” 朱明复极力撇清自己对太监的忽视,也用梅殷作了自己的挡箭牌,看来文官和宦官都要重用啊!让他们互相制衡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皇上圣明,臣感激不尽!” “开车!挂上大内的标志,全速前进!”朱明复不想第一次见柳隐,就给她留下不重视她的印象,对有功之臣总要宠爱点吧。 本来这是一次低调的出行的,但刚才和王真一席话耽搁不少时间了,所以只能高调一点了,反正有王真和自己同去,到时候言官们和梅殷问起来,就说是王真把自己骗去柳隐那的,自己事先并不知情,王真这人厚脸皮反正也不怕被人骂,等等!这不正坐实了王真说的“太监是最可靠的属下,是最得力的干将,是最可信赖的朋友”吗? 看来,太监还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工具啊! 一路上,朱明复挂着“大内御用”小黄旗的马车横冲直撞,经常以“s”型连续超车,完全无视交通规则,开马车的大都是官宦人家的,深夜行路的大都是去秦淮河玩乐的官员,但是大内的马车他们绝对是惹不起的,所有人都知趣得纷纷躲避,敢怒不敢言,有些人内心还在yy,幻想着自己的马车也插上了这面威风凛凛的小黄旗,然后在秦淮河边超速蛇形,再适时冲倒一两个路边摊点,增加一点恐怖气氛,当然主要目的是引起姑娘们一片惊呼! 但他们知道这小黄旗是大内太监们外出采办货品时用的,而太监是不需要去秦淮河的,所以当官员们看到这马车驶通向秦淮河的百乐路时,那些被超车的人心里又极度平衡了:“原来是个没卵的去白花钱啊!哈哈!” “飞刀,快点,赶上去,紧紧跟着,看看这车去那家楼找那家姑娘,明天把消息捅到沈大人的《朝廷参考》报上去,好好让这些变态狂露露脸!” 说这话的叫苏河,是南京府衙一个师爷,他今天赶了三个场子,喝得醉熏熏的,然后把三张银票揣怀里,叫上自己司机飞刀飙车去秦淮河了,苏河喜欢这样去找姑娘,用他的话说就叫“一路飙胜过虎鞭三”。 苏河几乎每夜都在秦淮河一带飙马车,在飙车界声明显赫,人称苏马赫,但是朱明复的车今晚竟然比他还要快,而且竟然也去秦淮河,他似乎看到姑娘们已经把“秦淮第一快车手”的桂冠套在眼前那人头上了。 “皇上,有人跟踪我们!”王真很警觉,发现了苏河的马车一直在后面一百步的地方紧跟不舍。 “什么人这么大胆,连大内的车都敢跟?” 朱明复很恼火,这次深夜出行,本来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竟然有人跟踪。 ------------ 第七章 秦淮之旅 “是沈孝成手下一个姓苏的师爷。”王真掀开后面的窗帘望了一眼说。 “王真,你眼神这么好吗?这么黑都能看见里面的人?”朱明复怀疑王真在借机诋毁沈孝成,因为徐辉祖在《好皇帝指南》一书中说“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 “皇上,这个人叫苏河,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沈孝成来了后才重用他的,他趁机捞了大笔的钱,从此白天在府衙捞钱,夜晚在秦淮荒淫,这人有两大爱好,一是擅长诬陷人,二是喜欢开快车,刚才他肯定是见我们把他超车了,想跟踪我们,然后把我们的行踪公之于众?” “是么?”朱明复觉得王真说的话很像一个圈套,但事实却是铁定的,他从后窗看过,确实有车在跟踪,由此引起的后果也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王真说完后就低头沉默不语假装打瞌睡,为没有得到朱明复的肯定而郁闷,朱明复知道这家伙为在耍脾气。 “王真,你最足智多谋了,说说怎么把这个沈孝成的怀手下赶走吧?”被胁迫的朱明复只好先按照王真的思路说话。 王真马上放弃了打瞌睡的努力,小眼睛精光闪闪:“皇上,为今之计,只有先牺牲老奴的名誉,来为皇上的行踪保密,不过这个苏河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皇上日后一定要严惩!” “朕知道了,你赶紧把他赶走吧。” “停车!” 王真让马车停下后,跳下了车,在马路上双手平举,如泰坦尼克女主状,苏河的驾驶员飞刀训练有素,也最喜欢和飙车者打架,见王真这架势以为是来挑衅的,一拉缰绳甩出了一个漂亮的急刹车,最后车停下时正好让马鼻子和王真鼻子相差一手指。 王真临危不惧,还对马鼻子吹了一口气道:“你真幸运,闻到了我的气息!”,确实男人味十足。 飞刀跳下车,卷起抽子,准备先揍个人积累一点激情,待会在秦淮河太用得上了。 “苏河,快出来,我是王真!” 里面的苏河本来以为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出来寻欢,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太监一号王真,心中有点懊恼今天运气实在太背了。 “原来是王公公,不知找我苏某何事,您这是去哪儿啊?” 苏河笑眯眯装糊涂,他虽然畏惧王真的权势,但毕竟自己也是首辅红人的红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王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苏师爷,不好意思,‘兰笑’的香香姑娘今晚已被我包了,你去了也白去,还是请回吧!”王真手下的狗仔队对苏河的私生活打听得很清楚。 “哦!”苏河有点惊讶王真的坦白:“王公公真是好雅兴啊!那我真替香香感到高兴,不知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王公公的赏识!” 苏河内心在奸笑,心中已经在构思一篇揭露王真荒淫面目的奇文,然后就是应该勒索王真多少钱了。 “这个你管不着吧!” “是是是,那苏某改日再去找香香,王公公你尽兴!” 苏河抓住了王真的“黄金”把柄十分兴奋,心满意足得掉头回去了。 “皇上,这苏河奸诈得很,他回去后肯定会在报上骂我私自出宫、荒淫无耻的,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王真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王真你忠心救主,良好地实践了你刚才的理论,朕很欣慰,如有人找你麻烦,朕一定替你做主!” 小弟替老大挡箭,老大总要拿出点态度来吧。 摆脱了苏河的纠缠后,朱明复他们很快就到了秦淮河边,秦淮河边的路只有两个马车道,朱明复的马车只能慢下来,朱明复撩开红呢窗帘,看到外面五光十色,亮如白昼,靠近河边都是一些夜宵摊点,另一边都是两三层的精致楼房,楼房每层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串串各种颜色的灯笼,其效果比现代的霓虹灯更加朦胧,也更加惹人遐想。 南京城已经睡了,这里却刚刚醒来,生机勃发,到处可见车在流动,人在流动,钱在流动,欲望在流动,有些动物是不喜欢阳光的,有些人是厌恶白天的,朱明复听钱宾说过他十四岁就在秦淮河边卖春宫图了,那时他有个愿望,就是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来,好让他十二个时辰都可以有钱赚。 马车开到了一家名为“吕仙春”的楼前,停车场很宽敞,各类马车、骏马停得满满的,马鸣声此起彼伏,但靠近马路的两个车位还空着,四个精壮汉子双手叉胸东张西望,显然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他们看见朱明复的专车过来,其中一人马上吹起口哨,一人跑上前引路,朱明复的副车夫跳下来给朱明复开车门,钱宾刚才听到信号,带着七八个高大威猛的手下从吕仙春里一溜烟跑了出来,朱明复下车时,就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胖嘟嘟的脑袋了。 “属下参加皇上!哎呦,王总管,还有小林公公也来了啊!今晚可要好好喝一杯啦!” 钱宾经常进宫,和皇帝身边的太监都很熟,太监们外出办事,都会去钱宾介绍的酒楼喝酒。 “钱宾,这是咱们崇友的酒楼吗?” “皇上,这是咱们的场子,不过不是酒楼是妓馆。”钱宾神秘得微笑。 “真是作孽!你和吕仙有仇吗?这么作践人家老人家,就不怕吕仙降身砸你场子?”朱明复不反对附庸风雅,但是这么过分还是无法容忍。 “皇上,这里有故事呢?这是柳老师取的名,小的哪会取名字啊!生个儿子也不过就叫钱小宾。”钱宾做赔罪状。 “皇上,钱宾说的是真的,据说吕仙人在这楼上点化过柳隐,柳隐为了感恩才取的这名,自从改了这名啊!那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火爆,现在是秦淮头号招牌呢!”王真在旁边眉飞色舞得介绍。 “王真,原来你这小子对秦淮河这么熟啊!你说太监最有才最忠心,你研究这个算是有才的一种吧!但是忠心呢?这秦淮河和朕,和大明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王真凑到耳边:“皇上,直接关系暂时没有,间接关系无时不有,你看着停车场上,七成都是各衙门的公车啊!另外两层多则是请官员消费的富商的,这里最适合窥探官员隐私了。” ------------ 第八章 夜访柳隐(一) “ 妈的,又是一套歪理,钱宾,带路吧!” 朱明复发现王真这种人在哪个时代都会发达的,现代社会虽然不需要太监,这小子凭这本事做个娱记也能发财,敲诈官员那种记者就更适合他了。 钱宾向楼上做了一个手势,楼上一个身影闪了一闪,然后吕仙楼左侧一条弄堂里一下子闪出来很多提灯笼的人,排成两排组成一条明亮的灯火通道。 朱明复对钱宾细致的安保措施很满意,笑眯眯得在钱宾的保护下,走进了弄堂,通道中每隔几步都站着一个提灯笼且表情严肃凝固如雕塑的汉子,朱明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汉子胸前都贴着一张四方的大白纸,他停下脚步一看,纸上都写着同样的字“属下参加皇上堂主!” “钱宾,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啊?” “皇上,这个老奴知道~~~~”王真又凑过来想插话。 “王真,你小子给朕闭嘴,朕没问你!”朱明复不想王真每次都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 “皇上,老堂主有规定,执行护卫任务的兄弟不能说话,也不行礼,违者割舌断手,除非是当护卫任务无法完成时,只能说一句话‘执行第九条’,就是让所有护卫的兄弟在此地成仁,决不能活着回去。这次皇上过来,情况不一样,兄弟们不能不参拜,但又不敢违法堂规,最后还是柳老师想出了这个办法,请皇上见谅!” “哦。”朱明复无法评价堂规的好坏,先哦一声吧。 “皇上,这个第九条的规定其实源于军法,春秋时就有了・・・・”王真又在显摆学问了。 “你,给我揍他!”朱明复对身边一个贴着白纸的大汉说道。 那大汉反应极快,朱明复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一记左勾拳就飞到了王真脸上,然后可怜的王真半边脸就变猪头了,本来朱明复以为这些“雕塑”由于长久呆立,需要他重复一遍命令的。 那汉子打完人后又恢复到那雕塑般的严肃表情,好像刚才那拳根本不是他打的。 “哦哟,王真,朕只是想试试这位兄弟是否睡着了,不是有心要打你的啊!你疼吗?” “啊!~~~~皇上,老奴脸皮厚,不~~不怎么疼。”王真杀猪般嚎叫着说。 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明亮弄堂后,朱明复来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四合院门前,门前两排修竹,几丛兰花,门楼没怎么装饰,就是一溜青色而已,上面两个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柳”字。 “皇上,就是这里了,请!”钱宾说道。 “好地方啊!真是曲径通幽啊!走吧!”朱明复没想到柳隐的书寓如此清新,简直像一个文人雅士的住处。 “皇上,老奴和小林子不去了,我们想去喝酒。”王真捂着半边脸说道。 “怎么啦?你不是一直仰慕柳隐才学吗?” “老奴这脸实在不能见人啊!” “哈哈,好吧!喝你的酒去吧。” 朱明复本来就想等王真见过柳隐,满足他作为一个“柳粉”的心愿后,再找机会把他赶走,他还有机密事情要和她谈呢。 王真拖着不情愿的小林子从原路迅速消失了,好像生怕梦中的她看到他这副熊样。 钱宾上前推门,门开时,柳隐带着两个丫环已经在门内行礼了:“属下柳隐参见皇上!参见堂主!”,其音如黄莺出谷,十分清脆。 “柳堂主请起,深夜来访,没打扰你休息吧?”朱明复胡乱客套一下。 “皇上来访,万分荣幸!属下本来就是夜猫子,越晚越精神,皇上要是白天来,才是打扰属下休息呢!”柳隐抬头微笑,笑得让人陶醉。 朱明复见她落落大方,善于应对,就仔细打量起了她,见她面貌确实很美,鹅蛋脸,丹凤眼,樱桃嘴,肤色雪白,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就是看不清她的年纪,原先朱明复以为柳隐至少四十多,毕竟是资深的花魁嘛,但眼睛似乎告诉他这人至多三十岁,但是最奇的还是她身上竟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那种气质朱明复以前只在花乙和好己身上发现过。 看来,明朝的女人不简单啊!连秦淮河边都盛产气质淑女啊! 里面的陈设并不豪华,相反有点朴素,院子里的布置有点像徐辉祖家的那种风格,走的是小清新路线,花木都是小小的淡雅那种,客厅门口还有两个丫环和四个护院站成一排,见朱明复过来,赶紧行大礼。 “好,起来吧!钱宾,朕给你的银票呢?快打赏!还有别忘了外面那些贴大字报的兄弟!” 朱明复出来时把银票给小林子了,现在只能让钱宾出点血了。 “属下遵命。”钱宾从小养成好习惯,身上会带很多钱,碰到困难就用钱来开路,他每次进宫,见人就发红包,所以好久没进宫的话,朱明复身边的人就会在皇上面前有意无意得提到钱宾。 进入客厅,朱明复就看到看一副吕洞宾的大写实画像,吕仙一身文士打扮,手里提着宝剑,风吹动他胡子,确有玉树临风之态,画像两侧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唯大英雄能本色;下联是:是真名士自风流。 朱明复看罢心里嘀咕“难道‘英雄本色’这说法明朝就有了吗?”,但初次见面不是打听八卦的时候,今天他还有正事呢。他在主位坐下,就坐在那副画像下面,柳隐、钱宾分坐两侧。 “柳堂主,上次禁军哗变时你功劳很大,朕一直记着你,你是我们崇友堂的明星,在社会各界都有大量粉丝,名气很大,今天一见果然是光采照人啊!就是为了这个,朕也要来看看你啊?钱宾,你说是吧?” 钱宾马上作被幽默击倒状,大笑道“是啊!是啊!柳堂主确实名气很大,功劳也很大,所以皇上屈尊来看望。” “皇上过奖,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何况皇上继任堂主以来,剿灭金牛帮,我们秦淮花界个个感激涕零,把陛下说成是救命真佛,陛下大仁大义,万花拥护,徐辉祖欲对陛下不利,我们秦淮的姑娘们第一个不答应!”柳隐从容说道,不像是开玩笑。 朱明复脑子有点晕眩,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可以和洪宪皇帝袁大头比肩了,竟然得到了花界的鼎力支持、衷心拥护。 ------------ 第九章 夜访柳隐(二) “皇上,柳堂说所言有理,一个秦淮姑娘可以顶十个禁军呢!一万秦淮姑娘就可以击败十万禁军!”钱宾插话道。 经过王真刚才的熏陶,朱明复明白一旦一个人主动说起自己的功劳和重要性,下面就该提要求了。 “哈哈,有道理啊!所谓‘好男不与女斗,坏男倒在肚兜’,碰到姑娘们,禁军再强也不济事啊!”朱明复作开怀大笑状。 柳钱二人没听过这句名言,也都被朱明复逗笑了。 “皇上圣明,尤其是那句好男坏男的话,确实是一阵见血啊!属下佩服!” 钱宾行走江湖三十年,什么俚语民谣都听过,这句话确实第一次听说,也有点佩服这位年轻的皇上对民俗民风如此了解,心想以后做事可要更加实诚,不然逃不过他眼睛。 不过这句话确实是朱明复自创的,从朱明复小学开时,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就作双眼直瞪黑板状在肚子里编排老师的段子。 好了,既然开场气氛已经营造得不错了,那就该谈正事了。 “恩,柳堂主,今天趁钱宾也在,朕有两件事要问你,第一件事是你是如何让钱宾进入被禁军包围的梅府的?”朱明复很严肃得询问。 那次“倒徐”事件给朱明复造成的冲击很大,他碰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些是意想不到的坏事,有些是意想不到的好事,但这么多意想不到证明了他既不了解敌人,也不了解自己。 明教直隶分舵的整体趴窝是第一个他想不到的,崇友堂的战斗力和柳隐的策划组织能力也是他想不到的,还有那个给徐辉祖下毒的白子牙也是他想不到的,至于林三娘嘛:“祖宗显灵”这种事似乎并不属于人类现有知识的范畴吧!就不讨论了。 重新回到皇宫后,朱明复利用暂时单身的优势,拿出考前恶补的劲头,吃住在栖霞阁中,疯狂学习了皇帝职业知识。 除了徐辉祖的九本秘籍外,小林子每天给他送来一大推机密资料,这些资料的来源有御书房、锦衣卫衙门、明教总坛、圆社,还有王真那个《八号周刊》编辑部,朱明复每天能看完好几堆,就连吃饭上厕所时也没落下,有时看得发笑,有时看得发呆,有时看得烦躁,只好先抽根雪茄缓一缓。 他了解,他梳理,他总结,他反思,最后他的头脑又得到了一次升华。 对于“倒徐”事件的胜利,朱明复冷静得给自己下了“侥幸”两字的评语,他知道这两个字虽然美好但也可能会为你下一场巨大的失败埋下伏笔,他认为只有加强实力才能保护自己,而侥幸属于老天偶尔的恩赐或者说纯粹是魔鬼的圈套而已。 进过大量机密资料的恶补后,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原来自己既不了解明教,也不了解崇友堂,对朱棣也不够了解,所以他必须要先搞清楚那三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两件事他准备问柳隐,另外一件事情只有审问白子牙了。 柳隐似乎并不急着先汇报工作,她先拿起白瓷碗,轻轻抿了口茶,停顿了一会,似乎在遣词造句,朱明复知道她如此多的前奏肯定表明下面的故事会很精彩,他在认真观察柳隐的神色,准备一旦察觉她不想让钱宾知道的话,就立即把钱宾支开。 “皇上,你是否知道崇友堂有内三堂的事情?”柳隐总算开口了,但并不是回答问题。 “以前不知道,前几天才知道,明智和钱宾也没有向朕提起过。”朱明复边说边意味深长得望了钱宾一眼。 “皇上,这件事你不能怪钱宾,其实这内三堂啊!即使在崇友堂内,知道的人也没几个,而且在老堂主的时候啊!这内三堂就是可以不受堂规约束的。” “为什么?请详述。”朱明复听得很认真。 “金堂和官堂的事情我后面再说,我就说说这花堂的起源吧。崇友堂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强大的,我十五岁就在秦淮河了,那时崇友堂还不那么出名,钱宾的父亲那辈人是第一代崇友堂会众,他们大都做些小本生意。虽然人数不少,也个个勇悍,但是钱挣的并不多,钱宾我没说错吧?”柳隐望了钱宾一眼。 “是啊!我听爹说过,他们来南京时身无分文,穿得像叫花子,还带了大量伤兵,大部分人靠做苦力为生,那些伤兵则幸亏老堂主不时从富人家‘借点钱’才能开伙的。”钱宾说起这段还是略有伤感。 “老堂主不是带了陈友谅的大量金银来吗?为什么不用?” “这~~~这属下也没想过,对啊!为什么不用呢?柳堂主?”钱宾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经朱明复提醒也觉得不解。 “皇上,你忘了戒圆法师原来想和朝廷作对的吗?他想把这笔钱留作招兵买马的啊!”柳隐说出了答案。 “恩,有道理,请继续。”朱明复边说边嗑瓜子,因为他知道柳隐的答案会很长,他没有把瓜子壳放果盆里,而是直接扔在地上,以宣泄内心对柳隐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扯到几十年前旧事的不满。 “我那时发现崇友堂的人很讲义气,从不欺压良善,就有了结交之意,想让崇友堂做吕仙楼的保护人,但开始戒圆对我这种人很不屑,后来我总算说动了他,我也加入了崇友堂,但是戒圆怕兄弟们染上恶习,一直不愿意为其他的妓馆提供保护,我就建立了花堂,把其他几个楼的要好姐妹都拉近了花堂,这是花堂的来历。” “戒圆没反对你建立花堂吗?” “戒圆那时当然很反对,但是吕仙楼每月给他的一千两是崇友堂最大一笔收入,那时的官员没油水,富人也不多,去偷去强也不容易啊!所以他无奈默认了我的做法,皇上没听过‘美人卖笑千金易,壮士穷途一饭难’吗?”柳隐说完就得意得笑了,笑得很美,似乎还在为利用戒圆当年的窘迫建立花堂而得意。 “哈哈,赚钱这件事一般情况是男人有优势,但是特殊情况下确实是女人有优势!”朱明复替她做了总结。 “皇上快人快语,一语中的啊!当时戒圆和我约好,花堂可以挂崇友堂的牌子,但只在遇到危险时才用,平常的话既不受堂规管辖,也不听堂主的调遣。”柳隐说完这句话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了朱明复一眼。 ------------ 第十章 特区计划 朱明复明白了柳隐为何先不回答自己的询问,而把故事扯这么长,原来她和她的花堂是这么一种半独立的地位啊!怪不得不像钱宾那样唯命是从。 “原来如此,那朕更要多谢柳堂主上次的鼎力相助了。”朱明复站起来拱了拱手。 这个举动把钱宾吃了一惊,胖脸两边的肥肉都不觉抖动一下,觉得皇上向一个秦淮女人拱手太超越常识了,柳隐也有点意外,赶紧站起来回了一礼:“皇上礼贤下士,哦,应该是礼贤下女,我们都是下贱女人啊!属下十分感佩,老堂主果然好眼光!” “柳堂主言重了,你是我们崇友堂的元老,不仅帮过老堂主的大忙,也帮过朕的大忙,虽说朕是皇上,但碰到不认我这个皇上的,朕也没办法啊!你不仅认朕这个皇上,还帮过朕,朕自然要谢你!” “皇上如此谦逊真是万民之福啊!”柳隐又扭腰一礼,继续说道“后来的官堂、金堂也是我联系建立的,现在的官堂堂主李炳秋是个好官,他洪武七年落榜流落京城,穷无所归想跳秦淮河,是我救了他,金堂堂主齐一仙开始是卖假画的,因被我识破才结识了我,我劝他改行卖珠宝,现在已是南京大亨了。”她微笑说道。 “原来如此啊!朕大致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朱明复表说边潇洒得嗑瓜子,努力装出没有感到意外的沉稳样子。 “那请皇上猜一下答案吧?”柳隐扬眉说道。 “这个女人不寻常!”朱明复忽然想起这句样板戏《沙家浜》的台词,她竟然把和神圣皇帝的谈话当做唠家常了,不仅不老实回答问题,还搞了这么多互动问答。 “柳堂主好雅兴,那朕就猜一下吧!官堂中不仅有李炳秋,还有很多禁军的人,所以你写封信就能让钱宾进入梅府,对吧?”朱明复笑道,其实他心里有点生气,他不喜欢谈话的主动权转到别人手里,徐辉祖告诫他皇帝要在任何时候成为主宰者。 “皇上圣明,确实如此。” “柳堂主,朕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和徐辉祖,谁更厉害?”朱明复为自己没有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而生气,故意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比徐辉祖还要聪明。 “皇上,以前有人问我八仙之中谁最厉害?”柳隐指了指朱明复身后的吕仙像后说:“我当时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已。” “哈哈,回答得好!”朱明复又开始嗑瓜子,心里在暗骂“妈的,这个柳隐简直就是一个女版徐辉祖,要是天下人都像郑雄一样好忽悠我这个皇帝就做得轻松多了!” “皇上,你的第一件事应该得到答案了吧!请说下一件吧!属下一定据实回答。” 朱明复本来想从她这里再深挖下徐辉祖的情报,但柳隐似乎看出了这点,故意扯开了话题,朱明复最恨别人猜中他心事,于是开始猛嗑瓜子。 “皇上,要不先休息下吃碗宵夜?”钱宾察觉到朱明复有些不快,想缓和下气氛。 “也好,柳堂主说了这么多,应该和朕一样也有点饿了吧?” 柳隐点头,钱宾出去,然后钱宾进来,端来三碗馄饨。 吃完夜宵,柳隐说“想必皇上现在知道徐辉祖和明教的渊源了吧?” 朱明复点头,他是从龙万云给他的名册上看到了徐辉祖的名字,他为此抽了三根雪茄才平复内心的郁闷。 “在徐辉祖进城的前一天,直隶明教的人都被徐辉祖以龙万云的名义骗去喝酒了,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行动。” “明教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好骗?” “皇上说的不错,明教的确是天下第一大帮,高手如云,无人能比,但是直隶分舵却是个例外,不然崇友堂也不会有今天的。” “请详说。” “太祖虽然出身明教,起家时全靠明教之力,但称帝后,为天下安定计,就开始压制明教势力,明教中人不安分的就被迫向边疆、偏远处发展,甚至有人去了南洋等处,直隶是京畿重地,所以明教的势力最小,活动最少,加上朝廷派锦衣卫处处盯着他们,所以直隶明教的人一直被称为‘最不像明教的人’。” 柳隐也嗑起了瓜子,一口白牙因此若隐若现,嗑声清脆,姿态妙曼,她将瓜子壳在桌子上一个个排好,宛如军队列阵。 朱明复感叹这个万人迷确实一举一动都很迷人,怪不得能如此神通广大,他头脑不禁产生一阵无力感。 “柳堂主,朕要问的已经得到答案了,此行收获很大,今天就此别过吧。”朱明复起身告辞。 “皇上,属下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恩准。”柳隐站起来款款说道。 “哦,可天快亮了,朕也累了,还是下次我们见面再讲吧。” 朱明复判断柳隐肯定会给他提一个很大的要求,准备先溜了。 “皇上,属下想送一大笔钱给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收下?” “多大?”朱明复停住了脚步。 “至少每年五十万两。” “哦,说下去。”朱明复回到座位,吃力得保持表情的平静,心里在大喊“天哪!五十万两?还是每年。” “皇上,金牛帮被剿灭后,崇友堂控制了秦淮河绝大部分酒楼妓馆,兄弟们日子就宽裕多了,秦淮的姑娘们也受到了保护,花堂还制定了《花界同业守则》,文明的风气在这里日渐浓厚,来这里的国内外富商也越来越多,但美中不足的是官府方面还是时常来吃拿卡要,钱到是小事,就是会把客人和姑娘们吓坏了・・・” “哦,这个事啊!建议你去找南京府尹沈孝成吧!他在淮安的时候就和姑娘们处的比较好,还是个单身汉,他肯定会为姑娘们做主的。”朱明复也玩起了太极。 “皇上,我还没说完,这件事绝非沈孝成能解决,不然属下也不会当面向您进言了,属下的意思是想把秦淮河周边二十里改为大都督府直接管辖的特殊区域,不受南京府衙和内阁的管辖。”柳隐说得很轻松,似乎只是买一块地盖个房子。 “特区?你要在明朝成立特区!”朱明复再也沉不住气,站了起来,一脸惊讶与疑惑。 “皇上说笑了,属下只能在明朝成立啊!唐朝属下没法去啊!不过皇上你说的‘特区’这个词很好,难道皇上也有此意?”柳隐又笑了。 “没有,绝对没有!从来没有!你的意思是朕批准你成立特区,然后你给朕每年五十万两是吧?”朱明复忽然看到眼前的柳隐化身成了伊藤博文,嘴巴四周还生出了花白的胡子,自己则化身成了李鸿章了。她竟然想和他签订一个割地赔款的,哦是割地收款的不平等条约! 真是岂有此理!此理岂有! ------------ 第十一章 天价主意 “皇上别急,你听属下说完嘛!”柳隐似乎在安慰你一个哭泣的小孩。 朱明复内心的火焰已经在升腾而起了,心想要不是看在你的功劳份上,我一定让沈孝成在南京搞一个整顿娱乐业的大行动。 “朕确实有点累了,请柳堂主说简单一点吧。”朱明复勉强挤出一点干涩的笑容,大脑已经在快速旋转琢磨怎么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就是功臣也不能如此跋扈啊! “皇上,听说您仿照唐太宗将大权分与臣下,还制定了《内阁制度规程》,将民政全部交予内阁处置是吧?” “不错。”朱明复现在已经不惊讶她的消息灵通了。 “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内阁是皇上姑丈梅殷,事事都好商量,即使偶有意见不合也不会伤和气,以后换了别人如果那人和陛下老是意见相左怎么办?甚至有人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办?” “规程规定朕随时可以撤换首辅,再说军权都在朕手里,朕怕什么!”这一点朱明复当然考虑到了。 “可是财权全部在内阁手里啊!皇上大都督府的军费也是每年从内阁拨出来的,可是皇上你自己想干点什么?每次都和内阁要钱岂不麻烦?万一碰到一个抠门的首辅怎么办?再说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花钱地方吧?内阁管钱日久就会把自己当老大,把皇上当小弟了啊!” 柳隐笑得很亲切,在朱明复眼里则是很阴险。 不过,她说的对啊!自己怎么把这茬事情给忘记了呢?钱是最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全啊!而且自己最近正想扩编王伦卫呢?要是梅殷不同意增加军费,自己不就成了一只死蟹了啊。 “五十万也干不了什么事,朕不缺这点钱!”朱明复怎能轻易屈服于一个女人。 “皇上,钱是小事,可是权呢?情报呢?这些都是小事吗?”柳隐继续诱惑朱明复。 “什么意思?”朱明复不相信她能拿出这么多筹码。 “皇上,大都督府不直接管辖地方,本来就是失策,当初就应该将全国各战略要地列为军镇,归大都督府直接管辖,这样才能防止后世心存不轨的操莽之徒心存侥幸,从而危害皇上啊!请陛下深思!”柳隐很严肃。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这绝对是制度上的一个大漏洞。 内阁表面上与兵权绝缘了,但是内阁有钱有民,要是后世有个内阁首辅想造反的话,只要手里有钱又控制了地方,没兵可以练兵啊!有老百姓还怕没兵员嘛! “柳堂主,你的意思是不是以秦淮河特区为突破口,让朕逐步在全国设立各种大都督直管的区域,从而防止内阁专权,是吧?” “皇上圣明,见微知著,属下佩服!” “你的主意确实很好,朕很欣赏,但是大都督府第一个直管区域却是秦淮河,是不是有碍朝廷脸面啊?再说梅殷这人你也知道的啊!他要是知道朕要这么干,会和朕拼命的!呵呵。” “皇上,我刚才那个建议不是送给你的,是卖给你的,一个帮助皇上江山永固江山的建议起码值一百万两吧!加上每年至少五十万两银子,这个筹码应该不小了吧?” 朱明复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劣势了,被她搞得团团转了。 “皇上你刚才说的‘朝廷脸面’问题,属下有解决之道,秦淮河不仅有钱,还有情报啊!王真对这点看得很清楚,每次我出门都能碰到他的人呢?至于梅首辅嘛,皇上你只要把南京列入大都督府直管的军事重镇,再把秦淮河列为一个特殊的报收集区域,这样不就成了吗?” “柳堂主确实足智多谋,你的建议朕会认真考虑的,但朕确实有太困了,明天我再和你谈!”朱明复心动了,但是他需要时间来认真考虑下。 “皇上,你来来去去多不方便,不如在此睡下,我们明天再谈如何?”柳隐热情得发出了邀请。 “也好,那我就睡钱宾那好了,钱宾,你在秦淮的酒楼近吗?” “皇上,这吕仙楼我也是有股份的,堂内兄弟也多方便保卫,要不就住下?”钱宾把脑袋伸到朱明复面前。 朱明复在迟疑,住在这地方,好像和想象的有点差距啊。 “皇上,这吕仙楼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而且后院很幽静,不会吵到你的,你大可放心。”柳隐总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好吧!钱宾,你带路!” 朱明复本来并无睡意,他只是需要时间思考下,另外他想找王真商量下,王真鬼主意多,他的《八号周刊》对秦淮河的情报也收集不少了,应该能帮助分析分析、参谋参谋的。 弄堂里,那些贴大字报的护卫还保持这雕塑状态,各自站在原来的位置,眼神也是望着各自的方向,朱明复真是佩服他们的本事,这本事在街头把身体图个颜色,扮雕塑乞讨也能挣钱啊! 钱宾按照朱明复的吩咐,挨个往他们怀里塞银票:“兄弟们,这是皇上堂主赏的,大伙从这里先撤,然后换班人去吕仙楼保卫”,雕塑们闻言一下子都从不同方向消失了,快如鬼魅! 王真和林正男一直在吕仙楼的包厢里面喝酒,王真酒量很差,几两后就趴在桌上说胡话了,幸好他做了太监,不然凭他这酒量在官场也混不下去,也许他当年就是因为酒量太差才没有像沈孝成一样被领导慧眼识珠的。 林正男在这一个晚上从王真的酒后真言中学到了很多很多・・・・・ 其中王真在墙上那几句话,则成了眼前的小太监林正男日后一生的励志铭和工作方向,王真酒后用手指蘸酱油在墙上写下了一首气壮山河的史诗般的巨著,这首诗被称为日后明朝诗坛“太监派”的开山之作: 酒后题吕仙楼 谁说太监不如男,同为大明忠义郎; 谁说太监总变态,改变猥名自今朝。 文人无行自古然,若无我们怎么办; 亿万生民齐呼唤,千秋巨史把名传。 ------------ 第十二章 秦淮女王 在路上,朱明复好奇得问钱宾:“这个柳隐多大年纪了?” 钱宾挠头道:“皇上,属下确实不知,估计也没有人知道,属下记得我十四岁在秦淮第一次见她时,她大概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属下四十多了,白头发都生出来了,她好像就老了没几岁,还是那么年轻。” “怪不得这么难对付!原来真成精了啊!钱宾,你确定她是‘人’吗?” “应该~~~应该是人吧!属下几十年来没见过她长出过尾巴啊。”钱宾很无奈答道。 “她真的遇到过吕洞宾?” “是的,就在属下认识她后的第二年,秦淮河都传说她被吕仙收为弟子了,学会了点石成金,然后就给自己赎了身,还买下了这吕仙楼。” “妈的!明朝的怪事情真多!” 朱明复实在是有点郁闷,没想到千辛万苦赶跑了徐辉祖,又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考验他的智商。 快接近凌晨了,吕仙楼很安静,没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里面的布置像后世的五星级仿古酒店,看来真如钱宾所说这是一个高官富商和姑娘们谈心的私密地方。 “钱宾,你这里的生意怎么做啊!就是柳隐说的那个‘卖艺不卖身’?”朱明复 “皇上,吕仙楼的姑娘个个都是美貌异常,价格也最高,唱个曲儿要二十两,陪吃饭要五十两,要是富商高官们实在看上了哪位姑娘,可以替她赎身,价格在三千两到几万两都有。”钱宾很虔诚得介绍着自己的生意经。 “只批发,不零售,是吧?”朱明复明白了,这相当于后世的高级会所,专门为上流社会成功人士和演艺圈牵线搭桥的场所。 “皇上圣明,一语中的!” 钱宾给朱明复安排的住处一直在后院的最深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周围花木幽深,布置得很洁净。 “皇上,这本来就是为贵客安排的,以前老堂主就住过这里。” “恩,不错,钱宾,你去把王真叫过来,让小林子先回宫,还有,再带两包烟来!” 不久,王真过来了,酒量差的人醉酒也容易醒,钱宾一说“王公公,皇上召见!”,王真就蹦起来了,可见他心中时刻装着领导,他让小林子给他打了盆冷水,把脸伸进冷水里浸下,小林子赶紧拿来毛巾给他擦干。 “小林子啊!见皇上要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要开足脑力、屏住气息,随时分析皇上的需要、喜怒、行事准则,这样才能混出出息!” “小林子谢王公公教诲!”小林子一脸感动。 “孺子可教也。像咱们平常都在宫里,偶尔才喝一次酒,就差点耽误事了,那些文官天天喝酒,怎么会有精力办好皇帝的差事呢?所以我们太监的未来是极其光明的,我们要用勤恳高效的作风突出文官的无能低效,从而获得皇上的信任,你明白吗?” “王公公所说句句至理名言,小林子日后准备编纂一本《王公公教诲录》,让千秋万世都记住您的高尚言行!” “哈哈!哈哈!”王真大笑出了包厢,外面天已经微微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皇上,您找老奴啊?”很快他无比谦恭得出现在了朱明复的面前。 “王真,朕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不过朕想先知道柳隐的情况,现在你站好,把你肚子里带‘柳隐’两字的存货全给我倒出来,渣子都不要剩下!” “老奴遵旨,肯定把肠子都给陛下挖出来!” 王真赔笑,他发现朱明复有点烦累,所以搞点小幽默给领导创造轻松的谈话环境。 “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朕嫌臭,快说吧!”朱明复摸出一根雪茄,用蜡烛点燃,吐出一个烟圈说道。 “皇上,柳隐至少在洪武三年就到了秦淮,就在这吕仙楼做生意,当时这里还不叫这个名,她很快就成了秦淮的花魁,洪武五年吧!一群官员在她这里争风吃醋,事情闹得很大,被太祖爷知道了,太祖爷把柳隐叫来金殿审问,太祖爷竟然没问他罪,只说了一句‘我见犹怜,何况尔等’,就放她回去了,啊!皇上你的烟好香啊!” “妈的,当年就这么厉害了啊!”朱明复骂到。 他看到王真鼻子在舒适得吸二手烟,知道他的烟瘾也犯了,就递给他一支作为积极发言的奖赏,并对他未经领导批准不敢吸烟的态度表示认可。 王真潇洒点上烟,继续说道:“后来,据说她被吕洞宾收为弟子了,学会了很多法术,她给自己赎了身,还买下了这楼,由于她为人足智多谋、仗义轻财,很快结交了一大批官员富商还有江湖豪客,逐渐成为秦淮河的大佬,各路人士都要给她三份薄面。” “他和崇友堂的结交也很早,吕仙楼一开张就是崇友堂保护的,但在金牛帮覆灭之前,柳隐和崇友堂只控制了秦淮的高端妓馆和部分中端妓馆,其他都控制在金牛帮手中,后来陛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消灭金牛帮后,她才得以真正一统秦淮,不过这一年来秦淮的服务质量和客流量确实都有了较大提升,无论客人还是姑娘都真心赞她,她的威望也越加高不可及了。” “比朕的威望还高吗?”朱明复有点生气了。 “哦哟,我的皇上啊!你吃的哪门子醋啊!这柳隐只在秦淮称王,您是天下之主,怎么能比呢?不过在秦淮你可确实是比不上她。”王真似乎故意刺激朱明复。 “这秦淮不是我大明的疆域吗?这里的人就不认我这个皇上吗?” “皇上,这里的姑娘连自个都可以卖,还会心存忠君之念嘛!这里的客人呐,平常在家当然认你这个皇上的啦!可一到这里啊!就拜倒在这些姑娘脚下了,尤其那些官员啊!平常仁义道德讲得惊天动地,在这里啊!真是惨不忍睹啊!皇上您在秦淮啊!就是我们太监那个卵,是不存在的啊!” 王真心中“大明栋梁”使命感很强,自认为比官员更忠诚,所以经常说些小实话,博取皇上信任,他早看出了这皇上肚量大,说错话没事,只要不侵犯皇上的权力就行。 “恩,有道理!哈哈!”朱明复还是能纳谏的。 ------------ 第十三章 特区就特区吧 朱明复把柳隐的“特区计划”详细告诉了王真,王真定力还不错,也许由于太监缺乏激情吧!也许他听惯常了柳隐的传奇故事吧!反正他竟然没有跳起来。 王真沉吟了一会,他看出朱明复对这个计划是有点心动的,不然不会特意和他商量,他也知道这是皇帝信任他的重大表现,看来刚才车上一番冒死进言还是有效果的啊! “皇上,柳隐所言不无道理啊!但是具体操作上,皇上应该选择最有利于您的方案,可不能让她占了主位。”王真一双小眼睛闪闪发光,这是他深入思考的特征。 “朕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利益也是巨大的,但是你替朕想想这件事有什么祸患没有?朕现在太困了,脑子懒得动了?”朱明复不想在下属面前表现出自己对此事的迟疑和思维停滞。 皇帝千万不能让属下发现你的迟钝、无知、怯懦,即使你本来就是迟钝、无知、怯懦的。(摘自《好皇帝入门指南》第三章) “皇上圣明,这件事情办成并不难,正如柳隐所说,如果把南京列为大都督府直管的话,秦淮河特区立马就可以成立,梅殷是忠于陛下的,他不会反对,问题就在于舆论啊!在于文人啊!他们肯定会根据四书五经把你骂个狗血淋头,然后把这件事记录在各种野史笔记中,说你是个荒淫无道之君,说我大明是无耻的朝代,依臣对他们两面三刀作风的了解,他们肯定会这么干的!” 王真利用一切机会就会抨击文官集团,然后方便自己发展宦官势力。 “朕也有同样的忧虑。虽然文官们最憧憬秦淮,但是真要把这里化为特殊区域,他们肯定会和你谈谈人生理想和人类大同的。” 对于这一点,朱明复是从后世的专家身上推导出来的,并不针对明朝的任何人,如有雷同,纯属误伤。 “皇上,老奴倒有一个计策,既能赚钱,又可以避免陛下承担恶名,但我又不敢说,怕皇上降罪。”王真装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怪样子。 “那你就不要说了!”朱明复不喜欢这么老旧的段子,故意逗逗他。 “不,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大明,为了皇上,老奴决定不顾自身安危,勇敢得把这个计策说出来!” 朱明复有点佩服王真这家伙脸皮真厚,转得真快。 “皇上,秦淮河确实是收集情报的上佳之地,我们《八号周刊》六成的狗仔队都派到这里了,在报界有‘秦淮河是报界的母亲河’之说,但是如果皇上派官员到这里收集情报的话,不出三个月,他们就会被姑娘们榨成人干的!”王真表说边笑望着朱明复,以此掩饰他在观察皇帝的反应。 “人干!呵呵,王真你研究得还真深入,那你快说到底该怎么办?” “皇上,只有那些天生具有抵御女人攻击的人才能完成皇上的任务!”王真昂首挺胸做自我推荐状。 “你说太监!”朱明复惊呼。 “就是太监。” “怎么又扯到太监上了?” “因为太监最忠心最有才!” “朕不能开这个恶例!” “老奴认为这是个善例!” “会被后世骂的!文官集团也不是好惹的,朕看过史书。” “被后世骂至少证明你存在过,多少人想被后世骂都没有机会,请皇上给老奴一个被后世史书骂的机会!” “你!你!你!~~~真服了你,好吧!王真,你坚持要做就做吧!以后出了纰漏与朕无关哦。” “皇上放心,所有的口水和污蔑我们都会替陛下默默承担下来的!” 朱明复最终接受了柳隐和王真的意见。 因为柳隐既给他提出了巩固皇权的妙计,又能给他提供巨大的财政支持和情报支持,加上王真愿意出头顶缸,他也就下决心干这票买卖了。 “王真,朕佩服你的事业心,现在咱们琢磨一下如何和柳隐讨价还价,争取最大利益吧?” 朱明复又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君臣二人在烟雾中想出了很多诡计。 “皇上,五十万太少了!应该一百万!” “不,朕觉得应该拿干股,然后按盈利分红,这样每年的收益都能增长。” “皇上,你比我还要贪啊!” “皇上,我们不应该仅只在秦淮搞,还应该再苏杭等处也搞个情报特区,这样每年起码有几百万进项吧!” “王真,你太邪恶了!” “皇上,我们还可以利用情报去敲诈官员的钱财啊!” “混账!你把朕当劫匪啊!朕最多是个商人而已,你要记住赚钱的要诀是让人乖乖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强抢’,那是野蛮时代的遗迹。” “皇上圣明!老奴万分佩服!” ・・・・・・・・・・・・・・・・・・・・ 经过二人一阵紧张的磋商,朱明复决定由王真负责牵头设立一个新的情报组织,这个情报组织设在大都督府下面,秦淮河将被允许被划入情报特区,不受其他部门的管辖,同时这个情报组织将成为秦淮河的管理机构。 “王真,既然事情已经商定了,那这个情报机构叫什么名好呢?安全局?克格勃?还是军情六处?”朱明复决心一定要取个响亮的好名字。 “皇上,老奴有个好名字,叫东厂如何?” “这个名字太,太那个了,不行!”朱明复的脸无比阴沉。 “这个名字叫起来听响亮的啊!又押韵,又让人不知底细。”王真有点委屈。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烂名字?”朱明复甚至怀疑王真也是穿越过来的。 “皇上,你注意到老奴在《八号周刊》上的笔名没有?” “好像是叫东方雄吧。” “皇上圣明,东厂之名就是源于此啊。” “啊!・・・・・・・・・・・・・・・”朱明复无语,难道东厂之名如此彪悍,历史都改变了,它还要转了那么多弯弯坚不可摧得冒出来。 最后,朱明复决定搁置争议,先带王真去和柳隐谈判,等敲定各项细节后,再去找翰林院那帮人,请他们引经据典取个好名字,反正那个臭名昭著的“东厂”是绝对不在考虑范围的。 ------------ 第十四章 割地收款 由于谈判对手比较强大,所签条约关系重大且风险不小,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成为千古罪人,朱明复决定带上王真去,到时候内阁发飙的话就拿王真去顶,就是以后有历史学家给差价时,说不定会写上“宦官王真专权乱政,诱骗建文帝签订丧权辱国的《秦淮河条约》”。 此时的王真也顾不上自己的肿脸了,毕竟他是个为事业可以不要命也不可以不要脸的人。 王真先向柳隐表示,英明仁慈的皇帝陛下为了保障崇友堂兄弟们的正常生计,为维护秦淮河姑娘的正当权益,也为了帝国情报事业的良好发展,为了大明所有男人,皇帝毅然决定批准在秦淮河成立一个特殊区域的计划。 随后朱明复就柳隐对帝国的良好献策表示了感谢,并对柳隐过去几十年对崇友堂的贡献给予了充分肯定,希望双方能够在秦淮河即将开启的新征程中共同把友谊提升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 柳隐频频微笑,并起身殷勤得给朱明复和王真斟茶,王真看到偶像如此亲密动作,脸上绽开了纯真的笑容,但由于他半边脸还没消肿,所以这纯真笑容看起来是在有点诡异。 可怜的王真大概天生是个阴谋家和权力狂的料,难得真心笑一次偏偏就没人能看到。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他生平最后一次真笑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投入光辉灿烂的特务头子事业中去了,几百年后的21世纪某论坛上出现一篇很火的中国历史上十大特务头子的帖子,王真在这帖子里排名第三,哦,顺便说一下,戴笠才排名第七。 “柳堂主,关于钱的问题,皇上认为那个每年给大都督府交多少钱的主意不妥,好像是收保护费似的,所以皇上想和你们五五分成,谁也不多,谁也不少,这样最公平。” 王真的脸皮之厚还是超过了朱明复的预料,从未听过保护费要拿人家一半的。 “王公公说笑了,几十年来崇友堂的保护费一直是一成,如果皇上要和崇友堂一样抽成的话,最多再给半成,如果收五成的话,姑娘们会闹罢工的,那时南京城就会大乱,皇上的宝座也会摇晃的。”柳隐大笑。 “姑娘们罢工怎么会引起大乱,胡扯!”王真充分舍弃了私人感情,看到朱明复脸色极度不快,就大声驳斥了柳隐的荒谬论点。 “皇上,姑娘们一罢工,南京各衙门的官员没了玩乐去处,郁气内积,火气上脑,就会变得喜欢窝里斗,也会变得好大喜功,把过剩的精力用在扰民上,还会把火气撒到皇上头上,说你件事违背了孔孟之道,那件事不合祖宗成规,你会一顿好觉也睡不着,一顿好饭也吃不上,最后活活被他们气死的!” 王真顿时哑口无言。 柳隐半真半假给朱明复描绘了一个恐怖的未来,朱明复发现她的忽悠能力绝不亚于自己,王真似乎顶不住她的攻击,就决定还是自己亲自上阵。 “柳堂主,王真口齿不清,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朕认为你说的很对啊!劳动不分贵贱,职业没有高低,三百六十行中的每一行,当然也包括姑娘们啊!都为我大明的繁荣昌盛做出了相应的贡献,三百六十行,就像人身上的两百多块骨头一样,少了其中任何一块,这个人都无法生活,既然你认为五成太多,那就和崇友堂一样收一成好了,不过朕想知道一成到底是多少银子?” 钱宾插话道“皇上,去年崇友堂一共收了一百零五万两银子,如果算上这次禁军哗变的损失的话,本来应该至少有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的。” 朱明复和王真内心不禁窃喜,这个价格比五十万两可是高多了啊!幸好没接受每年那个固定的五十万两。 “皇上,账可不能这么算,崇友堂在秦淮河派了两三千的兄弟,而且他们负责打架砍人,甚至是顶包坐牢,工作性质属于高危,皇上你只不过是写一纸批文而已,属于坐办公室的高雅工作,怎么能和打打杀杀的兄弟一般见识呢?” 朱明复发现柳隐确实很善于偷换概念,把竟然把少拿钱的叫高雅,不过偷换概念确实是一切骗术的万年基石,对此,朱明复表示理解,所以朱明复不想和她玩这个口舌游戏了,既然一切不利后果都由王真顶包,他愿意让步,毕竟自己也是崇友堂的堂主,崇友堂上次为保护他死了几百人,发展秦淮河娱乐事业就当做给崇友堂的奖赏好了。 “柳堂主,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好了,在情报合作方面,朕不会白拿,以后会让王真给你们花堂提供的每条情报按价值付款,还有,朕对明教直隶分舵很不满,想从此撤销这个没用的分舵,让崇友堂独霸直隶,你们花堂也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你觉得这个值多少钱?” “属下佩服皇上爽快,为感谢皇上刚才给我们的两方面恩惠,属下觉得还是每年给皇上一层,皇上毕竟是皇上啊!怎能拿的比崇友堂还少呢?这样不是尊卑颠倒了吗?但是属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皇上批准。” 朱明复发现你怎么学我呀,先给对方甜头,然后再把自己的要求抛出来。 “说来听听吧。” “皇上,情报合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则很难,难就难在双方貌合神离,刚才皇上说要给每条情报付款,属下万分佩服,这样做姑娘们就有了收集情报的积极性了,她们也可以有一点外快收入,但是她们毕竟是秦淮的人,是花堂的人,见到官差们说话都说不利索,所以属下想派几个人在皇上的情报机构中占个位置,专门负责收集秦淮的情报,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请皇上考虑。” 朱明复望了王真一眼,王真轻轻点点头,表示他认为可行,朱明复也觉得柳隐要是不积极合作的话,他的情报收集将难度很大。 “朕同意你的建议,另外朕还有个事情要咨询你的意见,朕想请足智多谋的柳堂主为这个情报机构取个名?” 既然人都同意人家派了,那就索性大方点,让人家来命名吧!这样人家归属感也强一点不是。 “属下谢皇上信任,依属下建议,秦淮在南京城东,属下准备派魏东等人去做情报工作,两者都有个‘东字’这个机构就不如叫‘东厂’吧!” 王真狂喜,朱明复晕倒。天哪,这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天意嘛?东厂这个名很好吗?竟然有如妖孽一样打不死? ------------ 第十六章 就叫东厂吧 朱明复现在后悔把话说得太满了,为什么要说“请你取名”呢?说“为取名提点建议”不是很好嘛,所谓形势比人强啊!他见柳隐和王真都坚持要用这个妖孽般的名字“东厂”,也就只好痛苦点头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历史上东厂总是与破坏忠良、刑讯逼供、太监乱政等阴暗面联系在一起,朱明复祈祷在他的统治下,东厂能够变得善良一点,可爱一点。 “其实名字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要有一个仁慈的心”,朱明复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分赃方案已经定好了,名字也取好了,下面的工作就是找个地方,招聘人员,放点鞭炮正式开张了,这些事情交给王真去做就行了。 当朱明复把盘子里的剩下的一点瓜子全部嗑完后,他拍拍手说“柳堂主,既然事情已经谈好,那朕就此别过,祝我们合作顺利!” 朱明复说完竟然按照后世的礼节把手向柳隐伸出来。 柳隐开始不解,但随即大致猜到了,毕竟这是秦淮河啊!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在这里是被屏蔽的,她也就大方把一双雪白粉嫩的手伸出来,朱明复这时才感到搞错了,但事已至此,也就顺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美手,说了句“朕听说海外西夷人生意谈成,都要握手庆贺,今天朕也学一下,哈哈!” “秦淮也有红毛鬼子来过,属下也听说过一二,没想到皇上也有如此兴致,属下觉得这握手也不错。”柳隐顺势而说,很给面子。 王真看着柳隐和朱明复握手,不禁咽了下口水,内心鼓起勇气正想也上去握一下偶像的手呢。 “王真,发什么呆呢?跟朕回宫吧。”王真只好把伸手的手不舍得缩回去,恨恨得跟朱明复走了。 “皇上,请留步!”朱明复听到了背后柳隐的声音。 “哦,柳堂主反悔了?”朱明复转头笑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子一言,马上反悔,皇上果然料事如神!”柳隐笑得很迷人。 “啊!~~~~~~~~~呀!” 王真气疯了,这不刚刚谈好的事吧!怎么说反悔就反悔啊!我的东厂我的梦啊!我的特务头子生涯难道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嘛! 朱明复早看出这个秦淮的花魁善于忽悠人捉弄人,喜欢把人搞得七荤八素,再看清利用对方的弱点,不过不会摆弄人的女人也做不了花魁啊!何况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对此等伎俩颇有心得。 而王真虽然狡诈,但因为对她和对自己的东厂太在意所以才会感情外露的,要是王真以后再这么弱智的话,朱明复绝对不会把东厂交给他的。 “柳堂主,你在朕眼里不是女人,基本上属于‘君子’的境界,所以朕相信你是言出必行的。” “哦,属下请皇上说一下我为什么不是女人?属下怎么一直觉得自己是女人,要是大明的男人们都和皇上一样觉得我不是女人,这可让我怎么活啊?”柳隐似乎越来越喜欢和朱明复斗嘴了。 朱明复内心不喜欢柳隐绕来绕去的作风,她还没说叫他留步所为何事呢?但为了教育一下王真,让他知道什么是帝王风度,也让他知道一下领导的口才是远在他之上的,以后好时时心存敬畏,就决定和柳隐再较量一下忽悠能力。 “呵呵,既然柳堂主还有兴致,朕就和你说道说道吧!你在朕眼里却不是女人,但不只是你,这秦淮河在朕眼里根本没有一个女人,女人者,男子之内助也,家庭之后勤总管,秦淮的女人既无夫无家,也不生育孩子,不操持家务,所以在朕眼里并不算女人,不过你们也不要自卑自弃啊!你们虽然不是女人,却个个是优秀的生意人,尤其是柳堂主您啊更是如此!” 朱明复侃侃而谈,王真听了十分崇敬,心想这位皇上绝对是帝王中的奇花异草,从小深处深宫而嘴巴却像一个商人一样没有底限和上限。 “哈哈,皇上妙论,属下佩服之至,除了徐辉祖之外,属下多少年来没听到过这么新奇的言论了!”柳隐笑得花枝乱颤。 朱明复很严肃得看着他笑,他不知道她为何又提到徐辉祖,难道仅仅是炫耀她的人脉吗。 柳隐笑完了说:“皇上,属下也说一句啊!其实在我眼里,这世上也没几个能算男人,男人者,安家定国之人也,忠孝信义之人也,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呢?绝大部分人不过白长一幅男人的躯壳而已,正如吕仙所谓‘茫茫宇宙人无数,能有几个是男儿’也!” “哈哈,柳堂主果然聪明,能举一反三,你留朕如果只为说这些,那朕已经听到了。” “皇上,属下想告诉你,一个你心里挂念的真正‘女人’的下落?”柳隐似乎不怀好意得观察着朱明复的表情。 听到柳隐的话,朱明复脑海中立即出现了好几优美的身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想她了啊。 “朕心中没有挂念的人,不过好几在徐府探亲后来不见了,柳堂主如果知道她行踪麻烦请告诉朕,朕要治她的罪!” 徐辉祖在书中告诫朱明复,皇帝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在意何人何事。 “皇上刚才对属下很是宽厚,属下感念在心,所以一定要把好己的行踪告诉皇上,不然就是欺君啊!”柳隐扮畏惧状:“皇上,她在城西水月庵中,陛下快拿着枷锁去拷她吧!” “好,朕知道了。”朱明复大步流星而去。 王真也紧跟着朱明复走了出去,钱宾和来时一样随同保护。 送走了客人,柳隐推荐的未来情报头子魏东走了进来,这魏东以前是个四川的一个富家子弟,中过举人,建文元年来南京参加科举,却从此流连秦淮河,一个月不到,就花光了带来的两千两盘缠,还染上重病奄奄一息,正当老鸨要把他扔到乱坟岗时,柳隐救了他。 从此他被柳隐的魅力折服,科举也不考,老家也不回,就死心塌地做她跟班,由于他文化高头脑活络,很快成为柳隐的一号亲信,上次《锦衣周报》新招聘记者,柳隐安排他去报考,结果魏东以第二名的成绩成功入选,很快成为了该报的金牌记者。 魏东以擅长挖掘政商两界的绯闻而著称,魏东和《朝廷参考》报的苏河在报界都有“绯闻挖掘机”的荣誉,另外二人还分别有两个独立雅号叫“不是东西”和“无可奈河”。 “堂主,皇上答应了?”魏东问道,柳隐派他进《锦衣周报》就有栽培他做特务的意图。 “是啊!我们给皇上一成,钱虽然多了点,可他划给了三十里地,也算值了”柳隐淡淡说道:“阿东,你说一条南京的鱼到武昌养个几个月,它的味道会变得像武昌鱼吗?” “应该不会吧!不过我也没吃过这种鱼啊。” “我们的建文皇帝原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啊!怎么武昌蒙难之后,一下子变得英武了呢?英武也算了,就算人家是痛定思痛了吧!可这次一见,我们皇上的性情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精明狡猾的大商贾啊?”柳隐皱着眉说道。 “堂主,你看这瓜子壳里的脚印!”魏东指着朱明复刚才乱扔垃圾形成的一堆瓜子壳,瓜子壳中赫然露出两个脚印,脚印中没有一粒瓜子。 “我早就看到了,魏东你说说看你代表了什么?”柳隐在考察他作为一个特务的水准。 “就是说皇上刚才坐下后双脚根本没动过,也就是说他定力很好,谈话时特别专注,看似乱扔瓜子,实则是个内心深沉的人。” “不错,他昨晚的瓜子脚印我已经扫掉了,今天又形成了这脚印,咱们这位年轻皇上啊!老成着呢?以后你要实心办差啊。” 其实朱明复不是故意显摆出这脚印的,只不过他对钱的事情一向特别专注而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第十七章 除夕逼婚 “倒徐”事件的后续处理搞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人事调整朱明复准备明年再和内阁商量着办吧,幸好那个《内阁规程》还没有正式实施,他准备过年时按照柳隐的建议,把全国数十个战略要地划为大都督直管。 至于财政权,朱明复经过深思认为还是先放梅殷那吧,暂时不要变动太大,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先保证菜不被烧糊再说。 先规定一下每年军费占财政收入的百分比就吧,等梅殷退休了,再找机会让户部也归皇帝直管,然后再缩小兵部和刑部的职权,让兵部只管征兵,变成一个“人武部”,把刑部变成一个“司法部”,让大理寺成为最高法院,这样应该很完美了吧,自己应该很安全了吧。 除夕之夜,当然应该和亲人一起渡过,而他的亲人只有林三娘,即使他是穿越来的,她也的确是他真正的直系亲属,穿越后还能找到亲人实在不是一般的幸运啊。 朱明复开始准备带好己一起去钱宾家,他相信徐辉祖不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好己的,所以他没想到好己非常讲原则,跟他说妃子除了省亲之外,是不能出宫的,朱明复只好说“对对,是朕忘记这个规矩了,朕这个师傅救过朕,朕不忍心她一个人过年,所以一定要去陪陪她。” 朱明复还是第一次参观一个明朝富豪家的宅院,他前前后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富人的心态古今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在能下手的空隙处雕上乱七八糟的花纹,在不能下手的地方就贴上那些奇怪又昂贵的石头木头而已,然后再把市场上最贵的动物弄回家当爹养起来。 现代社会是弄些海里的奇形怪状的鱼啊,杂交得不像狗的名贵狗啊,反正只要形象奇特、足够丑就行,后来还流行养藏獒这种既无实用价值,又不能抚摸玩弄的怪物,钱宾家里的走廊上则挂了一排奇奇怪怪的鸟儿,朱明复就认出其中几只是花色没见过的鹦鹉。 相比之下,还是朱元璋实惠得多,整个皇宫中是禁止养猫狗养鸟的,朱元璋说这些东西又不能吃,白白浪费粮食,实在是和贪官一样的坏东西,朱元璋在绿化上也贯彻了他朴素的实用主义,只种那些能结果子的植物,比如桃树、梨树、枣树什么的,对此朱明复颇有同感。 到了吃饭的花厅,朱明复竟然发现洪蛟也在,估计是钱宾看出朱明复对洪蛟的态度后,又去把她请过来的,然后林三娘就顺便留她一起吃饭了。 洪蛟对朱明复的到来装作没看见,把小脸扭过去了,似乎把洪鹏被打晕的账算到朱明复头上去了,朱明复心想“当初你也把我打晕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现在倒先记恨起我来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出乎朱明复的意料,钱宾把年夜饭安排得很简朴,一桌上只有七八个菜,而且全是素菜,只有中间一个酱蹄子是荤菜,朱明复正想发话,钱宾凑过来讪笑道:“皇上,属下本来让厨子们准备了一桌上好的,但林师傅说她不吃大鱼大肉,这个蹄子还是属下坚持放上去应个景的。” “恩,钱宾你做得蛮好,你去和你家人一起吃饭吧,朕有话要和师傅说。” “属下告退。”钱宾说完朝林三娘拱了个手,使了一个哀求的眼神。 “奶奶,钱宾在搞什么鬼啊?”朱明复不明白钱宾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说的,要这么鬼鬼祟祟。 “孙儿啊,这个钱宾虽然粗俗,但却是个实诚人,这段时间他家里老老少少都把我当佛一样供着,也难为他了,钱宾希望儿子日后走仕途,所以想请个翰林在家里做西席,最好还能进国子监读书,你是皇帝,就准了这件事吧?” “是,奶奶,钱宾为孙儿办了不少事情,孙儿会安排的。” 朱明复同时在心里骂道,“妈的,这个死胖子,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上个学吗,和我直说就是了。” 朱明复后来才知道教钱宾这个儿子读书是件多么难的事情,但也正因为钱小宾这个问题少年,反而促使了一座后世全球综合排名前五、sci论文数量前十、获得建文大帝科学奖最多、钱小宾经济学奖最多的顶尖学府崇友大学的诞生,南京钱家也就做了崇友大学七百年的校董,钱家的后代还出了无数的教育家、科学家、专家学者,成为闻名海内外的教育世家、人文望族、知识贵族、灵魂工程师制造公司。 钱氏后代在崇友大学给钱家的创业始祖钱宾树了一座雕像,那雕像把钱宾刻的慈眉善目、温文尔雅、人畜无害,根本没有钱宾勇悍精明的风采,和梅殷倒是有几分像,其生平简介也篡改得厉害,最离谱的是说钱宾早年就开设了南京规模最大的印书访,印刷了大量高质量的人文书籍,不过仔细一想也对啊,确实没人规定春宫图不算人文书籍啊。 不过,尽管钱宾为儿子的学业费尽心机,钱小宾的学业还是没有成功,钱家真正的转型是在第三代钱小宝身上,钱小宝没作弊没走后门靠实力考上了进士,后来做了国子监的老大,辛勤工作几十年,对大明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不朽贡献,后被评为全世界最伟大的十个教育家之一,所以钱宾这个半文盲投资教育还是有效果的。 扯远了啊,虽然这次年夜饭口味很清淡,但是很温馨,林三娘不喝酒,大家也不喝酒,所有人都在听林三娘讲明教过去的光荣历史和她个人的英雄事迹,还捎带提一下朱元璋年轻时那穷屌丝的囧样作为对衬,惹来大家一阵阵笑声。 宴席的最后,林三娘然后板着脸问朱明复:“孙儿,听说你还没有立皇后啊?” 朱明复听她意思似乎有要给他介绍哪家姑娘的意思,忙说:“是啊,不过孙儿有好几个妃子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立不立皇后都一样的。” “小孩子脾气,哪个皇上没有皇后啊,奶奶给你找个门第高、家教好的,听说你两个妃子一个是宫女,一个是徐辉祖家的丫环吧,太没品味了,亏你还当宝贝似得。” 朱明复彻底无语,他瞪了洪蛟一眼,怀疑是她泄露了宫廷的八卦。 “孙儿啊,我看蛟儿就挺好的,他爹他哥都为你们朱家江山出了大力,她心眼儿、模样儿都好,这样奶奶给你做主了,你就把她立为皇后吧。”林三娘一副“大好姻缘,不可错过”的样子。 “千万不要啊!”朱明复感到天都塌了,嘴巴嗫嚅着说不出话,思维也彻底停滞,就是洪蛟也吓了一跳,嚷道:“师傅,蛟儿才不要做皇后呢,蛟儿愿意和师傅那样终身不嫁。” “女孩子家都要嫁人的,你千万不要和师傅一样。”林三娘说这话时不禁想起往事,无限伤感。 洪蛟尴尬无比,掩面跑了出去,朱明复看了心想原来你也有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啊。 但朱明复知道洪蛟这是偶尔为之,凶悍仍然是她不可改变的本色,所以整理一下思维和林三娘说:“奶奶,洪蛟是蛮好的,家世也高,但是她武功高强,生性好动,在宫里肯定呆不住的,到时候一个皇后在外面跑来跑去会有伤国体的。” “你懂什么,奶奶我年轻时也跑来跑去的,怕什么,成了家自然就顾家了,蛟儿是我除了你之外最亲的人了,由她照顾你奶奶我以后走了也放心啊。” “不行,真的不行啊!”朱明复摇头兼摇手,双脚也吓得抖起来了。 ------------ 第十八章 异国狱友 “泰熙,婚姻大事,需听父母之命,你父母眼下找不到了,就听奶奶我的,难道你想做不孝之人嘛?” 看来林三娘是铁了心要制造一段不幸的封建包办婚姻了。 “奶奶,这个皇帝结婚好像需要钦天监的人来看一下女方八字合不合什么的,所以等钦天监看过再说吧。” 朱明复准备先拖着,到时候给钦天监下令出个“八字不合”的假证明,就万事大吉了。 “钦天监看的是朱允炆的八字,怎么会准啊,奶奶已经为你看过了,蛟儿的八字正好和你相合,你们肯定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的!” “天哪!你看的朱泰熙的八字好吧,可我是朱明复啊,洪蛟的八字肯定会和我相克的!”朱明复内心痛苦得发出呐喊。 最后朱明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回去把事情告诉好己想博取一点同情,没想到她竟说“洪大小姐啊,挺好的”,把朱明复气个半死。 大年初一,朱明复就急冲冲叫来王真,问他如何才能避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王真转着小眼睛不解问道:“皇上,徐辉祖已经走了,谁还能逼皇上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呢?” 朱明复这才想起王真可不知道林三娘的身份,脑筋迅速一转说“你瞎说什么!谁说是逼朕娶老婆呢,是这样的,上次住在徐府那个倭国和尚你不是也知道的啊,他给朕带来了一封倭王的求救信,倭王哭诉他被权臣逼婚了,大明作为天朝上国,朕身为大国领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人家痛苦一生呢,总要尽点国际责任吧。” “皇上,您真是仁慈圣德,泽被万国啊!”王真拍出了新年第一个马匹。 “王真,你别说那些虚的,快说有什么主意吧。” “皇上,如果倭国人心理和我们大明差不多的话,老奴觉得可以造谣污蔑那位皇后候选人的名声,说她············” 朱明复连连摆手,“够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你口味太重了,你不知道倭人和我们不一样的,越是这种女人就越受欢迎,你还有其他主意吗?” “这是最好的主意了,如果这样都不行,老奴也没辙啊,这倭人真是不可理喻啊!”王真愤怒他的智谋竟然在那里行不通。 “没有就下去吧!新年好!”朱明复拂袖而去。 这个年朱明复过得有点郁闷,好己劝朱明复勤练武艺,以后可以保护自己,还说以后在内衣外穿上西域进贡的软甲,以免洪蛟动刀剑,气得朱明复给了她好几个爆栗。 而替朱明复送了一回子虚乌有信的一休现在可不好过,他此时已经和白子牙在地窖中被关了半个月了,这个地窖就是原来戒圆存放珍贵书画的地方,那些书画被朱明复当废品卖掉后,这间地窖就空出来了,存放宝贝的地方古今中外都是很坚固的,钱宾认真秉承朱明复“严加看守”的圣意,就把他俩弄这儿了。 由于钱宾的一个无心之举,一休和尚和白子牙在这间地窖里产生了历史性的友谊,这段友谊后来改变了倭国历史,开创了一个新的幕府时代。 半月之前,钱宾拿着朱明复的手札到徐府请两人去皇宫喝茶,二人就莫名其妙被骗出来了,看到钱宾白子牙这小鬼知道不妙想溜,被钱宾高大威猛的手下一个抓手一个抓脚塞进了马车,一休和尚很快也享受到了这个待遇,钱宾按照崇友堂绑架人的标准流程给他们来了一遍,先打晕,再捆上,再蒙上黑布套,然后安全送到目的地。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一休和尚先在地窖中醒过来了,因为被绑架时他没有反抗,所有受的伤较轻,他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神秘的小黑屋中,于是他四处摸索,希冀发现可以逃出的路口,突然他踩到一团肉呼呼的东西。 “哇呀”一声,白子牙被他踩醒了,多年后一休常说他那天绝对是踩到了幸运之神。 “你是谁?” “你是倭国和尚一休?”对方竟然认识他。 “是我,你是?” “我是白子牙,就是徐府爱穿白衣服,玉树临风那个啊。” “哦,子牙君,你好!” “我叫白子牙,不叫子牙君。” “我们大倭国,喜欢在名字后面加个君字表示尊敬,竟然你不喜欢,我就按照大明风俗叫你小白好了。” “好吧好吧,随你。” “小白,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跟你说也说不清,不过啊八成我们是要死在一起喽。” 白子牙给徐辉祖下毒没成功,后来又看到朱明复被徐辉祖恭恭敬敬送了出去,知道自己下毒的事情很可能就暴露了,只是他没想到来抓他的人不是徐辉祖,而是崇友堂而已。 朱明复知道他是朱棣派来的人,本来暗杀大臣绝对是必死无疑,但朱明复念在他的下毒毕竟阴差阳错救了自己,内心并不准备杀他,只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而已,如果朱棣愿意出大价钱把他赎回去的话,朱老板是十分乐意的。 “死?我没犯法,大明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小白,你说为什么?”一休很热爱祖国,不喜欢死在他乡。 “好了,大明不喜欢倭国和尚,见一个杀一个!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白子牙实在无心回答他的问题。 “可我听说大明是礼仪文明之邦,一向善待外人的啊!” “现在大明的政策变了,最讨厌你们倭人了,你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啊,哈哈!” “没想到我一休一心想到大明来求佛法,却死在这里,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身为皇族被逼出家,本想成佛成祖不负此生的,谁知却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一休对自己的悲惨命运非常伤感。 “一休,你也是皇族,你是倭国皇族吗,你说说你的故事吧。” 白子牙暂时忘记了死亡的危险,专心研究起一休的身世来了,不过在这个地窖中也确实找不到其他有趣的话题。 一休就把自己身为皇子被幕府将军迫害为僧之事讲了一遍,由于时间实在没法打发,他还顺便把倭国南北朝的变乱、幕府的专权、天皇的悲惨遭遇等相关背景资料详细诉说了一遍。 白子牙还针对性得提了很多问题,比如“你们民众是否还认天皇为君”、“倭人身高是否都很矮”、“倭国是否适合人类生存”等问题。 “一休啊,我看你们倭国这个事情还有救啊,至少天皇还是名义上的老大啊,还有你是皇子,岂不是你也能继承皇位?” 一休惊愕无比,“小白,你瞎说什么啊!” “我觉得此事还是可为的,要不我帮你在倭国搞一场尊王攘夷吧,这种事情干起来成功率还蛮高的,比我爹当年那事要有把握呢!” 白子牙是个爱动脑子的人,此刻在地窖中无聊,就向一休了解了当时足利幕府的军力情况和海防部署,一休也不厌其烦一一为他详细介绍,二人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人困,才挤在一张床上睡去。 一休在做梦回到了倭国,白子牙则做梦率军打到了倭国。 ------------ 第十九章 少年可倾国 自古以来皇朝之倾覆,无外乎外敌、藩镇、外戚、女祸、宦官,秦亡于宦官,唐亡于藩镇,宋亡于外敌,元亡于女祸,历朝倾覆原因虽不同,然其核心皆在于为君者沉溺玩乐,权柄旁落也。(引自徐辉祖《史记注》) 然而,有一种毁灭皇朝的武器,聪明的徐辉祖没有讲到,这件武器的名字就叫“无聊”。 所谓“小人闲居则为不善”,一个人,尤其是好动的少年人,一旦闲下来,若无其他高尚追求,他就会渴望闹事,少年无知无惧,想象力狂野,若其外在环境恰又无德无道,那么三千无知少年足以搅乱甚至亡掉一个国家,项羽当年就是带领八千江东恶少灭了秦朝的。 当时大明帝国的一个东邻倭国,就是这样被改朝换代的。 一休和尚和白子牙被关押后,由于栖霞寺的明智和尚对他们实行监狱人道主义,当时也没有监狱工厂让他们参加劳动,他们两纯粹是被当猪养起来了。 一休毕竟是和尚,他就当做闭关了,可以搞点打坐念经什么的,可对好动的白子牙来说,在此地满脑子的歪主意没地方用,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人在那种环境下,不找点新鲜刺激的事情来做做会疯掉的,这就是为什么监狱中的暴力行为总是屡屡发生。 在地窖中,烦闷之极的白子牙只好从一休和尚身上去挖掘可以满足他大脑正常运转的素材,由于一休来自白子牙不熟悉的异国,所以和他的聊天让白子牙非常有新鲜感,使他心情特别舒畅,不过最后聊着聊着就没边了。 “哎,一休啊,我们大明有句话叫‘一不做,二不休’,你怎么不叫二休啊?” “小白,这是我师父取的,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觉得二休也挺好的,不如我给你取个倭国名就叫‘二休’吧。” “哈哈,也好,那姓什么呀,对了你姓什么啊?” “小白,我们倭国皇族是神的后裔,和普通人不一样是没有姓的,不过一般大臣都是有姓了,比如有藤原啊,山下、井上、清水什么的都有,你随便选一个吧。” “神的后裔?你们不是徐福的后裔吗?徐福什么时候成神了?” “小白,请你尊重点,我们皇族的确是神的后裔,请相信我!” “好好,不谈这个啊,我们谈我的倭国名字啊,既然你们的姓有山上、井上什么的,你看我们现在在地窖下,我就叫窖下二休怎么样?” “呦西,这个名字不错,有贵族气派!”一休竖起拇指真心大赞。 “一休啊,我估计你们的姓氏啊,都是和我这个‘窖下’一样的来源,住在山下,就姓山下,家里有口井,就姓井上,对吧?” “小白,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 “一休,这么看来,你们倭人文明程度很低啊,弄个姓都这么土?” “不不不,我们是神的国度。” “神?神经。” ・・・・・・・・・・・・・・・・・・・・・ 两人说累了,就休息会继续聊。 “一休,我听说大明随便一个猥琐男到倭国都能娶十几个倭国贵族女子,有这事吗?” “这只是事情的表面,事情的真相是我们在搞人种培育研究,想从明倭混血儿中看出两国人种的差异。” “一休,我听说倭国很缺钱,一个大明商人怀揣十几贯铜钱在倭国就能收到当地大名的接见,还会被赠送几个倭国婢女,有这事吗?” “这是我们的计策,就是大明古书上讲的‘千金买马骨’,通过厚待小商人,从而达到吸引大商人的目的,这样几十年后,大明的钱就全到了大倭国,至于赠送婢女嘛,是为了迷惑外商的,好让你们舍不得离开倭国。” “一休,倭国人口似乎并不多,如果你们将大量女子赠与大明商人,会不会导致贫民男子娶不到老婆?” “这也是我们大计策的一部分,有困难才有追求啊,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子工作就会特别努力。” “一休,听过倭国买个宅子的价格竟然比大明还要高?” “这主要是为了骗你们大明商人的钱的,因为大明商人在倭国都会包养好几个倭国女子,提高房价就可以让你们多掏钱。” “一休,听说倭国很崇拜大明的文化,倭国贵族处处模仿我大明人的举止?” “我们的战略是先模仿再超越。” ・・・・・・・・・・・・・・・・ 三天后,二人还是继续聊。 “一休,我问你,你们倭国那么多的海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倭国土地狭小,人口众多,贫民无以为生,才落海为盗,其实抢劫只是他们的外表,善良还是永存他们内心的。” “你说,如果我替你把这些人组织起来,不就是一支军队吗,到时候大明再派兵支援,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国即位做天皇了。” “倭寇凶悍,难以收服,反受其害。”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内心善良?” “哦,刚才那是我出国的时候幕府让我背诵的标准答案,以我现在的话为准哦,就是倭寇的确是凶悍的。” “看来你们的幕府还知道廉耻嘛!不过对倭寇我有办法,我通过明教的人能找到他们,然后只要略施小计,这些人都是一根筋,收服他们应该不会太难,不过需要一笔钱。” “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没钱,钱的事以后再说,一休,我只问你你想打倒幕府,自己做天皇吗?” “其实这十几年来,我最爱看的一本小说就是《薛刚反唐》,薛刚忠心皇室,从西凉借兵推翻篡权的武则天的故事让我无数次热血沸腾”一休说到这里不禁哭了。 他哭好继续说道“我也很想念父皇,他被关在皇宫中,连生鱼片都吃不上,和妃子同房竟然还要幕府审批,比我这个和尚还要悲催,你要是能帮我复位,我就封你做大将军,你就是窖下二休将军,我和你共治倭国。” “好,有志气!”白子牙总算找到一件能让他全部智力运行的好玩事情了。 ・・・・・・・・・・・・・・・ 白子牙很喜欢一休这人的实诚憨厚,加上这段牢狱生活实在无聊,两人没日没夜得商量在倭国搞政变计划,聊得越多,白子牙心中到倭国探险的愿望就越强烈,就是可惜自己目前还处于生死未卜之境遇。 “对了,一休,你知不知道十几年前有个大明男孩流落到了你们倭国?” “小白,我常年在庙里,认识的人不多,倭国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不过我那个朋友新佑卫门倒是大明的孤儿。” “真的啊!那你说说那个新佑卫门年纪多大,何时来,怎么来的倭国?”白子牙对这个情报很有兴趣。 “新佑卫门是我的结拜兄弟,他曾偷偷跟我说,他原来是大明人,后来去了高丽,在返回大明的途中遇到倭寇袭击,船沉了,他落水里被一个叫新佑铁门的老倭寇救了,新佑铁门为了找个人养老就收他为养子,不久铁门退休,带卫门一起定居京都,由于卫门幼时学过高深武艺,他很快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武士,并被将军选为侍从。” 白子牙大喜,紧紧握住一休的手说:“你说的这个事情太有用了,说不定就可以救我们的命呢!” 一个月后,二人开始深入讨论夺权后如何统治倭国。 “一休,我们现在给你的朝代取个年号吧?” “叫什么呢?小白。” “叫‘明生’吧,你以后就叫明生天皇,我就叫窖下二休将军,哈哈!” “为什么?” “这里是大明啊,你我在大明相识,应该有个明字,这个生字嘛,我们第一步必须先活着走出这里了,干什么都有先得有命在啊!” “不错。” “明生天皇陛下!” “嗨!” “窖下二休将军!” “嗨!” “哈哈哈哈!”二人基情拥抱。 幽闭的空间往往能够产生牢固的友谊,共同的患难容易加深彼此的感情。 两个月后,二人把幕府将军家的猎狗左耳朵上的痣都聊完了,关于倭国实在没啥可聊了,一休说“小白,要不我教你学倭语吧?” 白子牙想了一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新鲜事可做,何况他还要去倭国呢,不会倭语确实不行,于是他就一不小心在地窖中开创了外语史上的奇迹。 “小白,你跟我学啊,打招呼用‘空你七瓦’” “空你去哇。” ・・・・・・・・・・・・・ ------------ 第二十章 特务专业考试 建文七年的新年,伟大的朱明复皇帝陛下顶着高悬的逼婚牌达摩克利斯之剑,仍在在辛勤工作,他和王真在宫中认真磋商了多次,基本敲定了东厂、情报特区、大都督府直管区域等重大问题。 太监一没家二没亲戚可走,所以东厂在大年初二就迅速正式成立了,官方名称叫“大都督府东厂秘密缉事局”,首任厂督就是王真,局办公地址在东华门附近的一条隐蔽小胡同里,这条胡同同时被命名为东厂胡同,东厂的门牌号就是“东厂胡同七十六号”。 后来,东厂臭名远扬后,京城的官民十分痛恨“七十六”号这个数字,以至于每条胡同都自动空出了七十六号这个门牌,所以全城有七十六号的只有东厂胡同,“七十六号”遂成了东厂的别名,只要你一说七十六号,南京人都知道就是那个魔窟。 而很多吃过东厂苦头的人干脆叫它“去死路”号,不过王真倒很喜欢“去死路”号这个名字,被人畏惧那可是强者的专利啊! 王真第一期先选拔了一百名太监人才,选拔的方式因为朱明复的坚持仍然采用那道诡异的题目“寻找吕仙”。 好在朱明复也让步了,他降低了标准,只要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就算合格,实在找不到,写段关于吕仙的故事也凑合了。 毕竟编故事需要想象力和语言能力,而这两种才能都是一个优秀特务不可或缺的基本素质。 特务考试的主考官由皇帝陛下亲自担任,朱明复从三百张各式各样试卷中从挑出了一百名合格者,再从一百人中挑出了他最满意的十人作为分队长。 这十人后来被称为“东厂十虎”,而“十虎”的领导王真则另有一个荣誉称号叫“妖猴”,盖嘲笑其尖嘴猴腮之相貌也。 考试评分并无标准,全凭朱明复的主观判断。 不过后来东厂的工作能力证明这种虚无缥缈的考试方式和朱明复全凭直觉的识人技术是那么的精准有效。 请看朱明复录取特务的几个典型范例吧。 范例一:编书入选。某太监自己编了一本《吕仙选集》,遂被成功录取了,因为这表明这位太监一是读书量多,二是编纂能力强,可见他适合做情报汇总整理工作。 范例二:抄诗入选。某太监从秦淮河的姑娘那里抄录了一首据说吕洞宾写的诗: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事还一般,开在枝头防客折,落来地下倩谁看? 朱明复认为这家伙搞来的诗词确实有点像神仙的口吻,所以他也被光荣录取了,就算这诗是假的,至少证明他编假话水平高啊,何况他能找到文人编造这首诗,证明他的交际能力还是不错的嘛! 范例三:做狗入选。甚至有个家伙考试途中,突然站起来声称自己前世就是“狗咬吕洞宾”故事中的那只狗,在考生的一片嘲笑声中他也被录取了,因为朱明复认为他脸皮很厚且有创意。 范例四:会哭入选。还有个人考试交了白卷,但是他考完后却跪倒在吕洞宾的画像前哭得震天动地,声称对不起吕仙,更对不起朝廷和皇上,朱明复也破格录取他了,因为如果他是真哭,证明他实在太热爱这工作了,如果是假哭,那么证明他表演能力不错。 考试成绩出来后,东厂厂督王真激动得请皇帝为东厂特务光荣赐名,以便他的手下也和他一样流芳百世。 令王真想哭的是,朱明复竟然用历史上那些亡国乱政的太监的名字给他们命名,“十虎”的名字分别为:赵高、张让、赵忠、黄浩、李辅国、仇士良、童贯、刘瑾、魏忠贤、汪直。 朱明复用这种特殊的命名来提醒自己不要玩火自焚,也提醒王真好好干活,不要试图干政。 其余人员的名字则按照王真的意思分别为“王二真,王三真・・・・・・・・・・・王九十真”,他们的代号就是“二号、三号、九十号”,“十虎”的代号则为十个天干,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王真的代号自然是“一号”,连朱明复也有一个代号叫“零号”。 王真含泪接受了皇上具有历史意义的命名后,发现后面三个名字史书上没见过,似乎是皇帝自由命名的,于是他就大胆重用了被称为“刘瑾”、“魏忠贤”、“汪直”的那三个太监。 从此朱明复身边就有了三个史上有名的神棍级恶人,搞得他整天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偷懒,生怕一步小心就被他们搞得亡国亡家了,所以后世历史学家评论建文帝总说他“恭谨自持,勤于政务”。 东厂建立后,朱明复准备再重整锦衣卫,从而使两个特务组织互相牵制,而那个原来梅景正的圆社由于人数不多,且以崇友堂的人为主,不合适收集政治情报,朱明复果断改变圆社工作方向,让他专门收集经济文化等软情报。 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圆社基金会”和“圆社综合研究院”的起源,这两个单位后来成为大明向外输出软实力的中间力量,他们披着民间组织的羊皮,在海外故意传播那些低俗毁三观的思想,搞得西方各国内乱不止、四分五裂。 一个月后,为了防止王真染指军权,朱明复另外让裘明德、陈至德牵头成了了军事调查局,军调局所用人员全部是王伦卫的功勋人士,以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军调局甫成立,朱明复就派他们在济南、西安建立情报站,监视朱棣和徐辉祖的动向,同时那个郑雄被军调局人员送回了徐辉祖军中,稀里糊涂答应随时向他们汇报军调局徐辉祖的工作状况。 本来朱明复一开年就要审理白子牙案件的,但据明智的汇报,白子牙和一休两人在地窖中有说有笑,幸福安康,一休和尚本来并不是他的关押对象,但二人这种严重偏离了一个囚犯应有的态度还是让朱明复觉得受到了伤害,他气愤得改变了主意,决定再关他们一段时间,直到把他们关的神志不清、哭天喊地为止。 如果皇帝不能顺利得使人痛苦,那么他同样不能顺利得使人快乐。(《好皇帝指南》第五章) 但白子牙竟然在朱明复多关押他的那段时间里从一休那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倭语,为他后来冒充倭人提供了最优秀的伪装。 朱明复从这件事里得到重大启发,在军调局培训特务外语时,他下令采用了这种彪悍的“地窖学习法”,结果效果特别显著,基本上一个特务被关三个月后,他的外语水平就和同时被关的老师一模一样了。 后来,著名的帝国外语学院的操场下面就挖了三百个大大小小这种地窖,成为中国外语教学史上的一项突破性发明,为后来帝国在全球的扩张培养了数十万优秀的外语人才,并被世界各国纷纷仿效,以至于后世教育部对外语院校考核的标准中有一项叫“封闭地窖数量不得少于二十个,地窖面积不得少于三百平方”。 那些外院学校的毕业生在外面碰到同学时,都是这样打招呼的,“请问学长,你是哪一年窖藏的?”,基本上和酒一样年份越久就越受尊敬。 ------------ 第二十一章 教育可是大问题 这个新年,朱明复不仅搞出了东厂和秦淮河特区,还有一件事朱明复顺带也办好了,就是钱宾儿子钱小宾的教育问题,教育问题也是个大问题啊! 哎,没办法啊,做领导就是这样的,属下吃喝拉撒睡、老婆孩子四大姨,有时你也要给他们解决,人心易散难聚啊! 关于教育,朱明复一直认为天底下最没意思的地方就是学校了。 东厂特务制造恐惧,秦淮姑娘制造惬意,教育产业号称能制造一切人才,但事实呢,虽不直接制造恐惧,但也绝不制造惬意,大概只制造出教条、无趣、压抑和考试机器吧。 朱明复本来准备从翰林院里找一个实在的人给他做家教,至于去国子监读书嘛,那里本来就有很多高管富商把子女塞那去了,也不多个钱小宾,但王真说:“皇上,你这是把钱小宾看简单了啊?” 据王真说,十五岁的钱小宾在南京已经名声颇响,他是崇友堂少年纨绔中的一把手,这小子的确绝顶聪明,除了读书不精通,其他斗鸡走狗、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他父亲钱宾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文化,于是报着补上钱家最后一块短板的愿望,钱宾拼命让不爱读书的钱小宾读书,但钱宾根本就请不到敢教他儿子的老师,因为钱小宾每次都会把请来的老师弄成重伤,且不留痕迹,最古怪的是那些受伤的老师竟没一个到衙门控诉的。 于是钱宾只好求朱明复派一位艺高人胆大的翰林来,似乎这样他儿子就会乖乖读书了,但朱明复不这么认为,王真也不这么认为。 朱明复对钱小宾给出的诊断是:此人不适合读书,除了读书干什么都行。 王真给出的诊断是:钱小宾是个孝顺的孩子。 “请说理由?”朱明复很不解。 “皇上,你看这个钱小宾,这么讨厌读书,还要顺从父母的意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得把请来的老师赶跑,而不是自己跑掉,岂非是孝顺孩子?” “恩!哦!呀!・・・・・・・・・・・・・・”朱明复觉得王真是乐于看到文人受伤才故意这么说的。 知道真相后,朱明复决定从明教调一个有文化的高手冒充翰林来教钱小宾,但王真拼死进谏说皇上不能失信臣下,他坚持认为翰林院人才济济,一个个派出去总有一个身子骨硬朗挺得住的。 朱明复竟然同意了这个荒谬的主意。 皇帝不要一开始就干涉大臣间的倾轧,让他们之间产生裂痕吧,这样他们就无心思指责你了。(《好皇帝指南》第五章) “王真,你说的有道理,朕确实不能失信于人” “皇上圣明,皇上今年比去年还要圣明啊!” 王真喜滋滋走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个翰林从钱宾家被担架抬了出来。 朱明复当然不会相信王真的鬼话,但是他乐意看到王真和文人集团结仇,从而使双方都拼命寻求皇帝的支持。 朱明复先放出了要选派翰林去给恶魔钱小宾做家教的消息,翰林院一下子如临大敌,翰林们认为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朱明复知道让翰林院的文人和王真结仇,不能不见点血,如果一定要流血,那就流坏人的血,坏人流血对其本身也有好处啊,应该叫服刑或者赎罪什么的吧,他锁定了翰林院一个他最讨厌的人――王正义。 早在徐辉祖时代,翰林院的优秀分子就轮流给朱明复上课,每周两次,朱明复勉强能够承受,有些人讲课比较实在,朱明复爱听,有些人则让他很恼火。 这个王正义就是让朱明复最恼火的一位,此人虽相貌长得比较君子,内心实在是污染物成灾,每次上课总先吹嘘下他老师某某多么牛叉,然后再说一下自己当年如何得到老师的器重,最后说下他的老师已经死了,言下之意他已经是当今之世最牛叉的人了。 其讲课基本是抄袭古人,但是从来都是“据臣数十年研究,・・・・・・”、“这段经义一般人是讲不明白的,而臣深入研究后,才明白・・・・・・”,还中气十足,仿佛他就是那写书的人。 据王真情报显示,此人属于轻度人渣,他私下里高价给十几个富商之子做家教,但基本上全是误人子弟,不过由于他考试时能帮忙作弊,竟然在家教界还混出了点名气。 他还曾半夜在秦淮河贴小广告,号称“免费教授最新经义,只为友谊不为财”,但由于善拍领导马屁,竟然每年在翰林院的考核中都被评为优秀,还得过南京十大名师,直隶程朱理学学科带头人等荣誉称号,而且这些荣誉证书他都随身带着,一有机会就抖出来。 朱明复于是就把给钱小宾做家教的任务放心得交给了王正义,王正义自信自己这个老魔鬼能降伏钱小宾这个小魔鬼,欣然赴任,准备去发笔小财,顺便再请钱宾替他开拓秦淮河的补习市场,想到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王正义动情得笑了。 但他在进入钱府的当天下午就被钱小宾做掉了,幸好被钱宾老婆发现,及时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为此朱明复大骂王真“你的情报怎么搞的,你不是说钱小宾一般会在七天之后动手吗?而且不会闹出人命的?” “是啊,小家伙以前都是这么干的。”王真很委屈。 王真说的没错,钱小宾是个“孝顺的孩子”,一般不会当场给家教老师难堪,也不会立即下手,但这王正义那股时刻喷溢的人渣味和傲慢态度,令钱小宾的忍耐能力瞬间崩溃,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钱小宾让贴身书童金书安排了最强惩罚方案。 于是一位妖艳秦淮女子打扮的丫环飘进了教师休息室,两句话一挑逗,王正义就上钩了,然后关键时刻金书带领几个健仆闯了进去,但金书并没有玩仙人跳,而是“请”王正义吃了两个冰镇大西瓜,然后又请他吃了两杯饮料,一杯是加了“壮阳药”的水,一杯是加了“止泻药”的水。 钱小宾人小鬼大,加上崇友堂浓厚的医药传统,他从小颇爱钻研医学,不过他都事把医学知识反着用的,专门研究如何让人莫名其妙生病,他从崇友药店傅老板那了解了一个生理知识:房事之后立即吃冷物,人体在一冷一热夹攻下就会彻底病倒。 以前他对一般家教大都是采用这一招,屡试不爽,积累了大量宝贵的临床医学资料,简直是和731部队搞人体试验一样。 这一次对付王正义,钱小宾还给他加了一个疗程,不仅给他吃冰镇西瓜,还给他喂了大剂量“雄马丸”,让他肚内水火煎熬,为了保持药效,又给他吃了止泻药,从而使毒气常留其体内。 幸亏钱小宾之母有尊师的良好品德,正派人给老师送点心呢,才发现了赤身露体、口头白沫的王正义,而他的体质也出乎钱小宾意料,经过抢救竟然保住了小命,看来长一颗恶毒的心有时候竟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啊。 王正义事件引起了翰林院的众怒,当然王正义只说了后半段,即钱小宾给他喂了毒药。 很快经过朱明复的放风,文人们都知道了罪魁祸首就是王真,王真以前努力经营的崇文重道,与文人友善的形象一夜之间全部化为灰烬。 小林子问王真:“王总管,你为何不出来辩解一下呢?” 王真答道:“以前我只是个太监,需要朋友,现在我要做个特务头子,需要敌人,对一个特务头子来说,人际关系太好是最犯忌的。” 小林子严重点头,若有所悟。 小林子悟了,可是苏河还没有悟。 ------------ 第二十二章 王真的事业 苏河手里还有王真的“黄金把柄”没卖掉呢。 他早就写好了揭露王真的帖子,趁此王真被文人笔伐口诛的良机,一定可以大赚一笔钱,然后买下香香和藏娇的一幢宅子。 他得意洋洋得把自己大作《一个流连秦淮河的太监》、《太监的极致无耻》、《‘超速’奔向秦淮河》等大作寄给了王真,并开价三万两,绝不打折,不接受分期付款。 王真看完稿件后,一脸平静,还挥笔给苏河修改掉了几处错别字,然后写上“务必登头版!”几个字,差人送给了苏河,苏河打开封袋发现不是银票而是他的原稿,气得跺脚大骂,他发誓要让王真为他的吝啬付出沉重代价。 苏河一个微末小吏过去常常利用大人物的隐私敲诈到了不少钱,他以为事业如日中天的王真会怕舆论攻击,会在意形象,没想到他竟然一毛不拔,还公然用这种方式嘲笑他,令他十分意外。 “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京城第一刀笔吏吗?” 他立即向沈孝成做了汇报,表示了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应恪守社会良知,维护社会正义,大胆揭露权贵黑幕,沈孝成“哦”了一声,没有表情得望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领导至少没有反对啊,于是他就把写好的稿件托翰林院一位朋友捎给了梅殷。 梅殷看罢果然勃然大怒,向朱明复递交了严惩王真的奏折,并批准苏河在《朝廷参考》报上发表他的惊世大作。 一时之间风雨满城,骂声滔滔,这件事成了南京城的头号八卦,给人们带来了无数的快乐,还有比别人的糗事更能带给自己快乐的东西嘛! 城内酒楼茶肆中每三滴唾沫至少有两滴是为王真而吐,很多人在津津有味讨论太监狎妓的技术性难题,并替王真提出了多种替代性方案,还有药店打出广告“特效壮阳药,独家供应王公公”的时新广告。 当东厂舆情司司长魏忠贤把这一切战战兢兢报告王真时,王真还赏了他一个银锭,夸奖他“干得不错”,魏忠贤感叹王公公肚量果然非常人可及。 对此事,朱明复采取与民同乐的态度,只看热闹不表态。 和所有浓烈的事物一样,绯闻往往是短命的,毕竟连一切绯闻的源泉那种行为持续也不长,不是吗。 但一个绯闻群众是会听厌的,但你只要在原来绯闻的基础上把时间地点人物略加改动,它马上又获得了生命,成了大家的新宠,王真的一生里,产生了数以千计的绯闻,给群众带来了无数的欢乐,据说东厂成立后南京的茶肆增加了一半,而当他去世后,南京的茶肆竟然倒闭了一半,那时候茶肆业才念叨王公公的好啊。 令史学家奇怪的是王真在苏河事件后从未查办过那些污蔑他的人,所以后世有人说王真是新闻自由的奠基人,20世纪的新闻界还专门设立了一个“王真新闻奖”,每年都要表彰一大批苏河那样的杰出人才。 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了,作为皇帝还是要有所作为的。 朱明复决定按时间顺序,先查王正义案子再查苏河事件。 他让刑部和东厂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小组,调查著名文人王正义受伤的案子。 虽然王正义声称自己被下毒,但是医生们检查后没有发现中毒迹象,反而找到了壮阳药的痕迹,且王正义的口供遮遮掩掩,前后不一,所以东厂的调查结论定为“饮食不洁导致胀气,胀气入脑从而晕倒”,刑部的刑侦专家提不出反证,也只好认可这是一件意外事件。 文人集团虽然不敢公开质疑官方结论,但私下里他们早就写了几万首诗词把王真骂得洛阳纸贵了。 从此他们和王真的仇恨就永不可破了。 建文朝绵延数十年的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的恶斗就这样拉开了华丽沉重的大幕,事情的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不良少年的恶作剧,或者说是一个恶师的恶报,由此可见教育问题实在是关系国本啊! 很久很久以后,当王真的权势熏天时,朱明复忽然想到这一切很可能都是王真自导自演的,苏河事件,王正义事件,甚至那次夜访柳隐,王真很可能是有意在路上拖住朱明复,故意让朱明复的马车和苏河相遇的。 王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皇帝的信任,他料定皇帝需要培育和文官集团对抗的势力。 童千秋的《建文野闻录》里王真的一篇小传,评价还算公允“王总管名真,建文四年入宫,曾为教谕,颇通文墨,性阴鸷,善伺人喜怒,深得文帝信重,真常以文官之短言与帝左右,久之帝渐惑,遂有东厂之建。十年之后,读书人闻东厂之名而色变,即御边猛将,内阁大臣,亦畏之如虎,人言王真乃“暗首辅”也,然其人也有人所不及之处,处事有谋,临事能断,亦识大体,故能得善终也。” 朱明复看到王真已彻底臭名昭著了,就放心得拨给了东厂大笔经费,批准王真大肆招收外勤人员(东厂密探)。 另一方面为了安抚文官集团,他派人给王老师送了慰问品,慰问品就是几本诗集,王正义本以为皇帝慰问必有厚赐,但看到只有几本诗集后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王正义之后,就该是苏河了。 那个南京第一刀笔吏苏河似乎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阴谋家,但纵观古今,横扫中外,一个阴谋家往往会死在另一个更阴的阴谋家手里,毕竟干这一行的是没有底限的啊。 其实王真早就掌握了苏河的犯罪证据,甚至苏河已经忘记的事情王真都替他记着呢。 当舆论对王真的攻击达到顶峰时,他忽然到大理寺自首了,他首先痛快承认了自己夜访秦淮的事实,但申明自己是去办案子的,并举出了魏东等证人可以证明,然后他话锋一转,请有关部门派人查办他,大理寺卿吴法天是个理性的人,他清楚太监狎妓最多是作风问题,绝不可能构成事实的,对王真做了份笔录后就客气放他回去了。 “哎,王公公你的东西掉了!”吴法天喊道。 “不,这是你的东西!”王真转头一笑百恶生。 吴法天疑惑得打开一看,惊呆了。 这里是苏河各种各样的犯罪证据,大到抢占别人别墅,细到拿了单位一卷宣纸这种事情都记录下来了,最后王真还给大理寺算好了苏河共拿了多少钱,犯了几条罪,适用哪几个法条。 吴法天和各衙门的关系都还不错,自然也认识苏河,但王真此举让他不得不查办,因为他不查,其他人会查,王真把证据留给他还是看得起他,可以说是白送一个功劳给他,他要是不识相的话就得罪了王真。 “老苏啊,不是我要你死啊,是你自己找死啊,你自己屁股上都脏成这样了,竟然还去揭发别人,实在是该死啊!” 吴法天微笑长叹后,毅然决定大义灭友,从此投靠政坛新势力王真,不过他奇怪,王真怎么知道自己正因常年不得升迁想找个靠山呢。 苏河就这样成了东厂成立的催生品兼祭品,一切似乎都发生的井井有条,恰到好处,苏河曾跪在沈孝成面前求请,沈孝成说“猪吃得太肥了,就该杀了,这道理你不明白吗?” 至于苏河那个司机飞刀在主人死后倒很快找到了新工作,这份工作很有前途,他的名字就叫“东厂密探”,他的级别是中级密探,这表明他为王真工作已经两年了。 王真以前就注意结交一些飞刀这样的江湖人士,现在东厂成立正好用上这些人脉,他迅速即招聘了数百名来自三教九流的东厂密探,那个钱小宾因为行事歹毒,手法高超,也被王真深深看中了,于是他成为东厂最年轻的一名密探。 奇异的是那个倒霉的王正义后来也成了东厂的密探,因为他十足小人,可以向王真提供文人的情报,王真在工作上一向是用人不拘的,无论亲仇。 后来的十年,王真的东厂每年都在扩大,顶峰时百姓有一句顺口溜形容东厂的神通广大,“自己老婆不知道的事情东厂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东厂也知道”。 还有好事者编了一个故事说阎王爷有一次审案子,忽然蜡烛倾倒烧毁了案卷,阎王搓手急道:“这可怎么办呢,玉帝要怪罪了!”,旁边小鬼说:“大王别急,你的案卷烧了,东厂那边肯定还有一本,比你的要写的仔细呢!” 王真听过王伦卫集体高唱的御制军歌,认为在鼓舞士气上确实作用不小,他本来就自负文采出众,加上内心对东厂的爱实在太满溢了,就也给东厂写了两首激情澎湃的厂歌,之所以是两首是因为东厂有两类人组成:东厂总部的太监和各处的密探。 东厂厂歌(一)(太监版) 无卵一生轻, 脱离妻子牢狱; 无家只为国, 凝聚报国精气。 我们太监,身残志坚, 大丈夫一心事业, 看那著史记的司马迁, 我们太监,无畏艰险, 好男儿永不磨灭, 有那保唐室的张承业。 东厂厂歌(二)(外勤人员版) 东厂东厂, 你是朝阳, 你是大海, 你是梦想, 你的光芒扫净黑暗, 你的利剑保护良善, 你的传奇千秋万代。 这两首歌后来流传深远,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东厂的精英。 在王真的出色工作下,东厂对皇室的忠心毫无瑕疵,后来几百年的历史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在20世纪初,南方民军起事,内阁首辅与南方勾结,十七岁的宣恵帝被迫签署禅位命令时,只有东厂特务不肯投降,他们下手把皇帝的禅位诏书给掉包了,在宣恵帝和南方代表进行禅位会谈时,这位年轻优柔的少年皇帝拿出诏书就糊里糊涂读了起来,他读的内容竟然是“南方代表,你左屁股上那颗痣还在吗?········” 最后,在死了几位南方关键人物后,南方临时总统抛出了《皇室优待法案》规定皇帝名义上仍为国家元首,准予世袭传承,东厂才最终放下武器。 ------------ 第二十三章 复杂人生 新年过后,照例要召开大朝会的,何况今年有很多新政策要实施。 二月,大明帝国建文七年第一次大朝会隆重召开了,会议议题主要是《内阁制度规程》实施细则以及在全国设立十八个军镇的方案,实施细则的核心内容是规定重大政务需有皇帝和首辅二人签字才能生效,这两个方案保证了皇帝不至于被内阁架空。 由于之前皇帝与内阁、军队将领都通过气了,会议开得很顺利,与会人员表示十分拥护皇帝今年的施政方针,并一致赞同皇帝对内阁制度做出的英明改进。 会议还通过了一些重大的人事任命,由于朱明复把各布政使司改为“省”,所以这次朝会上正式任命了各省的巡抚,他们大都是从原来的布政使、按擦使中产生,那个著名的铁铉就成了山东巡抚,六部之中也提拔了很多朱明复看上的人,他以前的三十八个“女婿”大多也都提了一两级,钟奇已成为了苏州知府。 梅殷由于身体原因,已将大部分政务交给了李柄秋和沈孝成,李柄秋是崇友堂官堂堂主,而沈孝成早成了皇帝在文官集团中的代言人,所以朱明复手中已经牢牢掌握了大明的天下。 内阁制度从此大致稳定下来,在明朝后来的六百年历史上,内阁有时强势一点,有时弱势一点,甚至还出现两次皇帝被内阁摆布和一次皇帝处死首辅的情况,但内阁和皇帝分权的原则却一直贯彻了下去。 朱明复亲政后之所以默认了徐辉祖设立的内阁制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烦,乐意有人替他干这些烦心事,他发现他最讨厌的事恰恰是文官集团和他们的后备军文人集团最喜欢干的事情。 既然这样,大家分分地盘,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 新年之后,朱明复的大都督府收到了户部划过来的军费五百万两,还有柳荫隐答应给他的保护费也预付了五十万两。 一个秦淮河一年竟然可以提供两成的军费,实在是黑色幽默得很,不过想想也对啊,男人们无论是在战场上拼命,还是在官场、商场中拼杀,乃至文人创作,其最终原因无非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之所以必须赚钱则是因为女人喜欢钱啊! 女人是生命的来源,也是一切杀戮和掠夺的来源。(林正男著《王公公教诲录》第275页) 这时陈妙儿母子回京城了,梅景正也同时回来的。 他一直无颜回南京,是朱明复催他回来的,几个月不见,梅景真变黑变瘦了,神色也不如以前那般洒脱自信。 朱明复知道他的心事,告诉他:“景正,你不要多想,表哥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信任你,怕死不是缺点,是人的本性,淮安已成为军镇,不归你爸管了,你去淮安做知府吧。” “谢皇上厚爱,但臣内心有愧!” 梅景正来京城后似乎道德水平直线上升,把朱明复的事业当做了自己的事业,把朱明复的安危当做自己的安危。 “有愧个屁!表弟你想啊,朕也怕死啊,朕当初也想逃啊,但朕和你不一样,朕是老板,老板不代表自己,他代表整个团体,朕当时愿意留下是因为这样能保存数十万军民的性命,你以为朕想死啊?” “臣自愧不如钱宾。” “你不要和钱宾比,你对梅家军的工作做得很好,没有他们的效忠,当时事情就难说了,其实王真说的也有道理啊,钱宾是地底下的人,没有朕他就见不得光,他的子女也不能跨入主流社会,他的忠心一半是因为自身的利益啊!你以后做知府了,要记得时刻把自己的事业和部下的利益捆在一起!” “皇上对臣推心置腹,臣一定拼死以报!” “不用那样的,淮安豪强势力很强,你去之后恬淡一点悠闲一点就可以了,多看多想吧,不要学沈孝成那样猛搞,把地盘看好,多选拔些人才替你干好活就行了。” 朱明复一直对属下一直是宽宏大量的,他善于体谅人性的弱点和世事的无常。 梅景正走后,朱明复改组了他原来负责的圆社,把外勤人员拨给了东厂,由东厂副厂督魏东领导,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本来就是崇友堂的人。 圆社的其他人员则改为“圆社社会调查所”。 朱明复成立这个机构的初衷是要查柳隐的账,因为他是拿分成的啊,要是柳隐给他做假账怎么办,所以他专门组织一帮人整天在秦淮河拿个笔记本转悠,记下每个妓馆每天的客流量和收入,从这里可以看出朱明复是个很小心眼的家伙。 后来这个调查所经过几百年的演变,成为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研究机构,名字也与时俱进了,叫“圆社综合研究院”。 研究院最强的学科是经济学,经济学中最强的是第三产业的经济学,没办法谁叫人家当年基础打得好呢,你想啊,他们连男人这种最莫名奇妙的一掷千金的消费习惯都研究得透彻了,世界上还有什么经济行为能难倒他们吗。 朱明复不仅开设了圆社社会调查所,在那个草长鹰飞的季节,一所伟大的学府诞生了,它就是崇友商业学堂,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崇友大学的前身。 这也是朱明复对崇友堂的回报之一,所有崇友堂兄弟的子女都可以免费就读,办学经费则来自于戒圆那笔宝藏。 戒圆当年托付朱明复三件事,两件已经完成了,就是那笔宝藏的钱还没花掉,朱明复以前向这笔宝藏中借用过多次,现在柳隐给了他五十万,他就把亏空填上了,他把戒圆当年留下的八十万两一起拿出来成立一个崇友基金会,基金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建设崇友商业学堂,后来朱明复陆续在各省建了数十家崇友学堂。 有一天朱明复忽然想起这些做善事的钱却都是来之不善的,它们不是陈友谅当年抢来的、戒圆偷的,就是柳隐拿出的姑娘们的卖身钱,可谓“杀、盗、淫”齐全,集人间罪恶于一身,登肮脏排行顶峰,可以说每一两银子都凝聚了不知是谁的血泪恨。 “妈的,人生还真是有点复杂!”朱明复感叹。 王真说,人有忠奸,钱无善恶。 钱宾说,世人铿吝、贪婪、好色,所以他们的钱才活该会被偷被盗被骗。 柳隐说,一笔来源肮脏的钱用在正途,这些钱就已经从熔炉中过了一遍,已经变成了一锭赞新的银子了。 陈妙儿说,钱啊,可是好东西啊,怎么会有脏的呢。 好己说,徐大人曾经说过:会挣钱的人多,会花钱的人少,皇上您办学校就是属于会花钱的啊。 明智和尚说,善恶难分,因果不昧。 朱明复骂道:“个个说的不一样,到底应该听谁的?” ------------ 第二十四章 一系列改变 大朝会之后,朱明复又召开了大都督府军事会议,主要是确定新一轮的人事安排,从此以后每年春季开“两会”就成了惯例,王真一直奇怪朱明复为什么一定要在公文中使用“两会”这个奇怪的词。 会后,陈至德调任锦衣卫指挥使,去贯彻朱明复重整锦衣卫的意图,毕竟锦衣卫是老牌的特务机构,有它不可比拟的优势。 这样的话朱明复已经有了三个特务机构了,最正规的是锦衣卫,最隐秘的是东厂,还有一个收集军事情报的军事调查局,这还没算上圆社社会调查所这个半特务机构。 看来朱明复很认真地读了徐辉祖大作《好皇帝指南》第二章“极端重视情报工作”。 万岁军王伦卫则由新人戚继光担任指挥使,金胜淮继续担任抚军使。 原来的指挥使裘明德,由于在“倒徐”中梅殷一样心神受了创伤,朱明复就把他调为新设立的紫金山军事学校校长,这个军校下辖一个军事技术局,负责研究新技术。 既然是穿越总不能太免俗,不搞出点新发明简直不能算合格的穿越,不过朱明复是个理科盲,他的数理化水平还停留在初中阶段,他只能寄希望于聪明的古人,让他们自己研究去吧,有成果了老子发奖金就是了。 不是说良好的制度胜过牛叉的个人嘛! 军事上,朱明复也做出了相应调整。 王伦卫计划扩编至两万人,并派五千人驻守在皇城周围,代替锦衣卫成为皇帝的扈从部队,锦衣卫从此成为一个单纯的特务机构。 梅家军五万人回到淮安驻防,其余五万人编入禁军,朱明复嫌“禁军”这名字说起来拗口,就隆重将其改名为“大明皇家近卫军”。 有好名字才有好运气嘛! 当时在京城的部队共有三十万人,朱明复选出其中精壮组成了二十个卫,为了便于统计,每个卫编制皆为一万人,卫的名字也改成了好记的数字命名法,即近卫军第一卫、近卫军第二卫,一直到第二十卫,王伦卫特准保留原名,但其正式名称则为“皇家近卫军第一卫”,其余挑剩下的十万人则被派至各军镇驻防。 为了弥补去年北征蒙古、南征越南以及徐辉祖西征造成的军费亏空,朱明复开始卖地殖民,他把在越南、蒙古没收的大批豪强土地卖给了国内商人,这地土地价格比国内便宜,还免两年税,接手的人主要是明教和崇友堂的人,普通商人哪敢到这些地方去啊。 至于商人们是去耕种、养殖、开矿,或者搞野营探险,朱明复不管,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朱明复不仅赚了大把银子,还创造了海量就业机会,特别是加强了对这些地方的控制。 这就是徐辉祖《西域垦殖要略》所讲开疆拓土的三部曲“移民、经济控制、文化统治”中的前两步。 这件事情是东厂主持的,凡是有可能引起争议和批评的事王真都会抢着去干。 刚开始行使权力的感觉是很畅快的,就像三伏天从酷热的室外回屋后吃了一个西瓜。 朱明复这段时间非常勤奋,根据自己的喜欢做了很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比如升郎舅陈至德的;去除了很多他看不顺眼的东西,比如捉弄王正义。 他越干越精神,他乐此不疲,他废寝忘食,他沉迷其中。 朱明复陛下还忠实继承了徐辉祖的文化政策。 他提拔了徐辉祖在文化界的亲信朱友季,任命他为国子监监正,朱友季的一飞冲天,让其他文人十分艳羡,文人虽然清高,但对于做官却是极热衷的,看到皇帝力捧朱友季,纷纷买来他的著作认真研究,准备日后投皇帝之所好,做自己的大官。 朱明复早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提前让钱宾印刷了几万本朱友季的著作,利用内幕消息狠狠大赚了一笔,那时候根本不用付版权费,但朱明复还是有点心虚,事后赏赐了朱友季五百两。 于此配套的是他规定科举考试不再以朱熹的注释为标准,只要言之成理即可,不必要求统一答案。 其他方面,朱明复还干了很多,但都是不声不响做的,这些主要是文化思想领域的改革,这些改革的效果要很久以后才能体现出来。 因为人都是固步自封的,思想上的转变是很难打,最好要偷偷摸摸来,朱明复记得这话好像是那个翰林陈峰说的,所以陈峰被提拔了做了吴江知县,翰林做知县被称为“老虎班”,一般都是暂时的,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升官。 一切还是刚刚开始,朱明复想做还有很多,目前他还不想太惊动众人那颗笨重的心,南京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来吧。 忙完了这一段,朱明复又想起了那个小鬼白子牙来了,本来以为这小子奇货可居的,但是三个月过去了,白子牙的倭语水平都八级了,朱棣还没派人来联系赎回、换俘什么的,朱明复后悔这三个月的伙食费都扔水里了。 “再也不能让你白吃白喝了,王真!快过来,你去提审一下白子牙,给朕好好吓唬吓唬他!”朱明复咆哮道。 白子牙,朕要让你知道,关押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尤其不能白吃我的饭! 接到命令后,王真和手下“十虎”带了很多刑具兴冲冲得去了栖霞寺。 每遇大案必兴奋,是王真的特点,他唯一的遗憾是那些刑具都是新打造的,没有煞气,本来他打算从锦衣卫那边收购一点充满陈年血腥味的刑具,但同行相仇啊,人家只给了他几个棍子,还收了他十两银子一根。 王真一路上开动脑筋在腹中想好了十八个审讯方案,准备一个一个施行,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当王真进入地窖,还没见到白子牙时,就听到这小子对一休说:“一休,我们总算可以出去了?” 王真一听就很气愤,他妈的,这么自信从容,难道没闻到我蓬勃的杀气吗? “臭小子,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吗,你还想出去,想都别想!”王真的面孔确实很适合扮演凶神恶煞,尤其在光线暗淡的地窖中。 “这位大人。”白子牙看到王真没有胡须,再结合他的声音,看出了他的身份,“哦,这位大公公,我知道自己的事,我全部坦白。” 王真很失望,东厂开张办的第一个大案子竟然如此顺利,太没有挑战性了,太对不起他满腹的才华了,天哪,如果案子都这么好办,那我的价值何在? “好吧,你说吧,我听着。”王真懒洋洋得坐在了椅子上。 “你告诉我表哥建文帝,我是朱棣第四子朱高焰。” ------------ 第二十五章 麻烦的朱泰熙 王真听完,顿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妈的,这么多刑具我搬过来容易吗? 原来这朱高焰平时喜欢跟姚广孝混,久而久之就认识了明教山东分舵的孙万福,有一次朱棣因琐事打了他,他年少气盛就私自跑了出来,去了山东找孙万复,想体验一下刺激的江湖生活,他骗孙万福说是奉命潜伏的,孙万福正好接到姚广孝的命令去明教总坛采取大行动,遂深信不疑,把他留在了身边。 后来朱明复在明教总坛平叛时,机灵的白子牙看到叛军首脑被全歼,就假装投诚跟洪蛟混进了总坛,他随徐辉祖大军到南京后,又别出心裁想毒杀徐辉祖的,竟然差点被他成功了。 王真听完朱高焰的供词后,心情略好一点,也是一条大鱼啊,也是份不错的功劳啊,东厂开门的第一件生意还算不错! “王真,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不会是假冒的吧?”朱明复听完了王真的汇报说。 “老奴判断是真的,因为朱棣的第四子确实在那个时候失踪的。” “那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皇上,请允许我把他阉了吧!” “王真,你这么恨他吗,朕倒觉得这家伙有点本事啊!” “皇上,我也觉得他是个人才!” “那你还说要把他阉了?” “老奴就是欣赏他,才想把他阉了,好做我东厂的干将啊!”王真努力展现可爱的笑容,想博朱明复一笑。 “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朱明复微微一笑,“你说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家伙,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现在看来朱棣还不知道他小儿子在我们这里,第一步应该先联系朱棣,第二步就是索要赎金,老奴愚昧只想到这两点,请皇上训示!” “你觉得朕为了贪几个钱会让他回去吗?”朱明复眼神瞬间降到零下几十度。 王真自以为摸准了领导的脉搏,但朱明复似乎动了杀机,就立即改口:“老奴也认为这小子太嚣张了,应该严厉惩处!” 应该消除一切使敌人强大的因素,比如正确的思想、人物和措施;应该助长一切使敌人弱小的因素,比如错误的思想、人物和措施。(《好皇帝指南》序言) “王真,这样吧,你先假装不相信他的身份,吓唬吓唬他,看他有什么话说,还有这件事情严格保密,不得外泄,明白吗?” “老奴遵旨。” 王真心想皇帝真是越来越像徐辉祖了,竟然连自己的表弟都不放过,还以为他们皇族会比我们太监文明点呢,没想到竟然和我们一个德行,不比我们还不如。 王真走后,朱明复拿出徐辉祖那本宝书,对着空气叹口气后说:“朱高焰会威胁到我吗?我应该铲除这个潜在的威胁吗?” 本来正如王真所料,只要这个自称白子牙的人如实招供,即使没有赎金,朱明复也是准备放他回去,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但人家自作聪明报出了真实身份后,朱明复就犹豫了,这样出色的人才放回去,不是给自己培养对手吗? 朱明复为此事咨询了锦衣卫指挥使陈至德,他郎舅说了一个字:“杀!” 朱明复咨询了军事调查局总办邓林,邓林已从越南总兵任上调回京城了,他说了两个字:“灭口!” 朱明复最后咨询了外表最仁慈的栖霞寺明智和尚,明智和尚说了三个字:“送他走!” 明智继续说道:“皇上,对于贤才上策是收为己用,中策是与之为友,下策才是剪除之,即使剪除也不一定要砍头啊。” 妈的,朱棣,当年我做你俘虏时,姚广孝对我不错,现在我这个人情也还给你,既然朱高焰和一休处得好,老子就送他去倭国! 王真按照朱明复的意图,屁颠屁颠又去栖霞寺重新提审了朱高焰,这种劳而无功的工作令他十分心烦,他一上来就声色俱厉得斥责了朱高焰假冒皇亲的胆大包天,然后甩下一句话就要走:“今晚好好吃顿吧,明天送你上路!” 朱高焰毕竟还是个少年,心性不坚,还没有他后来那么老奸巨猾,那时他彻底被吓倒了,抖出了他最后的筹码,他上前拉住王真,“麻烦这位大公公转告皇帝陛下,只要他不杀我,我就告诉他太祖流落在高丽儿子一家的下落,还有他们一大笔钱的下落。” 王真郁闷极了,怎么皇帝家姓朱的这些家伙花样都那么多呢! 皇宫栖霞阁中,王真把朱高焰的话传给了朱明复,他早摸出朱明复爱钱如命的性格,他先提了一下有一大笔钱的事,然后他抬起眼皮观察朱明复,但皇帝没有任何心动的迹象,一脸严肃。 王真一直在用建文四年的老眼光看朱明复,年轻人进步很快的好吧,在危机中求生的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何况他还有一个政治老师叫徐辉祖,至于对钱的问题朱明复已经看得很深了,柳隐给他的五十万让他得到很大的启发,原来最能赚钱的还是制定规则的权力。 当王真说到朱泰熙一家时,朱明复神情大变,王真又迷惑了,这事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即使是真的,也不过是多几个亲戚而已啊。 朱明复心海波浪迭起,想想自己也是十分可怜,一开始假冒朱允炆,后来再假冒朱泰熙,都快成造假专业户了,本来连自己都接受了自己这两个假冒身份,而现在竟然得知真的朱泰熙还活着,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朱泰熙想会抢走已属于他的东西, 怎么这小子会知道这种最不该知道的事情呢?那个朱泰熙要是还在的话,自己怎么面对林三娘呢?要是徐辉祖知道的话,他会从西边杀过来吗? 这个朱高焰要是随便招供一下,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偏偏他要自作聪明,一会儿抛出自己的身份,一会儿抛出朱泰熙,却不知道效果只能适得其反,把自己一步步推向万丈悬崖。 此时一个魔鬼的声音在他心中升起“杀了他,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不行!白子牙也曾误打误撞救过我,朱泰熙的奶奶林三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这么干呢!”朱明复的良知喊道。 “你不杀他,自己会有大麻烦的!”心魔继续诱惑良知。 “杀人不能解决问题,无辜的人不应该被杀!”良知嘶喊。 经过一阵犹豫后,朱明复定了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说:“王真,这件事不要外传,朕自有主意,你去给陈至德传朕口谕,让锦衣卫去确认一下这小子的身份。” 这种诡异的事情让人头脑迷蒙,恐惧也在这时乘机在心中扩展,朱明复很无助,抽了一支烟后,他决定求助于神灵。 他点起一炷香,开始打坐。 以前听戒圆对徒弟说过,静定能帮人看清真相,看清自己心魔的诡计。 他知道杀人是重大刑事犯罪,他知道好皇帝的标准是施行仁政、爱护百姓,刘伯温当年对朱元璋说“不嗜杀人者得天下”。 但那个朱泰熙的存在确像一根刺一样让他的心隐隐作痛,黑衣黑袍的心魔张牙舞爪,口吹黑雾,再次把朱明复的良知笼罩起来。 ------------ 第二十六章 审心审人 “杀了他!杀了他!”他心底不断冒出这夹杂了恐惧的声音。 朱明复痛苦得睁开眼睛,心波荡漾,到底我该怎么办?这两种声音,哪个是我的真性?我应该听谁的? “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 关键时刻朱明复想到了那本《圆觉经》上的这段经文。 不错,刚才那两种不同的想法肯定有一种是幻觉,就像他当初治疗郑雄跟他所说的那样,想到这里,他心神犹如流入一道冷泉,又清醒了,遂再次闭眼,准备在心海中剿杀那蛊惑他杀人的心魔。 心海世界中,一场审判正在进行。 正方:良知;反方:心魔;法官:真性。 心魔抢先发言:尊敬的真性法官,对敌人仁慈是一个不合格政治家的表现,朱明复就是顶替朱泰熙的位置才坐上皇位的,如果朱泰熙真人出现的话,朱明复就会再次沦为假冒的了,我相信这种结局大家都不想看到吧。 而且最可怕的是朱泰熙的出现,会导致林三娘的翻脸,这也就算了,可怕的是会导致徐辉祖的翻脸,那才是真正的后果严重,如果林三娘和徐辉祖将真相公布于众的话,朱明复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良知愤怒得抢过话筒:谬论,太荒谬了,请法官大人明断,请您想一想,第一,朱高焰为什么会知道朱泰熙下落呢,肯定是从朱棣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说不仅是朱高焰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杀了他也不济事啊。 第二,既然朱棣知道朱泰熙一家的下落而一直保密,那么他以后也会继续保密,其中原因估计是当年朱棣不想让朱泰熙之父朱天豪成为他争夺皇位的反对力量,但朱元璋已经不在,朱泰熙一家已经成了闲人,朱高焰抛出这个筹码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你只要和他谈好条件,他会闭嘴的。 第三,铜亭之中徐辉祖将大权交给朱明复,不仅因为相信他是朱泰熙,还因为是他手里有军队和崇友堂,当时徐辉祖就已经无法取胜,如果他杀朱明复的话,就会导致朱棣得天下,即使那个朱泰熙再次出现,徐辉祖也不会造反,也没有力量造反。 第四,朱泰熙的身份当时在铜亭有用,现在早已成废物。 真性听完,连连点头称是。 心魔颜色铁青,跳起来嚎叫道:就算不杀朱高焰,也要把他变成哑巴!朱泰熙的事情,朱棣不会说不代表朱高焰不会说啊,所谓童言无忌啊,就算徐辉祖不会造反,如果林三娘翻脸的话,她拉拢明教力量拥立朱泰熙为帝,再联合朱棣的话,朱明复难道不危险吗? 良知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这,这·····,这不过是你的推断而已。” 心魔狂笑:“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书呆子啊,人性是很坏很坏的,你敢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吗?” 良知一时无语,毕竟它本来就不善言辞。 这时法官真性发话了:“本官判定心魔的逻辑不成立,心魔,你利用朱明复对权力的执着,对朱泰熙的焦虑,捏造事实,蓄意恐吓,妄图借刀杀人,本官已看清你的面目,还想狡辩,良知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给我立即退庭,不得上诉!” “啊!竟然被你看穿了,太失败了!下次再见!”心魔顿时粉碎,遁入虚空。 良知在那里大笑,“到底还是要靠道德啊!” 法官真性批评他,“良知,喧哗什么,还不退庭?朱明复虽然不应杀他,可也要善加处置才行啊,光讲道德也没用呀!” 庭审结束,三个幻人相继消失,朱明复睁开眼睛,内心十分平静,无嗔无喜,一片空灵。 “妈的,这下搞清楚了,原来是我自己吓自己啊!朱高焰对我的威胁还远在未来,我只要让他他离开中原就好了,而那个朱泰熙根本就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多少事情都是自己妄加揣测造成的,多少杀戮都是自身恐惧和自卑造成的。 朱明复决定亲自去见白子牙,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希望能找到朱泰熙,他可是自己亲祖宗啊,朱明复担心朱泰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自己说不定就消失了呢? 春天的栖霞寺很美,花红草绿,鸟啾虫鸣,空气清新。 朱明复是带着侍卫从后山小道上去的,那里正好经过他和金胜淮曾经住过的那茅棚,茅棚的主人想必已换成另外一个有志修行的和尚,朱明复经过的时候,对茅棚深情得望了一眼。 那段时间反而倒是他最安闲的日子,如果不是朱棣放火,朱允炆失踪,自己也许就去了苏州吧,去了苏州会有好运气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其实现在这份工作也是可以接受的,唯一的缺憾是圈子里的人都太难对付。 不知道朱高焰以后会不会和我一样怀念这段在地窖中渡过的时光? 见面的地点就是原来戒圆的关房,这里很隐蔽适合提审人犯,东厂的人把朱高焰从地窖里提了出来,朱明复见他脸色有点憔悴,心里对王真的工作表示满意。 “参见皇上!”朱高焰很谦恭。 “一家人不必拘礼,起来吧,高焰。”朱明复用大哥的口吻说话。 “皇上来见我,就不会杀我了吧?” 看来这小子终究还是怕死,富贵人家出身的难免对红尘多一点眷恋,这一点和梅景正类似。 “其实普天之下,杀人最无拘束的大概就是朕了,但对杀人最应该谨慎的也是朕,高焰,你年纪轻轻怎么老想朕会杀你?你犯过死罪吗?”朱明复背手而立,表情超然。 朱高焰听他语气,心中释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 “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贪玩从家里跑出来而已。” “听王真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是啊,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秘密,这是我从老爸哪里探听来的。” “好,说吧,朕愿意听听燕王的秘密,你不收费吧?” “这是我偷来的的,不收费,呵呵。”白子牙一笑就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活脱脱一个顽童。 “哦,是盗版的啊。”朱明复觉得盗版这个词很贴切。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 其实这个秘密被朱高焰知道是个异数。 朱高焰生母是个婢女姓蒲,蒲氏生下后不久就病逝,被朱棣一个妾陶氏收养下来,陶氏爱穿白衣,虽屡被朱棣呵斥而不改,她无子,待朱高焰不啻己出,她爱称呼朱高焰为“小白”或“白子”。 当年锦衣卫奉朱元璋之命调查朱天豪一家的下落,后来得到消息,他们可能在高丽,于是有一次指挥使刘忠亲自带队前往高丽,途经北平,朱棣设宴款待,朱棣觉其有异,遂施展手段,从刘忠的公文包里偷到了此事的机密文件。 朱棣敏锐意识到朱天豪可能威胁自己取得皇位,其时朱标已经病重,朱棣正踮起脚尖遥望南京那把金黄色的椅子呢。 经过姚广孝的谋划,朱棣派人先到高丽干扰了刘忠的调查行动,导致锦衣卫无功而返,一年后朱天豪回国,朱棣派已投靠他的明教山东分舵的孙万福勾结倭寇,击沉了朱天豪乘坐的“东宇”号七层豪华木船。 那一年,朱高焰只有四岁,那一天,朱棣应儿子的强烈请求正在书房教他画大王八,这时孙万福跑喜滋滋汇报说:“殿下,船沉了,人没了。” 朱高焰听了说:“爹,快派这只大王八去把人救上来吧!” 朱棣和孙万福都开心笑了。 也许一般人不会记得四岁时候的事情,但是朱高焰不是一般人。 ------------ 第二十七章 不谋而合 不知为何朱高焰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刻,也许是孙万福的长相实在太猥琐了吧。 好奇的他长大后一直在探究这件事的真相,但是朱棣每次面对他的询问都严厉呵斥他,这样反而令他对这件事情的兴趣越来越浓。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隐藏得越深,别人越想偷看,只不过趴开的手法在你想象之外的,就像任何新式的防盗系统都不能饿死小偷一样。 当他发现不能从老爹身上找到答案的时候,他就把目标锁定在孙万福身上,这个猥琐的家伙似乎更容易突破一点。 当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下意识得去了山东,不仅仅是山东离北平近,还有这件事的牵引因素。 探寻秘密永远是件有挑战和有趣味的事情,尤其是别人拼命掩盖的秘密。 在山东,天资聪颖的他从天资鲁莽的孙万福那里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东西,即一直到朱天豪一家被倭寇击沉为止。 一个太监的好故事往往会在人心中永远占据一席之地的。 在地窖中,他无事可做,往事涌上心头,就顺便问了一下同为倭人的一休,想在临死前把心事抖抖干净,没想到一休那竟然有这件事情的答案,虽然还没有确认,但是如此巧合的事情概率太少,其余部分他用直觉填补上了,他认为他已经找到了追寻已久的答案。 开始他认为这可以救他的命,虽然事情的走向差点一百八十度逆转,但他这种爱好专研最终获取答案的毅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有志者,事竟成,说的就是这种人啊。 一般这样的人总能够闯出一片天地的。 朱明复就是忌惮他些优秀品质,他不希望以后碰到这样的对手。 口蜜腹剑的朱明复继续套他表弟的话。 “高焰,多亏你告诉我这件事,这位太祖王孙朕会善加处置的,对了,你今年多大啊?”朱明复问道,他想知道这小子到底多大,好计算他何时会成为威胁。 “去年是十六,今年是十七。” “你下一步想怎么办?” “我想先回家,然后送给陛下一份大礼。” 朱高焰的性格一直胆大包天,直到被朱明复关进地窖才感到人世之险恶,个人力量之脆落,此刻很想回到家里,先找回那个自信的自我再说。 “哦,回家的事不急,朕还要把接回那流落倭国王孙的差事派给你呢,你先说说是什么大礼?”朱明复笑道。 “就是倭国。”朱高焰说得很坚定,那语言很有朱棣王者之气的味道。 “哈哈,你倒说说看,朕很有兴趣。” 没想到朱高焰竟然和倭国很有缘啊,朱明复心中十分畅快,怪不得皇帝叫天子啊,原来天子总能率先想到老天的意思。 “皇上,倭寇一直骚扰我大明海疆,听一休说倭国地少人多,贫民只好为盗,而父王控制辽东大片土地后,最缺的是人口,皇上不觉得其中正好互补吗?” “你说,将倭国人口弄到燕国去?” “陛下圣明” 朱明复感叹这小子天生是个商人的料啊,知道这两个地方一个人口过剩,一个人紧缺,正好互补,就动起了这个歪脑筋。 他承认这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主意,只有天才才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他把朱高焰流放的主意也愈加坚定。 怪不得古人说寡言则寡祸,要是这小子有一休一丁点的木讷,别那么多嘴,绝不会被逼离开家园的。 “但这和朕有什么关系?”朱明复装糊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事陛下都应该管啊,再说燕国缺少海船,而朝廷和明教海船很多,如果能让父王派人来和陛下商谈,事后朝廷和燕国联合派兵,得胜之后,燕国得人口,陛下得土地,岂非两利。” 朱明复暗想,你小子算计倒很精,想借我之手壮大燕国,等你以后掌权了再来和我抢地盘啊,我难道就那么好骗嘛。 “你是不是想扶一休回去即位?” “陛下料事如神!利用一休的身份收编倭寇,再加上大明乘机出兵,此事定能成功” “好,朕觉得你少年英雄,英姿勃发,和一休又熟悉,,朕就让你参加征倭军如何?” 朱高焰本来想进入燕国的军队参加联军,见朱明复如此爽快,也十分高兴。 “臣遵旨!” “好,朕待会让你先住在紫金山军营,随后朕通知燕王,让他派代表来洽谈此事,假如燕王没胆子出兵,朕一个人出兵好了。” “皇上放心,这种好事情,父王落不下的。” 朱高焰为朱明复采纳他的计策十分高兴,朱明复更高兴,这简直比请君入瓮还要爽,应该叫自请入瓮吧。 朱明复吩咐明智立即将两人送至紫金山,他在栖霞寺烧了香,赏赐了一笔香火钱后志得意满得回宫了。 “没想到倭国就要死在这么一个十七岁的小家伙手里了!” 朱明复感叹倭国亡国之奇,不过奇国必有奇祸,也算是因果吧。 明朝初年中国的军事实力不仅独霸东亚,在全世界也大概就那个阿拉伯人的奥斯曼帝国可以较量一下。 至于现在还牛比哄哄的欧洲如今还在中世纪的黑幕下挣扎求生呢,他们长期战乱,几十公里的地方也可以成为一个王国,所以安徒生童话里公主王子会这么多,他们的人民精神郁闷、物资匮乏,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脸色越来越惨白,头发越来越枯黄,连早期迁到东欧的匈奴突厥人都由黄种人变成白种人了,简直悲催得无法言喻,面目全非啊。 倭国的情况比之当时的欧洲也仅仅略微好一点而已。 以当今大明的实力打个倭国实在就是捏死一个蚂蚁一样。 当然了,有一点困难还是要清醒认识的,就是海路阻隔,兵力运输不便,以前忽必烈几次三番派人进攻日本都失败,都是遇到大风导致沉船的,倭人兴奋得把吹翻元军的大风称为“神风”。 但现在明教由于洪武年间的持续打压,导致他们被迫向海洋发展,中国的造船工业在这忽必烈之后的百年内也有了长足进步,那时光明教就已经拥有了几百艘大吨位的海船。 据龙万云汇报,很多倭寇都被明教收服做了他们的雇员,因为倭寇们实在太穷了,他们的船只很小,不适合长途海运,只好靠上国际大财团明教,给明教的走私活动打打下手,在国际产业链的底层混口饭吃。 朱棣接到朝廷请他会谈的消息后,大喜过望,期盼已久的廉价劳动力总算有着落了,东北的大片土地总算不用撂荒了。 朱棣打倭国富余的人口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朱棣打听到那里的人都很一根筋,只要确认了主仆关系,这些人会像牛一样给你干活,而吃得猫一样少,还有比这更好的劳工吗,但令他揪心的是他手中没有足够的海船,如果贸然出击,朱明复在他背后一击的话就全完了。 他也郑重考虑过近邻高丽国的,但人家高丽老早就归顺了朝廷,连年被朱元璋评为“优秀属国”,命令子孙不得征讨,所以朱棣只能望着那边干咽口水。 朱棣派出的谈判代表是洪鲲,就是洪鹏之兄,朱棣对徐辉祖和朱明复的矛盾不清楚,还是想当然认为派他来能赢得朝廷的好感。 还好朱明复并不记恨洪鹏当年的袭击,他理解当时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 第二十八章 发战争财 本来朱明复暂时并无发动一场对外战争的打算,因为老外们都很恭顺,恭顺得和孙子似的。 他曾接待过几次外国使节,无论是高丽还是南洋诸国,对大明都仰视得很,那眼神就像美女望着一个多金老外,充满了烈火般的渴望与可笑,他们都厚脸皮把其祖国说得一文不值,请求天朝多给点赏赐,有很多使节甚至提出要留在大明,让副使回国复命,自己好长久沐浴天朝的自由文明之光。 那一刻朱明复仿佛觉得自己化身成了白宫的主人。 但这次经朱高焰一提醒,他觉得征倭之战利益很大,直接的原因就是解决明教的经营困境,作为教主对他们没恩惠的话,那就太不称职了。 明教就像一个大型国企,存在着机构臃肿、经营项目单一、福利支出大、管理水平低等老大难问题。 前任总掌法田兴成当年也为此困扰万分,才选拔徽州大商人出身的龙万云接任总掌法,希望借助他商人才华,搞活明教各产业。 明教在龙万云的灵活经营下,收入增加不少,但毕竟是人员太多,钱不禁花啊,所以一些底层教众确实还处于贫困境地,这也是孙万福能煽动叛乱的原因之一。 明教的症结在于,国内市场束手束脚,国外市场也不能放开手脚干,因为朝廷还实行海禁政策,外贸这一块是只许国营,不允许民间从事外贸。 朱明复特准明教从事外贸工作,为了尊重朱元璋的决策,他特地批准明教成立明远贸易公司,挂靠在大都督名下,这样就成了朝廷的产业了。 明远公司船只全部是现成的走私船只,人员全部用明教的人,明教从元末开始就有作海盗的丰富经验,后来又长期从事走私活动,是当时东亚名副其实的“海上马车夫”,对他们来说走海陆可以比走陆路还要横。 虽然贪婪的朱明复要拿两成的红利,但对龙万云来说从此至少东海一带的外贸就可以甩开膀子欢快得干了,从此倭国的白银、海货、长刀就可以大量流入大明,大明的工艺品和艺术品等高附加值产品则可以倾销至倭国,其中的利润起码达数倍。 还有高丽,那里也是出名的人傻钱多之地,龙万云这几天笑得嘴都有点抽风了。 朱明复女儿满月的时候,龙万云这厮趴空了明教总坛的银库,一下子送了二十万两的银票,害得陈妙儿连续失眠数日,并迅速把朱以英的小名改成“小财宝”。 但明教的船只虽多,大船却极少,水师方面也没有适合远洋航行的船只,于是朱明复命令在青浦县长兴岛建立造船基地,取名为江南造船厂,由大都督府的军器司和工部监造。 至于造船厂的基建工程自然要让自己人来干,朱明复让崇友堂中标了,钱宾探知龙万云给了二十万的满月钱后,给少了也不好意思,也拿了十二万的大红包给陈妙儿女儿。 从此,陈妙儿望着自己的女儿的眼神就像看一座金山, 征倭其他的好处还有很多,汇总起来如下: 一是清楚倭寇之需要。由于明朝和日本有正常贸易来往,倭寇还有成气候,后来的倭寇成灾主要是大量中国人参与的结果,这时把倭寇收编相对容易。 二是朱棣想从倭国猎取人口的做法,大大启发了朱明复。 他想到一条永绝后患的良策,即从倭国迁出大量人口,再学英国当年的做法,把倭国作为一个流放基地,把国内的大量罪犯流放至倭国,这样几十年后,倭国人口结构中中国人将超过一半,那时候倭国就不存在了。 三是对朱高焰的安排需要。朱明复决定按照徐辉祖对他的做法,把朱高焰流放到倭国去,既然这小子自愿去,那就替他省下不少力气了。 四是锻炼海军实战能力。利用此战建造的海船为以后打开海上商路做准备,做外贸是很挣钱的,当年英国就是这么起家的,迅速从一个弹丸岛国成为日不落帝国的。 这笔生意十分划算,不做简直无法面对抗战中牺牲的四千万军民啊。 华盖殿中,朱明复接见了燕国代表洪鲲,这家伙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 朱明复自然不会听朱高焰这小鬼的,和朱棣弄一个联军出来,他准备买卖人口,将倭国人口卖给朱棣,帮助他开发东北,虽然此举有增长燕国实力的嫌疑,但为了千秋大业他愿意牺牲一点个人利益,愿意冒点风险。 朱明复告诉洪鲲朝廷知道燕国缺少人口,想从国外引进一点,加上倭寇不时骚扰沿海,朝廷决定出兵倭国,到时候燕国就可以顺利获得倭国的大量人口了。 洪鲲大喜:“皇上英明。燕王一直说你们叔侄感情超好,臣今儿个算是彻底明白了。” 朱明复暗骂了一句厚颜无耻后,笑道“燕王开拓疆域很劳苦,朝廷一直关注他呢,他的困难就是朕的困难,他的土地就是朕的土地,这算不了什么。” “那臣先回去告诉燕王这个喜讯。”一开始就得到了喜讯,让他激动异常,洪鲲拔腿就想走。 “等等,燕王总不能干坐着,让朕给他干活吧,怎么也得动动啊!”朱明复神秘得眨眼睛。 洪鲲一想,明白了,浩气凛然得说“皇上,燕国愿意一起出兵,并且愿为前锋!” “不是这件事,朝廷的将士都抢着要去呢,朕拦了好几拨人了,现在人数已经超标了,船坐不下了。” “那燕国就不知如何协助陛下了?”洪鲲摇头。 “这样吧,造船的费用你们出一半吧。”朱明复大手一挥。 洪鲲受到了巨大打击,原来皇帝叫他过来是来让燕王出血的啊,定了定心神说:“皇上,燕国贫穷,连年饥荒,百姓食不果腹,连燕王都瘦了啊。“ “哎,我叔这么惨啊,这样好了,用你们的马匹、人参、毛皮来抵吧,造船费用为五十万两,本来要你们出一半的,朕再给你们打个八折,你们出二十万两吧。” “实在出不出来啊。”洪鲲把牙齿咬得格格响。 “那也好啊,你们不出力不出钱,就甭想得人口,获得的倭人朕阉了全去做太监。”朱明复面露狰狞。 洪鲲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去和燕王汇报下,我尽量说服他。” 此时,朱明复还没有告诉他倭国的人口是卖给朱棣的,不是送给他的,先把你套进去,让你投入资金,然后再增加附加收费项目,这是一个奸商惯用的策略。 面对朱棣这样的奸雄,朱明复不介意做回奸商。 朱棣面对倭国人口的诱惑,就狠心接下了这笔买卖,他此时以为出了造船费用之后,倭国的人口就是白送的。 他没想到朱明复比他想象得要厚黑。 朱明复叫来一干亲信王真、陈至德、戚继光等人商议了一番,就定下了平倭策略。 出兵时间定为今年八月,朝廷出兵五万,另外估计可以收编倭寇两三万,再加上明教的人,基本上可以凑成一路十万的大军,以当时的军力对比,扫平倭国绰绰有余。 征倭大将自然由戚继光担任,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如果让后世的人投票的话,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名字肯定是得到票数最多的。 王真担任征倭军抚军使,大军征讨总要派个心腹看着点吧。 大明的国家机器迅速启动,各沿海卫所迅速动员、整训、渡海演戏,忙得热火朝天,皇家近卫军派出的一万人也已经到达宁波。 柳隐也在这个征倭行动中找到了发财的机会。 由于造船厂聚集了上万名劳力,且船厂在长兴岛这个荒凉之地,他们业余生活十分寂寞,精力无处发泄,经常打架滋事,延误工期,柳隐主动为国分忧,组织了百余名秦淮姑娘去长兴岛拓荒了,建立了一所妓馆“爱江南”。 那些乡村出来的工人哪见过这种来自大都市的窑姐啊,被迷得晕头转向,基本上造船工人的工资最后都流入她们的口袋了。 当然朱明复会收柳隐两成的租金。 征倭国行动还没开始,朱明复就赚得盆满钵满、金光闪闪,他发现发战争财是最容易暴富的,人家美国人就是这么起家的啊。 西域的徐辉祖来信对皇帝此举大表赞同,并问他是否因为上次铜亭事件对倭国产生了恐惧心理,才这么干的,另外他请求将倭国人口充实西北边疆。 朱明复回复他“老子是根据春秋大义,替父报仇,你小子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至于人口的事情朕会认真考虑的。” 这时蒙古的张丹枫也派人送来亲笔信,请求和明朝皇室和亲。 朱明复明白这小子是有点混不下去了。 ------------ 第二十九章 祸乱邻国 “和皇室联姻,那你原来那个老婆鲁不花怎么办?”朱明复看到东厂填写的“瓦剌部张家求联姻事”的标题时曾产生了这个疑问。 但张丹枫是很善解人意的,他在信中说已和老婆商量过,鲁不花自愿让贤,自居侧室之位,还说什么蛮夷之妇怎能和大明上国之女相比云云。 朱明复内心不免恻然,感叹权力腐蚀了多少大好青年啊! 为了事业对当年在他剑下战栗之人拍马奉承,还要牺牲老婆换取国际援助,不知道他写这封信时是何种别样的心情。 朱明复拿起信来仔细闻了闻,似乎也没闻到眼泪的味道。 原来这世上只有独身的大侠,没有无暇的领袖啊! 根据各种渠道得到的情报,张丹枫的瓦剌部由于去年年底的大风雪损失惨重,部落有五六成牛羊病死,再加上上次被朱棣和徐辉祖打击后本来就元气大伤,蒙古瓦剌部目前的处境已经相当不妙。 其实张少侠主要是来寻求援助的,联姻只不过是其表面,当时朱明复对他说的那番话虽然是忽悠他的,但对瓦剌部而言向西发展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但要自己掏钱帮助张家还是离自己的初衷差距大了点,朝臣那边也会有反对声浪的。 但张丹枫信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朱明复的警惕,他说燕国使者数次和他联络,要他率部归顺,但是他知道朱棣是虎狼之人,他绝不会与之合作。 “妈的,好你个张丹枫,威胁我!”朱明复拍案而起。 “对,这个张丹枫实在太可恶了!”送信过来的小林子在一旁帮腔道。 “不过,朕和你是好兄弟,该帮的还是要帮的。”朱明复颓然坐下。 “对,好兄弟就是要帮!”小林子又帮腔了。 “小林子,你抽风了啊!”朱明复觉得这棵墙头草太惹人烦了。 “皇上,王公公说,做太监要时刻顺着皇上的心思说话,奴才也想求上进啊!”小林子五官收缩、一脸委屈。 “不懂你瞎参和什么啊,多吃饭,少说话,记住你的秉性适合做实干派,不适合做口舌派!” “奴才记住了!” “给朕把钱宾叫过来!” 朱明复立马提笔给张丹枫回了一封信。 信中说,你既然遇到困难怎么不早点说呢,朕的钱多得都没地方放了,兄弟立即借给你一笔款子,至于联姻之事吧,朕看就算了吧,你是不知道我大明女人的脾气,越是文明程度高的地方女人就越娇惯,越难伺候,娶老婆还是要像蒙古女人这种纯天然的产品才有利健康。 最后,朱明复再次催促张丹枫渡过难关后立即西进,扬言西方蛮夷很不禁打,成吉思汗的功绩就是明证,只要你要越过乌拉尔山,从此你的生活定会美好得超出你想象。 经过和钱宾的商议,朱明复命崇友堂抽调懂金融的人才成立一家钱庄,本金由崇友堂和大都督府共同出资,通过这个钱庄给张丹枫放贷款,贷款当然要抵押,抵押之物就是瓦剌部的土地。 “皇上,您这一手就好比是地主趁农民遇到灾年贱买他们的田地啊!”钱宾曾如此感叹。 “这是市场经济,叫做资源优化重组,你懂吗?” 钱宾一脸迷蒙:“啊・・・・・・” “对了钱宾,有御史上奏说你销售不良书籍,危害青少年健康啊?”朱明复突然板起了脸。 “皇上,这・・・・・我卖了这么多年了,以前他们怎么没说。” “还敢狡辩,以前徐辉祖管,社会风气不好,现在朕亲自管了,对这种歪风邪气决不能容忍!你赶紧把所有书都集中起来,・・・・・・・” “皇上,别,别烧啊,你想想上次公主满月的这个吧!”钱宾一脸无辜,双手并用,慌忙比划出一个“十二”的数字。 “你手抽筋了啊,朕让你把书集中起来,给我倾销到倭国去,让你发财你不开心啊?” 钱宾擦汗,颤声道“谢皇上!是臣多心了。” “不用谢朕,你谢倭寇吧。” “皇上,你被倭寇抢过吗?” 钱宾心想皇上刻意让他把手里所有十八禁的书都销往倭国,这得多大的仇啊! 倭寇,是一个有历史分量的话题。 这个禽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世纪,其形成原因就是倭国的南北朝之乱,那时正值中国元末时期,倭国内部战争连绵、民不聊生,贫苦百姓开始向海外淘金,淘金的方式很特别就是抢劫,后来战争中失败方的大量散兵游勇也加入淘金队伍,倭寇的规模和质量就开始了直线上升,他们主要劫掠高丽和中国沿海一带,风向适合的话,偶尔也会去东南亚出趟远门。 倭寇们都认为,家里太穷太乱,还是外面的世界精彩。 倭寇的历史对倭人性格产生了巨大影响,其作用和西方人维京海盗的传统类似,所以这些国家的血液中都流传着其祖先强盗的基因,大家不可不知,不可不防。 倭国的天皇在12世纪的时候就是个空架子了,但是倭国人的性情是很怪异的,这个空架子竟然一直被沿用至21世纪,那些幕府将军没一个敢自己称天皇的,虽然他们一直骑在天皇头上拉屎拉尿,哪天不高兴就毒死一个,再换一个,比换衣服还轻松。 天皇早就成了摆设,而倭国忙于内战的大名们(倭国地方统治者)对倭寇也睁眼闭眼,事实上他们也无力管治。 长期在海上活动的明教不可避免得会和这支淘金队伍遭遇,几场海仗之后,一些有见识的倭寇就点头哈腰恳求加入明教的船队了,倭人从来就不耻于跪拜在胜利者的脚下。 明教是干国际贸易的,说穿了就是走私大鳄,其船队规模和技术水平远远在其上,比起倭寇抢劫的小本生意来说,简直是路边摊和大商场的区别。 在国际走私产业链中,明教的人往往把中国和南洋的货物送到倭国沿海的对马等岛屿,倭寇先接受货物转卖至倭国内地,下次再把钱付给明教。 也有很有多倭寇直接在明教的海船上打工,那里工资更高,老板还没有打骂员工的毛病。 对于平定倭国,龙万云是极其期待的,倭国人对大明货品需求很大,可惜由于战乱,导致中间成本奇高和销售渠道不畅,如果倭国内乱平定并有大明掌控的好,预期利润简直是天文数字。 造船的周期比较长,但收服倭寇的工作却缓不得。 根据朱明复的指示,龙万云、一休、朱高焰先去倭国开展工作。 其中一休先带着十名明教高手沿长江出海,去倭国找新佑卫门,准备先潜伏下来,先收集内部情报,等大军上岸后,就里应外合,最好能来个擒贼先擒王什么的。 龙万云、朱高焰一行先到宁波,明教在宁波外海舟山有个基地,他们准备从那里出发去联络倭寇。 明教海商领袖汪直在宁波的土豪气味十足的宅院里接待了他们。 汪直是明教的后起之秀,他曾因犯了命案四处逃亡,最后投靠了明教,明教认为他所杀乃“不义之人”,就收留了他,短短几年这家伙凭着机敏的头脑在走私中闯出了一片天地,成为了明教外贸系统的干将。 朱元璋虽有禁海政策,但他对明教的走私其实还是睁眼闭眼的,毕竟人家是开国功勋啊,所以当时若论外贸这一行,明教在亚洲乃至世界都是排第一的。 豪宅之中,盛宴之上,龙万云和汪直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忽然说“龙掌法,属下有位朋友想见你?” “哦,是哪位?” 龙万云脸色不悦,他不喜欢属下自作主张介绍生人给他,他的作风一向低调,平时常窝在总坛,江湖上熟悉他的人不多。 “久仰龙掌法,在下宁波知府胡宗宪。”一名锦袍男子走从屏风后微笑走了出来。 “知府驾到,龙某不胜惶恐,不知胡大人找我何事?”龙万云站起来不情愿拱手道。 “龙掌法莫怪,胡某说起来还是您同乡呢,这次确实是有一事想求乡伯?”胡宗宪笑得很自信,似乎龙万云一定会帮他的。 “知府客气,请直说。” “胡某想让龙掌法求朝廷略开海禁。” 宁波地处沿海,百姓时有违反禁令出海发财,胡宗宪禁无可禁,为此发愁无数次,最后在汪直等人的游说下,他决定找龙万云说项,请朝廷开放海禁。 贵为一府知府而能纡尊降贵拜见江湖头子,可见他不是一个拘谨的人,他和汪直叫好,亦可见其为官之道很是活泛。 胡宗宪所说正和龙万云心意,他神色顿时缓和,忙请胡宗宪入座,那晚,三人谈了很久。 ------------ 第三十章 对马岛上 在一阵顺风的帮助下,两天后龙万云一行顺利到达倭国对马岛。 对马岛是位于朝鲜海峡的一个小岛,是最大一股倭寇“三平家”盘踞二十年的基地,对马岛上大概积聚有四五千名资深倭寇。 明教的船队经常到这里来,这也是他们走私品的一个中转站。 龙万云很早就认识三平家的魁首三平东剑,三平东剑还欠龙万云几万两的货款没归还呢,三平家的倭寇以做生意为主,他们利用明教开拓倭国市场的企图成功实现了产业升级,抢劫对于他们而言已经降为副业了,只有在生意淡季时会派一些不受领导重视的家伙去干几票,因为明教的关系,他们表现得很识趣,一般只抢高丽人。 被流放的朱高焰被分到一艘较小的船上,没有和龙万云同船,他一路上都很兴奋,他这个年纪确实容易对这种新鲜刺激的生活产生兴趣,这小子要是生在平民家的话,肯定会去混古惑仔的。 他除了睡觉一直都在船仓外转悠,他毫无晕船症状,相反他染上了“疯船”症状,他对大海中翻起的巨大浪头吐口水,对偶尔掠过上空的海鸟大声的尖叫,并试图用火铳打下海鸟,还曾经用火铳放肆得对一条出来散步的鲨鱼轰击,总之他还没有察觉他已经被流放了,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至少会深情得望一眼那块他永远回不去的大陆。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明复确实是做得有点残忍,但朱明复一直认为自己此举属于仁政的范畴,毕竟放下举起的屠刀在帝王界已属难能可贵了。 朱高焰嘴巴甜、会忽悠人,他很快和明教的水手们称兄道弟了,还初步学会了驾船技术,一个老水手毫不吝啬得夸他“是块水手的好料”,他发现他喜欢内心深沉、外表奔放的大海,也喜欢内心和外表都很奔放的水手,他希望有机会能做一个在大海上航行的水手,他似乎天生和大海有缘。 龙万云一行共二十余艘大船登陆时,三平东剑正亲自带领一帮亲信武士在岸上迎接,船上的人还没下来,三平东剑就带领众人匍匐在沙滩上磕头行礼了。 看来三平很重视招商引资,这里也可以看出国际商界大鳄的影响力在古今都是一样巨大的。 也可见朱明复穿越前的苏州首富的理想还是有深度的,至少他知道了人心对钱的喜好,总比那些空谈人生的文人要冷静一点。 三平东剑一身倭寇的职业装,上穿红纹白衫,下穿短绔,身背长刀,他面白无须,甚至可以说有点帅,但他两只小三角眼中的凶悍神色出卖了他的真实身份,他身后的几个倭寇装扮和他大体相似,能跟着老板来见外国贵宾的自然都是被信任的高级马仔。 “哎呀,龙老板,大驾光临,十分荣幸啊!” 三平这家伙会说比较流利的汉语,汉语是当时东亚外贸的通用语言,在海上,见面要是不说“你吃了吗?”人家都不愿意和你做生意,甚至倭寇都不屑于抢劫你,因为不会汉语的人生意一般做得很小,不值得他们去抢。 在倭寇中会说中文的工资可以翻倍,但大多数人学的都很烂,倭人的语言读写能力天生不行,当时汉字传入倭国,他们硬是把笔画多的换成了假名,只留下那些相对简单的汉字。 “三平老板客气,银子已经收到了吗?”龙万云笑眯眯询问。 “龙老板您真是太慷慨了,十分感谢您的馈赠,你看那排新屋子,就是用那笔银子新建的,多气派啊!还有兄弟们这一身行头,那可是京都‘优一库’的货色,二两银子一套的啊。”三平东剑就像一个刚被包养的二奶一样,对大老板的选择感激万分,就差叫一声“爹”了。 “好,那我们看看你们的新房子吧。” 龙万云和明教的头目在前,三平的人马乖乖低头走在后面,很快到了倭寇的新小区。 那时十几排原木搭建的木屋,油漆是赞新的,里面的陈设倒是不错,估计都是新买了,榻榻米上还涂上了与倭寇风格完全不符合的妖艳的花卉花纹,咋一看还以为到了倭国艺妓馆,其实三平东剑不知道,强盗附庸风雅不应该是这种小清新风格的,怎么也应该弄点猛兽的图案,那些花纹实在有点恶心。 “兄弟们坚决追随龙老板,坚决效忠一休殿下!” 龙万云还没开口,三平东剑一上来就表态,房间内所有倭寇都齐声呼和,没办法,实在是过去穷怕啊,眼下这个既能转正为正经武士,又能发财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倭寇的中坚力量就是南北朝中被打败的南朝败兵,而一休之所以被逼出家就在于他母亲是南朝的公主,一休对于倭寇来说就像亲人一样。 亲人有事,自然要竭力相助,何况还有国际势力明教和明军做后台呢。 一休假如成功掌权,他们就属于帮助故主复位,在武士道里面这属于“忠”的至高境界,也是一个武士毕生的最大光荣,将来要纪录史册的,编成戏剧歌谣传唱后世、名扬千古的。 对一个武士来说,命可以不要,荣誉和名声却是一定要挣的,如果能够顺便把钱也一起挣了,那就更完美了,此刻在倭寇眼里龙万云就像一个胖嘟嘟的天使给他们带来了天照大神的福音。 三平家是三股倭寇中三平、平户、小野中最强的一股,也是南朝余孽最多的一股,所以龙万云联络了他们。 “你能拉来多少人?”既然三平这么干脆,龙万云也就直入主题了。 “我们三平家加上平户家一共有八千人,合格的武士有五千人,但是小野家拒绝了我的邀请,还试图向幕府报信!”三平东剑说道最后已经咬牙切齿了。 挡人财路仅次于谋财害命啊,那可不是一般的过节。 “你告诉小野我们的计划了吗?”龙万云神色不禁一变。 小野家这股倭寇有点不一样,他们其实是最早的倭寇,成员来自全倭的地皮无赖,但其工作方式还很原始粗放单一,就是只会打劫,不会经商,十二年前,孙万福就是联络小野家袭击了从高丽出发的东宇号豪华木船。 “小野家这个狗倭的,良心大大的坏,不过,龙老板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报信的人抓来了。”三平东剑脸上混杂着凶狠、得意和谄媚的复杂表情。 龙万云有很风度得微微点头。 “来啊,带上来。”受到鼓励的三平嗓门更大了。 很快两个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倭寇武士被带上来,他俩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全身一半青一半红,显然被抓之后没少受折磨。 “龙老板,就是这两个奸细,想坏我们的好事,想做倭国的千古罪人!”说罢,三平东剑走向这两个“千古罪人”,冷笑一声,猛地抽出身旁看守武士的长刀,只见光影一霎,两个人头齐齐落地,新地板上顿时溅上一片血污,像盛开了两朵红色大牡丹。 他一收长刀潇洒入鞘,说了一声“呦西,好美啊!”,然后转头向龙万云展现一个女人般的谄媚微笑。 龙万云知道这是三平东剑给他的投名状。 “龙老板,今晚我们三平家和平户家准备围攻小野家,你放心我们倭人的事情倭人自己解决,绝不给龙老板添麻烦,您就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吧!” 三平东剑恭敬低头说道,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取媚外人的最好手段往往是杀自己人。 “那我就等着,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龙万云矜持得说道,他相信三平、平户有荡平小野家的能力,但此刻他故意表现出要考验他们的意思,他深知倭人欺软怕硬的性格。 你对他们越苛刻,他们就越尊敬你。 龙万云此次带的人不多,属于探路性质,所以他们乐意做个围观者,他此行主要目的是和倭寇确认合作关系,也可以说是给他们施加国际压力的。 朱高焰来到了这片异国土地,就像一个刚出国的小女人一样十分狂野,他带着一个保镖在对马岛上像撒欢的小鹿四处飞窜,饱览异国风情,探秘倭寇生活,他不时对着大海和天空呼啸几声,从而验证自己强大的存在感。 对马岛和所有的岛屿一样四面环海,面积不大但是地形复杂,丘陵之上树木葱翠,如果有人进攻的话,倭寇可以躲进丘陵上的树林,怪不得被东平家选为自己的巢穴。 除了海岛风情外,倭寇的贫穷给他很深的印象,他们除了头目之外,其他人都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他们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把长长的倭刀。 倭寇们看到朱高焰,远一点的都报以仰慕至极的眼光,近一点的无不上前点头哈腰,几个胆大的还上来用不流利的中文打招呼套近乎,无非是“大明上人,大大的好啊!”“欢迎大明人到倭国来!”“我可以去大明吗!”之类的。 朱高焰还发现倭寇之中存在着大量童子军,数量很多,他到处看到很多十几岁的少年在一起在玩着海盗和巡捕的游戏,当然结局都篡改过了,无一例外最后都是海盗胜利。 令他惊异的是尽管此刻春风料峭,他们无一例外还穿着单衣,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点同情,同意是青葱少年,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看来人穷志短和穷凶极恶之间的距离十分接近啊。 ------------ 第三十一章 看海的秀吉 同龄人之间总是容易产生好感的,朱高焰产生了一种和他们交朋友的愿望。 “大哥,这些孩子都是倭寇的孩子吗?”朱高焰问身边那位高大的保镖。 “公子,这些是小倭寇,倭寇的家属都在内地,这些人都是过去战争中的孤寡,无处谋生,跟着倭寇打打下手,长大了也可以做倭寇。”保镖也是明教中常出海的人,对倭寇的情况并不陌生。 “你看他在干嘛?”朱高焰忽然发现一个少年蹲在海边一块大石上用破锣般的喉咙拼命得高歌,他身材瘦削,活像一只看海的猴子。 “公子,他肯定想家了,倭人常常对着家的方向唱那些凄凉的像哭丧一样的调调,听多了连我都学会了!”保镖摇摇头,表示他也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音乐。 朱高焰没听过这种丧歌般的音乐,忽然大感兴趣,大步过去想探个究竟。 “喂,小孩,你的想家了吗?”朱高焰用流利的京都腔倭文说道。 那孩子听到有人喊他,连忙做了一个擦泪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来。 这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从脸庞看大概十六七岁,但是他的身材矮小只相当于大明十二三岁的孩子。 “你是从京都来的贵人吗?”小年用手撑一下大石,敏捷跳下来,快速挤出笑容问道。 “呦西,好眼力,我是天皇的侍从,叫窖下二休,是皇子一休的朋友。”朱高焰一脸得意,倭国皇室侍卫怎么也应该挺威风的吧。 “哼,天皇?”少年竟然一脸失望和不屑,“天皇连幕府的看门家丁都不如,他的处境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瞧你那副得意的样子,羞不羞啊!” 少年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又爬上了石头,继续唱那首凄凉无比的歌。 朱高焰气得直跺脚,但又没法发作,天皇的遭遇虽然他早就知悉了,但他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一文不值的价位。 他想挽回面子,但一时想不出主意,就站着听他唱完那歌,发现他唱的是这样一段倭文歌词: “让我诅咒那曾经的誓言,带着一道道反复撕扯的伤口,在我失去了爱人之后,那富士山的樱花就再也不开放・・・・・・・・・” 朱高焰自幼生长在富贵圈子里,从未见过十几岁的孩子会有如此忧伤深沉的悲凉爱情故事,他对他很有兴趣。 “喂,我不仅是天皇的侍从,我还带来了大明的朋友。” 那人听力很好,在自己歌声和海风的干扰下,他清晰听到了“大明”两个字,精神为之一震,那两个字就是15世纪的american,上至七十多的老头,下至刚懂事的小孩,都知道这两个光辉的字就是文明、进步、自由、光明、盐水鸭(15世纪的肯德基)的同义词。 “你真的带来了大明朋友吗,我叫秀吉,请多多关照!” 秀吉再次从大石上一跃而下,敏捷如猿猴,立刻跪在朱高焰火面前双手作揖,像极了孙悟空拜见观世音。 “你是在想一个女人嘛,也许我可以帮你!” 朱高焰现在找回了自尊,心情大好,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通常会会变得仁慈,所以聪明的部下都会乘领导心情好的时候向他提要求。 “贵人,我本来要跳海的,我太穷了,心爱的女人被人卖到艺妓馆了,我没有钱赎回啊!”他说罢大哭,极其凄惨。 “跳海,你手里不是有刀吗?倭寇不是擅长抢劫吗?为什么不去抢呢?” 朱高焰看到他腰间也有一把长刀,虽然刀鞘已经破损,但杀人的功能并未损坏,而且他这个年纪应该是有过抢劫经验了。 “那家艺妓馆可是足利将军开的啊,抢他比登天还难,只能请你求大明人帮我一下,足利将军最怕大明人了!”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先告诉我让我怎么帮你。” 朱高焰很喜欢这种做大哥的感觉,他毕竟是朱棣的儿子。 秀吉定睛看了看那明教保镖,那身华丽的打扮,那犀利自信的眼神,还有那对他极其轻蔑的表情,表明人家是如假包换的大明人,一个天皇的侍从是不值钱的,而一个大明的武士则不一样了。 他相信朱高焰确实是有能力帮他的,至少那海外关系绝对是真的。 “那就拜托二休君了,你要你愿意帮我,我秀吉愿认你为主人。” 他跪下磕头,双手虔诚得奉上自己的破刀。 朱高焰对他的举动很感新鲜,他转头往了保镖一眼,保镖笑道:“公子你喜欢他就收下吧,待会和三平东剑说下就可以了,这种半大的孩子这里多的是。” “好,秀吉,从今后你就是我手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主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原来秀吉是京都郊外的农民,他的父亲是个下级武士,早就用生命实践了武士道精神,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一年前他和一个叫菊子的同村姑娘私定终身,但菊子父母很有生意头脑,他们知道女儿和穷小子勾搭后,就果断把女儿菊子卖到了京都的一家艺妓馆,痴心的秀吉发疯赶到京都,结果被毫无悬念得打成重伤,从此他产生了严重的反社会心里,他纠集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逃到海边,落草做了小倭寇。 “秀吉,这个女人已经堕入风尘了,你不要也罢,你跟着我,以后给你找更好的。”朱高焰觉得应该对他第一个马仔好一点。 “不,我就要菊子,请大明贵客向幕府交涉,只要说菊子是大明商人丢失的婢女就可以了。” 看来这小鬼对外交惯例和幕府崇洋媚外心理还很了解。 “这样就可以了吗?”朱高焰询问明教的保镖。 “以前是可以,但我们现在显然不能惊动幕府!” “秀吉,既然你不介意娶这样一个女人,那我们不妨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到京都去,主人我说话算话,一定帮你抢回那个女人。” “主人,足利将军的产业你也敢抢吗?”秀吉很不解,幕府虽然软弱,但还没到任人宰割的份上啊。 “哈哈,我们这次抢的就是足利幕府!”朱高焰放肆大笑,尽显老大风度。 “难道大明也有倭寇?看来大明的倭寇要厉害得多啊!”秀吉喃喃自语。 ・・・・・・・・・・・・・・・・・・・・・・・・・・・・・・・ 海岛的夜啊静悄悄,战舰把海浪轻轻得摇,三平家的倭寇吹着海风,空气中弥漫邪恶的微笑。 那一夜,小野家被深深伤害了。 三平家和平户家对志不同道不合的另一股倭寇小野家开展了蓄谋已久的围攻行动。 三平家从对马岛出发,平户家从平户岛出发,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围攻毫无准备的一歧岛的小野家。 一时间火光如昼,数百艘船一齐登岸,倭寇们齐刷刷横刀上岸,样子很酷,然后见人就杀,杀声和哭声久久笼罩着一歧岛,仿佛地狱突然从地底涌现人间。 小野家其实是最早的倭寇,但现在却是实力最小的倭寇,因为他们太热爱倭寇这一职业了,一直闷头干抢劫,没有投靠明教,也没有转型为海商,不像三平和平户早已与国际势力接轨了。 三平家和平户家的主干都是南北朝混战时败退的南方残兵,都是原来经过血火历练的武士,他们之间的战争简直就像野战军围剿一群城管,何况前者还有国际势力明教的支持。 那些曾经的南朝武士都希望用这场胜利证明他们可以胜任雇佣军的重任,希望大明能够帮助他们重回倭国掌权,有希望的人干活都会很卖力的,到了凌晨,胜利者撤离之后,一歧岛上,已经没有一个能喘气的两脚直立动物了。 岛上一片血红,满地是歪七竖八的尸体,臭气熏天到连十里之外的海鸟闻到腥味都慌乱避去,这幅画面基本上和美军打下的硫磺岛差不多。 战后,三平东剑和平户家的老大平户次郎兴冲冲得向后台老板龙万云报功,龙万云表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们的确是真正的武士,你们代表了倭国的未来的健康力量,他乐于看到倭国在他们的统治下走向无比光明的未来。 三平东剑和平户次郎一脸陶醉,久久不能自拔,深深感到才杀了这么些人就得到领导如此夸奖,以后一定要更多杀人才是正道啊。 他们把小野家一干高层的人头用铁丝串成一长串,像红灯笼一样高高挂在旗杆上,在海风的吹拂下,人头串一晃一晃像个钟摆。 对马岛上的倭寇都来围观这人头盛景,那时几千人齐刷刷抬眼望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群哲学家在仰望星空呢。 一休说的对,倭寇是很凶残的。 ------------ 第三十二章 同一首歌 秀吉唱歌的那块海边巨石上,朱高焰孤身一人站着看那旖旎的海岛风景,大海的波浪永不停息得在涌动着,一只孤独的海燕在波浪之上低空飞翔。 最近他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他发现明教的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不知道一休现在如何了,而自己的父王知道征讨倭国是他谋划的应该很高兴吧。 “主人,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啊,快下来,我们一起去看人头吧?” 秀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双手舞动、兴奋无比得踮起脚尖对高高站在巨石上朱高焰说,仿佛是请他去看一场新上映的大片,而且一副他请客的表情。 “你自己的人头不是还在脖子上吗,干嘛要去看别人的头?”朱高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没看到主人在想心事嘛。 “主人,我说的是死人头,小野家的头头们都被砍头了,在议事厅前的桅杆上挂着呢,上次出海我被一个小野家的人打了,这次我总算出口气了。” “你去吧,我替你看着海那边,说不定你的心上人来找你了呢。” “主人,那我一个人去了啊 我带一个人头给你看看啊。” “滚吧!” 秀吉按耐不住对人头的好奇,飞跑走了,朱高焰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中饭的胃口不会那么好的。 明教的人都吃自己带来的食物,朱高焰作为一个有为青年,作为一个有志在倭国创业的人,他毅然选择了吃倭人食物。 想要征服一个国家,就先征服这个国家国民的胃,所以什么时候洋人早餐都吃粥和大饼油条的时候,我们才真正和平崛起了。 我们汉族的几千年的历史中,屡次被外族入侵,文化也几经摧残,但是我们的饮食文化却一直在蓬勃发展,还不断吸纳了少数民族的精华,搞出了满汉全席等新品种,直到今天开中餐馆一直是华人在西方生存的重要手段,所谓吃人手软啊,这也是软实力的表现啊。 倭国的食物很怪异,除了量少之外,他们还大量食用生海鲜,朱高焰甚至怀疑他们是缺少柴火,所以才被迫吃生的。 不管怎么说,他正在努力适应他们的食物,当朱高焰正艰难得拿起一片生鱼片往自己嘴巴里塞时,秀吉来找他了,然后朱高一焰“哇”的一声怪叫,然后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生鱼片又吐了出来,因为秀吉带来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八噶,秀吉,你有病啊!你准备中饭吃这个吗?” 朱高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一手握紧自己的佩刀,一种想一刀劈死他的冲动强烈涌上他心头。 “主人 这个不太好吃的,有生鱼片吃,我们就不会吃这个的,我只是带给你看看,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刚才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他有点委屈,他是特地来讨好朱高焰的,没想到主人不喜欢人头这种武士的最爱宠物。 他本来身材就就猥琐,现在一幅缩头缩脑的样子就显得更猥琐了,猥琐的极点大概就是如此了。 “不好吃?你吃过吗?”朱高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问了这个怪问题。 令他崩溃的是,秀吉竟然重重点了点头。 “你 ”朱高焰想说点什么,发现用人间任何的词汇来解释这种行径都是苍白的。 于是他满腔的愤懑和惊讶回转进体内,“扑”的一声他把刚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生鱼片全都吐出来了。 “主人,你把生鱼片都吐光了,是准备吃这个吧,那我去给你煮一下啊,其实沾点盐生吃的话,味道还是不错的 “别 千万别,我已经吃饱了,不,我今天胃痛吃不下 朱高焰捂着肚子无助得倒下了,活像一个切腹自杀的优秀武士。 看来倭寇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他一时还理解不了。 朱高焰痛苦得发现倭人和大明人虽然长相相似,但他们的内心绝对非正常人能够理解,他现在懊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一休和尚,不过当时同关在地窖中貌似也不得不认识他啊。 朱高焰是个顽强的家伙,具有不屈不挠的意志和对接纳恐怖事务的宽阔心胸,接下来的日子里,朱高焰捏着鼻子逐渐了解了这批人,聪明的他很快就概括出了他们的特点。 1、组织纪律性很好,绝对服从上级,你让他吃屎他也毫不犹豫。 2、做事不择手段,坚信胜利就是英雄,失败者就是奴隶。 3、智力不高,做事情一根筋,虽然很勇悍,但很死板。 4、最关键的一点,全体都有点神经,他们似乎以行为艺术家自诩,把自杀和杀人当艺术,既崇拜死亡,又随时在恐惧和不安中,并以给别人制造恐惧和不安为最大快乐。 “徐福的后代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还是古书记载有误,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来源不明的奇怪人种?” 朱高焰甚至怀疑他们是生鱼片吃多了,导致了人种产生变异,不过他也承认如果仅仅就冲锋陷阵而言的话,这些人倒确实不愧为优秀的战士。 倭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关键是自己如何利用他们。 朱高焰琢磨应该乘机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到时候带领他们回到燕国,编为自己的亲军,有了这样一支部队,父王肯定会看重我,说不定以后我还可以靠他们和皇帝表哥争霸天下呢。 在任何逆境之下都能自强不息,并且善于化废为宝,这是英雄人物特有的品质。 千里之外的南京皇宫内。 “阿嚏”,朱明复打了大大一个喷嚏,“妈的,谁在背后骂我!” 喷嚏的飞沫溅到了王真脸上,他赞道“陛下,你龙体越来越猛了,打个喷嚏都打这么远!” “是吗,仅仅是远吗,你不疼吗,你摸摸自己心脏,有没有受内伤。” 王真:“ “说正事,王真,朱高焰出海了吗?”他最近算计了朱高焰,怀疑是这小子在骂他。 “回皇上,和龙万云一起出海的,我们东厂的人也在船上。” “好,让他就在倭国呆着吧,呆一辈子吧,告诉龙万云事成之后,在每条船上贴上朱高焰画像,他要是敢回来就做掉他,还有朱棣那边布置怎么样了?” “已经布置好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和我们料想的一样。” 王真神秘微笑,陷害捉弄别人总是件令他很快乐的事情。 王真根据皇帝旨意先向朱棣沉痛得宣布了朱高焰的死讯,声称锦衣卫从明教探听到消息,朱高焰在上次的明教内讧中已经死亡,皇帝深表悲痛,请燕王节哀顺变,以后请管好自己的儿子们,不要再轻履险地,毕竟江湖险恶啊。 随后东厂派了七八人冒充朱高焰前北平招摇撞骗,此时的朱棣已经搬到沈阳的新燕王宫了,坐镇北平的是一直在努力篡位的野心家朱高煦。 那些假冒朱高焰一会儿从钱庄借走大笔款子,一会儿在酒楼闹事,甚至直接在街上就对行人开打,总之什么事情影响又坏又大,他们就干什么。 朱高煦利用朱棣的暴怒,乘机发出通缉令,通缉令上说他四弟朱高焰已经病死,日后凡是自称朱高焰者只要进入燕国境内,一律关入大牢,由他亲自审理,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时间,写着以上内容的告示贴满了燕国境内,这一招很有效果,假冒朱高焰从此消失匿迹,再未扰乱过燕国的良好社会秩序。 朱高焰不知道他已经有家难回,有国难归了,他正美滋滋得打算利用倭国武士为自己的光辉未来铺路呢。 龙万云走后,朱高焰作为明教的特别联络员被留了下来。 那位明教贴身保镖临走时意味深长得对他说:“倭国挺适合你的,你就呆在这里吧,中原千万不要回去了,你二哥朱高煦千万百计要杀你呢!” “你说什么?这位大哥不会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朱高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当心吃了倭寇的人头,才导致了头脑出现幻觉。 “你看,这是燕国的通缉令,一艘倭船昨天带过来的。” 朱高焰手里拿着那张“燕字建文七年零零七号”通缉令,仔细看了两遍,再明显不过了,他二哥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他像吃了一块万年寒冰,冷得彻骨,冷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他不是一直在帮父王谋划嘛,怎么就成了已死之人了呢,事情怎么一下子会变成这样呢。 “公子,我好心告诉你,你回去绝对是死路一条,本来你二哥已经出了十万两给明教,让我们除掉你,但龙掌法仁慈,放过你了,如今你唯一的活路就是在倭国呆着。” “二哥,你为什么 ”朱高焰现在已能够完全体会到秀吉想跳海的心情了。 他坐在海边的大石上哼起了秀吉哼过的那凄凉曲子,其音悠长,伴着海涛,震撼人心,完全超过了秀吉原唱的效果。 不远处,一群少年倭寇正在捡海贝, “大家快听秀吉又在想他的女人了”,“他不是认了一个大明人做主人吗?”“真不知道大明人怎么会看上他呢?真是怪事情。”“难道他们两个 嘻嘻。”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呢?”秀吉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哇,鬼啊!”议论的一群少年扔下海贝撒腿就跑。 这时秀吉听到了歌声,顿时明白了缘由,飞奔了过去,他唱过那歌,自然懂得唱这首歌是何种心情。 “主人,不要跳海啊,我还要靠你找到菊子啊!” “我有那么重要嘛?”朱高焰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的,你能改变我的命运,也能改变对马岛上像我这样的人的命运。” 朱高焰沉吟了一会,既然事已至此,如今只能拼死在倭国打出一片天地了,“那好,秀吉,你去把对马岛上的小家伙们全都给我叫过来!” ------------ 第三十三章 好日子也有烦恼 有一位大神说过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在送走朱高焰后,朱明复就过上了这样的理想日子。 过上好日子的第一要素是安全,他现在很安全。 徐辉祖已经远走西部,军队都在自己亲信的掌握中,东厂的特务像水银一样钻进了帝国肌体的每个细孔里,现在无论是阳谋还是阴谋在试图近他的身之前都会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好日子的第二要素是有钱,他现在有很多钱。 当然公款不算,是指他私人的钱,朱明复不仅收了柳隐、钱宾、龙万云的巨额保护费、公关费,他的香烟店在崇友堂的运作下越开越多,抽烟的习惯已经在上流社会邪恶得蔓延开了,“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已经成了养身名言,另外玉龙阁酒楼也在直隶的分店已经开到第八家了。 如今对朱明复而言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藏钱的问题,他已经收到五位御史的奏本,检举香烟店和玉龙阁酒楼有巨大官府后台。 不过无所不能的王真已经把这几个御史搞定了,据说这些御史自己家不是开酒楼的就是做旱烟生意的。 他睡得很甜,吃得很香,笑得很灿烂。 他睡觉的时候会笑醒,吃饭的时候会笑噎,笑噎的时候会笑抽筋,笑抽筋的时候还会笑睡着,然后再笑醒,如此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陈妙儿还在酣睡,朱明复幸福得拉着女儿的小胖手,向她倾诉衷肠: “女儿啊,想当年你爸是一个替身死士,在死亡悬崖上转了几个华丽的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等高难度动作后,做直升机进了皇宫做了冒牌皇帝,但那也是高危工种啊,那段时间你爸没睡过一个懒觉,甚至没宠幸过一个宫女,我费尽心机和徐辉祖斗智斗勇,想进办法拉拢各路人马,还拜神拜佛拜春哥,最后总算祖宗显灵,成了真龙天子,做了大明帝国的掌舵人。” “乖女儿啊,你爸我容易吗?一个假冒伪劣产品生存下来的几率本来就不大,你爸我逆天般得连续假冒两个品牌(朱允炆和朱泰熙),这其中的压力不是一般山那么大啊,那简直是压垮孙猴子的五行山啊,但你爸我多次人品爆发,总算都挺过来了,想到这里你爸就内牛满面啊!” 小公主被他捏疼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上,你一大早在嘀咕什么啊?”陈妙儿揉揉惺忪的眼睛。 “哦,没什么,我问她妈妈收的满月钱藏哪里了呢,这小家伙挺硬气,竟然死不招供呢!”朱明复故作狰狞状。 “皇上你好坏啊,对了,下次女儿周岁的时候,你再叫那个矮胖子和大胡子一起来吃饭吧!”陈妙儿靠在朱明复肩膀上撒娇道。 “你说钱宾和龙万云啊,恩,尽量吧,尽量吧·········”朱明复幸福得苦笑。 但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所谓高明之家,鬼神嫉妒,所谓当一个男人得意的时候,魔鬼就把一个女人送到他身边, 现在唯一令他心烦的就是林三娘的逼婚了,老年人有时是很执拗不讲道理的,不幸朱明复就碰到这样一位。 更可怕的是他这几天老是梦到洪蛟,虽然梦里的洪蛟挂着极不寻常的甜甜的笑容,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无忧数钱的好日子。 他甚至想到是否应该找栖霞寺的和尚做个驱除噩梦的法事 朱明复曾试图让铁面无私的梅殷来做挡箭牌,他召见梅殷告诉他,有一群不识大体的官员推举洪蛟做皇后,朕想问一下首辅的意见,你要是觉得不妥,一定要直说。 朱明复以为梅殷既然已经和徐辉祖彻底划清界限,就一定会反对这门婚事,首辅反对,就代表了文官集团强烈反对,但他就可以把舆论散布出去,告诉林三娘,虽然自己深爱着洪蛟,但由于天下人一致反对,朕以江山为重,只好霸王别姬,忍痛割爱,从此孤独一生了。 “皇上,臣觉得此事可行啊。”梅殷想都没想就说道。 “首辅,呃,朕的好姑丈啊,朕问的是洪蛟的事,你没听错吧?”朱明复怀疑不是自己听错了回答,就是梅殷听错了问题,对,肯定有一个人错的,这个世界还是很讲道理的。 “皇上,臣很清醒,洪蛟之父乃大明的开国功臣,洪蛟其人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堪为一代贤后阿,皇上好福气啊······” “恩····首辅你先下去吧,朕忽然想该给女儿换尿布了。” 梅殷满脸黑线,一丝愠色逐渐散开,“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理应·······” “首辅,今天是私人会见,你有什么事下次朝会再说,····”朱明复边跑边说。 梅殷被气走后,朱明复第一次背地里骂了梅殷,哼,你觉得她好,老子就把她赐婚给梅景正,让你儿子天天被揍得像个猪八戒。 “王真,你过来!”朱明复用满腔的愤懑使出了一个狮子吼。 头号出气筒和解闷药王真立即出现了,“老奴在,皇上老奴全都听到了。” “你说梅殷到底怀了什么心思啊,他不是称徐辉祖是反贼吗,洪蛟是反贼大跟班洪鹏的妹子,也是小反贼啊,怎么能做皇后呢?” “皇上,梅殷叔父梅思祖曾收洪蛟为干女儿,你忘了啊?” “还有这回事,你怎么不早说,那他也不应该因私害公啊。” “总所周知,洪鹏这人是唯徐辉祖是从的,徐辉祖造反他也就造反,所以老奴估计梅殷并不记恨洪鹏。” “那他不清楚洪蛟的脾气吗?就这么忍心害朕吗?” “皇上,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其实你娶任何一个女人,过段时间你都会觉得那是一个错误。” “你·····你,你的意思的太监最幸福?” “然也。”王真摇头晃脑,得意非凡。 “滚!真想再阉你一次。” 王真悻悻而去。 “等等,回来!你给朕想想办法吧,开动你的坏脑子,阴招损招无耻招随便挖一点出来吧,梅殷不理解朕,你还不理解朕吗?”朱明复如今陷入绝境,只能先给王真戴个高帽子,让他使出一点歪主意来。 王真如同刚泡好温泉,浑身顺畅,小眼珠一转,说道“可以说前天那个富商李某被害的案子是洪蛟干的,然后灭她口。” “不行,锦衣卫中洪家的亲信会闹翻天的,换一个。” “那就说她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太狗血了,换一个。” “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好主意!你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嘛?” “据我所知,她似乎什么男人都不喜欢,她一向独来独往如野鹅,从不和青年男子说话,且喜欢揍和她搭讪的人。” “那你刚才不是白说!”朱明复被高高抛起的期望又坠落了。 “皇上,老奴觉得南京帅气的后生太少,且高官家庭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洪蛟可能因此对男人产生了厌恶情绪,听说苏州美貌才子很多,皇上可以让她去苏州,也许就有了转机啊!” “好,你传令下去,朕要巡幸苏州。”朱明复心想,南京人都知道洪蛟的可怕,但苏州人不知道啊,到时候给她多介绍一些苏州才子,说不定自己就得救了呢。 朱明复告诉林三娘他想看看苏州父母的旧居,聊慰思念之情,林三娘顿时眼泪就扑朔扑朔下来了,握着他的手哽咽得说“泰熙啊,你真是个孝顺孩子啊!” 见此情景,朱明复不禁为自己的欺骗行径感到一丝羞愧,于是他决定弥补一下,“奶奶,你在苏州有什么仇人或者恩人,孙儿都会为你料理的。” “仇人到没有,以前有个叫澹(音弹)台归真的以前帮过我和你父亲,现在是早就不在了,不知他子孙还在否?” “奶奶,孙儿一定要帮你找到这个恩人后代,给他一个大大的官做!” ------------ 第三十四章 无间道 龙万云一行从对马岛回来后,宁波知府胡宗宪又与他密谈数次,最后商定由龙万云先向朱明复汇报放开海禁的事情,如果得到皇帝首肯,胡宗宪再递上正式奏本,装出一幅敢为天下先的样子。 这时一休和尚也到达了京都,倭国连年战乱,道路不修,不像大明到处都有宽敞的官道和驿站,所以路上花费的时间不少,和一休同行的有七名栖霞寺的和尚,他们皆是崇友堂的会众,领队是明智的师弟明深和尚,他们当然不是来传播佛法的,他们是来传播动乱的。 传播动乱的最好方法自然是披上一件道德的外衣,像和尚啊、教士啊其实都是做间谍的最佳人选。 一行八人入住京都大德寺,整日黏在一起探讨高深佛法,同时还和一心向佛的新佑卫门居士联合搞了几场法事,每次法事散会时大家都挂着胜利的微笑离去。 同时一个新闻在大德寺传播开来,一休和尚正式将其法号改为“明生”。 此时的京都,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贵族们都到郊外赏花去了,一群罗圈腿挤在一起大赞樱花的美丽洁白,这樱花虽然花开时璀璨无比,但花期极为短暂,旋开旋灭,正如这个奇异岛国的命运。 金阁寺中,一片樱花林中,倭国实际统治者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正在兴致勃勃观赏茶道,虽然前年他已经把将军之外传给儿子足利义持,自己像和尚一样住在金阁寺中,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伟大的法号叫“天山道义”,估计想冒充天山童姥的师兄,但他自己也没把这些表象当真,属于他的权力仍旧保存完好,没有一丝侧漏。 十年前,大明的茶器传入倭国,倭人贵族纷纷重金抢购,买回家里视若珍宝,决不轻易示人,要用的时候挑一个黄道吉日,给天照大神上柱香,洗手十遍,泡茶的时候那手虔诚得抖抖索索,生怕把昂贵的茶具打碎,其泡茶的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其表情像一个悟道的神棍一样肃穆,结果贵族同伴们一点都看不懂,但大家都大赞大明茶道果然高深莫测。 慢慢得在这群无脑贵族的推动下,在倭国逐渐形成了茶道这个产业,养活了无数闲人,产生了无数故事。 这就大概类似于中国富翁们装逼看歌剧吧。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装逼的话,这漫漫人生如何渡过呢,所以足利义满正一副无比投入的样子看着两个美丽的侍女表演茶道。 侍卫新佑卫门侍立一旁,也无比投入得看着那两个表演茶道的侍女的香臀,特别是当她们蹲下斟茶的时候,他看得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为了掩饰自己自己这种**眼神,他聪明得不时移开眼光看一下金阁寺的远景。 将军阁下创造了多么美丽的庄园和女人啊,可惜这一切很快就要归我新佑卫门了。 新佑卫门想到这里竟然忍不住笑出声了,可见他是个多么直率的一个人,不过心机深沉的足利义满正是看中他头脑简单才聘用他的,正所谓“傻人有傻福,聪明掉深坑”。 “新佑卫门,你不好好欣赏茶道,傻笑什么,这可是最具国际范的表演,大明贵人都兴这个呢!”足利义满怀着巨大的优越感怜悯得看着这个没品位的土鳖,想想自己已经悟到茶道第九层了,可怜的新佑卫门却还停留在盯着女人屁股看的层次上,真是人比人,笑死人啊。 “啊・・・・・呵呵,将军阁下,我刚才看到那樱花树上一只老鸟打瞌睡,一阵风吹过就掉下来了,属下实在就忍不住就笑了,请您原谅!”新佑卫门傻笑并鞠躬道歉,作为一个商人的后代,他这点应急能力还是有的。 傻笑是新佑卫门的招牌,傻笑得可爱的人一般命运都不会差,比如那个许三多。 “没出息的家伙,亏你还跟着我看来这么久茶道,对了,听说一休回来了。”足利义满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启禀将军阁下,一休七天前从大明进修佛法回来了,我去看过他,他回来后一直足不出户,专心在庙里研究大明带过来的佛教典籍,非常用心,加上旅途劳累,不幸得了重病,吐血都吐了好几回了,我还给他请过大夫,大夫说估计熬不过这个月了。” 新佑卫门撒谎的本领也是继承他老爸的,看来新佑卫门确实很爱他的父亲。 “一休皇子真是太可怜了!新佑卫门,你不懂,一休是佛门中人,他的病不是世俗的医生能看好的,如今只能祈求佛祖救他了,哎!”足利义满故作黯然神伤的样子, 新佑卫门是他派去监视一休的人,但二人显然已经狼狈为奸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派去监视的人反而成了被监视的人,足利义满不知道赫鲁晓夫已经睡在他身边了。 一出无间道大戏正在展开。 根据栖霞寺带队和尚明深的意见,新佑卫门的任务不仅仅是监视,还要寻机除掉足利义满。 十五年前的朱泰熙,现在的新佑卫门潜伏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回归大明怀抱了,初次见面时明深握着他的手激动得说:“新佑卫门同志,这十几年来,你受苦了,从现在起你又可以为祖国效力了!” 新佑卫门哽咽得垂足顿胸,无限悲愤得说:“足利义满老贼太可恶了・・・・・・”他说道这里时一口气上不来,口腔被泪水堵塞,竟然已经无法言语。 明深一幅感同身受的样子:“新佑卫门同志,你不说我也知道,足利老贼残害倭王,目无君上,违法春秋道义和国际法则,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 新佑卫门摇手,憋出两个字“不是。” 明深:“那肯定是足利横征暴敛,奢侈无度,导致百姓食不果腹・・・・” 新佑卫门总算打通了口腔,嚷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痛恨的是他身边那么多侍女,竟然一个也舍不得给我,我今年都二十六了啊,实在太憋屈了啊・・・・・・・” 明深:“・・・・・・・・・・・・・・・・・・・” 新佑卫门现在练习最多的是挥刀砍脖子的那个动作,他能不能抢到美丽侍女就看他砍人的那个动作是否完美了,这一点新佑卫门认识很清楚。 正在茶道表演进入到高潮阶段时,一个武士慌忙跑过来打断了这美好的气氛,足利义满眉头紧皱,气上心头。 “将军阁下,几天前三平家和平户家联手消灭了小野家,另外明国有几艘海船也到了三平岛。”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南朝的败兵就喜欢自相残杀,明国的船来干嘛,新佑卫门,你动动你生锈的脑瓜说说看?”足利义满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一群毛贼自相残杀而已。 “将军,应该是碰巧过来和三平家做生意的吧,您说呢?”新佑卫门傻笑道。 “恩,头脑有长进,不白吃我上次送你的鱼肝油。” 既然天下很太平,那老夫就继续研究茶道吧,哎,这些大明人怎么吃饱了喜欢搞这些玩意啊,这茶道的道到底在哪儿呢。 庭外,一阵风吹过,树上樱花纷纷落地,在地上铺成了一匹长长蜿蜒的锦绣,很是洵烂。 新佑卫门在足利义满身后邪恶得想,就让将军阁下和这些花一样,化作春泥更护花吧,至于您身边的那些活花嘛,属下就辛苦一点,替你护得好好的,你在地下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 第三十五章 巡视苏州 皇帝出巡是件大事,照例要开朝会讨论的。 朱明复知道明朝正德帝喜欢出巡,内阁为此跟他闹得天翻地覆,他心中有点忐忑,所以他事先做足了功课。 之前苏州知府钟奇数次给他上折子,历数苏州官绅勾结、风俗奢靡、礼教废弛等问题,并一连弹劾数十名地方官吏,鉴于沈孝成被火烧的教训,朱明复劝他先稍安勿躁,让钟奇先逐步把自己的班底先培养好,以后再找机会大杀四方。 这次他就把整治苏州吏治也归入了出巡的理由,其他理由还有视察江南造船厂,实地了解民间疾苦、考察地方官员政绩等等。 总之,皇帝陛下出巡完全是为了江山社稷,并无任何如游玩、寻访美女之类的私人目的,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结果朝会上大臣们没有一人反对,朱明复大喜过望,可见只要人品过硬,行事靠谱,文官绝不会和你死磕的。 徐辉祖也飞鸽传书对此事表示了严重同意,并建议皇帝向秦始皇一样,每隔几年就巡游一次,还希望他有空到他现在驻扎的甘肃走一趟,他一定美酒佳人热情款待。 朱明复觉得徐辉祖什么都好,就是理想太大,闹出的动静太大,跟着他混的话自己会累死的,其实大多数时刻宅在皇宫也不错。 建文七年七月初八,朱明复銮驾前往苏州,一时旌旗如林,扈从如雨,气势无比恢弘。 锦衣卫、东厂的缇骑之前已经分批出京布置,明教和崇友堂的人也接到命令沿途暗中保护。 那天一大清早兵马司便派出兵丁,将皇宫至东城门的道理路重重警戒,净水将长街泼洒了一遍又一遍,南京府衙将沿街的商铺都粉涮一新,道路的坑洼处都修缮整齐,乞丐全部驱逐得远远的,连附近产生烟尘的铁匠铺、皮革作坊都被责令关停,基本上安保级别堪比奥运那个洋人最多的时期。 在讨好领导方面,官员的智慧永远是无穷的。 卯时,天子全副仪仗从皇宫浩浩荡荡缓缓走出,随行的有林三娘、洪蛟、小林子、钱宾、陈至德等人,王真被朱明复派去主持今年的宫女遣嫁活动了。明教特别派出了三十名高手做贴身保镖,其中领头的就是看守皇宫密道口的两个老者。 由于朱明复命令要尊重老百姓看热闹的权力,所以车驾一出皇城,沿途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朱明复不久前给他们减了税,加上崇友堂的组织,百姓们个个热情高涨,“万岁”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朱明复不时探出头来和被军士隔开的百姓招手,几个腿长眼尖的百姓就很荣幸看到了皇帝的尊荣,很多人激动得当场晕倒。 真是民众拥护,皇权永固啊,这场君民互动搞得不是一般的好啊,实在是大好特好啊。 朱明复走的是陆路,近卫军五千人护驾,另有三千人已经先期出发,他们将和沿途各卫所一起组织护卫工作。 出了南京后,老百姓没有京城人那么大胆,知道御驾要通过,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一路上朱明复没看到几个人,令他十分扫兴。 车驾沿途在镇江、常州、无锡等地各停留几日。 停留期间,朱明复派都察院的人和东厂出去查访,他就在明教高手的保护下微服私访,朱明复给自己取了个代号叫朱公子,那两个老者中独臂的那个号称独臂刀王,朱明复就叫他“刀王”,另外一个擅长鹰爪功,朱明复就叫他“鹰王”。 这些城市皆是市面繁荣,人烟密集,一派熙乐盛景,朱明复忽然内心有点触动,这些烟火万家,亿万黎民,也许都对他这位皇帝怀着某种期盼吧,或者说他对这些怀着某种不可推卸的天职吧。 大多数时候朱明复只是出去买点土特产就回去了,没有留连太久,期间没有遇到恶少欺男霸女行径,也并无英雄救美的机会,看来治安太好的话传奇故事就要少啊。 十日后,车驾进入苏州,皇帝入住行宫,行宫在苏州织造衙门附近,这行宫还是元朝的老房子,最近简单修缮一下,仍然十分富丽。 苏州织造自元代起就成为了皇室的专用衣柜,专门向皇家特供丝织品,江南三大织造中属苏州制造实力最强、名声最响。 当晚苏州知府钟奇、苏州织造总办刘财,苏州卫指挥使赵麟等一大帮人前来拜见,朱明复有点疲劳,等他们行完礼后就让他们滚蛋了。 第二天,朱明复携林三娘、洪蛟等人一干侍卫前往参观林三娘故居,那其实当初林三娘租赁的房子,是阊门附近一个很小的院子。 朱明复找到那块地方后发现那里早已物是人非,原来的居民区荡然无存,那里建起了四五排崭新的商铺。 “奶奶,这里好像拆迁了。” “是啊,几十年过去了,早应该想到沧海桑田了啊!”林三娘边抹眼泪边说。 “皇上你看,这些商铺都在出租呢。”小林子眼尖看到商铺的几处灰墙上都写上了白粉涂成的“待售”二字。 “奶奶,孙儿替你把这里买下来,然后再照原样重新建一幢吧。”朱明复互生奇想。 “我的泰熙,你真想得出来,真是个孝顺孩子啊,最可惜的你爹妈没福气看到。”林三娘感动得抚摸着朱明复的脸,哽咽得说道。 往事如风,也如刀,放得下的往事都随风飘走了,放不下的像刀在心上刻过一样,擦也擦不掉。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把家人用刀深深刻在自己心上的。 此情此景,朱明复即使是假冒孙子也是十分动容,大喊一声“小林子,你去问一下屋主是谁,不论价格,全部给我买下来!” 小林子屁颠屁颠得跑过去了,一根烟的功夫后他回来汇报说:“皇上,不,朱公子,他们说这里商铺都是一个姓谈的财主的,谈家在那拐角处有个牙行,专门售卖这一带的商铺。” “姓谈的,是不是叫谈仲元?” “公子英明,就是这个名。”小林子对皇帝的无所不知佩服得五体投地。 临行前,朱明复曾和王真探讨过他是否已经实现了苏州首富的梦想。 “王真,你知道朕现在私人有多少钱吗?” “老奴不敢知道。” “谅你也不敢,告诉你朕现在有五十多万两了。” “皇上,你不是把钱都给两位娘娘保管了吧,老奴所知你身边只有五千两。” “老婆的钱不是朕的钱吗?” “不是。” “为什么?” “你觉得给她们的钱你还能拿回来吗?” 朱明复擦了擦冷汗,“你为什么不早说?” “皇上,你觉得世上有不贪钱的女人吗?” “呃・・・・・・・” “所以这世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有钱男人,皇上,多情多苦,多妻致贫啊。” “这个事情先不谈,朕问你,苏州谁最有钱?” “谈仲元。” “他有几个老婆。” “和我一样。” “太监?” “不错,一个的来历不明的没有证件的太监。” “也许人家那玩意被狗咬掉了呢,或者是烂掉了,肯定是你向人家索贿不得,所以报复人家是吧。” “皇上,我的情报绝对准确,这个家伙有点可疑,十年间突然崛起苏州商界,几乎没有过程,请皇上到苏州后彻查。” 一行人走过拐角处,朱明复上前看到十字路口那家商铺挂着“谈氏房屋牙行”几个隶书大字,店门口出售告示上写着“急需用钱,沿街数排商铺吐血大甩卖,十间以上还有优惠”,店旁边还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短装汉子,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街头痞子。 看来这间商铺不简单啊,门口竟然还配保镖,难道是黑店。 朱明复正想进去问问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一个疯婆子,抢在他前面要跑进牙行,只见这人满脸污垢、披头散发,嘴里大嚷到“还我的房子!还我的房子!” 牙行门口两个痞子看见她过来迅速堵住门口,一个人揪住她头发,一个人扇他耳光,边扇边骂:“不要命的疯婆子,上次打得太轻了是吧,这次老子一定把你伺候好!” 朱明复看不惯,上前道:“喂,既然她是疯了,你们赶他走就是了,何必打他。” 打人的那个痞子停了手,抬头笑道:“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你去打听打听,谈家的人你惹得起吗?” “谈家?哼・・・・・・・・・・・”朱明复心想王真说得真对,这谈仲元还真是个为富不仁的家伙,老子回去让苏州府和直隶省好好查查你,不怕你不脱层皮。 “哇,你这疯婆子咬我!”那痞子一声惨叫,那疯女乘他说话的空档,狠狠咬了他一口,疯子的力道很大,竟然活活咬下一块带血的肉,她嘴巴叼着肉笑得很开心。 听到声响,牙行内跑出来四五个汉子,见此情景,一群人立马开始狂揍那个疯女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叉腰狠狠说道:“给我往死里打,让你三天两头来闹,打死了算我的!” 朱明复再也忍不住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杀人,这简直是在挑衅他皇帝的权威。 “一群该死的王八蛋,也给我打!” 朱明复一声令下,刀王和鹰王化作两道弧线冲了上去,绝顶高手打流氓地痞确实有点屈才,只见两人挥了挥手,刚才打人的那几人就全部像被踩死的蛤蟆一样四脚朝天、口吐白沫了。 “两位高手这么快就把他们打晕了啊?”朱明复十分满意。 “公子,他们不是晕,是死了。” “你们怎么把他们打死了呢?”朱明复惊讶道。 “你不是说他们该都死吗?” 朱明复满头黑线,嘀咕到“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 第三十六章 街头斗殴 “还可以抢救一下吗?”朱明复转头向众人询问。 “孙子,刚才那两位教友下手确实比较重,门口近处三人还有救,不过也残了,远处两人没救了。”林三娘精通医学,尤其精通骨伤科,这种伤势一望便知。 龙万云吸取了上次直隶明教被撤的教训,这次派出了最忠心的这两个老前辈,但忠心是确实忠心,可这也太唯命是从、不动脑子了吧。 看来作为大人物说话确实应该小心,幸好被打的这几个家伙也不是善类,平时估计恶贯也快满盈了,死了就死了吧,残了就残了吧,就当做被雷劈了吧。 牙行掌柜见这帮人一出手就打翻了他全部手下,刚才的彪悍顿时烟消云散,双腿哆嗦,冷汗直冒,面部抽搐一下,强自撑住说“你们……你们是那里的好汉,有胆色的给我报上名来……” 他一说话倒提醒了朱明复,一个恶念冒上心头”要不要灭口?” 再转念一想,老子可是皇帝啊,是法外之人啊,还需要灭口毁灭证据嘛,就是查到我头上,老子只要扣他们一个“意图行刺”的罪名就好了,或者说皇帝见他们当街杀人,立即命令侍卫当场格杀拯救百姓而已。 看来,自己内心的角色还没转化过来啊,我现在可算是真正逍遥法外了啊,哈哈哈,这感觉真爽! 正当他得意时,听见数声怪异的口哨声从四处想起,无数的短装汉子拿着匕首棍子从街那头像沙尘暴一样滚过来了,粗看之下起码有三百多人。 朱明复心想今天惹麻烦了,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说不定自己在后世史书上会留下一笔笑料,题目就叫“建文帝化身混混与一群流氓群殴”。 那掌柜见自己人比对方多了不知几倍,顿时又找回了自己的彪悍面具,放肆嚷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崽子,快报上名来,爷爷好给你们坟上赏你个碑!” 朱明复手下虽只有七人,但除了他和小林子外,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打这些人就跟踢皮球一样,但为了政治影响,朱明复决定早点收工。 “哈哈!这位仁兄,我看你长的颇像一个物件啊?”朱明复笑道。 “什么物件?” “王八!老子千秋万代之后,那高大的功德碑确实需要你这么一只肥王八来驮呢!不知你愿意否?”朱明复不小心就把身份说露陷了,但那人以为他不过是大话无边而已。 “你……给我打!”掌柜的见有人如此毫无保留骂他,眼露杀气,顿时发飙。 一群痞子嚎叫着冲上来,三名明教侍卫把朱明复围住,刀王和鹰王上前迎敌,和刚才一样,痞子没近他们的身就纷纷倒地做蛤蟆状,后面的痞子见状以为遇到什么厉害的巫术,吓得后退数丈,个个吓傻了,呆若木鸡。 “奶奶,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癞蛤蟆在懒洋洋得晒太阳啊!” “恩恩,是有点像。”林三娘忍不住笑了出来。 洪蛟则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看来她长久从事特务工作,生活很枯燥,对幽默比较敏感啊,作为皇帝自己有义务为了找一个风趣伶俐的夫婿,洪蛟,你的幸福朕管定了。 “恩,这位长得像王八的掌柜,你刚才问我身份是吧?”朱明复走到他面前,刀王和鹰王在两侧护卫。 掌柜木然点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带着哭腔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妈的,你点头又摇头,到底想不想知道本公子的身份?”朱明复目露凶光。 “公子是贵人,小的不敢问,不敢问!”掌柜吓得面无人色,要不是他边上还站着很多痞子,估计早就当场下跪了。 “本公子到哪里都光明正大,我告诉你,我们是淮安来的客商,姓梅,至于名字嘛,你也不配知道,本来这次是来考察苏州的商铺的,没想到你们是如此待客的。” 掌柜见他气度雍容,手下武功极高,打死了人也毫不在意,一开始就怀疑朱明复是高干子弟,如今又听他说姓梅,来自淮安,越加怀疑是梅殷的什么亲戚,心想今天实在不怎么走运,碰到这号纨绔。 这时,他后面一痞子欢声叫道:“掌柜,你看,刘捕头带人来了。” 果然,街那边一个胡子邋遢的人带着十几个衙役正跑过来,朱明复忽然觉得这个刘捕头有点面熟,似乎哪里见到过。 “小子,真有胆子的话,跟我们去见官吧。”掌柜看到援兵又来了胆气,抬起他罪恶的头颅说道。 要是见官的话,自己“昏君”的罪名就铁定了,朱明复决定先跑,妈的,真是强龙也斗不过地头蛇啊。 “两位前辈,我们先走,你们断后,记住千万不要伤人命。”朱明复认真关照下后就撒腿就跑。 “混账,别跑!敢打谈爷的人,不想活了!”刘捕快见状对着朱明复大声吆喝。 “妈的,你是朝廷的捕快,还是谈仲元的捕快,两位前辈,给我揍这些捕快!”朱明复回头吩咐道。 “公子,你要卧床三日那种还是卧床三月那种?”刀王很认真询问。 “还这么精确啊,那就三日那种吧。”朱明复觉得自己确实太仁慈的,而仁慈的人绝不会做昏君的,所以他还是要跑。 这时那些捕快已经挥着铁尺拿着锁链冲上来了,两老者观其步伐松软,就知道这些人战斗力连痞子还不如,就由刀王一人出来料理,刀王拔出宝刀,一个白鹤翔翅,大步飞入衙役中间,他以刀背对敌,只见刀影飞舞,所到之处,一片哀嚎,众人纷纷仰卧躺下。 “老刀,这种伤势两日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三日。”说完鹰王亮出自己细长如美女的白手,冲过去左右晃着打,所到之处,捕快脸上纷纷印上十道鲜红的手印。 “这下好了,这手印敷上药也至少需三日才好。”鹰王大笑。 “哇!我的脸啊,毁容了……”一个捕快当场晕了过去,其余人有小便失禁的,也有疯癫抓狂的。 刘捕头没有冲锋,刚才见这两人凶悍如妖魔,就赶紧退到牙行门口了。 “那边有一个还站着,兄弟。”刀王发现了刘捕头。 “大哥,这个家伙公子说要打吗?”鹰王说道。 “兄弟,公子让我们断后,所谓断后就是别人冲上来,我们打他,他没冲上来,我们不能打人啊。” “大哥,可他是指挥的人啊。” “可他没冲上来啊。” “打”“不打”“打”“不打……… 一旁的刘捕头听着这两个活宝在争论这个问题,想死的心都有,忍不住说道“二位你们商量好没有啊,到底打还是不打,给我个准讯啊,让我在半空吊着,比打还难受啊……” 二人互看了一眼,同时想到既然他如此难受,我们就尊重他的意见***他一下吧,于是二人同时使出白鹤翔翅向他飞来。 “哇,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刘捕头瞬间同时吃了一个刀背和两只鹰爪,颓然倒下,两眼哀怨之色。 朱明复一行匆忙逃窜到行宫,林三娘临走前还顺便救走了那疯女人,他心想早知道今天出来应该看看黄历的,怎么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洪蛟笑道“皇上,我追了这么多年的贼,今儿个是第一次被别人追啊,跟着你,生活很有趣啊!” “洪蛟,你是不是觉得偶尔被人追一次也挺过瘾的?”朱明复斜着眼看她。 “是有点,怪不得人家都要做贼做盗,原来还挺有味道的啊。” “其实同理可证啊,朕决得你老是打别人,要是偶尔让别人打你一下的话,保证会更过瘾的!”朱明复严肃得说。 “你不是也打了我哥嘛!我们和你早就扯平了。”洪蛟这人易怒,刚才和谐的局面顿时消失,一下子杏眼圆睁,脸色阴晦。 “我什么时候打洪鹏了,我差点死在他手里啊,你哥是我奶奶打的好吧。” “那也是因为你才打我哥的,就等于是你打的。”洪蛟一副真理在手、自信从容的样子。 有很多哲人说过,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讲道理的女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没出生。 朱明复发现这句话在十五世纪的明朝同样有效,超越时空、颠扑不破的才叫真理啊。 次日,朱明复让随行的东厂特务去苏州府衙打听昨天的凶案是否闹大了,没想到府衙的师爷反而送给特务们一个大红包,嘱咐他们千万别声张,不能让圣上知道就在皇帝视察的时候苏州竟然发生了血案,不然吏部考核的时候苏州就难过了。 “我不仅早就知道了,还是第一个知道的,还知道得特别详细呢!”朱明复躺在一张湘竹椅上,摇着一把苏州折扇得意得笑,得意得奸笑。 ------------ 第三十七章 你很有前途 既然街头斗殴的事情连苏州府衙都不打算追究了,那么朱明复自己就更不打算追究了,所谓属地管理嘛,其实他就是想把自己抓起来明正典刑,可是《大明律》没有规定皇帝犯法可以由皇帝自己处理啊,法无明文规定就不为罪嘛,所以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他再次派人去了谈氏房产牙行,打听购买房屋的事项,他觉得钱闲着也是闲着,买点房产升值也是不错的选择,二十一世纪房地产的暴利给了朱明复无比深刻的印象。 而且买了地皮以后,自己以后只要在苏州搞几个项目,比如在自己的地皮上建个衙门,或者说建个学校,这里的房产立马就升值了,自己制定规则自己赚钱这是天底下最无耻但也是最可爱的事情。 林三娘带回的那个疯女人其身份则比较狗血,开始是林三娘见她可怜,在临走前把她带了回来,准备找个地方妥善安顿起来,但询问之后,她虽然其他的都失忆了,但是她原来的住址“甜酒巷李家铺子”却不曾忘记,不错这就是林三娘以前住过的地方,这出戏可谓“疯狂房东贵房客”。 这个人正是林三娘以前房东的女儿,那房东本来是个小商户,姓李,家境也颇殷实,前店后房,生活无忧,后面那房子曾租给林三娘住过,后来李氏夫妇去世,留下女儿李翠及其女婿,但没想到祸患突然袭来,五年前谈仲元要在这里搞商业开发,就强买这里的房子,李翠不愿搬迁,结果其夫被地痞打死,李翠和其女儿被一群地痞赶出来了,她怀里被塞了一包十两碎银子,这就是她祖居的所有价值。 李翠此后到处上告,可谈家势力极大,官府中人脉很广,岂是他一个女流能够告倒的,李翠挨了几顿板子后就疯了,后来她女儿也莫名失踪了,李翠从此流落街头,成为苏州阊门一带的一个喜剧材料,看疯子表演也是一种普通人的乐趣啊,要是某个地方缺少个疯子,就如同缺少主管官员一样,百姓会很不适应的。 李翠三天两头到谈氏牙行来疯闹,每次都重复喊着“还我房子!还我女儿!”的口号,虽然她每次来闹都会被谈家的走狗狠揍一顿,但她一养好伤又会重新出现,其毅力堪比朝拜圣地的宗教徒,到牙行来哭闹几乎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目的。 朱明复没想到大明朝在他治下竟然也发生了这种拆迁悲剧,李翠的事肯定不是孤例,以前他对人世间的不平事只能咒骂一下,现在他身为天下黎民的头号公仆、家长、保护人,他发誓一定要让这些孙子哭得很难看、死得很精彩。 “朕要让你们知道我大明帝国法律的厉害,如果法律治不了你,朕也不介意让你们尝尝大明帝国暴力社团的厉害,嘿嘿!谈仲元,总有一款适合你!让你和朕抢苏州首富的位置!” 正当朱明复仰头四十五度对着天空沉思的时候,小林子挤过来问道“皇上,你望天干嘛,天上有飞鸟飞过的痕迹吗?” “朕有这么矫情吗,朕在想明年的苏州首富是谁?” “嘻嘻,皇上,你是不是想敲诈苏州首富的钱,今年先把现任的首富敲诈干净了,明年再敲诈另一位……” 朱明复对他这种无耻反动言论暴怒了,奋起龙脚把他踢翻在地,“让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你皇帝沉思太监急,朕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适合做实力派,不要去做口舌派……” 朱明复打完后一阵舒畅,心想“其实小林子的主意也不错啊!值得认真考虑!” “小林子,你去崇友堂苏州分堂去一趟,把他们堂主叫过来!” 小林子抹抹嘴角的鲜血,哀怨得说:“皇上,奴才这伤起码要养半年吧……” 朱明复弯腰笑眯眯对着他说:“伤得这么重啊,啧啧,太可惜了,听说苏州崇友分堂富得流油,上次王真派人去传个信,人家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呢……” “皇上请稍等,我马上给你把人带过来……”一转眼,小林子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然后朝门外飞去了,简直比博尔特还快,据朱明复目测其百米速度绝对达到了十秒以内,估计博尔特同志飞奔的时候他教练也是这么和他说的,而奥运会时刘翔之所以临阵摔倒,肯定是他怕国家因奥运花费太多到时候支付不了他的奖金,所以才不愿白跑,可惜刘翔这份苦心只有朱明复明白。 崇友堂苏州分堂主叫吴慈新,属于钱宾的亲信,他曾是个落魄秀才,后来在衙门里做过书办,钱宾有一次因商业纠纷的官司和他相识,大为赏识,就把他挖了过来,三年间他就做到了苏州分堂的堂主,钱宾经常在朱明复面前提起他,并曾开玩笑说衙门里不识人才,被他捡了漏。 行宫花园的竹亭里,朱明复亲切接见了吴慈新。 他是个很典型的苏州人,三十多岁,面白皮嫩,声音柔糯,但头圆额宽,颇有福相,这点和钱宾相像。 “吴慈新啊,钱宾很看重你,常说你在苏州干得很好,听说你以前在苏州府衙里做过书办?”朱明复一边品尝着杭州进贡的顶级龙井一边悠悠说道。 “皇上和钱副堂主(钱宾升职了,已是崇友堂排名第二的副堂主)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只有倾心尽力才能让自己安心啊,皇上英明,属下的确在衙门里做过书办。” “那你说实话,你觉得苏州府衙忠臣多,还是奸臣多?” “皇上,苏州府富甲江南,大富之家多败子,大富之地多贪官,无论忠奸,皆是财货魅惑人心耳!”吴慈新镇定说道,似乎对人世百态都见怪不怪了。 “颇有见地啊,不愧是秀才出身,那朕再问你,这谈家是不是和官府勾结很深?” “皇上,千金之家,堪比王侯,自古皆是如此,孔圣门下子贡多金,故诸侯皆与之分庭抗礼,打个比分,豪富之家就譬如一个绝色女子,你不去勾搭人家,人家也会来勾搭你啊!” “恩恩,有点意思……哈哈,钱宾好眼光,你果然是个人才!朕很喜欢……” 说到这里,朱明复想学《戏说乾隆》里的乾隆皇帝潇洒甩开手中的折扇,从而表现自己的风流倜傥、羽扇纶巾、笑看人间,但这把折扇可能由于新买的竟然卡住了,甩了几下就是甩不开,把朱明复气得一塌糊涂,“啪”得一声把折扇仍在地上,妈的,关键时刻卡壳,让我在下属面前丢脸,我踩死你,踩死你!…… 吴慈新赶紧跪下,口呼道:“皇上英明,属下佩服皇上高见!” 朱明复愕然,猛喝了一口茶,脸色装出一副深奥的样子,“吴慈新,你倒说说看朕的英明在哪里,高见在哪里?” 吴慈新一脸崇敬之色,“皇上,这把苏州折扇就相当于苏州府衙,其扇骨就是钟知府,其牙骨就相当于府衙其他官吏,这扇骨是很好,可惜牙骨不好,所以会甩不开,皇上把折扇抛掷在地,用龙脚猛踩,以示整顿苏州府衙之决心也……” “扑”朱明复终于忍不住把口中一口热茶喷了出来,且正好喷在吴慈新脸色上。 “皇上再次英明,属下妄测皇上此举是想让属下秉承皇上口谕,协助皇上重整苏州府衙,属下感谢皇上信任,一定不辱使命。” “吴慈新,记住,朕觉得你很有前途……” ------------ 第三十八章 太湖里的阴谋 从吴慈新那里朱明复了解到了谈仲元的详细资讯及其发家史。 谈仲元是洪武二十年以后搬到苏州来的,之前一直在太湖边上一小镇上居住,职业不详,他刚来苏州时从事的是北方药材和皮毛的生意,但是规模并不大,在苏州城里不过是个小商户,就是那种一个小捕快都可以随意勒索的角色。 变化发生在洪武二十九年,谈仲元在这一年盘下了同行三个商铺,从此开始跻身中等商户的圈子,那时候他见到一般捕快已经不需要点头哈腰了,但是对刘捕头一类的人还是很尊敬并常有孝敬的。 更大的变化发生在建文元年,谈仲元突然一口气盘下苏州十余家同样经营北货的商铺,成为本行业第一,一举晋级为苏州大商户,从此什么捕头、捕快都要反过来巴结他了,不是县令以上他是不会亲自接待,像刘捕头这种老关系最多只是让管家招呼几句,一般捕快见到他都要喊一声“谈老爷”的。 从建文六年开始,谈家再度发飙,他们挟巨额现金在苏州城像蝗虫一样四处圈地,疯狂建商铺,阊门一代几乎全成了谈家的产业,除了在苏州城里呼风唤雨外,谈家还从苏州府辖下各县购进了五万亩上好水田,每年秋后收租的时候,谈家的家仆每每遍布了乡野。 乡下人还给谈仲元起了绰号叫“谈王爷”,并流传有“一个老头,十代家财,八百家仆,千顷良田,万间商铺”之说。 当然作为一个优秀有身份的商人,打点官府是必不可少的,谈家在这方面也很花血本,成效自然很显著,在钟奇任知府之前,苏州府衙几乎被他搞得全军尽墨,谈家遂利用在苏州房地产界的垄断地位,大肆哄抬苏州房价,在朱明复穿越之前谈家便稳稳做上了苏州首富的交椅。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但问题的疑点在于他扩张生意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吴慈新算过,这决不可能是靠北货生意累积而成,他曾花力气去打听过但是并无线索,江湖传言说谈家和倭寇勾结,靠劫掠商旅发了财,也有人说谈仲元是在去了趟南洋后,从土著那里弄回一批夜明珠发了财,总之他们的发家史很突兀,过程不清晰,行为十分可疑,非常适合司法界人士介入。 “看来吴慈新的论点和王真说的很一致!”朱明复仰头沉思。 关于谈仲元是不是太监,身上有没有少个关键部件的问题,吴慈新是这样回答的。 “皇上,属下认识他时他已经阔了,他那时已经六十多了吧,据说他夫人早逝,他钟情的很一直没有续弦,他有一儿一女,儿子二十五岁,一个女儿十八岁,这么算来他生育得确实比较晚,有点可疑,但是不是他亲生的属下确实无法断定” 长期浸淫于政治斗争中养成的直觉告诉朱明复,一个男人突然发财和一个少女突然怀孕一样,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秘密往往是人世间隐藏得最深最扑朔迷离的秘密。 他让吴慈新持自己的手札立即前往南京给王真送信,让他派出东厂精干力量来苏州,并让钱宾派一批崇友堂财务专家过来,他要给谈仲元查查帐,他就不信这家伙没有偷税漏税。 他决心好好整治一下谈仲元,不仅因为他不明不白抢了他苏州首富的位置以及他是个邪恶的房地产商人,还因为谈仲元的势力和行为已经超出了一个商人的界限。 朱明复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父亲说过,商人可以和官员交朋友,但永远不要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因为官员往往吃得太多从而导致肠胃不好,到时候人家拉屎拉尿,你也会被熏得一身臭气,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但干净漂亮整治谈仲元这样的资本大鳄并不容易,朱明复需要好好下一盘大棋。 钓大鱼大鳄是需要长线的,鱼上钩后还需要一个大而结实的网,还需要一个好厨师做成好菜,总之这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好几个步骤,从多方发力才能见效。 兵法有云: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围点打援、扮猪吃老虎。 朱明复还是按原来计划把这次来苏州的正事办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选秀活动在苏州开始了,活动名称就叫“皇室仪仗队选拔赛”,其真实用意就是给洪蛟选婿。 要防止自己不被挨打,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个替自己挨打的人。 选拔赛要求参选者身高七尺、五官端正,还需要有举人以上功名,如果没有功名的话也有机会,只要你是七品以上官员之子或者有名望的富豪之子。 总而言之,苏州的才子、官二代、富二代等高富帅们都有机会。 “才,权、钱”至少占有一样,才能拥有被洪蛟女士胖揍的幸运。 此事一出很轰动,苏州原来是张士诚的巢穴,朱元璋建国后对江南商民当时对张士诚的支持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对苏州人比较不待见,江南的赋税也比其他地方重,直到梅殷当政后,苏州等地的赋税才有所减轻。 所以此次皇帝专门到苏州选拔皇室仪仗队,引起了苏州人的轰动、激动和感动。 原来我们苏州人在皇帝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活动筹备处总办是洪蛟,副总办是林正男,朱明复准备以后让洪蛟负责在苏州就地训练这些皇家仪仗队,以方便他们日久生情,从而彻底扫除洪蛟对他幸福生活的威胁。 洪蛟这人武艺高强,也具有警察和特工的良好天资和出色业务能力,但和她哥哥洪鹏一样其政治头脑比较欠发达,所以她落入朱明复的圈套浑然不觉,可谓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选拔仪仗队的消息一出,当日就有数百人来报名,个别狡猾的家伙猜出这里有选婿之意,谣传说是皇帝要给几位妹妹公主选夫婿,这一下报名的更多了,很多有志于和皇室结亲的人纷纷给朱明复身边的人送钱送礼的,以期获得一些内幕消息,增加他们的胜算。 ………………………………………… “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 太湖是个极美的地方,也是个有禅意的地方,所以住在太湖之滨是件有福的事情。 此刻太湖西洞庭山之洞庭山庄内,谈仲云正和儿子谈惠明、女儿谈镜明在策划阴谋,实在是大煞风景,辜负了这好山好水,并有惹怒太湖水神的风险。 谈仲云一脸凝重,似忧云笼罩,他用他惯有的低沉轻柔的声音问道:“惠明,你打听清楚了没有,朱允炆那小子来苏州干什么?是不是针对谈家的?” “父亲大人,府衙里的朋友告诉我他是来考察官吏的,不过他来了之后,就搞了个皇室仪仗队的选拔赛,并没有动过苏州的官员,另外前几天打死了我们伙计的人据查也是和朱允炆一起出京的。” “朱元璋的子孙怎么这幅德行,真是笑杀天下人!刚才你说什么仪仗队?” 谈仲元望着碧波无边的浩荡太湖,一脸沧桑,仿佛在思索一些遥远的往事。 “应该就是御前侍卫吧,不过条件很奇怪,要家世好,非富即贵的,还要长相好的美男子。” “这昏君不会有龙阳之好吧?”谈仲元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皇帝。 “这个不清楚,外面也有人说是给公主选女婿。” “昏君就是昏君,竟然敢公开给朱家女人选面首,我看他的江山也长不了,不谈这些龌龊事了,钱筹的怎么样了?” “儿子正在抓紧筹集,南京来了个富商似乎是官面上的人,看起来他胃口挺大,曾说过谈家有多少商铺他就收多少,目前正在和他商洽。”谈惠明有点兴奋得回答。 一个月前,谈家想迅速出售手里的商铺地产,但苏州城内找不到接手的人,尽管谈家表示价格可以优惠,但有钱人忌惮谈家在黑白两道的势力,怕买了他们的地产会遗祸无穷,就这样这些优质资产成了烫手山芋。 “哎,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一开始是明教直隶分舵被莫名其妙撤销了,好兄弟陆舵主也下落不明了,最近小野家又被稀里糊涂被灭了,少爷那边还遇到百年一遇的荒年,他让我不惜一切代价筹集银两,可这么多产业哪能一时卖掉啊!” 谈惠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灭明,你好好和南京那位商谈下,你要是能吃下来,谈家愿意再让他一成价格,到时候你再把银子换成细软运往北方。” “爹爹,反正我们要走了,不如打一下这个皇帝的主意。”谈惠明奸笑道。 ------------ 第三十九章 跑不掉的大锦鲤 “你说去参加仪仗队的选拔,趁机接近朱允炆,可你这幅长相恐怕……”谈惠明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 谈惠明那张五官极其失调,高丽整容医生见了都宁可挥刀自宫的脸上现出阵阵尴尬,“爹……不是我去,我说的是妹妹……” “恩……这倒可以一试?”说完谈仲元和谈惠明两道期望的眼光齐齐望向谈镜明。 谈镜明和谈恵明长得毫无相似之处,主要是谈恵明长得实在太有特点了,基本上你见过一眼会记住一生的,在苏州的低档茶馆里,谈恵明的知名度比其父谈仲元还要高,那全是靠了他那张极有新闻价值的脸,老百姓总是喜欢那些表面特征很突出的故事的。 谈镜明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是那种走在街上令男子瞩目的女子,只不过他不属于典型的苏州美女,她从小被当男孩养,在谈仲元的督促下和哥哥一起勤练武艺,那副秀丽长相就平添了几分英气,她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七,要是换上男装的话,活活一个江南的翩翩佳公子。 “爹爹,哥哥,女儿愿意去。”谈镜明见状挺身而出。 “镜明,你爹最近夜观天象,吴地分野王气已浓,你此去定能一举成功,我大周定能重兴,到时候我向少主人禀报你的功劳,封你做苏州郡主,再赐你个状元郎做驸马,如何?”谈仲元捋须大笑。 “爹爹……你不许笑人家!” 一场阴谋就这样在和和美美的气氛中诞生了。 朱明复和谈仲元之间就这样开始了互相算计,一大一小两个阴谋家开始了角斗。 徐辉祖曾说朱明复天生有做阴谋家的潜质。 朱明复不服:“这世上有我这么善良的阴谋家吗?” 徐辉祖又说:“具有一个善良的外表正是一个阴谋家必备的素质。” 朱明复又说:“谁说善人不能做阴谋家,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成正。” 徐辉祖再次说:“皇上,你终于承认你是一个阴谋家了啊!” 朱明复怒了:“你……” 皇家仪仗队筹备处门口,帅哥蚁聚,但阳气微弱,其气场相当于商场的女装楼,脂粉气很浓,男人味难寻。 其场景宛如后世的好男儿选拔赛,这一次苏州自认为是帅哥且有身份的人几乎都来了,惹得附近的大小姐小媳妇都打扮得一身风骚前来卖弄,胆大的甚至上前对看中的帅哥拉拉扯扯,惹得人家发出一阵阵幸福惊呼。 但这些骚男**不知道,如此香艳的场面被一个高人从天上看了个直播了。 朱明复站在行宫最高的阁楼上从千里镜里看到这一切,他不禁摇头叹息,看来钟奇所说苏州“风俗奢靡、礼教废弛”还真是事实俱在啊,可见自己的家乡在当时的明代确实思想比较开放,行为比较放荡,封建礼教终究抵不过商品大潮啊! 看来真应该整治了啊,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人人行为都这么现代化的话,帝王制度说不定会提早结束,不用等到二十世纪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朱明复不仅仅是一个穿越者,他本来就是一个皇室后裔,他现在以保护光大他祖先的这份家业为己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已是类似中年梁启超那样的保皇党。 一身男装的谈镜明也在排队的报名人群中,她被一群涂着香粉的男人熏得恶心欲吐,但为了父亲的计策只好运起内力,屏住呼吸,苦苦熬着。 “喂,你挤我干嘛。”谈镜明对排在她身后的一位穿着艳丽的伪娘骚男的骚扰嚷道。 “哎呦,都是大老爷们,挤挤怕啥啊,又不会少块皮?”说完他还若无其事的把盐猪手搭上了她肩膀,脸上挂着又猥琐又妩媚的复杂笑容。 “你……信不信我打你啊!”谈镜明杏眉倒竖,厉声警告他。 “打我?打啊打啊,你越打我就越舒服!”伪娘骚男扭着水蛇腰笑得草枝乱颤。 “嘭!” 这位仁兄如一个平沙落雁式华丽得飞了出去,头先着地,然后口吐白沫,但他可能被人打惯了,或者说被打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享受,他竟然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竖着兰花指对谈镜明爹声说:“你……你嫉妒我长得帅,想下黑手啊!” 正当谈镜明怀疑他也是练过武时,他随后“嘭!”得一声再次华丽倒下。 苏州人大都胆小,见这位仁兄被打得倒地不醒,队伍中人顿时如同被扔了一个炸弹,如鸟兽四散而去,中间个别胆子极大的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高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洪蛟有着丰富的锦衣卫职业敏感度,听见异响立马飞身跑了出来,到现场后职业得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使用武器?有没有伤亡?” “他行凶打死人,应该取消参赛资格!”一穿着大红牡丹花纹白绸衣的帅哥不怀好意指着谈镜明,奶声奶气说道。 周边帅哥们见穿着锦衣卫官府的男版洪蛟出来,顿时胆气复生,纷纷围了上来一起竖起兰花指起哄。 谈镜明后悔自己一时失手,要坏了父亲的大事,羞愧得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你,为什么要打他。”洪蛟走近她问道。 谈镜明踟蹰了一会,心想反正也没戏了,不妨直说:“因为他娘娘腔、不男不女,实在令人恶心!” “切……娘娘腔怎么了,又不犯法?现在不就流行这个呢!”一群骚男齐声嚷到。 洪蛟望了一下躺在地上那位,再看看谈镜明,一个猥琐怪气,一个英气逼人,心中便生了好恶,遂说“他死不了,大家继续参赛,不许喧哗!这种阴阳怪气的男人本官见了也想揍他!” 众人正欲申辩,洪蛟扬扬拳头,他们就个个低头装作看地上蚂蚁搬家了,但一个帅哥的勇气扔有残余,他低声嘀咕“我妮苏州宁木本个种货色哎。”(我们苏州人是没有这种凶人的。) “你说什么?”洪蛟做特务的有耳听八方之能。 “没……没什么,我说大人处事公正,那人确实该打!”嘀咕的那家伙面色苍白、双腿已有下跪之趋势。 “各位,此次陛下选拔的是男人,是优秀的男人,绝不是不男不女的人,就像这位仁兄那样英气逼人的才有可能入选!” 洪蛟指了指谈镜明,于是众人无数道嫉妒的眼光一齐杀向了她,一时之间,谈镜明的所有女性亲戚都被他们在心中问候了无数遍。 洪蛟生平最恨男人无阳刚气,所以很欣赏谈镜明的霸气,而朱明复能够战胜老一代政坛偶像徐辉祖,在她心中已觉得朱明复值得崇拜了。 选拔名额是五十名,第一场是面试,第二场是笔试,考诗词歌赋,最后还有一场由洪蛟一个人选拔,名曰政治审查,名义上是让有过锦衣卫工作经验的她来看看这些家伙对皇室的忠诚度,但洪蛟私自把他改成武试,所以最后谈镜明以第一名成绩成功胜出,其余人均不能接住她一招,洪蛟实在挑不出来,就只好采取站桩比赛,谁坚持到最后四十九名谁就胜出。 韩寒说上海人体质差都跑不快,所以他成了作家中唯一做过体育特长生的,朱明复说苏州人都温柔如水,所以要不是流行穿越,苏州确实不可能出一个皇帝,朱明复是唯一的苏州人皇帝。 洪蛟没发现谈镜明武功了得,竟然可以和她拆到百招以外,不禁对她好感徒增。 谈镜明对洪蛟也有同样的好感,真是美人相惜,分外有情啊。 两双美目对视,都暗中赞叹对方是大明英武帅气的好男儿。 “谈公子,恭喜你在比赛中拔得头筹。”洪蛟以主考官的身份热情说道。 “谢谢这位大人赏识,请问大人官居何职?怎么称呼?弟子好永记恩情。” “谈公子说错了,你应该谢皇上的洪恩,我是锦衣卫洪千户。” “洪千户,仪仗队就是皇上侍卫吗?”谈镜明心机浅,忍不住问了这个核心问题。 “应该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根本没问过,只是按照皇上旨意行事。”洪蛟实话实说,锦衣卫的团队文化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她确实没有多问上司的习惯。 “洪千户……侬是好宁,求求你告诉我嘛!”谈镜明牵着洪蛟飞鱼服的衣襟撒娇道。 洪蛟突然感到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人生无望,这个从上千苏州男人中挑选出来的最英武的男人竟然内心也是如此伪娘,怪不得皇上说要整治苏州府衙,这苏州府被这些官员祸害得都找不出一个男人了,难道不是最最最该死吗? “你……你变态!”洪蛟怒容顿现,绝裾而去。 谈镜明这才意识到她把自己的角色搞混了,现在自己可是大老爷们啊,不是以往那个小女子了。 她托腮痴想,不过这位洪大人真是英武帅气啊,刚才我偷看他的身份令牌,上面写着“洪蛟”,真是宛如一条蛟龙啊,矫健飘逸啊,就连刚才甩我而去的姿势都那么玉树临风,飘然出尘,就像当年那条被她钓上又奇迹般摆脱她鱼钩的大锦鲤。 大锦鲤,你跑得了一次,跑不了第二次?嘿嘿! ------------ 第四十章 苏州府衙 治标不如治本,治民不如治官。 行宫花园里,朱明复仰头沉思,久久未动。 谈家的事情和官场牵扯很大,朱明复决定先从苏州府衙下手, “皇上,你怎么流眼泪了?”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小林子,你知道吗,有一种爱叫伤害?” “皇上,我知道你看到苏州富人多,开心得流泪了,你爱他们的钱所以就伤害人家。” 于是龙脚飞舞之下,小林子再次满地找牙。 “小林子,朕要摆架苏州府衙,传令钟奇让他带着府衙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准备接驾!” 小林子一个鲤鱼打挺奋起,化身博尔特冲刺而出,朱明复好心提醒他“喂,跑那么快干嘛,钟奇是大清官,你这次没有红包拿的!” 跑得太快的坏处是不仅看不到沿途的风景,也听不到善意的忠告,还有可能白跑一趟。 半个时辰后,小林子哭丧着脸回来了,朱明复笑着对他说:“你别哭,明天就会有一大帮人哭着喊着要给你红包了。” 一炷香后,朱明复穿好正装带着护卫浩浩荡荡去苏州府衙现场办公了。 朱明复看到苏州府衙的建筑格局很低调,既不高也不大,和后世那些耸人耳目的政府大楼不一样,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地主宅院。 古人有“官不修衙”的规定,而且衙门属于皇帝名下的房产,地方官要修衙门必须得到工部的批准,不然你私自稍微搬动一个瓦片,让御史们知道了可是僭越违礼的大罪,当然更加没有一个官员会脑残到把府衙的外观弄得像皇宫的,除非他恨死了自己和自己的所有亲人。 皇帝御驾从知府衙门大开的中门威武进入,大厅里知府钟奇早已带着一干穿着花花绿绿各色官府的家伙在门前迎候了。 一段繁琐的参拜礼节后,朱明复坐到了府衙大堂里知府的位置上,他环视了一下站在下面的一干人等,老老少少有十来人,钟奇汇报府衙的府丞、治中、通判、推官和吴县县令都到了。 一阵高深莫测的沉默后,朱明复终于开腔了:“苏州是个好地方啊!” “皇上英明!”众官员齐声应道。 “可就是坏人不少啊。” “皇上英明,啊……”众官员集体擦汗,不知道是因为朱明复的话,还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 “朕听说你们中间很多人不听钟知府号令,对上司阴奉阳违,对百姓欺凌盘剥?”朱明复一上来就先表达了对钟奇的支持态度。 “还有很多人贪墨朕的银子,欺压朕的子民,钱是朕的命啊,你们这是想弑君啊?百姓是朕的子女,你们欺负他们比打朕还要令朕难受啊,你们难道想挨凌迟的那一千刀吗?” 除了钟奇,众官员已经开始站立不稳了,吴县知县甚至开始起草自己的遗言了。 “官商勾结可千万要不得啊,你们都是十年寒窗后入仕的读书人,理应精忠报国,理应三省吾身,理应……” 朱明复侃侃而谈,众官员唯唯而应,时不时来一句“皇上英明!” 众官员心中各怀打算,擦汗、哆嗦、想回家上吊的一应俱全,唯有朱明复的好女婿钟奇如一颗青松巍然屹立。 “但是,朕念在乡情面子上,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朱明复这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朱允炆可是南京户口啊,马上弥补道“哦,是这样的,朕宫里养了条狗是苏州产的姑苏狼犬,所以也算是和你们有点乡情吧,是不是啊?” 除了钟奇,众官员皆说:“是是是,皇上英明!” “皇上,此言不妥啊,狗怎能与人相提并论,有违圣人礼教啊!” 钟奇站出来抗议道,朱明复知道他这人又清又直还有点戆,也不生气,说道:“哎,其实朕是只想找个理由给你们一个机会,内阁梅首辅屡次劝朕辣手整治苏州,朕都下不了决心啊,哎,所以才找了这个蹩脚理由,既然钟大人搬出了圣人教诲,朕也怕啊,那就不给你们机会了吧。” “不不不,皇上,要给机会的!”“钟大人,你怎么能对皇上不敬呢!”“钟大人,你让属下活不活了啊?……… 众官员直欲生吞活剥了钟奇。 朱明复轻轻拨转话锋,既让梅殷做了回恶人,又捉弄了钟奇一回,此时他坐在高高的官案上真是得意非凡,他发现自己确实有做领导的良好天赋。 “好了好了……别吵了,那朕问你们,你们愿意和朕的狗攀攀乡情吗?” “皇上,我们愿意!”众官员欢声答道。 钟奇见状,忍不住一脸愠色,朱明复也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 “很好,苏州的官员果然伶俐,刚才朕所说的给你们一个机会呢,具体是这样的,由于种种原因呢,你们中间除了那个傻乎乎的钟奇之外,大家可能或多或少都拿了一些不该拿的钱,虽然这个《大明律》,甚至还有那个可怕的《大诰》啊,要把你们……” 朱明复一一列举了朱元璋制定的所有酷刑,把众人吓得接近虚脱。 “但是朕心软啊,还有看在那条姑苏狼犬的份上,准备让你们每人按照官员品级交一份廉政保证金话,这样朕就不查你们的经济问题了。” “皇上英明,我们愿意交什么廉政保证金。”回答声出奇一致。 “很好,具体交法是这样的啊。七品官,就比如这位吴县县令啊,交一万两,每上一级就多交五千,要是你认为自己没有问题啊,当然可以不交,钱交到朕的行宫来,那条苏州狼犬实在吃得太多了,朕要拿这笔钱去买狗粮啊!” “皇上,臣有话说……”钟奇又想出来抗议,但被身边的苏州府丞相和治中一个捂住了嘴巴,一个抱紧身子,使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要钱?还是要命?对苏州官员来说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好了,好了,除了钟奇留下,大家都回去早点筹钱吧,前三名交纳的人还可以得到朕亲自签名的折扇一枝哦!” 众官员瞬间集体化身博尔特,汹涌夺门而去。 朱明复这句话救了差点被属下捂死的钟奇,钟奇刚喘过气来,就大喊道“皇上,臣还是有话要说……” “钟奇,朕知道你要说朕不该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们对吧?” 钟奇点头如小鸡啄米。 “钟奇!你想过没有,要是苏州府衙自你以下都进了大狱,你这个知府能脱得了干系吗?”朱明复拍案说道。 “臣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求皇上执法森严!”钟奇抗声答道。 这个钟奇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当年要不是他中了朱明复美食大派送的十两银子,付了吏部书办的劳务费,选到了县令,他到现在还是一个窘困的小京官,要不是他娶了宫女老婆李和风,得到了朱明复的照顾,他这个个性早就被同僚倾轧死掉好几回了。 “钟奇,你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啊,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李和风考虑啊,其实朕也不想放过他们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李和风嘛!” “臣辜负了皇上苦心,臣该死!” 朱明复一说到他老婆,钟奇就心软了,这家伙自律苛严,一清如水,所以日子过得很苦,他心中最愧疚的是没让李和风过上好日子,上次李和风生孩子,钟奇也拿不出多少荤腥来给她补身子,最后是靠陈妙儿送了李和风一百两。 “钟奇啊,朕放他们一时,并不是放他们一世,斗争要讲究技巧啊,‘杀敌三千,自损八千’这种事能不干就不干,‘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及让敌人自相残杀这种事就要大干特干!一切朕自有安排,你听朕安排就是了。” “皇上英明,臣叩谢天恩!”钟奇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平心而论,朱明复对钟奇确实够好了,因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像钟奇这种死命坚持原则的人都是珍稀如大熊猫的,要是做领导的再不刻意保护下,那确实是很容易绝种的。 而且对最高统治者来说,这种原则性强的人往往也是最忠心的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刻,只有他们会不顾身家性命去实践心中的原则。 朱明复认为,他需要王真沈孝成这样聪明能干、不拘小节的部下来开拓局面,也需要钟奇这样的人执法守成。 ------------ 第四十一章 阴招叠出 目前苏州官场上,钟奇其实处于非常孤立的状态,只不过他自己没有认识清楚而已,但朱明复看一眼就明白了。 此人并不善于和同僚相处,府衙之中最得人心也最黑的就是二把手府丞陈翔,陈翔在苏州做过知县,人脉深广,能量很大,追随者众多,是谈家在府衙的代言人。 针对这种不利局面,朱明复迅速进行了一轮人事调整。 他把陈翔调到了淮安府也任府丞,但他关照梅景正,别给他权别给他好脸色,淮安是军镇归大都督府管辖,从此陈翔就捏在了朱明复手里了。 另外他还根据陈翔的家产,让崇友堂和东厂的人敲诈了他一大笔钱,约占其财产的一半。 陈翔识趣得很,乖乖交钱买安全了,并无一毫犹豫。 去掉了首恶陈翔,朱明复又从淮安调入了秦惠替补他的位置。 秦惠曾和钟奇一样,是首届宫女遣嫁免费战略的得利者,他因为有过兵部的工作经历,年初被派往淮安任职,这次调他回来,是为了和钟奇搭档,从而组成一个强有力的府衙班子。 秦惠出身军人世家,为人强悍且精明,对付苏州那帮人应该绰绰有余。 另外一名宫女遣嫁的受益者郑新也一起调过来了,这小子家里是无锡的富豪,所以这几年他在官场上不求上进,一直原地踏步还是个六品主事。加上郑新在户部表现并不好,所以内阁自然没有反对他的调动。 朱明复调他过来是为了锻炼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实在太有钱了,所以绝对是个清官,因为他嫌贪污花力气,还不如直接向老爸要钱容易。 郑新的职务是苏州的附郭县吴县的县令,原来那个吴县县令贪污业绩特别突出,被朱明复升为武昌军镇府丞。 但是这位县令在就任新职的路上不幸被劫了道,从吴县贪污来的十几万财货全部被搬走,然后他就对人生失去了信心,对强盗无故剥夺他这几年的劳动成果很想不开,最后自我了断了。 朱明复不期望郑新他干出什么政绩,只要他看好摊子不拿钱,然后给他送个功劳,以后好接任钟奇的位置。 朱明复认为苏州经过这次地震后,需要派一位无为而治的人物来缓和气氛,像郑新这种没大志混日子的人正好合适,至于钟奇,朱明复准备把他调到大理寺去,这家伙不适合在地方任职,最适合演包公。 当年布下的棋子,现在总算可以派用场了,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很畅快! 那是很有男人味道的美好感觉。 朱明复为了不惊动谈家,好让他以后一口吃掉谈家,他再次使出了阴谋家的天赋,对于关于此次苏州官场的人员调动,他散布出去了一个足以乱真的谣言。 谣言是这样说的:梅殷的一个侄子梅某某是皇帝的侍卫,此人素来品行不端,行为不检,梅某某到了苏州后带着随从横行街市,遂和谈氏牙行的人冲突,打死对方两人、打伤多人,然后不敢回南京,去了淮安投奔其表哥梅景正。 到了淮安后,梅景正的纨绔脾气爆发,准备给表弟梅某某找回场子,好好整整谈家,于是他就把亲信秦惠派过来了,然后他还向梅殷和皇帝进谗言还准备换掉钟奇,让秦恵担任知府,至于郑新也是梅景正在暗中策划调过来的,不然这种庸才怎么能做知县呢? 总之梅景正的意图就是整死谈家。 既然是谣言那就是不存在的事情,所以朱明复不介意栽赃在梅景正的头上,而且他是为好兄弟挡枪,也算是友谊的一种表现吧。 而且由于梅殷的名声极好,个把谣言伤害不了他,而且他有铁贴面无私的美誉,说这件事是梅景正干的,谈家反而会比较安心,因为如果梅景真对他们下手的话,只要他们到南京控告,梅首辅就会给他们主持公道,梅景正的声势虽大,其杀伤力却并不大。 谈家基本上相信了这个逻辑性很强的谣言。 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淮安的梅景正,也盯着秦恵和郑新,但他们不知道黑暗中早已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们。 敌人的麻痹和忽视就是我们最有利的外部条件。 朱明复立即派近卫军一个百户叫费四的去和谈家谈判,表示有意全盘收购谈家在苏州的固定资产,费四的口气极大且表现出一幅不在乎钱的傻样,令谈家觉得幸运得碰到了一个冤大头。 无赖费四的伪装身份是户部尚书的管家,户部尚书原来是徐辉祖的亲信,这位和传说中要整谈家的梅景正并无关系,令谈家无比放心。 之所以派费四去,是因为朱明复身边一时没合适的人选,而他是随驾的近卫军军官中最无赖的一个,他正需要找一个无赖去和谈家谈判呢,其他优秀的军官们都太实在了。 这个家伙是个传奇,其升官的经历非常滑稽。 他本是常州的一个小无赖,好赌成性,朱明复亲征安南时他因为吃不上饭就报名参军了,得胜归来后就做了一名禁军,此人实在一无所长,军事训练一塌糊涂,要不是新军管理有漏洞早就被踢了,要命的是他虽然好赌,其赌术也很臭,几乎是百无一赢。 他所在的那个千户正是被徐辉祖渗透的部队,所以在“倒徐”战争中他本来应该是站在徐辉祖一边的,但那晚很巧,费四正在王伦卫里赌钱,因为费四在他的千户里每次都输,这次他忽然换了场子。 这里的人都是军户子弟,朱元璋对军户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他们都很实在,也就是说他们赌钱的时候都没有出老千,所以那晚费四破天荒的赢钱了。 正当他感到人生时来运转的时候,徐辉祖控制的新军哗变了,漫天的火光和喊杀声四起。 他一激动就跟着王伦卫的人出去砍人了,砍得就是他原来那千户的人,也就是老赢他钱的人,他就这样阴差阳错站对了队。 站队是很重要的,关键时刻的站队尤其重要,有时甚至比能力还要重要。 混战中他原来的百户认出了他“费四,你喝多了啊,你应该是这边的啊!” “老子砍得就是你们!让你们赢老子的钱!”费四嘶喊道。 在那一晚,费四的战斗值突然爆发,一直冲锋在前,而且他还稀里糊涂参加了陈至德组织的敢死队,光着膀子跟着陈至德的身边玩命砍人,最后他以砍头十六级的成绩被直接升为百户。 事后王真派人采访他的英雄事迹,因为他是唯一一名上了砍头榜但却是原来叛军千户中的人,这小子竟然说:“我希望王伦卫赢,这样我才能继续赢他们的钱!这支部队赌钱不作弊啊!” 一次谈判下来,谈家表示确实有意抛售其名下所有的房产、田产,一共开价为五十二万两,据说这是亏本价。 朱明复让钱宾派专业财务人士给他核算,这笔生意是无比合算的,其价值本应在六十五万两以上的。 第二次谈判,费四表现出了无赖性格,一反上次大大咧咧的样子,大吵大闹说谈家的资产来历不明、产权不清、后患无穷,最后费四无耻得还价十万两,谈惠明当场跳了起来,差点揍他。 此时费四倒仍然波澜不惊,笑嘻嘻说“谈爷别急,我也是奉命行事,以上这些不利你们的话是我家少爷从东厂朋友那打听来的,最后的主意还要我家老爷来拿,兄弟我先回南京一趟,请示一下老爷再谈吧,我家老爷可是个厚道人。” 就这样宝贵的时间被慢慢拖下去了。 谈判一开始朱明复采用了沈孝成在淮安用过的“疲敌之计”。 东厂挟持一些被强买房产田产的市民农民分批去府衙告谈家,钟奇和秦惠都很重视这些案子,为此谈家忙得焦头烂额,还花费了大笔金钱打点,东厂也趁机掌握了哪些官员和谈家最密切。 谈家的现金流在无休止的官司中不断被耗竭,这样就降低了他们在收购战中的议价能力。 另外他让梅景正时不时放风说要带一帮兄弟来苏州报仇,还让他去了趟南京,装作是去中枢运作的样子。 这些事都通过淮安的陈翔迅速传到了谈家,把谈家吓得一惊一乍的,只好又拿出大笔金钱给陈翔,让他想办法弥补弥补,而梅景正身边的那些人也很腐败,对陈翔的贿赂从不拒绝,甚至还会无耻主动讨要。 朱明复还命令崇友堂的商业机构处处和谈家对着干,他们卖什么,崇友堂也卖什么,价钱还比他们便宜;他们进什么,崇友堂也进什么,价钱就是比他们贵。 就这样谈家的开支不断增加,而收入不断减少,心情日益焦躁。 朱明复挖空心还想了其他很多歪招阴招,最后他还移驾到杭州,表示他当初在苏州只是短暂停留,并无任何特定目的。 就这样他把谈家整治得晕头转向,他们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在和徐辉祖暗战的那段艰苦岁月里,朱明复在危机的倒逼机制下成长得非常快,就像一个跑步运动员平时是负重训练的,那么一旦他摆脱重负,他就会跑得飞快,他甚至觉得他还可以跑得更快。 他已经可以算是个比较成熟的政治家和阴谋家了。 最后,谈家在朱明复的轮番攻击下,无奈同意以四十万两的低价出售在苏州的所有房地产和田产, 朱明复在这次商战中完胜,成功低价收购谈家所有固定资产,顺利成为苏州首富。 ------------ 第四十二章 求贼捉贼 当然所谓好事多磨,朱明复成为苏州首富之前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他派小林子到南京向陈妙儿取银票,但意外出现了,陈妙儿竟然说她找不到银票,可能被女儿玩丢了。 多么有创意的理由啊!真是个不识大体的女人啊!朱明复很无语。 果然被王真说中了,实在太丢脸了啊。 但现在不是对女人的理智程度下评语的时候,朱明复也并无时间去南京训斥陈妙儿,皇帝回京带着一大帮人是无论如何走不快的。 朱明复想起费四曾汇报过谈家说过他们能够接受的支付方式除了银票外,还有细软,而朱明复皇宫中有的是金银珠宝这类东西。 皇宫中的资产属于祖业,朱明复过去从未动过这些亮晶晶闪亮亮的疙瘩,但这次情况紧急,更何况钱本来是用来用的,不是用来藏的,即使要藏也应该只是一时,藏的最终目的也应该是用才对啊。 朱明复飞鸽传书让王真把那些没有艺术价值的东西挑出来,比如那些珍珠什么的易碎品,这些东西除了稀有之外并无用处,能吃吗?能穿吗?能用吗?所以朱明复毅然决定将他们变现。 作为权威的珠宝鉴定师,尚宝堂齐一仙再次进入皇宫,他挑出了二十颗浑圆大东珠,他说二十颗正好市值是四十万两。 二十颗东珠竟然值四十万两,真是天下最最可笑的事情,朱明复觉得自己是替朱元璋盘活了资产,做了笔最合算的投资。 谈家业对东珠这种支付方式也比较满意,东珠本来就产自东北,在北方享有盛誉,在蒙古人心中也是无价之宝,关键是这些东珠带会蒙古非常容易变现。 他们现在信奉现金为王。 朱明复现在已经是苏州首富了,虽然作为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名义上他是富有四海,疆域之内一草一木、飞禽走兽、地底财宝、天上陨石,皆是他的财产,但那只是说说而已,是文人们编来忽悠皇帝的,皇宫的太监出去采办哪一次不花钱了,难道可以和卖菜的人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我拿了你的菜吗?” 明朝的皇帝也是有收入的,朱明复知道苏州织造所收的税就是皇帝私人的,其他还有一些田庄也是在皇室名下,总之大明朝也是商品经济啊,皇帝买东西也照样要花钱。 皇帝要想过得滋润也得经营好自己的产业啊,谈家的财产和南京的酒楼烟店都是朱明复靠个人打拼挣出来的,他是无比珍惜的,这个苏州首富也是他自己挣来的,白手起家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 皇帝是他的职业,挣钱是他的兴趣,前者是为了生存,后者是为了生活。 没有兴趣点缀的生活不免有点无趣与苍白。 …………………………………………………… 谈仲元虽然得到了东珠,但他吃了朱明复这么一个大型哑巴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善罢甘休绝不是他的性格。 费四能够拿出稀世珍宝东珠,越加令他怀疑其幕后老板是极有来头的,恐怕不是一个户部尚书那么简单,他把怀疑对象锁定在王真身上,因为只有王真才有本事拿到这宫里的东珠,当然他绝不会想到皇帝陛下会饶有兴致得买他的商铺。 不过这件事,不仅谈仲元想不到,要是换做别人确实也想不到。 他和王真确实有点过节,东厂苏州分站初建时,谈仲元仗着在苏州的强势地位,没把东厂当干部,双方遂结下了梁子。 他既然已经变卖了产业,在苏州也已经根基尽失,他就准备离开苏州前,给鲸吞他产业的那人最后一击。 他向龙万云送了一封信,请他直接转交皇帝陛下,信中他检举南京某大人物挪用公款,购买南京商铺的事情。 之所以向龙万云举报,他从直隶分舵得知建文帝已兼任明教教主,他希望由龙万云直达皇帝的书桌,这样效果会很好。 明教内部派系复杂,谈仲元的父亲也曾是资深明教人士,早年曾搭救过龙万云,后来谈仲元和直隶分舵的陆良交情攀得极好,那时是谈家最得意的时期,苏州的黑白两道都被其控制,还有外援小野家倭寇,加上雄厚的资金,简直是可以媲美数十年前的张士诚了。 但这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如今这一生的奋斗,直剩下这不盈一握的二十颗东珠,怎能不令他老泪纵横、怒发冲冠、直欲杀人。 此举虽然爽快,但同时是危险的,因为这会暴露谈家的真实身份,谈仲元并不认识龙万云,但他父亲临终前告诉他明教龙万云当年欠他一人情,他要是有难可以去求他帮忙。 只不过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件阴别人的事,谈仲元一生要强,从不服输,如此商战失利,再从人家背后捅刀子的做法以前他也是不齿的,但南京那高官欺负他如此,他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犹豫再三后他终于寄出了这封信。 他认为等到皇帝查清他的身份后,那时他已经离开了苏州。 但他可不知道皇帝一直在调查他了,他此举等于是自己把线索送到朱明复手里。 洞庭山庄里,他望着碧波依旧、万古如一的太湖,不禁心潮起伏,老泪纵横。 自己一生的努力就仅仅得到了这么点吗? 他的一生为了实现父亲对故主的一个誓言,出生入死,无儿无女,为此造孽亦不少,本想老来发力,实现璀璨一击,但可惜天不从人愿,处处失利,以至于如此惨淡收场。 老天你为何如此不公?老天,你为何没看到我的付出? 天象上苏州不是呈现了浓郁的王气吗?可我为什么失败得那么惨呢?到底是天象不准,还是人事不济? 这一切都无法找到答案,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比如时间是何时产生的?生命的起源在何处?宇宙的边际是否存在? 苦苦追问有时候是愚蠢的。 “无可奈何,命该如此”这八个金字,未尝不可作为失败时的最好疗伤药。 他一方面吩咐全家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一方面他命令谈镜明实施定好的计划,准备阴朱明皇室最后一把。 临走前也要找回一点场子啊! 但皇帝此时已经到了杭州,最佳目标已经离开了。 洪蛟被朱明复安排在苏州训练那五十名帅哥仪仗队,林三娘也和洪蛟在一起。 谈镜明不知道该向谁下手,经过谈家的紧急会议商议,他们做出了一个令他们后悔一生的决定。 他们决定绑架林三娘。 由于朱明复的长线还没有收起,所以谈家在官府中耳目还是不少,他们打听到皇帝身边有个神秘的老太太,皇帝对她恭敬有加,估计是皇帝的姨母之类。 他们觉得绑架林三娘的话,皇帝会支付一大笔赎金的,如果皇帝不支付就杀人灭口,给皇帝添点堵也是好的啊。 与此同时,龙万云收到谈家的求救信后火速到了杭州。 他本来就受胡宗宪之托准备向皇帝汇报海禁的事情,但是现在此行多了一个目的。 海禁的事情说完后,他向皇帝汇报了谈家的事情,并附上了谈仲元那份信,此信虽署名“澹台归真之子”,但朱明复一看内容就知道是谈家写的,他强自忍住才没笑出来,他发现人世间可笑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以后要着重培养下忍笑的能力才行。 有句话叫贼喊捉贼,谈仲元此举大概属于求贼捉贼吧。 但他转念一想发现其中的蹊跷,这谈家能够让龙万云跑一趟,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啊。 明教竟然如此鱼龙混杂! 他的每一个对手都可以和明教扯上联系,以前是朱棣、徐辉祖,现在是谈仲云,等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清理整顿一下,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光辉社团不怕外力攻击,就怕内部起哄啊。 “龙万云,你和苏州谈仲元很熟?”朱明复脸色很阴沉。 “皇上,未曾见过一面,属下和其父澹台归真有旧,当年都是明教中人,他是张士城的亲信大将,我是教中苏州马场的一个伙计,他曾搭救过我,并赠我一只金镯子做盘缠,前几天这信中也放了同样的金镯子,我才知道这是旧人之子,至于他叫何名何姓、高矮胖瘦,其实属下一点不知。” “你不知道他是苏州人叫谈仲元?” “属下听过这名字,但确实不知这信是他写的。”龙万云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朱明复听林三娘说过澹台归真是张士诚的亲信大将,那么这个谈仲元就是澹台归真的后人。 “张士诚”“澹台?谈?” 如此看来,这个谈仲元很可能应该叫澹台仲元。 谈仲元在苏州经营这么多年,上下其手、贯通黑白两道,如今却急于脱手一切产业,这本来就很可疑。 朱明复再联想到张丹枫的求救信,这下子彻底明白了:原来谈家想造反! 原来他是一个一心反明的反贼,就和以前的戒圆一样。 敢情这谈家以前的种种布置都是为了给造反做铺垫啊,现在把产业都变现了,这是想出逃蒙古啊。 也许他本来虽然也是想变现的,只不过不是全部卖光,现在被自己折腾得活不下去,才索性一逃了之的。 那这可就是关系他江山社稷的大问题了! 看来张家还是不准备西进啊,他们对中原的企图还没有放弃,朱明复判断这应该是张宗周那个顽固不化的反明分子的主意, 张丹枫聪慧识时务,不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春秋大白日梦的。 “龙万云,你传来下去,命令教内兄弟堵住山东山西湖广一切通往北方的通道,发现有从苏州方向出来的人试图北上,一律拦截,如遇反抗,就地擒杀!” 朱明复同时就地召见浙江总兵,让他带兵封锁浙江和苏州的水路交通要道。 ------------ 第四十四章 阴谋暴露 行宫前的演武场上,洪蛟正在训练仪仗队。 谈镜明被任命仪仗队队长,由于她后期良好的表现,洪蛟原谅了她那次无心的变态之举,二人处得不错,谈镜明的心也就越陷越深,洪蛟此人情感很粗线条,自然不会知道她暗藏心中的这段错恋。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一个深刻道理,人往往给自己套上伪装去欺骗别人,同时他自己却容易相信对方的伪装。 多么狗血的人生啊。 林三娘看今天天气好,也出来看热闹,对于军事训练她在洪蛟那个年纪比她干得熟多了。 那时还是元末风起云涌群雄辈出那个年代,还是无数明教志士前赴后继推翻蒙元那个时代,那时大明的开国皇帝还是一个小军官的年代。 岁月流逝,人物凋零。 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他们那辈人即使偶尔有空想看看他们曾经留下的痕迹都很难看到了,因为拆迁无处不在。 “哎,泰熙为什么不喜欢洪蛟的,我看他故意把洪蛟留在这里分别是躲着她嘛!” 谈镜明也看到了林三娘,心想“精神好矍铄的一个老太太啊!” 这就是我的目标吗?可如果我这么做,洪千户肯定会恨死我的。 爹爹说要去蒙古,那我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得他了? 要不这样,我先绑走了这老太太,然后再设计绑走洪千户,带他一起去蒙古吧,从此两人策马奔腾,尽享人世繁华吧,恩,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金明(谈精明的化名),你在想什么呢?” 洪蛟发现了她的分神。 “千户大人,没……没呢,眼睛迷住了而已。”她边讪笑边贪婪看了洪蛟一眼,真是越看越俊啊。 “蛟儿,这位就是你说过能接住你一百招的那个小子吗?”林三娘走过来问道。 “是的,师父。” “不知你有没有兴致和老太婆拆几招啊?”她走近谈镜明和蔼得笑道,像一个装和蔼好人的日本鬼子。 老太太听说洪蛟最近和一个苏州帅哥走得很近,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今天恰巧遇到,就想好好教训他,让他卧床几日,以后好心知畏惧,日后若还敢和蛟儿接近,她就会不嫌麻烦再度修理他。 谈镜明望了洪蛟一眼,征询她的意见,她怕把人家老太婆打伤了。 洪蛟也不知道师傅今天是怎么了,忽然有兴趣跟人动手,或许是想教人家几招吧,肯定是这样的,人家见这后生根子不错,准备栽培人家呢。 “金明,你出列,师傅看得上你,这是你的福气啊!” 谈镜明没想想到林三娘竟然会功夫,也想探探她的底细,要是真有两下子的话,还要去另外叫帮手呢。 谈镜明从小自负武功高强,在苏州除了她父兄,字认为属她最强,当即出列摆开架势准备接招。 她不知道洪蛟的武术传自林三娘,还以为林三娘是洪蛟的文化老师呢,因为当时一个男人几乎是不可能拜一个女人为师的。 “老太婆让你十招,要是你能在十招之内让我双脚移动,就算你赢!”林三娘看她架势就知道水平不怎么样,比洪蛟要差一大截。 “你!” 谈镜明第一次被人鄙视自己的武艺,当即运掌上前,在离林三娘衣襟一寸的时候,突然林三娘的衣襟如鼓起一般把她的掌弹出去了,她再飞脚过去,亦是如此,不要说让她移动,连近她身都不能。 谈镜明不服输,使出杀手锏“玄功要诀”,这是谈家的秘籍,虽然谈仲元并没有教她,她只是从大哥那里偷学了一点,但她暗中修炼几年威力也颇不小。 她暗中运气后,聚力于一掌,狠劈其肩,林三娘一惊,身影闪动,避开她一掌。 谈镜明大喜,对洪蛟喊道:“洪千户,我赢了,今天你请吃饭哦!” 林三娘惊讶道:“你会玄功要诀,你竟然是澹台家的人?” “不是,你瞎说!”谈镜明怎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骗不了老太婆,快说你是澹台归真的什么人?你为何混进来?” 谈镜明没受过专业特工培训,此时被说出秘密已经脸色变红,她见林三娘武艺高强,绝非她能绑票得了,就双脚暗自移动,准备先溜。 “扑”得一声,林三娘发现她想溜后,已闪过来点了她穴道。 “师傅,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洪蛟一头雾水。 “这事很怪啊,难道澹台家一直在苏州吗?我以前怎么多次寻访都未遇,还有这后生混进来想干嘛,澹台家不是张士诚的人吗?”林三娘纳闷得自言自语,丝毫不理会洪蛟。 “不好!蛟儿,你快通知皇帝,苏州有人要造反!” 林三娘毕竟是参加过反元起义的明教资深人士,对政治不太陌生,她从谈镜明混进仪仗队这一事,立即看出澹台家想图谋不轨,想不利于他孙子。 “不,你先通知苏州府衙,让他们加强戒备,我亲自去趟杭州,这人先关起来,你好好审问下。” 林三娘抛下这句话后立即施展轻功腾空而去。 一群苏州人仪仗队员抬头望着林三娘眼睁睁从他们头顶神奇飞过,齐声道:“哇,妖怪啊!”,然后“扑通”一声巨响集体晕倒。 林三娘担心朱明复的安危,张士诚是江南地区的旧主,如果他的残余势力造反的话,皇帝在杭州也是极不安全的,她必须在朱明复身边贴身保护才安心。 钟奇和秦恵接到洪蛟的汇报后大吃一惊,立即命令苏州卫全体出动,保护行宫,关闭城门,城内实行警戒,二人并不清楚朱明复和谈家的过节,但秦恵记得朱明复和他说过有事情时可以找吴慈新。 吴慈新得知后,立即跳了起来,拉起秦恵就往外跑,“快,派人包围谈府!” “为什么包围他们?”秦恵很莫名其妙。 “谈仲元要跑了?” “我问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跑?谈仲元跑不跑关我什么事啊?”秦惠不喜欢目的不清的奔跑。 “因为谈府欠了皇上一大笔钱,而他们现在想跑路!” 吴慈新受朱明复嘱托不能将皇上的机密泄露,只好如此解释。 “我明白了,兄弟们走!” 秦惠一挥手,苏州卫和府衙的兵丁立即向谈府涌去。 追债是人世间最有道理的事,逃债是人世间最可耻的事情,这一点大家都很理解,当然这是古人心思淳朴情况下的事情,现代社会人心不古,早就把二者反过来了,尤以美国人为最。 等他们赶到时,谈府已经呈现了一片狼藉的状态,看来他们刚走,而且走得很匆忙,因为一些贵重物品如那个金夜壶都来不及带走,还有晾着的衣服都没收起,八只藏獒在笼子里尽情狂吠,根本不像是没吃早饭的样子。 其实在洪蛟赶到府衙时,府衙的耳目已通知了他们,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秦惠有过抄家经验,他立即下令派兵分路追击,同时封存现场,紧闭大门,抓住府中还没来得及走的几个下人审问主人的下落。 “吴堂主,他们到底欠了皇上多少钱啊?我看这宅子和这些物件也值不少了啊?” 吴慈新高深莫测得说:“他们欠揍!” 秦惠不解,吴慈新又补充道:“他们还欠死!” 秦恵正想再问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是小林子的一声“英明的皇上驾到!” 朱明复昨天已经连夜从杭州赶来,在快到苏州的路上正好碰到林三娘,于是又迅疾赶到苏州。 “别跪了,人抓到没有?”朱明复劈头就问。 “被他们先跑了一步?皇上。” “秦恵,你把府衙中所有和谈家有关系的人全抓起来!这个是名单,你拿着;第二,全城警戒,大肆搜捕谈家余党。” ……… 苏州行宫中,洪蛟正在审问谈镜明。 “你到底是谁?” “洪千户,我对你没有恶意啊!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其实我是,我是……” “你到底是谁,快说,只要你如实说了,我保证为会你在皇上面前求情的。”这是锦衣卫审案子的常用套路,一直沿用至今。 “其实,我是,我是……” “快说啊!”洪蛟被她搅得很心焦。 “其实我是女的!”谈镜明说完害羞得低下了头,但又用眼睛的余光偷看洪蛟的反应。 “我不是问这个,啊……你也是女的?”洪蛟睁大了嘴巴。 “为什么用‘也’这个字呢?” “好了,实话告诉你把,我也是女的。” 洪蛟不喜欢说谎,何况她自认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你不用编这种可笑的理由骗我的,其实我是谈仲元的女儿,但我一直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天起,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们就私奔把!” 其实花痴女作为一个品种自古就是有的,女人的想法往往是无法以理智的力量来揣测的,因为她们天生就是人类理智的破坏者。 “你胡说什么,我真是女的!”洪蛟火了。 “你又骗我!” “我真是女的,只是我喜欢穿男装而已。” “你骗我,你这么帅气,这么英雄,武功又高,怎么会是女的。” “你不也女扮男装吗?” “我可以……但你不可以。”谈镜明撅嘴道。 ……………… 疯狂的对话让洪蛟一时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审案子的。 “洪蛟,,他招供没有?”正当洪蛟焦头烂额时朱明复正好赶到了。 “皇上,她……他不相信我是女的?” 朱明复耸耸肩笑道:“其实我也有点不太相信!” “你!你,你也无赖……”洪蛟负起而走。 “‘也’,难道这位仁兄也是无赖吗?”朱明复目露凶光,死死盯住谈镜明。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坏蛋皇上?”谈镜明很好奇得看着朱明复。 “坏蛋皇上?你竟敢给朕取绰号!”朱明复眼神更凶了,身边侍卫也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你……你想干嘛,你……会杀我吗?”谈镜明恐惧得说。 “当然会!一定会!绝对会!朕最喜欢杀人了,而且有很多好玩的杀法,不知你喜欢哪一种?” “哇”得一声,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朱明复迷惑了,心想“这谈仲元怎么找了这号不靠谱的人当刺客啊,也太不敬业了吧。” “皇上,他似乎就是谈仲元的女儿谈镜明啊!”吴慈新见过她一面,对她有点印象。 “什么?女的,那他不是和洪蛟是一个品种的!真要命了!”朱明复觉得这个弯绕得有点大了,毕竟他曾有撮合洪蛟和谈镜明之意。 “什么?洪千户真的是女的!”谈镜明比朱明复更觉得现实难以接受。 “啊……我不活了!”谈镜明突然窜起来,发疯似得以头撞墙,瞬间血流满面晕倒在地。 “快,快去看看!”朱明复惊呼。 吴慈新走过去,探了探鼻息,说道:“皇上,没事,她还有气!” “朕没让你看她,朕让你看看这墙有没有被他撞坏,苏州房价贵,这墙值老多钱了!”朱明复气急败坏道。 众人:“……” ------------ 第四十五章 食尔之肉 “这藏獒肉一点都不好吃吗?小林子,你觉得呢?” 朱明复一只脚架在椅子上,边剔牙边说道,样子有点古惑仔,也有点像抢了老乡下蛋老母鸡的国民党匪兵。 “皇上,是吃不出什么味道,跟老鼠肉似的,还得劲塞牙呢!”小林子也想努力表现出一点古惑仔的味道,但他的瘦小身形看 起来更像一个偷鸡的乞丐。 朱明复命令把谈家的八只藏獒全宰杀了,八只大藏獒足足煮了四大锅,两百多近身侍卫每人都分到了一碗,由于没人吃过藏獒,大家开始很期待,但结果都很失望,狗也是分类的,比如草狗和咬人的狗,这喜爱肉食、擅长咬人的狗往往自己并不好吃耐吃,就像那些教学生思想品德的老师往往自己的文凭职称也是花钱买的一样。 朱明复把藏獒肉当谈仲元的肉了,他自穿越以后连受惊吓,好不容易转正成了真命天子,没想到第一次巡视地方就碰到了“造反”这种稀奇事情,心情之恼怒无以复加,反正谈家这几只畜生留着也没什么用,就下令煮了吃了。 秦恵军人世家出身,对藏獒的珍贵是知晓的,对皇上这种焚琴煮鹤的行为,曾委婉劝诫,朱明复却恶狠狠说:“谋反是要诛九族的,这些狗替反贼看家护院,所以也是谋反的同党,杀了吃还便宜他们呢,应该凌迟才对!” “皇上,按《大明律》这诛九族指的是人吧,不应该包括狗吧。” 秦恵对法条的理解显然更精准一些。 “岂不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那么反过来,一人造反, 鸡犬也应该‘升天’,权利和义务要对等才对啊!” 朱明复并不拘泥于具体法条,他是从法理学上来解释的,法理学上,公平和对等都是重要的原则,是每一条法条必须遵循的。 秦恵顿了一下,一时反驳不出来,只好改弦更张说,“皇上英明,发古人之未发,属下深受教益!” “小林子,这藏獒肉太坑人了,对了,那个女刺客怎么样了?”朱明复摸着咕咕叫的一肚子藏獒肉问道。 “皇上,你……你要吃了她啊?”小林子用一种无比古怪的神情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巨大恐惧。 朱明复“嘿嘿”两声,然后一个鹰爪脚飞过去,小林子扑地而倒。 “吃饱了就不要乱说话,有力气做做俯卧撑其实蛮好的,这就叫‘吃饱了撑着’,你做好后快去把吴慈新给朕叫过来!” 吴慈新就在行宫,他和秦惠在一起指挥搜捕谈家余党的事,他很快就到了。 书房中,朱明复和吴慈新商议谈家造反的后续处理。 自从昨天朱明复下令抓捕了大批苏州官员和与谈家有关联的商户后,内阁已经来奏折询问了,因为按照朱明复自己制定的《内阁规程》,这种大事是需要通知内阁开朝会决议的,但朱明复又不想暴露自己收购商铺的事情。 为了避免内阁干涉,他试图把这件事扯到和内政无关的罪名上去,比如军事和国家安全什么的。 于是吴慈新建议为他们定制一个“勾结倭寇”的罪名,朱明复大赞“好罪名”。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查下去,这谈家还真是和倭寇有勾结而已。 有时候无意做的事情也是天意啊! 朱明复对吴慈新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收集情报、包围谈府,又拟定了这么合适的罪名,实在是功劳不小,看着他有点憔悴的脸色,就说;“夜深了,你忙了一天了,先回去吧,对了,这藏獒肉还有多呢,你带点给家里人尝尝吧。” “不不不……皇上,我们家天天吃藏獒呢!”说完他就夺门而出。 吴慈新怎么也是苏州上流社会混过的,深知藏獒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吃的,对朱明复煮杀藏獒一事也是无法接受,更吃不下。 谁知他一推开门,就大叫一声,“啊……鬼啊!”。 朱明复顺着他的惊呼看过去,一个黑色身影正站在门口,那黑色是由黑斗篷黑衣黑裤黑面罩和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组成的,在夜色中确实显得有点可怖。 吴慈新立即躲在了门后面,大口喘气,猛拍自己胸部,努力让自己的心脏回到心腔里。 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老奴参见皇上,老奴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原来是你王真啊,怎么穿成这样?” “皇上,这是老奴最新研制的建文七年秋季新款夜行衣,今天特地穿出来给您瞧瞧。”王真一脸得色。 “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救驾?可朕一直很好啊!” “老奴收到情报,苏州有人造反就立即过来了,这种大事,老奴觉得我必须在场。” “那你的情报说了朕有危险吗?” “那倒没有,老奴只是觉得这样说才有点悲情的气氛,而且也显得我比较忠心!如果我说真话我是凑热闹来的,这好像格调低了点吧。”王真抬眼狡黠得笑道。 朱明复不禁火大了,暗中运力,奋起龙脚,踢到中途忽然想起王真作为他的骨干是不适宜用如此方式问候的,于是又缩了回来,装作掸靴子灰尘的样子,笑道“是不是如果朕被人家刀砍到鼻子前了,你再过来不就更有气氛吧,谈家的事情,其实早就在朕预料中了,早就布置妥当了。” “对了,这里还有点反贼的肉就赏赐给你了!” 朱明复指着桌上那碗藏獒肉,心想吴慈新不要就给王真吧。 “皇上,你把人家烹了啊?”王真有点惊讶朱明复的血腥与残暴。 朱明复不能踢他,就决定捉弄他一下,遂说道:“这些无耻逆贼,朕当然要食其肉,寝其皮,不过味道还不错,你趁热吃了吧!” “老奴……老奴谢皇上赏赐狗肉!”王真双手捧碗,脸上有点悲壮。 “朕说了这是狗肉吗?” “一个明君会赏赐人肉吗?当然是狗肉。”王真边猛吃边说,吃到伤心处眼泪都留下来了。 朱明复有点感动,找下属就要找王真这样的人啊,这人小节从来不保,但是大节很牢啊,尤其可爱的是极其尊重领导。 几百年后南方一些反对朝廷的人就依据这事编造了建文帝爱吃人肉的传闻,哎,这令人蛋疼的历史真相啊! “皇上,老奴打听到了谈仲元的下落。”王真放下筷子答道。 朱明复大喜,“好,果然好本事!朕一直在追查他下落呢,可你在 南京是怎么知道的?” “是魏东打听到的,是那个江南造船厂旁‘爱江南’的一个姑 娘汇报的,说有谈家的人勾结工匠想劫持一艘船出海。” “妈的,把主意都打到老子的船厂头上了,真是该死!你采取措施没?” “魏东已经带人过去了,那名姑娘也被保护起来了,据她自己说她是被谈家害得家破人亡的。” “好,害得好!哦……不是,朕的意思是说这位姑娘很好,对她要重重封赏!简直是大明妇女爱国的楷模啊!” “王真,朕派一仟近卫军给你,你和吴慈新去趟船厂,把人带过来,哎……吴慈新呢,你快出来!” “皇上,属下在这里!” 吴慈新从门后面转了出来,又弯腰对王真说“刚才王公公新服饰威武无比,属下一时被虎威慑住了,但王公公扯下面罩后,那张脸实在慈祥无比,令人敬佩啊!” 王真闻言大喜,拉着吴慈新的手一起出门了。 朱明复也有点累了,就趴在书桌上想先打个瞌睡,再去看看那个女刺客醒过来没有。 哎,人家造反累,我镇压造反其实更累啊! “啊,鬼啊!” 他又听到一声惊呼,一抬头,望见林三娘站在门口,吴慈新又躲到了门后猛拍胸口。 “王真呢?”朱明复问道。 吴慈新无奈指着门外的地上,只见王真正呈一个“大”字形趴在地上呢,朱明复顿时明白了,肯定是王真的模样吓到了林三娘,然后就被她一脚踢飞了。 吓人者、奇装异服者、深夜扮酷者终究没有好下场啊。 “吴慈新,还呆着干什么,赶紧把王公公扶起来,快点去船厂抓人!” 吴慈新走后,林三娘关上房门,一脸神秘的惊喜之色。 “奶奶,刺客醒了,她招供了吗?”朱明复帮过来一把竹椅来,请她坐下。 谈镜明撞晕后,朱明复认为她的价值其实也不比墙壁低,就请林三娘去救治她。 林三娘推开椅子,神情无比激动得说:“孙子,这人很可能就是你的亲妹妹恩熙!” “什么,就说那个刺客?怎么可能,妹妹不是在海难中……” “那你不也是被救了嘛!所以她也被救了,真是老天保佑啊……”林三娘热泪盈眶。 “奶奶,你不会搞错吧,她不是谈仲元的女儿吗?” 朱明复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花痴女做自己的妹妹,不过如果她真是他妹妹的话,反而她的花痴就可以解释了,毕竟人家是半个高丽人啊,韩剧看多了的结果啊。 “泰熙啊,我给她治伤的时候看到她颈脖后的胎记,和我当年看到恩熙的胎记一模一样,还有她的面容和你爸那个高丽老婆也很像,她应该就是你亲妹妹恩熙。” “孙子,你还记得奶奶和你说过的澹台归真吗,澹台归真是张士诚的亲信大将,澹台仲元就是他儿子,也是我们明教的人,当年在苏州有人鼓动张士诚想害奶奶,是我托了他才过了段安稳日子的,后来你爸和胡掌柜去了高丽,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后来如何收养了你妹妹,还有澹台家一直在苏州为何从不联系我……” “奶奶,这件事应该找到谈仲元来问问才能确定,对吧?” “孙子真聪明,奶奶就是想跟你说,这谈氏父子一定要抓活的。” 朱明复大喊一声“小林子,你过来!” 门外,小林子应声推门而进。 “你快带人给王真传旨,对谈氏父子一定要捉活的!” “是皇上!” 他一脸喜色,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太监,他知道参加这种重要活动的话,皇帝的赏赐也是很丰厚的。 “小林子,你过来,朕还有话要跟你说!” 小林子趋步而前。 朱明复突然奋起龙脚,“啪”得一声,把他踢倒在地。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林子躺地上一脸无辜。 “没什么,刚才一脚踢王真没踢成,有点憋……” “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爷爷了,那么暴力!”林三娘嘀咕道,但脸上一脸溺爱的表情。 ------------ 第四十六章 擒获反贼 江南造船厂。 江风劲吹,景色萧瑟。十几个人影在工匠临时居住区的江边那么瑟瑟立着,显得有些突兀。 不错,他们就是试图出逃蒙古的谈仲元一家子和手下几个亲信。 谈仲元还是很有远见的,在朱明复筹建江南造船厂到苏州招募造工匠时,谈家就派了许多人混了进去,谈家开始是准备套取情报,为以后和小野家合作提供便利,没想到现在派上了这个用场。 他们知道北上的道路已经被封锁,所以准备劫持船只从海路到辽东,张家在辽东有个情报站,然后在辽东情报站的帮助下再辗转到达蒙古。 谈仲元认为朱允炆肯定没想到他会从海路走。 但他不知道几个喝酒后去“爱江南”平衡身心的工匠早已把这个机密泄露出去了。 此刻,谈仲元却仍然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他只是有点伤感和无奈,他用火折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烟头的火光在夜色中像一个幽魂。 吴慈新去年就在苏州开了几家烟店,初期销路并不好,但谈仲元由于从事伟大的造反事业,压力山大,所以很快成为了苏州第一批烟民,自收购战开始后他更是每天要抽五包(每包十根,烟比现代的要粗很多)。 “爹爹还没回来吗?”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耐烦得问她的母亲。 “妞妞再等会,很快就来了,爹爹带去你草原上骑大马好不好?”她母亲刘氏努力装出笑容道。 这时江边一艘小船靠过来了,一个人跳上了岸,岸上的人同时发出一阵轻声欢呼。 这人就是谈恵明,他先去查看一下停在江口的大船。 “父亲,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江心一艘船就可以出发,船上全是我们的人,好笑的是朱允炆竟然把这艘船叫‘苏州号’,好像就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谈恵明心情很好。 “哼,朱允炆那小子,肯定想不到老夫会从他的船厂走吧,毕竟还是路臭未干的小子啊,可老夫奇怪的是他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谈家了呢,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了呢?” “父亲,此刻也不要想那么多了!”谈仲元催促道。 “可惜的是你妹妹镜明就折在行宫里了,不过这也是朱家的报应啊,手足相残帝王家啊!” “父亲,你说什么?”谈恵明觉得父亲最近怪话挺多的。 “没,没什么,恵明,出发吧。”谈仲元脸色有点不自然。 一行人上了小船,苏州河网密布,有如威尼斯城,所以谈家的人都会驾船,当下由几个亲信划船的划船,撑蒿的撑蒿,缓缓向江口驶去。 “恵明啊,此刻无事,父亲给你念首诗吧,这是一个高人写的,你父亲啊信了他一辈子,现在到了这地步才知道这完全是鬼话!” 谈仲元一脸懊丧之色,仿佛遭遇了电信诈骗案。 “父亲,什么诗能骗得了你啊?”据谈仲元所知,他老爸是只爱造反,从不读诗词的。 “那是一位精通阴阳之术的明教高人叫周道人的写的,这诗叫‘姑苏王气浓,山河随云动;八千江东儿,火烧咸阳宫。” “父亲,这似乎说得是咱们谈家和蒙古张家的事啊,这随云动的‘云’不是说的是你吗,是说我们苏州故主张家要出皇帝啊,而且听说三年前南京皇宫是发生了大火,可怎么最后就不灵了呢?” “你父亲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你看我们现在落得这个仓皇出逃的下场,看来孔夫子说得对,天道远而人道弥啊,天道终究靠不住啊,燕王身边的姚广孝你知道吧,当年他在寒山寺时和我也是无话不谈,他说苏州人向来文弱怎能出皇帝,这王气应该是指出一位‘王者师’,现在他倒也是一个藩王之师了,还是他的解释靠谱啊。” “父亲,我们去了蒙古之后,还有机会!听说张少爷文武双全,将来定能带我们打回中原去的。”谈仲元觉得他家造反事业还可以翻本。 “你不知道,这朱允炆运气好得有点邪乎,我这几日吹江风也吹明白了,朱明皇室是气数正盛啊!你看这天象,从建文四年苏州分野就出现了王气,可到现在他还是好好的。” “父亲,你不是说天象靠不住吗?”谈恵明忍不住提醒道。 “哎,是啊老糊涂了啊,说人事吧,直隶分舵、小野家,这些我们经营几十年的老关系,说没就没了,还没的莫名其妙,还有最近府丞陈翔被调走、那南京来的无赖商人,这一切好像都商量好似得把我们往死里整啊,最后你爹给龙万云的信也丝毫没有效果,还引来了抄家,你说你爹机关算尽头,算来算去一场空啊,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爹,别多想了,你看苏州号就在前面!” 谈恵明发现如小山一样的苏州号大海船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哎,朝廷有了这些大船,小野家就是在也是不堪一击啊!天意啊!”谈仲元叹完了最后一口气后,下令众人登上苏州号。 谈家十几口人在几个船厂内奸的接引下,从一条大跳板陆续登上了船甲板。 当最后一人爬上船头时,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火把,一下子把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昼。 在火把的照耀下,谈仲元看到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潇洒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身边是百余位东厂和近卫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高手。 “谈仲元,这就是你不尊重东厂的下场!”王真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歪着脖子看着他。 “你……你就是东厂王真。你这个阉奴,你公报私仇!” 东厂密探的黑色服饰和近卫军的军装以及他的声音,都出卖了王真的身份。 “笑话?你造反是私仇吗?说到底啊连东厂都不尊重的人,往往有造反的企图,这点我早就看穿了,就像一个连父母都不尊重的人绝不是一个好人一样。”王真抽空给他分析一下尊重东厂的重要性。 “王真,南京那个无赖商人是你派的吧,是你吞并了我的商铺?” “哦……嘿嘿,不错正是我。” 王真毫不犹豫承认了,朱明复听到这里应该很感动。 “你奸商!你无耻!你下作!” 原来自己果然猜的不错,罪魁祸首就是王真。 “谢谢你骂我,这证明了你很怕我。闲话说够了没?现在我问你,你是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呢,还是要我动手呢?” 谈仲元恶狠狠瞪了王真后,知道今日已是死定了,遂把杀人的眼神从王真脸上移开,转头对他身后那拉着小女孩的刘氏说道:“慧明家媳妇,我们走不了,你自我了断吧!” “公公,可妞妞怎么办呢?”妇人闻言突然紧紧抱住了那女孩,一脸惊悸。 “难道你要去教坊司被万人践踏吗?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谈家清白!妞妞我自有处置。”谈仲元压低声音凄厉说道。 “是……公公。”刘氏拔出藏在衣襟里的一把匕首,双手紧握一咬牙向自己腹部刺去。 王真瞥见了匕首的寒光,迅速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东厂密探,甩手一把飞镖过去,正中妇人握刀的手,她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小女孩守在身边大喊“妈妈!妈妈!” “我跟你拼了。” 谈仲元见王真存心不让刘氏好死,就上前使出绝学“玄功要诀”第九式,那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数,准备和王真同归于尽。 但老谋深算的王真不会给他拼命的机会。 在这首船上,东厂早就做了完善布置,设立了几套机关。 谈仲元刚向前跑了两步,突然“哐当”一声,谈家所站的甲板快速向下陷落了,紧接着是一阵连绵起伏的落地声和哎呦声。 谈家反贼十五人(其中有一名妇女,一名儿童)全部被擒,无一漏网。 谈家的出逃蒙古计划最终在最后一站折戟沉沙了。 海船外,江风徐吹,涛声依旧,它不理会人世间的成败,它不管这江山写上谁的名姓,千百年来依旧那么执着得拍打着这江岸。 也许上辈子“江岸”欠了“江涛”数千亿美元吧,不然怎么老这么追着打呢! ------------ 第四十七章 琴儿姑娘 造船厂总办办公室中,灯火通明,门外站着一排东厂高手,如果他们转过头的话,可以从窗外看到里面有两个身影很接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转头。 里面一个是东厂厂督王真,另一个就是那个叫琴儿的“爱江南”姑娘,这是一段一个太监和一个妓女的私密谈话。 琴儿是爱江南中最漂亮的姑娘,生意也最好,加上她收费公道,服务地道,很受工匠们爱戴,大家在一起总是其乐融融,无话不谈,身心舒畅,互相传播美好的希望,一些工匠甚至偷偷在海船内仓的隐蔽处刻上“我爱琴儿”之类的字样。 王真对手下有功人员一向有单独会见表彰的习惯,单独代表着特别的亲密和重视。 此时的王真笑容亲切,举止轻松,就像一个常来青楼的恩客。 “哈哈哈……琴儿姑娘,你是不知道谈仲元被抓时的傻瓜表情,实在太过瘾了!”王真开怀大笑。 “王公公果然好手段,怪不得姐妹们都赞扬东厂的人热心能干,是百姓的保护神,朝廷的大忠臣!”琴儿微微一笑。 “哈哈,承蒙谬奖,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一点事情而已,其实我们做的还很不够,对了,这是一千两银票,是东厂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王真见她反应不大,就停止大笑,改为微笑,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封套。 还没等王真递过来,琴儿就手法很快得把银票推开了,妩媚得说:“王公公,第一,我不缺钱;第二,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钱。” “这是钱吗?这不是钱嘛,这是东厂的心意,也是朝廷的心意。”王真特意加重了“朝廷”二字的音量。 “既然是心意,那琴儿心领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传来传去!”琴儿又抛了一个媚眼。 “哦……有意思啊,那可否说下,你和谈家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王真眯着眼睛问道。 “这仇恨确实很大,他们拆了我房子,还打死了我爹。”琴儿的媚眼露出一丝凶狠。 “那确实是不共戴天之仇,这谈家也真是的,不知道漂亮女人不能惹吗?” “那时我还只有五岁,还不漂亮,不过在王公公眼里女人也分漂亮不漂亮吗?” 琴儿胆子很大,敢调侃王真,不过这也表明东厂的工作作风一向亲民,百姓才敢如此随意说话。 “我虽然不用女人,但是看还是会看的,其实啊我觉得胆大的女人一般都比较漂亮,既然你一定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奖赏,都可以提出来。”王真并无愠色,相反对她的胆识有点欣赏。 “我想要亲手杀了谈仲元。”琴儿说得斩钉截铁。 “我很想满足你,可朝廷不招女侩子手,不过你可以去现场看他死,不收费的。”王真很通情达理。 “王公公,看杀人和亲自杀人是不一样的,就像看女人和用女人是不一样的。”琴儿站起来嚷道。 “其实女人没什么好玩的,只是世人都不明白而已,其实杀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世人都不明白而已。”王真砸了一口茶谈谈说道,宛如高僧讲道。 “那我想要拆谈家的房子,这总可以了吧。”琴儿坐下说道。 “这个也许可以满足,但我要汇报皇上。”王真笑道。 王真此人一向很体恤下情,做特务头子的不如此,人家是不会给你卖命的。 “琴儿,还有个事啊,你是有功人员,皇上要对你封赏,我看你就不如加入我们东厂吧。” “不,谢谢王公公,我喜欢做现在这行。”琴儿又抛了一个媚眼。 “喜—欢—做—这—行?”王真知道有些女人确实是喜欢做这个,但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大义凛然得说出来,他还是很惊讶。 “不错,当初虽然是被卖过来的,但姐妹们都很关心我,钱也挣得不少,东厂建立后,一直保护我们不受欺负,那些来找我的官商人物觉得我出卖肉体下贱,其实我觉得他们出卖灵魂更下贱!”琴儿继续大义凛然。 “呵呵,骂的好,对了,琴儿姑娘,你这相貌以前在秦淮河应该也是一流人物了,怎么你会到这船厂来呢?” “是柳老师组织我们过来的,她说自古以来大工程容易产生民变,皆是有男无女、阴阳不调的缘故,元朝之亡就在于修黄河的民夫啊,所以让我们到这里来平衡阴阳啊,为朝廷分忧啊,为大明天下的安定默默奉献。”琴儿宛如教师说教。 王真正在喝茶,他听到这里喉部一阵抽搐,差点将茶喷出来,但他强自控制住了,将茶吞下去了,放下茶碗,站起来拱手道:“原来是柳隐的徒弟,怪不得如此敬业报国,失敬失敬!” 琴儿也回了一个万福,笑道:“柳老师常常夸王公公是大明国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之一呢!” 王真苦笑,他苦笑的是这琴儿如果是柳隐的人,那么她这步棋应该是柳隐早就安排好的,也就是柳隐的情报能力和策划能力在东厂之上,很可能柳隐早就知道了谈家的造反图谋,只不过事到临头才让魏东告诉王真,送给王真一个功劳。 技不如人啊,这一点令他相当痛苦。 “我的琴儿姑娘,你刚才说那些男人下贱,其实我也这么想,既然如此,你何必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呢,你加入我们东厂吧,我们东厂绝对是像高山积雪一样纯洁的。” “王公公,柳老师教导我们,莲花只会在污浊的地方才盛开的得鲜艳,在干净的地方反而会枯萎,所以我要继续拯救大明有钱人那丑陋可笑的灵魂,但如果有情报我还会继续提供给东厂的,而且不收钱。” 王真知道柳隐的人不是那么好挖的,也就放下这个心思了,他继续说道:“哎呀,真是高论啊!果然是奇女子啊,令我大生知己之感!太监自古被人轻视,但在我心中反而是一种高尚的职业,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是默默忍受污名,但内心都是心系天下苍生的人物啊!” “王公公所说正和琴儿心意。”琴儿妩媚笑道。 “琴儿,我们一见如故,本人一向喜欢结交奇人异士,我很欣赏你,这个玉扳指送给你,代表我们私人的友谊。”王真脱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既然王公公如此诚意,那琴儿就却之不恭了。” 次日,王真押送人犯到苏州,关入府衙大牢,王真向朱明复汇报了抓捕人犯和琴儿的事情,但隐去了她是柳隐徒弟那一段。 教坊寺三个字令朱明复想起来朱棣篡位后把黄子澄妻女没入教坊司为官妓的记录。 “王真,你说刘氏为了怕没入教坊司而自杀,这教坊司真的存在吗?” “皇上,这教坊寺归礼部管的,你一直注意军国大事可能没注意到。” 王真不认为朱明复是真的忘了教坊司的存在,他理解为皇上在装糊涂,然后下面就会耍花头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规定的啊,太恶心了点吧,堂堂大明怎么会有这种事呢,男人们谋反,这女人在家里懂个屁啊!……”朱明复越说越大声。 “皇上,您轻点……这是太祖皇帝规定的啊!”王真摇手示意。 “太祖规定的也不行!古人说‘孝子从治命,不从乱命’,朕一定要把这规定费了,王真,你说朕对不对?” “老奴只听皇上的,皇上英明!”王真跪下表态。 “好,你回去后,派人调查教坊司,先掌握一点主管官员的罪证,再派人大造舆论,宣传教坊司的血泪什么的,你可以和翰林院的那个陈峰联系,这家伙比较靠谱,还有你不是有个报纸嘛,朕现在批准你在宫外公开发行,挂在大都督府名下,但是名字再不能叫什么《八号周刊》了,依朕看就叫《东方》月刊吧,每月出一次。” “皇上英明!” 每遇到一次问题总能增加王真的权力,王真喜欢麻烦和问题。 …………………… 府衙大牢中,谈家反贼是被分开关押的。 谈仲元和谈恵明都是单间,另外女眷一间,其余谈家高管再一间。 审讯由王真同志负责,本来朱明复想让苏州府丞秦恵来审的,但王真说他喜欢审案子,尤其是这种百年一遇的谋反大案,请皇上一定恩准,不然他会后悔一生的。 这家伙爱好很特别,喜欢探查别人隐私,喜欢审讯犯人,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暴露内心的虚弱恐惧和自私无情。 看来特务头子往往是天生的,并不是后天学来的。 谈仲元是个硬茬无论是用刑还是诱骗,甚至用他的家人威胁,他除了大骂之外,并无一句供词,要不是把他四肢皆用精铁绑住,他早就自裁了,王真让人把他骂人的话记录下来就微笑着走了。 但谈惠明不是,王真把刚沾了谈仲元血的刑具在他面前一抖,这小子就吓尿了,然后什么都招了,然后王真就怒了。 “你这小子太没意思了!怎么也挨了刑罚再招啊,至少也骂我几句啊,像你爹骂我阉奴、走狗、没卵蛋的妖怪等等,其实你都可以借鉴一下啊,你怎么和谈仲元一点不像啊?” 王真发躺在藤椅上,无比怅然说道,仿佛刚刚丢掉了一张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彩票。 “禀告王公公,你是大名鼎鼎东厂的厂督,草民尊崇都来不及,怎敢骂你呢,你老真是慧眼如炬啊,我还真不是谈仲元的亲儿子?”谈恵明跪下谄媚说道。 ------------ 第三卷 初掌天下 ------------ 第四十八章 前尘往事成云烟 其实谈恵明所说,对王真而言并不意外。 王真早就探查到谈仲云是事实上的太监了。 他为了鼓励谈恵明继续爆料,他故意装作很意外的样子,这是为了谈恵明让坚信自己的情报价值,从而误认为自己可能被赦免处罚。 王真调查谈家的起因是东厂苏州分站初建时,谈家不仅酒没请喝一顿,银子没送一两,连花篮也没买一个,还处处刻意阻挠东厂的工作,一幅极其装逼的样子,其中的原因自然是谈家一直在图谋造反,希望把东厂从苏州挤走。 一开始王真以为谈家这条苏州的土生地头蛇,对外地的毒蛇产生一种天生的排外反应,其长吐蛇信,不过是故作嚣张之态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咬人。 他当时并没发现谈家有造反的伟大理想,他只是想收集一点谈家商业贿赂、桃色新闻之类的负面信息,从而在恰当的时机,拍他们一板砖,他真心没想掐人家那极其私密的“七寸”。 一查之下,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谈仲元竟然从不近女色,宛如一高贵纯洁的太监。 一个富人不去青楼那是和造反一样的稀奇事。 现代社会里大家早就听惯了富商名流的绯闻,早就见怪不怪,不见反怪了。 其实在古代也是这样的,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无论心理,还是物理,就是这个道理。 王真一直把大量情报力量投射在娱乐场所,那里简直是情报天堂啊!男淫们这个时候他的智力和警惕性往往会降到最低,性格开始变得嚣张,说话开始口无遮拦,于是秘密四处飞泄。 当王真发现谈仲元没有去过青楼的记录,他彻底震惊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啊!这简直是东厂精神啊! 据说这青楼零记录的保持者在苏州上流社会官商名流中目前只有两人。 除了这个谈仲元之外,另一位就是苏州知府钟奇。 钟奇能保持这个记录是有充分可信理由的。第一他天天吃青菜,雄性激素分泌少;第二他老婆很漂亮,足以自产自销;第三他是个真诚的理学家,思想境界高,所以他不去是合理的。 而谈仲元既是个鳏夫,又天天大鱼大肉,还没有高尚信仰,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或者是思想上,他都应该天天去青楼,日日渡春宵,而他竟然没去过,从来没去过,甚至路过望也不望一眼! 事有反常即是妖啊!王真断定谈仲元的事情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没有这个功能,就像只有秃子才不去理发店一样的。 情报收集往往是从日常生活经验中得来的,实践证明王真是对的。 在王真惊讶表情和纯真笑容的鼓励下,谈恵明一一招供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供述了谈家从事造反的起因、过程和意图,讲述了一个造反家族是怎样一步步跌入深渊的,是怎样无耻得走到大明百姓的对立面的,是怎样自毁毁人的。 这个故事有点复杂,有点凄凉,有点那个,还牵扯到一个重要的历史遗留问题。 让我们回到伟大的大明王朝建立的前两年,那一年朱元璋大军包围了苏州,苏州是张士诚的都城,张士诚是朱元璋争夺天下的对手,而做开国皇帝的对手永远只有一个下场。 那是一个简单的汉字:死。 死就一个字,朕直说一次,你知道朕只会用行动表示(朱元璋口吻)。 张士诚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在城破前夕把自己的心腹大将澹台归真叫到面前。 张士诚诡异得笑了,他轻轻得叹道“天日照他不照我,我也只能顺受,无奈接受这……” “大王英明!”澹台仲元跪着回答。 “幸好宗儿已经离开苏州了,我也没什么挂念了……” “大王英明!” “但是我过去听高人说苏州王气仍存,也许我的后代还可以翻本,所以我过去偷偷在太湖里藏了一笔宝藏,我准备交给你保管……” “大王英明!” “希望日后你能把宝藏交给我子孙,让他们复兴大周!……” “大王英明!” “我准备和老婆一起自焚,保存最后的气节!” “大王英明!” ………… 澹台归真一向不善言语,但话多的人往往靠不住,寡言的人虽然呆笨,但也最忠心。 这一点张士诚果然看得真准,澹台归真在后来几十年中,除了把姓氏改为“谈”之外,一直忠心不二,一直一边守着聚宝盆,一边过着穷日子。 澹台归真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他怕自己儿子澹台仲元见财起意,于是在一个月白风轻的夜晚,他把儿子谈仲元阉了,好让他子承父业继续一心为张家守财,而不会存传之子孙之邪念恶念歪念……无耻念。 哎…… 真不知道谈仲元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不知道谈仲元初始发现自己没了小jj时是什么感受。 哎哎哎…… 澹台归真早年也是明教中人,他和谈三娘早就在反元的革命队伍中相识了。 在谈三娘寄居苏州时,曾有人向张士诚告密林三娘和朱元璋之间的情事,还要扣押林三娘为人质,但张士诚不屑做这种卑鄙的事,而且他相信朱元璋一直以来给他的友好表示,他以为他可以和朱元璋和平相处,直到天长地久…… 张士诚反而派澹台归真去安置林三娘母子,给他们重新租住了一处较好的居所,即甜酒巷李家铺子,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 林三娘参加明教的暗杀组织“枭影”组后,就把儿子托付给李家铺子对面的胡掌柜夫妇。 一晃多年过去了,朱元璋的势力日渐壮大,他消灭了陈友谅,手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兵强马壮,气势逼人,逐渐有进攻张士诚之势,张士诚这时也知道他和朱元璋的基情玩不下去了。 澹台归真提议扣押林三娘之子以威胁朱元璋,但张士诚说还是不愿干这种事,认为此举只会给朱元璋火上浇油,何况朱元璋儿子挺多的,不差这一个私生子。 在苏州城破前,澹台归真把胡氏夫妇和朱天豪一起带到了浙江,澹台归真从一个普通人的价值出发,认为这个孩子总是有价值的,后来朱元璋大军南下浙江,他们又和方国珍的残余势力去了高丽避难。 当时倭国正值南北朝大动乱,倭寇逐渐形成,澹台归真后来又从高丽去倭国联络倭寇,为日后的造反储备人才。 而朱天豪就和一群张士诚、方国珍的余党留在了高丽,但他们活得很滋润,因为他们背后的大明很强盛,所以即使他们是一群流落汉,那也是大明的流落喊,他们背后的巨人使他们获得了高丽人的尊崇。 …… 洪武十年,澹台归真和儿子回到中原,隐居在太湖之滨的渔村里,为避免被锦衣卫查到以前的历史,他改姓为“谈”,从此默默守着宝藏,静静等待造反时机,等待张家后人的召唤。 …… 朱天豪要回中原的消息,澹台归真比林三娘更早就知道了,澹台归真通过倭寇建立了一个情报渠道,而朱天豪的信是托一个海商带过来的,二者的差距就像一个走的是平邮,一个走的是顺丰。 澹台归真自然不喜欢朱元璋家有什么喜事,于是他联络了小野家倭寇,准备劫持朱天豪到倭国,他固执得相信朱天豪是有价值的,他甚至考虑日后造反时甚至可以先用朱天豪的名义,弄个清君侧之类的名目。 但是森林里往往不只住着一只狼,想阻挠朱天豪回国的不止一个澹台归真,还有朱棣,因为朱天豪其实是他爸真正的长子。 朱棣也派明教孙万福联络小野家,准备击沉朱天豪乘坐的豪华游轮,他给倭寇的报酬很现成,就是朱天豪从高丽坑骗来的大笔钱财。 你的仇人只是想阻挠你,而你的兄弟却想杀你,这无言的狗血人生啊。 澹台归真一开始虽不想置朱天豪于死地,但人家朱家兄弟残杀他也乐意乐观其成,于是他放任事件一步步发展下去。 由于澹台归真在异国多年,饮食不惯加上操劳受累,导致身体太不如前,所以他派了谈仲元去监督视察这次行动。 谈仲元亲自和几个倭寇就混进了“东宇”号游轮,在游轮上一个小女孩亲切得叫了他一声“阿哉西(叔叔)”,他感到一阵没有理由的由衷的温暖。 谈仲元他们偷偷在船舱里放置了火药,然后引来了倭寇,然后倭寇抢走了船上的财物,最后他们引燃了炸药,船沉没,人哭喊,最后一切消失…… 但是谈仲元在临走前带走了那个小女孩,他喜欢她甜甜的声音,他已经是太监了,不可能有子女,所以他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谈仲元把这个小女孩的名字从朱恩熙改名为谈镜明,视如亲生,疼爱有加,比起他对后来收养的一个乞丐之子谈恵明要好的多。 就在谈仲元带着谈镜明回到太湖那年,澹台归真病逝了。 …… 朱元璋晚年大力裁剪锦衣卫,社会管制渐松,于是牛鬼蛇神渐动,谈家就乘机搬到了苏州城,他们取出了微量宝藏开始经商,为了不引人注目,制造白手起家的假象,他们先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铺,并在官吏勒索时假装恐惧并诚恳孝敬。 朱元璋去世后,谈家才开始大张旗鼓得扩张生意,短短几年内他们就称霸了苏州商场,每年他们偷偷将大量金钱输入蒙古支援张家,实践了其父对故主的诺言。 根据蒙古张家的指示,谈家要尽量多和深得渗透进苏州官商两界,并控制黑恶势力,一旦蒙古铁骑不知什么时候南下,谈家就乘机起事,出其不意进攻南京,最后大功告成,封王封侯…… ------------ 第四十九章 解决方案 对王真而言,这件案子审得并不过瘾。 “谋反”这是多么好的题材啊!“平定谋反”这是多么伟大的业绩啊!反贼这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啊!但谈家一审下来后,发现他们在皇帝驾临苏州时,早已经是一直被斩断钳子的螃蟹了,早已没有了横行的资本,只能在原地转圈圈了。 说他们谋反其实有点抬高他们,他们不过是苏州一个土豪恶霸而已,无非搞搞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以及官商勾结而已,并未威胁到朱明复的安全。 朱明复现在很放松,也顺着王真的角度,从艺术的角度来欣赏这件谋反大案。 王真:“张士诚……澹台归真……” 朱明复:“谈家忠心故主,其心可佳……” 王真:“小野家……明教直隶分舵……” 朱明复:“妄图造反,其心可诛……” 王真:“高丽大船……收为养女……” 朱明复:“收养恩熙,其请可赞……” …… “其情可悯!” …… “其情可笑!” …… 王真:“皇上,你好像夸他们比骂他们要多啊!” 朱明复:“反贼也是有优点的嘛,就像你王真也是有缺点的吗?” “皇上,案子已经审好了,你说怎么处置他们?” 王真认真询问道,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照理不用问,但他知道朱明复有时比较不靠谱,不走寻常路,多问总是没错的。 “王真,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件事即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装作咨询一下别人总能获得他人好感的。 “皇上,按大明律谈家所有十五人都是要凌迟处死的,不过老奴听皇上的。” 王真低头答道,然后再微微抬头仔细搜索朱明复的任何一个细微反应。 “哦,凌迟很有名啊!朕小时候就听说过,可它具体是怎么弄的啊?”朱明复身体前倾,笑意盎然,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 于是王真津津有味、唾沫横飞得讲诉了凌迟的壮观过程和恢弘场景,他的声音本来有点尖细,讲起凌迟的过程来,有如利刃迎面划来,代入感极强,恩,说代入感好像不太好啊!应该是现场感很强,很能刺激人的神经,震撼人的心灵,打垮人的意志,摧毁人的三观。 但朱明复竟然不为所动,一直端坐御座,面无表情,麻木不仁…… 王真讲完了,感叹到底是真命天子啊!如此淡定超然,果然有泰山崩之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之左而目不瞬之能。 “王真,你讲完了没?” “老奴讲完了。” “朕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啊!你刚才说的那个凌迟啊!那是不是太贵了点,太花成本了点,是哪个傻瓜想出来这种费时费力的杀法的?”朱明复一脸真诚。 王真张大了嘴巴:“……” 他彻底懵了,这不是菜市场买菜,何贵之有? “王真,你想想看,刽子手砍个头只要半刻钟,搞个凌迟却要几个人忙活好几天,有这点时间这点人手可以砍几百个人头啊!而且凌迟的刽子手手还要专门培训过,工资发的也高,你不觉得太浪费钱了吧!太没效率了,太费工时了,太愚昧了吗?为什么不搞点惠而不费的杀法呢?”朱明复一脸严肃。 王真彻底石化,这是怎样一个奇葩的皇帝啊!竟然被他遇到了,简直是万年一遇啊! “皇上英明!”王真很无奈答道。 “王真,好了,你干的不粗,先休息被,这事朕自有处置。” 朱明复挥挥手,王真谦恭得倒退出去了,他赶紧从御座下摸出香烟,自己点着一个人抽起来,空阔的房间里,顿时升起袅袅烟雾。 王真对谈家不满,一开始他就在朱明复面前说谈家的坏话,如今谈家的造反表现让王真喜出望外,本来谈家人犯按照现行法律《大明律》确实应该凌迟处死,但如此一来就会牵连到很多人,乃至搞得天下震动。 王真是喜欢出乱子的,朱明复认为王真是竭力想把谈家的谋反案搞大,从而为自己谋利。 朱明复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不准备把苏州搞得鸡飞狗跳,百业荒废,他要快速而麻利得解决此事。 另外,凌迟这种事确实是他无法接受的,这太突破底线了。 残忍也是要成本的啊!而花那么大的成本去实行残忍值得吗?有意思吗?发明凌迟的人肯定既没有学过会记,也肯定存在心理变态。 大明之所以叫“明”,就在于光明、明快、明白、明朗,凡是与这“四明”思想违背的,就不是大明帝国的特质,就应该坚决扫除,就应该人人得尔诛之。 作为一个穿越的朱明皇室后裔,他觉得有责任让大明变得更光明。 由于谈家的事和林三娘有颇多牵涉,朱明复在林三娘面前把又复述了一遍。 “奶奶,你说怎么处置谈家?”朱明复觉得林三娘很可能会放他们一马。 “怎么处置?全部凌迟处死!他们想夺你的江山,一个都不饶恕!” 林三娘表情严酷,说得斩钉截铁,令朱明复奇怪得想起了朱元璋风格,原来朱元璋的女人都这么厉害啊。 或者说在女人眼里,家人胜过一切,闺蜜朋友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 “咳……咳,这个,应该想想澹台家还做过一点好事啊!比如给你租住房子,收养了妹妹恩熙,你看要不就砍头算了,那几个妇孺懂什么?要不就流放算了……” “孙儿,你怎么能妇人之仁呢?”林三娘严厉得批评他。 我妇人之仁? 朱明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自己。 其实有时候他穿越以来,发现这明朝古人啊!虽然比现代人要沉稳有礼貌,但有时候比现代人也狠多了,或许是他们承受苦难的能力更强吧。 比如澹台归真一家两代人的卧薪尝胆,比如大家都主张凌迟处死谈家。 “奶奶,你看这样行不,谈仲元肯定要死,而且要凌迟处死,但念在他收养妹妹的份上,那就饶了他家女眷的性命吧。”朱明复恳求道。 “孙子,做皇帝可不能仁慈啊!当年奶奶也是腥风血雨中过来的,懂得这个理。” “奶奶,妹妹不是还不肯认我们吗?孙子待会和谈家的人谈个交易,让他们出面告诉妹妹的身世,那样她一定会相信的,你就看在妹妹的面子上,饶了一对妇孺吧!毕竟他家也养大了妹妹。” 林三娘总算被说服了,朱明复无奈苦笑。 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后世说我是一个仁君吗?应该都不是,我只是做了点让自己安心的事情而已,人世间那么多可笑可叹可悲的事情,也许你即使贵为帝王,也改变不了太多,但这件事就捏在自己手里,让它变得更合理一点而已。 ------------ 第五十章 府衙大牢 作为一个穿越者就要有穿越者的风范,不能给广大穿越界抹黑,既然穿越了就要为所穿越的社会广做贡献,在靠作弊大赚便宜的同时,也要顺便播散文明和谐的阳光,种下一些未来文明的种子。 我大明不要朱熹,不要凌迟,不要教坊司,不要…… 三根烟之后,朱明复决定乾纲独断,对此案从轻发落,并以此为契机废除凌迟、废除教坊司制度。 以往他总是喜欢耍太极,尊重现有的制度和价值观,但他现在有了改变的心思。 钱已经够多了,朕需要搞点别的什么来满足自己虚荣心了,比如和谐大明之类的。 朱明复决定亲自去大牢看一下谈家的犯人。 看看他将要处死的人,聆听一下反对者的声音,看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忙活的成果。 府衙大牢中,由于提前知道皇帝要来视察,这里已经打扫一新,看起来像一个干净的客栈,每个角落里还点上了檀香,香味四溢。 朱明复带着小林子等一帮人在府衙大牢幽暗的过道里行走,鼻子里闻着谈谈的香味,简直就好像去赴心上人的幽会。 哎,别乱想,镇定,散发王霸之气,对对就这样。 那些下面的人真是的,不会搞出一点肃杀的气氛嘛,还有牢房就应该有点臭味才对吧!弄这么香简直就是花房,真是文不对题乱弹琴。 “小林子,你看朕的脸是不是很可怕?”朱明复阴着脸说道。 “皇上,您一直很和蔼,和蔼得像庙里的菩萨。”小林子谄媚道。 “啪” 朱明复一脚把他踢飞了。 “皇上,你好凶啊!”小林子哭道。 “是吗?已经很凶了吗?太好了。” 朱明复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满意。 第一站是谈仲元的单间,他很憔悴。 他四肢都被铁链锁住,还像还锁了几道,外面还罩着一笼子,就像一只等待被取胆汁的熊,看来王真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和这个老对手斗了那么久,浪费了他那么多脑细胞,却从来没见过真身,朱明复还确实真有点想他 “谈仲元!你抬头看看,朕就是大明帝国第二任皇帝,也就是你最大的敌人!” 谈仲元的头本来低垂着,脸上还有未搽净的血迹,听到声音,眼皮先有了反应,然后头慢慢抬起,他看到了一道明黄,猛一抬头果然牢门外站着一穿着龙袍的青年,身材颀长,面容白净,和街上行走的一般苏州帅哥并无太大差别。 “你是朱允炆?” 谈仲元的声音很响亮,被折磨成这样了还能如此雄壮,果然有反贼的气魄。 “劳你挂念,朕就是大明皇帝。” 朱明复直视他的眼睛,努力散发王霸之气。 “你来干什么?难不成你准备亲自操刀把老夫凌迟了?老夫不怕一身剐,哈哈哈,真要剐起来了,老夫也绝不坑一声。” 这个谈仲元大概和王真一样,表示自己对严酷事务有超强的接受能力,这样就会显得自己比较英雄。 “不!你错了!” “我大明今后不会再有凌迟之说!” “我大明有无数的刀,无数的箭,无数的剑戟钩叉,无数的鸟枪大炮,但大明用这些武器的时候,都是飞快的,高效的,不会那么费时费力,不会那么无聊透顶。” “朕保证你会死得很快的,因为杀人也是要讲效率的,在朕手下即使做刽子手也不能太拖沓敷衍。” “你是在向我示恩吗?你肯定要和我做一笔交易吧?”谈仲元嘴角微微上翘,以显示自己的精明不易欺。 “朕是再想问你谈镜明的事情。虽然你儿子已经招供了,但朕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朱天豪的女儿?” “竖子!没骨气,乞丐的孩子就在这么下贱!”谈仲元自顾自得狂骂着谈惠明。 从他的反应来看,那个花痴女确实是朱明复名义上的妹妹,假冒别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答案已经找到了,朱明复轻迈龙步,转身离去。 “谈仲元,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时间大概就是明天。” “等等,我求你一件事?”谈仲元艰难得地下头,露出尴尬的表情。 “说说看。” “请你……请皇上不要告诉镜明,是我……杀了他亲生父母。” 这句话他说得很艰难,也许是他这辈子碰到的最难为之事。 朱明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他苍老的脸,他一生为了一个错误的目标,做了太多错误的事情,临死之前最牵挂的竟然是这件事,看来他平常真的很宠谈镜明,才把她搞成一个花痴模样的,遂缓缓说道:“朕记得这事的罪魁倭首小野家,而小野家已经全部死光了……” “谢……谢” …… 第二站是谈惠明的单间,他很猥琐。 和他的见面就很没意思了,无非是下跪、痛苦、流涕、哀求之类的,没什么可说的,朱明复叹了口气就走了,这样的人不仅不能做朋友,连做对手都会被嫌弃。 第三站是刘氏的单间,她很恐惧。 他一接近这牢房,就听见一段凄惨无比的女高音。 “你们让我死……吧!别送我去教坊司……啊!” 她脸上映射着她此生最大的恐惧和无助,这种表情让人看了心酸,让了看了不想看到第二次,当然也许王真喜欢看这种表情并享受这种表情,他把这视为人生的真相和真谛。 “我大明没有教坊司,你听哪个疯子说的,从来没有?” 朱明复冲过来,断然否认。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朕以龙的传人向你起誓,绝对没有!” “你是皇上?不,你不是皇上,皇上怎么会来这里呢。”刘氏自言自语,已经有了疯癫之状。 “刘氏,你听着,我大明是依法治国的,讲究罚当其罪,绝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大明是一个光明的国度,是一个和谐的国度,你的行为只是包庇而已,最多只是请你去远方安度晚年而已。” 朱明复坚决否认他的无聊猜想。 “不,你在骗我!”刘氏继续大声吵闹。 “朕金口说的你还不相信,那你要谁说才相信。” “除非钟知府告诉我,我才相信。”刘氏的眼睛闪出一丝光明。 钟奇在苏州虽然时间不长,官声极好,除了清廉之外,还有断案严明,执法如山之誉,百姓信之如神明,官商恨之如虎狼。 “好,传朕口谕,叫钟奇过来,还有把李和风也一起叫过来。” “小林子,你怎么还不去。” 这小子知道钟奇不会给红包,两脚像灌了铅一样不愿移动。 “皇上,奴才旧伤未愈啊!不,是我腿抽筋了。” “你没听见李和风也来的,你不是以前在宫里喊他姐姐的吗?朕打赌她会给的。” 于是小林子一溜烟跑了。 ------------ 第五十一章 流放台湾 钟奇最近正郁闷着呢。 最近朱明复什么事都找秦惠商议,似乎忘了他这个知府的存在,连府衙中的衙役也纷纷和秦惠热络,甚至看门老头养的那只猫最近都和秦恵亲昵,因为秦恵最近赴的宴会比较多,身上总是带一股鱼腥味,似乎大家都把秦恵当做府衙的新主人了。 所以他知道朱明复征召他后,精神立马一振,马上就要飞奔出门。 “喂喂,钟大人,等等……皇上还叫你夫人一起去呢?”小林子在其背后大喊,这关系到其红包的大问题,所以他是用尽吃奶力气喊的。 “夫人也去?这是何道理?”钟奇一个急刹车转头问道。 “这是皇上的道理。”小林子斜着眼睛,没好气答道。 李和风在内院听到小林子刚才那急迫的呼声,急忙换了衣裳出来。 “小林子,真的是皇上叫我吗?” “哎呦,李姐姐,多时不见你可越来越富态了,当初在宫里我就知道你是要做一品夫人的命。”小林子嬉皮笑脸。 “你这猴子嘴巴越来越利索了,诺,这个拿着,拿去买糖吃。” 李和风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他,钟奇瞪大眼睛对眼皮底下的贿赂表示无声抗议。 “谢一品夫人,那我们赶紧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小林子引路,一行人乘车轿来到不远处的大牢,在轿中,钟奇被他老婆狠狠得捏了个臂青脚肿。 “你这个呆子,你真的以为你的诗集每个月能卖那么多银子吗?你以为你是大神啊?给这点钱都舍不得……” “老婆,那如果没卖这么多,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你,你真是榆木脑子啊!捏死你……” “哇……” 府衙大牢典吏办公室。 朱明复正乘等人的这段时间对十几个凶神恶煞模样的监狱管理人员发表了重要讲话,鼓励他们贯彻依法治监的思想,积极改造犯人,要把惩罚与改造相结合,认真办理罪犯减刑、假释、保外就医案件,不能在监狱里玩躲猫猫等危险游戏,也不能对官员犯罪区别对待,不能扶持牢头浴霸欺凌弱小…… 看见钟奇和李和风过来,他挥手让凶神恶煞们退出了,他看到钟奇脸色不好,脸都青了,朱明复以为他还记得上次踢他的仇,就捉弄他说:“钟奇,谈府的刘氏不知何故点名要见你,小林子,你说是吧?” “的确如此,皇上。”小林子很配合得出现暧昧的表情 李和风脸色顿时由晴转阴。 “皇上,刘氏找我何事?”钟奇挠头不解。 “他说有重要的话只能对你一人说,不然她死也不甘心……这个朕也不清楚……”朱明复故作神秘。 李和风脸色由阴转暴雨,她重手在钟奇的腰上狠狠抓起一小块肉,然后来个逆时针旋转……然后再顺时针旋转…… “啊……” 钟奇在皇帝面前不敢大声叫出来,只能硬撑,撑到脸都青了,怪不得苏州百姓多有叫他钟青天的,原来全是闺阁中人的功劳。 “哦,朕想起来的,这刘氏怕被送进教坊司,十分惶恐,朕现在命令你以苏州父母官的身份告诉她,大明是文明和谐之国,断不会有此等事,这教坊司马上要被撤销了。” 见钟奇已经受惩罚,他现在心中无比畅快。 “皇上,刘氏区区一个犯妇,你为何对她这么在意呢?要这么大费周章?”钟奇很认真得提问,他的确不理解把一个知府叫过来就为了这事。 朱明复没想到自己抛出去的球竟然又被他打回来了。 不过也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朱明复沉吟了一下说:“因为,这人犯很重要,她的口供牵涉到一些重要线索,所以需要你去安抚她,第二,这也是对你的考验,苏州百姓是否对你这个知府服帖,第三,朕准备废除教坊寺,就以此案作为一个宣传材料,好了,你快去快回吧。” “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望。”钟奇昂首答道。 “等等,你和李和风一起去,女人和女人好说话点,另外,也顺便看着你点,以免……” 于是李和风又出手了。 于是钟奇脸又青了。 …… 钟奇那张青脸在苏州还是很有信誉的,加上李和风也出面抚慰了,刘氏立马相信了,立即跪下大喊朝廷恩德,相约来世再报。 李和风和刘氏原来就认识,因为一个是知府夫人,一个是首富家的儿媳,想不认识都很难,李和风还答应她,会照顾收留她的女儿。 这段时间,朱明复还到了谈家十一个高管的大通间里转了一下,这些人有不屈的,也有哭泣的,有恳求的,不一而足,但他们的结局却只有一个。 这些人都是必死的,这一点上朱明复和王真等凌迟派意见很统一。 他们都在较深的程度上参与了谋反行动,且其思想已经定型,并较有能力。 对胁从者不可不问,有时对首恶者为了政治影响也可以留其性命,但这些中间阶层就像汉堡包中间的肉饼一样肯定是必须吃掉的。 这就是柏林大学哈默克教授1987年提出的著名的“肉饼困境”(patty dilemma,中文译名也叫“中层陷阱”) 其实不扯洋人,咱们中华先贤早就说过,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些人既然不善于选择老板,那就要为自己的判断力承担后果。 一个人选错了饭店都会拉肚子,何况选错了老板,这简直是严重的路线错误,男人不能和女人攀比,女人永远是对的,因为你不能对他们提出要求,而男人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其后果没人会赦免你。 钟奇到底是儒者出身,有仁政思想,他同意朱明复赦免妇孺,对其余人不予凌迟的意见。 大道理到底还是读书人明白啊。 在朱明复准备起驾会行宫的时候,李和风又生出了事端。 “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李和风忽然跪下。 “说吧!恩,还有啊!现在你可是堂堂的知府夫人了,不比在宫里了,准你站着回话。” “皇上,你大恩大德,赦免刘氏母女,但你让她们两人以后怎么活下去啊!所以请皇上一并赦免谈恵明。” “谈恵明?” 朱明复真不想赦免他,因为他是男人,男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皇上,这谈恵明除了一身蛮力,毫无所长,而且听说他已经全然招供,所以他是绝无危害的,请皇上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面上留他一条性命吧。” “钟奇,你怎么看?”朱明复内心老大不愿。 “皇上,臣以为按照《大明律》,此人并无赦免之理。” 钟奇两眼直瞪天花板,不敢看李和风,心想事关原则,绝不退让,舍得一身剐,敢把老婆来顶撞。 朱明复看到这一幕,忽然决定采纳李和风的意见,谈恵明杀之无益,放之无害,而且他不是谈仲元亲子,只能算一个高级仆从,何况留着他确实还有用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不能放任钟奇这种不怕老婆的邪风发展下去,他的宫女战略就是要树立宫女夫人在家中的威望,就是要显现宫女直达皇帝的政治影响力。 “恩,还是李和风了解朕的心思啊!朕其实也有此意,这谈恵明虽为谈家之子,其实是草包一个,在谋反中作用不大,而且他积极招供,态度良好,可以免死。”朱明复和蔼说道。 李和风大喜谢恩,钟奇一脸愁苦,他愁的是原则没实现,白受一身剐。 综合多方咨询意见,加上现场查看,朱明复决定处死谈仲元和一干高管外,谈恵明和刘氏母女则特予赦免。 谈恵明一家和其余谈氏家仆以及有牵连的商户千余人没收财产后,一律流放三千里,流放的地方经过朱明复的精心选择后,确定为东番岛,这岛后来的名字叫台湾。 那里在明初还是人烟稀少的,根据沈孝成南征越安的移民方案,朱明复让谈氏一案人犯去当拓荒的先锋去了,这叫一举两得。 谈恵明一家迁居东番岛后,又恢复原姓氏“澹台”,经过几百年的繁衍,澹台家遂成岛内大姓,东番岛也因此被人们喊作“台岛”,因在岛和大陆之间那一道浅浅的海湾之故,它又被称为“台湾”,这就是台湾之名的真正由来。 历史学家一直搞不清台湾地名之由来,很多人主张“台湾”之名来源于周婴《远游篇》中的“台员”和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中的“大湾”:“台湾”则由“台员”、“大湾”等或因语音相同转译而来,也有人说台湾之名士从当地部落名称谓转化而来的。 其实这些都不对,正确的起源就是来自“澹台”家。 ------------ 第五十二章 请你去远方 第一批二十艘大海船已经顺利完工了,根据惯例,在投入使用前应进行一次试航,朱明复决定试航时就顺便运送一下这些流放犯,节约成本的事情他最爱干了。 流放犯中也有数十个官员,先前他们几乎个个都交了廉政保证金,这并非朱明复不守信用,实在是以前朱明复只是赦免他们的经济问题,并未赦免他们的政治问题。 牵涉到谋反这样的大案,即使是无心的,总是要严惩的,流放已经是最轻的刑罚了。 其中一名还是朱明复穿越以来认识的第一位大明公务员,他就是南京那个爱踢人的刘捕头。 朱明复一直觉得那次在谈氏衙门碰到的刘捕头十分眼熟,后来让东厂仔细查证,那个刘捕头果然是从南京调过来的,而且他的档案上明确记载了“建文四年五月,抓获和尚奸细一名”。 这位刘捕头虽无大恶,但长期以来投靠谈家,所以把他流放也算是罪有应得,但是当年建文四年那三脚确实踢得比较重,令朱明复印象比较深刻,无法忘怀。 建文七年七月底,天气很闷热,江边的柳树都被晒得枯萎了,知了都和最近的专家一样很久没有大放厥词了,总之气氛有点烦闷。 几千名流放犯排着队在衙役的呵斥下挥泪上了“苏州号”大海船,有些人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更多的人是暗自垂泪,这艘以他们家乡命名的海船却要载离他们离开苏州,不能不说有点恶搞。 不过皇帝陛下很仁慈给他们在另外的船上装运了农作物种子、耕牛以及必要的农具,好让他们能够顺利在岛上生活繁衍,从而更早得占据那在未来无比重要的海岛,流放犯也要好好利用起来嘛。 在流放犯已经全部上船,正准备起锚的时候,突然流放犯们看到岸边远处冲过来几排近卫军,人群顿时汹涌起来,甚至有些人猜测是朝廷改变了主意,准备再把他们抓回去的,近卫军走近岸边的时候,船上哭声已经和波浪一样此起彼伏了。 近卫军在岸边列好队,然后从中间走出一个华服青年,奇怪的是他像江洋大盗一样蒙着面,只是蒙面的布不是寻常黑色的,而是很显眼的明黄色,应该说这应该是蒙面侠中的独创了。 只见此人嘴唇一动,一排近卫军汹涌进入海船,人群又掀起一阵巨大骚动,刘捕头了解官府的作风,他知道只上来这么些人肯定是针对个别人犯的,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捕头,绝不值得近卫军来抓的,所以他踮起脚尖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在最后一刻被揪出来去砍头。 近卫军呵斥开人群,直奔他那个方向而去,他幸灾乐祸得朝周围乱瞅,看看哪个家伙像是罪大恶极的样子。 “你,就是你跟我们走!” 一位军官边对比着手中的画像边指着他鼻子。 “军爷,你再仔细瞅瞅,我叫刘权,只是个捕头……”刘捕头此时还比较镇定。 “哼!抓的就是你,来啊!带走!” 在一阵杀猪般的嘶喊和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刘捕头被拉下了海船,他是被架空着抬出去了,这一幕实在太难以接受了,他深信肯定是被人诬告了,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憎恨诬告这个词,诬告这个词原来在他字典里都是代表这财富和进账的。 华服蒙面青年看到他,眼睛笑了,笑得很清凉,然后他上前对着被吓瘫的刘捕头,奋起右脚:“啪”,刘捕头飞了出去,然后军人们又把他捡回来,再架好,蒙面人再次把他踢飞,如斯三次。 “给他上好药,然后送回船上去!” 华服青年发完话,背面扯下面罩,骑马扬长而去。 刘捕头生不如死,这他妈的玩得哪一出,他实在想不出这辈子得罪过哪位小心眼的军队高干子弟,从而特地跑过来让他受这番侮辱,他觉得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苏州号”出发的时候,明教高手刀王和鹰王也乘船出发了,不过他们不是去台湾,他们是去辽东。 谈家的谋反之源头不在苏州在蒙古,具体到人就是张宗周,此人不除,明蒙之间的和平就没有保障,大明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不太牢靠。 此前谈惠明一一交代了和辽东情报站之间联络的暗号和信物,于是两位高手带着二十颗东珠冒充谈家的信使北上辽东。 这次旅行很顺利,也很愉快,新船很舒适,海风很和煦,草原上的烤羊也比较够味,任务对他们来说也很轻松,仅仅是杀一个人而已。 两个月后张丹枫捎来消息,其父不幸被政敌刺杀,他已继任瓦剌部右丞相之职务,请皇帝陛下给予适当的支持。 朱明复当即派出特使前往瓦剌部吊唁并祝贺新领导人继任。 张丹枫赠予明朝特使上好东珠八颗,表示他对皇帝陛下的敬意。 张丹枫说准备举族西迁,请皇帝知会有好战之名的燕王朱棣先生不要乘机进攻他,并要求明朝支援部分粮草作为路上干粮。 三年之后,朱明复第一个大战略终于实现了,当年在张丹枫剑下的脱身之语,如今即将变为现实。 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朱明复立即名令山东的廖平和铁铉帅军到达蒙古边境,一边送去粮草,一边监督瓦剌部西迁,同时接受瓦剌部的土地。 朝廷给朱棣传达了朝廷即将在蒙古边境开展军事行动的消息,请他不要无故靠近,否者后果自负。 朱棣正专心经验东北呢?他还盼着和朝廷合作从倭国抢掠人口呢?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事。 张丹枫以“刺杀张宗周”的罪名清洗了瓦剌部内反对西迁的贵族后,下令西迁寻找新的美丽家园。 徐辉祖在陕西甘肃边境布置兵力,监督张丹枫的行踪,在确认瓦剌部已经安全通过后,他立即迁移数万西部贫困牧民至瓦剌部西部领域,同时派兵驻扎西蒙古交道要道。 一切都很顺利,从此明朝北境几乎没有了蒙古势力,朱元璋大为头痛的元朝残余势力至此和匈奴人一样彻底消失。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啊。 瓦剌部十余万人,八万能战之兵一路向西数千里,从阿尔泰山北麓经过,最后在伊希姆河流域驻扎下来,即现金哈萨克境内,在与大地土著打了数战后,顺利成为了当地的新主人。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规律,南方人打不过北方人,而西迁的少数民族一般都能大杀四方,比如匈奴突厥的西迁就杀得欧洲人哭爹喊娘,还有蒙古成吉思汗的西征,一下子把当时正盛的花刺子模国轻松灭了,辽朝被金朝灭亡后,其残余势力竟然还能在西域建立一个百余年的西辽,可见西方人打不过东方人是有无数史实证明了的无上定律。 张丹枫伊希姆河流域建立起一座城市,名为“新苏州”,以表示不忘故地也,并正式建国,国号为“周”,史成张氏西周,当地土著称他为“苏州可汗”,称其国为哈苏可汗国。 但他并没有停止脚步,数年之后他站稳脚跟后,又率军越过乌拉尔山,向西寻找更大的土地。 从此,后来欧洲历史上那个可怕的“丹疯王”正式亮相了。 ------------ 第五十三章 平倭之战(一) 至此,朱明复像一个清洁工一样有效清理了明朝建国前三股主要残余政治势力。 陈友谅残余势力崇友堂见机最早,归顺最早,对自己的帮助也最大,实现了成功转型。 张士诚残余势力和北元混在一起,此次也得到了有效清理。 大明帝国而今非常明净,就像酒店里的马桶一样,刚刚被朱明复这个清洁工打扫过,搞政治的就像扫厕所的,总是在清扫人心中产生的秽物啊。 这件事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收了一个花痴妹妹。 朱明复让谈恵明在临走前演了一处戏,谈恵明告诉谈镜明,她其实是朝廷某王爷的女儿,当年被父亲偷出来的,谈镜明先哭泣,然后心中暗自窃喜,原来我也算是一位公主啊。 谈恵明编造了谈仲元去南洋收欠款去了,自己也将去海外发展之类的屁话…… 对于花痴女而言,谎言不需要精雕细琢,只要是一个谎言就够了,再蹩脚的谎言都有人信,就像最花痴的女人都有人娶一样。 此时江南造船厂已经完成了他的阶段性任务,暂时停工整修一段时间。 由于要清理谈家余孽,大批临时工被解散:“爱江南”的姑娘也因此大批回去,琴儿被柳隐安排来到了苏州。 到苏州的第一天,她来到了小时候的家,甜酒巷李家铺子。 那里正展现一幅奇特的景象。 几百个近卫军正在热火朝天拆房子。 军人干活比较生猛,他们不考虑建筑材料的再运用,直接用大圆木如攻城般把墙撞倒,然后再把废物拉走,周围群众都在看热闹。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太太正拉着一个目光痴呆的人说:“李翠啊!这里拆好,咱们就在这里把你的家照原样重建一个,那时你的病也就该好了……” 琴儿顿时痴了,泪花飞溅,然后飞奔了过去…… 李家铺子重新开业了,朱明复让他承销自己的香烟生意,还免了他五十年的商税,其实朱明复并不小气。 琴儿却不愿离开本行,经林三娘的说情,朱明复责令钟奇作为苏州的地方官负责此事,一定要挽救好失足妇女,并声言如果教育不好,就让罚钟奇娶她为妾。 这本来是朱明复对钟奇的恶作剧,但后来不知怎的琴儿还真的看上了钟奇,声言除非嫁给钟奇,否则绝不从良,在征得李和风的同意后,朱明复下旨命令钟奇娶琴儿为妾,为此钟奇哭了三天。 但琴儿自入钟府后,却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如李和风般贤良淑德,琴儿带过来大批资产,加上把李家铺子经验得很好,钟奇从此过上了富裕安康的好日子。 林三娘不愿意回南京,从此就和谈镜明一起住在了行宫,谈镜明后嫁给了吴慈新,吴慈新不在意女人的智力,他只看中她的身份,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桩不错的生意。 洪蛟被任命为锦衣卫苏州负责人,专职保护林三娘安全。 在张丹枫开始西迁后,朱明复就开始布置平倭之战。 这段时间倭寇的人已经带着龙万云的钱财收买了大批倭国官员,他们的细作也大量渗透尽了幕府各要害部门,一休和尚和新佑卫门成功在京都是拉拢了一批南朝残余势力。 只等大明军队一出现,他们就会立即动手。 上海浦东江南造船厂。 二十艘大海船齐齐排成一排,大都督府、工部、直隶省、青浦县各级领导参加了海船下水仪式,几个肥胖的家伙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并现场表彰了一批优秀工匠,然后是礼炮齐鸣,万众喝彩,五万士兵在大家的关注下整齐登船,威武起航…… 此次大明水师的统帅是戚继光,朱明复觉得他最合适去折腾倭人。 船队行至舟山停靠,和明教的七十余艘海船汇合,百余艘船运了五万名士兵,一万名明教武士,驶向对马岛,开始了伟大的殖民征程。 根据事先安排,船到了对马岛后,所有船只统一挂上一面写着“拥立一休殿下即位”字样的旗帜。 朱明复想告诉倭国人民:这次军事行动,是应贵国一休王子的要求才出兵的,纯粹是尽国际义务,保护贵国人权而已,绝无其他目的,明倭友谊千秋万代,万代千秋…… ……………………………… 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是可怕的,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联合在一起是很可怕的。 一群没有家产、没有户口、没有未来的无家可归者,但他们却带着武器的人就是无比可怕的。 陷入朱明复诡计中的朱高焰归国无门,有家难回,内心悲愤不已,一咬牙他决定在倭国杀出一片天地。 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倭寇和他的想法高度一致,因为大家都是相似境遇啊!一群穷棒子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当年某元帅两把菜刀就能闹革命,何况他们有五百多把长倭刀。 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度,但我们都为了一个目的而来——打倒幕府分财产。 在朱明复在苏州平反发财的同时,他表弟朱高焰却日日和小倭寇们苦练杀敌本领,迎着朝日,或迎着晚霞,没有休息,没有懈怠,于黑暗中寻觅希望,在肉体的痛苦中忘记精神痛苦…… 如斯半年后,终于他们得知大明气壮山河的远征船队到了对马岛,即将开始进攻倭国本土。 朱高焰和明臣秀吉兴冲冲找到三平东剑表示希望将他们编成一支独立部队参加伟大的倒幕战争,并要求担任前锋。 三平东剑头初则惊讶,次则摇头道:“孩子们在岛上看家,不要参和大人的事情!” 二人只好去找明军讲道理。 但戚继光和龙万云的表态更加生硬无情,直斥他们胡闹。 小倭寇们意兴阑珊得聚在海边的大石头旁开会。 “主人,我们不能白炼半年啊!我们一定要作战。”秀吉气愤得嚷道。 小倭寇们纷纷举刀赞同。甚至有人表示如果不能参战宁愿破腹自杀。 作为一个武士,没杀过人是很可耻的事情,对突破这关键的一步秀吉已经期盼了很多年了,何况他就要马上去要找菊子呢?他要是菊子问你你当了这么多年倭寇,杀过几个人啊!秀吉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这是关乎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一定要争。 没有功劳就没有地位,这个道理很浅显,孩子们都很懂。 朱高焰明白他是一个多余的人,以后估计也要在异国闲一辈子了,但他是个爱热闹的人,听秀吉说在倭国手下有五百人的话,就可以成为一个管辖一个县的“小名”了。 做不了王子,这个小名就再也不能错过了,一降到底太难接受了。 经过和孩子们磋商,他们准备提前行动,分批潜入内陆。 但潜伏之后去哪里呢?没人知道。 “去我家京都!”秀吉喊道。 “然后呢?”朱高焰不解五百人去京都能干嘛。 “攻占京都,我在那有几个朋友”秀吉说出了答案。 这是个充满了孩子气的主意,同时也是个疯狂的主意,疯狂在人的十六七岁时表现得特别蓬勃。 但事实上应该说这是明中后期后世典型的倭寇打法,几百人就敢进攻一个大城市。 倭寇中流传着一个伟大的传说,据说十年前他们几十人就一路从沿海攻到镇江,然后只折损两人就全身而退。 但朱高焰不是倭寇,他无法理解这种荒诞透顶的思维。 但人生地不熟,他实在不知道不去京都,应该去哪里,而京都至少有一休在,明臣秀吉也熟悉,这五百人攻城是妄想,但做个内应还是够的。 山穷水尽的时候,你没有选择,甚至你只能选择疯狂,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些疯狂的少年创造出来的,比如五四运动的时候学生火烧赵家楼。 朱高焰认为他已经没有权利去选择那些四平八稳的路了,只有这条陡峭得随时会掉下去的路可以一搏。 就是死也要死在拼搏的路上。 “秀吉,你小子说到我心里去了,就去京都,擒获足利义满!拯救天皇!” 小倭寇们高举倭刀,欢呼雀跃,仿佛胜利已经在望,他们这个年纪眼里还看不到危险,他们只看到美好的未来。 ------------ 第五十四章 平倭之战(二) 既然大家都认为此行很顺利,朱高焰就决定告诉大家此行比你们想象得还要顺利。 领导领导就是要顺势利导嘛。 既然人数不多,那就提高精气神弥补一下战斗力总值吧。 朱高焰开展了热情洋溢的战前动员。 “兄弟们,看见那海了吗?”他站在大石头上呼喊。 “看见了!”小倭寇们看都没看就齐声答道,这海确实是瞎子也看得见的。 “海那边的房屋、山岭、女人你们看见了吗?” “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我――皇子一休殿下侍卫长窖下二休看见了!“ “那该死的幕府夺取了你们的一切,导致你们甚至连做倭寇的机会都没有,你们久困在这荒岛上,有家不能回,有女人不能追,实在太可恨了……八嘎!” “哦哦!……”小倭寇齐声呼和。 “但你们都是武士的后代,从小就知道武士的荣耀要靠手里的刀夺取,现在我们有了目标,有了主人,我们就是一休殿下手下的亲兵,你们背后站着倭国的神――天皇陛下和一休殿下,还有国际强国大明也是我们的后盾,我们必胜,你们有信心吗?“ “有!”众人齐声高喊,声威颇盛。 “告诉你们,京都幕府的仓库里金银堆积如山,美女多得住不下,你们进入京都后,杀掉一个武士,你就做武士,杀掉一个长官,你就做长官。” “要是杀掉足利义满呢?” 明臣秀吉喊道,作为一个潜伏在群众中的托,适时的添油加醋是很必要的。 “那就让你做将军!” “哈哈哈!” 群众很满足这种问答,他们的想象力无限打开了,似乎他们已经成了京都的新主人。 “好,今晚三更我们出发,找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无产阶级失去的只能是锁链,一无所有的人也就一无所惧。 朱高焰决定拼死一搏,何况根据武士道精神,死亡并不可怕,关键是如何死的有艺术。 死在文化古都京都无疑要比死在荒岛上要艺术得多。 他准备给五百孩子带给他们一条光辉的艺术的死亡之路,路上有铺满很多樱花的那种。 朱高焰这样想了之后,他认为他此举真可谓功德无量、菩萨心肠。 就在今晚,明教和倭寇们将举行联合盛大宴会,共同庆祝明天的登陆行动,这么多人当然要白天渡海才有气势,这样人家才知道他们人多啊!才心气顿失去,不敢反抗。 夜深了,三平家正和明军在岛上召开盛大宴会,笑声喧天,灯火如繁星,酒肉如山积,明军带来了大批给养,不然岛上的那些食物还不够这十万人塞牙缝呢。 港口边,停着倭寇的一排海船,岸上两个倭寇正在树下喝酒划拳。 他们是看守船只的老年废品倭寇,这时他们看见秀吉嚼着一支鸡腿慢悠悠踱步过来了。 “呦,猴子,你也吃上鸡腿了啊!” 两个老倭寇看着自己碗里可怜兮兮的两三条毛鱼,眼中充满了嫉妒,两只手不断在自己的破裤上摩擦,似乎在打算要不要为一支鸡腿展开一场小规模的打劫。 “次郎叔,大郎叔,这是大明人赏我的,刚下我仅仅去给他们擦了盔甲,他们就赏赐了三支鸡腿呢!”秀吉边说边大嚼,满嘴油污。 “那你不是还有另外两支吗?”其中一个老倭寇数学不错,立即从中发现了玄机。 “哦,在这里!”秀吉拍拍自己的肚子,很满足得笑了。 “八嘎,给我滚!” 两倭寇感觉被人甩了,顿时恼羞成怒,既然自己吃不上,也见不到别人吃得太香。 “两位大叔,大明人带来了好多食物呢?鸡鸭鱼肉,还有南京盐水鸭呢?那可是国际名牌啊!老贵了,要不我替你们看会,你们也去捞点?” “哎呀,看不出孩子很孝顺啊!那好,你在这里呆下,这里的鱼给你吃吧!我们去去就来!” 两位倭寇喜出望外,飞奔而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二人刚走,朱高焰他的小伙伴们就从夜幕中现身了,秀吉把手中的鸡腿一扔,骂道“妈的,这个树枝嚼起来真难受!” 趁着深沉的夜色,朱高焰和秀吉指挥孩子们解下了一艘首捕鱼船的缆绳,缓缓离开了港口。 倭寇回倭国都用渔船做掩护的。虽然熟悉他们的官府和商人都知道这是倭寇的船,但有时候虽然全世界都知道了,该装的还是要装的。 五百多人悄悄上了船,没人会想到朱高焰那帮孩子会有这样的举动,这也是他们能成功夺船的原因之一,不过正因为孩子们的幻想,有时候历史就改变了。 按照成年人深思熟虑的话,历史应该是很平稳发展的,不会产生突变的,突变的发生往往是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创造的。 一战的导火索就是那个塞尔维亚青年加费格里・普林西波头脑发热打了一枪引起的。 什么都不想,只要去做,也不去考虑后果,这种高深境界有时侯是青少年才能做到。 夜凉如水,水凉如心,心凉如夜。 一群少年挤在渔船上,缓缓开始了一场赌徒之旅,他们都是一无所有的,即使失去的也只是失去一段没有希望的生命,所以他们是真正的武士。 他们的指挥官朱高焰也是身处绝境,他什么都不能给他们,所以他乐意承诺可以给他们一切。 朱高焰在燕王府中,接触的多是燕军将士,耳闻的都是对蒙古人的战争,所以他对指挥打仗毕竟不太陌生,甚至可以说无师自通,加上在明教混过,也了解社会底层人物的心理。 他在船上绘声绘色得讲诉京都的繁华,说遍地是黄金美女,就等着他们去接收了,搞得秀吉这个唯一的京都人都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假装在沉思,他甚至怀疑倭国是不是有又两个京都。 根据秀吉的安排,他们将在大阪登陆,大阪是倭国沿海的商业城市,相当于后世中国的上海,它距离京都只有一百五十公里。 选择大阪登陆,还因为那是倭寇销售产品的基地,他们的船可以安全进入。 一夜的路程之后,他们顺利到达大阪。 孩子们分几队上案后,秀吉找到一个认识的商家将渔船卖了,然后从其他店家买了一些长刀短刀,分给没有武器的孩子。 商业气氛浓厚的城市,一般治安也较差,帮会也较多,官吏比较好说话或者说比较散漫。 倭国到处有大名小名,基本上大阪处于大名的自治管理下,加上倭国本来就到处是浪人,这些孩子衣衫褴褛带着刀在街上走过,竟然没有引起怀疑。 朱高焰不禁感叹这幕府的管理水平也太菜了点吧。 一行人买了几车鱼干,还用卖船剩下的钱买了新衣服,假装是商队,晓行夜宿,乖乖缴纳沿途的各种税和官吏的好处费,如此竟然就顺利到达了京都城外。 这京都城可就不那么好进了,毕竟也是将军阁下的老窝啊。 他们停下来商量计策。虽然出发前说要进攻京都,但真的摸到了京都城下后,到那高高的城墙和城墙上三步一岗的士兵足以摧毁这群小毛贼觊觎者的意志了。 一时,队伍出现了难得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就像一群哑巴。 “主人,先去我家三水町吧!那里偏僻,可以先呆一阵,到时后再寻机混进城去。”秀吉毕竟是京都人,知道这里的深浅,京都城里常年驻扎着足利幕府的十万精兵。 “好,就这么办。”领导立即采纳属下合适的意见。 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说不需要成本,只要动动嘴皮就可以了,可做有时要以性命做赌注的,自然不可不慎。 于是一群人掉转方向,向右侧小路而去。 ------------ 第五十五章 平倭之战(三) 在朱高焰还未到京都的时候,大明水师和倭寇联军已经于他们离开的次日进攻大阪了。 似乎没有人关心这些孩子的去向,大家都猜测他们是害怕或者负气逃走了,也许是到哪里去玩了吧!也许被海风吹走了,总之他们是微不足道的一群小草,在如此关键时刻实在不值得分神去想他们那无足轻重的去处的。 倭寇们的船只撤下了八幡大菩萨的海盗旗帜,换上了南朝的旗帜,大明的海船上则除了明字旗外,还挂上了支持一休的标语。 大阪外海黑压压一片,似乎海底龙宫的海妖海怪一下子全翻了上来,气势非常可怖。 当大阪的渔民看见这支庞大船队时,纷纷惊呼“南朝复辟了!” 船队的先锋不是明军,而是倭寇,这是倭寇们下跪请求得来的。 一个汉奸,不,是倭奸,往往会更积极得进攻本国,那些最热爱美国的往往不是白皮肤,而是黄皮肤说中式英语的那些人。 也许他们在国内受了欺凌,冲锋起来更有目标感,或者是想在大明人前博个好印象,也许只是想通过欺凌自己人来表面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吧。 大阪是个商业城市,这样的城市一般都很容易攻下。 有钱人比穷人怕死啊!所以优秀的士兵一般来自自然条件艰苦的地方。 世界各国的内战一般都是北方胜过南方,寒带的人胜过亚热带的人的,拿破仑和希特勒都试图进攻北方的俄国全部失败了,就是不懂这个深刻道理。 进攻无比顺利,大阪几乎是不战而下。 大阪大名毫无准备,根本没有采取防登陆措施,也没有派出船只拦截,于是联军顺利登岸。 倭寇在大阪有很多内线,登陆之后也很顺利,联军顺利接收港口、各要害部门。 大阪的大名兵力少得可怜,只有两千人,这些人还驻扎在郊外。 但倭人确实有点水泥脑子,两千人面对十余万明倭联军要求他们投降时,竟然列好队悍然发起了冲锋,于是明军的几波火铳就把他们消灭干净了。 倭军几个头头在明军的包围下当场切腹自杀,临死前表情还很愉悦,估计是笃定自己会升上天堂的吧。 随后倭寇大掠大阪……明军在戚继光的指挥下丝毫未动、纪律严明,按照事先计划在郊外扎营。 三日后,戚继光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倭寇的强抢行为,并派出人在街上贴满《应一休殿下之情助倭皇讨贼告示》。 告示大意是:一休在南京哭了七天七夜,控诉幕府迫害天皇的反人类罪行,大明作为国际领袖,义不容辞有维护人类道义之义务,所以派军到倭国,只针对幕府,不针对平民,希望大家各干各的,不要惊慌,另外还有胁从不问,投降不杀的内容。 显然这出自朱明复的御笔。 随后,戚继光下令向京都开进。 日本的幕府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控制了京都的大名而已,地方上的大名是因为幕府的武力才服从他的,其控制并不强,地方大名见大明大军到来,纷纷避乱,无人敢惹,所以戚继光一直顺利开到京都,期间没有打一战。 这一切有着倭奸们的功劳,还有一个就是一休的作用,他就像汪精卫一样,具有巨大的政治号召力和杀伤力。 ………………………… 京都三水町,顾名思义,这地方有三条小河,在其中两条小河之中,有个小山丘,那五百余人都躲在这里。 他们在山上就地砍树取材搭了数十个茅棚,他们前几天抢劫了这山村里唯一的富户本田老爷家,但地主家余粮也不多。虽然朱高焰只准大家每天吃两顿,其中一顿还是野菜粥,但那些粮食还是在三天内吃完了。 朱高焰蹲在大树下发愁极了,再这么下去,饿都把自己饿死了,不要说去博一个前程了。虽然如果不带武器的话,可以让一些人混进京都,但进去后难道空手和他们搏斗嘛。 “快看,官差来了!”一个小倭寇站起来惊呼道。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 朱高焰起身手搭额头一望,可不是吗?山下七八个官差在一个地主模样的人带领下正缓缓走过来。 “秀吉,你带几个后躲在大树后面,听我指示。” 还好对方人数不多,到时候很容易干掉他们,但是干完之后,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去哪里呢?真是一个问题。 ……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嘛?”一个领头的带刀武士叉着腰问道。 朱高焰看他的神情比较轻松,判断他可能只是偶然路过,不是专程来抓捕他们的。 秀吉知道他们的京都的衙役,就上前谄媚道:“老爷,呵呵,你眼光真好,我们是京都东吉会的,听说城里不安宁,来这里躲躲。” 东吉会是京都的一个少年帮派,在京都也算是有点势力,而且由于年龄小,基本上就是打打群架喝喝酒泡泡妞之类的,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秀吉大胆冒充了他们。 “东吉会的?今天算你们走运,南朝在攻城,将军阁下要招人守城,还有赏钱呢?你们都跟我来吧!谁是领头的啊?” 那武士大大咧咧说道。 原来他们是来招兵的,正是天助我也啊!朱高焰和秀吉对望一眼,互相传递那神秘的笑意,强自忍住心中的狂喜,装作恭谨畏惧的样子点头哈腰表示乐意接受幕府招募。 那给武士带路的地主就是前几天被强的本田老爷,他本来告官是为了抓捕这些强盗,没想到转眼这些人就被招安了,十分气愤,扯住武士的衣袖说:“八条老爷,这这……那我家就白被强了啊!” 八条装过脸,露出一口黄牙道:“你家重要,还是将军家重要,现在有人要抢将军阁下的钱,谁还来管你的屁事,不过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回去给你写个支援军粮的条子好了……” 秀吉听见了,嚷道:“谢谢本田老爷支援军粮!” 小倭寇们一起起哄。 本田气得肚子鼓鼓的,脚下无力瘫倒在地上,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 京都大德寺。 一休、明智、新佑卫门等人正在紧张得商谈。 明倭联军到了京都后,展开了一次攻城,但由于城内防守严密,进攻很不顺利,于是戚继光果断命令撤退了。 他派人联络城内一休等人,希望他们发挥作用打开城门。 但京都的军权都在足利家手里,一休们联合到的只是一些文官而已,所以大家对这个指示都感到一筹莫展。 城墙防守严密难以混入,本来大家都指望明军攻得差不多了,一休再乘乱动手,但戚继光收到朱明复指示,一定要爱惜士兵生命,不可搞长期攻坚战,实在不行,就困死人家,宁可多花一点时间。 但大家都不敢违逆戚继光大将军的命令,最后商定先刺杀足利义满,然后在城内制造混乱。 但问题在于,刺杀足利义满的话,那个刺客显然是无法活着回去。 唯一能接近足利义满的新佑卫门立即表示,自己头晕眼花胃痛脚软,症状太多了,需要去看医生就溜走了,空留下怅然无助的一休等人。 第二天,大德寺外来了一个神秘访客,他穿着武士的服装,衣服特别肥大,显得有点滑稽,但那把刀倒是如假包换的幕府军制式武器。 知客僧是栖霞寺的人,他看见后立即派人通知了一休明深等人。 害得正在密谋的他们一阵紧张,以为是幕府的探子来了。 知客僧一本正经告诉他一休去琵琶湖云游去了,没三五月回不来。 那人却不肯罢休,扔站在寺庙门外踱步,显得很焦急的样子。 ------------ 第五十六章 平倭之战(四) 那焦急的人就是穿了肥大倭军军装的朱高焰,倭军对临时征召的人自然没有时间给他们量尺寸,反正不过是一群炮灰嘛,所以他的衣服明显大了几号。 “一休一休,我是二休,我是二休啊!……” 听起来比较拗口怪异的吼声不断在大德寺上空响起。 朱高焰今天好不容易偷偷溜了出来,就是要见一休商量大事,他出来一趟不容易,怎能不急呢。 一休等人正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呢?这一声呼喊顺利传入了一休耳中,他欣喜若狂穿着木屐跑了出来。 “小白,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一休冲上来熊抱住他,地窖中结下的友谊还是很深厚的。 “这里没有小白,在下武士窖下二休。”朱高焰一脸严肃,并用眼神提示他注意保密。 一休会意了,心想还是小白沉稳啊!刚才自己此举确实太莽撞了。 “对对,武士阁下,我们去里面谈吧。” 大德寺是个历史悠久的寺庙,僧人有数百之多,里面环境幽静,房舍古朴,古木参天,确是修行的好地方。 一休在大德寺中颇受优待,他一个人有一间向南的大房间。 一休、明深、朱高焰等人正跪坐着轻声商议。 朱高焰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他手下五百多小倭寇已经被编为守城部队了,到时候寻机打开城门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希望能够刺杀足利义满,这样就能连巷战也避免掉了,一休不想看到京都在传到了他手里后,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只要城门一开,明军顺利进入京都,新佑卫门再动手的话,完全可以乘乱逃走,但明深自从看到新佑卫门上次装病后,现在对他的能力和意志力表示怀疑。 况且朱明复曾关照过他让他保障新佑卫门的安全。 所以刺杀足利义满的计划必须修改。 商议的结果是这样的:明晚朱高焰那帮人正好值守城门的夜班,到时候由他们发作打开城门,同时明深等人崇友堂的高手混入金阁寺刺杀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一死倭军群龙无首,京都之战将马到成功,顺风顺水。 新佑卫门得知了这个计划后,病马上好了,由于足利义满大量侍卫亲军去城门督战了,新佑卫门乘机推荐了几个新侍卫补充进去。 一切都很顺利,胜利就在眼前。 深夜,京都城墙火把通明,由于明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倭人不敢懈怠,昼夜派人巡逻城墙,这几日京都是一座不夜城。 朱高焰和秀吉带着五百多手下正在东们城墙上瑟瑟立着,一律穿着肥大的军装,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的,但他们的眼神不像马戏团的演员,反而像是马戏团里的猛兽。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鞭子走了过来,这些孩子顿时变得东倒西歪,集体犯困,似乎在挑战他的权威。 军官大怒,其他士兵至少在他面前做做样子,谁敢像他们一样嚣张,他顿时拿着鞭子甩了一个长长的结:“啪”的一声打在了一人的后背上。 军官收鞭,卷在自己手里,霸气微笑,他十分满意自己的鞭技,打人实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尤其是打那些明显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被抽到那小倭寇顿时“哇哇”怪叫起来,周围的人纷纷转头而视,仿佛在向他行注目礼,但那群眼神却不全是愤恨,而是充满了一种冲锋前的坚毅和野性。 军官看出气氛不对劲,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临时拉来的地痞流氓,无法用严格军纪约束,就骂了一声,加快脚步,准备离去,以免尊严有失。 朱高焰对秀吉做了一个手势,秀吉随即冲上去一刀从背后劈过去,军官只顾转身离去,不意有人偷袭,顿时中刀倒地。 然后秀吉放开嗓子高喊:“长官饶了我吧!别杀我啊!我再也不敢打盹了……” 秀吉边跑边对着其他人做手势,于是一个人的狂奔顿时变成了一群人的溃散……其势如洪水,仿佛后面不知有多少人在追杀他们。 秀吉他们已经跑到了城门下,城下也有小倭寇,他们也带头跑了。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跑,但既然大家都在恐慌得跑,肯定遇到了大情况,大怪物,大危险,大家跑才是真的跑嘛。 于是城门下没剩下几个了,朱高焰从暗处站出来露出了神秘微笑。 十几个小倭寇肩扛的杠,用手托的托,吃力得把城门上大巨大木栓搬开后,大明宗室燕王王子朱高焰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子,用手潇洒得一拔,指向正前方,一道蓝光如流星般冲天而去,给夜空添加了几许璀璨。 这是明深交给他的崇友堂独家研制最新联络暗号筒。 然后他带着一群小倭寇缓慢得拉开了倭国京都城的城门。 明军营地上,戚继光骑马遥望前方,身后是十余万全副武装的明倭联军,夜色照耀下,这巨大的方正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一道蓝光从他眼前掠过,他嘴角一笑,挥刀上扬。 “进攻!”他发出了命令。 大军在鼓声中迅速向前移动,中间是大明精锐近卫军骑兵,两侧是倭寇步兵。 倭寇非常彪悍,善于暴走,他们穿着轻甲,其行进速度竟然比大明的骑兵差不了多少。 当这场莫须有的逃避长官追杀的闹剧平息的时候,一位将领巡城的时候竟然发现城门是洞口的,旁边空无一人,城外的还有尘土飞扬进来,他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劳累过度眼花了。 “你们看一下,这城门是开的吗?”他问身边的武士。 “的确是开的,长官。” “快,快关上!这些杂碎,竟敢跑出城去投降了……”他骂骂咧咧指挥手下关上城门。 但已经晚了,他听到了更巨大的声响,那时马蹄踏地的声音,是喊杀声,是惊天动地的杀气沸腾…… 一声怪叫,几个关门的武士全部身中火铳和利箭而死,然后城门外涌进来数百明军骑兵。 又是一阵火铳,那目瞪口呆的将军及其周边人群全部倒地。 骑兵迅速开进,外面如洪水般流入越来越多的明军和倭寇。 明军大部进城后终于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他们让开中间,东平家和三平家的倭寇从中间鬼叫着呼啸而去,分左右两股冲杀而去,城门边顿时处处是混战。 “戚继光,你记住,尽量让倭人打倭人,要让人家打得尽兴。” 这是皇帝陛下的指示。 所以明军几乎是在督战,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人家厮杀,当然提供火力支援是必须的,但近战几乎都交给了倭寇。 倭寇大都是南朝的溃兵及其后代,京都是原北朝的首都,双方的仇恨有上百年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得十分惨烈,几十年的仇恨一朝得解,能不赶紧快意恩仇嘛。 由于明军大队生力军人马在背后壮威,随时都可能加入战斗,守军的士气明显低落,于是他们节节败退…… 戚继光冷眼看着这一切,这时总算下令了,给明军派了战斗任务。 “刘广,你带人围攻金阁寺。” “李铜,你带人围住皇宫,救出倭王。” “是”。二人领命而去。 两只严整的队伍在黑夜中快速行进着。 金阁寺,足利义满还在观赏茶道,新佑卫门侍立在侧。 在悠闲忧郁的音乐中,几个侍女施展慢动作在表演茶道。 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自年轻时就南征北战的名将来说,足利义满并不惧怕战争。 只是明军和倭寇联合这件事,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这大明怎么就突然出兵了呢?此前大明朝廷从来没给他发文说他不按时进贡或者对大明不敬之类的?这不符合国际惯例啊? 而且大明出兵的理由竟然是“扶持一休即位”,貌似只有南朝败兵才会提出这种理由,这不像是明廷以往的风格啊。 如果真是明军的话,他们怎么陈兵京都城下不动了呢?应该是南朝势力假冒明军来吓我的。 但倭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怀疑是高丽人参合进来了,该死的高丽,竟然和我作对,我以后肯定会好好整治你们的。 这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进来:“将军,不好了,大批明军已经这里被包围了。” 足利义满心头一颤,忽的占了起来,久久不动不语…… 旁边的新佑卫门闻言一阵心喜,机会终于来了。 他看了看将军那细白的脖子,再看看侍女们的肥臀,但手握紧腰间的长刀,脑中回忆着已经复习了无数遍的那个美好的动作,轻移脚步,向足利义满靠了上去。 趁足利义满陷入慌乱的空档,新佑卫门拔出刀,从其侧后蒙劈了下去。 ------------ 第五十七章 平倭之战(五) 朱高焰带着一群人在打开城门后就遁入了城中。 秀吉熟悉地形,知道打完架后应该躲在哪里。 当明军入城后,城内就陷入了极度混乱中,倭寇们追着幕府军在城中四窜,所到之处火光四起,鬼哭狼嚎,好不热闹,就像是西班牙的奔牛节到了最高潮。 一群小倭寇听得热血沸腾,情难自禁,眼中一片请战之意。 “主人,我们去抢钱吧!我知道京都几个大富商住在哪里。” 秀吉眼睛冒出对钱的渴望,他觉得今晚就是最好的发财机会。 “抢钱?……好主意,不过不是抢商户,应该抢足利家。” 朱高焰冷笑道,作为一个明朝宗室子弟,他知道一个城市中谁最有钱,那显然是掌权者最有钱。 的确,最有钱的自然是足利家,而且抢了他保证没人告状,今夜就是法律的空档期。 一行人赶紧取出准备好的花格子布条,迅速缠在臂膀上,作为和幕府军的区别。 秀吉向大家传达了此行的目的和经济上的伟大意义,说得小倭寇们纷纷嗷嗷怪叫,于是一行人在夜色中朝着金阁寺方向游走。 ………… 新佑卫门刀劈下去是时候,却听到“哐当”一声,他的刀遇到硬物被弹了回来,显然没砍到足利义满的脖子。 又或者难道足利义满练就了铁布衫金钟罩? 他定睛一看,是一个跪着的侍女拿出将军的刀,用刀鞘挡住了他,侍女还保持这刚才斟茶的姿势,只是一只手放下茶壶,拿起了刀鞘而已,她刚才出手太快,快如鬼魅,他根本没看到。 这时另外三个侍女已经在他周围围成一圈,表情严峻,不复斟茶时的温柔妩媚,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武士。 她们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刀,保持着随时劈死他的姿势,四道寒光照射在他脸上,令他感到丝丝寒意。 一男对四女,即使对于新佑卫门这样的猛男,也确实有点困难。 千算万算,算不到足利表演茶道的侍女都是高手,足利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 新佑卫门一时陷入了后悔与恐惧中,早知道就不接这差事了,自己去逞什么英雄啊。 “新佑卫门,你背叛我?” 足利走上前,他张大嘴巴,如同脱臼,大口喘着气,像一只蛤蟆,显然新佑卫门此举太意外了,一个脓包一样的家伙竟然也敢杀他,太刺激人神经了,尤其在这个本来就太刺激的时刻。 “不不,将军阁下,其实我只是……只是……”新佑卫门下意识得想抵赖。 “只是什么……”足利冷笑。 “只是想用刀给你切个苹果而已,哈哈!” 新佑卫门拿出了标准的傻笑样。 “新佑卫门,你脑子还是那么差,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吗?比如你……你抽筋了……” 其实足利也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把拿着刀劈人的事解释圆满,大概只有曹操能够做到了。 新佑卫门知道如今已经撕开脸皮,唯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也干脆撤下了傻笑表情,冷冷笑道:“足利,别和我玩这些,老子想杀你很久了,因为你自己这么多女人也不给我一个,还不分房子……” “你以为这是大明啊!人人有房子老婆!我们倭人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足利觉得新佑卫门的奢望十分可笑。 “八嘎,老子就是大明人!”新佑卫门再次挥刀上前。 侍女从四个方向快速向他劈来,她们还是比他要快,这些人刀法纯熟,配合默契,四把刀封住了一切退路和去路,他无处可躲,只好无赖得躺下,堪堪躲过这四剑齐发,但他还没站起来,四剑又向他劈来。 新佑卫门眼睛一闭,老子这回真的是死在石榴裙下了,而且还是四个美女的石榴裙,此生不虚啊。 “住手!”喊停的竟然是足利。 “新佑卫门给我拉起来,你竟敢亵渎大明人,你也配做大明人?我要亲自杀了他” 足利拔刀向前,狰狞一笑,双手举刀…… 这时,作为新侍卫的明深等人在外面听到动静冲了上来,八人冲进来了,一人上前结结巴巴道:“将军,天皇陛下来了!” “什么?天皇那个废物来干嘛?南朝的军队攻下皇宫了吗?”。 足利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刺手,手中的刀不自觉得放了下来。 正当他迟疑的点火时光间,那人一刀已经刺过来,但同样被足利旁边的侍女横刀挡住了这一剑。 “你也是新佑卫门的同党?” 足利早该想到这一点了,都是刚才太意外太出离愤怒了,没想到前几天新佑卫门新推荐了的那批侍卫必然也是他的同党。 这时门外冲进来另外数人,齐齐向足利等人猛砍,新佑卫门趁机逃了出来,他们武功太高了,自己还是躲远点好了,以免伤及自己这个可爱的无辜。 明深等八人分四组,以二打一,但这些侍女明明只有四人,靠近之后,竟然竖握着剑,身影一晃,一下子变成了八人,然后转了一圈,又变成了十六人,简直就像显微镜下的细胞分裂。 这十六人有四人是一模一样的,但就是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幻 本来是自己二打一,现在变成了对方二打一,明深真够憋屈的。 “忍术!”明深惊呼。 足利义满微笑:“不错,就是忍术,几百年前从大明学来的,嘿嘿!” 明深曾以为其中十二个必是幻影,他曾同时对其中两个模样一样的出手,但奇异的事这两名侍女竟然可以同时出手,几乎全是真的。 一时,明深等人陷入了无休无止的侍女阵法中,幸好她们没有再幻出身影,不然人家变出个数百人,明深等人还真死定了。 金阁寺外,一万明军正和八千倭军混战,这些倭军人数虽少却都是足利的精兵,十分忠诚且彪悍,宁是死战不退,死死纠缠住明军的脚步,带队的李铜只好厚着脸皮去请求戚继光增兵。 朱高焰和秀吉趁着双方混战的空隙,从小路进入金阁寺去寻找财宝。 金阁寺很大,一行人混入后不知往哪里走。 “去最高的地方。”朱高焰发出了指示。 最高的地方就是金阁寺的标志建筑――金阁,据说那屋顶是鎏金的,里面的陈设也多是黄金。 明深等人正在那里苦苦鏖战。 五百多人在一阵慌乱的奔跑后,他们从打开的金阁寺大门中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八个武士和十六个侍女在表演舞蹈一样的你来我往,却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了没有出刀。 朱高焰认识明深等人:“秀吉,带人冲进去,杀了足利,你就发大财了。” 秀吉二话不说,带人向上挥刀怪叫着冲了进去。 那群侍女见敌人有帮手,又转了一圈后幻成三十二人,秀吉等人加上去也没占优势。 看来她们真的是可以无穷尽的幻化下去,一切视敌人的人数而定。 既然动不了,秀吉索性定睛免费看起美女来了,他一个个鉴赏着这些旋转的侍女,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心神开始了剧烈的颤抖,嘴巴嗫嚅道:“菊子?你真的是菊子!” 对方没有反应。 “是你吗?我是秀吉啊!三水町的秀吉啊!我找得你好苦啊!”他挥舞着刀,上蹿下跳,如同跳大神。 这时其中八个侍女的身影出现了晃动,其中七个身影晃动得特别厉害,变得有点隐隐约约了,只有一个还很真实。 明深眼力极好,武功最高,他知道其中一个侍女分神了,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一个飞步从七个幻人的空隙中冲进去,将刀向足利掷过去,足利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明深已经离足利很近了,遂双掌齐用,其中一掌正好劈在足利肩膀上,足利来不及反应倒地哀嚎,嘴角流出一道血沟。 这一掌明深用了全力,一般人足以致死,可足利竟然还醒着,可见他武功竟也是不错。 足利一倒,此时那侍女群顿时变回四个,看来这忍术的关键还是足利在操纵的,只是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而已。 ------------ 第五十八章 平倭之战(六) 在明深对付足利的时候,崇友堂的其余高手分别制服了四个侍女,局面一下子彻底逆转。 “足利,想要活命的话,下令外面的人放下武器!”明深一手扼住足利的喉咙,一手指着外面。 他这段时间跟着一休学习了倭语,那几句用得上的话已经背得很熟了,只是口音有点怪异。 “八嘎,你在侮辱我作为一个武士的荣耀吗?”足利傲慢得望了对方一眼。 “你们真是大明的人?大明为何与我为敌。”他接着说道,很显然明深的口语不是倭国人。 足利一直纠结了伟大光荣正确的大明是不会杀他的,他们肯定是高丽人冒充的。 “嘿嘿!皇上早就料到了你会有此一问的,有张御笔我给你看看。” 明深从怀里摸索了一会,然后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厚纸,他用一只手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不太工整的大字“美帝曰:人权高于主权!” 足利茫然愕然晕然,随即破口大骂:“太可笑了了,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言辞,你不会编得像一点吗?大明人不会害我的!我年年派人去朝贡的,你肯定是南朝余孽!” 足利到此刻都不愿相信明朝会杀他,他对大明的崇拜已经属于绝症了。 不过他的茫然也是有原因的,朱元璋曾制定国策,不许子孙侵犯邻国,但朱明复认为这不是侵略,最多算进入倭国领土,因为他是受天皇代表一休邀请进入倭国的。 …… 秀吉朝思暮想的菊子此时也被崇友堂的人用两把刀架着脖子。 “菊子,你别怕,我主人是大明贵人,待会我会让他们放了你的。”秀吉上前关切得说道,他抖出了自己的靠山,表明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穷孩子秀吉了,而是靠上了国际强权的热门买办。 菊子望了他一眼,一双眸子变得极其冰冷:“是我修为不纯,被你乱了心神……害了将军,你是罪魁祸首!” “菊子,你……你说什么?足利义满这个老贼有什么值得你怜惜的,这样不更好吗?我们以后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秀吉强自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已经被菊子的话惊得浑身发抖,那是一种对最期盼的事物即将毁灭的恐惧。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何况你怎么能和将军阁下比……” 菊子的眼神越加冷漠,倭人的性情就是一旦确定主仆关系后,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不管你先前对他做了什么?就像他们把战胜他们的美国人心甘情愿、打骂不退得当爹一样。 “不……你在骗自己,你心里有我的,刚才我叫你,你明明回头看我了。”秀吉颓然倒退几步,自言自语,自己骗自己。 “是的,作为一个忍者,刚才我已经违反忍规了,我应该自杀谢罪,将军阁下,请原谅我!” 她转头对足利义满轻轻点头,然后她似乎咬破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嘴角流出一道黑血,头一歪,瘫倒,死了。 其他侍女见状也纷纷学样,都赶紧也流出黑血,赶紧都死了,从而挽回一个失败忍者的荣耀。 “果然是我足利义满亲自训练的好忍者,哈哈哈……” 足利对此感到欣慰。 “足利老贼,我杀了你!” 在经历了人生中目前最大打击的秀吉顿时化为一头受伤的野兽,他捡起侍女掉在地下的刀,发疯般向足利刺去,明深被刚才侍女们集体自杀的情景小小震惊了一下,没有拦住他这一手,而足利似乎没并想躲避,胸口直愣愣受了他这一剑,顿时血流如注,歪头闭目,死了,但他嘴角依然留着枭雄的微笑,不知道在笑有人愿意陪他死,还是在笑秀吉的失败…… “你……”明深气极了,一掌把秀吉打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但恰好飞到了菊子的尸体边。 秀吉抚摸了一下菊子的脸,嘴角的血也不屑擦去,挺身又向足利的尸体扑去,明深举掌欲再击,这时朱高焰上前挥刀挡在了他胸前,身后的小倭寇也纷纷拔刀指向崇友堂的人。 “明深法师,这足利不肯投降,杀了也就杀了,我这兄弟和他有私仇,你就让他痛快一下吧……” 明深见足利一死,打死秀吉也是无益,就放手任由秀吉对已死的足利厮打。 朱高焰见明深束手,立即下令收刀入鞘。 这时地上忽然窜起一道白影,向疯狂的秀吉扑去,明深眼力好,上前阻拦,那白影避开明深,从背后向秀吉伸出雪白的双爪。 明深从白影背后猛力一击,白影颓然倒地,原来这是一位未死的侍女,她刚才或许是没死透或者压根没自杀,也许她本来想装死之后逃走的,此时见秀吉羞辱故主就舍命扑了出来。 侍女虽死,但她还是击中了秀吉,秀吉脸上赫然出现十道血红的秀丽指印,他转过来,嘟囔一声“菊子,是你吗?”,然后轰然倒地。 朱高焰大怒,拔刀向地上躺着的侍女们连捅十七八刀,金阁寺上顿时血迹斑斑,十分恐怖。 明深等人见状连连合掌诵起了佛号。 “法师,把足利义满抬出去,让倭军都瞧瞧……”朱高焰捅人之余,头脑还是那么清晰。 明深合掌称是。 四个小倭寇把手把脚足利抬出了金阁,朱高焰在前用倭语高喊:“足利义满已死!足利义满已死!……” 部分倭军闻言顿时朝这边杀来,他们本以为是骗局,但走近一看果然看到了将军阁下的尊贵的尸体,顿时士气大乱,莫名其妙又逃了回去。 这时新佑卫门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他站在高台上高喊“我是新佑卫门,将军让我命令你们投降!将军让我命令你们投降!……” 一时,金阁寺中陷入了沉寂,不仅倭军停止了战斗,连明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弄晕了。 新佑卫门人缘还不错,加上一直是足利义满的亲随跟班,一直披着忠厚老实的外表,所以他的话很多人都信了。 关键时刻,老实人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大部分倭军在新佑卫门的忽悠下选择了投降,据说他许诺将把将军阁下的侍女都分给大伙,房子和财产也是如此,从此让大家过上大明人的美好生活。 大明帝国在当时国际上的影响力是足以摧毁小国人抵抗意志的。 小部分不愿投降的倭军最后竟然是被投降的倭军消灭了。 于此同时,皇宫被攻陷,守卫皇宫的都是幕府的二流部队,所以那里的战斗比金阁寺顺利多了。 后小松天皇被战战兢兢扶着出来安抚投降的军人,他隆重慷慨表示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也就是天照大神的意思。 他还强调明军是他派一休请来的,明军是为了正义和倭人的幸福而来的。 第二天,京都城就平静下来了,尸体虽然多了一点,但清理起来也并不费事,足利家的财产被人抢掠一空。虽然几个幕府的亲信带了几千人逃出了京都,但这并不算是很大的麻烦,随后这股残兵将很快被消灭。 半个月后,后小松天皇正式传位与皇子一休,一休顺利即位为天皇,称为“明生天皇”,并改年号为“明生”。 从此倭国进入明生时代。 同时新的幕府建立,幕府设立了两个将军职务,新佑卫门成为右将军,朱高焰以地窖下二休的名字成为了左将军,这是一休的提议,朱明复也没有反对。 新佑卫门的上位是朱明复对侵占他姓名权的补偿,也是对宗室子弟的特别厚待。 朱高焰的表现很出乎朱明复意料,令他暗自敬佩这小子的坚韧和才干,令他想起了他在徐辉祖手下的日子,所以也同意了他的任命。 倭国两个幕府将军竟然都是大明宗室,确实很滑稽,属于十五世纪的国际玩笑。 京都攻陷后,各地大名纷纷上表归附新幕府,当年一休和朱高焰在地窖中的谈话至此变为了现实。少年乱则国乱,这可是有史实证明的大实话。 倭寇的头子都回到南方做了当地的大名小名,一时风光无限,衣锦还乡,纷纷称颂大明的恩德。 杀了足利的秀吉在朱高焰力荐下做了京都的大名,成了倭国第三号实权人物,那一年他十七岁,朱高焰十八岁。 秀吉做了官正式取名为明臣秀吉,取大明之明字,是表示自己是有国际关系的,就像白领们互相称呼为“杰克”、“麦克“一样。不过这名字其实也没人叫,因为他脸上有十个纤纤手印,倭人一般都称呼他为十指秀吉。 一休即位后,明军和新幕府军又在倭国各地打了几仗,主要是个别几个不服新幕府的大小名,但战斗无一例外都很顺利。 三个月后,明军凯旋而归,只留下明教的人和崇友堂的人,让他们以商业机构的名义驻守倭国,掠夺倭国廉价劳动力和资源。 朱明复下令大肆宣传是明臣秀吉杀了足利义满,是皇子一休带人攻陷了京都,明军其实只是做了点后勤保障工作而已。 朱明复下令倭国新幕府立即启动将倭国人口输往大明的计划。 倭国人口本来就过剩,一休即位后,他怕足利家原有势力日后作乱,就准备趁机将这些人都送到大明去。 他命幕府左将军朱高焰全权操办此事,朱高焰为此成立了“山上朱氏会社”,专门经营人口生意,准备和明教合作从倭国运送人口到燕国。 之所以叫“朱氏会社”是因为他在倭国无法用本名,有点郁闷,这是他内心不忘祖宗的美意,倭国后来常用的“株式会社”这个名词其实就是起源于此。 至于“山上”二字,则是纪念当时他带着一帮人在三水町的小山上避难也。 ------------ 第四卷 四方云动 ------------ 第一章 奸商无敌 至此倭国总算平定了,这场朱明复亲自指挥的首场国际大阴谋非常完美得收场了。 投入少而收效大,一举多得,借力打力,掩藏行迹,不着痕迹,的确是一个成熟政治家或者阴谋家的作品。 徐辉祖来信赞扬皇帝:“这是阴谋家的经典之作!”,他还建议朱明复以后可以编一部《阴经》以垂范后世,免得绝学失传。 朱明复:这书名太恶心了。 徐辉祖:哪里恶心了? 朱明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 徐辉祖:皇上,到底是哪个? 朱明复:对不起,我忘了这是明朝,算我没说…… 大明水师回国之后,朱棣就迫不及待得派人来商讨倭国劳动力的事情,他自认为自己出了造船的钱,怎么也算是个股东了,作为股东分点红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谈判代表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洪鲲,从这里可以看出朱棣是个思维有点固化的人。 虽然很厉害,但总是按同一种套路出牌,这样是容易被对手看出漏洞的。 奉天殿上。 洪鹏一幅股东代表的主人翁表情。 他们洪家的人头脑都比较简单,但都能得到当世奸雄的新任(洪鲲之于朱棣,洪鹏之于徐辉祖),真可谓易数。 朱明复很不喜欢洪鲲的表情,他现在做的可是垄断生意,只有俺有货,你们最好都低眉顺眼一点,老子横着呢。 他懒洋洋靠在龙椅上,两眼望着大殿的雕梁画栋,根本无视洪鲲的存在和其眼中的期待,过了很久,他两道眼光才像看一只蚂蚁一样散漫得照到了洪鲲脸上。 他就像一个久坐办公室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官僚。 他就像一个老气横秋的专家教授。 他就像一个已经骗到钱的奸商。 他就像一个真理在手的公知。 他就像一个得过洋奖的斗士。 傲慢,无礼,天下第一,真理无敌,百年一遇…… 老实的洪鹏看到皇帝这怪样子也不禁开始慌乱起来了。 “钱带了吗?”朱明复总算开了金口。 “皇上,造船的时候我们不是出过钱了吗?”洪鲲不解。 “可~那是造船的~~钱~~啊!这次收的是~~人口的~钱~~啊。”朱明复不自觉得学起了电视里慈禧太后的语气,带着长长的颤音。 洪鹏的耳朵被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震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三观崩溃。 “可……你上次没说人口要收钱啊~~!” 一道粗豪的声音回荡在奉天殿中,老实人被整惨了也忍不住发飙了。 “也许朕的确没说过要收钱,可朕说过不收钱吗?” “既然上次没谈清楚,现在朕不是正告诉你了吗?” “这世上有白送的馒头吗?天上会掉建文通宝吗?你家种的果树,你邻居可以随便摘吗?” “孟子不是云过:民为贵,君为轻。就是说人是最贵的商品啊!比朕这皇帝还值钱呢!” “人与天地并称三才,既然是‘才’肯定是值钱的啊!比如李白……” ………… 朱明复滔滔不绝,奸商本色四处飞溅,溅得洪鹏满脸又黑又红,肚中胀气满满,心中雾霾重重。 沉默 还是沉默…… “皇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洪鹏嚷道,在内心气急火燎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词,也真是难为他了。 “妈的,朱棣阴我的时候,不,阴朱允炆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句话!”朱明复心中骂道。 但作为皇帝,作为政治人物,说话还是要委婉点的。 “洪鲲啊!这话从何说起啊!燕王是朕的叔啊!亲叔啊!朕听说他需要倭国人口,就专门造了很多船,还替他垫了一半多的船钱,还不惜劳师远征,花费军费无数,朝廷数十万将士血洒异域,数千万建文通宝投向了异国,才千辛万苦才平定了倭国……”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啊!难道不是为了燕王,不是为了我们的叔侄之情啊……” “倭国人口的花费你以为是朕收的啊!笑话,那是倭国人的安家费啊!朕为国际盟主,对小国也是要爱护的吗……” “其实你这么说朕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啊……” …… “皇上,那你……那你到底要收多少钱?”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洪鲲自己嗫嚅说道,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只好低头服软做小装糊涂。 如果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铁了心要甩赖的话,那你还真没辙。 “不贵,真不贵,就相当于大明一个仆人价格的八成,六两银子一个,一万以上还可以打九折,另外偶尔朕也会搞一次优惠活动的……” “好吧!我去汇报燕王。” 洪鲲默然离去,朱明复似乎看到他有用袖子擦眼泪的动作。 “洪鹏,等等!”朱明复叫住了他。 “皇上,你改变主意了?”洪鲲满脸期待。 老实人总是会把别人想得非常善良,非常容易被感动。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其实燕王实在不愿出钱的话,朕也有一个法子……”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洪鲲激动得下跪猛磕头。 “只要四叔把北平给我就行了。” “皇上,你……你怎么能这么……” 洪鲲脸涨得通红,爬起来就往外面冲,就像一个负气出走的小女人,他把那未说出的“无耻”二字一直含在嘴里,直到沈阳。 看到洪鲲的样子,朱明复在御座上大笑不止,这时小林子从门外进来了,一幅神秘的样子,谄媚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刚才奴才观察洪鲲那口型,似乎想骂你‘无耻’啊!” “小林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啊!过来,朕要赏你!” 小林子毫无防备快步上前。 “啪~~啊~~~~” 小林子被踢飞到梁上去了。 “你给我把梁上的灰尘掸干净,不干净的话朕把你卖到燕国做苦力!” ………… 沈阳新燕王宫。 洪鲲总算对朱棣吐出了他穿越千里带回来的“无耻”二字。 于是朱棣骂娘,摔杯,掷盆、撞墙,泪奔…… “天哪,我大明怎么出了这么一号无赖皇帝啊!”朱棣高举双手做问天状。 他仰天而骂,唾沫横飞,最后却都滴在了自己脸上。 他骂朱明复简直是一个奸商。 他骂朱明复是史上少有的贪财皇帝。 他骂朱明复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他骂朱明复用无耻卑鄙手段坑了他善良的心灵。 但最后他还是乖乖按照皇帝的无耻价格付钱了,因为他实在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东北躺着大量的土地等着人去耕种呢。 建文七年的腊月二十七,一个阳光明媚的美好日子,首批两万名名倭人男女抵达辽东海岸。 为此朱棣支付了一万张皮毛,两千支人参,五万斤药材,这场平倭之战简直是朱棣买单的。 这就是最先进的美国模式,用别人的钱打自己的战,抢来的战利品再卖给别人,耶……太美好了……。 几百年后,倭人后裔把这一天称为感恩节,感谢朱明复这个奴隶贩子把他们卖到了燕国辽东,从而让他们早沐王化,成为大明的臣民。 二十世纪初,明朝皇帝被逼禅位时,倭人归化后裔团体“建文七年人”还组织了义勇军千余人前往首都勤王护驾,感动了朝野无数人,成为一时佳话。 ------------ 第二章 千年教堂 在首批倭人劳动力到达燕国辽东之前,另一批老外也到了大明。 他们是三个荷兰传教士,名字叫:哈利,塞文和瑞比。 这是朱明复的一个重大计划。 朱明复早先曾吩咐龙万云,让明教在海外弄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和尚过来。 前段时间明教的商船在南洋遇到游荡的一艘西洋小船,遂强行靠了上去,上船一看上面正好有几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传教士。 洋人自认为是上帝选民,走到哪都带着传教士准备给西方之外的野蛮地方启蒙启蒙,然后再顺便以上帝之名捞点好处。 “你们去,传福音给万民听!”这是洋人论语中的圣训。 明教海商常年在南洋活动,有人精通他们的语言,翻译上前一问:“有谁愿意到大明去传教吗?” 船上死一般的沉寂,无人应答。 “每人一年发一百两银子……” 于是,船上三位勇敢教士立即争先恐后起了传播福音的洁白之手,表示愿意接受上帝的征召,拯救远方的百姓。 在几个月的海上漂泊之后,他们在广东上岸,明教的人带着他们在东南沿海一带游历一圈。 中华的繁华令他们瞠目结舌,有口难言,有眼不够看,有心不够想。 那时的欧洲还处在黑暗的中世纪末期,处在教权的专横统治下,贫民处在国王、教权、领主的三重压榨下,有苦难言,有泪肚吞,不过正因为西洋人这绵延千年的黑暗中世纪,才孕育了后来的文艺复兴,才有了后来追求自由民主的个性,那实在是因为他们中世纪实在没有一点自由和民主,过得不是人日子才导致的诉求。 而那个所谓文艺复兴虽号称直接继承两千年前的希腊罗马文明,但谁知道怎么回事,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朱明复认为不过是把阿拉伯文明和中国文明窃取过来改头换面而已,就和现在高丽人所为类似。 此时三位教士内心痛恨上帝为何如此偏袒大明,而不将文明繁荣之光降在欧洲各邦国。 明教的人给了他们答案:我们大明也是有上帝罩着的,我们和他老人家关系一直很和睦,我们大明也有很多上帝的信徒。 教士们问:那我们为什么没看到教堂、十字军和那些可爱的信徒呢? “那是因为上帝的信徒都爱清净,他们都居住在山清水秀的山谷里,我这就带你们去参观。” 那是广东沿海一个美丽而熟悉的小镇,位于两座山峰间的谷地中,端得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仙气缭绕,几非凡间之地。 几位洋人叹道:“简直就是圣经中的伊甸园啊!” 从一条小山路上跋涉而进后,那建在高山山谷中的小镇更令他们惊异。 那简直就是上帝创造的地方啊。 街道整洁宽阔,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店铺林立,行人喧闹,连花鸟虫鱼的表情都带着一种清雅和傲气。 贫瘠落后野蛮的十五世纪的西洋绝无此景。 这里建筑的风格和他们以前看到的大不相同,这里的房子和西洋更相像,房屋都是石头砌成,都有一个尖尖的顶,屋子里面还设有火炉,火炉上的柜台都放着一本圣经,火炉里烤着一只鸡,鸡香书香道香纠缠在一起,非常有品位。 最令他们惊讶惊喜的是这小镇上还有一座哥特式风格的红砖大教堂。 三位教士划着十字高呼“哈利路亚”冲进教堂的时候,发现和西洋一样里面坐满了正在祷告的大明百姓,一位大明的牧师正在庄严主持仪式。虽然话语他们听不懂,但是那表情绝对很神棍。 都是专业人士,其中内涵大家彼此一望而知。 但有一点不同,就是教堂里的神像虽然和他们国家的圣母圣子面容相像,但是圣母圣子的穿着都是大明风格的衣服。 如果上帝在天上的话,他应该能看到更多的不同,一位正在祈祷的教徒一不小心把一块木牌掉了下来,上面写着“东厂.广东”的大字和下面一行“除暴安良、忠君报国”的小字东厂口号。 三位教士在后排坐下虔诚得跟着做完了这次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他们礼貌得要求大明牧师让他们观赏一下他手中的圣经,牧师划了十字之后欣然同意了,但牧师告诉他们这是翻译本,仓库里有一本洋文的母本。 那本圣经可是本教堂的镇堂之宝,其历史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其始祖就是圣子的大徒弟彼得。 三位教士的心灵被震撼了,他们没想到圣徒彼得竟然到过中华大地。 在教堂后院深邃的藏经阁中,牧师从一个大铁箱子里,小心翼翼得捧出了那本有着金色封面的圣经。 牧师花了个十字后,虔诚打开了经书的封面,顿时室内忽然大放光明,一个声音忽然不知从何处发了出来:“我彼得,独得圣子崇信,我的道是最真的,我的路是最纯的,这经书是最全的,现在我赐予你们三位:哈利,塞文和瑞比,你们要将这经书传回故国!” 这彼得说的竟然是拉丁文,在欧洲中世纪的时候上流社会都通行拉丁文。 教士们勉强算上流社会,所以这三位俱能听懂“彼得”讲话,惊异之下,纷纷跪下猛划十字表示一定遵从彼得教诲,将这经书传回西洋。 他们心神安定后,大明牧师带着他们到教堂里,小心翼翼得翻开了这本彼得传来的最全最真的圣经。 这圣经是用拉丁文写的,纸张就是大明的宣纸,书写方式也是毛笔。 这书的内容和西洋流传的几乎一样,只是这书多了一卷叫《彼得行迹》。 就是讲那个显灵的彼得的故事,他们从未看到过这一章,于是急切翻开,只见记载着的内容很不同凡响。 比如有这么一段: 安得烈问耶稣说:“主啊!你世上的老师是谁?你所行的神迹,若没有老师的教导,无人能行。”耶稣就对他说:“若不看见神迹奇事,你们总是不信。” 耶稣举目望天说:“父啊!我感谢你,因为你秘密地指导我接受释迦牟尼佛陀的教义,佛陀是我在世人唯一的导师。我在印度学习了十二年佛陀的教诲。如今人子得到了荣耀,父在人子身上也得到了荣耀。我们父子因为佛陀的伟大方能得到荣耀。” 三人震惊了,提出了一系列疑问:“这圣经从何时开始出现?”“这教堂何时建造?”:“圣子的道何时在大明传扬开来?”…… 大明牧师通过翻译一一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答案自然也是相当的令他们震惊。 大明的牧师告诉他们:这教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是大弟子彼得显现神通来华建立的,他曾预言一千四百年后,就有三位名叫哈利,塞文和瑞比的人来继承他的事业,然后把这经书再传回西方去。 这时忽然又传来彼得的拉丁文声音:教士们,不可心存疑虑,你们要坚信我的道,我的道最真最纯最全,阿门!” 三人被神灵的威吓下,立即下跪高呼一定秉持彼得旨意,回去传最真的道。 大明牧师见状在他们背后不禁捋须微笑,只是他不明白王总管为何花了这无数人力物力弄出这一奇怪小镇来骗几个黄毛鬼子?能从这几个穷鬼身上榨出什么来呢? 还有那几颗从皇宫运来的夜明珠一定要保管好,不然可是掉脑袋的事,梁上那人本来王真准备了两百两的红包,但他准备给一百两就够了,毕竟就说几句洋文而已。 三位教士在大明足足生活了半年,他们在这里一直在学习彼得版的圣经,偶尔还能聆听到彼得圣训。 他们回国时,身上带着大明牧师赠送的两包珠宝和一千本彼得版本圣经。 临行前,彼得告诉他们:“五年之后,你们要再来,希望你们带来更多的教士,好光大我彼得一门……” 南京,皇宫。 朱明复看到王真的关于三个教士的汇报,十分畅快,他站在栖霞阁的楼台上抽烟以示庆贺。 “彼得这一章虽然得到考古学家的认证和死海古圣经的验证,但一直不被教会承认,嘿嘿!这次老子给你亲自补上,大明国力雄厚,多花点钱,多培养几个留学生,从思想抓起,从娃娃抓起,多年后不愁你们不奉大明为宗主,到时候老子在大明另外成立一个教会,指挥全世界……” 一年后,三位教士回到荷兰,有两位明教的人随同到达,他们以雄厚的财力在荷兰建立了圣彼得光明教堂,然后拉拢黑恶势力,腐蚀当地官员,与教会斗智斗勇,大力传播彼得版的圣经和大明四书五经等经典,逐渐在当地扎根壮大起来,形成了一个新的教派“彼得派”。 ------------ 第三章 海禁之争 关于胡宗宪提出的开放海禁的提议,朱明复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作为一个穿越者,显然不会反对这个建议,但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倭国平定后,倭国的白银硫磺以及其他林林总总商铺以低廉的价格海量流入大明市场,倭寇消失后,海路安靖,关税收入大增,沿海居民也得到了莫大的实惠。 时机应该已经成熟了。 建文八年正月,朱明复正式在朝会上提出了放开海禁一事。 在会前的沟通中沈孝成表示赞同,徐辉祖不用说自然也是大声叫好,梅殷举棋未定,其余人员见梅殷没表态,大多数采取了模糊立场。 会上,先由特别嘉宾胡宗宪同志阐述了开放海禁的伟大意义,然后皇帝装作没事人似的征询群臣的意见。 群臣报之于长期的沉默。 但是随后,令朱明复大跌眼镜的是新任大理寺卿钟奇昂然站了出来,然后气愤填膺,手舞足蹈得得指责胡宗宪误国误民、唯利是图,实乃当世大奸臣,并请求朱明复为了大明社稷将他明正典刑。 钟奇此言一出,以礼部尚书陈迪为代表的大臣纷纷附和,于是一股批判胡宗宪的大会开始现场直播了。 朱明复一直努力保持神秘微笑,心中发誓:钟奇臭小子,朕要你好看! 沈孝成想站出了争辩几句,随即也被众人骂得体无完肤,而梅殷一直铁着脸不说话。 朱明复耐心忍了一会,见群臣没有罢休的样子,只好宣布退朝,改日再议。 会后,以陈迪为首的文官集团守旧派开始了大串联,他们数百人跪在梅府前情愿,直到第二天天亮,梅殷出来接见了他们,说了几句话后,众人欢喜而退。 当晚梅景正安排在梅府的眼线通报皇帝,他父亲的态度已经转变,梅殷决定反对开放海禁。 如雪片一样的反对奏章在朱明复的御案上堆积如山,直接导致小林子最近的工作量大增,当然被朱明复踢飞的次数也大增。 …… 那个胡宗宪倒是出名了,不过出的是恶名,是奸臣之名。 只要他一出门,总有人向他扔各种杂物,甚至还有人向他扔钱,不过是一文的铜钱,这是儒生用一种委婉而深刻的方式在骂他爱钱如命呢。 搞得他最近都不敢回南京的寓所,只好借住在了栖霞寺,过了一段吃素念佛的日子。 这是文官集团守旧派对朝廷这三年多来政策的不满的集中发泄。 自建文四年以来,朱元璋定下的很多既定国策都被改得面目全非,政策的改变必然辉导致一大批既得利益集团失去了原有的利益。 一些利益没受损失的人也感到感情上收到了伤害,因为一些原来不着调的人都被大力提拔了,比如沈孝成、朱友季等人,而很多熟读四书五经的人被忽视了,官场上按资历升迁的惯例被打破了,很多很多的改变让一些人心里不舒服。 守旧派发动各地儒生,写诗写词,聚众开会,挖苦讽刺……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舆论风暴,甚至已经有人暗暗讽刺朱明复贪财贪玩,有昏君之嫌。 伟大的东厂将所有的所有都汇报给了朱明复,朱明复没受过这种气,他在皇宫中大骂:真是一群有知识的恐怖分子! 朱明复发现他们纯粹想闹事,海禁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徐辉祖幸灾乐祸得写信给朱明复:皇上,老夫在河西看你手段如何,这些文人可比当年我手下的二十万大军难对付哦! 这场风暴的挑头者表面上是梅殷为首的内阁,但中坚力量就是礼部尚书陈迪和那个钟奇。 不过钟奇已经被整残了。 李和风知道钟奇反对皇上后,第一次和钟奇翻了脸,下重手将老公捏的遍体鳞伤,当时在场的钟奇之妾李琴儿也积极协助李和风完成了朱明复交代的任务,并数次成功堵截了想逃出自己家的钟奇。 这场守旧派发起的猛攻发展到后来,他们不仅反对海禁政策,还妄图全面恢复洪武年间的政策,于是更多的奏章飞到了朱明复的案头。 朱明复咬牙硬忍着,就是不召开朝会,任由他们骂去。 沈孝成由于梅殷立场的转变,最近闭门在家一言不发,但他上折子请求皇帝免去他职务,并推荐了胡宗宪为其继任者。 朱明复理解他对梅殷的感情,也感动于他这种无言的支持。 南京是军镇,所有人事内阁不能干涉,所以任免一个南京府尹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但问题在于宁波不是军镇,没有内阁的同意,胡宗宪是调不过来的。 这时候的梅殷显然不会同意对胡宗宪的调动。 于是朱明复让一个娶了宫女的御史上折子弹劾胡宗宪,要求将这大奸臣免职,但梅殷看穿了这一计策,也许是当年裘明德免职再复职的事情给了梅殷启示,阴谋玩到第二次总是会威力大减的。 正当朱明复没辙的时候,王真出了主意,朱明复无奈采纳了。 于是宁波知府胡宗宪突然失踪了,但几天后他就进京了,被秘密安置在大都督府,朱明复暗中赋予他南京府尹的一切职权,他将和王真一起狙击文官集团的这次大攻击。 但失踪这种把戏显然骗不了人,很快胡宗宪的行踪被人泄露了出去,于是文官们哗然,气势汹汹指责皇帝失信于天下,甚至有人已经把朱明复和商纣王等历史名人并列了。 胡宗宪和王真暗中进行了分化瓦解。虽然有一点成效,几个意志软弱的转变了立场,还掌握了大量守旧派官员的贪腐证据,但无奈梅殷和他们站在一起,朱明复不敢大肆拘捕这些官员,一旦那样做,很可能会形成大动荡的局面。 朱明复最后只好咨询了徐辉祖这个老狐狸,徐辉祖似乎也没好办法,他说除非学太祖皇帝大开杀戒,但他最后提了一个奇怪的建议,柳隐也许有办法。 “柳隐?他怎么会有办法?”朱明复十分不解。 这个女人是个奇人不假,能量很大也不假,很多官员她都能影响也不假,但是梅殷不一样,他坚持起来是六亲不认,不顾身家性命的,柳隐能改变他主意吗? 那简直是铁树开花,母猪上树,专家可信,爱情无悔……太不现实了。 但徐辉祖说这话话肯定是有原因的,加上王真表示据他的情报,柳隐常有神奇之举,所以他决定试一试,没用的话找个人倾诉一下负面情绪也是好的。 栖霞寺禅房,花木幽深之处,朱明复和柳隐相对而坐。 “皇上你为什么一定要开海禁?”柳隐轻启皓齿。 “赚钱,发财,改善沿海百姓生计,宣扬大明国威。” “我大明的钱还不够吗?蛮夷的钱似乎并不多?” “朕要通过让他们变得更穷,他们越穷,就越依赖大明,这样数十年后,这些领域皆我大明所有所制也,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皇上,这是徐辉祖的意思吗?” 柳隐对政局的了解的确很深,梅殷都不知道朱明复其实和徐辉祖是穿一条裤子的。 “是朕的意思,徐辉祖也很赞同。” 朱明复之所以一一回答了她的“盘问”,是因为从和她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她问的越多,就表面她内心是有把握的,只是他不知道她的把握从何而来。 柳隐沉吟了一会说:“想必皇上知道,那些人并不是只反对海禁,他们反对的是这几年皇上和徐辉祖的新政,海禁之争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不过皇上为何不愿意杀人,就像太祖皇帝当年那样。” 朱明复笑着摇摇头,说道:“下士杀人以刀,上士杀人以舌,朕不愿意做下士,其实这些人朕并不怕,只是顾忌梅殷而已。” “皇上,那你为何不让梅殷致仕呢?” “你应该知道,此时这么做只会火上浇油,这件事真做不成的话,朕准备先退让,过段时间再寻机收拾他们,王真最喜欢整人了……” “皇上,我觉得其实你已经不需要梅殷来辅政了,你的手段够多够妙了。”柳隐忽然笑得很开心。 “好了,既然你也拿不出办法,咱们就散了吧!祝你今年生意继续兴隆!”朱明复转身离去。 “皇上,我知道你是敬重梅殷是奉太祖遗照辅政的,但你已经长大了,还有徐辉祖暗中相助,应该让梅首辅享享清福了,我想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也会同意我的看法的。” 柳隐说了一段极其莫名其妙的话,朱明复立即被惹怒了,柳隐什么时候成了朱元璋的代言人了,扯淡! “柳隐,说真话啊!朕觉得你确实有点嚣张哎,不要觉得朕长相随和,就可以在朕面前乱说话!” 朱明复板着脸如是说。 “皇上请恕罪,民女冒犯龙颜,要杀要剐,绝无怨言,不过请皇上给我一天时间,我可以说服梅首辅赞同放开海禁。” 柳隐脸上依旧云谈风轻。 …… 第二天,朱明复一起床,就收到小林子递过来的梅殷折子,梅殷说他现在全盘赞同皇上的政策,并请求致仕,从此退休回淮安,种菜养猪抱孙子。 朱明复看完张大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闭上,心中对柳隐忽然产生一丝恐惧。 仅仅一个晚上就让死硬的梅殷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除非孝陵的太祖皇帝复活,朱明复不相信当今之世有谁能做到。 而柳隐就做到了,而且还那么不当回事似的,她为什么当时在栖霞寺就那么胸有成竹了呢? ------------ 第四章 谁布的局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真,你滚进来!” 皇帝的吼声在御书房响起,小林子在门外听到后飞奔着出去汇报王真了,在奔跑的时候他还忙里偷闲在胸前垫了块牛皮垫板,以防备皇帝可能的袭击。 御书房,王真在御案前恭谨得站着,朱明复闷着头在踱步,象牙烟灰缸中已经有五个烟蒂了。 “王真,这烟太淡了,你下次给我弄一批凶一点的,有事的时候抽起来才解渴。” “是,皇上。” “柳隐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皇上,柳隐昨日大大方方得去了趟梅府,她从轿子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王真说道。 “就这些吗?” “就这些,皇上。”王真苦笑。 这也不能怪王真,对柳隐的情报工作确实不容易开展,柳隐本来就是东厂的股东,此人老谋深算,早就在东厂内安插了亲信魏东等人,所以东厂的情报网对她而言并无威力。 东厂建立后能够迅速扩张除了王真的善于经营外,其实里面还有着柳隐的一半功劳,柳隐贡献了她在各地娱乐事业的人脉为东厂做了大量富有成效的工作。 虽然朱明复也留了个心眼,他也让锦衣卫和军调局派人监视柳隐和魏东等人,但从这两个情报机构反馈过来的情报看,他们的收获也不多,总之柳隐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朱明复的预料。 朱明复为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虽然柳隐是有功之臣,但做皇帝最不爽的就是发现有人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料,那样是很没安全感的。 他无奈之下,再次求助徐辉祖,作为大明政坛最资深的老狐狸,徐辉祖总是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到别人没想到的。 徐辉祖目前在朝堂中的形象是极其滑稽不合逻辑的。 首先他在官员们公开的谈话中是一个“反派角色”,这是由梅殷当年两张大字报定下的基调,但在私下里,由于皇帝禁止谈论徐辉祖的话题,无论是批评还是褒奖,所以他又成了一个话题禁区,但那些头脑活泛的官员从一批徐辉祖的亲信仍被留用看出,皇帝和他的关系并未破裂,他们猜测皇帝只是想赶徐辉祖出京而已。 事实上,朱明复和徐辉祖的关系在徐辉祖离开京城只好修复得很快,二人本来就是猩猩惜猴子,阴谋家惜阴谋家,很多事情,朱明复只能请教徐辉祖,而徐辉祖也常把西边的有趣事情和他的施政方略和朱明复讨论,二人真的有点伯牙和钟子期的味道。 总之他们之间属于非常聊得来的那种关系,双方都能晓彻对方的性情的肚子里的阴谋,这是一种很微妙很珍贵的默契。 柳隐之事,徐辉祖从千里之外回了一封长信:其核心意思是柳隐并不是威胁,请皇帝可以饱吃安睡。 徐辉祖说,他从朱元璋时期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柳隐容貌算不上绝色,但她交际广泛,人脉深厚,能量很大,几乎是朝野通吃,但徐辉祖一直没探查到她最初是怎样发迹的,是得了哪个实力深厚的官场人物庇护,至于吕仙传人之说,实在是虚无缥缈的很,很可能是她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不过柳隐虽有这等能力,但她这么多年来倒也一直规矩,基本上没有干涉朝政之举,只是一心一意经营秦淮河的事业,为大明官员的身心健康默默做贡献。 “皇上你想,当年咱们在京城大打出手的时候,她既然帮了你,那么她就选择站在了和你一条船上,她如果真有野心的话,就会选择和我合作或者和朱棣合作,这样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至于他为什么选择你,臣也不知道,也许看皇上长得俊吧(一笑)。” “他和李炳秋关系甚密,相信皇上也很清楚,但李炳秋是个清官,私德甚正,柳隐若凭手段并不能控制李炳秋,所以据臣推测柳隐还有一项隐藏的能力,所以才能对官场产生影响,俗话说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单单靠女色并不能控制官员……” “皇上,此人老夫也想不明白,你也别想了,时机一到,也许你自然就明白了……” …… 听了徐辉祖的话,朱明复更迷糊了。 他很相信徐辉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情报分析,但他怀疑徐辉祖对此有所隐瞒,他没有告诉他全部。 不过徐辉祖告诉他的也已经不少了,但问题是柳隐这个局是谁布的呢?大明朝堂中,只有三人有这个能力:皇帝、徐辉祖、梅殷,如果排除自己和徐辉祖的话,那难道是梅殷自己,所以当年她能顺利进入梅府,然后这次也顺利改变梅殷的主意,而梅殷的退休难道也是接受了她的进言? 如果梅殷有此等手段的话,他岂不是一个隐藏的徐辉祖,那自己岂不是要特别防备他。 哎,真是有点厌工了啊! 俗话说“做一行,厌一行”,每份职业尽管其外表鲜亮得向一个打好蜡的橙子,但其内心的酸甜只有吃过的人才能体会。 皇帝这份工作特别容易让自己变得多疑,没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即使是你曾经最信任的人,明日也会成为你的怀疑对象。 …… 烟雾缭绕的御书房中,朱明复在抽烟,好己在吃零食。 好己是个聪明的女人,遇到事业难题时应该和聪明人讨论,遇到感情困扰时应该和忠厚人讨论。 虽然徐辉祖走后,好己一直在韬光养晦装傻卖呆,朱明复也接受了她的新状态,但她的聪明并没有减少。 好己的吃相一向很文雅,不紧不慢,节奏从容,她吃完了两块青田糕和一块枕头糕后问道:“皇上,你这里怎么只有糕点啊!以往各地其他的好吃贡品呢?” 朱明复笑道:“都被朕取消了,一个县如果有个小东西列为贡品的话,官吏就会乘机勒索百姓,而且运输不便,成本昂贵,实在是无聊得很,这些糕点制作简单,四季常有,且为商户所制,与平民无涉,才保留下来了。” “皇上,百姓是得了实惠,可我们宫里的岂不是没了口福啊?”好己作娇嗔状。 “你们没口福朕不怕,朕就怕百姓没口粮,嘿嘿!只要百姓不造反,女人要多少就有多少,朕以后专找不贪吃的女人,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出宫啊!” 朱明复知道好己本就是个清净的人,不尚奢华,她此举不过是反向表扬皇上罢了。 “皇上,你刚才说要和我聊柳隐的事?” “是啊!这个女人很让朕费心,有大功但是让人不安心!” “皇上,这就叫功高震主啊。” “嘿嘿!也许吧……”朱明复深沉得抽了一口烟。 “皇上,臣妾问你一句,如果柳隐是男的,你是不是问题就简单了?”好己把一块糕点塞朱明复口中,背靠在他怀里说道。 朱明复初闻有点诧异,既而轻松微笑。 好己转身过来:“恐怕皇上根本不会多想,为了社稷安危,会立即关闭九门,派近卫军去擒杀她吧。” 朱明复故作凶态:“不许看穿朕的心思,其实女人还是傻一点更可爱。” 好己:“皇上,是你逼我的,你来请我的哎,臣妾竭力为君分忧哎。” “好了,算你厉害,你继续说。” “柳隐若是个男人,那么她的所为就是犯了大忌,是取死之道,可她是个女人,是个秦淮女人,她能有多大野心,做武则天吗?” “柳隐这部棋不管是谁布下的,威胁都不大,明教崇友堂都在你手里,蒙古张家已经远走,梅殷已经退休,朱棣退守辽东,当今天下不是她一个女流能撼动的,何况她两次对陛下有大功呢?这一次她出手也是为皇上分忧啊。” 朱明复沉吟一会,说:“你说的是有道理,她能影响官员,但至少没有军队,除非与其他势力结合,绝不可能产生危险的。只是她未知的背景令人猜疑。” “皇上,有个事你应该听说过吧!柳隐在太祖的时候就和官员们叫好,有一次几个官员因她闹事一案,太祖还亲自审理了,可太祖竟然放了柳隐回去,这里面……”好己说到这里停了,又开始吃东西。 “快说,把你肚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别吊人胃口。”朱明复去拧她嘴。 “太祖那么好杀多疑的人,都没动她,那皇上你急什么哎!”好己边吃边说,一幅嘲笑皇帝的得意表情。 “你这一说,还提醒了我,当年那一案锦衣卫那肯定有档案,朕去看看就知,看看太祖当年有何批示。” 但是,经查,锦衣卫并无此事档案,原因不详。 看来,这事只有去问柳隐自己和梅殷了。 朱明复接受徐辉祖的意见,暂时将柳隐定为安全人物,但他仍下令让军调局的人多加监视柳隐极其在东厂中的人马。 …… 御书房中,小林子站在皇帝身旁轻轻把梅殷申请退休致仕的折子打开,朱明复拿起一支湖笔,,深呼吸后,凝神在上面写下“准奏”两个朱红的字。 不知为何,朱明复感到写这两个字有如千钧之重,放下笔之后,他望着御书房上那块朱允炆题写的“天命明德”匾,呆立良久。 ------------ 第五章 送别梅殷 缘合则聚,缘散则分。其来也不可止,其去也不可留。时节因缘一到,任你是皇帝老儿也改变不了。 梅殷确实该走了。 这一点,梅殷自己在退休的奏折说得很恳切。 他说海禁之争已经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作为内阁首辅必须承担相应责任,他还说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让有些人觉得可以对抗皇帝的权威,这已经是朝堂大忌。 所以,为了大明,为了朝廷,他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请皇上不要被感情蒙蔽,一定恩准他的请求。 深夜,寂静无声,梅府书房。 朱明复和梅殷相对而坐,一坛淮安大曲摆在中间,四周是四碟小菜。 “姑丈,你的折子朕已经批了。”朱明复故作轻松得说道。 “皇上,老夫是该退了,这对我对皇上对朝廷都有好处。” “朕确实是怕那些人拿你做挡箭牌……” “皇上英明,老夫记得孝成以前跟我说徐辉祖功高权重,本来老夫自认为至诚可以感天感人,但别人却不这么想,皇上的主张他们不同意,他们不敢出头,就千方百计往老夫身上推,这不是朝廷之福啊。” “姑丈,这柳隐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的话你为何会如此相信?” “哎,不得不信啊!”梅殷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说道。 朱明复不语,继续用期望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能说得更详细。 “皇上,不是老夫故意瞒你啊!这件事在皇上看来确实比较古怪,但柳隐不说,老夫也不会说,皇上莫怪。” “不过,柳隐是忠于朝廷的,皇上大可放心。” 梅殷似乎知道朱明复的疑虑,说道这里,痛饮一口,似乎心情颇为畅快。 朱明复觉得梅殷应该是知道的,他不愿意说而已,但其结论却和徐辉祖出奇得一致。 “来,姑丈,我们干一杯,这些年不容易啊。” 朱明复举杯,梅殷一饮而尽。 “姑丈,下届首辅你觉得谁来做,沈孝成如何?” “孝成是老夫一首提拔的,但一是年轻,二是太锋芒毕露,还是让李炳秋来做,比较稳妥,孝成还需要历练,还有这小子至今未成婚,希望皇上能够妥善给他安排下,不能让他继续浪荡下去了。” 朱明复笑道:“原来姑丈对他的毛病看得很清啊!姑丈放心,朕马上安排,一定给他弄个凶老婆,哈哈……” …… “次辅朕准备让铁铉来做。” “皇上想得深远啊!李炳秋什么都好,就是不敢任事,铁铉此人刚正,正好弥补上这点。” …… 就这样君臣二人,亲戚二人,促膝谈心,直至天亮,共同庆贺梅殷政治生涯的圆满结束。 有好开头的政治人物很多,有好结局的政治人物却屈指可数。 建文八年春,南京城外,人山人海。 这山海一样的人群的目光都投射在一个人身上,他就是朱元璋的好女婿,世袭汝南侯,首任内阁首辅,朱明复钦赐太子太保――梅殷。 从建文五年开始,梅殷主持政务后,修复战争创伤,积极发展民生,惩治贪官污吏,大力兴修水利……获得了朝野一致的赞誉,人品信誉甚至比皇帝还高。 所以这次不仅百官奉皇帝之命前来送别,京城百姓乃至京城外的百姓十万余人皆自动前来送别,场面堪比后世高丽明星来华。 临时搭好的彩棚内,朱明复让百官退后,独自和梅殷说几句私密话。 “姑丈,这些年你太操劳了,回淮安后你要保重身体啊!朕会给梅景正下道旨意,让他兄弟俩好好孝顺你的!” 朱明复一身正装簇新龙袍,握着梅殷的手,动情说道。 “皇上,臣老了,你也成熟了,上次平倭之役确实干的很漂亮,但你不应该将人口送给朱棣啊。”梅殷临走之际对朱棣还是不能放下。 朱明复微微一笑,上前附耳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梅殷笑道:“皇上,老夫看你怎么越来越像徐辉祖了啊!” 一想到这个人,梅殷脸上顿时现出伤感的皱纹。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朱明复很清楚梅殷的心结,他实在不忍心梅殷到老仍视徐辉祖为仇敌。 徐辉祖这家伙天性洒脱,倒无所谓,梅殷为人方正,是非分得很清楚,这件事让他心里负担很重,这对他的健康损坏很大,事实上“倒徐”事件后,他的身体就衰弱很多了。 “姑丈,朕有一句话一定要和你说。” “什么话这么重要?” 在朱明复示意下,小林子拿出纸笔,朱明复快速写下:“徐,忠臣也!”四个字递给梅殷。 梅殷接过之后,眼神变得光彩不少,心头一激,抬头热切得望着朱明复。 朱明复接着写道:“姑丈,当年那事,因奸邪小人而起,不关徐辉祖。” “皇上,当真?” “千真万确!”朱明复笑得很灿烂,这笑容不是为自己,是为梅殷。 梅殷忽然仰头大笑,连叫数声好,惊动彩棚外的大臣们一阵侧视。 多年块垒,一朝消除,焉能不快! “皇上,你这句话,足以让姑丈多活十年啊!” “正是侄儿所愿!侄儿祝姑丈寿比南山松,壮如下山虎!” 朱明复脱下龙袍,深深一拱手。 梅殷而今已经不是首辅,他脱下龙袍特意行了一个后辈的礼节。 “皇上厚意,老夫内心感佩啊!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也一定感动,太祖遗诏让我辅政,如今鹰已长成,龙已高飞,老夫正好可以高卧淮安,长享悠悠太平岁月矣。” …… 梅殷在彩棚外和大臣们盘桓一阵后,又骑马扬鞭沿着由近卫军军人组成的人体警戒线跑了一圈,算是和圈外的京城百姓道别,百姓们情绪高涨,欢呼声四起,梅殷面色如常,只是拱手致意。 最后他深情得望了他岳父监造的曾经阻挡了朱棣的巍峨城墙一眼,往淮安去了,此去天高云淡,春暖花开…… 由于梅殷不准军队护送,朱明复派了东厂的人沿途暗中保护,一行五十余人,十余只马的行礼,其中大多数还是书。 沈孝成没了官职,此时他不在送行的队伍中,他别出心裁得先到了淮安,在那里迎接梅殷,顺便趁这无官一身轻的时候和恩师多亲近亲近。 一个月后沈孝成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原礼部尚书陈迪被朱明复撤职查办,但带头闹事的钟奇却安然无恙,令百官啧啧称奇。 陈迪等人的罪名是“罔顾朝纲,结党营私”,而钟奇从不结党,他只是提出了反对意见而已,朱明复知道他是好心办坏事,另一方面,海禁朝会上钟奇敢于顶撞皇帝,令他在文官集团中获得了极高的声望,一跃成为朝中清流代表人物,保存他会令文官们安心,何况钟奇一直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 内阁首辅由李炳秋顺利接任,次辅就是原山东巡抚铁铉,另一位次辅是徐辉祖的亲信廖平,不过廖平常年主持山东军务,其实是个不管事的人,胡宗宪则接了沈孝成的班,成为了南京府尹。 任命李炳秋做首辅的那天,朱明复正在御书房研究几个情报机构收集的关于李首辅的情报,琢磨一下以后怎么和他相处,王真急急忙忙跑过来给朱明复报信:“皇上,柳隐要走了!” ------------ 第六章 皇帝之心机 朱明复正在全神贯注看李炳秋的资料,看情报的时候要特别仔细,这是徐辉祖的谆谆教诲。 他注意到李炳秋有个小女儿叫李恵兰,长相秀丽,且知书达理,意趣不俗,很得李炳秋宠爱,李家一切家庭事务均交给她打理,李炳秋为官清廉,李恵兰常常粗布荆钗指挥几个下人种菜织布补贴家用。 “此女嫁给沈孝成到是不错,定能齐家教子,为一个贤内助。” 对于李炳秋,朱明复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他是徐辉祖提拔的,朱明复对他并没有恩德,且此人极为圆滑,坏事沾不上边,好事也沾不上边,大多数时候他似乎都在混日子,但此人有一大长处,就是善于调和矛盾,总能提出对立的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如果自己的亲信沈孝成娶了李炳秋女儿,对沈的仕途是很有利的,毕竟李的威望和资历都很高,而梅殷走后,沈孝成也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 正沉浸在美好构思中的皇帝,很不喜欢王真的打扰。 “走就走呗?”朱明复漫不经心答了一句。 “什么?柳隐要走,去哪里?”朱明复放下卷宗大声问道。 “皇上,她要去苏州。”王真靠近说。 “动机?时间?后果?”朱明复开始踱步。 “时间是明日,后果难以预料,动机更不知道,不过魏东说柳隐想见皇上。” “见朕?” 朱明复有点明白了,这柳隐到是见机得很,知道自己有点忌惮她,所以主动跑远点,此人确实很不错,果然是个忠臣。 见面的地点还是栖霞寺,栖霞寺是崇友堂大本营,其安全程度仅次于皇宫。 自古以来,做秘密工作常喜欢用寺庙等宗教场所掩人耳目,聪明人在干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躲在一个道德面具之下,这面具是一个场所,也可能是一个职务,还可能是一种名声,比如专家、教授、脑白金、教书育人、人家欧美怎样怎样等等。 皇帝见一个秦淮名妓自然属于秘密行动。 栖霞寺的禅房内,朱明复负手而立,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和煦春风,把他淡青色的袍边吹得微微摆动,他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念珠随手而转,那画面很酷,就像一位前来进香并附庸风雅的贵公子。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皇帝做久了,朱明复早已养成了全套的皇帝思维行为体系,简而言之,就是贵气十足、霸气内敛外加一颗塞满阴谋诡计的心灵。 朱明复也不知被春风吹拂了多久,他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柳隐来了。 柳隐掀去面纱,面对着皇帝的后背倒头便拜:“柳隐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明复察觉到今天气氛非常异常。 “起来吧!你有事情要对朕说?”朱明复转过来,面无表情说道。 “属下只是想请皇上看一样东西。”柳隐微微扬了扬手里捧着的一个锦盒。 “王真,你出来!”一声轻呼之后,王真从屏风后轻盈飘了出来,屏风后显然不止他一人。 王真对柳隐微笑致意,随后捧起那锦盒,打开后“咦”得一声惊呼:“皇上,还是你来看,这东西老奴不敢看!” “哦?”朱明复心想还有什么王真不敢看的东西,遂上前望了望,这里面的东西果然不寻常。 她怎么会有这东西? 朱明复打开锦盒,将里面的东西浏览一遍,初则愕然,继则感到一股暖流在心中升腾发散,感概万千……。 “柳隐,朕问你,此事天下有几人知道?”朱明复和颜悦色到了极点。 “启禀皇上,加上李炳秋一共三人。” “好,很好!……苏州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那里的,就像朕喜欢你一样……” ………… 柳隐走后,沈孝成在皇帝做媒之下,娶了李恵兰,同时柳隐还友情赠送吕仙楼的两名上等女子给他做妾,一时朝野都知道沈孝顺成是皇上最宠爱的下属,前途不可限量。 礼部尚书这个职位其实和沈孝成的个性极不相符,沈孝成有情有义、有胆有识,可就是没有“礼”,他不仅是秦淮河的常客,据说生活也比较奢侈,但王真查来查去就是没有他贪腐的证据。 朱明复让他离开南京府尹这个漩涡中心,做这个冷门的礼部尚书也有保护他的意思,毕竟他已成了改革派的一个典型,容易被人惦记。 海禁之争,最后以皇帝胜利告终,但朱明复为了不刺激守旧派,也留了余地,只是先开放五个通商口岸作为试点,他们是青浦、宁波、泉州、福州、广州。 从此大明帝国的大航海新时代开始了。 …… 最近一段时间,朱明复那位住在沈阳新燕王宫里的老朋友心情比较愉快。 他高歌,他狩猎,他一个劲得看地图,一个劲得看南方天空里的云…… 朱棣认为皇帝身边的徐辉祖、梅殷都走了,朱允炆将恢复他柔懦的本性,其决策将错误百出,其百官将离心离德,朱允炆将抵挡不知他的阴谋诡计。 他甚至想等几年后,倭国运过来的劳动力更多了,他的财政充盈了,兵马喂得更壮了,就选个好天气再去山东抢一块地盘,如果运气更好的话……。 对于朱棣的愉快,朱明复也感到很愉快。 朱明复徐辉祖师徒二人早就为朱棣量身定制了一个阴谋方案,这个方案就是要让朱棣的愉快的状态之中失去很多很多。 梅殷临走时,朱明复把这个阴谋透露给了他,所以梅殷才会那么释然。 其实搞阴谋也很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是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诱使对方的亲信产生背叛行为。 有时越亲近的越容易参加背叛行动,用力学原理来分析就是向心力越强,其离心力也就越强。 教科书上说:无时不有矛盾,无处不有矛盾。显然朱棣家也有矛盾,最大的矛盾就是朱高炽和朱高煦的矛盾。 征倭以前,朱明复就花了很多精力,在朱高煦身上做了大量统战工作。 镇守北平的朱高煦能征善战,很有实力,在燕军中有邱福等一大批死忠,他是最有资格继承朱棣事业的,但很可惜他没名分,因为朱高炽是世子。虽然朱高炽既不能打,也不善说,似乎和他没有可比性,但朱棣在姚广孝的影响下一直不愿意更换继承人。 朱棣说:世子太书生气了,不能掌国。 姚广孝对朱棣说:如果朱高焰在的话,朱高焰是最合适的,但绝不能选择朱高煦,朱高煦勇而无谋,绝对败家败国。 就在朱高煦绝望无助的时候,亲切善良的朱明复向他提供了继承朱棣家产的可能性。 虽然燕国处于独立状态,朝廷没派一个兵,收不上一分税。但名义上还是朝廷的领土,所以朱明复作为皇帝,是可以给朱高煦一个名分,是可以干涉燕国内政的,所谓“礼仪征伐自天子出”是也。 “你只要你保证服从朝廷,并将北平交给朝廷,朕就支持你做下一任燕王,到时还另外还赠送燕王妃数名。”这是朱明复对朱高煦的承诺。 朱高煦不假思索就接受了朱明复的条件,相约等朱棣挂掉那个美丽时辰来临的时候,他和朝廷共同出兵辽东,然后朱高煦继燕王位,同时北平交给朝廷。 但是一件意外的发生加快了朱高煦的进程,这件事和曾被朱高煦粗暴认定已经不在人世的朱高焰有关。 朱高焰一直思念故国的父王,他让去燕国的倭国劳动力捎去了多封给朱棣的信件,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倭国的船只都被明教控制,他也被监视,就这样他始终无法联系上朱棣。在朱高煦宣布了他的死讯后,燕国已经把他遗忘了,只有姚广孝倒是时常惦记这位聪明伶俐的小王子。 短短一年中,倭国向燕国和山东输送了一百万人口,大多是青年男女,倭国人口虽多,但全国上下兴起一股狂热的出国潮,搞得人心不安,百业不宁,只要会说话的个个捧着一本《出国明语》天天学,日日念,把本职工作都荒废了,甚至庙里的和尚也在学大明话。 倭国的生产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连征兵都征不到了。 于是倭国的有识之士不干了,他们是以第三号人物京都大名明臣秀吉为首的本土派,他联络了南方原倭寇势力,倭国南方因为靠近大明,移出人口也最多,那里有很多人都反对人口外移。 于是一股反对崇明媚外的风潮形成了。 人口外移是大明皇帝的决策,但倭国的实力决对无法和大明抗衡。 反移民者大会上,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倭寇说道:“听说大明燕王野心勃勃,建文四年曾差点打下南京城,要救倭国只能和他联系。” “好,就这么办!”秀吉拔剑大呼,其余人知道舍此之外,并无他途可以救国,纷纷表示赞同。 朱棣作为一个老资格的阴谋家,他在倭国也有情报点。 当燕国驻倭国情报人员向朱棣汇报这个消息时,朱棣笑逐颜开,春色满怀…… ------------ 第七章 阴谋对决 朱棣一直痛恨朱明复对倭国的人口收费,他一直想在倭国扶持一个代理人,抢得人口贸易的自营进出口权,从而摆脱在人口贸易中任朱明复宰割的悲催局面。 秀吉的动向非常符合他的利益,虽然人家的诉求和他的利益完全相反,但是说点假话对他而言是和吃饭一样正常的事情。 说假话又不会死? 朱棣迅速对秀吉等人作出了回应。 “本王非常同情贵国的处境,非常愿意和贵国的正直人士合作,燕国是仁义之邦,乐意帮助解决贵国的困难,……祝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东厂也不是吃干饭的,朱棣和秀吉的勾搭很快被他们探听到了。 但朱明复并没有动手,他甚至没有清除燕国的情报机构,只是让一休天皇下令免除了秀吉的职务。 同时朱明复为让倭国喘口气,他下令将国内大量罪犯流放倭国,这也是改变倭国人口结构计划的一部分,通过人口的一进一出逐渐将倭国同化掉。 同时他准予倭国往东南亚劫掠人口,补充劳动力的缺口,反正倭人擅长干这个,顺便为以后移民东南亚腾空生存空间。 在朱明复的安抚措施下,倭国的反对派情绪暂时安稳下来,直接导致秀吉的追随者大为减少。 而被免职的秀吉只能选择跟朱棣一条道走到黑了。 中年人总喜欢利用青年的激情去实现自己意图的,因为这相对而言比较容易操作且成本较小,很多时候只需要一句空洞的口号和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而已。 虽然此时的秀吉对朱棣的利用价值已经大大降低了,但朱棣这时想到另外一个计划,计划的对象就是近在他眼前的高丽国。 朱棣觉得倭国人口价格昂贵,且运输不便,不如从邻近的高丽抢掠,但这种跨国作业是需要一个良好借口的,换而言之需要一件道德外衣,比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清除*,维护国际和平之类的。 …… 金阁寺上,被免职的秀吉怒气冲冲得找到了朱高焰。 “主人,当初我们以为大明是仁义之邦,对倭国很友好,会让倭国富裕起来,可现在呢,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大明不过是想掠夺我们而已!和我们当初做倭寇时没有区别!……甚至比倭寇还可恨,倭寇自认为自己是强盗,可大明处处讲仁义,干的却是强盗行径!” “这是大明皇帝的意思,我们没有力量对抗他!”朱高焰无奈说道。 “我们可以联合燕王。”秀吉终于拿出了底牌。 “燕王,你和他有联系?”朱高焰两眼发光。 秀吉重重点点头。 朱高焰一阵晕眩,那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晕眩。 他一直没有告诉倭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样不利于他在倭国发展,他强自镇定得问:“燕王方面具体怎么说?” “燕王传信过来让我们进攻高丽,事成之后平分高丽,然后倭国归顺燕国,这样大明皇帝也拿我们没办法……” “父王好毒的计策,不过皇帝在倭国这么多探子,难道对此一点不知情吗?……” 朱高焰知道他父王的意图,但他也知道朱明复的手段,他不相信皇帝是那么好忽悠的,父王的计策很可能一厢情愿,而且倭国到处都是东厂和明教的人,秀吉的计划很难不泄露。 朱高焰沉吟了一会,站在金阁上看远处的樱花又到了开放的季节,花开锦绣,花落成泥,时势难逆啊,父王火中取栗的计划能成功吗? “秀吉,你帮我给燕国方面送几封信,以你的名义去送。” “主人,你同意我们的计划了?” “算是吧,先把信送到再说。” 朱高焰知道倭人的性情,他们常常,以勇者自居无视危险,喜欢做无谓的牺牲,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秀吉却以为朱高焰同意了他的计划,十分欣喜。 他想有朱高焰的支持的话,此事就容易多了。 新佑卫门沉迷酒色,虽为幕府的第一把手,但威望反而不如朱高焰,而且朱高焰和天皇一休关系很铁,有了他的支持,倭国的大部分兵力都可以掌握在他们手里。 朱高焰以前给燕国送去无数封信,但都被朱棣身边朱高煦安插的人扣下了,这次他准备给父王写最后一封信,尽最后的孝心,告诫朱棣小心皇帝给他下圈套,信当然是密信,用的是姚广孝发明的密码系统。 同时他准备给姚广孝写封信,让他劝诫朱棣不要轻举妄动,中了朱明复的圈套。 姚广孝的看法和朱高焰完全一致。 他数次力劝朱棣不要贪心,不可冒险进攻高丽,但朱棣“人”迷心窍,无动于衷,执意认为皇帝已经失去左膀右臂,可以大胆吞并高丽。 姚广孝感叹到:“燕国已不可为矣,只可惜老衲一生事业要付之东流了。” 东厂顺利截获了秀吉发出的信件,但根据朱明复的指示,要求对朱棣和秀吉的联络不要干涉,于是两份信都如愿到了燕国,但给朱棣的那封还是被燕王府朱高煦的人给截住了,但给姚广孝得那封却顺利送到了。 姚广孝并没有随朱棣去沈阳,他仍然在北平的西山,他一直在关注朱高煦同志的野心。 但朱棣这次吞并高丽的计划让他在北平也十分忧心,他深知朱棣一旦离开沈阳,前往高丽,北平的朱高煦就会蠢蠢欲动,而驻守沈阳的朱高炽显然无法抵挡住他弟弟的进攻。 某个夜晚,正当他烦闷无比得看着月亮,深感一生从龙从虎的事业要落空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跑过来说:“师父,一个倭人奴工送来一封信。” “倭人?”姚广孝因为反对朱棣征讨高丽的计谋,所以他并不参与和秀吉的联络,他也没有在倭国的亲戚,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倭人会寄信给他。 但他的直觉让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打开信,表面上这是一封倭人家属慰问西山某个倭人奴工的信,但这上面写有姚氏密码,翻译过来就是:大师,我是朱高焰,我没死,我在倭国,千万进谏父王,不要图谋高丽。 姚广孝看清后,手颤抖了一阵,随即感叹道:“真的是你吗,少公子,……哎,事已不可为矣,燕国大势已去……” 他深知朱棣的性格,绝不可能放下似乎将要吃到嘴里的猎物的,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伟大阴谋之中,已看不见背后那只正长大嘴巴的小黄雀。 “道不行乘槎浮于海。”那晚姚广孝整天都在念叨这句话。 第二天,小沙弥惊讶发现师父不见了,要知道这几年姚广孝可是从不出门的。 沈阳,燕王宫。 “什么,大师不见了?”朱棣勃然大怒。 虽然他和姚广孝这次在高丽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但他还是很倚重他的智谋的,以后还有有多地方要用他呢。 “这个逆子,越来越胆大妄为了,等本王从高丽回来后,一定收拾他。” 姚广孝在北平就是监视朱高煦的,因此朱高煦的嫌疑最大。 朱棣这句话很快传到了朱高煦耳朵里,于是他越加紧密和靠在了朱明复身上。 朱明复告诉朱高煦:你父王已经对你动了杀机,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金阁寺上,月光皎洁,微有寒意。 “大师,你竟然亲自来了?”朱高焰身穿倭国官服,紧紧握住了偷渡过来的姚广孝那干瘦的风尘仆仆的手。 “少公子,你果然在这里,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 姚广孝今天见到他真人心中十分欣喜,毕竟见到信和见到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少公子,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还做了他们的官?” 朱高焰从被困地窖开始一路讲过去,姚广孝心中感叹“果然少年英雄,逆水而上,不是凡品啊!” 当讲到朱高煦宣布朱高焰已死时,姚广孝插话道:“朱高煦这脓包想不出这种计策,一定是建文的诡计!” “不错,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一切都是皇帝的计谋,所以这次父王吞并高丽绝不可能顺利,很可能是皇帝请君入瓮之计。” “大师,你有没有劝阻父王?” 姚广孝摇摇头,苦涩得说“燕王殿下认定的事情,谁能改动呢。” 于是一老一小一起在金阁之上长吁短叹,感叹阴谋界的两位大佬对决己方的不利结局,感叹自身事业终究是一场空,如从树上坠下的樱花,很快将化为泥土。 “少主人,燕国不可为了,倭国也不是久居之地,我们要另做打算。”姚广孝瘦小的眼睛发出坚毅的目光。 ------------ 第八章 逐鹿高丽 御书房中,朱明复正在批阅内阁送来的奏章,事实上李炳秋头脑很清晰,处事很得体,其风格温润如玉,不急不躁,很得道家清净无为之旨。 在梅殷制定的完善各种规章指挥下,帝国的国家机器正稳步有序得运转着,对于批阅奏章,大多数时候朱明复只是阅览后写几个简单的“可”或者“朕知道了”几个字而已。 内阁的出色工作使朱明复从繁杂的政务中解脱出来,让他有更多精力把目光投向海外。 作为一个穿越者,显然知道世界很大,现在还嗷嗷待哺的西洋人几百年后将危害中华,他也有志于在有生之年彻底消除这些潜在的祸患。 有远图者,必先除近忧。 朱明复的近忧就是朱棣。 朱棣的实力一直没有衰落,虽然朝廷这几年也变强不少,但如果和朱棣硬拼的话,没有三五年是打不下来的,而且还不一定赢。 正如朱棣一直在图谋扩张一样,朱明复和徐辉祖也一直在图谋朱棣。 夜深,人困,可朱明复还在工作。 他最近比较忙,今天他已经批阅了百余本奏章,写了几千字的评语了,他写长评的都是大都督府的事务,这块事务是无论再累也不能放手的,谁放谁死,“叫花子没有打狗棒就会被狗咬伤,做皇帝没有军队护翼就会无疾而终”(语出徐辉祖来信)。 正当朱明复在陈至德处理违纪士兵的奏折上写上“百姓军队百姓爱,百姓军队爱百姓”的字样时,小林子突然跑进来,说道:“皇上,倭国红色特急件!” 朱明复打开一看,只见文件的标题是:倭国有变。 原京都大名秀吉忽然在南部发动政变,新佑卫门从京都率军镇压,秀吉遂带着原倭寇部队四万人,渡海进攻高丽。朱高焰因惊惧而病,已经向天皇提出致仕…… “好!太好了!”朱明复拍案大呼。 “小林子,拿烟来!” 男人想抽烟有两种情况,一是兴奋,二是郁闷,朱明复此时并非郁闷而是兴奋。 …… 高丽人在历史上一直打不过倭人,秀吉部队在高丽登陆后发扬倭寇的传统风格,一路见人杀人,见城破城,飙风直进,一路向北攻来,短短十日,就连下二十几城,逼近高丽都城汉城,一下子小半个高丽沦入他手。 很快高丽王的告急文书迅速发到南京,几十个高丽使者在鸿胪寺里急得团团转,如微波炉中之蚂蚁,可朱明复就是一直拖延着没见他们。 高丽人苦等之际无所事事,就写了无数苦情诗词,据说后来有个高丽使者回去写了个剧本叫《大明鸿胪寺纪实》,其内容拖沓纠结之至,完全反应了当时的心态,但由于文笔优美,成为一时之经典,这种风格直接影响了后来几百年后的韩剧表现形式。 建文九年三月,朱棣二十万大军从辽东出征高丽,出发前他给朱明复上了一道奏章,上面说他奉朱元璋之命守卫边疆,如今倭寇进入高丽,他义愤填膺,所以毅然出兵高丽,保家卫国,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原谅他先斩后奏的行为云云。 但出乎朱棣预料的是朱明复竟然批准了他的行动,还勉励他努力作战,但是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朱棣仰天大笑:“真是愚不可及!朱允炆没了徐辉祖和梅殷果然毫无用处了,哈哈……” 南京,奉天殿,大朝会。 朱明复和大臣们正认真商讨处理高丽事件方案。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没人相信朱棣会为朝廷义务劳动的。 但是高丽路途遥远,即使现在让水师出发,恐怕也赶不上朱棣的马蹄,朱棣很快将平定高丽,然后借防备倭寇之名驻军高丽,再逐渐将其收入囊中。 “让廖平出兵北平!”正直的钟奇站了出来。 “对!”“打他后方!”“抄他老窝!”……群臣纷纷响应这位清流领袖的呼声。 朱棣当年陈兵南京城下的事情对群臣刺激太大,所以海禁之争中斗得头破血流的大臣们这次态度出奇的一致。 团结的局面来之不易啊,真是要感谢朱棣啊。 “既然大家都主张动兵,朕就采纳钟奇的意见吧,至于怎么动兵朕自有主张,散会,哦,不,是退朝!” 朱明复变现得虚怀若谷,纳谏如流。 退朝后,朱明复立即召开了大都督府暨东厂、锦衣卫、军调局联席会议。 会上,朱明复没有征询众人意见,他和徐辉祖早就制定了一套完善的方案。 他卷起龙袍袖子,沉着脸,斩钉截铁下令道: “派人和朱高煦接触,让他加紧准备,等朕的命令。” “让廖平渡过济水,随时准备接收北平!” “让戚继光率领水师即刻出发,从高丽南部登陆,记住避开朱棣主力,只是占据南部城池,并截断倭寇归路,不得主动出击!” …… “东厂传播谣言,说失踪的姚广孝投降了朝廷,弄几个和尚去军中冒充他。” “东厂散布消息,说倭寇的总后台就是朱棣,释放朱棣和秀吉联络的证据。” “军调局、锦衣卫派出刺客伪装成燕王府的人去刺杀朱高煦,同时派出刺客伪装成朱高煦的人去刺杀朱高炽,不许成功,只许失败。” …… 朱明复一口气下了二十七道命令,道道致命,招招阴险,环环相扣,无坚不摧,天下无敌! …… 最后大明皇帝终于接见了高丽使团,高丽使团在大殿里跪成一团,哭成一片汪洋,场面很是催人泪下,朱明复也“不禁”留下了同情之泪。 皇帝用明黄手绢擦干龙泪后,动情得说:“保护藩国是大明神圣职责,当今世界,虽说和平和发展是主流,但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总是妄图挑起事端……他们的图谋是不会得逞的,各国百姓是不会答应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朕已经命令燕王四叔出兵了,而大明的水师也即将出发!” 朱明复讲了一长串废话外交辞令后,才总算讲到点子上了。 “胜利与和平终将属于我们!明高友谊万岁!”朱明复高呼。 “大明万岁!皇帝万岁!” 高丽人听完皇帝演讲后群情激昂,感动万分,泪如雨下。 高丽汉城以西之水原城。 朱棣威风赫赫之雄师与秀吉衣衫褴褛的倭寇部队会师了,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却有着同一个目标,但他们不是同志,而是传销者和被传销者的关系。 根据原来的约定,秀吉这时将演一出打败逃走的戏,然后朱棣以胜利之师的面目进入汉城,随后擒获高丽王,和倭寇平分高丽大好河山、财宝、美女等双方共同感兴趣的物品。 所以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 一方杀气腾腾,一方松松垮垮,松松垮垮的一方赞叹杀气腾腾的一方装得真像,杀气腾腾得一方怜悯松松垮垮的一方死得真冤。 秀吉自以为在和朱棣唱了一出双簧,朱棣感叹倭人实在有点二杆子,骗这么好骗的对象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呜呜……”燕军的军号声响了,响彻云霄,激荡心神。 “哈哈……快跑”倭寇们慢悠悠逃跑了。 “二十里后扎营,然后等待燕王使者”这是朱棣对秀吉的承诺。 然而承诺这个虚幻的东西,比一万米之上的大气还稀薄,是无法让人活下去的,除非你把自己变成一只飞机,够强够快。 在朱棣眼前的倭寇,显然既不强,也不快,还跑得很难看。 “弓箭手准备!放!……” “骑兵出击!” “两翼出击!” “全体出击!” …… 原野之上,苍穹之下,一场大屠杀顺利展开了,朱棣的血盆大口很快吞噬了四万满怀淘金理想的倭寇。 满身血污,身中数十箭的秀吉临死前说了一句话,“皇帝不可信,燕王不可信,大国的承诺都是他妈的狗屁!” 残阳如血,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一片血腥的空气中,朱棣提着马鞭穿行在倭人的尸体堆中,他望了望倭国的方向,再望了望汉城的方向,谈谈得说了一句话:“死人,或者奴隶,那是你们弱国的命运!” ------------ 第九章 螳螂黄雀 高丽,汉城,景福宫。 盛大的欢迎晚会正在进行。 高丽王李某某正笑容谄媚得穿梭在燕军将领中,他频频举杯,他红光满面,他赞誉如潮。 大家喝得七荤八素,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呕吐如潮。 朱棣坐在高丽王的小龙椅上冷静得看着这一切。 按照正常流程,他应该撤军了,但他现在后悔把倭寇都消灭干净了,没有了敌人,他就失去了留在高丽的合法性。 看来原先的计划欠妥,应该让倭寇们分批登陆就好了。 “都是那群倭人个个长了一张欠揍的脸,惹得本王杀气四溢!”朱棣愤然道。 高丽王率领群臣向朱棣殷勤敬酒,朱棣豪饮三杯,醉醺醺说道:“本王军务繁忙,待日后清除倭寇后再与贵国君臣痛饮!” 李某某奇道:“燕王殿下,倭寇不是已经全部肃清了吗?” “倭寇狡猾得很,在南部仍有他们大股部队,本王将派兵驻守各地,同时请贵国在七日内征发民夫百万,为我大军供应粮草。”朱棣说到“征发民夫”时顿时瞪大他铜铃般的美丽眼睛,以示不容质疑。 “这……”李某某智商也不低,此时也知道朱棣心怀不善。 “这什么,你们不愿意?难道让我仁义之师吃草喝风吗?” “谨遵燕王旨意”李某某擦汗不止。 …… 汉城外,燕军大营。 营门外百余名士兵歪歪斜斜站立着,这几日燕军可劲得喝,可劲得吃,把高丽王宫的窖藏酒肉都折腾光了,其中包括那几百瓶压箱底的高丽1388烧酒。 “得得得”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传来。 一名总旗警觉性较高,立马竖起了耳朵。 两匹快马,两名伏在背上的灰蒙蒙的骑士由小变大慢慢出现了。 “妈的,打起精神来,那边什么情况?”总旗拿起鞭子抽了一圈,士兵们抓起武器齐望着那方向。 “李总旗,是自己人,好像是老家那边过来的。”一名眼尖的士兵看清了。 两匹快马飞腾着想冲进辕门,李总旗带士兵们赶紧上前挡住,大喊“燕王有令,擅进辕门者,斩!” 骑士一阵急刹车,重心不稳,双双摔了下来,二人倒地后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一人就地躺着虚弱得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筒,颤声道:“世子危急,燕王速来!”,随后倒头晕过去了。 另一名骑士见竹筒已交出,顿时眼睛一翻,嘴角一咧就死了,李总旗这时看到这名骑士腹部包着一圈绷带,鲜血早已把绷带渗得发黑,看来他是带伤跑了这一路啊。 “好兄弟啊,不愧为我燕国精骑!”李总旗内心对地上这两位充满了敬意。 ………… “逆子,大逆不道!灭绝人伦!”朱棣咆哮着掀翻了桌子,打碎了酒碗,怒发冲冠,怒目向天。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泪不禁缓缓流了下来。 这两名骑兵是驻守沈阳的世子朱高炽派来的,出城的时候一共两百名精锐骑兵,在突围时就这两人跑了出来,并成功把信件送到朱棣手中。 告急信中说:北平的朱高煦突然率军十五万围攻沈阳,沈阳兵力单薄,已经朝不保夕,请求父王迅速回师救援。另外,昨晚有两名疑似来自北平的刺客意图行刺他,请父王注意安全。 “完了,全完了!悔不听大师之言啊!”他无语问天问大地。 朱棣想起姚广孝曾多次告诫他,要小心皇帝在高丽设下圈套。 朱棣现在明白原来皇帝是故意把朱棣大军调到高丽去的,然后再诱使朱高煦进攻沈阳。 朱高煦如果不和皇帝勾结,绝不可能顺利从北平出兵。 老谋深算的朱棣猜到北平恐怕就是皇帝支持朱高煦的报酬,此时的北平恐怕已经在朝廷手中了。 “天哪!老爸啊!建文还是原来那个善良优柔的朱允炆吗?” “你简直比我还奸,比徐辉祖还阴,比姚广孝还要会甩心机啊?!天理何在!人伦何在!” “我可是你亲亲的四大叔啊!” “你怎么亲人也坑啊!” ………… 颓废的胡子拉碴的朱棣召开了军事会议。 部下将领一听老窝被端,一下子喧哗开来了。 “回师沈阳!”“打那个兔崽子!”粗豪的将领们发出了怒吼。 但也仅仅是怒吼而已,没人能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 “好了,都别吵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朱高煦这个逆子,而是建文这个无耻之徒,你们还没明白吗,都散了吧,议个屁!” 事到如今,这盘棋他已经输了,建文是图谋已久,只等他出兵高丽钻进圈套啊。 回师沈阳更是不现实,朱棣作为一个资深军事家,他知道朱高煦是用全力进攻沈阳的,沈阳只有老弱四万多人,一天就可以攻下,此时沈阳早已在朱高煦手中,即使他回师过去也未必能很快攻下。 问题在于皇帝会没有后招吗,毕竟目前而言,朝廷还没有出一兵一卒,如果自己围攻沈阳,朝廷从北平出兵,自己被两面夹击,那时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为今之计,只有留在高丽,再观察动静了,至少自己手里还有高丽这块新根据地。 没想到自己搞了一辈子阴谋诡计,最后竟然死在了朱允炆手里,难道是朱允炆体内潜藏的朱元璋基因突然爆发?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计谋中有计谋,算计无底线,人生充满了意外。 ………………………………………… 一年以前。 徐辉祖:皇上,我们一定要搞死朱棣! 朱明复:朱棣心机很多,不容易上当啊! 徐辉祖:心机多的人也有弱点,他们总喜欢给别人设圈套,我们可以给他设一个套中套,让他在得意我们上当的同时进入我们的圈套。 朱明复:似乎很有道理哎,具体怎么弄? 徐辉祖:皇上,这还要老夫教你吗,你在这方面不是特有天赋啊! 朱明复:瞎说,朕以仁孝治天下,怎么会像你这么会玩阴谋,不过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朱明复:喂喂,徐辉祖,朕制定好了计划,你看一下有补充意见吗? 徐辉祖:皇上,你太有才了,阴谋界的经典之作啊。 朱明复拿起笔记本记下工作心得“最好的圈套就是让对手以为你进了他们的圈套”。 ………………………………………………………… 朱棣被朱明复的这步棋卡得动弹不得,只好拿李某某出气,高丽国的国库被朱棣搜刮一空,军队全部被他兼并,高丽王被架空,朱棣以征倭大将军之名义总览高丽国政。 对于沈阳,他只做了一件事,派了洪鲲前往沈阳教育朱高煦做人的道理,只能希望奇迹出现了。 但洪鲲在鸭绿江边就被朱高煦的人赶回家了,洪鲲还带来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朱高煦竟然对燕国百姓宣布,父王已经在高丽不幸战死,留下遗嘱让朱高煦即位。 接到洪鲲汇报的那位“已经战死”的朱棣这时倒没有砸东西,他已经气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朱棣的第二个坏消息紧接而来:戚继光率领十万部队在高丽南都登陆,目前正稳步向北推进。 “天哪!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一个逆子,一个恶侄,我这是什么命啊!”朱棣怒问苍天。 ------------ 第十章 一夜明悟 任何阴谋(如果用中性一点的词语的话,就叫计谋,如果冠冕堂皇一点的话,就叫发展战略)的施展都不可能完全按照既定的方针来的,偏差和意外总是存在的。 朱明复知道秀吉和朱棣有勾结,并放任这种勾结,从而诱使朱棣出兵高丽,这是他早已经设计好的,他和徐辉祖认为以朱棣的性格,绝不能忍受在国际人口贸易中处于被压榨和被戏弄的地位,他一定会反击的。 而就地理位置而言,朱棣只能出兵高丽。 但朱明复没想到朱棣会立马把秀吉的倭寇全部消灭,他以为朱棣会和自己一样利用倭寇,但朱棣不喜欢这么拖泥带水,这么扭扭捏捏,这么从容雅致,他是崇尚力量和速度的拳击手,讲究一击必死,弱者无存。 戚继光部队进入朝鲜主要是为了防止倭寇退回倭国,扰乱倭国作为殖民地的良好国际秩序,所以登陆的人数只有十万,其实他们只是来维和的,不是来和朱棣决一死战的,所以他们在高丽国的推进速度很慢,他们边走边搜寻倭寇的踪迹。 令戚继光意外的是,沿途没有发现一个倭寇,谨慎的他下令放慢行军速度,这样就给了朱棣喘息之机。 朱棣这段时间强抑悲痛,把部队分成两部分,十五万人布置在汉城以南防御戚继光部队,另外十几万人布置在北部平壤一线,防备逆子朱高煦的异动。 暂时没有问题并不代表永远没有问题。 汉城内朱棣寓所,空气中笼罩着萧瑟和沉闷的气氛。 一代名将朱棣独自盯着羊皮地图,发呆。 他新近甚至学会了抽烟,他早已探查到香烟是皇帝在皇宫里鼓捣出来的,为此他无数次在会议上嘲笑皇帝的玩物丧志,他下来严禁在燕国销售这种靡靡之物,违者以贩私盐同罪。 可如今他自己违反了自己的禁令,在看到部下聚在一起在抽高丽进口的大明香烟时,竟然也开始抽了起来。 “原来这物品真的可以解忧啊,难道是皇帝在被我围困时发明出来给自己解闷的?” “看来,这小子确实长大了啊,竟然能把老夫算计得这么惨!根本不像他爸,完全像他爷爷!” 朱棣此时也暗自佩服皇帝的手腕,作为一名政治家,对于对手,都是欺软尊硬的,你比他厉害,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越尊敬你,反之你摇尾乞怜,你大喊“我错了,请你消消气”,人家越是鄙视你。 夜深了,满地烟蒂地毯残,朱棣仍踱步不止。 他在仔细考校目前的形势,很显然他儿子朱高煦已经被皇帝策反了,燕国故地包括他新开辟的数千里黑土地很快将落入朝廷手里,戚继光又在南部虎视眈眈,两方面两面夹击的话他很难有逃脱的机会。 好一个请君入瓮之计。 姚广孝早就提醒过他了,他太大意了,他一直以为徐辉祖已经和皇帝闹翻,朝中已无可以和他抗衡的大脑。 近来无事,时势又让人绝望,他想了很多很多。 从很久很久以前想起,其实从就藩北平的开始,他并没有称帝的野心,他只是按照父亲的指示防守边疆,打击蒙古人,那些年他很尽职,也很拼命,他修筑城池,训练士卒,上马杀敌,下马治民,以实实在在的战绩和政绩赢得了父亲的信任和朝野的尊敬。 可是有一天,太子朱标,也就是他大哥突然死了,于是他开始心动了,觉得在父亲的儿子中,论战功论智力,都应该是他继承皇位才对。 可最后父亲洪武皇帝就是违反历史惯例,选择了十五岁的朱允炆为皇长孙,这可是史无前例,不合逻辑啊。 他不服,凭什么?无论是为了朱家,还是为了大明,都应该选择他才是最优的方案啊。 于是在姚广孝的唆使下,他开始了造反的伟大征程。 一开始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可最后朱允炆重用了徐辉祖,于是他最终败走。 但朝廷终究没有实力消灭他,他的势力范围反而比造反前要大许多,他内心判断朱允炆终究是个文弱的人,不敢和他决一死战,于是他对未来又产生了希望。 他计划逐步从辽东向东夸张,最后收服高丽,然后先成一大燕国,雄踞于东北,日后乘朝廷有事,再趁机南下,实现未竟之宏图。 ………… 可如今,一招不慎,满盘尽输,他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低估了皇帝,这小子不仅聪明,还特能装,懂得放长线钓大鱼,最重要的是特别阴险。 …… 整晚朱棣都在研究皇帝,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又想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姚广孝似乎在皇帝面前很服输,自从退出南京后,姚广孝就住在西山未曾出门,每每自己图谋朝廷时,他总劝自己不要妄动,令朱棣很是郁闷,并产生了一点小小逆反心理,这也是这次朱棣不听劝告一定要吞并朝鲜的一个动因。 …… “皇帝的变化确实有点太快,姚广孝也有点太欣赏皇帝了点?”……“欣赏他?难道是他?” 朱棣一想到这里,握着烟的手一松,半截烟掉在地上,碰到羊毛地毯发出“嗤嗤”之音。 “朱明复!难道真的是那个冒牌货在做龙庭吗?” 此时的朱棣万念俱灰,心境反而特别明朗,心思无比细密,他从种种迹象中扯出一个大胆而能很好解释一切疑问的答案:现在做龙庭的那位并不是朱允炆,而是以前他抓到的那位冒牌皇帝朱明复。 那时姚广孝就特别欣赏这小子,而且这小子在自己放的火中并没有死,是啊,既然没死他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他脑袋一阵晕眩,继而后背发冷,因为这个猜测太可怕了! 我大明锦绣江山竟然让一个不明身份的野小子给占了! 朱棣仔细回忆起朱明复假冒皇帝来他军营谈判的情景,那胆色,那无赖模样,那满不在乎的德行,确实和建文五年后的建文皇帝的行事风格非常般配。 简直就是同一人所为。 他还记得姚广孝非常赏识他,对他试图杀朱明复一事和他大吵,而姚广孝和朱明复,这次姚广孝又恰好失踪了,难道他们两人早就串通好了。 他们俩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吗? “苏州?对,曾听姚广孝说过朱明复是孤儿,曾在栖霞寺为僧,而姚广孝也是苏州人。” 难道是姚广孝在放水?或者是姚广孝后来叛变了? 朱棣再次被自己的推理惊到了,他开始狂抽烟,他觉得这烟要是再凶一点就好了。 多疑是大人物的通病,少想是穷人的福利,各有千秋而已,老天自有调度。 既然已经失败了,总要死个明白吧,朱棣一头扎进自己发现的疑团里,拼命分析研究,像头发蓬松的爱因斯坦在鼓捣一群瓶瓶罐罐。 如果朱明复顶替朱允炆做了建文帝的话,那肯定是徐辉祖安排的,梅殷应该是蒙在鼓里的,不然依梅殷的性格绝不会同意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建文六年末的禁军哗变事件,应该是朱明复那小子想摆脱徐辉祖的控制,徐辉祖想废了他,后来朱明复联合梅家军挡住了徐辉祖的进攻,徐辉祖被迫远走西域。 …… 一定是这样,朱明复当年就看着一幅无赖模样,小小年纪,心机颇深,只有他才会给老夫设计这么狠毒的圈套!朱允炆连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再怎么变也不可能这么狠毒的。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这真是千古未有之大奇事啊!”朱棣笑道。 “我大明究竟造了什么孽啊,这么快就被外姓人给占了?”朱棣哭道。 “徐辉祖太混蛋了,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也敢玩到我大明朝来!”朱棣骂道。 …… “苏州,可为什么又是苏州?” 朱棣此时头脑不知为何忽然又想起了那位被他伏击的朱元璋的私生子朱天豪,当时那一家四口人,那小男孩那时十五岁,本是真正的皇长孙,屈指算来的话和朱允炆只相差一岁。 “皇长孙?朱明复?” 朱棣的手中烟蒂再次掉地上,再次和羊毛地毯亲吻发出一阵急促的“嗤嗤”声。 那声响促动了他久藏脑中的思绪,那一家人是从高丽返回的,而今我也被困高丽,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冥冥之中他在复仇?朱明复为何费尽心机让我死在高丽? 朱明复就是那人的儿子吗?不然怎么会和朱允炆长这么像呢? …… “原来就是他,原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 “看来天命难违啊!皇位终究是属于这家人的,老夫不过是给他做垫脚石罢了。” 怪不得皇帝会那么好心进攻倭国,给我提供人口,原来是为父报仇啊,老夫还以为他昏庸好骗呢! 原来好骗好笑的人就是我朱棣!我真是大明第一大傻瓜! …… “苏州王气浓,山河随云动”朱棣想起了这首元末就流传在明教内部的诗谶,他父亲和他谈起过,明教一高人曾预言苏州将出现改变天下的人物。 张士诚定都苏州据说也是受到这句诗的影响。 朱元璋在建国后忌惮讨厌苏州人,刻意加重苏州税赋,明令禁止苏州人做高官,还刻意消灭了苏州人沈万三的财富,以免他有力量图谋不轨。 看来自己父亲没预料到那位改变天下苏州人终究还是自己的子孙,还是白忙活一场。 天意弄人,一至于斯啊! “不行,老夫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把真相公布于众,就算你也是太祖子孙,可你终究不是朱允炆,你欺骗了天下人,你就不配做皇帝!” 朱棣想到这里,悲愤突起,他拿起纸笔,想写一篇揭露朱明复和徐辉祖欺骗世人,窃取皇位的纪实文学。 他气愤得拿起高丽产的劣质毛笔,刚写了几个字,忽然手腕一阵酸麻,“啪”那毛笔坠落在了宣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浓墨团,在朱棣看来似乎像一张老人脸。 “啊!”朱棣一惊,随即怒道:“老天,你为何如此偏袒他,老夫虽然败了,可写写也不行吗?” 他刚说完这句对天不敬的话,忽然感到右手的酸麻感正在沿着手指向上延伸,速度不快,但其趋势很明显。 作为名将,朱棣略懂一点医学,他知道这绝非一个好兆头,不久他整只手都可能将麻痹掉。 “来人,快叫军医来!”朱棣用恐惧嘶哑的声音高喊。 ------------ 第十一章 名将陨落(一) “殿下,似乎是中毒的迹象。”刘老军医跟着朱棣几十年了,深得朱棣信任,所以说话很直截了当。 “还有救吗?”朱棣苦笑。 “殿下,这毒以前没见过,属下……属下委实不知。”老军医黯然摇头。 “老刘,这次本王真的是走到了绝境了,不过……这样也好,只是不知这毒是从哪里下的,真是一件怪事。” 朱棣得知自己中毒后,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情绪,那是一种对解脱的渴望,作为名将,并不怕死,就怕失败,失败了他的灵魂也就枯萎了,正如一个明星发现自己毁容后大概就生不如死了。 “殿下,最近这只手握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吗?” “没有啊?就只有那封竹筒密信。” “啊?……密信……来人,把那沈阳来送信的人给我抓来。”朱棣心里有点眉目了。 他想起那突破重围千里送信的勇士确实十分可疑,他们在辕门口大喊“世子危急”,这有点突兀,不像一个信使的作风,而且按照常理送信的不应该知道信的内容才是啊。 …… 那送信的骑兵果然已经跑了,他借口说去后山埋葬同伴的尸体,然后就消失了,最后他“已死”的同伴也活了过来,最后两人牵着手,唱着歌,欢笑而去,领赏钱去喽! 他们是军调局的特务,是近卫军的骑兵,是紫金山军事学院首届毕业生,他们伪装成朱高炽的求救信使,并在信上涂抹了崇友堂最新研制的慢性毒药“死得慢”,之所以是慢性,朱明复是为了在历史上留个好名声,作为皇帝,他必须是光明的,这是职业要求,和善恶无关。 这两位装得很像,朱棣果然顺利上当。 “好手段,好心机,燕国虽亡,然我大明将盛矣!” 朱棣忍着右臂越来越明显的麻痛,从职业角度肯定了对手高超的业务水平,也对他和皇帝共同热爱的大明表达了谨慎的祝福。 …… 经过十几日的侦查,龟速前进的戚继光总算查清了倭寇已经被朱棣全部吞吃的消息,他非常郁闷,立即下令全军快速行进,随后在水原城一带扎营围困汉城的朱棣。 临行前,朱明复给他下了一道“勿使朕有弑叔之名”的诏书,这是朱明复抄袭朱允炆当年的用语,不过也令戚继光感动得一塌糊涂,人家朱棣几次三番想害皇上,皇上还把人家当亲叔,这简直是菩萨心肠啊。 不过同样一句话效果很不同,朱明复是在绝对优势下用的这句话,后世历史学家据此称赞建文帝慈悲无比,朱允炆那句话则是笑柄。 政坛上,弱者的慈悲在世人眼中不过是愚昧而已,比如蒋某人放弃对倭赔款之类。 朱明复自然清楚,光凭戚继光的十万军队不足以消灭朱棣的精锐部队,他一直在等待一件事情的发生。 戚继光扎营后的十日,一代枭雄,、蒙古克星、著名政治家和军师家,大明帝国燕王——朱棣在高丽汉城“病逝”。 临逝前口述了一封信交给洪鲲带给朱明复,那信里写着他回光返照时作出的出色猜测,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但这个谜团他至死没有放下。 朱棣逝世前,留下最后的命令:全军开拔渡过鸭绿江,不要管身后的戚继光大军,一直往家的方向打去,一定要把他的骨灰葬在大明的土地上。 这是一代名将最后的怒吼。 但经洪鲲和邱福等人的商议,最终没有实行朱棣最后的疯狂计划,他们做了最现实的决策,派人和戚继光联络准备向朝廷投降。 毕竟怕死的还是多数,疯狂毕竟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 但就在派往朝廷的信使刚刚出发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推翻了这一切。 那个人就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朱棣逝世后第三天,朱高炽带着一大家子渡海,从仁川登陆,来到了挂满白幡的汉城。 沈阳燕王宫也是有逃生密道的,朱棣作为政治家总会给自己留一条路的。 朱高炽千辛万苦带着家人亲信从沈阳密道逃出,从大连出海,在手下无人精通航海的情况下,竟然靠着顺风把他飘到了高丽,不可谓是个奇迹。 既然世子来了,那投降的事情就缓缓吧,毕竟要投降也要人家正主投降才合乎规矩啊。 朱高炽在汉城被群臣拥立即位为燕王(未经皇帝审批过),朱棣集团暂时稳定下来。 当戚继光收到燕军的信时,惊喜万分,立即派人通知皇帝,并热情回信一封,询问何时举办投降仪式。 但这时燕军方面回复到:不好意思,戚将军,上封信发错了,其实那是一封压箱底的备用信,发信的人其实是个临时工。 “发错了?你姥姥的,你娘还把你生错了呢!” 面对如此外交闹剧,大将军无语无奈加欲哭无泪。 …… 倭国京都,金阁寺之顶楼,一个和尚在看星星。 姚广孝到倭国后一直吃住在金阁之上,未曾下楼,他整日整夜在一个蒲团上打坐,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 朱棣薨的那一日,那看到天上那颗星突然暗淡下去,那一天果然来到了。 “少公子,燕王薨了!”姚广孝干涩的眼睛流出两道浑浊的泪痕,那一刻他显得特别憔悴,特别脆弱。 这是朱高焰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原来这位高深莫测的人物也会流泪。 “大师,果然如你所料……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身旁的朱高焰哽咽问道。 姚广孝和朱高焰早前商定了一个出逃倭国的计划,他知道朱棣已进入皇帝的圈套,怕是性命不保,所以他把成就王霸之业的最后希望放在了朱棣最聪明的小儿子朱高焰身上。 一个坚韧的人是不会放弃自己理想的。 “就今晚”,姚广孝闭眼道,“愿燕王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二人向燕国的方向下跪扣头。 当晚,“重病”的幕府左将军朱高焰在金阁寺为祈祷自己病情早愈,组织了隆重的千僧大法会,只是这法会有点奇怪,不要那些德高望重的高僧老和尚,只要年轻的小和尚,据说这是想借用年轻人的旺盛阳气来驱除病魔。 因为朱高焰开出了高额的出场费,所以京都的各大寺庙的年轻和尚纷纷前来报名,甚至一些社会混混也临时剃了光头来冒充,管事的也不审查,只要是光头,统统笑纳不拒,越多越好。 那一晚,金阁寺中到处都是光头闪烁,有如天上群星,到处都是喃喃的诵经之声,一些东郭先生,也学样蠕动嘴唇,滥竽充数,欺骗佛祖。 凌晨之时,晨光出现,法会结束,正当真假和尚准备伸手要钱的时候,朱高焰的亲信武士忽然涌出,拔刀相向,东郭先生们当场吓瘫,以为自己假冒的事情暴露,将军阁下要杀人了。 一名武士站在高台上宣布了政策: “各位大师,你们之中有人诵经不虔诚,惹怒了佛祖,刚才佛祖降下旨意给将军,要罚你们去全国巡回诵经以赎罪孽,现在就走!” 朱高焰和姚广孝就这样挟持两千余僧人们出了城,边走边诵经,名义就是到全倭各地名刹交流诵经,以祈祷朱高焰大病早日痊愈。 新佑卫门本来就是粗心大意的性格,加上明教和东厂的人被大量被调去了高丽和东北,所以对朱高焰的监视最近有点薄弱。 朱高焰一行得以顺利从京都逃脱,他们一直到了倭寇基地大阪,在那里他们找到了早已藏好的原来倭寇的几十艘海船。 朱高焰亲自扯开风帆,大吼一声,驶向了遥远的南洋。 之所以劫持和尚们一起出海,除了沿途做掩护之外,实在是因为他们手里的人马太少,朱高焰身边全是朱明复安置的密探,真正信得过的人不过是原来秀吉分给他的对马岛上的小倭寇五百人而已。 而五百人即使去了南洋,要开拓局面也是太困难了点,于是姚广孝便出了主意劫持一批和尚同去南洋。 倭国的和尚和大明不一样,他们是可以吃荤的,有些甚至还娶妻,所以把他们转化成士兵并不是很难。 这是一次奇怪的队伍,这是一次奇怪的旅行。 两个大明精英,五百个小倭寇,二千五百多名真假和尚。 上船后,和尚们纷纷询问:“这是去哪里啊?” 姚广孝微笑道:“我们去西天取经去!诸位日后都能成佛哦!” 真是:诵经为名,出逃为实,迷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心纳南洋,姚大和尚微笑。 又是:曹溪路险,鹫岭云深,此处故人音沓。 ------------ 第十二章 名将陨落(二) 南京,皇宫之华盖殿,一片欢声鼎沸,有如菜市场,有如课间十分钟,有如大城市的新楼盘开盘。 群臣们离开原有的朝班位子,互相拱手、拥抱、拍肩膀、踢屁股,共同庆贺朝廷最危险的敌人燕王朱棣之挂掉。 就在刚才的朝会上,朱明复面无表情得宣布了朱棣的死讯。 虽然群臣们欢呼雀跃,但此时他的心情却并不特别愉快,那个强大的对手从此彻底消失了,他甚至有点落寞之感。 自穿越以来朱棣就像一个魔魇一样压在他心头,如今一旦消失,就像季节刚变换时一样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 朱明复甚至为朱棣感到惋惜,他如果不造反,该是多么好的一个守边大将啊。 朱棣,希望你一路走好。 良久,当群臣安静下来后,皇帝却史无前例得在朝会公共场合拿出香烟自己抽了起来,因为他的心情实在有点复杂,需要外物来平衡一下。 看皇帝很享受的样子,有个大臣在激动心情的催动下胆子迅速膨胀,忍不住大声说:“皇上,给我们也来一根吧,今天可是好日子啊!” 朱明复对这个突兀的请求楞了一下,随即和蔼微笑道:“朕本来也有此意,只是有点怕梅首辅的规矩而已,那就下不为例吧。” 朱明复发明的香烟一直受到梅殷的抵制,梅首辅一直认为是王真这样的人发明出来取悦迷惑皇帝的。 所以南京香烟的消费只是在民众和商户间流行而已,高级官员是没有敢抽的,偶而几个烟友也是在家中偷偷的抽。 如今梅殷已去,群臣就开始无视禁令了,今天见皇帝当众抽起来,纷纷要求与民同乐,共享太平。 这大概就叫做乐极而疯吧。 “来啊,小林子,把朕的金宝鼎拿出来给诸位大臣都发一圈!” 朱明复的香烟后来被分成三个等级,最普通的是五十文一包的福字香烟,主要消费人群是小商户、富裕农民;中等的是仙鹤牌香烟,要两百文一包,主要消费人群是商户、地主、衙役捕快、小偷、强盗、妓女龟公;高等的是宝鼎牌香烟,要一两银子一包,主要消费人群是官员、大商人、名妓、大偷、大盗、著名学者、李刚儿子等。 至于金宝鼎则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是朱明复自己的特供产品,有浓淡两种口味,用的是最好的烟丝最好的工匠,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英雄无敌皇家味。 于是在胜利气氛的烘托下,堂堂的大明帝国朝堂顿时成了火车站的吸烟室,上面是烟雾缭绕,下面是一阵阵“支吧支吧”的抽烟声和部分大臣不熟悉烟叶发出的呛声,端的是混乱不堪,江湖气十足,本性充分暴露。 华盖殿随行史官皱眉记下:建文九年五月,帝与群臣于华盖典烧烟,臭不可闻。 这可是关于香烟的首次官方历史文献,弥足珍贵啊! 每人美美抽了三根烟后,朱明复挥手堂群臣就位,还是微笑说道:“今天破例一回,大家乐呵乐呵,以后朕和诸位都要遵守梅首辅制定的规矩,下面大家站好,朕有旨意宣布。” 群臣就位,表情严肃,朝廷又重新成为了朝廷。 “下令在山东的水师出发去高丽,宁波的水师出发和戚继光合兵。” “下令礼部派人去沈阳和汉城吊唁!” “下令选派两百名官员和国子监学生去北平!” …… 一个月后,朱高炽在山东水师登陆和戚继光兵力大增的情况下终于再次选择投降。 受降大臣还是戚继光,在投降仪式上,受过伤害的戚继光问燕国代表洪鲲:“这次你们确定了吗?” 洪鲲点头。 “真的确定了吗?” 再次点头。 “你不是临时工吧?” 再次痛苦点头。 “这么说你是临时工?” 洪鲲终于开口了:“老子不是临时工,老子是燕国代表。” “这么说,真的投降?” “是的。”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 “本将军给你们一次反悔机会?” …… “其实,本将军总觉得你们还有点犹豫!” ………… 一个好好的投降仪式,就这样被存心报复的戚继光折腾得乌烟瘴气,一直到天黑双方代表才在协议上签字画押。 而燕国代表洪鲲最后则是被抬着出去的。 …… 然后朱明复收到了朱棣临终前写给他的信。 信的开头出人意料的是“臣朱棣……”,朱棣对皇帝能够顺利搞死他很是钦佩,因为钦佩所以臣服。 朱明复很佩服朱棣的聪慧,他竟然猜出了一切事情的真相,除了不知道他是穿越以外。 他毕竟是朱棣,是一代名将,是一个失落的帝王,当然也是无数被穿越者祸患的人群中比较悲催的一位。 朱明复认真写了封回信,虽然收信人已经在另一块时空了,他在心中一一解答了朱棣的疑问,叙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穿越那段自然无法解释,他也不想打扰朱棣在地下的安心。 最后这信的署名比较奇怪,朱明复写的是“大明建文皇帝朱明复”。 因为这时朱明复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职业生涯,并全身心得投入到这个职务之中,他就是合格有力的皇帝陛下,他作为皇室后裔,本来就有资格继承皇位,这天下是他家的祖业,他守护她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家业是祖传的,工作是喜欢的,天下是太平的,朕的皇位是正当合法有效的。 只要百姓有饭吃,文人有肉吃,士兵有饷银,江湖有秩序,良女有老公,妓女不扰民,外寇不上岸,内部不动乱,朕的皇位就如山河般永固,我大明就如日月般永在。 (徐辉祖称之为为“五有三不”理论,并赞誉这是能媲美礼记大同篇的最通俗最高深的政治理论。大同篇的理论是这样的: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朱棣,你安心去吧,我朱明复皇帝会比你做的更好的!祖宗给我作证! ………… 经过与徐辉祖商议,朱明复为了保持在高丽的军事存在,彻底控制高丽,也为了更好得处理燕军问题,他命令朱高炽保留六万人的武装继续留在高丽。 那个不懂外交礼节的戚继光则被朱明复假模假样得罚俸三个月。 朝廷正式任命朱高炽为征倭大将军,并仿照倭国模式,在保留高丽王为名义统治者的基础上,由将军统治高丽。 朱明复控制高丽的想法在平定倭国后已经有了,但一开始并不是准备由燕军来统治的,是朱棣给他的那份信改变了他的看法,毕竟朱棣最后称臣了,而燕国没了朱棣,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掀起风浪了。 既然燕军已经在高丽了,且已经控制了高丽,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让朱高炽去守高丽吧,而且他性格比较老实,不会闹出事情来的。 高丽人对明朝一直很臣服,朱明复不想吃相太难看,从而让其他食物形国家对大明产生抵触情绪,所以他最终采用了间接统治方式。 而且间接统治成本明显要低得多,且不容易引起那国民的反抗心理,因为他们看不到真正的统治者是谁,英美都喜欢搞这一套。 燕军其余兵力被朝廷收编,先运到山东,而后派到徐辉祖麾下,那都是朱棣训练多年精锐骑兵啊,个个都是宝贝,徐辉祖在一年前早就盯上了。 徐辉祖在甘肃蛰伏三年了,三年里他屯田、练兵、收集情报、设计阴谋,现在终于可以动一动了。 至于那个占据沈阳的朱高煦,朱明复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后来他只不过做了两年燕王,就被朱明复以僭越的罪名削去王爵,贬为庶人,逮捕朱高煦的并不是朝廷的军队,就是他自己的卫队,当然同时他们也是东厂的人。 朱棣都逃不出皇帝的手掌心,何况朱高煦。 至此,朱明复统治下,大明帝国实际的疆域比朱元璋时期扩大一半以上,不仅安南纳入治下,蒙古人的广袤地盘全部拿回,还有朱棣开拓的东北数千里黑土地,还有间接统治的倭国、高丽国。 真是好大一个家,好大一个国。 ………… 后来朱明复将朱棣葬在北平,这块他战斗一生的地方,朱明复按照后世的长陵模样,给朱棣修建了豪华的陵园,其规制很多地方接近帝王,也许他心中对逼死这位本应该是明成祖的燕王有点那个吧。 陵墓建成那天,朱明复命令朱棣部下邱福将他给朱棣的回信在他陵前焚化,据说那天他听见一阵雄浑的熟悉的令他心悸的笑声。 朱棣墓被后世称为燕长陵,成为后世著名的旅游景点,长陵那超标的规制也成为明史研究的一个重大课题,养活了一群专家学者,很多专家的名片上就写着“长陵研究学者”,“某某大学历史系长陵研究方向硕士”等。 ------------ 第十三章 开疆拓土 直到这时,朱明复才收到新佑卫门关于朱高炽出逃的消息,而此时他已经走了一个半月了,这是什么效率啊,这简直是马来西亚效率啊! 朱明复震怒之余,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当朱明复知道倭国同时有数千和尚失踪时,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早就失踪的姚广孝。 是的,只有姚广孝才有如此手笔。 再聪明的孩子,没有一个好师傅的指引,要干这种大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朱明复一直防着朱高焰,若是他一个人走了,朱明复倒反觉得轻松,这两个家伙合在一起实在让人不放心,狼狈合体,威力无比啊。 虽然在可预见的时间内,这二人不过是逃命罢了,但很久很久以后呢,出逃在外的王子有很多成功杀回家的成功例子。 吃饭要光盘,斩草要除根。 朱明复下令江南造船厂开足马力,大造新船,准备开展一场追击之旅。 “二位,在私人感情上,你们都是我欣赏的人,但请你们理解朕的职务压力,谢谢。” 朱明复对着皇宫上的天空自祝道。 …… 今年注定是大明帝国的疆土开拓年,不仅东北部通过借力打力,收获极大,徐辉祖在西北方面的开拓也水到渠成,即将展开,并必定花开灿烂。 因为西边之事是徐辉祖在负责。 徐工出品,必属精品。 徐辉祖之所以图谋西域,其一在于继承了其父定都关中的设想。其实朱元璋本人虽起自淮泗,但眼光宏远,他着眼于帝国长远利益,曾一度采纳了定都关中的建议,并派太子朱标前往西安考察,但随后太子逝世,朱元璋不知为啥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欲定都关中,比先平定西域,如盛唐时设立安西都督府一样,所谓后方不稳,万事皆休是也。 其二,徐辉祖师父周道人年轻时曾在蒙古王公中以算命看相之能做卧底,获知了大量西域的第一手资料,徐辉祖都看过,他青少年时就梦想像成吉思汗一样征服这片肥沃的土地,而且据蒙古人的资料,西面的人表明强悍,其实皆色厉内荏、崇强欺弱之辈,只要你一战而胜,他们就会纷纷臣服。 其三,他师父算过卦,数百年后西夷将危害中国。 大明帝国的西面,即现在徐辉祖兵锋所向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元朝后裔建立的国家叫做东察合台汉国,他是成吉思汗儿子察合台建立的,后分裂为东西察合台汗国,西察合台被帖木儿所灭,东察合台倒是一直在新疆的北部幸存下来。 明朝建国后,但朱元璋当时为保存国力,没有心思进入西域,就接受了东察合台汗国的纳贡称臣,当然老朱也留了一手,他在东察合台和明朝交界处设立了哈密、赤斤、罕东、阿端、曲先、安定等卫,给当地的土著首领授以指挥等官,发给诰印,使其做为甘肃藩蔽,防备这东察合台汗国。 当年蒙古人实在太能打,火气太大,虽然中原尽失,他们的后裔还在明朝的西边和北边占据了大片土地。 但其实汉人,中国人也很能打,比如霍去病、卫青等,只不过我们比较内敛,一直引而不发而已。 可如今朱明复做皇帝,徐辉祖做军师,中原王朝的秉性就变了,变得外向,变得眼里容不得沙子。 为了长久的和平,他们选择了扩张,直到天之涯,海之角,太阳的尽头。 在蒙古人西遁后,徐辉祖不能容忍未来帝国的首都西边仍有一个元朝后裔建立的藩国。 当年朱棣是在大败蒙古人后,才敢定都北平的,如今徐辉祖要定都关中,必须要驱逐东察合台汗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那鼾声还有点腥膻味道。 张丹枫进入伊阿姆流域后(即原西察合台汗国领域),东察合台汗国作为蒙古人的国度,早就和这个篡权夺位的大坏蛋打过几仗了,结果是三战皆北,可见其国力战力均已经没落。 建文九年九月,秋高马肥,适宜开战。 经过长期的准备,徐辉祖从甘肃誓师,帅大军二十万出发,其中十万骑兵句是原来的燕军,另有五万是燕国过来的倭人奴工从事后勤工作。 徐辉祖很会忽悠人,这些不同部分的人都很服他。 出兵的理由是东察合台汗国抢掠大明商旅,哎,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只好拿这个凑合着用了。 徐辉祖试图联合张丹枫,但张丹枫知道徐辉祖诡计多端,不敢和他合作,另外他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甚至派出使者前往察合台,要求冰释前嫌,共同防备徐辉祖,但对方不相信和蔼可亲的徐大帅会有虎狼之心,丝毫没有理会。 当一切准备充分的时候,打战有时候是极容易的事情。 徐辉祖挟持哈密等藩国出兵东察合台,首战即胜,打破东察合台仓促组织起来的大汗亲军。 蒙古人长于作战,其统治能力一直不强,尤其不善于统治外族人。 一败之后,东察合台汗国军心民心大乱。 徐辉祖再联合东察合台内部的非蒙古族群,长驱直入其腹地。 在过去的几年中,徐辉祖做足了情报工作,能收买的都收买了,能离间的都离间了,能破坏的都破坏了,正如美国人对伊拉克作战一样,其内部早已离心离德,大军一到,纷纷投降或避让。 徐军一路顺风,横扫天山,强者智者一路平安,弱智愚者灰飞烟灭。 就像一场优美的舞蹈,一气呵成,毫无凝滞。 大明的疆域至此向西扩张至中亚,和帖木儿帝国分裂后的西部卜撒因国接壤。 经过张丹枫的打击,这个卜撒因国也不强,以后也是很好整的。 但现在徐辉祖需要巩固已有的战争成果,所以让他多活了几年。 徐辉祖跃马天山之上,拔剑吟诗道:“东风徐吹九州同,一局残棋正欲收,云散天山万岭上,有人跃马拭吴钩!” …… 西部平定的捷报传到南京,朱明复并不意外,只是抽了一支烟。 徐辉祖这只大鸟三年不飞,三年不鸣,必然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物理学上所谓势能转化为动能也。 虎行如病,但是它扑向猎物的时候绝对是很快的。 …… 秋天的南京气候很是凉爽,市面上比以往更加繁华,帝国北至东北,南至安南,东至倭国的各式奇妙稀奇物件在这里都能买到。 太平熙乐之时,人们的玩乐劲头就会很足,茶馆酒肆,家家客满,秦淮河上,豪客如蚁,商界红顶土豪如钱宾、齐一仙之辈者笑逐颜开,盆满钵满,幸福美满。 钱宾向皇帝进言:“皇上,你要好好干啊,这样大家才有钱赚,我们孝敬你的才会更多。” 朱明复心想,马大胡子好像说过经济决定政治啊,你钱宾的说法好像是政治决定经济了啊,遂问道:“钱宾,你说大明的天下,决定好坏穷富的是朕这个皇帝,还是天下的百姓商户?” 钱胖子疑惑得看了看皇帝,觉得这道理不是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嘛,“皇上,决定大明的当然是你啊,不然天下人要皇帝干啥啊?” “可朕听某个翰林说,只要商业发展了,大家都有钱了,天下自然安定,皇帝谁来做其实都是一样的。” “是哪个不着调的酸臭人说的,我让兄弟们废了他!”钱宾两眼冒出凶恶的绿光,如一匹饿狼。 “皇上,天下虽大,奈何人心散乱,若无强有力的人把他们凝聚起来,他们就会互相吞吃,犹如野兽,毫无章法,像我们崇友堂当年就是在老堂主的领导下才逐步壮大,才有今天日进斗金的局面,如若不然,大家早就饿死了,皇上你一定要干好本职,可不能听信妖言啊!”钱宾对不让他发财的人都视若杀父仇人。 朱明复心想,要是在南京搞民主选举的话,肯定是钱宾这个帮会领袖兼超级富豪当选市长的,那样的话,还真是有点不着调以及乱七八糟。 还是政治的归政治,商业的归商业的好。 “钱宾,朕过几天要出巡北平,你组织些人手跟朕一起走,去燕国开拓一下局面,既多赚点钱,也帮朕盯着燕国那边一点吧。” “钱市长”大喜,叩头道:“皇上英明,愿皇上亲贤人,远小人,大明繁荣昌盛,百业都发大财!” 难得钱宾也能说出“亲贤人,远小人”这样的书面语,他眼中的贤人就是保证大明良好秩序的人,小人就是宣扬皇帝朝廷无用的人,对此朱明复感到很欣慰。 金钱如水,朝廷如堤坝,收放自如,才是王道。 朱明复的工作就是筑坝修堤,清除白蚁,开通渠道,和谐万民。 好了,废话少讲,朕要巡视北平了。 (各位兄弟,那啥培训班要六月才开,所以我还是尽量多更点) ------------ 第十四章 皇帝北巡 建文九年十月,皇帝第二次巡视开始了。 皇帝第一次出巡去的是苏州、杭州,顺便揪出了谈家这个反贼,这次的线路是一路往北,从南京出发,然后到淮安,再到济南、北平,主要目标就是北平,北平是幽燕重镇,又刚刚从朱高煦手里收回来,非常需要皇帝去问候一下。 本来北平是出巡的最后一站,但徐辉祖要求皇帝一定要去西安看看,朱明复本来嫌累不想去,但徐辉祖说出来都出来了,顺便转一下吧,再顺便勘查一下未来的帝国新都建在哪里为好。 御驾出南京时,照例惹来了百姓的围观,皇家的风采对他们来说是神秘的,另外的原因就是看热闹实在是人的天性之一。 对此朱明复表示深度理解,在皇宫中呆久了,他也很享受被看热闹的乐趣,偶尔做回明星感觉也是不错的。 和上次出巡一样,东厂和明教暗中保护,近卫军护驾,保镖是刀王和鹰王两个活宝高手,另外钱宾也去了,他是被派去开拓北平商界,控制经济的,毕竟那里是朱棣老巢,民间还有许多他的支持者,而钱总能转变他们的政治立场,可以让他们迅速变成“建文通宝党”。 如果朕既能制定法律,又能控制金钱,那朕就是上帝。 当夜,皇帝队伍到达出巡第一站淮安。 城门外,灯火通明,人群熙攘,彩棚搭了足足有十里,淮安知府、皇帝表弟、当年一起开酒楼的生意伙伴梅景正帅百官迎接。 梅景正胖了,看起来更像一个官僚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令朱明复意外的是,梅殷没有出现在迎接队伍之中。 一阵繁复的礼节后,皇帝挥手让大伙回家睡觉去了,他让梅景正坐到御马车中。 “景正,你爹病了吗?”朱明复询问。 “皇上,我爹最近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不过年纪大了都这样,您别在意。”从梅景正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没有说真话。 “你小子没惹他生气吧?” “没……真没,皇上不是下过圣旨让我们孝顺爹嘛,再说臣哪有时间惹他啊,皇上,爹致仕后,每天早一顿晚一顿训示我,我都快疯了,要不你给我调到其他地方去吧。” 梅景正一脸愁苦,不像是装的,再说这小子向来没有这个才能。 “胡说什么呀,那是你爹对你寄予厚望了。” “皇上,你不是也受不了我爹,才让他致仕的吗,你要推己度人,爱民如子,拯救苍生啊!” 梅景真语带哭腔,他今天总算找到倾诉苦楚的机会了,岂能轻易放过。 “你……哎,好吧,好吧,朕给你调北平去!” 朱明复理解梅景正的心情,梅殷的严格确实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这一点上沈孝成就很了不起,沈孝成的性情虽然很奔放,但是对梅殷的教诲总是顺受不怨,足见其心自有一股诚恳之气。 “北平?”梅景正长大了嘴巴,那块地方刚收复,似乎不太好治理。 “怎么不去?” “好,就是北平!” 梅景正一咬牙,豁出去了,北平虽然有点危险,但是比起那位严厉的父亲来说,他愿意冒这个危险。 对他而言,苛政猛于虎,严父也猛于虎。 “好,有胆识,但你现在先带朕去看姑丈!” 朱明复本来就想把梅景正调到北平去,正琢磨怎么把这个公子哥糊弄过去呢,没想到他自己撞进了圈套里面。之所以让他去,主要是他梅殷儿子的身份可以镇得住人,其二这小子公子哥脾气,喜玩乐而厌杀人,这样反而能够让燕人心情放松。 “啊?皇上,马上就见我父亲,臣佩服你的胆识,皇上果然威武!……皇上,不瞒您说,爹最近正对你不满呢!……” 梅景正似乎有点幸灾乐祸,觉得皇帝肯定也受不了他父亲,所以自己受不了绝对是正常合理的,问题绝对不是在他身上的。 一路上,梅景正事无巨细得向朱明复汇报了父亲退休后的生活,以及偶尔对皇帝的意见,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最近脸色一直不好,甚至多次嘟囔皇帝“胡闹”、“乱来!”等。 “景正,这是你爹忠于朝廷,对朕关心啊,朕感到很高兴!”朱明复一本正经。 “是啊,是,皇上英明!” 梅景正心想这皇帝果然不是人当的,别人骂他还得装出一幅高兴的样子,这种生活不仅虚伪,而且无趣。 …… 梅殷书房,三人或坐或立,坐着的是皇帝、退休首辅,站着的是淮安知府,在君和父面前,确实没有他坐的位子。 本来梅景正这个狗腿子带好路后,正抱着看皇帝受窘的良好心情要转身离去,但世事难料啊,梅殷果断叫住了他,于是他一脸愁苦得在靠近皇帝的墙角站着,脸上露出陪死的表情。 朱明复坐在梅殷书桌后的藤椅上,梅殷屈居客位,梅景正站在书桌旁,靠着墙壁,数手指头。 “皇上,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不是老夫摆老资格,实在是太祖皇帝让我辅政,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就不能辜负太祖的嘱托。”梅殷中气十足,可见其身子骨还很硬朗。 “是,姑丈,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提!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嘉许你的做法的!” 朱明复态度无比诚恳,他说完瞪了梅景正一眼,示意他应端正态度,像他一样认真听训,以顺老人家的心理。 梅景正见人家皇上都这么有耐心和能装,心里也破服气,马上挺直腰杆,做出一幅虔诚的样子。 梅殷坐姿挺拔,分毫不动,有如雕塑,但眼睛的余光却把这一切都清晰看在眼里,不免感叹自己这个儿子对自己的话总是很抵触,偏偏对皇帝的话倒是服气得很,看来皇帝确实很能干,所以自己更要好好教训他,把他这块美玉雕琢得更好更亮。 “皇上,为君也好,为官也好,首要在于德,无德有才者仍谓之小人,君子行事,光明正大,仰不愧天于天,俯不畏于人……” 梅殷先讲德,后讲诚,再讲仁,又讲了中庸和慎独,洋洋洒洒,数万余言,梅景正垂头丧气,朱明复端坐如故,其实他在练静坐,明智和尚教的,其时他心定,耳听,气调,时间过得很快。 梅殷讲完后,朱明复庄重站起来。 “姑丈教训的是,朕在宫里也时常听经筵侍讲,也常常在体味这些圣人教诲,朕虽为皇帝,但也是圣人弟子,言语行为一刻也不敢偏离圣人教诲,朕在宫中,做了很多读书笔记,下次拿来请姑丈指正。”朱明复一字一句说道。 梅殷听罢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也站起来说:“皇上如此,实社稷之福也!” 梅景正心想皇帝表哥果然好手段,一下子便把父亲哄开心了,遂也鹦鹉学舌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在府衙里也时常听进士举人们讲圣人的道理,儿子虽做了知府,但也是圣人弟子,还是父亲儿子,儿子一定……” “别说了,学也学不像,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梅殷粗暴打断了他,痛苦摇头。 “是……父亲。” 梅景正有点委屈,但也有点解脱,他向朱明复苦笑一下后,就利索退出了书房。 他没有走,他找了个溜到后窗,找了个隐蔽位子准备听壁角,他只是想看朱明复也经历了一下他曾经经历的痛苦。 ------------ 第十五章 梅殷之境界 朱明复知道梅殷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之所以刚才让梅景正陪听了一段,显然一是他知道这个儿子受皇帝影响很深,梅殷想让他知道,即使是皇帝也得听他几句教训,二是他应该为认为皇帝和儿子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需要他一起来纠正。 “皇上,燕王之死是不是你促成的?”梅殷眼睛盯着地面,若无其事的得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的脚。 这虽然属于最高机密,但以梅殷的人脉显然并不难知道,或者他猜也能猜到。 “他迟早会死。”朱明复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但他脸上仍有微笑。 一阵沉默后,梅殷起身眼神直视朱明复,见其正义凛然的样子,又迅即收回眼神,开始在书房里踱步,其脚步轻盈有节奏,步伐大小始终如一。 这个人不仅性格方正,连走路都如此中规中矩。 “皇上,其实老夫并不是怪你这件事。” 梅殷内心颇为赞赏朱明复的沉稳,认为在他这个年纪有如此定力已算上乘。 “老夫是怕皇上养成阴刻无情的性情,皇上此次在高丽复计谋固然佳,但是如此手段,偶尔可用,不可做为常道啊,更不应张扬泄露,所谓阴谋者,道之所忌。” 梅殷停住脚步,背对着朱明复。 道出这么敏感的话,他刻意给皇上留下掩藏尴尬的空间。 朱明复受徐辉祖多年熏陶,自认为帝王术本来就是如此,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善之处。 “姑丈,朕也是为了少死人啊,如果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很多人活,这笔生意就是划算的,阴谋只要为了光明的目的,就是阳谋啊”朱明复静静得微笑,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杀金牛帮都会犹豫的人了。 “这些都是徐辉祖的话吧,徐辉祖确实比老夫聪明,也许从小就是如此吧,但是皇上,阴谋者不是为君之人应该津津乐道的,你可以采用属下的建议,但是不应该下这个旨意。” 梅殷转过身来,捋须微笑,目光中满是平和之气,仿佛他在说一段极为平常的话。 但这段话对朱明复来说,却极为不寻常,非常不寻常,他不应该是从梅殷嘴里说出来的话,应该是徐辉祖说的,但徐辉祖并不会这么说,他更直接,更袒露,更无忌,他会说:“皇上,玩阴谋关键是要掩藏好啊!” “姑丈,你的意思是朕不是不该做这件事,而是没把这件事做好,没做得天衣无缝,没做到仿佛不是朕做的那个境界。”朱明复又惊又喜,其表情比较混搭。 “皇上,以虚为君,以阴阳为臣,以意为使,则明君之道也,你以前那套则最多是为君之术罢了。” “以虚为君,以阴阳为臣,以意为使”,朱明复细心琢磨这句话,觉得果然意外深长,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是梅殷应该说的话吗,他不是一直是一位醇厚的儒者嘛! 这段话明明的道家的话嘛,印象中梅殷似乎是佛道无缘的啊。 “姑丈,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不是一直崇儒的吗?” “皇上,老夫在朝堂之上,行入世之业,自然应该行儒者之事,但三教虽异,其理则一,为人君者应兼收并蓄,允执其中,不偏不倚,所谓儒为表,道为骨,佛为心是也!” “朕……明白了。”朱明复恍然大悟,会心一笑,他的悟性本来就不错,此时已经明白了梅殷此举的全部用意。 梅殷今天特意摆谱其实是想告诉他两件事,一是阴谋不能常用,否者招天忌;二是皇上不要亲自制定阴谋,不能鼓励阴谋,更不能形成一股大搞阴谋的风气,否者阴谋迟早要搞到皇帝自己头上;三是不可执着于用计谋算计人,为君者应外在言行符合儒,内心修为要符合道,心里深处还要有佛的慈悲。 看来这个朱元璋的好女婿竟然还有如此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本事,其修为确实不是一般的高! 看来梅殷的智谋绝不亚于徐辉祖啊,他懂得一切阴谋而从来不用,示人以诚,还装了一辈子,实属大智大勇。 那一晚,君臣之间谈了很多,梅殷把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朱明复则张开嘴巴,拼命吸收,如饮甘露。 梅殷说:“以儒为基,才可以学道学佛,世人基础不牢,人都做不好,还妄图学道,实乃缘木求鱼,老夫看皇上心思纯正,才将这些秘术抖出来,望皇上善用之,兴我大明!” 朱明复拱手拜受。 “姑丈,你这些是谁教给你的,好厉害啊!”朱明复笑道。 “皇上,你猜?”梅殷脸上竟然也现出了调皮的笑容,这绝对是珍稀景观啊。 “一个高僧,要不和徐辉祖师傅一样,是个白胡子的老道?” “皇上,世上除了僧道之外,难道没有厉害人物了吗?” “朕实在想不出来,难道是神仙,如吕洞宾之类?” “皇上,臣的师父就是你的爷爷,我大明开国太祖洪武皇帝!”梅殷笑意欣然。 “啊?是他?不,是皇爷爷啊!”朱明复嘴巴撑得老大。 “太祖皇帝年轻时做过和尚,对佛法自然不会陌生,后来起兵,遇到奇人无数,自然对儒释道都很精通,其实古人治国之道,也并不是全用儒家,而是三教并用,皇上,佛经上说,做皇帝做好了,其功德就等同于佛,儒讲仁,道讲无为,佛讲慈悲,皆一体之多面,……为君者,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又无为而无不为,物来则应,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已,事去不留,了无痕迹,证无我之境……” 朱明复听得入迷,得未曾有,心入奇境,仿佛自己与朱元璋以及自古以来三教圣人站在一起,然后虚影闪烁,自己与他们融合交回,最后合为一人,那“人”就是天地之大道。 天亮了,朱明复的心也亮了,他全身充满了法悦,是的,认识宇宙的规律的确最开心的事情,比认识一个美女还要开心,一个大智大勇之人可以宇宙在手,万化由心,何况其余。 “姑丈,这么美妙的道理太祖皇帝为何没留下文字,为何你以前没和朕说过?” “皇上,只有你到了那个程度,我才敢跟你讲啊,文字多歧义,有时讲了反而有害,这些话,善用者为生机,不善用者皆杀机,对世人而言,只能讲儒,皇上日后要切记。” “朕明白了,孔夫子高高立起,老子深深藏起,佛陀视有若无,” “大致不差,皇上说的还都是术,关键是心诚,心诚则万术皆真,心不诚则反噬己身。” “朕想我应该明白了,心诚则与天地合一,一切所谋皆为公道,故无不成也。” “善哉善哉!”梅殷拿起书房里一个拂尘,挂在臂弯里,双手却做和尚合十状。 “皇上,儒耶?道耶?佛耶?” “姑丈,朕只见一人而已,道法自然,佛由人成,温良恭俭让,如此而已。” 梅殷颔首微笑。 朱明复大笑,梅殷也大笑。 …… 梅景正本来在门外偷听,可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此时被二人笑声吵醒了,感叹道:“皇上真是好本事啊,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接受完梅殷教诲后,朱明复在淮安微服私访,逗留了几日。 在淮安他看到他的香烟店已经满街都是,富人在街上遇见都互相发烟,这都是梅景正大力推广的功劳,他还听闻到茶馆酒肆中百姓在讲诉沈孝成当年大战土豪的英雄事迹,这些都是朱明复有莫大关系,他感到很有成就感。 梅家,淮安,都是他的铁杆支持者,他一定要维护好。 心念及此,他让钱宾赞助,向梅家军发了十万两的赏银。 银钱所到之处,万岁声响彻云霄。 ------------ 第十六章 曲阜济南 本来从淮安出来后,朱明复第二站是济南,但梅殷昨晚一席话,让他增加了一项行程,他必须去一趟曲阜,去参拜一位极大的人物。 因为这位大人物能够保佑他帝国的安全和繁荣,能够使天下归心,万国咸宁。 如此大的利益,朱明复绝不会放弃。 这位大人物很特别,他出身屌丝,经历坎坷,成就伟大,绝对是励志的楷模,永恒的榜样。 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他十几岁时就到处打工补贴家用,他尝尽了人家的冷暖,但有一件事情他从未放弃,那就是学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后来他成名了,还做官了,再后来世道实在太乱,人心已经不可挽救,他就回老家曲阜授徒传道,他徒弟中出了一大帮牛人,最后他看到一个叫麒麟的珍惜动物被人害死了,然后他也死了。 他死后五百年,被汉武帝封为圣人,此后他一直是圣人,估计以后也离不开这个头衔,直到人类毁灭、地球爆炸。 他就是孔丘,学名孔子或孔夫子,官方称呼叫大成至圣先师,不喜欢他的人也有叫他孔老二的,自汉代以来全国各地都建有他的庙,读书人都拜他,读他的书,不然就混不上饭吃,就不敢和人打招呼,甚至可能面临千夫所指的下场。 虽然孔子生前也被许多夫“指着”,多次饿饭,很多人想害他,生活水平不咋的,可以说是到处流浪,土豪不疼,诸侯不爱,但其死后之风光却是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 曲阜孔子世家传承千余年,收到各朝各代尊崇,连少数民族政权元朝都要册封的,而且奇妙的是“大成至圣先师”这个贴切名号竟然是元朝封的。 朱明复为了参拜孔子,特地从礼部调来几个老官僚料理此事,他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在看他祭孔呢。 祭孔是个大典礼,皇帝祭孔更是件大事情,地方官和礼部官员搞得很隆重神圣**,当然仪式也特别繁复。 虽然走完这个全程的确很累,但朱明复怀着虔诚的心情,做得很认真。 他穿着全套红色大礼服,按部就班走完了全套祭孔仪式,仪式的**是最后皇帝对着孔子圣象行三拜九叩大礼。 朱明复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对孔子行此大礼的是清朝康熙皇帝,康熙此举效果特好,大收汉族知识分子人心。 朱明复而今抢先获得了这个荣誉,由于事先没有给官员们提起皇帝会搞三拜九叩,所以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老伙伴们都惊呆了。 现场鸦雀无声,震惊、感动、激动、兴奋,最后大家在内心一致确认大明建文皇帝绝对是个好皇帝。 皇帝拜的不仅仅是孔子,是儒家,是文化,是天下读书人。 皇帝拜孔子,等于自己给君权套上了笼子,表明孔子的道大于皇帝的话。 建文十年,曲阜的这个秋天非常不平凡,不平凡到注定要载入史册。 读书人认为,皇帝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百姓们认为,皇帝是讲道理的,是尊老爱贤的;徐辉祖认为,皇帝权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 朱明复将孔子后裔的衍圣公爵位由侯爵升为公爵,并赐银一万两,赐予孔氏族人五十名国子监的免试入学资格。 最后朱明复还根据个人喜好封了春秋大商人、孔门十哲之一的子贡的后人,还将一位中过武秀才的孔门子弟封为水师千户,派往戚继光麾下。 这是通过塑造孔门子弟参军的新闻,在百姓中弘扬开拓尚武的精神。 不能因为朕尊孔,你们都只会子曰诗云啊,忘记了刀枪拳脚,文武之道,不可偏废,大明帝国,不能残废。 …… 和孔子告别后,朱明复抵达了以前害过孔子的齐国的首都济南。 济南自朱棣搞靖难之后就是军事重镇,那里常年驻扎着朝廷十几万精锐大军,过去这是防备朱棣的前线。 现在的内阁次辅铁铉当年以单薄的兵力在济南成功抵御了朱棣大军,后来朝廷和燕军和谈时,朱明复又设计收复了济南,所以济南是个有重要的城市,是个英雄的城市。 朱明复接受梅殷出巡应一切从简的劝告,给济南知府下令不得铺张浪费,不得搞排场,不得搞形式主义和奢靡主义,但济南城外的迎接仪式还是很豪华灿烂,气势恢宏,不可一世。 朱明复不悦道:“朕不是让你们从简吗?” 济南知府是个瘦弱的小老头,朱明复忘了他叫什么名了,但他的回答却令他印象颇深,他惶恐得说:“皇上,遵您旨意,我们确实已经从简了,比如淮安的彩棚搭了十里,咱们济南就只搭了九里啊。” 如此神回复令朱明复十分震惊,看来这官场习气连他也一时改变不了,只好苦笑:“不错,是已经从简了,下次朕再来济南的时候,请你再从简一点,就搭个八里吧,如何?” …… 不过皇帝难得出巡一次,地方官难免希望博个好印象,朱明复不想发脾气破坏气氛,何况他们一直以为皇上说的是虚假客气话,只有傻瓜才会当真,官场习气历来如此。 何况这位知府既照顾了皇帝的面子,又保持了排场,亦可谓官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进入济南城后,朱明复首先祭奠了济南的忠烈祠,那里都是在和朱棣打仗时牺牲的将士,这次皇帝又让钱宾赞助了大笔忠烈家属的抚恤金,当然钱胖子不会白出这笔钱,朱明复答应将燕国市场交给崇友堂,那是一块新兴市场啊,比如香烟,那里由于朱棣一直戒烟,还是空白一片的。 山东之地在靖难时是主要战场,加上后来和朱棣闹过几次冲突,所以这里的桥梁道路多有失修,百姓的税赋较重。 朱明复知道这些真实民情自然是东厂和崇友堂、明教汇报的,地方官虽然常被百姓骂成乌鸦,但他们在上级面前个个都是属喜鹊的。 所以皇帝甫到济南,就隆重宣布了朝廷的恩惠,一是对山东减免赋税一年,二是朝廷为了感谢山东父老在靖难中对朝廷的支持,大明水师将在山东招募五万新军,待遇从优,于是山东军民齐颂圣恩,一群喜鹊亦呱呱乱叫。 朱明复还特地召见了登州卫指挥佥事、世袭明威将军戚斌,就是被他命名为戚继光的父亲,戚斌受宠若惊,朱明复夸他:“谢谢你为朝廷培养了一个好儿子!” “皇上如此说真是折杀我们戚家,身为军人,报国是本分。” “不,你父亲戚祥为国牺牲于云南,是朝廷欠你们戚家,你儿子当年平定禁军哗变,后又远征倭国、高丽,功勋卓著,朕应该谢你们戚家,是你们帮了朕,你们是大明功勋之家……” 朱明复的奇怪论点,戚斌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但他感受到了皇帝对戚家的真诚情感,他感到这位锦衣玉食中长大的皇太孙竟也和穷苦出身的太祖皇帝一样,是爱护理解他们军户的。 这就够了,书读多了总会有点奇怪的,戚斌如此想。 随后戚祥被升为山东副总兵,赏银万两,升爵一级。 一时,戚家在山东风光无两,流风所及,在山东兴起了一股参军热。 后来北巡回京后,朱明复特命戚继光回家召集子弟父老,扩建水师,戚继光正式成为帝国水师第一人提督,日后大明的水师提督几乎都有戚家人担任,戚家遂成了明朝著名的水师世家,他们的族徽就是一个轮舵。 ------------ 第十七章 安抚北平 济南之后,就是这次朱明复北巡的主要目标北平了。 北平新收复,所以明教和东厂在那里布置了大量人手,为了迎接皇帝的到来,北平的小偷佛爷们都被整治了三回了,市面上绝对找不到一个乞丐和乱摆摊的小摊小贩,绝对是海晏河清,歌舞升平,毫无问题,更无****,绝对达到甚至超越了洋人最多的奥运会安保水平。 皇帝的眼睛必须看到最彻底的光明,如果不够光明,那就人造光明,凡是于这一原则相悖的都属于大逆不道,这是地方官的心态。 幸好朱明复不是自幼生长在皇宫中的那种人,不是相信表面现象的人,表面现象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了欺骗和隐瞒。 何况他有东厂,他掌控着明教和崇友堂,他甚至知道北平一个佛爷每年给衙役多少孝敬,以及一个乞丐的年收入。 但他故意装作被他们“欺骗”的样子,对北平的市容市貌做了肯定的评价,对有关部门也做了褒奖。 朱明复隆重向他们介绍了北平的新府尹梅景正同志,对这位著名公子哥以及官场红人,北平官场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但朱明复心里想,等梅景正这一任做完,一定要调一个厉害的角色过来整顿一下,也许会是钟奇吧。 他在北平有很多事情准备要做,因为朝廷刚刚掌握这个城市。 正如对初次见面的新朋友总要热情一点,招待的菜肴要更好一些,功夫要下得更足一些,言语要更热切一点。 何况,北平是个很重要的朋友。 朱高煦率军去沈阳后,廖平后脚就率军进了北平,军事上朝廷已经彻底控制了北平。 军事虽然是重要的,但仅仅有军事绝对是不够的。 在政治上,从南京派出的大批年轻官员已经到了北平,在各个部门渗了进去,但显然朱棣的旧部不可能全部被换掉,旧制度旧人旧习气还是大量存在的。 这是个过渡时期,过渡时期总是比较敏感,在这个时候,朝廷的恩德会让人特别记住,朝廷的坏处也会让人呢特别铭记。 朱明复第一个举动,就是带来了崇友堂的大量外资,钱是强酸性的,可以把他所沾染的一切同化掉,什么种族、信仰、立场都有可能被融化掉。 北平的市面迅速繁荣起来,大量新商铺设立,大量外地商人来到这里,商人们带来了帝国各地的商品,这些商品显然比以前要便宜,而且品种丰富,小市民们都感受到了身边的各种变化。 朝廷来了,生活变好了。 朱明复的第二个举动是在北平开设了特别科举,凡是燕国故地的所有学子都可以开报考,所录取的人才一般派往南京,一派派驻北平。 那时北平之外的土地还在朱高煦手里,所以朱明复先把一部分燕国学子在南京培训,为日后接受东北做人才储备。 得人心,用好人,是事业成功的基础。 …… 根据钱宾的指示,崇友堂在北平的主事人是吴慈新,但因为他要办理交割手续,所以不能和皇帝一起出发。 当朱明复抵达北平的时候,苏州的吴新新从海陆到了北平。 钱宾在吴慈新到北平后,就先行回南京了,崇友堂的生意在这几年扩张了数倍,他这个常务副堂主现在比朱明复还忙。 吴慈新有逛街的习惯,他在北平穿胡同,看新鲜时,发现了一个情况,促成了一件重大决策的产生。 那时,正是朱明复在北平宣布举办特别科举考试的时候,在学政衙门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被衙役踢了出来,但这小子不顾嘴角的鲜血,又爬起冲了进去,如是数次,很是坚韧,蔚为壮观。 吴慈新就站在衙门外的大树下静静观察这一幕,直到这小子站不起来,他没见过这么玩的,即使是一个帮派分子,也不会这么不顾生死,作如此无谓的举动。 好戏大家都爱看,吴慈新周围很快围了一大圈人,有人甚至在打赌这小子还能坚持多久,但他每次跌倒都都能让他们嘴角露出笑容。 一个最早到的扛大包的说:“各位老少爷们,你们不知道这咋回事吧,兄弟我可全看清了,这小子是倭人奴工,好像以前也翻过书吧,大明话说得挺溜,这次看皇上开科举,就说自己也要报名,这倭人不就是狗一样嘛,还想考科举,但这小子就是不依不挠,今天吵着要面见学政大人,这不就是找死嘛!”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等这小子实在爬不起来后,众人才做鸟兽散去。 “原来他是倭人,怪不得性情举止和我中原人大相径庭!” 吴慈新把这件事当做新闻讲给了朱明复听,朱明复听完若有所思,没有言语,默默摸出金宝鼎抽了起来,一支烟抽尽,他说道“吴慈新,你觉得应该如何对待倭人?” “皇上,苏州的倭人很少,不过是富豪人家觉得新鲜买来玩乐的,北平这边却是极多,属下看到扫街的、拉车的、倒粪的、背尸体的皆是此辈,但属下观其面相,其中很多倒不是贱相,在其本国似乎也是正经人家子弟,若从长远计,应该给其出路,也好安抚人心啊,如果不然,以其悍不畏死之性情,怕有后患。” 吴慈新是老江湖,知道处于底层的人物若不给出路,势必酿成事故。 “朕也是这个意思,天下一家,朕的意思是要把他们同化,也并不贪他们几个劳力钱,可如果允许他们考科举的话,可能国内阻力太大,这样好了,你去组织一个学堂,专门招收倭人聪明子弟,钱由朕私人出,学费全免,就叫倭华学堂吧。” 吴新新感叹皇帝果然慷慨,并出手不凡,只是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他作为古人,当然不知道倭人的巨大破坏力和损人不利己的作风。 而对这一点,朱明复非常清楚,所以他一直费劲心机要把这个民族给融合掉。 于是,历史上著名的皇家倭华学堂就这样成立了,那名坚韧不拔、好学不倦的倭国青年也被吴慈新找到,给予其免试入学待遇,成为倭华学堂首届毕业生,后成为了崇友堂在倭国的高级买办。 倭华学堂毕业的学生大部分被派往倭国为官,他们用大明留学生的身份在倭国吃香喝辣,倚明卖倭,逐渐占据了倭国政坛,如是五十年后,倭国之官吏皆为倭华学堂毕业生,倭国遂永无翻身之日矣。 皇帝足足在北平呆了一个月,他亲切接见了一波又一波北平新旧官吏,洒下无数恩泽,吐出无数赞誉,其行踪所到之处,也会日后留下无数旅游资源,如建文御饼,建文红烧肉,建文烤鸭,其商家皆说皇帝当面尝过并念念不忘之。 …… 北平事定,朱明复欲启程往西安时,践行和徐辉祖的约定。 就在出发前夕,当近卫军部队前导已经出发后,又突然被信使召了回来,并下令全体掉头,去苏州。 原来朱明复忽然同时收到洪蛟通过锦衣卫渠道传来的消息:林三娘病重,请皇上速回苏州。 ------------ 第十八章 天助顺风 朱明复立即下令御驾掉头往南,为了加快速度,他放弃龙舟大船,坐上原来钱宾乘坐的小船,那船是崇友堂的商船,速度较快,绝对比官船要快,因为商船必须要快过衙门缉私的官船。 他站立船头,归心似箭,奈何大运河的水流得太慢,不能平复他忧虑的心情。 虽然他贵为皇帝,但并不能加速河水的流动,反逆人间的生死。 林三娘武功极高,在朱明复的印象中似乎永远不会生病的样子,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朱明复站在船头,思绪乱飘,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刚穿越以来那个朝不保夕的人,他掌握了无边的权力,控制了当时世界上最广阔的领土和人民,这一切有很多人的功劳,有很多人的付出,他们是:金胜淮,戒圆,徐辉祖,梅殷、钱宾、明教、柳隐,当然还有林三娘,没有她,在铜亭之上,他就当场丧命了。 以上诸人,只有林三娘不是他下属,而是他亲人,一直把他当亲孙子,疼爱有加,所以在他的心里地位也最重。 所以自从梅殷那得到的那种深沉的镇定被一下子打破了。 如河水被他的船一下子冲成两半。 吴慈新站在朱明复身旁,看他惆怅模样,感到一阵心酸,遂靠近说道:“皇上,臣听说山东有个道士,道法高明,善用水符,可以让船顺风千里,要不找他来试试?” 朱明复苦笑,摆摆手,没有言语。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即使有也不能用,人间的事情要用人间的方法来解决,所谓“以儒为表”也。 “朕是天子,朕和天最亲密,何需道士,朕自己就会做法!” 朱明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人对着河水喃喃自语。 梅殷的教诲他一直在体会,梅殷说过诚能感天,朱明复决定试上一试。 父子情深,天子求天老爹求一阵风,天老爹应该会给点面子的吧。 他静静走进了在船舱里,下来没有吩咐不准别人进来。 他端坐后,双手向天放在大腿,托神于虚空,心念系于一个字:“风!”,“风!”,“风!”…… 来阵顺风! 天没有反应,无人接听,外面依旧平静。 …… “妈的,老子是天子,你必须给老子风!” 朱明复试了七八次没效果后,忍不住了,站起来对天嚷道。 梅殷说诚能感天,我已经够诚了,这风,可以有,必须有! 还是无人接听,或者也许是正在通话中。 “天爸爸,你聋了吗,你管天上风雷,朕管地上万民,万民有事,朕必有为,你再不起风,朕就到玉帝、佛祖那里告你不作为!” 朱明复以拳指天,怒气上涌,心无杂念,一心与天爸爸斗争,不求来风决不罢休。 忽然,“呜”的一声突起,一股大风袭来,乘坐的船卒不及防被吹得晃了一晃,朱明复定神一察,船果然在晃。 接着一阵又一阵北风凭空而生,龙舟被吹得瞬间加速,窗外的风景迅速后移,令人目不暇接。 朱明复拱手致谢,看来毛主席说得很对,权利是靠自己斗争得来的,不是上天赐予的。 这时他还不是很清楚(但也有一点清楚了),关键是他发怒时那股纯正的气,那纯正的心念,触动了天地之间那个神秘的开关。 “皇上,起风了,真的起风了!你太神了!” 吴慈新等人在舱外欢呼雀跃。 朱明复走出船头,看到众人把他作为皇帝神棍来崇拜,故作惊讶道:“朕刚才打了个盹而已,没想到风已经这么大了!” “诸葛亮求东风,其他一切道术神奇,大概也是如此吧。” 朱明复心想。 在昼夜不息的奇异顺风助力下,朱明复三日后到达苏州,商船靠案后,风也自然停了,仿佛它从来没有来过。 两个近卫团的士兵已经在岸上做好警戒,东厂和锦衣卫也紧张得;连夜做了完善的布置,苏州毕竟刚刚被他整治过,怨恨他的人在这里不少。 他一下船,就拉过一片马,翻身跃上,直奔而去,皇帝亲自骑马,把护卫的近卫军吓坏了,骑士们纷纷快马加鞭赶到皇帝前头去。 苏州的街道本已经沉睡,却被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 夜越宁静,他的心就越乱。 “奶奶,我来了!”一声长啸划破夜空。 …… 第二天,苏州织造,皇帝行宫。 太阳很大,行宫辉煌。 皇帝和林三娘正在晒太阳,洪蛟站在林三娘身后,就像普通人家的孙儿孙媳扶着家中操劳一世的老奶奶,画面很温馨。 林三娘不厌其烦得讲着朱元璋当年的故事,那位威武恐怖的洪武皇帝在她嘴里是个爱吃炒豆子的人,是个看到敌人死亡会沉思的人,是个不爱说话但爱学习的小军官,还是个和女人说话会不自在的乡下人…… 但愿人长久,来世再聚首。 但朱明复饶有兴致得听着,不时大笑,以显故事的精彩。 对眼前的这些他只能拼命感受,将来取出作为记忆。 一切美好的东西,终有一日会成为记忆的,大概没有例外。 ………… 昨晚朱明复赶到时,林三娘并未如他所预想的那样病恹恹躺在床上,而是在闭关打坐,洪蛟靠这林山娘赠与的越女剑守在门口,神情憔悴。 朱明复站在她面前时,她如遇亲人,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哽咽道:“皇上,师父她……” 朱明复被她真情感染,竟鬼神神差得伸圆手臂,示意他你可以到我怀里来。 洪蛟扑进了他怀中,哭得像个小孩。 会哭的女人才是女人,此刻朱明复才感到她也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保护和安慰的女人。 “别怕,有朕在,一切都会好的!”朱明复轻拍她肩膀。 此刻,她们是如此亲密,只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爱他们,也为他们所爱的人。 身后的吴慈新有点惊呆了,洪蛟从朱明复肩膀后看到他异样的表情,脸一红,逃出了朱明复怀抱,站在他一丈之外,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她心中一阵尴尬,但心中充满了慰藉,她久久绷住的心灵轻松许多。 “皇上,半月前师父感觉有点异样,就闭关了,师父进关前告诉我,如果七日后,她还没有出关,就让我立即通知你过来,当时我就觉得师父不太好,问她她就是不说。”洪蛟的话暂时打破了僵局。 “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好了。” 就在这时,“吱”得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林三娘现身了。 ------------ 第十九章 生死离别 “奶奶!”、“师父”朱洪二人上前扶起她。 似乎朱明复一到,林三娘在里面感应到了,终于出关了。 “孙儿,你来啦啊!”林三娘的笑容有点苍白无力,但还是那么慈爱。 “奶奶,你哪里不舒服,我带来几个太医,还有几个民间的名医,你让他们瞧一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乖孙儿,奶奶不是病,是命,是奶奶的命数将终,不是大夫能治的。”林三娘惨然道。 “天命之类虚无缥缈,岂足为凭,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没效果呢,这些医生都有起死回生之能,一定能治好的。” 病人关键的是信心,病人而言,坚强的信心坚强的胜过一切良药,为此朱明复不惜拼命夸大这些医生的本事。 “来,你坐下,蛟儿,你也坐下,奶奶给你们讲个故事。” 关房本就是两间厢房改成的,此时他们坐在外间的方椅上,开始了长谈。 “奶奶是和孝陵那老东西是同年的,今天八十了,按理说这岁数也不小了,在民间啊,这岁数走了,都可以办喜丧贴红纸的,不过奶奶自小练武,身子骨总比别人强健一点,我师父当年给我算命,说我寿过百岁,但是孤独一生。” “你们想,那样长寿岂不是没味道嘛,所以奶奶早就想自隔经脉,一走了之的,只是一直挂念天豪一家的下落,才一直呆在这世上,后来啊,天可怜见,让我找到了你,你还特别争气,把老东西的江山都拿过来了,奶奶真是那个解气啊,就像大暑天里吃了一箱冰棍啊!” 朱明复闻言而笑,洪蛟亦装出了笑容,但显然没有朱明复装的真。 “那时我就想多活几年,想看到你和蛟儿成婚,想看到咱家的江山越来越好,越来越大,可天下没有圆满的事啊,上个月就感到大限将至,梦到师父老人家从天上挂下梯子,接我上去呢,还梦到老东西说想我了呢……” 林三娘说到这里,表情尴尬,洪蛟流泪,朱明复心酸。 “奶奶你别听皇爷爷瞎扯,他那边女人多着呢,你还是在这里呆着好,孙儿以后出巡啊,带着你看看我们大明的江山多么壮丽,多么辽阔,奶奶你不知道各地的好玩事务多的是,还有那些地方官啊都挺搞笑的,再说这些都是你们明教前辈当初拼出来的啊,你去看看肯定会高兴的……” “孙儿,奶奶知道你一片孝心,可人啊,什么事都有个度啊,这个多了,那边就少了,天道是至公的啊,奶奶本来应该百岁的,但自从你出现之后,奶奶的日子就好了,福分多了,寿数自然就应该减了,在闭关中,我也试图修延命法,但没成功,就这样走了也好啊,奶奶也知足了。” “师父,你不准瞎说,蛟儿不许你走!”洪蛟紧紧抓住林三娘的手臂。 “傻孩子!”林三娘说的确实洪蛟,眼神却看着朱明复,其中的含义十分明确。 …… 秋天的太阳照在身上也是很舒服的,风很小,并不冷。 林三娘武功已经练到了极处,又精通医学,其师父又是神仙般的人物,因此朱明复相信不得不林三娘的判断,她确实要离他而去了。 此刻,她人生过去的遗憾都得到了补偿,唯一不能忘怀的就是洪蛟这个她晚年所收的爱徒。 老年人的执拗的,她一定要把爱徒嫁给自己的爱孙,她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爱上加爱,才是真爱。 “孙儿,吴慈新娶了你妹妹,你这个媒做的不错,可就是蛟儿我放心不下啊?” …… “你觉得她哪里不好,奶奶怎么觉得处处很好啊,家世、相貌、武功、人品,你嫌弃人家哪一点啊?” “这……”朱明复说不出来,洪蛟是蛮好,就是不像女人,太凶了点,虽然这段时间似乎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女人味。 “师父,你别把我当卖不出去的货物,我不嫁,就出家做道姑。” 朱明复心想卖不出去的货物一词倒也是贴切的得很,以他现在的心思并不讨厌她,他甚至已经能看到她心中暗藏的女人味,但并不讨厌并不表示喜欢和要娶她啊。 “哎,你这人,干的是男人的事,你不嫁难道就要像师父一样孤身一人吗?” 洪蛟面色有点暗淡,显然在这段时间里,林三娘已经做足了他思想工作,充分描述了不结婚的可怕后果。 朱明复心想那也不能把我当安置站啊,虽然他承认自己是最好的安置站,当今天下敢娶洪蛟的或许只有皇帝本人。 最后的几天里,林三娘行动如常,只几天天气很好,她一直在和洪蛟朱明复在太阳地下聊天,还抽空去苏州城里转了一圈。 剩下的时间他让洪蛟教朱明复基本的防身术,她坐在一旁进行远监督指导。 朱明复先前跟着明智练过静坐养气,跟着刀王鹰王练过一些拳脚,自创招式鹰爪脚,也算是有些基础,练起来还有点模样。 只是林三娘一定要洪蛟扮演袭击者,朱明复练习摆脱反击之术,洪蛟精神大条,或者比较信任朱明复的人品,所以多次近身、紧身、贴身接触,毫不在意,只求把朱明复训练好。 但男人这东西,其他都好说,和一女人贴身接触,难免有点那个。 为此朱明复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享受”着洪蛟的气息和触感。 数日后,朱明复恐怖得发现这两天自己已经觉得洪蛟还是挺可爱的,虽然胸有点太平了点。 有一次,朱明复偷袭成功,把洪蛟摔倒了,朱明复绅士得伸手去扶,洪蛟一愣,她显然没料到自己需要人扶,但仍把手给递给了他,假装让朱明复发力把自己拉了起来。 这一刻洪蛟感到这个男人很让人温暖,如秋日那暖阳,她想永远都处在这样的阳光照射下。 朱明复察觉了她的异样,但他此刻竟然觉得她其实是……很美……很可爱的。 林三娘在远处微笑,这是一种若有所悟的微笑,是阴谋得逞的微笑,是对人性看透彻的微笑,作为过来人,他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以及将要发生什么,也许当年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也就是这样和武术教练林三娘相爱的,历史总是不断重演。 三日后,革命前辈林三娘趺坐而逝,面带微笑,了无遗憾。 洪蛟朱明复相抱而泣。 …… 按照其遗愿,林三娘部分骨灰火化后散入大海,与他失踪的儿子相会。 然后各沿海地方官接到皇帝一项奇怪的命令,要在海边建造一座新庙宇供奉以为以前似乎没听说过的新神仙林仙姑。 回南京后,朱明复自己出银子,为报林三娘对他的大恩,在南京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大报恩寺,之所以说规模宏大是因为大报恩寺完全按照皇宫的标准来建的,因为他不能给林三娘按照皇后的标准葬入明孝陵,所以他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偿她。 奶奶,你是历史改变的源头,孙子用整个帝国的财力物力来感谢你,让你不是“国母”,胜似国母。 大报恩寺施工面积庞大,极其考究。 寺内有殿阁二十多座,画廊一百一十八处,经房三十八间。 朱明复用明教、崇友堂的钱,花时十年,耗巨款两百万万两,征调工役十多万人,才完成这一宏伟工程。 其标志性建筑就是供奉有林三娘部分骨灰的琉璃塔建,其塔九层八面,高达八十米,通体琉璃建成,宛如仙境,点亮时光照全南京城,甚至数十里外长江上也可望见。 朱明复这样做是为了在皇宫中随时都能看见他林奶奶。 …… 建文十年冬十二月,朱明复迎娶洪蛟,封为贵妃,改名洪娇,次年洪蛟诞下一子,取名朱恩。 朱明复同时下诏,大明从此不设皇后,嫔妃最高级别为贵妃。 ------------ 第二十章 平静后的征途 第二十章平静后的征途 武功之后必有文治,阴谋之后必须善后。 建文十年,朱明复很安静,大明也很安静,他一直和群臣做“安内”的工作。 首要的问题自然是意识形态问题,打天下时必须先得人心,做天下时必须先安人心。 目前,帝国的陆地疆域其实已经够大了,这应该是帝国直接统治地域的极限了,再远的话,依照当时的交通水平,统治力的维持就有点困难了。 但是对疆域外的文化统治和经济控制是不能忘记的,作为一个穿越者多少对英美的霸权模式有一点了解的。 帝国自从不再尊崇朱熹后,百家思想就齐放了,科举考试也将标准定得比较宽泛,只要言之成理即可。 做官的途径也放宽许多,虽然科举出身的仍占了多数,但其他途径进入的逐渐多了起来,朱明复甚至规定只有有两名以上官员保举任何出身的人都可以做官,只不过保举的官员要承担连带责任。 思想上的改变逐渐焕发了活力,大明帝国逐渐有了大唐包容万象、眼界宏远的特质,读书人的气质变得雍容,这一点朱明复从他们诗词的风格就可以看出来,文学历来是反应人群心声的,唐诗之气势内涵源于大唐深厚的国力。 后来的《明诗三百首》也很受好评,被评为新唐诗。 这一年朱明复为表达对儒学的尊重,亲自著作了一本书,他的书名叫《御批经义》,他当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学者,但他至少有后世一千五百年的学术积累,他以前喜欢南怀瑾所著的《论语别裁》、《原本大学微言》等书,就把书中的内容回忆出来,再请几个翰林来润色,于是天下读书人的儒学教课书就这样诞生了。 ………… 这一年,朱明复派明教重开西域丝绸之路,开拓一条前往欧洲的商道,前年他已经在荷兰布下棋子,现在他希望开拓一条从西安到阿姆斯特丹的畅通商路。 需要富,先修路啊。 明教本来就擅长在偏远穷苦地区活动,教徒遍布全国,这项工作他们进展得很顺利,从徐辉祖的新领地到东欧的道陆变得越来越顺畅。 国内的瓷器、纸张、工艺品、文化产品源源不断得销往中亚,东欧等地。 钱宾的印书坊也重新开张了,朱明复不允许他在国内销售禁书禁画,但他不介意他销售到国外去祸害别国人民。 开拓商道也是他为日后迁都关中做准备。 帝国的西部应有稳定的商道,使首都能够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接受财力物力。 这一年,朱明复还派礼部尚书沈孝成前往关中考察地形,去选定具体的定都位置,或者索性把西安城修缮一下变成新都。 沈孝成考察后汇报,西安城年久失修,难为都城,他建议在秦朝咸阳故地重造新城,作为新帝都。 朱明复将沈孝成的调研报告放进抽屉,自言自语得说:“好东西,时机未到,先藏好吧。” 不过,那个年末,一部名为《孝文帝迁都》的戏剧开始流行开来,秦淮河的酒楼都在同一时间播这部剧,有昆曲、评弹、说唱多种艺术表现形式,极其流行,极其风靡。 新年之后,朱明复又开始了第三次出巡。 这次出巡的行程较短,目的很单一,就是青浦县的江南造船厂。 这次出巡,皇帝带上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老婆,洪蛟、好己、陈妙儿,洪蛟的到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皇宫中男尊女卑的格局,洪蛟经常向其他两位老婆和宫女们讲述外面世界的稀奇古怪,还组织她们习武,生生把皇宫变成了她的训练场。 女人天生意志不坚定,就这样,她们被她成功策反,洪蛟隐隐成为了皇宫中最权威的人。 这次出巡,朱明复禁不住群雌们的吵闹,只好答应她们出去见见世面,三个老婆,每人带着二十个优秀宫女,一路上把朱明复吵得痛不欲生,但他大多数时候还得装出一幅笑脸。 有时候笑脸就是用来掩饰痛苦的。 “其实,朕这个时候有点认同王真的太监最幸福的理论了!”朱明复腹中嘀咕。 “皇上,老奴明白你在想什么?”随行的王真咧嘴笑得十分得意。 王真这次随行是负有重要使命的,因为他就是这次行动的主角。 这个行动在历史上赫赫有名,诸位在苦逼的历史教科书上都看到过,它的名字过去叫“郑和下西洋”,现在或许应该叫“王真下西洋”了。 如今,因为有了朱明复的穿越,朱棣没了,郑和自然也没了,但是下西洋还是没有改变,只不过朱棣以前是为了追寻朱允炆的下落,而朱明复这次是为了追寻朱高焰的下落。 目标人物不同,追击者和被追击者不同,但历史轨迹很相似,朱明复想想也觉得有点诡异。 没办法,即使诡异,他也必须这么干。 上个月,朱明复收到苏门答腊新国王托明教送过来的求救信,信中说有一群不明来历的光头匪徒侵占了他一半国土,还杀害了老国王,请大明皇帝念在他按时纳贡的份上出手拉兄弟一把。 这群“光头匪徒”无疑就是朱高焰和姚广孝一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时江南造船厂又造好了大海船三十艘,加上原来的二十艘,共五十艘大船,足以运载五万士兵和其辎重补给,加上明教的武装商船,一支适合远航的舰队就这样形成了。 …… 江南造船厂,洪蛟带着一帮女人在海船上上窜下跳,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作为此次远征水师统帅的王真正和副统帅戚继光亲切交谈,王真热情赞扬了戚继光年轻有为帅气逼人,戚继光谦虚得说其实我长得还不够帅,绝对没有东厂的公公领导们帅…… 这所以出现了特务头子王真领导戚继光的局面,那是因为之前王真给朱明复讲了徐福出海的故事。 秦始皇派徐福出海,结果徐福一去不回,结果在倭国立国,借壳生蛋,自己做了神武天皇,好不潇洒。 朱明复说:“这种事怎么能预料。” 王真笑道:“皇上你想过没有,要是这徐福是个太监呢?” “恩?……” 朱明复陷入了沉思。 于是在皇帝抽完两只金宝鼎后,王真就成了水师的统帅。 大明的远洋事业必须有一位太监来开拓,大概这是命数吧。 可就在帝国水师出发前夕,又发生了变故。 又一位苏门答腊国王特使登陆了,上次他们国家送来的是求救信,这次特使送来的是一大推礼物和一份澄清信。 这封信中说:上次所谓“光头匪徒”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经过进一步调查其实那是一群中了奇毒导致毛发全无的天竺国偷渡客,现在已经被国王全部消灭,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请大明皇帝不用担心。 朱明复问:“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戚继光表示要先派几艘船去核查,但不宜全军出动,以免闹乌龙事件。 王真叫嚣道:“皇上,弓在铉上,不得不发,就算没这回事,也要当做有这回事,就算是天竺国的匪徒,也要出兵教训天竺国,才能显示我大明的国威!” “就依你说的去办!” 战争关键是是否准备充分,出兵理由有时可以临时拼凑,无中生有的。 再说,这么多女人都看着朱明复呢,都看着他威武下令“全军出发,征服南洋!”呢。 要是他这时缩回去了,以后还怎么在老婆面前混呢? 女人闹事,必有牺牲,就这么着吧! ------------ 第二十一章 苦力翻身 皇帝陛下在躲在帷幔后的老婆们的注视下正式宣布水师出发。 大小船只三百艘,士兵五万人,明教武士两万人,在王真和戚继光的统帅下从青浦县海域出发,开始了巡航南洋的征程。 临行前朱明复授予戚继光密诏,让他监视王真,同时朱明复派了大批军调局的特务在队伍中。 这一切都为了避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局面。 ………… 苏门答腊国低矮的王宫内。 朱高焰穿着金丝的华丽衣服,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皇冠,姚广孝等人一身戎装正和他交谈。 “那个崽子抓到没有?”朱高焰问。 “少公子,他逃到深林中去了。”姚广孝答道。 “那派往明朝的使者呢?”另一个光头穿着土著布衣答道。 “一个月前就派出呢?带去了不少东西。” “你说,皇帝会相信吗?” “就算他不相信,应该也会先派人来看看,这样就为我们就争取了时间。” “不错,确实如此。”朱高焰露出了微笑,群臣也陪着微笑。 一年前,朱高焰和姚广孝的队伍到达了苏门答腊岛,他们装作倭国苦力在港口城市亚奇做装卸工,他们的勤恳卖力得到了一致好评。 没几个月,这些人就笼络控制了当地码头的其他土著工人。 ………… 在一个美丽的充斥着和煦夏风的早晨,当亚奇市的总督老爷从自己的海景官邸中醒来,正想从露台上看一下这些年来为他赚取无数金钱的繁华港口时,他发现那里竟然空无一人,死寂无声,只有几只海鸟在那里溜达。 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啊! 昨天也没遇到海啸和地震啊,难道他们都被海神抓去了吗? “苏哈托!苏哈托!你给我滚出来!”总督在露台上发出了他并不擅长的怒吼。 卫队首领矮胖子苏哈托从未见过总督如此失态,上次总督大人发火是因为一个苍蝇掉进了他的茶杯,这次难道是三个苍蝇掉进他茶杯了吗? “总督大人,早上好,不知在这个美丽的早晨你有什么吩咐吗?”苏哈托气喘吁吁跑上了露台,弯腰请安谄媚道。 “港口!你来看看这港口,一个人也没有,你是怎么看着的?” 苏哈托顺着他的手指,果然发现港口空荡荡的,除了地上的垃圾和起吊台,一个人影也没有。 “总督大人,请稍等,我马上带人去看!” 苏哈托一溜烟跑了。 这事情毕竟确实有点不寻常,再说他这个侍卫队长,港口总监工平常就靠着压榨码头苦力来发财,要是苦力都跑了,他绝对比总督大人先哭出声来。 三百名卫队从总督官邸出发,穿过一片椰树林,很快来到了港口,这里的情景和他在露台上看到的并无二致。 没人,空荡荡,就几只觅食的海鸟。 只不过他仔细一看,在这里多看到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人,只见朱高焰坐在一个木头货箱上,自顾自得在吃椰子,箱子上已经有三四个被他砸烂吸光的椰子壳了,可见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苏哈托认识他,他是新来倭人苦力的头头,虽然不明白倭人的头头为何这么年轻,但对他来说,只要给他的孝敬不少,他是不会浪费他的稀少脑细胞去瞎想的。 “你,不是朱吗?工人是不是都是被你藏起来了?” 苏哈托拔出自己的银色小佩刀,凶狠得叫道。 “苏哈托,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本公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从此跟着我,另外一个是跟着海神?” 朱高焰语言天赋极好,当年他在地窖中花了一个月就学会了倭语,在苏门答腊他也是如此,当地土语他说得很溜。 “你疯了吗?” 苏哈托听了他的话目瞪口呆,一个苦力,就算是一个苦力头子,竟然想让他总督大人最忠实的仆人投降他,还威胁他不然就把他扔海里去。 “那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疯了?” 朱高焰一声口哨,从椰树林里,从房屋里,一下子钻出了数千名的苦力,是的,就是苏哈托原来熟悉的可爱的苦力们。 只是,他们都带着武器,土著苦力都拿着铁棍铁锹之类,倭国苦力拿着的竟然是传说中倭寇才有的长长的倭刀。 他们表情上也很不友好,甚至还有往常只有他们卫队独享的“杀气”。 很显然,这是一个局,那个叫朱的人早已埋伏好了,等着他钻进口袋呢,怪不得刚才说话这么牛气。 “哦,朱,你这是干什么,平时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上次我还给你介绍了一个女人不是吗?”苏哈托认清形势,立马转换脸面。 “那是因为你老婆把你新买的丫环赶出来的,你也玩腻了,才送我这的,我已经送给那位了!” 朱高焰一指那边。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但身强力壮的土著苦力,苏哈托认识他,他叫苏诺,是土著苦力的头子,以前是个农民,后来因为偷了总督园圃里的果子被弄这儿赎罪来了。 朱高焰早已通过送钱送女人已经彻底把他收服了。 现在他手里有五千人,一半是倭人,一半是土著,而总督的卫队总共才不足一千人,即使现在还没开打,但这个城市已经属于他了。 “要是你有什么要求,总是可以商量的,对吗?你想加工资吗,我会向总督大人求情的,兄弟!” “这些小事我会亲自向胖总督说的,我之所以留你性命,并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主要我听说你有个妹妹挺漂亮的,我现在告诉你想娶她!”朱高焰跳下木箱,走近苏哈托说道。 那时是朱高焰一个人面对着三百名卫士,码头苦力都围在十丈之外呢,可见他是把苏哈托带来的人蔑视到何种程度。 “这个禽兽!这个椰子树上的穿心甲虫!”苏哈托忍不住咒骂道。 他哈托同志是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为此他十几年来一直拼命巴结总督大人,做到了侍卫队长,获取了丰厚的收入。 其实投降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现在不得不投降,换个主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要把他苏麻达腊第一美女的妹妹嫁给眼前这个倭人,就超出了忍受的能力了。 苏哈托曾经也是一名苦力,他有一个姐姐,他姐姐把自己嫁给了胖总督,苏哈托才成为了一名士兵,但他姐姐却受因不了总督夫人的虐待而把自己挂在了两颗椰子树上。 苏哈托只能装作没事一样的继续侍奉总督,总督被他的忠诚感动,他才混上了队长。 可如今朱高焰要他的妹妹,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他的妹妹聪慧美丽,远近闻名,一名土著女巫曾说她将来要做王后的,而附近爪哇国的王子不久前已经派人来求亲,苏哈托高兴得应下,约好一月后就派人来迎娶。 “一个王后怎能嫁给一个苦力?” 苏哈托为了自己的妹妹准备博一把。 他表面上在敷衍着朱高焰,一只手慢慢摸到自己的后腰,他在那里藏这几只毒镖,在亚奇市,没有人知道他贴身藏着毒镖,包括那个胖总督。 突然,一道寒光以极快的速度向朱高焰胸前飞来。 ------------ 第二十二章 成功策反 寒光乍现,其速飞快。 即使一个外表颟顸的人也是可能有一项看家本领的。 苏哈托就是凭着他让人放心的外表和这项绝技在过去十年中消除了五个侍卫队长的竞争者。 其中四次都是用这毒镖。 他相信朱高焰必死,一旦他死了,对方群龙无首,他的人就有可能逃脱包围。 就在刚才拔标的一刹那,他已经想好了,逃脱后他就带着妹妹乘船去爪哇国投奔未来的妹夫,当然走之前他准备洗劫一下他曾经的姐夫——那个胖总督。 至于苏麻达腊国和总督府其他人的命运,他毫不在意,甚至他乐意看到这些倭人屠戮总督一家,因为他认为自己也是个悲催的被欺凌的打工仔。 他想的很好,但事与愿违。 毒镖没有沿着既定的直线飞行,它竟然在飞出后转了个弯,然后轻轻落地了。 一片墨绿色的椰树叶在盘旋了一圈后轻轻覆盖在了毒镖上,然后树叶被毒计浸染一下子变黄变枯了,就像朱高焰故国秋天的树叶。 姚广孝从朱高焰身后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片树叶,面无表情。 作为一个千辛万苦把朱高焰带出来的老家人,他怎会坐视少公子独自面临危险呢。 “你……你是大明人,不是倭人!” 苏哈托听说过大明国人会神乎其神的武艺,这个人能用树叶挡住他毒镖,有这种本事的肯定是大明人。 “这毒镖倒是不错!”姚广孝对朱高焰说道。 朱高焰笑道:“果然是个好东西!” 接着他轻轻一挥手。 倭人和土著人拿着各自的武器嚎叫着冲了上来,包围圈迅速缩小,翁中之鳖已成口中之食。 总督卫队平时对工人们拳打脚踢,这时见比自己多数十倍的劳工怒视冲上来,顿时手抖得连刀也握不住了,个别人甚至已经吓瘫在地上了。 “我们投降,各位饶命啊!”一个人扔掉武器,跪下求饶。 其余人见有人率先做了自己不好意思做的事情,顿时快速模仿。 “我们投降,别杀我们!”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三百卫队还站着的只有苏哈托一人。 他脸色半青半紫,混搭得很,双手拿着两只毒镖,准备做最后一击。 “全部带到仓库去,关起来!”姚广孝下了命令。 这段时间姚广孝对倭人和尚和当地土著暗中进行了军事训练,所以劳工先前虽欲动手,但未得将令,只好忍着。 此时大伙一拥而上,先把狐假虎威的卫士们胖揍一顿,然后就趴他们的制服,抢他们的钱包,折腾了好一会,才把被脱成一条裤衩、鼻青脸肿、一片哭声的三百卫队带走了。 苏哈托一直站着不动,手里紧紧握着那两枚毒镖,两眼冒出凶光。 朱高焰刚才把最后一个椰子吃光了,他把手在破衣服上擦一擦,说道:“这衣服现在不能穿了,苏哈托,你这衣服不错,借我穿一穿!” 两个穿了刚才抢来衣服的劳工学着卫队士兵平常走路的步伐,“啪啪”走过去,动手扒掉苏哈托的制服。 苏哈托铁着脸,任由他们趴去,像一个木偶。 他不想死,但也不愿意投降,不投降只是为了不想把妹妹嫁给这个外表可爱,内心凶恶无比的年轻坏蛋。 “苏哈托,你今天很反常,你平时不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人吗?” 朱高焰穿上了他的制服,笑着对他说。 “投—降—可以,但我妹妹不能——嫁给你,她马上要嫁给爪哇王子了……求你了!” 苏哈托一字一顿说道,凶悍之气顿失,显然他已经绝望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把妹妹嫁给我?我配不上你妹妹?”朱高焰扬了扬眉,还是挂着那副可爱的笑容,并无生气之状。 “不是,朱,你很强,但是你……你毕竟是倭人。” 苏哈托嗫嚅着说出了这句心里话。 在苏门答腊,倭人因为倭寇的关系,国际形象很不好,倭人是跟贫困、野蛮、杀戮联系在一起的。 “倭人?我这里很多兄弟都是倭人,但是我和这位不是,我们是大明人。” 朱高焰明白了他心结后,道出了实情。 “大明人?真的吗?”苏哈托张大嘴巴。 “不错。” 苏哈托刚才见过姚广孝的身手,知道他是大明武者,那么这位确实也可能是大明人,不然一个大明高级武士怎会保护一个倭人。 但事关妹妹终身幸福,他还是觉得确认一下。 “如果你是大明人,那你会背他们的诗吗,比如‘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什么的” 苏哈托脸上缓和了好些,他希望对方真是大明人,这样他就可以顺利投降了,自己的妹妹能够嫁给大明人绝对不会吃亏的,而且眼前这人和自己联手的话,铁定能控制苏门答腊,这样也不比嫁给爪哇王子差多少。 “哈哈,好,我给你背一首,‘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朱高焰从小也是饱读诗书,但仰慕大明文化的苏哈托忽然让他背诗词,他还真不知道念那句,就随口说了这首悲伤故国的绝句。 “你果然是大明人!” 苏哈托见对方通过了语言测试,心中欢喜极了,会说强国的外语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 他过去也见过一些大明商人,知道那些能念诗的都是大明文化人,眼前这位不仅能武,还能文,那么就属于国际上顶尖人才了。 这样的人做妹夫是绝对不丢人的。 “朱,我愿意和你合作!”苏哈托脸上绽开了花。 …… 朱高焰他们在潜伏做苦力的这段时间,早就对亚奇市的情况摸清楚了,胖总督是从苏门答腊国王的亲信,以贪婪无能出名,而卫队首领苏哈托是本地人,在这里颇有些人脉。 所以他和姚广孝就制定了联合苏哈托的行动方案,至于娶他妹妹主要是为了赢得土著的支持,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而已。 …… “苏哈托这个笨蛋怎么还没办好,我要把他撤职!” 苏哈托去了一天了,竟然还没有回来覆命,总督大人的耐心已经耗光了。 突然,官邸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管家,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笨蛋回来了!” 过了一会,管家回复道:“大人,好像是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 “我看到很多士兵正在往这里走,但是人数却比苏哈托带去的人远远得多!”管家吞吞吐吐道。 “什么?”久经官场的他警觉得站了起来。 士兵是不可能无故增多的,忽然他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这种情况在苏麻达腊国某次政变中用过,但他随即又否定了它。 不,绝不可能,一群无知的劳工怎么会有这种手段。 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远处的椰树林里,一对士兵正朝总督官邸行进着,速度很快,前面的士兵穿着卫队制服,后面的是显然是一群穿破旧衣服的劳工。 “糟了!天哪!” 总督知道出事了,就算苏哈托把劳工都俘虏了,也绝不会傻到把劳工们都带到总督官邸来。 很明显,这些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攻占这里。 但总督官邸建在一个靠海的小山上,后面是大海,只有一条道路通往外界,那条道路上正奔跑着数千全副武装的劳工。 此时他手里只有不到一百人的卫队,其余人都被派往他名下的果园和橡胶园催税去了。 显然对方是蓄谋已久,特意找了这样一个时机的。 队伍中的姚广孝眼尖,发现了这个站在门口的胖子,手一闪,一道寒光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行进。 胖总督看到一丝光亮,以为是夕阳在树林上的反射光,但这光怎么会飞? “扑通”他倒地了,喉咙处插着一把苏哈托刚才发射的毒镖。 半截在外的毒镖的寒光还是那么亮! ------------ 第二十三章 鸠占鹊巢 朱高焰这次没有招降总督府内的人,他直接下令进攻。 劳工军在短短时间内,就消灭了总督官邸内的一切生命迹象,不接受投降,只是单纯的屠杀。 “要让他们学会杀人!”这是姚广孝的话。 而总督一伙人在亚奇市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多年,民愤极大,杀之绝无人喊冤。 绝对是极其合适的练兵对象。 夜深了,一切都宁静了,初次学会冲锋陷阵、杀人见血的土著劳工撤退了,几百个倭人正在紧张得清理现场,他们把尸体从山崖上扔了下去,再用水冲洗干净官邸的血迹。 因为朱高焰明天还要在这里举办重要的活动。 倭人素来耐劳,让他们这般通宵加班,个个毫无怨言,勤勉不减,朱高焰不禁感叹有这样一支部队,苏门答腊国不久即可平定。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官邸一片素净,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朱高焰在官邸里接见了亚奇市所有的官员和土著部落头子。 他们是苏哈托招来的,苏哈托还成功招降了总督府的其他卫队。 此时苏哈托正一脸忠诚站在朱高焰身边,就像他过去站在胖总督身边一样。 朱高焰还穿着苏哈托的制服,制服上故意保留着多处血迹,彰显出此人煞气十足且随时准备释放煞气。 苏哈托则穿了胖总督的一件便服。 二人的这身打扮合起来看的话十分奇异。 “各位,这位朱先生是大明贵公子,因经商来到亚奇,看不惯那死胖子欺凌百姓,毅然出手为民除害,兄弟我佩服他为人仗义,一心为大家着想,所以准备奉他为新总督,大伙都同意吗?”苏哈托高声喊道。 亚奇的官商刚来这里的时候,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此时明白了事情原委顿时吓得两脚直哆嗦,头上冒冷汗,胸间特别气闷。 但吓归吓,其心思都是很玲珑的,此时此刻,这位新总督大人和苏哈托勾结在一起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又敢说什么呢。 “参加总督大人。”一个老头带头,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免礼,本督受到大伙推举,才坐了这个位子,还需要各位多多帮衬才好,大伙今后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一定听从采纳,另外还有件事,苏哈托,你来宣布一下。” “各位,明日,新总督朱将和我妹妹苏塞琳成婚,到时候还请大家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 第二天,总督官邸里,宾客盈门,贺礼堆积成山。 朱高焰按照当地礼节和苏塞琳结婚,苏哈托主持一切。 洞房夜,朱高焰没有和新娘子在一起,他正和一帮手下在开军事会议。 占领了亚奇只是开始,苏门达腊国不止一个亚奇。 “我们必须趁现在苏国国王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迅速起事,迟则生变!”姚广孝进言道。 “是不是先修筑城池,招兵买马再说?”朱高焰确实想先歇会,至少等他度完蜜月再说嘛,那个苏塞琳确实挺惹人爱的。 “不行!机不可失,到时苏国国王帅军而来,即使我们能够打赢,也会变的旷日持久、不可收拾!” 当年朱棣攻占南京就是因为旷日持久才失败的,毕竟以小博大,如果在速度上没有优势的话,势必“小”的一方会先损耗不起的。 “好,大师,听你的,那何时出兵?”朱高焰清楚姚大师在说南京当年的教训。 “就今晚,今天参加婚礼的土著们都喝醉了,他们之中即使有人想给国王报信也要等明天,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今晚就会出发!” “好,就这么办!” 意见统一,迅速开拔。 ………… 苏门答腊国首都文达城墙下。 苏哈托带领数百人,数十辆马车正在接受城门官吏检查。 “这位兄弟,我们是亚奇总督派过来给国王送贡品的,这是文书!”苏哈托陪着笑脸,一只手把一颗当地产的金子塞进了他口袋。 守门官吏翻看着苏哈托伪造的文书,由于那总督大印是真的,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送贡品,需要带这么多人吗?” “哦,是这样的,是丞相大人让我多带些人手,顺便帮他去修一幢别院。”苏哈托满脸堆笑。 守城官吏见惯了这种地方官给高官送礼的行为,也就见怪不怪,何况亚奇的工匠比较出名,首都常有高官从亚奇征调工匠给自己免费盖别墅。 “是吗?”官吏歪着脖子故意表示疑问。 苏哈托赶紧又送了一块金子。 “好吧,进去吧,快点啊!” 于是苏哈托的八百名卫队全部进入了苏国首都。 这就是传统的木马攻城计,虽然土了点,但就是管用啊! 在他们进入首都文达的当夜,在八百内应打开城门后,朱高焰带领倭人和土著联兵五千人顺利攻陷文达城。 然后,发生了屠城…… 苏国国王王室、大臣、贵族八千余人几乎被屠戮干净,只有一个王子不知怎么逃了。 平民遇害者更是不计其数,光是清理尸体就花了一个月。 屠城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是倭人士兵自发产生的,因为倭国国内有此习俗故也。 那时朱高焰十分恼火,拔剑想去制止,被姚广孝拉住了衣襟。 “公子,这样也好。” 姚广孝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大师,这样有伤天和啊!” 朱高焰怎么也是贵族出身,对这种野蛮行径十分不齿。 “公子,没办法,只有这样,倭人和当地人的仇恨才会不可解除,倭人才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们走。”姚广孝闭着眼睛,淡淡说道。 “哎……我现在才明白,这帝王将相之路真是不好走啊…” 朱高焰丢下剑,低声叹气。 …… 苏门答腊国首都被顺利攻陷后,苏哈托出面招降了幸存的大臣,安抚了逃脱倭人屠刀的百姓。 然后朱高焰军队又在外地打了几战,当地苏人性格温软,武器落后,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一个月不到,朱高焰就占据了大部分苏国国土。 在苏哈托的建议下,朱高焰坐上了苏门答腊国国王宝座,苏塞琳为王后,苏哈托为丞相,姚广孝为国师。 他定国号为“亚燕”,称亚燕国。 苏国的战事虽然顺利,但在文达屠城时国王的一个小王子奇迹般逃了出来,去了北部城市火城,还带走了国王的印玺,更可恶的是据说这小子还向明朝发出了求救信。 朱高焰一边派兵去火城,一边派出使者前往明朝“澄清误会”,希望能够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巩固统治。 何况,这里和大明遥隔万里,虽然朝廷有水师,难不成朝廷会不计成本得劳师远征吗?朝廷打下这里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啊? 想起此处,他不禁欣然,起身望御花园陪自己的漂亮老婆逛园子去了。 他准备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他一失故国,二失倭国,过够了逃亡的日子,这一次兵变成功后,他真的不想再闹了,他真的想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有美女,有国土,人生夫复何求呢? ------------ 第二十四章 再次逃亡 朱高焰的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苏国小王子东斋出逃后,联络了东北边的爪哇岛上的爪哇国,爪哇国本来就对苏塞琳的悔婚十分恼怒,这下抓到了干涉的把柄,立即派兵前往火城,准备联合东斋一起对付朱高焰。 文达皇宫。 朱高焰十分恼火,连吃了三个椰子,自从来到苏门答腊后,他就吃椰子成瘾了,尤其在心情波动的情况下。 “爪哇国虽然比苏门答腊小许多,但其军力反而在我们之上,这可怎么办呢?”苏哈托搓手急道。 他一直试图把妹妹嫁到爪哇国,就是因为爪哇国很强,本来他以为跟朱高焰合作霸占苏门答腊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没想到爪哇国反应这么大。 “哈哈哈!……”姚广孝没来由得爆出了一阵大笑声。 “公子,苏丞相,爪哇此举正是老朽求之不得呢!苏国一岛之地,岂不太狭?老夫正想对付爪哇呢,没想到他倒先送上门来,我们就派人围魏救赵,一举攻破他老巢!爪哇一破,周围各岛国肯定纷纷宾服,如此才是大丈夫志向也!” 姚广孝侃侃而谈,其余人纷纷被其豪情壮志所感染,摩拳擦掌,纷纷请战。 于是,就在爪哇大军刚刚登陆苏国火城的时候,朱高焰五千大军也从文达附近的海域出发了。 爪哇国王一直有成为地区小霸的野心,他打苏门答腊的主意也有些时候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这次苏国内乱,加上小王子东斋主动求援,如此千载难逢之机遇,他岂能轻易放过,遂出动两万大军,渡海来到苏国火城,准备击败反贼,然后兼并苏国。 如此好事,想想都想笑啊! 笑声未止,喊杀声却至。 姚广孝亲帅主力在兵力空虚的爪哇岛登陆。 这些岛屿民族地处热带,没有寒暑变化,无需辛苦劳作也可获取鲜果充饥,所以战斗力远不如来自温带的倭人。 五千倭人为主的军队横扫爪哇,所向无敌,且倭人有屠城的恶习,顿时爪哇岛上尸横遍野,鬼哭狼嚎,腥气难闻,宛如地狱再临。 爪哇在苏国的部队迅速回国,但是在刚上岸时,遭到截击,一千倭人在海滩上竟然足足屠了一万爪哇军,另外的人靠着同伴的尸体阻拦,才得以四散而去。 这些南洋土著平常也互相作战,但从未见过如此凶狠不仁的军队,一时当地巫师纷纷扬言这是一支来自地狱的,由恶鬼组成的部队。 这是天降奇灾啊! 周围各国闻此噩耗,立马派出使者前往大明求援,列国在国书中说:“天降魔兵,请求天朝为了正义一定要派兵……” ………… 王真和戚继光的舰队从青浦出发,在安南短暂停留后,正向苏门答腊驶来。 他们陆续碰到了爪哇等岛国的救国大使并收到了他们泣血的求援信。 “果然是他们,屠城的一定是倭人!” 戚继光在倭指挥作战过,知道他们的历史传统。 “既然他们现在大部队已经在瓜哇,那我们这时正好进攻苏门答腊。”王真说道。 “不错,朱高焰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戚继光表示赞同。 “全速前进!”旗舰上出现了这道旗语。 ………… 舰队按照明教的海图行至亚奇市,那里几乎没有防守兵力,苏哈托把士兵带到首都去了。 明军顺利在这里登陆,在抓了几个当地人后,他们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由于苏国首都文达处在腹地,明军两万人弃船等陆,直扑文达而去。 另外一支部队则走海路去爪哇寻歼朱高焰的主力。 幸亏姚广孝在亚奇布置了眼线,文达皇宫中的朱高焰及时得到了这一恐怖消息。 “建文,你为何逼人太甚!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朱高焰此刻充分体会到了曹子建吟诵“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心情。 四海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地,这是何种命运啊! 他真的想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他有同样的兵力的话,他肯定会这么干的,而且他自认为作为朱棣的儿子,他未必会输。 可如今他的主力都去了爪哇,首都只有当地土著部队数千人,这些人的战斗力他又不是不知道,跟明军比,绝对是以十敌一,都打不过人家。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选择逃走,哦,是再次逃走。 幸好他有过逃走的成功经验,所以布置起来也井井有条。 他对外封锁了明军大举而来的消息,对苏哈托宣称爪哇已经平定,他要和王后去巡视爪哇,请苏哈托驻守首都,维持治安。 朱高焰还告诉苏哈托,最近南洋活动着几股较大型的倭寇,如果万一,恩,只是万一啊,万一有倭寇上岸并攻城的话,你一定要坚决守住,我马上来支援你。 如果第二个万一你守不住的话,就带着百官往南部山林撤退,把他们拖住,等我回来后,我们两面夹击把他们包饺子。 “国王,你放心带我妹妹去巡视吧,这里有我呢,保证出不了事!”苏哈托胸脯拍得砰砰响。 国王走了,就是他丞相最大了,他正想好好过一把权力瘾呢,至于倭寇,你不是说只有万分之一可能呢,我老苏运气一向很好,怎么会和“万一”联系起来呢。 朱高焰带着他无法抛下的美丽王后,丢下他可以抛下的苏哈托,连夜从文达出发,到了爪哇找到了即将要平定爪哇的姚广孝。 姚广孝惊呆了。 “公子,你确定吗,不会搞错了吧?” “不会,探子回报,亚奇港口停了三百艘船,其中几十艘船是足足五层的巨舰,除了朝廷,还会有谁?” 二人圆眼瞪三角眼,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都承认大明的这位建文皇帝很能干,但是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快追击过来,他们二人并不认为自己有值得皇帝追击的价值。 二人在南洋再折腾,也不过是海外之国,绝不会威胁到大明本土,而且他们也不愿意招惹朝廷。 阳光道归你走,我认了,可你为何连我的独木桥也要拆掉呢? 穿越者的心思确实不是他们能理解的,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时空管理局。 无奈痛苦之下,两位杰出人才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逃跑。 他们收拢军队,收集珍宝,又抢掠了当地数千青壮人口,乘着倭船和当地收集的船只扬帆往南而去。 苏哈托在首都文达没过几天瘾,就遭遇了明军攻城,他看对方模样,还以为真的是倭人,就下令守了一阵。 对方步伐整齐,武器先进,还装备了大量火器,苏哈托倒也识相,一看守不住,立即带领百官往南部撤退。 他边撤边纳闷,这倭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了,这么甲胄鲜亮了呢?这么富了还来这里抢钱干什么。 苏哈托在南部打了半个月游击后被明军抓到并斩首,其余百官释放。 苏哈托临死前大骂朱高焰是卑鄙无耻的倭人。 后明军立原苏国小王子东斋为新国王。 但是,追击苏哈托的行动使得明军出现误判,从而使朱高焰顺利逃脱。 不然以明军的船只速度追上朱高焰是绰绰有余的。 苦命的朱高焰在一片汪洋上又开始了他新的征程。 辛辛苦苦一年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只不过多得到了一个老婆。 但再一想,不过老婆也是个大物件啊,对男人而言,有时其重要性不亚于一个王国。 海风吹拂下,朱高焰突然抱起了苏塞琳,这是他辛苦得来的,当然要好好珍惜。 “我们去哪里呢?”苏塞琳仰起美丽的脸庞问道。 朱高焰双手按住她腰,一下子托她起来,如杂技运动员一样转起圈来,大喊道“失去倭国,我得到苏国,失去苏国,我再去打一片更大的土地!苏塞琳,有你和我在一起,去哪里我并不在乎!” 看到这一幕的姚广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 第二十五章 经略南洋 明军从苏门答腊官员的嘴里得知了朱高焰已经前往爪哇的消息,而爪哇的明军以前一直以为朱高焰在苏门答腊南部的密林中。 “又被他逃走了,真是比狐狸还精!”戚继光拍案发怒。 “是啊,有姚广孝在,这二人确实不好抓啊!”王真倒并不生气。 “追不追?” “茫茫大海,往哪里追去,还是先坐等消息吧,倭人习于抢掠,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不过他们至少不敢在南洋呆了。” “王总管,那我们就回去了吗?”戚继光一战也没打,还没过瘾呢。 “你看,陛下给了我一个方略呢。” 王真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属笔筒,用两个手指从中抽出一张便笺。 朱明复在上面写着:平定朱高焰后,应在当地传播文教,广洒恩泽,使其同沐王化,并开拓商路,如遇仰慕大明之人,可带回之…… “皇上到底是信任王总管啊!” 戚继光见王真独得圣训有点羡慕嫉妒恨。 “其实,皇上同样信任我们,也同样牵着我们哦!” 此刻没有第三人,王真不小心说了一句心里话。 他早就看出戚继光负有监视自己的使命,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同时也是牵制戚继光的因素。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二人无言以对,遂同时说出这句看似平常,实则意味深长的话。 明军在帮助苏门答腊国新国王稳定局势后,又在了爪哇岛组织了救济活动。 大明是仁义之师,自然要有仁义之举。 爪哇岛经历了这次战乱后,人口减半,金银财宝被姚广孝搜刮一空,饥荒和瘟疫正四处蔓延,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明军派出军医给病人治病,同时拿出大批粮食救济灾民,爪哇国王萨米特抓着王真的手感动得泣不成声,并恳求王真派兵常驻这里,永远保护他们。 “这恐怕做不到,但我们可以派几个人帮助你训练军队,我们还可以派出教师教你们大明经书。”王真通过翻译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将授予你们的军官将军之职,再把王宫腾出来做学校,让大明人教我们天朝学术,这样我们爪哇也可以强盛起来!” 爪哇国王闻言十分激动,在经受了这次惨烈打击后,他决心按照国际先进模式来改造自己的国家。 “国王高见!”王真竖起拇指。 就这样,朱明复在海外经营的第一块试验田爪哇实验区诞生了。 舰队随身带着两百名儒生,他们或是因犯罪被流放的,也有因贫困才出国的,也有因和当年王真一样准备闯一番事业来的。 儒生外教们在爪哇王宫里教王公贵族子弟学语言,后教经义,用的是皇帝写的《御屁经义》,如是三年,爪哇上层皆能说中文了,如是十年,爪哇全国皆通行中文,如是五十年后,爪哇就被朱明复彻底同化了。 后来朱明复的一支后裔曾到爪哇定居,也算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在明军的协助下,爪哇岛上建造了一所规模宏大的孔庙,即后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历史遗产的“爪哇孔庙”。 爪哇国虽处海外,从此心理上一直认为自己是大明的兄弟,在后来的历史中一直唯明朝马首是瞻,曾经有一位王子还到明朝考上科举,做过官。 王真从爪哇启程后,去了南洋周边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榜葛剌、阿丹各国,使用同样的方法,赠送礼品,传播文化,有时还义务出兵帮助人家平定内部叛乱、救济灾荒。 他在国内一直扮坏人,在国外倒是一直扮好人。 不过王真确实演得极好,大明舰队所到各国后来都十分感念这位和蔼慷慨的宦官,很多地方都为他立了庙,庙里王真的塑像被弄得十分威武雄壮,和王真本人一点搭不上边,倒是和戚继光有几分像。 所以后世专家学者一直在争论大明舰队的统帅到底是王真还是戚继光。 明军在暹罗(泰国)时,一位暹罗的一小国公主甚至还迷上了深沉的王真,在家里绝食逼迫父王去向明军求亲,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了,搞出外交事件了。 由于王真的宦官身份是一直保密的,所以明军无法对对方做出圆满的解释。 国王扬言只要王真同意娶,他不仅女儿白送,还送一大笔嫁妆,如果愿意住在当地的话,就分一半国土给女婿。 王真在对方的“诚意”威逼下只好求戚继光去调节,戚继光硬着头皮上门去解释,说王真家有悍妇,不敢再娶,且大明皇帝有令将在外,不得娶妻,所以只能谢绝好意,请国王勿怪。 没想到,国王见到戚继光就眯着眼打起了戚继光的主意,显然戚继光要年轻帅气得多,而且更有男人味。 最后不知那国王用了什么秘术,竟然说服戚继光李代桃僵娶了他女儿。 于是一场大明将领和当地公主的传奇婚礼盛大开演了,这故事后来被宝莱坞拍成电影《将军被逼婚》风靡全球,赚得票房无数。 事后王真问戚继光:“你小子当时骨头怎么这么软呢?” “谁软了,我很硬啊!”戚继光顶嘴道。 “那你本来是替我去做善后的,怎么自己倒做起了新郎呢?” “因为当时国王把女儿带到我面前了啊。” “你没见过女人啊,见见你就要娶人家啊!” 戚继光汗颜挠头道:“不瞒王总管你说,戚某这大半年是……是没这么近得看过女人了,而且那公主确实长得标致,当时末将就心就砰砰跳,然后脑子迷蒙,稀里糊涂就应下这门亲事了……” “哈哈!原来如此,是我王某人考虑不周啊,哎,这太监做久了啊,没考虑到你们凡人的心思啊,多有得罪!” 王真充分表现了一个太监的优越感,他认为太监是超人,非太监都是凡人。 戚继光事件发生后,王真为维持军纪,特意组织了暹罗的失足妇女到明军军营中开了几场嘉年华。 这件事成了后世御史们据此弹劾王真荒淫无耻的重要证据,也是暹罗国娱乐事业的发轫。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南洋之旅就等于美国大兵巡游世界,嚼着口香糖,抽着万宝路,十分轻松惬意,温馨可人。 由于朱明复并没有限定他们何时回国,所以舰队一国一国逛过去,用瓷器等物和当地人交换粮食蔬菜,大多数时候当地人还会热情招待他们,运气好的话,士兵们还有艳遇,所以士兵们都很喜欢这场旅途,并无恋家等情绪。 舰队到达锡兰时,他们却无意中得到了朱高焰的消息。 据当地人说,有一群光头匪徒半月前劫掠了这里,然后向西北方向遁去了。 于是爱功劳的王真和爱打仗的戚继光一合计,决定追击。 ------------ 第二十六章 海盗在索马里 大明舰队游乐腻歪了,一听有事情干顿时血性上涌,情绪激昂,内心嗷嗷叫,这种气氛下,要是王戚二人收回主意的话,他们铁定会闹事的。 但大海实在太大,二人商议后决定分兵。 戚继光和王真本来是互相监视的,所以他们二人仍在一路,不然某人想做徐福,率军在当地立国就没法回去和皇帝交代了。 另外一路由参加过征倭的参将李铜带领,那个在苏州和谈家谈判的费四升为了千户,现在成了他亲信。 每一路都有三万多人,这数量的明军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恐怖的存在,所以分兵是有利于追击的。 明军在南洋航行都是十分顺利的,因为明教数十年来在南洋活动频繁,他们对这里海域很熟悉,但是出了南洋就只能凭借传说中不知是谁绘制的海图,以及罗盘和天上的星星了。 出了斯里兰卡后,王真戚继光一路向偏南方向驶去,李铜一路向偏西方向驶去,因为根据海图这两个方向分别有一块大陆。 总有一路会碰到朱高焰的。 ………… 非洲大陆摩加迪沙(索马里)。 这是一个港口城市,尽管有海风,但天气仍十分炎热,当地土人皆光着身子行走在街头,只用布条裹住关键部位。 朱高焰坐在刚搭好的大茅草屋里用芭蕉叶子扇风,姚广孝摊开胸前的僧袍散热,但仍站得像雕塑。 茅屋里间苏塞琳躺在褥子上,几个黑女人在服侍着,她因为长途跋涉,加上路上和奥斯曼帝国的武装商船激战时受到了惊吓,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就顺理成章病倒了。 “大师,这地方虽然打下来了,可是太热了,也太荒凉,当地土人不会种田,连房子也不会盖,什么物资也没有,炼铁也不会,医药也没有,不适合居住啊,难道我们以后也要和他们一样爬到树上摘果子吗?”朱高焰语气中满是抑郁,数月的奔波使得他身心俱疲。 “公子,好地方早就有人占去了,那个什么叫‘喔死慢’的地方听说很繁华,你怎么不去啊?” 姚广孝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和外面的天气一样也十分火热,毕竟逃亡生涯不像明军在南洋的旅游,既要担惊受怕还常常衣食无着的。 “哎,那我们难道只能在这里变成野人吗?” “公子,你稍安勿躁,先在这里住下来,我从抓到的那个奥死慢商人那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首先奥死慢地域辽阔,国力强盛,其商船遍布各处,这里也会有他们的商船经过的,我们到时候只要弄上几条船,就可以获取大量物资了。” “哎,为今之计,也只有做一回梁山好汉了,可既然那个奥死慢很强,到时候他们的国王派兵来怎么办?” “上面所说是暂时之计,我还听说奥死慢之西面,有个地中海,海的那边是欧罗巴,那里都是小国,并无强国大邦,我们可以到那边去看看,据说这里往南走可以到达那里。” “那边不会比这里更热吧?”被炎热折磨的朱高焰现在对这个问题十分敏感。 “公子,据说那边的人皮肤皆白,所以老衲肯定那边一定不热!” 太阳照多了才黑,这个道理还是很直白的。 姚广孝一番话,说得朱高焰心安了,心一安,他也觉得不那么热了,在和姚广孝商议了一段安稳军心,组织抢劫之类的话后,他就去后后间看老婆去了。 “亲爱的,这里太可怕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家呢?” 苏赛琳美丽的脸庞被病情折磨得十分苍白,看着惹人心酸。 朱高焰用手抚摸着她头发,挤出笑容道“苏赛琳,你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很快我们就会去一个美丽的和苏门答腊一样的好地方,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我给你造一个漂亮的皇宫,再生很多小皇子,好不好?” “真的吗?”美好的前景使得她心情又好了点。 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其智商是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的。 ………… 奥斯曼帝国,港口城市吉达,这里是默罕默德王子的领地。 奥斯曼土耳其人原本居住中亚,属于西突厥某部落,从事游牧,逐水草而居。 蒙古人开始向西扩张后,他们被迫迁移。最初他们依附于罗姆苏丹国,在和拜占庭帝国相邻的萨卡利亚河畔得到一块封地。 后来这个部落在首领奥斯曼带领下,逐渐扩张建国,几十年后,遂成如今这个辽阔帝国。 这个时候,正是奥斯曼帝国内乱的时候,老国王去世后,四个王子之间各不相服,互相暗斗,奥斯曼也隐隐分成了大王子一派和三王子一派。 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内乱,使得被老国王打得稀里哗啦的北方拜占庭帝国得以喘息并生存了下来。 吉达是大王子默罕默德的领地,时值夏日,他是来度假的,顺便听一下哈桑关于近期外贸盈利的汇报。 哈桑四十多岁,个子挺拔,大胡子,穿一身白袍。 “王子,最近我们在海上遇到一伙奇怪的人,他们的船一半是南洋的船,一般似乎是更东方的船只,他们的人也是这样,一半是南洋人,一半似乎是遥远的东方人,更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一上来就敢抢我们奥斯曼的船只,这些恶棍,真主一定会降罪给他们的!” 哈桑想起这些匪徒,还是心有余悸,他久经商旅,但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凶悍的强盗,要不是他的商船有火炮和速度快,这次他十几船货物就全送他们了。 大王子默罕默德三十出头,皮肤白净,但也留着大胡子,哈桑的商团是他争夺王位的重要资金来源,他一向很看重,所以这伙不明匪徒他也很看重。 “他们有多少船,多少人?”默罕默德吐出一个椰枣核说道。 “起码七八十条船,有上万人呢!” “哦,你确定不是那边请来的人吗?” 他所说的“那边”指的是另外三个王子。 “应该不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他们被我们火炮击退后,就往非洲逃去了。” “不是就好,管他来自哪里,想抢我的东西,下场只有一个,我派优素福和你一起去追踪他们的足迹,记住,别全杀了,抓几个活的回来审问一下。” “是,王子殿下!” 哈桑鞠躬退出,他今天隐瞒了一个情况,他的商队有一条掉队的船被匪徒俘虏了,王子的纪律很远,平常这种情况都会被当做贪污来处死的,所以本来他正准备拿自己私房钱填上去呢。 如今这样就好了,可以从非洲抢掠一把,不仅不亏本,还可以发笔财呢!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二十七章 算计无穷尽 非洲外海,海浪滔滔,二十几艘倭船如小黑点在海浪里飘荡着。 朱高焰的手下正在寻找猎物,半个月来他们只抢到一艘商船,虽然倭寇们有着丰富的从业经营,但是毕竟这里有点偏僻,而且这里有海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海岸,商船们都不敢往这里走了。 “老大,你看那边有几艘奥死慢的商船!” 一个爪哇手下向他的倭人队长汇报。 “呦西,太好了,快上前,围住它们!” 倭船们迅速围了上去,这是狼群战术的打法。 奥斯曼商船比他们要大,但是速度却不慢,当他们发现有人要围上来时,马上加速离开,而且步调很一致,显然他们之间是有得力的指挥的。 但肥肉在前,岂能轻易放过。 倭船们继续加速,双方的速度越来越近了。 远处的浪涛里,奥斯曼帝国吉达总督优素福和哈桑在一起,这是他们设计好的诱捕神秘匪徒的计策。 按照既定计划,一队商船沿着非洲海岸行驶,奥斯曼水师跟在后面,一旦商船发现有人追赶,立即往回赶,将对方拖入水师的口袋中。 这时他们视野的极处出现了一排小黑点,那是自己的三桅尖底船,后面跟着另一排小黑点。 显然那是鱼儿上钩了。 “真主必惩罚一切恶行!哈桑,你看他们果然来了。” 优素福有点得意自己的计谋得逞。 “哦,将军阁下,你真是太伟大了,等王子统一奥斯曼之后,一定会派你去地中海打那些十字匪徒的。” “哈桑,你真是了解我,扬帆地中海就是我最想干的事,但我们先把眼前这颗椰枣吃了吧!” 优素福开怀大笑,作为吉达总督,他常年统帅红海水师,对海战非常有研究,但红海太小,他一直渴望去地中海一展宏图。 “勇士们,扯起帆布,进攻!” …… 倭人是有点二的,他们往往是走直线的,不会弯曲和迂回。 这群倭船就这些冲进了奥斯曼水师的包围圈里,领头的那个倭人石原次郎看到大量船只,还以为这是更大的猎物,丝毫没有分辨出人家是装了大炮的好吧。 被无视的大炮也生气了,他们对着倭船发泄着他们久蓄的怒火。 “嘭”得一声,一艘倭船着火了。 “嘭”、“嘭”“、嘭”一排倭船着火了,倭人拼命扑火,爪哇人没见过这阵势,当场楞在那里,几个胆小的甚至跳进了海里。 倭人的船上没有火炮,只有几只大明淘汰的洪武老火铳,而且射程根本就够不上。 于是在爪哇屠杀过别人的倭人很快和他们的报应遭遇了。 火炮齐鸣,鬼哭狼嚎,一只又一只船只沉没了。 石原次郎阴郁着脸站在船头,发现了优素福所在的船只吨位最大,装饰最豪华,就判断这是对方的旗舰。 “全体靠近这大船,攻上去!” 作为一个崇尚武士道的人,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他不怕死,就怕死前没杀过敌人。 由于倭人的船只和奥斯曼水师靠得实在太近了,由于奥斯曼人经常和西方人打仗形成了惯性思维。 西方人一旦被包围后,就会很老实得投降,无谓的牺牲是没人会干的,投降是可以理解的行为。 文化的差异往往会导致误判,优素福无奈发现自己的旗舰被十余只艘倭船包围了。 被剿杀的猎物竟然也会反扑! 倭人和爪哇人不顾一切得向他这里倾斜他们的箭和不多的火铳弹药。 这么近的距离,奥斯曼水师的其他船只都不敢开炮,只好拼命向旗舰靠近,幸好优素福的旗舰很高大,倭人的武器对他们伤害不大。 很快,倭人停止了发射,他们没弓箭弹药了。 “哈哈哈,真是一群可爱的小蚂蚁啊!”哈桑在安全的船舱里大笑。 十来艘幸存的倭船就这样游弋在旗舰周围,就像是一群小鸭子跟着母鸭子。 “冲上去,撞沉他们!”优素福生气了。 既然你们选择了这个死法,那我就成全你们。 看到大船冲浪而来,石原站在船头笑了一下。 “各位兄弟,让我们光荣得死去吧,点火!”石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看啊,他们疯了吗,把自己的船点着了!这是干什么啊?”哈桑站在高高的船头指着一艘着火的倭船叫道。 “你这个牛头!他们是想要烧死我们啊!” 优素福毕竟是水师老将,知道敌人不会在他面前玩*的,果然一只船着火之后,其余船只都陆续着火了。 着火的船拼命从对面冲向他们。 奥斯曼的旗舰已经启动,他巨大的惯性使得他一时没法掉头,双方马上要碰到了。 “快放箭!火枪!快杀了他们!”优素福自己拔出小火枪也开始射击了。 由于距离越来越近,旗舰上的士兵打得很准,船上的倭人个个中数箭或数枪,一下子没有站着的人了。 但那熊熊燃烧的船却借着海浪离优素福的旗舰越来越近。 旗舰这时掉转船头想躲避,但还是有四只火船贴上了它,并把火引上来了。 “哦,这群下火狱的匪徒啊!” 优素福打了这么多年水仗,确实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快,快给瑞扎发信号,让他派船来救我们!” 瑞扎是水师的副统帅,他负责包围圈的那一面,如今旗舰被烧,优素福只能让其他船只靠近救他。 但是他对刚才一个反常现象没有关注到,刚才见到旗舰被围困,很多船只都围了上来,但他们眼睁睁看着旗舰着火,而没有一点靠近救人的意思。 “报告将军,瑞扎说……”信号兵脸涨得通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说什么啊?”优素福和哈桑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他说……他说你们去死吧!”信号兵说完后,脸色已经极其苍白。 “什么,瑞扎这家伙疯了吗?……”哈桑在船上拼命跺脚。 …… “哈桑,别闹了,他没疯,他肯定是和三王子他们勾结起来了,这次我们要去见真主了!”优素福沉默了一会后,终于搞明白了。 优素福说完这句话,就离开甲板,转进船舱,翻开古兰经,准备再温习一下真主的圣意,然后坦然归去。 哈桑是个商人,没这么高觉悟,一个人在甲板上急得撞墙,他真后悔要求参加这次军事行动,自己明明是个商人吗,干嘛要来军舰上凑热闹。 难道没听过刀枪无眼吗? 奥斯曼帝国老国王去世后,为了王位继承权,帝国分成两派,大王子默罕默德一派,三王子奥杰一派。 默罕默德得到了大部分大臣的支持,三王子得到东部诸侯的支持,并联合了二王子和四王子,所以他们势力也不小。 大臣们为避免他们火拼,就推荐了国王的弟弟暂代国政,约定谁能功下北方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谁就继承王位。 但君士坦丁堡是那么好攻的吗,于是两派都各出阴招,想让对方自动退赛,这样就胜利就只能属于自己了。 这瑞扎出身贵族但一直被出身平民的优素福压在手下,于是就和三王子奥杰串通一气,这次趁着优素福打击海盗的时机,本来就准备给他背后一击的。 没想到倭船把优素福的旗舰引燃了,那就更加令他省心省弹药了,火神或者水神会替他招呼优素福的。 而他,新的帝国水师红海水师统帅兼吉达总督,将去完成一项更大的人物,除掉正在吉达的大王子默罕默德,事成之后,想必能获得更大的职务吧。 瑞扎就这样在船头美美的想着,痴痴得梦着。 ------------ 第二十八章 国际友谊 明军舰队兵分两路后,李铜一路驶向奥斯曼帝国东部陆地。 他们在当地收到了热烈的欢迎,当地诸侯特地请出了三王子奥杰和李铜交谈,奥杰用当地美食狠狠招待了三万大明将士,双方载歌载舞、称兄道弟,好不欢快! 王真戚继光一路则直奔非洲海岸而来。 那一天,王真和戚继光正在下围棋,戚继光从小在登州老家可是围棋神童,在近卫军中是出了名的棋界圣手,一开始,他不想让王真输得太难看,故意让了几步,但王真棋风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戚继光用尽全力,勉强占住阵脚。 正当戚继光深呼吸一口,准备再攻时,瞭望塔上的军官突然派人汇报“前方有一艘大船着火了,旁边有很多灰蒙蒙的木片,似乎刚刚发生过海战!” 二人放下棋子,跑到甲板上一望,果然一艘比他们的船稍小的巨舰正若隐若现在大火中,旁边漂浮着很多烧成乌黑的船板。 难道是朱高焰来过? “全速前进,看看那船有没有活口!” 瞭望塔上的信号兵划出旗语后,原来慢腾腾在海上游荡的舰队立即如同上了发条,迅速靠拢,集团向那燃烧的大船冲去,看起来似乎像一场海上拔河比赛。 ………… “真主啊,我一生信你的道,求你将我引入天国,也求你照顾我在人间的妻女,还求你保佑大王子默罕默德以及伟大的奥斯曼帝国!……” 优素福不顾越烧越大的火势,一个人在船长室里,跪在古兰经前喃喃自语。 船上的水手有些已被烟熏晕,大部分挤在还未燃烧的船头瑟瑟发抖,他们此刻都忘了平常所做的宗教功课,他们心里已经全部被死亡的恐惧占据。 尤其那个哈桑更是在那里大呼小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咒骂瑞扎的背叛、三王子的狡诈,最后悔恨自己的错误决定。 “别骂了,你的骂声他又听不见!”一个水手不耐烦得说。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那些水师的人都会跟着瑞扎叛乱呢,你们水手就是朝三暮四的人。” 此刻的哈桑逮谁骂谁,反正快要死了,也不怕人家报复。 “哈桑,你看,瑞扎的船来了!”那水手为了自己死得安静些,诓了他一句。 刹那间,哈桑心想瑞扎身边的侯赛因和我交情不错,也许求求他还有用。 哈桑眯起眼睛一看,果然看到一排巨舰正快速向他们冲来,海浪都被他们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真的有船啊,可这是不是瑞扎的船啊?”哈桑看见了船,但这船实在太陌生,也太大了点。 等死的水手们闻言皆踮起脚跟遥望,很多人心想,如果瑞扎真来了,他们就去投降,毕竟高层的斗争关他们屁事啊。 “这绝不是我们的船,这是什么船啊,这么大!”一个水手看出了蹊跷。 哈桑头脑灵活,赶紧跑去船长室。 “优素福,我们有救了,有船来救我们了!” 优素福抬头说道:“你不会被烟熏出幻觉了吧?” “真的啊,你快去看看!” 优素福被拉到船头,果然不错,有一排很大的船逐渐在靠近。 尽管是资深的水师将领,可他的确搞不清这是哪个国家的舰队。 突然他看清了一个旗帜,那是一个大大的“明”字,作为帝国高层他看过国际资讯,知道在东方有一个大国叫“明”,其实力不亚于奥斯曼。 难道大明人真的跑这里来了? …… 大明舰队放出小船,救下了优素福船上幸存的一百多人。 王真要的活口有了,而且很多,但是令人抓狂的是双方语言不通,实在搞不清对方是怎么情况,自然也查不到朱高焰的下落。 明军本来是带了很多翻译来的,出国不带翻译那是开玩笑,但问题是他们船上唯一的一名通奥斯曼土耳其语的翻译如今正发高烧不省人事呢。 优素福刚才知道自己必死,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此刻知道自己被大明的舰队救了,就开始担心吉达大王子的安危起来了。 叛变的瑞扎回去肯定会对大王子不利的。 他抓狂得比划着要明军送他回吉达,可明军只听到一阵叽里咕噜。 郁闷的优素福甚至跑去驾驶室想自己开船回吉达。 但明军海船的操作系统显然和他们不一样,用尽了一切努力的优素福只有坐地长叹。 王真和戚继光看他长相不凡、气度威武,知道是对方的一个头目,从他表情也知道他的的确确遇到了紧急情况。 朱明复曾告诉王真,让他出去以后要学雷锋多做好事,树立大明的良好国际形象。 王真闭目一想后,让人给优素福找来纸笔,示意他可以画图示意。 优素福破涕为笑,他十分赞赏对方的做法。 他想了一下后,在白纸上画了第一幅画:一个老头带着一个皇冠,然后下面画了四个青年带着小皇冠。 第二幅画是一个青年和另外三个青年拿着剑指着对方,三个青年画得较小,另外一个画得较大。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把一个人画在左边那个青年的身后,然后在自己身后画了一个长着鬼脸的人拿剑指着自己,再把鬼脸的人和那三个戴皇冠的青年连在一起。 他搁笔之后,直愣愣得看着王戚二人。 戚继光摇头说道:“真是不知所云啊,王总管,还是等翻译病好再说吧。” “戚将军,我好像已经明白了,他似乎在说他们国家老王去世之后,四个王子争位,他是那个大王子的部下,可他一个部下被另外三个王子收买了,他被暗算了,他现在肯定想回去告诉他主人,就是这个。” 王真拿手一指左边那个戴皇冠的较大青年。 优素福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从他的眼神里他看出对方懂了。 眼神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聪明眼对聪明眼交流,根本不需要语言,总之他们沟通成功了。 于是,在王真的拍板下,大明舰队驶向吉达方向去管人家的闲事去了。 王真敢这么做,是因为朱明复的方略中授予他自主采取军事行动的权利。 何况优素福的主人是大王子,其他几个是小王子,王真作为朱明复的亲信,是很厌恶这种朱棣式的夺权行为的。 因为相似,所以我知道你们的感受。 此刻,瑞扎刚刚从吉达登陆,本来按照三王子奥杰的阴谋方案,他应该派兵包围大王子行宫,然后剪除之。 但他觉得大海茫茫,无人知道他的行为,他决定先去吉达总督官邸过把官瘾。 大明舰队的速度比奥斯曼帝国的船只要快许多,在优素福的向导下,大明舰队在吉达港口顺利登陆。 港口的水师全被瑞扎调走围攻行宫了,现在这是一座不设防的港口。 当地土著见到如此巨舰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敌国来攻了,纷纷四散而逃,港口的小摊小贩将水果扔得到处都是。 最后优素福等人上岸解释,百姓才搞清了事情真相。 当小摊小贩们回到港口时,惊讶得发现自己扔掉的水果已经被捡好堆好了,旁边还各站着一个笑嘻嘻的明军。 后来,这座城市有一个著名的雕像,就是一个捡水果的大明士兵。 ………… 写意画家优素福在创作了数十副画后,成功将请求对方救大王子的要求传达给了玲珑剔透的王真。 于是一场国际救援行动展开了。 后来朱明复一定要史官把这件事记成“建文十年国际维和行动”。 ------------ 第二十九章 东方的朋友 吉达大王子行宫,激战正酣,好生热闹。 大王子默罕默德的亲信侍卫有千余人,但是瑞扎的水师陆战队有五千人,攻守之势是很明显的,但胜负之分却很不明显。 瑞扎此人并非良将,也没有身先士卒的豪举,只是坐在后方营帐里傻等胜利。 所以这场攻坚战打了一天,尽管大王子一方死伤惨重,但是瑞扎一方还是连行宫大门都没攻进过。 默罕默德身穿甲胄亲自上阵守在大门口,臂中神箭,无一虚发,每一发都消灭一个进攻者,极大得鼓舞了己方士气,令叛军硬是不敢靠近这里。 逐渐学乖了的叛军也就不再硬攻,只是远远得放箭,甚至只是叫喊几句,反正领导也看不见。 瑞扎本来想独得这个功劳,但一看如此形势,只好派人前往附近的盖西求援,盖西的总督杰赫拉也和他一样被三王子收买了。 其实三王子知道瑞扎的能力,本来就要求他和杰赫拉一起行动的,这次进攻完全是他私自行动,想独占头功而已。 如今见独吃不成,只好去联络杰赫拉,当晚瑞扎在行宫外扎营,等待杰赫拉赶到后一起行动。 他很悠闲,让人把从行宫外仓库中的食物都倒腾出来,和手下们搞了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大王子见此情状,料定对方还有后援,不禁眉头紧皱。 他的根据地在北方,如今即使成功派出信使也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吉达地处红海沿岸,是重要商业港口,他有很多生意在这里,其他几个王子也在这里有大笔投资,在这里打战的话简直是和钱同归于尽。 双方本来达成协议,决不在吉达动兵的。 默罕默德这人还是比较实诚的,一直把这里视为安全之地,只是他没想到三王子是如此狠毒,无视协议,想公然置他于死地。 他看到瑞扎带领水师叛变,就猜到优素福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下一个遇害的应该轮到自己了吧。 伟大的真主,为你忠实的仆人,显现一下神迹吧! …… 第二天,盖西的部队连夜赶来,杰赫拉看了一下对方防守后,没有休息,也没吃早饭,果断下令立即猛攻行宫。 这么好的战,只有瑞扎这种超级笨蛋才会达成这样,要是他下手的话,攻下就是分分钟的事。 打完再吃早饭,其实非常有助于消化,还可以增添胜利的气氛。 盖西带来了火枪兵,奥斯曼帝国也有火枪,其实欧罗巴人也算有,只不过后二者比大明的火枪要差不少,看起来就像地摊上的山寨货,毕竟火药是原产中国的,洋人学的时间不长,还没精通呢。 杰赫拉的士兵和其本人一样,是勇猛和猴急的。 得到主帅的命令后,他们把火枪手置前,步兵和弓箭手紧随其后,从三个方向,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此时,大王子的士兵只有不到五百人,那还是算上了仆人、马夫和厨师等预备役。 一阵火枪猛射后,他们伤亡瞬间达百余人,余下的人也只好纷纷撤退到后面的建筑物里去了。 大门终于被攻破了,大王子躲到了行宫内的高楼作最后的顽抗。 “你死定了!大王子!”瑞扎总算踏进了大门,他幸福奸笑着。 “冲进去,一个不留!”杰赫拉下了总攻令,光诅咒对方死有屁用,杰赫拉只喜欢用行动来表示。 对方只有三百人了,自己有上万人,就是不用武器,踩也把对方踩死了。 “瑞扎,你小子也冲锋下吧,别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怪不得你手下这么没用,要不是我,你估计一个月也攻不下这里!” 杰赫拉不禁对这位草包发表了个人意见。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过是靠了这些火枪而已!” 作为一名草包,尽管天下人都知道,但他自己永远不知道,瑞扎闻言恼羞而怒。 “你这家伙,就算把火枪给你,你也只能当拐杖用,哼!” 瑞扎此人本来是一无是处的,由于他父亲当年在一次和十字军的战斗中因掩护国王牺牲,所以国王才在军中给了他一个位置。 “那你把火枪都给我,你的人撤退,我再打一遍给你看看!” 杰赫拉无助得望了他一眼,对他的智商不以言表,正准备转身离去,去干正事去了,和这小子说话绝对是对自己的残忍。 “砰、砰、砰”,这时一阵巨响在他们中间响起。 久经战阵的杰赫拉赶紧趴下躲避。 瑞扎还傻傻得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站在那里,于是他被准确击中了,化成了一团血肉模糊。 他刚才和杰赫拉要“火枪”,谁知道真主破格给了他“火炮”,也可谓求“火”得“火”无所怨了吧。 杰赫拉迷惑得爬起身来,都掉满身的尘土,看到后方的小山坡上一大片红色正移动着。 他们是谁? 难道是大王子的救兵,但奥斯曼军队没有这种装备的,而且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大炮。 他哪知道,这是明军从战舰上拆下来的远程炮,建文九年军事研究院研制的新产品,已达到或超越了当时世界一流水平,大明帝国限制出境物品甲类第一项产品哎。 慢慢得,大家都看清了,他们的后方有一个百余人为一排的大方阵,排在前排的是火铳兵,他们就是穿着暗红色服饰的明军国际维和部队。 方阵看不到结尾,但人数绝对比叛军要多得多。 恐怖、震惊、意外,还有叛军常见的心悸出虚汗症状,遍布每一个人的全身。 明军的大炮不断发射,火铳兵也边走边发射,叛军后翼开始自发从两侧溃逃。 只有杰赫拉身边的人还胆战心惊得围在他周围,大家望着他渴望一个侧退的命令。 “他们是谁,他们到死是谁?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杰赫拉要疯了。 这些似乎长着东方面孔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放下武器,我是优素福。”优素福一身骑兵甲胄突然出现在明军最前方。 原来是优素福带来的人,他还没死吗,该死的草包瑞扎,三王子真不该用他。 “杰赫拉,我告诉你,是至真至诚的真主救了我,真主还派了东方的大明军队来帮助仁慈的默罕默德王子,你们已经失败了,如果选择放下武器吗,也许可以减轻你们的罪孽!” 优素福在奥斯曼军中素有威信,叛军此时斗志全无,很多人听到他喊话,加上把明军突然出现的原因归结于宗教因素,在原奥斯曼水师部队的带领下,大家开始往优素福那边跑去投降。 高楼上,大王子看到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呆了,不禁跪下祈祷:“感谢你,无所不能的真主!” “勇士们,真主救我们来了,冲啊!”他拔出剑,霸气全漏。 无畏的大王子带着残存的百余名勇士冲了出来,没投降的叛军在明军的猛烈火力和自己人的踩踏下迅速被歼灭,杰赫拉死于乱军之中。 …… 夕阳西下,王真和默罕默德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你们一定是真主派来的,万能的真主啊!”默罕默德抬头望天。 “我在这里啊,你望天干嘛?” 一想之后,王真以为奥斯曼的见面礼本来就是这样的。 于是王真也入乡随俗,抬头望天。 这下轮到默罕默德奇怪了,他也在祈祷真主吗? 难道东方也出现了这么多教友,我过去怎么没听说过? …… ------------ 第三十章 相追何急 经过大王子派出的当地名医治疗,明军那名宝贵的翻译被治好了。 双方坐下来从头开始谈起,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真正切切了。 沟通顺畅真是痛快啊!理解万岁! 期间默罕默德礼貌得询问王真的宗教信仰,王真心想自己佛也拜,吕洞宾也崇拜,孔夫子的书也读得溜,还真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于是忠诚的王真极其虔诚回答:“我们都信大明皇帝陛下!” ………… 但即使如此奥斯曼人还是把明军称呼为“真主救兵”。 吉达事定后,王真要求默罕默德协助自己剿除朱高焰。 默罕默德爽快答应了。 根据优素福搜集好的情报,大明和奥斯曼这支国际舰队前往索马里海域搜索,并在摩加迪沙海岸登陆。 从当地土著的嘴里,他们知道之前确实有数千匪徒占据了这里,但是前几日他们已经莫名其妙撤退了。 很显然,数十艘船只的覆灭让朱高焰和姚广孝看到了危险。 在逃亡界,他们无疑是两名健将。 上岸后,王真戚继光看到了朱高焰等人留下的百余排茅草屋,以及地上无数个被火烧过的用来做饭的土坑,显然他们的生活水平并不高,他们的人生正处在低潮。 在那朱高焰住过的豪华茅草屋里,王真看到墙角有已对草药渣,有人苦中作乐用药渣在地上写了一首诗。 那首诗叫“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最后一句的“煎”字被涂抹过,下面改成了“追”字。 这肯定是大明宗室、皇帝表弟朱高焰同志的悲情之作。 王真不禁感到一阵沧然,心里觉得皇帝陛下万里追击确实有点太那个了。 这个朱棣的小儿子已经逃到异域了,何必一定要置之于死地呢,怎么说也都是太祖皇帝的孙辈啊。 “优素福将军,从这里出发的话,他们可能会去哪里?” 优素福沉吟道:“如果他们不走回头路的话,沿着陆地的走的话,据说可以到欧罗巴,不过这条路我也没走过,据说十分凶险。” “欧罗巴是什么地方” “欧罗巴是我们的敌人,就在我们北方,他们国家众多,但是都是野蛮人,只有靠近奥斯曼的地域才文明些,他们都信基督教,和我们宗教不一样,他们性格粗暴狭隘,而且崇尚暴力……” “戚将军,既然如此,我看也不用犯险再追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如果他们回来的话,奥斯曼的朋友也不会绕过他们的。”王真回头对戚继光说道。 “一切听王总管的。” …… 优素福邀请大明舰队再去奥斯曼坐坐,说什么大王子为了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准备请他们游览奥斯曼帝国的美丽风光并重金酬谢。 王真考虑到以后还要拜托他们防备朱高焰,还有就是那个“重金酬谢”,于是同意再访奥斯曼。 反正这次出国的任务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去奥斯曼逛逛权当作公费旅游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吉达,优素复带领他们从红海北部登陆后,再走陆路去了安卡拉,安卡拉是大王子的地盘,也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 当时的形势是:大王子控制了首都以及西部、北部的地盘,其他三个王子的领地分布在东部,但是三家加起来也有一半国土大小。 由于老国王因战伤复发突然去世,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四个王子之间搞成了武装割据局面。 明军在安卡拉的生活特别精彩,大王子招待得十分热情。 基本上是三日一宴,五日一请,美茶佳人(奥斯曼禁酒),唱歌跳舞,无所不有,闲暇之余双方还进行了一次军事素质比赛。 项目有马术、搏斗、射箭,以及火器展示。 马术比赛奥斯曼人略胜一筹,毕竟人家是游牧民族出身,基因的缘故;搏斗上基本打个平手,奥斯曼人体格健壮,但是技术不够,明军怎么也是练过武术滴;射箭上明军要强,这一直是东亚人的强项,听说过土耳其人得过射箭冠军吗? 在火器上明军远远超过对方,超得对方直流口水。 明军的武器有朱元璋时代的旧火器,也有朱明复改良的新火枪,朱明复投入大量资金,在明教的配合下,终于研制出被他偷偷命名为“明复枪”的新式火枪,其实也不过是三连发的火枪而已。 但是其射程和精度都比以前的要优秀,所以在十五世纪,觉得算得上算是高科技了。 比武后没几天,在招待了他们一个月后,主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大王子默罕默德请王真入宫单独密谈, 戚继光吵着要吃奥斯曼的宫廷盛宴,虽没请他,他也厚着脸皮跟去了。 皇宫守门侍卫说王子只请了一个人,戚继光昂头挺胸回答:“大明规矩,赴宴必须成双,否则就是不敬!” 大王子倒也通情达理,热情接见了两位形音不离的好基友。 茶过三巡,他开诚布公得说:“国家不幸,兄弟内斗,本来我一直想等攻下君士坦丁堡后,三个弟弟就会心悦诚服,可他们竟敢如此暗算我,我已经下决心准备和他们开战,请大明协助我,到时候一定有重谢!” “贵国家事,大明插手似乎不是很好。”王真答道。 “贵国火枪很好,我们很看重,这场战争虽然没有你们我也能赢,但是你们不加入的话,恐怕要时间拖得很长,就怕北面的君士坦丁乘虚而入。” 王真心想这世上的事怎么都一样啊,皇帝当年跟朱棣打,北面有个蒙古,所以皇帝当年和朱棣休战,后来用阴招才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如今这奥斯曼国,也是这种情况。 “君士坦丁国是欧罗巴人吗?他们是不是喜欢挂十字架?” 王真边说边比划。 “不错。他们就是信那个十字架的。”默罕默德不知道对方为何关心这个问题。 王真曾奉命在广东布置过假教堂,朱明复多次说过要搞蓝眼睛黄头发的欧罗巴人。 虽然他不知道皇帝为何和这些远方的从未蒙面的人有仇。 但他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前这奥斯曼人和欧罗巴人有仇,那么自己如果帮助奥斯曼人,应该能得到皇帝的赞同。 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权利欲极强的人,非常渴望统兵作战,所以他这次才主动请缨,担任出海这个职务。 但可惜朱高焰跑得太快,眼下正好有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了。 “这件事情太大,容我们回去商议一下!” 他表明上还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这样到时候同意的时候才能给对方惊喜,才能获得最大的报酬。 ………… “王总管,这事我们最好不要答应啊”戚继光 “戚将军,这件事我觉得可以做,你放心,回去之后皇上肯定夸我们呢!” 作为一个太监总管兼特务头子,王真对朱明复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研究很深。 于是,大明的军队就这样参合到奥斯曼帝国的内战中去了。 奥斯曼中部克斯拉荒原上,两军相遇了。 一方是大王子统帅的三十万大军和王真三万红色明军,另外一方是三王子率领的东部军二十五万,当然三王子在侧面的山坳里还藏着另外一手。 ------------ 第三十一章 阴谋家之死 根据王真和默罕默德的约定,明军只是辅助,打败亲兄弟的光荣依旧留给默罕默德本人去完成。 当然火枪手是他们必须借用的,除了火枪手和奥斯曼的火枪火混编在一起处在前列外,其他明军都隐藏在队伍后面。 战场上,大王子和三王子互相问候双方几句后,就迫不及待开打了,双方都认为自己此战必胜,都有点等不及了。 大王子一方中突然前面队伍后退,火枪方阵上前,一排屈膝跪下,一排站立,放枪后撤退,在后面装弹,如此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这是最简单的火枪战法,朱明复从电视上学来的。 “砰砰砰!” 三王子一方前排如刀削面一般被削掉几片。 他们本来准备是先搞个冲锋的,没想到已经处在对方火枪射程之内了。 对方没见过这阵势,一时阵脚大乱,前排纷纷往后撤,后排不知所云,只好被挤压着后退。 “快挥旗子,让‘李’和‘费’出兵!”奥杰大喊大叫。 三王子部队埋的后手就是离铜这一支明军。 ………… 战场侧面的一个小山包后,李铜和费四带人埋伏在这里。 李铜他们在奥斯曼东部登陆后,三王子奥杰也被明军先进火枪所震惊,就动了招揽之意。 于是一场土豪盛宴展开了,吃、喝、玩、乐,外加一些低级趣味,李铜和费四就被三王子的迷魂汤灌晕了。 三王子敏锐得发现费四此人更加好说话,于是不惜重金许诺,只要明军帮忙他们对付大王子,他们二人可以得到一万两黄金。 费四此人贪图奥杰的财货,竟然鼓动如簧之舌,说服了头脑简单的李铜。 所以此次大王子约战,三王子毫不犹豫得答应了,因为他有神秘武器。 但是老天捉弄他,当他看到对方也有明军的时候,才知道大明有两支部队都到了这里。 只是既然两支明军不在一起,那么他想对方应该不是一伙的,弄不好也是明军内部敌对的双方。 既然大家都有明军助阵,那么还是出在同一起跑线上,无所谓谁强谁弱。 那就硬拼吧,胜负看天意喽。 但是李铜不这么想。 此刻他和费四汗如雨下,心胆俱裂。 他们无辜得发现自己的领导正在对面的阵营里呢,而且王真不是一般领导,他是东厂特务头子兼皇帝头号亲信啊。 不怕王真的人还真没几个,敢糊弄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王真管理东厂时纪律极严,手下稍有违规,就被关小黑屋、抽鞭子,重则处死。 王真可以参加奥斯曼的内战,是因为他有朱明复授权采取军事行动的权力,可他李铜没有这个权力啊,王真也没有授权给他,王真只是让他寻找朱高焰。 私自出兵,在军法上是死罪中的死罪也。 而且他竟然如此不长眼睛,想向领导的朋友出兵,在私情上也是死罪中的死罪也。 “费事,你这个挨千刀的,都是你唆使我出兵,现在你我要人头落地了吧。”李铜像敲鼓一下敲费四的脑袋。 “李大哥,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啊。”费四耷拉着流血的脑袋,作为一个赌徒,他首先心疼的是自己一万两黄金,其次才是自己的性命。 “李大哥,我们可以躲着不出来的,这样王总管就不知道了。” “费四啊,你把王总管当傻瓜吗,三王子手下起码有几万人见过我们,你觉得他们会自动变成哑巴吗?” “为今之计,只有险中求生,拼死一搏了。” “你是说自首?” “是进攻!” 李铜拔出了佩刀,双眼圆睁,显然下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力气。 “你疯了啊,你敢进攻王总管!” 费四死命抱住了他的水牛腰,虽然他们已经犯了死罪,但是如果真敢以下犯上的话,他们就会从“死”变成“死得特别惨”,而且他们的家人也将如此。 “放开,你才疯了,我说要进攻那个该死的三王子,要是我们能砍下他人头,并把他身边人全杀了,我们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掩藏过去了!” 费四立即松手,竖起大拇指,笑道“大哥高见!” ………… 奥杰挥旗后,不见李铜出兵,此时由于他们后撤效率很高,已经在火枪射程之外了,但大王子一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令继续撤退,但他是往小山包那边走的,他以为只是通讯方式出了问题,致使对方不知何时出兵,自己如果亲自去话,凭着这段时间结下的酒肉友谊,对方看他眼神就会明白了。 李铜正要下下令攻击奥杰部队呢,没想到对方心有灵犀正往自己这边奔过来。 天堂免费你不去,地狱收费闯进来。 刚才李铜已经做了简短的政治动员,他向士兵们解释道:我是奉王公公之命潜伏在三王子一方的,故意和对方交好,获取对方信任,从而在最后给对方致命一击,王公公是无比英明的,三王子是无比可恶的……” “火枪手准备!” “放!” “兄弟们,跟我上啊!” 蓄势待发的明军向投奔他们怀抱的三王子部队展开了饱和攻击。 话说人生有三大刀是极难躲避的,他们是:达摩克利斯之刀,女人温柔之刀,朋友背后之刀。 这朋友背后之刀,虽在兵器谱上只排第三,但他取材方便,制作简单,反而是大家最常遇到的和最常被击倒的。 …… 可怜的奥杰就这样中了李铜一“刀”。 他前胸被火枪穿出了无数个血洞,就像一个莲蓬。 哎,交友不慎,无罪可恕啊。 他身边的人死法和他大同小异,都是枪下之鬼,不过按照焦教授的说法,他们能成为大明帝国火枪下的亡魂应该也是十五世纪的国际荣耀吧。 主帅一死,三王子的部队马上投降,这场宏大的荒原之战,就这样草草烂尾了。 看到这一幕,默罕默德惊呆了,他觉得真主对自己是不是太宠爱了点。 这另外一支明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他看着王真,王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这默罕默德苦笑。 中国人的笑是很难懂的,默罕默德却以为懂了。 “你们太了不起了,原来早在这里埋了伏兵!” 当王真从翻译嘴里听到这句话时,他只能最大程度的苦笑。 默罕默德以为他承认了,下令到:“奥斯曼骑士们,全体下马,我们向大明伟大的英雄致敬!” 数十万人齐下马,声势无比浩大,单单那阵盔甲的抖动声也是震天动地,恍如一座山在移动,一片还在沸腾。 漫无边际的奥斯曼军齐齐单膝跪地,单手投鞭在前,一手平胸,仰慕无比得高喊道: “窝里巴吉璐,且木遁迹来!”(向真主最伟大的勇士致敬!) 此情此景,王真只好认栽,做出一副装逼的样子,下马向大家拱手致意,并恳求默罕默德让大家起来吧。 虽说是一个误会,但王真此时的心情还真的很不错。 荣耀之类的东西,真的难求,有假的就很不错勒。 ------------ 第三十二章 君士坦丁国 君士坦丁国,也叫东罗马帝国,是中世纪欧洲最悠久的君主制国家。 古罗马帝国于公元四世纪末年分裂后形成了东西两个罗马帝国,这个建都于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便是君士坦丁国。 君士坦丁堡是她的首都,基督教是她的国教,他们以正统的罗马帝国继承人为傲,视欧洲其他民族统统为没有文化的野蛮人。 居士坦丁的基督教和罗马的基督教有所不同,十一世纪的时候君士坦丁堡的宗教头子和罗马的大宗教头子闹翻了,于是双方就一拍两散,互相谩骂乃至攻战。 君士坦丁的基督教后来就发展成东正教,他们认为自己是正宗的,罗马的那个则已经渗水了。 君士坦丁和隔着一条海峡的奥斯曼土耳其人是世仇,就像大明和蒙古人一样。 奥斯曼阴谋家三王子奥杰被李铜击杀之后,大王子默罕默德众望所归继承了王位,称为默罕默德二世。 他即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征伐君士坦丁国。 为了立威,为了扩张地盘,也为了继承老国王的遗志,,还为了消耗原来三王子的部队,战争在大人物眼中是万能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乘目前明军还在奥斯曼的时候,争取他们的参战。 明军在和三王子的战斗中神奇般的逆转局面,让奥斯曼士兵坚信他们是真主的救兵,所以明军的参战在提升士气上有着极大的帮助。 何况明军的火器大炮对城市攻坚战有着极大的帮助。 ………………………………………… 明军大营内,李桐费四正跪在王真戚继光面前。 根据他们商量好的口供,事情之经过是这样的: 他们上岸补充给养,得到了奥斯曼东部地方官的热情招待,三王子奥杰仰慕大明赫赫国威和王总管的威名也接见了他们。 三王子跪在他们面前,哭诉奥斯曼某股土匪祸害百姓,他们为了实践皇帝陛下和王总管“维护国际和平,伸张人类正义”的精神,被哄骗参加了这次错误的战斗。 但是他们始终没忘记自己是正义的帝国近卫军,他们留了个心眼,在山包后认真观察在做决定。 后来他们发现对方队伍中竟然有敬爱的慈祥的王总管和戚将军后,他们一起唾骂了奥杰半个时辰,然后拔刀就向奥杰砍去。 最后奥杰身死,其部队伤亡十余万人。 “原来是这样啊,二位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王真轻轻松松就接受了他们的当庭证供,令他们颇感意外,要知道他平时对东厂特务可是明照万里、洞彻人心,并且常有诛心之举,即只要你有心犯规,即使结果正确,也难逃惩处的。 “好你个费四,一出国胆子就肥了啊!”王真在他们走后对着空气骂道。 “王总管,这应该是他二人的事,李铜是参将,应该以他为首才是啊?”戚继光不知王真为何只抓住费四的责任。 “这件事肯定是费四首先起意的,李铜这人不会这么爱生事的。”王真心中早就有判断了,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有了上次的合作经验,默罕默德国王再次宴请了王真戚继光二人,当然他首先向明军支付了上次行动的报酬。 那是奥杰家里索罗来的金银珠宝,很多,堆满了整只大船。 王真把这笔钱交给明教的人,让他们先带回国去,他知道朱明复喜欢这个,喜欢他的出海行动产生经济效益。 后来朱明复用这笔钱建了两座世界性的名城。 ………… 宴会上,竟然有酒,那是国王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所谓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 默罕默德倒也爽快,直截了当说想再请明军干一票。 这一票就是进攻君士坦丁堡。 行动的报酬就是君士坦丁堡一半的财宝美女。 “承蒙大王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次王真毫无犹豫,痛快应下了,一点不顾戚继光一脸怨妇的表情。 回营后,戚继光抱怨王真:“王总管,你怎么又答应替人家当枪手!” 王真笑道:“你别急,我跟你说,我这是根据皇帝的好恶决定的,第一,皇帝陛下讨厌不知何故讨厌黄头发蓝眼睛的,而君士坦丁国人种即是此类。” “这是为何?”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查了很多书,始终不得其门,估计是黄色乃帝王之色,陛下认为黄头发人种会不利于大明吧。” “那蓝眼睛呢?” “估计是皇上小时候被蓝眼睛的猫咬过,留下了阴影。” “就因为这个吗?” 戚继光内心对这种揣摩人主的阴暗面的行为不是很看得起。 “还有,戚继光,皇上一直想在西域扩张,我看这奥斯曼国地域辽阔,国力强盛,这位国王又聪明强干,如果他们在西域扩张,就会和大明冲突,不如帮助他们打君士坦丁堡,让他们往北走。” “这点我倒很赞同。”戚继光军事世家出身,对战国策上纵横连横一套也是门清。 于是,大明军队就这样参与了欧罗巴历史上关键战役——君士坦丁堡之战,此战影响后世历史极为深远,即标志着奥斯曼帝国向欧洲扩张,也标志着东正教的东迁。 奥斯曼帝国动员三十万大军,其中十五万水师,还有一支七万人的国际纵队。 从以往的战争来看,奥斯曼对君士坦丁是要略胜一筹的,老国王当年远征君士坦丁堡就差点把他们灭掉,要不是后来他中了冷箭一命呼呜,居士坦丁堡早就攻下来了。 这一次,年轻的默罕默德志在必得。 奥斯曼大军从水路两路围攻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三面环海,呈三角型,城墙经过千年的加固和大明南京城一样坚固。 据说这座城市一千多年来只被攻破一次,其余十几次进攻无一都以失败收场。 所以君士坦丁堡人对奥斯曼的进攻十分嗤之以鼻,城内歌照唱,舞照跳,美女搂搂抱抱,小酒瓶子摔摔,大有等你来打我的英雄气概。 于是进攻开始了,奥斯曼战舰上的大炮开始轰击,这些炮是从明军战舰上拆下来的,以离奇的高价卖给默罕默德的,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君士坦丁堡过去之所以一直未被攻破,就是因为对手缺少这种高精尖武器。 后世史学家称之为“土耳其大炮”,其实那是中国货。 城墙被大炮打开缺口后,奥斯曼勇士迅速登陆,但君士坦丁堡毕竟是首都,早生死存亡关头军士们士气还是不错的,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被打退了,被打开的城墙也被迅速修复。 如此几次,君士坦丁堡还是巍然屹立着。 站在后方战舰中的王真看到这一幕不禁想到建文四年朱棣攻南京城的一幕。 ------------ 第三十三章 名城陷落 “戚将军,你说如果咱们皇上来指挥这场战,他会怎么打?”王真望着惨烈的攻城现场对身边的戚继光说。 “咱们皇上啊,他绝不会先进攻的,他啊,肯定先收买内应,让人打开城门,反正怎么阴玩什么,这种人命消耗他是舍不得干的。” “是啊,这奥斯曼人虽然勇猛,但似乎有点蛮干啊!” “属下有同感。” …… 奥军中军大营。 “国王陛下,大明人求见!” 正在看着地图愁眉不展的默罕默德沉闷得说了声“请!” 很显然,君士坦丁堡的固守令他很意外,据说他们国王抛开怀中美女,跌跌撞撞亲自上阵了,所以军民一时很卖命。 “国王陛下,这座城已经是孤城,你何必急在一时,如此硬攻呢?” “请问二位有何高见?” “孤城之中,必有心志不坚者,这一点国王应该早就想到了吧?”王真很给对方留面子。 “恩,是啊,我正有此意。” 奥斯曼人过去以勇猛出名,故喜欢攻坚克难,这次也是轻敌之故,刚才狂热中的默罕默德一时没想到智取,经王真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对,收买,就像奥杰收买瑞扎一样,背后之刀,才是宝刀啊。 “国王,有一事我要请教啊,我看你们从北、南、西三面进攻,这西面的金兰湾为何不派水师过去呢?” “我的朋友,你们请看!”默罕默德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地图,指着金兰湾的方向说道:“这金兰湾的入口早就被君士坦丁人用铁链封死了,船只根本无法通过。” 王真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这羊皮,久久未语。 “国王陛下,船只如果无法从这里通过,可以从这里走。”王真指了指铁链阵旁边的一块陆地。 “哦,我尊贵的朋友,船怎么能再陆地上走呢?”默罕默德忍不住大笑道。 “谁说船不能在陆地上走?”王真比他笑得更厉害。 这笑声明显要比对方犀利,证据就是默罕默德笑不出来了。 “哦,你们果真有妙计吗?” “国王,你请看这里,这块陆地十分狭长,在地上铺上圆木的话,是可以把船拖过去的,进入了金兰湾就可以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了。” 默罕默德端详了一会,恍然大悟,“不错,大明贵客高见!” 默罕默德依计而行,没用重金,就轻易收买了在金兰湾入口防守的热那亚雇佣兵,欧人一直喜欢搞雇佣兵这一套,因为他们实行农奴制,农奴士兵的忠诚度还不如雇佣兵。 奥军在热那亚士兵的配合下,在金角湾入口边塞铺设一条长几公里的圆木滑行道,在一夜之间将八十艘轻型战船拖上海峡岸边,再拖进金角湾。 又在金角湾最窄处架设浮桥,在桥上配置了火炮,防止敌人再度抢夺这个关卡。 次日,奥斯曼军发动总攻,金兰湾的明军大炮轰得城内晕头转向,恍如做梦,他们从未想到金兰湾里也可以有敌舰,再说君士坦丁堡金兰湾一侧的防守本来就十分薄弱。 这时默罕默德国王亲帅部队从北部陆地发动进攻,明军作为后翼也跟着凑热闹。 当日傍晚,名城君士坦丁堡就此陷落,这都是被王真祸害的。 战争对于大人物收获的是城池,对人小人物则是财物。 于是,疯狂的大劫掠爆发了,士兵们用比攻城时大得多的力量去扑下他们看中的一切目标。 哭声骂声吵闹声,声声入耳;军事民事百姓事,事事揪心。 在著名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大批平民聚集在这里听两位神父的讲道,希望在这最后时刻能有神的保护。 但神显然很忙,奥斯曼士兵被教堂的豪华所吸引,迅速找到了这里,然后劫掠财物和人口,至于奴隶市场卖不掉的老人和小孩则当场砍杀。 教堂变成了屠宰场。 两个神父看到这一切,只能躲在墙角低头装作没看到。 劫掠过后,几个留下清场的奥斯曼士兵发现了这两位躲在墙角的神父,这两个家伙穿着和幕布一样的红色衣服,竟然在刚才没被人发现。 他们提着刀走了上去,像拎小鸡一样把这两人领出来,神父虽没呼救但身体却是抖个不停。 “哈哈哈,让这两个异教徒去死吧!” “住手!”说这话的不是上帝,是王真的拉丁语翻译。 王真、戚继光和翻译等人出现了,他们带着明军在城内也负责一块,王真严明军纪,不准骚扰地方,充分体现了一个负责任的国际大国的范,由于这块地方正好和大教堂接壤,于是王真过来想参观一下古迹。 王真忽然决定来管这闲事。 “原来是大明贵客!” 几个士兵点头哈腰,极其谦恭,奥斯曼人都知道国王很鸟这些大明人的。 “这两个人我买下了。”王真拿出两枚当地的金币微笑递给他们。 “谢谢,不过你要小心这些人哦!” 奥斯曼士兵收下金币,欢快得跑了出去。 “王总管,你买他们干吗,难不成你也信他们那玩意,瞧这神像一脸苦楚的样子,一点不喜庆。”戚继光毕竟负有监视王真的职责。 “你以为我喜欢他们啊,还不是为了皇上啊!” “皇上?” “你不知道,皇上有些地方确实比较怪的,他虽然不喜欢欧罗巴人,却喜欢收罗欧罗巴的教士,让明教在海外给他寻找,但是找来的人良莠不齐,很多是犯罪被驱逐的花和尚,我看这两个人似乎不错,带回去皇上肯定喜欢。” “皇上圣明!” 戚继光也不理解,不理解的时候只能喊喊口号,多喊喊口号就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一路上,王真和戚继光像集邮一下收罗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教士,不少是高级神职人员。 …… “哦,上帝啊!太可怕了!” 正当王真满载而归的时候,他们带来的教士突然对着远处一火光集体下跪,凌乱得在胸前划着十字架。 “怎么回事?” “王公管,他们说东正教的总堂被烧了。”随行的拉丁语翻译回答。 看到王真在询问,首先被王真搭救的那两个圣索菲亚红衣教士,匍匐在他面前,喊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牧首大人和总堂吧!” “你说那里有你们的牧首,就是最大最大的教士?” “是的,远方的贵人,牧首是所有东正教徒的首领,是上帝最忠实的仆人。” “奇货可居啊!” 王真心想把他们的宗教大头子带回去,肯定能讨皇帝欢心。 “走,戚将军,一起去救人吧!” ------------ 第三十四章 救人救书 东正教总堂。 一排红衣教士站立着,中间一个老者身着暗红大红袍,须发雪白,气宇轩昂,一看就知是久居高位之人。 他们之前堆积了一大堆从教堂拆下来的窗棂木门,足足有两人多高。 楼上露台上,默罕默德冷眼望着自己脚下这一行人,抛下一句话“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改不改教?” “异教徒啊,你可以烧死我们的肉体,但不能毁掉我们信主的虔诚。”红衣老者昂首直视默罕默德,没有一丝畏惧。 “那好,点火!” 烈焰瞬间照亮了夜空,几个红衣教士脸上露出一丝震动。 “来人,把他们一个个烧了!” 最左侧的那个教士不幸被拖了出来,两个奥斯曼大汉把他往火里一扔,他只叫了两三声就没声响了。 “下一个!” “国王,等等!” 王真戚继光出现在了火堆旁。 “大王,他们好像是出家人,为何要烧死他们?”王真妩媚笑道。 “贵客有所不知,他们教士权力大得很,君士坦丁之所以与我们为敌,都是他们在挑唆,而且他们抓到我们的教士也是这样的,我这是我死去的教友报仇!” “这些人果然该死,不过,我们可以买下他们吗?”王真心生一计。 “买下干嘛?他们不会干体力活的,你需要奴隶的话应该去奴隶市场,士兵们把抓到的人都送到那出售,这几天供货充足,价格很实惠的。” “因为……因为我们皇帝喜欢吃教士的肉!” “啊?” “因为据说吃了修行人的肉可以长身不老。” 朱明复就这样在王真的嘴里成了吃人魔王。 “哈哈哈哈,贵国皇帝的确有雅兴,不过很贵哦!” 默罕默德大笑,笑得有点得意。 “多少?” “你们本来可以分到君士坦丁堡一半的财产,不知你们是否愿意用这些人来换你们那份报酬。” 默罕默德开始许诺分给明军一半的财产,那是因为君士坦丁堡在别人手里,他是在分别人的财产,当然十分大方,可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经在自己手里,事情就变成了瓜分自己的宝贵财产,当然有些肉痛。 如今明军要这几个人,他就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肉痛”畅快淋漓得表现出来了。 王真深明人性,本来就对他原来的分配方案不报全部期望,见此状,知道无论是答应不答应,最后分到的绝不会太多,但人在江湖,不得不装,扔做出一副踯躅犹豫的样子,最后狠狠一咬牙,万分不情愿得说出了一个字:“好!” “这些大明傻瓜真的同意了!” 默罕默德欣慰极了,但仍装作一副吃亏的样子说:“既然你们一定坚持,我就只好对不起我们死去的教友了,哎,教友们,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他说完就开始仰头望天,似乎在向死去的教友告罪。 王真也仰头望天:“皇上,你别怪我啊,老奴这都是为了讨好你啊!” “那你快点把他们带走吧,省得我见了烦!” “来人,把他们的邪书带过来,不要浪费了大好的柴火。”他转头吩咐道。 奥斯曼士兵立即冲进教堂,从里面搬出一箱箱一堆堆一捆捆羊皮书籍来。 那几个本来准备烧人的士兵现在改行烧书了,他们抱起一堆就往火里扔,大火迅速发生“刺刺’声,以及古老羊皮的陈年骚味。 周围人纷纷掩鼻。 “哦,上帝啊,你们在干什么啊!还是把我烧了吧!”中间那老红衣教士冲进来嘶喊道。 默罕默德看了王真一眼,示意这个人我饶了他性命,却如此不知好歹。 “国王陛下,这味道很不好闻啊,你烧这些玩意干嘛?” “这些都是异教的邪书,所有真理都在古兰经里,把邪书烧了才能维护真理。” “陛下,原来如此,但天下的书本来就正的少,邪的多,就像人一样,天下能有几人能像您一样英明神武,文武双全呢?” “过奖!”由于奥斯曼的马屁业远远落后于大明,所以默罕默德听了国际水准的马屁很是受用。 “问题不在于书啊,在于人,只要国王日后军威频展,政通人和,贵国的正教自然传扬四方,万民景从,而这些邪教的书自然无人诵读,弃如敝屣。” 王真侃侃而谈。 “那这些书怎么办?搬都搬出来了。” “不如交给我吧。” “你拿回去有什么用?” “不瞒你说,大明皇帝陛下倒是喜欢闻这种火烧陈羊皮的味道!呵呵……” 在王真的嘴里,朱明复不仅成了食人魔,还成了异味狂。 “哈哈哈,贵国皇帝还真是爱好广泛啊,那我就送给你吧。” 作为一个国王,也是同行相仇的,他很乐意听到另外一个国王的阴暗糗事。 ………… “尊贵的朋友,感谢你为上帝的事业所做的这一切!” 东正教大牧守尼古拉率领十二名红衣教士向王真行礼。 “不谢,你们跟我走吧!” 王真看到这些洋和尚其实并不顺眼,他实在不明白洋和尚为何喜欢干政,以至与造成两国开战。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上帝的仆人只去上帝的国度,我们不去野蛮人的地方。” 通过翻译,王真了解了对方这句“颇为硬气”的话,内心不禁鄙夷得大笑,但他这人内心越鄙夷你,外表就越慈祥可亲。 “哦,尊敬的大牧首阁下,敝国国王,蒙你们那个上帝启示,让他弘扬贵教,已在敝国广东建造了很多教堂,那个上帝还说君士坦丁国即将有难,所以皇帝派我来拯救你们。”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话虽如此问,但一排教士无不露出惊喜的表情。 “句句是真,我向上帝发誓!” 王真想,反正老子又不信你们这个教,上帝也管不了我。 “哦,万能的主啊,谢谢你派人来救我们!” 一排教士齐刷刷跪倒,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经文。 “哎,这些家伙,怎么光敬神,不敬人啊!”王真摇头。 后来王真禁不住尼古拉的聒噪,又出钱在奴隶市场购买了被掳掠至此的数百名东正教的高级神职人员,以及一些君士坦丁的贵族。 在奴隶市场闲逛的同时,由于奥斯曼士兵的努力工作,原来君士坦丁堡的上层都卖到这里来了,王真发现一些十来岁的小女孩长相不错,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女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也动了讨好皇帝的心思,遂买下数十名带了回去。 就这样,东正教的总堂阴差阳错得免除了覆灭之命运,五百多名高级神职人员,其中包括大牧首尼古拉在内的总堂高层统统被王真哄骗到了大明。 这件事史称“东正教迁华”,后来朱明复和王真也被大牧首封为“护教圣人”,这个名号的地位是很尊崇欧尼的,比如圣诞节的时候他们的画像也是拿出来展览一番的。 ------------ 第三十五章 胜利归来 君士坦丁堡平定后,默罕默德国王又准备趁热打铁带兵去征服君士坦丁国的残余领土。 王真知道自己收留东正教教士的行为已经在奥斯曼军中引起了巨大的流言蜚语,自己毕竟是客军,闹出了误会不好收拾,遂果断向国王辞行归国。 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前日好,还是见现在还有点“红”和“好”的时候说再见吧。 国王倒也念旧情,为明军举办了重大的送行宴会,还赠送了羊毛地毯、椰枣、琥珀、银饰等特产。 双方互诉了离别的痛苦和曾经一起战斗的情谊,并嘱托对方有事没事常联系,最后王真留下一个明教的人叫吴国辉的在那里做联络员。 后来历史学家就说此人是第一个驻外大使。 明军从陆路去红海,然后乘船归国。这时距离他们从青浦出发已经有两年了。 沿途他们在南洋各国停靠补给,一些士兵还特地找到了自己的旧情人,并请求王真同意他们带回国。 仁慈的王总管同意了。 于是大明舰队上遂有了几百名外籍妇女,后来这些人所生的混血儿大都被朱明复派去其母国从事外事工作了。 明朝在后来的远洋航行中,索性鼓励士兵娶外籍女子,用朱明复的《建文实录》里的话说“中华人口众多,要通过通婚,把他们同化掉,再派其所生子女回国掌控权力,则大明不出兵而掌握天下矣,……” ………… 经过了大半年的漫长航程,大明舰队终于回国了。 他们出发的时间是建文十年,如今已是建文十三年了,这三年中朱明复又多了两男一女,分别为陈妙儿所生的朱泰、洪蛟所生的朱恩、好己所生的朱好。 朱明复此前已收到消息,所以亲自来江南造船厂迎接,洪蛟等人也带了一帮女将来看热闹。 百姓们也来观赏这盛景,不过他们须站在警戒线外面。 王真的旗舰进港时,岸上鸣礼炮十八响,锣鼓声、鞭炮声大起,加上看客无数,气氛就像一场吵闹的婚礼。 明军在百姓的注视和欢呼下鱼贯上岸后,朱明复下令士兵们先回军营休息。 晚上“爱江南”的姑娘们将和他们举办盛大的联欢晚会,这次皇帝的亲密朋友柳隐专程从苏杭各地调了大量人手过来,知道这些家伙出国一趟,必有外快,不榨干他们决不罢休。 船厂大礼堂,朱明复接见了所有参将以上高级军官。 “哦哈,都回来了啊,一个都不少嘛,在外面没干缺德事吧,别给朕丢脸啊!” 王真戚继光等人知道皇帝说话有时就这样,毫不在意,但其他一些将领在外面捞了点钱的,弄几个情人的,心里就开始发慌,以为皇帝第一句话就在敲打他们,有些两腿已经哆嗦,内心纠结于要不要自首。 “回来就好啊,每人官生一级吧,王真你就别想了啊,你官已经够大了,要不朕送个老婆给你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见皇帝发笑,立即陪笑,用王真来掩护自己,这时大家发现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错,想自首的那几人也改变主意准备顽抗到底了。 “你们除了王真,好像都胖了吗?” “皇上,众将士常年海上漂泊,加上水土不服,这是浮肿不是胖!”王真很维护手下,毕竟军事行动变成公费旅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大家辛苦了,好了回去吧,各干各的吧。” 其实大明舰队在安南停靠时,舰队上军调局的特务就将明军中有关违法违纪问题汇总报给了皇帝。 所以皇帝早就知悉了这一切,只不过相对而言,这些问题都不大,所以他准备敲打几句也算了,毕竟人家在外三年,给朝廷办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王真同志揣摩圣意,竟然把东正教总部搬回来了。 这可真是盖世奇功劳啊。 至于那个私自出兵的费四李铜嘛,皇帝毫不犹豫用朱批写下“杀费四,李铜免职回家。” 晚上,船厂密室中,王真和皇帝共进晚餐,并向他详细汇报了此行的一切情况。 皇帝作了以下评论: “没想到朱高焰和姚广孝混在一起了,要不是朕派你去,没几年他们就能争霸南洋。” “戚继光那洋老婆长得漂亮吗?” “你说到了人长得跟黑炭似的国度,你不懂,那叫非洲,那地方很大的,有东非大裂谷和撒哈拉沙漠,还有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王真:皇帝三年不见,吹牛本事又见涨啊!) “没想到君士坦丁堡竟然被你给祸害了,欧洲历史发展以后估计大大不同了吧。” “不错,你让奥斯曼人防备朱高焰很有创意,这样最好,下次多派人和奥斯曼人联络,希望他们继续北进,攻打欧罗巴人。” …… 王真昨晚汇报好工作后,马上回京布置东厂工作去了,整晚他就在马车上打了个炖,作为一个热爱权力的人,休息也是奢侈品。 次日辰时,他一到南京就召见了全体东厂干部,他和皇帝如出一辙先狠狠敲打了他们一下,告诉他们我王真又回来了,过去有点不到位也就算了,以后给我老实点。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 王真施展他权力的时候,朱明复正抱着枕头美美睡觉。 “哇!……”、“呀……”、“哎……” 一阵尖锐的叫声把睡懒觉的朱明复吵醒了。 “小林子,把吵闹的人拖出去!”朱明复闭着眼睛在被窝里怒吼。 “皇上,你要拖谁啊!”洪蛟、好己、陈妙儿等人目光不善得站在他面前。 “哦,没什么,我说梦话呢,你们干嘛,朕昨晚工作到凌晨哎,让我再睡会。”朱明复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大家动手!”洪蛟一声令下。 于是三个女人一个拉耳朵,一个掀被子,一个扭鼻子,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无耻得拉了出来。 “干什么啊!你们想玩什么就玩去,拉我去干嘛,朕上街会引起百姓围观的,让小林子去陪你们去吧。”朱明复哆嗦着说。 “皇上,王公公带了很多异国的珍禽异兽,可好看了,你快陪我们去干嘛!”一帮女人吵嚷着。 “原来是这个,这狗日的王真,净整些没有用的东西,以后等眼前这几头母老虎走了,朕把这些禽兽——即母老虎的同类,全宰掉吃了。”他在心中恶狠狠发威。 “好吧,那总要等朕穿好衣服吧。”朱明复赔笑道。 在小林子的服侍下,朱明复穿好龙袍,就被她们拖到外面。 只见船厂的广场上摆放着数十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大象、长颈鹿、狮子、孟加拉虎等动物,笼子里丢满了瓜皮果壳之类的东西,显然这是那几个女人早些的杰作。 “恩,朕看到了,以后在青浦开个动物园吧,好了,朕先去睡了,你们和你们的同类好好亲热一下吧。”朱明复打了个哈欠。 “皇上,你刚才说什么动物园?”洪蛟一把拉住他,幸好她没听见后半句话,不然说不定会把他扔进笼子里。 “是啊,就是把这些家伙都关在一起,造个园子围起来,谁想进来看,就收谁银子,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家伙养活了啊。” “好可怜啊,天天被人看来看去!”陈妙儿滥发同情心。 “是啊,皇上,不如养在宫里吧。”洪蛟睁大眼睛认真得说,看来很喜欢这些大家伙。 “养在宫里?好啊,那他们的饭钱从你们的私房钱里扣啊?”朱明复质问道。 “我看还是弄个动物园好了,这样老百姓也可以看热闹,咱们皇上啊,一向都是爱民如子的。” 聪慧的好己出来打圆场,朱明复对她报以一笑,心中感叹到底还是徐辉祖培养的女人懂事啊。 “只是这动物园的名字不通啊,应该叫禽兽园才对啊。”洪蛟托腮沉思。 “好好,那就随你吧,就叫禽兽园吧。” 朱明复为了顺利回去睡觉,随口一说。 后来他回京后,听闻青浦县竟然有个“大明禽兽园”,不禁龙颜大怒,认为这简直是诽谤朝廷,大伤国体,立即责令王真抓住幕后命名的元凶,绳之于法,以儆效尤。 三天后,王真一脸怨气找到了朱明复。 “皇上,据查这是洪贵妃命名的,是皇上同意的啊,就是你们一家子搞出的事情,害得我们东厂跑得累死!” “啊?”这时朱明复忽然想起那天的事了。 “哈哈,好像是的啊,辛苦了,辛苦了,来,抽根烟吧……” 后来这“大明禽兽园”改名为“异国禽兽园”,这就是历史上最早的动物园。 ------------ 第三十六章 新大陆之战 当王真回国的时候,朱高焰此时刚刚在一片陌生的海岸登陆。 他们的队伍在经历了可怕的历程到达这里后,只剩下了流浪乞丐一样的两千人,以及十几条千疮百孔的烂船。 人生至此,可谓苦极矣! 一年前,他们从非洲海岸撤退时人数还有七千多人,他们沿着非洲海岸线行走,没有航海图,没有向导,没有胜算,只是在冒险。 作为逃亡者,他们没有不冒险的本钱。 他们在非洲大陆拐弯地方那骇人的冲天巨浪中就损失了一半的人和船,剩下的人来不及悲伤继续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 他们数次停靠海岸,但当地部落都还处在刀耕火种的水平,他们觉得无法统治,只好再次下海寻找,他们决心选择传说中的欧罗巴作为目的地,据奥斯曼人说,欧罗巴很多地方文明程度接近奥斯曼,勉强适合文明人居住和发展。 在非洲西海岸,他们两次和当地土著产生冲突,精疲力乏的他们只好仓皇侧退,落后的几个同伙则被当做散发瘟疫的魔鬼烧死了。 不知多久之后,又饥又饿的他们又在一片陌生的海岸登陆了,在那里他们看到石头砌成的屋子和白皮肤的人在耕种。 “老天啊,我们终于找到这里了!”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一个能让人居住又好欺负的地方。 亡命之徒们扑倒在海滩上,双手紧紧扣进泥沙里,嘴里全是湿沙的腥味,然后一个个哭得震天动地,恍如海啸将临。 只有朱高焰老婆苏塞琳一个人在笑。 两千人,一千多把刀,两百多倭国火铳,一个领袖,一个军师,就这样他们开始了第三次创业。 他们哭喊着攻下了海岸边上的一个城堡,杀了领主,自己做起了小领主,统御了附近五百多户人家,一千多亩庄园。 正当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姚广孝沉着脸约朱高焰来到了海边。 广袤的大海,遥远的星光,孤独的月亮,和那破烂得快散架的船,组成了一幅无限凄冷的画面。 “少公子,这些船陪伴了我们三年了啊,但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是啊,它们就像我们的兄弟一样,过几天找几个工匠来把它们好好修一下,再漆上一层油漆,以后还可以出海去玩呢!” 朱高烟边说边踢飞了一块小石子,石子“扑”得掉进海水里,冒起一个月光下的小水泡。 “不,你不是燕王王子,你不能玩,你要去打,去拼,今晚我们要把这船全烧了!” “大师,为什么?”朱高焰大惊失色。 “你没听过破釜沉舟吗?”姚广孝厉声道。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少公子,你动动脑子好吧,你难道觉得这地方只有我们这群人吗,我们是外来的,我们是强盗啊!不久,这里的诸侯就会派人来攻打我们的!” “那……那就烧吧。”朱高焰叹道。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朱高焰和姚广孝两人把十几条船收拢在一起,然后姚广孝无声将火把递给他。 举火时,朱高焰犹豫数次,终于他还是下不了手,转头道:“大师,我看还是留着这些船吧?以防万一也好啊。” 姚广孝见状暴怒,跳过来一把抢过火把,扔进了船里,反手一巴掌打倒朱高焰。 “少公子,难道你还想去海上奔波吗?哪里讨生活不艰难?不需要破釜沉舟得拼命!你告诉老衲,老衲三拜九叩跪过去!” “大师!”朱高焰扑通一声跪倒在这熊熊烈火前。 “我知道要活下去就要拼命!这么多年逃亡生活让我知道很多,只是这船跟着我们万里漂泊,刚到了岸,就烧了他们,我心疼啊!我舍不得它们啊!他们和我们的心一样都是千疮百孔,九死一生,他们就是我兄弟啊!呜呜……”他嘶吼道 姚广孝默默离去,留下朱高焰一个人对着大海哀嚎,大海不能带走他悲伤,只是永恒如钟摆般得起伏着…… “少公子,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心!”姚广孝躲在树林里看了他一夜。 这海边城堡的主人其实大有来头,他是当地卡斯蒂国国王的一个舅舅的领地,果然一个农奴从屠刀下逃出去向国王报了信,国王勃然大怒,派王子鲁斯带了一万重甲骑兵前来进剿这支神秘匪徒。 两千步兵对一万骑兵,胜负一望而知。 很多人开始主张重新逃亡,毕竟死在以后总比死在眼前要好啊。 朱高焰一言不发,带他们来到了海边。 倭人、爪哇人发现了船的遗骸,他们开始像朱高焰昨晚一样哀嚎,悲叹自己的命运,最后一起祭奠他们曾经最好的船兄弟。 “没有了船,我们还有陆地,只要我们打败他们,我们就可以占据这里!”朱高焰用先后用倭语和爪哇语高呼这句话。 泪水盈满了那些不同国度人的眼眶。 没有了归路,那就只有向前了! 求生,这是最深切的愿望,也是最伟大的动力。 七日后,鲁斯带领大家来到了城堡前。 他看到城墙上站立着黄面孔的人,心里一惊:“不会是传说中的蒙古人或者更可怕的匈奴人吧?” 但他转念一想,便怀疑这是匪徒故意把面孔涂成黄色的,这地方出现过黑人和黑白混血的摩尔人,从来没有黄种人。 可恶的匪徒,你们去死吧。 “卡斯蒂的勇士们,进攻!” 在鲁斯的命令下,骑士们下马拿出长梯,蜂拥而上。 这些“黄种人”的英勇超出鲁斯的预料,他们穿着简单的牛皮甲胄,只有少数人穿着原来领主的骑甲,但他们作战极猛,一个人就能掀翻站满骑士的梯子,一个人可以和两个骑士拼刺刀,有个人身中数剑还可以抱着敌人滚下城墙,正当城下的人想毁尸泄愤的时候,这“尸体”竟然还能站起来咬掉一个人的耳朵,然后那个被咬的骑士竟被活生生吓死了。 “难道是吸血鬼,东方的吸血鬼?”亲见这一幕的骑士们心中战栗。 鲁斯军心震动,士兵纷纷后退,他无奈下令休战。 当晚,在朱高焰的带领下,城内打剩下的一千多残兵,偷偷摸出城,穿过一片灌木丛,怪叫着杀进了鲁斯的营地。 那些人额头都缠上了倭人拼命时用的白布条,上面写着“死”。 其中的意思是:我们不怕死,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残兵们甲胄和衣服上还留着白天战斗的血迹,很多人的衣服还是穿了几年的破货,那颜色那味道都足以杀人。 暗淡的夜光下,营门一士兵看到一群鬼魅向他这里弯腰行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问同伴:“杰克,你看到什么了吗?” 杰克揉揉眼睛,“天哪,他们是谁?” “哇,吸血鬼来了!”第三人叫道。 敌人未至,营中已经大乱,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杀啊!杀了他们,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多年的漂泊,多年的积郁一朝爆发,那是什么?那是火山啊。 砍人,放火,咬人,掐人,拧人…… 永不停歇得挥臂,永不疲倦得捅人,永远嚎不够的叫唤。 鲁斯大军一万余人竟如此被活生生生吞活剥了。 天明时,美丽的照耀透过树立的层层绿叶照在这片尸山血海上,为这片血腥之地披上了一层谈谈的金光,仿佛是天地在超度这些亡灵。 朱高焰清点战场上的尸体,加起来竟然有一万多具,自己人只有五百多,也就是说鲁斯大军只逃出了区区五百人,其余九千多人都在这里躺着了。 恐惧使一方变得虚弱,恐惧却使另一方变成猛兽。 回到首都的鲁斯向国王力证:上帝作证,他绝对遇到了从一群地狱来的青面獠牙的吸血鬼! ------------ 第三十七章 蒲陶牙王国 年迈的卡斯蒂国王在朝堂上问有谁愿意再领兵和那群吸血鬼作战。 结果满朝文武不言而同开始盯着自己的鞋子看,无人应答,针落闻声,国王叹了口气,黯然挥手退朝。 卡斯蒂王国最近正闹纠纷呢,王子鲁斯和国王弟弟科伦亲王一直不和,朝臣中科伦亲王的党羽众多,势力强劲,他对王位也是虎视眈眈很久了。 国王自然亲爱自己的儿子鲁斯,所以这次特意让鲁斯去平叛,好借此立威,但事与愿违,竟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所以,国王也不愿意深究对方究竟是不是吸血鬼,毕竟败在妖怪手里也是属于正常范围的。 “吸血鬼,真是活见鬼了!真是犬父生犬子啊!” 科伦亲王望着伛偻的国王笑道。 ………… 燕子城堡(这是朱高焰给城堡取的新名字)。 旗帜林立,守卫森严。 城墙上守卫的士兵有倭人、爪哇人,还有抓来的白人农奴,穿着衣服也是乱七八糟,颇有当年朝鲜战争时联合国军的风范。 城堡中间树立着一面大白旗帜,白旗正中画着一只大红鸟(燕子),这是朱高焰自己设计的旗帜,代表了“燕国”的“燕”和自己的姓“朱(红)”的深刻含义。后来法国某大型连锁超市的标志就抄袭了朱高焰的红鸟旗。 城堡下,十几个微黑的摩尔人从打开的城门进入城堡。 他们是卡拉狄的敌人摩尔人。 城堡内金色大厅的晚宴上。 “尊贵的朋友,摩尔人首领萨摩大人派我来问候你们,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卡拉狄人。”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朱高焰举杯。 “请问你们来自哪里,信奉什么教?”摩尔使者问道。 “你们先说你们来自哪里,信奉什么教。” “我们祖先来自非洲,祖先三百年前征服了这里,后来被卡拉狄抢去了大半土地,我们才退居南部,我们都信奉伟大的真主。” “我们当然也信奉真主,至于我们来自哪里,让我想想啊(最好能和他们混个同乡,可非洲没有黄面孔啊,那就奥斯曼吧。),我们来自奥斯曼的最东边,还是真主让我们到这里来的。” “哦,原来是教友啊!”摩尔使者紧紧握住了他双手。 “是的,既然是教友,你们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吗?” “那当然,天下教友都是一家。” “我们需要盔甲、马匹、粮食、农具、腊肉、皮靴、毛毯、弓箭、马车、酒、麻将、………………” “我相信我们首领会酌情提供的,亲爱的教友……”摩尔使者擦汗,心想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 就这样,朱高焰通过和摩尔人结盟在当地扎下了脚跟,而卡拉狄王国忙于内斗,无暇顾及他,为日后灭国埋下了伏笔。 此后,朱高焰又蚕食了周边几个城堡,并宣传皈依真主,从摩尔人那里得到了大量援助。 他正式建国号为“蒲陶牙”。 朱高焰以前在苏门答腊的国号为了纪念父亲,叫“亚燕”,可建国不满一月,就被王真灭了,这次他索性用母亲的姓氏来命名了,他生母是蒲氏,由于生母早逝,他被朱棣的陶氏妃子养大的,两位母亲的姓合起来,再加上自己以前用过的“白子牙”的化名,遂给国家了“蒲陶牙”这个饱含孝心的名字。 有孝心的人据说一般都有好运气的。 “蒲陶牙”王国国旗就是白色红鸟旗,色尚白,使用***历法,奉行各个民族平等的政策,通用语言为当地土话、摩尔语、拉丁语,人口五万,面积还没量过,不过骑马从南到北需要一个时辰,从东到西只需要半个时辰。 建国伊始,朱高焰接受摩尔人的建议,向奥斯曼帝国纳贡称臣,奥斯曼皇帝给了他国王金印,让他努力和异教徒卡拉狄人作战。 默罕默德一开始不知道朱高焰就是王真让他防备的匪徒,后来知道了,他就假装不知道,毕竟朱高焰是打入异教徒的一个有力的楔子。 而他马上准备率军北上,进攻罗马,朱高焰的火鸟国可以抵御或者牵制一下北方的基督教王国南下。 鲁斯军败后半年,卡拉狄老国王驾崩归天,科伦亲王在大臣的拥护下坐上国王宝座。 同天下午,鲁斯王子不慎坠马身亡,据其护卫向法庭作证,他们亲眼看见两个黄色面孔的吸血鬼从草丛中飞出来,用尖锐的爪子在鲁斯王子脸上一抹,然后王子就坠马了。 科伦一即位,为了立威,为了论证自己的国王霸气,为了打破鲁斯王子“遇到吸血鬼”的鬼话,他率领大军四万进攻西海岸的蒲陶牙国。 朱高焰一路败退,然后把他们引入设好的埋伏圈内,早就埋伏好的摩尔人和葡桃牙人两面夹击,大败卡拉狄人,最后科伦带着数百骑逃回了首都。 这次科伦看清了,对方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砍完人就继续砍下一个人,并没有对着脖子先吸一管子血,果然不是吸血鬼。 此战之后,红鸟国借机又扩张了几百里。 科伦气急败坏,向周边基督教国家发出江湖救急令,同时拍自己的儿子去罗马向教皇哭诉。 科伦告诉教皇和自己邻居的就是鲁斯那个蹩脚的谎言:西海岸出现了大群吸血鬼! 毕竟用灵异事件容易打动教皇的心,一般的内乱教皇老人家不会管的。 谎言总是比真话更能吸引注意。 于是教皇果然发出教令,让周边基督教王国联合组成十字军,拯救可怜的被吸血鬼祸害惨的卡拉狄国。 朱高焰是在春天到的,结果到了冬天,他们就成了欧罗巴最危险的敌人,并被教皇大人严重关注,并有二十万大军为他从各国蜂拥而来。 欧罗巴几百年来没这么热闹了。 朱高焰手下只有五千人,其中三千多是白人新兵,忠诚度很低,而摩尔人也不过最多能出四万人。 他们如今已经没有船了,无处可逃。 一场大雪之后,小小的蒲陶牙国被白雪覆盖了,天地之间显得特别静穆。 他收缩兵力,全部躲进了燕子城堡,他打定主意固守,守不住就死在这里吧,虽然他失败了,但他曾经攻占了三个国家:倭国、苏门答腊、卡拉狄西部,也算是在历史了折腾了几回了,过足了瘾了。 因此此生无悔。 姚广孝拍拍他肩膀说:“少公子,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自小就喜欢穿白衣服,我看命中注定要到这里来做白人的王啊!” “哈哈哈,是的,我天生是白王!(但愿不是白玩吧)”朱高焰笑得落泪。 然而姚广孝这个神棍还真有两下子,二十万十字军在离燕子城堡五十里的地方不知何故诡异得停了下来。 朱高焰派出大量探子探查,他自己丝毫不敢松懈,在城头亲自和士兵们站了一夜。 第二天探子来报,敌人凌晨突然调转马头向南而去,行色匆匆,还丢下很多辎重给朱高焰做过境费。 原来十字军刚到这里,就收到罗马教皇又发出的第二道教令,让他们全部回师罗马救他自己,这次并不是吸血鬼攻击罗马,而是英勇无比的奥斯曼默罕默德国王率大军渡海攻过来了。 这一天,后来被蒲陶牙定为国庆日。 ------------ 第三十八章 归宿和未来 十字军退兵的消息传到燕子城堡,朱高焰喜气而泣,他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此时气一下子泄了,直接从城楼后仰面倒了下去,幸好姚广孝在身边,见状施展轻功,以闪电般的速度拽上自由落体的朱高焰,把他捞了上来。 “少公子,从此我们就在这里站起来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姚广孝在他耳边说道。 当晚众人欢声鼎沸,彻夜狂欢。 当年在铜亭之上,朱高焰无意中帮了朱明复,后来朱明复多次坑了朱高焰,这一次由于明军的介入,导致奥斯曼大军攻陷君士坦丁,使得默罕默德野心膨胀,起意进攻意大利,才间接救了朱高焰一命。 当年你无意中救了我,而今我也无意中救了你,冥冥之中自由天意。 第二天,姚广孝把起昨夜喝了一夜葡萄酒的朱高焰从床上拖起来,吓得苏塞林连声尖叫。 朱高焰睁开醉眼,“大师,这么早就找我喝酒啊?” “喝酒?喝你个鬼!”姚广孝走近堆满酒瓶的方桌。 “哇,好凉啊!你干什么?”朱高焰被姚广孝抓起桌上的酒瓶拨了一脸。 “你就满足于现在这百里地方,五六个城堡吗?”他指着朱高焰鼻子嚷道。 “大师,等兄弟们休息下,你说打哪就打哪啊。” “等?我们有实力等吗,快起来,乘现在卡拉狄国兵力空虚,一举进攻他首都,拿下卡拉狄。” …… 卡拉狄都城,大雪在懒洋洋得飘着,自从科伦出征后,城里鲁斯的势力又开始活泛起来,他们到处拉拢人,尤其是带兵的军官,此时军官们都被请去花天酒地了,城门的防守自然松懈许多。只是稀稀拉拉站着几个士兵。 一个士兵耷拉着脑袋打瞌睡,突然他睁开眼,看到城下一片奇异画面。 城下黑压压一片,靠前面的是一群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他们都骑着公牛,带着黑色斗篷,穿着黑色、灰色或红色大衣,嘴角还流淌着一道道红色血迹,面目狰狞,状如鬼魅。 不,他们看起来就是吸血鬼! “哇,西岸的吸血鬼攻城了啊!”城上士兵狂叫。 其余人听见呼声,再经眼睛确认后,英明得纷纷哗啦啦跑下城墙。 “吸血鬼们”骑着公牛冲了进来,最前方的那名骑士骑着马挥着红鸟旗,跑在最前方,公牛们疯狂得跟着红旗跑,气势绝对恢弘壮观。(这就是后世西班牙奔牛节的来源。) 从鲁斯开始,到科伦亲王,他们埋下了吸血鬼的谎言,到此时谎言发酵成了普遍性得恐慌、灾难。 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狼来了”故事,老是说狼来了,狼终于被你感动了,有一天他真的来看望你了。 科伦亲王已经带兵到罗马救兵去了,首都没有正主,城中几个侯爵又互相不合,加上朱高焰出色的伪装,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被一群吸血鬼围攻了。 城内居民开始了无目的的逃跑,那些王公贵族也拉起马车就走,只有贫民自认命贱,或者很多人希望能够趁混乱之机拿点财产,所以没走。 留下来的人都相信人和鬼实力是很悬殊的,首都的归属是与自己无关的,吸血鬼也不可能第一个吸自己的血,所以留下来看看也不错的选择。卡拉狄首都就这样被攻陷了。 朱高焰在亚洲总是走背运,在欧罗巴却是好运连连,奇遇不断,怪不得他小名叫“小白”,原来就是要在这白种人的地方才有发展。 蒲陶牙的红鸟旗高高飘扬在卡拉狄首都钟楼上最高处,旗子上鸟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它的主人如今一样,好不得意! 奥斯曼大军在意大利登陆,十字军和他们鏖战数回,互有胜负,后因奥斯曼大军瘟疫爆发,默罕默德无奈退兵,科伦亲王带领残兵回国,路上被忠于鲁斯王子的人刺杀。 朱高焰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此后朱高焰在摩尔人的帮助下,遂平定卡拉狄国,朱高焰得到北部国土,摩尔人得到南部和中部领土。 蒲陶牙国从此在欧罗巴大地上站立起来,他将首都改名为“离思本”(意为离开故国的人思念本土),自称麦克白一世国王,苏赛琳为王后,姚广孝改名姚查理,做了丞相兼国师,他后来成了欧罗巴占星术的始祖。 后世的白人占星师占星时都要大喊无上咒语“姚!姚!姚!”,据说不这么干占出来的就不准。 朱高燕在离思本建立西燕神庙,庙中供奉一位神秘燕子大王,那神像人身龙首,其身份千百年来有无数种猜测,有人说是印度的一位神祇,有人说是狮身人面像的兄弟,还有人说朱高焰火逃亡时,得到一群燕子的帮助,才有了这神像,其实那神像暗指的是朱棣。 不过,因为这神庙的奇特,成为了著名的旅游景点,其名票贵达200欧元。 后来二十年中,蒲陶牙国又继续向东扩张,兵锋所指,列国宾服,遂打下了比利牛斯山以西的大片国土。 一百多年后,朱高焰子孙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国王叫朱利安,朱利安向东扩张至塞纳河流域,越过大西洋,在非洲建立了一大块殖民地,还继承其祖先的航海基因,渡过英吉利海峡,征服了大不列颠。 蒲陶牙王国遂成为罗马帝国之后的最大的王国。 朱棣被穿越者祸害的事业在欧罗巴得到了补偿,他的子孙仍然建立了一个地域辽阔、强盛百年的国度。 蒲陶牙王国存世六百年,蒲陶牙王国成为欧罗巴著名的封建王朝,他的后裔后来散布世界各地,是多家世界大企业的股东,其实著名的有高燕电子,高升银行。 蒲陶牙王国后在20世纪初的第一次欧洲大战中加入西欧协约国集团,被东欧同盟国集团的波恩王国所灭。 这波恩王国就是徐辉祖和花乙之子徐天恩所创建的。 六百多年前朱高焰毒杀花乙,六百年后其后裔灭了朱高焰的王朝。 岁月漫长,因果不灭。 20世纪80年代,西燕神庙重修,一位考古学家无意中发现了神庙有个地宫,他在地宫中挖出神秘铁盒,铁盒中有一本《蒲陶牙源流》的书,作者是姚广孝。 他在书中记录了他和朱高焰从倭国出海,到苏门答腊、爪哇、索马里,再到欧罗巴的详细历程,关键是他在书中特意申明葡桃牙王室是大明宗室。。 此书一出,举世皆惊,也引起了明朝皇室的注意。 后来皇帝经过国会同意,派出一位宗室带着一帮学者前往核实情况,这时恰好李铜子孙献出了李铜写的《海外秘闻》一书,两书讲诉了他当年秘密追击朱高焰的情况十分吻合。 葡桃牙王室的血统至此才被定了下来。 地宫发现后一年,蒲陶牙王室后裔高升银行总裁白瑞深前往神州认亲,并对着全世界媒体的面,留着眼泪当场宣布改姓为朱,并在皇室成员的陪同下一起祭奠了明孝陵。 白瑞升此行i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求和崇友银行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崇友银行董事长钱宾子孙钱正龙恪守“忠于皇室"的祖训,欣然和白瑞升签署了八项全面合作协议。 同年,神州宣布向葡桃牙援助五百亿,并为有皇室血统的人发放红卡(永久居留权证),并每年拿出崇友大学两百名全额奖学金给葡桃牙人。 ------------ 第三十九章 贩卖思想 朱高焰闯出的名堂,朱明复一点都不知道。 朱高焰一直没用真名,他现在叫麦克白,自称是奥斯曼人,后来局势稳定后,又自称是君士坦丁堡人,冒充欧罗巴人,他皮肤本来就白,冒充白人确实绰绰有余。 朱明复现在正在兴致勃勃得筹集东正教的事情。 他先把尼古拉等人安置在广东那个他特意建造的西方小镇,谎称这是当年圣彼得所建。 然后把王真收集的东正教教会羊皮卷带回南京,派人研究整理,不出他所料,他在总堂秘藏的羊皮古书中找到了记录了圣子曾去东方印度求学经历的那一卷《彼得行迹》。 原来教会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为了声称自己属于原创,一直以来把真相隐瞒了起来。 宗教界虽然号称承接神的旨意,但他毕竟是有一群凡人组成的,他们的行为和返夫走卒没什么区别。 但宗教的表面形象却是人心所需,大体上可以比之如今的***市场。 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有着巨大的利润和利益。 朱明复现在掌控着东正教的高层,他立志要在西域建立一个东正教新的总堂,从而控制西方人的信仰和思想。 思想是一切行为的源头,控制人的观念这才是真正的稳固的统治,真正的统治不是控制人的外在行为,而是深入人的内心,使他睡梦中也没有不臣之心。 但前提是这思想是有利于自己的,刀把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换句话说刀尖是对着对方的。 王真回国后两个月,朱明复代表大明帝国和上帝,在崇友商业学堂接见了全体东正教高级神职人员。 以下谈话是整理版,真实的过程因为翻译的缘故还要缓慢无趣。 “尊敬的尼古拉大牧首,这一卷你们承认吗?”朱明复将《彼得行迹》羊皮卷递给尼古拉。 “这……这是以前从一古墓中发现的,教廷一直珍藏,不知道真假,所以没有向信徒公开。”尼古拉没翻开就说道,显然他对这一卷太熟悉了。 “胡说!圣彼得多次对朕降下圣象,说你们故意隐瞒歪曲他的故事,降低他在世间的名气,令他十分恼怒,所以这次他老人家出手让奥斯曼人灭了你,但他说尼古拉还是个实诚的人,东正教还是有好人滴,他没有赶尽杀绝,让朕出兵把你们救出来,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你们继续对他不敬的话,朕有强烈的预感,你们将无法承受他第二次怒火,毕竟他被忽视太久了。” “不……不会吧?”尼古拉支支吾吾,表情尴尬。 “朕问你们,你们到底承不承认这一卷的真实性?”朱明复走近他,用霸气的眼神伤害他。 “这,这我们要商议一下。”尼古拉不禁后退一步。 “可以,不过最好快点,你知道奥斯曼国已经给朕发来公函,要求朕将你们送回去,其实朕和默罕默德国王私交一直不错,要不是看在彼得面子上,才懒得搭理你们呢!” “别,尊敬的大明皇帝阁下,尊敬的教友,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我相信你对上帝的爱肯定要胜过一切的,对吧?”尼古拉眼神中闪过恐惧,身躯不禁发抖,显然他对奥斯曼人非常恐惧。 “那当然,奥斯曼人也算了,可圣彼得老人家也说过,如果你们顽冥不化的话,大明作为圣彼得看重之地,是不欢迎你们的,朕只能送你们回到君士坦丁堡去。” “请让我们商议一下。” “好,不过请快点。”朱明复知道有戏了。 尼古拉带领一干红衣教士在侧间开紧急小会议。 这段时间,朱明复和其他教士一起唱了一首赞美诗,拉丁文的,为了演好这场戏,他可花功夫了。 半个时辰后,尼古拉满面堆笑说:“皇帝陛下,东正教各红衣教士一致决定,承认《彼得行迹》无可置疑的真实,愿意将这一卷加入到经书中去,让所有教徒日日诵读,时时谨记。” “哦,哈利路亚!神圣的圣子,神圣的彼得。”朱明复双手托天,表情虔诚无比。 “哈利路亚!”众人呼和。 最后朱明复再和各位教士合唱了一首赞美诗,大家欢乐而散。 就这样东正教承认了他们的思想学术的本源在于东方印度的佛教思想,承认圣子的师承在东方。 这事看似不大,却对树立朱明复竭力树立的“东方中心论”大有帮助,西方人文化的源头都在东方,那么他们从此将以膜拜的心理世世代代把大明当做美国。 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是“铜钱党”。 徐辉祖写信夸奖朱明复此举:“鬼神莫测,超级神棍,灭国于无形。”,最后他强烈要求朱明复告诉他是怎么知道《彼得行迹》这本书的。 朱明复回答:这是天竺一国王告诉朕的。 徐辉祖:那天竺国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朱明复:是天竺国王他爸爸告诉他的。 徐辉祖:? 朱明复:告诉你吧,因为他们的创教人当年在天竺修行,曾经欠了当地国王一笔房租,后来他没付清就回耶路撒冷了,所以那国王被气死了,临终前嘱托子孙一定要把债务要回来,所以这个故事就流传了下来。 徐辉祖:没想到天竺也有这么贪财的皇帝啊? 朱明复:你说谁啊? ………… 同年,朱明复将奥斯曼送给王真的财宝(朱明复在舰队里的间谍太多,王真只好全部交公)运往西域,让徐辉祖在他控制领域内建立了一座新城,这新城是为东正教建造的。 城市不大,但却和秦淮河一样是块特区,是归东正教管辖的一块特殊区域,名字就叫“东管城”,一年后,尼古拉帅全体神职人员搬入东管城,东正教在这里开始了新的历史。 东管城内有一个中式的巨大牌坊,上书朱明复御笔“明心见性”。 此后东正教派出神父,在徐辉祖兵力的保护下,一路向西传教,故后世东欧之地皆为东正教天下,和西欧的罗马平分西方宗教界地盘。 王真带回来的数十名从奴隶市场买来的君士坦丁堡贵族女孩,除被洪蛟要去一名外,其余人也均送至徐辉祖处,委托他代为培养,日后对西方人实施“夫人战略”。 徐辉祖大赞这些孩子“个个是好材料,且福相深厚,日后都能做西人贵妇。” ------------ 第四十章 西进中亚 建文十三年,奥斯曼使者在吴国辉的陪同下来到南京,奥方在意大利战役中失利,他们痛定思痛,想起明军在火器上的优势,所以他们这次是专门来采购火器的。 经过几轮协商,朱明复将三连发的“明复枪”一万枝,五层大海船十艘(带远程火炮一百门)卖给他们,还派了一个军事顾问团帮助他们训练使用火枪炮,当然他不会那么好心的,顾问团中有一半是东厂的人。 出口武器的价格自然是极其坑人的,朱明复不仅坑奥斯曼国的,连大使私人的钱都被坑光了。 负责接待的鸿胪寺汇报,奥斯曼大使要求去秦淮河,请问皇上,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等等,他带钱了吗?” “皇上,据他说他是皇室亲戚,此次特地带了很多钱来饱览异国风光的。” “好,这件事,你让东厂安排吧,一定要让友邦大使尽兴。” 秦淮河上,奥使左拥右抱醉醺醺。 东厂安排的美女娇滴滴得要求和他小赌一下,奥使欣然同意,结果到了天亮,奥使连路费都输光了,外加一张五万两的欠条。 奥使无奈之下,打起了公家的主意,他和大都督府军械司官员商议,能否把武器的价格抬高,然后把抬高的部分双方五五分账,明军军官严词拒绝了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并花了三个时辰教育他作为臣子应该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有利归公,有害归己,奥使汗颜擦汗而去。 当夜,一穿着高丽军服的军官带着翻译找到了奥使,其人直接道来意,他想买枪。 奥使大喜,赶紧倒酒欢迎,双方洽谈至深夜。 就这样三千支新枪又回到了朱明复这,价格只有原价的三分之一。 后来朱明复对别国的国际大宗采购大都这么干,屡试不爽。 他在国内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但仅仅局限于国内而已,奸商欺骗的恶习一直潜伏在他内心,他见到非我族类的就忍不住发出来了。 朱明复当然不会把最新的武器卖给人家,军事研究所最近在皇帝陛下重金悬赏下,已经研制出来五连发的火枪和更精良的火炮,所以卖给奥方的已经算是二线武器了。 何况,杀人工具不论一线二线,一向是最最暴利的,甚至可以说凡是暴利的都是杀人工具,比如产业化的某某业,甚至某某业。 不知道天价墓地算不算杀人工具,对死人也可以再杀一次吗? 一个人钱多了不是买房子,就是造房子,皇帝也是这样,同年沈孝成被任命为陕甘总督,奉命在咸阳故地营建新都。 建造新都的钱都来自奥方,包括上次王真载回来的一船珠宝和这次卖军火的收入。 “好男儿就是要赚外国人的钱,比如皇上,只会坑国人再有钱也不过是大偷而已,比如鄙人”(钱宾感叹语) 但是迁都的计划朱明复并没有公开,他只是告诉文官他准备在关中建一座军事要塞而已,何况沈孝成此人在文官中本来就名誉不佳,甚至被认为是文官集团的败类,所以他此去关中,文官们想当然认为是失宠的缘故,纷纷弹冠相庆,也就没有多想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但任何秘密和怀孕一样,时间久了总是瞒不住的,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朝中文武大臣,徐辉祖是死硬的迁都派,从建文七年他离开京城起,他就和朱明复约定十年之后迁都关中,如今形势一片顺利,才六年,新都就开始打桩了,他为此在西风猎猎中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感叹“天佑大明,此生不虚”。 徐辉祖执政时,曾定下三个目标,分别是“去朱熹”、“扩西域”、“都关中”,如今第一件已经完成,第二件大部分完成,现在就剩第三件也快完成了,大丈夫在世,就是要实现抱负,他怎能不激动呢。 除了他和沈孝成外,其他大臣支持迁都的人加起来不足五个人,甚至连李炳秋的态度都很暧昧。 朱棣当年迁都,以他杀人不眨眼的作风,都遭到了巨大的阻力,何况朱明复作风一向温和,群臣更加不怕他,没人会同意搬到这个蛮荒之地。 这件事情,徐辉祖主张用强力手段,不惜用几个大臣的人头立威。 朱明复笑了笑,他得意的是他手中有比这更高明的手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这么多聪明才智的人士,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把他锻炼得圆滑、狡诈、喜怒不形于色,施计无声无臭,动于九天之上,藏与九地之下,反正就是让你看不到他的手法。 他准备分步实施,先造成既成事实,再设计让大臣们就范。 建文十三年年末,朝廷宣布把关中设为大都督府西部警备区,派近卫军十个团驻防,派出大量劳工前往兴修水利,基础建设,这些劳工数量达五十万,其中一半是从燕国过来的倭国劳工。 清除朱高煦后,朱明复让梅景正把原来朱棣势力的官商狠狠整治了一番,把他们家里的倭人奴仆全部充公,朱明复一直喜欢把两件事情节约成一件事情来干,然后把渣渣都吃干净,从不浪费。 两年后,新都城市轮廓大体完成,这是一座不大但很坚固的城市,城墙参考了南京模式,格局参考了唐长安,朱明复还准备在其四周分别建造四个卫星城,作为军事防御,当然地下密道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座城市的名称叫做中京,因为关中为天下之中,中京城正处在帝国中轴线的中间。 这个时候,文官们终于感受到了危险气氛 他们向炸开了锅,纷纷反对,强烈抗议,要求皇帝保持冷静克制,不要做出伤害文官感情的不恰当事情。 朱明复笑着回复:取个吉利名字而已,大家不要多想。 那一年,徐辉祖在接受朱明复大笔资金后,静极思动,整军备战,这次理由真的找不到了,商旅一直很通畅,大明人在国境外很有有待,甚至犯了罪也不敢追究,最后朱明复提议他“保护环境”之名。 “这是什么意思?” “人是活的,天地不会说话,你就说某个地方的水啊牧草啊,过度放牧啊被破坏了,你为了所有人,为了子孙后代,为了正义,决定出兵就好了,” “皇上,你太无耻了点,太牵强了点吧?” “你懂什么,这是最正当的理由,可惜现在不能用全球环境变暖这个借口。” 最后徐辉祖用“保护牧草”之命长驱直入,驻军中亚撒马尔罕郊外,当地小国恐惧异常,向皇帝投诉,朱明复温言安慰了他们,并声明这是徐辉祖私人行为,事前他并不知道,不过保护牧草还是有道理的,大明作为国际领袖,在当地驻军是很有好处的,是有助于国际和平的,你们以后为了水源啊,为了地盘啊,为了历史恩怨起争端时可以向驻军要求调节嘛,大明一向是热衷于维护和平的。 最后,他派了一个调查团妆模作样前往中亚调查环境和明军驻军的影响,调查团调查了半年,公布了一份认定徐辉祖驻军的行为属于“过分热心公益,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中亚诸国不服,于是朱明复又派出了第二个调查团,最后连派了七个调查团。 张丹枫见徐辉祖驻军,恐惧万分,留下老弱,帅精锐向西遁去罗刹国境内。 勇猛无畏的西域第二名将张丹枫(第一自然是徐辉祖)怀着无比悲愤的心情,在罗刹大杀四方,夺得大块土地,迁都至伏尔加河流域。 张氏西周从此在这里安顿下来,传承数百年,后因内部叛乱而分裂。 ------------ 第四十一章 空前大移民 徐辉祖的胃口是很大的,他驻军中亚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帮别人看家,而是要在别人的房产证上换上“大明”两个字,以目前大明的实力,吞并他们并不难,难的是吞并后如何统治。 中亚那些半游牧半耕种的小民族小而散,个个性格彪悍,统治起来非常不易,而且其内部矛盾很多,常常有事没事就互相干架。 民族杂居之地,历来多隐忧。 五胡乱华就是起源于民族杂居,这就像当今社会的“群租”现象一样,空间狭小,缺乏信任感,很容易滋生乱七八糟各种问题。 徐辉祖在驻军中亚后,闲得发慌,强烈要求皇帝批准他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但他同时也提出了中亚统治的隐忧,并请皇帝帮他善后。 再聪明的人也是有盲区的,就像美女可能有点狐臭,才子有点变态一样,对这件事徐辉祖,绞尽脑汁之后,还是没有头绪,他知道朱明复常常有出其不意的法子,遂寄厚望于他。 徐辉祖的求助让朱明复很是得意,他挥着奏折对好己说:“你看,徐辉祖遇到麻烦,来求助朕了!” 好己笑道:“这证明皇上一直认为自己不值得人家求助,所以才欣喜若狂。” “你说句假话会死啊?” “说假话可是欺君之罪啊!”好己故作恐惧。 “哼,还在装,说穿了,天下人都在欺骗朕,包括你们三个,一个个叫我皇上,似乎真把朕当天了,其实个个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要不是能从朕这里得到利益,天下人就会把朕当草纸一样扔掉!” “皇上,人生不就是一个‘自欺欺人被人欺’的过程吗,你以为你做皇帝就能例外吗,这也太天真了点吧?” “好好,说不过你,走,给我带孩子去,朕要办公了!” ………… 对于这个阴暗的话题,朱明复尽管早就意识到,何况还有王真长期的冷酷理论的熏陶,但他总是个乐观的人,一个人如果去殡仪馆,就会总是看到死亡,但你若去妇保院,你就会总是看到新生。 他认为,人活着就是一件接一件得干事情,忙得忘了自己,那你就是于天地合一了,直到有一天你死了,你还是成为天地的一部分,起码你能成为一堆养料或者烟尘吧,那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来于天地,归于天地,你本来就是天地,永恒就是这么来的,哈哈! 哲学归哲学,现实归现实,统治中亚的事情还是要加紧干。 他最后运用商业思维,在三包金宝鼎的帮助下,终于想出了一个妙计。 妙计是这样产生的: 徐辉祖:皇上,西边的事情怎么搞啊? 朱明复:那块地方叫中亚,有点地理概念好吧? 徐辉祖:为什么叫中亚? 朱明复:就在中间那颗牙的意思。 徐辉祖:说正事,这块第打下来容易,就是治理起来很难啊。 朱明复:难的是人,还是山川。 徐辉祖:废话,当然是人。 朱明复:要不全杀了? 徐辉祖:别开玩笑。 朱明复:那就全卖了。 徐辉祖:卖? 朱明复:卖给奥斯曼人,朕听说他们正苦于兵力不足,他们老祖宗来自中亚,最近又准备和欧罗巴人干仗,的确很需要人口,我们觉得多余的东西,他们觉得是宝贝啊。 徐辉祖:你怎么能从任何地方榨出钱来呢,你不应该做皇帝,你应该去收税,不过臣认为这一招确实很高明。 其实朱明复也看上了这块地方。朱明复准备先立足中亚,再控制东欧大平原。 有个英国人叫麦金德的曾经提出了世界岛理论,他把欧、亚、非这块大陆称作“世界岛”。这个“岛”的“心脏地带”就是东欧大平原。 对此,麦金德用他的“心脏地带”理论作了精确论述:“谁统治了东欧,谁就能主宰心脏地带;谁统治了心脏地带,谁就能主宰世界岛;谁统治了世界岛,谁就能主宰全世界。” 如今对朱明复而言,倭国已经掌控在手里了,蒙古人已经西去,罗刹国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国,现在又被张丹枫占据了大部分,估计是不可能壮大了,目前唯一的大问题就是欧洲了。 奥斯曼人购买武器,意图在于拼命进攻西欧,朱明复准备配合他们一路向西,通过驻军中亚掌控东欧。 既然现在有机会,那就拼命干一把,赢得后世长久的和平,消弭他所有能预见到的危机和战争威胁。 痛打落水狗,狠吃软柿子,永解子孙忧。 朱明复制定了“联合奥斯曼,吞并中亚,控制东欧”扩张战略。 当然首要的问题是解决中亚的民族“群租现象”。 朱明复把人口贸易的事情托购买军火的奥使带回国,默罕默德得知后大喜过望,深感朱明复的厚德盛意,他表示他们起源于中亚,对中亚的叔叔伯伯感情很深,时常想念,大明皇帝此举甚合他们心意,奥国上下都在赞颂大明皇帝的友好仁慈,祝福明奥两国友谊必将天长地久。 朱明复就说:“既然如此,朕把他们给你送回奥斯曼,你们就可以时常见面了。” 默罕默德遂派人携厚礼到南京商议详细计划。 于是一场空前的大移民行动开始了。 奥斯曼的军舰从黑海登陆,奥人前往中亚个部落,打出了欢迎移民的旗帜,大力宣传奥斯曼的富裕,中亚小国这几年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虽然他们的牛羊和庄稼并没有减少,但是他们的收入不断在减少。 利润都被明朝压榨去了,明教的商人控制了整个产业链,只给生产者蝇头小利,所以迁居到奥斯曼对他们而言是有吸引力的。 一些聪明人知道和徐辉祖做邻居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他迟早会把他们吞并消化掉,与其如此,不如早点打包滚蛋。 何况,早走的话,还有奥国的现金奖励呢。 一时之间,被压迫的部落纷纷报名,盛况空前的空前,奥军一百多艘大船吭哧吭哧不停歇得运了一年,运出了百余万人口,中亚为之一空。 这场移民行动中,朱明复不仅收了中亚土地,还收了奥斯曼一笔中介费,可谓人财两得,名利兼收。 中亚很多部落都是整体搬迁过去的,大片的土地空了出来,成了小野兽的家园,明军倒是多了许多狩猎的去处。 徐辉祖乘机搞了一次全军狩猎大赛。 那场景,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兔子,真是野旷无人草自横,真是大好河山入我口袋,呵呵。 ------------ 第四十二章 迁都之争(一) 建文十六年,新都中京彻底建成。 沈孝成回到南京,他带来了五支天山雪莲,本来他准备给皇帝三支,他自己两支的,但朱明复见了雪莲好奇,邀请他共进美食。 沈孝成就毛遂自荐自己下厨,亲自掌勺,他说用当地土著的土办法效果最好。 皇宫栖霞阁之中,升起了袅袅炊烟。 “孝成,你什么时候学会煮饭了?”朱明复蹲下看着亲自拨弄火炉子的沈孝成。 “皇上,臣从小就会好吧,子不过这次去营建新都,经常和工匠们在工地上吃,技法更加成熟了。” “你不加点糖吗?”朱明复指着架锅子里沸腾旋转的雪莲道。 “皇上,听一喇嘛说过,雪莲就是不能加任何调味品,才大补呢,这叫至品无味!” “照你这么说来,好看好吃的都不是好东西啊。” “皇上,也可以这么说啊,就像这迁都吧,皇上和臣都认为是好事情,日后后人也一定会说这是件好事情,可百官却偏偏把这当做最坏之事,他们无非贪慕南京的繁华,厌恶西北的苦寒而已,但是国家和个人孰轻孰重呢,一时和长远应该抓住哪个呢?” “不错,是这个理,他们确实看不到大局和长远,徐辉祖说成大事者不谋于众,看来还是很有道理滴!” “皇上,恕臣自言啊,徐辉祖拥兵自重,你要小心啊!”沈孝成和徐辉祖的不和可谓历史悠久,朱明复刚才一不小心忘了这茬了。 “朕一直提防着他呢,哈哈,孝成,朕准备日后让徐辉祖到更西边去,他要是自立为王也好,给他一块地盘,让他自己折腾,既能为大明做屏障,也了却一桩心事,你看如何?” 沈孝成略微一想,说道:“如此也好,皇上宽仁啊,实乃千古圣君啊!” “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朕啊,肯定不是什么圣君,勉强可以算个明白人吧,这人活着啊,一要求生存,二要求稳定,三要求周边环境稳定,朕以前和徐辉祖斗啊,是求生存,后来放走徐辉祖啊,是求稳定,后来搞那些倭国、高丽、南洋,西域什么的啊,都是求周边环境的稳定而已,等于一个农户他把周边数里的杂草毒蛇都清除而已,这些只是一个动脑子的人必然的选择。” “皇上说的很朴实,可惜世人都习惯安逸,利欲熏心,只要眼前有肉吃,不管明日被人吃,那些士子做了三年官,就食髓知味、忘乎所以了……哎呀,皇上,雪莲烧开了!” 沈孝成赶紧端出锅子,两人各自拿着勺子自己盛了一大碗。 “干!”二人碰杯。 “皇上,这就是我们的战前酒啊,喝了这碗,咱俩跟他们拼了!” “好,干死他们!你爷爷的!” ……………………………………… 他们要干的的是那些反对迁都的人,确切得说是整个文官集团再加整个江南的士绅。 第二日,沈孝成被任命为直隶总督,他岳父就是内阁首辅李炳秋,所以尽管他是文官公敌,但在裙带关系盛行的大明官场,大家对此都表示理解和克制;第三日,朱明复会见龙万云和钱宾,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顿,爆了十九次粗口,终于逼他们支持迁都;第四日,朱明复在栖霞寺见了柳隐;第五日,皇帝写信给梅殷;第六日,朱明复责令东厂会同刑部彻查大查江南士绅的走私和逃税案件。 第七日,朱明复召开朝会扩大会议。 这次朝会是被载入正史野史和大明法制史的一个重要会议。 皇帝说:“这次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 群臣想大明这几年在我们的治理下海清河宴,安定得过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开大朝会。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朱明复摇头晃脑。 群臣觉得今天皇上似乎还没睡醒。 “其实,说不重要嘛,对朕也有点重要……” “皇上,请你明言!”硬骨头钟奇站了出来,提醒皇帝注意提供工作效率。 “呵呵,其实朕想告诉你们,朕想搬家。” “皇上英明!”群臣心想原来你想扩建皇宫啊,就齐声喊了句口号,准备回去了。 “好,太好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下个月都开始迁都吧!” “什么?”群臣青筋尽爆,双眼冒火,面色扭曲,像一群野兽盯着皇帝,还是饿了三天那种野兽。 “你们看,门外是谁掉了一叠银票!”朱明复忽然兴奋得指着门外大叫。 此时此刻,也只有金钱能转换他们的注意力了。 群臣猛回头,却发现门外空空如也,再一回头,御座之上也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朱明复的影子啊。 小林子被留下来镇场子,他笑道:“各位大臣,皇帝肚子疼发作,去茅房了,大家今儿个就先散了吧。” “我们等!”群臣怒吼。 “那你们等吧,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几个官员上来围住了他。 “我为什么不能走?”小林子嗤之以鼻。 “你就是不能走!” “真是笑话,大明律哪一条规定我不能走!”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太监,他知道在自己的利益和自由受到侵害的时候,首先要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都是你们这些太监蛊惑皇帝,哄骗皇上迁都,你不能走!”刑部刘侍郎叫嚷道。 “那好,你们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小林子冷笑道,果然被皇上料到了,是你们欺负在先,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小林子,你一个小太监,竟敢对大臣咆哮,简直胆大包天!”一个老官僚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小林子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不见,忽然坐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哈哈哈!……”文官们笑得很开心,他们平常受够了王真东厂的气,这次能够欺负一下小林子确实是件舒爽无比的事情。 小林子边哭边脱衣服,露出身上一块块青瘀,那些青瘀分布极广,几乎每处都有。 “小林子,你这是干什么,你最近惹皇上生气了吗?”礼部一官员伸出头来说道。 “小林子,你不会是王真想宠幸你,你拼死不从,然后才变成这样的吧?”刘侍郎淫笑道。 “刘大人,我看你面色不好,最近似乎有牢狱之灾啊!”小林子哆嗦着冷笑。 “你,你这死太监,竟敢诅咒我,……”老官僚半辈子受人恭维,从未被人如此当面骂过,气得脸色通红似猪肝,更像猴屁股。 “救命啊!非礼啊!刘侍郎等八人想*我啊!”小林子放开喉咙高唱道。 话音刚落,一堆近卫军士兵就从门外跑了进来,戚继光站出来,一字一句道“朗朗乾坤,神圣朝堂,各位大人竟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令戚某我大开眼界,不忍直视以及甚为惋惜啊……” “戚将军,误会啊,没啊,……”一干人慌忙摇手。 “没有,当我戚某人瞎子吗,小林子衣服怎么脱了,还有这满身的青瘀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他自己弄的?”一位官员提出了他大胆猜想。 “这位大人,那请你自己弄弄看吧?”戚继光冷笑。 “来啊,全部给我绑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一听将令,士兵们如狼似虎得把这一群“色狼”用铁链带了出去,全不顾对方一片鬼哭狼嚎的哭泣。 ------------ 第四十三章 迁都之争(二) 第四十三章迁都之争(二) 这次被抓的八人中,都是反对迁都的人,其中五人是其中的骨干份子。 次日,皇帝收到小山堆一样的反对和抗议奏折,其中内阁次辅钟奇的言辞最为激烈,甚至扬言大明将彻底跌入了黑暗,太祖皇帝的基业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很多大臣私下串联,准备和皇帝死磕,首辅李炳秋奉命保持沉默,他们连皇帝都不怕,自然就不会怕这个首辅。 第二次朝会上,朱明复在耳朵里塞了两个棉花球,由于小林子“伤势严重”,他现在身边站着的是最恐怖的王真。 但大臣们都知道建文一朝一向尊重文官,至于洪武时庭杖之类的更是不可能,所以尽管有王真在场,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文官的地盘——朝堂啊,所以他们个个都像斗鸡一样,伸长了脖子哇哇叫,只有李炳秋闭着眼睛打瞌睡,沈孝成则请假未参加。 一个时辰后,朱明复偷偷拔下棉花球,笑眯眯得说:“各位大臣公忠体国,朕一向知道,既然这次迁都既然反对的人这么多,那朕就再考虑一下吧。” 群臣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呆在那里了,本来他们准备今天说到天黑的,而且他们安排了两个身高眼尖的大臣专门盯着皇帝,防止他像上次一样遁走。 胜利来得有点意外了,群臣都在犹豫要不要喊一下那句万金油式的“皇上英明!”。 “恩,各位既然不说话,那就退朝吧,朕保证以后不谈迁都了,除非大家要求朕迁都啊,哈哈!” “皇上,我们反对迁都的决心绝不改变!”“对,绝不改变!”,“海枯石烂,绝不改变!”“山无棱,天地合,绝不改变!” “好好好,那就散了吧。”朱明复笑着出门了。 百官楞着看着这位变化多端的皇帝走了。 百官回去开小会研究,一致认为皇帝此举肯定有鬼,但又想不出皇帝的“鬼”藏在哪里。 三天后,这个“鬼”跳出来了。 一个惊天的消息发布了,皇帝通过大都督府发布《紧急征集军户戍边西域令》。 皇帝说鉴于前期中亚的大移民,造成了中亚地区人口的空虚,皇帝决定从征集军户前往中亚垦殖戍边,这项工作关系国防,请大家严格遵行,如遇阻挠着,一律严惩。 本来这也是个和文官集团关系不大的军事决策,不就是找些人过去当兵吃粮嘛,又不是让官员自己过去。 但问题在于征集的军户数量竟然是三百万人,征集的区域就是直隶、湖广、浙江三省人口密集之地。 当时明朝的人口只有六千万,竟然要一下子移民三百万,相当于全国人口的二十分支一,江南人口的六分之一啊。 但军务方面的事情,根据规矩文官是无权干涉的,这就是朱明复军政分开的好处,他在政务上必须处处照顾文官的脸色,在军务上却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文官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命令发布前,东厂、锦衣卫、军调局,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已经大举出动,奔向了他们在南京城内的第一波目标。 当文官们下班坐轿回家的时候,发现根本就没有下人像往常一样来迎接,也没有人来开门。 他们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刻薄的待遇,从来也不允许自己的官态受到这种挑战。 在那个傍晚,崇安坊这个官员聚集区内响起了不间断的吼叫声,就像深夜的森林里一群野狼在叫春。 咆哮过后,是一阵女声的哭闹声,以及这样的话语,“老爷啊!家里出事了!”,“老爷啊,下人都没抓走了!”,“老爷啊,这可怎么办啊!” 好不容易,官员们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从上午开始,大批士兵到了这里,将他们家里的奴仆全部抓走,充做军户去了。 他们这才明白皇帝为什么说:除非你们让朕迁都。 原来皇帝想通过这手,逼他们就范。 …… “哼,皇上也太小瞧我们读书人了!”钟奇拍案到。 下班后,官员门聚集到崇安坊内阁次辅钟奇家中,李炳秋是老滑头,所以文官们有和皇上抬杠的事情都是找钟奇商议的,钟奇也一向敢说话,而且不管他怎样直言无讳,皇帝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钟大人,这可怎么办好啊,家里现在只剩下几个丫鬟了!”大理寺的赵少卿愁眉不展。 “钟大人,下官本来还有四个轿夫,可刚到家听几个婆娘唠叨一会,四个轿夫转眼也不见了,然后门上贴了‘参军光荣’的大字,哎……” “钟大人,在下有几个很俊的小厮也不见了,你知道我没有他们可是一晚也睡不着的啊!”礼部朱主事说道。 “哼,朱大人,这事情你还好意思说,我看皇上这手虽然见不得光,却未必不是坏事,诸位大人在家的日子也太悠闲了点,事事都要人伺候,还要小厮陪睡,这哪点有圣人弟子的样子,怪不得东厂的老是说我们徒有其表,不如太监忠心办事,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我看让大家过过简朴的日子也好!” 钟奇侃侃而谈,他作为真正的清流,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介意,因为他家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和两个丫鬟,顿顿吃青菜豆腐(他老婆有朱明复特供的鱼肉,但钟奇坚决不吃),自然无法理解众官员的巨大痛苦。 “钟大人,言之有理,但是皇上这般作践我们,分明是看不起天下读书人啊,也似乎没把钟大人当回事啊,如果你不出来讲话,这大明的天下今后要成为王真那阉人的了!”赵少卿曾是钟奇在大理寺的手下,深知他的脾气,他最恨的是东厂,最宠爱的是读书人,所以他拿这两条来挑拨他。 “好,我明天就上折子,各位都来具名吧。” “钟大人,您真是大明栋梁啊!” “你是千古名臣啊!” “你是大明之光啊!” ………… 崇安坊钟府内院。 “姐姐,皇上的信你收到没有?”钟奇妾李琴儿问李和风。 “妹妹,你也收到了啊。”李和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琴儿。 “是的,姐姐其实我以前就和东厂有联系,但东厂的规矩你也知道,请你莫怪!”琴儿靠得很近,用一种委屈哀婉的眼神说道。 “妹妹说的那里话,这都是皇上一片苦心,要不是你嫁过来,我们家的日子哪有这位好过,你看这宅子都是你出钱买的,可钟奇这个人就是死脑筋,虽然忠心耿耿,但是就爱顶撞皇上,我说了他多少次了,都……”李和风握着琴儿的手,幽幽说道。 “那姐姐,待会我把风,那件事你去做吧。” “恩” 两女相对一笑。 ------------ 第四十四章 迁都之争(三) 本来今天不是开朝会的日子,是朱明复听经筵侍讲的日子,但经过官员的吐血呼吁,李炳秋提出了申请,于是朱明复向翰林院请了假特地来开会,其实他特地选昨天动手,然后今天好逃一次课。 这皇帝听课还是徐辉祖时代定下的规矩,朱明复这十年来一直捏着鼻子在遵守,就是为了应付天下读书人的舆论啊,哎,忍受真是人生的必修课啊。 朝会上,钟奇代表百官义正言辞得递上了要求皇上停止乱征兵和迁都的泣血奏章,王真下来接了奏折轻轻放在御桌上,百官看不到他那时脸上闪过一丝神秘微笑。 宁静无声的气氛中藏着剑拔弩张,强自压抑的表情下藏着无比的怨气。 “哈哈哈!……”朱明复忽然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百官看着皇帝的表情顿时由幽怨变成警惕,对于这位建文皇帝,百官是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忠厚青年变成一个只是表面忠厚而内心狡猾的人,所以他的一颦一笑都有可能暗藏玄机。 “啊,钟奇啊,你这个折子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很多人的意思?” “皇上,这是我们一百零六位官员大家的意思。”钟奇昂首答道,目光炽热,似乎要燃烧起来。 “那你跟朕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的意思就是请皇上停止征兵,废止迁都之议。” “你说的和这奏本里写的可是一样的?” “皇上,当然一样。” “哎,其实你们都误会朕了,迁都的事,朕不是说先不谈了嘛,这征兵吗,是军国大事,停止的话,我大明的国防何在,百姓的屏障何在?” “启禀皇上,臣等的意思是征兵自然有理,可你怎能一下子征收三百万呢,我大明现在的兵员才一百万,你征收这么多人,天下百姓怎么负担得起呢? ”眼见皇帝要耍嘴皮子了,钟奇赶紧出来辨正。 “哦,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朕减少数目,你们就不反对了是吧?”朱明复始终挂着谈谈的微笑,似乎不把一朝大臣放在心上,似乎看不到大臣们对他的浓浓敌意。 “皇上,不仅要减少数目,也不能专从江南一带征兵啊,还有不能把大臣家里的奴仆全都征走啊,这不是待下之道啊!”工部尚书震金书说道,他作为大明管工程的,最为豪富,所以家里仆人最多,在昨天的突袭中损失也最大,内心流血也最多。 “震大人,你也误会朕了,其实是奴仆们自愿参军的,你看这是他们的情愿血书!” 两个小太监过来把一幅如同中堂一样的画轴渐次拉开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歪七竖八的血色名字,宛如一幅后现代的抽象画大作。 朱明复眼睛通红说道: “各位大臣,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各位平时公忠体国的作风感染,诸位的家人奴仆一个个都是忠孝两全的,见钱眼闭,见义眼开的大好人,这次朝廷征兵,他们一个个抢先报名,甚至很多人带着菜刀过来,声言‘不参军,吾宁死’,所以朕就被他们感动了,发了话,让所有想参军的一律都过来,不过朕也考虑到大臣家没有仆人可不行,所以只限他们在报名的第一天报名才有效,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诸位的忠仆竟然在一天之间全部报名了,哎,朕真的很意外,也很无奈啊!”朱明复连连摇头。 大臣们纷纷摇头,他们知道他们斗不过皇帝的嘴皮子和东厂的手段。 什么血书,肯定是东厂搞出来的,奴仆参军?这些家伙平常除了替主人收钱和瞒着主人收钱之外什么也不会干,参军简直是对大明军队的污蔑。 “皇上,既然如此,那么请皇上速速将这些奴仆送去西域,也好了却他们一番忠心报国的心意啊!” 震金书第一个转过弯来了,他知道事已至此,唯有努力弥补了,这些奴仆知道太多主人的秘密,如今在东厂手里,绝对是个超大隐患,所以他想让他们赶紧去西域变成炮灰和泥灰。 这样的话,他们仅仅损失了一批奴仆,大不了再花钱买一批罢了,而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可以无恙了。 “哦,还是震尚书识大体啊,朕很感动啊,王真你说是不是?”朱明复意味深长看了皇帝一眼。 “是,皇上。”王真回答得言简意赅。 “皇上,那迁都之事,你应该给大臣们一个明确答复吧?” 钟奇看穿了朱明复的计谋,他知道皇帝通过奴仆们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迫使他们屈服,但他钟奇从来没有把柄,所以他知道征兵之事虽然已经输了,但迁都之事那是一定要争的,难道皇帝这次能说“是南京城自己说要迁都的”? “呃,钟奇啊,差点忘了,你这折子了,恩那朕带回书房去看吧,下次再给你们回复吧?”朱明复转身欲走。 “等等,皇上,既然今天大家都到齐了,请你就现在看一下吧,您不是常说要提高‘行政效率’吗?”钟奇继续死磕。 “哈哈,那朕就提高一下?好,王真,拿过来!” 朱明复展开奏章,才看了一眼,展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然后匆匆将奏折放下,说道:“王真,给朕来根烟!” 大臣见状,纷纷窃喜,知道皇帝陛下心情不爽时喜欢抽烟,如今当众抽烟,可见其心情不爽至极。 别人不爽,自己就爽了啊。 一根烟烧完,朱明复抬头,迷惑得说“钟奇,这奏折果真是你写的吗?” “是臣所写。”钟奇挺胸迎接这历史性的一刻,他甚至幻想以后史书上会记载着一刻,无数后人将看到一个大臣不畏皇权,坚决坚持真理的伟岸形象,这形象见逼真得跃然纸上,然后观者留下感动的泪水。 “那你跟朕说说,你反对迁都的理由是什么?” “好。”钟奇虽然认为皇上这明显在拖延时间,但这样一个当庭宣讲自己主张的机会可是很帅气的哦。 “皇上,臣认为首先,南京乃太祖所建的都城,地势险要,百姓富庶,是最佳之地;其二,迁都劳民伤财,有伤国本,一静不如一动;其三,东南才朝廷粮仓钱库,如果建都关中,不利对东南控制…………” “哦!……”耐着性子听完后,朱明复脸色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百官心想皇帝这在“哦”什么呢,难道又有什么阴招要使出来吗。 “钟奇,朕听懂你的话了,可你写的这本奏章朕却看不懂了,这样吧,你上来,还有震尚书也来,请震尚书把你的奏章当众读一遍,你看着他读,让他读给大家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明复重重拍了下御案,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 第四十五章 迁都之争(四) 震金书展开钟奇的奏折,开始读了起来。 “皇上迁都之议,臣衷心赞同,盖金陵可为创业之地,而非守成之地也,金陵局促于东南,而非宅中图大之业也,法成周而绍汉唐,定都必在关中……”(嘿嘿,这段出自顾祖禹的《读史 方舆纪要》) 震金书读得吃惊,心中暗骂钟奇无耻,欺骗了百官,用两面三刀的方式讨好皇帝,一旁钟奇听得大惊,嘴巴张得老大,仿佛噎住了,一直到震金书读到“必在关中”时,才反应过来,一把 抢过奏章,呢喃到“这不是我写的,这绝不是我写的那份!”。 朱明复给王真甩了个眼色,王真慢悠悠开腔了“钟大人,你说这不是你的,这上面不是盖了你的私章,还有这笔迹分明就是你的嘛,你不要当众抵赖了!” 百官闻言纷纷聚了上来,抢过奏章围观起来,这钟奇的笔迹大家都认识,显然钟奇无耻背叛了他们。 “皇上,臣冤枉啊,这真不是我写的!”钟奇跪倒在地,嚎叫得哭天喊地。 “钟大人,你也别伤心,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原本就写了两本奏折,一本是反对迁都的,一本是赞同迁都的,然后看形势,哪方有利,你就拿出哪方的奏折,而你昨晚不小心拿错了一 本?其实你真不是有意的?”王真笑眯眯说道,一幅关切至极的样子,其实字字皆如无形刀锋,杀人不见血。 “肯定是这样的,钟奇你这个小人!”、“钟奇你这个文教罪人!”、“无耻之极,两面三刀!”、“伪君子!” 官员的嘴里顿时涌出如潮的骂声,顿时把钟奇的自辩声淹没得没影了。 此时朱明复脸上还挂着愠怒的表情,王真一幅职业表情,这两个阴谋的策划者没露出一丝马脚,让百官自己折腾自己。 这是多么深刻的一种享受啊! 良久,朱明复看到钟奇那小身板快撑不住了,遂清了清喉咙说道:“咳咳,大家各就各位,朕有话说!” 百官恋恋不舍得收回自己的怒吼。 “这件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吧,钟奇你犯了欺君之罪,你嘴里说反对迁都,可送给朕的确实赞同迁都的折子,这欺负朕不识字吗?” “皇上,臣真没有啊,这简直真是见鬼了!”钟奇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名节尽毁的局面。 “大理寺的人站出来,告诉朕按照《大明律》,这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朱明复眼光中瞬间布满杀气之云。 这时,王真说话了“皇上,这钟大人啊,其实也算不上欺君,老奴估计他昨晚喝多了,把两本奏章中拿错一本而已,只能算是失误。” 王真竟然出来为钟奇说话了,百官又一次惊呆了,这二人难道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王真作为宦官集团的头子,钟奇作为文官集团的头子,二人向来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而今天王真不但没有落尽下石,还主动为他脱罪,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意味着什么?太值得 深思深挖了。 “哦,钟奇,朕问你事情是不是王真说的那样?”朱明复不耐烦都问道。 王真在百官面前拼命向钟奇使眼色,表情颇为暧昧,就像两个同伙在串供,百官看得牙齿痒得发麻,真想上去把钟奇像猫吃一只老鼠一样一口咬死。 此刻钟奇,浑身颤抖,他知道这欺君之罪是杀头大罪,他确实没欺君,可承认王真所说,自己又做实了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可自己另外又无法解释这件事情,只好沉默不语,听凭发落。 “皇上,刚才钟大人说了‘是的“王真忽然说道。 “哦,王真,你耳朵真灵,钟大人说得太轻,朕没听清,你倒听清了啊!” “皇上,臣没说。”钟奇听二人唱双簧,脸皮薄,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那你承认欺君了?” “臣没欺君。” “那就是你拿错了。” “没拿错。” “钟奇,那你难道见鬼了啊!”朱明复把那奏章死命拍在桌子上,以一种极其震动人心的声响说道。 百官被龙颜之怒摄住了,个个低头不语,其实他们乐于看到潜伏在文官集团的叛徒钟奇遭到极其苦逼的下场。 “皇上,臣不知道,臣不知道,……”钟奇无言以对,只能重复这句话,一时间他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天地全都一片黑了。 “来人,把钟大人扶出去,各位大臣,朝会就到这吧!” 大家都走后,朱明复掏出一根烟扔给王真,二人笑着抽了一根烟,君臣二人很喜欢这种胜利的香烟味道。 最后,钟奇因送错了奏章被罚俸两年,下旨申斥,免去次辅职务,但半个月后,他又被调任为北平府尹,这再一次证明了钟奇怎么和皇帝作对都不会死的传说。 但越是这样,在文官中他就越加臭名昭著,几乎与沈孝成并驾齐驱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朱明复为何一次又一次容忍钟奇。 王真这次实在忍不住了,要求朱明复解释原因,不然东厂兄弟意见可大了,朱明复笑着说:“王真,你听过一句话内,熟悉的魔鬼总胜过陌生的魔鬼,何况钟奇还是个能够控制的魔鬼。” “魔鬼是鬼的一种吗?”王真睁大了眼睛。 “对,是西洋的品种,大明暂时还没引进呢。” “皇上,你的意思是钟奇是你故意设置的反对派。” “不错,还有比这更好的反对派了吗,他耿直有威望,大节不亏,为人单纯,容易混弄,每一次行动都在我预料之中。” “皇上,你实在,实在太可怕了!” 王真说的是真心话,他虽然极为擅长计谋,但这种无间道、苦肉戏、太极拳的综合版他自认为有点太坚深了点。 也就是皇上不仅在培养自己的亲信,他还在培养自己的反对派,他的反对派是那些有着良好声誉道德,然而智力却不高的那些人,这些人足以在反对派中占据重要位置,但是却不足以发挥 重要作用,皇帝这样做就可以防止反对派中杰出人才的涌现,从而降低反对派的整体战斗力。 王真发现从今天开始,他又要对皇帝的智商进行重估,他表面上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但背地里却在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深奥无声的布局,这些布局很多都不为人知,直到关键时刻它才会爆 发出来。 王真知道,皇帝敢告诉他,就证明了皇帝布下的局绝不会只有这一个。 何况,王真认为皇帝告诉他这个,难道不是对他的一种警告吗,即你虽然是特务头子,但朕暗中也布下很多天罗地网,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王真感觉到朱明复其实更适合做特务头子,他肚子里那些算计其实皇帝可能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自己目前的价值还在,只要有一天王真给皇帝带来的价值少于反对方给皇帝的压力,那么皇 帝就会毫不犹豫驱除他。 如今,他再一次咀嚼“伴君如伴虎”那句老话。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四十六章 迁都之争(五) 钟奇被免职后,原北平府尹梅景正生人内阁为新的次辅,虽然沈孝成能力更强,但官二代有官二代的优势,梅景正和沈孝成都是朱明复的亲信,但梅景正入内阁一定会顺利,而沈则一定会搅黄,道理很简单,百官碍于梅殷的威望,不好意思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们自己也经常把自己的子女安排进衙门,潜规则大家都懂的嘛。 在和文官集团的斗争中,朱明复连胜两轮,反对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为了这次迁都,朱明复把钟奇这枚棋子的价值几乎用尽了,其实付出的成本也很大。 文官集团在排除了钟奇之后,一时没有合适领袖,使得他们不能阻止有效的反击,这保证了朱明复的征兵和移民政策顺利得推行了下去。 在特务机构的威逼利诱下,在明教和崇友堂的配合下,江南富豪人家的奴仆被搜刮一空,全部迁移到关中和西域以及更远的中亚去了,半年之内就运送了人口一百万,力度可谓惊天动地 。 那些稍有反抗的士绅都被东厂拿着他们走私逃税的罪证找上门去,最后只能乖乖就范,还捐助银两若干万两作为长途路费。 反对迁都派的根基就是江南士绅,二者结成了当今之世最大的利益集团,就像后世国民党和江浙财团一样。 朱明复枪口对准的就是他们,要干就从根基上干,剪除枝枝叶叶的解决不了问题。 不过政治斗争中,枪口固然要对准,但力度却也要把握好,比如一直到这时朱明复的枪管中发射的都是橡皮子弹,只会把人打疼,不会把人打死。 皇帝只是迁走他们的奴仆,破坏们的经济来源,并没有对官商集团本身动手,所以他们也暂时没有同归于尽之心,和狗急跳墙之举。 但危机他们还是感受得到的,文官集团毕竟文化水平高,组织能力强,很快他们结成了一个同盟,还迅速选出了礼部主事萧仪为首的领头人,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年轻胆子大,而且出名 的欲望老强老强,老官僚知道这个位置很危险,很可能是一次性的,所以纷纷让贤。 在不知死活的萧主事策划下,文官们很快发动了江南所有士绅学子,于建文十七年的秋闱大考之时,发动了一场举子闹事。 全国在京的举子们在他们老师文官的煽动下,全体罢考上街,喊着“要南京不要关中”、“南京是大明永远的国都”等口号,嚣张得从宫前大街走过,朝皇宫的侍卫集体吐口水,还对围 墙内的皇宫投以不友善的眼神,最后他们在文官的指挥下,全体涌向了李柄秋府第,将本来不大的李府围个屁泄都不通,差点将李炳秋简陋的围墙挤倒,要不是近卫军及时赶到,李炳秋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就会被洗劫一空。 近卫军的到来只是阻隔了举子们进入李府,但举子们在文官暗中指挥下,手拉手围成坚固的人墙,高唱着口号,以大无畏大无知的眼神和近卫军的军人对峙,军人们收到命令只许阻隔他们,不能伤人,所以双方就一直这样玩着无聊的斗鸡眼的游戏。 很快天黑了,军人们换班了,举子们竟然也换了班,原来的那批人被一批马车骡子大车接走了,换上了另外一批,可见双方这次都是准备充分,朱明复这次再也不是和无准备的敌人作战了 。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李炳秋倒是气定神闲,这几天他无法办公,一个人在屋子里练书法,写好之后,还让军人拿出去贴在他家的围墙上,办起了“围墙报”,举子们整天和近卫军瞪眼睛也 十分无聊,一见墙上有艺术作品,立马眼睛一亮,加上大家都是文化人,对艺术品自然有鉴赏力。 “恩,这幅字写得有气势!”、“我看这山水画得清雅!”、“这简直有王羲之之风啊!”、“我觉得也就比我好一点吧”、…… 一场围攻变成了李炳秋的私人艺术品鉴会,不过据野史记载,李炳秋的书画作品之前在黑市上只能卖十两银子,自从那次围攻后就涨到了五十两,可见其人不仅会做官,还是深厚的广告天赋。 既然李炳秋的形象在举子们心中有所好转,但文官们给的许诺——分配官职,无疑是更诱人的,所以围攻一直持续了七天。 七天中,南京市民也来支援了他们,毕竟南京市民也是迁都的受害者,都城迁走后,南京的消费能力将大大削弱,南京的房价都将下跌一半,再也没有那么多傻乎乎花钱不在乎的主了, 所以他们这次的立场是和文官集团一致的。 ………… 皇宫之中。朱明复正和梅景正商谈。 “景正,你带来了多少人?” “三千人精壮小伙子,个个准备为皇帝牺牲性命” “你可别让他们带刀啊?” “我已经吩咐过了,每人一个短木棍,到时候只打小腿,绝不会闹出人命。” “好,非常好!” 栖霞阁中顿时生气了袅袅烟雾,那时两个当年和徐辉祖战斗过的好兄弟在谋划新的战斗。 秦淮河的吕仙楼的包房内。 萧仪等一帮人正在商量机密。 “萧大人,你这一手真是高啊,皇上总不能把全国的举子全抓起来吧!”一皱面黄牙的老官僚上前恭维道。 “哪里哪里,全靠了诸位谋划得当,萧某不过是尽了点微薄之力,写了点上不了台面的文章而已。”他尽量摆出谦恭的表情,但内心却得意非凡。 “李首辅也太不像话了,这种大事一句话也不说,真是不愧‘冰球’之号啊,这次我们就是要恶心恶心他!”某人说道。 “对,他要是不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必须辞职以谢天下,我们读书人不需要这样的首辅。”某人旁边那位喊道。 “真是道出了我心里话啊,我看首辅就是要萧大人这样的俊才才能担当啊。”皱面黄牙那位对这萧仪吐出一股难闻的气体。 萧仪略微转过头,避开那股杀人的气体,控制住兴奋之情,谈谈说道:“在下位卑言轻,怎敢乱想,首辅之位,应该是震金书尚书最合适?” “可他被关起来了啊!”窗户边上那位也发言了。 “皇上被我们这么一来,肯定会被迫放人的!”萧仪做出了幼稚的政治判断。 “对对!” “说不定还有下罪己诏呢!” “哈哈!”大家一起笑道。 一干人在yy无极限 突然一个人急冲冲推门进来,官僚们正在开机密会议呢,于是以为是东厂密探来的,胆小的已经在寻找窗口逃跑了,皱面黄牙那位已经半个身子在外面了。 “大家别慌,这是我弟弟!”萧仪尴尬说道。 “萧强,你怎么能闯进来呢,不是告诉过你,斯文人聚会不是你该来的吗?”萧仪训斥他没文化没规矩的弟弟。 “哥哥大人,不好了,街上出现一群陌生学子,和举子们起了冲突,我们很多人都受伤了,大家已经开始侧退了!”萧强倒是受惯了他哥哥这种口吻,没觉得委屈。 “什么,没用的东西,他们是哪里来的,没打听清楚吗?” “听一个做北货生意的人说,他们是北平倭华学堂的倭国学生!” “倭寇?” “什么,倭寇来了!” 那位挂在外面的家伙顿时掉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传上来,给屋里的气氛增添了一层悲伤恐怖气氛。 ------------ 第四十七章 迁都之争(六) 李府门前的大观街上。 稀稀拉拉松散的举子们忽然骚动了起来,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排排穿着统一黑色短装的青年正一脸肃毅得向他们走来,这些人头上包有写着一个“忠”字的白色布条,手中拿着短棍,眼神露着寒光,领头的几人各自杠着几杆大旗,上面写着“倭华学堂志愿者”几个大字。 很显然这么整齐的队伍不是来旅游的,这种寒意的眼神不是来交流的。 “东厂,肯定是东厂的人!”一个举子恐惧得发出了呐喊。 “大家不要怕,朝廷不敢动我们的,我们是读书人啊!秦始皇焚书坑儒被骂了几千年,没人敢动手的!”萧强高喊,他作为直隶举人是这次活动的中坚之一。 “你们的,是读书人的败类!”一位倭华学堂杠旗的学生手指着萧强说道。 “你胡扯什么,你是谁啊?” “我是北平倭华学堂学生吉田明,原来我叫吉田辉雄,后来上学之后,我为了感激大明皇帝,就改名叫明了,你们和我们一样受朝廷的恩惠,却处处为了私利,搞出了这么以下犯上的事情,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哈哈,原来是外国人,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们,滚回北平去吧!” “我们早已归化大明,我们比你们更热爱大明,我们要揍你们,表达读书人的义愤!” 吉田明大明话不标准,所以他不多说,直接用行动来表示。 他一挥手,后面的学生挥棍就上,一阵扫堂棍,打着前面一排的人像被狂风吹倒的野草一样,伏地不起、哀叫连连了。 一排狂打一阵子后,然后是第二排上,然后是第三排上,打完的人退后,这样形成了一个循环,包围李府的举人大多身材瘦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持续性打击。 一阵狂风之后,举子民纷纷溃散,留下几个腿伤较重的人躺在地上饮泣,他们哭喊着让同伴把自己救走,但他们的同伴似乎没看到没听到他们。 “同学们,分头行事!”吴慈新穿着学生服大喊道,这次行动就是他指挥的,他是朱明复任命的倭华学堂总监,这些学生是和梅景正一起来南京的,朱明复专门用来对付文人闹事的,毕竟用打文人还是要文人自己亲自动手,这样他们即使被打了也会舒服点的,毕竟是被自己人打的嘛。 大家都是斯文人嘛,肯定是学术争论,即使挣得头破血流,那也是雅事嘛。 如果是一个近卫军的士兵把文人打伤了,那就是天大的事了,那叫做“残酷镇压”,叫做毁灭文化,起码要被人骂上一千年,因为话语权掌握在文人手里,历史都是他们执笔画出来的啊。 而且朱明复知道,他办的倭华学堂的学生对他忠心得很,这些家伙自发明天清晨对着皇帝的题写的校名,三拜九叩,风雨雪暴,皆不停歇,用他们来对付文人,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 当萧仪接到弟弟的紧急汇报,带着一帮老家伙赶出来时,发现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举子了,于是他们只好低着头,数着脚步回家了,等他们到家时,发现家门口无一例外得站了一帮陌生人。 他们是谁?劫道也不会这么明显吧。 那时一群统一穿着黑衣服,眼神冰冷的人,萧强知道他们就是刚才打他们的那些人。 一般大官家门口有百余人,小官家门口也有二三十人,他们排成一排堵住了官员家前后两个门口,那些大一点可以爬过去的窗户下也站着一个家伙,总之这群策划围攻李府的人现在遭到现实报了。 而且是加倍被奉还了,因为李炳秋只是出不去,大不了在家里休假嘛,可他们呢,却是有家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吹风,那显然不是浪漫,那是悲哀。 文官们弄清他们的来路后,试图好言相劝,但对方的回答令他们啼笑皆非,程序是这样的,倭华的领头学生站出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一声谦恭的回答:“对不起,大人!”,然后归队继续站岗,可见人家的语言和行为恰恰相反。 你要是试图进去,他们就把你挤出来,你要是动粗,他们就挥动棍子打你,而且他们棍法极准,劲道凌厉,数人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练过的。 文官们很多当场哭了出来,事业上遭到了打击,本想回家寻求一点安慰,没想到家也进不去了,而皇上那边肯定还会收拾他们,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急事片遇堵车天啊,这日子让人怎么过啊? 僵持到半夜,倭华学生换班了,原来站岗的那批回去睡觉,换上另外一批,官员们看到对方是要用其人之刀还其人之身,纷纷泪眼朦胧得去借宿朋友家或者寺庙了。 从此以后,文官集团斗志全无,他们准备接受皇帝的迁都决定,只等皇帝下诏了,但是半个月过去了,皇帝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提迁都的事,除非文官们“要求皇上迁都”。 “求皇上迁都”无疑是打自己的脸,文官集团数量众多,虽然抓进去几个,被无家可归一批,但是他们在地方官中还有很多拥护者,在青年学子中还是有威望的,要他们撕下自己脸皮,无耻得践踏自己,自己大声宣布自己错了,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朱明复决心这次和他们玩到底了,他不仅为了迁都,也为了整治一下日益严重的文官利益集团,他们掌控着地方民政,李炳秋为人恬淡,导致这些家伙和商户勾结越来越深,这几年个个聚敛了天量财富,而迁都将破坏他们在江南地区的财富输送渠道,这就是他们反对迁都的根本原因。 江山代有官员出,十年来个大扫除。 朱明复可不想让这些家伙的势力越来越壮大,他要趁迁都之机,大力改造一下他的官僚机构。 将两件事并作一件事来做,是非常节约成本的事情,而且可以使你做事情时有两个借口,多一条退路。 比如迁都吧,假如文官集团真的拼死抵抗,朱明复不介意再缓个一两年,但迁都可以缓,他治贪的力度就要加大,反正东厂那边掌握了足够的资料,而此次迁都的事情,文官已经准备接受了,朱明复也就自动降低了整治力度,但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准备好好杀杀他们的气焰。 朱明复令陕甘总督沈孝成开特别科举,在陕西、甘肃等西北地区录取生员五百名,作为新都城的候补官员。 消息传到南京,官员们为之气馁万分,很显然他们平白多处了五百个竞争对手,而且还是当地的地头蛇。 下一个消息就更令人震惊了,秦淮河被关闭了! 南京的秦淮河竟然关闭了!官员们惊呆了,腿软了,无语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秦淮河的大红告示上说他们的事业将整体迁移到中京城,并且此后锦衣卫开展了一轮查禁私娼的大行动,抓获私娼一千多名,合法的和不合法的都没了,南京城从来没有这么纯洁过,从来没这么寂寞过,某些人从来没这么抓狂过,就像一个烟瘾极大的人忽然发现他所在的城市竟然买不到一包香烟了。 ------------ 第四十八章 迁都之争(七) 特殊压力之下,终于有人屈服了,刑部主事刘金因为自己在秦淮河的几位相好都去了中京,这几天过得生不如死,憋屈至极,终于无耻得背叛了他的组织,在温柔的月光下,他怀着对远方无比的相思,咬破自己的手指,偷偷向皇帝提交了一封请求迁都的血书奏折。 虽然这封奏折的署名是“爱你的金”。 但毕竟不要脸面的人不是太多,文官集团长久经营的清纯形象作为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他们是不忍放弃的,因为这笔无形资产可以生产出源源不断的有形资产。 但文官们不知道的是,朱明复不仅是文官眼中的大明帝国皇帝,大明军队最高统帅,他还是明教教主和崇友堂堂主。 此战可谓敌在明,我在暗。 不久,崇友堂发布消息,他们将把总部迁往中京。 京官们这次不是腿软了,而是直接瘫软在地上,他们爬起来后愤怒得涌向钱宾家。 钱宾不在家,只见他大门口贴了张大红告示,上面说:“鄙人在中京,有事情请来中京找我,地址:中京商业大道八十八号。” “钱胖子,把我的钱还给我!”、“大骗子,枉我相信你一场!”、“崇友堂良心被狗吃了!”众人集体咒骂着,更有心理素质差的直接泪奔,用凄惨的哭声哀悼自己的血汗钱。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一身青衣的钱小宾出来了,他像个没事人似得,笑得很从容阳光,“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吵什么啊,哦,找我爹啊,他去中京了,这上面不写着吗?” “好你个小崽子,敢调侃我们!”、“父债子偿,抓住他啊!”一干官僚扑了过来,想挟持钱小宾做人质,让钱宾还他们投资在崇友堂的民脂民膏。 “哎呦!”、“哎呀”…… 喊叫的不是钱小宾,而是一个个攻击者。 钱小宾作为东厂人员和崇友堂头号纨绔,身手十分了得,这几个腿软心浮气躁的家伙,被他一推一拉,纷纷跌倒,很多人跌在一起,成了两三层的人肉宝塔。 “各位叔叔伯伯,谁说你们的钱没了啊,这上面说了吗?只是迁址啊,再说,崇友堂有赖账的先例吗?”钱小宾叉腰说道,脸上略微有点愠怒,但是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是啊,我们气糊涂了,钱宾没说不还我们钱啊,我们的钱还在啊!”一个老家伙脑袋被撞了一下后,忽然醒悟过来了。 “那我们怎样才能拿回我们的钱?”另一个爬起来的家伙说话了。 “大家知道,这次的事情起因是秦淮河先迁过去了,这南京城没秦淮河,哪里还有生意可做啊,你们说,对吧?”钱小宾走上前一个一个把大家扶起来。 “这个道理老夫参得很透啊,确实如此,秦淮河里面的臭豆腐都比外面的贵三倍啊!”一银发老头说道。 “这位大爷说得太精辟了,没了姑娘,谁来花钱啊,谁来狠劲花钱啊,就靠南京的那些小老百姓,他们花一个建文通宝都要考虑三回呢,所以呢,家父高瞻远瞩,就把崇友堂搬到中京去了,这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啊,为了大家能发财啊,没想到各位非但不理解,还误解我们钱家一片诚心,这样吧,既然你们不信任我们,那我们一起去趟中京,让家父把股份退给你们,让后你们回你们的南京,我啊,就住在中京发财喽!”钱小宾给眼前的一群父母官普及第三产业的重要意义。 “不不,哪能呢,这位小哥误会我们呢,我们其实是来看望你爹的,你爹每年给我们挣这么多钱,听说最近有点风寒,我们相约来看看而已,”南京判官李辉说道。 “是是是,我们听李判官说钱老板身体欠安,我们来瞧瞧,绝无他意!”一个人来帮腔了,看在钱的份上。 崇友堂搬迁后,陆续有两百多官员上书请求迁都,其中南京府衙的官员最多,因为他们和崇友堂关系最密切,因为休戚与共,所以守望相助。 从这个时候开始,文官集团自己产生了分裂,分为迁都派和反对迁都派。 朱明复笑得合不拢嘴,抽起了胜利的香烟。 支使走了那群官员后,钱小宾骑马去了翰林学士陈峰府里。 因为陈峰是他的老师,也是崇友堂的高参。 当年钱宾求朱明复教育他儿子,但钱小宾油盐不进,破坏力超强,对老师有天然的敌意,也对文人习性有深刻的见识,基本上大师级的老师派过去,都会被他整得痛不欲生,并终身留下心理阴影。 最后,一位年轻的翰林学士出马了,他就是非著名翰林学者陈峰。 他彻底收服了钱小宾,成功使得钱小宾从一个内外都凶恶的人变成一个外表和善内心凶恶的人。 陈峰向朱明复报名的时候,朱明复不禁佩服他的勇气,也感叹命运对陈锋的残酷,这个陈峰在翰林院十年,为人又穷又硬,除了在诗文上有些名气外,基本上是碌碌无为,无所建树,被广泛认为是一个无用的好人,本来这种人朱明复是尊重的,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自己竟然犯贱主动去跑去受这么大的罪。 那时,他一个人,一把伞,一支笛到了钱府,已经绝望的钱宾装出最后的笑脸迎接了他。 但钱宾问他需要几个保镖时,陈峰说“我只需要一个偏僻寂静的宅子,围墙要高,然后把大门、窗户全部封起来。” 钱宾在南京郊外恰好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是他存放一些违禁物品的地方,墙有两人高,窗户和大门封闭后,就作为私人学校用了。 出乎钱小宾的预料,陈峰根本就没有教他,白天他一个人看书吹笛,晚上他就施展轻功飞出高墙自己去玩了。 留下钱小宾一个人对着天空咒骂,数星星看月亮,彻夜未眠。 数日后,钱小宾实在无事可做,就拉下脸说:“老师,你教我轻功吧?”, 陈峰此人绝非表面上是一般的读书人,此人隐藏有极好的武功,只不过一直没显露而已,他在翰林院多年,逐渐看清了皇帝和崇友堂的关系,就决心从这里找出一条做官的捷径来。 陈峰利用钱小宾想爬墙的欲望,正式做起了他师父,而后钱小宾又主动要求和陈峰学笛,然后是主动要求学文化,如是三年,这家伙已经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了。 朱明复惊讶于陈峰的隐藏不露才学,同时他也知道这是陈峰的毛遂自荐,遂委任他为翰林院二把手,并将重点培养他作为新锐的文官代表。 然而陈峰自从从钱小宾知道了各级官员的私密后,竟放弃初衷,从此决意仕途,说什么看透了官场,说什么“宁为随世之庸愚,不为欺世之豪杰”。 陈峰教好了钱小宾,钱小宾也改变了陈峰,二人可谓教学相长,相得益彰。 这次崇友堂西迁是朱明复下的死命令,具体策划是陈峰和钱小宾策划的,因为陈峰也是坚定的迁都派。 陈家书房。 “老师,他们都走了,看他们的表情,只要他们的钱不少,他们是不会反对迁都的。”钱小宾垂手肃立,极其恭敬。其实只要老师有本事,最坏的学生也会恭敬你的。 “有人看穿我们的手法吗?”陈峰边看书边问。 “一个也没有,他们担心自己的钱还来不及呢。” “那么皇上的计划已经快成功了,下面只需要再加把火就够了!”陈峰放下书踱步道。 “老师高见!” “小宾,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次如此赞成迁都吗?” “难不成老师的相好也随秦淮河搬去中京了?” “别油嘴滑舌,仔细听着,这都是学问啊,建文一朝,皇帝宽仁,文官掌权,但是读书人长处太平,越来越不像话,只知道悠游享乐,官场风气日渐奢靡,而迁都将是一次重塑和再造,有利于朝廷上下焕发活力,将目前的太平光景延续得更久更好,” “学生明白了,那学生就去逼他们上书请求迁都!”钱小宾狡黠得笑道。 ……………… ------------ 第四十九章 尘埃落定 入夜后,钱小宾俊逸的身影在崇安坊各官员府第飘来飘去。 他那魅惑的声音不断从这个豪宅传递到那个豪宅。 “王大人,崇友堂已经搬到中京了,但现在皇上迁都的主意还没定,如果最终迁都不成,这次我们就可能会破产,你的钱恐怕要血本无归了?” “钱少爷,你不要吓我,那可是我一生的心血啊?” “王大人,我们也不想啊,做生意本来就是赌博,崇友堂这次可是把宝全部押在中京上了,所以请你一定要促成迁都之事啊?” “迁都,一定要迁都!我们全家都同意迁都!”王老头咬牙切齿道。 ………… “金大人,迁都的事,关系到崇友堂的成败啊!” “你不用说了,你看,这是我昨晚写好的要求迁都的折子,共有十八条理由,我读给你听听!” “百姓乃大明之基石,道德是万古之明灯,迁都是万民所愿……” 钱小宾耐心得听完了对方这篇正义直上云霄的文章,那一时刻,他竟然感到自己总是满脑子金钱,和对方相比实在属于猥琐的级别,但这位正义君把文章一念完,就抬眼说道:“你能百分百保证我们在中京的收益不低于南京吗?” 他一开口,钱小宾又找回了自信,感觉自己身上的正义数量虽不多,但那却是真实的正义,笑道:“那是当然,只多不少!” ………… “孙大人,听说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反对迁都啊?” “是啊。”孙老头不耐烦得说道,心想这种高深的庙堂之争,你这小屁孩懂什么。 “哎,可家父一意孤行,已经把资产都转到关中了,你们上次投资的建文十五年股份,家父已经全部用在西域的马匹生意上去了啊。” “什么,钱宾这小子以前不是挺慎重的嘛,这次怎么抽风了啊?”孙老头冲起来咆哮道。 “孙大人,请你消气,我们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和皇上作对,反对迁都呢!”他委屈得似乎快哭出来了。 “王八蛋!是哪个不识大体的王八蛋反对迁都,我孙正详弄死他!” “孙大人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是大明的损失啊。” ………… 钱小宾三日内说服了所有曾上他们家门讨债的官员。 第二日,他们集体求见皇帝,要求迁都,理由就是经过他们这段时间的思考和对历史的参悟,他们一致要求皇帝将首都迁到汉唐故地关中去。 朱明复沉吟说:“既然大家执意如此,那朕就开个大朝会讨论下,这可是你们要求的啊?” “对对,是我们大家的意见,请皇上为了大明的万世基业一定要采纳啊!”百官惶恐道。 这个时候,朝廷中赞成迁都的已经占占到了三分之二,而朱明复还有几个招数没使出来呢。 看来事情进展的还真是不错。 ……………………………………………… 栖霞寺,朱明复应柳隐之约,和她在这里见面。 “皇上,这次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柳隐款款而说。 “哦,你要去哪里?”朱明复笑意盎然,对柳隐这次长途旅行颇感兴趣。 “我该走了,太祖皇帝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竟然不是旅行,而是离开,看来她真的有点累了。 “柳隐,太祖皇帝给你的密诏可没说期限啊?”朱明复笑道。 “皇上,你还需要我的帮助吗,你现在可是比徐辉祖还精啊!”柳隐的笑还是那么迷人。 “也许吧,朕也是逼出来的,官员们太狡猾了,朕只有比他们更狡猾,才能治住他们啊!比如这次迁都的事情,朕要不是让你和崇友堂发力,他们不知道怎么闹呢,所以你不能走啊,继续和朕一起干吧!” “皇上,万事因缘而生,因缘而灭,太祖当年起家靠的是明教,后来做皇帝后,就开始限制明教,只是命令我组织了明教的隐门,暗中协助皇帝,现在天下安定,内无藩王权臣,外无贼寇,我的存在已经是多余了,我也真的老了,也该走了。皇上,你看!” 朱明复转身,看到柳隐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她顿时脸上光泽慢慢消失,皱纹由隐而深逐渐显现,不一会变成了鸡皮一样,一头黑发也变白,变成了银发灿然,俨然一个不知八十还是九十的老妪。 普通女子几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呈现在了一刻钟内,这大概是另一种沧海桑田吧。 朱明复知道柳隐以前是有一种驻颜秘术的,现在她不过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已,所以很快定下了心神,笑道:“柳隐,你还是那么美,在朕的眼里,大明的忠臣永远都是美的!” 柳隐笑了,皮肤会老,但笑容不会老。 二人在融洽的笑容中就这样对视。 ………… 柳隐是周道人的弟子,是明教的资深教徒,擅长易容等幻术,当年朱元璋重病,周道人赶来救治,在秦淮河,周道人带了柳隐过来南京,本是准备给皇帝提供医药帮助,后朱元璋命她潜伏秦淮河,暗中帮助朝廷。 至于崇友堂,她是故意潜入的,朱元璋早就探知戒圆的活动,但也察觉到他思想的变化,就命令柳隐和他们接触,后来崇友堂逐渐脱离政治,朱元璋也一直没有下手,反正有柳隐替他看着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朱元璋深刻心机的安排。 这一切,朱明复是在柳隐劝梅殷退休后才得知的,柳隐带进梅府的锦盒里装的就是朱元璋给她的密诏,所以梅殷一看就什么都不说了。 之前朱元璋之命要求,不到万不得已,柳隐是不得暴露身份的,所以她只是给朱明复提了限制内阁权力的建议,以及在东厂中安插进自己的力量,防止王真危害朝廷。 ………… “柳隐,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准备让谁接任你的职务?“ “皇上,想必早就猜到了吧,就是钟奇家的李琴儿。” “你走之前,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给我说?” “皇帝,我本来就是明教的人,为教主尽忠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有一句话,要劝皇上。” “什么好,你尽管说,朕一定听从。” “皇上,你亲政以来,厚待军士,整治文官,确实有道理,但是什么事情都会物极必反,你要小心军队将领擅权啊!” “好,朕知道了。”朱明复展现了和朋友离别前伤感的笑容。 “皇上,那我走了啊!”柳隐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看了看朱明复。 “恩。” 柳隐却没有迈动脚步,而是盘腿坐下,将衣襟平放双腿,然后双手结一个奇怪的手印,眼睛一闭,就再也不动了。 朱明复一直静静得看着她,有点不解,直到她闭上眼睛,才知道,她所谓的“走”是什么意思。 “明智,你快过来看看!”栖霞寺想起了朱明复高分贝的声音。 “皇上,她已经死了,很安详,像一个得道高僧。”明智和尚做出了结论。 ………… 柳隐走了,真正的走了,微笑安静走了。 她的一生非常传奇得离奇,她的事情将被永远封存,就像戒圆的事情一样,没人知道他们暗中影响了历史,没人知道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就像一阵风,吹过大地就回归于天空,没留下一点痕迹,除了在某些人的心里。 柳隐的骨灰后被葬在栖霞寺,和戒圆的灵骨塔相对而立,只是少了姓名。 ------------ 第五卷 中京时代 ------------ 第一章 迁都中京 终于搞定了,时间在建文十七年的正月。 经过事前周密的策划,出于知己知彼的态势,由于朱明复亲信集团的奋力工作,这件关系大明国运的大事情终于办成了。 大明帝国的重心从此迁移到山川雄伟,民风醇厚的汉唐故地,别离了那烟花繁盛、文人喧扰的六朝故都。 祈愿我大明国祚长久,祈愿我中华万岁永昌! 轻轻得朕走了,带走了一大堆官员、美女和金钱。 从建文十七年开始,大明帝国将被赋予新的属性,他去除了更多的偏狭固执、文人式的自恋自虐以及专家式的空谈清议,他将延续大秦、大汉、大唐的雄浑风范,他将回归到一条尚武开拓质朴的精神道理上去。 他将驱除一切外族行为、语言、思想上的侵犯,他将定时驱除一切帝国肌体上的恶虫,他将以天的名义保护一切正直的人,他将开拓一个光照四方的大时代。 “这就是我想要的新的大明帝国,这就是我穿越的意义!”朱明复站在中京高大的城墙上如此感叹。 中京城比南京城要小,但更坚固,建筑风格回归到汉唐的雄浑风格,就连皇宫也是这样,这里的住户除了南京迁过来的官员外,还有大量崇友堂的商户和明教的人,即使是附近获准迁入新都的原住民,也是和东厂有联系的人,所以在这里朱明复的权威是全覆盖和滴水不漏的,这里谁家的狗生了几个崽子,谁家少了一只鸡,皇帝都会以最快的时间知道。 朱明复以为他从此将安全惬意得在这个坚固安定的都城里渡过他未来的职业生涯。 南京被设为陪都,内阁的六部仍旧保留,由太子镇守,一些老年官僚被留在了那里,成为南京六部的成员,南京虽然失去了都城地位,但仍然是东南重镇。 迁都后不久,沈孝成因为营造新都的功劳升任为内阁次辅,和梅景正并列,当年朱明复刻意培养的亲信如今都成长为帝国的参天大树了。 ………… 建文十七年三月,横扫西域,坑蒙拐骗西域人民的一代名将徐辉祖秘密进中京。 “皇上,十年了啊!”徐辉祖握着朱明复的手感叹无比。 “是啊,十年之前,你不怕我,我却怕你;十年之后,你还是不怕我,可我也不怕你了!”朱明复用一种带笑意的自信眼神望着他。 “哈哈,皇上,老夫本来就是大好人,当然不可怕,可皇上你可是越来越可怕了,你这次搞定迁都之事可真是大手笔啊,老夫也是自愧不如啊!”徐辉祖抚着已经大半花白的胡须,朱明复看到他皮肤已经被西域的气候吹得粗糙多了,一个美男子如今倒像是一个老牛仔了。 “不是朕厉害,是他们心太虚,人啊,心一虚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钟奇好像不虚吧。” “是啊,他是清官啊,朕一直罩着他。” “你一直在利用他吧?” “朕为皇帝,就是要利用好一切清官贪官,狡黠和老实都要搭配好,这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好好,皇上,你今天用什么来招待我啊!” “当然是好酒好菜哦,好己,快上菜!” 一会,好己从门外进来,看都不看朱明复,径直向徐辉祖下跪行礼,徐辉祖帅气得扶起她,“好己,老夫当年就说过,你是个有福之人啊,现在你知道了吗?” 好己眼睛一下子通红了,带着哽咽说“老爷,我是有福了,可惜……花己姐姐她……” 徐辉祖脸色如常,“傻孩子,别哭,花已是为大明而死,你不要伤心。” 朱明复有点尴尬,但徐辉祖说得对,的确,没有花乙之死,朱明复就会死,这样徐辉祖的理想全部会泡汤,也不可能有这次成功迁都关中,开创大明新时代的壮举。 幸好时间已经到了饭点,朱明复提议边吃边谈,这件陈年往事才被淡忘了,徐辉祖说了些西域的风土民情,朱明复也扯了些南京的新鲜滑稽事,气氛越来越好,酒越喝越提神。 席间,徐辉祖忽然问好己,“好己,你进宫也这么多年了,你觉得皇上这人怎么样?” 好己笑道:“皇上啊,还行吧,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洪蛟,自从她进宫后,我们的日子才精彩起来呢!” 好己接着说道“老爷,皇上啊越来越像你了,心机深得跟海一样,整起人来都不吐骨头,可他可不像你用琴棋书画来调节生活,平常这人挺无趣的,就知道看书、抽烟和琢磨事儿,我们都不爱和他玩呢!” 朱明复心里嘀咕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辉祖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好己,你可不能这样想,你不知道,这就是好皇帝,凡是好皇帝在女人眼里都不是好男人,凡是在女人眼里的好男人多为亡国之君,比如纣王、周幽王、隋炀帝、李后主等。” 席散后,朱明复让好己退下。 “徐辉祖,你打听我私生活干嘛啊?”朱明复望着徐辉祖,知道他言不轻发,发必有因。 “皇上,臣关心你啊,怕你被女人欺负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善于治国,可不善治家啊!” “哎,官员们做事朕猜得出来,这女人的心思朕猜不出来,洪骄来后,把她们都收买了,朕就更没威望了。”朱明复不禁说出了大明的“国家机密”。 “哈哈哈!”看朱明复的窘态,徐辉祖很开心,“皇上,臣教你一个笨办法,对女人要分散其注意力,让其每日处在忙碌生活中。” “皇宫里,可不需要他们干家务啊!” “皇上,帝王家室正因为如此,才明君少而昏君太多啊。” “请明示。”对徐辉祖的高见,朱明复一向很信从。 “女人闲暇无事就会闹事,就找皇上撒娇埋怨,久而久之,人君被其扰乱心神,就无精力治国了,对治之道,应该给她们的生活布置很多任务,使其无暇干预政治……” 徐辉祖系统阐述了女人和国政之间的微妙关系,费时一个时辰之久,朱明复听得如痴如醉,得未曾有之深奥道理。 “徐辉祖你怎么不早说?”他不禁有点恼怒。 “臣怎么知道皇上在这方面这么弱智!”徐辉祖摊手做无辜状。 “你,你什么口气,还不把我当真皇帝啊!”朱明复用脚踢他。 “我把你当朋友!”徐辉祖回踢他一脚。 “哎呦,好疼!”朱明复抱着脚叫道。 “皇上,你武艺太差了,要加强锻炼啊,平常在宫中至少可以练练八段锦什么的,免得英年早逝,让大明受大损失啊!” “谢谢关心,朕以前也练的,后来老被洪骄笑话,就荒废了。” “谁叫你听女人的话,活该!” “哎,要是你在我身边,朕就觉得有趣多了!” “皇上,以前咱们天天见面的时候,可是互相防备,互相阴谋啊!”徐辉祖想起当年他摄政的一段也不禁嘘唏。 “哎,大概这就是人生吧,但年洪骄差点一掌把朕打死,现在却成了我老婆,你一手促成我做皇帝,却成了百官眼中的‘反贼’,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 当晚二人彻夜狂饮,狂抽烟,用疯狂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共同事业的热爱。 作为一个反面人物,徐辉祖第二天就要离开。 咸阳郊外,朱明复披着黑色大髦。 朱明复送了徐辉祖数十箱子金宝鼎香烟,这是朱明复最喜欢的东西,自然要送给最喜欢的朋友。 “皇上,你已经是真正的君王了,从此再没人能否定你的地位,老夫不能,天也不能。”徐辉祖忽然说了这句突兀的没有起承转合的话。 “朕知道,朕壮大了大明,迁都关中,奠定了大明千秋基业的基石。” “皇上,老夫这几年自觉精力大不如前,可能不久于人世了?”徐辉祖望着西方的天空,悠悠说道。 朱明复大惊失色,“你,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朕会无聊死的,咱俩聊聊怎么治国啊,怎么整人,怎么开疆扩土,人生不是挺有趣的吗?” “皇上,我收到了柳隐辞世前给我的信,你看!” “柳隐,她为什么要写信给你?” “因为她也是我朋友。” 柳隐信中让徐辉祖急流勇退,不然他的部将会在西域形成新的军事集团,未来将可能危害朝廷。 朱明复承认柳隐考虑的有道理,事实上他在徐辉祖的军队了也安插了不少人,明教也在西域越来越壮大,这些都是他的反制措施,但内心上他绝对信任徐辉祖,他真的不会造反的,要造反当年机会多的是。 “女人的话,你也信?”朱明复用徐辉祖的话来反驳徐辉祖。 “哈哈,皇上,臣也舍不得你,那我尽量保养好,尽量活下去啊。” “朕,命令你活下去,君要臣活,臣就不得不活。”朱明复咬牙切齿。 “臣遵旨,皇上,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西域,你物色一个人来撒马尔罕接掌军队吧!” “朕早就物色好了。” “谁?” “你和花乙的儿子——徐天恩!” “他才十四岁啊!” “朕相信你的儿子十四岁就足以统帅千军了!只因为他是徐辉祖的儿子。” “皇上,你这么做是因为花乙之死?” “是啊,是朕欠她的,她的死才救了朕啊,这个人情就这样还了吧,希望她满意。” “皇上,你怎么这么妇人之仁!这不是皇帝应有的心态!”徐辉祖忍不住教训他。 “朕不知道这算什么,朕只希望朕到了很老很老的时候,回首往事的时候能够说一句‘这辈子没亏欠过任何一个人!'" ………… “皇上,那我就替花乙领了皇上这封情了!” “一路保重!” “皇上,臣有最后一句话要和你说,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是谁?” “是所有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朱明复轻轻点了点头,徐辉祖策马扬鞭,西向而去,夕阳照在他和他一排护卫身上,在盔甲上形成了反射,显得无比光彩炫目。 他是大明帝国最优秀的军人,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 第二章 秦风山庄 帝国的重心回归关中后,朱明复决心好好经营西域版块,从而保证有稳固富庶的大后方。 为此,他将明教拆分为两部分,除了东部的明教仍叫明教外,将西部的明教全部改组为“光明会”,交给徐辉祖,他那边正需要人手呢。 光明会后来渗透到全欧洲,他还产生了一个子派系叫“共济会”,后来共济会一直暗中控制着欧洲各民选政府。 这次帝都搬家满意的人少,不满意的多,最满意的就是洪骄,她最近四处在中京跑马,还利用周边开阔的地形,一路跑到终南山,宫女们硬是被她训练成优秀的骑士,她们是开心了,朱明复却被马的嘶鸣声和女人的喧闹声(探讨马术)吵得夜不成寐。 烦躁的已婚男人朱明复决定出去散散心,他去了咸阳郊外秦风山庄,那里曾是沈孝成营建都城的指挥部,后来被他大方得挪用为自己的私人山庄。 得知皇帝要来之后,李恵风很是担心了一阵。 李恵兰是清官的女儿,看惯了父亲过清苦的日子,沈孝成在营建新都是劳苦无比,中京建成后本性暴露出来,又恢复了过去的奢华生活,他不仅把公家财产秦风山状据为己有,还将大量工程剩余材料用来修建自己的私宅。 李恵兰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一个机会劝他:“夫君啊,你怎么能这么干呢,皇上耳目众多,你能逃得了吗?” “逃?我从没想过逃。” 李惠兰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眼泪下来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命苦啊!” “夫人,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这些事啊,皇上早就知道了,我根本就没想不让皇上知道。” “你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夫人,你是不了解皇上的性格,我们大明这位皇上啊,不一样,很不一样,是个奇人,他经常跟我说‘孝成啊,缺钱就跟朕说啊,朕借给你’,‘孝成啊,你别拿百姓的钱啊’” “那你为什么不听呢?” “哎呀,这宅子不是百姓的吧,是皇上的吧,所以我这就是跟皇上借的啊,我没拿百姓的房子啊,我一直在按皇上的意思在办啊!” “皇上真是这意思吗?” “梅景正也不是清官啊,还有胡宗宪,还有很多人,只要你不欺负百姓,不危害朝廷,皇上不会在乎你过得奢华一点的。” ……………… 三千护卫浩浩荡荡涌向了秦风山庄,一路上近卫军早已完成了布防工作,在岔路口、山坳,甚至大树下都有数量不等的士兵站岗,朱明复不禁感叹:“出趟门成本还真高啊!” 进入山庄,朱明复下轿,在沈孝成的引路下,到了后花园,这里被改造得不错,虽没有江南园林的秀丽,却也是错落有致,颇有韵味。 经朱明复特准,沈孝成夫人李恵兰也参加了这次私人聚会,因为她是李炳秋的女儿。 “孝成,这这个地方还不错啊,你以前造城时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皇上,以前这里可没有这些花花草草,后来中京完成后,我觉得这里风景不错,就用剩余的材料改造了这里,可谓惠而不费啊。”沈孝成丝毫没有隐瞒。 “主意不错,朕以后也可以常来这里,要是朕自己建造一个花园的话,又要被御史说奢靡浪费了,有你这个场所,朕也方便多了。” 一旁的李恵兰听得迷糊了,心想自己的父亲一生以不贪不占为准则,沈孝成贪了朝廷的建筑,皇帝知道了还大声叫好,看来自己的老公确实是皇帝的至高亲信,做事情已经不需要请示,因为他早已经摸准皇帝的性情。 君臣二人扯谈了一阵关中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直到临近饭点,李恵兰退下亲自下厨去准备午餐。 在春风和煦的午后,享受完一顿美味的午餐,君臣二人并排躺在竹榻上,抽着金宝鼎,有一嗒没一嗒得闲聊着。 大明的中京新时代拉开了序幕,二人有点兴奋也有点陌生,毕竟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目前没有力量能够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是治理内部也并不比开疆拓土容易啊,甚至要更难。 “孝成,你说大明的国祚能够有多长,会和汉唐一样长吗,我看你这里叫‘秦风’,忍不住想起了秦朝的短命来?” 沈孝成在竹榻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脸侧着朱明复一旁。 “皇上不用多虑,秦朝统一六国,只用了十余年,而列国皆享国数百年,其中燕国更是有八百年之久,其民心未失,余孽犹存,如张良等辈,始皇帝本人执掌天下又不久,二世无能,才给了列国翻身的机会,而本朝太祖皇帝执掌天下三十年,威势鼎盛,皇上又英明,十七年来,清除藩王外寇,开疆拓土,本朝已经安如磐石,至少百年之内,大明都是无虞的。” “大明还剩下只有百年吗?”朱明复拿起一颗杨梅放进嘴里。 “皇上,百年之后,只要不是连续出昏君,大明也不会有事,至少可以犹汉唐一般,弄个三百年的。” “那就够了,朕也知道,事在人为,毕竟还要看后人的作为,孝成,说眼下吧,你觉得下一步朕该向哪里动手?” “皇上,本来臣想和你说明教的事,当你最近已经将明教拆分了,臣觉得暂时也没问题了,皇上英明强干,能够驾驭明教,臣怕后世君王无法驾驭他们。” “你说的事情,我也想过,朕准备除了这次将西域明教独立出来之后,日后再将中土明教一分为二,让他们互相牵制吧,哎朕也不喜欢兼职做这个教主啊,既要指挥兵,又要指挥匪,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哈哈哈,皇上,听到你诉苦,臣心里觉得舒服多了,本来我也想向你诉诉苦的,可发现你比我还苦,我也不觉得苦了。” “是啊,世人都崇拜我们这些帝王将相,他们以为我们权势在手,整天乐呵呵的,其实我们的烦恼连个诉说的人也找不到啊。” “皇上所言极是,所以臣爱喝酒,有时烦了啊,一喝酒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喝酒,朕抽烟,这烟啊也是一抽,心情就顺畅多了,简直是苦人必备品,救世大良方啊!” “皇上,臣上次从骊山取土的时候,挖出两只秦朝的青铜卮,要不我们在这里用这个喝两杯,也算是表示大明对大秦的敬意!” “你好有这好东西,快拿出来让朕瞧瞧!” ------------ 第三章 一杯毒酒 沈孝成离开出去吩咐了一下,马上回来了,继续和朱明复侃。 “骊山?你说骊山挖出来的?”朱明复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皇上。” “孝成,秦始皇陵就在骊山下,你知道吗?”朱明复有点兴奋。 “知道啊,史记里有记载的。”沈孝成很奇怪皇帝问他这个问题,明朝的读书人把史记当少儿读物来读的,自然都知道这段史实,本来朱明复觉得他作为穿越者才知道骊山脚下有秦始皇陵的。 “恩,朕的意思是能不能挖掘秦始皇陵?”朱明复觉得秦始皇陵挖掘后,可以开个主题公圆,那时候门票收入应该很客观的吧。 “皇上,你很缺钱吗?”沈孝成惊讶得坐了起来,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没啊,最近赚了很多呢。” “那你要挖陵?” 朱明复想起在明代,大概是没人会来参观一个陵墓的,而且挖掘陵墓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只有盗墓贼才会干,如果一个皇帝对这个有兴趣的话,他无疑会出现在昏君排行榜上。 “哦,朕听说秦始皇陵墓有可以自动发射的弩机,想弄几个来仿制,别无他意。”他打了个哈欠掩饰一下。 “哦,那里机关重重,皇上还是别费那个劲了。”沈孝成觉得皇帝是偶尔出现一个恶念头而已。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酒卮是吧。”盗墓贼朱明复赶紧转移话题,看来穿越者很多现代知识用到古代的话,不一定会得到赞誉的。 “对,皇上,我们用那个喝酒,也算是和秦人喝同一杯酒,住同一座城了。” ……………… 两个下人拿来了一个大木盒子,沈孝成亲手打开盒子,揭开上面的红布,里面放着一对原形宽口的酒卮。 朱明复拿起来一看,青铜酒卮已经被清洗过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洗的,没有一点铜锈,看起来就像是它在秦朝时候的原来模样,杯口直径有十五厘米,深度约有二十厘米,这个大概就是大碗喝酒中的大碗了。 沈孝成倒上酒,君臣二人干了一下。 “孝成,这酒杯放在地下一千多年,会不会起化学反应,有毒啊?”朱明复看过某部盗墓小说,据说墓中很多物件都是有毒的,别人一用就死。 “皇上,什么叫化学反应?”沈孝成握着酒杯没动,他不是被朱明复有毒的论点吓住了,而是被那个古怪名称“化学反应”吓住了。 “就是有毒的同义词,呵呵。” “不会的,皇上这样我先喝,你看我没死你再喝啊!” “孝成,听说银器可以试,朕这里有个银牌子,我们来玩下吧。” 朱明复随意把银牌子放进自己的酒杯,那银牌和酒接触之后就发出一阵轻微的刺刺声,沈孝成脸色大变,及至拿出来一看,那银牌竟然已经变成乌黑。 二人忙不迭将手中的酒杯扔进草地,目光一阵对视,呆立片刻。 “皇上,有毒!在这酒杯里。”沈孝成脸色如常,但目光充满愤怒。 “为什么你不怀疑酒?” “因为这酒你来之前我喝过。” “孝成,看来有人要杀你,今天朕不过是赶巧了而已。” “臣谢皇上信任,只不过想杀我的人应该很多,这案子查起来很费钱啊!” 沈孝成一方面感激朱明复的信任,毕竟皇上在他这里遇到毒酒,丝毫没怀疑到他头上,换做别人,说不定要先把自己砍了,另一方面他感叹对方能把下毒下到这酒杯里,可见地位绝非一般,查起来非常难办。 “应该是反对迁都的人吧,可朕真想不出来谁有这头脑这胆量!”朱明复重新躺在了卧榻上,点了一根烟,谈谈说道,虽然他心中动了杀机,但他动杀机的时候反而更平静,因为清楚敌人是见细致活,必须要用冷静的头脑来思考。 “皇上,似乎不是文官干的,文官会参我,下毒不是他们的风格,这似乎是武人干的。” “哦,说说看。” “因为,这酒杯从地下挖出来后,民夫交给了一名军士,我听说后,去近卫军要了过来想自己喝酒,近卫军一名刘千户知道后,十分殷勤,第二天派人给我送了过来,他说知道下官要用来喝酒,特地请高明工匠清洗过了,那天我记得我给他辛苦费,他都没收,他走的时候有点匆忙,现在想起来确实十分可疑。” “你和近卫军有过节吗?” “算是有点吧,不过我一直没放心上,就是几个近卫军的军士抢掠百姓财物被我砍了而已。” “听说,你在南京也干过这事,还干得不少是吧。” “确实如此。” “你干的很好,对这些害群之马,就是要这样,不过,孝成,眼下刚迁都,文官刚被整治过,连着整武人,似乎时机不对,这件事恐怕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谢皇上,但其实,这件事可能是个别人一时头昏,皇上为了朝局,还是不要兴大狱为好。” 朱明复记得柳隐让他小心将领擅权,徐辉祖让他小心身边的人,没想到言犹在耳,就发生了这种恶性事件,对方明明知道沈孝成是他的亲信,是迁都的大功臣,是他新任的次辅,竟敢在这个新时代的开端悍然下毒,这分明就是往朱明复脸上泼屎。 “朕想,他们下毒未成,那些小人物你不去抓他们也会死,朕指的是这幕后的大人物。” “皇上,你为何认定其中有大人物。” “丘八杀人,应该是提刀就砍,这人偏偏用的是下毒,而且你说这酒卮是一个千户送来的,那么这人至少比千户要大,不然千户凭什么给他送东西,而且朝中人人知道,朕对亲信很爱护,要是你死了,朕肯定不会罢休,这人竟然明知这点,还干这种事,可见非常不一般。” “皇上,你事太大了,你要不要让近卫军换下防。” “这事你提醒得对,孝成,他们敢对你下毒,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吗?” “请皇上训示。” “他们以为你一死,很多人都会开心,舆论会认为你是死有余辜,所以朕认为你还不够重要,李炳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朕准备让你接任首辅,朕就不信他们以后敢对一个首辅动手!” 沈孝成听完一惊,作为在政坛老手,他深知皇帝要把他扶上首辅的位子,要面临多大的阻力,也就是说要清除多少人。 看来刚迁都,一场大风波就要酝酿了,虽然皇帝说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 第四章 掉转枪头 朱明复想起柳隐和徐辉祖的告诫,立即密召在青浦训练水师的戚继光带两万海军陆战队进京,同时他任命北平知府梅景正为中京府尹兼中京总兵,立即带北平卫的军士赶赴中京,就这样,他在中京原有的近卫军体系中生生打入了两个楔子。 同时他将一半近卫军撤出中京,分布于周围四个军事基地以及西安。他还将近卫军分成左右两部分,戚继光左都督,指挥左军,陈至德任右都督挥,指挥右军,使其互相牵制,让近卫军将领不至于太放肆。 幸好帝国足够大,使得他有足够多的官员和士兵给他调配。 朱明复和王真密商,要求暗查近卫军中谁参与了下毒案件。 王真颇为兴奋,如此有挑战性的案子他非常喜欢,也有利于东厂树立权威。 然而调查还没开始,那个给沈孝成送杯子的刘千户当夜就上吊自杀了。 第二天,十几名近卫军士兵的尸体在郊外被发现。 案件线索断了,这表明对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有着强大的反侦察能力的主,他们还能够提前知道东厂开展调查的信息。 这样的人,在大明屈指可数。 到底是谁呢? 王真也陷入了迷惘,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谋杀案件或者权利斗争了,而是关系到朝廷安危的大阴谋。 “先放放吧,是狐狸就迟早要露出尾巴的。”朱明复吞吐着香烟,此时金宝鼎也呈现出一种苦味,刚迁都就有人玩出了这种大手笔,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王真,你派几个可靠的太监到近卫军担任千户吧。”朱明复说出了这句王真期盼已久的话。 “是,皇上。”王真回答得并不有力。 染指军权是王真一向的愿望,但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心机深沉的皇帝违背初衷任用太监,那肯定是迫不得已,东厂很可能要被皇帝用来对付近卫军。 那绝对是一场恶战,弄不好会两败俱伤,到时候东厂即使赢了,也是损伤惨重。 他再一次想起皇帝对付迁都反对派中的手段,以及那个钟奇被耍的情景,他第一次对前途产生了迷惘。 自己再强大,终究是逃不过一颗棋子的命运,而且任何棋子的价值都有被榨干的时候。 他对自己的职业前途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厌倦和疲惫。 他头脑玲珑,也熟读经史,知道皇帝不可能让任何势力太强大和强大太久,当年近卫军是何等的受恩宠,是皇帝唯一不许东厂插手的领域,如今不是也照样要拆分和削弱他们了吗,东厂的明天实在是堪忧啊。 他召集亲信,在骊山脚下,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 王真坐在一张太子椅上,他坐得很懒散,歪斜着身子,这可不是王真一贯的风格。 亲信们不知今天是什么状况,都低头畏惧得瞎捉摸。 良久,王真终于开口了,那畏惧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各位,东厂这几年也风光够了,人也得罪够了,以后可能要沉寂一段时间了,希望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王真可是从没说过这么认怂的话,他一定是遇到什么情况,或者说这是王总管今天一个别出心裁的忠诚测验。 “总管,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兄弟们劈死他,绝不让你犯难,” “是啊,我们东厂怕过谁啊!” “这不是我们东厂的做派!” ………… 众人纷纷发言,表示东厂将发言一贯风格,把反对势力踩死在地上。 “一群混蛋,都给我闭嘴。” 王真发火,大家都低头做认罪状。 他清了清嗓子,“在以后两三年时间内,我们东厂将干几票大买卖,很多兄弟将获准进入近卫军任职,我知道这是大家过去梦寐以求的,但是我要告诉大家,这是最后的风光了,此后东厂的所以人要低调形式,把尾巴都给我夹起来,要是尾巴甚至脖子被人减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王总管,谁能整我们东厂呢?”一个肥胖的太监不解。 “哼!就是给你整别人权力的那个人!” 会场中,一时陷入了沉寂,春风从窗外飘进了议事厅,吹在他们身上竟然让他们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关于毒杀案的调查扔在暗中进行,这是东厂的专长,只要有人做过,他们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何况朱明复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时间。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于这毒是谁下的,而是军中的帮派势力这十年来发展太快了,已经到了敢于毒杀次辅的地步,那已经破坏了大明朝堂的平衡,朱明复只好掉转枪头,先把他们打趴下。 当然军队的问题更敏感,他需要编制一张更大更隐蔽的网。 ……………… 文武官员们很快适应了在中京的生活,事实上,这里的城市建设和商业氛围都很好,何况秦淮河也搬到了这里,帝国各地的官吏也很快习惯了命令从中京发出。 刚成为中京一把手的梅景正最近连一次秦淮河也没去过,他全身心得投入到掌控中京的工作中,朱明复看到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特赐予宫女一名作为慰劳,还特地在圣旨里调侃他当年想参加宫女拍卖而偷钱来南京,最终被梅殷擒获的糗事。 第二天梅景正进宫,朱明复以为他是为了赐宫女的事来谢恩的,没想到他只字不提宫女,劈头就说:“皇上,我爹不知为何要来中京了?” 梅景正言语之间有些惧怕,显然他是认为父亲是为他而来的,说不定要指责他的市政方针。 朱明复沉吟了一会,笑道:“景真,你别怕,你父亲大概是为朕来的,不是为了你来的,他的信中没说为何而来吗?” “哦,差点忘了,这里有信,我接到信,就吓坏了,匆匆进宫了。” “哈哈,看来姑丈确实很厉害啊,看你吓的,把信念下吧。” 梅殷在信中说,他有要事要当面汇报皇上,让梅景正转达皇上,请皇上准许。 之所以通过家信的方式,显然是为了保密。 ------------ 第五章 谁布的局 正如梅殷当年退休时候一样,这次皇帝也帅百官出城十里迎接,迎候处彩带飘飘,人头攒动,场面极其奢华。 陈至德站在朱明复身边疑惑得问:“皇上,梅老先生回京干什么?” 朱明复笑道:“大概是在淮安呆腻了,想住住朕建造的新都城吧?” “皇上,臣听说梅殷是为太子而来,有亲近太子的官员说南京驻军太少,要求增兵,他们说动了梅殷,这次他是专程来说服陛下的。”陈至德忧切得说道。 “哦,如果梅殷真为这事,朕还真应该给他面子。”朱明复目不转睛。 “皇上,你不觉得此中有忌讳吗,自古以来哪有太子要求增兵的道理,?”陈至德越加忧切。 朱明复若有所思,笑道:“至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读书了,知道这么深奥的道理了啊,长进不少啊,哈哈!” 陈至德挠头道:“皇上,别取笑我,这都是听儒生说来的,臣想这世上的事情都差不多,理只有一个,所以提醒一下皇上,皇上莫怪!” “你爱动脑,朕很喜欢,希望你继续保持,做我大明文武双全的名将!” “谢皇上夸奖!”陈至德神激昂,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纵横天下,受到万民敬仰那一幕。 梅殷到了之后,朱明复亲自给他掀开帘子,扶他下车,百官一一上前见礼,梅殷隆重回礼,极其谦恭。 随后梅殷却靠近朱明复耳边说了句:“皇上,这不和礼制啊,让他们回去吧!” “好,姑丈,朕把他们叫过来,是图个热闹,二来也让他们知道你余威犹在”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皇宫之新明楼中,二人相对而坐。 “皇上,你迁都的事,我刚开始还不大赞同,怕你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看来,你用最少的时间做成了,而且没杀一个大臣,确实是好手段啊!” “呵呵,这件事,朕策划了很久,但现在看来朕有一件事没想到,朕不知道还有哪个高人对朕迁都不满,竟然想暗中毒死孝成,而且这人还在近卫军中,所以这次不得已调了梅景正进京,还惊动了你老人家!真是不该啊!” “皇上,你能做出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当年太祖皇帝也动过迁都的念头,但最终怕引起局势动荡搁置下来了,没想到你竟然做成了,至于有人反对也很正常,说句实在话,即使谋反这种事,也总是要发生的。” “姑丈,你说谋反,难道你在淮安听说了什么吗?”朱明复脸色一变。 “是的,我听说有人要对南京的太子不利!”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朱明复怕案而起,他无法容忍有人如此挑衅他的权威。 “我怀疑是洪家的人?”梅殷严肃说道。 所谓洪家就是洪鹏洪骄一家,建文一朝高官只有他们姓洪,别无另外洪。 “皇上迁都不久,南京还有点乱的时候,有几个刺客试图潜入太子宫殿,幸好被人擒获,那几个刺客也自杀身亡,而且老夫听说,就在大量官商搬出南京的时候,南京搬进来不少外乡汉子,这些人不商不工,整日在皇宫附近游逛,意图不轨。” “所以你怀疑是洪家的人想刺杀太子,好让洪骄之子即位!” 梅殷点头。 朱明复不愿意相信这种事,但他也知道从事理上而言,太子若死,洪骄之子借助洪家的权势是最可能接替太子之位的,但洪骄显然没这个头脑,难道是洪鹏。 他作为锦衣卫头子,又在徐辉祖军队中掌握大权,派人潜伏进南京确实不是难事情,不过洪鹏这么做,应该瞒不住徐辉祖的,徐辉祖为何没告诉我呢,难道徐辉祖也默许他这么做了吗? 不可能,因为徐辉祖明明知道太子是朱允炆之子,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难道是锦衣卫的老部下自己想邀功讨好洪鹏。 “姑丈,所以你让朕加强太子的护卫,同时朕自己也要小心是吧。” “不错,我已经派出三百梅府的护卫去了南京,这次是想让皇帝从山东调军回南京,加强太子的护卫。” 帝王家室最难的就是这储君之争,朱明复穿越前看这些故事总是感到血腥虚伪之极,没想到自己也很快和这些事照面了。 他一直没有撤换太子,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做皇帝,他只希望他们做一个闲散的王爷,良田万顷,娇妻美妾,那才叫幸福,那才叫父爱,至于皇帝就让朱允炆的太子来做好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徐辉祖在,毕竟当初二人有过约定,最终要让太子来继承帝位的。 但洪鹏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突然变质,难道西域的水土会让人变坏吗? 朱明复拼命抽烟也想不通,洪鹏的嫌疑的确最大,但他也有几个不可能不合逻辑的因素,所以聪明如朱明复也想不出来、 这种问题他觉得只有徐辉祖才能回答,他立即让王真派出人马将他的信带到撒马尔罕。 洪鹏有没有问题,就算他事先瞒过了徐辉祖,此刻也绝不能瞒住那只老狐狸。 一切谜底都会揭晓的。朱明复热切得等着那西方的回信。 撒马尔罕城,徐府。 徐辉祖坐在巨案前,他前面站着一排将领,其中还有一个是当地的突厥人,他是徐辉祖收服的当地人扎木。 “从今以后,军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驻扎西域,由洪鹏指挥,另一部分有扎布指挥,带着天恩往西去。” “是!”众将齐声答道。 如此命令,大家之所以没感到什么意外,是因为这个部署徐辉祖以前说过多次,大家已经熟悉得不能熟悉了。 平定中亚后,徐辉祖就在思忖后一步,待迁都完成后,他人生三大理想“去朱熹”、“平西域”、“都关中”已经全部完成。 加上老朋友柳隐的劝说和以身示范的“归去”,他也觉得他该走了,作为高人周道人的弟子,对道家“功成、身退”的哲学自然是不敢违背的。 三日后,徐辉祖端坐而逝,那一天恰好朝廷的使者到达撒马尔罕。 真是非常的巧。 朝廷使者看到的是一座白色的撒马尔罕城,他们自然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有见到徐辉祖,洪鹏接见了他们,告知了徐辉祖让他们带兵回去的旨意。 使者祭奠完徐辉祖后,跟着洪鹏大军回到中原,洪鹏在被朱明复命名为“新疆”的原东察合台汗国驻扎,等待皇帝的命令,使者单独回中京。 他们不知道,在洪鹏之后,有另一小队人马沿着他们的足迹,也回到了中原。 ------------ 第六章 天山狩猎 中京,皇宫。 一偏殿内响起来瓷器碰到地面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久久未息。 “王八蛋,谁让你去死的!”、“欺君,竟敢骗朕!”、“给我活过来!”……,叫骂声久久未息。 朱明复罢朝十日,理由是龙体欠佳。 那几日,他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翻阅着当年徐辉祖送他的一批书,这些书的前半部分都破损严重,还有数量不等的香烟烫伤的痕迹,颜色已经有些泛黄,上面写着“臣徐辉祖进献”的字样,倒是清晰得很。 朱明复叹息数声,书犹存,而人已隐,真是无趣得很。 他要问徐辉祖的问题徐辉祖已经给了他答案,徐辉祖让洪鹏帅军回来,就表明洪鹏不是主谋,不然一个叛逆者是不会乖乖把军队叫出来。 也许徐辉祖早就知道了朱明复身边的隐忧,只是留待皇帝自己去理悟,这大概也算是一场特殊的考试吧。 “他妈的,你死了还要考我?”朱明复哽咽叹息。 朱明复竖起了他今天抽的不知第几根烟,对着空气说道“徐辉祖,朕总觉得你没那么容易死,总觉得你还在某个地方看着朕,看着朕施展着你教我的帝王权术,看着大明越来越像样牛叉!” “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声沉闷的呼喊回荡在殿梁间。 第二天,朱明复御驾从中京出发,直向西去,皇帝走得很急,百官事后才知道皇帝“狩猎”去了。 同时一道圣旨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发往洪鹏处,让他就地在天山找一偏僻的山谷里作为徐辉祖建造陵墓之地,同时让洪鹏派出人员去撒马尔罕秘密接回徐辉祖的棺椁。 御驾一行昼夜疾驰三千里,累死了不知多少匹马,穿越了无数层林和沙漠,二十天后,朱明复终于到达天山之麓、花草繁盛的洪鹏军营。 洪鹏帅众将在营外迎接。 “洪鹏,徐辉祖真的死了吗?”朱明复劈头就问。 “是的,皇上。”洪鹏被问起此事,眼睛顿时通红。 “他不是经常跟朕吹什么养生之道,什么修炼啥的,一幅很牛的样子,怎么这么容易死?”朱明复死死抓住他肩膀,似乎要他说出那个最好的答案。 “皇上,臣知道你伤心,但辉祖确实已经死了,我们大家都看见的。”洪鹏摇头道,他实在不想纠缠这个伤心的问题。 “好,那我就等‘他’,朕要亲眼看看‘他’。”朱明复的口气不容置疑。 “臣已经安排好了,估计还有三四日就能到。”洪鹏望了望西边。 那里白云万里,苍穹无际,大地苍茫,夕阳绚丽。 朱明复痴痴得望着,呆立良久,脑海里满是那个人的画面。 第一次见他是洪鹏带他去的,他威严无比,后来他设计让他去朱棣营中做死士,他侥幸逃了出来,从此把他视为阴谋家,后来洪蛟偶然发现了藏在栖霞寺的自己,他再次把他拎出来做傀儡皇帝,那一年多他们惺惺相惜又互相防备,最后双方开战,然后他出走……但是也许出自天生,双方都把对方视为知己,一个有近千年超前知识储备的穿越者和一个当时最聪明的人的看法总是惊人一致,两人暗中通信,搞死了朱棣,整顿朝政,最后成功迁都………… 往事,无数的往事,如幻灯片飘过,大概就像是白云游过天空吧。 当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的死了,是觉得无事可做了,还是宿命来临呢。 知己的死是最能触动心灵的,因为知己就是部分的自己或者说是另外一个知己。 ……………… “洪鹏,你选的就是这个山谷吗?”朱明复站在一座山岭上,用马鞭指着眼前脚下的那片开阔地带。 “就是这里,这里地方幽静,风景秀丽,很适合辉祖的性格,他一定会喜欢的。” “好,那就动工吧。” 为徐辉祖选好陵墓后,朱明复和洪鹏并马缓缓走着。 “洪鹏,你知道吗,有很多人说你要造反?”朱明复随意说道。 “知道一点吧,皇上。”洪鹏竟然面不改色。 “是徐辉祖告诉你的。” “不错,皇上你不是派了军调局的人在我们军中吗,以前他们的人都盯着辉祖,最近几年他们的人却改做盯着我了,而我怎能比辉祖还重要呢,所以这里大有蹊跷。” “看来,他们想陷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怪不得梅殷也被他们蒙蔽了。” “梅殷也认为我会造反吗?”洪鹏的情绪终于波动了。 “是啊!”朱明复看着他难受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好笑,也许他心情太紧绷了,忽然看见别人为另外一件事痛苦,心里有种平衡的感觉吧。 幸灾乐祸总是人最深刻的心理。 “其实你也不要怪他们,实在是你的嫌疑最大,不过正因为如此,朕才觉得有点蹊跷,如果你洪鹏要造反的话,不会那么急的,依你锦衣卫的手段,就是用毒药也会用无色无味的,所以对方虽然在布局上兼顾了多方面,但是细节上做得太差了,到底是一群勇武之人啊……” “皇上,你知道是谁了?” “哎,知道了又怎么样,人啊,总是静不下来,总要生出些事端才安心,总要死到临头才会悔改……”朱明复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他不住叹气,其实他希望对方适可而止,不要逼自己动手,如果这样他会念在过去功劳的份上,放对方一马,但如果真要动手,他也会毫不犹豫,毕竟他这几年的心肠已经磨练成放下一切了,当然大明除外。 根据徐辉祖的规划,洪鹏带着军队回国属于立功,所以朱明复赦免他以前建文六年跟着徐辉祖“叛乱”的行为,任命他为新疆总督,总管此地一切军民政务,徐辉祖除留下部分在撒马尔罕外,其余的人马由徐天恩和扎布指挥,继续西进。 同时朝廷将西域的移民继续西迁,填补中亚的土地,毕竟二者地理环境很相似,建文一朝的移民持续了二十余年,共迁移了三百多万人口,为明朝后来掌控西域中亚奠定了强大牢靠的基础。 徐天恩十四岁开始马上生涯,在后来二十年内,占据了东欧平原,建立了波恩帝国。 在大概百年后,朱高焰的蒲萄牙帝国夸张至莱茵河流域,和波恩帝国连年交战,双方实力均等,总是今年你赢了,明年就我赢了,反正年年都有战打,号称蒲波百年战争,这场战争以波恩帝国派人毒死蒲陶牙国王,导致其内部各王子争夺王位,最终将国境线退后三百里才了结。 朱明复抵达天山军营三日后,从撒马尔罕出发的一支五千人的白色骑兵到达洪鹏军营,骑兵队伍的中间是一座用褐色布匹保护起来的棺椁。 朱明复帅全体将士出营迎接,就像迎接以为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朱明复走近那棺椁,在全体将士的注目下,用手从头至尾轻轻抚了一遍,他散开心神,屏住呼吸,去仔细感受那个人的气息。 ------------ 第七章 金蝉脱壳 朱明复感受不到那个人的气息,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他固执得相信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不会失去强大的气场。 “先抬回营吧,洪鹏,你跟朕来一下!” “洪鹏,打开看看!”朱明复向着棺椁一指。 “皇上,你要开棺?”洪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朱明复。 “不错,朕的直觉告诉我,徐辉祖不在这里面。” “直觉是什么,是法术吗?”洪鹏睁大了眼睛。 “恩,不错,是一种高深的法术,他可以透过物体看到里面的东西。” “皇上,臣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锦衣卫以前就抓过不少神棍,没一个能逃脱的,请陛下不要相信这些!”洪鹏焦急无比,以他的经验皇帝肯定被神棍骗了,还中毒不浅,不然不会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的。 望着洪鹏的眼神,朱明复知道和他是商量不出什么来的,就假装被说服的样子,“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皇上,应该找几个和尚做场法事!” “这不算神神鬼鬼吗?”朱明复反问道。 “这,这大家都这么干的啊!”洪鹏一时难以回答,只好以群众风俗来做掩护。 朱明复无奈点头。 …………………… “你们记住,待会无论看见什么,要装没看见,无论让你们做什么,要装作什么也没做过,就当做你们做了一场梦,明白吗?” 朱明复大声训斥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卫,他们都是明教的人,朱明复挑选他们是因为他们见过的奇怪事情比较多,这种阅历,对执行这种特殊任务很有帮助。 “明白,皇上!”四人齐声答道,他们知道皇帝一有差遣,必有红包,所以斗志都很高昂。 “好,和朕一起说一遍,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梦!” “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梦!”四人昂首挺胸朗诵道。 此刻他们心中都认定皇帝要让他们去杀人,甚至有个头脑稍好的,以为那位即将被杀的人是洪鹏。 五人摸黑出去之后,潜行至一处防守严密的营房前。 他们看到洪鹏歪倒在营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瓶,其两侧各有十余个护卫。 “你过来!”朱明复的护卫上面,先出示了大内令牌后说道。 一个总旗跑过来,护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头而去。 营房的护卫立马抬着洪鹏撤走了。 五人顺利进入营房,里面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空无一物,一片暗光下只照见那副巨大的棺椁。 “拿出箱子里的工具,打开它!”朱明复指向那里。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了一阵“是!” 四个侍卫打开皇帝让他们带来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钎子、榔头、铁棍等作案工具,分别站在棺椁的四个角,噼里啪啦开始干起来的。 朱明复转过身去,竟不敢看这一幕。 “快点,打开之后,谁第一个告诉我里面有没有人,朕赏他黄金十两!” 护卫们闻言,干得更卖力了,到底是明教的人,杂活百工接触得多,四人配合默契,三根烟的功夫,就把这封闭严实的棺椁打开了。 “皇上没人!”、“皇上,没有人!”、“是我先说的!”、“其实是我先看见的,只不过嘴巴比你们慢而已!” 卫士们七嘴八舌开始吵起来。 朱明复大步跑过去,趴着棺椁望了一眼,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太好了~!果然不出朕所料!” 卫士们被他的大笑震慑住了,忘记了争吵,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皇帝,便下跪齐声高呼“皇上英明!” 他们实在不知道皇帝如何知道这是空棺,又为何大笑不止的用意何在,便只能如此表示了,多拍马匹总没错,何况皇帝心情好的时候。 “你们不要争了,每人赏十两黄金!”朱明复笑得像一朵花。 棺椁里没有人,但东西很多,里面整齐放着四把刀剑,看其中复杂的花纹,这就是徐辉祖亲用的武器,还有两把短火枪,朱明复曾把朝廷研制出的最新火器图纸给了徐辉祖一份,这两把比朝廷的要短小精悍,显然是经过徐辉祖改装过,作为自己防身武器的。 把自己的贴身武器放进棺椁,他是不是表示自己彻底退休,从此不问世事了呢。 这些武器之上,孤零零得放着一份朱红信封的信笺,似乎在耐心等待开启他的那个人到来。 “把这些东西都搬走!”朱明复不想惊动别人,就抑制住狂喜的心情,下令撤退。 “对了,把洪鹏再弄回来,今天的事,谁说出去一个字,杀无赦!” 回到临时行宫,朱明复在灯光下忐忑得打开了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这么一行字:“朱老板,我寻故主去了,无论遇或不遇,此后将入山修道,你做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成仙才是大丈夫本事。”,署名是“徐花少”。 如今你不是君,我也不是臣,我们只是朋友,对大明的责任,自己的理想我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只想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去找朱允炆,或者去做更有境界的事,修道成仙。 “没死就好,就怀疑你没死,只要你还在,朕就觉得不孤独。” 朱明复知道这是徐辉祖玩的最后一个大阴谋,大手笔,从而从历史漩涡中果断抽身,临走前也要骗骗世人,让人猜不到他的行踪,这就是自负无比的徐辉祖。 但他猜到朱明复会猜到,只有你才懂我的心,所以只有你才能继承我的衣钵。 “徐辉祖,你又给朕上了一课,最后一课,当你玩厌的时候,你想走又怕走不掉时,就可以玩这一出,的确请假很难,死却很容易,退休之后,还会有人算计你,比如梅殷,就被人家设计相信了洪鹏造反的事情,而你死了之后,世人就放过你了,他们用尽一切词语赞美你,忘记你的过错,夸大你的功绩,厚待你的后人,甚至追赠给你很多以前活着时想都不敢想的功勋。” 死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化解一切,美化一切,尤其对于大人物来说,他们纵横一生,仇人众多,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去死,的确是一个特别体验智慧的事情。 徐辉祖,如此一来,你的人生是多么圆满啊! 第二天,徐辉祖的葬礼照常举行,洪鹏费劲心机才找到四个和尚,七个道士,朱明复索性下令去东管城叫来了一帮东正教教士,这几年东正教在朱明复的庇护下,扩张很快,他们在原东察合台国的居民中发展了上万教徒,明教的商旅有时也会带一些东欧的贫民过来给他们补充人口,所以现在东管城已经有了一千多教士了,朱明复准备日等他们人员充足后后派往东欧去传教的。 这次只是借用,于是一场宗教大联合的葬礼就穿越登场了,和尚、道士、教士一起吹拉弹唱,共同为一位伟大人物祈祷祝福和凑热闹。 对这种做法,洪鹏脸色很不好但也很无奈,毕竟找了两百个教士后,这个葬礼才变得风光上档次。 朱明复努力装了几天“哀伤过度”的样子,终于看到那具空棺椁埋入了地下,那个秘密也永远埋入了地下。 ------------ 第八章 欲征缅甸 “皇上,要不要刻碑!”洪鹏问道。 徐辉祖身份特殊,即使是身后事,也不宜太声张,他巧取豪夺了西域中亚的土地,当地仇人不少,另外建文六年,他又和皇帝在南京开打,成了名义上的反贼,所以洪鹏有此一问。 “不刻嘛,怕以后找不到路,刻嘛,就不知道刻什么好,哎,真是难事啊。”朱明复自言自语。 “对了,就刻徐花少之墓吧。” “太不恭敬了吧?”洪鹏不悦。 “那你说刻什么,徐辉祖不行吧,徐大将军,西域雄鹰,天山童姥,还是那啥,其实只有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即使被人看见了也想不到是他。” “好吧,臣听皇上的。”洪鹏无奈。 六百年后,一支驴友团在天山探险时,偶然发现了这座“徐花少之墓”,如此萌的名字立即通过网络传遍了四方,成为那一年最萌的事件之一,徐辉祖如果修成仙了,此时当在天上微笑吧。 “洪鹏,你留下两万人在这里,带其余人跟朕回去,然后在甘肃驻扎,朕要处理诬陷你的人了,你的部队可以威慑他们。” “皇上,可是我这身份?” “没事,都那么多年了,百姓早就忘记了,而官员们是最擅长选择性遗忘的,朕回去找几个翰林给你辩护下,你再给朝中几个老关系写信送点礼,让他们出面为你说几句话,到时候朕就说你平定西域有功,当年只是被徐辉祖蒙蔽的,这事就结了。” “如此真是太好了,那我可以去中京看骄儿和小皇子吗?”洪鹏确实很想念她妹妹。 “这恐怕不行,因为中京有想害你的人,不过朕很快就会封洪骄之子为甘王,由你照顾,到时你们可以天天见了,朕的这个儿子从此就交给你了。” “皇上,其实我发现你活的真是很辛苦!”洪鹏欷歔道,他知道这一切安排是出自于防备有人加害朱恩小皇子。 “还不都是你害的,当年是你让洪骄把朕从栖霞寺里抓出来的。”朱明复经他提醒也不禁火气来了。 洪鹏脸色有点不自然,嘀咕道“现在不都是一家人了吗,还说这些老黄历干嘛,谁叫你天生是做皇帝的命呢,辉祖常说,你是天生的帝王材呢。” “全是扯淡,朕不是帝王材,而是清洁工,哪里有垃圾就扫哪里,可外在的垃圾还好弄,这人心中的垃圾啊,真才是难弄呢,这人啊,前几年还好好的,忠诚勇毅,立下大功,可权力一大啊,人心就长出毒草来,最终全身都腐烂了…………” 洪鹏听着朱明复一个人对着天空在唠唠叨叨,他觉得朱明复还是比较善良的,似乎对对手还有不忍之心,因为徐辉祖要杀人整人的时候,话语从来不多,从来是提起“阴谋之刀'就砍人。 正当他沉思时,朱明复突然转过头来,瞪着洪鹏,“大舅兄洪鹏,你给朕记住,你要把朱恩教好,他只是个王爷,别想做皇帝,要是被我知道你有其他的图谋,我把你们洪家杀得一个不剩!” 洪鹏这才发现,行动前话多的人其实并不表示他善良,二者压根没关系,纯粹是他们的个人习惯。 朱明复回到中京后,当即下令山东调兵两万入南京保护太子,同时把倭华学堂的部分学生编成一个巡警团,一天十二时辰在南京个街道巡查,发现可疑人员马上询问登记,遇到反抗,可以当场格杀。 由于倭人性情很一根筋,他们倒是优秀的警察,南京的治安在他们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这个优良传统一直保持到后世。 到南京做巡警成了倭国有志青年的最佳职业,就像印度阿三给英国人做保安一样,南京路上那些尽职可爱的好巡警,后来是南京的一道著名城市风景线。 然后李炳秋申请退休,皇帝不允,再请,还是不允,三请,皇帝勉强同意。 趁梅殷正好在中京,朱明复任命沈孝成为内阁首辅,尽管如此,反对者扔络绎不绝,最后东厂用阴暗手段收拾了一批,梅殷也破例出面讲了话,这件事情才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了。 自从沈孝成毒酒杯案后,朱明复再一次调整了大明朝廷的权力结构。 朝会上。 皇帝给大家传阅一份云南沐王府送来的军报。 大臣们以为是那边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比如巨大的水寒灾害、民变什么的,一看原来不过是缅甸边民和云南边民因为贸易纠纷引起的群殴事件。 “皇上,这事让沐王爷酌情处理就好了,似乎不需要朝廷出面啊!”沈孝成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是朕策划的,因为朕想控制缅甸,但那边地域遥远,土著难驯,如果不趁早派兵进驻,将来控制就难了,还有大家看这舆图,这里有个海,只要我们控制缅甸,我们就能直接从这里出海,今后可以在这里建设一个水师基地…,数十年后,子孙就可以控制一半的海洋,然后掌控全球…”朱明复道出了他心中的宏伟蓝图。 “皇上,如果你要对缅甸动武,只要大都督下令就好了。为何在朝会上提出来,似乎不合规矩啊!” 说这话的是钟奇,不错,他又被调回来了,这次的职务是都察院都御史,这是朱明复专门用来吓京城某些人的,得罪人的工作没有人比钟奇更适合了。 “恩,这件事是这样的,朕觉得以后军事上的事呢,也要和文官知会一声,毕竟文武是一体的,没有文治,打下再多的疆土也没用啊,这件事情是个开端,以后就这么照做吧,对了钟奇,这次出征缅甸,朕要调动大军三十万,怕军士们有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请都察院派几位御史去做宣慰使,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文官们心头一热,天啊,娘啊,他们的皇帝总算醒悟过来了啊。 历史的天平再一次向正义的文官集团倾斜了,大家顿时忘记了自迁都到沈孝成任首辅以来的灰暗无助情绪,纷纷热烈发言,赞扬了皇帝的英明决策,有几个还积极献平缅甸的方略。 军队过去一直不允许文官插手,甚至东厂的人也很难插手,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独得皇帝宠爱的,军官的工资比同级文官高,皇帝的额外赏赐更是漫无天际。 这造成了一个现象,近卫军走路都是抬着眼皮的,一般的士兵见到文官睬都不睬,这让习惯了等级观念的文官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们得皇帝宠呢。 如今,皇帝陛下终于领悟了,文官也可以监督军队了,这种伟大的历史传统又崛起了,从此大明的天下又要姓“文”了。 于是,今年中京的这个夏天,最热的不是天气,而是征伐缅甸,奇异的是,滔滔不绝讨论这个问题的不是军人,而是文官和学子们,他们在家里、在衙门里、在书院里、在大街上都在说缅甸,关于缅甸的书籍也在大街上热卖,一些精明的商人纷纷赶制了一些木雕藤编制品,号称是来自缅甸,也卖得极好。 如此场景,简直就是在搞“缅甸文化节”一样。 中京郊外一庄园。 “将军,皇上要把近卫军调去缅甸?”军调局局长邓林忧虑得说道。 “这不是已经宣布了吧,我家对面卖豆腐的都知道了。” “你会不会有危险?” “皇帝要杀我,容易得很,不用费这么大周折,皇帝这么做,是想把近卫军中我们的势力连根拔起。”那人叹气道。 “那我们就束手就擒了吗?” “借机行事吧,皇帝就算猜到沈孝成那杯毒酒是我们干的,他也没有证据,何况他也知道我们并不想谋反,只是想换一个太子而已。” ……………… ------------ 第九章 战争手段 就这样,征缅战役就这样获得了大臣一致的通过。 十五名御史进入近卫军队伍,开始履行职责,虽然军人们都不搭理他们,但他们是钟奇选拔出来的,都秉承了钟奇的性格,不惧压力,刚正不屈,坚忍不拔的开展着工作。 近卫军计划出动二十五万,联合云南沐王爷的五万兵马,组成三十万的大军。这次出征的主帅是戚继光,副帅是原军调局局长邓林。而新的军调局局长则是翰林学士陈峰,在明朝历史上翰林出身的特务头子他的唯一的一个。 这种兵力和配置对于缅甸基本上属于杀鸡用牛刀,但由于此战得到文官们的一致拥护,这一点都被忽略了,不然他们怎么样也要给你上几道“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奏折。 对于近卫军而言,他们都是好战的,以往打战他们都能得到皇帝丰厚的赏赐和官职,对他们而言,这是发财的机会。 于是一场没有理由的战争就这样爆发了,简直就是美帝打萨达姆 “战争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只要有利于你就可以了。虽然表面的说辞是假的,但战争的内在诱因肯定是存在的。”朱明复对王真说道。 “皇上,你为了对付近卫军吗,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把他们抓起来,何必如此劳民伤财。” “其实征缅甸朕以前也想过,但一直想找一个更好的理由,比如等缅甸内部叛乱啥的,但为了调整近卫军,就把这件事提前了,这也是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做了,近卫军毕竟是有功的,通过这次战役把他们调防到各处卫所,如果事情能够这样平息,那就最好了。” “但这样,也可能为未来埋下隐患?” “朕给他们算过,他们就是有这个心,他们也没那个时间的。” 朱明复这样说,王真知道这局棋才刚刚开始,皇帝后面还有好几个步骤呢,皇帝的圈套都是连环套,至少到现在王真还没发现谁从里面逃脱过,他其实很想知道他自己能不能够逃脱? ………… “皇上,此战如何打,请你示下?”按照将军出征前的惯例,戚继光带着副帅邓林向朱明复辞行。 “以沐王爷为先锋,他地方熟,人头也熟,你要多听听他的意见,近卫军方面要发挥火器优势,尽量不要和对方肉搏,其余的你临机处置就好了,由于路途遥远,为维护军纪,朕赐你这一道圣旨,准予你先斩后奏,到时自副帅以下,你皆可自行处置!”说到最后,朱明复用眼神余光不经意扫了一下邓林。 邓林接触到这若有意若无意的一瞥,霎时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意冲天而来,把他全身淹没了,双脚情不自禁开始抖动起来,幸好皇帝说完就让他们退下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要是皇帝再追问几句的话,他 中京郊外一军调局的庄园。 这里是军调局的头头以军用名义开发的度假村,虽然刚来中京,但这里已经建设得很周全了,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美酒佳肴供应不绝,特务机构就是这点好,干什么都没人查他们。 “糟了,皇上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邓林叫嚷着,情绪十分不稳。 “吵什么吵,皇上之所以调我们出京,是因为我们势力大,他没法动我们。” “可我们不是马上要去缅甸了吗,还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反对征缅甸呢?” “皇上这么做,是摸准了兔崽子们的心理,他们有战打,开心都来不及,我要是不同意,皇上多提几次,难道我次次反对吗,那样的话,就没人跟我们了。” “那我们出京后,皇帝会秋后算账吗?” 一想到这里,邓林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听信了改立太子之后,可以封侯,他当初才不会跟着做这事呢,当初费了那么大劲陷害洪鹏,本想进一步掌握权力,没想到皇帝竟然不按照他们预想得去做,反而赦免洪鹏,还让他驻守甘肃,以十几万兵力威慑中京。 看来,想打皇帝的主意,他们几个还真是嫩了点。 “没事,只要太子一死,这盘棋我们就赢了,到时候我就告老还乡,相信那时皇上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你还要谋害太子啊,南京城现在防范森严,你别撞枪口上啊!”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本来我不想这么做,现在只能如此了,邓林啊,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们一旦沾了边,就不能回头了啊。” 邓林低首久久不语,心中把这句话琢磨了无数遍,不得不认为对方说的没错。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哎,那就只能跟着你干到底吧。 建文十八年,近卫军从关中出发,一路向南,直奔云南,士兵们唱着歌,欢快异常,仿佛看到财富和官位就在眼前,唯独高级军官们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好像一个商人刚刚做了场亏本买卖。 云南沐王府。 “什么,朝廷派出了二十五万大军?”沐晟瞪大了眼睛看着朝廷的诏书。 “打谁呢?难道是要打我吗?”沐晟不禁思绪乱飞。 “王爷,你往下看不就得了嘛!”金胜笑道。 金胜是沐英时代的老臣,曾被朱明复任命为安南巡抚,五年后他乞退,回到云南,在沐王府里做个顾问。 “打缅甸?缅甸有什么事吗?”沐晟看完之后还是没明白。 “王爷,这几日你在外狩猎,消息知道晚了点,朝廷一个月前就在朝会上讨论过了,中京百姓都在议论这事呢。” “百姓议论,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奇就奇在这里,据明教商人说,中京人过节似得庆祝征伐缅甸呢,而且文人纷纷写诗作赋大肆庆祝,总之种种怪事,层出不穷。”金胜不禁也有点惘然。 “缅甸一直臣服朝廷,打他们师出无名啊,金师傅,最近我们沐家的人没惹事吧?” 沐晟越来越怀疑近卫军大举出动是不是针对自己,似乎只有自己才是这一代最值得近卫军出动。 “诸位王子都很好,不过我听说,南京有人试图攻击太子。” “可那不是我干的啊!” “我没说是你干的啊!”金胜也觉得沐晟的回答有点好笑。 “根本不是我干的。”沐晟还在强调,近卫军大举出动和南京太子遇刺这两件大事离得太近了,他担心近卫军是来云南抓凶手的。 “王爷,这事跟你压根没关系,这着急什么啊,依我看,皇帝没针对你,果真怀疑王爷的话,一纸诏书就可以把你召回中京,还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啊,这事啊,据我分析,皇上一是好大喜功,喜欢征伐,目前东方倭国高丽,北方蒙古,西方西域皆被征服,唯有南边诸国安然无事,皇帝估计又想动一动了。” “恩,说得有理。”沐晟松了口气,“但是缅甸各位头领和我结拜为兄弟,朝廷无故征伐他们似乎有点让人寒心啊。” “那王爷不妨给皇上上个奏折,列出一些素来恭顺的头领名单,让皇上去打那些远处的山寨好了。” “要不,索性让皇上去打天竺算了,这么多近卫军几个山寨不够人家打啊!”沐晟认真得为君分忧。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第十章 替罪羊 中京。 朱明复正和王真在御书房商议,这段时间每隔两天,朱明复就和王真密商一个时辰,部署对付近卫军中某集团的手腕。 这段时间东厂全体出动,全力调查近卫军各将领,每天朱明复都要和王真分析哪些人是可靠的,那些人可能参与了改立太子的阴谋,那些人是领导者,哪些人是被胁从者。 “皇上,沐王爷的八百里加急。”小林子麻利得把刚收到的奏折放在花梨木大御案上,又倒退着麻利消失了。 朱明复看完之后,“王真,沐晟说的也有理啊,那些缅甸人一向恭顺,打之也不足以立威,既然如此,就让朝廷友好的人举族内迁吧。” “然后把近卫军安置过去?”王真猜测着皇帝的心思,事实上大部分事情他都能做到和皇帝同步同心。 “不错,朕准备索性在缅甸设个几个军屯,让部分官兵在那住下,由沐王再安排一些百姓过去,到时候这块地方就全是我大明的了。” “那以后呢,掉转枪头征伐天竺?”缅甸附近,只有天竺够三十万大军折腾。 “是啊,既然来都来了,打是肯定要打的,不然以后史书上不好看啊!既然你说天竺,那就天竺吧,小林子,把史官叫过来!”朱明复裂开嘴笑道。 “皇上,你是想让史官写‘王真欲征天竺,帝从之”,对吗?” “你知道了还问?” “这么说皇上准备在天竺打开杀戒?” “不是,是因为朕想种鸦片。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在东印度公司挂个董事长的头衔。”朱明复咧嘴笑道。 朱明复准备在印度种鸦片,然后倾销到欧罗巴去,这个主意他原来就构思过,虽然现在欧罗巴人被奥斯曼人紧紧卡住了,又穷又乱,像个小强,但朱明复不敢保证未来有一天,他们还有机会翻身,所以他认为鸦片是一件有利的武器,可以破坏他们的经济和体格,而且这还是一笔可观的生意。凡是有志于搞殖民事业,有志于掠夺别国财富的,鸦片以及精神鸦片总是一个良好的选择。 试想,你的对手如果是体格孱弱、头脑不清兼贫困无力的话,你不是可以无往而不利吗。 那时候的缅甸小邦林立,实力弱小,实在不值一打,至少不值得出动如此大军。 于是天竺国稀里糊涂成了替罪羊。 建文十八年,朱明复发出诏书,要求天竺各国向大明纳贡称臣,开放通商口岸,给予大明商人免税待遇,以及司法豁免权,丢失财物优先找回、就医游玩开辟绿色通道、必须称呼为“外宾'等一百零八项权力。 对这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外交公告,天竺十几个大小国家只有一个表示服从(事后证明,那是由于翻译错误),其余均不予理睬,个别有骨气的甚至扣留了信使,当然没有人表示强烈抗议啥的,当时人心朴实,不会搞这些虚的。 由于沐王的忠于职守,坚持对缅甸各部落区别对待,近卫军到达云南后,沐**称他的军队还没准备好,所以近卫军只好停留了几日。 沐王爷善于经营,云南虽偏居一隅,这几十年因为轻徭薄赋,民众安心生产,倒也十分富庶,他扒开仓库,拿出酒食,使得军人们在云南的好山好水下渡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不久,朱明复的诏书到了,下令缅甸各友好部落可以迁入云南,消息传到缅甸,缅人无不欢欣鼓舞,一个月内,靠近云南边境的三十万人悉数迁入明境,朱明复下令立即登记户口,同时选派儒生,教授汉语和大明礼仪,争取早日把他们同化。 文化的同化是最有效的手段,人口的最主要的生产要素,朱明复一直喜欢干这个。 他迁移倭人到大明,移民安南,逼迫蒙古人西迁,移民西域中亚,一切的着眼即在于此。 他要的是,大家都服膺大明文化,对那些一时难以同化的民族,则迁走,移入新的大明人口,只要那块土地上的人认同大明,那么这块土地即使有一个独立的统治者,那么这块土地也是服从大明利益的。 事实上,我们的老祖宗炎黄二帝本在黄河流域活动,后来之所以能够造就如此大的一个疆土,其要诀就在于人口的迁移和文化的同化,长江流域的发达就源自于北方战乱大量中原人口的迁入,甚至高丽倭国琉球等国,都是由于大量汉人迁入才发展起来的。 优秀的人,优秀的文化,才能造就一个优秀的国家,舍此之外,一切均是空谈。 云南迁入大量缅人后,朱明复依次将云南人口迁入四川,四川迁入关中甘肃,甘肃迁入中亚,故意造成了一次各省文化人口的大交流,他偏执以为移民们能够爆发更多的创造性,以及各省地域文化交流后能够产生更好更强的精神。 云南从此向西南诸国开放,欢迎各国新移民,在后来数十年中,云南接纳了百万计的移民,直接导致西南诸国势力空虚,从而更加依附明朝。 再到后来,一些部落连搬家都不愿意了,直接要求连人带地一起划给明朝,请明朝派官吏前来管理,所以明朝后来在云南之南新设立了一个新南省,管辖中南半岛的大部分领土。 近卫军在云南休整半月后,皇帝征伐天竺的诏书下达了,命令戚继光带兵征服缅甸不友好的部落后,开拔印度。 那时的印度,存在着德里等几个小国,本来他们这种状态还将维持一百年,直到中亚帖木儿后裔征服全印度,建立莫卧尔帝国,如今因为一个人的穿越,中亚已经在明朝的控制下,莫卧尔帝国产生的土壤也没有了,而这次对印度的入侵者不仅提前了,来源也变了,他来自明朝。 “印度天生是做殖民地的命,瞧他们现在那跟在西方后面那屁颠屁颠的样子,所以我只是做了他们命中注定的事情而已,这一切都是为了早点搞成地球村啊,后世的人会理解我的苦心的。”朱明复这样对自己解释自己的行为。 南京东宫。 黑夜中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宫外的道路边,不一会另外一辆马车也驶了过来,它正好停在那马车的边上,一只手从先停的马车帘子里伸了出来,手里长着一长条子的木盒,旁边马车也同时出来一只手借了过去,然后双方不约而同向相反方向驶去,夜色中的大街瞬间回复了安静。 十七岁的太子正在书房读书,这个本该死于非命的人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皇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武昌,跟着一群博学的翰林读书,有时候,“父皇”也会请来一些神秘人物给他传授武功、医药,以及给他讲授江湖风情、世间百态,“父皇'一直告诉他为了防止建文四年皇宫那场可怕火灾的重演,他们父子还是分开住比较好,用他的话说,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对这一点,太子虽然有点遗憾,但他知道,为了大明社稷的安危,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 在中京时,徐辉祖曾经询问过朱明复将来的继承人问题,朱明复回答只有两个字:照旧。 “是真心,还是假意?”徐辉祖再问。 “朕问你,你要是愿意当皇帝,你来当好了?” “别调侃老夫。” “我知道你嫌这位置难受憋屈,还不自由,所以朕的想法和你一样,我的儿子日后封王,寻个边境地方,如沐王爷一般,过得潇洒自由快乐,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一位太监过来打扰了读书的太子,因为太子师傅林一清忽然求见。 太子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走进了书房。 七十岁的林一清在太监的搀扶下,摇摇摆摆走了进来,他的眼神浑浊,他的面容紧绷,他的心情忐忑,这段时间他的心情非常低落,两个儿子赌钱上输了一大笔钱,差点让他卖房子,虽说有贵人相助,把赌债清了,可这两个混小子却不知悔改,嗜赌依旧。 “师傅,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太子起身问道,态度谦恭,笑容温和,对师傅的深夜造访一点没有愠色,这么多年了,他在各位老师的教导下养成了良好的风度仪容。 “太子爷,中京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 林一清颤巍巍递给他一个木盒。 “师傅,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太子轻松得接了过来,心想可能这是一些获罪官员请托的信件罢了,过去这种事他也遇到过。 “殿下,这臣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同年给我的,但这位同年也是受人某人之托,据说送这东西的人说,他是为了太子的安危才冒险这么干的。”林一清好不容易把这段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那一夜,太子彻夜未眠,第二日,太子喝了一天的酒,却没有吃一顿饭。 ------------ 第十一章 缅甸之行 在云南短暂休整后,明军顺利开进缅甸,初始阶段,行军路线一马平川,纯粹是观光旅行,直至深入其境,才遇到的几个山寨,对于小山寨不顾而去,大一点的山寨在明军武力示威下,也表示接受明军占领。 甚至一些缅甸人听说他们北部的部落已经先期迁入大明,为没有通知他们而大骂不已。 “兄弟,现在我们搬过去不行吗?”。“大明对我们可要一视同仁啊!”缅人纷纷如此质询。 这些山寨之所以没接到消息,一是过去和沐王府也没联系,二是实在是由于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没什么价值和实力,所以明军都是发放归顺凭证,接受其连人带地化入明土,就奔赴下一场旅程了。 在十五世纪的这个时候,缅甸南部有个叫阿拉干的小国,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他会在未来二十年内统一缅甸,建立一个漫长的王朝的,但现在这个历史进程全被打乱了。 当阿拉干人得知明军大肆入侵的时候,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五官,就算是看到了日月逆转一样无法接受。 因为除了元朝忽必烈时期曾经入侵缅甸外,中原王朝从来不会对缅甸的领土感兴趣,汉人政权一向是安于守卫,不乐于进攻的,而且缅甸人自认为他们的土地物产都比不上汉人的富庶,所以除了蒙古人喜欢到处征伐,狂占土地之外,其他汉人王朝都是安全的邻居。 明教建国以来,也一直没有对外扩张的计划,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过着自足自乐的日子,从来不需要提防背后的邻家男孩一样的明朝。 若依实力,明军足以征服周边各国,甚至足以征服世界,但他们过去一直没有这么干,如今竟然这么大张旗鼓干了,简直就是蒙古人附体,这令阿拉干贵族们三观顿时崩溃,这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世界了,这是被穿越者强行改造的世界。 首都孟拱,国王西索和一群没头苍蝇般的大臣商量三日,毫无结果,有人建议逃入深山,有人建立立马投降,最后国王英明得采纳了宰相的高见——决定先搞一场大型法事再说。 一时之间,首都所有的和尚都被召集起来,人数超过了五万,而首都的守卫士兵只有四万。 缅甸素来信佛,百姓以出家为荣,年轻人大都会出家数年,再还俗成家,就和现在人一定要读个大学一样,才会被认为是个好青年一样。 五万和尚聚集在各大寺庙,燃起巨烛,挂起大璠,排成方阵,齐念佛经咒语,其中皇宫之中就有三千人在国王亲自指挥下搞起了奢华的烟雾缭绕的嘉年华大法会。 阿拉干军人之中,也很多人为逃避战争,临时出家,加入到这次庞大的“精神军队”中去,纷纷准备用嘴来击破明军。 国王对此毫无在意,还鼓励军人在营中挂起佛像,摆起道场,大唱经文。 戚继光得到此消息后,十分错愕,差点从马上跌了下来,脸色十分痛苦,痛苦的是他竟然面对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简直是他战争生涯的灰色时代,胜之不武啊。 但他这种“高级痛苦”显然是不被人理解的,一个迷信的士兵把他用肉眼看到的情状,用“戚将军被敌诅咒,马上跌落”的谣言传了出去。 谣言越传越广,在明军中几乎人人知道了,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开始失眠做噩梦,这事被特务头子邓林知道后,勃然大怒,请示戚继光是否要“对这些人军法处置,以正视听”。 戚继光沉吟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复杂的微笑:“这些人真是该死,不过先不要杀,你把那几个多嘴的抓起来,然后送到孟拱去。” 戚继光下令明军按兵不动,同时分兵两处,将一半兵力开往天竺东部方向,既然阿拉干人如此德行,他就提前开进天竺了。其余明军就在阿拉干边境就地休整,同时发展军屯工作,带领士兵开垦荒地,建造房屋,准备长期驻军。 他下令,凡是愿意留下的官兵,皆每人赐田白亩,赏银五十两,军中那些受到阿拉干人咒语可以杀人之谣言影响的人,他们怕在和阿拉干人的战斗中莫名其妙阵亡,最先请求参加军屯。对此,戚继光笑而不语,毕竟人家有相信谣言的权力。 军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武帝征服西域之后,这种措施十分有效,一直被历代统治者采纳,因为占领一块远方的土地之后,如果守卫者和这块土地没有切实的利益,没有深厚的感情,那么这块土地是守不长的。军屯作为一种强势介入,还能有效改造当地的文化,培养亲本国的势力,好处其实不是一般的多。 孟拱城下,斜阳夕照,城门上百余名士兵费力得站立着,他们后悔没像有些同事一样剃个光头,去参加和尚的法会,听说那里供应一天五餐,还有不限量的水果萨拉,绝对比这里做苦力强。 这时稀稀拉拉的树林里,十几个明军士兵歪歪斜斜得走过来,他们军服破烂,蓬头垢面,神情迷茫,其外表看起来像是刚逃出土匪窝里的难民,其神情像是中了巫术。 守城将军眼尖,率先看到了这股入侵者,顿时大叫大嚷起来。 虽然大搞精神胜利法,但是梦拱的守城将军倒没丢下老本行,比较干这行几十年了,你让他不守城,他还正是受不了,何况城门也是一个收费站,他和士兵们不一样,他一天的收入可远不止那些念经的和尚。 “你们带一队人出去把他们抓过来!”将军下了务实的命令。 这小对明军一接近城门,就立即被吊下城门的缅军五花大绑拖了回去,他们被抓时大喊“神灵啊,你好美!”,“神灵啊,你带我走吧!“之类胡言乱语。 在被绑时除了把口水流到对方脖子里外,明军丝毫没有反抗。 经过审讯,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他们领导十分期待的答案:明军成功得被他们的法事给诅咒了。 ------------ 第十二章 收复缅甸 守城将军添油加醋得向国王汇报道:“据被俘明军交代,明军中已经有一半的人处于疯癫状态,军营里很多人正在拿到互砍,或者正在酝酿投降,甚至他们的指挥官戚将军也从马上摔了下来,折掉了三根胸骨,吐了四碗血,昏迷了五天……” 国王下令,全城再搞七七四十九天大法会,庆祝此次大捷,同时大开国库,赏赐那些功勋僧人,连国王自己亲自前往佛寺谢恩,全城百姓也跟着领导人凑热闹,纷纷进庙烧香,投钱谢僧。 正当全城百业荒废进入疯癫状态后,突然城外想起了隆隆火炮声。 “喂,什么声音?”路人甲问道。 “好像是打雷?”路人乙。 “好像是打鼓?”路人丙。 “不不不,你们都不对,我认为是明军在内讧!因为他们全都疯了!”一位消息灵通人士自夸道。 ……………… “报告,北门已经攻陷!” “报告,东城已经攻陷!” “报告,皇宫已经攻陷!” “报告,缅军已经从西门溃散。” “哎,真没劲,把他们国王带来,让我好好说说他吧。”戚继光无奈得抽起来香烟,心里想到皇上果然英明,让他们接着去打天竺国,这缅甸确实打得会让近卫军士兵发狂的,以后这战史还真不知道怎么写呢,“戚继光带兵攻下缅甸,歼敌十二人,俘获国王一人,大臣一百。”,人家还以为他作假呢。 一脸迷糊的国王西索被带到了戚继光面前,戚继光一脸痛苦得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疯子的特征,但是他最终失败了,因为国王有着清澈的眼神和无辜的外表。 “你们是怎么攻进来的?”国王竟然抢先发问了,令戚继光意外的是他说的是汉语。 “是佛让我们进来的。”戚继光没好气道。 “胡说,你们又不拜佛!”国王大声抗议,显然他自己对自己有着高度的优越感,对异教徒们充满鄙夷。 “佛创造了大明,然后他赋予大明自由行动的权利,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吗,佛不喜欢没有主见,事事请示的人,比如你这样的人,打战这种事,要么进攻,要么后退,像你这样可太不像话了。”戚继光忍不住教训道。 “一派胡言,大明怎么会是佛创造的。” “那我问你,按照你们的说法,世间是不是佛最大?” “不错。”对此说法,西索显然很乐意听到。 “那一切事物是不是都要秉持佛的意志才能生存延续,顺者生,逆者死?” “你还真是有点悟性的啊!”国王略带赞赏的看了戚继光一眼,大有收其为徒的意思。 “所以啊,大明之兴,乃佛所为,缅甸之亡,亦佛所为也!”戚继光眼睛精光乍现,那光照得西索十分不自在。 “你!你!………………” 国王西索当场被气晕,所渭“哀莫大于心死”,国**奉一生的理论被当场颠覆了,自然就无法承受,而戚继光大将风度和大将口舌,令他无法辩驳,这大概也属于心理战的范畴吧。 阿拉干国军力本来就不强,首都被攻破后,缅甸人心理上已经认为明军已经强大到可以和神意抗衡的地步,加上戚继光特意和当地佛教领袖渲染了大明皇帝的佛学修养和对佛学的尊重,声称明军此次胜利完全是由于大明皇帝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中做了超强法事的结果,把当地僧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连口颂佛。 搞定了和尚后,当地民众纷纷宾服,一点没有发生如伊拉克、阿富汗之类的状况,这绝对是一支文明的占领军。 明军从此和当地人关系好的像鱼儿和清水、专家和欺骗、明星和绯闻一样形影不离,一生相随。 戚继光在当地建了一所大明寺,让当地人有个感受大明权威的地方,也给他们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毕竟佛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谁叫大明皇帝佛法更厉害呢! 大明寺供奉了声称是皇帝用过的佛经,其实就是戚继光常看的《唐诗三百首》套了个黄封皮,然后放在一个锦盒里,就这样成了本寺的镇寺之宝,享受了几百年的香火。 鉴于当地人十分驯服,明军留下五千驻军和五千军屯后,就回师缅甸北部,准备开始对天竺的战役。 天竺,今天的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也是文明古国,但这个地方十分古怪,尽管其哲学发达得变态,但其国力却一直不强,统一的时候不多,大多数都处在分裂状态,十一世纪后就一直饱受***入侵,后于十六世纪被***彻底征服,建立莫卧儿帝国,然后十八世纪又被东印度公司蚕食殆尽,其原创的佛教文化精华尽毁,全部转移至中国,只留下一些断章残片。现在印度的瑜伽之类,其实是印度教的东东。 如今,印度的历史将改写,他将幸运得提前成为明朝的殖民地,虽然之前明朝搞定了倭国和高丽,但严格说来那不是殖民地,至少表明上两国还是由他们的本国统治者统治的,只能说他们是明朝的马仔国家,如今日菲律宾之类。 明军军营。 宝鼎香烟织成的烟雾足以让人窒息,更兼嘈杂声、掀桌声、吐痰声响成一片。 因为今天戚继光传达了两件皇帝莫名其妙的指示,一件是明军近卫军改名为“大明东印度公司”,第二件是命令军队所行之处,立即广种鸦片,朱明复特地从奥斯曼进口了上好的鸦片种子带到了军中。 一群粗人对种植鸦片,还可以接受,他们大多恶意的猜测这是皇帝特意种植的壮阳之物,很多人还把攻打天竺这件事扯到皇帝的后宫能力上去。 但把光荣的近卫军改成什么鸟东印度公司就令他们十分不解了,尽管朱明复给戚继光写了一封长信解释了半天。 “天竺地大物博,文明灿烂,自尊心强,直接统治十分不易且费钱,不如间接统治,也叫殖民统治,殖民者就是商业行为,即把对方国家视为一个市场,从那里榨取廉价劳动力和资源,然后从本国输出加工品和奢侈品,如此则其国不灭而实亡,就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至于叫什么公司嘛,那也是名至实归,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觉得这是一支武装团商,毕竟天竺人还是有文化的,在未来的几百年内难保他们不会造反,用公司的名义好处理一些,还可以令当地人感觉好受一些,可以让他们自己欺骗自己,他们并不是被大明朝廷直接占领的,抢别人东西的时候,充分的掩饰是很必要的,……” “各位,不要吵了,大家仔细看看这个,这里写着诸位都可以在公司里享受干股呢,参将以上每人预计收益每年壹万两呢!如果愿意的话,自己还可以投入资金,占有更多股份呢!”戚继光拿着一本小册子挥舞着。 那册子叫《大明东印度公司章程》。 ------------ 第十三章 王真的心事 “真的吗?”、“有这么多钱吗?”、“这么多钱从哪里来呢?” 在戚继光道出了开公司的好处后,众将领就围绕“钱”展开了讨论,再也不提那么个恶心的什么公司了,毕竟再恶心的东西也可以被钱美化啊。 个别沉默的将领虽不说话,可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别人谈论那个敏感词,心海之中都是那个百家姓中的老二。 “各位,这是皇上制定的,这次出征皇上就是给大家发财来的,不然为什么要把近卫军大部出动呢,因为你们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啊!” 戚继光秉持圣意,出手稳定军心。 “王伦卫!王伦卫!英雄的王伦卫!……我们都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发财在即,众将情绪激昂,唱出了近卫军第一团(原王伦卫)的御制军歌,现场气氛十分热烈,不少人热泪盈眶,这场面完成可以现场录制下来,拍一部感人的纪录片。 “诸位,让我们为大明东印度公司举杯吧!”戚继光高高举起缅甸的银色酒杯。 “皇上万岁,东印度公司万岁!”巨大的声浪震耳欲聋。 ………… 深夜,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正在交谈,一人是李参将,一人是东厂驻军的抚军太监刘虎。 “老李,你知道什么叫公死吗?”刘虎面有忧色。 “哈哈,我当然知道了,公司啊,恩公司就是‘天下为公,各司其职’的意思?” “这八字什么意思啊?我还是不懂。” “哦,这个我听紫金山军校的教官说过,这是《礼记》里面的话,就是,大概就是为皇帝尽忠的意思。”李参将大字不是几个,后来在军校培训了六个月,才稍微有点长进,不过用来吓唬太监倒也足够了。 “哦,皇上学问真大啊!开始我还以为文官们想出这名的,是要‘公公都去死’的意思呢,吓了我半死!”刘虎擦完汗,长舒了一口气。 ………… 在金钱的驱动下,在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高度结合的制度下,明军四十几个团一哄而上,一鼓作气攻下了天竺东部十来个城市,夺得数百里土地。 显然印度人的战斗力要强得多,每一个城池,他们都顽强据城抵抗,但是明军将领疯狂得把所有的火器弹药都倾泻了出去,硬是把他们的城墙炸平了,才最终搞定。 此战之后,明军开始广种鸦片,他们以团为单位,将军士兵齐上阵,挥动镰刀锄头,开荒种个不亦乐乎,于是金山角提前几百年出现了。 但是,军事行动却被迫停止了,一方面由于明军上下被经济利益困住了,还有一方面是弹药用光了,必须等朝廷运输过来新的军火。 天竺国经此打击,被惊醒了,边疆城市纷纷联合起来,军民全体出动,加固城池,囤积武器粮草,准备应付新的进攻。 与此同时,中京却乱套了,一个遥言在人群中疯传:太子失踪了。这可是历朝历代没有过的事情,东厂大举出动,明教和崇友堂的人从全国各地涌向东南。 传言皇帝十分震怒,一下子抓捕了南京三百多官员,太子宫的守卫全部关起来严刑拷打,而梅家军再一次从淮安开到了南京,接管城防后,并在南京全城戒严。 中京王真府邸。 王真一改最近见朱明复时那惶恐不安的神情,此刻正十分从容悠闲得坐在书房里慢饮着茶,手里转着两颗闪亮的钢珠,不知何时起,太监中开始流行这个,几乎到了手里不握一个钢珠,就会被人怀疑不是真太监的地步,朱明复曾笑道,这是太监们对他们失去的两个“蛋蛋”的一种心理补偿。 一道身影从屋檐上从天而降,然后连贯得摆出了下跪的姿势,看起来比较有高手范,这人甫一落地,就谄媚喊道;“属下参见王公公,鸟儿已在笼中了。” “飞刀,你为何每次都要从上面飞下来?”王真看也没看他,优雅得喝了一口茶,透出一股大太监的威势。 “王总管,高手总是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吗,就像您一样,呵呵。”飞刀越加谄媚。 “这次的事情,对方没察觉吧?” “决定做的天衣无缝。” “好,很好,本公大大有赏!”王真站起来,笑吟吟说道,手里不知从何时摸出一叠银票,低头一张一张数起来,“飞刀,你说本公该赏你多少为好呢?” 飞刀见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抬起屁股道:“小的不敢贪多,但凭王公公做主。”,王真满意得点点头,飞刀见机立即低下屁股磕头谢恩。 就在飞刀硕大的头颅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扑”得一声,一颗钢珠从王真手里飞出,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直撞在他太阳穴上,顿时溅出了一长串血花,飞刀一声不吭就跪着趴下了,他那磕下的头从此再没有起来过。 “飞刀,你必须死,我之所以找你做这件必死之事,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叛将,人品也不怎的,你死了别人会叫好的,祝你下辈子能够更聪明点更诚恳点,这样才能活得长寿,到时候一定要谢谢我哦。”王真俯下身,对着头颅已破的飞刀谆谆教诲、毁人不倦,一幅恶心老教授的样子。 不知对着死人絮絮叨叨了多久,王真才缓缓站起来自言自语道:“王真啊,你可要聪明点啊,不然你就是下一个飞刀啊!” 说完,他一转身,可手中另一颗钢珠却闪电般向后飞了出去,是从他腰边向后飞过去的,窗外传来一声闷哼之后,另一个人头颅被击破,无声倒了下去。 “哎,窗外的兄弟,你偷听了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急流勇退,还真当我是病猫啊,那可真是该死啊!”王真迈动脚步,上前打开窗户,接着对着对方的尸体说道,“妈的,谁说老子玩钢珠是因为自己没蛋蛋,是为了杀人好吧!” 多年隐忍,一朝爆发,王真有点得意洋洋,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包朱明复送他的金宝鼎,他从里面轻轻抽出一支,打开书桌上的灯笼,凑上去,用蜡烛的火点着了烟,重回椅子上,闭目抽了起来。 “皇上,这个时候,你也在抽烟吗?皇上,这个时候,你也在琢磨我吗?皇上,你杀我的时候快来到了吧?” 一根烟抽完,王真的手打开抽屉,微微用力把金宝鼎旋转一圈,这香烟盒其实是被改造过的一个按钮。 ‘咯吱“一声,左侧的书架缓缓向两边后退,却没有一点声响,密道打开后,四个黑衣武士正跪着听候指示。 “把这两人拖出去烧了,明天你们去宁波,准备好船只,把鸟儿运出去。” 四人一言不发,点了点头,然后分成两组,各自去拖人了。 王真把手放在金宝鼎上,往回一扭,书架重新合上,他又从双重功能的烟盒中抽出一支,又开始闭目抽了起来。 ------------ 第十四章 特务对特务 皇宫的夜晚,暗红色的书桌旁,朱明复正在挥笔批阅奏折。 他首先告诉正在天竺种植鸦片的戚继光,让他先驻扎下来,把自己的篱笆扎好,不要让天竺人有机可乘,还要让将领们忙于挣钱,安心待在当地,至于军火供应则应在秋天罂粟话盛开之后吧。 然后他打开新任军调局局长陈杰给他的奏折,这陈杰是翰林学士、钱小宾师傅陈峰之堂弟,原先只是太原卫的一个总旗,后来经陈锋推荐逐步升迁,这次征缅甸朱明复故意把军调局局长邓林外调,让陈杰做了局长,借机整顿军调局。 近卫军调走后,朱明复被迫默许东厂势力大肆扩张,但他心中早就制定了下一步裁撤东厂的方案,所以他把梅家军和北平卫所的士兵调到了中京,加上有素来厌恶东厂的政坛大佬梅殷坐镇中京,这一切就更稳妥了。 在他的计划中,先借东厂之手整顿近卫军,再借梅家的力量和近卫军的残余力量整顿东厂,如此则一切都清净了,帝国将开始新一轮各大势力集团的角逐,而他本人将再次见证一场新的权力轮回。 但再精明的猎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那些被猎杀的猎物有时也会反咬猎人一口。 那就是南京重重护卫下的太子竟然失踪了,根据值守太监的汇报,那天早晨,太子车驾出门去孝陵祭奠,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随后太子傅林一清被发现吊死在了家中,他两个嗜赌如命的儿子也人间蒸发了。 军调局和东厂布置在太子周围的人似乎都同时成了瞎子。 王真事后曾提及,东厂暗中布置在南京太子身边的人手因为失职,已经被他先斩后奏全部处死。 但陈杰说,事后不久,军调局安插在王真府上已经十年的“耳朵”,却突然失联了。 “近卫军的事情还没完成,没想到王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提前动手自保了。”朱明复不禁皱起了眉头,“同时对付两个敌人,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小林子!”朱明复喊了一声。 小林子应声而入,“魏东那边,你联系得怎么样了?” “皇上,魏东说只要皇上一声吩咐,他可以让东厂的资金在三天内全部消失。” 朱明复微微点头,“告诉魏东,让他盯紧点,一有大笔钱财调动,可以不经禀告,自行处置!” “是,皇上!”小林子正欲出去。 “等等!”小林子迅速回头。 “小林子,王真已经老了,而你还年轻,明白吗?”朱明复背对着他若无其事说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切遵皇上旨意!”小林子面不改色,依旧谦恭退下,这几年他在洪骄的精心培训下长进很多,话越来越少,心机越来越细,朱明复深感太监特务事业后继后人。 小林子走后,朱明复披衣来到了洪骄的宫殿。 洪骄正在厉声训斥几个宫女太监,那神情、架势完全是婚前锦衣卫审讯的风格,听得朱明复一阵鸡皮疙瘩。 “上次让你们查的采办太监的贪墨案,怎么现在还没结果啊?” “娘娘,刘太监很狡猾的,他每次买东西都不说话,只是到店家指指点点,然后和店家做一通神秘的手势,店家会意后,就给他包好送进宫来了。”一太监嗫嚅道。 洪骄眉毛一扬,一鞭子就抽在了他背上,“一群废物,你们从太监身上查不到,不会从店家身上查,你们下次把刘太监的手势全部给我学会,然后下次你们冒充是刘太监的手下,也去和店家一比划,再看店家有什么反应,那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实在不行,就把店家给我抓起来!” 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道“娘娘英明,奴婢佩服!” 洪骄轻轻用右手拍打着左手中的鞭子,一脸得色。 “洪骄,你又在过你的特务瘾了啊!”朱明复不想再偷听了,推门而入。 “皇上,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洪骄有点恼怒。 “朕也想过下特务瘾啊,哈哈……,恩,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几个正津津有味看着皇帝夫妇斗嘴的太监宫女这才依依不舍得走了。 “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们眼珠子!”洪骄对着几个徒弟呲牙咧嘴。 “哎哎,你不请我坐会吗?” “你自己找地方去,你偷偷摸摸来找我干嘛,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宫女?”洪骄一幅邪恶地主婆的模样。 “女人那么可怕,朕怎么敢多要,朕今天来是想让你重回你的老本行的。” “锦衣卫?”洪骄脸色大为好转,满脸布满期待的表情。 “不错,朕决定让你主管锦衣卫,反正这几年你在宫中也培养了不少徒弟,你就学王真的样子,在宫中遥控指挥锦衣卫好了,如果人手不够,你可以向甘肃的洪鹏要人。” “皇上,你好可爱啊!”洪骄大步上前亲了朱明复一口。 “停停,这件事非常紧急,最近王真有点不对劲,近卫军那边也有点麻烦要处理,所以你立即持朕的手札出宫一趟,接管锦衣卫。”朱明复还不适应洪骄的柔情,赶紧布置完工作。 “臣遵旨!”洪骄一个标准的跪姿。 “哎,你天生是干这个的,以后你继续干这个吧,这样朕也可以少受点气。”朱明复悠悠说道。 ………… 事实上,朱明复知道,洪蛟一直和她锦衣卫的旧部有联络。 自从东厂和军调局创立以来,锦衣卫的地位一落千丈,已经快沦落为一个管理京城治安的“城管大队”了。 这一切当然是朱明复刻意压制的结果,毕竟当年锦衣卫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锦衣卫作为徐辉祖的亲信力量,当年可没让他少吃苦头。 锦衣卫的人员除了被陈至德拉去一部分到军调局外,其他人这几年过的简直是砸锅卖铁的日子,毕竟他们薪俸不多,做官做特务,没有外快的话,是很难活得滋润的。 自从洪骄进宫后,作为锦衣卫世家出身的谈,一直暗中接济着锦衣卫,她用教武艺的机会,在宫中培养了一大笔粉丝徒弟,然后利用他们取得了对宫中采办货品的监督权。 洪骄利用手中的权力,压制采办太监的回扣率,压制那部分自然是被她自己拿去了,刚才那被查的刘太监就是仗着和王真的关系,属于不老实缴纳回扣的那类人,他声称最近物价上涨,只缴纳给洪骄百分之五的孝敬,而惯例是采办人和洪骄各拿一半,这一半至少是百分之十,多的时候达到百分之三十。 每年,洪骄向锦衣卫输送银子三五十万两,这才保住了锦衣卫大批的业务骨干,不然这些人不成为下岗工人,也会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的,朱明复对此看在眼里,但一直假装不知道。 洪骄出宫召集了锦衣卫各高管,喜气洋洋宣布了皇帝的旨意,一时众人欢声如雷,心海沸腾。 当夜,锦衣卫各处力量就按照旨意奔赴朱明复指定的地点。 当年,锦衣卫是朱明复的敌人,东厂和军调局是自己设立的走膀右臂,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却要动用锦衣卫来对付自己设立的东厂和军调局。 事务的发展,总是充满了讽刺和哭笑不得的因素。 也许事物的本质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所谓的辩证法则吧。 王真府上。 “王总管,外面一下子多了很多人。”王真管家赶紧汇报。 “哦,军调局的人吗?” 王真依旧坐在书房里,桌上放着热茶,手里转着钢珠,事实上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书房里做这项运动,头脑与钢珠齐转,思维与夜色同色。 “好像不是,军调局的人布局还要直率,他这些人离得很远,其中三人还躲在河里的游船上,军调局的人不会这么细腻,好像是锦衣卫的人。” “哈哈!”王真一下子加快了钢珠的转速,“看来,皇帝也对军调局起疑心了,陈至德啊,你太小看皇帝了,不过,这锦衣卫不是瘫了吧,怎么一下子活过来了呢,看来皇帝隐藏的手法不少啊,人家都说我王真是我大明最厉害的特务!我看皇帝才是啊!” ------------ 第十五章 陈府风云 中京陈至德府第。 一个女人正在追打一个男人。 女人是陈志德夫人陆氏,这男人就是大明帝国近卫军右将军、勇毅侯、皇帝姐夫陈至德。 在帝国高层,陈志德怕老婆不是新闻,这位陆氏相貌也就中上,可是脾气绝对凶悍,而且在吵架时还有不怕死的绝世之勇,所以连陈志德 都拿他没办法,也许暗中还有点佩服她的军人气概,所以久而久之,陈府上下就形成了由陆氏做主的局面。 这陆氏本是朱明复安排给裘明德的作为监视器的一名宫女,后来裘明德转赠给陈至德,由于使用用途无故变更,所以导致用户陈志德的使 用体验极为差劲,没办法,本来就是为别人设计的特殊型号嘛,谁叫他不看使用说明书就乱使用呢。 “快说,这几天你去哪里鬼混去了?”陆氏挥着鸡毛掸子,张牙舞爪。 “夫人,不是和你说过吗,在紫金山军校训练军官吗?” “我去问过了,这一期的军官半月前就毕业了,你训练个鬼啊?” “你知道了还问,问个鬼啊!”陈志德突然不跑了,他兀然站立,两眼透着冷漠,一手抓住陆氏甩过来的“武器”,一手握拳做攻击状。 陆氏有点意外,但也见机停住了,她虽说明知自己打不过陈至德,但这几年她一直凭着凶狠的做法欺压着总是退让的陈至德,这种鸡毛掸 子的游戏只不过是她渲染自己权威的一个手法而已,她总是要借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家里闹个一出,让全府上下都看清谁才是这里最厉害 的角色。 “你,你……”陆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凶话嘛,怕真的惹怒了陈至德会出丑,说软话吗,以后自己悍妇的角色就再也演不下去了,而 自己显然不会演贤妻良母的角色。 “叫什么叫,老子明天就要辞官了,到时候全军搬回广西老家去,看你以后还这么威风!”陈志德说出了这句话,就扔下鸡毛掸子,气冲 冲回书房了。 “至德,哎,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啊?”陆氏赶紧追了上去。 追到书房门口,陆氏停住了,因为士大夫的书房属于办公区域,按照官场规矩,即使是老婆未经允许,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至德,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个话啊,我都急死了,是不是被御史告了啊,那你就让你宫里妹妹说句话吧,你忘了,你可是皇帝姐夫啊 !”陆氏听说老公没官做了,心急如焚,早就没了吵架的心思。 “进来说吧!” “向皇上说话,你比我要方便啊,你不是有皇帝给你的密匣子吗?”陈至德嘲讽道。 陆氏笑了笑,丝毫不生气,“你说那劳什子啊,有些宫里出来的姐妹听话的很,还真替皇上监视老公呢,我可没那么傻,总共没用过几次 ,无非说一下无关紧要的事,你放心,这我分得清,皇上虽大,对我来说,还是你最大啊,你才是我的天啊,没你,这阖府上下,早就把我扔 出去了。” “这句话倒颇识大体,我最近做了一个令皇上极不高兴的事,所以我准备辞官回乡,这样也许能保住性命,你赶紧收拾下吧。”陈至德眼 光盯着别处,说了这段话。 “既然这样,那我立即去吩咐下去,至德,什么大事啊,让你妹妹说句话也不行吗?” “别问了,去办吧!”陈至德不耐烦道。 支走了陆氏后,陈至德坐下来写了一个辞职的奏折,辞职的理由是建文六年的旧伤复发,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知道皇帝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他写完后,把奏折轻轻合上,放在了书桌的走上角,明天他准备老婆用密匣把自己的奏折快速送到皇宫,然后当夜全家离开中京,去老家 广西养老或者等待皇帝的赐死。 “爹,娘,妹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陈家啊!”陈至德心中默默得嘶喊着。 “路是我自己走的,错我也应该一个人背,皇上,我没背叛你,我对你一直忠心啊,我开始以为替你做了你不方便做的事情而已,没想到 你却不明白我,才弄成了现在的局面。皇上,我不怕死,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心啊!”陈至德嘴唇蠕动着,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他知道此 刻已经不知有不少人在他的周围监视他,甚至他书房的房檐上都可能有人。 局势已经被搅得一塌糊涂了,不是语言能够说清楚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快玩完了。 他躁动了一会,又重新坐了下来,他还要等一个人,等一个消息,确定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可以安心离去,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 使皇帝将他赐死,他的目的也会丝毫不爽得达到。 “老爷,我泡了杯参茶。”门外响起了陆氏的声音。 陈至德不耐烦得打开门,接过托盘,说道:“你先睡吧,我今天还要给皇上写奏折。” “是,老爷。”陆氏以从未有过的谦恭态度退下了,她以女人的直觉感到丈夫今天确实非常不安。 夜深了,风起了,院子里的树木,在风的摩擦下发出一阵阵窸窣声。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进来!”陈至德一声轻唤。 一个黑衣人侧着身子从书房外掩了进来。 “将军,事情已经办妥了,他已经死了。”黑衣人靠近几步,轻声说道。 “好,那你回去吧,带着兄弟们立即出走吧。”陈至德神情一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将军,只是那人临死前说了一句话,要我带给将军,属下不知该不该讲?”黑衣人略微上前,犹豫说道。 “哦,什么话,这个时候,但讲无妨!” 黑衣人再上前,一手偷偷放在后面,嘴巴张开时,那手拿出一把利刃直刺陈至德胸前。 陈至德毕竟是老将,反应极快,他看到对方手放后面时,心中已经略微起疑,所以有了准备,他抄起椅子,横扫过去,正好打掉了对方的 兵器,“哐当”一声这匕首掉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陈至德厉声道。 “哼,告诉你又如何,我是皇上派来杀你的,你刺杀太子,还不受死!”黑衣人气势很盛,一幅有后台的样子。 “你觉得凭你可以杀得了我吗?”陈至德后退几步,抄起了墙上的宝剑,其实他墙上还挂着火枪,但他认为杀他还是用剑比较爽快。 “哈哈,其实你刚才如果拿火枪的话,我不一定能杀你,但我现在一定能杀你!”那人手快速从后腰一摸,迅速拿出一把短火枪来,那枪 只有一本书的高度,所以能藏在后腰。 “果然是大内的人,才有这新式的火枪,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开枪吧!”陈至德一开始有点怀疑对方是否是皇帝派来的,所以绝不 束手就擒,现在看到对方有这神器,知道除了大内,不会有这新式武器。 黑衣人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一眯,带点笑意,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至德头部,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陈至德闭目等待那一声枪响。 “啊!” 一声尖叫之后,一个身影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 第十六章 将军叛逃 陈至德睁开眼睛,看到那黑衣人已经扑倒在地,他背后正中的地方染红了一片,就像开了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在黑衣的映衬下,非常醒目。 黑衣人刚才所站的地方,陆氏她正战战兢兢得摇曳着,活像窗外那些被夜风吹拂的树枝。 她手里倒拿着一根沾满血迹的鸡毛掸子,和陈至德以往见到的不同,这鸡毛掸子底部冒出了一个尖刃,那尖锐上还残留着几滴血迹。 “是你杀了他?”陈至德指了指脚下的尸体。 陆氏点点头,双脚仍在颤抖。 “你这鸡毛掸子做成这样,是想杀我吗?” “不……我是怕你杀我,才做了这个的。”陆氏颤声说道。 “好,不愧我陈至德的老婆,有魄力,但他是皇上的人,你杀了他,我们还是要死!” “逃!”陆氏重重得说出这个字,她说完赶紧把手中的杀人武器狠狠一扔,扑进了陈至德怀中,泣不成声。 “可天下皆为皇帝所有,我们能逃去哪里呢?”陈至德对怀中的陆氏说道。 “至德,我们去缅甸,听说近卫军很多人在哪里做军屯,我们去哪里,你那么多手下,总有人会收留我们的,我们从此做个种地的良民不行吗?”陆氏仰脸望着自己的丈夫。 “可缅甸很远啊。”陈至德避开陆氏的目光。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双儿女考虑啊!”陆氏摸着陈至德的双颊。 “好吧,不过不一定能逃出去啊。” ……………… 凌晨,黑暗开始消退,露珠开始凝结,东边一缕白光若隐若现,锦衣卫千户赵山正带着十几个人装作乞丐潜伏在陈府后门一座废宅里。 “赵千户,你看,后门开了!”一个手下提醒正在打瞌睡的赵山。 赵山赶紧爬起来,蹲在塌掉一半的矮墙下,眯眼看着外面,接着陈府后门的灯笼,他看见十几匹军马从陈府陆续出来,前面几个人穿着军装,后面的人都是便服,然后两骑一组,逐渐加速往西驶去。 “快,派人向老大汇报!”赵山认定大事情发生了。 于此同时,东厂埋伏在周围的探子也发现陈至德出走了。 “陈至德竟然没死!”王真嘟囔着,手中两个钢球匀速旋转着,他面前站立着他的亲信仇士良。 “总管,要不要派人追!”仇士良小心说道。 “追?不要追,让他多跑一会,通知东厂的人,让他跑,别拦着他!”王真冷笑道。 “总管,你是想在城外杀他吗?” “杀?早知道他会跑,我就不派人去杀他了,他跑是对我们最有利的结局,嘿嘿……” 仇士良尽管不理解他的用心,但仍谄媚得说了声:“总管英明!” ………… 清晨的皇宫,朱明复和洪骄刚刚起床,这几天他天天住在这里,为的是和洪骄商量重整锦衣卫,这时他们正在吃早饭,一个宫女轻声过来,将一个红封套放在洪骄旁边的餐桌上就退下了。 洪骄眉头一皱,抽过来一看,脸上一变,“皇上,大事不好,陈至德出逃了!” 朱明复心里一阵轻松,仍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个时辰前,现在恐怕已经出城了。” 朱明复一口气喝完碗中的粥,站了起来,摸摸肚子,“你的手下干得不错,朕奇怪的是王真怎么没向我汇报,东厂的人不是早就布置下去了吗?” “皇上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锦衣卫的人散下去没几天,东厂的人应该不会晚于我们知道这事啊!”洪骄饭也不吃了,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算了,陈至德走了也好,朕这几天正为如何处置他犯难呢,通知你的人,不要去追他了。”朱明复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小林子跑过来,“皇上,王总管求见!” 朱明复有点意外,“洪骄,你猜王真会跟朕说些什么?” “告诉你陈至德跑了呗,还能有什么。”洪骄嘟着嘴说道。 “王真这个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他如果只是来和朕说这事,不是显得不如你们锦衣卫了嘛!” “那他会说什么?”洪骄不服气。 “朕也不知道。” “那你还问我!”洪骄嘴翘得更高了。 朱明复伸出手,抚平他的嘴,笑道:“正因为朕想不出王真为何而来,所以朕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把监视陈至德的人撤回来,全力盯着王真和东厂。” 洪骄一听有任务,精神一振,中气十足答道:“好,我这就去布置。” 一偏殿内,朱明复端坐龙椅,他看着王真熟悉的身影从敞开的殿门外由远及近移动着,再下跪行礼,再和往常一样被皇帝准予起来答话。 “王真,一大早的,你一定有要事吧。”朱明复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皇上圣明,这是我们东厂查获的关于太子失踪一案的重要物证,请皇上御览!” 王真恭谨得把一个长条盒子上举着,小林子快速过来接了过去。 朱明复打开一看,那里面装的是一封信、一卷印有“锦衣卫密档甲字”的文书、还有一封竟然就是自己当年写给朱允炆的上书,他不用打开,就顿时明白了,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陈至德原来是为了这个!” “王真,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朱明复强压起伏不定的情绪,努力用平常的语调说道。 “皇上,老奴派往太子处的人员虽然牺牲了,但东厂苏州站的人却恰巧发现了太子的踪迹,他们尾随至宁波,看到有人想挟持太子出海,他们当时人少无法阻止,但他们还是设法偷到了这份谋逆之物,想必太子定是受此蛊惑,才中了奸计的。” “那你查到对方是谁了吗?” 王真心想,这话问得真没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还在这里给我装。 “皇上,据东厂多方查证,对方是近卫军的高层,本来是谁一直没确定,不过今天凌晨之后,老奴就确定对方是谁了。” “你说是陈至德,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朕,这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嘛。” “老奴这也是为皇上分忧,故意拖延时间的,免得皇上两难啊。” “这么说,你是故意放走陈至德的。” “皇上,老奴只是让他出了中京而已,如果皇上要追,他现在应该在宝鸡地界。” 朱明复揉揉耳朵,说道“什么?陈至德可能已经死了,好,朕知道了。” 王真会心一笑,点头道“皇上英明!” 沉默了一阵后,朱明复挥手让小林子退下,然后笑着走下了台阶,“王真,你干得不错,来我们一起抽根烟吧!” 王真接下朱明复递过来的金宝鼎,从怀中掏出火折先给朱明复点燃,然后再点自己的。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抽了起来,一个挂着职业微笑,一个挂着谦卑的表情。 王真先说话,“皇上,老奴还记得,徐辉祖当年攻击南京时,你第一次请我抽烟,不过那时的烟还没这么味道好,但是那股呛人的味道,老奴却是终身难忘啊!” “哦,是吧,当时的情景真的很吓人啊,朕还以为从此玩完了呢。”朱明复吐出一个烟圈。 “皇上,当时我们抽烟的时候,陈至德和戚继光两人还在紫金山血战徐军呢!”王真意味深长说道。 朱明复知道,王真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功臣,同时王真也隐晦表示他也主张放陈至德走,他王真不想看到皇帝屠戮功臣。 朱明复觉得王真今天还有话没说,他猛吸一口烟,说道“是啊,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徐辉祖已经死了,有些人也变了,真是难料啊。” “但是,老奴对皇上的忠心没变啊!”王真扔掉烟头,猛然下跪。 “朕知道,朕知道。”朱明复轻轻拍打着他肩膀,语气十分柔和。 王真抬头,用一种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朱明复,嘴巴吐出一句话:“所以请皇上恩准老奴告老还乡吧。” ------------ 第十七章 王真乞退 “告老还乡?” 朱明复听到王真此行的目的后,有点吃惊,他头脑快速旋转着,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清理一遍。 显然,陈至德对太子的一切图谋,原因就在于他知道了一个秘密——现在的皇帝并不是朱允炆。 作为大明军队仅次于朱明复的高级将领,陈至德确实有足够的机会获知这个秘密,军调局局长邓林是他的亲信,而他妹妹不仅是皇帝老婆 ,还是当年宫中唯一见过朱明复真面目的人。 当陈至德知道这个秘密时,他就产生了一个想法,立陈妙儿之子为太子,让有他们陈家的血脉的王子继承皇位,并且他认为皇帝心中应该 也有这个想法。 为此,他进行了一项大计划,不断制造不利于太子的舆论,同时嫁祸洪家,这样就可以同时清除洪骄之子朱恩的帝王继承人资格,应该说 陈至德的阴谋水平也是不错的。 上次攻击太子事件很可能是一次预演,为的是让梅殷怀疑洪家,并且让太子要求增加护卫,进而开启朱明复的疑心。 在陈至德的心中,既然皇帝不是朱允炆,那么皇帝肯定会乐于看到朱允炆之子的太子之位被废的,甚至皇帝乐于看到太子的负面新闻,从 而顺驴下坡,借着自己的东风,最终改立太子。 而试图毒杀沈孝成,应该是陈至德怕他会反对废立太子,因为沈孝成曾做过太子的老师,何况沈孝成在南京府尹任上曾多次严厉处置过违 纪的近卫军士兵,双方的关系一向不睦。 但陈至德没想到,皇帝不仅竭力维护太子,而且还快速识破了他的阴谋。 皇帝一方面让东厂渗入军队,调梅家军来中京布防,另一方面,突然下令征伐缅甸,调走了大部分近卫军,极大削弱了陈至德在中京的势 力。 朱明复以前就奇怪,王真的东厂在太子事件上表现的一直很无能,事实上这是王真在扮猪吃老虎,他早就察觉了陈至德的诡计,甚至比朱 明复察觉得还要早。 王真很可能针对陈至德的布局进行了反布局,所以这三件促使太子仓皇出逃的证据会出现在他手里,太子的踪迹也很可能掌握在他手里了 。 这场游戏可谓是至德捕蝉,王真在后,王真之后,还有朱明复,但王真最后却挟“利器”急流勇退了。 王真见机辞职,显然已经预见到自己身后的危机,他用主动交出权力的方式,换取后半生的平安。 而且王真手里还有那件利器,显然现在王真已经和陈至德一样知道了朱明复的真实身份,他刚才直言不讳得说发现了这件“谋逆之物“, 那么他已经看过了,没看过怎么能知道这东西的性质呢。 朱明复明白了,王真此次可谓是有备而来,有胁迫而来,他必须答应他的请退,而且还要保证王真的安全,否则王真交给他的那三件关系 皇帝身世的证据就会流传天下。 想完了这些弯弯绕绕,一根烟也抽完了,朱明复把烟头重重得在象牙烟灰缸里捻灭,然后轻轻得吐出两个字:“也好!” “谢皇上!皇上大恩,永世不忘!”王真哽咽道,似乎非常动情。 “王真,你隐退后,准备去哪里啊?回老家吗?有什么需要朕为你做的吗?”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朱明复也恢复了常态,在这个离别的时候,尽管双方各怀鬼胎,但总要说一些关怀人心的场面话的。 “谢皇上鸿恩,老奴已经想过了,准备去倭国,请皇上恩准!” “倭——国?”朱明复不禁拖长了声调。 他原来也曾琢磨过王真的心思,像他这种特务头子,古今中外几乎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这种人想退也退不下来,因为仇人太多,退了反而 更加不安全,只能撑到兔死狗烹或者意外身亡那一天。 所以王真说要退休,朱明复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可去,他老家本有妻子,可前几年,他儿子在家门口坠马而亡,他老婆也因此病故, 对此文官们都说这是恶有恶报,所以他已是无家之人,再说他仇人那么多,即使去了广西巴马,他也绝不会成为长寿老人的。 而王真说准备去倭国,倒不失为一步好棋,一个好归宿。 倭国是大明的傀儡国,名义上是独立的,所以王真去倭国算是避走海外,从此彻底远离了大明官场,但倭国又实际处于大明的控制下的 ,王真在倭国也没有脱离皇帝的控制,但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仇人想在倭国动他却没那么容易。 王真在倭国,是朱明复和他都能接受的一个选择。 古人所谓“上台容易下台难”,王真下台之举是选择得相当巧妙,朱明复在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高!” “恩,那就随你吧,你有什么需要朕为你做的嘛,这么多年来,你的功劳朕件件都记得,从近的说起吧,整治近卫军、迁都、出南洋…… ,也许你察觉到某些事情,但以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朕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你不走朕不赶你,你走朕也随你,对朝堂之中,太高的朕压下去 ,太低的朕扶起来,朕不针对谁,政务上朕没有好恶,只有大局。” “皇上如此,正是天下之福啊!老奴知时识势,不敢因个人微功自傲,也不敢用东厂危害大明,所以才诚恳请退,老奴想告诉皇上,建文 皇帝是一位好皇帝,大明有建文是大明之幸,太祖皇帝有你这个好子孙才有了这个崭新的大明帝国!。” 朱明复知道王真一语双关,他和陈至德等人一样认定自己是失散的一个皇子。 “你说得很好,朕很高兴,朕决定送你一件礼物!”,朱明复对门外嚷道,“小林子!你把朕的短火枪拿一把过来!” 两支烟左右功夫后,小林子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朱明复亲自打开,里面躺着两把徐辉祖当年留在棺材中的短火枪,本来朱明复想推广这个新发明的,但由于近卫军整顿的事先耽搁了,所以他到现在还只有这两把。 但有一点令他感到奇怪,原来两把全新的短枪,现在一支竟然有些使用过的样子,失去了全新的光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那把新的 递给王真。 王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媚笑着说:“皇上,你是不是舍不得把那把好的给老奴啊?” “哈哈,朕有这么小气吗,只是朕奇怪有把枪似乎有点掉光了,而朕给你的那把是光亮如新的,另外一把留给朕自己玩玩。” “不,皇上,老奴听说枪还是旧的用起来灵光,所以斗胆请皇上将另外一把赐给我。” “既然你喜欢旧的,那就给你这把吧。”朱明复把盒子里那把扔了过去。 王真一把接过武器,放入怀中,笑道:“老奴有此防身,从此就长寿康宁了!” “不错,朕给你这个,就是让你谁对你不利,你就拿这个打死他,就相当于尚方宝剑了!” …… ------------ 第十八章 偷枪的人 王真的时代就此结束,在东厂势力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在朱明复正准备利用锦衣卫和近卫军削弱东厂的时候,他认清形势,聪明隐退了。 陈至德的搅局虽然造成了很多问题,但目前的结局还算是不错,一个逃了,一个退了,帝国的秩序没有被撼动,比朱明复设想的最坏的情况要好不少。 他甚至曾经给甘肃的洪鹏下令,让他进入战备状态,一旦中京有异动,就带兵入京护驾。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大厦依然稳固,只不过两个门窗需要换一下而已。 常换常新,这并不是坏事情。 …… 朱明复回到洪骄宫殿,洪骄立即冲过来,一脸好奇,“皇上,和那老家伙谈了这么久啊,他到底说了什么?” “你想不到的,他是来请求辞官的。”朱明复抓起桌上一块松糕放入嘴中,他刚才脑力消耗有点大,需要补充点营养。 对王真的隐退,洪骄似乎有点不甘,“哼,真是想不到,这老家伙道是机灵得很!” “是啊,比朕想象得要机灵啊,看来他已经防备朕很久了啊!”朱明复继续吃,吃到第三块的时候,他有点饱了,这时他察觉口里味道不大对劲,“哎,你这糕点味道有点不对啊?” “哦,这是我喂狗的,忘记跟你说了,不过也是好东西。”洪骄坦然说道,没有一点愧疚。 “不错,味道果然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块!” 朱明复悲愤得拿起一块最大的,向洪骄嘴边送过来。 “皇上,我已经吃饱了……”洪骄说完就跑。 “你给我站住!”朱明复嘶喊道。 “这是圣旨,站住!” “君子不从乱命!就不站住!” 以朱明复的脚力显然抓不住武艺高强的洪骄,他很快放弃了追逐,他刚才跑得飞快,被怀中一块硬物撞得生疼,他想起了什么,突然从怀中一摸,拿出那把短火枪,向天开枪。 “嘭!” 一声巨响,把洪骄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看到朱明复手中之物,嚷道:“皇上你想吓死我啊!” “朕想告诉你,别仗着武功好,就敢欺负朕,朕有这个,武功再好也没用,好了别闹了,过来,朕有事情和你商量。” ………… 朱明复坐下喝了几口清茶润喉,洪骄把玩着火枪,爱不释手。 朱明复清了请喉咙,说道:“以后东厂就由小林子接管,锦衣卫暂时由你接手,你选一个信得过的去做指挥使,你在宫中看着就是,还有你告诉你哥,让他好好教甘王朱恩武艺,把锦衣卫的那套也教给他,哎,这也是他的命啊!” 听到这里,洪骄扔掉枪,站起来惊呼:“皇上,你要让朱恩做太子?” “不错,太子已经自弃了,如果陈至德还在,那么妙儿之子朱泰是很可能继承皇位的,现在的情况有变,朱泰已经不可能了,你儿子很像你,性格很强悍,最能够承受这个工作复压力,再有你们洪家在朝中也有根基,他接任皇帝做起来比较顺手,朱恩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要啊!”洪骄大呼。 “叫什么叫?你以后就是皇太后了,不开心啊?” “皇上,我觉得做皇帝真的很变态啊(这个词学自朱明复),你看你整天肚子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玩的时间也没有,朋友也没有,我可不想让我儿子以后也过这个苦日子,你还是让他做锦衣卫好了!” “胡扯?皇子怎能做锦衣卫,你的想法我知道,本来我也想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做个闲散王爷的,现在不是天意如此吗,朱恩是最符合条件的,这是他的命,当年朕自己何尝想干这个,还不是你把我从栖霞寺抓出来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当年你不瞪我,我也不会注意到你,都是你自己不好,关我什么事,不过我有办法避免朱恩做太子,呵呵”洪蛟突然露出了神秘笑容。 “办法?” 她随即拍手道,“翠儿,秀儿,你们过来!” 一阵快速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后,两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宫女瞬间出现在了朱明复面前。 洪娇走到来宫女的前面,一幅推销员的表情,“皇上,这是我手下最漂亮的宫女,你看这脸蛋,多有福相啊,这皮肤多水啊,简直吹弹可破啊,还有这里你看屁股这么大,肯定生男孩的啊,她们还会武功,还可以兼任你的保镖,你看满意吗?” 朱明复厌恶得看着她这幅老鸨样子,肚子都被洪骄的异想天开气得鼓鼓的。 “你再折腾,朕明天就禅位给朱恩!” 洪骄被击中了靶心,立即挥手让宫女出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想做皇帝的人偏偏得不到,那些不想做皇帝的人却偏偏不得不做,老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事实上,朱明复还是比较喜欢朱恩的,在他原来的计划中,已经被封为甘王的朱恩能够在洪鹏的培养下健康成长,等他十八岁后把他封在中亚一块地方,远离中原,自给自足,逍遥自在,快活一生。 另一个儿子朱泰还在宫中,本来过几年也准备封到外地的,现在陈家有此图谋,朱明复固然原谅陈妙儿的无知,也不想去追究她到底多大程度参与了陈至德的图谋,但这件事后,却再也不能留她在宫中了。 几天后朱泰被封为桂林王,陈妙儿也随行至儿子封地,这场公案就此了结。 朱泰在桂林过得挺滋润,虽不学无术,却整天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寿至八十八,历经三朝皇帝,他反而实现了朱明复让儿子们做“闲散王爷”的人生理想。 陈至德和王真事件在朝堂上造成了巨大影响,但毕竟他们属于大都督府管辖范围,和文官集团关系不大,并且他们一走,文官是极其欢迎的,没有谁去细究这两件怪事情。 朱明复发布文告,宣布陈至德在慰问缅甸部队时染上不明病毒身亡,王真倒是好解释,他主动退休,目前正在某个疗养地享受高干待遇呢。 ………… 后来在洪鹏的劝说下,洪骄终于转变了主意,或者说女人内在的虚荣心被激发了,他接受了儿子将继承皇位的现实,并和朱明复一起为朱恩继承皇位开始布局。 小林子媳妇熬成婆,成了新的东厂厂督,但事实上由于他在宫中听习惯了洪骄的命令,现在大明特务系统的一号人物其实是洪骄,洪家不仅掌控了两大特务系统,他们在军界的势力也迅速扩张,很快接替了陈至德的地位。 洪骄接管锦衣卫和东厂后,首先整顿了宫中的秩序,自朱明复入宫以来,宫中以往森严的气氛消减不少,宫女和太监的地位大大提高,因为二者的前景变得很好,宫女大多都会外嫁给官员,太监很多都会加入东厂这个光辉的行当,很多官商人物会想尽办法结交他们,他们的行为也因此有点跋扈。 洪骄首先掌握了宫内所有的采购和工程,将她的手下分布到各要害部门,为敲山震虎,她开始清查以往的经济账目。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一个大问题。 这问题不是钱,钱的问题不是大问题,事实上朱明复从来不纠结于钱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点蹊跷:管理仓库的一个刘太监被人告发,他曾把皇帝的短火枪偷出去,后来又放回去了。 偷皇帝的东西是仅以于谋反的大罪,但拿走又还回去似乎不符合小偷的工作原理。 洪娇下令锦衣卫彻查此事,士气高涨的锦衣卫很快查清了,刘太监将短火枪偷出后,最终流到了王真府上,三日后,又还回了宫中。 “洪骄,你说王真这是玩得哪一出啊?”朱明复看完锦衣卫的调查资料后说道。 “王真不偷金不偷银,专偷枪,偷了还放回去,根据以往的案子,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借刀杀人,借枪杀人!”洪蛟托着下巴沉思。 朱明复一拍大腿,“朕想起来了,那次朕送给他枪防身,他故意挑了那把没光泽的火枪,一定是他心里有鬼,怕朕从这里看出破绽来。” “皇上,他应该拿出来仿制了一把,因为这三天中,没什么重要的人物被杀。”洪骄接管锦衣卫后,已经查看过近期所有的重要情报,对此她很清楚。 “可值得王真费尽心机杀人,还要嫁祸给朕,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朱明复开始负手踱步,洪骄也托着脑袋苦思。 ………… “陈至德!”两人同时喊出了这个名字。 “可他杀陈至德干什么?”洪骄又迷惑了。 朱明复笑道:“那是因为王真要做一件和军队有关的事情,他怕陈至德破坏他的计划,所以借机先除掉陈至德,好从容实行自己的计划。” “那王真不是要退休吗?” “是啊,他退休前还要干票大的,这倒符合他的个性,其实像他这种人真的能在倭国过恬淡日子吗?朕当时也被他骗了。” “他要造反吗?” “不是,这么宏伟的事,他知道他没成功希望的。” “那你说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这件事应该从倭国寻找答案,你赶紧派锦衣卫去倭国。” “好,我这就去办,一定要把王真的诡计揪出来!”洪骄恨恨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朱明复自言自语道:“恐怕已经追不上了,王真这小子早就完成他计划了,可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 第十九章 尊者与皇帝 陈至德一行在中京城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虽然他的显赫身份使得守城的官吏不敢盘问,但人家至少会汇报上去的,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出京,绝不是一件平常的事。 本来陈至德认为他们在中京郊外就很可能遇到第一波来阻击他的人,为此他一出城就把队伍分成了两组,各走一条路,约定在宝鸡会合,如果还能会和的话。 但两支队伍一直到宝鸡,除了一匹马扭坏了脚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这一路出人意料得顺利,到宝鸡后,陈至德已经明白要杀他的绝不可能是皇帝,那个黑衣人并不是大内的人。 “有卵的终究搞不过没卵的啊!” 陈至德感叹道。 当今天下,除了皇帝,敢动他且能动他的那就只有王真了,不过他显然预料不到王真的真实目的,想当然认为是为了争夺军队的控制权而已。 “罢了,我做不了主宰国政的事,我还是去做一个老百姓吧,走,去缅甸!”陈至德望了望中京的方向,跃马扬鞭而去。 他用近卫军的令牌冒充中京的传令官,一路畅通无阻,还能从沿途驿站获得物资补给,陈至德一行从陕西行至四川,再由四川行至云南,历时半年,行程三千里,可谓大明驴友界的一场盛举。 在驿站中,陈至德得到消息,朝廷的邸报上说“他”已经死了,他拿着那邸报,眼泪滴答滴答流了下来,把上好宣纸做成的邸报淋湿一大片。 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他已经无罪了。 ………… 云南鸡足山,山势陡峭,云光辉耀,地上的红土和天上的蓝天映衬得那山峰特别神圣。 鸡足山是佛教圣地,传说是佛祖弟子迦叶尊者的道场。 陈至德一行十几人骑马从山下小路经过,他们准备穿过这里,到达大理休整,买点衣服、药物以及谷物的种子,再去缅甸定居。 这场逃亡之旅,在他们进入云南后就变得悠闲多了,因为云南各地都有近卫军军屯,这里的军官多是紫金山军校的毕业生,陈至德长期主持军校工作,是他们尊敬的老校长,那时候陈至德牺牲之事还没有传到这里,所以只要陈至德的亲兵持封信札过去,他们总能获得大量的物资以及金钱。 “父亲,我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啊?”陈至德十六岁的儿子陈松问道。 “出了云南,就是缅甸了,到时候咱们就改名换姓,扎根下来,反正皇上说我已经死了,他就不会再追究我了。”陈至德对着山峰苦笑。 “哦。”陈松是懂非懂。 “其实,皇上待我真是不错,他就是太宠幸王真了,我怕王真会危害皇上啊!” “父亲,你这个时候还在为皇上担心,不是他把我们赶出了的吗?”陈松歪着脑袋不理解。 “开始是父亲不好,自作聪明,引起了皇上疑虑,后来中了王真的圈套,才不得不走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王真的圈套要是不仅仅针对的是他,那就太可怕了,“不行,我要给皇上传个信,让他防备阴险的王真!” “父亲,你这样做会暴露行踪的,要是王真派人追过来怎么办?”陈松劝解道。 “但我不能看皇上陷入危险啊!” 就在陈至德焦躁的时候,一个老者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京城来的官宦吗?” 陈至德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其他人,这声音难道是从天上传来的? 还是陈松眼尖,他用手指向头上一指,“父亲,你看那里!” 陈至德顺着他的手指看上去,头顶上方有块突出的岩石,上面飘出一片衣角,他们后退几步后,终于看到那里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老和尚,刚才的话想必是他说的。 “老师傅,是你和我说话吗?”陈至德抬头说道,这时他才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这山壁光滑陡峭,这块岩石又悬在空中,他是怎么上去的,难不成是飞上去的? 那和尚随即转过身来,这时下面的人才注意到他那张可怕的脸,那脸半边已经烧焦了,另外半边也是乌黑一片,要不是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很像一个人,单看这张脸的话,即使是大白天,人们也会以为这是一个鬼怪的。 陈松不禁喊出了声音,其余人见状也不禁后退了两步,陈至德毕竟是沙场老将,对这区区的鬼脸并不以为意,他注意到老和尚神情超然,且能一跃十来丈,到这岩石上打坐,心想可能是穴居岩处的一位高人,就拱手致意道:“请问这位高人尊姓大名?” “老衲是南京人,刚才听你说到皇上,老衲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脸虽然长得可怕,这声音倒也柔和。 “老师傅请说。” “我听这里的山民说,现在还是建文年号,那么大明的皇帝还是建文帝吗?” 陈至德没想到对方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这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但他想到对方可能山居太久,不知世间之事了,就仍旧恭敬说道:“现在是建文十九年,现在的皇帝就是太祖嫡孙建文皇帝,当今皇帝可是万民拥戴的一代明君啊。” “那现在皇上是否有位妃子叫陈妙儿?”说到这里,老和尚眼睛一改冷漠的色彩,显出一种挂念和期盼。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陈至德还能理解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他就无法理解了,这位出家人,竟然莫名其妙得打听皇帝的妃子,也就是他妹妹,这实在是有点风牛马不相及,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出家人身份。 他有点生气,想转身离去,但他看到身后随从们萧瑟的表情时,但他立即联想道,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当年是一个高官,甚至是宫中一位宦官,因为某种原因才隐居此地,他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仍挂念着皇帝和皇宫中的某些事。 想起妹妹,陈至德一阵酸楚,自己的图谋反而连累了她,虽然他知道皇帝连自己都不杀,更不会动妙儿母子,但吃苦冷落肯定是免不了的。 本来他是不会回答这么突兀的问题的,但此刻他的心情非常不寻常,他感到对方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心情,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可能和自己有相似遭遇的人,就沧然说道:“不错,皇帝确有这么一位陈妃子。现在你的问题我现在已经回答你了,请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是谁吧?”这时老和尚的神情变得温馨多了,仿佛他对陈至德的回答很满意。 对他的微妙变化,陈至德也报以微笑,“不错,我觉得你似乎也走过仕途。” “仕途?那也应该算是吧。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还去想他干嘛,只是我奇怪老是听人说,现在年号竟还是建文……那宫女是我赐给他的,既然她是妃子,那么就一定是他了,这么多年,我这块疑团总算消除了,这也好,他命该如此,不然当年怎能穿龙袍呢,哈哈……” 老和尚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转过身躯,霎时金光大作,照得陈至德等人都睁不开眼来,陈至德毅力强劲,他死命抗拒那奇怪的光,拼命把眼睛挤开一条缝,在那条缝里,他清晰看到老和尚缓缓走向石壁,然后隐身不见了,金光也随后消失,陈至德的视线恢复了正常。 “迦叶显灵?!”陈至德亲眼目睹这一幕神迹,立即联想到鸡足山的传说,认定这老和尚就是迦叶尊者现身。 他赶紧拉儿子一起对着那石岩跪拜,众人也都目睹了刚才的金光,也纷纷下拜。 “尊者,你一定是想告诉我我妹妹肯定会平安的,告诉我皇上会平安的,尊者,陈至德何德何能,让你现身相助,从今后我定皈依佛祖,供奉你的神像,不负你一番教化!”一个大老爷们在那里痛苦流涕,声音传遍了山谷。 陈至德后来在云南一个老部下那里,把这个尊者显灵的故事告诉了他,陈至德虽去了缅甸,他这个关于鸡足山“尊者关注大明皇帝”的故事开始在近卫军军屯中流传了出来,传遍了附近省份。 ………… 四川成都归元寺附近的恵风茶楼,这家茶楼是明教的一个据点,是附近最高档的一家茶楼,也是顾客群最丰富的一家,不仅文人会来这里会友,西南数省的商人也爱来这里谈生意,帮派分子也爱来这里谈判,这里成了成都各界的新闻发布会。 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一个老者和三个精壮的汉子正在喝茶,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没有火热得闲聊,四个人只是喝茶和嗑瓜子,很少发出声音,这几日这四人每天都来这里静静得坐上一天,有时一句话也不说,店小二一度怀疑他们是来踩点的江洋大盗,要不是看在那老者每次都给一两银子茶钱的份上,老板早就赶人了。 好故事不长脚,却飞得比鸟儿还快。 “尊者关注皇帝”的故事很快传到了这里,今天茶楼里正在热议这个新鲜出炉的奇闻,小二发现那老者今天的表情和往日十分不同,往日是静如止水,今天是动若波涛。 从早到晚,老者今天足足听了三遍这个故事,到茶馆打烊时,他昂然站起来,对着三个汉子说:“儿郎们,我们去鸡足山!” ------------ 第二十章 大蛇顶小蛇 就在陈至德刚到云南时,王真被获准退休后,立即从中京出发,到了南直隶青浦县江南造船厂。 站在船厂那宽阔的堤岸上,王真望着排成一排的十艘崭新大船,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些船将载他去远航,到达一个遥远而安全的领地。 “王总管,船和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亲信太监仇士良凑上来说道。 船是东厂通过在大都督府的设备编制中做手脚,多造的十艘海船,毕竟王真曾经是水师的统领,东厂在造船厂中也有人,但为了不被察觉,钱都是东厂垫付的,这些船几乎耗尽了东厂十几年积累的小金库。 至于仇士良所说的“人”是东厂这几年在宁波秘密训练的一万名人员,他们之中有水手、工匠、医生、儒生以及各种各种人才,王真甚至还带了几个东正教的教士,这些人都是按照一个国家所需必备人才来配置的。 “那位爷呢?”王真望着船上被风吹起的风帆,突然问道。 “好着呢,在舟山。”仇士良答道,语气中有一些不屑。 “那好,启程吧!先去舟山,他就是我们未来的新皇帝!”王真望着大海的远处,嘴角划出美丽的弧度。 仇士良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伏地,眼角甚至还挤出一滴眼泪,沙哑道:“我们愿奉王公公为主!” “哈哈哈!”王真狂笑起来,好一阵才停下,说道:“起来吧!不要给我演这出,也许你们很多人都不理解,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仇士良见马屁失效,只好依言爬起来,脸上改成一幅崇敬受教的样子,做洗耳恭听状。 王真慢悠悠讲道: “以前一条热闹的街口有座小庙,庙里有两条蛇,一大一小。有一天早晨,那条大蛇忽然想要游过那条街,去看看对面的街景,小蛇劝大蛇道:‘街上人多,你游过去会被路人打死的’,大蛇不乐意了,说:‘那就一辈子呆在这庙里了吗?’,小蛇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你让我骑在你身上,这样路人看到,以为我们是通神的蛇精,他们不仅不会打我们,还会给我们叩拜呢’,大蛇依计而行,路人见到大蛇头上顶着小蛇出现,果然大惊,以为神迹,纷纷下拜,后来他们还出资重修了那小庙……” 王真的故事讲完了,仇士良一脸迷惘,实在不知这是啥意思。 王真恨铁不成钢得上去踢了他一脚,骂道“笨蛋,还没明白?” 仇士良晃晃脑袋,坚定得说,“属下愚笨,真的不明白,这蛇是蛇,人是人啊……” “蠢货!一群蠢货!东厂这档事,我要是再不退啊,迟早要被你们拖往死处!” 仇士良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王真叹了口气道: “瞧你们这个样子,所以我要给你们找个皇帝啊。你想,我带着万余人去异国,所遇必然艰辛,假如遇到危局,人心就会浮动。就是一切顺利,人也会因争利易生叛逆之心,因为我王真只是一个太监,大家服从我是摄于我的武力,并不是心服。即使我活着时,大家都顺从,我死后,这些人难保不四分五裂,互相争斗,所以要把太子带过去,让他做皇帝,我做周公,我这条大蛇把他这条小蛇顶在头上,这样就和在国内一样,人人心服。日后皇位依次传递,新国才能永续长存,这不枉我们创业的一番苦心,最后一点皇上待我不薄,我这样做,才算不上叛逆,毕竟这新国还是姓朱的。” 王真说完,一个人走开了,仇士良想跟上去,被他制止了。 在海风的吹佛下,他转身面向船厂,面向西方,思绪纷飞,他摸出怀中的短火枪温柔摩挲着,然后嘴角慢慢出现了微笑。 他想起和朱明复结识以来的一幕幕。 当年一介落魄书生的他为了获取权力,到徐辉祖府上应聘太监,开始他是徐辉祖监视朱明复的探子,后来他看到朱明复和徐辉祖矛盾激化,就果断选择站在皇帝一边,事实证明他押对了宝,朱明复肚量奇大,毫不介意得重用了他,虽然这之间他用了种种计谋,故意激化和文官的矛盾,故意去做恶人,赢得皇帝的信任,虽然他知道朱明复同时设立了军调局监视自己,但他知道就像自己要留后路一样,皇帝也要防备任何人,大家都是聪明人,没人会无条件信任他人的。 过去十五年来,他过得真是愉快,他权势滔天,无人敢惹,除了女人,他什么都玩过了,多少奇才异士、科甲才子跪伏在他脚下,多少人见了他像见了神或鬼一样畏服,人生至此,也算是奇遇了,但最让他愉快的还是和朱明复的良好合作,这一点有时他自己都惊异,他不得不承认朱明复是个好老板,皇帝虽然城府深沉,不露喜怒,但王真知道,很多事情也只有王真知道,皇帝阴别人、处置别人,只是为了大明,平常你都可以像朋友一样和他畅快提意见,比如那个钟奇,就专门唱反调,却屡受处分而不倒。 王真仔细研究后,发现这位落魄王子假扮的建文帝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把皇帝当做一个职业,而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有不涉及到工作,皇帝他自己都没把他当皇帝,也正因为如此,皇帝也从未把自己当一个残疾的阉人,善于阅人的王真看得出这一点皇帝不是假装的。 他虽然利用一切人,文官、太监、妓女、军人,让他们互相制衡,但他内心却也尊重他们每一个人,他的一切算计,他只想把他们套进他的笼子里,只要你不越界,皇帝才懒得管你其他的小事。这也是文官集团虽屡经压制,而依然奋力仕途的原因,因为皇帝不会干涉他们的权力范围。 在即将离开的时刻,王真忽然对朱明复产生了强烈的不舍,真是千古难遇的一个好老板啊,看来这皇帝啊,无论真假,关键是做得如何啊。 “皇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奴要走了,但你在老奴心中,永远是最真的皇帝,比那个朱允炆都要真,我名字叫王真,就是为了证明你是‘真皇’!这都是天意啊!” 看着远处发呆的王真,仇士良心中还在琢磨王真刚才的教导,但他怎么也琢磨不明白,明明可以赚十两银子的,偏偏只拿八两,这完全不是东厂的风格,,作为王真手下一个拼命追求权势的有理想太监,他还是认为王真此举属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建文十九年秋,王真率领五百余东厂骨干从青浦出发。 江南造船厂的水师已经接到通知,王真将去倭国,所以王真一行顺利出海,虽然队伍庞大了点,不像是公文要说的只是一次私人旅行,但他们绝不敢去过问东厂那些大太监。王真船队先转到宁波,在宁波装上了王真秘密储备的庞大人才库。 出了宁波后,王真让九艘船先去倭国,那里有王真储备的大批军火,东厂虽然是武装特务组织,但是大都督府并没有给他们配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大炮、火药之类,所以王真通过掌握军械司司长的贪污证据,逼迫他偷出了大批军火,王真把这批军火都秘密转运到倭国外岛储备起来,那些岛屿原来都是倭寇的基地,天然是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而王真自己,他要去舟山一趟,他要去接那条可以顶在头上的“小蛇”。 ………… “这是哪里?”,“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受谁指使?” 太子朱友圭今天又问了这几个问题,可那个曾经是自己宫里的小太监,却和往常一样,一声不吭,放下食盒就走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这个海岛上的小庙里,他每天只会在三餐时间,见到一个以前太子宫中的小太监来送饭,这小太监以往话很多,可如今却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怎么问都不肯说话,令他心焦无比。 最令人恐惧的事物不是已知的恐惧,而是那个未知的恐惧,很不幸这位大明帝国的太子爷目前正陷入了这样的处境。 ------------ 第二十一章 太子出逃 那一夜,太子傅林一清交给他那件东西就悄悄走了,太子在读好书后,才随意把他们打开。 这一夜太子房间里的灯笼整夜都亮着,太子在房间里踱步到天亮。 那三件东西,他首先打开的是那封信,此前他也收到过很多官员暗中写给他的信,这封信和以往那些不一样,它没有关键的署名。 但其内容却更不寻常,写信人以一个老官员的身份告诉他一个惊天真相:当今皇上并不是他父亲朱允炆,而是另外一个和朱允炆长得很像的王子,这王子是太祖皇帝流落民间的龙种,后来朱允炆在火灾中遇难,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把他找出来顶包。 太子震惊之余,还不甚相信,于是打开了锦衣卫那件档案,档案是关于一个叫“朱明复”的人的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建文四年五月,锦衣卫捕得一人……此人相貌酷似圣上,心机狡诈,口若悬河,建文四年六月被派往朱棣军中代替圣上和谈……“ 太子看完,又打开最后一样东西,这是朱明复当年写给朱允炆的上书,这上书署名正是朱明复,这证明了朱明复的真实存在,绝非虚构。 太子看完之后,心底防线就彻底崩溃了,他看清了,这锦衣卫的档案是真的,这封上书用的是宫中的纸张,显然绝非常人可伪造。 更重要的事,他结合这十几年中,“父皇”对自己和母后的作为,越来越相信这信中所写是事实了。 自从建文四年那场皇宫的火灾后,皇上就把自己和母后留在了武昌,偶尔才把自己接到南京见一面,即使见面也不过是勉励自己好好读书之类的话,并没有父子间的温情。 以往,他安慰自己这是属于帝王家特有的冰冷。 更奇怪的是母后去世的时候,皇帝也没有来看望,也没让她葬在南京,只是就地于武昌起陵,皇帝后来一次没来看过,那几次次数不多的见面也从未说起过母后。 其他可疑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以往他都默默放在心里,不去多想,如今经这神秘的信一提醒,他发现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原来当今做龙庭的这位皇帝竟然是假冒的,而自己的父皇消失这么多年了,显然已经在火灾中丧生了。 那封信中还告诉他:上次试图攻击太子的人就是皇帝指派的,因为皇帝现在已经迁都,朝中掌权的也已经换上了沈孝成等新贵,他的权力基础已经巩固,马上就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他这位“假太子”已经性命攸关了,最后那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请他赶紧出逃保命。 ………… 在酒精中浑浑噩噩渡过三天后,太子终于熬不下去了,他躲在花园的深处痛哭了一场,然后差小太监去把太子傅让人林一清叫来。 书房中,太子耷拉着一双国宝动物的眼睛,沙哑得说道“师傅,既然那位忠臣是你的朋友……那么他的忠告我一定相信,现在我决定了出走……请你帮我安排下。” “太子爷,那我这就去安排。”林一清躬身而退,走出门外,他叹了口气,“哎,这下两个儿子的赌债总算解决了。” 第二天,林一清告诉太子,他已经安排人在孝陵卫那边了,只要太子明天装作去祭陵,他们就会在那边会接应,然后带太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陈至德布局的,他的目的就是要造成太子的失踪,然后让自己的外甥朱泰即位,但这一切都被王真看在了眼里。 王真注意到了南京的异动,近段时间有一批军调局和近卫军的人潜入了南京,王真就派人盯上他们了。 何况他在太子身边也有人,毕竟天下太监是一家嘛,在太子醉酒的那几天里,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已经把那三件物证的抄件送了出去。 和陈至德不同,王真对太子之位的归属丝毫不感兴趣,他这几年一直在思索自己的退路。 名利场中,上位容易,找好退路可不容易,这个圈子里没几个人能够从容而退的,不是搞的灰头土脸黯然下台,就是死在了自己眷恋的权势上,基本上退相都很没品,和他们上位时那意气奋发、道德崇高、身心纯洁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王真决心要超越他们,做一个下场优良的特务头子,能够优雅得退出这个血淋淋、红春春的舞台。 陈至德的发现给了王真灵感, 陈至德给太子设的这个圈套给了王真更大的灵感, 本来这个太子既然不是皇帝儿子,不,应该说是皇上既然不是朱允炆,那么这太子也就成了一个废人,至少在陈至德这个圈套后,太子已经毫无价值。 但对王真的一个构想中的退路来说,这位太子爷可是无价之宝,就像一条龙画好了,就缺一个点睛之笔,这位即将进入陈至德圈套中的太子,就是那等待已久的点睛之人。 “赶紧通知南京的仇士良把太子给我抢过来!”王真下了命令,他随后又补充到,“告诉他,完不成任务的话,全部给我自裁!” 南京郊外一废寺。 一片断墙残垣中,荒草没到了腰际,一行脚步踏入其中,各种虫儿随着脚步的来临不断被惊出。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林师傅呢?”太子怯生生望着从孝陵卫带他到这里来的四个黑衣人。 “太子爷再往里面走,你师傅就在大殿里。”前面那个领头的低沉说道。 “你们说他在大殿里,可这里荒草浓密,根本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太子红着脸说道。 “大哥,既然他不肯过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结果他,就地埋了,反而省力!”身后一蒙面人不耐烦得说道。 领头的略微一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后面两人顿时拔出短剑,对着太子就要刺过去。 太子听到那人讲话时,就已转过身来,这时看到这一幕,竟然呆住了,他久居深宫,哪里见过这些凶恶的场面,加上这几天酗酒失眠,身体本来就虚,他先是呆住,继而身子一歪,吓晕了过去。 那两个杀人犯有点意外,握着短剑看着那领头,是不是省了那两刀,直接埋了算了? “真是一个软蛋。”领头的嘀咕了一声,同时他眼神扫了一下拿刀的那两位,示意他们继续刚才的动作。 他们俯下身子,对着躺在荒地上的太子胸前刺了下去。 “砰砰砰”一阵整齐的枪响惊起了草地里所有能飞的虫儿,形成了一阵壮阔的“虫雨”。 虫雨中,那刺杀的两人倒了下去,直扑到太子的身上,就像给太子盖上了一条肉毛毯,这条毛毯还是带血红牡丹花花纹的,看起来很喜庆。 领头的听到枪响,赶紧和另一人向大殿的方向跑去,毕竟那里还有断壁可以躲子弹,这里是草地,继续呆在这里简直就成了对方的活靶子。 但他们没跑几步,就被紧接着的“砰砰”两枪击中了,枪是从他们前方传过来的,两人捂着胸口无言倒下了,至死都不知对方藏身何处,因为这里是他们精心选择的杀人场所,荒僻、无人、隐蔽,除了那处残破的大殿,根本没法藏人。 刚才进来的五个人,一晕四死,血染草地,只是可怜那一方虫儿,被无故惊扰了它们的生产生活。 短暂的一阵安静后,刚才这五人所站位子的四周,有四块茶几大小的草地在松动,然后四个人破土而出。 “哈哈哈,你们近卫军怎么算得过王总管,真是关公面前甩大刀。”仇士良狂笑着,一边拍着头上的尘土,一边晃着王真新给他们配置的短火枪。 当初那些近卫军军人选择好这个杀人场地后,暗中派人看守,不让闲人靠近,不然要是一个游方和尚或者乞丐住进去了,办事的时候被它们瞧见了,那就不妥帖了。 于是东厂就挖了地道进去,并在这条通往大殿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草地本就起伏不平,他们在伏起的地方放上火枪口,就像一个小碉堡一样,在浓密荒草的掩护下,这些枪口很难被发现,所以刚才一下子就把这几个人解决了。 ………… 太子醒过来时,已经在舟山的一个海岛上了。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这是哪里。 ------------ 第二十二章 去美洲吧 王真下船之后,来到了这个现在称为朱家尖的海岛,岸边数排东厂特务站着迎接,神情肃穆,就像迎接一位神灵。 事实上在东厂内部,王真就是神,当然另一方面,朝中更多的人都认为他是鬼。 东厂的特务在迁都前就有三万人,迁都后,特别是朱明复决心整顿近卫军系统后,东厂更是扩张到五万人,而王真这次为了不引起怀疑,只带走了区区五百人。 这些人的档案早就被销毁了,这五百人都是他精心细选的,少部分是那些杀人太多从而一定会被清算的那些人,王真出于仁慈也带了出来,毕竟开拓土地还是很需要这些狠角色的。 “你们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兄弟们情绪都好吗?”王真出人意料的说了句暖人心的话。 “总管说过:除了生孩子,没有东厂做不到的事。我们在这里很好。”一个魁梧的特务上前一本正经说道。 “好,以后去的地方可能还要荒僻,一开始会过得艰辛点,但只要大家能够吃苦,我们就一定会越过越好的。”王真看起来心情不错。 “谨遵总管吩咐,我们誓死追随!”那家伙不假思索回答道。 王真嘴角笑了笑,表示满意,“现在给我带路吧。” 一行人沿着一条小路行进着,特务们把王真夹在中间,护卫着他走上了一个山丘,不一会,来到了一个小庙门前,门前有四人把手着,庙很小,只有前后两排房子,前面是佛堂,后面是僧舍,想必东厂早已把这里原来的主人赶走了。 庙门钱,王真不满得瞪了那魁梧大汉一眼,“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大汉惶恐得回答:“总管,我们兄弟很多都露宿呢,这里只有这庙可以住人。” 王真一言不发,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他向里走去,在佛堂前停了下来,看那蒲团还在,顿了一下后,就跪了下去,几个大汉见状,也在王真屁股后面,排成一排跪下磕头。 王真双手合十,喃喃自祝道:“佛天在上,弟子王真,诚心保护太子,愿同太子一起去外洋创新国,请佛祖保佑,他日一定在异国弘扬佛法,以报佛恩!” 王真站起来,看到特务们还都趴在地上,笑道:“你们跪错了,你们应该跪里面这位!来,跟我一起来吧。” 特务们低着头跟着他进去,他们只知道,王真将带他们出海,并不知道王真为何要把太子抓来,也不知道太子有何价值,在他们的心中,只有王真。 小太监在禅房前打瞌睡,听见响声,一看那几个特务那恭谨畏惧的样子,就猜到了王真的身份,赶紧下跪,“小的参见王总管!” “这孩子倒机灵,太子爷你伺候得好吗?”王真一下子走到了他面前。 “小的一直按吩咐做呢。”小太监抬眼看了看后面几位,他机灵得把责任甩给了他们。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到门前,打开了铜锁,然后恭敬得避在一旁。 王真满意得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倒有培养前途,然后一挥衣袖,大步走了进去。 禅房中,太子木然坐着,连王真进去都没能引起他一点反应。 王真看到他后,二话不说就立马在地上跪了下去,后面的人也赶紧跪下。 “太子爷,你受惊了,王真来迟,请恕罪!”王真声音带着凄惋。 “王真?你是王真!”太子眼睛中出现了兴奋鲜活的色彩,他站起来,紧紧拉住王真的衣袖。 “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长时间,总算有个人和他说话了,而且还是能够回答他问题的人,他感到特别安心,就像阳光照进了封闭多年的小黑屋,一下子亮堂了。 “你们几个怎么伺候太子的啊,快去门外,各自掌嘴五百下。”王真转头厉声说道。 特务们说了声“是”,一言不发,退了出去,不一会,掌嘴的声音依稀传进了太子的耳朵里,太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看着王真的眼神就更亲密了。 “太子,说来话长啊。”王真长长叹了口气道。 “快说,快说,憋死我了。”太子急得直跺脚。 “想必太子已经知道了,当今皇上并不是太子生父吧?” 太子黯然点点头。 “这件事情,十几年过去了,朝中除了皇上,只有三个人知道,徐辉祖知道,他已经死了;陈至德知道,就是他要害太子殿下的,也已经死了;老奴也知道,所以我为了避祸,只好出宫,带着太子爷出走。” “是你让林师傅带我走的?”太子问道。 “不是,是陈至德。他想害你,他先通过林师傅,逼你出宫,然后对你下手,好让他妹妹之子继承皇位,东厂发现陈至德图谋后,老奴思前想后,决定不顾性命也要救你,我临走前杀了陈至德,偷偷出京,把你安置到这里。”王真越说,脸色越扭曲,做出被巨大压力下压得不堪重负的样子,那样子真是惹人同情。 “原来是你救了我,可你为何要违背那位皇帝,冒险救我呢。” “太子爷,因为你是大明的太子啊!”王真此时已经痛哭流涕,“我们太监也是大明臣子啊,虽然那位皇帝也是朱家子孙,对我也不错,但毕竟是假的啊,而你是大明真太子啊,我王真怎能忍心看太子被害,我王真也曾读过书,忠君报国的道理还是懂的啊!” 十七岁的太子阅历不深,哪能抵得过王真这逼真的表演,于是就被他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给蒙骗过去了,从此把自己的命运和他栓在了一起。 “王真,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你最忠心啊!’太子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我王真誓死效忠太子!这里所有人都誓死效忠太子!”王真边磕头边呼喊。 ………… 太子情绪稳定后,王真带他出了禅房,让太子呼吸下新鲜空气,看看海岛的风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他谈。 “王真,这里是哪里?”太子看到了视野极处的大海,感受到了这里比陆地猛烈的海风。 “这是宁波外海的一小岛。” “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太子的语气中透着失望。 “长住自然不行,不瞒太子说,我这次带出了不少人和船,我准备带太子去美洲。”王真终于找到机会,自然得说出了这句话。 太子不解得问:“美洲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王真笑了笑,为解答太子的疑惑,从怀中摸出一张海图交给太子,“这美洲之名我是听皇上说的,这海图是当年去南洋时皇上为我画的。”王真指着那块大陆说,“你看,这大块地方就是美洲。” “哇,竟然和我大明一样大啊!”太子惊呼,他没想到大明之外,还有如此大的一块陆地。 “不错,这块土地我断断续续听陛下说过,辽阔富饶,人烟稀少,只有一些印地安人,他们穿兽皮、带羽毛、使弓箭,住在茅屋中,……”王真把从朱明复那得到的所有信息全倒了出来。 “印第安?他们是什么人?” “据说是殷商末年,周武王攻陷朝歌后,殷朝一王子带领部分百姓迁移了美洲。” “原来王子迁移外洋的故事殷商就已经发生过了啊。”太子不禁把自己的遭遇和殷商那王子联系起来。 “王真愿意随太子去美洲,学那殷朝王子,建一新国!” 王真**表态,似乎去美洲是太子的主意,他只是追随者而言。 太子闻言一笑,此时他差不多又恢复了往日从容恬淡的神情,头脑也恢复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只是……我想那印第安人,既是王子后裔,怎么现在成了如此野蛮模样?” 太子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去美洲固然安全,可他不想过穿兽皮的日子。 “想必是那王子当初领兵在外,仓促出逃,出去的都是武士,到美洲后缺乏文人工匠,礼仪文教没有传承下去。殿下放心,我这次带了百工、儒生教士以及大量书籍,我们去那里,立马就可以建一个新的礼教之国。” “王真,好样的,你真想得真周到啊!”免除了堕入野蛮的危险后,太子一颗心放了下来,脸上笑得很灿烂。 ------------ 第二十三章 发现美洲 王真载着太子从舟山出发,先到达倭国外海对马岛,原来早先出发的船只有五艘已经汇集在这里了。 这里曾经是倭寇的重要基地,后来王真在寻思自己的退路时,就把这几个海岛当做了秘密军火库,他偷偷在这里储备了大量的火枪火炮、刀枪弓箭等战略物资,他还在另外几个海岛上储备了从倭国掠夺来的金银以及棉布干粮等必需物品。 在岛上,王真为了增强太子的信心,带着太子参观了他庞大的军火库,还带他去看了如今入住在原倭寇房子的那万余人。 穿着明黄小龙袍的太子在人群中引起了狂热的反应,这些人没想到太子也将和他们同行,顿时感动得天昏地暗,原来这些人都是东厂是以到倭国工作的名义高薪骗过来的。 毕竟那时没人会想去美洲,大明繁荣富庶,生活无忧,谁会想去那个野地方呢? 欧洲人拼命搞航海,倒不是天生具有冒险拼搏精神,实在是因为那时人家太穷了,听说东方满地是金银,才铤而走险的,这和他妈的什么精神有屁个关系,比如你不能说那些抢银行的是富有冒险精神的英雄吧。 王真站在原先倭寇的点将台上高声说道:“太子奉圣旨,将带大家去南洋宣示大明国威,向各国传播大明礼仪文教、百工奇技,各位有幸随行,实在是无比荣誉,现在我宣布在场每人皆可得银十两,以后每月发饷银五两,若有功勋,定有重赏。” 这些人虽各有技术才学,但他们和原来的王真一样,都是出身底层的穷人,甚至部分人还是被通缉的罪犯,或者潜逃的罪犯,因为走投无路,才参加了东厂到倭国的高薪工作。 此刻见王真提到钱,大家士气高涨,用尽平生力气高呼“皇上万岁!太子万岁!” 金钱,权势,都是大家拼命接近的东西,能跟太子一起进行一场发财之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情了吗? 等另外四艘采购倭国廉价商品的船只到齐后,王真船队正式出发,十艘船只一字排开,向东而去,去劈开波浪,去劈开人生的困境。 站立船头,吹着海风,他感到非常惬意。 本来王真做好了出现坏情况的准备,如果这一万多人出现状况,他是准备武力挟持的,东厂在这方面,有的是手段和相关经验。 对于太子的反应,他也做了多套预案,现在太子如此合作,这次冒险之旅就变得和谐多了,这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建文二十年正月,王真开启了发现美洲之旅,一次避险的努力改变了一个沉睡千年大陆的命运。 一万一千人,乘坐十艘大船,怀着无限期望,从倭国海一路向西行驶,一个月后他们到达加拿大北部海岸,在靠岸短暂休整后,王真队伍沿着海岸线向南,期间他们多次登岸探查,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处环境优美,三面环水的半岛登陆,这个地方就是后世叫做旧金山的城市。 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是出于容易防守和容易逃跑的考虑,毕竟美洲的情况王真只是从朱明复嘴里听来的,当地土著人的情况如何还是未知,谨慎多一点,寿命就可以长一点。 船队上岸后,王真派人去四周探查,同时派出工匠伐木造屋,开荒种谷,这块地方顿时变成一个生机勃勃的大工地,大农场。 这时除了东厂那五百余人知道他们准备定居此地外,其他人还以为这只是短暂的停留,或者只是建设一个中转站而已。 如何把人们的心理转变过来,让人们从此死心住在这里,王真还需要再挑拨一下群众脆弱的心弦。 十日后,就在工匠们刚刚把几百间木屋建好之后,一个可怕的消息快速得流传了开来:那十艘大海船昨晚缆绳被海怪咬断后,顺流飘走了。 我们回不去了! 众人就像炸开了油锅,沸腾了,还有火花飞溅,间有哭声骂声。 ………… 一阵喧闹后,十二个匠头被推举去海边查看情况,他们去了之后惊呆了,他们真见鬼了。 海岸边,王真正披头散发挥剑乱砍,他的前方排成一长排的东厂特务,他们挡在海水的方向,免得王真做了屈原。 王真向左移动,人墙也向左,他向右,人墙也向右,看起来倒像是一场行为艺术表演。 王真双眼通红,赤牙咧嘴,像一头发疯的豹子,反复嚷道“让我杀了那海怪!”,“可怜那船上看守的几十个兄弟啊!”、“我王真死不足惜,可太子殿下万金之躯怎么困在这里?” 匠头见状,知道传言属实,赶紧回去一说,一下子黑压压万把人全涌到他们先前登陆的海滩。 万人驻足海滩,万眼同看王真疯魔之状态,说来也奇怪,那时的众人反而没了先前的火爆场面,人群搞得像听音乐会,安静得很。 他们心中满腔的愤懑和恐惧,在王真的疯狂嘶喊和举动中,一点一点在消融,仿佛此刻万人的痛苦都被王真一个人承担去了,他一个人的发泄代替了万人的发泄,似乎王真已经将他们的情绪表演到极致,他们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表现情绪了,似乎王真已经说出来他们的心里话,他们已经有了代言人,似乎大领导都如此痛苦了,他们小民也就不好意思痛苦了。 王真就像一个睡眠师一样,把众人催眠了,人人咬紧嘴唇,心律随着王真而动,王真随着海水而动,海水随着天地在动,动而不动,死寂无声。 这时一声暴喝划破天地,惊喜了沉睡的众人,救活了这片天地。 一位黄衣少年,骑着棕色的马,从东面急驰而来,从人群前飞过,然后向王真飞奔而去。 十七岁的太子像个真正男人一样,以沉毅的眼神,俊逸的身姿以及那批酷酷的马,给众人留下了伟岸的形象,就像早晨见到的第一抹阳光那么清新正气。 太子靠近王真时,突然紧紧一拉缰绳,那匹马一声长鸣,转了半圈,就乖巧停下了,十分平稳。 正在众人把注意力投射到他身上时,太子一个急甩手,一个马鞭便抽在了王真背上,王真一个不稳,倒着扑到在地,哦,世界从此安静了。 “来啊,给我捆起来!”太子威严得下令,特务们一阵迷乱后,摄于他的声势,竟然乖乖照做了。 “圣旨在此!”太子大喊一声,东厂众人赶紧下跪,后边万余人不知何事,但也学样跪成一片。 太子在马上展开一卷黄绫,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行,如遇危急,一切由太子处断,自王真以下,如有不从者,杀之,朕不罪也。钦此。” 太子合上圣旨,又说:“大家听清了,既然船只已经不见,那我们就从此再这里住下,相信三五年后,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们的。此刻大家回营,不得喧哗,不然以抗旨论处!” 后面众人的情绪本来就被王真的行为艺术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次见到太子现身,大家顿时安心多了,在听到特务们传到的“圣旨”后,众人一下子服气了,轻声嘀咕了几声后,逐渐散去,回到了各自的木屋。 这一夜特别安静,众人无声得吃了晚饭后,早早睡下了。 既然出来寻富贵,就难免有风险,何况太子和他们同在同吃苦,这还有什么抱怨呢,再说不是还有圣旨悬在他们头上嘛,这一切都是天意啊,也许三五年后就能回去了。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的一切只要听太子命令好了,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啊,听他的没错。 这场预料到的危机就这样轻松解除了,王真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后背上的一鞭子。 这真是比无比划算的生意。 这时东厂众人才叹服王真的高瞻远瞩,幸好此行带了这个废太子出来,不然不知要杀多少人,费多少劲,才能让众人屈服。 第二天,太阳似乎升起得比昨日更早,王真和太子站在海滩上看着那日出,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太子:“从此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王真:“从此您就是我们这里的皇帝,我们有土地,有子民,有皇帝,有太阳,我们就有一切!我们就可以创造一切!” 太子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红日,忍不住热泪盈眶。 ------------ 第二十四章 美礼合众国 没有了海船,没有了归路,王真的队伍就在旧金山半岛上住了下来,一住千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爱上了这里丰富的物产和肥沃的土地,当然还有他们敬爱的领袖,英俊的太子和不英俊的王真。 王真再逐渐放出皇帝对太子不满,这次远航就是刻意放逐太子的传闻,众人有了安身之所,有了对这里的深厚期盼,对这个消息触动不大,甚至很多人还有一丝窃喜,因为他们真的喜欢这里,这里给了他们梦想。 用当地桦木制成的长方形木屋中,王真坐在一张船上带来的太师椅上,抽着金宝鼎香烟,悠闲得看着窗外工匠们忙碌的场景,内心无比充实,那是一种家的感觉,就像一个老爷爷看着一群孙儿玩耍。 小太监刘风在给他汇报这几天的动态:“报告总管,大家情绪都安稳,没有人闹事,最近刘匠头准备做一个染坊,用林中的树叶做染料,李匠头已经带人把谷物播种下去了,东厂一位爷在五十里外发现了铁矿,仇公公正带人再去仔细看看呢……” 那个在海岛上看管太子的小太监刘风如今已经被王真提拔成贴身太监了。 “恩,打听得不错,太子怎么样?” “太子最近亲自带人去林中狩猎,他自己打到了十几只兔子,还有一只狼,其余众人所得猎物堆积如山。”刘风小心翼翼说道,边用余光看王真反应。 见他没什么表情,他又说道:“太子最近威望很高,众人都很服他。” “哎,这孩子以前看着文绉绉的,没想到出海后,知道自己身处险地,心智一下子成熟了,他上次那鞭子啊,打得还真像啊,哎,到底是帝王家的孩子啊!学东西就是快。”王真淡淡说道,仿佛是在说天气很好,你吃了吗之类的寻常话题。 他不禁想起了朱明复当年也是一落魄王子,后来混进宫时,一开始也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还把宫女拿出去卖,但后来才知道,人家一直在装傻,人家在布局呢,说他傻的人才叫真傻呢,连徐辉祖都差点被他骗了。 看来这位太子不出几年大概也能够掌握权力了。 想到这里,王真不禁无奈得叹了了口气,猛抽了一口烟。 刘风敏锐得捕捉到了王真这个表情,他靠近一小步说道:“总管,你是不是在想几年后的事情?” 王真闻言心中一惊一喜,惊的是,这刘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聪明,甚至令他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喜的是,自己新培养了一个亲信,这亲信很年轻,至少十年内都会紧紧依靠自己。 “刘风,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我们到了这个新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任何人有功劳,我都会论功行赏。”王真和蔼可亲说道。 刘风一下子明白了王真话中巨大的价值,自己今后的人生将和今天一席话息息相关。 意识到这点后,十六岁的他仍不免有点紧张,甚至手心有点出汗,但他咬紧嘴唇,深呼吸了一下,开口说道:“总管,当年皇上创立了大都督府和内阁的制度,内阁虽有治民之权,可没有军权,大都督府还直管数十个军镇,后来皇上还把户部也拿了过去,这样内阁就成不了气候,如今王总管只要反过来做就行了。” “反过来?”王真沉吟着,他马上就笑了,因为他明白了,“好,那你具体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王真用了“我们”令刘风惊喜万分,这表示他此刻已经成了王真最亲的亲信了,受此鼓励,他继续大胆说道:“总管,那我就放肆了啊。” “军权我们肯定要留给皇上,不然没有一个皇上会在没有军权的情况下能睡得着觉的,除此之外,一切都抓在我们自己手里,尤其是财权和东厂。” “恩,你的话我听到了。刘风,你现在就是东厂新的千户了,也是我的干儿子了,以后要用心办差,我不会亏待你的。”王真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是。属下一定誓死追随总管。”刘风安静退下了。 “好家伙,头脑真机灵!”王真不禁感叹道。 刘风小小年纪,天性极高,他只在朱明复设计的制度上稍微修改一下,就达到了相反的效果。 朱明复设计的制度是保护皇权,放权内阁,刘风一修改就成了限制皇权,内阁专权。 更妙的是这个制度从表面上看是沿袭了大明帝国的制度,只是到了美洲后,因为王真的特殊地位,做了小小修改,所以绝对没人会反对,不要说现在没人会反对,以后也没几个人能看出当场这个制度设计的险恶用心。 我王真又不想做皇帝,只有我手中有治权、财权、特务,我就最大。军队嘛,看似厉害,其实军人也是人啊,也可以收买,也可以威胁,也可以控制。 思索清楚后,王真立即召集亲信开会,商讨让太子即位皇帝的相关事宜,本来他对此事是想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现在有此“好制度”,他乐意马上扶太子即位,给他一个好印象。 一万多人,数十里土地,马上就要有一位皇帝了,这里将成立一个国家。 从此这里所以人都有了明确的归属,所有心都有了明确的上帝,这是文明和秩序的基础,也是发展和繁荣的保障。 在古人的观念里,“开国”是一个伟大的载入史册的时刻,虽然东厂的人文化大多不高,但拜说书人和民间传说所赐,他们都兴奋到了极点,历史上农民起义军经常打下两三座城池就急着称帝,然后封下一大堆将军丞相,也是源于这种心理。 桦木会议室中,王真正耐心和这群家伙商讨年号和国号的问题。这群人知道年号是由翰林取的,不敢涉猎,何况本来肚子里就没几个文雅字,于是大家便七嘴八舌讨论起“国号”的问题来。 “总管,叫大夏。”“总管,叫大魏。”,“我看还是叫大楚,总管是楚人啊!”他们提出了以往的国号,事实上他们也只知道这些国号。 不过这些还算规矩的,有一个家伙竟然提出了,“总管,中原那个叫大明帝国,我们这里是由太子设立的,不如叫小明帝国吧!” “小明帝国?”王真苦笑不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帝国?”王真忽然想到这个词用上去不大好,因为他突出了皇帝,以后皇帝想起大权在王真手里,而国号却是帝国,会觉得名不副实,从而心生歪念的。 不行,这个国家不能叫帝国。 王真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里叫美洲,我们的国号应该有个美字,我们万里迢迢来这里,这里虽然莽荒,但是我们大明人不能忘了大明的礼仪文教,所以国号应该有个‘礼’字,我们万余人此后要众志成城,合万心为一心,才能开拓生存下去,所以我提议国号就叫‘美礼合众国’。” “美礼合众国?恩,好名字。”众人本来是瞎凑热闹的,王真之前询问他们的意见,已经让他们得到很大满足了,所以纷纷同意这个新颖别致奇怪的国名。 不过,有一人私下嘀咕,“秦淮河有一名花,不就叫美礼吗,难不成王总管也迷他,呵呵。”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这么定了,我立即汇报太子,至于年号嘛,我看还是由太子亲自取吧。” 大明帝国建文二十年冬,太子朱友圭在王真的扶持下于美洲旧金山登基称帝,这一年被称为美洲的开拓年,是后来美国学生经常要背的一个历史年份。 国号名“美礼合众国”,只不过这合众国是有皇帝的,皇帝陛下给自己取了“商慕”的奇怪年号,据说是为了纪念先于他们两千年到达这里的商朝王子,后来世界各国人民根据合众国这个开国皇帝的年号,把这位皇帝称为山姆(商慕)皇帝,就把合众国人称为“山姆(商慕)大叔”。 美礼合众国设立大都督府和内阁,内阁负责人不叫首辅,叫总管,王真被人叫惯了总管,换一个称呼还真不习惯。 第一任内阁总管自然当之无愧得由王真担任,只是目前国家草创,还没设立六部,只有刘风、仇士良等几个办事人员,皇帝的部队也只有区区上千人。 但对王真和商慕皇帝而来,却从此有了一个稳定有序的平台,为他们在美洲的开拓奠定了基础。 ------------ 第二十五章 女神是这样来的 立国之后,王真加急了基建速度,毕竟现在已经名正言顺,可以大张旗鼓干了。 他抽调工匠为皇帝建造了一个小小皇宫,而自己却每天带着刘风住在工地上的桦木屋子里,和工匠们一起吃大锅饭,有时还甩起膀子干几下,亲自为工匠擦擦汗什么的,这些事都为王真赢得了贤相之名。 就这样,他们在平地里建成一个城市,但紧接着一个紧迫的问题出现了。 就是女人! 王真犯了一个大疏忽,他此行没有带女人。 作为一个太监,犯这个错误是可以理解的,作为一个政治家和开国功臣,犯这种错误就不可原谅了。 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没发觉这个问题,刚登陆美洲时,大家被生存问题所压迫,自然没人关注这个问题,但在这城市建成,生活安定后,所谓饱暖思淫欲,这个问题就突出得表现出来了。 事实上美礼也是有几个女人的,一组工匠曾偷偷把三个妓女带上船,藏在储物间里,在登陆后,又藏在工匠大棚的器械室中。 有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那几个女人违反禁令,穿着军用白棉布缝制的长裙,长发飘飘,到河里沐浴,被另外的工匠发现了。 其实那几个女人长得不错,可以算得上年轻漂亮,所以那些工匠割舍不下,才冒险带了出来。 于是…… 那些工匠跪成了一片,纷纷磕头口称:“女仙下凡,小的无意冒犯,请恕罪……”,其中一个女人比较狡黠,就装腔作势说了句“既然知罪,就赶紧回去吧,记住不能泄露我们的行踪。” 但这件事还是泄露出去了,男人嘛,见到美女哪有不吹的,即使她是神仙妖怪。 王真大怒,“刘风,把那一组工匠和女人全都斩了,陛下那边,我会去说。” 刘风失去了以往对王真命令雷厉风行的执行力,欲言又止,站着不动。 “怎么了。那里有你朋友啊?”王真瞪大了眼睛。 “总管,属下有重要情况汇报,这件事我想说很久了……” “有屁快放,我们太监做事情从不婆婆妈妈。” “总管,现在美礼有田有房,秩序井然,这全都是总管领导有方啊,可是,可是我们这有个大问题啊,我们这没女人啊……”刘风鼓起勇气说道。 “哎呀,刘风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王真一拍桌子,大叫一声,随即摸出一根金宝鼎给刘风,算是作为奖励。 “刘风,那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王真一向有勇于纳谏的雅量。 事实上,刘风提出这个问题,也有自身利益的考量,因为作为一位年轻帅气、雌性柔弱的可爱太监,自从到了美洲之后,他每天都会收获无数道媚眼,一开始还只是媚眼,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就发展成动手动脚,昨天他在小树林里方便,竟然差点遭到几个大汉的侮辱,幸好他机灵,随身带着匕首,才保全了作为一个太监的圣洁。 所以,他感到这个问题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火烧眉毛的时候了。 “总管,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印第安人,必须从印第安人那里得到女人,不然美礼就维持不下去,再说没有女人,一群男人也没法繁衍后代啊。” “你说得对,不过这恐怕需要些时日,眼下我们只有三个女人,男人却是一万多,似乎摆不平啊。”王真眉头紧皱,作为曾在秦淮河做个情报的人,他知道男人一旦兴起,是不会消停的。 刘风微笑走近他,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说得王真连声道:“好,好,好!”。 刘风出去后,就带领东厂的人将那三个女人带走了,那一组工匠收工回家一看,美女没了,还以为她们逃跑了,纷纷咒骂,然后东厂的人窜出来,把他们拎走了。 …… 第二天,王真召集各匠头,向他们宣布了一个神圣的消息:“由于美礼民众,忠孝友爱,辛勤劳作,感动天宫三位女神下凡,三女神以后会常驻这里,各位民众可以分批去聆听神谕!” “女——神!”众人心中惊叹道。 神不神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女”字,可撩拨他们心弦了。 此消息一出,美礼民众幸福感顿时提升数倍,大家都感到这是一个被神眷顾的国度,他们的未来必将是灿烂的。 ………… 简陋的皇宫之中,王真正在和东正教几个教士在争吵。 当初王真带上他们,是看中了他们的世俗气,因为大明的和尚道士有点不鸟世俗权力,不太好控制,另一方面他也想当然认为这些人也是洋人,美洲也是洋人,也许说得上话。 “总管大人,作为虔诚的上帝信徒,我们不能同意你的建议!” 大胡子教士尼奥推开一堆银子,大声嚷道,另外两位年轻教士也紧跟尼奥立场,作愤怒状。 “为什么,以前不是说好,只要我给你们建教堂,你就听我的话嘛?”王真压制自己的不快,仍和颜悦色。 尼奥这三人是来华东正教中品行最差的,曾因犯贪污、宿娼等罪差点被牧首开除,但他们和东厂走得比较近,所以王真保下了他们,发展他们做了情报员,这次出海还把他们带了出来。 “是的,我们过去一直是朋友,但是我们东正教是一神教,怎么能承认三位女神,还把他摆在上帝的位置上来崇拜呢,这太荒谬了!” “那你们东正教在上帝之后的贤人是怎么处理的,比如那位牧守大人他仙逝之后,你们不崇拜他吗?” 尼奥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说道:“牧首大人归天后,自然受到教徒崇拜,不过他也不能成为神,他是圣徒!” “圣徒?”王真可不喜欢这名字,层次太低,镇不住人,他心中烦极了,心想大明一个匹夫匹妇都可以成为神,受民众香火膜拜,偏偏这洋教把人的规格定得这么低,最厉害也不过是成为圣徒。 既然谈不拢,王真决定翻脸。 “尼奥,你别摆臭架子,我告诉你,现在在美洲,你东正教有三个人,而我有一万人,你不合作的话,我自创一个教,就叫三女神教,呵呵!” 王真拂袖而去,留下愤怒无奈的三位教士。 王真快到门口时,尼奥站起来,涨红了脸,迸出俩个字:“等等。” ………… 此后,每周周日,工匠们都会分批去新建的三所教堂做礼拜,其实就是去看美女,听美女说话。 虽然只是声音和视觉的接触,但也令工匠们身心放松了不少啊,养眼养耳也是一种慰藉啊,何况他们还是女神,众人心中在畏惧之下,身心更加平静了,人民心静,国家才能有前途啊。 王真搞出来的崇拜女神的教派后来被罗马教廷成视为异端,但美礼国才不鸟他,依旧自己搞自己的,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王真还煞有其事得给这三个女神起名叫“自由三女神”,这个名词自然也是他从朱明复那听来的,他当时不明觉厉,如今就套用了。 三个月后,东厂的人在北部的草原上遇到了一支印第安部落,在短暂的惊讶和试探后,双方建立了友谊。 随后,美礼国用大批物资诱惑了这支部落前来美礼国定居,大量印第安女人嫁给了美礼人,并演化成一个皮肤浅棕色、黑头发的新民族“美礼”族。 美礼国以其先进的生产力,逐渐融合接纳了周边部落,在朱明复在位末间就已经成了一个地方千里,民众百万的大国。 ------------ 第二十六章 近卫军问题 中京钟奇府邸。 昏黄的灯光下,都察院头头钟奇正在奋笔疾书,他眉头紧皱,脸色很紧绷,中途送茶水的丫环知道老爷这幅表情就是在跟皇上斗呢,放下东西之后赶紧溜到了李琴房中。 宽大的书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叠奏章。 第一封奏章是说锦衣卫上月借调查之机在倭国大肆勒索,还有酗酒闹事等症状,请皇上整治;第二封是弹劾梅景正的,说他御下不严,三日前一个管家交通肇事,致人死亡,事后仅赔偿二两银子。 这以上两份的情报还是其他御史向他禀报的,别人不敢对锦衣卫和梅家说什么,这种事只能让钟奇出头,但这最后一封则是钟奇亲自派人调查勘验的,因为它讲的是东印度公司的腐败问题。 这两年不断有人向都察院反映那个名字奇怪的“大明东印度公司”存在的种种问题,钟奇也曾建议朱明复派人调查,但每次朱明复都是笑而不语。 后来钟奇终于火了,亲自派御史前往云南搜集罪证,没想到一到昆明,告状的人就把驿馆的门给堵了,光是状纸就收了三麻袋。 就这样,没费吹灰之力,钟奇手中就得到了大量一线资料,他把东印度公司干的坏事归结为几类:一、无视王法,横行街头;二、作风腐化、娼赌成风;三、擅自和天竺人交易物资,甚至倒卖军火;四,某些将领赚了钱之后,找人冒名顶替,擅自潜回内地。 钟奇花了三个时辰,直至深夜,才将这万言书写好,他放下笔之后,得意笑了,自信满满。他已经约好了几个同僚,明早在朝会上一起向皇帝提出这个议案,皇帝要是再推脱的话,他们就拼着性命闹下去,不达目的不罢休。 清晨,皇帝寝宫。 朱明复正在用早膳,因为今天要早朝,朱明复起的比以往略早一些。 小太监在一旁给他阅读一下大臣们在早朝上准备提出的议案。不仅是钟奇家中有朱明复的探子,事实上其他大臣家中也都有他的探子,这里面有东厂的人马,有锦衣卫的人马,也有李琴儿的巾帼谍报部队。 大臣们不知道,大多数时候,他们在皇帝眼里都是**的。 当朱明复听到小太监读到钟奇奏折大意的时候,不禁说了句:“提得好,是该整治一下了。” 朱明复用膳完毕后,对小太监吩咐道:“你去通知陈杰,让他早朝后来见朕,还有通知洪鹏,接甘王回中京。” 奉天殿上,气氛**,为君的端坐,为臣的肃立。 沈孝成和梅景正已经得到通知,让他们今天不要说任何话,因为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 行过君臣之礼后,钟奇站了出来,“臣有本要奏!”,另外几个官员挺了挺腰杆,准备待会声援钟奇,反正这件事是钟奇挑头的,即使闹错了,皇上也不会处罚严厉的,何况在大多数时候,干这种事总能够为他们捞取一些好名声的,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嘛。 “请说,钟奇。” 朱明复说完这句话,就化为一座雕像,心中在琢磨这件事的布局,反正钟奇要说的内容已经全部知道了,就像看第二遍电影一样,他不需要注意台词,只要注意有什么上次忽视的地方就行了。 当钟奇的嘴唇不动了,朱明复微笑开口道:“钟奇很尽责,他所说切中要害啊,朕准了!” 钟奇的同党没想到皇帝会是这个反应,他们刚刚抬出去的脚只好又缩回去,其中户部侍郎王大成年纪较大,回收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人扶住了他,不过这个举动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他只好红着脸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朱明复听到这句话,打趣道:“王大成,你要注意身体啊,待会朕送你两只鹿鞭。” 朝堂上顿时想起一阵大笑,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中,朝会又讨论了其他几件事情,然后大家一哄而散去看王大成领鹿鞭去了。 朝会出来,朱明复在御书房接见了军调局局长陈杰。 这几年陈杰干得不错,已经完成了军调局的重组,把原来陈至德的亲信都撤换下去了,军调局利用对军队系统熟稔的优势,牢牢监视着军队的动向,当然主要是驻扎在缅甸天竺边境的有二十几万人马的东印度公司。 东印度公司已经卖了三年鸦片了,每年都是大丰收,他们生产的鸦片不仅销往天竺缅甸等诸国,还通过奥斯曼帝国销往欧洲,每年大量黄金白银从欧洲流入亚洲,这加剧了欧洲的贫困和内乱,也摧毁了他们的意志,所以他们后来根本就没有产生工业革命,变得和现在的非洲一样,永远在战乱和贫困中无休止的的挣扎。 再后来,还导致了一个可笑的后果,由于非洲没有受到朱明复的刻意摧残,他们后来发展得不错,大量欧洲人前往非洲部落打工,这就是“白奴”问题的来源,后来虽然白奴被授予了公民权,但由于教育水平低下,他们一直在非洲受歧视,其处境非常令人心酸。 东印度公司的设立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陈至德手下的。 在徐辉祖离开南京之后,刚刚上台的朱明复犯了一个错误,也许徐辉祖那时已经看到了这个错误,但由于这个错误和自己息息相关,他不好说话。也许是徐辉祖认为朱明复有能力挽回这个错误,毕竟让人醒悟到自己错误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而当时的时机还不成熟,但他后来和朱明复最后见面的时候,还是认真提醒了他。 这个错误非常简单,也比较常见,由于军队在平定内乱上的特殊功勋,皇帝把军队宠坏了。 加上陈至德有改立太子的企图,刻意笼络放纵手下,所以他们难免谁也不放在眼里,以至于触犯了朱明复的高压线。 其标志事件就是“沈孝成被下毒”事件,如果军人们今天敢给一个内阁次辅下毒,那么明天他们就敢给内阁首辅下毒,那么后天呢? 即使后来没有太子出逃事件,朱明复也决心彻底整顿近卫军系统。 也许近卫军认为他们太重要、太强大,以至于皇上也不敢动他们,只能依靠他们,纵容他们。 也许这种事情历史上发生过,如唐末以来的藩镇,但他们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位奇异的皇帝,这位皇帝不按常理出牌,思维方式不受时空限制。 暴力虽然可怕,但并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就像一个最强大、几乎无人能打败的男人,最后死在女人手上一样,暴力并非没有克制对象。 这个克制对象就是在人间享有崇高的声誉和不朽地位的神奇之物:金钱。 的确,陈至德的亲信犯了死罪,而且由于他们是近卫军,确实使得朱明复不可能把他们一下子绳之于法,朱明复也绝不会傻到调集梅家军和其他部队去和近卫军开战,毕竟这是政治,不是街头斗殴。 政治和街头斗殴的区别在于斗殴要显示力量,叫嚣威胁,而政治则讲究隐藏力量,灭敌于无形,事后还绝不承认,嘴里还说道:“那场风真是太太了,把那个啥吹走了,真遗憾!” 而金钱往往可以完成暴力所不能完成的任务,当然这需要一点时间。如今二十万战力强悍的近卫军已经在金钱的蜜罐里泡了三年了,朱明复觉得可以对他明动手了。 “启禀皇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陈杰说道。 “两年了,总算完成了布局。”朱明复不禁感叹。 “皇上英明!” “那就开始吧。” ------------ 第二十七章 等了三年的整顿 陈杰走后,朱明复约见了洪骄。 洪骄上午悄悄出宫去了锦衣卫指挥衙门,所以朱明复在书房等了一会。 在等待的时间内,他又仔细回顾梳理了关于立太子的问题,虽然“原太子”失踪后,他已经确定了朱恩为太子的人选,但他考虑到朱恩当时只有十二岁,立为太子后,就会成为很多人算计巴结的目标,这样的境况对一个少年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所以朱明复扔按照计划把他封为甘王,只是让洪鹏改变教育计划,加上了武术和锦衣卫技术等课程。朱恩到了甘肃后也很喜欢这里,他白天跟着洪鹏手下骑马打猎,晚上跟着洪鹏化妆去城内侦查或者学习特务课程,洪鹏军队拉练也总是带上他,小王子得以饱览西北雄伟山川,感受各民族别样风情,这可比关在皇宫中好玩多了,总之他学的都是实用的鲜活的,不是那些空洞苍白的道德理论,而是看人整人杀人的技巧,对于一个未来的帝王来说,这些是不得不学会的。 如今朱恩已经十四岁了,个子已经快赶上朱明复了,洪鹏在信中对他这个外甥也是赞不绝口,称其有洪家遗传的军事素质和特务天分,加上其良好的文化功底和平易近人的做法,这样一个人基本上属于不可多得的稀缺人才。 本来理想情况是让朱恩再在甘肃呆两年,然后去中亚磨练一下,最后再让他乘船巡航一下南洋诸国,增加他的阅历,然后再立为太子,这样才能成为一位雄才大略的继承者。 但现在近卫军问题的解决时机已经成熟,朱明复需要离开中京去缅甸,皇帝离开京都这么长时机,一般都是重臣或太子镇守的,本来朱明复可以委托梅殷监国,但他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一股力量在向他靠近,所以朱明复决定召回朱恩,并向天下宣布册立他为太子,这样自己才可以安心去缅甸。 “皇上,你找我?”洪骄推门而进。 “没什么,想你了,想找你说说话。”朱明复笑道。 “肉麻!肯定是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要锦衣卫出动吧?”说完洪骄拿起朱明复的茶碗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咱们儿子快回来了……” “怎么不让他在那多呆几年,我哥可喜欢他了。”洪骄完全没有思念之情,她似乎把朱恩当一位优秀的锦衣卫官员来培养了。 “因为他要做太子了。” “这么快,你不是说还要等几年吗?” “因为朕老了,变得多疑了,朕要去缅甸解决那里的近卫军,不放心中京,所以准备册立他为太子,然后你负责监控朝中百官和军队,这样朕才能安心出去。” 说道这里,朱明复语气中透着疲惫,确实他已经做了十七年皇帝了,除掉两年傀儡黄帝,真皇帝也十五年了,确实对这个职业有点审美疲劳了,尤其今天决心要去清理自己亲手建立的近卫军,他心中确实弥漫着一片苍凉。 “也好。”洪骄明白了朱明复的意图,也理解皇帝丈夫的苦心。 “那你让锦衣卫和东厂沿途布置一下,城内也要管好,如果朕出京的时候,出了什么叉子,你和沈孝成、梅景正商量后,就自行处置吧。” 洪骄点了点头,她明白他儿子从此将走上一条不寻常帝王之路。 “那你忙去吧,朕还要找梅景正商量点事。” “皇上,你能不能不杀近卫军的人?”洪骄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在门口她突然停下。 “为什么?”朱明复咂了一口茶。 “他们只是跟错了人而已,又没犯什么大罪,他们对你还是忠心的。” 作为军人世家出身,洪骄天生对军人有感情,他知道朱明复这次要把缅甸近卫军的头头们都清洗一遍,不免心中恻然,所以才贸然求情。 “这件事,朕也有责任,当初把他们提拔得太快,赏赐得太多,以至于得意忘形,朕现在杀他们就是纠正这个错误。” 洪骄嘟着嘴说道:“皇上,你自己也说你也有错,那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呢?杀了他们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 “他们这几年做鸦片都发了大财,这几年没有一个将领给朕自首坦白过,也没有一个人放弃种鸦片,向朕要求退休回家,他们都想发财后潜回国内做富翁,或者常驻缅甸,他们心里都有鬼,他们已经忘了朕,他们过去的功劳朕已经酬谢过了,现在是清算他们的罪恶的时候。” 洪骄一脸不快,怏怏说道:“我真怕我儿子以后也成为你这样的人?” 听了她的话,朱明复大笑起来,笑得洪骄发麻,笑停后,朱明复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洪骄,说道:“洪骄,你还记得朱允炆吗?你想让你儿子年纪轻轻就被人杀掉吗?” 洪骄刚才的怒气一下子消退了,因为她明白了。 朱明复已经直截了当把这样一个意思传递给她:对帝王来说,太柔弱就会被拉下马并丢掉性命,朱允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朱明复成功执政十五年,就是靠的果断和狠辣。这就是帝王将相的生存之道。 “恩,你说的对,我们只能让儿子成为你这样的人的,成为太祖皇帝这样的人,绝不能成为朱允炆!”洪骄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 朱明复灿烂笑了,“骄儿,这不叫残酷,对百姓这叫残酷,对文武百官,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享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富贵,自然也有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风险,这就是天地间的公平。当然我们儿子继承帝位的话,自然也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东西,这就是不可违逆的天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小林子的声音,“皇上,奴才有要事求见!” 小林子接管东厂后,在宫内的时间就少了,这段时间由于要布置清理近卫军的事情,他倒一直在宫内,但一件事值得他亲自来汇报,可见绝对是大事情。 “进来。” 小林子跑进来,嘴里嚷道:“皇上,梅家派人来说,梅老爷子快不行了!” “什么?”朱明复站了起来。 “散朝后,皇上派我去叫梅景正觐见,结果梅家就派人通知我这个消息,听说昨晚才好好的,今天午饭突然不想吃,躺下后就不言语了。” 朱明复立即下令去梅府,洪家和梅家是世交,洪骄也要求去,并且她自告奋勇骑马出去,先带锦衣卫布置警戒,毕竟梅殷在这个时候病了,似乎应该小心点才是。 皇宫大门之外,是一条宽阔的大街,朱明复给他起名叫“川越街”,在川越街的斜对面有一家小饭馆,此时饭馆的廊檐下有一僧一道并排站着,望着皇宫的方向。 那僧人蒙着黑面纱,从来不说一句话,要不是他身边那道士面容清秀,言语可亲,加上付账时多给了银子,饭馆老板早就把他们作为嫌疑分子汇报给崇友堂了。 突然,皇宫大门被急冲冲打开了,一骑红装从里飞奔而出,后面紧紧跟着二十骑,他们沿着川越街向东驶去,一会就不见了,饭馆里的其他食客都是中京人,他们都知道皇帝的洪娘娘好这口,不要说白天了,就是半夜了,都可能在街上遇到她,所以他们都安心吃自己的饭,只有一僧一道紧紧得看着这一行人。 “师弟,他是谁?”那和尚终于说话了。 “师兄,他是洪鹏之妹洪骄啊,他现在负责锦衣卫的事呢。”道士轻声说道。 “那位也真是瞎扯,一个女人,一个妃子竟然还搞锦衣卫,怪不得师父要我们把他带走呢。” “其实,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做法我早就习惯了,现在文武百官估计也是习惯了,不过他大事情一直很清楚,真的算是个好皇帝,要不是为了带他去修仙,我还真不同意把他弄走。”道士语气中带点遗憾。 “师父一片佛心,断不会害他,再说帝王事业,虽说璀璨,亦不过数十年耳,还是佛法,是万古永存,是大快乐,大解脱,我不就是个例子吗,现在你请我去皇宫,我也不愿意去的。”和尚说道。 ------------ 第二十八章 大事因缘 徐辉祖从撒马尔罕装死之后,来到了四川,根据这十年来的暗中查访,他发现朱允炆很可能到了这里,因为他查到了那个载他去四川的商人。 陈至德在逃亡途中遇到的那个面容可怕的僧人就是朱允炆。 建文四年,朱允炆乘船从南京出来后,在四川呆过五年,后来又去鸡足山朝圣,他毕竟是皇帝出身,福缘深厚,在那里他获得了迦叶尊者的接见,并被其收为弟子,迦叶当年是佛祖门下的名牌弟子,佛祖涅槃后,嘱托他留形住世,也就是监管人间的事情,并交给他一个账本,让他依照而行,这收朱允炆为徒是其账本上上第九百八十三件任务,他上一次任务是在陈友谅和朱元璋鄱阳湖大战时,让陈友谅的炮火打不准朱元璋,他下一次任务是帮助朱棣的孙子朱瞻基即位。 总之迦叶的工作虽比较繁琐,但中间休假时间较长。 朱允炆在迦叶座下修成正果,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属于神仙社会初级阶段了,迦叶告诉他让他先修炼十年,等他出差回来再教他更厉害的佛法。 迦叶在教成朱允炆后,就上兜率天听弥勒菩萨讲经去了,反正距离下一次任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偷懒上天充充电,顺便和下一届佛祖继承人弥勒菩萨拉拉关系,好以后谋个好职位,不要再在人间出这种苦差了。 徐辉祖在成都惠风茶楼听说有和尚特意询问“建文皇帝”后,就感到那人一定是朱允炆,就立即赶去了鸡足山。 鸡足山前,云雾茫茫,徐辉祖十几号手下心想这山这么大,要找个人起码要一年半载吧。 徐辉祖微微一笑,让手下从两匹马上搬下四口楠木箱子,这四口箱子他从撒马尔罕一直带到这里,手下一直以为这里放的是金银,此时打开一开,里面装的是全套的太子出巡行头。 徐辉祖拿出一件小龙袍让一个年轻手下穿上,然后打起了太子旗杖,又从山下雇了百来个乡民伪装成护卫,就这样在鸡足山转来转去。 虽然朱允炆已经修成正果,但毕竟没有成佛,凡心未断,一见儿子出现,就现身说法了,所以当天下午,徐辉祖就成功“钓”到了朱允炆。 君臣二人想见,场面格外感人,二人倾诉了这十几年来的不凡遭遇,最后徐辉祖遣散手下,随同朱允炆在鸡足山一同出家,实践了自己忠心不二的人生追求,只不过徐辉祖出的不是佛家,而是道家,他从小就拜周道人为师,学的是道家神通,而且修为已经极高,所以不便改换门庭。 君臣二人在鸡足山一个念佛经,一个念道经,以师兄弟相称,相约等迦叶回来,二人跟他继续学习深奥佛法,彻底解脱,最终涅槃。 不久,迦叶回来了。事实上他在兜率天只待了一天,培训了半天,然后被校长弥勒菩萨训了半天。 兜率天上,迦叶和诸位神佛打完招呼,刚在教室里听了一节课,就被善财童子叫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弥勒菩萨告诉他他监管的人间出了大状况,一个六百年后的人流窜到明朝,做了皇帝,闹出了大动静。 本想拉关系,没想到惹了批评,迦叶只好灰溜溜回来了。 所谓天上一日,地上十年,这时朱允炆已经在鸡足山修行了十年了。 他回来看到徐辉祖坐在朱允炆身边,就知道事情果然属实,因为本来的历史是徐辉祖在朱允炆逃走后被朱棣幽禁,五年后死了,现在他还活着,就证明果然出事了。 迦叶一身金光,内心虽然动怒,然面色上仍旧宝相**,绝非凡人能看出的,朱允炆带着徐辉祖赶紧跪拜,并恳请其收下他的忠臣徐辉祖为徒。 “徐辉祖,你忠心不二,本来建文四年你就有大难,但后来出了奇事,你的命就改变了。本来你死之后,太上老君会来接引你的,现在你来我这,我就替他收下你,我和老君关系一向很好,你以后就仍为道士无妨。”迦叶口吐玄妙玉音,令人听了浑身顺畅。 “本来有大难,那么难道朱明复是尊者你派来的?”徐辉祖听出了迦叶言外之意,便做了这个猜想。 迦叶一阵恶心,但他不能告诉徐辉祖真相,不然就是自己失职了,只好违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先跟我说说,这十年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徐辉祖遂把朱允炆失踪后的事情一一说了下,并为朱明复说了很多好话,也为自己扶持朱明复登基做了辩护,声称他也是太祖子孙,按照不成文的血统继承法,他也有资格做皇帝,而且他做皇帝之后,壮大国威,扩大版图,爱护百姓,的确是一个好皇帝。 迦叶听罢,入定发挥大神通一查,原来这朱明复果然是朱元璋后裔,而且在六百年后,他本是要成为一个富豪,照样也是叱咤天下,如同君王,在明代皇帝才是皇帝,在六百年后,金钱才是皇帝,朱明复只不过把他的福分从现代搬到了明朝而已。 加上迦叶查知这十年朱明复所为并不离谱,他也就部分接受了徐辉祖的意见。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毕竟这也有自己工作失职的成分,他内心想事已如此,除了先把朱明复抓回来外,自己还要上天一趟,和玉皇大帝沟通一下,把人间后来历史的档案修改一下,幸好宇宙很大,地球上的事情没几个大神会注意到,只要做得巧妙,就可以遮人耳目。 “徐辉祖、朱允炆,此事既然已经如此,朱明复之事你们就不要声张,天机不可泄露。切记!”迦叶严肃说道。 “是。”二人虔诚说道。 “另外为师有意收朱明复为徒,你们二人跑一趟,去把他请过来,越快越好,为师还要上三十三天一趟,大概半天就回来,哦,换成人间时间的话,就是半年左右吧,等我回来时,一定要看到朱明复在鸡足山,切记!” 迦叶说完就走金光中消失了。 朱允炆带着徐辉祖施展神足通来到了中京。 迦叶到了三十三天玉皇大帝处,查询了历史改变后出现偏差的人物,其中梅殷的偏差最大,他本该在建文四年就被杀害的,然后升天为天人,所以在天庭也是挂名的,但现在却位极人臣,迦叶想这件事时间长了,很容易泄露,所以他施展神通,先夺去了梅殷寿数。 其余众人影响不大,也不出名,迦叶也懒得施法,关于日后历史的走向,他准备去文档处和管事的商量下,把原来那份抽走,重新按照现在的状况重写一份。 ……………………………… 得知梅殷病重后,朱明复驾车前往梅府。 梅景正带人在门口迎接,朱明复不等人搀扶,自己跳下车,拉着他的手就往里面冲:“走,看看姑丈!” 进了梅殷卧房,两个丫鬟在床边侍立,几个男仆站在房门口,洪骄在床边垂泪,她已经先到了。 梅景正挥手让下人们退下,房中就剩了四人。 朱明复走近床边一看,梅殷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上还算平静,就是少了生气。 “景正,姑丈身体不是一向康健吗?”朱明复转头对梅景正说道。 梅景真泪眼婆娑道:“是啊,一直好好的,前天还在庭院里舞剑呢,今天不知道怎么样就趟着不动了。不过,家父曾说昨晚梦见有一个仙人责备他,说早就应该因忠义成神了,如今天庭要请他过去呢” 这时,也许被声音吵到了,梅殷眼睛睁开了,梅景真赶紧过去,在他耳边说道:“爹,皇上和洪骄来了!” 朱明复走过去,蹲下来,握着梅殷的手,“姑丈,是朕,你好些了吗?”。 洪骄也靠过去,问候道:“梅叔叔,娇儿来看你来了。” “皇上,我感到累极了……应该是寿数到了,近卫军的事情,钟奇说得对……不能再拖了。”梅殷用尽力气说道,他此刻还在惦记朝政,令在场的人十分感动。 “姑丈你放心,朕立即出京去缅甸,朕已经部署完毕,准备最后一击了。”朱明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那就好,我安心去了,皇上,老夫会去和太祖皇帝禀告的,他的孙儿是个好皇帝,好皇帝,我大明好着呢,……大明万世永昌!”梅殷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喘个不停。 朱明复把他轻轻扶起一点,梅景真上来轻拍着他胸脯。 梅殷停了喘,露出了笑容,说了最后一句话,“……辉祖,我梅殷陪你来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 “梅兄,走好!”徐辉祖在窗外默默说道。 窗外朱允炆和徐辉祖施展隐身术听到看到了这一切。 他们一路跟踪朱明复来到了梅府,本来他们想在皇宫下手,可听说了梅殷病重后,就决定来见他最后一面,现在见他已去世,朱允炆打开迦叶交给他的乾坤袋,准备把朱明复吸走,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 “师兄,我们现在不能带朱明复走。”徐辉祖伸手拦住了朱允炆。 “为什么?”朱允炆不解。 “近卫军的事情我知道,他们二十几万人在缅甸种植毒草,要是不解决的话,时间一久会酿成大乱子的,到时大明就会陷入泥潭。” “可师父会怪罪的。” “师父不是半年后回来吗,朱明复马上要出发了,这小子一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致人死命,我们等他解决近卫军后,再收他不迟啊!” 朱允炆沉吟一下,点点头,“听你的,毕竟他也是为了大明好啊!” ------------ 第二十九章 皇帝的嘱托 梅殷的去世给了朱明复巨大震动,使他明白人在任何时候都可能摊上这“大事”。 他回宫后就做出了一些列布置,为太子搭建一个更大更强大的平台,以免万一出现特殊状况,可别搞得跟秦始皇“沙丘之变”似的。 当天,朱明复首先召见了内阁首辅沈孝成,告诉他自己去缅甸的计划,让他在这段时间整理好内务,并传授太子处理政务的经验。 短短几句话,沈孝成已经明白皇帝的用心,他回去后就抽调德才兼备的翰林和年轻官员进入东宫组成顾问团,准备供太子挑选亲信人马。 朱明复紧接着又召见了钟奇,沈孝成是深知皇帝用心的,但钟奇从来不琢磨领导心思的,所以这次会面花了很长时间。 御书房中,朱明复端坐着,特意在桌上放满奏折和书籍,其中最上面一本还是钟某人新出的诗集。 钟奇来到之后,果然用职业习惯先偷偷瞄了一眼皇帝的书房,看到这里留着充分的“勤政”痕迹,还看到了自己的诗集,心态顿时变得很愉悦。 “钟奇,朕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有一件大事要你办!” “臣谨遵圣意。”钟奇朗声道。 “你在都察院这几年干的很好,查获了很多大案要案,维护了大明良好的经济社会秩序,百姓都很满意,朕也高兴,眼下朕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就是扩大都察院,以后就改名叫监察院,监查院不仅有弹劾监察之权,还有逮捕之权,另外朕还给你派一支五千人的监察卫,监察卫既可以抓人,也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你看如何?” 如此好事,正是钟奇所期盼却又不敢想的,这监察院如此大的权力简直可以赶上东厂和锦衣卫了,而且东厂他们只有逮捕权,没有弹劾权。 原都察院官员全是才高八斗的文人,最擅长弹劾骂人,加上日后手中还有武力,这就好比原来只能嗡嗡叫的蚊子一下子变成重型轰炸机了。 所以这次变革,不仅是都察院的胜利,更是文官集团的重大胜利。 “皇上——你圣明啊!”钟奇几乎泣不成声了。 “钟奇,朕知道你忠心耿直,才放心将这么大权力交给你,你日后要不畏权贵,不管是梅家洪家,只要犯法,你就依法办事,绝不姑息,明白吗?” “臣明白。” 这种事别人不明白,钟奇这种性格自然天生明白。不畏权贵,直道而行,本来就是他的风格嘛! ………… 钟奇回府后,想把这天大好消息告诉两位夫人,但丫环告诉他,夫人们被好己叫进宫,看尚衣坊今春新款衣服去了。 李和风和李琴儿确实现在在好己宫中,但他们是来接受秘密任务的。 朱明复决定将自己以前布局的“宫女夫人”势力交给好己管理,因为她生性淡泊,没有权利欲,不会跟洪骄产生冲突的。李和风是来向好己汇报工作的。 李琴儿是直接对朱明复负责的明教隐门负责人,目前她的存在只有朱明复一人知道,连洪骄都不知道。 朱明复在好己的宫殿内秘密召见了她,交给她一笔现银和一批房产商铺,增强她实力,嘱托她在太子镇国时,暗中护驾,就像当年柳隐一样,并让她兼任明教中京的负责人,还特地写了一封密诏给她,作为历史见证和护身符。 朱明复做完这一系列布置,就回到书房给戚继光下达了命令东印度公司进攻天竺的命令,虽然他明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一群整天想着钱的军人是不可能开疆拓土、克敌取胜的。 他又下令礼部筹备册封太子的典礼,等太子到京,就立即举行。 两天后,收到飞鸽传书的朱恩在重重护卫下回到中京。 来不及洗去一身的尘土,朱明复就召见了他。 儿子长得很英武,洪鹏的手下都是在中亚驰骋过的猛士,朱恩和他们在一起,自然就染上了一些彪悍的气质,这气质配上他遗传自朱明复的英俊脸庞,那叫一个中庸和谐、文武兼备、帝王气度啊! 虽然十四岁在现代还是小学生的年龄,但在古代已经勉强可以算大人,很多人这个年龄都可以娶妻了,事实上朱明复看朱恩的眼神,就欣 喜发现他现在的心理年龄起码有现代人二十岁的成熟程度。 “儿子,你想做皇帝吗?” “想,父皇。”朱恩的回答干脆利落。 “哦,为什么?” “我在甘肃的时候,他们都说我会做皇帝,他们一直把我当未来的皇帝,所以儿臣自己也把自己当未来的皇帝了。”朱恩实话实说。 “哈哈,够坦率,不错,不管你喜不喜欢,朕已经定你为太子,当然你喜欢就更好了。”朱明复哈哈大笑,他喜欢朱恩这种风格,敢于说真话是强者的表现。 “明天就举行册封大典,你做好心理准备,过后,朕要去缅甸,你和你妈帮我看着家里,记住,你是男人了,你年纪虽小,但从此要学会自己做主,你是太子,你可以做主!没有人有资格限制你的权力,你明白吗?” “是,记住了,父皇。”朱恩毫无胆怯,朱明复知道他也许现在就可以行使权力,他也敢于行使权力,他就是那块料。 “恩儿,这是当年朕的师父送给我的帝王秘籍,现在朕转送给你。” 朱明复从身边拿出一木匣子,这里面装的正是当年徐辉祖送给他的九本宝典,当然这是翻印的,原来那书早就被朱明复翻烂了,这书上署名改成了隐道人,毕竟徐辉祖是个争议人物,朱恩年纪太小,如果因此产生不好印象就不好了。 第二天晚上,太子册封大典后,朱明复带着朱恩特地去了趟钟奇府上。 皇帝带着太子拜访一位大臣的家,这是旷世难逢的恩宠,那一晚钟奇激动得一直像羊癫疯病人,这件事后来他给儿孙讲了无数遍,是他们心中最恐怖的故事。 回来的路上,太子问道:“父皇,为什么去钟奇府,论官他不是最大,论才论势力,他是否也不是最强?” 朱明复告诉他:“对于朕来说,钟奇自然不是顶顶重要的大臣,沈孝成、梅景正都比他重要,但对你来说,他就是最重要的大臣。” “请父皇为儿臣详解。”朱恩眨巴着眼睛,充满了求知欲,这一点令朱明复感到高兴。 “因为他认死理,不怕死,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忠心到底,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收买,而且他一个老婆是朕的宫女,一个妾是东厂的人,所以朕最近特地给他扩权了,给了他五千兵马,就是让他保护你,威慑朝中其他人。” “儿臣大致明白了。特殊时刻,比如儿臣这个年纪镇国的话,只能重用完全控制得住的人,而儒生又是最好控制的那类人。”太子说道。 “也差不多了,这些门道,你以后自己去悟,也不一定要跟父皇一样。” 朱明复希望能通过此次镇守中京,锻炼太子处理政务的能力,但如果他知道他会一去不回的话,他一定会讲的更多些的。 ------------ 第三十章 神仙接我回家(大结局) 建文二十二年的春天,来的不早也不迟,中京郊外,刚刚形成了一片望不尽的花红柳绿,正是一个出游的好季节啊! 在如此爽心悦目的风景中,朱明复带着十万新组建的近卫军沿着官道向南而去。 官道两旁那两排迁都时栽种的柳树已经合抱粗了,粗壮得足以作为偷窥的屏障。 徐辉祖和朱允炆正站在其中一颗柳树下看着皇帝出征的排场,看得那么饶有兴致。 徐辉祖:“师兄,朱明复这小子真机灵,似乎知道我们在抓他,他走前已经做了那么多布置,这样即使他突然消失,大明也不会出现动荡的。” 朱允炆:“是啊,他怎么会那么机灵,他又不修道。” 徐辉祖:“师兄,任何一职业,只要认真做,用心做,都会有神奇的感应的,何况这小子一向很专心,我认为他真的是个好皇帝!” 朱允炆:“是啊,师傅看得没错,抓他去修道,肯定也会有所成就的。” ………… 一个月后,朱明复到达云南,他又见到了那位长得像刘德华的沐王爷,然后会和了云南卫所的军队前往天竺边境。 一个月前,戚继光命令东印度公司的鸦片军全面出击,他特意把自己的亲信部队和陈至德的亲信部队分开,结果不言而喻,戚家军大胜,陈家军大败,原因无他,戚继光的部队是不经商的。一开始,朱明复就故意把种贩销鸦片的任务交给那些列入黑名单的将领,而戚继光的亲信则负责边境守卫。 由于戚家军人数较少,所以他们的胜利是局部的,天竺人发现明军不过如此后,信心大增,开始大举进攻,准备一雪前耻,彻底赶走在他们家门口呆了三年的恶棍。 他们拿着从陈家军中买来的火器攻击明军阵地,陈家军不仅卖鸦片,还卖武器,只有有钱赚,什么都可以。 戚继光下令撤退,戚继光所属八万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撤五十里,其速度和节奏,让人怀疑简直是彩排了无数遍了。 陈家军眷恋鸦片园,迟迟不走,最后时刻他们在金钱的刺激下,似乎焕发了活力,开始了拼死抵抗。 短短三日,双方伤亡巨大,减员过半,但谁也不肯退却,于是形成了僵持局面。 第四天,一面巨大的黄旗出现在了明军后方,伴随这隆隆的火炮声和马蹄声,朱明复的御林军到了。 皇帝亲兵那无与伦比的火力加上敌人已经疲惫至极,结果天竺军大败,明军乘胜追击一百里,一举攻克五城。 但随后,发生了一件令历史学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建文帝失踪事件”,其实有些历史学家认为这应该是两件独立的怪事,一件是“东印度军官被杀事件”,后面紧接着发生了“建文帝失踪事件”。 到达天竺的当晚,皇宫金色大营帐中。 朱明复坐在龙椅上,对戚继光和陈杰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沉着脸出去了,不久陈家军营地方向燃起了熊熊火光,士兵们四散而逃,其他军营虽然离得不远,却都睡得特别好,似乎谁都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第二日,陈家军中几乎所有的中高级军官全部死亡,奇怪的是士兵的伤亡少得可怜,如果不算上军官的护卫的话。 当然有些军官其实没死,他们是失踪了,后来有个陈军的伙夫在中京军调局门口见过一名失踪的参将。他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新雇主童关,后来童关侄孙童千秋把这件事写在了《建文野闻录》中,他认为是建文帝派军调局的人制造了那起军官死亡事件,然后建文帝被陈军的残余分子刺杀了。 ……………… 朱明复站在营帐门口看着那边的火光逐渐暗淡,才走进营帐。 “啊,终于结束了!等回云南之后,再把逃到云南的几个参将处理一下,这件事就彻底完结了,执法行动结束。朕要睡了。”朱明复打个哈欠,摸出一根烟,开始抽了起来,准备抽完一根烟就睡了。 “朱明复,也给我一根!”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朱明复睡意一下子全没了,他箭步向前,拿出书桌上徐辉祖送给他的火枪,才转身过来,枪口对着前方。 “是你,徐辉祖!”朱明复把枪管朝下,一脸惊喜,但他手中还握着手枪,因为他出现得太奇怪了,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奇怪的毁容和尚。 “来人!泡茶!”朱明复先喊了一声。 “朱明复,别喊了,周围那些人都睡了。”徐辉祖不怀好意得笑笑,他边上那位僧人也笑了,他笑的时候那张脸显得有些可笑。 “你玩的是哪一出,我看了你棺材里的信我知道你没死,你不是说你去找朱允炆去了吗?”说道这里,朱明复忽然想起朱允炆出家为僧的故事,惊愕得一指那和尚,“他就是朱允炆?” 朱允炆点点头,徐辉祖微笑。 “哦,原来如此啊,那坐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朱明复指了指那几只马扎。 朱允炆和徐辉祖遂在行军马扎上坐下,朱明复把火枪放在手可以拿到的地上,也搬一马扎对面坐下,拿出香烟发给他们,朱允炆摇摇手,徐辉祖接过来,朱明复给他点着,然后自己也抽了起来。 他们不说话,朱明复也不说话,就这样两个皇帝、一个前任大将军就这样傻乎乎得排排坐,吃果果。 朱明复首先想到徐辉祖是来帮助朱允炆夺回皇位的,但再想又不可能,不要说朱允炆已经毁容了,就算把他弄到高丽去整容,他也没法去皇宫做皇帝,因为中京周围全是新人,他一个也指挥不动。 如果是来看他,又不需要用这种形式出现,而且他们竟然能够通过重重护卫到他身边,实在有点诡异。 但朱明复早就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 朱明复知道徐辉祖在等他问,他偏不问,装作自然的样子说,“二位,需要吃点宵夜吗?” 徐辉祖站起来,“朱明复,老夫和你是老朋友了,我就直说了吧,现在我和师兄已经是出家人,现在我们奉师父之命,带你去出家,对了,师父就是佛祖高足迦叶尊者。” 朱明复愣了一会,迅速开动脑筋,他一向敬重徐辉祖的智慧,所以他相信了他的说法,也许这世上只有徐辉祖才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出家?” “师父说你有慧根。” “那好,迦叶尊者既然是佛家,你怎么穿成道士的模样?” 朱允炆站了起来,合掌道:“佛门广大,无所不包。” 朱明复突然抄起刚才放在地上的火枪,对着朱允炆胸口,“砰砰”两枪,但他明明看到子弹击中他,却穿过他身体,击穿了营布,露出两个小洞,从小洞外,他看到护卫们歪七八糟倒在地上熟睡了。 “不错,是有点意思!”朱明复放下火枪,笑嘻嘻说道。他知道朱允炆师父那迦叶尊者八成是正版的,因为徒弟都已经刀枪不入了。 但他不喜欢被胁迫,即使对方是神仙,就像当初他不喜欢被徐辉祖胁迫去做皇帝一样,如今他也不喜欢被徐辉祖胁迫去做和尚。 “朱明复,你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吧?”朱允炆开口道。 “以前我叫你皇上,现在你出家了,我就叫你大师吧。朱大师,出家可以,但既然徐辉祖可以做道士,那朕想出东正教之家,到时候整天挂个十字架,念念哈利路亚,佛门广大嘛,这应该没什么不可以吧。麻烦你跟迦叶通报一声。” 如果不能打败敌人,那么恶心下对方肯定要的,这是朱明复的理念。 朱允炆愣住了,徐辉祖暗笑,他知道这小子不甘心被人牵着走,又在甩诡计了。 “行,东正教就东正教,那你跟我们走吧。”朱允炆一咬牙,准备先带走他再说。 “朱明复,你别弄了,我们能进来,带走你还不容易吗,大家还不都是为了大明,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请你临走前起草一封诏书,让这里的军队早点回去吧,免得弄出乱子来!”徐辉祖出来打圆场。 朱明复知道事已不可为,今日就像当日在铜亭之上,已经是死局。而现在他面对的已经不是神一样的对手,根本就是神对手!而且如今没人会帮他了,没有一休,没有朱高焰,也没有林三娘。 他走回书桌,写下诏书,令戚继光带兵回国,并命他回京后将兵权交给梅景正,戚继光则回江南统帅水师。 朱明复刚写完,朱允炆就拿出乾坤袋,嘴里喃喃有词,那袋子刹那间像气球一样迅速变大,朱明复感觉一股飓风向他袭来,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他蹲下抱住桌腿,但桌子也随之移动,一会儿风更大了,他手一送,整个人便向后飞了过去,就在半个人都装进袋子时,突然一股金光从他面前照过来,然后背后那股吸力就消失了,“嘭”的一声,他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一看,那袋子缩回去了,朱允炆和徐辉祖都惊讶瞪着眼睛,徐辉祖感叹:“难道……铜亭上的一幕又要重演了吗?” 朱明复也觉得惊讶,他转身找那金光,原来是戒圆的《圆觉经》发出来的。 估计这物体当年是戒圆的贴身之物,本来就吸收了他的道气,加上朱明复放在皇宫中时常诵读,那就灵上加灵了,在如此危急时刻,竟可以对抗迦叶的法物。 “不好意思,真天子自有天佑,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二位要不先回去吧?”朱明复故意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徐辉祖叹道:“朱明复,老夫算是服了你了!” 朱允炆收回袋子,低着头,准备离去,这事他办不了,还是让师父出马吧。 朱明复得意非凡,手里紧紧攥着那《圆觉经》,说道:“不送!” 就在这时,一片更大的金光出现了,朱明复低头看那《圆觉经》,发现这光不是这里发出的。 再一看,金光之中,一个天竺和尚现身了,朱允炆惊呼一声“师父。这时朱明复也惊呼了一声“大师”,因为他发现了迦叶的身旁站着戒圆和尚。 “朱明复,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你是六百年后过来的,你这些年也已经闹够了,现在该收手了。”戒圆微笑说道。 “朱明复,你这混小子,竟然派人进攻我老家天竺!”迦叶一脸怒容。 “戒圆大师,我早已拜你为师了,这天竺和尚却要逼我拜他为师,这不是和您抢生意吗?”朱明复走近戒圆,一幅委屈的样子。 只要有人出现,朱明复就觉得有机会,因为人一多,就会互相争斗,此刻他甚至觉得铜亭上的一幕并非不可能重演。 “朱明复,你别玩花样了,老衲坐化后,升入天庭,做了玉帝的掌书郎,只是个欲界仙人,和迦叶尊者层次差远了,他要收你为徒,是你莫大的福分啊!”戒圆正色说道。 “既然他层次高,那肯定道德也高,他要抢你徒弟,就是不对吗?”朱明复决不放弃。 戒圆并不生气,微笑道:“我在天庭是管理人间文档的掌书仙人,你的底细我早就清楚了,这次迦叶尊者来查你的事情,我也不好隐瞒。其实,你的确是福相,你要是不到大明,这时你已经是那边的首富了,你还记得老衲给你八个字评语,‘以文立名,以阴处事’吗,你这人,外表文气,很能吸引人,但内心多诈多阴谋,你要是回到六百年后啊,绝对赚大发了,还能落个好名声,那边好像叫慈善家吧,就像那比尔盖茨似得,又富又慈善,你在那里过的绝对比这里做皇帝要舒坦,在那里只要有钱,简直比皇帝还皇帝,你说是吧?” 朱明复这时才明白当年戒圆给他的八字,他把其中的“阴”字,误解成英雄的“英”了,但戒圆这番话却深深打动了他,于是问道:“你们两个真的可以把我送回六百年后吗?” 迦叶开口道:“不错,我们在天庭已经帮你布置好了,一定帮你回到你来的那个时候,只不过因为你这些年的作为,你回去的那个世界已经有些变了,但你还是能成为首富,而且那个世界还是奉金钱为王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在那绝对比做皇帝还爽!” 朱明复这人,吃软不吃硬,此番见他二人说的在理,于是他点点头,说道:“好,那我跟你们走!”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