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卑微的跪式服务 c城的夜,迷离而深邃。 周末11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 以奢昂著称的‘夜炫’顶楼,当安昕躬身推开豪华包厢的门,一眼就望到了坐在里面,被众星拱月的叶璟琛。 不,应该说在同一时,他们望见了彼此。 烟雾漂浮缭绕,昏黄的灯光似明似暗,无意中形成一种旧照片似的模糊视觉,患得患失间,他和她的眼底同时掠过旁人不察的愕然。 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似有悸动,乱了频率。 还不到半秒,安昕遮掩的低头移身进来,双手捧着托盘,一步一步目不斜视的走到几案边那只蓬松柔的软金垫子上,跪坐。 跪式服务,‘夜炫’某个部门经理新定的规矩。 不仅如此,这家c城最豪华的夜总会里,女服务员姿容和身材要并重,绝不能超过二十岁,上班时间统一着金色紧身抹胸超短裙,12cm的高跟鞋,黑丝诱丨惑是必须的。 在安昕拿着丝帕逐一擦拭那些身价不菲的水晶杯时,叶璟琛正不动声色的看她,他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她应该刚满二十三。 “先生,请问想喝什么?”她就近询问身旁的客人。 娇俏的面容展露出生涩的微笑,就与两年前一样,她还是她,仿佛没有变化。 还是留着一头质地极好的纯黑长发,齐刘海刚好到她眉心处,几分稚气的五官处处精致,尤其那双明亮如宝石的眸。 曾经,那是他见过最耀眼的星辰。虽他从没告诉过她。 如今呢? 如今…… 安昕为客人调配着加冰和葡萄汁的酒,以卑微的姿态置身在浮华的富人之间,周围的纸醉金迷不属于她,她是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而不巧遇到的这个从前就相识的男人……请装作我们不认识。 收回目光时,她这样祈求的望了他一眼。 应了凉薄的那一句:再见已是陌路。 叶璟琛没有说话,大多数时候他习惯于沉默,不同的场合,他的沉默则代表不同的意思。 方才,她全当他同意了。 “给我一杯龙舌兰。”他说。立刻让她细致的眉间隆起轻微困惑。 他坐在她的斜对面,低沉的声线穿过嘈杂直接传入她的耳中,清晰无比,想忽略都难。 安昕将头低了低,倒酒,取过一只柠檬切片,在银箔纸上均匀的洒上盐,她做这一切时比之前显得更小心翼翼,可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就在她准备将酒送到他面前时,旁边一个妖娆女人倾身来拿麦克风,两个人撞在了一起,酒渐得对方浑身都是,洒开的盐浑如渗进了谁的伤口,丝丝灼痛。 ------------ 她,有些眼熟 “没长眼睛吗?!” 女人怒气冲冲的吼叫,描着深眼线的眸怒火中烧,要是能喷火的话,安昕早就灰飞烟灭。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拿过纸巾盒,双手奉上,“请、请先擦一擦……” 这个女人她认得,顾染,知名银行家的小女儿,还是多个世界级服装品牌的御用模特,更,如今与本市市长之子热恋中。 她的随便一重身份都能将她压死。 “擦?”顾染不耐的站立着,冷冷睨视安昕低到尘埃里的脑袋,“这是vk还没发布的春季新装,擦干净就可以了吗?!” “那……”安昕也不得法子了,总不能赔给她吧? 说那样的话只会让自己困境更至,她不傻。 “那什么那?叫你们经理滚过来!”顾染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眼下她暂时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被毁了,不把火气撒出来,那才叫今夜难眠! 偌大的包厢因此安静了少许,除了一个正把情歌唱得撕心裂肺的家伙,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全看了过来,不乏有同情的目光。 啊,她竟然得罪了顾染,有她受的了。 顾城搂着女伴舒服的窝在沙发上看妹妹撒野,心下疑惑,怎么觉得这个出了错的服务员有点眼熟? 一听要叫经理,安昕立刻从慌张变成惊惶,睁大的黑瞳闪闪烁烁,几乎要哭出来,然而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没有人珍惜,眼泪便毫无价值。 提了一口气,她努力镇定道,“顾小姐,弄脏了您的裙子非常对不起,不如我先带您去清理,然后我再把经理请来,您可这样可以吗?” 顾染眯起眼瞪她,一时找不到说辞,又不想轻易这么算了。 僵凝中,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不过是条裙子罢了。” 顾染看向叶璟琛,盛怒的脸容充满不可思议,不止她,在座的都没想到一向沉默是金的叶家公子会开声。 可是也多得他提醒,顾染反映过来,仅仅只是为了一条裙子,似乎……不太好看。 傲慢的冷哼了声,她抬起下巴对安昕道,“还不走?” 安昕如蒙大赦,连忙为她带路,拉开包厢厚重的门,卑躬屈膝的姿态,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叶璟琛坐姿温雅,神情高贵冷漠,对身旁说他‘怜香惜玉’的恭维充耳不闻。 直到妹妹离开,顾城含笑向他打趣,“很喜欢刚才那个服务员?” 深邃的眸霎时清然,他回视过去,淡淡的,“有些眼熟。” “好巧。”顾城看的是手中玻璃杯里晃荡的酒液,“我也觉得她有些眼熟。” 就在将才,他还想起来了。 安昕,一个和叶璟琛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 ------------ 对不起还是你的口头禅? ……叶先生,你好。我叫安昕,安宁的安,昕旦的昕…… 酒意作祟,他忽然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她的笑容干净美好,沁甜的话音令他心情愉悦,不觉就开起了玩笑,说,我们即将结婚,你叫我,嗯……叶先生? 二十一岁的安昕苦恼的垂下头,拧着两条淡淡的眉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叫你不对。 不是不对,那只是他的玩笑话,她却当了真。 叶璟琛闷声笑了起来,莫名的自得其乐又将他拉回现实。 视线里仍旧是被烟雾晕染不清的昏花画面,每张脸孔都是他不想见到的,不禁,生出一丝厌烦。 秦深呢?他带走她消失了整整两年,为什么会放任她在这种地方……工作?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错过,可若真的要计较,叶璟琛想,兴许在这个世上,他是亏欠了安昕的。 推开旁边那个谁递来的酒,他拿起西装外套起身,对众人道,“你们继续。” 无双的俊庞上有点到为止的笑意,眼底冷如不会消融的寒冰。 无人拦他,更无人会蠢到过问叶璟琛的决定。 只有顾城,邪气流转的眸里透出阴谋的蓄意,“回家陪老婆?”他调侃。 叶璟琛丢下一句,“还没娶。” 没娶的就不算,即便娶了,他仍是本市最有魅力,最受女性们青睐的名门贵公子。 没娶,就代表着变数。 …… 没有废太大的力气,走出包厢,叶璟琛就在前台那处找到了安昕。 她正被一个喝到半醉的客人纠缠。 发福的中年男人,赘肉横生的脸上漾着兽xing大发的糜红色,他拉着安昕的手不放,不停问,“要多少钱?别不好意思,你开一个价,开一个价。” “对不起,我、我不出台的,我只是这里的服务员……”安昕像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睛四处寻救。 前台站着三个女人,外加一个vip主管,谁也不说话,抱手冷眼旁观。 在夜总会里,服务员与妓丨女之间不过隔了一层纱,此类事情早就司空见惯,有什么呢?闭上眼,一夜过后就是大把钞票,不比端盘子有能耐? 安昕和那客人拉拉扯扯,意外的望见站在远处的叶璟琛,她怔了怔,窘迫的别过脸,似乎很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这位先生,请放手,我不出台,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叶璟琛则抬手看表,重遇不到一个小时,这三个字听她说多少遍了? 还是她的口头禅吗? 他蹙眉。 ------------ 叶璟琛是个‘机会’ “安昕……你怎么又给我闯祸了?” 经理刚被顾染训得灰头土脸,出来转个弯又看见她被人缠上,暗自叫了声苦,堆出笑脸上前解围。 “陈老板,这新来的不懂事,我给您找……” 一把拂开经理,陈老板酒气熏天凑近安昕,“你叫安心?难怪,看到你我就特别安心!哈哈哈哈……” 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看着那个老男人抓着她不放,另一只手堂而皇之的搂过她的背,顺势往下滑去,她无力反抗,全如待宰的羊落进狼窟,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竟还敢来这种地方工作? 叶璟琛脸色沉了沉,几步走过去将安昕轻巧的隔开在身后,捏住陈老板的手,“我想你认错人了。” 经理正焦头烂额,看清楚来解围的人是哪个,登时眼睛一亮,“叶先生!不好意思啊,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让您见笑了。” 他并非大善人,只觉得安昕听话,长得也好,就这么推给陈老板实在有些可惜,她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已经有不少金主向他打听,私心里,经理是想找个绝佳的机会把安昕当人情送出去。 显然,叶璟琛非常符合他心目中的那个‘机会’。 陈老板见到来人,酒也醒了几分,松开爪子附和道,“是误会,误会!” c城有哪个不认识叶璟琛? 他点头哈腰,如同孙子见到了祖宗,对安昕,连看都不再多看半眼。 经理趁热打铁,“您就要回去了吗?安昕,替我送叶先生。” 叶璟琛早已习惯被人捧在云端,再无多言,将人捏在手心里,他带她离开,一场现代式的英雄救美,完满落幕。 …… 电梯里。 “怎么不按?”僵默了几秒,叶璟琛问安昕。语气平和,甚至还能听出笑意。 她好像在神游状态,闻言愣了愣,伸手就要向一楼按去,却又听他道,“先去你的休息室那层,换衣服。” 安昕为难了,“我不……” “我送你回去。”他知道她不——出台! 作死,怎么将这两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叶璟琛就有种抑制不住的狂躁感? 安昕很识时务的听出他口吻里的命令式,实际上无需揣摩,她怎会不知呢?面前这个男人…… 她似有轻叹,“你先去拿车吧,我换衣服就下来。” 随后按下电梯的‘13’和‘1’。 只一次,难得掌控优先权。 …… 15分钟后,叶璟琛在‘夜炫’门口重新见到她。 十二月末,c城已经下过一场大雪,她脸上的浓妆已经卸掉,清秀的面容隐隐透着仓皇,外面的车太多,有些停着,有些从面前开过,一辆接着一辆,车灯晃得她身影虚虚实实。 她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会等她。 ------------ 繁华背面是丑陋 叶璟琛的座驾就停在安昕的正前方,她四下找寻他,不知他近在眼前。 她穿着蓝色的牛仔裤,脚上套着卡其色的雪地靴,上身一件收腰的黑色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雪白的围巾,干干净净,如一张从未被人描绘过的画纸,这样才是他心里那个安昕。 心里……? 叶璟琛感到错愕,她在他心里? 再向不远处望去,她还在左顾右盼,神情迷茫,柔顺的长发散着,冷风过境,发丝连同她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看不下去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打转方向盘,银色的跑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副驾的玻璃窗随之降落,露出一张冷峻不羁的脸容。 “上车。”他道,出奇的冷静。 …… 报了住所的大概地址,这又让叶璟琛无意外的皱起眉头。 一路上无话,车外的夜景从绚烂变作萧索,再繁华的城市也会有阴暗丑陋的角落,很不幸,安昕恰恰就住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奢华的跑车和西城老街区格格不入,它的主人亦是,永远闪闪发亮,站在人群瞩目的中心,天生就是被膜拜的。 直到再也没法往前行驶了。 叶璟琛打开了所有的车灯,竟然都照不到对面那条小胡同的尽头,到底是有多深? “你住这里面?”他不确定的问。 安昕点点头,稍作一顿,“叶先生,谢谢你……” 她叫他‘叶先生’,小心翼翼,充满了疏离。 是的,她向来不会反抗,就算被欺负了,也最多缩进自己的壳里,逃避。 叶璟琛不可置否的笑出了声,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安昕,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既然不想见,她为什么偏偏要到c城来,偏偏要去城中最豪华的夜总会工作? 她不会连这点都没想到吧? 安昕下意识的想说对不起,可不知缘何,竟忍住了。 她没有对不起他的任何,她只是……生性软弱。 看她满脸难色,叶璟琛觉得自己在……欺负她?从胸腔舒出一口窒闷的气息,他解开安全带,“我送你进去。” “不用!”这一次,她变得焦急。 他微怔,还没开口说什么,安昕便强硬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进去。” 说完她就下了车,然后站在车前沉默的注视他,像是想要等他先走,挺直的身形看上去说不出的固执,和她那双坚定的眸一样。 叶璟琛有些恼火,忽然反映,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隔着车玻璃和她对视半响,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将车调转方向,开远,消失在深寂的长夜里。 而在彼时,安昕身侧同样漆黑无边的路口处,忽然亮起一道车灯…… ------------ 遵命,我的女王 安昕意料之中的侧首望去,另一辆不逊于叶璟琛的跑车移了出来,而且还在寒冬腊月的天敞着篷! 其骚包的造型和酷炫的线条与它的主人极为相配。 雷公子坐在车上,对她咧开招牌式明朗的笑容,“女王陛下,今夜玩得开心吗?” 一扫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形象,安昕微微昂首,眯起眼眸意兴阑珊的总结,“想象和现实到底是有差别的。” 她以为,每一场久别重逢都会有感慨万千。 “差别在哪里?”雷少倾好奇问道。 安昕愁眉望他,嫌恶又鄙视地,“我真想抽死过去的自己!” 是谁说,我们都会慢慢变成曾经厌恶甚至是唾弃的人的样子? 可是安昕却对曾经的自己深恶痛觉。 “哈哈哈哈!”雷少倾俯在方向盘上乐不可支,“我倒是觉得你那个样子……嗯,真是让人有想要好好蹂躏的冲动!” 夜炫顶级vip包厢的摄头只是做做样子,但他透过大厅的监控,欣赏了一出看似老套的戏码。 他预言,这出戏的结局一定出人意料,精彩绝伦。 安昕上车后不忘瞪他一眼,“小悦睡了吗?” 雷少倾混不在意,细致汇报道,“公主殿下洗过澡,喝了一杯牛奶,11点进ru梦乡。” 安昕满意颔首,那是她的牵挂。 “刚才为什么不让他送你进去?”小巷尽头的某间平房里,早已准备好所有,雷少倾保证,那里面每样摆设都足矣让叶璟琛为之愧疚。 只要,他还有心。 “不急。”一手屈放在车窗边缘,支着侧脸,安昕眸中渗出困意,慵懒道,“今天让他在‘夜炫’见到我已经足够,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多同情心,假若我邀请他进去喝一杯粗茶,兴许他会当场开一张支票给我。” 那么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呢? 她要的又不是钱。 “然后呢?你保证他还会现身来找你?”雷少倾兴致勃勃。 安昕冲他笑,甜美的容颜中藏着致命的毒,“他会的。他以为,我爱他。” “那么你爱他吗?” “曾经,也许。” 重要吗?她已经不会爱了。 不爱,就无人可以再伤她。现在的安昕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再不给雷少倾多问的机会,她淡语,“回家吧,我有些困了。” “遵命,我的女王。” …… 初见,三月的暖春。她步入姹紫嫣红的花园,一眼就望见比阳光还明媚的他。 他穿着休闲,白色的心领毛衣看上去质感温和,轮廓分明的侧脸勾着浅浅的微笑,眉眼深邃无边。 那时的安昕是窃喜的,她想,他没有看上去那样冷漠,且是比杂志里的模样更加俊朗好看。 瞧,深陷在谷底的绝望女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 后来安昕又想,或许那时随便一个人说要娶她,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救赎。 只是叶璟琛来得刚刚好。 ------------ 爱和恨比肩前行 安昕在接连不断的叩门声中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只因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是‘爱过’,她固执的给自己纠正,然后抱着蓬松的枕头翻身,看向卧室紧闭的房门。 门外,刘克维持着他的涵养,极有规律的敲着门,势必要敲到她完全清醒为止。 “和小悦无关就不要吵我。”拖着慵懒的嗓音,她不耐。 刘克是雷家的管家,八代忠仆,文武双全,只不知什么时候沦落到伺候外姓人的地步。 对此,刘克秉承良好的职业素养,“悦小姐不愿一个人吃早餐,她说要和您一起。” 没等他说完,安昕翻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肿着一双没有睡够的眼,“秦悦……” …… 雷家奢靡成风的欧式城堡的餐厅内。 安昕穿着睡袍出现,将满十七岁的秦悦小姐登时绽出舒心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把面前其中一杯牛奶推给她,“今天五号,是单日。” 这是安昕和雷少倾之间的约定。 单日由她陪秦悦吃早餐,双日则是雷公子。 秦悦有轻微厌食症,是精神抑郁引发的心理障碍性疾病,目前正在恢复中,她有足够的理由折磨这个世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两个人。 安昕在她旁边坐下,拿过牛奶就灌,她实在讨厌这个味道,甚至一度憎恨发明喝牛奶的人。 可是为了秦悦,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 看到她连气都不喘就将牛奶喝完,秦悦感到没趣,拿起自己的喝下一半,她停下来,老成的询问道,“听说你昨天晚上和他见面了,如何?他对你还有所留恋吗?” 安昕挑眉,“不止留恋,还有英雄救美。” 秦悦嗤之以鼻,“真俗!” “嗯。”安昕认同点头,她优雅的摆弄刀叉,享受可口的早餐,补充,“但很奏效。” “我搞不懂,到底你是想要破坏他的婚礼才重新接近他,还是不想让他娶霍婧兮?” “这两个说法有区别吗?” “有。”秦悦条理清晰的分析道,“前者是爱,后者是恨。” 停下手中的动作,安昕正色看住她,那是一张五官极美的脸,虽然还未完全成熟,年龄却不能阻挡与之不相符合的动人。 秦悦无疑是敏感的,而安昕也从未将她当孩子看待。 “你认为前者好,还是后者好?” 秦悦皱眉,“他不是个可以让人爱的好对象。” 安昕很认同这一点,所以就只剩下了恨。之余叶璟琛,她应该还没到爱的程度。 转而秦悦又说,“若要恨,即便报复得逞也会让自己受伤。” ------------ 过去,我们都回不去 ——安昕,不要轻易恨任何人,否则你也会在恨的过程中受到伤害,不过,我想你不会的—— 谁的话语尤响在耳边,令安昕恐慌,心再难安。 会这样吗?秦深。 我想你永远不会回答我了…… “昕姐?”秦悦探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杀伤力这样大。 唔,不对,是昕姐的金钟罩变薄,果然叶璟琛不是什么好人。应该远离。 安昕回神,望见秦悦睁着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打量她,“我是不是该劝你放弃?” “你劝得住她的话,每天的早餐就不会有喝牛奶这一项了。”雷少倾西装笔挺的走进餐厅,加入早餐对话。 他这一身过于端正,成功引起两位女士另眼。 雷公子一贯散漫,在早上八点看到他穿着正装精神奕奕的站在面前,安昕和秦悦直以为是错觉。 接过刘克递来的湿巾,雷少倾先将手擦了擦,再给自己胸前垫了餐巾,末了抬手看看时间,“两个小时后,我去接大哥的机,谁想和我一起去?” 秦悦一言不发将头埋进盘子里,安昕则抱歉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到西城住一阵子。” 这在计划之内,可此时说来,就给听的人造成错觉,认为她是为了逃避雷家大少爷才搬去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住。 雷大少那种极品,谁不想逃啊! “我刚才还没说完!”秦悦举手抢话,生怕安昕立刻就走,“我是想说,其实我并不想劝你放弃,霍婧兮应该付出代价。可是我又担心你……” “我知道。”安昕将手放在她的肩头,这对她们彼此来说是安慰的姿势,一个简单的触碰足矣。 “有些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秦悦抿了抿唇,“我在意的是叶璟琛。” 言罢,雷少倾差点失态喷笑出来,“我的公主,女王陛下今非昔比。” 安昕的决定,谁也不能改变。 “为何要在意他?”安昕笑笑,清淡的眉目间,真正的情绪被掩藏得毫无破绽,“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只是刚好,他是霍婧兮的——心爱之人。” 比起秦深受过的苦,她和叶璟琛之间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总有放不下的人,总有无法释怀的事,那该怎么办? 安昕选择——报复。 待她独自离开,餐桌上,秦悦问雷少倾,“过去他们真的没什么吗?” 雷少倾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也说那是‘过去’了。” 他们都是懂得迈步向前行的人,只因身后是万劫不复的深崖,无路可退。 过去,我们都回不去。 ------------ 如今我是兔女郎 再见到叶璟琛是三天后。 和安昕料想的无差。三天,他用一天来平复心情整理思绪足够,后面的两天,是缓冲。 这晚的‘夜炫’酒肉声色,依旧迷离。 拉开包厢的房门,没有看到和往常一样的纸醉金迷,也无群魔乱舞,宽大的屏幕上有画面在跳动,音响被静止。 猩红色的丝绒沙发上,叶璟琛坐在当中,不经意间便成为整个房间特别而耀目的存在。 他穿着颇为随意,像是在家中临时起意,开车来了这里。黑色和灰色的简单搭配,毛衣的材质一如既往的将他的轮廓修饰温润,昂贵的大衣被放在一侧,他交叠着双腿,神情中兀自透着清贵的疏冷,等待的姿态。 见到叶璟琛,安昕心底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曾减少,亲自领她来的经理笑得脸皮都扭曲了,他定把她当作年末最后一颗极具潜力的摇钱树。 “好好招呼叶先生。”留下这句话,他把安昕推进满是金子和钻石的‘火坑’,功成身退。 又是对视。 安昕并未走进,而是双手捧着托盘,僵硬的站在门边。 纵使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孔,那一身恶俗的兔女郎的装扮却能成功的将她所有闪光的特质掩饰,只突出迎合男人们幻想的部位。 这就是现实。直接,赤丨裸,麻木的残酷无处不在。 “我有话想问你。”默然片刻,叶璟琛先开了口。 安昕走近,照常跪坐在茶几旁那只垫子上,取过漂亮的水晶杯,擦拭,他并未阻止。 等她做完一切准备,抬首,对他展颜笑笑,礼貌地,“叶先生,想喝点什么?” 叶璟琛眼波微有一漾,遂恢复冷冽,“来c城多久了?” “龙舌兰吗?请稍等。”她根本不理会。 “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 “今天只有叶先生自己?” “秦深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安昕只是微笑,“要不要唱歌?我帮你点。” 叶璟琛蓦地倾身凑近她的脸,钳住她的双臂,逐个字逐个字的问,“我问你,秦深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是一个人。” 他竟然被她轻易激怒。 连安昕都在心里夸自己好能耐。 “重要吗?”怔忡之后,她笑容淡了几分,“叶先生特地来这里就是想问我这些?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这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她目光灼灼直视他,终于不再逃避,早在两年前,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断得彻底。 叶璟琛脸色忽明忽暗,心口隐有窒闷。 望着眼前这张两年来不时会浮现在脑海里的脸孔,表情里的细微末节到底还是有了必然的变化。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安昕,你和从前不同了。” ------------ 你是我的前妻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作赞赏吗? 安昕很想这样回答他。 从前的她懦弱,自卑,以为心怀美好总有一天就能开出花朵来,后来她才发现那都是天真烂漫的想象。 她垂下头,避开叶璟琛执着的眸光,说,“这世上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变化。我怎可能还与从前一样。” 两年。 环法赛又有新的冠军,某个曾经火爆的电视节目早已下档,旧裳再好看,那也是旧的,衣柜里总会被新的填满,今天和昨天的月亮都不会相同,整整两年…… 物换星移,物是人非。 “我想过会遇到你,只是没想到你会特地来找我。”安昕平静的说。上了浓妆的脸在魅惑的灯光下透着几分女人妩媚,却又夹杂着丝丝的无可奈何。 这是从前的安昕不会有的神态。 她已不是空白的画布。 叶璟琛为此感到怅然,他放开了她,收拾心绪坐于原位。 两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足够让一段感情破灭。 她会在这里有什么稀奇呢?她自己也说,早就预料到他们再见面的一天。 秦家在两年前被他亲手毁掉。秦深在哪里,这问题毫不重要。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来沉淀,她何尝不是? 安昕沉沉呼吸,继而取了一只柠檬,拿过锋利的小刀把柠檬切成薄片,再在银箔纸上洒了盐,最后给杯子里加冰,倒酒。 把龙舌兰推到他的面前,她说,“我来c城是因为母亲希望,她想我在c大完成学业,可学费对于我来说太昂贵了。” c大的金融系,她曾经对他提起过,那是她母亲和父亲相遇的地方。然而此时叶璟琛才后知后觉,他连她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她是秦家的养女,秦深的青梅,若他没有出现,或许他们会结婚生子,平凡简单的共度一生。 叶璟琛与她相识的时候,她正在日本游学,那时她已经完成大三的课业,所以到c大只是为了了却母亲的愿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亦是从没想过寻求他的帮助。 “你的学费……”叶璟琛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念想而开口。 “不需要。” 都未让他说完,安昕已拒绝。 他意料之中的一笑,“有这么讨厌我?你是我的前妻。” 并且他记得,他没有给她留下赡养费。 听他从口中说出‘前妻’二字,安昕只觉华而不实,谁会想到叶家的独子在两年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怕是她没出现,他自己都要忘了。 “不过是三个月的一纸关系。”她提醒他。 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这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 报复,无非就是夺人所爱 “如果叶先生只是为了这件事来,我想您多虑了。”跪坐在那个属于她的卑微的位置,安昕语气始终维持在一条起伏轻微的水平线上。 “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我很好。并且,您不是也说了吗,我只是你的前妻,如此而已。” 她这一身兔子装是多么的滑稽,叶璟琛的前妻,谁会相信? 长久的沉默,叶璟琛忽然嘲讽的勾了勾唇,探手拿过那杯加冰的龙舌兰一口饮尽,没有柠檬也不用盐,燥烈的酒精顺着咽喉一路下滑,灼烧的滋味。 他起身欲走,却听安昕忽然又道,“我并不讨厌你。” 欣长的身形似有微顿,仿佛望了她一眼。 “当我没有来过。” 这句话还有一重意思是:下次再见面,我会当作不认识。 包厢门打开,再掩上,安昕弯了眉眼,“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落,桌上对讲机忽然发出雷少倾大为失望的声音,“唉唉,刚才气氛多好啊,你干嘛拒绝他?” 安昕眼直直,抓过一看,是内线,还好…… “你怎么——”未说完她就反映过来,遂向墙角的摄头看去,显示‘正在运作’的红色灯光亮着。 看来雷少倾已经成功黑了‘夜炫’的保全系统,还无耻的命手下顺了一个对讲机。 镜头另一端,雷少倾正坐在他宽大的工作车内,双腿懒洋洋的搭在桌上,面前八块屏幕上均是一样的画面,看到他的女王陛下对视过来,他笑,兔女郎装扮的女王真是让他……想入非非。 手指拨弄着对讲机的天线,他卖乖道,“下回我生日的时候能不能这样穿?” 八块屏幕里的安昕对他笑得阴风恻恻,“如果给我一根皮鞭,我会考虑。” 给她皮鞭做什么?抽打他吗? “算了。”他干脆的打消这念头,“我不想生日过得太鲜血淋漓。” 拉开丨房车隔光的窗帘,对街就是‘夜炫’富丽堂皇的大门,叶璟琛正好从里面快步行出,沉俊的脸容带着隐怒,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候在外,服务生为他拉开后座车门,他弓身钻入,离开…… “从来到走,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人家专诚为你而来,你尽会让人伤心。”扯着不着边际的调调,雷少倾替那个谁叫屈。 “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不,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倘若他不再理会我,我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杀了霍婧兮。” “……我个人认为,把叶公子泡到手比较稳妥。”雷少倾好心建议。 安昕面不改色,“嗯,夺人所爱让其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报复。” ------------ 假清高 对于秦深的死,秦悦似乎看得很淡然,也或许,她的激烈都表现在厌世和厌食上。 故此,当她听安昕说‘我不要让霍婧兮好过’这句话时,她极快的指出,“霍婧兮爱惨了叶璟琛,你把叶璟琛搞到手,她一定会生不如死,恨疯你!” “可是——”秦悦又理性的说道,“叶璟琛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时你是一头热。当然,他把我们秦家弄得灰飞烟灭是事实,你要报这个仇也行呢……虽然你曾经是他的前妻。” 安昕纠正,“那也只是曾经。” 而秦悦也只是怕她因此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男人,万劫不复。 所以安昕给自己留了余地,让他来选择。 若你回头,我必与你相缠,将你拉上一同坠入地狱。 毕竟最初的最初,先来招惹我的人是你。 …… “哇……昨夜神秘富商豪掷千金拍下碧水湾顶楼,市值保守估计过亿!!我的存折里连一万都没有,这种区别真是要虐死人……” “全市人民都知道那个神秘富豪是叶璟琛。” “他拍下碧水湾顶楼是为结婚做准备吧,金屋藏娇,以碧水湾无敌海景房的高度,记者想偷丨拍只能坐直升飞机了。” 刚走进13楼的休息室,安昕就看见几个女人拿着本八卦杂志讨论得兴致勃勃。 碧水湾的天价楼盘,两年前最出期打出来的广告就是——我们做的是艺术品,不是卖楼。 那时秦悦还缠着秦伯伯,央他给自己买个艺术品来着。 安昕无谓的笑了笑,又听里面有人羡慕的说,“真是不同人不同命,本市最幸福的女人非霍婧兮莫属。” “人家是市长千金,双学位,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就是到我们‘夜炫’来端盘子,也能做个头牌。” “是啊,也只有她这样的家底和品相,才能衬得起你心中的叶家公子吧?” “那是!除了霍婧兮之外,我绝不允许其他人把叶公子抢走!” 一阵嘻哈打闹,玩笑参半,直至发现安昕,她们才瞬间安静下来,带着不同意味的眸纷纷对她行注目礼。 当然,就算做不了霍婧兮,能与叶璟琛一夜欢好也能换来半生富足了。 她们都没有这样的命,但这个新来的却有。 “安昕,听说上次叶璟琛为你解围,如何,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当中一个双手环胸,不怀好意的问。 “你不知道吗?”那个‘不允许别人把叶公子抢走’的立刻附和道,“我们安昕只是来赚个学费钱罢了,孙经理都气疯了,是不会把握机会,还是——假清高!” ------------ 树敌无数 在夜总会工作的女孩儿们多年轻又貌美,想以此找个金主,或者志向更远大一些要嫁入豪门的比比皆是。 winni,苏云美和宋娇组成‘夜炫’三人组,可谓目标明确。 生活不易,早晚都要嫁人,不如趁自己还有资本时早些投资,女人真正的保质期很短,要珍惜。 她们没有做错。 安昕才来‘夜炫’一个月就和c城女性共同的梦中情人有了交集,怎叫她们不妒红眼? 没理会那些冷嘲热讽,直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打开,里面除了她放的化妆品,更多了一套性感的圣诞装。 喔,这是今天的主题,红色圣诞夜。 意料之中的撇撇嘴,取出衣服开始收拾自己,身后的闲言碎语懒得理会。 安昕化妆是非常快的。打底,上定妆粉,接着便是上眼影,勾眼线,末了给双颊扫上两抹胭脂,最后取一支搭配圣诞色的娇艳口红。 不需要描眉,更连假睫毛都不用戴,真正的天生丽质。 十五分钟搞定一切,正好接到孙经理的召唤,还是顶层。 自从安昕上次将叶璟琛激走,孙经理非但没有把她打入冷宫,相反越战越勇,每天让她穿梭在顶楼富商之间,势要将她推销出去。 也因此,她的同事关系处得并不好。 对这里的其他女孩儿而言,安昕的威胁实在太大。 见她连句话都不回这便要离开了,又是去顶楼vip,宋娇心里不痛快,鼻孔朝天了冷斥,“安昕,你装什么圣母,来这里工作的没有一个人不想钓条大鱼,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winni倚在门边,接道,“人家可是c大金融研究院的高材生,不屑与我们为伍,你怎知道她的志向有多远大?” 一向视叶璟琛为‘己物’的苏云美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昕倏的曼妙回身,对她笑道,“云美,你买的那只锋瑞科技的股票再不放掉的话,小心会被套牢哦。” 苏云美的神情立刻露出紧张,“你别乱说!锋瑞涨势那么好怎么会套牢?” “不信就算了罢。”安昕遗憾的扬眉,故意将腰扭得风情万种,长扬而去。 过完圣诞节雷大少就要拿锋瑞开刀了,她可是在做善事。 至于云美小姐认为除了霍婧兮之外其他女人配不上叶璟琛这一说……安昕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让她失望了。 …… 刚过九点,‘夜炫’顶层。 如往常一样,安昕走在铺了奢华绒毯的长通道上,在经过一间私人包厢时,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叫住了她,“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侧首,她望见了许久不见的顾染大小姐。 “好的,顾小姐。”安昕微微笑。 ------------ 他的身材真是不错 “上次你演很逼真啊,如果不是我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和叶璟琛结过婚。” 坐在咖啡色的欧式沙发上,顾染翘着腿,一只手均缓的拨弄着散在肩下的卷发,仿佛心中有数的模样。 安昕端正的立在她的跟前,保持谦逊的笑容面对,不语。 她没忘记,两年前和叶璟琛办理离婚手续那天,她和顾城有过一面之交,那天在包厢里顾城望她的眼神很戏谑,分明在看一场好戏。 当时没有拆穿,现在才把这件事告诉他沉不住气的妹妹,是想更热闹些吗? 她如他心愿便是了。 “怎么不说话?”昂首,顾染垂眸睨她,“把戏被我看穿还不想承认?你在这里工作是为了叶璟琛吧?真遗憾,他和霍婧兮订婚的消息传得街知巷闻,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你想我说什么呢?”杏眸浅浅一弯,安昕轻巧的问道,霎时神情里没了佯装的谦卑。 说着,她把别在裙下大腿旁侧的手机取出,有恃无恐的垂头捣鼓起来。 顾染权当她原形毕露,掏手机做什么呢?慌了?掩饰? 她不以为然,嗤笑道,“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可以工作的地方多的不是,偏偏你要来‘夜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顾小姐火眼金睛,我的小伎俩哪里能骗过你们兄妹两。”诚然,她从没想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知道就好,我劝你识趣一点,叶璟琛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实也没有麻雀变凤凰一说。” 顾染高高在上,从皮包里取出一张支票,还没来得及递给安昕,忽然包厢里就多出个刺激的声音—— 喘息交织,暧mei得叫人忍不住面红耳赤,还有清晰露骨的撞击…… 顾染不明所以的愣了愣,安昕已将手机放到她的脸前,那上面,香艳的肉搏战正到了最精彩的时刻。 地点就在这件包厢,不大的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为上个月七号,男人肌理分明的后背起起伏伏,被他压在身下娇喘不止的女人,此时完全怔忡,失了反映。 “怎么样?染……比起霍敬文,我是不是更厉害啊……”他问,这声音轻易能让人识出他的身份。 女主角嗯嗯应声,双腿缠上他的腰,闭目享受,求他再快些。 天…… 顾染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瞠大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男人在得到她夸赞之后干脆把她抱起,转身,因此俊美的脸孔因此出现,顾染看得心惊肉跳,画面却没有停止,他将她抵靠在墙上,继续—— “够了,够了!!!”猛地夺过手机狠狠砸碎,她失控得颤抖尖叫,“你到底要怎么样?!” 安昕揉揉耳朵,表情无辜,“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嗯……不过宁晨曦的身材真是不错,哈!” ------------ 我是他的目的 去年开始在荧幕上名声大噪的宁晨曦如今是家喻户晓的影视明星,出道三年,获奖无数,上个月还公布了人生中的第一支单曲,听说现在还蝉联在哪个有权威的榜单上。 雷少倾在告诉安昕这些的同时,顺带将激情四射的视频送给了她。 依照雷公子的恶趣味,没有给视频做个相得益彰的配乐已经很不错了。 顾染又气又惊,漂亮的脸容上一阵红一阵白,凶狠的眸瞪着安昕,却说不出话来。 她和宁晨曦的关系除了经纪人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不过玩玩而已,这种事在圈子里再寻常不过,平时他们都是在郊区的别墅,只有那天…… 才一次就被人偷录,能证明什么?! 怀疑的眼色刚扫向安昕,就听她漫声说道,“别误会,我没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宁晨曦和他的经纪人想借顾小姐炒作……” 一句话,顾染如梦初觉! 至于视频又是如何落入她的手中,还重要吗? “这件事情就不用谢我了,我也是赶了个凑巧而已。”言下之意,安昕不会把视频公开,只要顾染听话。 穿着12cm的高跟鞋太累,她在沙发上坐下,脱掉鞋子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俯下身给自己按脚,一边慢条斯理的接着道,“至于我要做什么,请顾小姐当作不知,这本来与你也没多大关系。” 稍顿,她抬起头对顾染赠以巧笑,“下次替人出头之前想清楚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毕竟我很好说话,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霍家从政,对门面最为看重,即便顾染出身富贵门,想与市长之子霍敬文匹配还是难了些。 否则交往四年,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霍家的门一直进不去,难为她急着给未来小姑霍婧兮出头抢这个表现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叶璟琛?”顾染嘲讽的问。 安昕捏着她的秘密,她还不是知道她的? “不。”坐在沙发上的人巧笑嫣然,“我是他的目的。” 这话实在太耐人寻味,不得不让顾染另眼相看。 两年前秦家的事她只从哥哥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实情根本不清楚。其实,她也不喜欢霍婧兮那副清高的嘴脸。 “罢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今天叶璟琛也在。”思索半响,顾染无所谓的道。 叶璟琛平时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近来却频繁得很,有些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算起来是她多事了。 转身准备出包厢,身后的人对她淡然的说,“近来有位陈姓的老板缠得我很苦恼,烦请顾小姐为我解围了。” 刚握住门把的手滞了下,顾染闭眼,咬牙,直觉自己会被使唤很久…… —————— 闲话两句啊,新文刚开张一万字出头,就被一位热心的读者以书名和简介让她感到不适=_=,攻陷了评论区并且砸了一鸡蛋。这个……刷我的评论区无非给我增加人气(还是冒着进黑名单的威胁),砸我鸡蛋……这也是钱,阿若月底有分成的(=_=先谢谢……),阿若觉得看文是个享受的过程,袖袖好文千千万,不喜欢阿若的文换一个就事了,委实没有必要这样。最后,祝大家阅读愉快。不弃坑,写好文,喜欢就收一个嘛~么么哒~ ------------ 红桃7和一个吻 顾染和安昕一前一后进了‘夜炫’最大的包厢。 整个套房有近四百平米,中间白色的长餐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五层生日蛋糕,香槟、甜点和海鲜,外面有个室内游泳池,周围还真有穿比基尼的美女在炫耀身材。 彼时已经来了许多人,闹哄哄的,无不是贵衣华裳,光鲜亮丽,以整片的落地窗为背景,c城夜色里绚烂的海景成为他们最好的衬托,一个上流社会的小型派对如是。 只不过在这里没有约束,撕下善于伪装的表皮,当躁动的音乐从音响里震出,当镭射灯光开始晃动,那些平日衣冠楚楚的名流显贵就会将骨子里真正灵魂释放。 在安昕眼里,与妖魔鬼怪无异。 就近,一群穿着不同风格的舞小姐正陪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做游戏,他是今天的主角——萧瑜。 萧瑜的身份太多。萧氏财团副总、亚洲联合商会主席、海外知名华商、许多家公司的大股东…… 据说他和阿姆斯特丹的船王称兄道弟,每次去阿联酋都要同石油大王不醉不归,被他睡过的女明星无数,他是不婚主义,从年轻时候风流到现在,喜欢他的女人有增无减。 他是叶璟琛的小舅舅。 顾染先与他打了招呼,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取了一杯香槟,往泳池那边走,去找她熟悉的朋友去了。 临了时还意味不明的看了安昕一眼,到底对她有所顾忌。 安昕只笑着,自如的戴上属于她自己那张假面具。 没有用眼神刻意搜寻叶璟琛,她想,他会看到她的。 来到主角跟前,礼貌地,“萧先生您好,祝您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叫安昕,是今夜第三位包房公主。” 萧瑜正和一群美人玩在兴头上,听到这把清甜的话音,目光抬起将看了一眼,遂对众女眷大笑,“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话,来来来,一起玩游戏!” 说着他就将安昕拉到自己旁边,吩咐另外一位圣诞女郎洗牌。 其实今天并非萧瑜的生日,他自诩每个节庆都要当作生日过,于是就有那么多的人愿意陪他癫,只因他的权和势。 游戏玩的是king说话。抽到king的人可以说出任何古怪刁钻的难题,然后再随意的叫两张牌的拥有者去做,做不到就喝酒。 简单而直接。 萧瑜连续几把都是king,他整人的点子也层出不穷,加之他风度翩翩,言语幽默,逗得大家都很开心。 这一把,还是他做主。 扬着手里的黑桃k,他对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们抑扬顿挫道,“今晚的福利来了!别说这把我不照顾你们,牌面红桃7,去亲我们叶公子一下,你们说好不好?” ------------ 谋事的是人,还是天? 经萧瑜一闹,众美人儿整齐的将目光向里面搜寻了去—— 隔着长形的餐桌,叶璟琛就站在落地窗的尽头。 他穿着一件墨蓝色的衬衣,领口松开的三粒纽扣在灯光下散发着静淡而沉稳的光泽。 他双手闲适的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外套就挂在左手臂弯中,像是随时都会离开。 他神情里带着一贯的清冷疏陌,英俊的脸庞正对着面前的那片落地窗,深邃无澜的眼眸注视着外面开阔的景致,似有出神。 那些细碎的流光为他欣长的身形镀上一层患得患失的迷离,仿若他不动,就会一直与人一种随时会消失的错觉。 没人去打扰他,他无疑是这派对中最安静的那一个。 许是突然多出太多视线投来,他从莫名中回了神,转身来,直径向最喧闹的那出望去,沉黑的眸瞬间精准的将安昕抓住。 有趣的是,她是他们当中唯一没有望着他的。 如同逃避。 “你们谁想要红桃7??” 萧瑜尽兴的扯着嗓子笑问,惹得女孩儿们或娇羞含笑,或大胆相争,叶璟琛已经被成功的喊了过来,站在他的右侧。 而此时的安昕正翘首以待,她心中有数。 一直在洗牌的姚璐是孙经理的相好,如此时候哪里可能不照顾她? “小舅,有何吩咐?”叶璟琛默默观望了会儿,发觉自己似乎是引起骚动的主角,便笑问道。 小舅舅疯起来无人能及,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拉来走个过场,既然是出来寻开心,他乐意之至。 “璟琛,别说小舅舅不照顾你。”揽过向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小侄儿,萧瑜连开场白都没变。 握着手中摇摇欲坠的酒杯,他问,“你觉得今晚这些美人里哪个最好看?” 扬眉,叶璟琛想也不想便道,“都好看。” 萧瑜直嚷嚷‘没劲’,非要他说一个,叶璟琛不的办法,只好奉陪到底。 保持着尔雅笑容佯作沉吟,他用温和的眸逐一将年轻的女孩子们扫过。 他在看你,又好像并非是只看你一人。 这是叶璟琛的魔力。 就在他的目光将要落到安昕身上时,萧瑜忽然打住道,“时间到!”然后乐得不能自拔的拿过姚璐手里洗好的牌,他要亲自发。 这一举无疑让姚璐有些着急,她已经将顺序排好,可是…… 萧瑜全然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一张,她一张,她再一张,指哪儿给哪儿。 安昕向姚璐微微耸肩遗憾,虽说谋事在人,成事还是要看天呐! 想罢,她翻过自己的牌面,红桃7赫然映入眼中,她僵……怎么可能! ------------ 不吃肉的妖精 就在安昕匪夷所思时,萧瑜红着他那张极富成熟男人魅力的脸庞高声,“红桃7请出列!!” 一阵起哄,参杂着失落。 唐僧只有一个,等着吃肉的妖精却是成群结队。 最最让安昕觉得自己不识好歹的是,她还是一只吃素的妖精。 将手中的红桃7亮出,她望见姚璐原本僵硬的表情在瞬间死灰复燃,同时周围向她投来诸多目光。 那些带着不同色彩的眸色里,遗憾,羡慕,或就是本着镜花水月的玩闹心情,立刻闹腾起来…… 即便先有孙经理极力促成,姚璐的牌技整个是‘夜炫’公认的,可无论怎样,大家都亲眼看到萧瑜将发牌顺序打乱,所以只能说,天注定? “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 不知谁起的头,一边击掌一边兴奋的大喊,继而这喊声竟然越发整齐,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连安昕的耳麦里都传出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在附和,“亲他!亲他!” 眼眸轻扫向正对自己那只不知何时被悄然开启的摄头,看似平静的眼底全是威胁:雷少倾你再闹我拧断你的脖子。 于是耳麦里的呱噪消失了。 萧瑜主动移身,安昕身旁的女孩子将她推到叶璟琛面前。 她再抬眸,轻易撞进了漆黑无边的深渊。 叶璟琛俊朗的姿容上维持着风度翩翩的笑意,温淡且从容,至于曾经他和她的关系,那都是曾经了,故他看她与看别人没什么不同。 给人的感觉便是他只是被拉来游戏一场,对他来说吻谁,谁吻他,这些全无所谓,开心就好。 向来叶家公子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不起,萧先生,我……” “对不起萧先生,安昕只是来‘夜炫’打工的,她很乖,而且她有男朋友,所以……” 抢在她说完之前,姚璐忽然对萧瑜90度鞠躬道歉,态度诚恳。 看来孙经理怕她一而再的拒绝,特别嘱咐手下这员大将要‘特别照顾’。 萧瑜愣了愣,兴致顿失大半,他指着自己养眼的侄子问安昕,“你不愿意亲他?” 天要下红雨了,这世上还有女人会拒绝叶璟琛! 安昕脸上堆着为难,虽仍是笑着,却笑得不大好看。 “安昕,这就是你不对了。”旁侧,一个颇老道的舞小姐站出来打圆场,“让客人开心是我们的服务宗旨,这和你有没有男朋友没有关系。” 说着,她将一瓶brandy递给安昕。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将整瓶酒喝下,要么送上一记吻。 ------------ 伤害,那是在所不惜 不同的每个地方都自有一套法则,站在圈内,若不按法则行事,后果将很严重。 走出包厢,门关上的那一刹,身后的纸醉金迷再与自己无关,唯有胃里灼烧感无比的真实。 耳朵里,雷少倾火冒三丈的叫嚷还没停下。 先前就在安昕仰头闷掉那整瓶brandy时,他已经失控大骂:你是不是不要命?那是酒,不是水!亲他一下又不会死! 说得没错啊……亲他一下问题不就解决了? 可若是亲了叶璟琛…… 拉过耳线上的麦,安昕轻声的问,“你到底懂不懂啊?我是在利用他,我要引起他的注意。” 雷少倾几乎咆哮,“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是啊……”倚在花开锦簇的墙面上,望着视线中天旋地转的一切,安昕甚至悠然自得,脑中浮出一张笑脸,轻易将她安抚,令她倍感舒心。 可她再也无法亲眼见到他那样笑了。 阿深,我会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的。 不过就是一瓶酒而已,换来叶璟琛变了脸色,很值得。 “这才是刚刚开始。”说完,她扯下耳麦,扶着墙一步步的往电梯那端走。 夜炫外,还是照旧的车位,见她无所谓的糟践自己,雷少倾狂躁的站起来,将面前一切能砸的东西统统毁坏! “蠢女人!疯女人!哪个教你这么做的?!” 他暴跳如雷,就在这时,有了裂纹的屏幕上,他看到安昕又遇上了那个纠缠了她许久的麻烦。 …… “陈老板,这么巧?”电梯外,安昕冲从里面正要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勉强一笑。 见到她,陈老板同样笑逐颜开,“哎呀,是安昕啊……喝多了?要不要紧啊?去哪里?我送你好不好?” 上次叶璟琛单独来找安昕的事他也听说了,既然她已拒绝,那这次总该轮到自己了吧? 一边说,他主动去扶了被酒意熏染的圣诞女郎,全将她当作礼物,迫不及待想找个隐秘之地将她拆开,生吞入腹。 而安昕委实难受,难受得很想找个人暴走一顿。 眼前这个来得刚刚好。 没有拒绝,她笑着配合迈入电梯,见陈老板按下十七。 十七……那是夜炫为客人们准备的套房楼层。 ‘叮’的一声,电梯门合上,安昕闭眼深呼吸,双手慢慢捏握了拳,陈老板浑然未查,转向她急不可耐的准备先占些小便宜。 可偏在这时,又闻那刺耳的‘叮’声响起,门又开了。 安昕睁开眼,意料之中的看见叶璟琛。 ------------ 无语的境界 “叶总!”陈老板在愣僵三秒后主动示好,把肥胖的身往旁边移了移,让出空。 他想的是,安昕都已经拒绝了叶璟琛,那么这事就与他无关了,圣诞节总要拆礼物,不能空手而归。 安昕靠在电梯旁侧,眼眸微眯,半启的蜜唇有微笑的弧度,双颊酡红,醉态显而易见。 加上她身上那套红得灼眼的圣诞女郎装,真是诱huo无限…… 她就这样看着站在外面的散发着阴鸷寒气的叶璟琛,不躲闪,不害怕……她干嘛要害怕啊?! “叶先生,您要搭电梯吗?”她对他邀请道,声音沁甜得像是刚做好的冰激凌,夏意十足。 接着,叶璟琛便走了进来。 他漂亮深邃的眼始终望着那个与他保持距离的女人。 她喝那么多酒,身边还有一只心怀不轨的恶狼,她却对他笑得没心没肺,要帮忙吗? 或者说,再多管闲事一次? 明知道早就与他无关,那么为何还要不讨好的追上来? 忙碌的电梯合上门,刚开始下降,陈老板就忙不迭往自己的猎物靠近去,以此行动向另一个男人昭示他的所有权。 谁也没想到,就在叶璟琛翻涌的思绪时,安昕忽然厉色,一扫前一秒的醉意朦胧,双眼霎时明亮如炬,侧身便是一记侧踢,穿着红色高跟鞋的长腿直将某陈姓男踹到电梯另一端。 随着错愕不及的哀嚎声响起,她极快的掠身上前,揪起男人的衣领,膝盖狠狠攻击了他的命根子。 然后松手,那人瘫倒在地,被她ko得彻底。 “陈老板。”在他面前蹲下,安昕对他抱歉的笑着,又恢复那副无害的天真模样,她诚恳的向他请求,“我真的对你没有那个意思,请您以后别在缠着我了,好吗?” 被绝了后的男人缩在地上,双手捂着关键部位,牙关紧咬,痛苦得轻哼不断。 安昕望了半响,同情没有,反白目的结论,“口吐白沫就完美了。” 抬头看站在一旁的叶璟琛,真难得,他那张冰山脸上竟然有惊愕。 “我跆拳道很厉害,你忘了吗?”她提醒,仍旧蹲着。 两年前,她还用漂亮的侧踢帮他击倒过偷公司机密文件的商业间谍。 叶璟琛不语。脸上的表情变化不断,精彩纷呈。 安昕费力的抬头望他,眸色欣赏,语色遗憾,“若我不出现,你早就把我忘了,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曾经的过客。” 说完,下降的电梯使得她装满了酒精的胃翻涌不止。 晕眩感节节攀升,安昕忍不住,扶着电梯‘哇’的一声,污秽之物吐了陈老板满身…… 叶璟琛不禁伸手扶额,无语又上升到另一境界。 ------------ 神魂颠倒的始作俑者 电梯停在17层,当门打开时,外面打扫卫生的阿姨看到里面的情景后,先是略有一讶,随即很快恢复淡定,拖着清洁车如若未见的走了,心理素质超强! 安昕正想挽留,请阿姨为陈老板叫救护车,叶璟琛一把将她捞起,强势的说,“跟我走,不准拒绝。” 她只是傻笑,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之前的爆发上了,这会儿就像只风筝,线头被叶璟琛扯着,他牵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 套房内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这是叶璟琛的习好,这间房亦常年为他预留,虽然他不常来。 他把安昕扔进浴室,冷冰冰的留下‘洗干净’三个字,转头行了出去,还不忘带上磨砂的玻璃门。 门关上,他却没有走,而是背身站着,双手半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头微微扬起,呼吸…… 好像是在散火气。 那背影,颇有绅士风度。 安昕趴在黑色的浴缸边眼直直的看了半响,思绪全然放空,忘乎所以,就此静默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也或许……只有三分钟? 总之叶璟琛不耐烦了,未回头,只提高了话音问,“要我进来帮忙?” 她打了个酒嗝以示回应,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淋浴…… …… 洗澡时安昕带着逆反心理想,他凭什么冲她又命令又威胁的? 洗到一半时猛然想起自己的终极目标,遂匆匆罢了,擦干净全身裹了浴袍出去。 整瓶brandy可不是闹着玩的,直让她生不如死,连想要烂醉到失去意识都难。 套房显然比进来时要凌乱些,灯全亮着,能打开的柜子都被打开了,叶璟琛厨房走出来,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里有两粒药片。 两样统统都递到安昕的面前。 她低头看看,没动,只眉头蹙起,再抬起头来,刚开口想说‘我不吃’,哪知刚开了口,他就趁机把药片投进她嘴里,水杯凑上去,灌! 整个动作迅速并且粗暴。 从头至尾,他那张令无数女人着迷的俊脸都沉得异常难看。 也许是想以此告诉她,他的耐心将尽。 偏偏,安昕在咳嗽之后还要对他挑衅,“我有求你管我吗?” 一定是酒意作祟,她都快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可是不得不说,挑衅叶璟琛的感觉真的好好,安昕不是乖宝宝,她很坏,只要能为阿深报复那个女人,她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连自己都骗。 谁让你是叶璟琛,是让霍婧兮神魂颠倒的始作俑者。 ------------ 期待 卧房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响着,依照它的步调,循序渐进。 安昕侧卧在床上,卷着被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坐在床边那张沙发上的男人。 叶璟琛自然也在看她。 他们隔空对视,谁也不说话。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能从他暗光流转的眼色里看出极浓的探究。 被强迫吃下药片之后,安昕在这里躺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守了她多久。 叶璟琛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你打算在这里坐到天明?”接近凌晨,安昕打破沉默。清醒的话音里不乏狡黠。 他从中确定了什么,但却没有回应她。 无趣的眨了眨眼,安昕故意招惹他道,“你这个人太过自大,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叶璟琛无澜的面庞总算有了少许表情,似笑又非笑,“你也不如看上去的软弱好欺,演技一流。” “都说你自大了。”她不屑,从床上坐起,靠在枕头上,理所应当的说。 上次就同他说过,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如此,你还想指望在你面前的是两年前那个安昕吗? 他不应,沉默得让她心烦。 两年前她误以为他的沉默是认可,后来才晓得,这当中包含的意思太多。 “在‘夜炫’这么复杂的环境工作当然要笑脸迎人,你也不想来消费的时候,看到服务员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吧?”安昕好笑的说,又停下,补充,“不过我觉得,若能够维持楚楚可怜的姿态,受到的照顾也会多些。” 所以她那句‘对不起’的口头禅,如今不过是她的伪装。 “是你会错了意,觉得我需要保护,哪怕我只是你的前妻,你也觉得……我是你的。” 自大的人有个通病,哪怕是曾经拥有过,即便他往后不再多望一眼,甚至遗忘,那也是他的。 说完,叶璟琛不可置否的笑了。 调整了坐姿,他向她倾身靠近,神情冷峻,沉黑的眸古井无波,“所以安昕,你到c城是为了遵照母亲的心愿完成学业,在这里工作只为了学费,你想过会遇到我,然后呢?” 她敢说自己从没有过期待? 他将他的自大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期望我是对你有想法的?”她问,脸上的笑容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种……意味不明的执着? 叶璟琛只浅浅提唇,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站了起来,说,“这只有你自己知道。” 言毕,离开。再无多余的纠结牵扯。 安昕稳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对他行注目礼,门关上的那刹,时针和分针重叠在12点上,凌晨到了,旁侧的落地窗外烟火绚烂,圣诞节快乐! 她确定的说,“我对你的期待,你不会喜欢。” ------------ 前妻是种麻烦的生物 叶璟琛回到顶楼的派对中时,主角刚在众人启声祝贺下度过他人生中的第n个……生日。 看到消失的侄子重新出现,萧瑜一手勾住他的肩头,把人带到静处去,红着被酒意晕染的脸,兴致的问,“重温旧梦的感觉如何?” 意外的颜色只在叶璟琛的俊庞上停留不到两秒,小舅舅知道这件事并不稀奇。 不过……旧梦? 这个比喻恰当极了。 又在什么都没说时,萧瑜打断他的思绪,道,“别想了!就当作婚前的插曲,当然在结婚这件事情上我对你表示相当的同情,你知道我是不婚主义,像我们这么优秀的男人在婚后也可以有很多插曲,来,再陪我喝一杯。” 提到‘结婚’两个字眼,叶璟琛接过送到面前的酒,眼中晃过一丝精光,“该不母亲的意思,把你大老远派来当说客吧?” 萧瑜一愣,变脸变得极快,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能把我想成这种人!我跟你说啊……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已经好多年没回c城了,这几天什么都别管,先陪我把全城的夜总会来个阅兵式怎么样?哈哈哈哈……” 看似醉了的老狐狸心头已经酝酿开了:前妻是种麻烦的生物,不过好在有小舅舅,他会搞定。 “小舅舅。”叶璟琛顿步,尔雅微笑,“烦请转告母亲,让她不要多事。” 萧瑜面瘫,遂眸光闪烁的问,“侄子,你在威胁我么?” “不。”他肯定,一如从前的强势,“是请求。” …… 当整座城市被圣诞的气氛笼罩,当不眠的灵魂开始狂欢,安昕却跌入梦魇中,难以自拔…… 刺眼的阳光,刻薄的话语,还有那张精致却嫌恶的脸孔。 她尖酸的说,“当初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气叶璟琛,哪晓得他会那么蠢真的爱上我?再说,爱情这种事情,你不也很清楚么?单方面勉强不来,请替我转告他,谢谢她爱我,可我不爱他,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也还是要死的。” 死…… 是谁要死了? 安昕为之恐慌,她害怕极了,狂跌的心让她颤栗,只是见一面而已,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残忍…… 那个声音又说,“你求我?就这样求,哈!能不能有点诚意啊?” 她要诚意…… 所以后来,安昕好像真的跪下了,卑微的…… 那个女人是谁呢? 在安昕的梦里折磨得她体无完肤。 蜷缩在宽大得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双人床上,她痛苦的呓语,“求求你……见他一面……只是最后一面……” 永远都没有回答。 这夜,如此冰凉。 ------------ 好价钱 隔天醒来,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狗腿的置于眼前,安昕蹙了蹙眉,迅速的将其识出。 “孙经理,有什么事……吗?”开了口,她才发现喉咙哑得不像话。 胃里还有灼烧感,头痛得像是脑袋里塞了千斤铁块,耳边嗡嗡声不断,四肢如同被巨型卡车碾过…… 安昕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 见她醒来,孙经理忙扶她起身,把温在旁边的暖茶伺候她喝下,待她如飞上枝头的凤凰鸟儿,恨不得认她做奶奶。 “我跟你说啊,事情有点复杂,不过没关系,我是向着你的,只要你决定好了,今后的事交给我帮你操持。” 安昕茫然的望了他一眼,孙经理有所意识,遂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打量着上面的面额,嫌恶的说,“这是萧先生的秘书送来给你的,说是对昨天晚上的补偿。你看,我也觉得这数目少了点儿,再说萧瑜姓萧,叶璟琛姓叶,谁管得着谁你说对不?” 听他说了半响,安昕总算懂了。 昨天的king游戏玩得太邪乎,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抽到红桃7只是巧合。 那么多人玩,扑克牌不会只有一副,萧瑜本身就是大玩家,之前藏起一张牌不是难事,之后顺风顺水的借游戏试探了她,只能说明一件——他知道她是谁。 而这张支票在孙经理看来,以为是舅舅插手侄儿的事,如此而已。 取过那张支票,面额确实非常小,八万三千,多一分都没有,恰好是安昕这个学年未缴足的学费。 不愧是萧瑜,做事干净利落。 旁边,孙经理还在忿忿不甘,“萧瑜算什么?八万三想打发谁呢?安昕,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昨天晚上叶先生特别吩咐过,要我们好好照顾你,其他的事你不用多想,这几天就……” “我要辞职。” “嗯……嗯?!”孙经理脸面倏的一沉,睁大了眼瞪住坐在床上的淡定女人,“你说什么?!” 顶着蓬乱的头发,安昕看着手里的支票,逐个字重复,“我要辞职,你听不懂么?” 说完,她翻身下床,去淋浴。 孙经理又疯了,暴跳如雷的在她身后咆哮,“安昕!你告诉你,别不识好歹!那个萧瑜几年都难得来c城一回,一张八万三的支票就把你打发了?你做人有点骨气行不行,死读书,你死读一辈子书都比不上陪叶璟琛睡一个星期!” “我想你误会了。”未免耳朵再受罪,安昕回头来笑着道,“身为叶璟琛的前妻,我想,萧瑜的做法应该是对的吧?近来承蒙您的照顾,不过很抱歉,没让你把我卖个好价钱。” ------------ 呛声 安昕走进浴室前,孙经理的脸时紫时青,难看到扭曲。 想他驰骋‘夜炫’多年,被人利用成这样彻底,还是头一遭! 可再想利用他的人是叶璟琛的……前妻。那么一切都该另当别论。 故而等到安昕梳妆完毕,走出浴室,他又恢复了那张从容淡定的客服笑脸,上道的恭候在旁,随时待命。 “叶先生要去d市,去多久不知道,但他说过,回来后会亲自来找你。” 闻言,安昕勾起微笑,“谢谢孙经理。” 她当然知道叶璟琛会去d市,霍婧兮也会去,她亦会。 …… 早上九点。 安昕准备打车去火车站,不想刚出了‘夜炫’,一辆奢华的银色轿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后座的车窗玻璃降下,露出叶璟琛好看的侧脸。 她有些意想不到,扬眉,伪装的笑意漾在脸上,“叶先生不是去d市了吗?” 真难得,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叶璟琛看向她,脸容沉静,“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人太自大,所以连派人去查你都不屑?” 事实上,他在遇到她的第二天就命私家侦探去查了这两年来与她相关的一切,若非小舅舅昨天晚上的刻意而为,今早他也不会打开那份早就送到手中的文件。 结果令他吃惊。 两年,只有一则消息,一句话:秦深已故,死于车祸。 看到他手中类似文件的纸张,上面只有区区一行小字,安昕暗自了然。 他能查到的也只有那些,其他的,早就被雷少倾替她抹掉。 可是到底她低估了自己对叶璟琛的影响力,还是他超出了她的预期? “上车。”他的命令式又自如出口了。 安昕和秦悦约好10点在火车站碰面,她想拒绝,叶璟琛又问她道,“还是要我亲自下来?” 她没辙,只好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豪车就是有个好处,里面异常宽敞,安昕坐在离叶璟琛最远处,遂拿出手机,给秦悦发短信。 听到他吩咐司机开车,她忙道,“等等,我要去接个人。” “谁?秦悦?”叶璟琛盯着她,面无表情的问,“她在哪里?” 连串强势的发问,语调不高,甚至让人听上去都觉得说话的人维持着他的优雅,安昕却压抑。 她胃还疼着,脑袋想是蜂巢,里面有无数小蜜蜂正在辛勤的劳作,嗡嗡响个不停。 她还没打算和他见面,他就出现了,还对她指手画脚,真是—— 发出短信之后,安昕抬脸正对他,厌恶地,“关你什么事?!” 叶璟琛意料外的一窒,就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差点笑出声,叶先生被人呛声,破天荒第一次。 ------------ 来自秦悦的喋喋不休 车内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秦悦的短信很快回复,带着她一贯状似镇定的调侃:听说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干掉了整瓶 brandy,所以,雷公子气得带着我先到d市了。 安昕无言,心想她喝酒喝到重伤,这和雷少倾生不生气似乎没有直接关系啊? 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手机里又闪入短信一则,还是秦悦: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和叶璟琛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美好’二字特地用了引号,这次是嘲讽。 安昕狠狠按着手机键,将‘没有’发送过去! 遂,几乎是在她发过去的同时,第三则短信到:你的胃还难受吗?我给你买了药。 显示在屏幕上的冷冰冰的字,却让收到的人感到关心和温暖。 紧接着,第四则带着试探:你面对他还有感觉吗?你知不知道啊,你现在的行为像是在……自残。 看到这里,安昕神情里溢出不甘愿,可是秦悦发短信的速度太快了,如同早有预谋,她应接不暇。 第五则,一针见血:以爱之名的伤害太罪孽深重,更之余你不是那样的人,纵使盲目也好,你曾经对他有过憧憬。 你曾经对他有过憧憬,纵使盲目…… 盯着手机屏幕的眼中,激dang的涟漪瞬间变得黯然。 安昕抬头,侧过视线看向叶璟琛,他就坐在离她最远的另一端,交叠着双腿,俊容好整以暇,安安静静的坐姿,清俊气质不减。 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含着熠熠光华的凤眸内敛而沉寂,他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待。 这张脸容对于她来说熟悉又陌生,这个男人在她跌到绝望谷底时,闪烁着夺目的金光出现,她渴求被他的光辉笼罩。 无疑,叶璟琛对安昕来说是特别的。 就连秦悦都看出来了。 假使他们从不相识,或许会好办一些? 冷不防,叶璟琛忽然侧首望向她,漆黑的瞳眸映出她笼统却略带仓皇的轮廓,他微讶,但眼神却在疑问。 安昕局促的移开和他相对的视线,说,“不用去接她了。” 就在这时,上了高架桥的车入了一个大弯,车速不减,宿醉让她感到天旋地转,无法稳住身形,她向左侧偏去,失控的那刻,一只有力的手伸来,稳稳的将她扶了一把。 触碰,她轻微的颤了颤。 “想好怎么跟我说了吗?”这一次,他语气再不强硬,“还是说,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先前的疑问是这个,和她要去接谁无关。 手机又响起跳跃的短铃音。 来自秦悦的最后一则,语重心长:其实我认为哥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他当然看不到了。只有活着的我们能看到,而我并不想面对这样的你。要不算了吧,就当是为了我。 ------------ 处处都是变数 一句‘就当是为了我’,连安昕都不得不折服于秦悦敏感的洞悉。 我们都是软弱的人,需要坚硬的壳全副武装,才能在这世上继续活下去…… 安昕对叶璟琛说,“你让我想想。” 对短信里那位异常固执的小小姐亦如是回复。 …… c城与d市相距五百多公里。 叶璟琛有一个好司机,近四个小时的车速,稳健安全的到达目的地,只一路上,后座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多半句话。 今夜是d市三年一度的慈善拍卖宴,由市政aa府与城中有威望的名门联合主办。 过往,在秦家还没有落没前,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属于秦家的盛宴。 而今早已不同从前。 叶璟琛定是受邀来参加晚宴的,安昕则是来为一份意外伤亡保险理赔做最后的了结。 入城后,大街显眼的地方到处都能看见有关慈善夜的公益广告,不过两年而已,立足d市几十年的秦家被轻易淡忘,更,有多少人知道秦深已故呢? 依照安昕的要求,车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停下,隔着茶色的车窗玻璃,叶璟琛望见路边的椅子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个面目清秀干净的小姑娘。 那是秦悦,秦深的亲妹妹。 “今天谢谢你。”安昕从容道,搭了人家的车,这点礼貌还是要保持的。 末了打开车门,刚探出半身,就听叶璟琛说,“我会在这里呆一个星期。” 潜台词是: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安昕微微侧头,余光中望见他不偏不倚的坐姿,不曾看她,但说不出的坚持。 …… 落地,身后的车毫无留恋的驶离,秦悦从被她屁股焐热的长椅上弹起来,劈头直问,“你想清楚了吗?” 安昕苦笑,“我好像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得了吧,你没看上去那么善良,也没自己想象中的恶毒。”一把揽过她的手臂,秦悦将她往市区商业街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啊,然后再去购物,雷公子说办完手续晚上请我们吃大餐。” 她一蹦一跳的将安昕拽着走,说,“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好好过日子得了,干嘛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放弃一些不必要的事,也许没有那么难。 …… 午饭后,是横扫商场的自由时间,秦悦一眼就相中某家店展示在橱窗里最显眼的裙子,她非要让安昕进去试试。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步入店内,然后,就犹如任何故事里事先预演的那样,霍婧兮正站在店中略高的三层台阶上,身上那条淡粉色的长裙将她衬托得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她背对她们,闻声后转回头来,三双视线毫无征兆的交织在一起…… 你以为憎恨很简单,你以为放弃不难,你不知,人生中处处都是变数。 ------------ 你要学会比她更残忍 意外的相遇后,谁是最虚伪的人?谁是最放不下的人? “秦悦?”讶异只在霍婧兮的脸上停留了不足两秒,她用清甜的话音叫出秦悦的名字,一如当初那般,然后展露迷人而友好的微笑,“没想到你回来了。” 遂,她再看向安昕,笑容依旧,欢迎的语气,“安昕,你也是。” 粉色的长裙包裹着她奥凸有致的身材,裙摆顺着高阶流泻而下,她保持着回身望向她们的姿势,海藻般的长发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她就像是云端的维纳斯,优雅和美丽无与伦比。 因为血液里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她的眼睛是近乎纯净的黑,仿佛可以吸纳周围的光源,还有她视线中看到的所有。 与那样一双眼睛相视着,让安昕和秦悦不约而同的想起曾经有个人这样同她们说过,他说:婧兮是伪装成天使的魔鬼,明知道命会被她夺去,我却根本抗拒不了。 所以后来,他真的因她而失去宝贵的生命…… 安昕很想问,阿深,你后悔吗? 主动示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店员都认为刚进来的两位客人太奇怪,霍婧兮并不在意,她转身对店长吩咐,“就这一件吧,请按照我刚才的要求稍作修改,五点半我派人来取,可以吗?” 店长回以礼貌,当然可以,她多喜欢和有涵养的大家闺秀打交道。 选定了晚上出席慈善宴的礼服,霍婧兮提着裙摆去换衣间,还有许多的事在等着她,美容,做头发,对了,她还需要选一双高跟鞋…… 在转身之前,她的余光又留意到定格在店中的两个人。 “改天我们再约吧。”霍婧兮抱歉道,“今天我有些忙。” 秦悦倾了倾身想要上前,安昕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臂,制止了。 “我们与你没有共同话题,再约就不必了。”她也回以笑意,冰冷的。 霍婧兮有些遗憾,“我还以为可以和你们说说秦深,对了,他应该康复了吧,不然你们怎么会来逛商场?算算……从你上次来求我,已经有五个月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见我,可以帮我约他吗?他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都不知道为什么……” 配合着无辜的表情,这番话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她说,想和她们谈谈秦深?!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强压下翻滚在胸腔里复杂的情绪,安昕对秦悦笑着说,“我们走吧。” 早先不是说好了吗?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所以…… 放弃吧,放弃吧…… 至少不是今天! 安昕突然发现面对一个残忍的人,你只有比她更残忍,可她现在做不到,她无法将秦悦的变化和颤抖忽视。 ------------ 爱上你的人都该下地狱 “你想见他?”猛地甩开安昕的手,秦悦攥紧了双拳一步一步走近霍婧兮。 她脸上有笑,笑中细细深究下来全都是恨! 无处宣泄的恨!! 这让霍婧兮有些失措,站在台阶上进退不是,只好问,“不能见他吗?”许是她觉得话中没有底气,很快又补了一句,“为什么不能见?” 这个世界上,尤为是在秦深的面前,她永远都底气十足! 秦悦没有踏上楼梯,她站在霍婧兮面前,冷笑得令人发寒,“当然可以!我哥应该也很想见你呢!” 这句话让云端的女神微诧的脸色稍有缓释,秦悦忽然厉色,咬着字句质问她,“可你说他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呢?他那么好的人,死了之后应该上天堂吧?可他却瞎了眼无怨无悔的爱上你,爱上你的人不是都该下地狱吗?!!!!” “你……你在说什么?” 霍婧兮完全懵了,漂亮的脸上无法再维持可掬的笑容,她被吓到了,惊到了,恐慌随着针对自己的咆哮迅速蔓延全身。 秦深死了? 她忙将视线放在安昕身上,询问,急切地! 得到的是安昕沉默的回答。 霎时,她脑中一声轰响,有什么在坍塌…… 秦深真的――死了?! “怎、怎么可能……”霍婧兮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如同遭受莫大的打击。 怎么会呢? 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陪伴她,绝不会比给安昕的少! 可是她们却告诉她……秦深,死了。 “怎么不可能呢?”好笑的看着失态的霍婧兮,秦悦仍然在笑,可是眼眶早就红了,眼泪萦萦绕绕的混淆她的视线。 她不能哭! “高高在上的霍小姐,这么快你就忘记了吗?”目光死死钉在霍婧兮身上,秦悦颤抖得厉害极了。 她忍了太久,太辛苦。 她以为自己不会恨,怎么可能不恨?! “一年零七个月前,你到温哥华参加名媛社交,半夜四点,因为你失眠所以心血来潮让我哥在一个小时内出现,就为了陪你看日出!你明知道我们住在郊区,一个小时……我哥开着时速过两百的车出了事故,你忘记了?!!” “你还不停的短讯问他爱不爱你?如何证明他爱你?你把他玩弄在鼓掌,最后弄死他,你满意了?!!!!” “你知道后来他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一年多只能躺在床上每天忍受剧痛和并发症有多痛苦吗?你知道他等死的时候想见你最后一面的样子有多期待吗?” “你还想继续和他玩你情我愿的游戏?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你死了就可以!!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死??!!!” ------------ 旧伤难愈 随着秦悦每多说一句话,都能让霍婧兮脸色更难看一分,可是那些真实,一句接着一句,敲痛了安昕。 他们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对这句话将信将疑。 一定是秦深的离去还不够长久,可是啊……只要想到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能钻进他温暖的怀抱,再也无法看到他爽朗的笑容……似乎,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露出原本鲜血淋漓的模样,疼痛感钻心入骨。 安昕忽然想起来了。 她最最想忘记的…… 那段时日加拿大的天色总是灰暗着,天空汇聚了散不去的阴霾。 秦深精神好的时候会与她开玩笑,说这天在配合她和秦悦忧郁的心情。 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时,则静静的望着窗外,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愈发消受的脸庞往昔神采不再,明眸中的光在点滴流逝。 那时她们都知道,他定在想念着一个人。 经过了十三场大大小小的手术,只能延续他多活半个月,是安昕听到他在深夜不断的梦呓着谁的名字,她想,或许让他见一面也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 结果呢? 思绪被秦悦失声的痛哭拉回现实,安昕上前去拥住她,安慰她,“好了,乖,我还在……” 她说,还有她在。 秦悦何尝不是她的唯一。 明亮的高级时装成衣店内,无法停止的是绝望的哭声,霍婧兮僵得像一块石头,多得店长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安昕亦是看向她,淡声,“如你所闻,阿深死于那场车祸,不过假使你没有欺骗他,没有给他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期望,也许他会去得安心一些。” 霍婧兮难抑的狠狠僵凝,连身上的礼服都顾及不上了她取了外衣匆匆裹上自己,落荒而逃。 …… 六点。 市中心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安昕站在阳台上静静的注视这座她长大的城市,六点了,街灯一条条的亮起,霓虹交错,圣诞节的狂欢还在继续,分外的炫目。 刺骨的寒风向她席卷来,她却麻木得毫无感知。 将调出的电话拨出号码,对方接得很快,说话的声音里都是警惕,“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安昕一口的理所应当。 顾染的疼处被她捏着,对她的态度只能忍,“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做不到的,也会想办法完成。” “很简单。”安昕有些喜欢顾小姐的快人快语了,把视线定格在市中心的会展中心,阴谋在眼里闪烁,“关于晚上的慈善宴,我有一样东西想要拍卖……” ------------ 去吧,让她痛苦 打完电话,安昕从阳台回到房间,雷少倾刚从秦悦的卧室出来,手里中托盘里的食物看似没怎么动过。 他与她一个‘无能为力’的的表情,安昕叹息,走过去接过食物,“我去吧。” “你决定好了?”雷少倾问,望住她的眼色里沉暗无波。 他在等。 从得知秦深遭遇车祸到现在,他一直都知道,安昕只是无法接受人生中的不能失去,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 最初她说她要报复,他抱着纵容的态度陪她疯! 但今天过后就不同了。 他在挽留,只为自己。 沉默了几秒,安昕对他微笑,“少倾,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雷少倾心里苦涩极了,蹙眉笑道,“你是在拒绝我么?” 面对眼前的男人,她一直很理智,“不论雷大少将来会不会从良,撇开你的家族给你定下的未婚妻不说,我对你也没有感觉啊……” “真伤人。”捂住胸口,雷公子顺势靠在旁侧的酒柜上,拿背对她,忧郁得天都要塌下来,“看在你姐妹两有我小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的份上,我也只能认命了,什么都别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安昕翻白眼嗔他,“市值二十亿的公司还小?” 他回头用委屈的小眼神瞥她,“做人要记恩,当年要不是阿深倾囊相助我在纽交所上市,就不会有今天的ww.e。” 虽然雷少倾宝贝他的‘双赢能源’公司,但不代表势大财多的雷家在意。 安昕一语中的,“助你的是阿深,不是我,你想报恩的话,去,哄小悦吃饭。” “你真的不考虑我啊?”见她态度坚决,雷公子软硬兼施,连撒娇都用上了。 转回身,他把脸凑近她的脸,“你仔细看看,我这张颜很不错的,只要你说一句,我立马――” “你立马黑了叶氏财团的内网,公布他们的商业机密,叶氏必定会因此大震荡,股价一落千丈,然后……” 随着卧室的门打开,秦悦出现,肿着眼睛嗡着鼻音加入对话,说,“再没多久商业罪案调查部和国际刑警就会找上你,雷家同叶家、萧家大战拉开帷幕。” 她鼓掌,总结,“厉害,精彩!” 雷少倾哑口无言。 他……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了。 主动拿过安昕手里的营养餐,秦悦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她打心底是厌恶的,不过在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 不吃饭是会死人的。 “昕姐,你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霍婧兮痛苦。” ------------ 开端,殊途同归 安昕走后,秦悦强迫自己将晚餐全部吃光,连她最讨厌的番茄汁都喝得干干净净。 雷少倾有幸观看了整个过程,结束后忍不住打趣,说,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残忍?其实不吃完也没有关系。 恢复淡定状态的秦悦干脆道,她不想在还没看到霍婧兮的悲惨下场前被饿死。 回答实在让人喜忧参半。 雷公子又诧异上了,问,你一开始不是劝安昕放弃的吗?报复和恨,不管是施与还是被施与的一方,都会受到伤害。 秦悦收着盘子,淡淡然的应声,她说,很多事情说来都一样,说服着别人的时候真的很简单,一旦轮到自己,同样的道理就不奏效了。 很多事情,难的不是无路可退,而是不知道如何去选择。 如果憎恨是种罪孽,我愿意与你殊途同归。 绝不悔! …… 晚,七点四十八分。 市中心的会展大厅内,三年一度的慈善晚宴即将拉开帷幕。 在外面,红毯的两端,百家媒体无蜂拥堵截,顶着寒风闪烁手中的镁光灯,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不肯放过。 d城的慈善宴自民丨国时期延续至今,在一些特殊的动荡岁月里也曾经停止过,但时至今日,它已经成为城市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晚宴上筹集的善款用来资助孤儿院的孩子就学和生活,辅助孤寡老人和残疾人,还有各个博物馆的建设。 这一天,各方大人物都会汇聚于此。 想要在政界大放异彩,想要在商界独领风sāo,甚至想要在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变成全城热议的话题……那么,出席这场晚宴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张由知名设计师设计的邀请卡,是跻身上流社会的钥匙。 夜了,数不尽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红毯的开端,车中走出来的闪亮生物们,不时就会掀起一阵狂热的尖叫。 高强度的镭射灯从大楼底端向夜空扫射,正在跟踪直播的直升机像是在玩低空表演。 全城都在骚动。 坐在车中,霍婧兮一会儿吩咐随车的助理为自己补妆,一会儿透过茶色的玻璃向前面看去,小声的埋怨太拥堵。 她今天格外不在状态,可偏偏,这是叶、霍两家宣布她和叶璟琛订婚后,他们在公开场合的第一次亮相。 绝不能搞砸。 “璟琛,你觉得我的妆会不会太浓了?”握着镜子,她向坐在对面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询问,想要以此引起他的注意。 叶璟琛刚将视线象征性的给与她,不巧手机就在这时发出一个单调而清脆的弦音,又将他引了回去。 有短信一则,五个字:我在旋转塔。 发信人:昕。 ------------ 你的笑 看到这条短信,叶璟琛忽然想起他第二次去‘夜炫’找安昕的时候,她说: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可是她错了。 两年,至少他们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变,并且彼此保留。 “停车。”他浅声道,连犹豫都没有。 这让才将鼓起勇气与他搭话的霍婧兮错愕非常。 短信来时,她分明看到他沉黑静淡的眸有了轻微的闪烁,更是在他望见其中的内容时,那张素来表情不多的俊庞上浮出了……笑意! 是安昕? 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她会不会告诉他秦深是怎么死的?难道在这个时候,她还想从自己身边将叶璟琛抢走?! 霍婧兮的心里翻江倒海,不自觉攥紧的手冒出了冷汗。 司机应声把车向路边停靠,眼看他就要下车,她连忙半开玩笑半撒娇的问,“璟琛,马上就要到会展中心了,你不会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记者吧?” “订婚礼上,你不也是一个人吗?”轻软的回应,讽刺的语气,配合他溢着优雅笑容的完美脸孔,简直天衣无缝。 叶璟琛对她温柔的肯定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怔了怔,继而在他直视来的目光下,竟是鬼使神差的勉强挤出一缕笑,硬生生的点了头。 …… 明珠旋转塔,一座汇聚购物商场、办公、酒店、餐饮、娱乐为一体的多元化现代大楼,四年前落成的d城标志性建筑。 曾经,它属于秦家。 顶层的餐厅除了塑形和支撑的整体梁架外,几乎是用透光度最好的钢化玻璃拼出水晶球的形状,每当夜晚从城市的任何角落向那里看去,这颗每隔两小时自转一周的明珠都会给人熠熠生辉的美感。 这里是安昕和叶璟琛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重回旧地,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 坐在餐厅靠边的偏僻位置,安昕看着外面早已与记忆有了分歧的夜景,从前的自己随之浮现…… 众所周知,她是秦家的养女,刚满三个月时就被从医院转送进了孤儿院,她是生下来就被遗弃的孩子。 可那天并非她的落难日,因为幸运之神眷顾了她。 五岁的秦深和父母一起出席了那场捐赠仪式,和许多男孩子一样,他无疑是调皮的,参观婴儿房时,他本想随便弄哭一个摇篮里肉疙瘩,借此引起一场小型哭声大合唱,当他将手伸出,让他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熟睡中的小宝贝忽然睁开眼睛,她看着他,打量他,接着,冲他美好的一笑。 一切都因为这个瞬间而改变。 ------------ 别人眼中的风景 秦深趴在摇篮边和里面的小宝贝对视,表情说不出的呆愣,终是舍不得让她的笑化作哭泣。 五岁时最顽皮的他,被三个月大的她用一个微笑轻松降服。 这一幕被在场其他人看到,无不是忍俊不禁。 秦季同揽着娇妻询问她的意思,说,“不如我们收养她吧,你看我们家的混世小魔王都被她制住了。” 舒娉只想了半瞬,遂点头答应。 就在那一天,这个幸运的小婴儿在d城多家媒体的见证下,被秦氏夫妇收养。 很久以后,每当秦深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都会取笑安昕是在对他用‘美人计’。 而成为了秦家的一份子后,小美人哭的时间更多,只要她哭,他一准遭殃,这样的状况持续到秦悦的降生。 安昕在d城人的视线中长大,无人不知她是秦家的养女,她跟随秦家一起出席在各种公开的场合,一家五口人总是那么其乐融融。 自从有了她之后,秦家的小魔王变得安分守己,俨然开始以绅士为目标努力。 秦深对安昕无微不至。 秦深对安昕言听计从。 秦深是安昕最坚固的避风港湾。 他对她的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所有看着的人心底都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秦家人,他们都以为,在不远的将来安昕会嫁给秦深。 这也只是他们以为的版本罢了。 出神之余,她不知叶璟琛早已步入餐厅,粗略的环视了一周,他找到她,如此容易。 她坐的位置正好与他一道纤柔的侧影,更方便他看她,她毫无察觉。 今天的安昕穿着黑色的羊绒连衣裙,长发高高扎成马尾,裹着棕色长靴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不经意间泄漏了几分孩童心性。 她双手十指交错,形成一个支撑的平台,她将下巴搁在上面,然后透过玻璃窗,俯览d城星光璀璨的夜景。 她在这个角度的轮廓非常美丽,尤其纤长的羽婕是最动人的存在,会让人无限的想象,她定有一双能够摄人心魄的眼。 叶璟琛是记得的,他为那样一双相同的眼所折服过。 “叶先生,您终于来了。”难掩喜悦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他循声看去,向他走来的是旋转餐厅的首席大厨,一个和他有君子约定的法国人。 叶璟琛回以同等的礼节,“伊桑,好久不见。” “两年了!”伊桑说的普通话比两年前流利了许多,甚至还透着一股本地腔调的味儿。 他激动得重重拍了叶璟琛的肩膀一下,又转头看向那个不起眼的位置,生怕安静坐在那儿的女孩已经离开。 “看到她来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又担心你不会出现,假如是这样的话。”伊桑为难的说,“我想我真的会食言。” ------------ 结束?还是开始? 已经两年了,身为一个传统的法国人,伊桑呆在d城的时日太久,他想念他的家人。 叶璟琛对他抱歉的笑笑,“您的诚信值得尊敬。” 伊桑露出个‘无法受用’的苦恼表情,“当初我以为只用多停留几天才答应您的请求,没想到一呆就是两年。” 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他却始终坚守承诺,感谢上帝,这一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不再多言,他立刻吩咐厨房准备。 对于时刻关注着名门动向的伊桑来说,属于那两个人的结局,以美食贯穿始末是件浪漫的事吧。 可是看着叶璟琛一步步不疾不徐的走向那个女孩儿,他忽然又改变了心思,或许,这是他们新的开始也说不定呢? …… 圆桌对面,叶璟琛自若的落座,安昕随之回神。 滴水不漏的掩饰了飞扬的思绪,她道,“我刚来时,那位大厨忽然走过来对我说他认识我,原来两年前你在这里和他有一个预定,我想了想,觉得不能以这个理由强行将有责任感的人约束在这里,所以给你发了信息。” 总不能因为她没有和他吃上一餐饭,就让一个外国人老死异乡吧? 叶璟琛淡淡笑了笑以示回应,“这是你主动联系我的主要原因?” “不是。”安昕坦然的面对他,说,“你不是对我有很多疑问吗?我对你也是。用一顿晚餐来做了结,很合适。” 了结。 多疏离的词。 叶璟琛没有拒绝,他赞同,随后直入主题,“想从哪里开始?” 抛砖引玉,看似爽快利落,不愧是驰骋商场的老歼巨猾,谁晓得他暗中在打什么主意呢。 “两年前。”安昕直言道,“那时候就算不用娶我,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根本没有必要答应秦伯伯的要求。而就算娶了我,也不会改变你要并购秦氏财团的事实,你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她看来,那段维持了三个月形同虚设的婚姻其实可以不用存在。 “你认为我是一个需要用婚姻来达成目的的人吗?”他反问。 要是这样的话,每次谈生意他都得搭上自个儿,他叶璟琛是有多掉价? 安昕僵了僵,脸色暗沉了几分,“你能不能说直接点。” 他失笑,深眸都弯出柔和的弧度,“直接的说,就是我想娶你,所以才娶。婚姻和生意我向来分得很清楚,莫非你怀疑自己的魅力?” 刚拿起水杯喝了半口的安昕被结实的呛到了。 她狼狈的爬在餐桌上咳了好久,抬手拒绝叶璟琛任何想要好心帮忙的意图,半响才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订婚前我和你才见过两面,怎么就是我了?!” ------------ 自大狂并非浪得虚名 “看来你真的有在怀疑自己。”叶璟琛不给面子的说,抽了面巾递给她擦拭。 用眼神嗔他,安昕接过面巾,擦着周身的水泽,说,“这和自我怀疑无关。” 别说是婚姻了,愿意无偿与他一度春宵的女人都数之不尽,他偏偏要娶她,一个他即将瓦解的财团家族的养女?! “你在决定娶我的时,难道没有想过当你夺走秦家的所有后,我还会愿意和你继续保持婚姻的关系?”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能自大到什么程度,“还是说,婚姻本身对你而言,根本无所谓。” 最后,她用了肯定式。 叶璟琛态度温和的保持微笑,却是难得用自身开涮,“把我想成这样的人,好伤心。” 安昕丁点儿都不为他的幽默感所动,反而神情越来越沉重,不满在累积叠加。 随时,她都有可能掀桌走人。 无奈之下,叶璟琛只好正色,为他曾经的种种行为详细解说,“你说我夺走秦家这点我不否认,但这是生意场上的成败,和私人感情无关,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分得很清楚,是我失误了。至于为什么是你?因为那时鄙人刚好有了成婚的打算,秦季同将你适时的推到我面前,你听话,乖巧,性格温顺,当然那是两年前,长得也……”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审度的眼光将安昕的五官和整体望了望,无视她拧起的眉头,认可道,“是我喜欢的类型。”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相爱不一定能相守,很多婚姻往往是:当你想结婚了,而身旁刚好有那么一个人,你觉得她合适,那就是她了。 安昕十分的……无言以对! 他把她的错归咎于自己的责任,还以他自身为出发点,把她勉强的夸了一遍。 啊,她是被叶璟琛看上的女人,多荣幸啊…… “不想说点什么吗?”他问,继续微笑,外加不自觉的开始释放男性荷尔蒙。 她头皮都麻了,感觉每粒牙齿都是劲儿,找不到地方咬…… “你真是——超级自大狂!”半响,她才道。 叶璟琛对她点头,诚恳地,“谢谢。” 安昕默。 于是他觉得,该他问了。 “你又是为什么要嫁给我?我以为你会和秦深结婚。”叶璟琛直入主题。 “那是你以为!”自大狂并非浪得虚名。 安昕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显得孩子气,“我是秦家的养女,秦深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我和他只有兄妹之情,是你们这些外人胡乱揣测。至于为什么会嫁给你——” 照着他刚才的套路,她回敬道,“你多金年轻,长得颇为符合我的审美观,秦家对我有恩,并且你也知道那时候的我很听话,所以——” 就是这样了。 ------------ 秦深不朽,叶璟琛不需要 “我的长相颇为符合你的审美观,这是赞美吗?” 听她说了那么多后,叶璟琛将他认为不重要的自动过滤,捡了在意的问。 安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认为我的审美能力还不错,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他面色不改的夸赞自己,遂再度道,“谢谢。” 安昕扶额,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抱歉,就从刚刚开始,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 “那么我们可以先用餐,之后再谈其他。”服务生正好将餐车推来,准备上菜,叶璟琛一边动作优雅的为自己铺展餐巾,适时的说,“也许和我共进晚餐之后,你就会改观。” 她点头赞同。 给自己展开印有漂亮的欧式花纹的银灰色餐巾,享受一顿法国知名大厨亲自烹饪的晚餐,和……她的前夫。 之后两个人的谈话就要轻松愉快多了。 两年之间,改变的并非只有距离,叶璟琛和安昕都曾经给彼此留下过与如今截然不同的印象。 光是这个话题都能让他们互相调侃许久。 而有些,之余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暂且不提。 尤其是秦深,如果可以的话,叶璟琛绝不会多问半句。 他知道和已死之人是没有可比性的,并且也没有哪个必要。 秦深在安昕的心中永垂不朽,那就让他永远呆在永垂不朽的位置上就好了。 谈笑声越发欢yu,无意中感染了周遭。 或许今天在d城有一场盛大的慈善宴抢去风头,餐厅里只有几桌客人零散的坐在各处。 同样是不太引人注意的一张餐桌后,两条鬼祟的身影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 秦悦将最后一块甜点塞进嘴里,遂看向身旁,雷公子酸溜溜的咬着手绢,恨不能冲出去以示他的存在感。 她好心说,“我们可以撤退了。” 这种事情是多看多伤感啊! 雷少倾眼都不眨,盯着那端道,“你今天胃口好像很不错,要不要再吃点?我们再坐一会儿,谁知道叶璟琛那个衣冠禽shou会做什么?” “他做什么,昕姐不都一样照单全收,既然你都知道,就不要再执着了。”早熟的秦悦小朋友不由分说的勾起他的后衣领。 “走吧,买单,我们去慈善宴,我好想看看霍婧兮在收到那份礼物时的表情。” 跟随厌食小恶魔的脚步,雷公子含着泪应声,“好。” 他那颗热血八卦心早就沸腾开了! …… 或许是晚餐的气氛太好,以至于很久以后安昕回想那天来,都还会蹙着眉摇头说自己没有控制好。 可是人哪里能时时自控? 故在叶璟琛的邀请下,她放松了戒备,答应前往他们的故居一访。 没错,是他们的。 ------------ 属于他们从前的新居 叶璟琛是歼商,俊美无双的表皮下,裹着一颗黑得滴血的心! 他将他的自大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是他认定的,除了谁也碰不得,他相信‘他的所有’也不愿意让他之外的任何人碰。 安昕如是。 故此,在两年前的那段只持续了三个月就夭折的婚姻里,无论是他当时在d城一掷千金购下的豪宅,还是那辆从国外定制空运回来的旅行丨房车,这两年,他统统都没有动,也不允许别人动。 宁可任其积攒灰尘。 气氛越发轻松的晚餐里,安昕在听他徐徐道来后,笑得前仰后合。 到底是有多偏执多自大,才能成就一个叶璟琛? 为了一开眼界,她大方应了他的邀请,前往她从没光临过的‘属于他们从前的新居’。 …… 建在新城的小区如今还不得多少住户,因为提倡环保,车还必须统一停在小区的左侧的停车场。 下车后,安昕跟着叶璟琛走,不忘环顾四周。 这里的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独门独户的设计,每座小洋房单看外观都精致非常,连路灯都高雅别致,十分对她口味。 在如今寸土寸金仍旧呈上升趋势的地皮上,绿幽幽的草坪随处可见,不愧是专为富人打造的家园。 停在其中一栋前,叶璟琛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卡在电子门的扫描仪上扫了扫,解锁,还附带有个机械而甜美的声音说,“叶先生,叶太太,欢迎回家。” 夜了,还有些冷,音量不大,却很清晰。 安昕被那声‘叶太太’掖得撇开脸,叶璟琛回头来看见了,顺风顺水的将手里的卡递给她,调侃,“门卡要么?” 她抱着手不动,面上笑得僵僵的,“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其实,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当初叶璟琛买下这里是,大笔一挥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吧?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面前倏的有了光亮,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水晶屋子,安昕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做了‘请’的手势,她走进。 彼此都荣幸之至。 客厅里颜色柔和而温馨的居家摆设,竟然是格外的安静和美好,崭新的厨房里,用具一应俱全。 二楼除了主卧和客房,还有书房和一间小型放映厅。 她没有上去,只是听他解说,然后点着头,心想,原来是个这样会过日子的。 后院有一个小花园,左边草地的边上还有一张白色的摇椅,那长度正好可以容两个人并肩坐下,安昕顿足望着,脑海里不自觉又开始想象,当寒冬过后,阳光来时,她是否能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坐在那里,看一本书,饮一杯闲茶。 在你的身旁,你期望哪个人是谁? ------------ 酒能乱的不止是心…… 寒夜有种说不出的静谧的美。 安昕站在花园前的台阶上欣赏眼前的一切,始终没有走上前。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那张摇椅发呆,整个人如同安静的雕塑,她并非第一眼美人,但是的五官生得很干净,是耐看的类型。 她在心中做着期许时,嘴角会不自觉的浅浅上扬,浓密的眼婕下,掩不住的是攒动的溢彩流光,动人的神态很是独特的,世间唯她一人有。 这样的安昕,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在旁默默观望的男人这样想。 一阵冷风扫来,吹散了神思,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神里都出现或多或少的局促。 叶璟琛想了想,道,“还有个酒窖,要下去喝一杯吗?” 安昕扬眉,她没理由拒绝。 …… 回到客厅换了拖鞋,她的是粉色,上面还有只卡通兔子头,他的是蓝色,鞋面上是只大灰狼。 这次没等安昕开口,叶璟琛就极富娱乐精神的笑道,“这叫有童心。” 走进地窖,角落里昏黄的灯打开,并不太大的空间一目了然。 右侧整面墙的酒驾都被一支支昂贵的红酒所填满,左边有座小巧的吧台,中间有那张银灰色的椭圆型沙发,黑羊绒地毯与它相得益彰。 开了酒,他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安昕则占据了整张沙发,他们一边品酒,一边继续闲聊。 从三年前的世界杯说到一年前的荷兰国际帆船大赛,谈股票趋势,谈星座配对,两个人在某些观点上出奇的一致。 那支红酒很快就喝完了,叶璟琛不动声色的又开了一支。 他们继续畅饮,如同在为什么而狂欢,谈天说地,仿佛对彼此毫无顾忌。 最后,安昕放松了姿态,索性横躺在沙发上,任由自己被安逸的晕眩感包围,然后她听见有个人在问,“今天有什么收获?”语气是他招牌式的自信。 她撑起半身,移眸看向他,想了想,又顺势倒下去,中肯的说,“你是个不错的人。” 他将她带来这里,无非为了证明一些事。谁都有固执的一面,在别人看来无所谓,自己却觉得很重要。 “现在可以告诉我,肯和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吗?”他再问,这次听上去就要严肃多了。 安昕闷闷的笑,吐气如兰,“叶璟琛,你既然已经把我带来,我的原因还重要吗?” 他那么自大的人,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过程是繁琐或简洁,都可以忽略不计。 放下空了的酒杯,他走到沙发前,蹲下,靠近她,与之平视。 他看着她被酒意染得绯红的脸颊,她迷离的眼毫无自觉的荡着诱人的涟漪。 叶璟琛也笑,“那么你知不知道,接下来我想做什么?” ------------ 他死了,但是我还在 回答还未出口,自大的男人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强势,先一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互相贴靠,彼此温度交替,安昕略有怔忡,微微睁大了微醺的黑瞳。 作祟的酒精和患得患失的神思将她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记得有一个人对她说:昕,我喜欢你…… 然后,他也吻了她。 不,应该说他是第一个亲吻她的人,如此温柔,让她念念不忘。 他是谁? 下一秒,思绪被强行拉回!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叶璟琛! 安昕霎时清醒,周身随之一僵,他已然覆在她身上,双手置于她脑袋两侧,姿态暧mei非常。 唇瓣相贴的吻早已结束,他看着她,沉黑的深眸里有难以言喻的冷静,仿佛洞悉到她内心深处。 “你在想谁?”他问,连吐息里都是计较,“秦深?” 听到这个名字,安昕藏不住慌张之色,她张了张口想解释,可为何要对面前的这个人解释?他们又没有关系。 故而勉强运转着晕眩的大脑想了下,她只将视线移开。 “我没必要回答。”遂又提醒他,“离得太近了。” 逃避。那就是认了。 叶璟琛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低头更靠近了她些,将她的脸扳过来正对自己,他危险的问,“他这样吻过你?” “都说都跟你没——” 还没将积压在胸腔里的不耐完全爆发出来,叶璟琛再度将她吻住,近乎窒息的撕咬,长舌暴力的撬开她的唇齿,狠狠的吮丨吸! 安昕下意识的挣扎,却根本敌不过男人天生强过女人的蛮力。 他坚实而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一只手牢牢控制住她的后脑,强迫她接受他的亲吻,另一只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体上反复游移揉nie,力道极大,她整个人都要被捏碎了! 口腔和鼻息里满满都是叶璟琛的气息,他霸道,狂肆,陌生……炙热的触感撩烧着她的神经! 不同,完全不同…… 可是……到底和什么不同? 她在回忆和现实之间摇摆,难辨虚实。 她透不过气,感觉无形中被什么捆绑至深,难以挣脱,终于痛苦的大喊了出来,“你放开——我!” 回应她的是叶璟琛更加凶狠的吼声,“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谁?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她模糊的眼逐渐清晰,看到的是一张与脑海中完全不同的脸容。 怎会相同?他们根本是两个人! 叶璟琛缓慢的做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残忍的对她,指尖替她拨开乱发,指背安抚的滑过她的面颊,他说,“他死了,但是我还在。” 安昕怔忡,一时间不知他口中那个死去的人是谁。 谁死了? 和她有关系吗? 若没有关系,为什么她的心会无法停止的绞痛? 很快,眼中能够看到的一切被她统统忽略,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清晰的回忆。 那些让她胆怯的雷雨天,秦深一遍遍的安慰她,说,安昕,别怕,有我在呢。 那些明媚温暖的阳光下,秦深向她伸出宽厚的掌心,安昕,把手给我,我不会放开。 哪怕是那些黑暗无边的日子里,他仍会给她发去短信,每一条,每一条……他从未放弃过她! 秦深说,安昕,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但我从没后悔过喜欢你,要是还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不好? 即便这些字只呈现在冰冷的屏幕上,她却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绪,无奈的,苦涩的,以及……期待的。 她还没来得及答应,还没点头说‘好’,是谁将他夺去了? 无以复加的痛苦漫天倒海的袭来,将她完全淹没,她颤抖着对悬在自己上空的男人逐个字的说,“你不是他。” 叶璟琛为此感到欣然,“我不需要是他。” 她被他亲手撕开的伤口,他会全权负责,耐心替她愈合。 ------------ 照片里的女孩 十一点。 这时在会展中心万众瞩目的慈善宴上,正因一件拍卖品的出现轰动全场! 那是一张十寸的摄影作品,简单的说,是张黑白照片。 明暗交接的画面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镜头,面朝大海,赤脚踩在沙滩上奔跑着,长发和裙摆随之飞扬出极富生机的弧度。 愈浓的晨曦在海平面上泛出粼粼波光,与镜头折射出奇异的光彩,明明是黑白的,明明它该很普通,却在望见它的刹那与人一种说不出的紧抓感。 当然,若要从专业的角度说,无论是构图还是时机都是完美的。 这极其考究拍摄这张照片的人的功力。 由此便也能说明,要么此人精于抓取那些美丽的瞬间,要么,就是照片中的女孩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坐在台下最靠前位置的霍婧兮无意外的震惊! 她没想到此生还会有机会看到这张照片,在这里!! 再听站在台上的司仪娓娓说道,“下面我要介绍的这件拍卖品,是由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士临时捐赠。相信在座的各位对秦家都不陌生,两年以前,一场危机将秦氏财团和秦家从我们的视线中带离,但这并不能抹去秦先生,以及秦家每个人对我们身处的这座城市所做的贡献。这张照片的拍摄者与秦家有很深的渊源。” 说到这里,台下有了哗然声。 可以说他们每一个人对秦家都了如指掌,每一个人都是两年前那场危机的见证者。 更在听了这番话后,很多人恍然,原来才过了两年,很多人,很多事,包括曾经在d城辉煌一时的秦家,都在岁月的流逝里自然而然的遗忘了。 舒娉女士在五年前病逝,秦季同先生亦因为秦氏财团的崩塌心脏病突发,送入医院不治身亡。 秦家如今就只剩下三个人,而秦氏的少东秦深,除了他过人的投资天赋之外,摄影是他最大的爱好。 围绕着此话题,很多人渐渐回想起往日秦家的无限风光,与之有关的一切。 对了,秦深不是还和c市的市长千金交往过吗? 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可当时还是在圈子里传了很久。 再看照片右下角,有一行漂亮的手写钢笔字:2011年春,于巴厘岛。 两年前! 时间正好吻合不是吗?! 莫非照片里的人就是霍婧兮? 那捐赠它的人是谁?秦家的那个女儿?还是养女? 场面里猜测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不少双眼睛借着台下昏暗的光线四处搜寻,到底在找些什么,他们自己都好奇得不能控制! 等待了足够的时间来酝酿,司仪继续说道,“没错,拍摄它的人正是秦深先生。很遗憾的是,我刚刚收到消息,他已于五个月前在加拿大因车祸逝世。” ------------ ‘诚意之作’ 秦深的死讯让在场的名流显贵们齐齐怔忡,连那位受过秦季同恩惠的d市现任市长都僵了表情,一脸的意料之外和震惊。 不少人因为司仪的说起,才在记忆里搜索回想起两年前那场轰动的商战,最终虽以秦家的崩塌为代价,却保护了整座城市的本土产业,阻止外商恶意竞争,秦家在d城人的心中早已成为一个象征。 许多人依然相信,秦深是会回来的,带着他父亲的希望,过往秦氏的辉煌一定会重现。 谁曾想……最后的结局如此令人唏嘘。 竞拍开始了,起价二十万。 整个会场静默沉重,竟然不得人叫价,这使得站在台上聚光灯下的司仪显出少有的尴尬,难道是……被他渲染过度了? 正在这时,视线里忽然有个身影从座位上站起,然后听到她高声说,“两百万。” 两百万! 追光灯扫了过去,是――霍婧兮!! 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颈项上戴着那条名贵的‘mariana’钻石项链,那是叶家准儿媳的证明。 她在这个时候她开价出天价,无疑承认了自己就是照片里的人,承认了那段感情。 然而,没有人为之感到厌恶,甚至多数人想为她的勇敢喝彩。 “霍小姐出价两百万!”司仪僵滞半秒后确认般的道,“还有没有更高价?” 无人说话。 或许大家都觉得,这样才是物归原主吧。 看看霍婧兮,她站在那里,美丽的脸庞神情坚定,像是神话里的女战神,她在捍卫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千万。”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不难听出的散漫。 两千万?开价的人疯了吗?! 三束追光灯在场中绕了几圈,这才将倚在门边的慵懒男子捕捉到。 在众目认出他时,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了。 那是雷少倾,赫赫有名的雷家二公子,他居然也在d城! 这一夜真是惊喜不断,又有人想起来了,雷二少与秦深亲如手足,可是……为什么他要和霍婧兮唱反调? 管不了那么多了,且不算雷氏,光是他一个人的身家都比在场一半人的总和还要多,他看上什么不可以? 两千万,一张名为‘光’的黑白照片。 在霍婧兮的无力放弃后,一锤定音。 雷少倾风度翩翩的走上台,从礼仪小姐的手中接过照片,凑近麦克风,他微笑的说道,“两千万不止是一个数字,对我来说,它的拍摄者在创造它时,背后的意义更加重大,所以,我决定将这幅作品转赠给霍婧兮霍小姐,以此表示我的诚意。” ------------ 坚持 万众瞩目下,霍婧兮提着裙摆走上台,大方的接受了雷少倾的赠予,并且,他们还友好的行了一个贴面礼。 一个为了朋友的名,一个为了过往的情。 双赢。 慈善宴在雷动的掌声中完满落幕。 …… 会场外的媒体大军早就收到风,今夜最高价的拍卖品是一张黑白照片,卖出价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照片背后的故事,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快步行在停车场的隐秘通道里,霍婧兮带着几乎能遮掉她半张脸的墨镜,这还不够,她还要将粉色大衣的衣领立起,生怕被溜进来记者的拍到。 助理尚可儿跟在她身边,不时将雷达般的双眼四处扫视,极具专业的警惕。 “新的酒店安排好了,我已经跟老王师傅说过,让他先把车开走,我们坐另一辆车。后门走还是有遇上记者的可能,所有问题一概不答,记得要微笑。” 她是霍婧兮母家总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处理起这些事情尤显得得心应手。 霍家从政,而霍婧兮母亲孙家从商,与叶家的联姻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她的任务就是——扫清霍婧兮婚姻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思绪罢了,她想想又道,“坦白说,刚才在会场里,你的表现很好。” 霍婧兮顿了步,转头问她,“有没有叶璟琛的消息?” 尚可儿微愣,余光看向四下,“现在是不是这个的时……” “你想知道他在哪里?”秦悦背着小手从她们左侧前方的走了出来,露出一个坏笑,她抱歉撇嘴,“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见来人是她,霍婧兮冷笑,“我实在没心思和你们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替我转告安昕,如果她非要自不量力和我争的话,我很期待她下次的表现,今天晚上这一件,除开雷少倾的帮忙,只能算勉强及格。” 秦悦兴趣缺缺的应她,“我又不是传话筒,转达这种事情你觉得有必要就自己去说好了,其实……” 她一蹦一跳的来到她跟前,道,“我就是想问你,你有跟我哥打过电hua吗?” 给秦深打电hua? 霍婧兮委实不明白这坏丫头的用意了。 …… 夜深了。 安昕在天花乱坠的大哭一场后,被叶璟琛转移到二楼的卧室。 洗了澡,换上崭新的睡衣,她卷入柔软的大床,被满是阳光的味道和被子蓬松的质感所包围。 这栋房子在两年间定期会有人打扫,柜子里准备的新衣换了几次,这些,她当然是听他说的。 门打开,外面的光线向内扩大,叶璟琛举着杯牛奶走近,安昕问,“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 温柔而情深 像叶璟琛这样占尽天下美事的男人可以有千万种坚持,但安昕并不认为那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尤其是两年前的她。 从床上翻身坐起,迎着他看过来的静淡目光,她问,“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你时隔两年后还念念不忘的?” 叶璟琛连步子都没顿下,直径来到床前,将牛奶放在桌上,随后俯身,他将单腿跪在床头,双手撑在她身前,姿态如某种兽类危险靠近,“你真的想知道?” 黑色的眸里蕴着淡淡的流光,他看她的眼神柔和却冰冷,仿佛时时都在昭示一种……残酷的所有权? 安昕往后避开了些,拧着眉头道,“问你当然是想知道。” 她不喜欢他卖关子的表情。 “是吗?”他挑眉,他倒是很享受她这副满身防备,还要按捺下性子收起利爪的模样。 “告诉你可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和我一起。” “你都把条件开出来了,就算我拒绝,你也会有别的方法达到目的,所以——”安昕对他无所谓道,“没问题。” 两双眼眸赤丨裸相对,无声无息的碰撞,猜度,还有谁尖锐的抵触…… 半响后,叶璟琛勾起唇角,幽幽的说,“你的确和从前有很大的不同,但眼神里还与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你看我时,就好像在祈求我……拯救你。” 安昕听了他的话,先是难以理解的蹙眉,继而抗拒的沉了脸色,确定道,“我想你会错意了。” 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今夜叶璟琛格外的有耐心,“两年前在秦家是我们初次见面,但我见你,是在五年前。” “五年前?” 十八岁的她? 安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叶璟琛语气更为肯定,“那是在五年前的二月,苏丹首都喀土穆。” 他收回身形端正了站姿,赠予坐在床上陷入回忆的人一记微笑,“那时你并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因为那时她的身边,有秦深。 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觉向内收拢,她有些恐慌。 五年前……她没想到五年前在苏丹时叶璟琛也在,并且还看到了她,那么他有没有—— “早点休息。”说完这一句,他转身走出卧房,留她一人在漫天回忆里盘旋。 随着门被完全闭合,唯一的光源被隔绝在外,安昕陷入黑暗之中。 她侧身倾倒,深陷进被子里,然后摸出她的手机习惯性的拨出那个号码。 嘟……嘟……嘟…… “你好,我是秦深,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接听你的电hua,请给我留言……如果是婧兮的话,别担心,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 你看,他连最后的留言都不是给她的,温柔而情深。 秦深…… ------------ 五年前…… 时光在倒退。 五年前的二月,秦季同要亲自前往苏丹与当地的树胶商人谈续约事项,恰逢农历新年,秦家决定举家前往。 那绝对是安昕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那亦是她最痛苦的开端。 无忧无虑的日子里,秦深总是会扛着他的摄影器材,租上一辆越野车,载着她和秦悦四处游览。 那儿有好多长相稀奇古怪的野生动物,偶时在公路上,你还得给长颈鹿让路,若是遇到狮子这类猛兽,则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 惊心动魄的一刹,往往更能凸显后来死里逃生的轻松和愉悦。 长达七百里的海岸线上,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在耀阳下焕发出夺目异彩的光,浅海里的珊瑚礁和鱼群缤纷奇异。 美丽的苏丹让人丨流连忘返,她们乐不思蜀。 后来,秦悦因为热感被迫留在酒店休息,每天外出的只有秦深和安昕,这让他们之间原本就模糊不轻的关系有了更近一步的机会。 那时她十八岁,他二十三岁,任何爱情的开端,这个年龄刚刚好。 在同一屋檐下长大,对彼此了解至深,养女和长子之间的故事全城都在期待着,就连小小的秦悦都看出了他们在望着对方时,与旁人孑然不同的眼神。 他们双双出游,被误认为是情侣时只微笑,谁也不解释。 他对她体贴备至,她小心的接受他的好,偶时他会牵起她的手,在热带丛林里,在金色的沙滩上,在夜晚的尼罗河边…… 偶时,她会在他拍摄动物和风景时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再得到他温软感谢的笑。 一切都在循序渐进中显得理所应当。 可当他在酒店前情不自禁的亲吻她,得到的却不是祝福,而是刚好望见这一幕的舒娉的尖叫! “我养你十八年,待你如亲生女儿,从来没亏待过你,你竟然勾丨引我的儿子?” “要不是我们把你从孤儿院捡回来,你会有今天的一切?你的所有都是秦家给的,我给的,你就这样来报答我?!!” “我绝对不允许你们两个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谁在耳边咆哮,那么歇斯底里,那么决然狰狞…… 她在梦魇里无法挣脱,蹙起的眉头长久无法舒展,压抑得太久,痛苦了太久,谁能来救救她? 时针指向三点,据说这是人心最脆弱时。 卧房的门再度被打开,叶璟琛走近,站定至床边,身后的光使得他的投影正好将安昕笼罩。 她已然被困在梦境里,将自己蜷成一团,双手死死抓着被褥一角,口中不停喃喃。 他在沉默中看了一会儿,至深的眸光复杂流攒,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拿起那杯没有动过的牛奶,转身走了出去…… ------------ 谁把谁唬得团团转? 清早,安昕被手机上八点的闹钟闹醒,叶璟琛已不在别墅。 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张字条,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言简意骇:我中午回来,不要乱跑。 自大狂,冰块脸,凭什么命令她?! 把字条揉成一团扔掉,不乱跑她就不是安昕! …… 九点整,d城老市区的怀山公墓。 看到安昕从计程车上走下来,手捧白玫瑰靠在自己那辆银色炫跑边上的雷少倾登时从六神归位,笑米米的迎上前去。 不远处,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搭讪的两个路过的女大学生失落转身,原来有女朋友啊…… 也是,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有跑车陪衬,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小悦还是不愿意来?”安昕的期待落空。 她还以为她那句‘逝去之人放在心里怀念就好’只是随便说说。 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 雷少倾无谓扬眉,“你也知道她的个性,好多心里话都闷着不说,由着她吧。对了,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哭过?” 事情不太对啊!安昕女王不是已经和眼泪绝缘了吗? 女王接过花,转身就走进公墓,酷酷的甩了他四个字,“剧情需要。” “那……意思就是你把叶璟琛唬得团团转了?” 其实雷公子更想问,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个那个…… 唬得叶璟琛团团转? 回想昨天晚上所发生的,安昕顿步想了想,中规中矩的评价,“一半一半吧。” 叶璟琛在五年前就见过她,这是最让她介怀的。 到底看到了哪些,又是哪些让他念念不忘,以至于三年后在秦家看了她,当即就允了他们的婚事。 这个男人比从前更难招架…… …… 走进墓园,站定在两座墓碑前,安昕将花放下,又动手把旁边的杂草除去。 忙活了一会儿,她才站回原先的位置,沉默,以示哀悼。 雷少倾闲来无事将四周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定在秦季同的左边,不着边际的笑道,“都说老市长和秦总交情好,死了都要挨在一起,没准在下面的时候还能找两个搭子搓几圈牌。” 安昕好气又无奈的斜眼扫他,“我知道明年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他立刻会意,“阿深少爷的旁边?成啊,那我还得把我的另一边也买下来,我要左拥右抱!” 不用问,他的另一边是留给安昕的。 “谢谢。” “咱两谁跟谁,甭跟我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先把你的爪子从我肩上拿开,然后……”安昕说完威胁的话,神色变得忧心忡忡,“昨天晚上叶璟琛说,他五年前在苏丹见过我。” ------------ 她见不得光 五年前的苏丹。 在那里发生的事是秦家每个人心口里一道久难愈合的伤。 雷少倾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你担心他看见你和秦深……拍拖?” 拍拖。这个词只适合于恋人之间,可他们是兄妹,同父异母。 安昕叹了一口气,蹲身在秦季同的碑前,看向碑文左侧下方,上面整齐而清晰的刻着‘长子:秦深。次女:秦悦。’还有‘养女:安昕’。 “我出生一个月后,我妈才把这件事告诉秦伯伯,并且还扬言如果我三个月大时不来领走我,就把我送进孤儿院。秦伯伯很爱娉姨,并且那时他们就已经打算要第二个孩子,是我妈破坏了一切。” 安昕一直坚持唤秦季同为‘秦伯伯’,她固执的认为这是对秦家还有舒娉唯一能做到的尊重。 谁让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这个身份让她自觉可耻,而她的亲生母亲更让她终生憎恶! “原本那天娉姨只答应秦伯伯借捐赠的名义到孤儿院看看我,可是没想到……” 命运在那时捉弄了所有的人。 五岁的秦深最先折服于她的微笑,而后秦季同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舒娉:不如我们收养她吧? 看似巧合的意外,暗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非落日前的那一记吻被撞破,若非秦深紧紧抓着安昕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向他素来和善的母亲铿锵有力的质问,“假使您真的那么讨厌安昕,为什么当年要收养她?为什么让我以为她是因我才存在?” 连秦悦都在旁帮腔,情真意切的恳求,“爸,妈,你们就让哥和昕姐在一起吧!” 他们是多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一座城池都有目共睹! 当年的相遇美好如童话,除了用缘分来解释,还能是怎样呢? 答案往往比想象中残酷千万倍! 舒娉近乎疯狂的向她优秀的儿子咆哮,因为安昕的母亲与你的父亲秦季同有过一夜丨情!因为你们是兄妹!你们在一起就是乱伦!!! 童话只存在于故事书里,而现实往往会将那些美好在你面前揉得粉碎,告诉你,鲜血淋漓的才是真实! 那天晚上,舒娉心脏病突发,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发现,彼时身体早已凉透。 回国后,秦家匆匆为她举行了葬礼,之后安昕去日本游学,秦深到纽约创业,秦季同因为妻子的死性情大变,秦悦的厌食症在那时开始生根发芽…… 仿佛在一夜之间,世界黯然失色,只剩下黑白灰。 从痛苦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安昕再度看定眼前碑文的内容,她加重了语气,“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秦家不能因为我而蒙羞。” ------------ 那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别再说什么眼见为实,也许在那层浮华的表象下,掩藏的是世间最丑陋的面目。 雷少倾知道,安昕一直认为她亏欠了秦家。 她静默的在内心对自己进行无情的审判,最后宣布终生获罪,全然忘记了……她也是秦家人。 低眉望着她在秦季同的墓碑前平静而沉重的模样,仿佛在她单薄的双肩上,属于秦家那些就快被人遗忘的辉煌,统统被她沉默的担负。 雷少倾心里有隐隐可查的心疼。 回想五年前,那时他在纽约专心搞他的能源公司,斩断家族能够给与他的一切,完全靠双手去打拼,竟然是……那么难! 接到秦深从机场打来的电hua,他都快高兴疯了! 那天正好是七夕,雷少倾记得十分清楚,他开着在二手市场买来的那辆快要报废的雪弗兰,接了好兄弟之后,直奔唐人街。 两个大男人挤在情侣成双的火锅店吃涮羊肉,还被老板误认为是一对儿,附赠了一盘。 他对秦深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过那么穷的日子,但是很满足。 他说他的雄心壮志,说他创业之路的艰辛,说他将来要把那辆破雪弗兰摆在家里做装饰物,还说,他有个邪恶的记事本,上面写满了给他白眼看的人的名字。 最后,他啤酒喝到尽兴时,忽然站起高声怨念: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 结果是在一片情侣憎恨的目光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深忽然起身……暴揍了他。 这件事雷少倾始终都没有跟谁说过。 并非觉得丢脸,只是那天得知了秦家发生的事,他除了觉得太扯太狗血外,人生里第一次叹了造化弄人。 随后他对秦深说了一句无耻的话。 他问,“既然安昕是你妹,那我能不能追她啊?” 他是认真的。 秦深用挂彩的眼角斜视他许久,许久后他将手里的烟弹出,同是用认真的语气回答道,“如果你能做到一辈子对她好的话……那就可以。” 思绪从五年前的纽约回到d城的此时。 冬天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 不知公墓里的这些灵魂,是否都能如生者所愿那般安息…… 雷少倾涣散的视线汇聚在一个人身上,还是轻松的语调,说,“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你放心,当年所有的记录我都已经清除干净,连你在医院的出生证明都伪造了一份,就算五年前真被叶璟琛看到了什么,只要你咬死不认,他也拿你没办法。” 安昕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谢谢。” 这个早上,已经说两次了。 他难得绅士一回,“我的荣幸。” 谁让我的好兄弟阿深说,只有一辈子对你好,才可以喜欢你。 ------------ 去你大爷的叶太太 时间将至中午。 叶璟琛在停车场遇到的故友,其后两人一起步入小区,惊喜的发现在他的别墅前,一位年轻的女士比他早到了一步。 他和身旁的人顿步在远处,观望安昕从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张卡,自如的在电子门前那么一滑,‘叮’的一声,机械的女声施展热情,“叶先生,叶太太,欢迎回家!” 她厌烦不耐的对电子门皱眉头,随口道,“去你大爷的叶太太。” 之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的叶先生毫无意外的黑了脸。 在他旁边,有人忍不住喷笑,“你前妻的个性比起两年前恶劣了很多啊……” 叶璟琛气不顺,眼色里透着狠劲,“叛逆期到了,更要好好教。” 周玄南点头以示赞同,“确实要好好教。”她话有所指,报复心早就在看到叶璟琛的那刻起开始作祟。 “顺带一说,我想她手里那张卡不是你给的。” “你怎么知道?”他侧目。 她扬了扬手中自己家的那张,“小区统一的黑卡,她那张是白色的。” 叶璟琛盯着她故作神秘的脸,再问,“你还知道什么?” 周玄南撇嘴,“你没看d城早报?昨天晚上我们周家第一次和政aa府合办慈善宴,结果风头全被一张照片抢去了。” 秦家压着周家打了多少年?连故去之人都能风风火火的霸占头条,她家老头子气得血压飙升,在病房里关了一晚才回到安全线。 从医院回来,精疲力竭的周玄南就遇到了叶璟琛。 时隔两年,上次他来的时候灭了秦家,这次呢? 盯着那张俊美却过分冰冷的面皮,她心有顾忌。 再想之前是安昕进了他一直死都不肯卖的别墅…… 周玄南不动声色,继续道,“小区用的是ww.e旗下的子公司研发的保全系统,雷少倾那个死宅在这方面有惊人天赋,你不会不知道他和秦深情同手足的关系吧?秦深没了,雷二少接手替他照顾两个妹妹——” 她拍响了双掌再摊开,“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么。” 叶璟琛听后,自然而然的想起私家侦探给他的那份过于简单的调查报告。 暗自留心着他的神情,周玄南心下滴溜溜的转着,假使他这次来只是为了一个安昕,她相当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 安昕前脚跨进客厅,不到五分钟,叶璟琛也回来了。 她横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不停的转着台,同时给了他一个大而化之的眼神表示:我知道你的存在。 莫名的,在电视机画面的跳转中,叶公子想起她刚才那一句……去你大爷的叶太太。 顿时,头痛得无法形容…… ------------ D城老字号 看到叶璟琛定在玄关不动,望向自己的表情古怪,安昕看出些什么,遂假装关心,“你偏头痛?” 瞧她那副肆无忌惮的样子,他何止偏头痛! 刚张了口,又听她超级自然的问,“什么时候吃饭?我肚子饿了。” 叶璟琛折起俊眉,“冰箱里面的食材你没看到?”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安昕不以为然,保持懒到极点的躺姿,握了遥控器的手左挥挥,右挥挥,说,“有食材又怎么样?我是客人,难道不该是你款待我吗?” 回应她的是叶公子媲美寒武纪的冷笑。 原来她不会做饭。 “起来。”他沉着脸命令,再补充,“出去吃。” 安昕闻言关了电视,干脆的起身,捞起刚脱下的外套走到玄关处止步。 她站在高两级的阶梯上和他对视。 他有高蜓的鼻子,他有深邃的眉眼,他有一张薄削无情的唇,他的笑容堪称奢侈,偶尔展露,那也是……冻死人的冷笑。 半响,他问,“看出什么结论?” 她投以遗憾眼色,郁郁寡欢,“我不会做饭也就算了,你也不会做饭。”看来他们天生就不是一对儿。 听出她嫌弃的话外音,叶璟琛提唇,给出标准答案,“如果每个人都会做饭,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餐饮这个行业了。” 为了促进d城餐饮业的茁壮发展,他请她去吃老字号灌汤包。 …… 位于老城区的‘陈记’曾经是安昕和秦悦的最爱。 这更是两年前她第一次请叶璟琛吃饭的地方。 那时候,他们两家刚口头订下婚约,除了对秦氏的收购,叶璟琛在d城还有很多谈不完的生意,他与秦家亦敌亦友,这让秦季同非常紧张。 故此,刚从日本回来的安昕,被秦季同报以与紧张等量的期待。 早春的三月天,温暖的阳光无法将汇聚在秦家足足三年的阴霾驱散。 安昕回国后亦是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极少出门,和她的那位未婚夫,也不过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有过一面之缘。 对秦家的状况,还有秦伯伯的期待,她了然于心。 无非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这是她应该为秦家做的。 记得那天早上将近十点,她突然接到一通来自叶璟琛秘书打来的电hua,对方说,叶先生想约她吃饭。 她一口应承下来,自告奋勇的说带他去吃d城特色,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接着……她怎会想到自己会被打扮的问题困扰,然后无意外的迟到。 当她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停在老街区旁的那辆漂亮的黑色跑车已经被围观足足一个小时。 ------------ 猫捉老鼠的游戏 抬眼,安昕发现叶璟琛正看着自己,眸光中有相同的色彩在闪耀。 原来彼此之间还是有些相关的。 她脸上笑意未消,索性懒得掩饰了,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笑呵呵的看着那张状似从容的脸,“我在想,那时你有没有一种冲动,把我先揍成包子?” 叶璟琛不可置否,“我从不打自己的女人。” 说罢顺手拿过一本新鲜出炉的杂志翻开看,显然不想和她说两年前他们第一次糟糕的约会。 他自大的潜意识里那根本不承认那是约会! ——我从不打自己的女人—— 自动屏蔽掉‘自己的’那三个字,安昕是见过他对女人动手的。 曾经她以为他很讨厌自己,新婚直到三周才有时间见一次面,还是午后他专门抽空和她吃饭。 那天她原本抱着摊牌的打算,假使他真的因为秦家和在d城生意勉强娶了她,反正婚礼还没有办,更没有公之于众,对她来说不过是再去一趟民政局的事。 到了午饭时间,她却在餐厅外遇到舒娉的侄女。 女人之间总有无休止的战争,舒依对三年前亲姑妈的死耿耿于怀,眼下秦家有难,安昕却嫁了叶璟琛,冷嘲热讽是少不了,最后竟然动了手。 火辣辣的巴掌落在安昕的脸上,疼得她反映不及,眼泪就先落下来。 她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被人骂着‘野种’,那只恶毒的手再度扬起。 就在这个时候,是叶璟琛出现了,他抓了舒依的手,一句话都没有,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狠狠地。 惊得安昕忘记脸上的疼。 那时她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但他的背影就这么映入她的脑海中,只要想起这一段,就会自动跃出。 暗自从惊心动魄的回忆里抽离,安昕默默做着结论:叶璟琛这个男人,无异很护短。 不得不承认,她觉得他甩舒依的那巴掌……让她很爽。 没了想头,安昕向叶璟琛看去,见他手中的财经周刊,竟然用昨天慈善宴上霍婧兮和雷少倾亲密的贴面礼做封面,两人共同举着那张黑白照片,表情堪比影帝影后。 这周刊明明是财经类,做得像娱乐八卦,忒没有职业道德了! “你要看?”察觉她直勾勾的目光,叶璟琛大方的合上,准备递给她。 只扫了两眼,他已然发现是本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安昕摇头,她对那个没兴趣,只问,“为什么你不问我选在昨天那个点给你信息有什么目的?” 今天他大清早就出去溜达了一圈,不可能没听到半点风声。 听她问来,叶璟琛眉眼有了笑意,“这就沉不住气了?” 安昕毫不吝啬的夸赞他,“是你太沉得住气了。” 放下封面显眼的杂志,叶璟琛连多余视线都没在那上面停留过,他将好看的双手十指交错,面向她说,“如果你认为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目的,破坏了我昨天出席慈善宴的行程,从而感到内疚……” 无所谓的对她展颜,他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根本就不想去,更别说什么偕同未婚妻在公众前第一次亮相。 安昕本想借机套出他对霍婧兮和秦深之间交往的事知道多少,可这男人的嘴紧得跟什么似的…… 不免,她感到少许气馁,“也就是说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目的对你来说就不重要了,对吗?” “对一半。”叶璟琛像个良师,好心提点她,“我的目的基于你的出发点而成为可能,但不代表我对你的目的不好奇。” “那你为什么不问?”她要气死了。 “急什么?”瞬间,叶璟琛从良师变成抓住老鼠的猫,不亦乐乎,“你不是在我眼前么?” 人都被逮住了,他想哪时问不行? ------------ 把谁弄丢了? 游戏从她再度出现在他眼前起,就开始自行运转。 她一步步的算计着他,他又何尝不是见招拆招,以退为进? 那么说到底,昨天晚上谁才是获益良多的那一个呢? 主动联系叶璟琛的人……是安昕。 包厢的门被礼貌叩响,穿着蓝色唐装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近,将小笼包,粉蒸肉,虾饺还有八宝粥这些小食放到桌上,布好菜之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叶璟琛拿过筷子拆了包装,先递给她,再问,“还有什么疑惑?” 摆的就是一张‘乐于免费为你排忧解难’的歼商脸! 安昕一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一手抓起杯子喝大麦茶,闷闷的回,“没了!” 他淡笑,对她的小脾气颇不在意。遂为自己拆了双筷,不客气的在美味的蒸食中横扫起来。 她暗自斜眸瞄去,见到的是一张笑意浮于面的好看侧脸,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很好’的原因是他以为他在这场游戏里做了那只猫。 可是,这世上不会有自投罗网的老鼠。 她不动声色。 …… 午饭后,二人在‘陈记’闲坐饮去半壶茶。 之后……叶璟琛邀安昕去逛古玩市场。 鉴于昨天答应和他相处一个星期,她欣然陪同前往。 古玩市场就在老城区,离‘陈记’隔了两条街,他们步行前往,刚到街口时,灰色的天空正飘起了绵绵细雨。 眼前是一条长得不见尽头的小巷子,五米宽的距离,两旁全是一个套一个的四合院,院里有住家户,也有直接改成古董店的。 院外,流动的小贩白天早早的来占了位置,把各自的宝贝摆列出来,待价而沽。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尤其古玩这种东西,现如今市面上假的实在太多,就算好彩遇到真的,保不齐还会担上贩卖文物的罪名。 跟在叶璟琛身后,安昕的想法很明确,她就是来纯看热闹的。 她虽然在d城长大,可这条古董街还是第一次来。 没想到寒冬腊月的天,这里竟然会这么的……人山人海。 人来人往间,几乎是错肩而行,本就不宽敞的巷子里,两旁靠墙处还被小贩们占满,于是真正能让人行走的道路最多不超过两米,并且你还得时时留心,不要踩到他们的‘无价之宝’。 安昕不知道叶璟琛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逛,但他是歼商,歼商分秒必争,做任何事情都有明确的目的。 正想问问他此行为何,哪知抬眼寻去,才发现已经望不见那道她熟悉的轮廓。 作为本地d城人,安昕淡定的想,她……把叶璟琛弄丢了? ------------ 被‘小三儿’ 定步在人潮涌动的古董街中段,安昕不禁发懵。 身前身后不断有人与她擦肩,将她单薄的身躯推推挤挤,甚至还有人用眼神瞪她,没事堵在路中央做什么?! 她无奈。 确定自己真的把叶公子弄丢之后,摸向口袋里拿手机,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用一口纯正的d城方言嘶声—— “你个不要脸的臭婊丨子!又来找我男人鬼混,我今天非要撕烂你的脸!!!” 安昕错愕回头,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陌生女人向她张牙舞爪的扑来!! 向、她、扑、来????? 她瞠目暗惊!可到底她的跆拳道是非常厉害的,在那女人的尖指甲将要滑到她的面皮时,安昕利落的向旁边侧身,躲了过去。 她强行闪身,撞得左面的人向脚边的地摊压去,几乎又在同时,她伸出去的手拎住那人的后衣领,把他拽回原位。 墙根下那小贩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他破布上摆的全是不知打哪儿刨出来的瓷器…… 就这一推一挤再一救之间,安昕的身手让才将袭击她的孕妇傻了眼。 一时半会儿,四目相接,貌似都不在状态。 “你认错人了吧。”安昕没多想就道。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也压根没有预料到会在自己长大的城市遇到碰瓷的! 脱口而出的普通话让孕妇瞬间战斗力飙升,她抓住安昕的手扯开嗓门大声嚎啕起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啊……我都八个月的肚子了,这个小狐狸精勾丨引我老公,我老公还说要和我离婚……” 她说得声泪俱下,绝对的演员出身!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安昕真想给她鼓掌叫好。 这会儿,她总算晓得自己遇上什么事了。 周围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连投过来的眼色中都带着鄙视,还有几个长相凶狠的大妈对她摆了一副随时‘路见不平,拔刀斩践人’的表情。 安昕想说一句方言为自己解围,可那孕妇的分贝实在是大得惊人,几乎是挂在她的身上撒泼耍赖。 更在这时候,叶璟琛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站到围观的最前方,露出风度翩翩的笑容,抱着手看她的笑话。 歼商是这世界上多么讨厌的存在啊…… 她还来不及瞪他,孕妇忽然‘哎哟’了一声,松开了抓扯安昕的手,转而抱着自己的肚子,冷不防就侧倒在地,神情变得痛苦不堪。 按照这个节奏,是不是身下要流出一滩血才算逼真? 四周的大妈们吵嚷起来,不是要生了吧?动了胎气?这年头小三儿害人呐!明明长得挺漂亮一小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三儿! ------------ 叶璟琛,你不厚道! 安昕百口莫辩,看看叶璟琛,再看看躺在地上一手抱着肚子打滚,一手还不忘抓着她脚的孕妇。 她土生土长的d城人都能遇上碰瓷那么稀罕的事,心想待会儿出了古董巷子,一定要去给自己买一张彩票! 迎着她的目光,看热闹的叶先生会意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个事……该怎么说? 点子太正! “老婆?老婆!!!”人群中,谁心急火燎的喊着,挤了过来。 叶璟琛微抬起下巴示意安昕看身后,她回头去,当即就忍不住松口骂了一句——靠! 碰瓷这回事,讲求的就是逼真,有孕妇,怎么能没有婚内出轨的老公呢? 可是…… 这男的也太他大爷的丑了吧! 安昕深深的无奈了,站在她正对面的叶璟琛已然失声笑起来,不但对他前妻的审美能力倍感忧虑,旁观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浓厚。 男人来到孕妇前试图将她抱起,随后站起来凶神恶煞的向安昕怒道,“不是喊你最近别来吗?你居然动手打我老婆?!” 周围摩拳擦掌的大妈们点了点头。 嗯,小青年不错,晓得先关心老婆,还有得救。 事已至此,安昕知道光辩驳是没用的,真是人生难得有一次这种稀奇古怪的经历,她淡淡然也抱起手,说,“动手又怎么了?我脚都还没动呢。” 男人和孕妇同时一愣,他们的惯用手法是:先恐丨吓,再敲诈。 从没见过那么淡定的。 大概是孕妇想起最开始效果不尽人意的一撞,便想开口提醒她的‘老公’。 抓住这一刹,安昕猛地倾身,狠狠把孕妇从地上拽了起来! 男人见状想伸手去拉,却得一只长腿向自己扫来,胸口被重击,随着惯性往后退,被直接抵到了墙上,动弹不得了? 就在这个瞬间,安昕强行掀起孕妇的羽绒衣,将她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半个篮球拉了出来! 画面就此定格—— 众人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的时刻,之后,齐齐目瞪口呆。 尤其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此刻她一只腿还高踢起,正正压在那男人的胸口上。 一改面上随和的表情,她露出狠劲,对惊愕的孕妇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啊,伤着您的‘孩子’了。” …… ‘孕妇’和恶男刚被制服,警察叔叔紧随而至,把人拷走了。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就散了去,叶璟琛走到安昕面前,诚恳地说,“女侠厉害。” 她好气又好笑,瞅着她衣冠楚楚的前夫,顿时心情很复杂。 明明她刚才很危险啊,他竟然站在旁边看,太不厚道了! ------------ 女侠,勇敢点! 安昕想问叶璟琛为什么不来帮忙,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一个人就完满解决了,哪里用得着谁插手? 没话说,她只好往外走,去买彩票了。 心思里琢磨,今天这个事情可以写篇日记来纪念一下…… 就在她讪讪转身之余,一只手忽的伸出将她抓住,温暖宽厚的容纳感霎时令她错愕不及,再回头看,叶璟琛巍然不动,站在她的身后对她绽出一个浅浅淡淡,却极温柔的微笑。 灰色的天飘着绵绵细雨,视线里一切的轮廓都被晕化得模糊,可偏生,她看清了他分明的脸容。 本来就是一张讨极了女人欢喜的面皮,却总是不会给善意的好表情。 初初时候唬了安昕,一度给她留下的映像是自大,脾气暴躁,还有……没事勿近。 尤为,他的到来把整个d城搅得天翻地覆,即便最后她成为了他的小妻子,也没能阻止他将秦家瓦解。 那时安昕觉得,叶璟琛是一个不会有感情的人,他的存在只为了摧毁他人手中的珍惜,她打心底抗拒和他接触。 视线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属于他的温度在不断的传递给她,连他掌心的炙热都霸道不容人拒绝。 这让安昕无所适从。 于是只好垂下眼婕,状似逃避。 叶璟琛却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抓着她纤细的小手,触及她的冰凉,还有她被抓住的瞬间不由自主的轻颤,他原本随性的动作变成了肯定。 “急着上哪儿去?东西都还没买,我一个转身你就不见了,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嘴边说着轻巧的话,他拉上她往巷子里面走,于人群中。 安昕根本不习惯这样的牵手,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曾与她十指相扣。 而叶璟琛,对于她来说未知太多。 她微蹙眉头,尝试着想收回,他没有一点儿不自然,走在她的前面,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山,将人潮从中分开,不让她受到丝毫挤压。 察觉她胆怯的退避,他轻轻勾了唇角,一边不经意的逮着她,享受这份愉悦。 直至穿过古董巷最拥挤的地方,叶璟琛终于在一个四合院门前停下。 放开她手的刹那,他几乎能听见她松口气的喘息…… 转身,柔和的微笑仍旧挂在叶璟琛的脸上,看了面前莫名局促的人一会儿,想了想,他唤她,“安昕。” 安昕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满眼茫然。 叶璟琛玩笑道,“你能轻松制服刚才那两个碰瓷的……我没有他们可怕吧?” 可怕?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得他宽慰的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勇敢点。” ------------ 她是他的猎物? 安昕僵愣了许久才向站在跟前的男人确定,“请问你是在鼓励我?” 假使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两个碰瓷的可怕,为什么还要让她……勇敢点? 还有他鼓励她的本质意义是什么? 叶璟琛扬眉,冰山脸上溢出和蔼可亲的色彩,形容可谓惊悚! 他不回答她了,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兀自推开旁侧四合院半掩的门,走进去。 或许是被他那句语意不明的鼓励乱了心神,也或许是他的姿态放得太悬乎。 安昕一直都知道,她和他是两个是站在不同高度不同位置的人,他们看整个世界和对方的角度也不会相同。 起先她并不在意,不同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在意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怀着怎样不轨的目的,只要得到叶璟琛的宠爱,只要让霍婧兮痛不欲生就足够! 可当她一点一滴洞悉他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 竟在她未曾留心时,她变成了他的……猎物? 安昕感到恐慌。 她比任何人的清楚,被叶璟琛看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他走进四合院前,她没多想就抓住他追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能不能直接点,不要暗示。” 她问话稍显焦急,眉头拧成结,定在他脸上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 难道真的是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渴望被拯救的姿态入了他的眼,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想拯救她? 可她早已不知道自己跌落到深渊的何处。 低首望向她扯住他大衣末尾的手,叶璟琛再抬眸看她,道,“昨天我们不是说好的?一个星期,今天只是第一天。” 才第一天她就招架不住了? 这样很好。 …… 早几个月前,叶璟琛就在四合院的古董铺里预定了一个明清时期的鼻烟壶。 他对安昕说,他们家老爷子的九十九岁大寿要到了,今天就是来取这件东西。 经他提起,安昕才想起来,叶璟琛的爷爷是个老革命。 据说老爷子曾经参加过著名的中原大战,为蒋系军阀出了一份小力,到了内战时期果断弃暗投明,解放后,成为第二批被授衔为将军的人物。 纵使不在高位也没有实权,如今‘将军’这个级别是去一个少一个,堪比国宝。 简单的说,叶璟琛是响当当的红三代,叶家在皇城也是相当有名望的。 并且很巧的是,安昕与叶家的国宝有过一面之缘。 他还带她来买礼物…… “我能问个问题么?”在叶璟琛写支票时,安昕若有察觉,“请问……你家太上皇的生日是几号?” ------------ 年纪轻轻腿法好 叶璟琛头也不抬的回了‘下周五’三个字,安昕即刻在心里想:今天是周几来着? 旁边有个好心的声音提醒她,“今天周五。” 她愣住,仍旧不死心,追问,“那叶老先生是在哪里办寿宴啊?” b市?b市离这里上千公里远,她脑子里已经有无数种拒绝不去的理由秒闪出现。 待叶璟琛写好支票交给店铺老板,接过那只放鼻烟壶的红木盒子,转手,他就交给了安昕,“你不知道今年d城主打红色文化么?” “所以?”她茫然的接过盒子。 “老爷子答应出席红色纪念馆后天的开幕式,顺便见见他的战友,鉴于时间有限,今年的寿宴就在这里办了。” 一口气说完,叶璟琛委以重任般的拍拍安昕的脑袋,“把礼物保管好,到时候由你交给他,方便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请问你是在帮我着想么?”安昕有种见家长的紧迫感。 她低头看向双手捧着的那只沉甸甸的盒子,单是考究的做工,还有磨得玉滑的雕纹,没准这都是个文物…… 叶璟琛被她颇为认真严肃的表情逗笑了,说,“我觉得我想得还不错,你认为呢?” 旁边,刚做了一单大生意的老板娘靠在玻璃柜上乐呵呵的打趣,“你男朋友考虑得真周道,人长得也帅,我这鼻烟壶找遍全世界也只有这独一个,你亲手给老人家送去,第一印象一定高分!勇敢点!” 勇敢点…… 安昕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 …… 走出四合院,她忍不住对身旁的男人一看再看,叶璟琛怕她憋出病来,大发善心道,“想问什么?” 他知无不言。 安昕还在低眉打量手里的盒子,仿似不在状态,“你想我出席叶老先生的寿宴?和你一起?” 既然是红色文化节,还是九十九岁这样不得了的寿宴,一定会大办的! 叶璟琛权当她开始紧张,‘嗯’了一声,道,“不用想太多,你还记得两年前么?老爷子很欣赏你。” “是么……”安昕出神的点点头。 关于两年前,她倒是没忘记。 自知搞砸了和叶璟琛的第一次约会,她想做出些弥补,可是后来的两周他一直忙得不见踪影,安昕以为他在躲自己,于是傻乎乎的跑到c市叶氏总公司去堵人! 机缘巧合下,被她遇到窃取机密的商业间谍从公司大门跑出来,一记漂亮的侧踢,终结了一场差点爆发的危机。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叶浦和看到。 ——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腿法好—— 当时,叶家老爷子就是这么评价安昕的。 ------------ 与爱无关 短暂回忆结束,安昕自娱,“真没想到,时隔两年还能让叶老先生欣赏我的腿法。” 叶璟琛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老爷子那个年代用武力说话,看到你的旋风腿,是有些共鸣的。” 为此安昕感到些许苦恼,“照你这说法,我和一个九十九岁的老人家有共鸣,我该高兴呢,还是该伤感呢?” 叶璟琛再度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这位九十九岁的老人家是我爷爷,你和他有共鸣,当然该高兴。” 她白目的看了他一眼,没语言了。 手捧七位数的礼物,已然时刻准备好借花献佛。 看她如此上道,他不由疑惑,“为什么你不问寿宴上会有哪些人出席?” 她太淡然了,和此前种种小心翼翼的表现不相符合。 “我为什么要问?”安昕直视他,悄然占了上风,“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如何决定都是你的事了。” 叶璟琛兴味的挑起眉梢,凝视她比平日更加如常的脸色,玩笑般道,“不怕我诓你?” 她耸肩,“那我也只能认了。” 谁让他们有言在先。 安昕又道,“不过我相信你人品不会那么差,更不会那么闲,专诚花时间来诓我这个人。” “觉悟不错。”叶璟琛稍显意外,话语一转,他再道,“但你为何认定我不会花时间来诓你?” 假谦虚的笑僵在她脸上,“叶先生真是……太看得起我。” “你知道就好了。” “那我们能不能不要像门神一样站在别人家四合院门口?” “可以。”往来路的方向看看,他像之前那样自如的牵起她的手,“先去买张彩票。” …… 晚饭照旧在外面吃。 大冷的天,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期间叶璟琛正以颜色从专业角度分析,就算两个人谁也不会做饭也不是问题。 一来他很有钱,下馆子省时省力,不高兴出门还可以叫外卖。 二来,没人做饭就避免了买菜、饭后洗碗、收拾厨房等等一系列的争执纠纷,你看,社会都和谐了。 安昕对他那套歪理不予置评。 一来她才发现他这个人除了天生自大爱摆臭脸之外,还挺幼稚的。 二来,虽然她一直认为和喜欢的人一起买菜做饭是种生活乐趣,可她从没想过这种乐趣会在她和叶璟琛之间发生。 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给与她的一切,之所以留在他的身边,本就与情爱无关。 或许这对叶璟琛来说不公平,然而生活和现实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她内心深处惶恐成为他的猎物,可若是没有引起他狩猎的兴趣,又谈何让那个女人一尝痛苦的滋味? ------------ ‘也许’很危险 在‘新婚别墅’里住了五天,安昕和叶璟琛相处融洽。 身在同一屋檐下,他们在无形中达成某种共识,有些人和事绝不轻易谈及。 而在那之外,大可畅所欲言。 多数时候他和从前一样有处理不完的文件,谈不完的生意,安昕借了他的电脑做自己的研究课题,然后到了吃饭的点,二人便有商有量的讨论d城哪家饭馆好吃。 晚上他会请她小酌一杯葡萄酒,酒窖里有两桶是头一年他亲自酿的,口感很不错,只有了先前的教训,安昕再不贪杯。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不假,她自知其中厉害,所以坚决不让叶璟琛用同样的手段将她二次攻陷。 由是后来他也察觉了她的戒心,叹息说她防他如防贼。 安昕则正色回应,就算是贼,那他也是江洋大盗级别的,防着太应该! 这几日叶璟琛并非时时都与她在一起,先有应酬的两天他都先同她说明,晚上回来时还会给她带上一份美味的宵夜。 他们工作的时候互不打扰,晚上入睡各住各的房,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始终横在彼此之间,谁也不逾越。 也许她认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也许他觉得,还没到跨过去的那一天。 ‘也许’是个危险并且摇摆不定的词汇。 …… 这天晚上叶璟琛被d城商会主席邀请参加一个交流酒会,虽然他像先两次那样盛情邀请安昕和他同去,不过,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的。 夜了。 安昕刚从她这学期完成不到一半的研究课题里解放出来,秦悦的慰问短信便来了,带着一贯老成的语气:和叶大灰狼的同居生活如何? 她随手回:比起跟大灰狼相处,我更担心你太早熟从而无法享受纯真时代的乐趣。 这次换秦悦无语:我快十七岁了。 十七岁,在地球上的好些地方都能当妈了! 走到小花园去透气,安昕在长椅上坐下,回道:明天我和他去机场接叶老。 那边沉默了十分钟才有反映,秦悦小激动:恭喜你啊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还是大家长! 末了她感叹:啧啧,前妻的杀伤力……有没有罪恶感? 安昕没法反驳,笑着在手机按键上输入心情: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只有他爱我,我的目的才能达到。 秦悦的回话让她吐血:嗯,你说得对。人家说爱你的时候你不让人付出,他怎么能明白什么叫做丨爱的代价?ps:今天我和雷公子看了一场电影,这句台词真犀利。 安昕也觉得好犀利…… 爱的代价么? 叶璟琛对她? 安昕不是很确定。 ------------ 一杯暖暖的红豆沙 怔怔然时,手机又震了震,秦悦继续说:没人规定你要报仇就不能和那个谁在一起,这两样本来就有连贯性。 最后,她正常发挥补了一刀:用不着感到罪恶,你还有备胎雷公子。这年头肯陪心上人的妹妹看爱情电影的男人不多了,他傻傻很天真,你和叶璟琛好不成,还可以考虑一下他。 安昕看着这条信息愣足十分钟! 她知道秦小姐一向冷静自持情商高,但身为其姐……还是难免被小小的震了一番。 收起手机,抬头呼吸时,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洋洋洒洒的纯白雪片在夜空滑出优美翩然的弧度,她将手伸出摊开,想让它们落到自己的手心里。 可当那些调皮的精灵接触到她手心的温度,便意料中的融化了。 明明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为什么还要伸出手去呢? 再说就算真的把雪花抓在手里又能如何? 很多的东西,不正因为抓不住,所以才稀贵么。 人啊,真是矛盾复杂,屡教不改。 她思绪正乱,翻飞不止,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玻璃窗里,有个男人在静默中看了她许久。 许久后,他悄然行出,来到她的身后,将那杯外带的热饮顺势放在她伸出的手心里。 安昕仓皇回神,仰头转去,就看见了叶璟琛。 他还穿着灰色羊绒呢子大衣,军装风,细条简单大气,厚重的质感将他身形的轮廓勾显得棱角分明,英俊之外还有几分类似军官的帅气。 他像是从时装杂志上走出来的男模,又像是枪战电影里那类退役的神秘特工。 那时不时就爆发的恶劣性格再不称她的心也好,终归是赏心悦目的。 再看向已握在手里的杯子,一股红豆沙的甜味盈鼻而香,略高的温度沿着杯壁透出,刺刺的,却暖了她的手心。 身后的男人主动绕上前,在她旁边落座,说,“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就买了。” 白色的摇椅随着他座下有了轻微的晃动,安昕立刻闻到他身上未散的酒气,遂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没所谓,沉淡的眸子出神的盯着前方,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在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杯红豆沙,坐了一会儿,他便兀自揭开杯盖,一口口的开始饮。 好像在醒酒。 “你喝了很多?”安昕问,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才十点不到。 叶璟琛‘嗯’了声,余光望见她瞄了时间后露出的诧异表情,他扬眉道,“难道你没发觉我每次应酬都在十二点以前回来的?” 今天是比前两次还早了些,大抵是厌烦了那种场合吧。 但他先前的那句话,又与这种厌烦感没有太大的关联。 ------------ 你不是来真的吧? 雪在漫天的飘散着,风很轻,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算很冷。 深寂的夜空因此更显安宁。 身后客厅的灯光从那片落地窗中渗了出来,将小花园一片空间照亮,也顺带将外面并肩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的身影拉得更近。 眼前的草地如初春一样葱绿,明明周遭正在上演冰天雪地,视线里却又那么生机勃勃。 手中的红豆沙不遗余力的散发着它的温度,暖了人心。 每次应酬都在十二点以前回来。 他干嘛要同她强调这个啊…… 安昕想笑他把自己当男版灰姑娘,开口变成不明就里的询问,“请问你是在跟我报备么?” “不算。”叶璟琛很直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想留个好映像。” 身为别人口中所言的天之骄子,他从小对商道耳濡目染。 精于计算与遗传基因有关,怎样将财富变得更多,更庞大……那仿佛是他天生本能。 他拥有很多,但不一定都是他想要的。 他自命不凡,那也只因他有足够的能力,这点简直毋庸置疑。 可是,他已经许久没有萌生过那样一种期待了。 他说不清楚,但落空感确实存在。 不管是做成一单多大的生意,还是得到父亲稀贵的认可,叶璟琛发现,这些都不足矣填补缺掉的那个地方。 这让他很不舒服。 直到安昕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打破了他平静且乏味的生活。 他对她的关注,从刻意的漠视,到无法违心的追逐。 没完没了的无聊应酬里,他恍然察觉在与人碰杯寒暄时,脑子里想的仅仅只是一个人。 刚才他驱车回来,看到路边有卖红豆沙,想起谁说过D城最有特色的冬饮就是这个了,尤其在下雪天喝上一杯,实在是温暖。 于是他第一次买了从前嗤之以鼻的路边摊的东西。 他站定在客厅的落地窗里看外面的她的背影,忽然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久违的期待再度卷上心头。 他的思路愈渐清晰。 而此时,坐在他的旁边那个女人却嬉笑说,“你不是来真的吧?” 她显然不信呢。 叶璟琛眯了眸睨她,笑意在深眸底出闪烁,“为什么不可以?” 他这一句,结结实实的将安昕噎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她怔怔然,他坦荡荡。 酒意作祟? 看来奸商也不能贪杯啊…… 安昕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步调,望着他狡黠道,“你想拯救我?” 叶璟琛丝毫不含糊,黑眸里沉沉的,什么也照不进去,“如果我说我已经决定了,和你需不需要被拯救,和我要不要拯救你没有关系,你该怎么办呢?” ------------ 爱的代价 “那你想要什么?”他终于脱口而出。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若要说他的前妻会乖顺安稳的呆在他的身边,无所求? 叶璟琛从来都是不信的。 安昕耸了耸肩,神情里都是神秘,她对他说道,“或许这就是……爱的代价。” 面前的男人俊容上有轻微的晃动,一时迷惑不解,然而下一时,从未逢遇过的挑战令他心神向往。 安昕在他眼里望见了‘征服’两个字。 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之后,叶璟琛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吸管,拆了外面的纸质包装,递给她。 她接过来插进杯子里,再随口问,“‘错过’和‘失去’,你比较不喜欢哪个?” 罢了专心一意的喝她的红豆沙。 他回不回答都无所谓。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两种恐怕会极少在他注定成功的人生里出现。 叶璟琛喝着自己的那份,想了想,道,“‘错过’是种遗憾,‘失去’是种痛苦,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乍听之下,当然是痛苦的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谁愿意失去啊…… 但要说错过呢?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昏花了人的视线,不觉间还起了风,叶璟琛忽而打趣,“我猜你不喜欢‘失去’?” 他哪里是猜的,他独有所指! 安昕气恼的瞪他,冷飕飕的威胁,“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完美的人生里留下一个终生遗憾?” 硝烟霎时弥漫开。 他假装投降,“信。” 又道,“但是以自己为代价未免狠了点,这样不好。” “怎样才算好的?”她刻意对他刁难。 叶璟琛正色,语态似开解,“比如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喝红豆沙,随便聊聊,就是一件很好很安逸的事情,你不觉得吗?” 他很享受这一刻,确切的说,有安昕在他身旁,他整个人就是放松自得的。 也或许真的与她的名字有关吧。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但他知道,除了她之外,换做别人就不行。 温淡的目光注视着她被雪花衬托的小脸,他又想,况且,这丫头和两年前很不同,仿佛正是这种不同,让他有惊喜。 回味着红豆沙的甜,安昕向他晃了晃手里空了的杯子,砸吧着小嘴说,“可惜已经喝完了。” 叶璟琛微一蹙眉,安昕察觉到危险,还没来得及闪开就被他抓了正着! 两支空纸杯落在沾了雪的草地上,发出少许闷哑的沙沙声,他已将她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纠缠的深吻—— 她被强制坐在他的腿上,双手被他有力的臂膀箍着,亲吻并不激烈,却非常的霸道,像要让她记住。 安昕无法动弹,僵滞了瞬间后,便释然了。 惹恼他本来就是一件拔老虎胡须的危险事,他的惩罚也不过如此而已。 红豆沙的香甜味在彼此唇齿间流连缱绻,渐渐散开,只剩下对发的气息愈发清晰,撩起一种特别的异样感。 她无法简单的只用‘讨厌’和‘喜欢’来区分形容。 吻的滋味于她来说还很陌生,她从前只被一个人吻过,显然,那感觉和现在是不同的。 回忆终会模糊,纵使她努力想记起当初的甜蜜,可当初已成过往,此时包围她的气息,全都来自于叶璟琛。 她无所遁形。 ------------ 爱的代价 “那你想要什么?”他终于脱口而出。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若要说他的前妻会乖顺安稳的呆在他的身边,无所求? 叶璟琛从来都是不信的。 安昕耸了耸肩,神情里都是神秘,她对他说道,“或许这就是……爱的代价。” 面前的男人俊容上有轻微的晃动,一时迷惑不解,然而下一时,从未逢遇过的挑战令他心神向往。 安昕在他眼里望见了‘征服’两个字。 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之后,叶璟琛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吸管,拆了外面的纸质包装,递给她。 她接过来插进杯子里,再随口问,“‘错过’和‘失去’,你比较不喜欢哪个?” 罢了专心一意的喝她的红豆沙。 他回不回答都无所谓。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两种恐怕会极少在他注定成功的人生里出现。 叶璟琛喝着自己的那份,想了想,道,“‘错过’是种遗憾,‘失去’是种痛苦,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乍听之下,当然是痛苦的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谁愿意失去啊…… 但要说错过呢?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昏花了人的视线,不觉间还起了风,叶璟琛忽而打趣,“我猜你不喜欢‘失去’?” 他哪里是猜的,他独有所指! 安昕气恼的瞪他,冷飕飕的威胁,“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完美的人生里留下一个终生遗憾?” 硝烟霎时弥漫开。 他假装投降,“信。” 又道,“但是以自己为代价未免狠了点,这样不好。” “怎样才算好的?”她刻意对他刁难。 叶璟琛正色,语态似开解,“比如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喝红豆沙,随便聊聊,就是一件很好很安逸的事情,你不觉得吗?” 他很享受这一刻,确切的说,有安昕在他身旁,他整个人就是放松自得的。 也或许真的与她的名字有关吧。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但他知道,除了她之外,换做别人就不行。 温淡的目光注视着她被雪花衬托的小脸,他又想,况且,这丫头和两年前很不同,仿佛正是这种不同,让他有惊喜。 回味着红豆沙的甜,安昕向他晃了晃手里空了的杯子,砸吧着小嘴说,“可惜已经喝完了。” 叶璟琛微一蹙眉,安昕察觉到危险,还没来得及闪开就被他抓了正着! 两支空纸杯落在沾了雪的草地上,发出少许闷哑的沙沙声,他已将她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纠缠的深吻—— 她被强制坐在他的腿上,双手被他有力的臂膀箍着,亲吻并不激烈,却非常的霸道,像要让她记住。 安昕无法动弹,僵滞了瞬间后,便释然了。 惹恼他本来就是一件拔老虎胡须的危险事,他的惩罚也不过如此而已。 红豆沙的香甜味在彼此唇齿间流连缱绻,渐渐散开,只剩下对发的气息愈发清晰,撩起一种特别的异样感。 她无法简单的只用‘讨厌’和‘喜欢’来区分形容。 吻的滋味于她来说还很陌生,她从前只被一个人吻过,显然,那感觉和现在是不同的。 回忆终会模糊,纵使她努力想记起当初的甜蜜,可当初已成过往,此时包围她的气息,全都来自于叶璟琛。 她无所遁形。 ------------ ‘错过’和‘失去’ ‘错过’和‘失去’,你比较不喜欢哪个? 在叶璟琛吻她时,她懵然间想起了这个。 关于这句话,最初是缘何而来呢? 谁在她的记忆里长久桓横,占据着牢固无坚不摧的位置? 她闭上眼努力的搜寻,继而一幅画面在她脑海里逐渐汇聚成型…… 同样是一个类似今夜初降白雪的晚上,秦家,于书房内。 燃烧的壁炉抵御了寒冷,风雪在窗外肆虐,却格外凸显了这间书房里的舒适与安宁。 秦深坐在宽大的书桌前,专心埋首他的文件,安昕则占据了离他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 她盘着双腿缩在上面,手里捧着秦悦看剩下情感杂志,上面讨论的正是这个话题。 ‘错过’和‘失去’,她在两者之间犹豫着,徘徊不定,看看杂志,又看看秦深隽秀尔雅的侧脸,她想问他,又怕打扰他。 无疑,她被这问题难住了。 若说错过,过去便不可再追,即便能够追回,也和从前不同,那定是无法形容的遗憾。 然而要说到失去,原本已得到的,就算不喜欢,失去也会令人难过。 两种她都不喜欢。 假若当初在孤儿院时,她没有在那一天被送去,秦深更没有想要作弄她,他们定然会错过。 再提及失去…… 没征兆的,秦深忽然抬头来对她露出一抹暖融融的笑,“怎么了?” 她在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里匆忙低头,借那本杂志挡住了自己的脸,“没事!” 被隔绝在杂志外的秦深道,“那有事就同我说,我在这里。” 安昕闷闷的应了一声,心想,真奇怪,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啊。 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从她三个月大时被秦家的人从孤儿院带走,他就没有离开过她。 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的习惯,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是那时,听了他那样一句状似废话,安昕忽然觉得好温暖,因为,秦深在。 只是,那时…… 她以为‘失去’和‘错过’都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 她从不知道,原来失去秦深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而之余错过,从他们出生起,就被一个叫做‘血缘’的东西注定。 回忆总是带着昏黄模糊的质感,在岁月漫不经意的侵蚀里由生动变得苍白,最后,只剩下一幅幅残缺不堪的画面,就像是盛开在墙根的蔷薇花,娇艳之后,唯有徒添悲伤败落的命运。 长椅前后微漾着,叶璟琛松开了安昕的唇,脸容近乎相贴,他肯定道,“结论是?” 他知,她在拿他与秦深做比较。 只因他看见了,五年前的那个傍晚,落日的余辉洒满大地,在酒店的正门外,在橙红的背景中,一对情侣相拥相吻,那画面在他眼里竟然是十分的美好。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一声尖叫击碎了一切。 后来是如何,叶璟琛没有仔细探听过,只偶然中得知秦家遭逢巨变,再见到安昕,又过了两载。 那时的她已没了他曾在苏丹偶见时的自然和生动,他深深的觉得,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求救的讯号。 岁月是一条会蚕食人心的河流,随着流动的河水,将人的本质,初衷……毫不留情的带走,最后剩下的又能有多少呢? 提及秦深,安昕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抗拒,反而,她抬起手轻触叶璟琛俊削的脸颊,尝试着靠近他,说,“算不上比较,因为没有可比性,但你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不同。” 他的不同? 人总是会不同的,更之余这世上已经没有秦深这个人,确实没有可比性。 但,叶璟琛仍然活着。 挑起一抹蛊惑的笑容,他看着她动人心魄的双眼,问,“你确定?” 不等回答,他将她抱起,离开小花园,又说,“那我们换个地方。” 无论是‘错过’还是‘失去’,叶璟琛都不喜欢。 曾被他错过的他会重新找回,然后紧抓在手中,捆绑在身边,永远都不允许失去。 ------------ 这女人,真是懒到了境界(第一更)  第二天,安昕醒来的时候雪早就停了。睍莼璩伤 卧房里的暖气不知在何时被调高,热烘烘的,令她在半梦半醒间一度以为自己正置身烤炉内。 睁开干涩的眼,她先看见放在床头的水杯,接着浴室那端穿来声响,她拧着脸容找墙上的挂钟,时针刚指向数字‘9’。 才九点…… 抱着被揉成一团的蓬松的被子,她慵懒的伸出手,想取那杯水来喝,可是手不够长,还差一点点,大概……目测十厘米不到,但她实在不想起身,于是干脆的放弃了轹。 垂下手,闭上眼,她还要再眯会儿。 浴室里的男人走了出来,正好望见她的动作,忍不住惊叹,“你已经可以入选懒人世界之最。” 闻声,安昕努力撑起眼皮,看到的是一个刚出浴的美男子艮。 他头发还在滴水,一手拿着毛巾姿态闲适的擦拭。 蓝灰色的浴袍将他身形轮廓勾勒得极好,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尤其胸前露出的那片风景。 一眼望去,安昕脑中蹦出以下词汇:小麦色,精壮,有弹性。 不错,是***。 大方欣赏一通完毕,她向他请求,“能不能把那支杯子递给我。” 叶璟琛蹙眉,“你身上没长骨头?” 她把脸意思意思的埋进枕头里,也不知是在害羞看了他的胸肌,还是别的,道,“长没长骨头,你昨天不是抱过了嘛。” “……你再说一遍。”他不可置信。 “你不是听清楚了么?” 她怎么好意思二度刺激他? 昨天晚上,难得美人在怀,叶璟琛竟然没有做出逾矩之事。 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奇怪,可能是之前的酒会喝得恰到好处,也可能是……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总之,眼前正在赖床的女人,能够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和期待。 只不过他还真是今天才晓得安昕能懒到这种程度。 再开口,叶璟琛语气不怎么好,“这么说你是在遗憾我昨天晚上没做什么?” 她闷声闷气,理所当然的答,“现在也来得及。” 顿了下,她像条漂在水里翻了白肚的死鱼,“不过我是不想动的。” 叶璟琛彻底败了! 安昕有起床气,不过她的起床气有些特别。 不同别人的发火,而是……耍无赖。 平时正常时候不会说的话,还有正常人轻易不敢说的话,她都敢,而且十分的无耻。 “谢谢。”仍埋着脸,安昕手已经抬在半空。 她知道自己赢了。 叶璟琛站在床边看床上那一具……软体动物,一时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半响后,才没辙的拿了杯子,坐到床上,一手将她捞起来。 她也不在意,整个人瘫在他臂弯中,把懒骨头进行到底。 眯着一双没睡醒的眼,抓住他握杯子的手,将里面的有柠檬味的水喝光。 之后她又要求一杯,叶璟琛照做。 如此反复罢了,出浴美男一早的好心情被搅得不知道如何形容。 他早就习惯性的使唤别人,而今头一回被使唤,他竟然顺风顺水的选择了顺从,连犹豫都没有。 保持着抱扶她的动作,他和她对视,好像在酝酿什么。 安昕连喝了两杯水,瞌睡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但她觉得叶璟琛这样实在很有意思。 昨晚她已经做好投怀送抱的准备,结果他很纯情的抱着她睡了一宿。 无形中她觉出他对自己的不同,这种不同可以称之为‘纵容’。 她肯定,在他过往的任何女人中,谁也不曾有如此待遇。 质的飞跃,让她不得不恃宠而骄一下下。 见他迟迟不松手,沉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不甘的色彩萦绕流露出,欲言却又止。 安昕抿了下唇,坏坏的将目光从他的俊庞向下移去,“你有人鱼线吗?” 话音落,撑在她背后的大掌撤离,她栽倒回柔软的大床中。 叶璟琛无情转身,外加冰冷的命令,“起床,给你十分钟。” 安昕笑趴在床里。 完胜! …… 让她十分钟收拾好简直比登天还难。 磨蹭了将近一个钟,安昕穿戴好去到楼下,换了身休闲装扮的叶璟琛跷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在他面前摆着一台连接着视频的电脑,三秒前,她清楚的听见他用极其冷酷无情的音调询问某个可怜的家伙,“你在叶氏的年薪是多少?” 这比直接说‘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效果显然要强烈的多。 大概那个人要打一份辞职报告了吧…… 听见她下楼,叶璟琛做了两句结束语,合上笔记本,站起转身面对。 由于还挂着之前训下属的冰山脸,安昕止步在他三米外,背着小手笑问,“午饭吃什么?” 原本叶璟琛想惯性戏谑她两句,可是看着她笑得讨巧的脸,回想起她在床上的‘表现’,他的脾气立马没了。 垂了眼眸,他摇头低笑,认输,“你想吃什么?” 这句善意的问话被安昕自动理解为:怎么我就看上你这样的了? …… 老爷子的飞机下午三点到,两人出门时已近中午。 临行前,又接到一通B市来的电丨话,说那边天气情况也不好,不知今天能不能飞过来。 D城的机场在新城区的市郊,叶璟琛决定把车停在折中的商场,先吃午饭,顺带做个临时考察,老爷子那边起飞了,再到机场也不迟。 建在新城区的莲叶贸易广场是叶家在这座城野心的昭显。 主体建筑是一座132层的综合大楼,可用楼层的水平高度超过五百米,里面不但拥有各种先进的设施设备,更集餐饮,娱乐,办公为一体。 百货商场里的商品与价廉物美无关,此处汇聚众多奢侈品牌,连4S店都只为高档车服务。 电影院采取VIP制度,同档期的电影,这里的票价一定比普通电影院高两倍,而顶楼的六星级酒店,更是D城只此一家。 当初叶璟琛以绝对高价竞得这块地时已经引起轰动,而后莲叶计划案刚刚公诸于世,城中愤世嫉俗的市民更在这块地上举了半个月的抗议牌。 一座只为有钱人服务的大厦,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乘观光电梯直达三十层,正午时分,环境优雅的中式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安昕随叶璟琛挑了一张靠窗边的位子坐下点菜。 之后,她百无聊赖的环视周遭,把餐厅里的装潢,服务生的穿着,还有来光顾的客人一一看遍,结论刚在心中成型,坐在她对面的男士先声总结,“人们花超出平时几倍的价钱就是为了享受更好的待遇,以物质来满足精神上的需求,这就是莲叶大厦的理念。” 安昕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让穷人来过一把有钱人的瘾,然后把他们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样?” 旁边刚送上茶水的服务生好像轻微的趔趄了下。 叶璟琛侧目看了他一眼,再对安昕说道,“对,也不全对。你说的‘穷人’广义指普通消费者,对于这部分顾客只能积少成多,而更高层的消费群,已经有足够的财富累积,消费更注重独特和自我感受,金钱对于他们来说是次要的。” “你的意思我知道啊,看看周围就一目了然,你们家大厦还没修起来的时候多少市民来抗议,没准这会儿都有当中的人坐在这里。” 安昕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但叶璟琛没事不会跟她说这些,故而她问,“请问你的主旨是?” “我是想说你这个学年的研究课题不太理想。” 视频会意前,他略看了她在那本电脑里的文档。 一听自己的东西被动过了,安昕就有些不太高兴。 “哪里不理想?”她问,眼神颇具攻击性。 她学的是金融,他做的就是金融,按说叶璟琛一定会给她非常不错的建议,可是开门见山就说她的不好,写都写一半了,难道还要临时更改重新做不成? 放在餐桌上的手一下下的敲着,他状似思考,说,“你选错了研究对象。锐锋科技那种小公司不出两年就会倒闭,除非被大财团相中收购。” 安昕心想,我就是知道它会被收购才拿来做典型。 想是这样想,她却强辩,“锐锋是小,但有值得我研究的潜在价值!” 课题难选更难写! 要不是安小姐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她真的好像放任辍学,做一个自甘堕落不能顺利研毕的……半研究生。 “你指的是雷家给你的内部消息?”叶璟琛不慢不紧,娓娓道来。 安昕一愣,“你在套我的话?” 看来他很想知道她和雷家的关系,还有关于她的一切。 “暂且算是。”他道。 叶璟琛是这样一个人:狡猾,但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可以有很多意思。 他总是给自己留着余地。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让雷少倾将你的从前统统删除,不过,你不用立刻告诉我。” 他也笃定了她不会说。 安昕只好问,“那暂且之外呢?” 她不是不想和他说,而是不会说。 他想知道的话,大可派人再去查,查不到那是他没本事。 “至于暂且之外——” 一改此前狡猾的探究,叶璟琛笑了笑,道,“我刚才不是同你说了么,锐锋没有实际价值,就算被雷氏收购,增长值在五年内不会有大幅度提升,D大金融系的讲师哪个不是个中高手?每天盯股市看新闻的时间多了去了,我要是你的教授,这个学期一定不让你过。” 一定不让你过! 就凭这一句,安昕好想和他绝交,看他的小眼神都变味了。 叶璟琛不理会,继续固执的说道,“如果你愿意写一篇关于叶氏在C市的发展前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到你的公司给你训得灰头土脸?”安昕冷笑,“你做梦。” “不屑?”他以为至少她会考虑一下。 清了清嗓,安昕正色严词,“你们叶家在B市做得好端端的,几年前你一到C市先收购了一合电网和天然气供应商NGG公司,接着抢了顾家和政府合作的金海岸新城发展计划,整个C市的未来都掌控在你手里,我承认,确实很有成就感,还能不时把得罪你的人家里断电断天然气,但是有什么可写的?” 叶璟琛听出异样来,“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声讨我呢?” 安昕摊手,“你以为平时围着你打转那些C市本土商贵名流很喜欢你么?” 恨他恨得分分秒秒心都在滴血!! 叶璟琛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只语态优雅的提醒她,“你要我说多少次呢?你的教授早就看多了那些奋斗史,就如同来这里消费的群体,在乎的不是金钱,而是档次。” 叶氏多高端大气啊…… 他的直接意思是:安昕的课题对象没档次。 总结:安昕没档次没眼光。 拿起造型特别的茶杯,她闷闷饮茶,“这餐饭结束前别再和我说话了。” 移眸看向窗外,昨夜的雪并未下得太久,到了今天这时,地面上只有些许积水残留的痕迹。 颇让人感到遗憾。 天色还昏黄着,这样的天气又给人少许希望,也许雪还会继续下的。 彼此间忽然安静了,安昕无趣的探视着外面的那个世界,恍恍然又要与世隔绝。 叶璟琛敏锐的察觉她的状态,所以,他略作思索,启唇说,“如果我同你说我有人鱼线,你心情会不会好点?” …… 在餐厅经理收到风亲自前来给叶先生照面时,坐在他对面的女伴,正被茶水呛得喘不过气。 没了起床气的安昕比正常人更要矜持些,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叶璟琛乐不可支。 只她拒绝了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又让他感到怅然,怎么他的心意她总要先拒绝呢? 开饭前,安昕去洗手间稍作整理。 餐厅的经理刚被叶璟琛打发走,不经意的扫视间,他的视线里望见了从包厢里走出来的周玄南。 身为D城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周玄南不是很愿意在叶家的大楼里看见她此生都无法打败的男人。 但既然已经遇到了,只好行来打个招呼。 “看来你最近和安昕相处得不错。” 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可是有副餐具,除了安昕,周玄南想不到别人。 叶璟琛好整以暇的坐着,和她相视,道,“还可以。” 让他说一个‘还可以’比登天还难。 没想到让安昕做到是那么的……容易。 不过…… 周玄南看向卫生间的方向,说,“就当我多事,难道你不知道你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今天也在这里用餐?” 闻言,叶璟琛神色微有一动。 显然他在意,但又没有十分在意,连周玄南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他在意的关键,是安昕的看法。 “还有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难得遇上,周玄南不想再另找机会,“关于安昕的生母。” ------------ 他是个蠢男人(第二更)  D城有那么多家餐厅,而这家餐厅里又不止一处有卫生间,可是安昕还是和霍婧兮在这里遇到了。睍莼璩伤 或许这就是常说的:无巧不成书? 她们几乎同时从隔间里走出来,然后对视,意想不到的眼色齐齐从眼底掠过,再一齐恢复平静。 霍婧兮先一步走到黑色的大理石洗手台前,提起大衣袖口,按了洗手液,将纤白的手指沾少许水后,打出充裕的泡泡,确定她的每根手指都能洗干净,之余,又极注重肢体动作的美感。 这样的动作丝毫不会给人矫揉造作之感,反而会让旁观的人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相当有涵养的轹。 今天她的穿着应该是来自巴黎或者纽约的高级定制时装,果色的羊绒外套搭配黑色的短裙,踝靴的高度刚刚好,没有恨天,也不会太矮。 还有她脸上的淡妆,包括与她整个装扮相称的耳坠。 一切以细节见真章艮。 真正的名媛标准如是。 安昕猜想,接下来她会给自己一个很有技巧的问候。 霍婧兮对镜子里的她微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近来和璟琛相处得愉快吗?” 瞧,多有技巧性。 既显得自己大方得体,又暗中贬低了对方。 安昕亦是对她回以一个相似的微笑,淡淡地,“还不错。” 洗罢了手,抽了几张纸巾,她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擦拭,随后不经意的道,“他也在外面,要去打个招呼吗?” 霍婧兮挑起了唇,冷声讽刺,“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有吗?”安昕不以为然,好像真的在思考她有没有把自己太看得起,遂很快得出结论,“大概吧,不然这会儿和叶璟琛在一起吃饭的人就不会是我,而是你了。” 言毕,她对她示以爱莫能助之色,转身走出去。 “我已经和他订婚了,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安昕,你认为你配和我争么?” 身后的声音冷傲自信。 可若然她真的那么自信,这场关于胜利的宣言都可以完全省略掉。 “我没有打算和你争。”安昕平静的回身对她侧目,笑容礼貌且生冷,“你想太多了。” “我很希望是。”霍婧兮几步靠近,分毫不让的警告,“并非我怕你与我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假使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和璟琛在一起,假使你伤害他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最后一句,她每个字都说得极具威慑力,冒犯得罪她的人都会被碎尸万段。 她在守护她的珍宝,真有趣,她竟然也有想要为之守护的。 可这并不能将安昕唬住。 相反,她非常的舒心,尤其在看到她以这样的姿态维护叶璟琛。 “我很高兴你还是一如当初。” 霍婧兮不解,美目中流转着狐疑。 安昕继续笑道,“你刚才模样和两年前威胁我时没什么变化,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你恶狠狠的在电丨话里对我说,离开叶璟琛,否则我会毁了你的秦深。” 她的秦深。 接到那通电丨话的时候,安昕根本不知霍婧兮是谁。 更可怕的是,来电的人用的是秦深的手机! 她慌乱的拨通了雷少倾的号码,他的能源公司刚刚上市成功,整个团队正在拉斯维加斯大肆狂欢。 嘈杂的背景中,雷少倾将电丨话交给秦深,安昕简短的说了之前发生的事,自然,她没有提及叶璟琛,只说被他手机里的陌生女人威胁了。 那个叫做霍婧兮的女人说要毁了他…… 秦深听罢便轻松爽朗的笑出了声,犹如听了一个笑话。 他说,“别担心,她喝多了些,只是在对你恶作剧罢了。”稍顿了下,他又说,“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改日? 他们已有两年未见。 无疑,他对安昕也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这句与‘恶作剧’无关的解释,竟然真的让她放了心。 第二天,怀着忐忑的心情,安昕和叶璟琛到民政局办理登记结婚的手续,成为名义上的夫妻。 第三天,秦深从国外回来,带着他的新女友——C市市长的女儿,霍婧兮。 …… 僵默了数秒,安昕望着霍婧兮神情复杂的脸,迎着她明灭不定的瞳眸,“你有话要问我?” 她知,她晓得怕了。 霍婧兮张了口,却欲言又止。 问安昕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毁了叶璟琛? 开什么玩笑!她有那个能耐吗?她是她过往的手下败将,曾经跪在她的面前祈求垂怜! 若问了,岂不显得自己弱势? 偏在此刻,安昕是站在叶璟琛身边的女人,只要想到这点,霍婧兮嫉妒得快要疯了! 那些想法和情绪被安昕完完全全的洞悉,她以静待之姿相对,不否认,也不确认。只说,“我只是好奇,这次你还能毁掉我的什么?” …… 走出洗手间,长长的通道上,安昕望见连接着餐厅的那一头,有个身影徐徐不急的行出。 谁想身后的女人不依不饶的追了出来,问她,“是不是因为秦深?!” 安昕再度转了身,讲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秦深已经死了。” 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霍婧兮瞬时愣僵,周身如遭电击,对这个事实,她同样打心底不愿意接受! 就在这一时,她看到叶璟琛自安昕身后行近来。 他幽深的目光直视向她,当中的意思太深奥,她看不明白!可她知道他不是为自己来的,然后呢?看着他们双双离开? 霍婧兮不甘心! “秦深和叶璟琛,对你来说哪个才最重要的?”她问安昕,随后不等回答,她肯定道,“是秦深吧!因为即便他死了,在你的心里却是无可取代的,既然他是你心里的无可取代,为什么你还要和璟琛在一起?” 安昕知道叶璟琛在身后。 可她还是说,“当然是秦深。” 只有这一点是无法违心的。 她面对霍婧兮,伴着不理解,语气转而变得随意,兴趣缺缺的问,“难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无可取代,就不能和叶璟琛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你觉得一定是我对他有所图?难道不能是他对我这个前妻念念不忘,穷追不舍?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他的好,那么,我为什么要拒绝他对我的珍惜呢?” 毕竟秦深已经死了。 叶璟琛之余安昕来说,是送上丨门来的,接受或者拒绝,决定权在她的手里。 虽然这袭话残酷了些,但感情无非就是这样一回事。 你想要,我愿意就给。我若不愿意,你还要执意付出,谁会拒绝别人对自己好呢? 这不就是所谓的……爱的代价? 难听也好,她说的都是事实,连叶璟琛都无法挑剔。 即便他为此感到十分恼火。 …… 午饭当中叶璟琛果真没有和安昕说半句话,倒是遂了她先前脱口而出的心愿。 这午饭注定食之无味。 看来不管物质抑或者精神上能否得到满足,心情同样也很重要。 饭后在停车场取了车,离开莲叶大厦。 车速很平缓,刚到下午两点的交通高峰期,就算有人想要上演一场街头飞车来舒解压抑,道路状况也不允许。 安昕为此感到很庆幸。 只叶璟琛开车的方向却和原定计划不同,她又有些疑惑。 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安昕犹豫了下,道,“不去机场了吗?” 问话时,她暗自留意着他的表情。 “航班都取消了。”将车驶上高架桥,叶璟琛言简意骇,连取消的原因都不愿多话解释。 那张沉凝的侧脸上……是没有表情。 安昕将嘴抿上,收回目光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他们还在新城区,连高架桥都是崭新的,宽阔的双向六车道足矣让叶璟琛把他座驾的性能优势充分的发挥出来。 车速在无声无息中直线飙升,入弯时还伴随一阵清晰的失重感…… “你……已经超速了。”双手紧扣安全带,安昕重新盯回他,紧张的说。 叶璟琛不再有只言片语了,安昕感到身处的这辆车的马达在轰鸣。 沉默并不可怕,可怕之处在于沉默之后,将会爆发的是什么…… 车后有警笛在鸣响,叶璟琛不理会,眼眸淡淡的盯着前方的路,把油门踩到底。 很快,警笛声逐渐变小,连前方的车都有所预见,自动自觉的让行,安昕看着倒车镜那个被甩得越来越远的摩托交警,对其报以无助之色。 她也很想停下来…… 这时,叶璟琛总算开口,问,“霍婧兮和你说了什么?” 她没有看他,只答,“不就是你听到的那些,你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去问她。”语气不自觉的淡了下来。 叶璟琛冷冷的笑,俊容很是冷冽,“我原先还在考虑如何同你解释我和她的婚约关系,看来你是不在意的。” 对叶家和霍家的联姻他从来没有认可过,故此他也一直在犹豫,要怎样和安昕说才让能让她好受些。 或者不用说,过些时候他自然会处理好。 可是直至刚才他才发现,根本不用处理,她也根本不在意。 最让他生气的亦仅仅只是她无所谓的态度! 控在方向盘上的手越发紧握,骨节泛出愠怒的苍白,他看着道路的眼眸中燃起火苗,挑起话音问,“不想说点什么?” 安昕叹息,“我承认说的那些话很伤你,但是事实,我不会为自己辩解。” 覆下浓密的眼婕,又道,“你和她的婚约我不是不在意,只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你知的,关于这个话题昨天我们就说过。” 爱情无非是你来我往,你情我愿。 昨夜在她还没表态前,他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 “不过老实说,我确实不需要拯救,我已经和从前不同了,不是那个……被人欺负了之后,由你来出头替我摆平的安昕。” 那样的安昕,只怕她自己有心都找不回来了。 “若现在有人欺负我,或者再甩我一个耳光,我会还回去。” 她说话很慢,像是认真组织了语言才道出。 终归要经过大脑。 只那音调冷冰冰的,像是在和车里的另一个谁比赛,看谁能先冻死谁。 想起那个曾经为维护她,毫不犹豫对别的女人动了手的叶璟琛,说不感动怎么可能? 两年前她一度将他当作救世主。 她以为叶璟琛会是她新的开始,虽然那婚姻很仓促,可她愿意尝试,他乐于接受。 那样很好。 遗憾现在已非那个还算‘很好’的两年前。 残酷的变故在那时发生,将所有的期待都毁灭,手中能握住的是在点滴流逝的生命,是不可挽回的绝望。 “关于秦深……”她终于肯对他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我早就说过,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没有可比性,在我心里自然是不同的。” 他怎么可能和死人去做比较? 他早就知道死了的秦深在安昕的心里永垂不朽! 今天还知道了,更是无可取代! 那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呢? 安昕很快给出答案。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我暂且无法给,更不知道要如何给,而你给我的,我只是不想拒绝,但不代表我需要。” 换言之,不管是叶璟琛,或者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兴许她都能接受呢。 反正不是秦深就都无所谓。 她好残忍! “只有秦深是例外的,你只需要他给的一切?”叶璟琛蹙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疑问的语气肯定。 说起秦深,她连神情都柔和了,甚至几乎要溢出柔软的笑意。 “是的。”安昕点头,心神向往,“除了他之外……” 除了他之外,任何人给与她的任何,都那么苍白无力。 究竟对一个死人报以期待是什么心情? 安昕将自身浑然天成的绝望传染了叶璟琛。 他深知这个女人无药可救! 不,她说过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车刚驶出高架桥,安昕就说,“在这里停车就可以了。” 叶璟琛猛地打转方向盘,把车甩靠在路边,车胎和地面摩擦出尖利的声音,惊得近处的车差点打滑发生危险。 咬着每个字音,他紧绷着神经问,“你往后不会再对任何人期待,也没有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时刻?” 在今天中午以前,他很想做那个人,现在,他已不确定。 安昕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谢谢你珍惜我,昨晚的拥抱很温暖。” 下了车,她走得头也不回。 叶璟琛彻底幻灭! …… 直到确定他开车离开,她才顿步转了身,看向那条马路。 不断有车从高架桥上驶下来,安昕呆呆望着,想起叶璟琛盛怒的表情,随后淡淡的一叹,“你对我好我才不骗你,难道毁了你,你就高兴了吗。” 真是个蠢男人。 天又开始落雪了,一片一片,洋洋洒洒,在昏黄的天空中分外的好看。 她不觉得冷。 只是怎么办呢,秦深,我发现自己狠不下心去骗他了。 ------------ 毁掉她,这太简单了(第三更)  雪依旧下着,飘洒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睍莼璩伤 沿着高架桥以下的人行道,安昕漫步。 她一边走,一边出神的想过往的种种,她的儿时,秦深,秦悦,雷少倾……每个人,还有叶璟琛。 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了又走,只因她根本没有要乘坐任何一辆的意思。 随后,她的手机里有短信进入轹。 陌生的号码:我是霍婧兮,我想和你谈谈,晚上八点明珠旋转塔见。 看罢短信,安昕无所谓的笑笑,这样的语气,笃定了她一定会去? 可是就在不久前,她傻得没边的亲手将叶璟琛推开,拒绝他的善意和所有,到底在争什么,为何而争,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艮。 这样的她,秦深会喜欢吗? 她明明知道那个答案。 遂,她对那串陌生的号码如是回复:当时与秦深在一起时,你是什么心情? 输入好这句疑问,她顿步想了想,又是掩饰的一笑,将其完全删除。 垂下握着手机的手,迈开步子继续前行。 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 霍婧兮可以残忍的毁了秦深,两年后,安昕却无法像她一样用同样的方法玩弄叶璟琛。 感情是种多么珍贵的东西,她不愿意随意践踏。 尤为当叶璟琛开车驶离,安昕竟然并不感到遗憾。 相反那一刻,她为他而庆幸,为自己偷得奢侈的轻松。 感受过他的温柔,触碰过他的温暖,对一个有血有肉,并不冷漠的叶璟琛,似乎曾经的憧憬又死灰复燃。 或许,她是需要他给与的一切的。 她想。 …… 在C市,霍婧兮不但是市长千金,只消人们提及‘名媛’两个字,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她。 她的母亲孙秀茵早年在德国与默默无名的霍建茗相识,义无反顾的跟随来到这座陌生的重新开始。 虽然在霍婧兮很小的时候,对母亲的家族了然不深,直到孙秀就病故,在那场葬礼上,孙家人终于现身,一并接纳了霍敬文,还有那一双儿女。 也是从那时起,孙家成为霍建茗从政道路上最大的支持者。 十九岁以前,霍婧兮被接到德国居住,她的一切言行举止似极了她的德国人祖母,骨子里都是高傲的。 十九岁后,她被接回C市,以她优雅不俗的举止,出落的婷婷的身姿,还有那张带着四分之一外国血统的美丽脸孔,立刻成为这座城的新宠儿。 市长千金,欧洲华裔贵族,年轻,貌美,涵养与智慧兼备。 到处都有她的追随者,与她年龄一般的女孩儿模仿她的穿戴,她的骄傲在这里被发挥到了极致。 她什么也不缺,她只需要静待爱情的花朵独为一个谁绽放盛开。 于是后来,叶璟琛出现了。 当他第一次站在霍婧兮的面前,她就对他一往而深,眼中再也看不见别个。 他的出身与她不相伯仲,甚至在欧洲华商的战争中,孙家和萧家始终两分天下。 他的相貌出众,衣着品味不俗,性格虽冷了些,却也是招女子喜欢的一点,睿智,尔雅,更有着超出年龄的内敛。 除了他之外,霍婧兮认为再没有人能够与她相配了。 可叶璟琛却始终对她淡淡的,就和其他人无异。 一场与爱有关的追逐持续了五年,再加两载都该有七年之痒了,更何况是要不到回应的单方面的感情? 孙家时常会为她物色适合结婚的对象,她眼里心里只有叶璟琛。 疯了魔,迷了心。 无数人为之膜拜的女神之姿下,是一颗快要凋零败落的芳心。 爱情面前,人人都一样。 最后,孙家没有办法了,适逢和霍家的商战如火如荼,叶璟琛想独霸整个C市,霍婧兮的父亲霍建茗正好是市长。 既然是天作之合,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以为总算等到了,哪知还未来得及欣喜,叶璟琛结婚的消息依稀传来。 霍婧兮至今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 毁天灭地的崩溃,她忍不住失控嚎啕,世界瞬间失了色彩。 若说她完美的人生一定要有个终结者,那并非叶璟琛,而是安昕。 她恨她! …… 莲叶大厦八十七楼的高级会所专为高贵的女士服务。 一间舒适的雪茄房里,霍婧兮自午饭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 她脱了鞋子,侧曲着双腿,一只手撑起下颚,挽起的发有几缕慵懒垂泄,为她高贵的气质增添了自然之美。 四十分钟过去了,她唯一有目的的举动便是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息,之后精致的脸庞看似仍然平静,不断的翻看手机的动作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在等待回应。 并且那个人她很在意。 “我很好奇,两年前你和秦深的那段过往,你有对他付出过真感情吗?” 观望了半响,房中的另一个人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一问就是关键。 霍婧兮从她暗自焦躁的静候中回神,抬眼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女人。 虽然她已经年过四十,却仍旧优雅智慧,成熟女人的动人风韵在她身上展露丨无遗。 无法否认,霍婧兮和她很投缘,无论喜好还是厌恶,以及某些相处之道与生活理念。 总的来说,她对这个即将成为她继母的女人不甚满意。 只有一点缺憾,每当她多望她一眼,她就会想起安昕。 放下双腿,霍婧兮换了坐姿,背靠在沙发上,微微抬起下巴,风趣的笑问,“安姨,你是想以这个故事作为素材写下一个专栏,还是为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 安若玥吐了一口轻烟,姿态高雅不可言喻,她答,“你知道的,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只为自己而活,安昕虽然是我生的,但我从没插手过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以后也没这个打算。” 她是著名作家,身兼国内畅销情感杂志的专栏,她的爱情感悟是众多女子的救心丸,然而她轻易不谈情,至于婚姻…… “那嫁给我的父亲呢?”霍婧兮尖锐的问。 虽然在一个多月前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中,安若玥就向她坦然了安昕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可霍婧兮还是为之警惕。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心有余悸。 她都和叶璟琛订婚了,怎他还能将她视若无物,怎安昕还敢放肆的在她眼前扬威耀武? 而此刻,她还要面对生命中最深恶痛绝的女人的母亲。 安若玥半个月后将与她的父亲举行隆重的婚礼,入主霍家。 深深的危机感排山倒海的向霍婧兮扑来,安若玥竟还想窥探她两年前和秦深的那段感情? 她和秦深没有感情! 安若玥对她的恐慌毫不在意,更甚没有当回事,她如情感专家,对被困扰的女子开解着,说,“你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我只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你的父亲风趣幽默,有名望和地位,我已经这把年纪,该把自己嫁出去了,他是最优的选择。” 霍婧兮不可置否,“你可真敢说!” 安若玥淡淡一扬眉,“再者阿茗要娶我已经是定数,无论你怎样想都不能改变。并且,我相信你不会还像当年一样,因为不甘心就意气用事,想要毁灭全世界。” 没有人能毁灭得了世界,自毁却很容易。 “实际上你很厌恶两年前的自己吧?”安若玥笑着问她,语态里有宽抚。 “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那样做,也还是会讨厌自己,每个人都有一段黑历史,或许安昕是你这辈子注定的情敌,不过——” 探身,她将烟蒂在水晶烟缸里触灭,只这动作都是魅惑的。 安若玥接着道,“她和你不一样,应该说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她不会重蹈你的覆辙,去毁了叶璟琛,但,会不会做出别的事就没个准了,未来很难预料,不是吗?” 霍婧兮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纵使她很想给眼前的女人一个耳光,可她没有哪句话说得不对。 所以,沉默了会儿,安若玥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平复,才道,“我说了,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想和你父亲结婚,成为市长夫人。” 她刚问罢,霍婧兮的手机响了。 安昕淡漠又随意的回复:今晚还是不见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有正面的碰撞,较量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拉开帷幕。 霍婧兮对安若玥认可的笑道,“你说得很对,她和我果然不一样。” “那么……我的继女。” 安若玥大方的问,“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 “有。”眼底狠厉的光流窜而出,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毁了她。” 安若玥抿唇轻易的耸了耸肩,“太简单了。” …… 入夜。 雪在天黑前就停了。 花了七个小时,安昕像是在考验自己对D城的记忆力似的,自虐的从新城区的高架桥路口,走回小区。 这行为无疑蠢透了,她也这样认为。 可她又并非真的那么傻,走过D大的时候,她停下休息,食了一碗特色面食,再打包两杯红豆沙。 站在那栋别墅门前,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事实上雷少倾给她的那张卡可以打开他公司旗下任何电子产品的门…… 或者她也可以转身找一家舒适的酒店入住。 要是实在不想走路,打电丨话让雷公子来接也未尝不可。 但做人要讲诚信,更之余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还没到一周,她若是不来的话,岂不是失信在先? 可是按理说在更早先的时候,她就和叶璟琛谈崩了,那么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只一面出神,一面随着感觉走,再定眼,人已经立在这里。 很是进退两难。 手里拎的红豆沙早就凉透了,安昕承认,她也烦死了自己的摇摆不定和漫无目的。 站了半响,她感到寒意袭身,理智上她应该离开,找家酒店开一个豪华的套间,边热水澡边享受法式大餐。 她有千万种方法对自己好,但她已找不到为何要好的理由。 看着别墅书房那处的光亮,脚下像是生了根,眼光更移都移不开。 她不知自己正在期待。 “安昕?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略陌生的声音从后面发出。 转身,她望见了脸上挂满不解的周玄南。 “你住在这里?”安昕愕然。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熟人。 周玄南走到她面前,“是的。” 又侧头看看那栋有光亮的别墅,问,“怎么不进去?” 安昕忽然有所意识,插在口袋里的手掏了出来,把那张白卡在她面前晃晃,“是你跟叶璟琛说我和雷少倾交情匪浅的对不对?” 既然她们能在这里偶遇,就代表叶璟琛也会有遇到她的机会。 周玄南是少数对秦家了解颇深的人。 她曾励志把秦深当作想要打败的劲敌,这一度让安昕和秦悦觉得……她爱上了他。 到底有没有,恐怕只有天知地知,周小姐知了。 周玄南意料外的愣了下,“我告诉他的是雷少倾和秦深的交情匪浅,嗯……还有我们小区的电子保全系统的出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坦白了?” “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变聪明了许多吗。” 两个久违的女人相视笑笑,吐着白色的寒雾,气氛有些僵。 “为什么不进去?”周玄南又问了一次,这次是关心。 安昕没回答,刚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她忙再道,“要不去我家坐坐吧?就在前面,不到五百米。” 去她家坐坐? 顺着周玄南指的方向看去,安昕犹豫。 其实她们只是相识,没什么交情,去她家坐坐……会不会显得太仓促? 就在这时,秦悦来了短信,说,D城太无聊,回忆太苍白,她明天要和雷少倾飞去纽约玩儿,目测除夕回来。 来信的用意是唤安昕去相聚。 正合她的心意。 周玄南极会看脸色,安昕刚抬起脸,她就先说,“有人约了?那我们改天吧。” 后面那句纯属客套话了。 安昕听了出来,又有些舍不得她善意友好的邀请,“对不起,是小悦在等我,我们下次再约吧,我会在D城呆一阵子。” 周玄南点点头,应了一个‘好’字,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和她交换了号码。 罢了,安昕匆匆向小区外走去,不再多看身侧的别墅一眼。 周玄南目送她的背影,刚才她那句‘对不起’真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故人再相见,总会勾起这样那样的回忆。 站在原地,周玄南不知不觉的想起以前的很多事,然后一个不留神,越界站过了时间。 面前别墅的门被打开,叶璟琛从房里走了出来,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家门口的女人。 “有事?”他问,语调里都是冰天雪地。 ------------ 帮你教训女儿(第四更)  周玄南是D城家喻户晓的女强人,但去掉中间那个‘强’字,她从里到外仍是个纯女人。睍莼璩伤 再见安昕,从前青涩稚嫩的回忆一时间都被勾了出来,尤其这样的天气,总让她有少许感慨和怀念。 正沉浸其中,思绪暗自翻涌时,不曾料叶璟琛会没征兆的打开了自家门。 对视半秒,他冷冰冰的赠与她两个类似驱逐的字眼,“有事?” 换个方向理解,那意思就是:没事没堵我家门口,和你不是很熟轹。 超级不近人情的男人。 周玄南没有被雪天的寒气冻到,却不小心被他眼神给杀了一杀。 有个这样的邻居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外加不甘心艮! 她莫名其妙是因为他十分不友好的态度,不甘心的是,这又是一个她无法打败的人。 竞争和男女性别无关! 故,周玄南没有立刻抬步离开,而是干脆大方的打量他。 叶璟琛穿的是一身闲适的居家装,脚下的拖鞋竟然还有大灰狼的图案,这让周玄南有些意外,遂给他定下‘幼稚’的标签,心里舒服些了。 他看起来没有要出行的意思,一手扶在门把上,一手自如的垂放身侧,没有拿垃圾袋之类,那就不是倒垃圾咯? 他站在玄关门口没有走出,像某种危险的兽类蛰伏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时就出来巡视两圈,看看有没有谁越界进犯了他的领地,顺便…… “你在找什么?”对他昂首,周玄南敏锐的问。 盘旋在她眼色里的都是‘我知道了你的小秘密’的得意。 叶璟琛先是费解,继而蹙眉露出不悦。 两人隔空对视几秒,他极不友善道,“关你什么事?”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 周玄南冷哼,是不关她的事。 所以她才不会告诉他,三分钟以前安昕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站在他家门外徘徊不决! …… 次日。 断断续续的小雪之后,这天的D城竟有缕缕阳光从云端绽出。 只在冬日里,这样的暖阳并足以照进人的心里,为那个谁带去一丝期望。 安昕一直都知道,她没有想象中的杀伐果决,抑或者一颗毒如蛇蝎的心肠。 她只是无时无刻的渴望着强大,因为秦深不再,若不自己坚强起来,有人欺负你时,你该怎么办呢? 甚至在某时,她是有些佩服霍婧兮的。 但霍婧兮的绝狠无情,她又实在不敢苟同。 于是,在雷少倾和秦悦在为她卖力呐喊加油时,她成功的、亦是悄然的将自己赶进死胡同里。 早十点,机场。 送走了两只没心没肺的家伙,安昕沿着VIP通道去停车场,打算取了雷公子那辆***包的座驾,回酒店再补个回笼觉。 昨天晚上陪秦悦唱卡拉OK到两点,不止她,连雷少倾在登机前都是用沙哑但不性感的嗓音和她告别。 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肿着一双没睡好的泡泡鱼眼睛,安昕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熬夜是件可怕的事。 她刚有了这个结论,转过一个弯,抬眼,视线与迎面的来人相触,表情微有一愣,遂又趋于平和。 意想不到是一定的,可她也着实没有精神和舒家的刁蛮千金来个友好的问候。 至于行在舒依旁边的那位顾小姐,此时正用一种暗自惊悚的目光警惕非常的看着自己,好像很担心她随时会爆了她的料。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安昕无趣撇嘴,决定将她们一齐无视。 却在将要错肩时,舒依横身挡了过去,截了去路。 “离开秦家之后连这点礼节都没有了?”她抬起下巴,眼神里都是轻视。 安昕淡语,“那要看对什么人。” 她怒目,若不是顾染拉着,已经凶神恶煞的扑上去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舒依对身旁的顾染解释,“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秦家当年收养的养女,要不是她,我姑妈家也不会被害得那么惨!” 她故意将音调拔得极高,像是专诚说给转角站着的地勤人员听一般。 D城有哪个不知道秦家? 顾染心有余悸的看向安昕,见她表情淡淡的,只好硬着头皮装不认识,僵笑的对她点了点头。 安昕扬眉意思了下,“顾小姐,你好。” “你们认识?”舒依意外,但她很快反映过来,“也是,这圈子统共才这么大,没了秦家的关顾,你也该削尖了脑袋往上钻的!” 顾染维持着笑容,挽着她的手,“走吧,不是还要去接人吗?别让婧兮等久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舒依像得了特别提示,气焰越发的嚣张。 “安昕,前几天的慈善宴你做得不错啊,表哥的那张照片是你拿去拍卖的吧?你心里在打什么注意,别人不知道,我清楚得很!叶家那种名门是你这种货色能攀上的?也不找面镜子照照自己,以为有雷少倾跟在你身后打转,你就真的是只凤凰了!” 她每句话都尖酸刻薄,让安昕身败名裂都不够,还要将她踩在脚底,狠狠的践踏! 到底是有多恨,连顾染都觉得稀奇了…… 对舒依的性格她了解少许,顾及舒家在D城的名望,只能和她做普通朋友并且保持距离是心里有数的事。 这次来,因为那场慈善宴,顾染依稀听她提到一些关于安昕的事。 不过那时候她早就着了安小姐的道,并且关于‘照片事件’,还是她在背后一手促成,哪里敢多说什么。 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她只觉得太要命! 而安昕已然觉出她暗地里的纠结,要怪就只能怪这个圈子实在太小了,总是三两步就能遇到熟面孔。 对舒依,她自知退让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只好…… “抱歉,过往我和舒小姐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让顾小姐见笑了。” 这句话一出口,惊得顾染瞠目,哪里晓得安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反正不管怎么样,别把她的事情抖出来就……都可以。 再听安昕对舒依慢声细语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能让你这样恨?” 回答她的是当仁不让的厉声,“算你还有点自知者明,你根本就不该回D城!” “是因为我给你带来过不好的回忆?”安昕挑眉,笑中带着疑惑,“可我不知道是哪一件。” “我姑妈——” “你姑妈死于心脏病突发!” 不等她说完,安昕倏的变脸,冷声中不乏警告,“这件事情在五年前的葬礼上说得很清楚,如果你对我还有质疑,应该先去质疑你的父亲。” 舒依气得发抖,张口又被她抢先道,“不过我想你是不敢的,除非你还想再被打一耳光。” 五年前,舒娉的死让舒、秦两家陷入阴霾。 舒依在无意中听到父亲和姑父在书房的谈话,得知安昕是秦家的私生女。 她在葬礼上大闹,结果不但被狠狠的训斥,还在有生之年第一次尝到被父亲掌掴的滋味。 这让她长久无法释怀…… 偏偏,她还不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所以在这场针锋相对的谈话中,她只能另辟蹊径,说,“要不是你勾丨引表哥,姑妈也不会被你气死!你这样的人,就只配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站出来是想污谁的眼?堵谁的心?” 直视她投来的怨恨的目光,安昕眼波无澜,仍旧很平静,道,“别再拿萍姨的死来做借口了,你针对我只是因为雷少倾与我的关系,嗯……” 她耐着性子认真的想了想,“胜过与你的而已,你连喜欢他都不敢承认吗?但很可惜,他对你从没有那样的意思,并且我们友谊长存。” “你住嘴!” 舒依怒吼着让安昕闭嘴的同时,却向她动了手。 一巴掌挥过去,没有落到实处,安昕已将她手腕紧紧抓住。 “这样不太好吧?”她轻松的笑容挂在面上,“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这五年来你还对雷少倾念念不忘,可是找我的麻烦有用吗?” 舒依动手不成,想收回来更不成。 她没想到安昕的力气这样大,更不似从前那么软弱好欺。 与她失态的狂乱相比,安昕站得纹丝不动,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轻松自如,不管眼前身边正发生什么,都不能影响她的淡然。 她慢条斯理的说,“耳光是不能随便打的,五年前你没得逞,两年前不是也得逞了一回?还不能让你解去心头恨?哦,对了,那次是谁又替我打了回去?好像是叶璟琛吧,你应该去找他不是吗?虽然我也觉得男人打女人不怎么好,可你着实欠得很!” “安昕!你这个贱女人!”舒依咬牙切齿。 “安小姐……”顾染进退两难,只好尝试的劝。 明摆着实力悬殊的事,这是机场的VIP通道,但也不是为任何一个人独独开的,来往的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舒依破口大骂,“你是秦家的扫把星,在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别以为你有叶璟琛给你撑腰!他都和霍婧兮订婚了,你算什么东西,只能给他玩玩而已!” 歇斯底里的疯叫,刺得人耳膜难受,安昕想侧目去叫转角的地勤人员把这发了狂的女人带走。 未料到这一看过去,她是真的僵滞住了…… 在她们身后,有两人不知站了多久,均是优雅又高傲的姿态,神情里带着绝对的鄙夷,恍然会让人误以为她们是一对母女。 但安昕知道,她们不是。 可她们为什么会并肩站在一起? 无论穿着打扮,连向她看过来的眼神都那么一致,令她心底骤然腾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厌恶到了极致。 见到霍婧兮,舒依犹如看见救兵,“婧兮,来得正好,这个勾丨引你未婚夫的贱女人很是嚣张,你……” “我和你不是很熟。” 举步向前,霍婧兮冷着面道,“请叫我霍小姐。” 随后她再不理会这丢人现眼的疯女人,她望住安昕,却是笑了,“你昨天说得很对,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只是很遗憾,我现在要去接叶老先生,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最后,她才看向顾染。 顾染已经在绝望的边缘,就这两分钟,她觉得至少有三个路过的人把她认了出来,对她的公众形象绝对会有影响。 “要一起去吗?”霍婧兮如女神般向她抛出橄榄枝。 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另一个声音穿插进来,轻巧翩然的说,“不想和我打个招呼吗?” 开口的是安若玥,她问的是安昕。 像是捏准了自己会被拒绝,所以根本她不给安昕回击的机会,继续道,“听说你现在在C大读研,难道是因为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还是因为——” “因为什么都与你无关。”安昕盯着她冷冷道,“安女士。” 安若玥意料中的弯起红唇,“那就是因为他?” 叶璟琛。 这个名字没有说出口,可是在场的人哪个心里不是通透的呢? 安昕反问,“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我说的那个‘他’是秦深,你想到哪里去了?” 安若玥三言两语就将安昕说得哑口无言,到底是她亲生的,没有她哪里来的安昕? 接下来是霍婧兮的表演时间。 “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的母亲说话呢?” 伸手亲昵的挽进安若玥的臂弯,霍婧兮对安昕友好道,“安姨这个月二十八号就要和我父亲结婚了,将来我们就是姐妹,既然你现在在C大读研,不如就搬到我们来住吧,我让下人给你安排房间。” “不用了!” “不用了。” 相同的回答,前者无疑是激昂抗拒的。 而后者,安若玥神情高贵,保持她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拍拍霍婧兮的手,谢绝她的好意,“虽然安昕是我的亲生女儿,可你知道,她被秦家收养,在秦家长大的,和我并没有感情,所以你不用邀请她了,我想她也不会到霍家来和我们同住。” 霍婧兮温婉的颔首,直接将安昕忽略。 刚才? 那只是她的随口一说,当真的人是傻子。 两人默契的对话让顾染和舒依云里雾中,说满头雾水,却又听出少许端倪。 霍婧兮转向顾染,介绍道,“小染,这位是安若玥女士,你应该听过她的大名,我可是安姨情感专栏的忠实读者。” 说到这里,安若玥也笑着接道,“那个专栏啊,安昕似乎也很喜欢的,‘错过’与‘失去’还记得吗?” 当初安昕就是捧着这本杂志,千里迢迢去到B市上演了一出‘寻母记’。 过程值得人期待,遗憾的是那结果惨烈了些。 眼下安昕咬着下唇不说话,连和安若玥眼神接触都不愿意,她恨透了执意要找寻亲生母亲的愚蠢举动! 五年前她就知道,她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女人! 霍婧兮看着她,美目中透着少许同情。 僵局中安若玥又疑惑了声,定定望住安昕抓住舒依的手,古怪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就是偷得这个空荡,舒依猛地将手抽出,同时连收回都没有,直接向安昕挥去——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动。 安昕失措的侧过脸,舒依解气的叹道,“没做什么,。” ------------ 别哭,纵使一无所有  ——姑父肯定后悔死了,把你这个小野种捡回来,结果气死了姑妈,你现在居然要嫁给叶璟琛!你还嫌秦家被你害得不够惨吗?!—— 是谁刻薄怨毒的话语在耳边缠绕?骂她小野种…… 安昕想为自己辩驳,她是有母亲的。睍莼璩伤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轹? 她的母亲不在她的身边。 她的母亲在她出生的三个月时就将她抛弃。 而当她主动找到她时,安若玥是如何说的艮? “是我生下你的没错,可是你现在在秦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们十多年都没有联系,不存在那种母女之间的亲密感情,我觉得你连长相都没有丝毫像我,这样……很不错。” “我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若你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生下一个女婴,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会当你不存在。” “别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就算你在我面前嚎啕,也不能让我对你多一分同情心。这世上大有疼爱你的人,你看,秦家那个小子对你不是不错吗,肯大老远陪你来找我,我想他会将你好好呵护的,一如既往。” 她连她是秦家私生女的事都只字不提,看着她一步步堕入不见底的深渊,非但没有出手拉一把的意思,还抱手站在一旁,冷眼笑看。 侧脸颊刺辣的疼痛将安昕的意识从过往的记忆里拉回。 抬眼,她就看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安若玥! 她的姿态高高在上,那双风韵犹存的眼眸中,回视安昕的神色里只有疏离。 得逞之后的舒依趾高气昂的笑道,“若玥女士,我也是您的书迷,只是没想到安昕会是您的亲生女儿,她实在太令人生气了,您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我这样做,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安若玥大方的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安昕,算起来,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淡淡然的话语中,全是在不着痕迹撇清关系。 她说,她不介意。 “你有什么资格介意?!” 安昕眼中充满恨,“一个在我出生三个月就将我送进孤儿院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允许别人来打我?!!” 安若玥不为所动,只问道,“你是在怨我没有给你适当的教育吗?还是说你在秦家这么多年,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学会?这太让我失望了。” 霍婧兮在旁温和的帮腔,“安昕,快向安姨道歉,你让她伤心了。” “说来说去都是做人态度的问题,姑妈在世的时候对你的疼爱不比给表哥和小表妹的少,你活着就是为了丢秦家的脸面?” 舒依说着冷不防又向安昕挥了一个巴掌。 响亮的掌掴声,疼痛到麻木的脸,路人诧异不解的目光,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不可理喻的母亲,仿佛她将自己的女儿生下来只是为了看着她被欺辱,然后对出手的人表示她不介意。 以此突显她安若玥是这样一个大度得体的女人。 不可言喻的羞辱感将安昕紧紧缠绕,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栗,她蹙着眉,寒心到了极点! 悲哀吗? 她早就一无所有。 那么她们到底还想从她身上夺去什么? 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平静,她嘲笑的说,“我没有必要对她道歉,撇开了那层血缘关系,安若玥女士之余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 舒依话没说完,安昕猛地厉色望向她,同时手抬起,与她刚才的动作一样,耳光落在脸上,她在惊叫声中往后退了数步。 再站定,那张忘形的脸已然泛出鲜艳五指印。 “你竟然敢打我?!”捂着自己的脸,舒依将哭不哭。 这一记着实挨得太狠,疼得她耳边都在嗡鸣! 但要她再扑上去,明明安昕是一个人,触及她寒到骨子里的眸光,她却也不敢了。 “那又怎样?”淡笑了声,安昕忽然觉得痛快了许多。 既然早就一无所有,她还怕失去么? 睨着气焰全无的舒依,她全然不屑,“虽然打你是件掉价的事,不过,我也实在不能容忍任何人欺到我头上,这是你自找的。至于你——” 目光重新回到安若玥的脸上时,再没了之前情绪。 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淡漠,况且安昕总算知道了,她并不爱她的亲生母亲。 从来没有过。 “你要如何生活是你的事,我不会打扰你,但请你别对我的一切指手画脚,对于你生下我这件事,我从来没觉得感激。你更不用对我的人生做任何评价,我不需要,而你也没这个资格。” 话毕,安若玥无波的眸中有了轻微的起伏。 是诧异,是错愕,是欣赏? 还是在被施与了同等的否定后,所表现出来的不能接受? “安昕,为什么你不能和安姨好好相处?”霍婧兮向前迈了一步,将好人的角色扮演到底。 侧眸去,安昕冷声,“需要我也给你一耳光,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个道理吗?” 霍婧兮微有一怔,看似无害的脸上有些许不解。 但她无疑是善良的,并且在这一时异常勇敢。 少许退缩之后,她灼灼的眼坚定的迎上安昕,维护着身旁和她毫无关系的女人,“如果你认为这样做我就不会再多说,那你大可以试试!” 安昕连犹豫都没有,抬起手时,看得心急的顾染张口想提醒她什么。 只在她刚做完抬手的动作,纤细的手腕就被人紧握住,制止。 紧接着,霍婧兮露出害怕却不退缩的表情,直直望住站在安昕身后的男人,眼里霎时流转出柔情,娇弱的唤了一声,“璟琛……” 她知道他不会不管的。 早在安昕凶狠的对待舒依时,这个男人就已悄然而至,站在不远处景观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 也因为他的介入,气氛再度僵滞。 安昕想从他的牵制中挣脱,他就非要将她拽在手心里。 无形中的对抗,她不是对手,只能将头倔强的撇向一边。 而他虽有些许愠怒,不知他在恼火些什么,可,终归是没舍得放手的。 霍婧兮望着,心里又开始滴血了。 “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叶璟琛先生?” 安若玥无视了那一幕,笑着同霍婧兮说,“真人看上去更加优秀,和你很般配。” “只可惜有人太多余!”舒依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嘴上却不饶人。 “谁?”安若玥笑着问,把安昕生生无视,“可是在我看来,叶先生和婧兮……” “鄙人与霍小姐有没有关系,都轮不到你来插嘴。”叶璟琛不给面子的回绝,话语中的冰冷,盖过这里的所有人。 “璟琛,她是……” “她是谁与我无关。” 打断霍婧兮的话,叶璟琛看她的眼色显然不悦,对她佯装可怜更不为所动,“关于和你订婚的那件事——” 他话说到一半,侧首示意身后的男人。 那人正埋首于臂弯里摊开的记事本,余光接收到讯号,头也不抬道,“小叶先生并没有出席订婚仪式,从他本人的立场上来说,既然没有出席,他便有绝对否认和否定的权利。但考虑到霍小姐的家世背景,还有孙家与萧家在海外的发展前景,假使小叶先生打算结婚的话,霍小姐会至少会在他结婚对象考虑范围的前三之中,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黎正商抬起他文质彬彬的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里是三分客套,六分警告,还留了一分余地。 才刚占了少许上风的霍婧兮被连消带打,讶异的睁大她还带着楚楚可怜之色的眼,无法做出回应。 无需她回答,黎正商看向那位中年美妇人和舒依,再道,“所以,在我BOSS还没有表态之前,请您和您身边的人适当约束言行,毕竟您是公众人物。” 他顿了一顿,笑意又深了些,说,“刚才,很难看。” 霍婧兮被他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连身形都有轻微的晃动。 “既然是这样,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还是安若玥拉了她一把。 忍一时风平浪静,因小失大太不值。 这个道理谁都懂得的。 “抱歉。”霍婧兮迅速调整了情绪,对叶璟琛道,“是我失态了。” 男人不语,看着她的眼神里都是驱逐。 她勉强的僵笑,再对被晒在一旁许久的顾染道,“二十八号我父亲与安姨的婚礼,记得与哥哥一起来。” 局促中的顾染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视线直勾勾的定在安昕脸上,连移开都忘记。 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复杂,二十多年的人生观都要被完全颠覆了。 末了各自离开,只剩下还被叶璟琛拉住的安昕。 “你可以放手了。”她仍不多望他。 斜下的视线盯着身侧的某处,垂下的眼皮掩不住无望的黯然。 随后,叶璟琛动作温柔的扳过她的脸,细细看她红肿的脸颊,也因这个动作,彼此的视线相触。 他的还是那么冷静,而她千疮百孔,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几乎要坍塌完全。 替她别过耳边的碎发,他叹息的说,“你看起来好像需要安慰。” 沉厚的话音,语气里蕴藏着细小,却不难让人察觉的温度。 他想关心她,呵护她,给与她所需要的温暖和一切。 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安昕在发抖。 但她无法像昨天那样不带感情的拒绝他了。 曾经她将他视为生命中的救世主,渴望他身上的光辉将她笼罩,她是尝过他保护他的滋味的。 半开半启的唇有话语要吐露,只差一点点…… 叶璟琛的深眸却倏的转冷,继而残忍的笑了,他爱莫能助的说,“可惜我不是秦深。” 只一句,挖空了谁的心? 秦深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 看着他线条坚硬的背影走远,消失在通道转角处。 原本萦绕在眼眶里的那些细碎又矫情的东西犹如潮落,缓慢的消退。 那个会为你擦眼泪的人已经不在,所以,不要哭。 “安昕。”黎正商叫她。 他们是认识的,早在两年前。 在他身旁已经恭敬的站了一位类似主管的地勤人员,“她会带你去处理你的伤。” 简单的交代完,见安昕没有要动的意思,一改此前的笑里藏刀的脸色,黎正商正色道,“叶璟琛是个骄傲的人,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惊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也离开了。 “安小姐,请跟我去医务室吧。”女人友好的说。 安昕好似将自己关在了密闭隔绝的空间,半响才轻声说,“不去了,麻烦你帮我订一张最近飞苏丹的机票,谢谢。” 只是在如此时候,我想去一个离你近一些的地方。 …… 夜又深了,D城的雪如约而至,这些纯白的精灵是如此通情达理,总不会落得太多,但总会给人带来惊喜。 莲叶大厦唯一的一家酒吧在地下三层,周玄南和朋友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的叶璟琛。 今天他还是一个人。 她站在后面不远处将他细细观察了一番。 他坐在木制高脚凳上,卡其色的毛衣很衬他的肤色,为他冰冷的背影平添了一点属于成熟男人的性感。 他将脱下的大衣就近放在旁边左侧的位置上,他的右侧是转角,谁想和他搭讪就只能站着。 在周玄南的身侧,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正在讨论着如何接近他。 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引人注目的男人,到酒吧来喝闷酒都是种罪过。 看了会儿,她让朋友先去包厢,走到叶璟琛的旁边去,叫酒保给自己来一杯伏特加。 “一个人?”她假意邀请,“我和朋友一起来的,要不要一起?” 叶璟琛半趴在吧台上,酒吧昏黄光线把他的侧脸晕染得有些模糊。 他没看来人,也不应她。 生人勿近的态度在周玄南的意料之内,遂,她再说道,“你和安昕还没和好吧?” 这回,叶璟琛总算肯移眸看向她了。 “我是怎么知道的?”周玄南笑容可掬,自问自答,说,“昨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安昕站在门外犹豫不决,我问她为什么不进去,连问了两次,她都没有说。所以我想你们大抵是闹了别扭吧。” 叶璟琛听之后便动了容,“为什么你昨天不说?” 哎呀,竟然还与她说话了。 周玄南小姐成就感十足,“昨天你对我的态度太不友好,再说我也没有那个义务一定要把我看到的告诉你。但是——” 但是?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安昕露出那种表情,虽然我们算一起长大的,但却不是朋友,过往秦深将她照顾得很好,但秦深已经没了,真遗憾。” ------------ 她的价值  周玄南这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安昕露出那种表情’成功的吸引了叶璟琛所有的注意力。睍莼璩伤 哪种表情? 他没想到昨天晚上她真的回来过。 更意外的是,假使他早些因为那阵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烦躁感出去打开门,或许就能见到那个‘表情’。 事实上,单是安昕昨晚出现这一点,足够让叶璟琛心里那朵被冰封住的花稍稍的绽放少许弧度轹。 虽然他没看到。 可周玄南看到了。 “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她目露狡黠,为自己争取了一个与之相当的平行位置艮。 叶璟琛一言不发,探手抓过自己的外套交给酒保代为保管,随后将周小姐请入座。 商人之间的对话总会围绕着利益。 只此时此刻,周玄南开始猜测,不知道安昕在叶璟琛的心里有怎样的价值。 一口气把伏特加闷掉,她拧眉叹了声过瘾,又点了一杯,这才侧首看身旁的男人,他已显出不耐。 吊足了胃口,她道,“这座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晓得秦家。早年我爸和秦伯一起做生意打天下,到后来就变成了竞争对手,秦伯实在太有一手,而秦深……” 想了想,周玄南脑子里慢慢汇聚出一张表情柔和的脸容。 “秦深是那种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但实际上野心不小的男人。” 简直尽得秦季同的真传! 叶璟琛听了之后问,“他是你早期的假想敌?” 他的神情没有之前那种模糊的质感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即便他在喝酒。 周玄南看得出来,叶先生正在收集情报,从中筛选于他有利的,这是出击之前的必要准备。 真危险! “我从没当秦深是假想敌。”她肯定道,“虽然我是女人,却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给我一个再大些的空间,兴许你就该头痛了。” 叶璟琛侧目给了她一个不轻不重的眼色,“我很期待。” 那并非目中无人,而是……欢迎你来挑战我。 当然,有胆挑战他的,他都会不负所望的为其画上一个完整的结局。 那之后,就再没有之后了…… 周玄南不知所以的被震了一震,她无言的眨眨眼,暗骂自己没出息。 默了一会儿,叶璟琛问,“她和秦深的关系是怎样的?” “你要是问我,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整个D市人民一样,会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周小姐毫不留情的说。 就像是在为刚才不小心被威胁而报仇。 “天生一对?”饮下一口烈酒,他气质出众的眉眼间有质疑和深究在盘旋。 周玄南打量他的神情,笑道,“不过全市人民也都知道,秦夫人因为反对他们在一起,气得心脏病突发……” 之后的事,大家都晓得了。 秦家随着五年前的那场变故走下神坛。 酒保调好了酒送到周玄南的面前,她接过,没有立刻喝。 看着杯子里晃动的酒液,她挑了眉,亦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纳闷,“我比安昕大三岁,从我记事起就晓得秦家有个养女,秦家的人都很疼爱她,比亲生的还要亲,大抵是那一家子看着实在太和谐了,也可能是秦季同个人形象过于高大光芒万丈,反正在D城的圈子里,真没听过谁说半句闲话。” 讲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笑意浓了些,转而问叶璟琛,“你知道安昕是怎么被秦家的人收养的吗?” 他连回答都没有,回视她的眼神里都是:我要是知道的话,你还能坐在这里? 周玄南深觉,她遇到了一个男版的……自己? “故事是这样的——” 她兴致勃勃道,“据说是很多年以前,秦伯一家出席孤儿院的捐赠仪式,那时秦深有个五、六岁吧,你知道的,男孩子根本受不了沉闷的场合,所以他就想恶作剧给自己找乐子。到了婴儿房,他原本打算弄哭一个小Baby,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他的目标对他一笑,他的魂没了。” “那个婴儿是安昕?”叶璟琛听着有些不可思议。 太戏剧化了。 周玄南却对他认真的点点头,还要故意问,“这说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叶璟琛深眸一眯,不爽道,“那又如何?” 他已经不想再重复那句话。 “你说得对,不能如何。”她懂的,秦深已死。 遂,打住这不好的话题,她说,“我比安昕大三岁,长大一些后时常在不同的场合见面,我们一群小孩儿玩在一起,她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不哭不闹,也不会给大人添麻烦,其实我觉得是……挺无聊的。” 周玄南摇摇头,表示她不喜欢这样的小伙伴。 一边闲闲的喝酒,她话匣子逐渐打开,畅所欲言。 “我想可能和她的身世有关,就算秦家将她捧成公主,她也忘不了自己是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或多或少会有些自卑吧。” “有没有人欺负她?”叶璟琛适时的又问。 周玄南斜眼睨他,看他一副很护短的样子,大诧,“怎么可能?秦家在D城地位崇高,巴结她还来不及,再说——” 再说她的身边有秦深在。 “秦深人缘很好,我们这些在家里称霸王的,还有那些娇滴滴的公主,都很吃他那一套,他对安昕好,大家对她自然好,有一阵我们连安昕的名字都不喊,只叫她‘秦深的小媳妇’。” 奸商难得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 “秦深的小媳妇。”叶璟琛失笑,“舒娉为什么不允他们在一起?”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秦深和安昕最大的阻碍了。 “天晓得。”周玄南在这件事上也着实被困扰了一阵子。 她打趣说,“有一天我也这么问我爸,他老人家喊我不要多管别人家的是非,赚钱才是人间正道。后来他又说,要是我谈对象的话,至少要找个门当户对条件好的,假若连他那一关都过不了,周家的钱他一分都不留给我。” 老一辈的想法总会不同,或许是所谓的‘代沟’。 “秦家就秦深一个独子,秦夫人对他期望高点儿没什么稀奇,再说当年收养安昕,不也正是因为她对秦深那么一笑,把他给制住了吗?可是安昕出身摆在那里,要是秦夫人实在觉得她配不起自己的儿子,这也是没辙的事。” 酒精开始在她的神经线上作祟,周玄南有一句没一搭的说,“秦夫人的葬礼我去了,前半部分很伤感,后半部分很震撼。” 这句话引起叶璟琛的注意,“怎么说?” 酒意让周玄南有原形毕露的趋势,尤为还有个如此强大的人指着她给情报。 “舒依闹得很厉害,不过我们都知道她是为了雷家的小公子,我保证,要是安昕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还能不顾形象的扑上去。” 言罢,叶璟琛略作沉思状,疏阔的眉头浅浅折起,似有不悦。 周玄南看出端倪,大胆猜测,“不会是已经见过了吧?!” 她再追问,“你有没有继续做护花使者?” 对当年那个谁为安昕怒打舒依的事,她有所耳闻。 叶璟琛不答,只挑他在意的问,“雷少倾喜欢安昕?” 问罢他发现旁边的女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满眼奸猾。 “周玄南。”他弯了眼眸戏谑道,“在八卦这方面,你倒是很女人。” 哟,传说中叶公子少见的幽默感? 周小姐伸手就搭了他的肩,“人不八卦枉少年,你天天站在云端上吹风装深沉不累嘛?偶尔走下来喝一杯,聊个心事,多痛快。” 她将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碰了碰,这男人的性格是说不出的对她的胃口,但绝对与爱情那种玩意儿是无关的。 叶璟琛几分无奈,却对她这勾肩搭背的豪爽动作不觉反感。 显然他没把周玄南当女人。 拿起杯子将剩下的一口干掉,他终于松口,“早上在机场的VIP通道,她们起了些争执。” 周玄南劈头直问,“有没有动手?” 叶璟琛很无言。 周玄南点点头,眼睛里闪闪亮的都是‘D城名门里的恩恩怨怨,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了’。 她笑得极其诡异,“雷少倾在纽约的公司下周做年会,安昕应该是去送他和秦悦,会遇到舒依……那她遇到安若玥了吗?” 叶璟琛继续无语。 对他在这里喝闷酒的前因后果,周玄南猜出大概,末了笑叹,“真是狭路相逢。” 酒吧里漂着勾人魂魄的爵士乐,音调并不大,若有似无的漂浮在耳畔边,不经意听到那么一两句,十分的有味道。 可要是专注细细去听,反而听不清楚了。 很多东西,无非也是那么个道理,感情更甚。 保持了少许沉默,周玄南从属于她的那部分记忆里回过神来,随后不知不觉想起昨天站在叶璟琛家门外遇到安昕的情景。 还有她的神情…… 她的神情让周玄南难忘,却不觉得意外。 思绪止于此,她好似想通了些什么,转对叶璟琛道,“安昕从小到大都很乖,我映像最深的是我爷爷做八十大寿那年,和我一辈的来了都先围着他老人家说吉祥话讨红包,只有安昕没过去,她还是和从前一个样,老实的坐在一边,那时她应该有……十三、四岁吧。” 回想当时,她道,“我想过去拉她一起,走近的时候秦深先到她跟前去了,问她为什么不去跟我姥爷贺一两句,安昕说,她不知道我姥爷会不会喜欢。” 周玄南皱眉不当回事的‘嗨’了一声,简直了! “我姥爷活到那岁数,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办大寿不就图个热闹,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满屋的小孩儿就安昕想到那处去。” 叶璟琛被她这阵豪爽劲引得频频失笑。 但同时,这些也让他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安昕。 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小心翼翼是有的,可眼中更多的已经换成了绝望。 秦深对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但是,这就是安昕。”周玄南眸色暗了些,酒意染红的面颊晃过一丝为别人忧心的愁。 “她很有自知者明,太有了!秦家给她的,就算她不喜欢也会接住,绝对不会拒绝,秦家不允许她做的事,她半分都不会逾越,她懂得感恩,活得如履薄冰。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转头,周玄南问叶璟琛,眼神有些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么多,就好像是在为安昕出头。 就好像是,她突然失去了多年的竞争对手,然后发现她的对手留下一只无人认养的宠物。 那宠物流落街头,被她无意中看见,从前的种种勾上心头,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记忆是种沉重的东西。 而很不幸的,安昕整个人承载了秦家所有的记忆,不论好坏。 “安昕就是那么长大的,她已经习惯了被动,有些东西哪怕是她极想要,没人给她,她就只在心里想想,她这个人很怯懦,很需要人保护。” 现在秦家不复存在,秦深死了,安昕要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她相处的,不过昨天晚上,我看到她站在你家门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书房亮灯的那处看,那种神情……” 周玄南说不下去了,问酒保要了第三杯伏特加。 打住在此,无疑给了叶璟琛充分发挥想象力的空间。 到底是怎样的表情,能让有‘冷血女强人’之名的周家小姐多管闲事? “或许你对她而言是第二个秦家,但你能给她多少?”周玄南一语中的,“在这方面,你确实不能和秦深比,与他还在不在人世无关。” 都不用问,叶璟琛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哪怕他给与零星半点,也会认为是无上的馈赠,被施与者不接受,就叫做不识好歹。 周玄南太清楚了,她和他是一类人。 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别人的弱点放肆伤害,近我者杀。 酒保将第三杯伏特加送上,她站起来,仰头饮尽。 垂眸看向沉默不语的叶璟琛,不动声色的思索了下,再开口就把今天的闲聊习惯性的变成了生意。 “安昕已经不再D城了,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的话,就把城郊温泉酒店的项目让给我。” 语气里是一点玩笑都没有。 体现安昕在叶先生心目中价值多少的时刻到了。 叶璟琛抬眼看她,未说什么,周玄南笑着肯定道,“我没喝多,而且非常确定我实在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得很!安昕的去向我想你花些时间也能查出来,前提是雷少倾不做阻扰,而我又不搞小动作。” 这里可是D城,她乃土生土长的D城女恶霸,拖延时间还是可以的。 见他不语,她假意提醒他,“想清楚了,说不定几天后她又换了地方。” 叶璟琛还是不理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通了之后,他无比自若的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苏丹。” 言毕收线,周玄南已经石化。 他取了外套,同样站起来,淡淡睨视面前冒犯了自己的女人,虽然实力远不够,不过…… “那个温泉项目给你,当作奖励。” 她勇气可嘉。 拍拍她的肩,叶璟琛走出酒吧。 周玄南咬牙狠发毒誓,以后再也不和这个人喝酒了! ------------ 别绝交,我有人鱼线  苏丹。睍莼璩伤 异国的这个时节阳光充裕得不可思议,酒店的窗帘再厚都阻挡不了紫外线的热情。 几乎每一天,安昕都是被渗透进来的强光刺破了眼皮,迫不得已从睡梦中清醒。 睁开眼,外面一片明媚灿烂,她内心却早已进入冬眠状态。 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五天,与秦悦的两次通话中,她都没有告诉她自己身在何处轹。 只昨天晚上,雷少倾在与她的瞎侃中无意中问到她的新年愿望。 安昕想了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舒家的人都过不好新年,如果能生不如死就更好了。 听罢之后,雷二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艮。 要说舒依和安昕的恩恩怨怨,虽然多少和他有点儿关系,但毕竟是陈年旧事,安小姐这时候才想要报仇,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儿? 不过既然话都放下了,他也只好做点什么意思一下下,让舒家的人难受那么一点点,以此满足安小姐过个好年的简单心愿。 于是早上天光刚至,安昕起了床,手机弹出来的国内新闻头条一则:乐舒集团深夜遭黑客攻击,疑泄漏大量顾客信息,系统安全存在隐患,业界人士为其堪忧。 乐舒做的是电子通信产业,被雷少倾这么一搅和,岂止生不如死,说是家族危机都不未过。 安昕越发欣赏这位有为的大好青年。 洗漱过后,吃了早餐,换上一身出行的简装,约莫七点,酒店内线打来电丨话,可以出发前往南部了。 …… 相较其他国家来说,苏丹并不太安全。 安昕到的第一天原本想租酒店的越野车,自己出行。 在经理得知她要去的地方后,以‘为她的安全着想’为由,礼貌的拒绝。 南北苏丹的战争还未画上休止符,尤其南部不时就会爆发武装冲突,她一个来自异国的女孩儿,看上去都娇弱无比,竟还想一个人穿过科斯提,去到南部边境。 要是遇到危险,用她手中的单反镜头能保命吗? 在经理的建议下,安昕等了五天,和其他的游客一起乘坐酒店的大巴游览观光,天黑前返回。 虽行程仓促,但安全。 喀土穆到斯科特将近五小时,沿途风光美不胜收,安昕却独独沉浸在回忆里。 同车将近二十人,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欧洲的居多,大家都很友好。 其余有一对情侣,一个闺蜜团,还有一家子最为引人注目,爸爸妈妈一共有七个小孩儿,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才三岁,当中还有一对惹人喜爱的双胞胎。 像安昕这样单独出行的,加她在内有五个,另外四位均是年龄在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士。 一路上他们都想和安昕示好,热情的邀请她晚上回来后喝一杯。 精致的东方面孔在这片大陆上颇受欢迎,只她都淡淡拒绝了。 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她出神的望着外面,心始终都停留在五年前的某个时刻。 …… 按照预定计划,中午抵达科斯提。 这座位于白尼罗河西岸的城市并不大,是棉花贸易中心,相较于以南边境地区,这里的驻军能够保证整座城市的绝对安全。 饭后,导游带领大家四处游览。 这时游客中有个热衷摄影的男士建议再往南行一些,他想拍摄更多尼罗河的照片,并且他愿意为此多付出行的一倍价钱。 他的提议得到多数人的赞成。 为什么不呢? 闺蜜团的女孩儿本就极富冒险精神,欢乐的大家庭想让孩子们多开阔视野,那对来自希腊的情侣更愿意通过危险的方式见证他们之间忠贞不渝的爱。 而安昕他们这些闲散单一的游客都表示无所谓。 近来的边境十分安宁,大家时间充裕,只要在天黑前从科斯提回程就可以了。 导游和司机商量了一番,又打电丨话向酒店方仔细征询,最终同意了众人的要求。 然,谁也没想到这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 就在旅行大巴刚从科斯提向南驶出四十公里不到,先是巨大的爆炸突然发生在前面不远处的公路上,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那辆半分钟前按着喇叭超过他们呼啸向前的小货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紧接着,枪声大作。 所有人都被吓疯了! 根本看不到子弹从哪里扫来,却能清晰的感觉巴士车身被疯狂射击。 尖叫声交叠在耳边,鼻息里都是刺激着脑神经的烟雾的味道。 混乱中,司机将车强行调转方向,油门踩到底,回程已变成一场事关生存的逃亡。 …… 晚十点,仍然滞留在科斯提。 哪里的医院都是一样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灯光苍白得只能加深病患的绝望。 安昕坐在二楼长廊的椅子上,眼前不时有人来往经过,医生,警察,病人……还有被轮椅和推车推往急诊室的。 每个人都脚步匆匆。 哭声从某个病房里传出来,有谁因为疼痛而放肆的哀嚎。 坐在她身旁的是那个同车的希腊男人,他的左手关节严重错位,需要手术治疗,可是现在科斯提所有的医院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等待酒店派来接应的车将他带回喀土穆再转医院。 但安昕想,大抵他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他的另一半很不幸被流弹击中,当场死亡,此时的他被失去的痛苦紧缠不能自拔,总算知道爱情无需见证,你我仍能相爱,便是安好。 奈何,为时已晚。 同车中,欢乐大家庭里的父亲还在急救室抢救,无法想象这个家失去他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除此之外,其他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至于五人组的闺蜜团,安昕在不久前看到她们吵在了一起,有两个更动了手,冒险精神没有了,只有相互的指责和发泄。 最后剩下她,今天无疑是安昕的幸运日。 死里逃生后,除了头发稍显凌乱,她和她的背包都完好无损。 她靠在椅子上静静望着眼前的所有,所有都是那么陌生。 午饭后滴水未进,又亲身体会了战争的残酷,精疲力竭的闭上眼,将自己与世隔绝。 记忆中的苏丹是美好的,那些过往的回忆都被温暖所充斥。 夜色下美丽的尼罗河,海水里绚烂的红珊瑚,还有那些或可爱或丑陋或凶猛的动物…… 可是五年后旧地重游,完全都不同了。 安昕合着眼眸,努力探究问题所在,久而脑中浮现出秦深温柔的脸孔,她恍然大悟。 原来没有你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她的小世界外,有人用英语在喊她。 见她迟迟不动,大抵以为她受了什么内伤,语气也不由急切起来。 安昕轻声用英语回了一句‘我没事’,睁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男人,她怔愣的同时,有种身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不禁的,人也是微微一愣,眼眸里所有的茫然瞬间驱散得干干净净,转而被一种本能的警惕所取代。 男人亦没有说话,平静的迎着她兀自变化的眼色,目光将她由头到脚仔细的看过一遍,像是X光在替她做扫描检查。 而后才对身旁的警察确认,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位警察很称职,见安昕神情起伏并不大,便问她是否是他的太太。 叶璟琛的太太…… 安昕无力的笑了笑,说,她不是,但他们认识。 叶璟琛没有反驳什么。 警察怪异的将他多打量了几眼,他只好说,安昕是他的前妻。 这次,她勉强微笑着点头。 警察终归是离开了,只将他们当作普通闹了别扭的游客夫妻。 医院长廊的通道仍旧是人来人往,她和他望着彼此陷入静止。 会在这里见到叶璟琛,让安昕觉得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男人,哪怕是厌恶了,他也要让对方对他俯首称臣。 所以他来了。 这是她的认为。 “没事吧?”叶璟琛先开口,主动结束这场无谓的眼神对峙。 要不是D城突降的大雪延误了班机,之后老爷子的大寿他不能缺席……总是有这样那样多的事。 他把这些话闷在胸口,对她解释不来。 安昕不语,还是淡淡的盯着他看,哪怕心里有再多的疑惑,她也不会问。 叶璟琛不得不承认,对她这一点,他颇感到头痛。 在她面前半蹲下,他将手中的矿泉水拧开了盖子,示好的递给她。 安昕放在腿上的手分明有轻微的抬起,但,仅此而已,就再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如同犯过错的小孩儿被狠狠教训后记住了疼,下次再面对类似的情况时,她不确定是试探还是真心示好,便是只有长久的迟疑和沉默了。 ——可惜我不是秦深—— 几天前在D城机场的VIP通道上,叶璟琛才对她说过这句话。 后来这两天安昕才反映过来,在那之前,叶璟琛定然就知道安若玥是她的生母,还有安女士与霍市长的婚事。 之所以他会确定般的问她,是否除了秦深之外,别人的安慰都不需要? 那是因为他必然知道,不久的一天,她会极其受伤。 她拒绝了他的好,看似先伤他在先,不想他埋了一枚超级炸弹在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炸得体无完肤。 这么深刻的教训,她怎会轻易忘却? 望着递送到眼前的水,她很渴,但决然不接。 她还没那么——贱! 两人就此陷入拉锯战,仿佛她不接,那他就会永远保持递水的动作,直到大家都化成石头,永永远远的僵滞在这里。 因为之前和那位警察交流时用的都是英语,旁边的希腊男人听得完全,这会儿见状,他不由按捺着沉痛的心情,用晦暗的嗓音劝解安昕。 他说了很多,大意是:珍惜眼前人。 安昕听后干脆的对他说,珍惜是没错,但必须是所爱的人。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不爱这个主动找来的男人,有什么好珍惜的? 这一句又让希腊男人红了眼眶,他失去了珍惜爱人的唯一机会,他开始抱头苦恼,不断咒骂着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鬼地方渡假! 而才将被拒在千里之外的叶璟琛,一改往日短浅的耐心,好端端的半蹲在安昕面前,英俊的面皮上漾着淡淡的,显而易见的笑容。 不时酒店人员找来了,来接他们的车已到了医院外。 叶璟琛就是坐那辆车来的。 闻言,安昕刚站起来,手里的背包就被一只大手强行接过,她的左手也被他拉住了。 她蹙眉,不善的话还没出口,他就先道,“不用提醒我,我不是秦深,随便你怎么想,先这样吧,我来都来了。” 语气态度说不出的好,任劳任怨的扮相,恍然像是变了个人。 不容安昕多言,他拉着她走出医院。 …… 回喀土穆的那辆旅游大巴和早上坐的一模一样,气氛却全然不同。 欢乐一家留在了科斯提,还少了一位美丽的希腊女子,车中死气沉沉,闺蜜团的女孩儿们各自坐在单独的位置,谁也不理会谁。 安昕的身边却多出一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叶璟琛。 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车速不快,因为南部边境在这天不断发生冲突,路上许多车都在向北部撤离,听说战机都在待命了。 安昕没有吃晚饭,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车在路上走走停停,这使得她显得有些焦躁。 她怀抱双手,不断的透过车窗看向前方,面部表情因为眉头紧蹙显得有几分严肃。 叶璟琛从他的背包里取出刚才那瓶水递给她,这次还多了一个新鲜的面包。 她低眉看了看,眼神已有动摇,可是真的想动摇她是有多难? 只看了几秒,她直接把眼闭上了。 “和我说句话这么难?”叶璟琛笑道,“还是打算和我一辈子绝交?” 未睁眼,她冷冷道,“我说和你绝交你可不可以马上消失?” 答案是肯定的。 “不可以。”他说,又道,“那是不是就不用绝交了?” 安昕掀起眼皮厌恶的看他,语气里全是不解,“到底是你在犯贱还是我在犯贱?” “我吧。”他态度良好,男人要大度些,“不过也要看对象而言。” 奸商的准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然他人都来了,决定也早就做了,还在乎那个过程吗? 叶璟琛是注重结果的人。 第三度……他将面包和水送上。 安昕就是不接,“你要犯贱是你的事。” 他好言相劝,“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我不饿!”她死撑。 然后肚子不争气的叫得好大声…… 叶璟琛忍不住笑起来,遂遭到她更凶狠的眼神,没办法了,他只好出杀手锏,道,“身在异国他乡,不如我们暂时休战,就看在……我有人鱼线的份上?” ‘噗’的一声,安昕绷不住脸皮,喷笑了。 ------------ 叶璟琛居然……骂脏话  大约凌晨五点才回到喀土穆,没有在酒店多停留,草草收拾了东西赶往机场,叶璟琛的私人飞机早已恭候多时。睍莼璩伤 安昕也不晓得他哪根筋搭错了线。 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很多人所不能的事情,哄人开心更不在话下。 虽然她压根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专诚到苏丹来找她,但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他愿意’之上。 这个‘原意’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心有不甘,谁能阻止他呢轹? 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你是避无可避的。 安昕对此深谙于心。 飞机起飞后,正逢日出艮。 三万多尺的高空之上,云层因为黑夜未尽大多呈现出黑灰色,视线的尽头,橙红的霞光与那些并不漂亮的云层被一条极为明显的线分割开。 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随着时间推进,那颗独一无二的火球冉冉升起,万丈金光向四面八方扩散开,为层层叠叠的云朵染上耀眼的红,之后,以无可阻挡之势驱散了黑暗的所有,白昼来临。 安昕趴在窗边看完整个过程,直到强光开始侵蚀她的视线,难受得她眯起了眼。 转回身,在她的正对面有个昏花模糊的轮廓,坐姿是好整以暇。 叶璟琛问,“第一次在飞机上看日出?” 安昕闭上眼缓和刚才光线的刺激,伸手捏着鼻梁,说,“第一次在私人飞机上看日出。” 她虽是秦家的养女,自小也有上锦衣玉食,被琼浆玉液灌溉着长大,可一旦遇上叶家这样在皇城下立足生根的耀族,那是毫无可比性的。 叶璟琛随意的笑了笑,直接忽略她话里那些意思,问,“感觉如何?” 捏眉心的动作稍顿,她思索片刻后道,“很美,但也很遥不可及。” 她曾经渴望被那样的光辉所笼罩,却愚蠢的忽略了他的杀伤力。 最终,靠近太阳的一切都会被烧为灰烬。 对她时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叶璟琛感到无可奈何。 望着面前的小女人,尤为看到她面上纤弱却倔强的表情……他就有种认栽的先天意识。 “去洗个澡吧,好好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安昕没动,也不说话,在看到他不远千里来找她,在喝了他的矿泉水,吃了他的面包之后,她的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消。 只是不绝交,萍水相逢也不过如此了。 叶璟琛深知,前几日和她的相处都功亏一篑。 甚至他有些后悔,既然早早的知晓她亲生母亲那件事,为什么不合理利用以此表现一番? 显然他拥有先天资源,但是投资失败了。 这想法刚从他运转精密的大脑里钻出来,他的脸色就不自觉的变得怪异。 见鬼了…… 叶璟琛也有后悔的时候? 努力按捺,他道,“你就当做是我不甘心。”不乏随口应付。 她很快的反问,“那等你甘心的时候呢?” 这回,叶璟琛被结实的噎住,无法再拿她的自信心来说事了。 安昕淡淡注视着他,说话的语调似风吹就散,可当中的固执,世间几人有? “安昕……” “叶璟琛,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能来苏丹找我,我很感动,我也承认之前在D城发生的不愉快我要负一部分责任,可是,你能不能换个对象不甘心?” 缩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她用手怀抱屈起的双腿,近乎过度保护自己的姿势。 她承认自己是个弱懦不堪的人,连为秦深报复都那么畏首畏尾。 什么女王范儿,和她没真正相干。 她活得不知所谓,外表无坚不摧,内心却是一戳就会淌血流泪的胆小鬼!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然而…… 在枪林弹雨来临时,在死亡离她如此相近,她才发现她完全没有准备好。 她竟还渴望活着! 皱着眉头,她对叶璟琛说,“两年前我以为和你会有新的开始,但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对的。事实上,你做不了我的救世主。” 她不需要了,只是欠缺一些时间。 这或许是个好的开始。 叶璟琛对霍婧兮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在机场的时候她不是也亲眼见到了吗? 没有结果的痴恋才是最折磨人心的,根本不用她为秦深报复,这……也仅仅只是她无法接受永远失去了他而做出的愚蠢的事。 她终于肯面对了。 没料到在这个时候,叶璟琛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不容易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个男人竟然自动现身,她在放过他,他却不知。 僵持了大约三分钟,叶璟琛蓦地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她的跟前,暴力的将她捞起,沉默不言的就往卧房那边走去。 他力气很大,拽她如拎未满月的小猫小狗一样轻松。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安昕。 她根本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都要被他提起来了,惊悚万分的问,“你,你要做什……” “我没秦深那么好的耐心,我也不是他!”叶璟琛怒气冲天的说,一手逮着她,拉开卧室的房门,转眼来到造得像水晶屋的浴室里。 他把她横抱起来,两张脸容近距离相对,安昕霎时条件反射的想将自己缩成一团。 在她害怕的目光下,他笑得极冷,“我也没必要学着他的耐心来对待你!” 周玄南说的那一套他做不了,他更不想再听她喋喋不休的小纠小结。 叶璟琛决定按自己的方式来。 几乎是将安昕扔进圆形的浴缸里,她吃痛,双手扶在浴缸边缘两侧,小腿还挂在外面,模样狼狈极了。 “你干嘛?!”她怒了,昂首吼面前松领带的男人,“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何时要求过他要像秦深? 松了领带,叶璟琛开始挽衬衣袖子。 居高临下的看她,更用狠厉的眼神时时吓唬她,他眸中带着冷笑,认可的说,“我就是不可理喻。” 罢了,他探身靠近,不由分说的动手脱她的衣服,帮她洗澡! 安昕彻底炸毛了,刚坐起身又被他强行按回去! 她尖叫反抗,他。 刚离开炎热的非洲,她穿的是条花长裙,还是吊带的…… 肩带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扯断,在她胡乱挣扎的时候裙子已经被扔到了一边,她身上只剩下一套白色的内衣。 她本能的用双手护在胸前,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取下淋浴喷头,刚打开热水就被她抢了过去,她拼了命的站起来,把喷洒出来的水先淋到他身上。 他满身湿透! “安昕!”叶璟琛咬牙切齿,警告的喊她的名字。 她应声扬手把莲蓬头摔出去,冲他咆哮,“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照顾!不要你可怜!!!只要是你的我统统都不要!!!!” 他深深一窒,“有胆你再说一遍。” 怒视她的眼睛里全都是火,真的会烧死人。 安昕从没这样大胆过,自小到大,人生当中,她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就发生在此时此处。 “我——” 刚气势汹汹的吐出一个字音,叶璟琛捧起她的脸将她惩罚性的吻住。 她的唇瓣都被挤压得变形了,那副死里逃生后,又一夜未面的身躯在他手臂强力的禁锢下,没有被捏碎是他手下留情。 她抬手打他,用脚踢他,用尽一切办法和他做对,只要是他给的她都不要! 火舌在她口中肆意搅动,狂热的气息沁入她的鼻息,将她完全包围。 她根本不是叶璟琛的对手! 他一手牢牢的扣住她的后脑,一手从她背脊滑下,圈住她的腰将她从浴池里提了出来,转了半圈,她被抵在一面贴了暗紫色瓷砖的墙上。 同时,他强悍的身躯向她紧贴靠去,吻在加深,似要和她一起毁灭,不留余地。 安昕的舌根被吮得发麻,她想咬他泄愤,这举动竟先被他看破,未付诸行动,他铁钳般的大掌已捏住她的下颚,痛得她直冒眼泪。 这远还未结束。 带电的手掌在她皮肤上游走,不会问她愿不愿意接受,隔着湿透的衣服,他下身的某个地方勃发得可怕,他用那里狠狠抵住她的私密之处,恨不能立刻将她穿透! 就在他的薄唇刚离开她的那刹,她还没再多说半个字,就听他用前所未有的胁丨迫的语气,问,“你想要继续,还是安静下来听我说?” 安昕总算是静下来了。 她惊恐的睁着那双正在流泪的眼睛看着他,全身都在发抖,连呼吸都是。 掉在地上的淋浴喷头将无数细细的水流往高喷,热水正好洒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哗哗的水声唱着看热闹的小曲儿,白色的雾气把这座玻璃雾充斥得犹如梦境。 只不过这个清晰无比的梦对安昕来说……恶劣至极。 面对她一张无辜到了极点,还在掉眼泪的脸,叶璟琛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半响保持冷笑,自嘲道,“我他妈鬼迷了心窍看上你这么倔的。” 安昕不明所以的给了他一个又僵滞又傻呆的表情。 叶璟琛他……刚才骂脏话了? 显然他骂脏话要比他说的这句话的本身意义更能震撼安昕。 而他很聪明的看出这一点,继而重复道,“我说我喜欢你,你明白么?” 虽然他妈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璟琛世家公子的风度气质荡然无存。 安昕没反映,也可能是一时反映不过来。 他继续叹气,缓和下了语态,说,“我喜欢你,和你是不是我前妻无关,我也没那么多同情心去可怜谁,我就是没法放下你不管,这和我做生意成败与否甘心不甘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舒服自在,你懂不懂?” 安昕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似懂非懂。 叶璟琛被弄得没脾气了,“懂就点头,不懂就摇头。” 于是被他捏在手心里的小女人先把头点了点,随后再后怕的摇了两下。 他在崩溃的边缘。 低下头,任由水从他头发上滴下,在安昕的眼中看来,不知在酝酿着什么,也许下一秒就是火山喷发,也或许…… 她不知道了。 他扣在她双肩上的手时松时紧,随着他的脾气变化来的。 她真的没想到叶璟琛会骂脏话,会将粗暴的脾气使在她身上,更会说……他喜欢她。 良久,安昕尝试着说,“你,能不能……先松手……” 叶璟琛抬起头,深眸里全无往日的淡然尔雅,那双眼中是杀气毕露,如同只巨大的被惹怒的兽。 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在欲擒故纵什么的,你让我想想……” 让她想? 叶璟琛没那么好的耐心,“除我之外你还想跟谁好?除了我之外,我暂且也见不得你跟哪个好,在D城那天你不是说想试着同我在一起么?机会和时间我也给你。” 安昕听了就不太乐意了,没底气的小声哼了一句,“你这人怎么那么霸道。” 他笑,反问,“你才知道?” 既然本性已经暴露,叶璟琛也就豁出去没所谓了。 威胁意味十足的眼色里都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弄死你! 安昕拗不过他,思想挣扎了许久后,冲他将头点了下,这次再没有任何招惹他捕快的后续摇头动作。 叶璟琛心里终于舒服了些。 遂,他松开手站直了身,安昕身上就剩下那套纯白的内衣了,诱惑无限的蕾丝边沾湿了水后熨贴在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 她的身材是不错的,看上去纤瘦,其实……很有料。 也是这时,叶璟琛这才发现她身上各处都泛出淤青的痕迹。 人是意外的愣了下,不问也知道是他弄的。 他心里有些纳闷,明明真的没有下重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被什么所趋,叶璟琛将安昕来回上下反复的看了个遍。 圆润的肩头,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 白色的内衣让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纯洁,他做梦都没想过她的内衣会是纯白色,当然从前也没有想去思考过。 就在这一时,叶璟琛好像有了些许意识,所谓的人如其衣? 遍布她周身的那些淤痕,加上她被水沁湿的略带无辜表情的脸孔,对他而言,这一切竟然给他制造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情丨***惑…… 安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更不敢轻易说话,只看他的眼神从惧怕变成茫然。 她发现她搞不懂叶家的天之骄子的想法和思路。 费了极大的力气,强制自己断了视线,叶璟琛将大掌覆在脸上,看似抹擦掉水渍的动作,实则正天人大战。 不管她有没有对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么折腾对他还挺管用的。 再开口,对安昕是命令式,“去洗澡,不要引诱我……强丨暴你。” 他快控制不住了。 ------------ 第二次拥抱  苏丹直飞D城需要将近二十个钟。睍莼璩伤 叶璟琛此行来的仓促,加上这架飞机他很少用,所以不但随机配备的厨师没有一道跟来,除了酒和饮料,连标配的商务餐都没有。 安昕红着眼洗完澡后,莫说她,就连脾气暴躁的叶先生都有些饿,可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得知这个遗憾的消息,她忍不住向他递去一记眼色,表示:私人飞机也不过如此。 叶璟琛已经不能再挫败了,关上卧房的门,报复式的将她拖进怀里……纯睡觉轹! …… 。 彼此的温度渗透了衣物后传递给对方翥。 叶璟琛的怀抱很宽阔,也温暖。但同时,不久前安昕也知道了,很火爆…… 据说是睡一觉明天下机就有东西吃,说这话时,她觉得他好像是安慰自己多一些。 他们侧躺着,正面相对,他将她占有性的完全拢入怀,她的脑袋被迫贴在他胸口上,听他强有力的心跳,说实在的,这姿势安昕实在不习惯。 可是,要怎么说呢…… 她并不讨厌。 他像一座坚固的城堡把她保护在其中,风吹雨淋无法将她伤害,她坚硬的外壳被他打破,他对此有绝对的义务和责任。 四周很安静,连飞机的引擎声都几乎微不可闻。 安昕漫无目的的放任自己思绪乱飘,然后听到叶璟琛问,“睡不着?” 她就贴着他的胸口,随着他每次呼吸,每次起伏,每次心跳,她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连他问话里的三个字在胸腔里形成的回音,都被她的耳朵抓寻得仔细。 闷闷的,极富弹性,她有些乐在其中却全无自知,甚至忘记去回答他。 叶璟琛耐心有限,低眉见她一副呆到了极点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算不上十分精致,但很干净,她发呆的时候,给人一份说不出的安宁感。 看了她一眼,他又不忍心再‘施暴’了。 安昕和他想象中确实非常的不同。 他以为她很傻,她会突然表现得很聪明,连谁想要隐藏的细微末节都被她洞悉得彻底。 他以为她很笨,可她一记侧踢能帮他撂倒商业间谍,让他暗自意外得乍舌! 而当他以为她坚强无情,那却是她最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 没有第二次遇到她之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前妻是如此复杂矛盾的……生物! 他曾经还以为她很听话好控制,只要花点功夫费点心思,她就会被他调教成一个最佳附属品。 大错特错! 呆傻是会传染的。 叶璟琛正也浑然不觉的想着这些从前压根不会考虑的事时,安昕也回问了他一句,道,“我在想,要是有一天我还是不能喜欢你怎么办?” 这种听似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直让某个男人抓狂。 好在他忍住了,只稍稍黑脸以示不悦,“到那天再说。” 安昕听出他语气,直接问,“你不高兴了?” 她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别引人生怒的地方。 事实上她也是刚刚才对叶璟琛这个人的真面目有少许了解,‘暴躁’是关键词。 他挑起眉,刻意刁难道,“你问我的这个问题就好比要我用斯图尔特定律去证明一个圆的直径。” 风马牛不相及,他被搞懵了好吗! 安昕隐忍的笑了几声,开口更让他崩溃,她说,“可是我也没有要你对哪个三角形进行求证啊。” “……你存心找茬是不是?” “是你先问我是不是睡不着的。” 大家难得同床失眠,不就……瞎扯闲聊么。 意识到这一点,叶璟琛也笑了。 原来是他太认真。 不,应该说,是他先认真。 “为什么不要雷少倾为你付学费?”他话题转得很快。 事已至此,奸商只能尽可能的利用手中的有限资源,让自己获取更多利益,他要她的心。 发呆和人傻有本质区别,安昕眼里的混沌也只漂浮在表面,她抬眸看他,说,“雷少倾能把秦悦照顾好,我已经对他感激万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霸道基因作祟,叶璟琛立刻道,“以后我帮你照顾秦悦。” “她不会愿意的。”安昕很干脆,嘴角翘起戏谑。 虽然两年前的秦家已在走下坡路,叶璟琛的出现无疑加速秦氏的灭亡。 商场上的残酷竞争,秦悦不介怀,但不代表她能接受。 看到这位小心眼先生又摆出老大不高兴的冷冻表情,安昕只好再道,“你不是要照顾我么?把我照顾好不就行了?” 于是叶璟琛的脸像是在播全国天气预报,五分钟可以有十几种变化,此时又阴转晴了。 他主动献吻,亲了她额头一下,“说得在理。” 投资计划也要分轻重缓急,面对安昕,无疑要先攻心。 某人斗志昂扬。 安昕未躲避,潜藏的笑里有阴恻恻的痕迹,“所以我这学期的课题就交给你了。”语气是理直气壮。 叶璟琛没想到的一怔,她眼中狡黠的光开始转个不停,“教授说我的课题太普通,让我重新换一个能让他感兴趣的,我想了下,觉得叶氏确实很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好像很闲,那就帮她写课题吧。 因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七字评语,身为叶氏的大BOSS,叶先生很高兴。 “这是爱的代价?” 她解释,“你要想当做丨爱的表现也行呢。” 叶璟琛充分发挥他的口才,“只要一份课题要求实在太低,你可以适当给与鼓励,或许勉强及格就会变成A+。” 安昕没立刻回应,更没有和他讨价还价,淡定的睨着他循循善诱的眼睛,默了十秒,只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不会告诉他,会去到C大读研,以及在夜炫工作,这一系列的事,起始只因一个荒唐的目的。 虽然那些都已是过眼烟云,可她不想半途而废的研究生学业。 有时候人很奇怪,明明这件事不重要,或许对生活中的自己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可一旦开始了,总是想将它完成,也或许因为觉得不太重要,没当一回事,如此的坚持则显得比较轻松吧。 思想中,叶璟琛闷闷不甘愿的吐出‘我写’两个字。 安昕知道她可以顺利过关了。 “你就当作是,嗯……长期投资吧。”大抵她还是能察觉得出这个男人心理活动的轨迹,便安慰道。 叶璟琛笑着纠正,“是长期风险投资。” 弄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还一无所获。 安昕表示赞同,然后很老实的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答应。” 更没想到他会对她付出感情,这或许比为她写课题更早时就已经在发生了。 她有点受宠若惊。 说了一会儿的话,她感到困了,可这姿势实在不舒服,她请示叶璟琛,“我可以转身吗?” 他无意外的蹙眉,“不可以。” 好像在报复他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要为她写课题似的。 安昕也蹙眉,“别那么幼稚好不好?没有吃的,我又困了,可是这样的姿势我真的睡不着。” 睡姿问题很重要! 叶璟琛妥协,他双臂稍适移开,安昕遂转了身背对他,继而在她调整之后,他从后面将她抱住,嘴上没说,不过貌似这样是要舒服一些。 他时时霸占的举动很让人无奈。 她轻声的笑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璟琛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这个角度可以近距离的看见她侧脸的表情,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他有所期待,“从前想要得到过?” 安昕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那是不同的。” 闭上眼,努力去适应一个怀抱,然后沉入一场安睡。 …… 那一觉连梦都没有做,降落前,安昕是被叶璟琛叫醒的。 到D城时,刚过前半夜,两个人在机场找了家餐厅吃饭,之后驱车回小区,相安的生活继续,平平淡淡的开端。 安昕有很高的觉悟。 她是否要接受叶璟琛已经和报复无关,可无法否认的是,两者又紧密相联。 在飞机上那句‘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语双关。 既然能有人疼爱,又能让霍婧兮痛苦,她何乐而不为? 她一直都承认,她是个自私的人。 而之余叶璟琛来说,安昕是个奇妙的存在。 喜欢这种事情是没逻辑的。你喜欢她,就会不自觉放大她的优点,将她的缺点和小毛病容忍无疑,实在忍不了了怎么办?放弃她是不可能的,叶璟琛实在太有毅力了,他会为安昕找各种各样开脱的借口。 连帮她写课题都可以理解为:他值得信赖。 史无前例。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璟琛真的开始有模有样的帮安昕做这件事。 首先对于叶氏来说,他作为领导者每天都在纵观大局,要做一份与之相关的课题实在易如反掌。 可真正做起来,必须考虑的因素又有很多,进度也就缓慢的推进着。 不仅水平要维持在安昕的能力上,还要注意个人风格,不能给她太高分,但又不能太低,否则那就事关他的能力问题了。 偶一天两人在说到成绩问题时,安昕抱着零食在旁边风凉说,别最后教授不给他过,那可真是人间惨剧。 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了能不能过关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叶璟琛听罢就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磨牙霍霍道,课题要是不能过关,那明年C大也别来找他要各种经费了。 每天他们两个人依旧下馆子,吃遍整个D城,安昕甚至还特意上网查了那些藏在地图角落里的私房菜馆。 饭罢若是心情好,也会看一场电影。 在这点上安昕和叶璟琛难得有共鸣,都受不了酸溜溜的文艺片。 进电影院一定要看打得精彩的那一类,科幻的最好了,外星人入侵地球的题材是百看不厌,他们都喜欢还没看就知道结局的故事。 相当平和的一周就这么其乐融融的过去,谁也没再去留心时间走得快慢的问题。 …… 这天晚上叶璟琛有应酬,他开车把安昕放在市中心,她就随便在其中的商场里选了家连锁的烤肉店吃饭。 正是她认真的将一片片五花肉烤得令人垂涎欲滴时,顾染给她发来短消息。 内容是趋于不正常的和谐问候:你还好吧? 安昕一手拿着沾了油的小刷子,一手抓着手机,两眼盯着屏幕上四个状似关心的字眼,一时没反映。 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条来了,很含蓄的:我是说那天在机场…… 顾染要是不提,安昕都忘了这回事。 遂按键输入:很好,谢谢关心。 想了想,安昕觉得这句回复太官方而且很怪异,于是再补充:你的大片已经删除,你被解放了。 言下之意,她的事和她无关,顾染完全没必要因为那天没有帮她说话而……内疚之类的。 大家立场不同,安昕很明白。 可顾染不这么想,并且她为这个事情纠结了很久。 十分钟后,她直接给安昕打去电丨话。 安昕本来不想接,食欲好不容易被五花肉勾起一点点,一个人的孤单晚餐让她索然无味,加上这通被定义为‘无聊’的来电…… 接起,她直接威胁,“你是不是真的想我帮你出名?” 电丨话那端的顾小姐很勇敢,“我刚才给你发短信的意思并不是可怜你,我想你并不需要谁同情,更不是因为那天我没有做什么而内疚,我只是纯粹看不顺眼霍婧兮的嘴脸!” 霍婧兮就算了,外加一个中年版的她,哪个看得顺眼? 安昕问,“你的结论是?” 顾染做了个深呼吸,道,“不管你有没有捏着我的把斌,我就是不想让霍婧兮好过,所以,今后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要和我客气!” 她连同仇敌忾都能搞得像告白,安昕喷笑,“你不怕因此和霍敬文吹了?” 顾染真的很愤慨,“做人要有原则!我这么多年花心思去讨好霍婧兮,还不是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是身出名门的好不好!那天她明摆着陷害你,我怎么知道她对我时候是不是表面很友好,背地里跟敬文说我的坏话!” 关于这点安昕持保留态度,“你哪天可以试试她。”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被她欺到头上不用报复的?还被叶璟琛误会了,我是说我可以帮你,或者你利用我也没关系。”顾染坚持,提起某叶姓男子,她又道,“对了,要不然让我想办法帮你解围怎么样?”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安昕艰难的拒绝,对无意中捡来的盟友,不太感兴趣。 百无聊赖的抬眼间,她看见餐厅入口,一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站定在柜台边,一眼将整个餐厅扫尽,末了将沉沉目光精准的定在她的上,遂,走了过来。 安昕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顾染,问,“你说一个人要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多久的时间?” ------------ 一起看个恐怖片啊……  听说一个人要养成一种习惯,至少要坚持21天,而想要稳固这个习惯,得花上90天。睍莼璩伤 看到叶璟琛出现在餐厅门口,安昕一面为内心显然的小情绪感到诧异,一面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细算下来,她发现他们从苏丹回来才不过一周,每天都有朝夕相处,为什么这会儿看到他,她心里有那么欢喜? 太明显了…… 无疑,叶先生一来就吸引了异性目光无数轹。 安昕匆匆打发了顾染,挂线后就听到身后一桌两个女孩开始对某男大夸特夸,花痴基因年底大爆发了似的,你说这个闪闪亮的男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是一个人?还是和谁一起?他要是我男朋友多好啊…… 直到叶璟琛走到安昕面前,后面的声音才打住翡。 大概这会儿变成心理活动,猜测她有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了吧。 诚然,安昕很想转身给个温馨提示,年轻人多看看财经新闻,关注娱乐之外的内容,你一定会知道他是谁的。 不过此刻,她很庆幸没人将叶先生认出来。 抬首,她对闪闪亮的男人行注目礼。 叶璟琛无疑心情不错,他还穿着得体的西装,大衣挽在臂弯里,英俊的面容上挂着模范客服般的笑容,“看到我有没有惊喜?” 安昕故意睁大眼,用手捂着心口,“难道不该是‘惊吓’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 他怀着好兴致做推理,“你之前说天太冷想吃烤肉,刚才我把车停街边,你头也不回就走进这家商场,我就在转弯的一间会所,出来的时候问了下服务员,她跟我说这栋大厦里就有烤肉店,凭借鄙人对你的腹饿程度判断——” 她看到这家店,肯定想也不想就钻进来觅食。 听完推理,安昕不服输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只相隔了……大概五十五分钟。” 怎么可能有惊喜! 就算有她也不承认! 相比起来,他们在别墅里相处一天,有时候他在楼上书房,她在楼下客厅看电视,两个人一下午几个小时都不见面,然后到了晚饭时间一起商量上哪儿吃好吃的,安昕觉得那样更惊喜。 当然喜的是……又可以享用美味佳肴了。 “时间的长短不能作为衡量惊喜的标准。”叶璟琛为自己辩解,“我放下酒会来找你才是关键。” “我可以理解为你也想吃烤肉吗?”她很喜欢在细节上和他做斗争。 叶璟琛宠溺的点头,“可以。” 一周相处,他大抵能摸到她一些脾气。 周玄南说她小心翼翼这点不假,可他不能同样小心翼翼的对待她。 毛得顺着摸,最好给她一种‘就该是这样’的宿命感,她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 否则就是无休止的质疑。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叶璟琛只能充分发挥他绝佳的口才,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这一回,安昕又被他说服了。 “那你怎么还不坐下?”她示意了下对面的位置。 他却不动,理直气壮,同时也是十分孩子气用命令式,“我要坐你旁边。” 安昕超无奈的撇过脸,抓起自己放在里侧的手袋,抬起屁股往里面挪。 “你赢了!” “承让。” …… 叶璟琛一来就接过了烤肉的活计。 他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一手娴熟的翻烤,一手不忘加上各种调料。 为了不影响他发挥,安昕只能端着盘子缩在里面,眼巴巴的看着,很是幽怨。 “你知道吃烤肉的乐趣在于哪里吗?”她很寂寞的问。 叶先生手握烤具,极正经的给她一记显而易见的眼色,“当然是烤的过程。” 说完他自己都端不住笑起来了,安昕大翻白眼,高呼‘要命’! 他根本就是来夺她快乐…… “叶氏烤肉不是随便在哪里都能吃到的。” 悉数将牛肉、羊肉、土豆片、莲藕等等放进她的盘子里,叶璟琛和她讲道理,“你都不用动手,命怎么就会被要掉了?” 安昕恨他都来不及,“我也想烤!” 叶璟琛笑容荡漾,“你这副表情就好像是幼儿园小班里被欺负了的小朋友。” 稍顿,他漂亮的眸落在她脸上打量了下,末了无情无义的说,“哭哭就没事了。” 想要以此求安慰?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安昕咬牙愤慨,“不用说,你以前一定是幼儿园大班的小霸王!” 今天是怎么也没机会碰烤具了,她只好拿起筷子进食。 “还好,小霸王算不上。” “你的‘还好’只是假谦虚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下次他要装得像一些。 见他煞有其事的沉思,安昕摇头摆出苦恼相,“什么大班爱护小班都是传说。” 叶璟琛眼睛盯着烧烤盘,都不看她,只抽空伸手揽住她肩头拍了两下,说,“以后哥哥罩着你。”今天就算了,他还没玩够。 说罢往嘴里塞了一片五花肉,咀嚼,然后满足的叹,“嗯……真是美味!” 安昕在旁翻白眼都翻得累了,“那是你来之前我烤的好吗!”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斗嘴,浑不觉彼此间气氛有多和谐。 谈笑间,周围的目光不自觉的投来,多登对啊,烤肉要这样吃才有意思,这个冬天真温暖。 …… 小插曲是晚饭罢了,结账的时候店长受人所托转交了他们一双电影票,道歉的话就写在纸巾上。 原来是叶璟琛来时,坐在安昕后面那一桌的两个女孩儿议论得太大声,结果,眼巴巴的望着闪亮生物走到自己前一座落座。 尴尬啊…… 她们自知安昕一定听见了,加上开餐期间,他们互动太有爱,简直羡煞旁人。 于是,女孩儿们决定把饭后电影票送上表示歉意,并祝他们……百年好合。 走出烤肉店,叶璟琛拿着手里多出来的两张电影票,颇具绅士风度的征询身旁的女士的意见,“要去看吗?” 问时,他凤眸里闪现出带着阴谋意味的灼灼光华,意味十分的深沉。 这是一部近期很火爆的恐怖片。 你说要是在电影院里,安昕小朋友会不会被吓得尖叫? 她要是怕了,那称霸大班的叶小霸王不就有表现的机会了? 盯着长长的票面,安昕捏着下巴看寻得仔细又认真,像是提前给自己练胆似的。 电影叫《血屋》,票面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还给这两个字做了滴血的效果。 去年才拿奖的新科影后不惜‘毁容’上镜,妆容造型十分可怖。她面色苍白,长发凌乱,睁大眼睛做惊悚状,在她左边脸颊上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里面血肉模糊,真是……好恶。 安昕皱了皱眉头,抬眸和叶璟琛四目相接。 他便扬了扬眉,表示他正在等待她的决定,当然如果她委婉的说不想看,那么叶先生一定会趁机奚落:你胆子真小。 “这个主演和你交往过?” 安昕发誓,她的发问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她此刻的表情都显得那么诚恳。 叶璟琛的俊脸却僵了,“……你看错了吧?” 闻言,安昕又低头去确定,“不会啊,还有新闻说她拿影后的那个片子是你赞助的。”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涉足过影视业。”叶璟琛把手一收,将票放到自己眼前,努力想从那张丑陋的脸上搜寻记忆。 他会和这个丑八怪交往过? 可是安昕又说,“不一定要你开口你的下属才会去做,电影电视里面都有广告植入,明星想要找话题做新闻,和大BOSS炒炒绯闻,红得最快了。” 她讲得头头是道,都是从秦悦那里听来的。 至于影后有没有和他交往,那些都是花边消息,其实安昕不太确定。 见叶璟琛神色不对,她总归反映过来,坏笑道,“那什么……嫁入豪门,大BOSS为博红颜一笑,不惜一掷千金为其打造专属电影……你恨我干嘛!” 她只是在阐述一个曾经在某出看到的新闻。 如此而已! 叶璟琛漂亮的眉目里含着了然之色,牙痒痒,“请问你是在报刚才烤肉的仇么?” “这位幼儿园大班的同学。”忍着笑,安昕从他手里拿过两张票,指着上面惊悚的主角,严肃说,“做人不能太片面,因为人家化了个难看的妆,你就连认都不认了?影后是为艺术献身。” “把票扔了,回家。” 牵起她的手,叶璟琛二话不说就往停车场走。 别人的东西就是不能随便拿! 看鬼的电影看! “别啊!”安昕将他往反方向拉,“我想看,走吧,这么早回去干嘛?你不是还想看我尖叫怕怕好安慰我么?” 叶璟琛拗不过她,随她拉着走向电梯,心底深处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隐痛感。 随后,他听到安昕总结似的给他关键词,“叶氏的公关部门。” 是的……小叶先生要找他们的麻烦了。 …… 事实证明,安昕是个擅于补刀的种子选手,并且对恐怖片有天生抗体。 偌大的影厅内,松松落落的坐着三对情侣,还有四个结伴来找刺激顺带支持偶像的女学生占据了第一排。 叶璟琛和安昕坐在中间的位置,大概他们是表现得最淡定的一对儿了。 说起恐怖片,只有两类人不太容易被吓。 一种是理智型,怎么看都知道是假的,脑中里有了这个概念,随便电影怎么编,都不会怕到哪里去。 而第二种就是看得太多的麻木型。 叶璟琛属于前者,安昕是后者。 不得不说,这部电影是花了些心思的,不但那位影后表演精湛,可谓入木三分,剧情走向也很诡异。 气氛烘托和恐怖音效都做得十分,还有不时就会吓人一跳的场景,都足够引人心跳加速。 才过了二十分钟,大学生们从第一排灰溜溜的换到后面去坐,在之前的一个小高丨潮时,不晓得哪个女的还尖叫了一声。 只这惊声尖叫,却让安昕和叶璟琛同时失笑。 “不觉得怕?”他问。 电影开场到现在,他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屏幕上的光在她可以称作是平静的脸容上跳跃着,怕?叶璟琛只看到了‘索然无味’四个字。 安昕笑道,“有一段时间秦悦很迷这类片子,每天晚上都要看两个,可是她胆子又很小,看的时候一定要有人陪,到那种时候,我就要陪她受罪。” 所以她是不怕的。 叶璟琛为此感到遗憾,“看来我是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他多想她也被吓得流眼泪,这样他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不怕不怕。 安昕笑了笑,看向宽大的屏幕。 被吓得快要精神崩溃的女人正在向楼里其他住户哭诉着有鬼的真相,不但把里面的人好一个吓,屏幕外,看客的心也被深深揪起。 只有安昕淡淡然的说,“这部电影剧情是悬疑类的,但是设定太简单了,你别看她现在被吓得神经失常的样子,没准当年的血案里,有个死者是她的男朋友或者亲人,她特意搬过来搞出那么多事,其实是为了找凶手。” “照你这么说,其他人晚上看到的那些也是幻觉?” “我觉得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安昕猜测着说。 “很多时候是人心在作祟,明明只听到声音,脑中想到可怕的事情,就以为真的有,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越传就越玄乎。” 叶璟琛又问,“那你认为凶手是谁?” 她又将视线转向荧幕了,撇撇嘴说,“暂时还没想到。” 不过这显然成为吸引安昕继续看下去的看点。 电影的声音很大,他们的交谈很小声,影响不了别人,索性她跟他讲起拍恐怖片的手法和路子。 细致到可以按国家来分类,包括曾经吓到她的,恶心的,惊悚的,带点儿玄幻的…… 叶璟琛越听越觉得无望,索性干脆问她,“那你到底怕什么?” 安昕笑得前仰后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着屏幕里出现了数次的男人,肯定道,“我猜他是凶手,女主角最喜欢找他诉苦了。” 看似诉苦,实为精神折磨。 叶璟琛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她来看恐怖片。 …… 电影放到一半,叶璟琛的手机震了起来,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电丨话,若为公事,那都是急得不得了的,而之余私…… 他的生活圈子也很小,因为他站得太高。 侧首去看安昕,她竟然靠在一边睡着了,叶璟琛无奈的笑了笑,想来也知道她不怕,出于观影礼貌,他离开影厅到外面去接。 没想到他刚走出去,电影院突然断电,霎时影厅漆黑一片,没了助眠的吵闹声,安昕因此醒过来,睁开眼,窒息的诡静。 她身旁已无人。 ------------ 他决定开吃,反正自己也不是好人  静…… 眼前的漆黑是前所未有。睍莼璩伤 安昕不禁愣了一愣,但很快她就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 叶璟琛不知上哪儿去了,倒是还能依稀凭感觉晓得自己身处的影厅里还有其他观影的人。 座位边上的荧光指示灯绿幽幽的,形成一种诡异的错觉,就像是在告诉你,那是引导你去鬼门关的道路轹。 竖起耳朵,隐约能听到紧迫的呼吸声,不止一道,都在紧绷压抑着。 仿佛停电了,又是恐怖片最刺激之处,莫非人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念头刚从安昕的脑袋里冒出,前厅的门被打开,外面也不见得多亮,可随着门缝扩大,还是有少许光透进来豇。 打破这死气沉沉的僵局。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处,弯腰低头对众人道歉,“非常对不起各位!商场供电系统出了问题,现在正在努力解决,导致大家观影不畅是我们的责任,如果……” 他正诚恳的说着退票细则,还承诺会送大家观影优惠卷之类,忽然,一个啜泣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没让其他人来得及心惊胆战,那声音拖着哭腔颤颤巍巍的道,“吓死我了,以后我再也不来看恐怖片了……”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见顾客哭了,他整个人僵僵杵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随后女孩儿竟然哭得稀里哗啦,像在借此发泄,她的男朋友忍着笑对她安慰,大大咧咧的。 几个女学生七嘴八舌吵闹起来,口中句句话不离‘好恐怖、好恐怖’! 差点跟着一起飙泪…… 另外几对感同身受,恐怖片看到正紧张时停电……太要命! 只有安昕,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他们的说话声,直到叶璟琛回来。 他出现时姿态有些急,倏的就从工作人员的身后移身走进,步子也迈得很大,暗光将他沉稳的身形轮廓勾勒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刚才上哪儿去了,可只消望见他这数步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在担心什么。 来到安昕旁边,没坐下,只是垂眸和她对视。 恰逢此时,影厅的应急灯才是亮起,比他还慢。 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一张略关切,一张则安安静静……不,是近乎无所谓的平静! 叶璟琛微诧,这回是真的没想到了。 安昕似乎从他神情复杂的俊庞上看出什么,便先主动笑道,“刚才我睡着了,突然停了电,我醒过来看不见你,还以为是你做的,不过转念想想,你应该没那么坏。” 他也随之一笑,“那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还是不错的。” “就是霸道了些。”她说,还惦记着烤肉的仇。 看似供电不能立刻恢复了,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散场,恐怖片这种东西,断在停电的节骨眼上,谁也没兴趣再看下去。 哭了的那个女孩儿在男朋友的陪伴下,从后排走过,人还在抽泣着,眼睛红红的,模样别说多可怜了。 她的男朋友还拿安昕做模范,说,“你看看人家,老公出去接电丨话都不怕,乖,勇敢点!” 言罢对他们窘迫的笑笑。 叶璟琛却颇为遗憾的回道,“有个太勇敢的老婆也不是件好事,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难得见他和陌生人说幽默话,安昕坐在位子上含笑不语,待人都走了,她才道,“为什么人家谈恋爱是情侣,别人张口就把我们当作夫妻?” 叶璟琛认真的想了一想,“大概我们有夫妻相吧。” 她无力,只好继续笑了。 “不过,你刚才真的不怕?”他又问,有点不太甘心的意思。 停电时,他在外面讲电丨话,眼前忽然黑了,他条件反射首先想的就是她在放恐怖电影的影厅里睡着了。 要是这时醒来会不会害怕? 可当他折返后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连期待都没有,就那么干坐着。 那一刹好像全世界都和她没关系,就连叶璟琛都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貌似也是多余的。 这种感觉已然和挫败无关。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她这样……很不好。 安昕撇嘴,昂首望了他半响,总算看出他的心思。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哭。”她缓缓的说,眼底的笑意在扩大,“再说,我同你说过了,对这类片子我很麻木,只不过发现你不在了,我第一反应就是在想,是不是你……” “好了,走吧。”打住她的话,叶璟琛向她伸出手。 合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睁眼没见着他人,一门心思全都在想是不是他搞的鬼! 看来,他在她心里真的不算什么好人。 …… 这两天的D城很干燥,没有飘雪,也没落雨,缓慢流动的气流中夹杂着刺骨的寒意,阴冷得很。 回去的时候,叶璟琛将暖气开到最大。 他怕她因为那一觉着凉。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怪。 不知是不是因为电影院忽然停电的缘故,光被带走,不错的感觉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安昕被暖气烘得昏昏欲睡,懒洋洋的歪在座椅上,愣愣出神的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夜景。 其实,她知道叶璟琛的意思。 应急灯亮起的时候,他看到她面上淡薄的表情,她也看见了他的。 关心是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再加上他后来说的那些话,安昕不禁侧头向他看去。 他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内敛的眸直视着前方,车被他开得很平稳。 她正好可以欣赏他轮廓俊美的侧脸,眉眼间的气质十分的强,那当中凝聚着一种霸道的气息,生来就是要高人一等的,这样的脸孔,看似永远都该让人捧着,何时会有他弯腰将就哪个的时候? 可偏偏,他给与她的眼色太柔和,所以她还是会感到受宠若惊。 看了一会儿,叶璟琛忽然目不斜视的打趣她,“被迷住了?” 安昕连忙用拿小眼神嗔他,默了半瞬,忽然道,“其实刚才停电的时候我想出去找你的,可是我怕和你走岔了,就没有动。” 她在解释? 也就是证明她还是会在意他的感受咯? 嗯,这应该算是个好的开始。 叶璟琛心里如是想,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安小姐,你忘了身上还有人类伟大的发明之一——手机。这样东西?” 安昕努力为自己辩驳,“你觉得一个人在电影中途离场的原因最可能是哪些?”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道,“要么是去卫生间,要么接电丨话。你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你是去接电丨话的话,我打了也不可能接通,要是你去卫生间,离开没多久我就打给你,多尴尬啊……” “看不出来你想了这么多。”叶璟琛失笑。 等红灯时抽空看了她一眼,体贴道,“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下次发生类似的事情,表现明显一点就好。” 他知道她在解释啊…… 安昕有些窘,“怎么样才算明显一点?” 他不答了,唇角勾出个浅浅的弧度,以均缓的车速继续往小区驶进。 她再悄悄的探视他的神情,看起来和平时无异,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笑意,应该是没事了吧? …… 十五分钟后,回家。 刚进门,安昕前脚走进玄关,鞋没脱,灯没开,只听身后‘咔塔’的一声,门关上,叶璟琛的手已经从后面将她揽腰环住,头也凑了过来,唇齿吐息一阵阵的拂在她耳边,挠得她心慌意乱。 她微微吃惊,“你……干嘛?” “回来的路上我考虑过了,虽然你的解释很合理,可我还是觉得不痛快。”叶璟琛很不对劲,无赖的拥着她,两只手开始不老实的乱摸。 他的语气听似理智,但又不难让人觉出有些不耐。 狼血沸腾地…… 安昕诧异,“我在电影院里面不怕和你不痛快有什么关联吗?再说回来的路上你也没表现出来啊,你这个人——” 他、他正在解她的大衣扣子? “我这个人就是霸道别扭又小气,实在没有办法。”他说得勉勉强强,蓦地将她转过来正对自己,之余,她的大衣已经被他剐下,随手扔在一边。 安昕慌了,讪笑的想往后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刚缩了两步,脚跟就碰到阶梯,她顿住,他压进。 “有吗?”叶璟琛大掌温柔的捏着她的双臂,“后来我好像没有应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手掌滑下,他稳稳的将她腰肢控住,再往上一提—— 安昕整个人轻巧的被他放在入门那张空落落的实木桌上。 那高度正好给他贪了便宜,只消靠近,分开她的双腿,真是做坏事的绝佳位置。 反正他在她心里也不是个好人! 转眼间,安昕被迫被他固定住,D城的冬天走到哪里都有暖气,她穿得不多,脱下大衣后,身上就是一条雪纺连衣裙,连丝袜都不算很厚的那种。 叶璟琛正慢条斯理的脱大衣,他几乎是将她堵在那张小小的四方桌上,她稍一乱动,就会和他某处做摩擦运动。 安昕知道他想做什么,更能感觉他很嚣张,那里很嚣张……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慌,她用谈判态度,狗腿的语气,“有事好商量。” 松领带,挽袖子,他遗憾得很,“有些人太冥顽不灵,商量是没用的。” 抬头隔着昏暗的光线看了她一眼,他笑,“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到了该进一步发展的时候,你说呢?”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素食主义,每天抱着只小肥羊纯睡觉,怎么可能不动歪念? “我能不能说缓两天再说啊……”她连声音都在抖。 还担心她不晓得怕? 这不就在怕了嘛。 叶璟琛正色,问得十分直接,“安昕,你不愿意和我发生关系?” 她怔忡得很,搞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好问,“你来真的吗?” 他笑得阴恻恻的,“你看我表情像是在说笑么?” 她老实的回,“没开灯,我看不清楚。” 叶璟琛不想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了,敷衍道,“看不清楚才好,才方便办事。” 言毕手就伸出去抬起她的尖下巴,靠近先来一吻,安昕抗拒不是,接受更不是,弄不清楚怎么自己就突然变成砧板上的肉,他要开吃了?! ------------ 现世报来得又快又凶猛  湿热的舌在她口中搅动,不急不缓,仿佛想要彻底仔细的品尝她的滋味,又好像是……在孜孜不倦的引导她,或者说诱惑更为贴切。睍莼璩伤 他的气息完全喷洒在她脸上,一下下的挠得她很痒,心跳随之加快。 叶璟琛霸道又强悍,无论脾气还是身形,只要将她禁锢,她根本无处可逃。 安昕都不知道要将手放在哪里好。 起先十指小心翼翼的触在他结实精壮的胸前,要将他推开,她做不到轹。 她能感觉那片胸膛的起伏越发急促,于是只好往自己胸口缩,身子也不禁向后仰去。 哪想他竟嫌她不识时务,大掌将两只小手拂开,他倾身与她完全相贴,身体过热的温度立刻透过质地绵滑的衬衣将她熨烫。 他的双手则娴熟的在她后背、肩头各处跳舞,指尖若有似无的抚过,她轻颤,慌乱无措豉。 可是,这无法令她厌,她也早就习惯他的触碰。 那么……要接受吗? 会不会太快了? 她正天人大战,一吻很快就结束了。 叶璟琛虚虚实实的环抱她,面与面拉开少许距离,他对她笑笑,砸吧了下嘴,满意道,“你生涩的反映真让我——” 欣喜若狂。 他不说下去了,湿润的舌沿着她耳轮边缘舔舐,轻咬。 显而易见,他的前妻在情事上还是个仅限于接吻只是唇碰唇的新手,要如何令她接受自己,他太清楚该怎样做。 听了他突然的说话,安昕先是露出个不解的表情,接着又被他的举动弄得无比茫然,耳边瘙痒不止,他向下探去的手掌撩起她的裙摆,粗糙的指尖与她光滑的大腿肌肤相互摩擦时,安昕霎有一僵,他极快的复咬住她的唇,这一次吻得更加深入。 炙热的舌不可挡的侵略,蚀骨的温柔消磨她的意志。 他动作粗鲁了些,这样并未让安昕反感。 她咽喉如火,随着他的吻和爱抚,一种强烈的渴求在身体里膨胀,然后缓缓蔓延开。 连番攻势,安昕晕乎得发软,她双手不知何时主动勾住他的颈项,原本往后缩的半身也向前靠了去。 说不出的感觉,总是渴望着什么从前没有过的。 她知道因为叶璟琛才有,她想要的仿佛也只有他能给她。 这让她心跳加速,同时变得敏感起来。 直到他将长指浅浅伸入她幽秘之处,安昕登时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搂着他的双手僵了,全身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两只小腿也自我保护一般想要并拢。 才发现他早就将自己的窄臀挤入双腿间,这样做只能让她更……缠紧他。 她窘迫的折了眉头,他撤回手指,随即将腰往前推压向她,用他勃发坚硬的某处将她牢牢的抵住。 嚣张的举动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在对她做什么。 “你……”她气短,浑然有种不小心被妖孽迷惑上当的感觉。 “我什么?”叶璟琛昂起下巴示威,话语却柔和无边。 隔着衣料,他一下下的顶弄她,说,“你想拒绝我?想拒绝我就说出来,不说的话我就继续了。” 说时,他的手掌抓住她胸前的绵软,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捏。 他想要她,就是要让她知道。 安昕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隐忍的娇吟,他听见了,压住她那处顶了一顶,得逞坏笑。 拿定了她不会拒绝。 不知怎的安昕就感到委屈,总觉着今天上当受骗。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明明回来时跟没事人似的,现在又……嗯……你能不能不要……” 埋怨的话说出来就变成撒娇了,安昕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奇怪啊…… 叶璟琛配合的与她耳鬓厮磨,说,“回来的路上不好发挥,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难不成她第一次就想车震? 再说他要是在路上甩了脸色,现在就没得吃了。 叶璟琛考虑再三,决定哄她回家最稳妥。 你看,她不是没拒绝么? 听他一说,安昕更无言了,“你有早有预谋就算了,还……说得那么坦荡荡。” 叶璟琛埋在她颈间闷笑,“这叫做诚实。” 一记滚烫的吻落在她白皙的颈上,触电般的感觉让安昕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仰头,放在他双肩的手用力向内扣紧,曲在他两侧的腿也不由自主夹紧了他劲瘦的腰。 拒绝没有,只有心甘情愿的沉沦。 得到她接受的暗示,叶璟琛简直志在必得,他早就忍得快要狂暴了! 刹那间化作狂风暴雨的掠夺,热吻,撕扯,解开彼此的束缚。 安昕被他主导,被他掌控,头昏脑胀的任他为所欲为。 她喜欢他将她捏疼,喜欢他呼吸里蛮横的气息,连她越发粗暴的对待,都只能让她感到兴奋。 “喜欢么?嗯?”他蛊惑的问。 秦深算什么? 他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安昕是他叶璟琛的。 正是天雷勾地火,叶璟琛做梦都没想到门铃会在这时候响起! 就是现世报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两人蓦地僵住,暗暗的光线里都看清彼此意乱情迷的脸,一时谁也没反映,也或许各自做着截然不同的心理活动。 起码安昕是奇怪,至少她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门铃就从没响过。 听着一声声催命似的铃响,再好的气氛都没了,再望某叶可以和黑夜媲美的脸色,很不耐烦,更窝火的样子。 安昕古怪问,“谁来了?” “麻烦!” 重重的回答罢了,离开那副好不容易被自己捂得暖热发烫的身子,他‘啪’的按开客厅的灯,刻意要让外面的人等似的,慢慢整理衣着。 见他的动作,安昕猛然反映真的有客人来,连忙低头看自己—— 身上的雪纺连衣裙扣子被揭了数粒,内衣也被松开,一片大好春光下,胸口处还有点点玫红印记。 腿上丝袜半褪,踝靴掉了一只,她再抬头,对面那片光滑的黑色装饰墙正好将她整个香艳的形象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一言蔽之就是——美味可口! 来不及脸红,她听到叶璟琛也是望过来大失所望的叹,“天要灭叶。” …… 老天要灭的不是叶家,大抵老天想独独玩下叶璟琛吧。 于是,两个人慢吞吞的整理完,某小叶把门打开,意料之中的望见外面的某老叶。 “您怎么来了?” 虽叶璟琛用了‘您’这个字眼,语气却是非常的不好。 并且他的视线放得很低,加之情绪不对,态度更不端正,整个人给人感觉好像是在用眼神鄙视来人。 当然,这和来人微缩的身高有些相关。 门外的小老头中气十足的朝他嚷嚷,“不肖子孙!竟然给我安排酒店!” 叶璟琛看看陪在他身旁的人,难得精明深谙的黎正商会面露难色,想必来路上被刁难得不轻。 “您要住这儿啊?”他一句废话都没有,俊脸就这么笑开了,“行啊,那您就住这儿吧。” 再回头对安昕道,“收拾一下,我们去酒店。” “……”安昕超级无语! 她不止听懂了他话里后面没说出来的那个意思,更知道,来的人是叶浦和,他的爷爷!叶将军! 听到叶璟琛跟里面的人说话,叶浦和也不含糊,“你是打算让我这把老骨头进去说话,还是想我冻死在外面?!” 问罢又再继续道,“里面那个是不是旋风腿丫头?我跟你说啊,我这三代单传的孙子已经被惯坏了,私生活不检点,个人作风有问题,你要不要……” 没法再让他说下去,叶璟琛满头黑线的把人迎进门。 两年前,安昕与叶浦和有过一面之缘,只那时老爷子坐在车上,她身为胆怯的小辈根本不敢多看。 两年后,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被这位参加过中原大战的将军级人物记住。 虽然,叶浦和身上没有半点儿将军的英武不凡…… 老爷子很精神,那张爬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看上去至多八十出头。 谁会想到他刚过完九十九的大寿!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中式棉袄,黑裤子,头上还带着一顶毛呢前进帽,总的来说挺……时髦的。 他的个头也不高,还有些驼背,双手负在身后,走进来就先和安昕对视上了。 这氛围挺诡异的,比起早先看的恐怖片,更能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半响,叶浦和像是将她打量完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摇头道了句‘可惜了’,好像他孙子把人黄花大闺女糟蹋了似的。 叶璟琛继续黑脸。 旁边跟着近来的黎正商都忍不住撇开脸去掩笑。 安昕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支老式的藤箱,想必有尊大佛要长住了。 觉出她的视线,黎正商也正色看向安昕,她手里抱着两人的大衣,衣衫完整……应该说过于完整,连鞋子都没脱。 那么刚才他们在外等那么久,这两个人站在玄关干嘛呢? 叶璟琛清咳了声,主动接过黎正商手里的箱子,顺便交代他几句公事。 这厢,安昕傻傻的抱衣服端立,连叫人都忘了。 不过叶浦和也不讲究那些,走近了她就语重心长,“我在部队上有些老战友的孙子都不错,前几天才见过,你想不想认识?” 安昕真的有点儿受宠若惊,“叶老先生,您好,我……” “你们领证没有?还没办过酒席吧?唉……都两年了……”他遂定眸看向安昕的肚子,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她和自己孙子订婚的阶段。 那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在试探,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叶璟琛站在他身后,无可奈何地喊今天突然杀出来搅自己好事的人,“爷爷!” …… 老爷子住进唯一的客房,临了他和颜悦色的把安昕‘审问’了一番。 他与人对话技巧相当,旁敲侧击思路清晰,整个过程让安昕觉得像是在和武林高手过招。 毫无招架之力就把自己的底牌都交代清楚了。 她连师门拜哪儿都没个着落,没被打残已是万幸。 心里亦是相当的纳闷,老人家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晚十点,叶浦和准时睡觉。 安昕还睡大卧房,叶璟琛憋屈的睡客厅沙发! 今夜注定难眠! ------------ 老爷子的化骨绵掌好厉害  时钟指向十一。睍莼璩伤 其实按照往常来说,这个时候安昕可能还在客厅看电视。 叶璟琛有时在书房昏天暗地的处理文件,开视频会议,或者……不分昼夜用冷冰冰的语气训下属。 不过有时,他会陪她看看综艺节目和剧情无聊的电视剧,还会抢她的零食吃。 一周的相处,他让她感到舒适自在轹。 安昕在心里问过自己,倘若要将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她是会接受的。 只不过…… 再想到先前回来后发生的事,胆怯之外,她更惊异酢! 早在当初愚蠢的决定勾搭他,借以报复霍婧兮时,安昕做好了倾尽一切的准备,何以到了那一步,并且彼此之间只有纯粹的感情选项,她会变得迟疑又退缩? 更叫她想要呕血三尺的是,她的表现根本就是只菜鸟,叶璟琛不但看了出来,还嘲笑她…… 真是丢脸。 安昕抱着枕头在宽大的床上难为情的滚了一圈,脸颊烧烫。 对叶老的突然出现,她暗自感激,又暗自感到一丝丝的……失落。 在一起这么多天,叶璟琛对她花的心思她看在眼里,既然她决定接受,既然有了那个开端…… 将侧躺的身子翻过来摆正,安昕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发愣,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太保守了?” 在这点上,她觉得她真的好像幼稚园小班的童鞋啊! 她知道叶璟琛一直以来对她都颇不得办法,甚至是苦恼。 于是更没道理在这件事情上给她落了下风让他笑话。 总的来说,就是不甘心! 正在她苦于思索对策时,秦悦的慰问短信来了:睡了吗?(其实我想问,你被叶璟琛吃了吗?) 安昕满头黑线。 这个丫头,为什么每次都能把点子踩得那么到位? 在情商方面,安昕承认自己是个低能儿! 想了想,她决定对军师坦白,遂委婉道:还差一点点。 秦悦回复得超级快:一点点是多少?!我的天,这种事情还能一点一点慢慢来啊?(是临时出了什么事,还是你拒绝他了?还是他……不行?) 近来她好像很喜欢在短信正文后附加小括号的内容,主次分明。 安昕头上的黑线持续增多,捧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 秦悦是家中的一朵奇葩,仿佛她从出生起就非常老成上道,晓得如何哄长辈,晓得在适时的时候撒娇。 往往之后,面对安昕和秦深,她又会摆出一张愁苦多忧又无奈的表情,对他们叹息说,现在的老人家怎么那么难伺候,我真是受够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那么乖,可都是装出来的。 也正因为此,安昕和秦深,哪怕是雷少倾,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秦悦当小孩儿看待。 她没有同龄的玩伴,在他们这群比自己大出好几岁的人之间,她地位超然。 有时候,安昕觉得她比较像姐姐。 所以她在手机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叶老先生来了(其实我觉得……他会很行) 有样学样的附带一个小括号,想为自己挽回点颜面。 好说如今叶璟琛是她的人了,损他无异于自损。 况且安昕才是姐姐! 哪知秦悦一条短信就秒杀了她,说:很行?那不是要被憋死了? 安昕无言以对,梗着脖子缓了半响,才用严肃的语气:我知道在感情方面你比我处理得更好,可是在年龄上,你还小,我不希望你过早的……你知道的。 秦悦秒回:过早发生性关系?这点你放心,暂时还没哪知妖孽让我有想要舍肉降服的想法,有的话我会跟你说的。来,我们说回原先的,叶老来了?他对你怎么样? 缩在床上的某姐彻底拜服。 想借这个话题找会场子,显然她打错如意算盘。 把叶老到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秦悦似乎斟酌了下,才回道:我觉得老人家对你映像不错,毕竟是老革命,磊落坦荡,这一关算是过了。 安昕本来就没睡意,更被她三言两语讲的无力:大小姐,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啊…… 秦悦发了个‘惊诧’的表情过来,接着说道:你不在意吗?那你的重点遗憾被老人家打断了和叶璟琛的第一次嘿咻? 安昕对着手机发愣。 她……在意吗? 还有后面那句,关于遗憾…… 安昕还没想清楚,秦悦又发了一条超长短信:你不觉得自己在意,大概是你认为老人家没什么杀伤力。可你别忘了,叶璟琛是叶、萧两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和他在一起,将来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两座大山,全看他态度了。还有,其实难道你没发现,你真正为这些事情困扰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他了?比你想象中更喜欢。 比想象中更喜欢。 那是多喜欢? 秦悦一语惊醒梦中人,安昕从床上翻坐起来,有点无所适从。 竟然会那么快! 半响,她不敢违心,诚实的输入:或许你说得对,暂时我没有想到那里去。 秦悦又道:你没想到那处是因为你刚察觉自己想要什么,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别为了哪个人轻易改变自己,叶璟琛真心对你,你要是没想好付出的问题,就只管接受好了。 难道她现在没有接受吗? 心里发问罢了,安昕忽然发现这是个双项选择。 她还可以选拒绝的,但是,她没有。 大抵秦悦等了半天没得回信,遂又发来一条,说: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感情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你情我愿,顺其自然,你现在这么困扰,也许有一天说厌倦就厌倦了,不如趁自己还欢喜的时候享受当下。 喜欢,欢喜…… 安昕深深的做了个呼吸,眉头却是蹙起的。 她担心的事情很明了。 倘若到了某一天,她未厌倦,反而更加深陷,叶璟琛却误以为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霍婧兮,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但转念,只要她一直和他相互陪伴,霍婧兮便永远只能做个局外人。 这两者有区别么? 还没来得及把她真正的苦恼发送过去,秦悦先结束感情咨询,道:好了,马上要午饭了,我决定接受雷公子的挑战,和他用网球一较高下,回聊! 这两个人可真是精力旺盛啊…… 安昕继续在床上翻滚。 怎么办呢,阿深,我好像特别容易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 大洋彼岸,建在沙漠上的赌城——拉斯维加斯。 秦悦穿着一身连体短裤装,置身在雷少倾汇聚了各种高科技的别墅客厅里,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末了她放下手机,扬起脖子长叹,“唉……要是他们不认识就好了。” 换了一身网球服的雷少倾从纯白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扛着两只牌子,问,“你在说谁?” “昕姐和叶璟琛啊。” 秦悦耷拉着双肩,一副‘我真是拿她们没办法’的老成模样。 在她背后,整片落地窗外,强烈的阳光将外面不规则的泳池照射得波光粼粼。 她盘坐的姿势被那些光映衬着,使得轮廓看起来像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小佛。 垂到腰间的发和安昕一样直且顺滑,那张还透着几分稚气的脸孔,小美人的气质初初长成。 而独独那眼神,尖锐得像是会刺穿你的心。 走下最后一阶楼梯,雷少倾不觉顿步下来,虚心向她请教,“敢问姑娘本意是?” 她的感叹大多都蕴含深意。 “我是在叹说,要是昕姐和叶璟琛没有之前的相遇,或许就会轻松些,不管是要借他报复也好,还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也好。” 现在两种感情被搅和在一起,也难怪她会犹豫了。 本身就是个被动到了极点的人。 雷少倾不予置评。 无论安昕要怎样他都陪她到底。 甚至他想过,假使有一天她因此被报复的情节伤得体无完肤,无处可去时,他说什么都会给她一片安稳的天地。 可是那天还没到来,安昕忽然自己想开了。 他又开始后悔,为什么他不主动点,帮她将这个死结解开? “别纠结了。”看到他愣在那里,秦悦一语中的,“昕姐不会喜欢你,和她要不要报仇,同不同叶璟琛在一起,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这点雷少倾不能再明白了! 假使安昕给他一点点回应,他肯定会不要脸不要皮继续死缠烂打下去。 偏生这事儿强求不来。 不过…… 即便他很清楚,也不能让眼前那个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小朋友教训! 将网球拍指向秦悦,摆出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雷少倾挑衅道,“过来受死!” 秦悦从沙发上站起来,十指交错,左右扭腰。 一边做准备运动,一边淡定的冷哼,“手下败将,看你能狂到几时!” 接过拍子,二人直奔宽大的游戏室,测试刚送来的一款还在开发中的运动类网球游戏。 被秦悦丢在沙发上的手机这时才闪入安昕的告诫:你们两个少打点电子游戏!!! …… 第二天,向来以赖床闻名世界的安昕起了个大早。 或许心知老爷子也在一个屋檐下,那种难以名状的紧绷感在不知不觉将她潜移默化……早点起,给老人家留个好映像。 没想到梳洗完毕,来到客厅,叶浦和早就坐在那里,带着老花镜早报。 叶璟琛正端着早餐从厨房行出来,见安昕傻愣在楼梯中间,神色凝重的对老爷子的背影行注目礼,那双眼睛……真想某种国家保护动物。 他眼底滑过一缕精光,故意对她笑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吧,待会儿我让人送早餐来。” 安昕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斜眼瞪他! 还让人送早餐来,怎么不直接把她描述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病啊?! “小姑娘起得算早了。”叶浦和头未回,忽然来这么一句。 就是嘛! 安昕听后很高兴,这才七点,外面天都没亮,昨天她还失眠了。 “起了就一起吃早餐吧,厨房还有面。”叶璟琛说罢,就端着手里的两碗转身进了饭厅。 叶浦和遂收了报纸,双手背在身后,慢摇摇的走过去。 在行到与安昕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他停了下来,眯眼看相她,啧了声,道,“要是起不来也不用勉强,睡不饱就使不出旋风腿了。” 老爷子是个很开明的人。 饭厅里,不知谁在偷笑。 …… 早上再过招,安昕还是避不开老爷子的高深内功。 早知道她就继续睡懒觉了。 两小一老坐在饭厅里吃素面,叶璟琛煮的。 这还是安昕第一次品尝他的手艺,口感还不错,汤料清香,面条煮得软了些,很适合老人家享用。 反正不会做的总是没发言权。 这会儿她更担心叶浦和心血来潮的问她会不会满汉全席之类…… 不过她显然担心多余了。 叶浦和是个刁钻的小老头,他吃得很慢,很讲究。 先是用筷子将几根面条挑到高低适中的位置,慢条斯理的小口气吹着,等凉了些才开吃。 第一口,他夸奖叶璟琛这门手艺没有生疏,看来心里还是惦记这他这小老头的。 安昕看到傲娇的小叶先生嘴角有轻微上翘的弧度。 第二口,叶浦和蹙了蹙眉,说,面太软了,遂责难孙子,真把他当不中用的老东西了么? 意料之外的,叶璟琛没有顶罪,只说了句抱歉,他下次会注意。 叶浦和把头稍点,继续品尝。 他几乎每吃几口就会发表不同的意见,细到葱花切得太碎,大到整碗面的美观问题…… 吃个早餐而已,和美观有什么相干?! 起初安昕不可思议,而后慢慢反映过来,叶浦和是在教育孙子。 那些听似稀松平常的话语,有些实在提醒叶璟琛,勿忘孝道,有些是在从旁告诫他,别对下属太苛刻。 显然昨天他是听到孙子如何训下属的了。 一碗面的过程里,安昕不禁为叶璟琛捏了把汗。 她也跟着坐立不安,连头都不敢抬。 吃到最后,叶浦和讲完了,总的来说对孙子近期的表现将将就就,算他过关了。 余光瞄到他放下筷子,安昕刚松半口气,却听他吩咐道,“收拾一下,陪我回C市。” 他转过头正对安昕,用她听不懂的语气,“你就不用去了,上楼睡个回笼觉吧。” 说完他站起来,走出饭厅。 安昕完全傻眼了。 事实上她没有说要跟他们去啊,那这么说她是被叶浦和否定了? 总而言之,这说不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眼直直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叶璟琛,半响勉强挤出个笑,想说她是有些困,想要去补个瞌睡。 但那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来。 直觉中了化骨绵掌,全身的骨头都被打得粉粉碎了…… ------------ 雷大少说:做人要有点志气  龟速的吃完面,安昕折回客厅的时候,叶浦和又坐回之前的位置。睍莼璩伤 他两手捏着报纸的两端,有一声没一搭的哼哼着京曲,翘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的。 瞧着是半点儿将军的气场没有,倒像是个坐拥大片土地,十分喜欢找茬,又特别不好对付的地主小老头儿。 安昕有些犹豫。 拿不准是要上前装作无事的坐下,还是谨遵太上皇的旨意,安静的回二楼房间去榛。 也是这时她才反映过来,她把叶浦和当太上皇,那算下来叶璟琛只也就是一身孩子气的霸道皇太子。 中间还隔着一个真正揽着叶氏生杀大权的叶绍新。 她呢臆? 大抵能算是皇太子的……新欢? 那太上皇肯定是不屑的。 脑子里蹦出‘不屑’这两个字眼,安昕不自觉微折了眉头。 要她摆出小辈应该有的模样聆听教诲,叶老将军兴许还没那兴致。 她何必去找这个不痛快呢。 可是乖乖听话上楼睡觉,好像显得太小家子气? 站在客厅那片宽敞的空地上,安昕左思右想罢了,猛然间回神,她又想多了。 视线集中在叶浦和那有些吊儿郎当的侧影上,她撇撇嘴,转身,难得放肆的拖着散漫的脚步走上楼去。 她走的每一步都会发出响声,与人听上去是那么随意,无所谓,绝对是副天地不惧的懒骨头,对任何人的话语都不以为然。 以此步声表达着她的情绪,看似并不那么听话的——睡回笼觉去了。 叶璟琛靠在饭厅的门框上,直到完全听不到那阵经过半分钟纠结后才响起的步声,他站直了身,对沙发上装模作样的小老头儿道,“我去收拾东西,9点出发。” 说完也向楼上走去。 身后,京曲停了两秒,刁钻难伺候的小老头儿一拍大腿,吐字如金,“有意思!” 叶璟琛转身的背影稍顿,“这件事稍后再说。” 显然他不太满意爷爷在饭厅时说的那句话。 叶浦和一听就‘哟喝’了声,头发快掉光的脑袋顺着脖子绕圈,道,“小子学会护短了。” …… 来到二楼卧房,推开门,窗帘已被拉开,安昕静静的坐在飘窗上,背有些弓,两腿曲着,脸容对着窗外。 纤长的颈项,随意盘起的蓬松的发,两只手交叠伸直放在膝盖上,每根手指的弧度都慵懒无比。 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起了少许雾,白茫茫的散光从窗户外透了进来,将她的身体分成黑白灰三个面。 叶璟琛定在门口看了半响,随后到她身侧,弯身靠近,直接将她往里面挤,他人便也坐在飘窗上,两手用一种随意并且保护的姿势,从她的后背将她抱住。 “心里不痛快了?”他问得也直接。 安昕回首对上他的眼睛,表情略显困惑,想了想道,“说不上不痛快。” 她压根连想都没想过要和他们一起去C市,莫名其妙就被拒绝到千里之外,好像她缠定了叶璟琛似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安昕觉得是不太痛快。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也许这是根本不用说的事。 叶璟琛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动作如同在安抚一只小可怜,“我把他送回C市,最多明天就回来。” 她点头,表情恢复淡淡然。 只心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和秦悦发短信时,她对她说,叶璟琛的态度很重要。 九点左右,安昕清楚的听到楼下关门的声音,一老一小回C市去了。 她像是泄了气的球,勾着背长长叹了一声,继续坐在飘窗上,发呆。 …… 小区停车场,车刚驶出来,坐在后座的叶浦和依旧跷着二郎腿,对孙子道,“小子,旋风腿丫头是个脆皮啊,看着倒是挺能耐。” 叶璟琛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语气颇无奈,“您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人哄来的么?” 都用到‘心血’这个词儿啦! 奸商也是有心血的…… 叶浦和显得有些激动,放下腿,跟小孩儿似的从前座中间的空隙钻出半身来,兴致勃勃的问,“她给你碰钉子了?那正好,不枉爷爷给你出口气。” 依着他慧眼一双,一看就晓得旋风腿小丫头是个油盐不进的倔脾气。 叶璟琛哭笑不得,“您老别忙活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下次您别再吓唬她。” “心疼?”这点是让叶浦和没想到的,“你爸妈准你和她在一起了?她这辈子跟定你了?八字还一撇就胳膊肘往外,出息!” 骂罢了他毫不留情的伸手往司机的头上拍了一记。 叶璟琛不恼不怒,脸上笑容跟最佳客服似得,任劳任怨任意打! 孙子就得有孙子的样! “不过嘛……”叶浦和看他不反抗,没劲的缩了回去,靠在座椅上,把腿重新翘起,“我觉得旋风腿还不错,身家清白,长得也清清秀秀的,就是两年前那档子事你要处理好,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呢,你老子那里爷爷去帮你说。” 她怎么会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呢? 关于这件事,叶璟琛觉得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 握着方向盘,他有些出神。 爷爷话里的提醒他听得很明白,关于两年前…… 秦季同不愿意接受他的并购条件,固执的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关闭秦氏,随后脑血管爆裂,直接倒在发布台上,不治而亡。 之后间隔了大约一个月,他和安昕在机场不期而遇。 那时她还是他叶璟琛的小妻子,可是,她带着所有的行礼,决定和秦深走。 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挫败的滋味。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脸色语气不佳的要安昕到自己身边来,她当然拒绝。 她说,要和秦深离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她还说,她会和他离婚。 她的声音那么纤细,不将所有的专注力放在上面,就会被周围的嘈杂盖过,可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坚决,看他的眼神,如临大敌。 不巧的是,这一幕同样也被站在不远处的叶浦和看到了。 其实直到现在,叶璟琛都还很介怀,安昕跟秦深走的时候,姿态可谓是义无反顾,那么为什么…… 身后小老头的碎碎念打断他的思绪,说,“虽然旋风腿丫头脾气怪了些,可是和霍家那个比起来真是好多了。” 叶璟琛闻出他话中的意思,笑问道,“霍家那个怎么你了?” 接着下巴,叶浦和‘呔’了声,一脸嫌恶的对霍婧兮品头论足,“你是不知道,头回她来B市,带一堆补品来看我,你看我好胳膊好腿的需要补品?老子是扛枪上战场打过仗的,没那么娇贵,第二回给我带来两个盆栽,你爷爷我哪儿懂玩那些?” 连投其所好都不会,实在不讨喜。 “那第三回呢?”叶璟琛记得今年霍婧兮去B市是有那么多次数。 叶浦和老大不乐意,摆摆手,就是‘甭提了’的意思。 隔了会儿,他又忍不住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那么多,看着是大方,漂亮,心里那点鬼主意我会看不出来?” 说穿了就是虚伪嘛! “那您觉得安昕怎么样?”叶璟琛逮住机会问。 叶浦和那对灰色的眼珠转了一转,明显看出孙子真正的心思。 他昂起下巴,摆起谱,假装想了想,才勉为其难的开口道,“丫头片子嘛,不假不作,敢跟我较劲,我很欣赏她!” 叶家的男人都很吃这一套,反正安昕就是对胃口得很。 “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晓得。”叶浦和人老心通透,“你心里怪我吓唬她,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爷爷我已经是心慈手软啦,过几天萧彤从国外回来,你敢把人往她跟前放,保准有你好受的!” 叶璟琛不可置否的笑起来了,“我没记错的话,萧彤女士是您的儿媳吧?” “我不跟你说你妈。” 提起手腕铁血强悍的萧彤,叶浦和的地主气势都灭了。 他觉得还是小辈好欺负些。 随即,又数落回霍婧兮身上,希望这回去C市她别来借花献佛,假模假样的他老爷子吃不消。 说了一会儿,总结就是三个字:不喜欢。 之后话题一转,开始想当年…… 叶璟琛不出声阻挠,把车开上高速,面带微笑的。 都不用说出来了,他也不喜欢霍婧兮。 那种不喜欢,和她的长相家世没有一点关系。 老爷子不喜欢那就更好了,更称他心意。 至于他家萧彤女士…… 不知怎的叶璟琛忽然想起安昕之前那委屈得欲言又止的小模样,算了,过一阵再说。 …… 安昕在家里龟缩到中午,正寻思着要哪家的外*较好吃,一通电丨话带着绝对的命令式,让她不得不离开温暖的窝,前去迎驾。 她的‘女王’一称,仅限于秦悦和雷少倾两人所用。 四十分钟后,女王在城南商业街中段,朝拜雷家大少爷贲临D城…… 虽然雷劭霆早就在众人的眼中妖魔化,可免不了的,安昕每次和他见面都会无意外的被各种震撼。 新建的综合型商场正门外,一辆超级长的黑色宾利嚣张的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几乎挡去商场楼梯尽头的一半距离。 无数来往的人纷纷瞩目,有的还掏出手机拍照。 最要命的是,象征身份地位的宾利,车身两旁有红彤彤的火纹图案。 真的是……电影里都没见过那么夸张的造型吧?! 安昕一面担心那车怎么在D城老城区转弯,一面走近。 后座的车门在这时被打开,先是一只穿着鳄鱼皮纹短靴的长腿伸出落地,接着,雷劭霆整个人钻了出来。 紧身皮裤包着他一双长腿,那双鳄鱼靴就不用再形容了。 腰间的皮带是与靴子配套的,上身着十分花哨的贴身体恤,外面套上一件黑灰色的貂皮大衣,其***包程度,早已超出人类极限水平。 他带着墨镜,左手夹着雪茄,寒冷的冬天无法阻挡雷大少发光发热。 站定,未关车门,他先用空出来那只手扶了扶墨镜,然后精准的抓住在车里就望见的安昕,性感的嘴角上翘,他向她走了过去。 来人早已目瞪口呆。 可你又无法否认,他那样的打扮,很潮,很MAN,说不出的……亮眼好看。 说起雷劭霆,雷家的怪胎,时尚界的殿堂级教父。 十五岁拥有自己的品牌,十九岁建立了属于他的时尚王国。 他特立独行,才华洋溢,他还对外公开承认双性恋身份,丢尽了雷家的脸。 那些他都不在乎,干脆的放弃了雷家的继承权,他有自己的世界。 在安昕的眼里,雷劭霆是个活得无比潇洒坦荡的人。 她羡慕他,他是她的偶像兼挚友。 两人面对面。 雷劭霆用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傲世安昕,一手掂起她的下巴,打量,墨镜后是一双对美极其敏感尖锐的眼睛。 两秒后,点评,“干燥,需要补水,有黑眼圈,昨天晚上失眠了?肤色还不错,白得像吸血鬼。” 安昕早做好准备,求道,“给我个痛快吧。” 雷劭霆嘴角又上提了些,那样的弧度表示他很满意她的态度。 吸了一口雪茄,再朝侧面吐了一口浓烟,他道,“总的来说还不错,可是要做我‘倾色’的主编,气场太弱,穿着太平庸,不过我见过你化妆打扮绷脸唬人的样子,所以……” “停!”安昕抬手,搞不清状况,“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主编了?” 她一直有看新闻,知道雷劭霆受邀请,回来发展时尚产业。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拯救被美抛弃的孩子们。 做杂志当作风向标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但是这一步了何时与她沾上关系了? 就顿了半秒,雷劭霆问,“小安昕,你想拒绝我?” 墨镜外露出的小半张脸有些诧异。 仿佛全世界都不该拒绝他。 安昕也觉得好像拒绝雷劭霆是件极其不识好歹的事。 国外多少名媛超模,明星贵族都想得到他施舍十分钟以求改造自己…… “我……” “别废话了。” 见她露出犹豫之色,雷劭霆长臂一展把她揽进怀里,往自己的车里拖。 “细节方面我们慢慢聊,你知道我时间是很宝贵的,吃过午饭了吗?我在明珠旋转塔订了位置,边吃边说吧。你和叶璟琛的事我听说了,哥哥我这次可是来拯救你的,过几天你那没心没肝儿的妈要和C市市长大婚,你不想抢个头条嗨一下?做人要有点志气,OK?” 全世界都是雷大少巴拉巴拉的声音。 安昕忽然觉得,他是专诚来拯救自己的吧…… 光是听他说这一番,再联想早上叶老的话,眼下对于她来说看似天下太平,可一旦她踏足C市,等待她的不止一场战争。 她必须有点志气! ------------ 妖孽的游戏玩过火  得知雷劭霆将明珠塔顶楼的餐厅包下来,安昕一点都不稀奇。睍莼璩伤 自伊桑荣归故土后,餐厅请来的另一位大厨做的法式料理也相当不错。 只对于常年生活巴黎的雷家大少,他要求人家做正统中式大餐,委实强人所难了。 入座后,看着雷劭霆将双手置于铺了白色蕾丝桌布的圆桌上,十指交错,优雅的对餐厅经理挑剔着,安昕忍无可忍,打开菜单迅速点了汤、主菜副菜,和饭后甜点。 随后,只把红酒交给他做决定榛。 经理向安昕投以感谢之色,她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雷劭霆没有反对,点了一支香槟。 他将之前的挑剔全都转移到坐在对面的女士身上,那双时时含着尖锐色彩的眼眸将她抓得牢牢的疫。 看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兴致的开口,“没想到你现在会主动点菜了。” 无需多言,在他打量自己时,她就捕捉那丝情绪,只不过安昕不想这样容易被人看穿,她故弄玄虚,说,“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更喜欢现在的我。” 比起从前,她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但似乎还不够。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了。 雷劭霆十分应和她的心声说道,“喜欢还不够,我认为你可以做到让我欣赏你,让我之外的人崇拜你。” 要做到让时尚教父欣赏并不简单,不是拥有无与伦比的外貌就能轻易征服的。 她只能先把脑子里唯一想到的人拉出来救场了。 “比如说……雷尔少?”安昕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 听到她提起和自己完全不搭调的弟弟,雷大少毫无保留的露出不屑的脸色,“征服宅男有什么意思?” 安昕为身在拉斯维加斯的雷少倾说话,“那也是比你的时尚王国富有的宅男。” 说起来这真是略尴尬的事。 时尚虽然抢眼,可一旦提及赚钱这门学问,哥哥如何也比不过拥有一家市值远不止二十亿公司的弟弟。 更之余雷少倾在他的‘相助’下,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雷家的继承权。 但时尚怎能用金钱来衡量? 时尚无价! 所以雷劭霆轻松的秒杀了她,他用疑惑的眼神凝视着她,问,“宅男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安昕石化,认命的埋下头。 雷劭霆却并不认为自己完胜了。 开了香槟,他举起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将头颅微微扬起,将里面的美酒饮去三分之一,不经意的姿态充满野性的气息,连眼神里都是侵略。 眼下,安昕是一支被他相中的锋利羽箭。 放下杯子,他问,“就这么认输了?” 安昕直接趴桌上了,“你不会真的想要我做你在国内的时尚大片的主编吧?” 她把下巴磕在桌布上,抬起一双无辜又茫然的大眼睛望住对面的时尚殿堂级教父,就好像是在问:你真的想我帮你搞砸,以此将你拉下神坛吗? 时尚这种东西……和安昕的世界从来都不沾边。 雷劭霆并不认同她的消沉和自我怀疑。 “从来我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更希望被我选中的人能相信我,假使你实在想拒绝,我是不会勉强的,不过——” 他用一个转折将安昕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 坐姿使他身形有轻微的侧度,长腿翘在一边,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借着右面的落地窗,灰色的天光将他的侧面衬托得高端非常。 只消轻轻抬起下巴,只消眉梢微挑,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这就是King的魅力。 他直视她的眼,如同凌驾众生的神,语气是无情的,“假使你认为现在的自己就很好,哪怕有一天和霍家千金面对面,或者又被你那极品妈戳了软肋,还有面对叶家和萧家的各种面孔,这些你统统都无所谓……当然,同叶璟琛有关的部分可以都忽略不计,从你迷茫小猫的眼神里本大爷只看到无止境的摇摆不定,只要你想,他就只能做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那么,想想你自己,你想做个怎样的人?女王?公主?还是茫然的过完不知所谓的一生?这样的你,我用我的人格保证,连叶璟琛都不会永远喜欢。” 话说完了,能不能用King的魅力拯救眼前的人,全看她自己。 ——这样的你,连叶璟琛都不会永远喜欢—— 似乎叶璟琛在雷劭霆看来都变得异常不堪了。 安昕胆怯。 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用刀子刺她的心口,最后那颗心变成了肉泥。 “我好像……没有选择了?”安昕后知后觉。 雷劭霆对她温柔的笑,“宝贝,你有的。就拿我弟弟来说,他的公司里,你和秦悦不是有很多股份吗,那部分金钱足够你一生享用不尽,只要你喜欢。” 事实上,安昕并不喜欢。 “可是我对世上一无所知。”她态度软化,开始认真考虑。 雷劭霆用法语说了句什么,疑似感叹的语气,再道,“你不是有我吗?” 他是谁? 享誉整个时尚界的传奇人物! 这一时,安昕被他打动,似乎这件事非她不可了。 服务生推着餐车将一道道美食送上,雷劭霆动作尔雅的为自己铺了餐巾,一边握起餐具享用,一边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主编,我明天下午去C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先去看看‘倾色’的办公地点?我保证,那是个神奇的国都。” 光是听他说话,看他的神态表情,与人感觉如同在欣赏一场戏剧表演。 可是嘛…… “杂志的名字叫‘倾色’?‘倾城’的‘倾’吧?”她不确定的问。 雷劭霆优越感十足的点头。 她即刻提出宝贵的意见,“身为你盛情邀请的主编,我能不能申请把名字换掉,倾色倾色……听起来好像‘***’有没有?!” 不知道的人没准会以为他们办的是成人杂志! 雷大少黑脸,“你想我掐死你吗?” 安昕摊手,“世人之所以只能做世人,是因为他们没有上帝的眼光。” 既然他对她委以重任,她心里有异,岂能不说? 雷劭霆意外的一怔,遂开怀道,“安昕,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你。” 秦家身份隐晦的养女,实则真正的身份是秦季同的私生女。 复杂的身世,加上一段与同父异母的哥哥萌生的禁忌之情,还有和叶璟琛的纠葛,安昕身上的特质实在太多。 包括她那无情无义的母亲,有朝一日都将化作她爆发的养分。 时尚界最喜欢复杂敏感的人群了,她是个可塑之才,雷劭霆对此深信不疑。 午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他给她系统的讲解了整个时尚产业的运作,各持己见的讨论下,杂志名被无限期推后…… …… 饭罢已是五点过,眨眼又要到晚饭时间。 安昕吃了两块甜点,对接下来的一餐并不期待。 雷劭霆善解人意的邀她找个地方喝一杯,于是他们一起去了莲叶大厦的地下酒吧。 在那里,周玄南的出现简直是一定的。 周小姐自小尽显周家长女风范,处事作风成熟,手腕更是犀利。 简单的说,安昕和雷少倾、秦深,秦悦四人一起结伴度过愉快的纯真年代时,周玄南和雷劭霆两个人早已经勾肩搭背的出入各种边缘地带的场合。 哪怕是做生意,都让旁人看得惊心动魄。 他们组合在一起就是对很能掀起风浪的妖孽。 雷劭霆难得回一趟D城,周小姐定舍命相陪,既是妖孽再遇,怎能没有他们最喜欢的恶趣味? 所以安昕倒霉了。 酒吧安静且舒适的包厢里,三个人比肩坐在吧台前,有专门为他们服务的调酒师。 很要命的是,这个调酒师长得很像秦深。 那种相像要怎么形容呢…… 身高身形相差无几,五官神韵隐有雷同,尤其笑容。 起初安昕走进来时,眼神随意扫向吧台,正在擦杯子的调酒师抬起头来,安静而礼貌的对她漾起一笑,包厢内灯光昏黄模糊,她被那轮廓和笑容惊得目瞪口呆,三魂不见了七魄。 那一瞬,差点尖叫。 要不是周玄南花枝乱颤的笑声打破僵局,安昕根本回不过神来。 她知道这是一个恶作剧,只是……实在太恶了! 还有更作孽的事实,这个调酒师是雷大少的现任爱人,名字叫做葵,法裔华人,并不会中文。 雷劭霆和葵在巴黎有个美丽的相遇…… 坐下来喝到第三杯,安昕方才稍微调整好情绪。 周玄南还在笑,一回想她刚才那表情就忍不住颤肩。 杯子握在她的手里,里面的烈酒随着一晃一晃的。 这夜很开心。 笑够了,她对安昕说,“你不知道,当时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雷劭霆在旁接道,“还以为你的心上人从棺材里蹦出来了?” 心上人,从棺材里蹦出来? 安昕抬眼看周玄南,眼神里有质疑,也有不明所以。 将她夹在中间的两只妖孽默契后仰对视,都知道她醉了。 他们喝的向来都是不浓烈,不欢愉。 让这个小丫头作陪,有些为难她了。 迎着她呆滞却执着的目光,周玄南并不忌讳和谁提起秦深,哪怕是安昕。 再说彼时安昕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迫切,她想听她说关于秦深的事,只言片语也好。 “心上人算不上。” 想了想,周玄南做了思绪后才认真道,“我和秦深的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况且——” 她望住含着鬼魅笑意的雷劭霆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不是很清楚么?” 雷大少不可置否,“但我只知前因,不知后果,你敢说我们打赌之后,你没有再和秦深有亲密接触?” “你们打了什么赌?”安昕追问。 用秦深做赌注吗? 还有……周玄南和他的亲密接触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人再度对视,交换了一记‘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神秘眼色。 无声的商议罢了,雷劭霆决定由他来讲述。 他探手轻抚葵的侧脸,眼神中充满暧昧,以此作为开场白,葵更在他指尖滑过自己唇瓣时,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 气氛异常的诡异妖娆。 安昕堕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全然不自知。 雷劭霆对半醉的她道,“你知道我和玄南玩得比较开,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可理喻,以前我和她打过一个赌,看谁先得到秦深的一夜***。” “……你对阿深有性趣?!” 安昕拍响吧台,反倒把葵吓得推后了两步,生怕她当场发酒疯。 “镇定些亲爱的。”把她按在位置上坐好,雷劭霆回味般的说,“难道你不觉得秦深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 一旁的周玄南附和的点头,“我赞成。” 她也不记得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对他的颜垂涎欲滴了。 “然后呢?”安昕不太高兴,交叠了双手趴在吧台上,先用气鼓鼓的眼神瞪了雷劭霆一眼,再瞪周玄南。 仿佛他们抢了她最珍贵的玩具。 而她呢,还要坐下来听他们说抢夺的过程。 自虐,又孩子气得很。 “然后我赢了。”周玄南言简意骇。 她说这句话时,被酒意染得红润的脸颊都是得意。 雷劭霆好奇,很没下限的问,“我一直都想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 周玄南反问,“你说呢?” 雷劭霆飞快的答,“我知道你是第一次。” 因为她的第二次是他的。 安昕有点儿跟不上节奏,晕晕乎乎的脑子努力勾勒出秦深的模样,然后听雷劭霆问周玄南,“他怎么样?你知道的,我问的是持久力。” “当然比你厉害,不然我会和他有后来吗?” 蓦地二度站起,安昕居高临下的瞪着周玄南问,“什么后来?” 什么时候的事? 雷劭霆和周玄南竟然拿秦深来打赌,周玄南还和秦深…… 安昕很生气!她很生气!! “宝贝,都叫人镇定点了。”雷劭霆半哄半骗的把她又拉回来坐好,轻描淡写的说,“他们之间只有*上的关系,没有感情,不要拿自己和玄南比,在秦深心里面,你是无可替代的。” 周玄南也无所谓的说,“那时候秦夫人刚过身,我和劭霆确实做得过火了些,我单纯的为了赢,秦深应该是发泄吧,你别在意。” 至于后来发生的那些,只能说谁都有寂寞的时候。 或许对周玄南而言,秦深有些不同,但她很清楚自己在秦深的世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说完,她安抚的拍了拍安昕的背。 安昕倒在吧台上怔怔出神,也不知将他们后面的说话听进去没有。 两只妖孽等了半响,才见她半张的小嘴蠕动了下。 “你说什么?” 雷劭霆将耳朵贴过去仔细听,听到的是她小声的啜泣。 再收回身来一看,安昕却哭了,越发的伤心。 他和周玄南无奈相望,又玩过火了。 ------------ 你的丧心病狂不止一点点  千万别试图去理解醉酒的人,他们的世界,连他们都不懂。睍莼璩伤 安昕半醉半醒。 她知道在人前失态了,可她控制不住。 侧脸贴在红木桌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外冒,泪眼下方瞬间就汇聚成一潭足以淹死人的小湖泊,世界崩塌般难过得一塌糊涂。 葵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只知道今晚雷劭霆和周玄南的一唱一和影响着她的情绪榛。 总之这两人在一起就没好事,对此他是深有体会。 庆幸他们今晚没打算用法语交流,他这个‘哑巴’当得安全又舒心。 见面前的女孩儿哭得十分伤心,葵好意拿出一方藏青蓝的格子手绢递给她,想为她拭泪忆。 未料安昕抬眸来向他望去,只得模糊的一眼,她如遭电击,眉头深深的拧搅在一起,下一刻将脸深深的埋在双臂中,嚎啕得天昏地暗。 见状,周玄南慌了,罪恶感节节飙升,连忙解释道,“就是睡一觉而已,想开点,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啊!” 对于安昕而言,秦深意味着什么呢? 哥哥?恋人?还是守护者? 还是说三者兼有,甚至比这三种形容更加复杂。 冷酷无情的周小姐意识到一个深深的错误,随便怎样都可以,但她不能用秦深来伤害安昕…… 她没有这个资格。 “只睡了一觉?”雷劭霆笑语,不想结束他刻意挑起的话题。 为自己点燃了雪茄,他转身舒展双臂,宽阔的后背闲闲靠着吧台,说,“应该不止一次吧?说起来我怎么心里那么难受呢?” 他竟还向安昕找共鸣,“你难不难受?” 将手里的杯子和放在她面前的那杯碰响,很洒脱的,“一醉解千愁,为没有和我们睡过的——秦深。” “雷劭霆!”周玄南警告的叫他的名字,有了怒意。 到底女人要贴心些,不如男人狼心狗肺。 雷劭霆回她一记‘我不怕你,有种你咬我’的示威眼色,再对安昕蛊惑,“来,小处丨女,悄悄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要和他做?” 周玄南蹙眉,“你过分了。” “有吗?”他意犹未尽,更不以为然,“我觉得还好。” 跟不上他雷劭霆的节奏,只能说明那个人太弱小。 安昕闷声不响的抓起自己的酒杯,仰起头将还剩大半的烈酒干掉。 刺烈的辛辣顺着她的咽喉灼烧进胃里,难受得她拧起五官,良久才狼狈的喘出一口气,抽泣,眼泪继续吧嗒吧嗒…… 倒是再没往桌上趴了,背脊挺得笔直,下巴随着她每下抽噎跟着上下颤动,鼻子和眼眶红红的,实在可怜。 周玄南目瞪口呆,“你……没事吧?” 她关切一问,直接把安昕引得转向她。 对视,一双眼清明讶异又愕然,一双朦胧涣散更懵懂。 猛然间,安昕伸过双手紧紧抱住周玄南的脖子,大哭,嘴里模模糊糊的念叨个不停,好像在问着什么,疑问式。 周玄南被她弄得无措,只好笨拙的安慰她。 救命! 周小姐最擅长的就是口蜜腹剑毒舌剜心,哪里会安慰哪个…… 迫于无奈下,只好向雷劭霆求救。 雷大少这种没同情心的生物,没给她白眼已经不错。 扳着指头算了算,他笑得颠倒众生,“其实小安昕的酒量已经了不得了,70多度的酒,先连干三杯,后面接着喝了五杯,就是醉态不大好,唉,真是作孽。” 酒精是样好东西,轻易卸下每个人的防备。 醉有千百态。 有的人蒙头大睡,有的人脏话不停,有的疯闹个没完没了……总归是与平时的那个样子不同。 葵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儿在喝醉后哭成这样,表情里是莫大的委屈,无法道给哪个听,舒展不开的眉梢里挤压着长久不能释然的苦楚。 这和之前走进包厢时的她截然不同。 那会儿的她眼神里有胆怯,抗拒,小心翼翼,和清醒的自我保护。 第一眼见到她的人,定会觉得她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或许她怯懦,但并不笨。 可是一经酒精作祟,她被瓦解得彻底。 到底有多痛,到底要多深刻,才会被这样作恶的东西引发出来。 北半球的蝴蝶不过是扇动两下翅膀,那阵风到了南半球却带着摧毁的力量。 他用法语问雷劭霆,她没事吧? 她眼底的伤会传染给旁人,让他们和她一样生病,感受她的感受。 雷劭霆漾起一丝诧异,问,你担心她? 葵将头点了点。 雷劭霆又道,既然你担心她,你帮我把她送回家吧,我想她需要你的安慰。 …… 尽管周玄南一再阻拦,然而当葵从吧台后走出,靠近,安昕余光望见了他,竟是主动向他依偎而去。 她抓着他柔软的灰色毛衣,像只找到主人的迷途小猫,不停的喃喃说,“阿深,带我回家……我们回家……” 这一句,稍有耳力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葵刚扶着安昕走出包厢,周玄南蓦地起身,对雷劭霆道,“我也该走了,既然葵要送安昕回家,那也正好送送我。” 还是不放心! 雷劭霆一把将她抓住,懒散道,“放心,葵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去去就来,今夜尽在本大爷掌控。” “什么意思?”周玄南听出阴谋的味道。 他示意她坐下,喝着才聊。 她没办法,只好耐下性子回到原位。 抿看一口杯中酒,或许是被安昕的情绪影响了吧,只觉这酒苦涩多过其他。 雷劭霆不慢不紧的说,“你也知道我要回来做时尚,小安昕是我的主编,她很有价值。” 价值? 周玄南简直秒懂,“你的时尚王国就算要把版图扩展到国内,和叶璟琛有什么相干?” “你真是不识货。” 他嫌恶的斜了她一眼,道,“我说的‘价值’,叶璟琛只是一个方面,之后还得看小安昕的造化。” 谈及利益相关,她变得清醒很多,“你的话不能说服我,你不想说重点没关系,但别挡我的路。” 言毕作势就要离开。 雷劭霆反倒先不耐,难得又解释一遍,“急什么?都说葵不会把小安昕怎么样,就算我真的要犯浑,没道理便宜他好嘛?!” 周玄南隐忍,“接着说!”他徐徐不急,长指在酒杯边缘摩挲,眼眸变得深沉。 “我把主意打到安昕身上,是因为我看得到她身上闪光的特质,那些特质几乎是为时尚界量身定制的,我没道理发现一只潜力股还无动于衷。再来是她的背景适合,所有的因素都具备了,刚好这时,她需要一个找回自己的机会。” 她嗤笑,“说得好像你会让她重生一样。” “你不能否认。”雷劭霆肯定的说,“现在的安昕如行尸走肉,活得了无生趣。” “那么你今天这些举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周玄南大义凛然,化身正义的使者为那个谁讨公道,“让一个和秦深有七分想象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你不觉得太残忍了?” 慈善酒宴后,她因为公事前往巴黎,在那里雷劭霆招待了她,同样用葵将她吓了一跳。 这种恶作剧对她而言无所谓,哪怕找十个和秦深一模一样的人围着她打转,她都能不为所动。 但安昕不行。 更之余他还拉上周玄南一起伤害她,这让周玄南都开始讨厌自己! 她怎么能那么……坏。 “逝者已矣,我们还要好好生活。”雷劭霆漫不经心的喝酒,抽雪茄,满口大道理,“新的开始需要利落的斩断过去。” 周玄南厉声厉色,“斩断和伤害有绝对的区别。” “所以我给叶璟琛发了一条短信,我告诉他,本大爷今天晚上会送一份与秦深有关的礼物给安昕。” “……” 话题瞬间转变,向来思维敏捷的周家大小姐深觉自己落后了…… “没话说了?” 雷劭霆笑意盎然的望着她,“不问问我这事和叶璟琛有什么关系?唉,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他就是安昕的‘开始’,更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一箭双雕,咻——” 那一个拟声词的调调是抑扬顿挫,妖娆无边。 与此同时,他将高椅转了一转,眯起眼对远处做了一个扔飞镖的动作,好像真的被他射中了靶心似的。 得意得不行。 周玄南被搞得十分狂躁,心里只冒出一串脏话:咻你妈个头!! 他的意思她懂了。 将安昕拉近时尚界,她以此重获新生,雷劭霆呢,则借她得到叶璟琛的相助,在C市站稳脚跟。 岂止是一箭双雕的事? “你让葵出现,刺激安昕,再把叶璟琛从C市叫回来,一只狼遇到一只送到嘴边的醉羊……”周玄南冷笑了声。 关于秦深的那次打赌是雷劭霆最不愿意提的事之一,他会主动问,还句句诱导她说出细节过程,为了什么,她此刻再清楚不过。 不止她,连叶璟琛都被利用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 收到那种条短信还不抓狂么? 和秦深有关,杀伤力不可估量。 全局里只有雷大少是获利良多的那一个。 算他狠! 把玩着手机,雷劭霆好奇问,“小安昕刚才跟你耳语什么?” 周玄南越发牙痒,“你想知道?人是你灌醉的,你怎么自己不去问?” “我要是还能问她的话,就不会问你了。” 有些醉话独独当时有机会听到,就算是吐露真言的那个人,酒醒只后也不一定记得清楚。 想到这里,雷劭霆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应该给葵请个中文老师。” 那么得天独厚的一张颜,今后应该能和小安昕做个闺中蜜友,没事畅谈下心事什么的……真的好!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小九九,周玄南深觉,论‘丧心病狂’她逊他不止一点点。 再回想刚才安昕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她淡笑,“告诉你也无妨,她问我,她是秦深的不可替代,那霍婧兮呢?” 瞧,几个人牵扯在一起的感情从来都那么伤。 就连雷劭霆听了这句,都不可避免的露出讶色,半响他失笑,“原来在意到这种程度了。” 那还等什么? 赶紧拿下叶璟琛,然后找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挽着他的手臂出现在霍婧兮的面前,安昕不就女王了?不就完胜了? 见他神色兴奋异常,周玄南大抵能猜到他心里那些变态的想法。 “我要走了。” 站起来,这次谁也没拦她,某个人的目的达到了嘛! 取了大衣,周玄南却欲走不走,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甘心的气息。 雷劭霆醉态媚生的坐在吧台边上,头顶橙黄的光将他笼罩得犹如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望着她的后背,笑问,“想说什么就说啊,别憋着,害你失眠那我罪过就大了。” 周玄南优雅的转过身来,同样对他微微笑,“你别得意,叶璟琛不好惹,你今天晚上确实送了他份大礼,那也是在耍了他一道的前提下,整个C市都由他做主,等他吃饱喝足了,早晚你还得给他当孙子。” “那我也认了。”雷劭霆坦图一时痛快。 这让周玄南意外。 她不解的挑起眉,见他摆出愁苦状,怨念道,“难道你不觉得叶璟琛这样掰都掰不弯的男人很讨厌?” 所以他是有过想把叶家的独子掰弯的想法的? 没准还真的去付诸行动勾搭过。 正是因为失败了,才找安昕来撒气…… 这才是正确版本? 周玄南哑口无言,僵化足足一分钟,狠狠骂了他一句‘疯子’,摔门离去。 …… 按照雷劭霆给的路线,葵把哭得很伤心的女孩儿送回那栋房子。 一路上,她的视线都不离他,小嘴开开合合,不停的说话,时而哭,时而笑。 她说的他都听不懂,换做从前,葵一定烦透了这种呱噪。 但很奇怪,她给他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他无法讨厌。 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 他找到二楼的主卧,帮她脱了鞋子和外套,将她安置好,又掖了被角,遂,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的是,他刚做出转身的动作,一只小手将他衣角牢牢抓住。 回首看去,安昕醒了,哭红的双眸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反复的同他说着什么。 他听不明白,只能保持别扭的姿势茫然的将她注视。 “别走,别走……”安昕对他祈求,然后叫他,“阿深……”葵不解的眨眨眼,努力去听她的说话,可是该死了,他一点中文都不会好吗! 再看向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其实要强行让她放开不难做到,然而面对一张这样的脸,他有点狠不下心。 她很需要安慰,他看得出来。 长久的挣扎之后,葵又坐回床边。 安昕向他靠过去,深深的做了个呼吸,受伤的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不解道,“为什么味道会不一样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闭上眼,安稳的睡了过去。 ------------ 你喝醉的时候真可爱  经过这夜,葵深感,他是不是该学习一下中文? 虽然连他的父母都只会法语,可一想到雷劭霆说过,今后会有不少的时间去C市,他又不喜欢让翻译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睍莼璩伤 卧房里,他静坐在床侧,一手轻轻顺抚着安昕的背脊,哄小孩儿睡觉那般,动作体贴而温柔。 他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家境在充满梦幻色彩的巴黎只能用‘贫穷’二字来形容。 有时候为了生活,你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卑鄙一些榛。 凭着一张凝聚了神秘气息的东方脸孔,他15岁就开始为一些不出名的杂志做模特,但始终无法登上向往T台上。 半年前,他遇到了雷劭霆。 他改变了他忆。 葵隐约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仿佛有个人和他相貌很相似。 尤其当他出现在雷劭霆的弟弟雷少倾的面前,还有上一次周玄南见到自己时,他们都露出同样的表情。 不可思议,错愕,甚至有惊吓。 纵使都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无法避免的被震撼。 每当那个时候,恶趣味的雷劭霆就会露出安逸非常的表情,享受着他们的一惊一乍。 无疑,他借着这张脸孔来到了那个人的世界。 他问过雷劭霆,那是个怎样的人,雷劭霆却只回答他,耐心看下去就知道了。 今夜见到了安昕,他看得出,在酒精的作用下,这张脸让她崩溃,沦陷,最后变成置身的依赖。 “阿……深……” 回想安昕刚才抱着自己的呢喃,他努力的发出一声不太标准的发音。 这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阿深…… 听到声音,安昕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隔着昏暗的光线,她看着他,打量他,随即茫然的眸色变得更为不解。 好像清醒些了。 葵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明明两只手还眷恋的把他抓得那样牢,仿佛是她在世间的无可取代,可她看他的目光,她对他倾泻的所有感情,都不是给他的。 唉…… 想到这一点,葵放在安昕后背的手收了回来。 他对她疏离的微笑,礼貌说道,“我该走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当然,他说的是法语。 但似乎安昕听懂了他的话。 他站起来,她也并未像之前那样将他紧抓,而是看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不是。 他不是。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始终没有舒展开的眉头动了动,她又吸吸鼻子,裹紧了被窝,在天旋地转的酒意之间,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徘徊…… …… 楼下。 叶璟琛刚走进玄关,抬眼见到自己的房子里有陌生的脸孔存在,俊容上竟然看不到丝毫惊惶之色。 他好像根本不怕哪个闯入,因为本身足够强大。 只眉头随之蹙起,以示厌恶。 这一点让站在客厅中央的葵很不爽。 两个男人静止对视,一时气氛僵滞。 确切的说除了安昕之外,眼前这个和秦深有七分相像的人是第三个走进这栋别墅的人。 他就是雷劭霆要送给安昕的那份‘和秦深有关的礼物’? 不得不说,回家就先见到这样一张脸,实在让叶璟琛窝火得想杀人。 再想今天刚到C市,正被老爷子和小舅舅轮番在耳边轰炸时,再接到一条那种短信,忽然,他就觉得是不是给那个谁一个教训。 有些人的主意不能随便打,就算他暂时不在,安昕也是他的。 察觉叶璟琛有明显的怒意,葵心里再不高兴,但心知随便哪个男主人回家看到陌生人都不会愉快,对雷劭霆的作风,他也有几分了然。 再说,他认识来人,恐怕求他捏死自己,他还会嫌脏了手。 于是葵只好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解释说,叶先生,我受朋友的托付送安小姐回来,她喝醉了。 他只会一种语言,叶璟琛能不能听懂他是不知道的。 反正他尽力了。 听了这个解释,叶璟琛面无波澜的换了鞋,平静且目空一切的直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在错肩时,葵听到他用一口流利动听的法语对他轻轻的说,“滚出去。”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就算你出现在他的别墅中,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曾将你当回事,连过客都不算。 单凭一个眼神,葵确定,和他相似的那个人,叶璟琛极讨厌。 然而此刻睡在二楼卧房宛如此地女主人的安昕又很在乎。 真有趣。 …… 当楼下离开的声音响起,再结束,同一时,叶璟琛走进卧室。 没有开灯,他和床上睁着眼的人来了个意味不明的对视。 隔得太远了,谁也没看清对方眼神里的信息。 只安昕将他认了出来。 她还很昏,世界都在摇晃,意识更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前一刻残留在脑海里的画面亦真亦假,有个和秦深十分相似的人来了,不,应该说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 那最开始,她在哪里? 整个房间里都是酒气,缩在床上的那一小团……几乎要被蓬松的被子淹没了。 接着,叶璟琛还没开口,就听安昕轻轻的说,“我见到一个和他长得好像的人。”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小心翼翼,柔弱不娇,仿如本质。 口中的那个‘他’,无需再多费唇舌去问。 叶璟琛走到床边,随手脱了大衣和外套,坐在床上,一手揽过她,冰凉的指腹在她发鬓边摩挲,他靠在床头,说,“然后呢?” 安昕想了想,断断续续的回忆起和雷劭霆还有周玄南一起喝酒的事,包括葵。 她起嘴,埋怨了一句,“雷劭霆实在太讨厌了!” 叶璟琛笑着附和,“我也这么认为。” 又问她,“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整他,把这口气找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话语里报复意味十足。 分明就是个孩子王,一直在他麾下得他庇佑的心爱的宠物,连同他一起都中了招,此仇不能不报。 “可是我答应要做他杂志的主编了。”安昕有一搭没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 叶璟琛蹙了眉头,“杂志主编?”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偏还和雷劭霆搅合在一起,加上一个长了跟秦深有七成像的不男不女。 他怎么想都不痛快,遂道,“不准去。”“我答应他了。” “我给你开杂志社,你自己做社长,想出什么刊物都可以。” “我答应他了。” “你诚心和作对是不是?” “我答应他了。” 安昕像复读机一样,怎么按都只是这一句,语调都平得机械化,突然就变得那么信守承诺了,搞得叶璟琛横眉瞪眼,直想把她捏死! 还没等他发作出来,又听她问,“你怎么来了?” 这句是有情绪的,满满的质问,好像他不该来。 叶璟琛深呼吸,伸手捏眉心,“这里是我家!” “哦……”安昕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话题一转,懵了,说,“那我怎么在这里?” 叶璟琛无奈的连连发笑,他和醉酒的人计较什么? 都喝断片了,没准到了明天她一样都不记得。 “这里也是你家。”他随口应付。 安昕默了。 他低头瞄她,发现她眼睛有些肿,鼻子亮堂堂的,一看就是大哭过。 虽然雷劭霆找了个那种货色硬推上台面,但不得不承认,在C市时,那份‘和秦深有关的礼物’令他心神不安。 否则他也不会赶回来。 这时安昕就在自己身边,于是他便安心了。 又想雷劭霆突然杀来,这个人做事向来看似无厘头,实则目标明确,不得不防。 早他就在想把安昕带回C市,时尚杂志的主编?貌似也不错。 短暂思绪,他又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愣愣的正在发呆,没闭上的眼很是无神,模样别说多傻了。 她喝了酒…… 心动一念,叶璟琛诱导的问,“今天午饭吃的是什么?” 安昕果然很乖,张口就答,“和雷大少在旋转塔吃法式菜。” “好吃么?” “不错,可是虾球没有伊桑做的好吃。” 当然不会有伊桑做的好吃。 那可是生在法国名厨世家的人物,当年叶璟琛用诚意把人打动,用‘诺言’二字把他困在异国他乡两年,等的就是安昕。 漫无边际的沉思着,他说,“那下次再带你去吃一次。” 安昕连问了两遍‘去哪儿啊,去哪儿啊’,仿佛不管你带她去哪儿,她都会乖巧的跟在你的身后,一回头就能看见。 柔软的声音如同甜腻的棉花糖,他被谁推了一把,不受控制的倒进去。 说不出的安逸。 叶璟琛享受了一会儿,继续问她,“吃完午饭呢?你们去哪儿了?” 安昕仍旧很老实,说,“午饭吃到下午,天快黑了,我们去莲叶的地下酒吧……” 中午是令人垂涎欲滴的法式大餐,晚饭就是酒。 “你饿了么?”他担心的问。 安昕直接把他的大腿当枕头,做苦恼状,“我好晕。” “……你喝了多少?” 她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数,一只手的五根指头都数完了,另一只手继续数,连数了几遍,叶璟琛没了耐烦心,再问,“之后你们就一直在那里喝酒?” “是啊……”安昕一副‘我也很没办法’的表情,末了补了一句,“还有周玄南。” 叶璟琛听了就冷笑起来,周玄南,这笔帐他记住了。 脑中闪现出那道让他反感的身影,他还没问,安昕蓦地撑起半身,凑近他的脸,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异,“我跟你说,我遇到一个人,他和秦深好像!” 那又如何? 叶璟琛心里想,没说出来。 他亲眼所见,确实很像。 但那又如何? 安昕又缩了下去,哀伤的叹了一口气,无需哪个问,她主动道,“我们喝了好多酒,我们一直在聊……秦深。” 说到随后那个名字时,她翻起眼皮盯着叶璟琛,脑子不清醒,却总有个意识知道他不喜欢。 “然后呢?聊了秦深的什么?” 难得,太难得了! 叶大灰狼展开宽阔温柔的双臂,把安昕拢进怀里,沉哑的嗓音伴着宽慰,问,“和他们聊秦深,你开心吗?” 要是开心就不会喝得大醉,眼睛还红成这样。 更还要对着一个和秦深像极了的人。 看着安昕满脸受伤,周玄南和雷劭霆的恶名不用多打听,她能占到便宜才稀奇了。 问罢,她连五官都要拧巴在一起,嫉恶如仇地,“不开心!” 回答是一定的! “为什么不开心?”叶璟琛真喜欢喝醉酒的安昕,而且一定要这种状态,问什么答什么,实在是太乖了。 “雷劭霆那个混蛋,居心不良,找了个和阿深长得好像的人来迷惑我!” 叶璟琛被她的语气逗得很欢乐,“嗯,你不为所动,做得很好。” 谁想安昕再语出惊人,“可是他和周玄南以前做的事更坏,他们……他们拿阿深来打赌,最后……” 她抽泣了两声,心肝儿都在颤,含糊着总算说完,叶璟琛听得不大真切,“谁把谁睡了?” “周、玄、南!”安昕一字一顿,恨得不得不了。 叶璟琛强忍想笑的冲动,“把秦深?” 问罢,安昕眼泪全数冒了出来,这是被占多大的便宜,吃了多大的亏。 她的秦深被人给睡了! 她竟然到今天才知道! 好生气! 抱着谁的腰,她呜呜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叶璟琛今时今日才发现,这丫头纯得太离谱了,他想是不是可以借机给她补一堂课,名为:成人男女之间会做的事> 或许秦深对她来说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的代名词,然而叶璟琛在第一次遇到他时就认可了他的能力。 假如他们站在同等的位置,一定有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战。 他是叶璟琛认可的对手。 在安昕之外的世界里,秦深可没有那么美好。 思绪被一阵喋喋不休拉会现实,叶璟琛听安昕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怎么能这样问我呢……明知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时她又换了张表情,比之前复杂,更痛苦。 不是提起秦深就一定会有,但一定和秦深有关。 锥心蚀骨,疼得她除了流眼泪就什么都不会了。 “怎么了?”叶璟琛不解,不就是两个成年人欺负幼儿园小朋友吗? 趁他不在欺了他的人,他记住了。然后他听到安昕抽抽噎噎说,“雷劭霆问我……想不想和秦深……睡。” ------------ 占有,我知道你喜欢  雷劭霆问安昕,想不想和秦深……睡? 看着她哭得戚艾酸楚,叶璟琛不问下去,也知道安昕心里的那个答案了。睍莼璩伤 光是周玄南和秦深老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一夜丨情,现在说出来都让她吃味,想起她对自己说,她和秦深之间只有兄妹情。 从来,叶璟琛都不相信,这会儿的感觉又是如何? “睡都睡了,你哭有什么用?榛” 脸上无所谓的淡淡一笑,叶璟琛都觉得自己脾气越发好了,俨然从男朋友变身闺中蜜友,搂着怀里的泪人,安慰她。 不对,他们好像连男女朋友都谈不上。 她喝醉了,就算他发作也没用,关键是,他一点都不想对他发作义。 和死人争什么争? 他知道醉酒的人会露出本质。 他也知道安昕是只纸老虎,外面脆的,戳穿了里面是软的,好欺得很。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被酒精攻陷的她,失去了清醒时候的自我保护,傻得一塌糊涂。 好像世界被她分成了黑和白,对和错,简单明了。 要他亲手告诉她那些残酷,他不忍。 她想和秦深睡吗? 不用问了,至少她心里是有想过的。 这在叶璟琛看来再寻常不过,身体的***并非与爱有关,可是一旦有了爱,怎可能无欲? 她对秦深的感情让他醋意横生。 安昕哭了小会儿,停下来,瓮着厚厚的鼻音问她,“你怎么不问我呢?” 叶璟琛从他漫天醋海里扑腾出来,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问你什么?” “问我……就是问我雷劭霆问我的。” “那你想和秦深睡吗?”他问了,又如何? 安昕却摇起头来了,“这和想不想没关系啊,是不能啊……你们懂不懂?真的不能……” 她语无伦次起来,主动离了叶璟琛的臂弯,在他旁边背过身去,缩成了一团。 小声抽泣,小声呢喃……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从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阿深,我好喜欢你啊,我好想你……可是……我怎么能喜欢你呢?” “安昕。”叶璟琛被她酒后说的连串真话伤到了。 依着他看,当年秦夫人都死了,秦季同对什么都不管不问,那么她和秦深在一起不就好了?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算他后来,那也只是生意上的事,全然与那些感情没瓜葛了。 这时候,他又有点恨她。 就当是她对秦家的养育之恩铭记在心,到底死心眼到了何种程度,宁可让大家都痛苦,也不愿成全自己。 是的,不管是过去,现在,将来,安昕没有和秦深在一起,也不会再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那么…… 叶璟琛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重新圈抱住,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的问,“你喜欢我么?” 雷劭霆的意思他完全明白。 不过不感激。 没有这天发生的事,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让安昕爱上自己。 那些‘斩断过去才能重新开始’、‘用新的感情取代旧的’,他叶璟琛从来都不屑。 他有自己的方式,结果才和她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全盘计划被两个活腻了的人搅乱。 他感激才有鬼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安昕瘫软在他怀里,傻兮兮的抬脸和他对视。 叶璟琛说得很干脆,甚至语气有点儿无情,“我们现在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喜欢…… 酒精作用下的安昕是有多诚实,只要对她提问,哪怕是她平时没通的问题,也会努力为你搜寻答案。 所以,她思绪了一会儿,“我是喜欢你的。” 她曲在他胸口的手都把他衣服抓紧了。 叶璟琛继续问,“是哪种喜欢?喜欢有很多种,朋友的喜欢,爱人的喜欢,有时候不讨厌也算是一种喜欢,你对我是哪种?” 安昕被他问得不停皱眉头。 怎么那么麻烦啊…… “还是说因为刚才你听到我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在一起,你想有人陪,所以才说喜欢?怎么不说话了,你……”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啊!不准问了……” 安昕忽然伸手去捂叶璟琛的嘴。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喜欢……” 要是人人一开始就该喜哪个,该避哪个,这世上怕是会有许许多完美的爱情故事。 她狠狠的说,“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喜欢秦深!” 叶璟琛懵了,“秦家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舒娉不准你喜欢他,你就一辈子都不喜欢?” “不是的,你不懂。”安昕被他搅得心烦意乱。 她不停摇头,一会儿秦深,一会儿叶璟琛……能不能放过她…… 叶璟琛笑得很无奈,压制住在胸前拱来噌去的人,趁着她还没清醒,他像个挖矿工一样,不辞辛苦深夜劳作。 只想从这座名为‘安昕’的小山里,挖出更多的内容 “我不懂你就说给我听,说到我懂不就好了?憋着多难受?” 安昕逃避,“我才不说,我不说……有什么好说的,阿深都不在了,可是雷劭霆和周玄南还要拿他来笑话我,真讨厌……” “那是他们不对,我不笑话你。” 抓住她乱动的两只手,叶璟琛很有耐心的,“你跟我说,你想和秦深睡吗?撇开‘能’与‘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如果她说‘想’的话…… 对视。 安昕望着叶璟琛,望着他好看的五官,深沉的眼神,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总追着自己问。 “那你想和我睡吗?” “……” 叶璟琛微怔,霎时无语。 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宁可靠这种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到底是醉还是清醒的? 从他手掌里挣脱,她跪坐起身,两只手托起他的脸,和他靠得十分近,“雷劭霆他笑话我不懂,那你教我啊,你经验丰富对不对?” 说着她整个人就向他贴近了去。 叶璟琛心一阵悬空,不知怎的就避了一避。 身子不听使唤的往旁边倾倒,安昕已经骑坐在自己身上。 相隔昏暗的光线,她的眼眸如同黑色的宝石一样闪耀,那些细碎的光是没有退去的眼泪,闪闪烁烁,清清澈澈。 诱惑着他。 恍惚间,叶璟琛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安昕。 “是不是喜欢就要做这件事?” 她两手胡乱在他身上乱摸。 没等他回答,她贴靠下来,想也不想就与他唇瓣相触,酒香还未散尽的小舌头滑入他口中,十分没有章法的乱搅动。 叶璟琛僵化了三秒。 三秒内至少考虑了十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把她从苏丹带回来后,嘴上说着耍狠的话,可心里和行动上,比起别人,他对她也是小心翼翼了的。 先只想把人留在身边,其他的以后再说,眼下又是哪一出? 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雷劭霆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若说早上出门时,安昕被老爷子将那一军后只有些气闷,那他回来后,这时,已经变得自卑胆怯不知所措。 她只好逮着他搭救。 说到喜欢。 喝醉之后的安昕多诚实,她不喜欢他的话,应该是不会……把他扑倒吧? 不确定的思绪被那条滑腻的小舌头打断,叶璟琛化被动为主动。 他开始有所行动,对她回应起来。 她简直毫无吻技可言,早他就发现了。 这也是叶璟琛的疑惑之一,那么多年,为什么秦深没碰过她? 而他也实在是经验丰富,含住她的小嘴时而允吸,时而撩拨,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一双手不知不觉扶住她的腰,随着互相若有似无的的厮磨,某处正愈发膨胀,将她顶住。 安昕那脑子里全变成了浆糊,和叶璟琛唇齿相贴,舌头纠缠在一起,缠缠绕绕,这就是喜欢了? 她察觉他的一双滚烫的手掌把自己的腰握得像是要烧起来,身下被什么顶着,尤其是那里,令她心弦紧绷,骤然窒息。 她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痒痒的,想避开,又想继续下去。 好像快要失控了,她却开始期待。 是不是这样做就有爱了? 她不喜欢被雷劭霆笑话,也不喜欢他喊自己小处丨女。 她和阿深永远都不可能做那样事,但她想试试。 要是对象是眼前这个人…… 舔了舔安昕的嘴角,叶璟琛结束了教导的一吻。 近距离的和她对视,望着她眼中所有的茫然和困惑,他笑着问,“还想继续吗?” 她说想,那他就当她是喜欢自己的了。 于是,安昕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叶璟琛满意的对她笑得温柔,模糊的视线里,他生得那样好看,尤为那双眼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只要被他注视,她就不怕了。 心跳加速。 翻身将安昕压在身下,叶璟琛一件件将她的衣服剥落。 …… 尽管叶璟琛觉得自己超级温柔了,而且前面部分啥爱抚啊,细吻啊,一样没落下,可当他分开她的小腿儿进入的时候,还是听到了杀猪一样的哀嚎声。 “啊!!!”安昕尖叫,“痛,痛死了!你走开!!” 看看悬在自己上面一丝不挂的男人,再看看同样一丝不挂的自己,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姿势啊!丑死了……” 都这样了她居然喊他走? 还嫌弃标准的体位姿势丑!! 叶璟琛火大! 开始她不是哭得挺伤心的么?不是讨厌雷少倾和周玄南拿***来笑话她? 还有她不是一直垂涎他的人鱼线?!多好的机会,怎么不抓紧时间欣赏? 火热的部分只进去一半,叶璟琛双臂支撑着自己,动也不动的瞪她!沉默得吓人。 安昕要死了,好像有人拿刀杀她,死又死不掉,无比的痛苦…… 她伸手推推他,没有推开,而且只要她轻微的一动,身下也跟着火辣辣的刺痛。 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将她原本天旋地转的脑袋活生生的拽回原地,视线里一张清晰的大脸,虽然好看,却对她怒视个不停。 她也不敢动了。 一阵阵抽吸着,她噤若寒蝉,微微发颤。 “你是谁?”强忍要烧死自己的焚身欲丨火,叶璟琛又开始和她一问一答的环节。 “安昕。”她还认识自己。 “那我是谁?” “叶璟琛。” “你到底醉了还是醒了?” 玩他呢? 安昕没话说,她也不知道,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遗憾,好像在说:一半一半吧。 叶璟琛真的要疯了! 她的第一次真是……艰难。 火热的欲丨望被她包进去一半,销丨魂的紧致无法形容。 即便他没动,然而只是感受她轻微的颤动,还有她不经意的小心收缩,一阵阵的快感和冲动差点让他心跳静止。 再看眼前那张无辜得害怕被全世界抛弃的脸,叶璟琛深深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性感的涌动。 他眼神忽而沉暗无比,抓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抚摸,话语声也变得暗哑。 感觉她指尖在他皮肤上颤抖,他问,“喜欢么?” 安昕的心脏一阵狂跌,她把头点了点。 叶璟琛低头下去,奖励似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在他唇瓣上轻轻的舔舐,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奇怪的回应。 因为这个轻微的举动,身下难以忽略的刺痛感又开始折磨她。 她小声的哼哼,带着祈求,叶璟琛却抓着她的手往下,继续—— 顺着他肌肉的线条,她成功的摸到他修长漂亮的人鱼线,再问,“喜欢么?” 这次,安昕要主动一些了。 她用食指在他线条的凹陷上滑动,韧性十足,她自己的心也跟着发痒。 忘了前一刻的痛。 要怎么说呢? 好奇,紧张?期待?还是想要更多? 叶璟琛如同恶魔,牵引她的手往下,放在他没有深入她的欲丨望上。 触到勃发的巨物,安昕明显惊了一惊,然后看向叶璟琛,对上他沉得难辨心思的眼。 她这一眼是在疑问,还是在勾丨引他呢? “喜欢么?”他还是这一句。 安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动了下,仿佛是在尝试。 可还是很痛,她蹙起眉,但没有再拒绝了。 又痛,又吸引。 无法抗拒。 “不用说了。”叶璟琛宛如变了个人,“我知道你是喜欢的。” 不用说了。 他挺腰,将她完全占有。 ------------ 睡过,求负责!!  安昕觉得自己身体很奇怪。睍莼璩伤 明明那么痛,痛得连呼吸都快不能了,可是随着叶璟琛的每一个动作,挺腰,再退出一些,复又再深入—— 痛不欲生中,她又感觉到重获新生的愉悦。 他如同在进食的兽,她是刚被他捕捉到难逃一死的猎物。 明知道她的命运是被他生吞活剥,他竟然还温柔的舔舐她的面颊,告诉她不要怕辂。 在她死前还要以作弄她为乐,本着‘不给痛快’的原则。 弄不清楚是酒意作祟,还是被这种感觉所麻痹。 甚至她能清晰的回想起在酒吧里和那两只妖孽的对话,还有她大哭大悲的模样,包括……她是如何主动妩。 再盯着悬在身上的那张脸,要命了…… 她想掐死那个不小心又被放出来的软弱的自己。 脑子里莫名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身下一阵阵的痛感逐渐缓释,减退,最后被另一种渴求取代。 那种变化令她骤然深陷迷失,说不出的心痒,暗色里,她开始胡乱用眼神去找寻着什么。 先是眼不眨的盯着叶璟琛看。 她好像从来没这样长时间的看过他的脸。 难得他的表情不如平时那么虚伪,深深的眼眸里有火在烧,连同他深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个部分,掠夺着她。 他的眉眼,他的挺鼻,他半开半合的薄唇,还有那阵响在耳畔遍的性感的低喘,撩得她一阵心慌意乱。 不禁,安昕颤了颤,意随心动的扭动了下双腿,好像是想窥探之前让她生不如死的痛苦是否还在。 彼此相连之处却传来更加深刻的紧密感,湿湿滑滑的,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不由紧绷,抿住唇长长的哼了一声,叶璟琛却温柔的笑了起来,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俯身,含住她的唇,卷起她的舌头和自己共舞,动作忽的变得激烈。 用力的顶撞,安昕被抛到云端,再被他猛地拽回来,反复继续。 她失了控,只能用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叶璟琛精壮的身躯上,深吻中听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呻吟,那么娇媚入骨,令他越发兴奋。 红了双眼,全身每个细胞都沸腾起来。 他在她身上留下滚烫灼烧的烙印,时快时慢的节奏让两个人都冲动得不能自拔。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往那一处涌去,漫天倒海的***将安昕困住,完完全全被叶璟琛主宰着。 …… 这一夜叶璟琛很疯狂,他失控的要了安昕三次,每次都极尽所能,无度索取。 起初时在他的引诱下,她还会情不自禁的喊他的名字。 叶璟琛,叶璟琛,叶璟琛…… 三个字。 却是喊得抑扬顿挫,味道长得足够令人百般回想。 到后来,就变成了……叶璟琛,你去死!叶璟琛,我恨你!叶……呜哇哇哇…… 她哼哼唧唧的哑了嗓子,重新回到痛不欲生的状态。 他疯魔,累到筋疲力尽才睡去。 …… 第二天,安昕刚清醒少许,随之而来的是近乎透支的身体带来的无力感。 头痛欲裂,又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好像在天上飞。 睁开眼,她从并不美好的天堂,来到了现实残酷的地狱。 她侧躺着,腰间有只手从下面穿过,曲放在她胸口前,同时还十分霸道的抓着她一只手。 背后贴着强大的发热体,叶璟琛正在打电丨话。 严格的说,是他这个不文明的行为吵醒了她。 不过鉴于昨天晚上……安昕也没啥好和他计较的了。 本来就打不过。 叶璟琛还在困着,此刻正听着电丨话里的喋喋不休,很后悔昨天晚上没关机。 那一端,小老头非常严肃的跟自己的亲孙子数落萧女士的强权。 作为老一辈的革命人士,叶浦和用他九十九年的人格发誓:他是绝对不会屈服的!他要和万恶的资本家抗争到底! 叶璟琛从接起听到这里,才总算是闲闲的插了第一句,懒洋洋的说,“其实您的亲儿子我爸,还有您的亲孙子我,我们都是资本家……” 他一颗大脑袋都快埋进安昕的后背上了,呼吸吐气间,吹得她背上发痒。 她不舒服的扭了两下,拉开少许距离。 电丨话中的小老头气得吹鼻子瞪眼,激烈的嚷嚷了两句,忽然话语急转,语重心长道,“土匪窝里还能飞出抗日的金凤凰,你可千万别跟你妈学!” 叶璟琛笑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应,“嗯!我知道了!” 连安昕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老先生真有才! 叶浦和好像气顺了些,老小老小,终归是要个人来哄自己的。 他又说了好些话,无非是召唤孙子快回C市解救他。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叶璟琛出现在萧女士面前,那萧女士的鞭策对象就变了。 尽管大家都一直强调,对叶浦和,萧女士那是儿媳的孝顺。 讲了大约五分钟才挂线。 安昕也足足听了许久。 她没想到叶璟琛这样矜贵的人,会特别耐心,可以说是温言细语的哄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爷爷。 也是因为这样,她就觉得他有人情味多了。 近来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快,安昕有些应接不暇。 和叶璟琛生活在一起,昨天晚上还……都不知道是谁主动送上丨门! 想到这里,她身子骨都开始发疼了,尤其下身私处更是…… 脑中浮现出雷劭霆那烧包的嘴脸,还有他的那只长得和阿深有几分相像的小宠物。 她居然就上当受骗了? 安昕暗自发誓,她一定要把他的时尚圈搅得天翻地覆! 以后对酒,也一定要点到为止! 默默的做完反省,身后餍足的大妖兽扔了手机,黏糊的靠过来,把刚才她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缩短为零。 “醒了?饿不饿?想先洗澡还是先吃?”叶璟琛语气沉沉的,有独属于早上才有的厚重和性感。 妖孽!想要迷惑谁呢? 安昕从床上爬坐起来,揉着头晕目眩的脑袋,斜视放开她后顺势摆了个优美侧躺姿势的男人。 他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被子只覆盖到他关键部位上方一点点,两条人鱼线和线条流畅的肌肉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那些气息把安昕萦绕,化作无数个小恶魔,不停的在她耳边呱噪:来摸我吧,来摸我呀……各种挑衅。 他深眸含笑,笑里又邪恶,又得意。 昨天晚上吃得很好,偏还要卖乖,用询问的小可怜眼神问:睡过,求负责! 安昕无声的把对付雷劭霆的计划暂且搁置。 为了让叶璟琛不那么占尽便宜,她一边给自己痛得裂开的头做按摩,一边用自认为随意无所谓的语气—— “昨天晚上,呃……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安昕觉得自己是天才! 那个拖沓的‘呃’字充分的表达了她对叶璟琛的抵触和厌恶情绪。 成功秒杀他好不容易在她身上建立起来的优越感。 他在她意料之中黑脸,极其黑! 三秒之后,他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翻身压住,怒火冲天的抵进她的娇软,安昕重温痛不欲生…… 叶璟琛恶狠狠的用力顶撞,面带微笑,十分绅士地,“你现在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在发生。” 靠! 安昕想破口大骂,张嘴就变成恩恩啊啊的呻吟,于是他很兴奋,这一兴奋再停止兴奋,又是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 早上在两个人打打闹闹中度过。 中午的时候,叶璟琛抱安昕去洗澡,不是她矫情,是实在……不支…… 之后整理东西,准备回C市。 叶璟琛在楼下取外卖时,在楼上收拾的安昕接到雷劭霆的短信:一切就绪,你是想善良登场,还是闪亮登场? 人善被人欺啊! 昨天吃的大亏还让此刻的她心肝隐隐作痛。 想都不想就回:当然是后者,做你家主编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你当众和宁晨曦舌吻三十秒! 短信发出,她奸笑。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宁晨曦是作为模特出道的,只有少数人知道,关于他的某取向十分有意思。 他痴恋雷劭霆,但是雷劭霆似乎非常讨厌他,或许和类型有关吧。 总之一句话:有多远躲多远。 这些都是雷少倾当时追踪顾染时无意得知的。 昨天雷劭霆给安昕下了那么大的套,其实结果她并不在意。 因为她接受,所以就都变成理所当然。 可利用阿深就不对了。 那张脸是个什么意思? 前一阵秦悦在电丨话里跟她说被雷劭霆刺激了一下,还让她小心点,全被她忘记了。 此仇不报非小人! 安昕不是女王,但她绝对是小人中的小小人! 去了那么一条短信后,如石沉大海,再没回响了。 这和雷大少的作风完全不符。 他乃搞时尚的性情中人,世界观亦是黑白分明,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当然摇头的时候会刻薄几句,戳穿哪个的小心肝…… 不回答? 不回答那就是在纠结了。 安昕舒坦了,收拾好东西下楼吃饭。 直到午饭结束,和叶璟琛一起去了停车场,雷大少的短信姗姗迟来,只有不甘心的三个字:算你狠!! …… D城到C市,大概五个小时的车程。 只有叶璟琛和安昕两个人,他开车是和那暴躁的性格完全不同的稳沉,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路上他一点一点的交代她,到C市大概可以吃完饭了,他会先把她送到他的住所去,然后他独自去跟萧女士报道。 安昕听得懂他的意思。 萧家长女何其犀利,霍婧兮更是她亲自做主认可的儿媳,叶璟琛这么做是保护她,她接受了。 吃着零食,她反过来对他安慰,没关系,她暂时没有和他复婚的打算。 叶璟琛一听就乐了,敢情还在怄他早上的行为? 开着车,他抽空回想了下,好像是禽兽了点…… 至于复婚的问题。 来日方长,人都被他吃了好几遍了,这个责任他是会负责到底的。 ------------ 谁家女王初养成  到C市时,天已经完全黑尽了。睍莼璩伤 夜幕下的海滨之城华灯初上,霓虹绚烂美丽,遮住那些丑陋不堪的疮痍,粉饰了太平。 是以‘权贵象征’的碧水湾顶楼。 早先出发时,安昕暗自小心眼的在心里扳起指头计算过叶璟琛在这座城的房产。 却是独独忘记算上最昂贵的这一处辂。 自然,当她有幸站在阳台上,将脚底下灯火闪耀的夜景,连同远处宽阔的大海统统收入眼底时,她发自内心的感慨,“有钱真好啊!” 虽然她也很有钱,但她是个不露财的人。 叶璟琛走出来就听到她这样一声叹,颇为好笑姊。 这个丫头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到底是什么。 有时简单得你连问都不需要,她就会主动把你想知道的统统告知,毫无保留。 而当你以为她真的对你挖心掏肺,可再过没多久,才后知后觉,根本不是这样! 她心里藏的秘密远比想象中多。 不过,无妨。 从后面将她小小的身子圈住,叶璟琛用自己的温度将她环绕,“想不到你还是个小财迷。” 安昕侧首看了他半眼,认可地,“你该庆幸自己有很多钱。” 吃了那么多年饭,叶璟琛一直知道自己很有钱,可往往因为他生下来就很有钱,于是很多人把他的能力看淡。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费尽心机的想要证明,离开叶家和萧家,他一样能傲世商界。 累积的财富是他成功的标志,但不能代表他整个人。 他还真的是在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毫不遮掩的说,他应该庆幸自己有很多钱。 这个人还是安昕。 好像她是因为坦图他这个人之外的东西才与他在一起。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她不是那样的。 “你在意?”他有几分诧异。 安昕大而化之的,“有总比没好啊。” 停下,她又古怪的望他,尖锐的说,“不是我在意,在意的人是你。” 叶璟琛被戳中了心,只好继续笑了。 她比想象中要了解自己,或许是种本能吧。 “不冷么?”他又在她耳边问。 安昕摇头,目视着远方深深的大海,用一种颇为老成的语气叹,“我在享受暴风雨前最后一丝宁静。” 叶璟琛被她逗得笑不停,“有那么可怕么?” “有的。”她眼色沉了沉,说得轻轻淡淡,“可能对于你而言没什么,对我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哪方面?” “和你在一起就是。” “……” 人都是他的了,她还提‘难度’? 感觉箍着自己的双臂稍稍紧了紧,安昕连忙反悔,“我收回刚才那句!” 来不及了,叶璟琛扳过她的脸就是狠命的亲,那双手堪比铁墙铁壁,箍得她透不过气,人是被他完全提起来,脚尖都触不到地了,比谋杀还可怕! 庆幸,萧太后的电丨话救了她一命,那边来电问都快七点了怎么还没见他人? 一家子都等着和他吃顿饭。 叶璟琛演技爆好!他说已经在城里了,塞车,高峰期,语气中尽是被堵在半道上的无奈和隐忍的怒火。 听得安昕对他竖起大拇指,之后主动去帮他取外套。 …… 送走了傲娇的叶公子,安昕开始在帝王级的复式住宅里做参观。 宽敞的客厅里铺着黑金色的大理石,水晶吊灯犹如许愿的宝物,挂在天花板上,孜孜不倦的散发出高贵的光。 书房比其他房间要大,顶到墙的书架摆满了书籍。 类型之多,范围之广…… 放映室更夸张,直接被做成电影院的效果,可以唱卡拉OK,还可以欣赏各种大片。 游泳池在顶楼,游泳池的旁边还有座空中花园。 安昕搞不清楚那块绿幽幽的草坪是怎么在冬天长得这样生机勃勃的。 厨房里一应俱全,价值不菲的盘子从丹麦空运而来,上面绘制的图案每只都不同,都可以做个奢华的小型展览了。 她琢磨,叶璟琛是不是八成觉得自己不可能在家做饭,所以连厨具都买那么贵的呢? 很快她发现,不止厨具,是所有的一切。 站在三楼走廊的楼梯边,安昕头痛的去电雷劭霆。 对方好像一直在等她的电丨话,接通,两人同时开口—— “宝贝啊,那件事情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下?” “身为你进军国内市场的主编,我的年薪是多少?” 雷劭霆正想和她心平气和的谈谈,能不能把‘舌吻环节’去掉,没想到安昕劈头问他年薪问题。 “你很缺钱?”他想不通了。 没记错的话,安昕和秦悦手中有少倾公司的股份,并且非常客观。 简单的说,这两个姑娘要是心黑点儿的话,联手把他的白痴弟弟从双赢能源CEO的宝座上拉下来都是可能的事。 思绪再一转,雷劭霆抓住重点,他嗲嗲的说,“小安昕,有求于人不是这个态度哦。” 安昕不缺钱,也不是个物质的人。 她会这么问他只有一种可能——她不能让叶璟琛知道那部分。 哦,他想起来了,失去秦深后的小安昕回C市是为了什么。 眼下她和叶璟琛在一起,可刚开始骗来骗去,把自己搭进去了。 傻! 她当然不敢让叶璟琛知道自己很有钱,至少现在是不易让他知道的。 安昕先被叶璟琛以金钱打造的‘品味’震撼,一时忘记自己对雷大少的威胁,悔不当初! 那端转眼就摆出‘我是上帝’的姿态,问,“说吧,你心目中的年薪是多少?” 听听那语气,那个舌吻肯定是没有了。 她不甘,索性直言,“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要那么……决绝!好不好!”雷劭霆服气她了。 这孩子怎么就是个死心眼儿? 心烦的给她报了个不错的数字,遂再问,“满意吗?” 安昕点点头,应声。 有这个年薪貌似也足够了。 回C市是意料之中的艰难险阻,她也是才发现最大的麻烦竟然是自己亲手制造的。 保持通话中,雷劭霆耐心的等待许久,才听到她继续说,“我觉得我以前真是……”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自以为是,故作姿态,结果是搬起石头砸了脚。 阿深说得没错,想要伤害别人,自己是先受伤的那一个。 她已经不想和霍婧兮有任何瓜葛,可她选择和叶璟琛在一起,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她心里有另一种害怕在滋生发芽。 尤其来到C市之后。 雷劭霆以他自来的敏锐一击即中,说,“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不过,既然你想要遮掩,就此足够证明,你在乎叶璟琛,或许比你想象中更多。” 安昕不可置否,“瞒得住吗?” 要是让叶璟琛知道她是为了报复霍婧兮才接近他,即便她现在已经不是了,可以他偏执的性格来说…… 她不敢想象下去了。 “放轻松。” 雷劭霆无情无义的安慰道,“假使他对你没有动感情,就算你只为那个目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也是他活该。庆幸的是你想开了,他赚到了,以后好好过生活便是,至于霍婧兮——” 想起那只精致得不真实的瓷娃娃,他不觉露出个厌恶至极的表情。 “鄙人觉得不管你有没有来搅局,到最后叶璟琛也不会娶霍婧兮,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自恋女神的爱人是镜子,而自大狂需要的是一个他以为自己能够驾驭,却有富有神秘气息能折腾的爱哭鬼。” “犀利……”安昕认输,“谢谢你没有把我损得太惨。” “乖,你是我的主编,我怎么忍心用美丽的语言把你伤成残疾呢?” “谢老板不伤之恩。” 爱哭鬼被驯服了。 雷劭霆坐在他崭新的、被艺术气息和世上包围的办公室里,长腿敲在桌上,抽着雪茄,欣赏落地窗外绚烂灯火。 或许安昕对叶璟琛来说是个迷! 然而在他的圈子里,这样别扭的孩子他真是看得太多。 “不用在意霍婧兮,对于她而言,除她之外,谁和叶璟琛在一起都是种折磨,只你站在叶璟琛的身边,杀伤力要更大一些罢了。” 雷劭霆侃侃而谈,姿态潇洒迷人的做总结,“找个时间来龙去脉告诉我,好歹你现在是我的属下,我总是要罩着你的。无论怎样,你只要记住一点,当你站在某个位置上,很多东西即便你不想要也会强加给你,得到总比失去要强,别告诉我你真的想像圣母一样宽恕那个作恶多端的女神。” 既然能让她生不如死,又能抱得叶公子归,何乐而不为。 安昕从来都知道,这两样事情是绑在一起的。 最初她抱着的仍旧是‘鱼死网破’的决心,对叶璟琛多少有愧疚。 正因为那点愧疚告诉了她,她做不成想象中的复仇女王。 “乖,做自己,你不是一个人。” 雷劭霆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 安昕含泪大呼,“雷大少,你真是个好人!!”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瞬间都要升华了! 人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想法,迷失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能时时看破红尘,谁能时时保持清醒?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想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然后留在某处,做一件自己认为值得去做的事。 雷劭霆对她笨拙的夸奖不以为然。 他转身看了看外面那片忙碌的声音,再问,“你准备好了吗?我们未命名的杂志,二月创刊号。” 这一问,安昕顿时傻眼。 那边意料之中的冷笑随之想起,接着爆发出恐怖的恶魔BOSS气息,“来公司报道,现在,立刻,马上!” …… 连晚饭都顾不上,安昕得到地址后,换了大衣,匆匆离开碧水湾。 无论感情还是生活,工作还是未来,她都需要一个开始。 雷劭霆那和他一样烧包的大本营就定在市区最繁华的金融中心。 极其巧合的是,地点和叶氏大楼只隔了一条街,两栋办公大楼是面对面的…… 只不过高度就稍落了下风。 安昕去到的时候,雷劭霆故意让下属刁难她,把她当作试用期的某某某,喊她去买咖啡。 所有的团队人员都加入了赌局。 更是一次对她们的主编的试练。 走出电梯,眼前往来忙碌的身影立刻带给安昕一种混乱而紧张的氛围里。 还没来得及找个人问路,就有人先找上了她。 “你,对没错,就是你。”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髦的女孩儿走到安昕面前。 她身上少说有四、五种鲜艳的颜色,但是搭配在一起非常的亮眼好看。 安昕没欣赏完,手里已经多出一份、两份、三份……总共四份文件。 女孩儿每将一份文件放到她手里,就说一句‘这个交给XXX’。 最后交代完毕,她再拿出钱夹,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文件顶端,“做好这些后去买八杯咖啡。” 对那八杯咖啡的要求又说了足足半分钟。 之后迅速离开安昕的视线,仿佛忙其他的去了。 安昕十分诧异的侧身,借对面装饰品的反射面看里面的自己。 她就那么像跑腿的小妹吗? 抬起头再看看其他人,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像! 至少在这里。 眼光穿过战场一般的办公室,看向尽头的BOSS办公室,一道人影依稀倚在那块放下了隔光帘的旁边,那姿态,还有他手上没有燃尽的雪茄,足够让安昕认出他的身份。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去买咖啡? 绝对不可能! 走出去做个造型再回来? 太浪费时间了。 索性,她大步走了进去,来到正中的位置,然后把手里的文件往地上随意一扔,就像扔垃圾一般,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总之是让大伙能停下来看她一眼就是了。 吸引了众目,安昕眉头微蹙,纳闷的问,“创刊号的计划都还没出,你们瞎忙个什么劲?” 晃得眼都花了,无不是雷大少的恶作剧。 一句话,众人被她说得一愣愣的。 原来被她看出来了啊? 人群堆堆里找到刚才使唤自己的那个女孩儿,安昕指着她,“去给我买个KFC全家桶来。你知道我是谁。” 否则他们也不会总动员的来整她了。 说完,她走进雷劭霆的办公室。 沉默三秒后,外面掌声雷动! 这个主编够味!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雷劭霆也在鼓掌,“你的领悟力不错,想必对创刊号也有数了。” 安昕抱手,对他冷笑道,“我只需要你在时尚方面给我意见,其他的运营统统由我一个人接手。” 别怪她假公济私,一本时尚杂志可以传播的内容太多太多。 她在来路上都热血沸腾了。 雷劭霆鼓掌不停,“我从来不会看错人。” ------------ 全家桶的魅力  当安昕把从前的软弱和小心还有伤痛化作养分,真正的形态正以女王的姿容逐渐汇聚而成。睍莼璩伤 她有了想要的东西,并且终于鼓起勇气去争取。 她有了想隐瞒的事实,于是只能不断的让自己真正强大,才足以将其掩盖,以求维持现状。 以求得到她真心所求。 这座城于她而言如虎穴,如狼窝,想要和叶璟琛在一起,不易辂! 雷劭霆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 到底安昕学的是金融,通俗的说就是赚钱的手段。 虽然她对时尚一窍不通,在营销和策划方便,果真令人惊喜不断姒。 创刊号被她分为了四季,也就是说要出四本:生机之春,烈火之夏,成熟之秋,冷傲之冬。 找最好个代理商,甚至在寻找代理商时就可以做一个慈善宴会博取眼球。 四季全部放在网上预订,限购单本,打上时尚教父雷劭霆的旗号,有哪个不想将四本都集齐? 前期大肆宣传,最后再加上限量版的合集。 “天才!”雷劭霆听罢,嘴里叼着雪茄毫不吝啬的给与掌声,再问她,“四季主题,你打算怎么做?” 安昕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左右的转,神情看上去显得颇随意,心里早就有数了。 “C市是座很有魅力的城市,无论哪方面都走在前端,有国际水准,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时尚圈由始至终追求的是什么东西,美还是丑都跟我没关系,不过国内这么巨大的市场,我想你不是那种只办一本引领潮流的杂志就能满足的人吧?” 杂志只是开端而已。 安昕心领神会。 雷劭霆不认,只反问她,“那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她的回答野心勃勃,“既然要做,当然要做最好的,是往后别人再想到,都无法超越的。” 越说,就越能看见雷劭霆那对狐狸眼中翻涌的流光溢彩。 “安昕,你知道时尚产业的价值在哪里吗?衣食住行,皆可成为时尚,你真的认为我的钱财不如我那宅男弟弟的多?” 安昕耸肩撇嘴,眨眨眼,对他做了个鬼脸,“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男人总是很奇怪,口是心非仿佛是天生习惯。 明明在意某件事,被人点穿了都死活不认。 他们把不小心栽了跟头的教训铭记在心,然后静待机会来临,非要对人证明,看,我很厉害,我没错,是你错了。 安昕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不管你的王国是怎么样的,我要你分我一半。” …… 叶璟琛来接安昕的时候,她才刚开始啃第一只鸡腿。 这时刚八点过五分。 雷劭霆调侃安昕,叶公子把她盯得太紧,程度有点儿发指,没准是个心理变态。 身为兄长,他对她语重心长,要是那天被囚禁了,记得对外求救。 安昕抱着她的全家桶对雷大少冷笑,那也要看她和谁在一起叶璟琛才会这么紧张。 言罢又道,明天早上来开会,四季主题的代表人物,当中有一个她亲自搞定,其他就要看雷劭霆自己的手段了。 见她摩拳擦掌,自信满满的样子,雷劭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都把最难搞的那个揽上身了。 不过,那真是妙笔回春的绝杀! 有趣的是这四个人里面竟然没有市长千金,C市女神霍婧兮。 雷劭霆不禁又好奇起来,遂,临了在她走前佯作若无其事的问,“不把霍婧兮考虑进去?” 到底是有多看不顺眼啊…… 好歹霍小姐是名媛,在国外都有媒体愿意拿她来写新闻的。 安昕已经走到门边了,闻言回头来,嘴里还叼着半只鸡腿,蹙着眉头问他,“你会让她做你旗下时装品牌的代言人吗?” 雷劭霆一听就情不自禁的摆出一张厌恶的嘴脸。 若是货真价实的女神,他愿意为她设计一个四季系列! 遗憾的是…… 猛然间回神,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再看安昕,她正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对他戏谑,“答案在你心里。” 雷劭霆咬牙切齿,“你真讨厌!!” 安昕对他抛媚眼,用油腻腻的嘴送了他一记飞吻。 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打破桎梏重获新生的小安昕真让人又爱又恨呐…… 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两周就是安若玥和霍市长的婚礼了,雷劭霆迫不及待想要当座上宾,欣赏一场经常万分的大战。 …… 车里弥漫着香喷喷的鸡腿味。 叶璟琛开着车,不时就侧首看安昕一眼。 她从自己公司对面的那栋大楼里出来,抱着一桶全家桶,尤为这天她穿得很简单,加上五官本来就秀气,蹦蹦跳跳的钻进他的车,只这个画面,想想都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很舒服。 上车之后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啃鸡腿…… 本来他想教训她应该少吃一些垃圾食品,但一想大家都不会做饭,不会做的人是没有挑剔的资格的。 所以趁一个红灯的间隙,他向她要求道,“给我吃一个。” 安昕抱着她的桶,手里拎着最后一只鸡腿,抱歉的说,“这是最后一个了。” 先她的桶也是被高端的雷劭霆嫌恶后,在她走时活生生的抢走两只,此等做法真是让人不耻啊。 听到叶璟琛如是要求,即便她愿试着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事关果腹的问题…… “那给我咬一口。” 见她犹犹豫豫,叶璟琛又道,“我只咬一口。” 安昕没办法了,嘟囔着说,“明明都回家吃饭了怎么还要吃我的鸡腿……” 送到他嘴边,他嗷的一口的咬下去,再收回来就没剩多少了。 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鸡腿肉,再看看大口咀嚼表情满足的叶璟琛,安昕不由生出几分怨念。 幼稚园大班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 他坏笑,十分得意。她满怀心酸把剩下的点点吃完,依依不舍的舔了舔手指头,才用纸擦干净。 之后脑袋往车玻璃上一靠,“前面右拐,赔我两个桶。” 叶璟琛‘嗯’了一声,“正有此意。” 意思还可以理解成:我也想吃。 安昕诧异了,又歪过脑袋来看他,“你没吃饭吗?” “没吃多少。”他随意的答,把方向盘往右打。 安昕听后点点头,就去发呆了……好像陷入回味并且怀念她鸡腿的神奇状态。 形容看起来不但呆傻,还如此镇定。 叶璟琛忍不住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回家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是不是我问你的话,你就会觉得我特别在乎你,你就特别有满足感?”她语气恹恹,懒得看他了,“叶公子啊你真别扭,我都跟你回C市了,你还跟我玩弯弯绕绕这一套。” 安昕做了一个很勇敢的决定,是为了他。 其实答应做雷劭霆杂志的主编时,她都没有想那么多。 从中午出发回C市,她就在构思杂志的内容。 直到刚才把心里的构想化作语言说出来之后,就算雷大少放她一马没有点破,她自己也发觉了,假公济私的成分实在太严重。 可以说每一件的出发点都是以她身旁这位司机为目的。 太可怕了! 安昕对自己行为后知后觉。 往往凭直觉和情绪做了一件事后,她反射弧长长久久的缓慢结束,这个时候,她才反映后果,才真正回味了过程中惊心动魄。 她在心里对自己做着深入研究,殊不知,叶璟琛因为她的话开始深刻检讨。 车停了。 两人在难以名状的古怪氛围了对视了眼。 他笑问,“觉得我弯弯绕绕太多?”语态难得谦虚。 安昕半打量半审度的看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解开安全带,再道,“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两个全家桶。” 旁侧的KFC店里人山人海,闹市的位置,八点过正是顾客最多最忙碌的时候,他为她纡尊降贵的去买排队…… “叶璟琛。”安昕叫住他。 他的手刚放在车门上,还没打开,闻声回头来看她。 安昕表情略显艰难,看他的眼神复杂闪烁,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扬眉,还是笑,脸庞被周围往来的车辆还有路灯晕染的柔柔的,“怎么了?” 她做了好大的努力才说,“我知道你家萧女士不太好说话,不过我已经自己想到办法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插手?” 说完短短的这一句话,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似的。 连叶璟琛都微有吃惊。 不是他弯弯绕绕多,两个人相处在一起,相互磨合着彼此的菱角,他不得不耐下性子配合她的小心翼翼。 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 偏生,安昕在他眼里心里就是易碎品。 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即便他完全占有了她,他也不敢轻易多向前半步。 最要命的是,叶璟琛并不知道那个‘十足的把握’何时才会发生。 又在他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安昕把答案送到他面前。 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僵默了半秒,对他而言像是经过一个漫长的世纪。 安昕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在她看来,叶璟琛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事事大局在握,或许在他做好安排之前,是不会允许她和他的母亲有所接触的。 他沉默,她还以为是不允许。 全然忽略了他的接受能力。 也或许是谁也没想到,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会那么重要。 “你不同意?” “你想好了?” 两个人同时发问,全然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安昕愣了下,说,“想好了啊,我觉得如果要和你在一起的话,不是你怎么做,就能让我得到你家人的认可,关键是我要怎么做。” 她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在没有任何酒精作用的情况下。 她出身清白,有不错的学历,硕士学位在读,虽然有点儿不用功,不过也找到一份相当好的工作。 就算不依靠雷少倾公司里的持有股份,她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和叶璟琛在一起。 这就是她目前想做的事。 做她认为该做的,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叶璟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发现她表情简单,清清亮亮的眼色也只有简单。 真是个让他看不懂,又好像在某一时全然都懂的怪女人。 伸出手,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替她把沾在唇角的食物碎屑抹掉。 “要得到我母亲的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有把握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把握这种东西,是要在不断的尝试中获取经验取得的。 “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他又问,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安昕坦言,“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要她不讨厌我就是成功一半了。” 按照她的计划来说。 她知道难搞的霍女士心目中有个最佳儿媳排行榜,霍婧兮稳居第一位。 只不过经过那次机场事件,或许是黎正商代表叶璟琛的一番言论,让霍婧兮回C市后,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当初和叶家的订婚传言。 订婚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必晚上那一餐,叶璟琛没少因为这个被摧残。 八点半不到就出现在她面前,实在是件好事情呢。 听了她的说法,叶璟琛觉得尚可行。 她背后有雷劭霆做军师,虽然他不待见这个人,但能力他还是不会随便否认的。 假如安昕想要一击即中,让萧女士接受她,叶璟琛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辗转思绪了半响,他闷声愉悦的笑了起来,“安昕,我觉得你有的时候真是傻得可以,有时候又实在聪明。” “那就是你不反对?” 不反对就是答应了罢。 “不反对。”他高兴还来不及! 收回手,打开车门,“在这里等我。” 走时,他又回头来道,“为表鼓励,告诉你一件事。” 安昕盯着他,看他老不去买桶,都等得心痒痒了。 可是外面又很冷,她缩在软软的座椅上点点头,“你说。” 叶璟琛本来想告诉她,老爷子由始至终都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见她模样实在呆得可爱,忽然就想吊胃口。 “还是以后再说罢。” 丢下这一句,他买全家桶去了。 安昕大怒! 这混蛋,逗她玩儿呢? …… 晚上回到碧水湾,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抱着一支全家桶,边看电视边吃。 经过那番没有达到心神合一境界的对话,这天晚上叶公子的心十分之痒,他哪里会想到两桶全家桶就能让安昕对自己死心塌地…… 于是没多久就开始不老实。 正当他将人压在沙发上,准备施以恶手时,安昕问,“我的课题你写完了吗?明天要交了。” 叶璟琛石化。 写了一半,就……被他忘在一边了。 ------------ 成年人,要理智!!  为了奖励富有迎难而上精神的安昕同学,叶璟琛不惜熬夜为她赶课题,终于在半夜三点时大功告成。睍莼璩伤 三万字的课题研究完全可以看作是叶氏在C市的缩略发展史。 这对叶璟琛来说轻而易举,但真正逐个字的在电脑文档里敲下来,当中的重重艰难险阻,也只有他一个人最清楚。 对他而言,今天在C市所有的功成名就,更是他摆脱叶家束缚的筹码。 这些,旁人哪里能轻易晓得辂。 写完了,夜已至深,他正靠在椅子上舒展双臂,看了看时间,四点有个会议要开,索性不睡了。 书房的门咚咚的被叩响两声,安昕探了颗脑袋进来,脸上堆着精神十足的笑,“限时咖啡。” 叶璟琛毫不客气,“给我加两块方糖。尻” …… 三点过,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飘窗的两端,手捧咖啡闲闲品着,中间是晚上回来时路过蛋糕房买的糕点。 安昕怕烫,手里捏着小勺子不停的搅动自己的那杯,嘴嘟嘟的朝里面吹气。 她刚洗过澡不久,脸颊上还泛着健康的红润。 那一身绒绒的淡粉色睡衣把她裹得像海绵宝宝,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用一根簪子固定,那簪子的一头是……咸蛋超人? 这幅打扮真是越看越让叶璟琛觉得…… 他拐了个未成年? 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着她亲手煮的咖啡,静静的将她周身打量。 午夜三点,据说人的大脑会在此时保持绝对的敏锐,和比平时更加清晰的良机。 回想她在此出现在自己面前,C市可以打工兼职赚学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她偏偏选了夜炫。 这让叶璟琛怎么都觉得是有心设计。 虽然事后他派人查过,小舅舅给她的支票她确实用来付剩下的学费,那么…… 她去苏丹之后,舒家那场至今还没化解的危机是不是和她有关? 叶璟琛相信雷少倾绝对有那个能力。 可安昕又说,她只求雷家二少把秦悦照顾好。 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请问你盯着我的是什么眼神?” 安昕费劲的吹凉了咖啡,抬起头正想问他味道如何,哪知他正毫不掩饰的盯着自己瞧,那眼神,像雷达,像精确的扫描仪,并且自带测谎功能的,十分想把她从里到外彻底分析一遍。 奸商赚钱就好了,搞什么科研…… 说实话,他看得她心肝暗颤。 “咖啡是你煮的?”叶璟琛又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他先声东击西了…… 安昕更没谱,遂,眼眨也不眨的对他望个不停。 直至叶璟琛把自己那杯喝完,又吃了半块蛋糕,放下杯子,他终于正面迎上她疑惑不解外加等待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你可以当作是幸福来得太快,我略显措手不及的表现。” 她差点把最后一口咖啡全部喷出来! “你当我小孩儿哄呢!”安昕又气又好笑。 叶璟琛点点头,“算是吧,我暂时找不到你的破绽,就当我疑神疑鬼好了,不过也最好别让我找到,不然……” 不然? 他是准备威胁她?! 安昕挺直腰背,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死撑,“不然会怎样?” 瞧她多么的坦荡荡,她没破绽! 对视—— 叶璟琛靠在飘窗的一侧,他坐姿悠闲,背有些弓,一只手放在屈起的腿膝上,俊朗的眉宇之间盘旋着对哪个的将信将疑。 末了,他倏的一笑,阴恻恻的说,“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看你这表情,没想到还真是有瞒着我的事情。” 安昕一惊! 这厮也太狡诈了。 “你居然诓我!”她咬牙大怒,不顾手里还握着一块满是奶油的蛋糕,起身就向他扑过去—— 蛋糕攻势迎面扑来,叶璟琛一手抓住她那奶油敷了满手的爪子,一手揽过她的腰,把人抱到怀里强迫她保持一种极其滑稽的半跪半坐的姿势。 “小东西,吃不下了就找借口撒泼?” 照着她尖却有肉的小下巴,他狠狠咬上去,痛得安昕呜呜的喊,家庭暴力,丧尽天良啊!! 扯着的嗓子没喊出更多,叶璟琛嫌她太闹了,干脆把嘴堵上。 咖啡,奶油蛋糕…… 甜腻又苦涩的味道在两人口中回味,湿滑的舌头缠绕着彼此,随着纠缠和允吸在点滴加深,身体轻易被点着了。 他吻她,顾不上哪只手上还黏糊糊的,迅速勃发的坚丨挺忍不住往她腿间顶上去。 隔着衣料,安昕感到一身酥麻,还有阵阵酸刺的不适,不禁轻哼起来。 纤细柔软的声音似撩拨又似邀请,听得某人心里难耐不止。 他是知道昨天晚上有点过分,今天早上也有点过分,所以现在是不能更过分了。 而且马上还有个会议要开。 可人是主动送到嘴边的,叫他立马放手,他又心有不甘。 再加上刚刚证明她对自己有所隐瞒,再加上……他还真的很想要她。 叶璟琛从来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既然时间不多,他唯有本能的利用有限的时间,给自身争取更多的利益。 心思一定,利用坐姿优势,他迫使安昕跪坐在自己身上,同时更加方便他一下下的顶弄她,公然耍流氓…… 带电的手掌灵活的滑进她绵绵的睡衣里,握住一只比她的睡衣更加绵软的丰盈。 一边吻得如火如荼,一边像是爱她的节奏,三两下就把才刚误入歧途的小绵羊收拾得呼吸不稳,心跳狂跌。 那一声声隐忍在喉咙里的娇喘,真是让某个得逞的欲罢不能啊…… 总算吻罢了,叶璟琛松开她微红微肿唇,自己也有些微喘。 以前也从来没有过,在她身上仿佛不太控制得住。 他又隐约的晓得,是为什么控制不住。 安昕气喘咻咻,红着脸,圆瞪的眼在他五官上来来回回扫视。 酝酿了数秒,才义正言辞的为自己声张正义,“哪怕是相处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都有各自的秘密,你不能搞强权!” 叶璟琛言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笑得真是风情万种,“我就算强权你,你能怎么样?” 安昕呆。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怎么让人觉得是另一个意思。 就是……我就算强X你,你能怎么样? 两个人诡异的对视了半响,叶璟琛也意识到了,尴尬的一僵,安昕默默从他身上爬起来,下了飘窗。 故作镇定的拾起咖啡壶,杯子,还有装蛋糕的盘子。 随后向书房外走去,背影飘出礼貌的话,“你开会吧,我先睡了。” 叶璟琛点头,“好,晚安。” 门关上,他松一口气。 不可思议的干笑了两声,再自言自语,“成年人,要理智。” 就算是在前妻和未来老婆的面前,也不能连半点风度气质都不要了。 …… 第二天叶璟琛和安昕双双睡到下午两点……还没有起来的意思。 整个早上,在C市金融的中心,隔着一条大马路,两栋面对面的大厦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一边年末报告被老板放了鸽子,众部门经理在最大的会议厅里惴惴的坐了四个小时。 心情比参加高考等待放榜的学生还要忐忑不安。 小叶先生为什么不来开会啊…… 这是以前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黎正商站在会议室外面来回踱步不停打电丨话,愣是没有人接听,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 业绩不好的部门倒真希望老板被绑架个一年半载…… 总之是各种不靠谱的猜测。 另一边是雷劭霆不负他的名字大发雷霆,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黄毛小丫头摆一道! 幸而雷大少办事效率极高,按照懒惰的主编的构想,他亲自主持大局,一场和时尚有关的战役在安昕蒙头大睡时,已经打响了。 …… 直到下午四点,叶璟琛率先从沉睡中苏醒。 看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他才想起今天公司里有忙不完的事。 再看看旁边的安昕,这丫头整张脸都埋在被窝里,还因为他翻身的动作发出不满的闷哼声。 遂,他取过她的手机,上面有雷劭霆短信一则:四季主题三缺一,和萧女士的预约在后天下午两点,祝你面试成功。 内容前半部分是工作,后半部分那‘面试’两个字,看得叶璟琛心花怒放。 放下手机,他俯身去抱那只睡得天昏地暗的懒猫,“后天下午面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昕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含糊的答,“没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随机应变? 好,厉害。 叶璟琛由衷佩服,动作去解她睡衣扣子的时候,安昕闷闷的想,她到底要面试什么啊…… 意识里他知道他动了自己的手机,这是个不好的恶习,她得找个机会和他沟通一下*问题。 但同一时,她又在意他说的话。 费力的睁开眼睛打算仔细问清楚,叶璟琛迫不及待的把她翻身正对自己,扒光了就准备开吃。 安昕猝不及防,扒拉着用手拉住被他褪到腿弯的睡裤。 “成年人,要理智!!”她自觉机智的大喊,希望唤回叶公子一丝清醒。 昨天晚上走前,不巧被她听到他这一句,当时差点没笑倒在书房外。 叶璟琛不和她讲客气,眼神里早就蒙上一层雾,任凭身体做主,如饥似渴的对她胸口吻上去,很是埋怨的说,“还不是你……早上起来看到你,我就没理智。” 安昕欲哭无泪,可是这是下午啊…… …… 由于‘放鸽子事件’,安昕原定给自己一周时间准备,被雷劭霆擅自做主,让她不得不以主编的身份,提前‘面试’。 说起叶璟琛的母亲萧彤,那真是女人中的典范,缔造一个又一个海外华商的传奇。 和她的弟弟一样,身兼无数身份,每一重端出来都响亮又犀利,眼神所到之处,皆是灰飞烟灭。 私下里安昕也和雷劭霆妄自议论过。 照理说一半强势的母亲都会养育出一个软弱的儿子,叶璟琛没被管教出毛病,足可证明内心强大。 但换一个角度,萧彤能让集合叶、萧两家优良基因的叶璟琛皱眉叹气,能让老革命叶浦和闻风丧胆,更让她花天酒地不着边际的花花公子弟弟萧瑜收起玩世和不羁,乖乖做其跑腿,满世界跑生意…… 一个词概括这个女人——彪悍! 约见萧彤的这天下午,天空中飘起蒙蒙细雨,地上到处都是污泥,十分的冷。 雷劭霆在办公室交代完安昕工作上的细节后,忧伤的靠在落地窗边对天摇头,神叨叨的说,“老天爷在为你唱哀歌。” 本来安昕觉得没什么,听他这么一叹,心里反而没谱了。 实际上萧彤已经答应了做雷劭霆的封面人物。 今天下午接受做独家采访,之后另约时间拍摄封面照,安昕以杂志主编的身份到她名下的私人会所和她见面。 一切只与工作相关。 萧家和雷家私交不错,并且萧女士很欣赏雷家两兄弟。 否则也不会轻易答应为一本连名字都还没取,且还是二月份就要发布创刊号的杂志做封面人物。 从这一面来说,她又是个比较豁达具有包容力的长辈。 然而从这一面反向分析,一般对别人亲和客套的人,私下更为苛刻,安昕在头天饭前问过叶公子,你觉得你妈这个人如何? 叶璟琛当时沉默了十秒,只答了四个字,“无法沟通。” 只四个字,他摇了两次头。 安昕恹恹的,这天的天气也恹恹的,她忽然没谱了。 …… 走进只对少数女性开放的‘谜’会所,经理告诉她访问刚刚做完,现在萧女士正在补妆,她有十分钟的时间。 来时想必萧彤就已经知道主编是哪个,安昕借着旁侧黑色砖面看里面的自己—— 一身简单干练的果色过膝裙装,踝靴,发型和妆容都大方得体,应该是不错的。 她自来就长了一张讨晚辈喜欢的脸孔,雷家妈妈同她这样说的。 而那天敷衍叶璟琛的随机应变,她也并非毫无准备。 跟随经理走在长长的通道,转了弯,忽然就听到前面一扇半掩的门里传来一个极其清慢的声音,说,“你们主编?抱歉,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安昕不由愣了下,这就是传说中难搞的萧女士? 还没见面就被拒绝到千里之外了啊…… 手机在这时进了短信一条,她顺手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很让她崩溃! 某老爷子如是说:旋风腿小丫头,打败萧女士,爷爷支持你!! 一个不小心,步子在厚软得过分的地毯上没有踩稳,趔趄的以一种不美观的姿势扑进门里去…… ------------ 萧太后说:不讨厌,也不喜欢  手里还握着手机,安昕一面呜呼哀哉,一面,脑海中浮现出叶浦和那刁钻小老头的形象。睍莼璩伤 她小心眼的怨念,这哪里是打气啊,根本就是添乱嘛!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已经站在以紫色为主调,装修得简单大气的包厢里。 空间很大,余光粗粗估略少说两百平,四处站着人,有正在泡茶的,有站在窗边角落里边翻记事本边讲电丨话的,还有用电脑记录着什么的…… 气氛紧张,时间紧迫,但有条不紊辂。 在安昕闯进来后,这方和谐的紧凑被她打破。 众人用一双带着莫名的眼整齐的盯过来,都是一时没反映,但又不太喜欢这种冒昧的唐突。 大概都在纳闷,这人是谁啊…屮… 在她的正前方,三张沙发搭配一张茶色的圆桌,桌上堆着各种文件,右端坐的是雷劭霆特邀的名记者,专门来给萧彤做访问。 前几天给安昕买全家桶的女孩儿站在一旁,此刻正侧过脖子来又惊又异的和她做对视。 那瞠得老大的眼像是对她说:你这个大鹏展翅的出场方式好……特别。 安昕还没来得及找寻此地最犀利的所在,刚才为她带路的经理才进来,找准位置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打扰您了叶太太,这位小姐是……” “在我会所,你为我工作,请叫我‘总裁’。” 时至今日,安昕第一次觉得‘总裁’两个字好铁血! 萧彤说话的时候,命令式的语气里不会让人听出丝毫不耐,有的只是不可拉近的距离感。 至于‘这位小姐’是哪个,她连眼皮都没抬,管她是哪个? 因为侧边有半道装饰的镂空屏风挡住了,安昕这才望见她。 她坐在名记者的对面,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与经理说话时,她手里握着笔在那两人摊开的几份文件上逐一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到第四份时,她顿下,抬首明显不悦的看着拿文件的下属,“不是说这个计划重做吗?为什么还要拿给我签?我很好糊弄?” 那位女下属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瘦瘦高高的,得萧彤一眼,简直胆战心惊。 “已……已经重做……” “三天能做出什么效果来?” 萧彤不怒而威,那气势……无比肃杀。 “我之所以给了你们部门半个月的时间,不是诚心让你们放大假,那是因为这个项目必须用半个月去完成,三天是什么效果?” 下属被说得灰头土脸,忙低声应和‘知道了’,后,顶着一双熊猫眼,抱着大堆文件资料离开这处。 剩下那个的工作完成得不错,只在萧彤看向她时,她人是先有一抖,才小心翼翼的问,“总裁,还有别的吩咐吗?” 萧彤连话都没说,移开眸光,淡淡挥手放行,另一只手接过秘书1号泡好的茶。 之前在角落里打电丨话的那位2号秘书走了过来,长相颇为甜美,身材也十分好。 她来到萧彤面前,笑着道,“总裁,机票已经订好了,温哥华那边虽然持续有雪,不过在未来两天内不会影响您的行程,飞机在三个小时后起飞,车已经准备好了,还有顾氏的大公子顾城先生刚才来电,他会在机场等您,希望您给他十分钟的时间。” 顾城。 C市又一个传奇世家的公子,要是叶璟琛不来,这座城该是由他只手遮天。 可没想到,如今为了得到萧彤十分钟的时间,他心甘情愿先到机场去等,连能不能见到都是回事。 “顾城?”萧女士显然对这个后辈映像不深。 甜美的女秘书2号弯着眼睛对她笑道,“前天晚上的孙家的宴会上,穿白色西装弹钢琴的那个,您忘记了?她的妹妹顾染是霍市长的大公子霍敬文的女友。” 萧彤长长的‘哦’了一声,沉思。 不知道是不是安昕的错觉,隔着金属之感的屏风,她仿佛偏头向她略看了一眼,极快,心思便呼之欲出,化作语言。 “既然是顾家的大公子,这件事就交给璟琛去做吧。” 吩咐罢了,秘书2号点头,笑眯眯的在她怀抱在手的平板电脑上记下。 随后,萧彤摘下脸上的金丝眼镜,一边喝茶,一边略作休息。 两人对话继续。 内容无非是各种生意,遍布全球的生意,委实让听到的人乍舌得很。 这就是萧家叱咤风云的女人,闻名不如见面! 她那群女秘书也非常了得,问什么都答得上来,堪比电脑,哪怕是萧彤忽然想要一架战绩,怕也是能如她心愿的。 安昕站在进门处看着,她的KFC助理早就服气了一遍又一遍,而那位名记者更是一脸心悦诚服,看萧彤的眼神里都是膜拜! 成年人,要理智…… 安昕用昨天晚上叶公子的金句来安慰自己。 其实萧彤和她料想的差不多,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却刻意忽略,不轻不重的下马威。 要是她主动贴上去,只会死得更惨,不去,又显得没礼貌。 于公于私都失败! 她被生生的晾在这里,进退两难。 直到秘书N号提醒萧女士,该离开了,她站起来,身后立刻有人为她展开大衣,她一边穿上一边往外走,终于和安昕面对面。 就在她打算把她忽略到底时,那位甜美的2号秘书忽然帮腔,自如的介绍道,“总裁,这位是雷先生亲自聘请的主编,安昕小姐。” 说着,她站在萧彤身后对安昕挤了挤眼。 萧女士总算顿步,表情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语气同样淡淡的,还多了不屑,“我知道你和我儿子的关系,也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转头,对看似好心的女秘2号笑着轻哼了声。 之后再转过头来,对安昕继续道,“别以为她刚才是在帮你,她对我儿子兴趣甚浓,表现的机会抓得恰到好处,当然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不过对于你,不管你怎么表现,我都不会喜欢,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安昕笑容满面,想也没想就应声。 这倒让其他人还有萧彤都微有吃惊。她这一句‘明白了’毫无抵触情绪,不是恭维也不是妥协,字面上的意思,她明白了。 可之后她会怎么做,她不说你哪里会知道呢? “其实我今天是作为杂志主编过来,我的老板对创刊号相当重视,而萧女士作是我们杂志冬季主题的封面人物,我身为主编,希望任何细节都尽善尽美。” 所以她才来,她来,是因为工作需要。 萧彤已经太多年没遇到敢反将军自己的人了,太后不愧是太后,不快之色呈于她保养得当的美丽脸庞上,她挑眉,“你敢说你不是借工作之便来向我示好?” 这脾气,这语气…… 安昕太熟悉了! 深感遗传基因伟大的同时,她撇嘴反问,“那请问您给我好脸色看了吗?” 表情看着就很遗憾。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要不是她刚巧在她下了封杀令还没来得及执行的时候歪打误撞的闯进来,今天连萧女士的裙角都摸不到。 萧彤连声冷笑,傲慢成了习惯,“不管你是因为公事还是私事,我都不会喜欢,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安昕诚恳的点着头,由始至终都看着她的眼睛,这是礼貌,然后道,“就算您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还是要来,因为我是雷先生亲自任命的主编,我有我的工作要完成,我想萧女士也并非只是看在和雷家的私交才答应做封面人物,考虑到我刊的发行和您的个人形象,在这段时间里,我和我的团队会尽量配合您的需求,对于今天的采访,不知道萧女士可否满意?” 她会来,只是为了这个。 其他的都是萧彤的多想! 身为杂志主编,和重要的人物有所沟通,即便再不喜欢也好,她也要来。 再说,她何时讲过要来讨好萧彤的话了? 僵默—— 萧彤挑着眉定定看她,面上有冷色,亦有考量之色。 安昕不卑不亢的任她看,神情始终如一,大方有礼,态度分寸拿捏得极好。 也是这时她才有机会好好将萧女士打量一番。 萧彤对穿着无疑很有品味,黑色的裙装,配上一条色彩温润的丝巾,卡其色的大衣尤其合衬她的年龄。 她自信而美丽,是这个年龄层的典范,整个人容光焕发,由里到外都是气质,魅力不可挡。 典型的女强人如是。 半响,她眼色忽有一闪,道,“我对还没命名的贵刊没有意见,唯一的期望就是下次拍摄封面照的时候不要看见你。” “好的。”安昕如她所愿的移身让出道路。 好像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似的。 可她们都知道,地球是圆的,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说那样的话,太武断。 萧彤没动,直勾勾的看着她,浅浅抿起的唇刚有所动,安昕先一步道,“虽然我不知道哪里令您不满意,但您不喜欢我的话,我自然不会出现在拍摄现场引起您的不悦。” 她相当的有自知者明。 “我确实不喜欢你。”萧彤不予置否道,这句带了点个人情绪,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安昕眨了眨眼,问,“那很讨厌?” 她脸上无辜的表情写的是:哪里讨厌了说来看看,有事好商量。 对着眼前这小人精,萧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实上没有哪个会讨厌会看脸色的人,尤其她这样常年工作繁忙满世界跑的人,最好身边都是心思透亮,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一句话只说一遍,话里的多个意思听的人都能明白就更好了。 这个安昕…… 没有刻意讨好她,也没有迎难而退,她再刁难下去就显得自己小气。 简短几句对话,安昕避重就轻,没与她做对,更圆了自己的场子,师出有名。 横竖说穿了,萧彤只不过是在霍家那件事情上被儿子拂了面子,近来她已经为此迁怒了不少人。 她心里清楚得很。 叶璟琛是她的儿子,就算没有这个安昕,只要他说了一次不娶,基本就是盖棺定论的事。 她在这里刁难这小丫头,保不齐会得一句,难道萧家要靠和孙家联姻才能解决问题……之类的话么? “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萧彤意味不明的做了这句结论,走得风风火火。 安昕对太后凤驾一路目送。 不讨厌,也不喜欢。 她的目标完成了? ------------ 那张脸的杀伤力  萧彤和她的秘书团一走,这间偌大的私人包厢里只剩下几人。睍莼璩伤 那个先前代安昕道歉的会所经理耷拉了肩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气息里的意思都是:我还没死,我活下来了。 苟延残喘不过如是。 KCF小助理送走了名记者,折返回来跑到安昕跟前,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拍马屁,“主编你好厉害哦!说话都不颤抖的!你不知道之前J先生做采访的时候,头几个问题犀利得不得了,结果萧太后几句话化腐朽为神奇,不但把他那些不怎么善良的问题推回去,还将人完全震住了!” 不但震住,还把那个叫做的名记收编为粉丝团的成员了吧…辂… 安昕在心里补充。 KFC小妹捏起下巴,把四周环顾一圈,振振有词,“开始我还以为是主场优势,不过你一来,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安昕盯着她,眼神略莫名姹。 眼前这只是那天她第一次到杂志社时,被雷劭霆推出去捉弄自己的人。 之后就被戏称为KFC小妹,她是安昕的私人助理,贴身的,最亲密的那种。 或许是她那天演戏的时候入戏太深,以至于安昕看到她这幅讨巧的模样,有点反映无能。 这是浑身都在散发跟班的气质啊…… 不过这样更好,她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类型。 “请问你的名字是……” “白小林。我爸姓‘白’,我妈姓‘林’,我的名字也可以反过来读,林小白,公司里大家都叫我小白,我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我原来在C周刊做记者——” 说到这里,白小林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靠近了过去,她神神秘秘的说,“C市的名媛明星,名流政客,谁的内幕我都知道,我很厉害的哦!虽然我现在不在C周刊了,不过我的手下们随时会给我第一手信息!” 她眨眼又眨眼,很期待安昕问她一个谁的八卦。 好吧…… “宁晨曦。” 才说出一个名字,白小林果真如庞大的资料库,噼里啪啦的把他出生年月,出生地等等,以及家中几口人,住在哪里……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她还对安昕爆了一个***。 “主编,你不知道吧?宁晨曦其实和顾染有一腿。” “真的吗?”安昕做吃惊状,“你好厉害哦!” 白小林尾巴翘起来了,双眼都在放光,主编夸奖她了,她好高兴! “那你想不想知道叶璟琛的……” “不想!”安昕断然拒绝,“我没有问你就别什么都别说,更不准去查他。” 能被雷劭霆挖到自己手下的都是有几分能耐的人。 安昕不会怀疑白小林的办事能力。 只不过把这样的人摆在自己的身边,她不得不随时提防这家伙的职业习惯…… “还有以后别叫我主编,都把我叫老了,就……喊我昕姐吧。” 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眼前这只小八卦大。 白小林很老实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昕姐!你不问我绝对不说。看刚才你和萧太后过招,我就知道您深藏不露!虽然叶公子花边新闻不断,不过真正能入住碧水湾的只有昕姐您一个,你不和萧太后说私事是对的!这一招声东击西真是厉害……” 巴拉巴拉巴拉…… 安昕十分无言的看着她,心想,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碧水湾的? 还有她深藏不露个鬼啊深藏不露…… 窝在哪里都被探听得一清二楚。 打断白小林的喋喋不休,安昕头痛道,“麻烦,扶我一把,回公司,我有点腿软。” 身旁立刻伸来一只手把她搀扶住,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见安昕面色沉肃,白小林根本不知她是不想多话,只当人刚和萧太后大战一场,有点伤神。 遂,她自言自语,“萧太后的杀伤力不容小觑,昕姐你别怕,我们整个社团都站在你这一边!” 安昕惊了,“整个社团?!” “就是杂志社啊,因为还没取名字,所以大家就干脆叫‘社团’了。”她们都是社团的一份子。 社团成员们都支持安昕。 好,很好。 安昕越发头痛。 看来她得快点给杂志想个正派点的名字才行。 白小林显然忘记之前的嘱咐,咿哩哇啦的把萧彤身边的五个秘书依次介绍完。 倘若有可能的话,只要安昕一句话,她肯定能做一份详细的报告,把有可能出现在叶璟琛身边的,还有目前还没出现,但会成为潜在威胁的统统罗列出来。 以便那个谁谁斩草除根。 两个人走在地毯软得过分的长廊上,之余说到霍婧兮,白小林一声冷哼,鼻孔里都是不屑。 “最烦那种高高在上的伪女神了,昕姐你不用把她当回事,BOSS已经带着秘密武器行动,准备给她一记绝杀!” 闻言,安昕止步,侧头看向白小林,“你说的秘密武器不会是那个叫做‘葵’的法裔华人吧?” “你知道啊!你也觉得葵长得和秦深好像对不对?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惊了,不过他连中文都不会说,还好我的法语还可以,和他沟通无障碍,不知道他和BOSS是什么关系,要是恋人的话,你说这个墙角的撬得动吗……” 安昕一把捏住她单肩,表情忽的阴冷下来。 “我目前不想追求你知道多少,雷劭霆把你放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他回C市到底想做什么,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带我去。” 带着那个长得像秦深的人到处招摇过市,他想怎样?! 白小林被她突然转变的脸下了一跳,颤巍巍的说,“其实也没怎么样,BOSS只是让葵和霍婧兮吃顿饭而已。” …… 萧彤坐在开往机场的车上闭目养神。 近五点的光景,天色已经十分暗了,越是靠近机场的路段越发拥堵,车走走停停。 索性时间还很充裕,不急。 从上车到现在,她就察觉有双目光时时盯着自己,她没理会,装作不查。 身旁的人耐不住了,抓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姑妈,虽说从家族血缘上来说,我们几家离得比较远,但是你明明知道我和顾城的关系,怎么能在安昕的面前说我喜欢表哥呢?” 没有睁眼,萧彤含笑道,“随便说说又不能当真,谁让你当着我的面帮别人说话?”萧乐溪满脸愁苦,“还不是表哥拜托我的,我总不能两边都得罪吧,再说姑妈您英明神武,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她把那件事情办得那么好,萧彤怎么会真的怪她? “那把我的行踪告诉顾城那小子的事怎么算?” 不说这件,萧彤就和她算另一件。 萧乐溪干干的一笑,“您要是真的不想见,不管我怎么安排,他连您的背影都看不到,既然您让表哥去和他接洽,也就是也觉得他的计划不错,对不对?” “小丫头,就你这张嘴会说话!”萧彤睁了眼,笑盈盈的捏了捏她的脸。 “顾城还不错,你的眼光比你表哥好多了,那个安昕,以为我不讨厌她,她就能过了我这第一关?” 早在她来时,那局就已经做好,只等她自投罗网了。 萧乐溪趁热打铁,“姑妈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次雷劭霆可是平白无故送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自己还不知道。” 无论是霍婧兮还是安昕,哪儿可能真的入了她姑妈的火眼金睛? 萧彤满意的闭上眼,拍拍她的手,“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了。只要让璟琛自己晓得,他把什么样的女人当宝贝就好。” …… 翠都酒店。 C市名流们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 这里的菜色日日翻新,日日都有与众不同的惊喜。 耗巨资修建的那一面三十米深的海底奇景,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容纳在里面的蓝色景致,耳边有悠扬的钢琴在独奏,你若有钱,不来此享受,可谓白活。 这里每天只为三桌客人服务,今天,被雷劭霆以他一贯的个人作风——包场。 霍婧兮赴约走入时,一眼就望见单独坐在桌前等待的那个人。 那一个侧影,却令她熟悉得差点尖叫出来。 他单单静坐在那处,右边是幽蓝而深邃的海底景观。 鱼儿们成群结队的从他旁侧悠闲的游过,成为他鲜活的陪衬。 不管是散发着月色光泽的鱼儿,还是凶猛的鲨,像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般,他却十指交错,根本不多看一眼。 只是在等待。 震惊是短暂的。 霍婧兮知道秦深已经死了,今天的约会是雷劭霆的邀请。 整理了情绪,她大方的走上前去,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垂眸轻视,他果真和秦深长得很像。 但那又如何? 一声轻笑,她傲慢的昂着首,“我不知道雷劭霆此举是想为安昕出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请你替我转告他,想要用一张类似秦深的脸来打击我,他把我想得太软弱了。” 说完,在服务生为她拉开椅子后,她落座,微笑依旧,“既然我答应赴约,这餐就不会浪费,我不会为难你。” 葵盯着她望了半响,如听天书,半响后说,他告诉我你会说法语。 霍婧兮一怔,法语? 面前的人是对自己说着法语,难道他不会中文? 葵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说,是的,我不会说中文,雷劭霆让我与你共进晚餐。 然后呢?霍婧兮问,用你这张脸迷惑我? 又是这张脸。 即便来时葵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日久之后,他越发为此感到苦恼。 早就有了想要摆脱的念头,不止一次。 僵默着,他对霍婧兮礼貌的说,我受过他的恩惠,为他办事,既然您已经来了,若不拒绝,不如和平的吃完这餐晚饭,结束一个了无生趣的约会,你说呢? 只是一餐饭? 霍婧兮听出葵语气里的无奈。 也是,雷劭霆那个人,做事毫无章法,可总能让人任由他差遣。 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她欣然接受。 …… 精致的菜肴陆续送上。 霍婧兮精通五门语言,与葵交流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也或许是离开法国太久,身边除了雷劭霆,没有人能和他好好沟通,葵难得露出笑容,和霍婧兮想聊甚欢。 总而言之,这一餐对两个人而言都很愉快。 即便,他们都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安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看起来风风火火,姿态何其的理所当然。 只要是与秦深有关的,她都义不容辞,谁也阻拦不住。 “你就那么听雷劭霆的话吗?他让你假扮另一个人的影子,抛弃自己,你都愿意?难道被别人当作一个和你完全不相干的人,你一点怨言都没有?!你有点自尊好不好!” 走到二人的桌前,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怒吼。 说罢了,对白小林招招手,“翻译给他听!” 白小林原先觉得安昕很好相处,没想到发起脾气来这么厉害。 尤其刚才进来的时候,酒店的经理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这里是翠都欸!她花上一年的工资都买不到半桌菜。 把安昕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葵,他神情先有轻微的不解,白小林说完之后,就变成了无所谓的淡然。 他只简单的回应了一句,白小林转告安昕,“昕姐,他说他是自愿的,就算你们都把他当成那个人都可以。” “不可以!”安昕听后更加生气。 “你不是他,不用假扮他,更没必要在这个人的面前强颜欢笑!” 她口中的‘这个人’,便是霍婧兮了。 在白小林给葵转达的时候,霍婧兮优雅的喝着红酒,对安昕说起法语。 安昕听不懂,却听出她言辞里的不善。 白小林忙完那边又来忙这边,“她说你的行为不礼貌,还说你……打扰他们愉快的晚餐。” 霍婧兮浅扬了眉,表示就是这样。 “今天的晚餐是雷劭霆安排的,我出于礼貌接受而已,安昕,为什么只要是和秦深有关的事情你都要管呢?” 她温柔的笑着望了望葵,转而,再看向安昕的时候,眼神变得残酷。 “还是说,你害怕我将与秦深有关的一切都毁掉,你害怕我这样的能力。” 能力? 亏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伤害人当成一种本事。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把葵带走,要不是雷劭霆的恶作剧,我想他是不愿意和陌生人吃饭的。” 说完她就抓起葵的手,“我们走。”同时,霍婧兮也将他抓住,对他说了一串的法语,微笑温柔似水,挽留。 他看出了安昕的好意,其实,自在D城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他相似的那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 而她会出现在这里,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脸。 她在意的人是秦深。 张开口,他用生涩的中文,慢慢的说,“没……关系,昕,没关系。” 他接受她的好,却必须要做完他该做的事。 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不需要被谁救赎。 ------------ 与他并肩,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 这世界上有哪个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安昕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葵温柔的笑了,宽慰之意实在太明显,他看穿了她的不安,那笑容直暖到她心窝里去。睍莼璩伤 那笑容,似极了从前那一个与她息息相关,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他将另一只手兀自从霍婧兮的手中抽离,抓住她的,然后再让她放开了自己辂。 对谁的执念仿佛在顷刻间落空,再无从寻起,因为早就失去了。 优美的法语从他口中道出,她听不懂,可是已然心领神会。 白小林没有立刻翻译这一句,只是微有变色,对安昕劝说,“昕姐回去吧。娉” “是的,你该离开这里。”霍婧兮毫不留情的对她驱逐,“对于我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晚餐,是你将这张脸看得太重要。” 一如她之前所言,只要是和秦深有关的,安昕都要视为己任插一手。 即便秦深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霍婧兮叹息着,她连叹息的动作和表情都能做得优雅而动人,就像是对着镜子演练过无数次。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永远是她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一面。 “当然,你要说秦深对你来说很重要,这无可否认,我践踏了他的生命,也不可否认,可是那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她有什么错? 归根结底,是秦深太傻! 明明知道她心里装的是哪个,他却偏要迎头相撞,头破血流。 难道每个说爱她的人,她都要回应吗? “我接近他,是因为你当初要执意要和叶璟琛在一起,为什么你爱的人是秦深,却要和别的男人结婚呢?” 安昕不可思议的冷笑,“如果你觉得把秦深的死归咎在我的错则上,这样你就能好受些的话,那么随便你怎么说。” 霍婧兮就是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世人都要膜拜她,因为她喜欢叶璟琛,其他人喜欢他就都是罪过,都该接受她的惩罚! 太荒谬了! 她以为她是谁? 残忍的夺去了一个人的感情和生命,口里还说着道貌岸然的话。 霍婧兮不退让的回击,精致的眉眼间甚至还含着从容的笑意,说,“所以你恨我害死了秦深,现在就要用相同的法子对待璟琛?那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连我都不如,但是……” 说起叶璟琛,只消提到这个名字,她神情立刻变得柔和,更多的是向往和期许。 她态度软化了下来,对安昕的话语平静了许久,更仿佛有宽释的意图。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话,请你放过他,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欺骗一个人的感情会带来多大的痛苦,我们和解,可以吗?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哪怕是阻止我的父亲娶你的母亲,叶璟琛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并且刚才你自己也证明了,秦深对于你而言不可替代。” 听啊,多么感人肺腑。 安昕只感到可笑,她那么忙,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一个自我感觉良好得不可理喻的女人说一通废话。 不是早就决心好好开始生活吗? 她应当比任何自以为是的人都清楚。 有些话不用同哪个说,自己晓得就好了。 四目相接,安昕忽而释然的笑道,“谁同你说一个人一辈子,心里只会有一个不可替代?” 霍婧兮微怔。 对她这句话似懂非懂。 难道她是想说叶璟琛成为了她心中第二个无可替代?!! 但很快霍婧兮就不再纠结于此,她高傲得无可比拟,“你说我势力也好,这世上本来就不公平,想和叶璟琛并肩,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活在怎样的世界,他是个怎样的人。” 安昕已不再望她,而是看向葵,眼中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确实是因为秦深才来找你的,可我没有将你当做他,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无可取代。打扰了你们的晚餐,我很抱歉。” 她这就离开。 …… 走出翠都,外面华灯初上,灯火霓虹。 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匆匆,现实冰凉,回忆却温暖。 秦深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心里反复出现,笑的,苦恼的,皱着俊眉对安昕摇头的…… 她站在路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凉到骨子里的寒气,让自己更清晰一些,更坚定一些。 阿深,我没有做那些残忍的事情,你对我来说确实不可取代。 白小林站在她身后,沉默了半响,望见她似乎怀着重重心思,左思右想,才慎重的说,“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 安昕扑哧一笑,转头和她打趣,“要是想不开怎么办?” 白小林愣住。 想不开怎么办? “我从刚才就想问,昕姐,你和叶璟琛在一起到底是……”职业病犯了,憋在心里好难受。 她天生话痨,唏嘘道,“不过没想到霍婧兮和你的恩恩怨怨竟然那么复杂。” 爱和恨,这两种感情所能带给人的力量实在太强大。 安昕笑容仍挂在脸上,平和的,“终于发现其实我是个蛮善良的人。” 明明霍婧兮的话破绽百出,可是她已经不想再逐字逐句的和她辩驳,求得一时痛快了。 放过了自己,海阔天空。 白小林心里呜呼哀哉,看来这个***她是永远都没法挖掘了。 看看时间,七点过。 正在这时,叶璟琛给安昕打来电丨话,他要在公司加班。 如果她的工作结束了,可以选择走出她的办公大楼,在红灯亮起时安全的通过马路,到他的办公室一会。 他还以为她在自己的对面。 安昕对此不解释,只说还有一会儿。 之后收线,对她的小助理吩咐了两句,拦了一辆出租车,在高峰期艰难的往最拥堵的地方行去。 白小林像是最优秀的下属,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把顶头上司恭敬目送。 心里头却翻涌得赛过人生二十余年的任何时刻。 不知不觉中,她仿佛无意中被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感染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细的挖掘谁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主编确实是个不错的、能算做善良的人。 可是很多时候,不是你放过了自己,别人同时就会放过你。从挎包里拿出一直在运作的针孔摄像机,记录保存,再倒退至安昕和霍婧兮都抓着葵的那个画面,定格,她截取下一张清晰的图片。 取出手机,调出那个号码。 有那么一两秒,白小林真的在犹豫。 她矛盾得快死过去了,可她知道不做这件事的话,她才真的会死…… “唉唉唉——”哀嚎长叹,她狠心按下拨出键。 那端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刻意折磨她似的。 “事情办妥了?”萧乐溪趾高气昂。 在白小林的眼里和心中,她和霍婧兮一路货色,连名字里都有个‘xi’的同音。 都说人贱有天收,为什么贱人们总是横行无忌,欺压她们这些善良的人呢? 好吧…… 白小林承认,她马上要做职业生涯里最缺德的一件事,她不善良了。 清了清嗓,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酷无情些,她硬着头皮道,“我白小林出马还有什么办不妥的?倒是你,你能保证我把照片给你之后,就把那段录像还给我吗?” 萧乐溪在电丨话那端轻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默下半秒,她故意使坏的说,“就算我要留下备份,你能把我怎么样?这几天我反复的看了几遍,连标题都想好了——C市知名娱记醉后失态,真情告白顾家大少爷。怎么样?够不够劲爆?” 白小林听后心跟着揪了一揪,闷痛起来。 要怪就怪自己在大学聚会上玩得太嗨了,那一段被人录下来,还送到顾城没有对外公开的女友手里。 自作孽,不可活。 她和顾城算起来不过萍水相逢,还有好几次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刻意和顾氏做对,挖顾染的***,还洋洋得意的让顾城亲自和自己交涉…… 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哪里会看得上她啊…… 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还要被正牌女友威胁? 白小林瞬间炸毛了! 靠!暗恋都有罪?! “萧乐溪,你是想和我相安无事的完成这场交易,还是大家鱼死网破?我的本事你应该很清楚,人生在世谁不会做几件让自己崩溃难面对见不得人的事?你敢说你没有?” 狠话哪个不会撂两句? 再说经过刚才,她还真有点不想爆昕姐的料了。 只奈何萧乐溪一句话就把她秒杀得彻底。 “我有啊,有本事你来跟我,不过如果你真的不介意,还会冒着得罪雷劭霆的危险和我做交易?乖乖把照片发过来,我会按照你的期望,删除那段让你崩溃的视频。” 结束通话,听着耳边那阵让人烦躁的‘嘟嘟’声,白小林生不如死。 …… 一个小时后,叶氏大厦。 出租车被堵在几条街之外,催促的喇叭声交织响起,可有什么办法呢?堵车本来就是世界上最让人无奈的事之一。 安昕没办法了,只好下车用跑的。 她也很纳闷为什么会那么心急。 起了这个疑惑的时候,她人已经飞奔在人行道上,目的地只有一个。 整个叶氏灯火辉煌,大厅往来的人都有不少,各自忙碌着,竟然还有两个抱着塞满阁中的纸箱,一步三回头。 想要在食物链的顶端拥有一席之地,必须用能力来说话。 和周遭往来不停的身影相比,安昕这一身行头看起来真是弱爆了。 黎正商见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在想,要是有一天叶璟琛要炒我,我又十分不愿意离开叶氏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 安昕懵住。 看就是茫然没听懂。 她之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也红扑扑的,人根本没缓过来。 黎正商还是今天才知道,过个马路也会让人喘成这样。 扶了扶架在脸上的‘智慧的象征’——眼镜。 他继续道,“意思就是我BOSS居然喊我放下忙到堆得比珠峰还要高工作,到楼下来接你,安小姐,你实在是可造之才。” 安昕了然的点点头,“谢谢夸奖。” 见他脸色明显更不快,她再补充,“有我在的一天,我会照着你的。” 黎正商阴嗖嗖的笑起来,“劳安小姐关照了。” 说罢把手里的卡交给她,“这是你的通行证,那边有直达顶楼的电梯,恭喜你有幸观摩让叶氏上下生不如死的顶楼炼狱。” 用了个无比作孽的形容,末了他给安昕指了个方向,随即作势要走出大厦的样子。 安昕礼貌的问了一句,“你下班了吗?” 黎正商头不回,语气略抓狂,“你男朋友喊我去买外卖!” …… 顶楼。 走出电梯,又是另一个与脚下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笔直的通道,入眼只有黑色的大理石,金属质感的边框,九层的水晶吊灯,还有正对面,简洁并且比双人床还要宽大的办公桌。 见到安昕从电梯里走出来,坐在桌前那位漂亮得惊为天人的秘书小姐站起,微笑,“安小姐,总裁正在里面等您。” 她口中的‘里面’,是一扇欧式风格的拱形双开门,目测至少有五米高,上面花纹繁复,大气流畅,帝王之门不过如是。 以前安昕从来不觉得,也或许是在她心里没有‘以貌取人’的定义。 可是真的比较起来,她才恍觉叶氏的强大。 秦家的大楼只有三十六层,而叶氏却高耸入天。 这些年她也进出过不少总裁办公室,雷劭霆的花哨,那些造型特殊却不失美感的东西随便一抓就有。 雷少倾的全都是高科技的玩意儿,新款游戏满地都是,如同乐园。 而秦伯伯办公的地方古朴素雅,青花瓷,股东字画,颇有古典韵味。 可是没有一处似这里。 这里的所有都给安昕一种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感觉。 连同那张大得夸张的秘书办公桌,包括站在桌前身材和脸蛋外加穿着都无可挑剔的总秘。 怔愣之余,耳边忽然响起谁的说话…… “你说我势力也好,这世上本来就不公平,想和叶璟琛并肩,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活在怎样的世界,他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来这里之前,或许安昕有足够的底气反驳。但此刻,她胆怯了。 怀着深深的自卑感,安昕走进那扇奢华的大门。 里面光线并不充裕,同样具有宽阔的空间,几盏角灯亮着,各种类似水晶的透明材质折射出细碎的光,内敛而沉浸。 右手边转折里面更要明亮些,只要走进去就能看见他。 可是,安昕顿下步子来,心里不断的反问……她没有资格和他并肩而立吗? ------------ 暴风雨的前奏  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零星半点的声响,安昕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入口处,身后的大门紧闭,眼前的所有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睍莼璩伤 她一直知道,人与人之间都有距离,只她和叶璟琛之间是无法用准确数字来衡量的。 可以说答应雷劭霆为他工作,有部分原因是她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剩下的,只和叶璟琛息息相关。 霍婧兮的话反复在脑中回荡辂。 她说时语气无比确信,仿佛已经预见了安昕不得善终的下场。 这让安昕几乎要忘了早先她冲动的行为是因何而起。 而此刻她在这里静默的站立,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述媾。 说不清楚她和叶璟琛到底谁先招惹了谁,可是大概,这世上再没有人像她一样讨厌不确定的未知了。 因为掌握不住,就会随时面临失去。 “安昕,你来了?” 正当她呆愣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里面传来一个不乏柔和的男声,有些不确定。 安昕忙不迭应了一声,他就笑了起来,“那愣在门口做什么?” 叶璟琛感到好笑,这丫头还真是有点意思,他是听见有人进来,可是等了半天没有人现身,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太久没加班产生幻觉了? 当然,也不排除哪个部门的头头知道自己要挨训,缩在门口做心理准备,年末的时候,整个叶氏上下总是像战场一样混乱。 通常这样的时候,叶璟琛有自知,他脾气不是很好。 安昕走进去就见到一道好看的背影。 叶璟琛不似其他总裁那样中规中矩的坐在老板椅上办公,他是站着的,背对她半靠在办公桌边,单手握着份文件,低首细细阅览。 他身上着早上出门时那件深咖色的衬衣,领带不知何时解开了,袖子挽在小臂上,给人一种精干内敛的稳重。 和所有的总裁办公室一样,在他正对的那一面,是整片的落地窗,叶氏大楼得天独厚的高度,使得窗外一片流光璀璨。 宛如星辰从银河坠落,染上凡间的色彩,世俗得美丽。 他每天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做着他应该做的事。 轮廓是她熟悉的,背影是她熟悉的,连身体的曲线和健康的发丝都是她熟悉的。 她在努力的熟悉着他。 安昕刚一走近,叶璟琛随之侧身,她顿步,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 看到她表情怪怪的,连刚才迈出的步子都带着某种她未查的小心。 “怎么了?”他问,恍不觉有哪里不对。 他脸上架着一副简单的黑框眼镜,安昕还是第一见他戴。 只不过是一副眼镜而已,又把他的气质改变了,有那么几分文艺的味道,好像他比较像一个主编。 看了半响,她才讪讪道,“嗯……你就当我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进叶氏被震撼了吧。” 近来她偶尔会模仿一下他的说话方式,打太极的功夫越来越厉害。 叶璟琛失笑,“好,下次我让他们表现得镇定点。”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天,四处硝烟弥漫,正常得很。 “只有这个感想?”放下了手中看了三分之一的文件,他又问。 安昕故作思索,把目光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笑言,“我出电梯的时候看到总秘的桌子,大得可以开两局乒乓球赛了,然后就在想,那你的桌子会有多大。” 叶璟琛低眉看了一眼,又想想外面的那张,问,“现在看到了,感觉如何?” 安昕似松一口气,“觉得还好你是个正常人。” 还好,他的桌子没那么大,大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地图都描绘在上面。 “过来。”叶璟琛向她伸手。 安昕听话的绕过去,将手交给他,被他顺势圈到臂弯里。 被他从后面抱着,两个人一起看落地窗外五彩斑斓的C市,她没法放松,余光瞄到前一刻被他放在一边的文件,就问,“你不看了吗?” 回想之前楼下如世界大战的场景,混乱又有条不紊,而这里却平静得嗅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她有点怕影响到他,虽然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会有影响。 叶璟琛回答得很随意,“做那份报告的人开年就要找工作了,我还看他的报告做什么?” 实在是浪费时间。 安昕默。 他两只手将她环住,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悠闲的笑话她,“因为被震撼了所以现在浑身都不自在?你又不是我下属,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垂眸盯着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禁锢了她的手臂,“我今天做了一件有点……冲动的事情,等我反映过来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听了她的话,叶璟琛只当她下午‘面试’不太顺利。 连日回家吃饭的时候,萧女士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他难以招架的母亲怎么可能不刁难安昕? 只不过说到她做冲动的事…… 叶璟琛被勾起几分兴趣,“跟我说说,什么事让你冲动了?” 安昕扭头看了他一眼,颇无奈,“和你家萧女士无关,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里一派了然。 她语气里充满了‘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换言之定然是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事。 在她这里,能让他不高兴的,也就只和秦深有关了。 也罢,见她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倒是会为他着想,总算是会为他考虑,有进步。 他换了话题,“跟我说说下午‘面试’?” 安昕酝酿了一会儿,再和他四目相接,“萧女士说不喜欢我,也不讨厌。” 叶璟琛扬眉,赞赏,“做得不错。” “这还叫‘不错’?”她诧异。 “这世上能让我妈喜欢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完,当然是不错。” 萧女士有时候看自己的老公和儿子都不顺眼,不讨厌你,那就说明你已经上了及格线。 求神拜佛去吧! 安昕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复再看看那张迷人的脸。 想起‘面试’前的打气短信,她摇摇头,很没辙的样子,“叶老先生……那条短信真的是他发的吗?” 她一问,叶璟琛就笑场了,“怎么样,爷爷是不是很可爱?” “我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他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你都不知道?” “……看不出你忽悠人挺有一套。” 叶璟琛不否认,“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怎么快活怎么过,上次他也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试探我的成分居多,毕竟他知道萧女士那一关不太好过,而且他还记得你,证明对你映像是不错的。” 说话间,安昕不知不觉完全放松了。 她先从几条街外一路跑来,大衣都没脱,这会儿吹着暖气,焐得身上发烫,穿着高跟鞋的脚,一阵阵的疼。 有人抱着,她自然松懈下来。 赖在叶璟琛怀里,半发呆的看外面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火。 萧女士那一关不太好过…… 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明明是工作上的事,她却假公济私和萧彤有了交集,雷劭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葵和霍婧兮共进晚餐,这本来和她毫无关系…… 缓慢的做着整理,耳边忽然听叶璟琛说,“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我父亲想见你。” “哦,好。”安昕自若的应了。 随后…… 她僵硬的站起来,转身,睁大眼和叶璟琛对视。 他仍半靠半坐在桌边,面带微笑,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会不会……进展太快了?”安昕努力把肚子里复杂的心思汇聚成这句话。 叶璟琛反而耐心的开解,“哪里快了?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不要想太多。” 她干笑两声,“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他煞有其事的颔首赞同,“那说明你还是想表现一番的。”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很快接着问,“你在怕什么?” 幽暗的眼色变得尖锐,安昕被他牢牢锁死在其中。 她怔愣,结果是重复他的话,“我在怕什么?” 这更像是在问自己。 叶璟琛好整以暇的注视她,静静的等待她说话。 没有告诉她的是,明天的晚饭是他向父亲争取来的。 他向来不注重过程如何,当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可以忽略不计,他要的仅仅是他想得到的那个结果。 安昕比他想象中倔强固执,可是当他得到了她,她就开始变得乖巧而顺从。 就眼下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怎么可能给她反抗自己的机会? “我不是在怕。” 安昕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一路上好像被人拉着跑,有时候停下来,我会怀疑拉着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轻抚她的侧脸,无可比拟的温柔,“你怕我不要你?” 要是怕的话,该用什么将他们彼此牢牢的绑在一起呢? 安昕还是摇头,“感情不是用‘要’或者‘不要’就能概括的,我们都不够了解对方,不是吗?” 叶璟琛环顾了下四周,玩笑般的问,“难道这是今天第一次来叶氏的最终感想?” 要是这样的话,他就太失策了,没想到会败在这个地方。 他们睡都睡过了,还要怎么了解? 有些人认识一辈子都不一定真正的做到了解。 这个词的定义太广,叶璟琛从来只信自己。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啊……”安昕被他打趣得没辙,“可能一开始你决定要娶我的时候就想得很简单,但是我从那时起就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我……需要一点时间。” 叶璟琛的脸阴沉了,“你别跟我说现在你才要静一静之类的话。” “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明天下午的晚饭……我不想去。”说完,她低头,连他的正脸都不敢面对了。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礼貌的叩门声,难得充当一回外卖小弟的黎正商,提着五星饭店打包来的饭菜回来了。 “进来。”叶璟琛移开明显有了几分不快的眼眸。 再对安昕道,“先吃饭。”其他的,饭后再说。 …… 这一餐还没开始,叶璟琛就被黎正商叫到外面去。 “这是夫人刚派人送来的,我想你有必要看看。”把手里用纸袋装好的文件递上,黎正商没有多余的话。 里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简而言之就是……。 ------------ 来,我们深入了解一下  叶璟琛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刻打开,只是问黎正商,“你看过了?” 他点头,友情提醒道,“内容有点血腥,建议你用过晚饭再看。睍莼璩伤” 血腥? 叶璟琛想也没想,直接拆封,把那一厚厚叠连标点符号都印刷得清晰无比的调查报告拿出来。 回避一向不是他的作风辂。 把安昕从苏丹逮回来之后,他就没再动过仔细查她的念头,没想到萧女士帮他把这件事做了。 他绝对相信手里的这份很齐全,有他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嫖。 黎正商在心里对他的勇气默默表示叹服。 当先的照片里,安昕的穿着没变,应该是新鲜出炉的,照片里要表达的内容是她先口中说的‘冲动并且没必要的事’? 叶璟琛笑了笑,目光定在霍婧兮身上,说,“既然连她都被坑了一回。” 下次萧彤女士会塞个什么样的女人给他呢? 黎正商没接话,只道,“这张照片明天会刊在C周刊上做头条。” “我妈的意思?” “……是的。” 萧太后出手,那才是真正的快很准! 见叶璟琛没有表示,黎正商往办公室里面看看,征询的问他,“要不要我同C周刊的社长打个招呼?” 至少在C市,大家都晓得规则是哪个定的,只要说一声,相信那个小社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叶氏做对。 这会儿萧彤人已经搭上国际航班,管不了这么多。 她真的想给儿子一个难堪,就不会先把这份资料送来。 况且这张照片根本不重要。 “不用了。”叶璟琛干脆道,“就让她高兴一回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身为人子,他晓得,过多的反抗只会带来更犀利的压迫…… 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和那比自己还不讲道理的妈有正面冲突。 放下那张照片,他状似漫不经心的翻阅统共有五十多页的调查报告。 黎正商抱手在旁等候。 直到叶璟琛翻到第四页,停下,合上,顺手交给他美艳与智慧并重,且常年守在总裁办公室外的总秘徐沛沛。 他对她微笑,“这个帮我保管好,年假结束后,第一天上班时再交给我。” “好的,总裁。” 徐沛沛笑盈盈的接过手,用自己的指纹加上一串十八位密码,打开左下角的保险箱。 又听体恤下属的总裁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办公桌太大?” 问时,叶璟琛靠在桌边,半身倾俯,脸上的笑容跟吃错了药似的,无与伦比的温柔。 又因为他倾身靠近的姿态,衬衣有些松动,领口的扣子是解开的,依稀能看到他性感粗狂的锁骨。 徐沛沛一脸崇拜,眼睛眨也不眨的放肆看,说,“不觉得,我喜欢这张桌子就像喜欢总裁的锁骨一样。” 很好的比喻。 叶璟琛心里舒服点了,起身,回办公室和那个作死的小女人一起吃饭。 等他完全走进去,徐沛沛脸上讨好的笑瞬间消失,诧异的问黎正商,“总裁这是怎么了?” 她常年扮演为叶氏总裁‘守大门’这一高端大气的角色,对叶璟琛的脾气喜好拿捏没有十成十,也有七八分。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看他的脸色行事,饭碗就能保住。 她的特长就是——看叶璟琛的脸色。 这招屡试不爽。 刚才那份文件明显引得他不快,尤为他笑得越温柔,末日的毁灭就来得越快。 可是…… 这次他竟然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忍了! 竟然忍了,还要忍到过年后。 花瓶总秘稀奇到火星去! 末了用手托着下巴又总结一句,“这个安昕很厉害嘛……” 黎正商怀抱双臂盯着那扇帝王大门,闻言冷笑了一声,“还不止。” 谁知道会不会是……两败俱伤。 …… 享用了‘黎氏’外卖后,叶璟琛继续工作,安昕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一台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笔记本,看泡沫剧。 据说叶氏年末最后几个与工作相关的小时中,小叶先生态度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再也没有用报告和文件扔谁的脸,浑身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换了个人。 夜了。 白昼里城市中最繁华忙碌的金融商业中心,一栋栋摩天大楼里,灯光逐渐稀疏,还有的或许要通明整个夜晚,谁还在为自己的人生而打拼? 笔直的大街上,偶尔有车经过,人行横道上不见匆匆行过的身影,路灯散发着孤独的光。 叶璟琛喝完今天的最后一杯咖啡,连徐沛沛和黎正商都离开公司。 半个小时以前,他仿佛听到整栋大楼欢呼假期到来的雀跃声。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还差一步就完整了。 安昕早就在那张宽软得过分的沙发上睡着。 看着窗外的夜景出了许久的神,思绪漫无目的的漂转着,生意到感情,感情……? 回身看了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酣畅的安昕一眼,他若有所思,淡然的眉宇间透出丝缕疑惑。 但很快,那抹不确定的神情就消失了。 搁在她对面茶几上的笔记本里,隐约能听见哪个歇斯底里的人在撕声,“爱一个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勉强?就算我爱你,你也不能要求我对你毫无保留!!” 真是……恶俗。 可偏偏叶璟琛的占有欲比一般人强得多。 走过去合上笔记本,让里面又哭又叫的呱噪女人闭嘴,办公室里瞬间彻底安静下来。 旁边,安昕轻盈的鼻息有规律的呼气,吸气…… 叶璟琛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深暗,他向她靠近,一语不发便吻上她。 安昕睡得正安逸,忽然感觉身上有些重,脸上痒痒的,像是有哪个对着她吹气,微凉的唇在她面上轻轻滑过,最后来到她唇瓣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不疾不徐的逗弄她,直至她不情愿的把眼睛睁开。 “忙完了?”她睡意朦胧,根本没察觉他情绪不对。 叶璟琛对她笑,“连保全都走了。” 换言之,整栋大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昕想了想,觉得有点渗人,没头没脑的问,“保全不用守夜么?”这样岂不是很危险?万一有小偷怎么办? 叶璟琛还是笑,“笨!有保全系统。”她了然的点点头,惺忪懵懂的睡态,和醉酒时候一样,如出一辙的呆。 但其实,他并不知道她那颗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又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一个那么复杂的女人。 默了一会儿,她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叶璟琛淡淡的,又贴近了她一些。 安昕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附在自己身上,难怪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遂清醒了几分。 “不急吗?”察觉他的手缓慢的伸入她的群里去,她干巴巴的笑,“太晚开车,会比较累哦……” 叶璟琛低首在她额头正中吻了一吻,“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安昕心跳立马漏了一拍,“你真是……太客气了。” 她好像没有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吧? 疑惑间他埋首在她侧颈,薄唇慢条斯理的在薄皙的皮肤上滑过,然后落在颈窝处,深深的烙下滚烫的一吻。 她情难自禁,动情的呻吟了一声,眼睛盯着一个个菱形拼出的金属质感的天花板,上面竟然倒影出他们两个人,还有她的表情。 “在这里,嗯……不太好吧……” 说这话时,她的手已经主动将他揽住。 “有什么不好的?”叶璟琛问,不知何解,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 安昕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自己,双腿被身上的男人分开,在她还没反映过来之前,他沉腰顶入。 “嗯……痛……”她轻哼,不自觉将他抱得更紧。 彼此身上的衣物没有褪下,可是身体里多了他的存在,坚硬火热,烫得她心跳加速,透不过气。 “痛吗?”叶璟琛抬脸看她,没有表情,忽然露出一笑,眼底冰凉,“一会儿就不痛了。” 说完,他开始抽送自己,在她干涩的甬道里缓缓进出。 一下下的,不激烈,也正因为不激烈,使得那阵被拉长了的入侵的痛感更加清晰,折磨得安昕几乎要昏过去。 她委屈的和他对视,潜意识察觉他不悦,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招惹他为妙,只好尽量将腿打开些,减轻痛楚。 叶璟琛对她暗自里的的小动作了如指掌,他意不在此,也就懒得点破了。 一边占有她,一边,他仍是笑着,对她说,“怎么这个表情?” 明明已感觉到她身体里有了湿意,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太长,不过在这方面,叶璟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好像也只有这个方面了,对她。 安昕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她不说,他便继续,“明天不想和我父亲一起吃饭?” 她沉默,盯着他的脸连眼都不敢眨半下。 “想还是不想?”他顶弄到她深处,停了下来。 安昕不由自主的一缩,夹住他腰的两腿紧了紧,两个人紧密相联的那处快感一阵阵的涌动,她快要哭出来了。 原来他在不高兴这个…… “你别这样好么?”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怕。” 叶璟琛勾了勾唇,看似很温柔,“怎样你才不怕?” “我不知道。”她怯怯答。 “因为你觉得不了解我所以才怕?” “……或许。” 她不确定。 又在他令她毛骨悚然的平静目光下,安昕道,“你也不了解我,不是吗?” 叶璟琛欣然,“是的。” 从她紧致发抖的身子里退出少许,再进入,他虚虚的含起她的唇,说,“不如我们现在开始互相了解?深入一点。” 贴近的身体越发燥热,他似乎热情了些。 不,应该说,有了温度。 但安昕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想他提到了明天和他父亲吃饭,她艰难的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和你父亲吃饭,只是……” “这件事不提也罢。”用一个吻打断她的话,转眼叶璟琛咬着她的耳廓,用她听不懂的语气,“或许是我太急了。” 勾起她的腿弯,他跪坐起来,高高的凝视她,表面的笑容挂在面上,“不是觉得不够了解我?问我喜好。” “喜好?”她呆,现在问? “我喜欢什么颜色?” 她不知,绯红的脸呆得无法形容。 叶璟琛被她傻到家了的表情取悦,闷笑,“问我。” “你……喜欢什么颜色?”她试着问。 他答,“红,还有黑。” 她‘哦’了声,只觉身体里有团火越烧越旺,那火让她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贴靠,手脚并用将他缠紧。 可叶璟琛不愿给她太多,一门心思要和她在这时候聊天,“继续问。” 继续问。 得了这个指令,安昕像只被鲜鱼引诱,吃不饱的小猫,急切的在混沌的脑中搜索,要问什么啊…… 叶璟琛喜欢吃什么菜式…… 叶璟琛最讨厌哪种类型的人…… 叶璟琛平时没事看哪个类型的书…… 叶璟琛,叶璟琛…… 她脑子里被这三个字填满,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喘息中还要回答他的问题,昏死过去,又在疯狂的索取中惊醒过来。 安昕恨极又爱极,最后空白一片的大脑里只剩下一张被情丨欲主导的脸。 叶璟琛喜欢红色和黑色。 喜欢川菜,讨厌笨的人,就是那种他说一句话,对方没有听懂,那对方就很蠢。 平时他看金融类的书籍较多,偶尔会翻阅畅销,大多时候在飞机上看看,看书不是他的喜好。 还有太多相关,天还没亮,安昕觉得快要忘光了。 天堂和地狱之间,她仿佛听到他恶狠狠的警告:给我牢牢记住,不然…… 不然? 她被他贯穿。 从开始到结束,叶璟琛没有换过姿势,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要了一夜。 …… 第二天安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温软宽大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室内漂浮着干燥的空气,暖气燥得她嗓子疼。 安昕瘫软得像个残疾人一样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总结了一遍,最后愤慨的哑着嗓子骂了一句—— “神经病!!!” 就是这一句,外面有人把门打开,惊得她还以为是叶璟琛。 卷着被子爬坐起来,门外探进那位惊为天人的花瓶总秘。徐沛沛笑眯眯的,“安小姐,您叫我吗?” “……嗯,这里是?” 好吧,其实她骂的是神经病。 “您还在叶氏大楼,这是叶先生的私人休息室。”顿了下,她道,“对了,总裁一早的飞机,三天后回来。” “哦……”安昕头痛,随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徐沛沛看她茫然得很,脸庞上露出甜美又邪恶的笑,“今天的头条很精彩。” ------------ 很有水平的道歉  经过一夜蹂躏,安昕深感体无完肤,在她看了正在惊动整个C市的头条后,脆弱的小心肝无疑受到致命打击…… 身和心的煎熬,让她如身在人间地狱。睍莼璩伤 真想一睡不醒,或者世界末日密苏里来临,大家一起死,一起死就没烦恼了你说多好啊,多好啊…… 在电丨话里把这个消极的念头告诉雷劭霆,他在那端乐不可支,“我让葵去试探霍婧兮,和你有什么相干?你这不是找罪受么?” 雷家的城堡里,一边享用他的营养早餐,一边阅览整齐放在一侧,刘克大早奔波,买来的各种娱乐杂志和报纸辂。 C周刊爆了大料之后,几乎是一个小时内,其他报社杂志社纷纷改版,重点报道跟进。 他的时尚杂志连名字都还没敲定,就因为主编的新闻,以这座城为中心开始预热了。 人民需要八卦,他更需要八卦来赚足眼球嬉。 目的达到,他很开心。 再垂眸扫向那旁侧一片花花绿绿,各种标题如此醒目…… 安昕秦家养女的身份轻轻松松被挖出,现在全市人民都知道她的生母,是即将和市长完婚的知性名作家安若玥。 当年D城的恩怨纠葛一并爆出,包括前些时候那场慈善宴。 那个被雷少倾高价竞拍,转手送给霍婧兮的摄影作品背后到底是个怎样动人的故事? 还有今天的每份报纸,每本娱乐杂志上用得最多的照片—— 梦幻的海底餐厅里,一个长得似极了秦家公子的人是争夺的重心,她一手被秦家的养女紧抓,一手被市长千金握着,左右为难的表情生动无比。 这些都不及C周刊做得妙绝! 一篇根据多位‘知情人士’完成的报道,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还配上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围绕C市女神霍婧兮和新上任的时尚杂志主编安昕,被牵连进来的知名富商Y先生,拥有一家与IT有关的上市公司L先生…… 虽然用了黑色的图片,附上引人猜想的巨大问号,报道上却写明了安小姐现今住在碧水湾,底楼的保全都确认过了。 Y先生非叶璟琛莫属。 安昕住在碧水湾,莫非与他同居了? 所以前几天霍家才忙不迭的开了新闻发布会,发声明澄清霍婧兮和叶璟琛的绯闻? 联想起来,中间实在耐人寻味。 那拥有与IT业有关的上市公司的L先生不就是雷劭霆的弟弟雷少倾么?他受秦深所托,照顾安昕理所应当,日久生情,更有根有据。 连和秦深长相相似的葵,都被绘声绘色的描述成巴黎时尚界的异军突起的超新星潜力男模。 旧爱新欢,新仇旧恨。 绝对算得上年度最佳娱乐报道。 这个白小林,当初是雷劭霆小看她了。 想着,他忽然察觉电丨话那端的腾腾杀气,才是缓缓开口随便应付道,“身为时尚界的一份子,你有义务做出应有的贡献,庆幸吧,你还能上头条,多少人想……” 安昕冷冷的哼斥,“雷劭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让白小林引我去的,借我和霍婧兮来做新闻,给你的杂志造势,你算盘打得不错啊!” “亲爱的,冷静。” 雷劭霆会怕她的狮子吼才奇怪了。 “原先我确实做的是这个打算,但我用我的人格对你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把秦家和D城的事也牵扯进来。” 身为他杂志的第一任主编,安昕需要知名度,利用现有资源炒作是常规手段。 他以为一切皆在控制中,不想白小林中途变节。 安昕笑了笑,讽刺的语气,“不想把秦家牵扯进来?葵那张脸你要怎么解释?” 雷劭霆无奈,“就算我现在同你说,我从没想把任何一张与葵有关的照片刊登出去,也为时晚矣。” 昨天他只想借葵把安昕引过去,让白小林拍到只有她和霍婧兮争执的照片。 为此他还特地嘱咐过,要有渲染力的,剑拔弩张的更好。 凭安昕和叶璟琛的关系,加上她的亲生母亲是哪个,三角恋完全足够。 可事到如今,他最怕的是小安昕一个不甘愿,请辞,他亏大发了。 要是为此安昕和叶璟琛吹了,今后他在C市恐怕不好立足,到底他心里清楚,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叶家公子。 正准备说些好话缓和气氛,那知对面传来一阵怅然颓废的叹息。 安昕道,“其实我也没想到白小林能耐成这样。” 初来乍到,她先被她的助理摆了一道,真是作死! “不是白小林能耐,是萧彤太厉害。”雷劭霆语气里不乏佩服。 “黄雀在后,不知道白小林被她逮着什么把斌,让她冒着得罪我的危险也要做成这件事,不过也可以看出,霍婧兮并非萧彤心目中的最佳儿媳,她比你惨。” “算了,就这么着吧。”她颇认栽,这会儿也没功夫追究了。 雷劭霆很意外,一针见血,“没想到你为了叶璟琛能忍到这个程度。” 她玉石俱焚的性格,现在面对的是万众瞩目的压力,杂志刚刚开头,她甩手说一句‘不干了’,任雷劭霆三头六臂也拿她没办法。 可是她却忍了,证明什么? 安昕对他敏锐的结论深感无语。 只好沉默。 雷劭霆仿佛能隔空看穿她的不安,试探的问,“你觉得眼前的混乱,总好过让他知道你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 她还是不说话。 全中! 昨天晚上叶璟琛古怪的反映证明了一切。 应该是在饭前,黎正商让他出去谈的那‘几分钟’…… 到底他知道多少,安昕很不安! 但好在她先有报备,跟他说自己做了一件冲动并且没有必要的事。 这时候安昕无比佩服她当时遮掩的回答,堪称救命的机智…… 雷劭霆在那边问,“叶璟琛怎么说?有把你扫地出门吗?” 自己的女人为了一个相貌和秦深雷同的人闹得满城风雨,叶公子的脸该往哪儿隔啊。 “他走了,说是三天后才回来……应该是没怎么生气吧。” 毕竟安昕这会儿还盘腿坐在他办公室私人休息室里那张大床上,外面还有他的总秘候命。听说叶氏从今天开始休年假,总秘小姐这算是为她加班咯? 想罢,她苦笑了声,又道,“阿深刚离开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恨死霍婧兮,只想要她付出代价,可是真正开始做那件事……我想就算她爱的人不是叶璟琛,我也没办法去利用任何人的感情,我做不到。” 报复什么的,与勇气无关。 “等我终于弄清楚想要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被我弄得一团糟,我以前……真的很差劲!” “好了,乖,我不是神父,不用跟我忏悔。”雷劭霆不是什么好人。 “那什么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叶璟琛的性格太高傲了,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让他知道太多,暂且瞒着吧。” 把她扫地出门是不大可能,冷战就必须有了。 “这件事我会把白小林抓到面前亲自查清楚,不过在此之前,我亲爱的主编,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情——要你身败名裂卷铺盖离开C市的是萧女士,这种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她想留在叶璟琛的身边,可谓情路坎坷。 更之余,她还揣着那么大一个包袱。 安昕只是曾经迷途,有了明确的目标,脑子就越发清明了。 “你不用故意说激我的话,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炒作,我不介意你……尽可能的利用我。” 稍顿,她又想起白小林。 “找到我的小助理后,把她交给我,这个可塑之才是我的。” 雷劭霆呵呵的笑,“乐意之至。” 刚才那番说话,他就暂且当作安昕对战未来婆婆的宣言了。 …… 这天早上安昕过得十分忐忑。 和雷劭霆结束通话后并未让她轻松许多。 她以为萧彤说那句‘不讨厌,也不喜欢’,第一关就算她过了,没想到后招对她来说几乎致命。 满城都是她的新闻,恐怕叶老先生不会再支持她了,老一辈的思想总是比较保守的,和大叶先生的饭局也在昨天被叶璟琛亲自取消。 现在才恍然大悟,他当时的心情。 好似一切都得看叶璟琛的态度,她第一次尝到这种若有似无的滋味。 起来洗了淋浴,总秘把一套全新换洗的衣服送来,外加热腾腾的早餐。 安昕和她简短的交流了几句,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徐沛沛,无论问她什么她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对安昕毫不掩饰,说自己就是给总裁守办公室大门的,并且请她随便使唤。 间隙,徐沛沛很有技巧性转达,总裁没有真的生气,只要尽快打个电丨话去哄哄就好了。 别扭的叶公子和全世界大多数人一样,吃软不吃硬。 而据说,目前碧水湾和公司安昕都不能回,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有记者蹲点守候。 所以留在叶氏,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当然她也可以去雷家,但是徐沛沛不建议。 之后,留下早餐,退出休息室,安昕继续坐在床上,握着手机做斗争。 墙上的指针从早十点,转到十点半,她终于鼓起勇气按下‘拨通’键。 嘟……嘟……嘟…… 煎熬得要命,安昕五味杂陈,她想既然他要出国公干,现在会不会在飞机上?她应该先问问徐沛沛,叶璟琛要去哪里的。 想太多,以至于那端接通了,她都还没反映过来。 这时的叶璟琛正在机场VIP候机厅的咖啡室里,用电脑浏览今天C市精彩绝伦的新闻,越看越脸色越青。 黎正商坐在他侧面,见他的表情也是精彩绝伦的。 其实,他根本没有专诚飞这一趟的必要。 电丨话来的正是时候。 “说话。”等了三秒,叶璟琛没耐心的吐出两个命令式的字眼。 安昕立刻犹如会说话的道歉玩偶,按下开关,脱口就道,“对不起!昨天的事情……你……不要生我的气……” 眼直直的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那偌大的标题:惊爆!市长千金为爱大战时尚主编! 叶璟琛愣住了。 这位时尚主编的道歉方式实在是……太诚恳! ------------ 他是她的第二选择  恍恍然,叶璟琛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安昕。睍莼璩伤 那个曾经,他多讨厌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只要她敢说,他就立刻萌生出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放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她细细的柔柔的担惊受怕的声音,他觉得全身都通畅了。 光是看他那副恃强凌弱的表情,黎正商就知道,这人都暗爽翻了,简直是两个小朋友玩过家家,情商低还不自知! “你刚才说什么?”叶璟琛理直气壮的使坏,“太小声了,我听不见。辂” 安昕一愣,有点儿无言,还是依着他,“对不起……” 讨好到了极点的乖巧。 他回味无穷娴。 她打铁趁热,“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叶璟琛假装想了想,冷冰冰的,“好像还有一点。” 安昕怎么会让他一直得意下去,气氛缓和了些,她解释,“我是受害者,昨天有三个人暗算我。” 一个是萧女士,一个是雷劭霆,还有哪个? 叶璟琛想了一想,才反映过来她说的第三个人是他。 “是你对那张脸没有抵抗力,我这么做不过是捍卫自己的利益。”虽然,他承认,是狠了一点。 但若不狠的话,怎么会得到她颤巍巍的来电道歉这个效果? 这次安昕没有昨天那么犹豫了,“我承认我反映过激,你给我一点时间,秦深是我的家人,我们一起长大,我很依赖他,我……” “你和他有没有亲情之外的感情?”叶璟琛忽然问。 语气相较之前,认真得几近苛严。 “我要听实话。”在这个问题上,他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给她。 安昕长久的沉默。 沉默之后,她肯定回答,“没有。” 叶璟琛轻笑,有些无可奈何,“我不信。” 只是不信,没有真的生她的气,感情的事情气不来,再说秦深死了…… 脑子里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叶璟琛蓦然发现,好像无形中这一句已经成为他为安昕开脱的借口。 因为秦深死了,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站在她的身边,任她依赖。 那都是因为秦深死了,否则,安昕会回到C市吗?她还会选择自己吗? 向来任何时候都要站在巅峰的叶璟琛,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做了别人的第二选择。 如何心里都不舒服。 而安昕也因为他的一句没有责怪之意的‘我不信’,陷入长久的默然中。 她是爱过秦深的,现在也深深的爱着,也许是亲情,也许是爱情,也许……都有吧……可血缘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况且,阿深都不在人世了啊。 “我知道,或许你觉得不公平。”她艰难的说,“但我心里是有你的。” 感情何尝有公平可言? 信与不信,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爱情,说穿了总会有一方付出得多些,你追我逐,追的人有滋有味,被追的乐在其中。 真的要细细的计较,那就不是爱情了。 叶璟琛没有说话,安昕更加不安。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和秦深的关系,不能告诉他最开始回到C市是为了什么。 你看,才是她不小心行差踏错,因为葵而冲动,足够让叶璟琛狠狠的记在心里,她要怎么向他坦白呢? 不如就……将过去不好的统统深埋,重新开始,不好吗? 她没有那么勇敢再去面对一次失去的危险,这次她要紧紧的抓住。 “我会让你相信我的。”她对他如是保证。 叶璟琛坐在咖啡厅的沙发里,抬眉间不经意的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向自己走来,听着电丨话里类似承诺的话,他神情里兀自透出占有,浓郁得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这个人很贪心,想要的就一定要全部,你最好使劲浑身解数来证明。” …… 挂线,霍婧兮刚好站定在面前,刚才他对着电丨话里的人说的那句话,她亦是听得之字不漏。 他潇洒的抬手示意,请她落座。 请一杯咖啡而已,在这方面,叶璟琛风度翩翩。 难得霍婧兮不想买账。 保持着冷傲的站姿,她看他的眼色里明显恨比爱更多,“这么多年我又何止使劲浑身解数来证明,推到你面前无数次你都不要,偏偏你非要别人剩下的,犯贱么?” 叶璟琛优雅的笑,“我们彼此彼此。” 绝妙的四两拨千斤。 她都说了,这么多年,她是追赶他的那个人,倒贴他都看不上眼,哪个更贱一些? 火药味十成十的足,黎正商坐山观虎斗。 之余霍婧兮这个女人,和叶璟琛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人都活得太过高高在上,觉得只要是自己看上的,对于对被看上的对象都是一种恩赐,诚然,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要是得不到,报复心就会作祟。 一如此时,恐怕连霍婧兮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她是爱叶璟琛多一些,还是想要得到他的爱,以此证明自己更多一些? 一如安昕,她以为她是被呵护,得到爱的那个。 没准有一天,叶璟琛忽然发现他完全得到她了,再无所求,结果会是怎样呢? 你说,到那时,谁是最受伤的人? 眼前的气氛剑拔弩张,霍婧兮看着她追了很多年的男人,除了心力交瘁,更多的是不甘! 在C市,总会有人告诉她叶璟琛的行踪,这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在他身上烙下‘私有’的印记,妄想打他主意的女人,都会被她剿杀得凄惨不堪。 现在,她十分的恨这样没完没了的汇报。 对视着,笑容虚虚的浮在叶璟琛那张迷倒千万的脸庞上,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视,永远都是这样。 “今天我来这里并非自取其辱,有些事情本来想告诉你,不过转念我又想,你叶璟琛是什么人,早晚你也会知道的。” 早晚,安昕会让他幻灭,赠给他痛苦。 “现在的你和我没有区别,我们都是想要而得不到的那个,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有意思吗?”叶璟琛对她岂止不屑?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一个人对他的迷恋,会到让他反感得连话都不愿多说半句的地步。 俯身,她一手撑在他所坐的沙发边缘,挑衅的神色与他如出一辙。红唇轻启,开口都是狠话。 “替我转告伯母,我会证明给她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霍婧兮,没有人能做叶家的儿媳,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和你站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同时也证明给你看,就算你不想承认,你也还是要娶我!” 话罢了,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冰凉的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转身离开。 同一天,前后两个相近的时刻,两个女人向叶璟琛证明自己的……真心? 黎正商乐了,“感觉如何?” 叶璟琛招牌式的冷笑,“庆幸。” 虽然一个令他厌烦,并非他想要,可另一个确实是他所期待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奇怪的驳论?” 黎正商饶有兴趣的和他说道,“很多自以为是的人往往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正因为太了解自己,认定了就会比其他人固执,所以要是输了,就会一败涂地。不过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只是感情的注码额面大了些。” 和你博弈的是一个头顶光环,身后插上翅膀,飞到天堂去的死人。 真是精彩。 抬手看看表,黎正商恍然大悟,“飞机已经起飞了,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一声?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 他再正色的征询叶璟琛的意思,“总裁,要命那架私人飞机准备吗?” 他随时准备好一切,竭诚服务。 叶璟琛冷眼看着他,不语。 …… 夜幕降临,霓虹开始在城市中闪烁,有些阴暗的角落,却是无法照亮,而任凭光芒再盛,也温暖不了不安的人心。 安昕在叶氏大楼的顶层呆了一天。 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她身在叶璟琛的办公室。 徐沛沛把照顾她当作稀松平常的工作,在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用电脑打游戏,用公司的电丨话煲情侣粥,不亦乐乎。 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 下午打电丨话叫了外卖,外卖小弟上来的时候还和她聊了两句,恭维说,身为叶氏总裁的秘书一定很辛苦吧,他一路送上来,今天加班的人明显没有昨天的多了。 并且晚饭大多都回家吃去了,新年将至,年假的第一天,竟然还有人在为事业奋斗。 徐沛沛笑眯眯的,笑容让她更加美丽,她脾气好得很,打了个哈哈,说,一切以BOSS的命令为己任。 之后,亲自送走了外卖小弟,再扭着腰,风情万种的走进去,给安昕布置吃的。 模样形容与其说是任劳任怨的总秘,不如将她当作有求必应的超级保姆更贴切。 这一整天安昕都感到不自在,拒绝了徐沛沛自告奋勇说要带她参观叶氏各个部门的好意,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里。 用笔记本和对面大楼她的团队开了两个小时的视频会意,在时尚方面她完全插不上边,唯一的可取就是她那颗营销头脑了。 除了投入工作的这两个小时,其他时候,她百无聊赖。 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看徐沛沛把食盒逐一取出来,打开,有些她觉得温度过低的,就全部送进微波炉热一遍。 绝对不用外卖的餐具,总裁办公室除了办公的这间,里面的休息室里一应俱全。 盛了鲜鱼汤,添好米饭,还很有水平的把每样菜式尽可能的摆得很好看,安昕握着筷子眼都直了。 她很好奇,是不是平时叶璟琛工作的时候,她也是按照这一套来的? 徐沛沛做完这一切,对她微笑,“安小姐,我要下班咯,您还有什么吩咐?” 她要下班了? 安昕一愣,再听她补充道,“对了,晚上大楼里只有你一个人,尽可能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尤其12点之后,顶层的监控系统全部会打开,您要是还觉得害怕的话……” 说着,她递给她一支白色的小巧的遥控器,指着上面的红色按键,“全世界仅此一支,只要轻轻的按下这个按钮,谁也进不来,包括有通行卡的总裁自己。” 交代完,徐沛沛表示明天上班时间会按时出现,不要太想念她,之后拎着皮包离开。 安昕独自面对一桌菜,好奇的把那只遥控器摆弄了两下,无意中按了红色的按键,叶氏大厦的顶层因此进入高度警戒的保护状态。 反正也不会有谁来的,对吧? ------------ 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安昕在叶氏大楼顶层的总裁专属休息室里百无聊赖。睍莼璩伤 她自认在胆量方面早已经托了陪秦悦看恐怖片的福,不会太害怕某些莫须有的东西。 数月前刚回C市时,她连贫民区最破烂的平房都住过,这个地方风景绝好,有吃有喝,徐沛沛担心的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夜了。 和秦悦用视频了聊了一会儿,安昕洗漱完毕,贴着徐沛沛给她的面膜,把笔记本抱到床上去,缩在被窝里看新闻八卦辂。 徐小姐很贴心,给她买了许多零食,那些护肤品、睡衣都变出成套的来,弄得安昕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万能秘书了。 这天不止她万众瞩目,霍婧兮同样不好过。 有记者目击她在机场出现,虽然没有抓拍到照片,但报道写得有板有眼,连她的穿戴都形容得清清楚楚嫫。 接着还有一篇,也不知道哪个‘知情人士’透露的,一说Y先生带着A小姐乘上自己的私人飞机,双双携手飞阿姆斯特丹渡假。 这一则写得最生动逼真,那笔者还专诚用了手段向机场的内部人员求证过。 两条消息连起来看,极大的增加的真实性。 一时网上许多宅男钻出来喊话,求霍女神放弃Y先生,不要再伤害自己,他们愿意把肩膀借给女神依靠。 搞了半天,女神嫁不了男神,是因为男神被继母的女儿抢走了! 狗血不狗血啊…… 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A小姐被攻击得体无完肤,连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大妈去菜市场买菜都要和摊主啐她两句。 时尚主编?哼!抢人家未婚夫,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安昕失笑出声,不禁想起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话。 某国总统在面对全国媒体的采访中说,“我们准备枪杀4千万Y国人和1个修单车的。” 记者立刻抓住自以为的重点不放,追问,“1个修单车的?!为什么要杀死一个修单车的?”总统转身拍国务卿的肩膀,得意道,“看吧,我都说没有人会关心那4千万的Y国人。” 人心实在太好愚弄了。 安昕摇头长叹着,雷劭霆从他的城堡发来慰问的短信:亲爱的,今天过得怎么样?不要被那些不好的言论影响心情,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看着一行假惺惺的字眼,她嗤之以鼻。 八成这时候雷大少也在看新闻,对C市记者朋友们多用‘未知数’来形容他的宝贝杂志心里不爽,所以旁敲侧击,以短信的方式问她到底名字不叫‘倾色’,那要叫什么? 或许搞设计画图他灵感无限,对于取名字,他实在无能。 想起这人早上无情无义的说自己不是神父,拒绝安慰她,安昕记恨着回道:想说什么麻烦直接点,好端端一个恶毒教父,装什么圣母啊? 发出去以后她又觉得这条貌似狠毒了点,立刻又发了一条:> > 经典的,杰作的,恒久不衰的…… 比那什么***好多了吧? 安昕坐在床上自我感觉良好的点头,不一会儿,雷劭霆的短信来了:这次暂且放过你,就叫> 显然,他很满意。 安昕抿唇扬起笑,还没得意完全,对方又发来报复意味十足的一则,道:别高兴得太早,看看C网,上面有个刚放上去的视频,分分钟就突破十万点击,由衷的期望你不要太受伤。 C网是C周刊的品牌之一,这个网站在国内小有名气。 当初安昕威胁顾染的时候就想过,要是她不乖乖听话,就把她和宁晨曦那部‘动作大片’摆到这个网站上去。 眼下看雷劭霆短信里连标点符号都在幸灾乐祸,她想不叹一句‘善恶终有报’都不行了。 在电脑上输入网址,飞快的网速立刻给她呈现出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头条——未来的市长夫人对她的私生女隔空喊话,维护继女义不容辞。 这是个多要命的标题啊…… 不得不说,有点杀。 安昕犹豫了两秒才点开视频来看。 画面有少许晃动,安若玥刚从一家会所走出来就被记者大军围住了。 “安女士,安昕真的是您的私生女吗?这些年您和她有没有在暗中联系?”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您的女儿的?您和秦家有私交吗?” “对于轰动全城的三角恋您有什么看法?一个是您的亲生女儿,一个即将成为您的继女,您比较希望谁和叶先生在一起?” “安女士,您的读者遍布全国,情感专栏为无数被感情困扰的女孩排忧解难,更久居畅销榜前十,您觉得感情有没有对错可言?” “您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婚姻和亲生女儿敌对?” “您的婚礼安小姐会出席吗?” 无数的问题排山倒海而来,镜头里的安若玥始终面带微笑,不躲不避。 人太多了,保镖无法开道,她索性站定在会所外的阶梯上,交叠双手,绽出从容大方的微笑,“好了好了,既然都被你们遇到,我就在这里做个简短的声明吧。” 她金口一开,四下立刻安静,连画面都不怎么摇晃了。 安昕随之感到紧张,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上次在机场的时候,安若玥那些伤人的话她就已经听过一次,难道这次她要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出来? 潜意识里,安昕很想关掉了之。 无法面对的时候就不要面对好了,她又不是超人。 可不知为什么,任凭她心里如何努力,放在本上的手怎么都做不出那个简单的‘关掉’动作。 自虐似的听里面的女人优雅的说,“首先,我想说的是,安昕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因为某些原因,在她出生三个月时,我将她送进了孤儿院。” 这句话如同重磅炸弹,新的***动油然而生。 与生俱来就带着好奇心的记者又开始发问。 有指责的,也有想要深挖这条新闻的。 “把出生三个月的女儿送进孤儿院,你会不会为此感到后悔?面对安小姐时您愧疚吗?” “怎么会?”安若玥回答得无比的轻松,笑意始终保持在她智慧与美丽并重的脸上,“每个人在不同的时期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后悔有用吗?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唯一能做的就是千万别人自己后悔,至于愧疚,我要说有,你相信吗?”那个记者显然一愣,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接受他们采访的对象姿态实在太坦然,总是会让你觉得即便她错了,也错得有理。 安若玥继续道,“再来,众所周知,我定居B市多年,很久以后我才在得知她被秦家收养,我想不用我说明,你们也查过秦家的背景,真的要说到感谢的话,假如秦氏夫妇还在世,我很感谢他们收养了这个孩子,给了她良好的教育和生活环境。” 感谢…… 亏她说得出来! “那你与安小姐是在什么时候相认的?她有没有说过她恨你?” 问到此,安若玥低头掩唇浅笑,笑容里的意思任由猜度。 “她确实来找过我。”她眸色温淡面对镜头,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一切,直视的是镜头之外的安昕。 她知,她总是会看到的。 “我与她说得很清楚,虽然我们是母女,但我没有对她尽母亲的责任,我也承认自己做不了一个好母亲,是我先放弃了这个责任,对于我而言,她之余我来说只是一个,所以她大可不认我,与我做个陌路人,连恨我都是奢侈。” 多么豁达的女人,对她的孩子饱含宽容。 在镜头外的那个‘’,你若是恨她,只能衬出你的狭隘。 “那么霍小姐呢?您说您无法胜任母亲这个角色,可是您与市长的婚礼近在眼前,对市长的一双儿女,您有信心得到他们的支持吗?” 刚说到这儿,不知谁激动的叫了一声‘霍婧兮来了’!! 镜头随之调转方向,刚在会所外停下的车里,霍婧兮自车中走出,抬眼先在众人中找寻到安若玥,两人对视而笑。 走近,宛如母女般手挽着手,亲密不可言喻。 众人这才发现,她们穿的暗玫色大衣还是同个系列的! 巧合吗?还是刻意而为? 记者一问,霍婧兮就笑着说,这是她特意在纽约时装周上定制的,她一件,若玥一件。 她直接唤安若玥的名字,因为两个人想做朋友多一些,至于母女嘛…… 这样看上去都神似了,而今许多母女更胜朋友,还需要再多费唇舌吗? 安若玥对先前提问的记者回答道,“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我说过了,绝不会为自己的曾经而后悔,那也只是曾经。” 她转头慈爱温柔的看了霍婧兮一眼,抓着她的手,说,“现在的我有了想要珍惜的爱人,假使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是必须的话,我会为这个目标努力。” 说完,霍婧兮对她回以认可的笑容,打趣道,“安若玥女士,我是您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最后的最后,在场的记者们从起先的追问,变成不知所谓的恭喜。 原来母女感情可以不用血缘维系,仿佛这样更叫旁人羡慕。 最最关键的是,安若玥与霍婧兮站在一起,真的比世界上太多母女更加有亲和力。 关上电脑,安昕全身都在发麻。 难过吗? 说不上来。 恨? 她不敢再恨了…… 最刻骨的伤害并非来自*的疼痛,也非诛心的报复,而是漠然。 如果说在机场的那天,安昕还可以装作无所谓这个亲生母亲,笑谈风生一般自若的请她无视自己,大家天涯各相安,那么今天,安若玥的这番话只能算做是顺应她心意的回应。 连恨都是奢侈。 她说不清楚自己该不该难过。 呆坐,笔记本压在腿上,这个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忽然外面办公室的电丨话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反把安昕吓了一跳。 看看时间,这都将近11点了,哪个会在这时往叶氏总裁的办公室打电丨话啊? 走到外面去,盯着响个不停的座机看得双眼发直,一直到它不再吵闹,整个世界恢复诡异的死寂。 叶璟琛的办公室很大,连角灯都没有开,落地窗外灯火依旧,些许光亮渗透进来,让这里变得更为幽暗。 冷不防,座机又响了起来。 安昕跟着一惊,午夜凶铃? 这不11点都还没到吗…… 又想或许是徐沛沛打来的,她才犹犹豫豫的接起,话筒放到耳边,对面传来一个压抑着火气的声音,命令式,“给我开门!” ------------ 她要的只是一世太平  叶璟琛的脾气不是很好,尤为每次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肝火,这一点安昕从来都知道。睍莼璩伤 起初她费解,后来连追究都不做了,坦坦然的接受…… 一开始她也害怕他的暴脾气,可是打又打不过他,每每他被惹恼时,她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他火冒三丈的声音,安昕说不出的舒畅,莫名中疑惑,她体质属性喜好受虐不成? 就呆愣了两秒钟,放在耳边的话筒里又传来叶璟琛怒火冲天的切齿声,“说话!辂” 安昕喷笑,“你在生什么气啊……” 白天的时候他们不是才说好的么? 想他之前叫她开门,安昕反映过来,转头看向那扇又厚又高的如同城堡宫殿的大门,问,“你在外面?嫒” 门外,叶璟琛一手提着从酒店打包的热腾腾的宵夜,一手握着快被捏碎的手机。 生平第一次被堵在自己的办公室外,来时的好心情全都没了,安昕这个死丫头,没事锁什么门?! “我不在外面难道在里面?”他没好气的反问,再重复命令,“给我开门。” “不开!”安昕干干脆脆的忤逆他,“沛沛说晚上我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锁门的,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我觉得你对我锁门这件事生气很没道理。” “放恐怖片的电影院中途断电都没见你喊过怕,你在我办公室里没有安全感?” 他在自己的地盘上不需要讲道理! “这和在哪里无关。”安昕语气慢吞吞的,有心折磨他。 叶璟琛露出森冷白牙嚯的一笑,“你的结论是?” “我给你开了门,你会修理我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不然怎么会问你。” “……不会。”叶璟琛违心的说,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较为温和。 安昕足尖一蹬,借力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看着那扇厚厚的大门,不怕死的说,“我不相信。” 叶璟琛脸一黑,不信那刚才为什么要问他,玩儿他呢? “那要怎么样你才信?”忍住,他默默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哄她开了门再说。 “我给你买了宵夜,你不信的话打开电脑,把监控镜头调出来就可以看到了。” 安昕照做,电脑屏幕上出现门外的画面。 叶公子连大衣都没脱,神清气爽的站在正门外,不知何解,比看真人的时候顺眼多了。 他看到摄头的指示灯亮了,把宵夜对着举了举,说,“还是热的。” “那又怎么样。”安昕自认为在里面很安全,随心所欲的道,“我又不饿。” 叶璟琛怒了,“安昕,你在自取灭亡。” 安昕不亦乐乎,“那你进来灭我啊。” “……” 她看到画面里的男人仿佛周身僵了一僵,要是眼睛会喷火的话,他自己办公室的大门一定会被融成一摊铁水…… 可是要他立刻转身走人,他做不到。 就那么生硬的站着,像是在沉吟要怎么样把她大卸八块,却又是整个人都懵的。 他一定以为只要自己一生气,再一发火,全世界都要围着他打转,安昕就更不消讲了,还不快化身小奴隶,臣服到他的脚下去。 这样? 安昕让他幻灭了,“这种感觉是不是很无奈?” “我说‘是’,你就会开门?”他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进去,怎么收拾得她哭着说‘我错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信你,不愿意开门。” “好,你为什么不信我?” “因为你性格很差。” “难道你这样就很好?” “我承认这样不好,那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盯着屏幕里的男人,安昕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听到你的声音很高兴,可是你莫名其妙的因为我锁了门而生气,我今天本来就不高兴,还要无端端受你的气,那还不如我们不要见面,你房子那么多,随便去哪里住都可以。” “你是在赶我走?”他亦扭头向摄头直视来。 从那里面看去,就好像在和安昕对视。 “我没有赶你走……”她怅然,眼里露出几分不舍。 说到底这里是他的地方,要走也是她走不是? “再说白天我才答应要向你证明,你看,我们其实都不相信对方。” 到底要怎么证明呢? 开门,他必然发火,不开,能永远这样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叶璟琛蹙眉,心思沉了沉,“我承认我脾气暴躁,也只是对你……控制不住。” 对别人,他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连黎正商都笑话他情商低,那是因为以前从来都是女人追着他叶璟琛跑,他连花心思讨好哪个都不需要。 可是一旦对着安昕,一天相对的二十四个小时里,他有十四个小时手足无措。 “开门,我们好好谈一谈。” 安昕有些动摇,但还是不失防备,“我开门的话你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吧?” 想起昨天晚上,她心有余悸。 叶璟琛不耐的挑眉,瞪了那对准自己的摄像头一眼,“我像是那么不成熟的人么?” “不是像……” 是根本就是! “……”叶璟琛几乎秒懂她那三个字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哑然失笑,索性走到徐沛沛的办公桌边,对着那个摄头靠坐在桌上,宵夜随意放到一边,“那就这么谈吧,也是一样的。” 安昕点头,“好主意。” 叶璟琛这才发觉,她对自己是那么战战兢兢。 “不高兴的原因是那个视频?”他在离开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了。 对于安昕的生母,叶璟琛也很摸不着头脑,或许是因为他的环境太优越,萧女士虽然专断强权,但不得不说,他长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实在不理解会有这种母亲。 她难过是一定的。 “说不上来,看了之后我觉得……觉得要是认真较劲的话反而有点对不起自己,她从来就没想要过我。” “我要你。”叶璟琛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安昕看着画面里的他,他的头发,他的眉眼,看得不愿把眼睛移开。 听到这句话,没有矫情得热泪盈眶,只是勾起唇角,露出安慰的笑,“谢谢你这么说。” 这让她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除了谢我,你是不是该把门打开?”叶璟琛抓住机会就要求。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功利啊!”安昕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认识你那会儿觉得你很成熟的,虽然脾气一直不好,但也不像现在那么的……” “怎样?”他用单手脱了大衣,闲适的靠着桌子,对此新鲜的谈话方式倒是不厌恶,也只因为对象是她。 安昕一言蔽之,“暴躁。” 叶璟琛露出愁苦不解的表情。 安昕继续说,“是你一暴躁就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我,让我不敢靠近。” “所以你想逃?”他下意识的问,又说,“可是你才跟我保证过。” “可是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她强调,说到‘懦弱’两个字眼的时候,她满面都是嫌恶。 “叶璟琛,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以前以为自己什么都有,然而失去秦家的庇护之后,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愿意理会我,你说你要我,你能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吗?算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害怕你的脾气,可是我一躲,你就会患得患失,想把我牢牢的绑住,我是人,怎么可能按照你的想法和意志行事……” 他被说得一愣愣的,听上去好像真的是他的不是。 不语。 叶璟琛头一回有种不占理的自觉。 耳边,安昕的声音缓缓的传来,“那天我说我们不了解对方,结果你……” 这个男人总是用身体去解决问题,她无所适从。 静默…… 叶璟琛被她说得无措,只好问,“你想怎么样?” “你该问我想要怎样的感情,毕竟是你先飞到苏丹来找我的。”在那之前,他们互相伤害了彼此一次,算是扯平了,随后她彻底放弃。 没有好结果,过程再美妙都是惘然。 倘若结果是不能在一起,开始再完美,过程再浪漫,到头来回忆往昔,都只能成为难以愈合让人痛苦的伤。 要来做什么? 安昕的软弱十分狡诈,叶璟琛不得不佩服! “好,你说。” “其实很简单,我想两个人自若的相处,不需要一个眼神就非要心领神会什么的,两个人在一起很容易,长久却难,如果你不能给我长久,不如趁早结束,当然,我也会证明给你看,你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这种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和秦深的不同。 只有她最清楚。 听到她说‘不如趁早结束’时,叶璟琛已经受不了了。 从他耐下性子和她隔着大门讲电丨话开始,他就应该有意识,换了安昕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可能给谁一个这样的机会。 还需要证明什么吗? 既然她都说了,他对于她而言,亦是心里的独一无二,那个死了的秦深就算活过来也替代不了。 门开了,他抬眼看过去,安昕孤零零的坐在门内入口的那一层台阶上,电丨话线被拉得老长。 她的表情看上去孤寂到了几点,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 忽然,他领悟那次在D城周玄南和他说的话。 她小狗一样的表情…… 放下手机,走到安昕面前,他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家。” 她要的不过是一世太平,庆幸他给得起。 …… 就在全城的人都以为他们去了阿姆斯特丹渡假时,当夜,安昕跟叶璟琛回了叶家大宅。 这宅子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民丨国时期,里面山山水水,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即便的夜里看,也有别样韵味的美感。 只是宅子里外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 叶璟琛带着安昕贼似的点着脚尖往里面走,经过大厅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咳嗽,惊的两个人同时顿步。 “哟!舍得回来了?不是去那啊什么丹渡假去了么?” 叶浦和愤愤不甘的声音响起来,怄气的意味十足得很! 灯一亮,坐在沙发上的小老头精神十足的瞪着孙子和他带回来的女人。 ------------ 说好的肉偿呢?  客厅的灯大亮,遥控开关在叶浦和的手里一晃一晃的,模样形容十分淡定。睍莼璩伤 他看着刚摸黑走到楼梯边的两个人,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孩子般顽皮的表情,那对本就不大的眼微微眯着,仿佛在得意的说:被我抓到了吧? “是阿姆斯特丹。”叶璟琛一手牵着安昕,似笑非笑的对他的爷爷耐心道。 叶浦和根本不搭理他,只盯着他手心里的人看。 管你是什么丹辂! 安昕忽然变得很尴尬。 这种感觉要具体形容的话,就好像原本她是学校里的品学兼优的乖学生,禁不住皮相好的男孩子诱惑,被‘邀请’到他家‘做客’。 你肯定懂得的,年少总有冲动时,这‘做客’的学问可大可小,也许和后半生幸福挂钩,指不准整个学年就动摇了那么一次,结果是……很歹命的被男孩子的家长抓个正着嫠。 现下安昕就是这种心情,不禁,被叶璟琛握在掌心里的手缩了缩。 她越是怕,小老头越是盯着她不放,张口就道,“小旋风腿,好久不见啊,怎么不认识我了?” 安昕一惊,忙堆起笑容,“认识认识。” 又在尴尬之余,排除万难,以小辈的姿态向长辈卖乖,“叶老先生,您好。” 叶浦和长长的‘嗯’了一声,勉勉强强应了,啧了声故意问她道,“来做客?” “……” 安昕下意识往客厅正中的那座古老的摆钟看去。 时针指向12,分针刚从12滑过一格,12点过5分。 求救的看向叶璟琛,他不语,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带着浅浅弯弯的弧度,明摆着看她笑话。 她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去,他却早有预见,在她付诸行动前就加重了紧抓的力道,然后空出一手摸了摸鼻子,无耻的撇开脸。 安昕无计可施,值得窘迫的对叶浦和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点儿来叶家做客,她精神头真是好啊,呵呵呵呵…… “哦——这样啊……”叶浦和也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 他将四下环视了一周,犹如在做阅兵式那样,之后慢吞吞的发话,“来者是客,我们家看着老旧,不过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那就是房间多,小琛,把人招呼好了,今天你就睡客房吧。” “……” 这次该叶璟琛无语。 分房睡? 那还不如去阿姆斯特丹!! 安昕忍笑,明显在老爷子说完之后,她感觉那只抓着自己不放的手有轻微的僵滞,分房睡好啊,谁也不干扰谁,她一定能好梦到天亮。 叶浦和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耽搁,双手撑在大腿上站了起来,背手往楼上走去,一边吩咐孙子,“小六儿家媳妇已经睡下了,你帮小旋风腿张罗吧。” 说罢了,他打了个呵欠,碎碎念的又说,“来得那么晚,等得我困死了。” “……”叶璟琛再度无语。 敢情,老爷子这架势是算准了他今天晚上会打什么主意,刻意蹲点呢?! 安昕撇过脸去偷笑,一物降一物,谁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叶璟琛盯着那矮小的背影怨念不满,浑身散发着利益受损的危险气息。 谁想叶浦和上到楼梯的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扶着扶手转身皱眉不悦看来,“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真是——怎么丁点儿没遗传到我的灵活,唉……” 直到那可恶的小老头儿步声完全消失,叶璟琛整理了情绪,转头对安昕正色,“上前天我回来吃晚饭的时候阻止他少吃了一块东坡肉,他记恨到现在。” 安昕深表同情,安慰他道,“你做得对,老人家是不能多吃油腻的东西。” 叶璟琛眯眼,睨视她笑盈盈的脸,“我想突出表达的是他爱记恨这个缺点,你不该和我同仇敌忾一下么?” 安昕将他上下打量,认可道,“从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的确是。” 自大、小气、善变,还有脾气暴躁,这可是那谁谁的代名词。 叶璟琛眯起的眼登时渗出吃人的寒光,安昕忙转移话题道,“不过他是你爷爷,你孝顺他听他的话是应该的,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 “其实你是想提醒我,孝顺听话的主旨在于我们要分房睡对吗?” “你有更好的提议,我会听你安排的。” “……” …… 来的路上,叶璟琛跟安昕大致说过家里的情况。 除却在国外的萧女士,大叶先生去了B市,明天或者后天回来,不过他很好说话,是叶家最温和的一个,所以安昕不用担心。 一听就知道,叶绍新在家中扮演‘红脸’的角色,邪恶的萧女士定是将‘白脸’的角儿演绎得炉火纯青。 小六儿是叶浦和的警卫员,如今也有近八十的高龄了,连叶璟琛都要喊他一声‘六爷爷’。 他们一家人都挨着叶浦和住,照顾叶家上下饮食起居,说来和一家人没什么分别,其乐融融。 六爷爷的儿子是叶绍新的专属司机,从小玩儿到大,现在没事还常一起到河边去钓鱼,据说两人曾经私下定过娃娃亲,可惜都生了儿子,不然安昕就要多个情敌了。 那个‘据说’当然是叶璟琛说的,安昕觉得他是想让自己多一分危机感,但显然不存在的‘危机’她不会浪费心力去在意。 叶家的大宅格局布置给人一种三、四十年代的岁月感,一切的摆设仿佛都有迹可循。 客厅十分之大,尽头左右两侧有对称的半旋转的楼梯,欧式沙发,青花瓷器,古典的油画,牡丹花的地毯……这些元素搭配在一起极为和谐。 安昕粗粗看过,心里自得其乐的想着,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时尚呢? 来到叶璟琛的房间,和她想象中略有不同。 整洁,干净,但不会像他的办公室那样不近人情。 家具都是木质的,和这栋大宅一样,让人一眼望出岁月的痕迹。 长方形的阳台正对房门,深蓝色的窗帘被挽在两边,外面摆了一张圆桌,两把舒适的藤椅,桌上有只花瓶,旁边叠了几本书,景致宁然,月色正浓。 安昕却能想象出某个午后,阳光正好时,叶璟琛坐在那里喝茶看书的画面。 床头有块地毯,几乎占据了卧房地面的一半地盘,左侧靠着墙壁的书架上并非只有书,中间的两格有玻璃窗,做得像陈列柜一样,里面放满了各种飞机汽车模型。 安昕转头看了旁边默默不语的叶璟琛一眼,笑道,“看来你有个不错的童年。” 心里却在奇怪,既然没有童年阴影……之类的,为什么性格会这样坏? 叶公子只当她在羡慕自己了。 主动走到书架前取出几本厚厚的相册交到她手里,说,“晚上睡不着就看这个解闷,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 安昕没伸手接,“你和我一起看啊,看照片没有解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好不好,再说我不相信你的文件推迟处理会有多大损失。” 她难得对他使小性子,叶璟琛很受用。 于是他也懒得告诉她推迟处理的后果是损失一单生意了…… …… 叶璟琛到厨房泡了一壶花茶,又将陈妈早就做好用保鲜膜细心封住,摆在桌上的几样点心统统带回卧室。 之后安昕趴在地毯上翻相册,喝着香喷喷的养颜花茶,嘴里叼着点心,从他出生当天那张裸丨照开始翻阅。 他则靠在床尾那一头,打开笔记本工作,偶时充当解说员,讲述某张照片的故事。 叶璟琛手里有做不完的事,这单生意不做,还有下一单生意等着他决定做还是不做。 叶家三代单传,加上萧家他那风流不羁的小舅舅早就公开放话,没有继承家产的意思。 也就是说,两个大家族的兴衰将来都要由叶璟琛来承担,他任重而道远。 以前在D城的小别墅里住时,一整天他都窝在书房都是常有的事,起初安昕觉得他挺辛苦,久而久之才发现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乐在其中。 性格如是。 这么一想,他的霸道和习惯性的命令语气也就都有迹可循了。 第一本相册才翻到一半,安昕视线定在其中一张上,心思早就飞得老远。 等到叶璟琛从漫天盖地的工作里回过神来,发现身旁的人半天没个动静,他移眸去看,发现她眼睛都直了,根本就是在发呆! 探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招魂似的把人唤回来,他道,“困了就到床上去睡吧。” 安昕干脆整个人都趴在地毯上了,身上裹着薄毯,胸口处还压着一只抱枕,她偏过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响,傻里傻气的问,“那你呢?” 叶璟琛闻言看看放在腿上的笔记本,还有散布在他周遭的许多摊开的文件和资料,鲜少的露出疲态,“我还有一会儿。” 简简单单的一句,怎么就招了她的心疼呢? 费力的抬眼盯着他,安昕想了想,很善良的说,“那我等你。” 善良的说完之后她就打了个呵欠,逗得叶璟琛发笑,“好意心领了,你没必要陪我一起熬夜。” 稍顿,他再解释道,“年末是要忙一些。” 其实去到厨房看到那些点心他才醒悟,老爷子并非真的有意为难他,陈妈做的点心都是为他准备的。 每年从12月开始,他都会忙得没边没沿。 安昕忽而问他道,“你嫌我吵你?” 叶璟琛反问,“你很吵吗?” 他都感觉不到她的动静了才会移眸去看。 “那不就是了。”她摊手,很有道理的说,“我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人陪,要是我半夜三更还要工作,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孤独,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么严重?”叶璟琛才发现他好惨,转而他脸容变得极快。 话语一转,他道,“可是我却觉得你这样陪我并不能安慰我。” 许是安昕真的同情了身负重任的叶公子,加上之前他还熬夜帮她赶过课题,“你想要什么安慰?” 问罢她突然很紧张,在他还没开口前抢先道,“除了肉偿其他都好说!” 言毕,叶璟琛钉在她身上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渗出鄙视,他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哪里有那个心思? 安昕从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看出这层意思,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怎么能把叶璟琛想成那样的人? 他冷笑,“除了肉偿其他都好说?” “嗯!!”她不看他,只诚恳的点头。 叶璟琛勾起唇,“那好,明天去民政局,我们复婚。” 猛地抬头,安昕震惊的看向他,先酝酿的几分睡意都没了,复婚?他说要和她复婚? “怎么?这件也不好说?”叶璟琛语气凉飕飕的,吃准了她不会愿意一般。 “不是的……”安昕为难,改口道,“换一个好不好?要不……还是肉偿吧?” 她刻意往他身上蹭过去,笑意融融,讨好地打商量,“怎么样?” 反正等他忙完了,她也要任他予取予求的,而眼下,就算他有心,也没那闲时间。 叶璟琛不拒绝她的主动贴近,为了更好的让她赖在自己身上撒娇,他还好心把腿上的笔记本移开,容她枕靠上来。 长指在她状似乖巧的脸颊上摩挲,却说,“不怎么样。” 安昕微微凝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道,“明天不复婚,那后天?或者你选个日子,再或者,你给我一个你不愿意的理由,看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他一句话,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她没辙了,只好面对。 “你怎么知道我是突然想到的呢?” 其实这件事在叶璟琛心里盘桓许久了,她是他认定的人,有一纸婚书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外,都是绝好的交代。 第一次结婚他承认太儿戏,他欠缺考虑,她又逆来顺受成了习惯。 那么第二次,对象还是他,沉淀了两年,这次叶璟琛比以前更为确信,如果安昕拒绝了,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想要的‘长久’,他可以给。 但同样的,她得用他需要的方式来证明,她口中的‘独一无二和不可替代’。 “可是我说的‘长久’不是一张结婚证明……” 平枕叶璟琛的腿上,安昕仰头和他对视,漆黑的瞳眸里点点细碎的光萦绕在其中,生动而真挚。 她说,“大抵是我们生长的环境太不相同,你目标明确,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就牢牢抓在手心里,因为你从很少会担心‘失去’这样的问题,得到的总是比失去多。但我不一样,我的不确定太多,我没有你那么自信,所以习惯的给自己留些余地。” 她必须把自己保护得很好,阿深不在了,她只能这样,她只剩下自己。 叶璟琛低眉与她四目相接,深邃的眸里有轻微闪烁,至深的疑惑犹如漆黑无边的夜,黑暗里掩去了惊涛骇浪,或,别的什么? 他没立刻发作出来,已是对她足够的宽容。 安昕怕他想到不好的地方去,解释说,“我的‘不确定’不是指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好好相处,只你没想过,假使有一天我们忽然发现彼此不适合,你大可转身潇潇洒洒的走,我就……” 还没说完,一只宽大的手掌霸道的将她的嘴覆盖住。 叶璟琛对她溢出无可奈何的笑,“胆小鬼,说得我跟负心汉似的,我都对你欲求不满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听他不着边际的话,安昕脸红,把他手掌扒拉开,“对你来说筹码只是一点点,之余我却是一场豪赌,算起来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两个月不到,说是复婚,之前那一次根本可以不作数,并非我不愿意与你有婚姻关系,可一旦有了那层约束,之后再分开,不是更伤吗?” “谁说会分开了?”叶璟琛脱口而出,有些恼火,随即立马反映她的‘余地论’。 “豪赌。”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手从她脸上游移到纤细白皙的颈项,又折转回去,指腹掠过她的唇,继而笑了出来,“人都是我的了,我想你的余地应该也没剩下多少了吧?” 她所谓的‘豪赌’,也只有将她自己当作赌注! 安昕不然,扬扬眉道,“不是的,你在乎我,我的筹码才够大。” 叶璟琛蓦地一僵,深得要吃人的眸子聚起光亮,“你在给我洗脑呢?还是在同我玩拖延战术?” “给你一个月期限考虑,年后民政局开门上班第一天,要么你从了我,要么你往后退,呆在你的‘余地’里,你看这样好么?” 温淡却咄咄逼人的说完,他起身,再一把将她捞起来,妥帖的将人安置在床上,掖了被角,最后在她额上正中落下一吻,“好好睡。” 不温柔,也不粗暴。 安昕目送他拿了笔记本和大堆文件出去,灯关上,门合上,她叹气…… 怎么就遇上了一个这样不讲理的。 心思一转,她敛下眼皮,讪讪自恼,虽说他的顾虑不多,可她的担心也不见得……太少。 …… 隔天,安昕睡得正好,模模糊糊中仿佛听到门被谁打开了。 她撑不开眼皮,正催眠自己那是幻觉时,床边被压得略有倾斜,她的被窝被掀开,谁从外面挤了进来,靠着她那一身懒骨头,顺势圈在怀里。 安昕被叶璟琛强行翻转,侧身正对他,扑鼻她嗅到一股极浓的咖啡味,依靠的这副身躯不如她体温高,扰了她的瞌睡。 不高兴的在他胸口摇头乱蹭,脸却被他用手捧起来,接着一阵阵热气喷洒向她,耳边的声音稚气兼具霸道的讨债,“说好的肉偿呢?” ------------ 让女神生不如死的早晨  安昕还昏昏欲睡,听到叶璟琛孩子气的来‘讨债’,几乎是笑着清醒过来。睍莼璩伤 “现在几点了?”她懒洋洋的问。 “刚过七点。”他兴奋的咬了她的唇瓣一下,急切得像是节庆里要糖吃的孩子。 安昕哼哼唧唧,“七点……” 实在是太早了辂! 叶璟琛凑进她深深的嗅了一口气,像是大妖兽在闻自己的猎物有多香,哑声说,“不早了,做运动正合适。” 她无可奈何的笑,睁开眼睛,原本舒舒服服的睡姿被摆弄成和他一样侧躺,面对面的姿势,一只腿儿还被他勾起挂在自己腰间,很是方便他予取予求。 两个人的脸贴得极近,不经意间彼此的鼻子亲昵的摩擦,痒痒的嫱。 对上那双炙热的眸,安昕在他胸口蹭了下,“这么说,叶老先生出去了?” 不然他哪儿有机会? 安昕蹭得他心火撩烧,低头在她左边脸颊上轻轻一吻,“真聪明,老爷子到花鸟市场去了,刚出门,午饭前才回来。” 虽然他足够温柔,那语气里不难听出一丝生硬的忍耐。 她能感觉得到,隔着睡衣把自己牢牢抵住的欲丨望,一如既往的嚣张。 叶璟琛在情事上向来如狼似虎,安昕不排斥,但是太频繁了也实在是吃不消。 想到前天晚上在他的办公室被他狠狠折腾一晚上她就腿软,再看这卧房里光线昏暗,才七点,现在开始到中午…… 见安昕迟迟不松口,叶璟琛等得不耐烦了,翻身将人压倒,驾轻就熟的探入她衣服里,又是蹭又是厮磨,衔住她的唇细细的啃咬,不亦乐乎。 这人是他的,不该想吃就吃? “你等等啊……”安昕不配合的扭了扭,“我觉得为表孝道,你不是该陪叶老去逛逛么?我们是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时间。” 叶璟琛不悦的嗔了她一眼,“这种时候你非要惹我不高兴?” 她对他露出狗腿的笑,“我只是觉得按照你爷爷的性格来说,不会那么简单让你得逞,你说呢?” 话刚讲完,外面传来一阵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止步在房门外,安昕做了个遗憾的表情,叶璟琛阴霾了俊俏的脸庞,很恨的侧身瞪向那扇门。 随即,门外响起一个战战兢兢的男声,“叶总,叶老请您和安小姐一起陪他逛花鸟市,他在外面等你们。” 噗—— 看吧,老爷子多顽皮。 明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孙子会干嘛,他不动声色,佯装离开,再支个人来做炮灰,打扰某的好兴致。 姜还是老的辣啊! “外面的是谁?”安昕用口型问。 听声音很年轻,如果是家里的人应该称呼叶璟琛‘少爷’之类的,可是他却叫‘叶总’,而且那话每个字好像都在抖,很怕那个谁。 叶璟琛不回答,牢牢的压着身下的小女人,只转回头来盯着她怨念的看,眼神里有两重意思。 一重是直截了当的愤愤不甘!还有一重是恨她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安昕没忍住,扑哧一笑,伸手拍他的脸皮,学他那什么时候的语气哄道,“乖,别生气,以后别跟爷爷抢东坡肉了。” 她这边说完,身上那男人的脸垮得更难看,外面又传来试探外加不确定的温柔呼唤,“叶总?” 回应他的是今早叶璟琛的第一次咆哮—— “滚!!!!” …… 来敲门的是六爷爷的孙子陈小旭,他在叶氏的一个部门上班,是营销部的小职员,从小和叶璟琛一块儿长大的。 但或许是气场不合的问题,两个人没有像父辈那样亲如兄弟。 安昕洗漱换衣罢了,走出卧房的时候,陈小旭还在外面守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叶璟琛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他有26岁了,瘦瘦高高的,很斯文俊秀,尤其那双眼睛十分漂亮,睫毛长长的,像女孩子…… 他在走廊里焦急踱步,看到安昕走出来,他眼睛里刚绽出一起期望的光,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接着看到跟在安昕身后的叶璟琛,他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刚才的狮子吼差点把叶家的房顶震塌! “老头人呢?”叶璟琛没好气的问。 陈小旭忙道,“老先生在前院喂鸟,说等安小姐吃了早餐再去。” 说完他转向安昕,好脾气的询问,“安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妈在厨房,您是想吃面还是饺子,还是……” “下两碗面。”叶璟琛越过二人,谁也不看,状似生着闷气走下楼等食去了。 经过陈小旭身边的时候,安昕见他忙不迭往旁边缩。 她懂的,叶公子的杀气非一般人受得住…… …… 吃了面,走出叶宅,叶浦和精神奕奕的站在正门外,一手拖着鸟笼,高高兴兴的逗着乐。 安昕跟在叶璟琛身后,不知道祖孙两来了个怎样对视的眼神,但见叶浦和对着孙子挑衅的扬了一眼,再示威的冷哼,转身,哼着京曲往车那边走。 老的为老不尊,小的隐忍不发。 叶浦和兀自钻进后座,叶璟琛把安昕塞进副驾驶,之后自己坐到司机的位置,对兴冲冲正打算上车的陈小旭冷酷无情道,“你不用去了。” 言毕关了车窗,把车发动,长扬而去。 从倒车镜里,安昕看到陈小旭寒风中凌乱可怜的模样。 后座,叶浦和嗤之以鼻,“恃强凌弱!” 叶璟琛眼皮不眨,“遗传基因作祟。” 哪想叶浦和用一根细细的竹签逗着鸟儿,头不抬说,“我在说我们小花儿,早上起来就小飞打了一架,这样不对,你是珍珠鸟,不是斗鸡,逮谁欺负谁是不对的,啊?爷爷跟你说话你懂不懂?” 车里响起鸟儿欢腾清脆的叫声,霎时好听。 还有谁的叹息,霎时想吃人…… 可想叶璟琛这个人由小到大霸王惯了,比他弱的都该他欺负,一如安昕和陈小旭,比他强大的他都要击败,不过……这个好像还没出现。 然而面对叶浦和,除了忍还能怎样呢? 安昕窝在前座闭目养神,忍笑,装死…… ……到花鸟市场的时候,天才有了几分起色。 今天不是很冷,风平浪静,气温在十度左右,非常舒适。 此处人声鼎沸,大多中老年人人手一只鸟笼,三五成群的聊着养鸟之道,如火如荼,热闹非凡。 说是花鸟市场,其实是废弃的码头,靠海的一排多是宠物店,街对面是临时的摊子。 逢周末,早早的就有商家来站位,花鸟鱼虫,奇石盆栽,猫猫狗狗…… 一路顺着闲逛,安昕还看见比她手臂还要粗的宠物莽,围在那个摊子边的人甚多,卖主索性把大蟒拿出来,任它在地上笨拙的爬动。 叶浦和见了觉得新鲜,把鸟笼塞给叶璟琛,很有兴致的蹲下去靠近了打量。 那是条珍贵的黄金蟒,属于保护动物,只不过生意这回事,有买就有卖,生财之道而已。 安昕也站在一旁盯着看,大蟒的品相不错,底色如玉润白,金色的斑十分均匀,看上去很健康,在蛇类里算得上美人了。 围着看的人很多,虽然卖家一再强调黄金蟒很温顺,却没有哪个敢靠近去摸上一摸。 对这种东西的映像始终停留在动物世界里,离城市生活太遥远,看看就好。 不时,有小年轻走过,女的多被吓得尖叫或者避之不及,娇弱得很。 叶浦和忽然抬头问安昕,“你不怕?” 她很自然的答道,“不怕啊,它又不会伤人。” 叶浦和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胆子大才好。” 卖主看老爷子好像对蟒有意思,从旁趁热打铁,问安昕,“要不要摸它试试?毒腺已经拔了,它很干净的,每天都洗澡。” 说着就把超过两米的大蟒捞起来递过去。 叶璟琛倾身想要制止,无奈他手里拎着鸟笼,那小花看到大蟒蛇,吓得魂都没了,呼扇着翅膀尖叫挣扎,叶浦和忙急急的把他推远,经由这么一耽搁,安昕顺势伸手把那冷血动物接了过来。 金黄的大蟒瞬间挂在她两只纤细的小臂上,抬起它的头和她对视之余,还吐了吐蛇信子。 顿时周围一片惊叹声:好勇敢啊…… “我真的不怕。”安昕见叶璟琛神色显出紧张,还反过来安慰他,对他笑得坦坦然,继而又盯着黄金蟒看,那眼神像是在……欣赏。 黄金蟒像是察觉安昕对自己没有恶意,更没有惧意,索性悠闲的往上一攀,众多惊悚的目光下,脑袋直接搭她肩上去了。 “好,你不怕,我知道了……” 叶璟琛还能说什么呢? 不怕鬼片,不怕黑,还敢把比她脖子粗的大蟒挂在身上,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还不如对那只难看的蟒蛇坦荡! 叶浦和哪儿管得了孙子吃味的心理活动,眯了眯眼看着安昕,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有意思。 抱着沉甸甸的黄金蟒,安昕颇为费力,对那卖家笑了笑,问,“它几岁了?” 卖家答,“刚三岁,还会再长大的,到时候更漂亮。” 看着安昕怀里的大蟒,他满眼不舍得,“要是我有个像你这么大胆子的女朋友,一定不卖它!” 周遭的人纷纷符合,现在像她胆子这么大的女孩子很少了,看她的年龄也不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 不知道经谁一说,大家都觉得安昕和提着鸟笼的年轻男人很熟悉。 就在答案呼之欲出时,圈子外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惊喜,又不逊亲昵的声音,“璟琛?” 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璟琛…… 好像安昕都没这样喊过他吧? 也亏霍婧兮这一声,人群里已经有人认出他们。 昨天的娱乐版头条啊…… 回头看去,霍婧兮挽着霍建茗的手,父女两一起出现,引起不小的***动。 有人跟着兴冲冲的喊‘市长’,还有人壮着胆子说‘霍小姐你真人好漂亮’,这一大早来围观个蟒蛇都能见到名人,真圆满。 更有自动自觉拿出手机,一边和同伴窃窃私语,一边拍照。 他们一来,就没有人再去注意扛着蛇勇敢的安昕了。 她和黄金蟒被人群挤到边缘,好像连来人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这样也好罢,昨天才满城风雨,早上本想神清气爽的出来逛一逛,她没有惹是生非的打算。 霍建茗穿着休闲,方正的五官透着一股深谙的气息,一看就是在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他在见到叶浦和之后,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伸了出来,重重握住老爷子的,态度很客套,笑得极官方,“叶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您!” 叶浦和波澜不惊,不温不火的和他打官腔,“早起逛个花鸟市而已,巧遇,巧遇。” 整个画面就像新闻里无数首长高官国家元首的会面场景,周围的气氛都不知不觉变得隆重起来。 叶璟琛也走上前去和市长照面,霍婧兮趁机笑盈盈的提议一起去喝早茶,机不可失。 “喝早茶啊……”叶浦和好像在考虑。 霍婧兮见有希望,接着甜甜的说道,“是的,叶老,就在街尾转弯处,我和父亲正准备过去,那家的早茶很不错,蒸食清淡,粥的种类也多,很适合您的。” 清淡…… 听到这两个字,安昕心想,她完了。 果真,叶浦和的态度从考虑变成刁难,“可是我喜欢吃油腻的,麻辣火锅什么的最好,唉,清淡的……” 他犹豫不决,好像不想去,可是不去就不给市长面子,他也不能倚老欺小对不对? “爷爷……”叶璟琛无力。 这老头像来口没遮拦,自己和霍婧兮之间另当别论霍市长在这里,路人那么多,叶家在C市做生意,市长的面子不得不给,总得做做样子。 叶浦和当然晓得孙子喊自己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在霍建茗没有完全垮脸之前,他眯起眼一笑,“喝早茶嘛,没问题。” 他往身后看去,人群自动的让开一条道路。 没人知道这老头是谁,不过看市长对他都恭恭敬敬,想来一定举足轻重。 遂,人群自动自觉的顺着他的视线让开一条道路,阻隔在外的安昕终于重见天日。那条大蟒还挂她身上…… 见到她的那一刹,霍婧兮眼中明显泛出不快,可再见她身上挂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黄金蟒,当即僵了僵。 她……怕蛇。 叶浦和冲安昕招招手,“丫头,来一起,喝早茶去,市长请客,不要钱。” 叶璟琛深感头痛,顾不上旁人,用眼神威逼这老头,再乱讲话倚老卖老,他再也不陪他出来了! 霍建茗是个大度之人,他身份摆在这里,更知道女儿的心思。 那么巧遇上叶家老爷子还有叶璟琛,C市的发展和他从政的业绩都要靠这些有能力的商人来相助,一起喝茶,两全其美的事。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安昕,他将要娶的女人的亲生女儿。 即便早有所知,做过心理准备,然而真正见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难道这世间真的是无巧不成书? 看着安昕走近,各人的心思都在转,只有霍婧兮被那条黄金蟒吓得屏住呼吸。 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跟父亲介绍安昕的身份,怎么说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即便,昨天安若玥才公开声明和安昕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这会儿,见着那条大蟒越来越近,她不由浑身紧绷,紧张起来。 很奇怪父亲明明知道她怕蛇,为什么不说话? 无奈,她只好用眼神威胁安昕,你敢再往前走近一步试试…… 安昕哪里会理她? 一气呵成走到叶浦和身边,尴尬的笑了笑,“我找不到那个卖家了。” 坦白说这黄金蟒真沉。 叶浦和没应,盯着那蛇看了看,忽然问,“你喜欢它?” 看他的样子,只要安昕点头,他就让孙子买下来。 安昕一愣,“不是的,我妹妹很喜欢这种小动物,我还好啦。” 她已经听到叶璟琛手中鸟笼里的小花叫得撕心裂肺了。 “你妹妹?”叶浦和略有疑惑,但没多想,“没关系,喜欢就买下吧,拿去送给你妹妹也好。” 罢了他示意叶璟琛,正好这时出去接女友电丨话的卖家也赶来了,交易很快达成。 黄金蟒被放回盒子里,因为太重,就由叶璟琛拿了,转而安昕帮叶浦和提着鸟笼。 两人站在老头子身后,俨然如一对金童玉女。 叶璟琛抱着蛇,霍婧兮根本不敢靠近。 …… 托那条黄金蟒的福,喝早茶的两个小时里,霍婧兮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安静得都不像她本人了。 最作孽的是叶浦和对那大蟒非常感兴趣,不停的围绕它展开话题。 听说这种大蟒啊,最大能长过四米,比碗口还粗,啧啧,那真是厉害啊,养在家里防火防盗还防贼,真是不错。 霍建茗端着市长的架子,对着一位老将军,只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顺着心意来。 不时,他就会用打量的眼神看安昕,不知安昕发现了,就连叶璟琛和霍婧兮都觉得很奇怪。 只叶璟琛不好说出来,而霍婧兮呢…… 她怕蛇怕得要死,听到大蟒在盒子里蠕动的声音都全身发麻,恨不的赶紧走。 总之这个早上,安昕很欢乐,霍女神就……生不如死了。 ------------ 霸王叶不圆满的人生  早茶期间霍市长和叶老将军相谈甚欢,内容听似无关紧要,暗中你来我往,不时添加着各种试探。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爱睍莼璩 偶尔叶璟琛会接几句话,或是帮自家老爷子完善言语,态度恭敬,令人捉不出错处,实在高杆得很。 安昕身为小辈,陪衬的态度端得极正。 反正怕那条黄金蟒的不是她,还有叶璟琛不时温柔体贴的为她添菜乘粥,一个笑意融融的眼神都能让她察觉霍婧兮释放的杀气。 坦白说,她已经没想搭上自个儿的幸福去折磨哪个了,但这感觉还真是——好辂! 一直到将近11点,酒楼的经理来敲门,说这会儿酒楼外面闻讯赶来不少媒体记者,好在对于这方面,他们早就做了安排,可以从地下室离开。 不多问都知道,昨天的新闻余温未散,今天打早叶、霍两家大家长一起逛花鸟市喝早茶,加上一个看似多余的安昕…… 新闻标题安昕都帮亲爱的记者朋友们想好了,就叫:早茶桌上的情感谈判骒。 不过好像不够劲爆哈! 她心里正乐和的调侃着自己玩儿,霍建茗对叶璟琛道,“这样吧,我出去应付一下,你带叶老和安昕先走。” 市长肯揽下此重任,叶璟琛肯定是不会拒绝的,不愧是C市的父母官,时刻不忘替老百姓消灾解难。 哪想他说完,忽然看向安昕,眼色中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顿时让她肃然起敬。 “众所周知,我和你的母亲就要结婚了,虽然你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昨天的新闻若玥说那些话……” 显然他是看过的,再怎么有道理,身为一个母亲都不该对自己的子女说出那种话,何况那段采访还是放在全国都能看的视频网站上。 见他面有迟疑和难色,安昕反洒脱道,“市长,您不用太在意,我和安女士只是在血缘上有母女关系,我很感谢她生下我,给我生命,除此之外并没有刻意的想要和她建立真正的感情。” “真的没有?” 霍建茗对她的回答显然感到意外,“怎么说我娶了若玥之后,你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不是吗?” 算霍市长的半个女儿…… 也就是在这时候,安昕觉得自己在无意中沾了那不待见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光,得了一重了不得的关系。 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看霍婧兮,见她再也忍不住不善的眼神,恨恨的向自己瞪来,她可以摸着心口发誓,真的没想跟她抢爹。 霍建茗的话说得很保守,半个女儿,可退可进还可守。 再言安昕如今是霍婧兮的情敌,报纸杂志上说的那些新仇旧恨,八辈子都恨不完,再亲哪里亲得过自己的女儿? 不愧是从政的,老狐狸一只! 心里这么想,面上安昕只窘迫的笑了笑,说,“以前有,我找过她一次,那时被她拒绝了,我很不能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不能因为她生下我,我就要轻易去打破她现有的生活,您能认可我,我高兴,至于以后顺其自然吧,祝你们幸福。” 话罢,叶浦和一边喝茶一边点头,认同道,“年轻人,拿得起放得下,不错不错。” 霍建茗深谙的眸似有微不可查的忽闪,“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勉强。” 看着安昕,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想从她身上探知些什么讯息似的,这一早上都这样,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难道市长对别人都是这个样子? 又听他对着安昕叹道,“不过你和你母亲性格真的很像,希望婚礼那天你能出席。” 安昕点头,礼貌的应下了。 他们结婚那天她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安小姐概不负责。 一番寒暄后,霍建茗站起来和叶浦和道别。 早就暗自恼得脸色发青的霍婧兮终归隐忍得非常成功,随之站起,乖巧的站在父亲的身边,对老爷子露出可掬的微笑,父女二人一起退场。 人走,这安静的包厢里就只剩下三人外加一尾在盒子里蠕来蠕去的大蟒,还有鸟笼中被吓得恹恹的小花儿。 “不急,再坐会儿。” 叶浦和发了话,安昕和叶璟琛也就随他心意的端坐下。 貌似大家都在回味早茶上的对话。 沉思之余,叶浦和忽然看着安昕古怪的问,“小丫头,霍建茗不会是你亲生老子吧?” 安昕刚把一口茶水送进嘴里,闻言一大惊!汗毛都竖起来了。 狼狈的放下险些被她打翻的茶杯,她像是在和那个谁保持距离似的,指天发誓,“绝对不是!” “这么说你知道你亲爸是谁?” 她语气那么坚决。 叶璟琛不语,一手支着圆桌边,笑意融融的盯着她看,对此话题甚为兴趣。 “……”安昕僵滞,埋下头小声改口道,“希望他绝对不是。” 扬起淡淡的眉毛,叶浦和跟知情人似的‘哦’了声,老道的说,“懂的懂的,情敌嘛,要还是姐妹的话就更为难了。” 说着他又斜斜的睨了孙子一眼,语意不明,“算你会长,脑子没捡着我,倒是捡了我年轻时候玉树临风的脸。” 安昕忍住不笑。 叶璟琛不动声色,点头谦虚道,“那是。” 叶公子也只能在咆哮一下,霍婧兮对他莫名其妙的痴恋他也很苦恼好么?! …… 几乎是同一时,酒楼二楼外的走道上,经理为市长父女领路。 霍婧兮挽着父亲的手看似一副乖女儿的模样,却是开口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怨道,“爸,你明知道安昕和叶璟琛在一起,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么多示好的话?” 就算身为市长,之前又没有外人,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纡尊降贵去迎合,实在……太掉价! 霍建茗仿佛正在出神,听到女儿难得带着脾气的怨言,他慈爱的笑笑,坦言,“你和若玥相处得不错,就不许我和你安姨的女儿套套近乎?” 她不走了,站定在原地,先对领路的经理微笑道,“能不能先给我们找个安静的包间,让我和我父亲准备一下,你知道的,那些记者很难应付。” 经理是个会看脸色的,应下就带他们去到走廊尽头的包厢,又送上一壶好茶。门合上,确定外面无人,霍婧兮再也忍不住了,对父亲发作道,“安姨都不认她,你理她干嘛?别跟我说什么你和安姨结婚,就真的要把她当半个女儿,我可不认!” 霍建茗端着一副好脾气,“因为她和叶璟琛?可是我怎么听你安姨说,在D城的时候,你曾邀请安昕回家来住?” 在父亲面前,霍婧兮也有使性子口没遮拦的时候。 头一撇开,她气道,“那只是我做做样子。” “那你觉得她会来吗?” 问罢了,不等女儿回答,他接着笑道,“就许你做样子,不许我也做个样子?” 有些事情不用说穿,大家都心知肚明,笑脸相对总比见面就要舞刀弄枪来得好。 霍婧兮不快,“可是您也没必要亲自出面去应付记者。” 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无数闪光灯和犀利的发问,她就头疼! 却听身旁,她的父亲不疾不徐的说,“假使今天我们一起走,你知道记者会怎么写?反正我是不知道。” 霍婧兮不笨,点她一点就清醒了。 父亲之所以主动提出去见记者,不是为了给他们解决麻烦,而是——掌控舆丨论! 诚然以前她也是这么做的,到底是今天被那可恶的蛇吓到了,还有叶璟琛不咸不淡的态度! 越是得不到,她越要得到! 霍建茗也是极少见女儿在外面生气,对叶璟琛的心思,这么些年了,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安抚的拍拍她的肩,“沉住气,你是我霍建茗的女儿,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放弃?” 霍婧兮眼前一亮! 她向来对自己的事都极有主意,从不让人操心。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忙于政绩,服务C市老百姓去了,他们谈心的机会少之又少,对叶璟琛的事,就是那次失败的订婚,霍建茗也只对她淡淡点头就算了,更没有出席。 “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不赞成?” 往来时的包厢那方向看看,霍建茗权衡道,“无论家世背景还是个人,叶璟琛是个不错的对象,只要你喜欢,爸爸怎么会不支持?以前我不表态,一方面是因为时机不成熟,又正好面临换届选举,现在我连任了,暂时可以松一口气,当然要鼎立支持我的女儿。” “换届选举。”霍婧兮撇嘴,颇有怨言,“您什么时候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话不能这么说。”他笑,宠溺的看着女儿,“要是爸爸我没有手握C市生杀大权,你哪里有那么多机会和他多相处?” 突然被说得那么开,霍婧兮为难到了极点! 情急之下,她道,“你还不是要靠他们这些奸商投资才能做城市发展有政绩,说得好像在这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一样。” 给她倒了半杯茶,霍建茗大笑,“虽然是奸商,可招了我的女儿喜欢,我也没有办法,大家互利互惠,各取所需,你看不是很好吗?至于安昕——” 说起安昕。 他知道安若玥有个私生女,但却是看了昨天的新闻才发现她的女儿是秦家的养女! 只是巧合吗? 忧虑在心里盘旋着,实在叫他不安。 “爸,你怎么了?”得了父亲一通安慰,霍婧兮豁然开朗了不少。 她在德国长大,自小接受的都是贵族教育,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即便气馁也只是一时,很快就能找回自信。 眼下见开解自己的父亲说起安昕就愁眉不展,半猜测的问,“您该不会是怕我和安昕为叶璟琛不合,影响您与安姨的关系吧?” “你看我像是在担心吗?” 霍建茗被她说得乐了,“这事说来有些巧,她竟然是若玥的女儿……” “安姨都跟我说过了,安昕17岁的时候就去找过她,结果无功而返,在这点上,您还不如安姨干脆呢。” “你的意思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都说刚才是做样子。 霍建茗借机又问女儿,“我看昨天的新闻,你和秦家那个秦深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问起秦深,霍婧兮眉头跳了下,含糊其辞道,“都是陈年旧事,我在纽约住饼一段时间,圈子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会认识有什么稀奇的?那些记者有多爱乱写您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怕父亲再问,她又连忙催促,“走吧,再不出去恐怕又要被乱写了。” 见她不愿多说,霍建茗只好打住。 父女两一起走了出去……掌控舆丨论。 …… 回到叶家,吃过中午饭,叶浦和捞出那条大蟒在客厅玩了一会儿,还给它娶了个可爱的名字,叫做:呆呆。 之后就……去后面和陈六下象棋去了。 呆呆被随意放在沙发上,吓得陈小旭站在二楼不敢下去,眼泪汪汪不知所措。 安昕索性做个好人,三下五除二把重几十斤的大蟒放进盒子里。 再在陈妈的指示下,呼哧呼哧的把它搬去后院的花房。 回来之后告诉陈小旭,蛇类是冬眠动物,气温低过五度就会进入睡眠状态。 不要怕,它不会跑出来。 因此救命之恩,陈小旭对安昕好感倍增,坐在客厅一起海聊。 叶璟琛接了个电丨话,从书房出来时正好听到两个弱者说起被他欺压的心得。 啧啧,那语气,兴致勃勃,津津有味的…… 卷手放在唇边,他故意清咳,陈小旭见总裁出现,立刻自动自觉的匿了。 安昕才不怕这个小霸王,窝在沙发里,一只手上还端着陈妈削成瓣的水果盘,用目光把叶璟琛迎到面前,她笑,“你看,陈小旭怕你比怕呆呆还多。” “呆呆?”他蹙眉,在她旁边坐下,再顺势把她结结实实的搂住。 伸出手,捻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苹果,自如的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咀嚼。 安昕还没吃够,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家老爷子给那条黄金蟒取的名字。” 叶璟琛一听就笑出了声,“真是为老不尊。”怀中的人听后和他辩道,“这才不是什么为老不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懂不懂啊?” 他意外,“帮老爷子说话?你跟我是一伙儿的你记得么?小没良心的!” 陈妈收拾完厨房,一边骂着儿子胆小,一边走出来,看到沙发上换了一对儿腻歪的人,十分明事理的笑着一挥手,“你们继续,当陈妈不存在!” 叶璟琛自小和陈妈亲近,抱着怀里的人不松手,放肆道,“哪儿能啊,陈妈,您不来看看这丫头怎么样么?来点评两句。” 见安昕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死命想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 可是叶家这小霸王要做的事,真是太难让人改变了,打小就强势。 陈妈觉得,这小两口实在太有爱! 她笑盈盈的,“我看挺好,你别老欺负人家就行,要欺负就欺负我们家小旭,当给他练练胆子!” 叶璟琛没脸没皮的坏笑,说,小旭要练胆子,那太简单了,那条叫什么……呆呆,别让它东面了,一日三餐就归小旭管吧,再给它洗个浴,保持身体健康。 陈妈高兴的应和说‘好’,走远了。 客厅里转眼只剩下两个人秀恩爱给空气看。 安昕把手里的空盘子递给叶璟琛,纠正他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蛇类没有一日三餐,像呆呆那么大的蛇,一周喂一次就好了。” 霸王叶接过空盘子就近,放到茶几上,叹说她,“黄金蟒无害,你也表现得太勇敢了,让我想要表现勇敢的机会都没有。” 安昕还沉浸在他长手放盘子的动作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无意中一个动作刺激了她五短身材的自卑…… 罢了回神,说,“没人规定说女的一定要怕蛇。” “不怕蛇,不怕黑,那你到底怕什么?” 安昕没说话,那盯着他转啊转的眼珠子里明显就是有暗示的。 而且她坚信,她的暗示他看得懂。 回了自己家之后的叶璟琛越发恣意,连坐姿都十分霸王。 慢吞吞的把客厅环视一周,他双眼定在她脸上,问,“怕我妈?” 安昕正要点头说‘是’,他大而化之道,“怕我妈做什么?你要跟我过一辈子,又不是她。” 这人明摆了一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没心肝模样,惹得人哭笑不得。 “我只是觉得就这样跟你回来不太好。”安昕语态呈‘商量’状,“毕竟没有得到萧女士的认可,擅自到叶家来,对她不太尊重,你说呢?” 昨天之所以答应他来,是因为她知道叶家只有可爱的老爷子,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在老爷子这里挽回点分数。 但是说道萧彤…… 暂时避其锋芒别再招惹她不快是为上策吧。 叶璟琛听了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好,今天晚上回碧水湾。” 在家里始终不方便,比如这个时候,酒足饭饱,你说要是能做个爱……做的事情,霸王叶的人生就圆满了。 安昕看出他脸皮的不正经,不禁摇头,“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 他心领神会,厚颜接道,“诚实?” 安昕甘拜下风,“你好诚实!” …… 最终,回碧水湾的计划在老爷子的寂寞轰炸下半途寿终正寝。 事实上萧女士一直没有回C市,就连叶父也没出现,转眼,安昕就在叶家惴惴不安的住了五天,而叶璟琛因为可恶的分房睡,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十分不圆满。 ------------ 闪亮登场,抢头条!  近来的新闻报纸无疑围绕这霍家和叶家,加上即将面市,偌大的紫色灯牌已经挂上C市地标建筑最显眼的位置,越来越热闹了。睍莼璩伤 雷劭霆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旗下以他名字字母命名的ST服装品牌,新夏第一季时装将破天荒与杂志同时发布。 他本人三年没有推出新作,这一次亲自操刀,一定带来一场引人尖叫的疯狂盛宴。 四季主题的创刊号一经在知名网站上放出限量销售的讯息,还未报出定价的杂志被炒到千元一本,更不要说它的珍藏版推出时会多轰动。 安昕的身价因此水涨船高辂。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大家都对她了如指掌,可是对秦家反而不太关注。 都津津乐道着她和叶璟琛那段三个月的婚姻,这一次算是……再续前缘? 那么安昕也不能算是对霍婧兮横刀夺爱了,毕竟人家是结过婚的驷。 一场万众瞩目的三角恋,情感上安昕占据上风,可要说到门当户对,万千宅男心目中的梦中情人霍婧兮,无疑手中握有绝对的优势。 自从上次在早茶酒店外,霍建茗亲自出面笑着说,儿女的事由她们自己解决。 只这一句话就被添油加醋,说成市长公开支持女儿抢回未婚夫! 隔天,安昕入主叶家大宅,陪叶老将军逛花鸟市的新闻漫天盖地。 成堆的记者蹲点守候在主角们会出现的地方,奈何不知是不是与骤降的低气温有关,总之半张能看的照片都没拍到。 你以为不出门他们就没招了吗? 新一期的C周刊为安昕和霍婧兮做了一次全方面PK对比。 据说,年前的这一期卖得最火爆了。 而抖出此大料的白小林依旧行踪成谜。 转眼已是二十八号,霍市长大婚。 …… 早上快近十点。 萧家的私人飞机刚刚平稳的降落在C市国际机场,飞机上举足轻重的三个人中,有两人默契的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人身上。 一目了然,萧女士一直都是掌握着芸芸众生的那号人物。 收起看到一半的书,她抬起头来看自己的丈夫和弟弟,好像他们正以她为马首是瞻? “都盯着我看什么?”萧彤好笑。 昨天晚上她休息得很好,一脸的意气风发,成功的女强人就写在脸上,指点江山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萧瑜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兀自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去说,“我和姐夫不正等着你发号施令么,是先清理门户,还是先参加市长的婚礼,或者中午的时候在市长的婚礼上直接清理门户?” 一下子,他就列出三个选项。 最近的C市比他想象中更加热闹,他不是没有提醒过叶璟琛。 谁知道他前脚刚迈出国门,后面他尽得家姐遗传的小侄儿就直奔D城,亲自把安昕追了回来。 根据萧瑜多年的经验,他恐怖的姐姐越是表现得风平浪静,那她心里的浪就越成反比的巨大。 “人都还没进门,清理什么门户?”打眼轻飘飘的看向弟弟,萧彤反揶了他一句。 萧瑜做举手投降状。 萧彤再气定神闲的说,“该做的我都做了,儿子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现在他容忍安昕,不代表一辈子能容忍得下,安昕最多算我的儿媳妇的候选之一,他们自由恋爱,我事事都要管,会被嫌弃我当家当得太霸道。” 她不管,是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结局,或者说她能主宰那个结局。 坐在旁边喝早茶的叶绍新不语。 原本他答应儿子,在B市开完会后会回C市见那个女孩儿一面,可是老婆一声召唤,他做了半辈子妻奴,当然习惯性的屈服于后者。 与爱妻碰面后,得知当年的恩怨纠葛,当即也犹豫了。 不可否认,尤其成功的男人,得到想要的一切都会归于理所应当。 这种优越感造就了他们的成功,可是如果得到的并不纯粹,或者说原本就不属于自己,那么,就该考虑其被拥有的价值了。 并非有能力,看着什么想要,就一定要占为己有。 很多时候学会取舍才更能凸显自身价值,越是有得到一切的资本,越要精挑细选。 是到了该让他优越感大盛的儿子摔个跟头的时候了。 在他保持沉默思绪之余,萧彤吩咐弟弟,“市长的婚礼你亲自去一趟,现在我和绍新还不太方便和安若玥照面,免得那些记者乱写。” 言罢,她转向身旁的老公,眼色温柔了些,“近来膝关节有些痛,我们去郊区住两天,泡泡温泉。” 叶绍新聚回目光,秉承着他一贯和气的作风,笑道,“都听你的。” 看他们妇唱夫随,和谐恩爱,萧瑜不乐意了,大叹,都快过年了,你们去享受,我却要去跑腿!出生晚果然吃亏! …… 混乱如战场的办公楼层里,每个人都在和时间竞赛。 除了准备四季主题的创刊号,雷劭霆的直属团队更要顾及他时装品牌第一次在国内的首秀。 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连谁抽空去上个厕所都会被深深的鄙视。 这栋办公大厦从五十一到五十三层都属于,摄影棚有六个。 从上周开始,六个棚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随时可以看到忙碌的身影。 那些漂亮得不像话的外国模特,不知道雷劭霆是从哪里找来的,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货柜被工作人员搬进来,各种品牌的鞋子、包包、香水、化妆品、服装……连皮带都有专门的房间归类放好。 安昕觉得,时尚是一场可怕的战争。 而且很尴尬的是,给她两张着装风格差不多,连上面的模特摆得姿势都一样的照片让她做对比,她只能凭感觉说哪个比较好看。 可是她的助理小哈、、阿K和夏夏,可以就着那两张照片淡定的从模特的手指甲开始分析。 最后精确的给她正确答案,附带几十条‘你应该选它’的理由。 在这方面,她毫无用武之地。但说到营销,立刻令她吐气扬眉。 慢慢的安昕也释然了。 她不懂时尚,没有关于这方面敏锐的嗅觉,她那如四大天王的助理们和雷劭霆会帮她。 所以…… 漆黑的会议室,伴着小哈自认为完美的解说,最后一张PPT翻完,灯被打开,安昕坐在最有话事权的位置上,面对众目光向自己扫来,她回神,抬头,微笑,“不错,就这样吧。” 瞧,她多么的得心应手。 各个部门年轻而又十分会穿的主管们,皆不约而同露出复杂的神情。 咬牙忿忿,好想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 部门主管鱼贯而出,大亮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安昕和她忠心耿耿的助理团。 这次雷劭霆回国略显仓促,目前里,能做主的人中只有四分之一是他的御用旧部。 其他的人都是经过他亲自筛选,或挖墙脚,或高薪聘请而来。 看似东拼西凑,可都不乏有真才实干,哪个都是野心勃勃。 这样一支尚未齐心的团队,对于安昕来说,让她在一时半刻凭能力压制主根本不可能。 雷劭霆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些,于是给了她当年跟随自己,为ST打下江山的元老级四小天王。 门被反锁上,小哈正对外面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洋洋得意的风凉,“你们就是被人使唤的命啊这个命。” 她嘲笑的,自然是事到如今,众主管门还没想通为什么会被安昕一个圈外人骑在头顶这件事。 小哈有双博士学位,名副其实的神童型人物,精通七国语言,样子也很乖巧,下个月才满十九岁。 安昕刚看到她的简历时,还以为雷劭霆和自己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在她的主观意识里,像秦悦那样不时能飙出成熟金句的小孩足以震撼她。 小哈这样的……已经不能算做人类了吧? 时间一长,她总算知道在这个世界,尤其时尚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怪咖! 最八卦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勾住安昕的脖子问,“老大,怎么样?有没有很紧张?再过不到两个小时亮瞎全场,抢头条!” 安昕看了她一眼,言简意骇,“我觉得你该换个工作。” 假装谦虚,“我还不想让可爱的记者朋友们失业,这么做太缺德了。” 所以还是让她继续祸害时尚圈吧。 别看她喜欢耍嘴皮子,她是四人中最灵活的,一个人能抵整个公关部。 阿K拉了椅子靠近,变戏法似的从他脚下的位置取出妆盒,拿出工具不由分说开始为主编大人化妆。 “昕昕底子好,出席婚宴不用画太浓,待会我帮你挽个发髻,配上昨天ST那边刚空运过来的流苏耳环,会把颈项衬得很好看。” 化妆的这位跟雷劭霆的时间最长,引用某位屹立T台多年不倒的超超超模的话来说,要是地球上多出几个阿K这样的化妆师,整容业就不会那么欣欣向荣了。 言下之意,阿K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听了他的话,夏夏闻言站在旁边点头赞同,她捏着下巴斟酌着说,“我觉得你可以穿上前天VK那批春季杂志款裙边用立体蝴蝶做装饰的裙子,隆重又恰到好处,还是长袖的,待会儿到楼下找件不张扬的皮草大衣。” 她和安昕同年,长得非常漂亮,十四岁就为各种时尚杂志拍摄插页和封面,算起来自己都是个风云人物。 就在这三十秒内,她迅速在大脑巨大的资料库里完成准确的搜索,一口气把安昕出席市长婚礼时需要穿的一身行头报了出来。 之后,小哈自告奋勇去拿。 安昕闭着眼任由阿K给自己修眉毛,感慨,“我觉得雷劭霆让我来这里不是做主编,而是给你们改造的。” 这个领域是她永远搞不懂,却永远很漂亮的存在。 还有……公家私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夏夏和对视了一眼,再对安昕说,“看来你上道了。” “不过很遗憾——”阿K手上的动作不停,腹黑的笑,“我们改造你并非你是的主编,而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抢头条。” 眼下,她也就只有这点价值了吧。 安昕眼角跳了跳,“我会努力的……” ------------ 真爱的表现  十点五十分,地下停车场。睍莼璩伤 安昕确信,当她走进叶璟琛的视线时,分明在他那对到处惹桃花的眼睛里有闪烁着‘惊艳’两个字。 能让眼色刁钻的叶家公子有此神态,她骨子里每个名为‘虚荣’的细胞瞬间膨胀了。 可是等她走到他的面前,他又恢复了稀松平常的神情,坐在驾驶位上,一手搭在窗边,一手扶着方向盘,对她平静道,“忙完了?” 忙完了辂? 就这样? 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啊?? 安昕没回答,也没把心里翻滚的情绪化作语言,卯足劲在他脸上盘旋,想要找到刚才她看见的那抹眼色骈。 而叶璟琛也十分配合的仰着脸任她看,眼角眉梢里溢着享受的自恋,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哪怕她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欣赏他,都是应该的。 对视了会儿,她忍不住先发问,“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这一身用了心的打扮连她自己都很喜欢,他却无动于衷。 难道之前那个眼神只是幻觉? 叶璟琛听她一问就乐了,看她沉不住气的小模样实在很有意思,先是满怀期待,再有兴致勃勃,还带着两分只对他一个人才有的讨好。 光是这两分,足够将他取悦。 抬起放在车窗边上的那只手,支起侧脸,他用某种类似选美评委的眼神细细的向她看去。 安昕今天这身行头从上到下都恰到好处。 黑色的短袖皮草大衣并不张扬,修身的剪裁把她身量抽高了不少,长过手腕的皮手套只有那种整体身材玲珑的女孩子戴起来才好看,很明显,她正好就是那一类。 但只有叶璟琛知道,这丫头很有料,该长肉的地方半分都不会少。 她的头发挽在脑后,被突出的五官描绘了出席正式的场合的妆容,长长流苏耳环扯着她的小巧的耳垂沉甸甸的坠得快要碰到她的肩膀,轻微的晃动着。 皮草大衣里面,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的边缘有彩色立体的蝴蝶在飞,脚上平跟的马靴和蝴蝶带来的娇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怎么看都舒服自然。 尤其她还用了香水,刚走近的时候,眼尖鼻子更尖的叶璟琛立刻就嗅到了。 若有似无的花香一阵阵的流入他的鼻息,淡淡的,等他想要真实的抓住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是诱人。 这样确实是比平时穿得精致漂亮些,只真的要叶璟琛说,心思在他脑中稍稍一转,就是—— “还不错。”他言简意骇。 安昕顿时没了笑容。 叶璟琛仍然摆了一张最常摆的扑克脸神情,淡定得不得了,跳过上面的话题,用眼神示意她上车,提醒,“再不走要晚了。” 安昕郁结,一言不发上了车。 …… 时至中午,路上车有些多,婚礼在12点正举行,时间有点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叶璟琛专注的驾驶,不时还要在脑中计算走哪条路才不至于迟到。 没过多久,他就忘记之前刻意存了坏心没如那个谁心意的某件事。 安昕气鼓鼓的坐在副驾盯着外面拥堵的车水马龙,咬牙暗恨司机不解风情。 正是她心里腹诽得最厉害的时候,忽然听叶璟琛超级自然的吩咐,说,“帮我拨给黎正商。” 他在开车,不方便。 安昕不看他,兴趣缺缺道,“有什么话不能到了婚宴那边当面说吗。” 也是和他生活在一起后,她发现这个男人一天中的电丨话,无论接入还是拨出,至少有一半的对象是黎正商。 难怪在叶公子没有绯闻女友的空窗期,会有报纸绘声绘色的说他们才是真爱! 她以为经过雷劭霆四小强团队的打造,他会多看她几眼,结果…… 这个时候,她宁可相信他的真爱是黎正商! 叶姓司机敏锐的觉出异样,问,“好像你很失落?” 安昕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再轻飘飘的说,“好像你很开心?” 叶璟琛勾唇,还是那三个字,“还不错。” 安昕转过头斜眼不满,“是啊是啊,我天生玻璃心,穿得那么好看可惜我前夫只说了一句‘还不错’,失落得要命!” 目的达到了,身为某人的前夫,霸王叶欢乐得要命。 “所以今天大费周章打扮了一番不是为了出席市长的婚礼,是为了让我说‘很好看’之类的……这样?” 安昕被噎住,抿住唇半天没接话。 红灯,叶璟琛把车稳稳的停下,对她绽出一个足以秒杀万千少女心的柔情笑容,“‘是’还是‘不是’?” 她察觉他的坏心思,蹙眉定定的看他那张可恶的笑脸,狐疑,“你故意的?” 叶璟琛潇洒又无辜的做摊手状,酸酸的解释道,“鄙人认为,我前妻穿什么都好看,这才是重点,要是你今天打扮了之后我才说好看,以前就都不好看了?难道你不会觉得那样的我很肤浅?” 安昕据理力争,“所以为了证明你不肤浅,你只说‘还不错’,其实你心里是承认我今天很好看的吧?!” “可以这么说。” “嗯,你不肤浅!” “谢谢,这是自然的。” 车里响起一声轻哼,“不但不肤浅,还很有品味。” “那是,我最有品味的一件事就是有一个穿什么都不错的前妻。” “可惜就是太虚伪了。” “……” 稍微占了上风,安昕总算舒服点了。 绿灯。 叶璟琛讪讪的松了刹车,继续平稳驾驶。 刚才短暂的交锋里看似安昕赢了,可实际上真正获利的人是谁呢? 当然是奸商了。 得到对方的在乎越多,握在自己手里的筹码才越大。 安昕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叶璟琛放在心底仔细咀嚼过后发现很有道理,遂,将其列入针对某人相处的守则前三,记得牢牢的,并且时刻寻找机会潜移默化,扭转逆势。 他的出击,向来不动声色。 车入弯之后,叶璟琛向旁边穿得‘很好看’的人瞄去,发现安昕也在瞄他,视线在相触的一秒,两个人都端不住笑起来。 他礼貌的问,“那么,我很好看的前妻,能不能帮忙拨给黎正商?” “搞了半天你夸我一句是为了让我拨电丨话。”安昕嘴上在苦恼,人已有了动作。 拿出手机拨号码,再接上耳机,体贴的把带麦的那端塞进他耳朵里。 大抵是在黎正商接电丨话时,叶璟琛的表情顷刻间转换,似乎变得没有和她交谈相处时那么的……柔和? 安昕有意识,他这个人相当有攻击性,那些在人前显露的和善多伪装,而且伪装程度都得看心情来。 而很多事情,有了对比才知深浅。 要是没有在不经意间发现他自如流露出的神态表情,安昕也不会有这种恍然感悟。 对话的内容很简单,叶璟琛问黎正商他自己母的动向,听起来,萧女士和大叶先生都不会出现在婚礼上了。 无疑,这通电丨话让安昕放松了少许。 参加亲生母亲和情敌父亲的婚礼本身是件艰难的事,再加上风风火火的记者大军,就算三头六臂都不够施展,哪里还得闲保持最佳状态表现给萧太后看呢? 她不言,悄悄的给自己松口气,一旁的男人早就将她看穿了,笑得风生水起,“对自己有点信心,你是我真爱。” 安昕点头,往脸上贴金,“在真爱的眼里,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叶璟琛发自内心的补充,“单独在我面前的时候,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你可以矜持点么?” “不要跟饿了很多天的男人提‘矜持’这两个字。” …… 正午时分,几乎全市的记者都聚集在一个地方抢头条。 只有两位受邀的权威记者可以入场,其他人只能在寒冷的天气里守候在空中花园酒店楼下。 而在顶层的玻璃生态馆中,此刻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名流和政客。 双双已入中年的新人没有宗教信仰,不拒繁琐的礼节,只要能得到亲朋好友的见证就已足够。 身为作家的安若玥天***浪漫,故而场地由市长千金亲自设计,为继母送上一个紫色普罗旺斯花海的主题的婚礼。 筵席只有精挑细选的三十桌,但在座的每一位单独站出来都是能担得起头条的人物。 把这场婚礼当作年末C市上流社会的小聚,也不为过。 C市市长霍建茗早在连任成功当天对外发布了婚讯,将娶的太太是国内著名的情感作家。 两个人相识于C市和B市往返的飞机上,四次都相邻而坐,想说不是缘分都不行。 为此,那家航空公司特意打出‘一飞倾情’的广告语,凡是在C市与B市这条航线,只要是在这一天登记结婚,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可以持结婚证证明,享受半价往返的优惠。 安昕和叶璟琛到的时候,市长和新市长夫人正在宾客的团团包围下,刚把这段妙不可言的‘高空结缘’讲述完毕。 很有意思的是,入场时安昕特意的将宾客名单看了一遍。 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安‘姓’人士出席了。 也就是说,私生活成谜的安若玥女士没有邀请她的家人前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当然,她从来没认可过的亲生女儿不能算数。 安昕早没了要和安若玥来一次痛哭流涕母女相认的冲动,不过对安家的其他人,她还是怀着好奇心的。 婚礼现场温馨而随意。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甜点,十二层的紫色蛋糕顶端,那一对可爱的中年Q版夫妻人偶双手捧着‘百年好合’的字牌。 从法国空运来的薰衣草花圃在左侧拼出一个巨大的心形,小提琴四重奏演绎着与气氛相符合的乐曲。 穿着精致的人们手执香槟,姿态优雅的笑着交谈。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 安昕挽着叶璟琛的手走进去,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也没有她想象中目光尖锐的注视,甚至站在很远处的霍婧兮都压根没发现他们出现。 她看着站在霍建茗身旁的安若玥,而安若玥也将将结束了与面前几位贵客的寒暄,母女二人意料之中,又毫无征兆的隔空对视。 “我好像忽然有点紧张。”安昕对身旁的男人如是说。 “勇敢点。”叶璟琛还是那个调调,俊俏的脸皮已换上尔雅的表情,“就当是来混午餐的好了。” ------------ 比想象中更冷血无情  当安若玥挽着新婚丈夫的手向自己这处走来时,安昕发现,她心跳加速了。睍莼璩伤 不得不承认,人至中年的安若玥优雅高贵,岁月并没有将她变成一朵开始衰败的花,相反,还赋予了她胜过年轻女孩儿的魅力,让她更加气质出众。 每个人都会老去,而老去的人并非都能抓住自身的美丽。 安若玥却在这时大放异彩。 洁白的长袖婚纱将她体态衬托得丰盈适中,面上除了眉眼,仿佛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塍。 也或许是淡紫色的灯光效果吧,总之她的皮肤状态好极了,吹弹可破的,只消她露出笑容,倾倒的何止一座城池。 在她左边的是她正居高位的丈夫,右手边是与她一样温顺美丽的继女。 继女…莉… 霍婧兮居然和安若玥一条战线,不过也是了,连安昕都觉得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 她小肚鸡肠的想在来人脸上多找出几条细纹。 孩子气的思想活动未结束,人近至跟前。 “霍市长,霍夫人,恭喜。”叶璟琛与霍建茗握手,寒暄,对此场面早已信手拈来。 霍建茗连道了两遍‘欢迎’,说着面上的客套话时,深谙的目光不忘将安昕扫了一扫,还是和那次喝茶时一样,他总想对她窥视什么…… “小舅舅已经到了。”间隙,霍婧兮对叶璟琛道,又看看他身后,故意将安昕无视,问,“爷爷没有来吗?” 自她认识他,对他家的人都是这样称呼的。 叶璟琛混不在意般道,“老爷子习惯安静,不过他特意让我向霍市长转达心意。” 罢了,安昕笑盈盈的将手中的礼物递向安若玥,“霍市长,霍夫人,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是爷爷亲自挑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其实啊,家里的老顽童可想来凑热闹了…… 见叶浦和挑的礼物在安昕手里,霍婧兮当即有些不快,可她没有办法,叶璟琛和安昕是公认的情侣,还是前夫前妻的关系。 真是太讨厌了! “有心了。”安若玥伸手接过礼物,交汇的一刹,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安昕,安昕连忙收了回来,像是怕她会嫌恶自己一般。 两人再对视,说不出的局促。 安若玥先开口,颇似真情流露,“你能来我很高兴,谢谢。” 她对她说谢谢? 安昕诧异! 看安若玥的表情丁点儿不像在演戏,可要说是发自肺腑的,实在叫人不想承认。 婚宴上这样多的宾客,这样多的眼睛都在盯着她们,安昕知道,她来与不来都会招人话柄。 不管安若玥真的高兴,还是虚伪做戏,该如何应对,她早就想好了。 “霍夫人真会说笑,于公我身为的主编,于私……” 于私……再如何不亲近,都逃脱不了血缘的关系,她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她不会这样说。 安昕含着暖融融的笑意看了身旁帅气优秀的男人一眼,他才是她的‘于私’。 “不管怎么说,能参加您和市长的婚礼是我的荣幸。” ‘荣幸’这两个字或许换个人来说,会让新人感到高兴,可对象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显得太疏离了。 “是吗。”安若玥语气里有遗憾,眼色也黯然了半分。 安昕倔强不应,端正的依偎在叶璟琛身边,心里只有一句:她没有错! 霍建茗忽然轻松的笑了起来,“瞧你们母女两人,脾气都是一个样子,口是心非!” 一手握在安昕肩头,他以长辈的身份,对身为安若玥女儿的人承诺道,“还是那句话,我娶了你的母亲,今后你就是我霍建茗的继女,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会对你妈妈好的。” 言罢,安若玥眼眶都闪烁了。 她别过脸去,掩饰了下,低声负气的骂道,“要你多管闲事!” 一改冷血无情的形象,这温情牌打得令人措手不及。 话已说到这份上,安昕也不是存心来捣乱的,只好说,“霍市长是大忙人,那个‘有时间一起吃饭’太没准了,不如我再假公济私一下可好?” 霍建茗亲和的笑,“你想怎么假公济私?” 于公于私都被她说完了,没有提过她和安若玥的母女关系,这次再‘于私’,当然脱不了这一层。 事实上,安昕早就做了打算,道,“我想邀请霍夫人在开情感专栏,我也是您的粉丝,如果这次能请您出山,我们的创刊号一定更加精彩,就是不知道这个‘假公济私’能不能管用呢?” 安若玥还没说完,霍建茗就先替她做了决定,“没问题!我答应就是若玥答应了!” 安昕抓住机会,“那就谢谢霍市长了,我改天会亲自和霍夫人约,其他的细则我们免谈吧。” 话罢,笑容仍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弯弯的,和她面前的女人极其相似。 安若玥很不在状态的样子,片刻后才说,“就这样吧,我们改天再约。” 这句罢了,她让身旁的霍婧兮陪自己去补个妆,笑说自己都快热泪盈眶了,好似突然之间,她就变得在意了以前从不待见的亲生女儿。 到底是真还是假? 直到霍建茗也离开了,安昕都没弄清楚。 抓住只有两个人的说话机会,叶璟琛饶有兴趣的问她,“什么感觉?” 安昕从状态外回神,望住他诚实、且淡定的道,“老实说,我觉得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冷血无情,看到她双眼泛泪,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在这之前她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就算她是我妈也好,我活了二十多年,到今天她结婚,我不认为出现这两秒的时间就能让她真正喜欢我。” 她说的正是让叶璟琛也感到奇怪的。 按说安若玥都对着全国的媒体记者表示不屑她的亲生女,刚才那种场合,说是做戏,就做得太假了。 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表现的……高贵冷艳些? 望回安昕,他发现高贵冷艳的是他的前妻,兼现任小女友。 叶璟琛又说,“不能是她以前就喜欢你,对你表现的冷漠只是假装?” 安昕表示不得其解,“就算是,我也不知道,都说我的心是玻璃做的,早就被她碎过几遍,以后我都不会给她再伤我心的机会了。” 她酷酷的说完,再停下,好像在回想之前,然后道,“不过她今天的表现确实不正常。” 说安若玥冷血么,又好像很期待很高兴安昕会来,那眼泪说掉就掉了,脆弱得如同获得幸福获得女儿祝福就心满意足的女人。 你要说她不冷血…… 安昕把头摇摇,“真是难以捉摸。” 叶璟琛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叹,“你们果真是母女!” 都是那么难以捉摸。 和新郎新娘打了照面,其后是源源不断的应酬。 叶璟琛像这个圈子里的发光体,而其他人就是喜欢光的飞虫,总会往他在的地方涌来,争相和他说话。 安昕也顾不得心里那些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纠结,陪他一路笑着,12点正入座,婚宴正式开始。 …… 市长多年后再婚,对象是文艺界的知名作家,算起来是相当合衬的好姻缘。 安昕和叶璟琛坐在最靠前的桌子,要说这世界太大,然而每个人相处的圈子却是那么小,那么小…… 这一桌的人,她竟然只有几个人不认识。 周玄南和雷劭霆有一句没一句的轻声交头接耳,不时眼光一致的看向某处,好像发现了哪个的小秘密,正在分享。 萧瑜则隔着叶璟琛,似笑非笑的盯着安昕打量。 那眼色里有欣赏,也有赞许,仿佛在对她说:小姑娘,最终我的侄子还是被你搞定了,你真厉害! 安昕有些无从以对。 顾染坐在正对面,她右手边的位置还没有人,应该是留给正站在台上说话的霍敬文的。 她坐下来后本来想和安昕打招呼,可能是相隔太远,只是彼此笑笑就没有多言。 之后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在她左边是舒依,落座之后除了和顾染说了两句话,剩下的时间,舒依都忙不迭用眼神和仇人厮杀。 恨安昕恨到了骨头里! 安昕不理她,把脸转开,不小心又碰到萧瑜的。 而叶璟琛在得闲时,也会帮她挡一挡,同样用他霸王的凶残眼神不咸不淡的警告舒依,随后微微笑对萧瑜温和的说,“你够了。” 再看他的女人,就是小舅舅也不给面子。 于是萧瑜更加欣赏安昕了。 她只好低头,玩手机。 手机在这时候进短信,顾染很崇拜很崇拜的对她发表长篇感慨: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坦图名利为钱勾丨引叶璟琛的世俗女人,没想到现在是叶璟琛粘着你,没想到你一句话能搞得舒家要生要死,更没想到你还能做的主编!!啊啊啊……我一定要和你多喝两杯! 这语气很不对头,更关键是,她感慨的顺序是不是错了? 安昕一直觉得让叶璟琛粘着自己才是她此生活到目前做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虽然,有时候粘得她有点……烦。 周围因为台上动情的讲话结束掌声雷动,安昕满头汗,她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这顿饭还没开始,已经注定消化不良。 …… 开席二十分钟。 不管是来自法国的蜗牛,还是日本的三文鱼,有人食之无味。 哪里的婚礼都是一样的,这和其豪华程度没有多大关系。 吃到一半,安昕借故去洗手间,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叶璟琛正在和人劝酒,根本顾不上她。 走出婚宴现场,她正想找人问哪里是休息室,却没料到手机里这时又进了一条短信:到35楼,我在3509号房等你,安若玥。 安若玥。 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留下自己的名字,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她为什么能那么确定她一定回去? 安昕蹙着眉头抵触的想。 步子还没迈开,身后被人不善的叫住。 “安昕!”舒依气势汹汹的跃上前,手里还举着一支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有何贵干’四个字还没被安昕问出口,舒依先声夺人,轻佻道,“你现在很厉害啊,,叶璟琛的现任女友,对我们舒家赶尽杀绝,易如反掌,是吗?” ------------ 爷喜欢看你欺负别人  从小到大,安昕就觉得自己和舒依八字不对盘。睍莼璩伤 两个人在一起争执是少不了的,不论场合剑拔弩张的次数更是不胜枚举…… 站在会场外的门边处,十步开外就有两个服务生。 这会儿他们已然察觉这边的气氛不对,略带紧迫的双眼直勾勾的盯过来,已经做好了上前劝架的准备。 舒依手里那只水晶杯在灯光作用下刺眼得很,仿佛随时会被她弄碎,然后毁去面前她恨透了的女人的容塍。 安昕相信,她发起疯绝对做得出来。 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直问,“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找我的事?” “你确定是我在找事?”舒依心情很复杂栗。 其实,今天来C市前,父亲有言在先要她找安昕道歉。 这件事如果办不成,舒家今后再没有她这个女儿。 雷少倾做得太绝,以至他们舒家遇上重大的信誉危机,那次被他放出的信息不过冰山一角,在他手里还有更致命的打击。 要是他全部放在网上,舒家必死无疑! 这对舒依来说,意味着她不能再随心所欲,不能再享受优越的生活,比起把安昕怎么样,她当然更担心自己了。 见她犹豫不言,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安昕往不断传来人声的婚宴会场看去,淡笑提醒,“你要道歉的话就快点,现在还没人走出来。” 对舒家,就是看在萍姨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做得太绝。 上一次当真是被刺激到了脑神经,就是此时此刻,安昕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面子她给了,只要一句道歉,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舒依不甘,“你倒是真得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脸,明明是秦家从孤儿院捡回来的,住进城堡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一句话又让安昕皱了眉头,“舒依,你能少恶言恶语一点么?雷少倾不喜欢你这是我不能控制的,至于眼下舒家的危机,我承认,是我一句话造成,那也是你自找苦吃,非要招惹我,我不报复你,当我傻么?玩不起的人是你,输不起的人也是你,只要一句道歉我就会放过舒家,让你继续享受你千金大小姐的豪门生活,你说不出口?” 恶毒的话谁不会说? 也是很久以后安昕才发现,对于有些人,越让步,只会让他们越得寸进尺。 你留给她们的余地,绝的是自己的后路。 等了几秒钟,那句‘对不起’还真是卡在舒依的喉咙里吐不出来。 安昕没了耐性,极其无情的冷笑,“低不下姿态?那你就端着好了,等到舒家垮台,你连我这个曾经被人从孤儿院捡回来的人都不如。” “你闭嘴!”舒依低声尖叫着,习惯性的扬起手。 安昕精准的抓住那只做了美甲的手,狠道,“说起来我真是觉得奇怪,堂堂舒家大小姐怎么动不动就要用武力解决问题呢?你的大家闺秀风范到哪里去了?教养呢?没学好?你实在想和我动手的话,我建议我们换个地方,在这里揍你我觉得有点丢脸,虽然我是不介意在今天再做一次头条的,只和你一起的话……” 她鄙夷的轻哼了声,不屑至极。 “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上的争执因为霍婧兮的出现,暂告一段落。 她和霍敬文一起走出来,像是要到楼下去的,刚好遇上。 见安昕抓着舒依的一只手,带着难得的狠色,兄妹二人都不禁一愣。 “没事。”安昕先道,把面上的不善顷刻化作微笑,“我和舒依好久没有见面了,在这儿说会儿悄悄话,我们自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用在意。” 说完她就放开手,转对舒依道,“今天先这样吧,想好的随时来找我,年前都可以。” 她已经足够宽容了。 舒依愤愤然的瞪着她走回会场,霍婧兮在旁又关切的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那意思就好像是在问:她欺负你了吗? 道歉未果,又憋了一肚子气,舒依张口欲言又止,猛然想起上次在D城机场就是受霍婧兮挑拨才生出今天的事端。 想到此她眼色里晃出一丝厌恶,干脆把嘴紧紧闭上。 霍婧兮吃了闭门羹,讶然失笑,主动伸手扶上舒依的肩膀,安慰的语气,“你也是的,她身后有雷家兄弟,你怎么能招惹她呢?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一句道歉没什么损失的,眼下她又和叶璟琛……” 说到这儿就是连天之娇女都失落叹息了。 霍婧兮低垂着眉眼,苦恼道,“别弄得像我一样,当初和秦深有过一段……也不知道安昕和叶璟琛在一起是真心的,还是想报复我,还是我小肚鸡肠了呢?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安昕。 她谁也不看,自言自语,“罢了,感情这回事不都是你情我愿么?” 一番看似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说完,霍婧兮最后对舒依语重心长,“为了舒家,忍一时吧。” 别了舒依之后,霍家兄妹走进电梯。 门一合上,霍敬文靠在边上笑了起来,重复妹妹刚才的话,“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之前安昕对舒依威胁的话他也听到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安昕分明张了一张无害的脸,依偎在叶璟琛的身边乖巧如同被拔了牙齿的小白兔,离开了饲主就不能活。 没想到,耍起狠来那么得心应手。 继承父业走上从政之路的霍敬文,对女人这样的生物深感无解。 霍婧兮双手怀胸,非但不否认,更承认,“你还不知道么?自小到大我的嫉妒心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机会就在眼前,我不过是顺手抓住了而已。” 秦深她提了,叶璟琛她也提了,能不能抓住重点全看舒依的造化。 沉思了会儿,霍婧兮又道,“舒依知道的秘密不少,我旁敲侧击很多次都没有问出来,她有那么大的筹码不知道利用,真是让人看着都着急!” 霍敬文打量着她精致的脸孔,真正的毒如蛇蝎不过如是吧。 女人的较量,向来狠辣。假使他的妹妹得到那些筹码,结果会怎样呢? “叶璟琛真的这么值得你费尽心机?”他不解。 深思的眼眸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瞬间汇聚成光,霍婧兮弯起肯定的笑,“人活于世,总是会坚持旁人不能理解的事情,一开始我对叶璟琛是单纯的喜欢,无论家世背景还是长相,只有他能和我匹配,可是后来大概是人心作祟吧,越得不到越想要,那种喜欢就变成了征服。” 听到‘征服’这两个字,霍敬文摇头,表情却是赞同的。 一个想要征服叶璟琛的女人,野心不小! “你尽管笑好了。”霍婧兮斜眼扫他,压根不置气,“等着看吧,叶璟琛和安昕,早晚两败俱伤,我会是获利最大的那个人。” …… 中午的婚宴以一种平静,且自然的姿态结束。 安昕回去坐了一会儿,又等叶璟琛和几个有生意往来的人喝了几杯。 两人去到停车场,打算离开。 叶璟琛喝了不少,考虑到安全问题,安昕不准他再开车,把他塞进副驾驶,她则揽下司机的活儿。 刚开始霸王叶不太愿意,质疑说,既然她没有带驾照,两人在一起那么久都没见她开车,都不知道她技术怎么样,万一遇上交警呢? 安昕白目的回他,自己驾驶技术超烂,他不想和她死在一起,大可搭个谁的顺风车,至于交警叔叔…… 真的遇上,就把叶璟琛的脸送上去刷个人情吧。 话说到这份上,某人只好听话的交出车钥匙,陪他前妻一起去赴死了…… 其实,安昕车开得不错。 先叶璟琛停车的位置就很刁钻,她轻而易举的倒了出来,动作流畅熟练,丝毫不生疏。 可是在叶璟琛的记忆里,两年前她连驾照都没有。 难道是……天赋? 把车开出几条街,安昕才想起先前安若玥约她见面的事。 人都走老远了,短信也没有再来,虽然不是故意要耍脾气放亲妈鸽子,不过……世事难料。 又想和舒依的对话,发生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回味来,安昕恍然,自己真厉害。 那些话简直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连眼皮都不跳半下,俨然如人格分裂…… 她始料未及,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摇头蹙眉,好像忽然之间对自己刮目相看,又有点慢反映的接受无能。 叶璟琛靠在椅子上默默注视她的小动作,酒意开始泛滥。 他昏昏沉沉的问她,“怎么了?” 婚宴上她刚离开座位舒依就跟了上去,叶璟琛看在眼里,奈何当时雷劭霆像是故意的,拉着他劝酒,让他没机会。 后来安昕回来了,表情没多大变化,他总算放心了些。 今天遇上的熟脸太多,他从来对她一知半解,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真实的情况或许是:他的命脉被她捏着,且是还要等她漫长的反射弧结束,她才反映原来是这样。 要了他的命! 流线型的跑车驶上靠海的高架桥,安昕专心一意的驾驶,回答他,“没什么,和舒依争执了几句,在回味当时我的犀利表现而已。” 听起来,就是她不但没吃亏,还给了舒依一个教训。 叶璟琛乐和的笑,“旋风腿果然名不虚传。” 安昕侧眸看他脸色安逸,还听他夸奖了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你不会觉得我太狠吗?” 旁边的男人心安理得的回答,“我不在的时候,比起听到你被欺负,我更愿意听到别人告诉我,你欺负了别人。” 护短的心态如是。 “那要是我告诉你,舒家现在的情况是我造成的呢?”她一五一十的跟他坦白。 叶璟琛未曾动容,轻描淡写的,“我知道。” 他知道…… 行驶在高架桥上的车好像顿了一顿,卡这一下让他胃里隐隐翻涌,他淡然看她,“瞧你这点出息,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的多,怕什么?我又没有要跟你算账的意思,看你欺负别人,爷乐意,好好开车!” 安昕在舒依那里找到的自信全被叶璟琛三言两语打消了。 他知道的远比她想的多? 是啊,纸包不住火。 安昕暗惊之余,叶璟琛报了个陌生的地址,要她开车去那里,随后又补了一句,“怕就对了,所以你要瞒一点。” ------------ 有情趣的事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按照叶公子的指示,把车停在靠海的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睍莼璩伤 之后他领着她在超市里推着车兜兜转转绕圈子,安昕才发现被记者盯上了。 叶璟琛在这方面很有技巧,步子不快,还能做到举步优雅,离开超市时,已然轻轻松松的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没有回停车场取车,因为那里必定还有人蹲点守候,他们从小路绕到码头,上了一艘游艇。 最神奇的身徐沛沛小姐正坐在中层的客厅里喝香槟,见主角到来,她对顶头上司一阵回报,大意是boss吩咐的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膈。 万能秘书把工作交接完毕后,迅速化作小透明上岸。 叶璟琛二话不说钻进驾驶舱,利落的开动游艇,向广阔的大海深处驶去…… 安昕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略显凌乱脂。 游艇显然是叶公子的私有财产,只在冬天出海,再是风平浪静也不免让某个极少有这样经验的小女人担心,更何况,坐在他身后,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担心与应付的对话如是产生…… “我们要去哪里啊?” “出海。” “我是说……海上哪里?” “海上不就是海上。” “不回去吗?你有没有跟爷爷说过?”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你提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可是你喝醉了,我们不会迷路吧?你有没有定什么出行计划?我记得c市附近没有岛屿啊……这几天的天气预报你看了吗?那个……” “安昕。”叶璟琛一边淡定的驾驶,回过头给了她一记鄙视的眼神,“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还没喜欢到马上要和你殉情的程度,所以——” “所以?”她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哈? 他嫌恶的对她摆摆手,再指向驾驶舱的门,驱赶,“除了甲板上,其他地方自己玩去。” …… 安昕有点搞不动叶璟琛的某些行为了。 等她气鼓鼓的走出驾驶舱,回到之前徐沛沛喝香槟的小客厅,见那瓶香槟还插在冰桶里,很郁闷的坐下,给自己取了一支杯子,借酒浇愁。 从早先徐沛沛条理分明的汇报内容来看,这艘游艇上拥有足够他们生存一周的水和食物,二人世界她又不排斥,他干嘛神神秘秘还没好气的? 摸出手机打开,已经没讯号了。 她摇头,香槟一杯接着一杯。 原本以为今天最担心的应该是婚宴,结果这时候,她身在游艇上,去哪里根本不知! 对叶璟琛,他的孩子气让她应接不暇,但这次,她有先见之明。 他的行为往往看起来毫无逻辑,但不用多久,就会知道他先见之明的用意。 联想去婚宴时他给黎正商打电丨话询问萧女士和大叶先生的行踪,他会不会是在带她躲他们呢? 既然来了,既然没办法改变什么,安昕只好认命。 等到叶璟琛把游艇停在一片安静的海域,回到客厅,喝下整瓶香槟的醉猫已然蜷在半月形的沙发上睡得昏昏沉沉。 他站在她面前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 她的睡姿永远都是这样,侧躺,一定要蜷缩成一小团,双手曲放在胸前,好像在梦里都不忘记要自我保护。 看起来很柔弱,给人一种类似……把她扔到一个陌生环境,她就不能生存的错觉。 可是就算她掉进沙漠里,她也能奇迹的生还下来。 就如她在面对安若玥时候的表现,你见过她嚎啕大哭的痛苦模样,就以为她是一只软弱得连壳都失去的乌龟。 但真实的情况是,她或许是只小狼,那只乌龟壳是她可笑的伪装。 却把他骗了。 在驾驶舱的时候她不断的问他问题,坦白说,这让叶璟琛不耐烦,但同时是连他自己都感到奇妙的安逸。 他以为她会很需要自己,但实际上,是他需要她。 低身把安昕抱起来,在他的手碰到她时,她很自觉的用自己的手将他勾住,脑袋再在他胸口蹭啊蹭,一脸的享受享受。 叶璟琛失笑,“狡猾的小东西。” 去到卧室先把她安置好,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睡衣,与她拥在一起,好眠…… …… 安昕睡了个不错的午觉。 显然,这午觉和往常的相比是要长久了一些,她觉得自己身在摇篮里,周遭静谧得不可思议,安逸舒适,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她看到一张安静的脸。 这张脸孔生得十分好,面部线条不会太刚毅,也不会显得阴柔,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均衡。 鼻子高高的,唇的厚度适中,眉眼俊朗,覆下的眼眸,睫毛浓密。 睡着的叶璟琛毫无攻击性可言,全然放松的姿态看上去挺……招人喜欢的。 安昕没多想就伸出手去触碰他的侧脸,指尖若有似无的顺着他面颊的弧度划过,描绘,最后来到他的唇间。 平静中,她心跳在加速。 “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冷不防,叶璟琛眼皮都没睁,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安昕被他吓得颤了颤,放在他唇瓣上的手都是一抖。 没来得及缩回去,他将她抓住,死死的放回他的侧脸上,声音里满是困倦,“想摸就摸,待会儿我们换换就行了。” “……”他的无耻很能让她无所适从。 安昕知道的,在叶家大宅住了多久,叶璟琛就断了多久的粮。 他把她带到这里来,二人世界,两个人厮磨缠绵必不可少,甚至她在香槟喝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她都在想,某人会在什么时候开动。 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心里竟然有点意外。 所以她是期待的咯? 安昕被自己莫名的心理活动惊了一惊,她怎么…… “我们……在哪里?”强迫自己回神,她努力做平静状问。 “海上。”叶璟琛不睁眼,回答依旧是敷衍式。 “那我们什么时候……” “过几天。” 没等她问完,他抢先一步道。 罢了,他总算掀开眼皮,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盯住她问,“你不想?” “我没有!”安昕颇为在意的回答,又皱眉,“不过感觉好奇怪,我们这样算不算私奔?” 他被她这个幼稚的说法逗笑了。“算吧。”他语意深长,“一般来说私奔的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 安昕傻愣愣的和他大眼对小眼,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结论说,“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要私奔,证明这是一件值得人去做的事。” 私奔需要勇气,还要承担这之后的后果。 叶璟琛点头,“所以,你不能对不起我。” 她一怔,小脸都绷成一团,忽然觉得气氛突然沉重,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不起他啊…… 疑惑之余,叶璟琛手一用尽,把安昕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他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轮,腻腻的说,“既然是私奔,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一些有情趣的事情?” 刚才睁开眼睛时,他就发现她面上那抹期望又等待的颜色了。 安昕虽然心里想,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对亲热她也不排斥,可她还是会害羞。 “那……你能不能……温柔点?”她红着脸,弱弱的要求。 叶璟琛乐了,满脸的疑惑,眼色可谓正直! “怎么是我温柔呢?这件事情不是该你来做吗?我是想说我肚子饿了,厨房有食材,还有食谱,你以为我说什么?” 说完他放开她,转了个身背对,忍笑忍得都快岔气了。 安昕石化了三十秒,默默起身,怨念的走向厨房。 温柔点…… 她要求他温柔点。 叶璟琛笑死在被子里。 …… 同一时间,c市郊外最大的温泉酒店,萧彤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套房的沙发里,手中电丨话里传来一阵机械的声音。 您拨打的电丨话不在服务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背弃他的,终将被他摧毁  这个冬天,C市近郊著名的温泉酒店打的广告语就是:给你和家人一个温暖的回忆。爱睍莼璩 顶层的套房里,柔软而温馨的光线将萧彤丰盈富贵的身形笼罩,却,无法把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衬托得再柔和一些。 半响,她放下电丨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坐在旁边的叶绍新好整以暇的问,“怎么样了?” 她蹙眉望向他,眼色里含着埋怨的意思,挤出五个字,“不在服务区。塍” 叶绍新哑然失笑,避开老婆尖锐的视线,埋首在手机的新闻头条上,道,“看来这个安昕的女孩子很讨儿子喜欢,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亏你还笑得出来!”萧彤忧愁得连喝水都觉得哽着脖子。 “她要只是秦家的养女还好,偏偏是私生女,还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有染!要说这些是陈年旧事,偏偏那个秦深一死,她就回C市招惹我们璟琛,的大股东之一,却要到‘夜炫’那种地方去打工赚学费?你不觉得这些‘巧合’多得太蹩脚了么?鲤”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绍新最后做补充,“偏偏,你把这些都告诉儿子,他却还是要执迷不悟。” 萧彤也只有单独对着老公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爱碎碎念的一面,平时都是一副铁血女强人的模样。 偏偏!她的老公是个极爱风凉乐得看热闹的,不到关键时候绝不出手,得他事不关己的一句,她一言不发,直接板着脸瞪过去! 她以为把那份调查文件交给儿子之后,他会立刻和安昕划清界限,谁知道…… 再看老公气定神闲的样子,难道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候? 受到低气压的包围,叶绍新只好象征性的安慰道,“璟琛不小了,对他有点信心,说不定就是你插这一手才让他反其道而行。” 他连头都没抬,一门心思埋首在最新款也是最大屏幕的触屏手机上,粗粗的手指头缓慢的在上面操作着,新闻浏览得不亦乐乎。 萧彤气闷,“他长到八十岁也还是我儿子!” 再看他优哉游哉的架势,她更恼火,“合着像你这样什么也不做才对是吧?” 叶绍新抬起头来对她一摊手,“你觉得我们儿子会任人宰割?” 萧彤成功被噎住。 叶绍新继续,闲适的总结道,“那就是了,他没有像你期望的那样行动,不表示他不会有行动,或许他觉得时机未到。” 对儿子,他相当有信心。 …… 夜幕降临,霍家的家庭聚会才刚刚开始。 入夜后室外气温已近零下三摄氏度,骤降的低气温无法阻挡记者的热情。 层层守候在雕花铁门外,哪怕是最近的那扇窗有谁经过,都要在最快时间按下快门。 宽大的主客厅里,穿着光鲜的宾客们延续着午后带到这里的美好心情。 能受邀参加市长的婚礼,本身就是件很有脸面的事情。 只可惜毕竟是家宴,少了很多期待的面孔。 比如周家大小姐,比如谜一样的雷劭霆,还比如市长夫人的亲生女儿安昕。 二楼偏厅的小书房里,霍建茗在这里找到安若玥时,她刚做了一个垂下手的动作。 在那只手里,握着一支屏幕还亮着光的手机。 她已经换了一条简约的香槟色晚礼服,束腰抹胸的款式将她曼妙的身材凸显无疑,从背后看,更年轻了。 这个女人对于霍建茗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犹如一种魔法。 知性、智慧,有大女人的情怀,更有小女人的妩媚,此时只看她的背影轮廓都是绝世倾城的。 可……她是安昕的生母。 只要想到这一点,霍建茗就会忍不住在心底深处做诸多怀疑。 许是他在门边静默的站得太久了,安若玥察觉身后有目光在注视自己,回头来,四目相接。 微讶之后,她笑,“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霍建茗也意识到有些失态,冲她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在和谁打电丨话?安昕?” 他神色自然,眉眼里有几许恰到好处的关怀,俨然是一个新婚丈夫对妻子的体贴。 午时在婚礼上,她对女儿一反常态。 事实上,就连霍建茗都好奇,他的妻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安若玥在他眼底发现了那抹神采,她依旧笑着,优雅而动人。 “我只是以为自己可以对她视而不见,可当她站在我面前,平静得像个陌生人一样祝福我,那种心情怎么说呢……”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变得纠结起来。 “你觉得被自己的女儿打败了?”霍建茗走进书房,随手把门带上。 他仿佛看到了妻子的软弱,这个时候,很适合谈心。 安若玥顺势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的说,“谈不上打败,或许是青出于蓝吧。最开始我想只要不理会就好,可见面的次数多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是我一个人轻松的走在路上,忽然有天回头,她长那么大了,跟在我的身后,没有喊我‘妈妈’,也没有要我回应她什么,然后,她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走到我的前面,再远离我。” 说完这袭话,霍建茗已在她身旁坐下,玩笑的语气,“不愧是作家,形容得太贴切,让我感同身受。” 安若玥哭笑不得,只好假装嗔了他一眼。 一手揽过妻子,霍建茗斟酌道,“对安昕的事我考虑过,毕竟是你的女儿,不能因为她现在过得不错就不管,我早就想做个和事佬,帮你们修补母女关系,你的意思呢?” “有这个必要吗?”臂弯中的女人犹豫。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霍建茗义正言辞。 看出端倪,安若玥先发制人,“希望你下一句不会是想问我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霍建茗很有技巧的转了一个弯,试探,“我问的话你会不会告诉我?” “出于对你的尊重,我会。”安若玥淡然而诚恳的说,“可出于我的内心,我不愿再提。” 她的语意里太耐人寻味。 那是一段她不愿意回想的过往,所以连同安昕她都不想认可。 霍建茗在她脸上找不出任何破绽,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好,不提。” 或许是他想多了。 …… 海面上风平浪静,夜空深邃,一弯下弦月俏皮的挂在天上,银润的白月光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海声温柔。 叶璟琛秉着黑色的军风大衣,在游艇一侧架起两支鱼竿,之后人便闲闲的靠在围栏边……等待。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身后二层的厨房那端,不断传来极其不和谐的声响,光用耳朵听都知道,安昕很崩溃。 可是没有办法,叶璟琛不想崩溃,就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她了。 从来他都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手里的卫星电丨话在这时响起,他接起来置于耳边,一贯发号施令的调调,“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头,黎正商一声冷笑,“你不觉得让我做这件事太大材小用?” 叶璟琛没心思废话,直接以大欺小,“我是你老板。” 耳边默了默,黎正商再开口,声音就显得公事公办了许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掌握之中? 叶璟琛最喜欢这个词了。 唇边溢出一丝笑,挂断电丨话,船舱里面,安昕抓狂的喊他,“叶璟琛——来帮我的忙!” 她不要做饭,太没有情趣了! 混不知,在她煞费苦心想要折腾出一道菜时,正被算计着。 被唤的男人转了身,微笑着应她,“来了。”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很好,踏实的感觉回来了。 事实证明,安昕,不能让他安心。 只有握在手中才是自己的,向来他喜欢的都要占有,不喜欢的,背弃他的,终将被他摧毁。 ------------ 帅到没朋友  那些徐沛沛特地为安昕挑选的入门级食谱并未发挥多大作用。睍莼璩晓 叶璟琛去到厨房时,锅里的‘牛排’已经焦黑,伴着糊味的熏烟徐徐飘散,弥漫得到处都是。 另一只放在电磁炉上的汤锅里,浓稠的褐色汤汁正在费力的冒泡泡,看上去要干又干不了,非常的让人纠结。 而安昕呢……身上围着粉色的格子围裙,右手握着锅铲,左手捏着本打开的全彩书,那一头飘飘长发自然的挽在脑后,看起来很居家小女人的感觉,可气氛还是很诡异。 依稀,叶璟琛看到那本名为《一秒变百分百厨神贤妻》的书封上有那么一行小字:教你征服他的胃,会做饭的女人,更可爱膈! 他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遂伸手捏着眉心头痛的总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所以私奔到海上第一天的晚餐是——万能的泡面。 …脂… 秉承着‘不会做饭的人没资格挑食’这条原则,安昕觉得叶璟琛煮的泡面很美味。 他取了一些处理好的新鲜的蔬菜和鲜肉放到面里面一起煮,味道竟然比一般直接用开水泡的那种好吃很多。 中午那一餐就没好好吃,这顿简单的晚饭直让安昕大夸特跨:叶公子,您实在太有情趣了! 饭罢,两个人穿好保暖的羽绒服,一人搬了把折叠椅来到甲板上,打开椅子,悠悠闲闲的开始垂钓。 夜晚风平浪静,这晚的月色极美,十分的有意境。 安昕身上的羽绒服和叶璟琛的是一样的,两个人并排坐,守着鱼竿,在她的脑子里就是一对刚开始谈恋爱的呆傻小青年。 不过这丝想法只藏在她心里,绝对不会告诉他。 大衣是深蓝色的款式,防水布料,穿在身上不觉得,刚拿起时很沉。 衣服里里外外有很多口袋,安昕一个个的摸了个遍,找到一小瓶水,一个防风打火机,一把多用军刀,一只四四方方的小巧的药盒,里面装了六种不同的药片,还有少量纱布和创可贴,惊愕两块密封的压缩饼干。 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应有尽有,让她感觉好像他们正在海上求生。 说不出的新奇。 坐下来之后,叶璟琛就不说话了。 他宽阔的背放松的前倾,手肘支撑在大腿上,沉凝的眼眸淡淡注视着面前的大海,仿佛他可以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化作一颗无坚不摧的石头。 不知道为什么,安昕就是这样想的。 海声沙沙作响,立起的衣领遮住他的下巴,盈白的月光笼罩着他英俊的脸皮,他眉眼深邃,可以和夜空媲美的眸子无波无澜,沉静得格外美好。 愈是夜深,海风比早先大了些,一阵阵的吹拂他额前的碎发,几分生动。 安昕望着他的侧脸,有些入神。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叶璟琛没征兆的开口,语气自然如同闲扯话家常般问,“是不是觉得很有眼光?” 安昕一时没反映过来,愣了愣才恍然他是在拐着弯赞美自己。 而且这赞美还挺有技巧的。 要是她说‘没有’,直接否定的是她本人,可要是她说‘有’呢……又不太甘心。 干脆她换话题,道,“你以前也在晚上出来海上钓鱼?” 叶璟琛转头对她扫去一眼,微眯的眸里都在指责她吃不得亏。 继而一眼之后,他又转回头盯向原先的地方,说,“这里安静。” 她再问,“一个人?” 他干干脆脆的应,“嗯,一个人。” 安昕对钓鱼没兴趣,她总觉得这项活动属于中老年人,以前秦伯伯也时常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老友,专诚去找安静又有鱼的湖泊,在汛期前往湖边,一呆就是三、四天,露营什么的,不亦乐乎。 秦深作为秦家的长子,偶尔免不了这类应酬,每次被提前告知,都会忍不住苦脸。 可是没想到,叶璟琛竟然会安于垂钓。 相比之下,安昕相隔患了多动症的小朋友,坐在他旁边磨皮擦痒,在完成了‘奇妙的大衣旅行’之后,百无聊赖的开始注视他,想在他的身上找点乐子。 如果说私奔就是在大冷天开着游艇到海上来垂吊…… 安昕觉得这一定是史上最无聊的私奔了! “你……没有朋友的吗?”她终于忍不住问。 从两年前认识他到现在,他的身边除了黎正商、徐沛沛这样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下属,她从没见过他用一种平常人都该有的语气和哪个朋友打电丨话互相问候。 别说平时了,就是逢年过节都没有。 叶璟琛没把她话中深层的意思听出来,也或许是他压根在走神,没那么多心思搭理她,应付了事的说了一连串的名字。 安昕皱着眉头叹着气打断,“那些生意和合作关系要玩在一起的不算。” 要算上那些,叶公子的交友范围可真是广阔了。 下至比他年轻好几岁,上至八十多的老企业家……真能把应酬当娱乐,他也不会专门买艘游艇一个人出海钓鱼。 被她一问,叶璟琛想了想,不得其果,只当安昕在刁难自己,他反刁难回去,“这么说除了秦悦之外,你有你所说的那种朋友?” 两个人在一起,对彼此每天的各种动向了如指掌。 安昕隔三差五就会和秦悦小朋友通越洋电丨话,一点点生活细碎都可以没完没了的讲二十分钟。 至于其他人?叶璟琛没见她和哪个这么热乎。 替她思索了下,他笑道,“顾染?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成好朋友了。” 他指的是婚宴的饭桌上,顾染一个劲的对安昕示好,虽然安昕始终保持客套应对,但凡是个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出她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了什么小秘密。 顾染身为顾家小姐,投身娱乐圈多是玩票性质,她向来眼界高,不可能因为创刊号邀请她做夏季版的封面人物,她就会对身为主编的安昕刻意迎合。 按照她以往的作风,没有当场强烈要求雷劭霆换主编都是万幸。 安昕对安若玥镇定自如的态度没叫叶璟琛意外,反倒是她和顾染叫他在意了去。两个曾经有摩擦的女人,到底因为什么亲热得像对姐妹花呢? 叶璟琛看得出来,顾染是真心想和他的安昕交朋友的。 这一点更加奇怪。 她都是个私生活看似简单得始终直线的人,手机里存的号码不超过二十个,却质疑他叶璟琛没朋友。 五十步笑百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昕没好气的斜了他一记眼色,“你这人攻击性怎么这么强啊,秦悦怎么不能算我的朋友了?她是我妹妹就不能做我朋友了?我们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感情更深厚,有什么都和对方分享,我问你的意思是:假如今天没有我的话,你一个人出海钓鱼不是太寂寞了?尤其,你还是独生子。” “所以你在关心我?心疼我一个人?”叶璟琛脱口而出。 问罢他自己也觉得这话题……好像介于某处的边缘地带。 不是不可以谈,而是关乎于谈话的对象是谁。 他的敏锐让安昕僵住,抿着唇盯着他,窘窘的说,“不可以么?” 叶璟琛眼神里微有一漾,接着唇角向两边上扬出好看的弧度,笑了起来。 月光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的,些许映入他的眸里,微茫忽闪,那笑容挺无害,挺迷人的,柔和无边,且还是只对她一个人展露。 轻易,安昕觉得自己悄无声息的被秒杀了。 再接着,他发现了她直勾勾的花痴眼神,轻一挑眉,享受的问,“你不该夸夸我?” 既然都那么关心他了。 既然他是那么的孤独没人陪,这么一个多金年轻外表不凡的大BOSS,都把人带在身边一起分享海上垂钓的乐趣了…… 做了个哽咽的动作,仍旧暗骂着自己没出息,安昕认命,“。” ------------ 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置于广阔无际的大海中,游艇是那么渺小。睍莼璩晓 而游艇上的两个人,面朝深海,头顶苍穹,对话的气氛就显得再融洽不过了。 叶璟琛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忙碌的商人,见面的时间很少,一年中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更少。 他的十五岁以前,和六爷爷一家还有叶浦和生活在一起。 而从小到大,他接受的也都是叶家最传统的教育膈。 因为红三代的光环,反而在他幼年开始记事时,老爷子的军事化管理随之而来。 大约从四岁半起,小叶璟琛每天早上床边的闹钟七点准时响起,先雷打不动的绕军区大院最大的操场跑一圈,一圈最多四百米吧,圈数是按照他年龄和叶将军的心情来定的。 跑完操场吃早餐,绿豆稀饭和肉包子,要不就是豆浆搭配油条,朴素又普通,让安昕有些始料未及值。 八点练毛笔字,九点休息半个小时,接着看四大名著,看完一章节写一篇五十字的读后感,美其名曰,锻炼读写能力。 十二点吃午饭,一点睡二十分钟的午觉,到两点,象棋、钢琴、小提琴或者水墨画任选一项两小时。 有时叶浦和心情好会和孙子杀一盘棋,千万别以为会是爷孙同乐的和谐画面,那种时候最让小小的叶璟琛生不如死了…… 他要是输了的话,就得自动自觉的把先前的‘任选项’增加一个小时。 直到他十一岁零三个月的某一天,才在下象棋这件事情上真正赢了叶浦和第一次。 当时叶璟琛都高兴疯了,结果老爷子面不改色的去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抱着整套围棋和棋盘,还有四、五本围棋的书,从入门到棋谱…… 大约下午四点半可以自由活动了,和大院的小孩们一起做游戏,捉迷藏,骑马打仗,淘气过后总有年纪大的孩子背黑锅。 叶公子也有那种可爱单纯的时候,真叫安昕倒退回时光的初时,回去亲眼看一看。 下午饭六点半开吃,七点一定要看新闻联播,多得这个习惯,他在十四岁第一次接触股票时,就凭着投资直觉和对时事动态的了解,小赚了一笔。 据说叶璟琛自己说,后来很久他才反映过来那是怎么一回事。 钱不是莫名其妙来的,更和运气没多大关系,胜算需要绝对充分的准备,而且机会从来不等人。 那是他学会理财的开端。 “读小学后,学琴棋书画的事也就都堆到周末和晚上,看不出老爷子会这么严厉吧?”津津有味的说到这里,叶璟琛转脸看旁边的小女人。 她椅子放得比较低,两只胳膊撑在腿上,双手拖着脸,傻乎乎的样子。 安昕点头,貌似正因为他的讲述而展开各种想象,他一停下来,她略回神,看他的表情就是:快问我然后呢? “然后呢?”她试着问。 其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懂他想传递的意思。 叶璟琛等的就是她投入的一句,全将她当作忠实听众,继续道,“小学我读的是五年制,十四岁还没满就初中毕业了,之后被送到美国的私立学校,军区里和我一般大的都差不多在这个年龄送出国去,留下的是少数。” 他说得很慢,好看的眼眸出神的盯着鱼竿支向的方向,似乎正在回忆里沉浸着,“我记得那时院子里有个和我关系特别好,叫做陈琦。他就是留下来的少数之一,在B市读完小学中学,高考中了南方一所重点理工大,两年前我见过他,现在定居在Y城,孩子都三岁了。” 罢了他咧出个自然无害的笑,颇有感慨世事变迁的意味。 混不知,其实安昕在听到四大名著那里就开了小差,心思里兜兜转转都在想一个问题…… 沉默半分钟,叶璟琛总算发现异样。 难道这种时候她不该追问他有没有和那位名叫‘陈琦’的儿时玩伴吃个便饭,一起追忆往昔什么的? 他幽幽盯着她,“有什么问题?” 安昕起身,半蹲的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几步,在发问前,需要和他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叶璟琛眯起眼,不动,看她到底想干嘛! 这游艇能有多大? 她挪再远,能逃海里去? 她很虚心的,“我就是有个不明白的地方。” 他很大方的,“嗯,你说。” “你说你四岁开始看四大名著,看得懂吗?”安昕皱起眉头,像个质疑某文学巨著的老学究,“还要写读后感……四大名著多深奥啊,你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抱起手,叶璟琛不多做解释,只微笑着,露出森森白牙。 看着好像要吃人。 安昕从折叠椅上站起来,缓慢的往游艇仓里移,一边说,“你把自己说得像神童一样,唉,不过也不怪你,神童的生活本来就是寂寞的,看来和你是不是独生子女没关系……” “你不相信?”他侧身正对她,倒是没有要立刻收拾她的意思。 神童? 叶璟琛毫不谦虚的觉得这个词分明是他儿时写照。 他过得那么孤独,以至于长大出海都没真正的朋友陪,应该好好的安慰他,而不是质疑。 这样很不好。 “不是不相信。”安昕摸到了门边,靠在了门框上,她感觉稍微放心些了,说起话来更放得开,“好吧还是有一点点不信,要不我们明天回去,把你那些读后感给我看看,你……积极的证明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博学?” 叶璟琛含笑,“为什么你不问我,到我十五岁出国前,每天早上要绕小操场跑多少圈?” 她满脸不信,“真的跑过?” 他挑眉,十分兴趣,“要不你跑让我追试试?” 人刚捞着袖子作势站起来,安昕兔子似的一惊,转身就往舱里跑,还不忘使个小聪明说,“鱼竿动了别让你的鱼跑了!!!” 舱内深处,‘砰’的关门声响得胆战心惊。 叶璟琛冷笑,得意自语,“以为锁门我就没辙了?” 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这夜里心情相当不错。 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他又去取了捕龙虾的笼子,在鱼竿对面的围栏那端布好,做完这一切,他给自己开了瓶烈酒,慢慢的饮,等今天晚上第一尾鱼上钩。至于舱里的那一尾,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所以,不急。 …… 洗得香喷喷的安昕在入睡两小时后,合情合理的遭到叶璟琛的偷袭。 他把她压在身下,慢条斯理的展开温柔攻势,直到她完全醒了,发现被扒光,清醒并且胆大包天的嚎出那句——你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璟琛猛地沉腰将她填满,在她哼哼唧唧的喊痛时,狡诈笑说,“我比较喜欢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安昕崩溃得无以复加,狂翻白眼,身上的男人开始兴奋做运动。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博学’,叶璟琛频换姿势,勤劳耕作,充分发挥了不屈不扬的沉稳精神,用实力说话。 最后安昕逃跑未遂,被他用绳子绑了手,半身躺在床上,双腿被迫悬空缠着站在床尾的他,任凭他大进大出,畅快淋漓的享受,尽兴得不得了。 一整夜,游艇里回荡着谁哭喊得委屈心碎的声音,嗓子都哑了…… …… 隔天六点。 天还没亮,精神奕奕的萧瑜驾着游艇,循着卫星定位将侄儿在茫茫大海中找到。 彼时,叶璟琛刚餍足,正站在甲板上,捞他前半夜布下的捕龙虾的笼子。 萧瑜稳稳的站在船头,一身笔挺的西装,外面着件奢华的灰色皮草大衣,胡子刮过了,头发更梳得一丝不苟,还用上了发油…… 叶璟琛笼子拉到一半,也不知是不是被小舅舅这身装备震到了,对视了会儿才失笑道,“您这是……要去赴龙王爷的宴,娶条美人鱼回家过年么?” 先见面时,萧瑜也将侄子打量了一番。 他穿着条睡裤,脚下的棉拖鞋十分居家,头发乱糟糟的,上身只裹了件防风棉服,依稀可见里面光着。 眼眶周围有些发青,一看就是熬了夜,但精神还是很好,眼色扫过来,啧啧啧……萧瑜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熬夜钓龙虾? 不像。 一眼,他就认定侄子昨天晚上吃了大餐。 加上开口竟然先和自己打趣,简直天要下红雨了! 默然,来人感慨,“你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真一点真是……随我!” 长姐为母,萧瑜比萧彤晚出生七年,被她一手打大,成长之路可谓心酸。 侄子能和他一起同仇敌忾,很是安慰他。 叶璟琛笼子拉到一半,直起身和小舅舅对视,不废话,“既然如此,您觉得您这一趟有必要么?” “我觉得还是有的。”萧瑜任何时候都是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舅舅就不能偶尔做个信鸽什么的……嗳我说,你看我这身打扮,真的能钓到美人鱼?” 叶璟琛懒得和他贫,“怎么个说法?” “还能怎么说?你都带着人躲海上来了,你妈这些年越来越懒了,总不能风风火火的杀过来不是?” 萧瑜摊手做‘没辙’状说完,许是觉得站在漂浮的游艇上摆出很酷的姿势难度太大,干脆坐下了。 他一向注重个人形象,慢吞吞的坐下之后又调整了半天姿势,才继续道,“三天后离开,今年在伦敦过,你爸一起。” 他是来送这个信的。 叶璟琛听罢眉眼一弯,“好消息。” 萧瑜懵了,往船舱里面看看,问,“你能带着她躲一辈子?” 他没想到侄儿会那么护一个女人,为了不让安昕受到萧女士的摧残,竟然玩出海私奔这一套。 “妈她还在气头上,暂且先这样。”叶璟琛早就有了打算,又笑说,“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事,害得大家都过不好年吧?” “这么说你还真有良心啊!”半趴半躺在游艇前头先装上‘美人鱼’的萧瑜大叹。 好了,就此确定年夜饭的饭桌上少一人,他功成身退。 费了好大半天的力气,他爬到自己游艇的安全地带,再逞强的压下刚才差点打滑掉海里的庆幸声。 转而整理好了,他换了张关切的脸孔,隔船喊话,“要是萧女士一直不喜欢安昕,你该怎么办呢?要知道人老了以后,在很多方面是很固执的,哪怕你把人带回去吃个饭,也总比藏着掖着要好,这种时候,你越护着,越让她反感,何必赌这一口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瑜夹在中间不好做,不乏劝小的先做让步。 带安昕一起回伦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绝对不会让她吃了大亏,言语上的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大家对萧女士的做法不都习以为常了么? 叶璟琛俊脸上尽是无所谓,“小舅舅,刚才我真该把你的动作录下来给你自己看看,你不是一直不服老么?再说我妈的性格还不了解么?你退一步,她只会进十步,没准我回去,那边十个八个后备立刻闪亮登场,这件事情说到底和安昕没太大关系。” 萧瑜眼睛都瞪直了,双手插腰道,“我看着你长大,还从没见你那么护着谁,你敢说和她没关系?” 叶璟琛补充,“没有绝对的关系,这么多年来,我想真正决定一件事情,我老婆是谁,让我自己做主,这不是很合理的事么?” 老婆? 自己做主? 萧瑜干干的笑了两声,“我没听错吧?” 叶家三代单传、叶萧两家唯一继承人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很重要好吗!! 小侄子非要用此和萧女士做对抗,蠢蠢欲动的少年叛逆期被延后爆发了么? “你认定她了?”萧瑜第二次往船舱方向看去。 安昕的身价,还有手中E公司的股权那件事,是他派亲信深度挖掘才查出来的,他可不想看到唯一的侄子被这只看起来毫无危害性的小狐狸给骗了。 叶璟琛淡淡的,全没当回事,“所以说你老了,我有说认定就是一辈子?” 萧瑜本身就是个急性子,这会儿海上起了风,他只好扯着嗓子用吼的,“你他妈能给个准信么?舅舅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了,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 “意思就是说法怎么样看她表现。”他说,他要看安昕的表现。 换个意思,要是安昕的表现对了他的心意,叶家少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他不是不知道她暗地里那些小动作,可是还在他容忍范围内,他在考量着她。 想通这一层,萧瑜冷飕飕的笑起来,“够阴险!不愧是我侄子。” 叶璟琛笑了笑,花了一番力气才把笼子捞起来,里面装了三只大小不一的龙虾,收获还可以,就是要用一些时间罢了。 幸而他很懂得如何合理的运用时间。 抬起头,他取出一只最大的往萧瑜那边递送过去,诚恳的孝敬。 萧瑜一看到那活物冲自己挥舞着钳子,忙用手捂嘴,撇开脸干呕不止,全世界都知道他最怕的就是龙虾! 算啦,海鲜不对他的口味,龙宫也别去了,还是陆上生物比较适合他。 ------------ 居家男人的魅力所在  模模糊糊中,安昕好像闻到一股类似椒盐烧烤的诱人味道。睍莼璩晓 她被叶璟琛折腾惨了,就算意识恢复了几分,也不想睁开眼睛,软绵绵的瘫在床里,化妆无脊椎动物。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是没睡够。 那阵不断涌入鼻息的味道确实很香,但很遗憾,重重疲惫感将她包围,晕乎乎的脑袋,轻飘飘的身子,这种时候就算面前摆一桌满汉全席,那也是睡觉大过天。 叶璟琛就坐在床边那块灰色的绒毯上,一手支在床上,一手拖着盘子,盘子里是刚烤好的龙虾,色香味俱全膈。 他用餐叉挑了一块白嫩的虾肉,沾了调料,坏心的在安昕鼻子前晃来晃去,等着她睁开眼来‘惊喜’。 结果是——无果。 虽然这委实让一夜没睡的叶璟琛感到有点气馁,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止。 细细看着安昕那副委委屈屈的睡姿,别说多有趣了。 她蜷在蓬松的被窝里,整颗脑袋都快被遮住,闭着眼睛,嘟着嘴,淡淡柔顺的眉毛有很严肃的折痕,仿佛有哪个在她梦里捣乱,而她正摆出张老成的脸来严声教训。 当然那都是在梦里。 她这一脸愁苦的睡容让叶璟琛莫名其妙的不亦乐乎,凑近了她一些,他笑着问,“饿了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昨天晚上的泡面根本不能当作正餐,加上后面持久的激烈运动,他是真的想把她叫起来补充点能量。 安昕闻言,至少过了十分钟之后才勉强掀起眼皮,眯着眸子不满的看他,这一眼忽然就觉得全身都开始痛了,昨天晚上她多惨啊,最后求得跟什么似的…… 于是这种时候看到他一张讨好的脸,她觉得连说话都是多余。 我就是不说话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叶璟琛把盘子里的龙虾往前递了递,安昕疑似考虑了下,张嘴,等喂。 “你要躺着吃?”他诧异,语气里有纵容的意思。 她继续不说话,静静的看他,随时会闭嘴,不吃也不会被饿死。 叶璟琛怎么可能让她饿死呢! 单看她表情,来喂食的人才反映过来,刚她那抹考虑的意思和饿不饿没关系,而是要不要卖他一个面子,亲口试试‘叶氏烤龙虾’滋味如何。 “好,躺着吃。”叶璟琛无言,就着叉子上的虾肉送进她嘴里。 见她慢慢的咀嚼,吞咽,沾了少许孜然和油渍的小嘴一嚼一动的,没法形容的可爱,一想到她就是用这张小嘴哼哼唧唧,软媚的求他,一股燥火直涌向小腹,忍都忍不住。 “你干嘛?”安昕飞快的察觉他的变化,遂即警觉起来。 一听她细弱的声音他就心软了,眼一横道,“我还能干嘛?怕把你饿着冷着,这不表现来了么?” 前夫不好当,比亲爹亲妈累不说,还要忍气吞声挨算计。 叶璟琛捧着龙虾进来遭了白眼时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欠呢,可之前烤的过程里,他是何其享受,就想第一个给她尝尝,填个肚子。 权当上辈子先欠她的了。 叹息完,压下汇聚在小腹那股火气,继续喂食。 安昕来者不拒,送到嘴边只管张口,一会儿功夫就干掉大半只,再而喝下半碗内容丰富的海鲜汤,罢了靠在床头打嗝,这回才算完全舒坦了。 叶璟琛喂饱了她,就着吃剩下的‘残汤剩水’一边果腹,一边跟王婆似的自夸他的手艺如何出神入化,低头吃得认真,丝毫不觉得有异。 可能感到不自在的只有安昕吧。 他大而化之的坐在地毯上,身上裹着宽大的棉服,顶着一头乱发,连下巴都冒出少许青色的胡渣来了,可就是这样,却不乏赏心悦目。 比起平时超级虚伪不近人情的冰冷,比起单独对面她的强势霸道,这样的叶璟琛身上很神奇的多出种居家的温馨特质。 她盯着他的吃相研究半响,问,“叶璟琛,你不嫌我的……口水吗?” 光是说出来她都觉得很别扭,可是看他吃得那么香。 叶璟琛头都没抬,自然的说,“嫌弃你还和你在一起?” 好像也是。 听他这么说了,安昕释然的往床里缩,要不是为起来喝半碗海鲜汤,她才不会离开被窝一丝丝…… 人刚缩到一半,叶璟琛抬起头来了,要回报似的反问她,“你嫌弃我?” 安昕呆,僵在床上坐躺不是。 先前她只顾考虑他会不会嫌弃她的问题,没把自己算进去。 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的。 意识到这点,安昕小朋友愣了一愣,看向面前的男人,吃人嘴软,她怎么好意思在这节骨眼上伤他的心呢…… 叶璟琛换个方式,较真的追问,“要是我吃剩一半的东西,你吃么?” 呵呵的干笑两声,安昕采用迂回战术,“你会给我你吃剩下的东西吃?” 好,好…… 叶璟琛伸手把她指了指,大早真是白忙活了! 作为回应,她真诚的打了一个呵欠,眼泪花泛滥,摆的就是没心没肺的脸皮,饿了发呆,饱了犯困,生活多悠哉。 至于昨晚是谁卯足劲和她缠绵到死,早上又是哪个烤了龙虾煮了海鲜汤给她填饱肚子,这好像和她的关系……并不太大。 叶璟琛笑得无力,“好了,睡吧。” 收拾收拾碗筷,他往外走。 关于他们之间‘嫌弃’和‘不嫌弃’的问题再深入探讨下去,他怀疑自己会被气死的。 走到门边,身后听安昕忽然开口道,“叶璟琛,谢谢你。” 叫着他的全名,这一声‘谢’挺无厘头,挺生分的。 但又确实是真心实意,他听出来了。 “谢我什么?”他没转身,只是问。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对他的背影行注目礼,安昕诚恳的说。 叶璟琛不自觉的勾起唇,“算你有觉悟。” 他不要她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没道理。 可他是生意人,凡事讲求回报,倘若付出太多不见起色,长久下来最叫人伤神伤心了。 幸好,她还没忘记对他说一声谢。遗憾这远远不够。 回身,叶璟琛笑呵呵的刁难她,“光是谢谢就算了?” 对他的刁难,安昕简直意料之中,“说吧,叶公子,您老想开什么条件。” “你觉得我对你好是为了图你的什么?” “那就是没条件可开?” 他持保守态度,“目前除了你的人,我确定不想在你身上图其他的,而鉴于你已经是我的了,所以这个条件暂且空置,等我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再说。” 叶家三代单传的奸商果真名不虚传。 人已经是他的了,他说得可真自信! 安昕吃饱喝足,舒坦的抱着枕头赖再床上和他对视,“好,就以后再说。” 叶璟琛深谙一笑,“好,到时候你可别不承认。” 她大义凛然,“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他回头走出去,想都不想就直言,“很像。” …… 安昕和叶璟琛在海上小住了六天,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冬天的大海很给他们面子,没有大风大浪,气温好像也不如市郊那么冷,温温和和的极具包容力。 叶璟琛除了烧烤之外,对做饭极具天赋。 有了安昕第一天的‘非人’表现,他下定决心不让她再进厨房,徐沛沛买的那些食谱全是他照着学,味道和卖相竟然都不错。 为此他很自傲的对前妻屡次明示加暗示,她的前夫如何优异,不抓紧那真是她人生一大遗憾。 安昕顺水推舟,把做饭的任务推给了他,每次只要在饭桌上一个劲的夸奖说‘好吃,你好有天分哦’,下一次的菜色就会更丰富。 真是孺子可教也。 游艇内有很多娱乐项目,游戏,电影,还可以尽兴的唱卡拉OK。 安昕和叶璟琛都是比较放不开的那类人,所以对唱歌没有兴趣。 两个人倒是能在游戏上找点乐子,而且能借机欺负霸王成性的某叶,安昕怎么会拒绝…… 叶璟琛本身就有赛车手的执照,放到屏幕里开更得心应手,往往五局三胜,他还能得意又可耻的让她先跑半圈。 可除了这个项目,之外任何格斗,竞技,对战的游戏,他总会被安昕杀得落花流水。 输得多的人要洗碗。 结果叶璟琛每天要垂钓,要捞大龙虾,挖空心思做了饭不说,最后还得洗碗。 这严重的摧残了他作为奸商‘无往不利’的准则,职业操守都快丧失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和地位,叶璟琛只能变了法的将安昕扑倒,身体力行花样百出的告诉她,在这片茫茫无际的海域上,谁才是手握发言权的人。 谁也不谈工作,不谈那些烦心的事。 除了他们和一艘游艇之外,只有大海和大海里无穷无尽的海鲜陪伴。 无忧无虑的好生活直到第六日,雷劭霆开着他的游艇寻了过来…… 午后三点的光景,天气不错,难得的蓝天白云,阳光初绽,明媚的晒进人心。 雷劭霆出现时,安昕和叶璟琛正在孜孜不倦的垂钓着晚饭。 在头天晚上的那部电影里,两个人看到一半就分心做‘正事’去了,安昕只记得当中有一碗看起来十分可口的鳗鱼饭的两秒特写。 叶璟琛闻言誓必给她钓起一条,晚上叶大厨继续施展厨艺。 郁闷的是鲈鱼一条接着一条,就是不见鳗鱼的影子。 所以雷劭霆刚现身,还没开始对他失踪多天的主编发火,安昕先忧愁的问他,“你知道鳗鱼怎么掉么?” 雷大少扯着嘴角冷笑,一口气不停顿没有语气起伏的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出于什么原因能让我亲自纡尊降贵到海上来找你么?” 在他身后,四小强穿得厚而不失时尚的向他们的主编投以同情的眼色。 他们在这里神仙眷侣,不知C市的风起云涌,雷劭霆花了一番功夫,才在萧瑜那里花了一个‘代价’,得到一个不确定的坐标! 安昕不慌不乱,镇定的扯扯叶璟琛的衣服,搬出这张王牌。 有一瞬间,她觉得是她赢了。 随后,得到叶璟琛温柔的眼色,她更放心。 “翘班的人是你,拉着我做什么?” 一阵风凉,叶璟琛微微笑,一脸的事不关己。 ------------ 阴险是会传染的  雷劭霆会亲自来抓安昕,其实和的创刊号没多大相关。睍莼璩晓 事情是这样的…… C市嗅觉发达行动力十足的媒体早就闻出动静——自市万众瞩目的长大婚后,安昕和叶璟琛双双消失。 六天前婚礼的尾声上,C周刊的王牌狗仔队尾随他们去到一家大型超市,五个有多年经验的资深被耍得团团转,还——跟!丢!了! 超市靠海,有点智商的都能猜到那两个人一定出了海辂。 早两天也有租船去找的,可这着实是一项劳民伤财的活动,托叶璟琛的福,不少有野心的记者朋友们在年前借此机会充分的体验了一把‘大海捞针’的乐趣。 之后,恨他恨得滴血! 听说当中还有一个特别倒霉的不小心掉到海里,好彩当时穿着救生衣,很快就被捞起来,只因此感冒,又由病毒感冒引起高烧,差点烧成肺炎,现在还躺在医院打抗生素留院观察纡。 士可杀,不可忍! 事情经过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转折,演变成C市全体记者把追踪叶璟琛和安昕当作职业生涯里的一次挑战。 年末最后一场战争由此打响。 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在海上逍遥快活,身边有点关系的人都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跟踪,苦不堪言。 安昕在返回陆地的途中,把特意给她带来多本的娱乐杂志逐一翻了个遍。 雷家的城堡快被媒体大军攻陷了。 原先雷劭霆想借安昕为杂志造势,可当如火如荼的进入发售倒计时,已经没有人去关心里面会写什么内容,连新闻发布会都围绕着如今的主编,新一代话题女王安小姐。 雷大少真是——受够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亲自抓安昕上岸,就是为了把她推出去解决问题。 萧彤和叶绍新夫妻两在飞回伦敦的候机室里,被乔装的记者问得当着镜头黑面。 周玄南在C市的好几桩生意不敢亲自过来签合同,能派代表就派代表,不能的,只好压到年后了。 叶璟琛名下几处豪宅都被盯着,以防安昕和他回去,当然叶家的别墅也不例外。 最有趣的是叶浦和,在市长大婚后的第二天早上出去溜鸟儿时,面对门口成堆记者,干脆来了个临时小型新闻答问。 老爷子一手拎着鸟笼,一面做沉思状,缓缓的讲述起他的‘想当年’,说的全是文不对题的东西,中途一时兴起,还把半冬眠状态的呆呆捞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吓得众人鸟兽散,就算守在叶家别墅外,也不敢靠太近。 这老头口味实在太重了! 再说霍家。 做了市长夫人的安若玥本身是个职业作家,闭门不出早就成习惯,纵使她身为女主角的亲生母亲,然这对她而言并不算多大的困扰。 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让家里的下人煮些姜汤送给守在大门外的记者,倒是以此博了个好名声。 霍建茗和霍敬文常年出入镜头前,不怕这些。 跑娱乐的记者很清楚不能开罪从政的,对父子两个就算是问问题态度也十分客气。 你来我往,慢吞吞的打着太极拳,都知道在他们身上挖不到重点的内容。 叫人意外的反而是霍婧兮,就在两天前,她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地摊小报爆出新恋情! 照片中,私家菜馆里,葵在橘黄的灯光下柔和的笑着,一手替霍婧兮擦掉嘴边的咖喱渍。 冰冷的女神非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露出小女人般幸福的表情,两个人四目相接,从里到外都透着浓浓的恋爱气息。 旁边配上一张秦深大学时代的青涩照和葵做对比,多么的相似。 女神的新欢?旧爱? 偌大的加粗黄字标题怎么看都廉价。 或许虚伪的感情本身就是有残缺的贱卖品,唏嘘的是总有人会上当受骗,以真换假。 看了这则‘旧闻’,坐在驾驶舱的安昕在皱眉头之余,不忘移眸瞥向正在开游艇的男人。 关于秦深,关于葵…… 她不相信霍婧兮会真正爱上他们任何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搅进那浑水里,可是,这滩浑水却是因她而起。 可是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候,叶璟琛仿佛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头与她来了个莫名对视。 随即,再垂眸,视力很好的他立刻望见放在她腿上那一摞杂志当先翻开的页面。 里面的内容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冷不防,安昕忍不住心虚的打了个冷颤,连背脊骨都挺得笔直! 她很怕叶璟琛看到她在做与秦深有关的事,任何,仿佛只要与秦深沾边,都会让他不高兴。 对此她不知所措。 秦深在她的心里,不可磨灭,更不能否定,偏偏叶璟琛又天生是个非常偏执的人,认定的就要全部。 谁也无法再让步了,只能暂且避开不提。 唇角浅浅一弯,叶璟琛笑问道,“你在观察我的脸色?” 安昕下意识的摇头,再犹犹豫豫的点头,全程盯着他神清气爽的俊脸,生怕他下一秒就晴转阴,雷电加暴雨。 默了默,叶璟琛转回身去,面对大堆精密的仪表盘,徐徐驾驶着,主动道,“我确实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起秦深,不过后来我有想过,你和他从小生活在一起,就算没有感情,看到与他相关的人和物,也会自然而然的想起。” 这一点别说他不甘愿,就是安昕自己都无法控制。 叶璟琛终于发现,某种程度上而言,已死之人在活着的人心里的地位微妙不可言喻。 那种过往的感情或许会在往后一天天的日子里被淡化,深埋。 还有一种可能是……经过日积月累,变得更加浓厚。 本来就是不可替代的,他非要逼迫安昕去抛弃,只会适得其反。 太危险了,也太重要了,在这个问题上,叶璟琛能做的也唯有死守底线。 不是不能豪赌,只因预见了豪赌的结局注定是——输! 回首,叶璟琛对安昕笑,收起眼底习以为常的攻击和尖锐,说,“我相信你不会把葵当作秦深。” 因为秦深对她而太重要了,她还没愚蠢到那个地步。那么霍婧兮呢?她又是为什么要和葵在一起? 真爱? 叶璟琛也是不相信的。 听了他的话,安昕略有放松,便也笑道,“葵和秦深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给我一种……很柔软的感觉,我只是担心霍婧兮会伤害他。” “那也同你没有关系了。” 开游艇的男人语气骤降,冷冷的,“我不介意和你聊聊秦深,回忆往昔,畅想未来,但我不希望你去插手别人感情,他们是成年人了,你也是。” 啧啧…… 安昕抬手,对那道状似不近人情的背影愤愤不甘的比了个‘信不信我揍你’的恐丨吓动作。 暗自在心里找回点平衡感后,面上才是露出几分‘服气’的颜色。 虽然她也不信自己敢揍叶璟琛,可,他说的话每个字都在情在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揍他。 放在腿上的一摞杂志看得差不多,与他们有关的人皆是不同程度的被***扰,更无缘无故冒出来许多‘知情人士’大爆料。 真真假假,无非博人一笑的东西,分分钟被看客遗忘,中招的不过是那些真正对此在意上了心的人。 像海上这样悠哉安乐的神仙日子总不会天天有。 移开杂志,安昕走到叶璟琛身后把他环住,脸埋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里,聪明的做了一个皆大欢喜的选择。 她说,“我比较喜欢和你畅想未来。” 闻言,叶璟琛轻轻的勾起唇角,豁然开朗。 …… 六天后,消失的两人终于在下午五点的光景成功上岸。 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码头边密密麻麻的停靠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游艇,不少船身上还喷绘了迎合过年的红色图案,有的挂上了小巧精美的红灯笼,看上去很有年味儿。 海浪声阵阵不断,建在远处海边的小区里不时传来鞭炮声。 天色愈暗,万家灯火,仿佛这一天就要这样平平静静的结束了。 雷劭霆出海前先在市里兜了两个小时的圈子,甩掉记者才来的,所以下了游艇,颇显得安宁。 临走前,他端起顶头上司的架子,勒令的主编明天早上准时上班! 安昕愁眉苦脸,还没大呼出‘要过年了’的理由,就被夏夏往怀里塞了一堆衣服,道,那是她次日上班的装备。 弦外之意:让她调整心态,以便招架记者的狂热攻势。 近来的很热闹,娱记们常来借个热水什么的……搞得同座大厦其他公司的人还以为雷劭霆要转行做娱乐。 这也是让一向高端大气的雷大少最记恨的地方,档次都被拉低了! 想想他就来气,黑着脸当着叶璟琛的面训安昕:你都混时尚界了,过年也是种时尚,做好加班的准备吧! 离开前的最后,他才告诉安昕,亲爱的白小林同学找到了。 是生吞活剥,清蒸黄焖,任由被她背后捅刀的安主编做主。 …… 大隐隐于市。 夜幕降临,叶璟琛带安昕去了一处的绝妙住所。 那是早期开发的产物,奸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圈了一块地,修建了三栋大楼为主体的主宅大厦,配以各种附加设施,周围还有近万尺的绿化带…… 简单的说,这里是老版的‘碧水湾’。 虽然有十几年了,可才当时也引起不小的轰动,其奢侈程度,让安昕忘了自己是个隐藏的资本家,继而大骂资本家有多可恶。 这里,是叶璟琛和顾城打赌赢回来的,没多少人知道。 离办公的大厦两条街之隔…… 把安昕安顿好,叶璟琛就回了别墅。 快一周没见老爷子了,总得尽个孝道。 想到今年过年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家族聚会和应酬,还能有肉吃,某个人的心情非常的好。 保密措施一流的小区里什么都不缺,安昕独自在三楼的酒店餐厅里吃了一餐西餐后,雷劭霆发来短信告诉她,‘加菜’已经在七楼0708号房准备好,她可以去查收了。 那么…… 关上手机,安昕近墨者黑,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似极了霸王叶的笑,阴风恻恻的。 ------------ 我知道你很多秘密  白小林也是知道‘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的。睍莼璩晓 在爆了安昕的料,搞得整座城天翻地覆之后,她选择C市近郊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农家乐龟缩……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她小小一只虾米,哪里斗得过这座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 安昕刚走出酒店7楼的电梯,余光就瞥到雷家的二十四孝大管家刘克站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外辂。 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站姿也是笔直的,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仰,那张干练的脸真是四季如一的……僵硬。 面对面,刘克对来人维持着不变的态度,有礼节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颔首喊她‘昕小姐’,再没多余的话,转身领她走进去。 最初安昕总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因为他不会笑,碍于雷家兄弟的脸面才对她客客气气纥。 后来在雷家的城堡住了一段时日,她才发现刘克对谁都这样。 想看他露出少许表情,那得靠极品的雷大少施展他所向睥睨的口才。 在雷劭霆手里栽过的人不计其数,他艺高人胆大,连叶璟琛都敢算计,绑区区一个白小林,完全不再话下。 即便有这种心理准备,安昕胸有成竹的进入套房,还是被里面两个牛高马大,穿着一看就是‘道上兄弟’的人吓了一吓。 “这……”站在玄关出口,她的脸比刘克的还要僵。 眼前的两人如门神,目测少说一米九,长一脸凶神恶煞,身上的肌肉……尤其那肱二头肌,尤其那肱二头肌上还有青龙白虎的刺青…… 这也太唬人了吧! 那二人见到有人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刚有动作,安昕就很窝囊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身后,刘克相当镇定的,“大少爷说白小林太叫他伤心,所以在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后,特意去影视基地的一个剧组里借了这两位特型演员。” 罢了还给简单介绍了下。 安昕在惊动之余,又有种‘本该如此’的自觉,这才是雷大少的风格! 和两位特型演员寒暄了几句,事实证明人家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和蔼可掬的,搞得她一度在心里检讨自己是不是太以貌取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都能被吓成这样,白小林的遭遇只会更惨! …… 卧房里,白小林被五花大绑,蒙了眼,封了嘴,扔在床上。 距离她绑架至少过去三个小时,她害怕到了极点! 农家乐是她四年前跟踪一个名媛交际花私会情人时,蹲守的个人据点。 后来那则在C市小有轰动的新闻帮助她打响了名号,她本人也对住了三个月之久的田园小饭馆产生了革命般的情义。 做狗仔这一行的没什么朋友,加上白小林学生时代就是个怪咖,每当心情不好,还有很多没有人分享,却又很闲的时候,她就会买上几本书,还有一堆CD,跑到农家乐去住上一阵子。 不看电视,不上网,山顶洞人的生活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那家老板是对中年老夫妻,养鸡种菜,过得相当田园,人也老实。 他们做的菜其实不怎么好吃,因此生意也不大好。 但白小林喜欢,她觉得有家的味道。 人一旦对某个地方有了依恋,就会轻易卸下防备,自以为安全。 假使白小林知道自己会被两个社会气息甚浓的大哥连拉带拽的绑走,她一定在爆了安昕的料后,毫不犹豫的给自己买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不!现在火车票都有实名制了,还是坐汽车吧。 沉痛的做完这个决定,她又才意识到自己身陷险境。 当你被人绑架,而你自身并不具备逃脱的能力,你说你该怎么办呢? 安昕走到卧房,刚把白小林嘴上的封条撕下来,她立马张嘴声泪俱下的求饶,“好汉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几十口人全靠我养活,我不能缺胳膊少腿的!有话好好说!” 她说她家有几十口人? 杀猪似的嚷嚷完,白小林反映巨快的补充,“哦对了,我身体不怎么好,大哥你也知道做我这一行的经常得罪人,上个月我就被你们道上的兄弟打了一针,我……我有病啊!” 刘克额角跳了跳,冷飕飕的说,“你有病管我什么事?难道你还怕被劫色?” 就她这副……尊容。 白小林懵了懵,难道她是那种一个人走夜路都很安全的长相吗? 论身材样貌……其实她还可以啊…… 安昕已经在旁边忍笑忍得快岔气了,对刘克道,“给她把绳子松了吧,还有眼罩也摘了。” 她没想把她怎么样。 白小林重见光明时,安昕站在她的正对面笑眯眯的问她,“肚子饿不饿?” …… 又回到之前吃晚饭的餐厅里。 快九点了,这个时间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挑了一张角落里好说话的位置,安昕让白小林自己点餐,她请客,当作压惊。 刘克也没有走,大抵是得了雷劭霆的吩咐,留下来观察事情的后续发展,所以他充当了门神的角色,站在不远处一副酷酷的样子,看得出旁边的女服务员很想与他搭讪。 他不屑一顾。 虽然先前做了对不起安昕的事,可劫后余生的白小林仍然觉得,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她,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想是一回事,嘴上却都没有说出来。 点了份简餐,没多久上菜,她拿起刀叉安安静静的吃完,花去二十分钟的过程。 期间,坐在对面的人一直没打扰她。 白小林暗暗的观察过好几次,安昕的神情很自然,其实就算不那么做,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被她怎么样。 因为对方是安昕。 纵使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白小林深入调查过她。 她也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你觉得我很好说话?”见白小林放下餐具,安昕笑道。 她微愣,心思被点出来了。 安昕又道,“我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恨极了更会想报复,只不过对你还没有这个必要,你说呢?” 白小林表现不似之前那么狗腿无赖,相反是一种超出她年龄的老道成熟。 她表示赞同的点点头,说,“你的新闻是我爆出来的,对于这点我没什么好解释,但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能伤害了你,但这就是我的工作,而和你相处的时,我也是真心的,昕姐,你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怎么说?”安昕想听听看。 白小林抬起双眼看向她,眸色平静,“你是想套我的话,看我到底还知道你多少秘密吗?” 她看她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要挟: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我怕我说出来你会接受不了。 就这半分钟,安昕对她另眼相看。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没有守好,被你写出来给所有人看,那是我没本事。”所以她不计较。 因为她觉得,单是从事情已经发生这点上来说,真的没有计较的必要。 只不过…… 取出一只手机放在桌上,白小林才看一眼就变色了,那里面有对她来说宝贵的东西。 安昕再问她,“为什么你不删除呢?” 手机里的告白视频除了给第一次看的人觉得有点丢脸外,其他都还好。 谁还没个爱到疯狂冲动的时候? 然而一旦告白的对象太过高高在上,就连暗恋都会变成一种犯罪。 那支属于白小林的手机里,几条短信内容,加上一段视频,足以说明一切。 “你放心,我不会用这段视频对你做什么。” 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安昕轻声的说道,“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谁的权利,不管被喜欢的对象是怎样的,抑或者因为喜欢他而变得自卑,而‘喜欢’没有错,你没必要为此羞愧。” 几乎是在她说完的下一秒,白小林就飞快的脱口而出,“所以你对秦深也是一样的吗?” 就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喜欢就是喜欢了,你能怎么办呢? 抑制这种感情? 还是欺骗自己,我不喜欢他! 别傻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蠢人的,有的只是太过聪明,聪明得忘乎所以,自欺欺人的人。 否则白小林为什么得到了视频不删掉?还要好端端的放着给人当把斌抓? 因为对她而言是珍贵的! 安昕有些怔怔然,面对白小林暗暗灼热的注视,没有给与肯定,更无法去否定。 沉默了一会儿,她只淡声道,“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白小林反问,语气里多出攻击性,“既然我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对付我?” “我说了,没有这个必要。” 抿着唇,安昕清浅的笑笑说,“我来是想和你把发生过的事一笔勾销,你是个人才,从主观情绪上来说,我挺喜欢你做我的助理,假若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消除后顾之忧。” “什么意思?” “就是用点高科技的小手段,把可能拥有那段视频的人的相关通讯设备全都……黑掉。” 很多时候安昕都会情不自禁的想,雷少倾虽然是个宅男,可也被雷劭霆可爱千万倍! 白小林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无语的问,“你不怕我再出卖你?” 这回换安昕大义凛然,坦荡荡的,“再被你出卖,只能说是我眼神不济了。况且你也不像任由摆布的人,我和萧乐溪见过一面,那种两面三刀的货色都能做顾城的女朋友,难道你认为自己不如她?” “你在怂恿我去复仇吗?” 假使没有了后顾之忧,白小林会让萧乐溪付出生不如死的惨痛代价! 安昕摇头,“我想借你,小小的回敬一下萧女士。” 有些人不能让,不能忍,不然别人真以为你太好欺! 就算她要对付的是叶璟琛的母亲。 那么眼下就越发融洽了,大家各有各的目的,加上少许个人情绪,或许该说……那是女人的直觉? 白小林盯着安昕打量,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更关键的在于,就算有,她也不想选择别的。 她也挺喜欢安昕。 “好。”只考虑了几秒钟,她就干干脆脆的答应了,“不过昕姐,我觉得相比叶璟琛,为什么你不先择雷少倾呢?后者更加适合你,和叶璟琛在一起,早晚你会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白小林的话让安昕没道理的觉得……很对! 她和叶璟琛的关系始终被维持在一条看起来很稳妥,实际却很薄弱的水平线上。睍莼璩晓 假如对象换做雷少倾,安昕一定会感到自在没负担,相处融洽,雷二少也必定会倾尽全力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叶璟琛呢…… 他的好,还有他对自己的好,她看得见感受得到攴。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他脾气暴躁,性格偏执,为人霸道,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和安昕不协调。 连雷劭霆都说,叶璟琛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模范太太。 是那种可以没什么内涵,有学历和样貌,带出去不会给叶家丢脸,放在家里还能赏心悦目,时刻端着全优客服的态度,竭诚为叶璟琛一个人服务辶。 这种条件的女人街上大把都是,遗憾安昕不具备。 然后呢? 安昕追问,等着他点评自己。 并时刻准备着,假如雷劭霆用他的宅男弟弟来打比方,她一定会全力反击。 雷大少抱歉的冲她潇洒一摊手,说,只用说叶璟琛就行了,他那么个得天独厚高高在上的男人,只有他选你的份! 这也是最直接的问题所在。 因为叶璟琛的天生条件优渥,由此他的选择权广泛得叫人难以想象,他完全可以在雷劭霆说的基础上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可不知到底是天瞎了眼还是他瞎了眼,找了安昕来闹心。 不过嘛,感情要是真的能控制得住,就不叫感情了。 如若不然,安昕早就接受了雷少倾的‘救赎’,不会在遇到叶璟琛之后,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归根结底,他们是相互喜欢的,那些苛刻甚至是奇怪无理的要求和条件都不作数了。 …… 安昕独自在陌生的公寓里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 明明很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后半夜干脆抱了被子到客厅看电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想,她只是习惯了叶璟琛那又霸道又温暖的怀抱。 …… 白小林的动作极快。 有关萧乐溪的新闻第二天就被C周刊当作头条登了出来。 其实这位和萧家只沾了点边角关系的远房小姐除了长得不错之外,自身真的没什么新闻价值。 毕竟这世道,就算长相一般的都能通过化妆和穿着改变,美女早就不算稀有动物。 可萧乐溪相当擅于包装自己。 她毕业于C大公共管理,凭借家族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主动上丨门,先讨得了萧太后的喜欢,随后再在一次大学聚会上认识顾城,两人相识过程不知,但也交往有一年多了。 顾城出了名的花心,给她正牌女友的身份,多是看在萧家和叶璟琛的面子上。 近来但凡与叶家沾点边的人都能写篇报道登出来,更还能小老百姓津津乐道一把,拿萧乐溪做文章等于拿顾城和叶、萧两家做文章。 ‘上流社会’是多么遥不可及的词语,正因为它太不可及,才会变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否则,就算白小林刷爆了人情卡,也不可能让名不见经传的萧乐溪占据头条,把复仇大计搞得这么顺利。 这一天萧小姐偷腥某影视歌三栖男明星的新闻一经爆出,她本人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忽然变得家喻户晓了。 虽然白小林没有指名道姓的点破和她纠缠在一起的男星到底是谁,可描述里‘演而优则唱,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男神NO1,出道短短几年,魅力横扫全亚洲,名字的英文里有一个C’,除了宁晨曦,不做他想。 一场萧乐溪与双C的三角恋正式拉开帷幕。 你说这位萧家小姐到底丢了顾家的脸呢,还是萧家的脸呢…… 最绝的是,今天还是顾氏集团年末酒宴,外加成立三十周年的重要日子。 不止从各地赶回来的股东们会全体出席,四面八方的知名人士也受到了邀请,晚上本该有一场高端的盛宴,这下,全被搅黄了。 早先安昕打扮得高端大气的来到公司大门口时,发现一个记者都没有,难免有些失落。 她都想好各种问题的回答,要多犀利有多犀利,提问的人和闪光灯呢?!! 进了后,才听闻原由始末。 而复职白小林三分钟前才从雷劭霆的办公室走出来,面上洋溢着春风般的微笑。 原因无他,是今晚顾氏商宴唯一受邀入内采访和拍照的媒体,白小林毛遂自荐,表示希望能够得到这个机会。 她一定会交一份满意的答卷给> 结果当然是雷劭霆不计前嫌,专门指派了一个号称‘让同性弯,异性狂’的中法混血帅哥摄影师做她的男伴。 楼下做造型那边已经预约好了,中饭之后她就要开始做头发。 鉴于安昕是叶璟琛的女朋友,出席晚宴是一定的,所以她也顺带一起…… …… 早上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 安昕总算回归,亲自监督了创刊号夏季版的封面拍摄过程,还给了少许难得让总监觉得能用上的建议。 作为夏之篇的封面人物,顾染的表现相当敬业。 午饭之后,安昕在白小林的带领下,脸生生的去楼下‘美化’自己。 顾染的工作虽然完成了,可她心里有事,就也厚脸皮跟着去。 反正大家晚上的目的地都是同一个地方,自从雷劭霆决定落户C市,多少女孩儿想到体验一把。 很快,经过第一轮的折腾,两个昨天就达成共识的女人,外加一个心里打小鼓的顾小姐,三人比肩坐在宽大明亮的镜子前,头上顶着烫发的机器,不唱一台戏,如何对得起观众? 顾染相当没底! 她担心的不是顾氏的形象被萧乐溪影响,更不是她的哥哥会有情伤,而是……宁晨曦。 坐定后的二十分钟,她隔着中间的安昕偷瞄了白小林N次! 正在酝酿怎么开口才显得自然得体又不太尴尬时,白小林接了一个电丨话…… “你好,哪位?哦,是你啊,怎么样啊萧乐溪小姐,想接受我的专访谈谈爆红的滋味?别生气嘛,我实在看你不顺眼,干脆把你号码删除了,反正我没事不会找你,有事更不会找你。而你要找我,自然会给我打来,你看你现在不是打过来了么?要是有事相求呢,就先求一声我听听,要没事,我就挂了啊?什么?你宁愿和我鱼死网破都不会求我?那……就这样吧。”还没挂线,对面的声音软化了…… 接着是白小林自由发挥时间。 她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冷嘲热讽痛快非常,期间萧乐溪忍不住回敬她,嚣张的气焰也很快被压下去。 顾染隔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白小林无所顾忌所向睥睨。 当萧乐溪扬言要把她对顾城告白的事情捅破时,她镇定自若的回道,“虽然我名声恶了点,但至少不会沾花惹草给人家戴绿帽子,没准顾城就真能看上我的朴实了呢?要不你给我介绍介绍吧,我暗恋他这么多年,他是接受还是拒绝,有个了结也不错的。” 说着她也隔着安昕看了满头汗的顾染一眼,继续说,“要是好不成,我再没遗憾,要是好成了呢,最多结婚的时候给你发张喜帖,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赏光贲临啊!” 五分钟的通话结束,在场的几个造型师对看似其貌不扬的白小林佩服得五体投地。 鼓着掌表示,今天一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对艳压群芳! 顾染看机会到了,笑说,“你要是真的对我哥有意思,晚上介绍你们认识。” 能被名媛搭讪,白小林内心感到受宠若惊。 表面上,她很装X的继续镇定,“顾小姐客气了,我白小林做人很公平,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所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事被她写出来,虽然她知道。” 正低头恶补各种时尚杂志的安昕冷不防道了一句,再抬眼,看向顾染斟酌的说,“你还是别把小白介绍给你哥了,我估摸晚上小白能不能活着走出顾氏酒宴都是个问题,况且宁晨曦表面光鲜,其实是个烂人,他的私人‘大片’多不可数,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要做到让一个人记住你一生很容易,要么让他爱极了你,要么让他恨极了你。 白小林明明喜欢顾城还在顾氏的大日子里惹是生非,直叫知情人叹一个勇气可嘉。 这是活生生的把自己本来就难萌芽的感情完全扼杀啊…… 顾城一定记住白小林了,而且是咬牙切齿的记恨! 罢了,安昕望回她,郑重其事的,“我听说,顾城也是有仇必报的个中高手。” 纵横八卦圈的白小林先秒僵,再强制自己把镇定进行到底,挺着小腰板说,“我才不怕!” 有什么是比被心爱的人记恨更虐心的事? 安昕挑眉,“真的不怕?” 白小林心虚了,半响无法组织语言,只好转移话题,道,“昕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萧乐溪是萧太后的人,你都还没坐上叶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把主母得罪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我跟你说,晚上记者绝对会问你这个问题!” “问就问呗。”安昕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做都做了我还怕么?” 明摆着是跟准婆婆宣战呢。 示好不成,就只能战胜她! 顾染越发的欣赏安昕,一脸没事人似的道,“萧乐溪除了给我哥戴了顶绿帽,上了次头条,其他的没什么影响,老早我就觉得她的档次根本不配做我大嫂,真的,哥要娶她的话,还不如娶白小林算了。” 什么叫做不如…… 意思就是她永远没机会? 白小林抽着嘴角礼貌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安昕长叹,安慰,“唉,小白,你想开一点,完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顾染意识到自己有口误,连忙修补,“不过小白,你也别太担心,我哥没那么记仇的,就和C市的记者一样,过了这阵新鲜就忘记了。” 白小林急于抓住晚上在顾城面前晃悠的机会,被她的话启发,“要不我们把宁晨曦的大片爆出来吧!绝对比XX门还轰动!” “别……!”顾染也是那‘大片’里的女主角之一,太可怕了! “呵呵,。” 安昕忽然想起萧彤的冷脸,这枪躺得好无辜。 ------------ 恩爱是拿来秀的  下午五点,叶璟琛还是依照老规矩驱车到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接人。睍莼璩晓 当打扮得大方得体的安主编走近时,他立刻开口奉承,“很好看!” 夸奖完之后,再赠以迷人无公害的微笑,瞧瞧,他多自觉。 安昕早料到他会报上次的仇,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站定在他价值不菲的哑光喷漆的香槟色跑车前,昂着下巴,脸色一定要正,冷艳地,“那你怎么不下来给我开车门?” 叶璟琛没动,伸头出来好笑的盯着她看,说,“你很好看和我要不要给你开车门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攴” “当然有啊!”安昕小脸上全是严肃,“面对一位‘很好看’的女士,你连下车开门都不愿意,岂不是显得没风度?” 上次,为了证明自己是有内涵的男人,叶璟琛忍住不夸安昕好看。 这次他夸了,却没有做到十全十美,不为她开车门那就是风度问题了迥。 他还是不动,连下巴都懒洋洋的搁在放在车窗上的那只手臂里,半眯着眸,问道,“那我要是下来给你开门,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还会不会挑我其他毛病?” “暂时没想到。” “那上车吧。”叶璟琛诚意邀请。 “你还没给我开门呢!”安昕坚持原则。 “宝贝,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宝贝’两个字从叶璟琛的口中说出来,他是自然得很,倒把安昕喊得头皮发麻。 叶公子这是在撒娇呢? 她不吃这一套! 不和他讨论真话假话的问题,安昕道,“你是不是想,你不动的话,我就只能打车去顾氏的年会?” 叶璟琛的笑容越发迷人,“难道不是么?” 安昕越发的无谓,站在他那辆第一次见的酷炫跑车正前方,白目的向左右看看,结论,“请问你怎么把车开出去?” 难道他要从她身上碾过去? 这一局,叶璟琛败! 下车,走到安昕面前,伸手揽着她去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再细心的为她系好安全带,他对她语重心长,“下次不可以这么无赖了,知道么?” 安昕笑倒,嘴上不饶人,“你都叫我‘宝贝’了,给你的宝贝开一下车门有什么关系啊,哈哈哈哈哈!!” 伴着一阵乐得开花的笑声,叶璟琛狠狠砸上车门,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发动,开始测试新车性能…… 轰鸣的马达声萦绕在整个地下车场,随着车远去,那阵极大的动静也消失了。 三个身影这才从旁边的通道走出来。 望着出停车场的方向,顾染叹息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认识叶璟琛也有几年了,时常在一些酒会和私下的小聚里碰面,从没见他和谁这样贫嘴过,她以为叶家公子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呢。 原来幽默感也是要看人来的。 白小林却在这时候充分发挥了她创作的想象力,遗憾,“刚才那种情况,叶璟琛应该按倒昕姐来个狂吻,他不就赢了吗……” 这时,跟在她们身后那位‘让同性弯,异性狂’的混血帅哥,身着一身燕尾服,肩扛昂贵的摄影器材,操一口带京腔味儿的利索普通话催促道,“女士们,别墨迹了,麻溜的上车!” …… C市年末最后一场星光熠熠的盛宴,始于今夜的顾氏大楼。 还隔着两条街时,路上便开始堵车,叶璟琛借此机会和安昕讲条件:1、广大媒体朋友和记者面前要给他面子。2、待会儿他给她开车门。3、入了顾氏的年会现场之后,除了去卫生间之外,:上卫生间的时间绝对不准超过十分钟。 不说清楚的话,天晓得这个让他时而想爱死,时而又想掐死的小女人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先要了他的命…… 鉴于先前有一条宽阔笔直并且没有红灯的马路供某人淡定的飚了一段,安昕心有余悸的应了他前面两条合理要求。 至于第三条和那个PS,她持保留态度。 车子平缓的停在顾氏大楼的红毯前,叶璟琛满意的对前妻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外面的镁光灯已经开始对着他们狂闪,安昕侧首,强忍心酸对他笑着点头,心里默默流泪。 什么限速牌在叶公子的眼里那都是浮云…… …… 车里两个人的细微互动,在车外众目的紧盯下,全都变成恩爱的表现。 叶璟琛先走下来,哪个镜头都不看,寒风里俊朗沉稳的整理了下大衣,动作潇洒自如,浑然天成。 只有安昕知道他是刻意的。 这个男人可虚伪了! 接着她那边的门被打开,从外面伸来一只手,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在一片艳羡和感叹声中,置于无数镜头前。 他俊朗非凡,她小鸟依人,十指紧扣,比肩相依,怎么看怎么合衬。 排山倒海的发问接踵而至。 面对媒体的次数多了,安昕大抵也摸到些许规律。 总是会逮着你问些辛辣直接的,越劲爆越好,并且大多带着暗示,回答稍微有差池会被断章取义。 抑或者同你打太极,兜兜转转的引导。 你要是闭口不应呢,他们就会问‘不说话,那是不是默认了啊?’。 “安小姐,您到C市发展是为了叶先生吗?” 你看,这个问题听似温和,给足了叶璟琛面子,要是不答,一定会被乱写。 选默认都不行! 安昕对发问的记者保持微笑,“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事业,担任的主编对于我自己而言是一项新的挑战,的总部设在C市,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下个月创刊号发布,大家一定要捧个场哦。” 有人抓住这点追问,“如果雷劭霆把总部设在别的地方,你也会一起过去吗?” 还有人笑说,“这样会不会舍不得和叶公子分居两地?” 好像雷大少的宝贝杂志社马上就要搬家了似的。 叶璟琛不甘安昕时时刻刻给做宣传,替她多谢那个记者的提醒,表示他会考虑入股,他可不想和安主编分隔两地。 所以说,他们现在是在同居?!记者朋友们躁动了!! “你们复婚了吗?” “听说你们举办了一个海上游艇婚礼,是不是真的?” “那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小叶太太了?” “叶老先生很喜欢安小姐,可是上周在机场时,萧彤女士好像并不太满意,小叶先生,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今早关于顾城先生正牌女友萧乐溪小姐的爆料来自前C周刊的金牌记者,和之前报道你们的是同一个人,更是目前安小姐的贴身助理,请问安小姐,你和她冰释前嫌了吗?” “安小姐安小姐,萧乐溪是萧彤女士的亲侄女,叶璟琛的表妹,请问她的新闻是不是你在背后下令?” “您和您的母亲如今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私下相处过?融洽吗?” “听说你怀孕了,是不是奉子成婚?” 听着一个赛过一个夸张的问题,安昕真的很想反问一句,你们的‘听说’怎么那么多啊! 中途有顾氏的主事人员出来调解,请大家安静一些,相信安主编和小叶先生会逐一解惑。 听到‘逐一解惑’这四个字,不用多想都知道,一定是他的顶头上司亲自授意了。 场面静了下来,安昕暗中用胳膊肘拐了拐叶璟琛,他在一句话点燃了众记者朋友们的激情后,就再不言语了。 笑眯眯的站在安昕身旁,十分的绅士风度。 什么复婚啊,怀孕啊……都是他喜闻乐见的报道。 还有那句‘小叶太太’是谁喊的?晚上宴会结束后,小叶先生要亲自致电他们老总,有这么敬业又懂事的好员工,一定要给她加薪! 见叶璟琛那副美滋滋的模样,安昕都懂了,只好绷着笑容,说,“首先澄清两点:第一我没有怀孕。第二……” 她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挽着他的手娇俏回答,“我只是他的前妻,那些传言,不要当真。” 叶璟琛适时的优雅补充,“再婚一定不隐瞒。” 记者齐齐点头,原来是秀恩爱。 “安小姐只解释了这两点,那其他的事情都是真的咯?” “其他的什么事情?”安昕和颜悦色的反问那位记者,颜色里都是真诚。 就着那只挽在叶璟琛手臂里的手,默默的顺时针掐,完了再逆时针掐,狡猾的说,“你们刚才的问题太多,我没有听太清楚。” 谁也没发现她私下里的小动作,经她一问,无数张嘴忙不迭的把自己的问题连连抛出来,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大家一起开口说话,效果还是和先前一样——嘈杂。 叶璟琛被掐疼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理智的出言结束这场短暂的采访,道,他们该进去了,下次一定留长久一点,多回答他们一个问题。 临了还使出杀手锏,叮嘱大家千万不要乱写哦,就算萧彤女士在国外,每天也有看国内新闻报道的习惯。 言毕几乎是双臂提着安昕把人往顾氏大楼带,一边疾步一边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加威胁,“别再掐了啊,回去还是我开车!” 身后的记者大军穷追猛打。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算不算叶璟琛默认母亲不喜欢安昕的事实啊? 是不是因为这样,安小姐才迟迟不能正名? 还有人连他们之前那次离婚的原因都推测到萧彤身上。 安昕冷笑叶璟琛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典范,叶璟琛谦虚的说她过奖了,两人亲密无间,双双步入顾氏大楼宴会厅。 身后,见他们离开,追了一路的记者在转头的时候才发现,霍婧兮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在红毯的另一端。 女神今天穿着依旧冷艳而高贵。 白色的及地长裙在寒风中是那么的飘逸,身上灰色的皮草雍容无匹,钻石耳坠和项链在镁光灯的不停闪耀下照相辉映,快把人眼都晃瞎了! 众人一拥而上,此时只有一个问题—— 叶璟琛和安昕刚进去,两个人多恩爱啊,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 霍婧兮连强颜欢笑都不做,冷着脸毫无女神范儿的甩了五个字:不关我的事! ------------ 你和他,真龌龊!  步入装潢得大气磅礴的顾氏大楼,顾城身着卡其色的西装,站在最显眼处欢迎每位今夜贲临的贵客。睍莼璩晓 虽然他形单影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个人魅力。 在安昕跟随叶璟琛走近时,亲眼望见一个长相甜美,身材高挑出众的年轻女子与他亲昵的咬着耳朵。 临了女子提着粉色的裙摆,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前往十九楼的年会现场,还不忘回头对他半撒娇的道,“你可别哄我哦,今天晚上说好留一支舞给我的。” 顾城对其风度翩翩的笑,“能和新晋视后共舞,是我的荣幸。攴” 多得他一言,安昕总算想起来,是说对那张甜美的脸容熟悉得很! 人家可是近来影视圈风头最劲的人物之一,虽然今年四月份才崭露头角,然,十二月简直就是她的丰收月。 参演的三部电视剧分别拿了最佳客串,最佳女配角,最佳女主角三项奖迤。 连她向来在圈中以‘脾气臭’、‘性格怪’闻名于世的王牌经纪人都忍不住在媒体面前洒热泪,说,能签到这样的艺人是我的荣幸。 最重要的是,这女的才十七岁! 秦悦也十七岁了啊! 安昕做着强烈的心理活动时,顾城已经亲自移步走到她和叶璟琛的面前。 他笑容不减,顺着安昕的目光,放佛看出些什么,打趣道,“安主编是陶宛如小姐的剧迷?” 对了,她叫陶宛如。 名字真好听啊,可是真人就略显……娇嗔造作了些。 安昕心里想着,对顾城的调侃应对自如,“不是,我很少看电视剧的,只是觉得她很眼熟,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谁。” 言罢,想起先前在门外本来可以少和记者纠缠一会儿,多得一位突然冒出来的‘好心’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会逐一为大家解惑,结果是冷风吹得她背脊都凉透了! 待两个男人结束礼节上的问候,安昕主动笑说道,“对了,我的助理白小林应该已经从旁边的直达通道进入会场了,虽然今天的新闻对顾氏有少许影响,不过我想顾城先生不会在意那些因为私人恩怨借机公报私仇吧?” 顾城看向叶璟琛,面不改色,“你女朋友可真狡猾,我要是说会的话,会不会显得很没风度?” 叶璟琛抬手看了下表上的时间,说,“关于‘风度’的问题,早在大约四十八分钟以前,我就已经被她嫌弃过了。” 对此他爱莫能助。 安昕露出吃惊的表情,“你真的确定不是感谢她,而是要在顾氏的年会上报复我的小助理?” 那只是主编众多助理的其中一个而已! 比起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顾家公子,都不算什么了,在自家年会上公报私仇,损人不利己也罢,还十分的自降身价好吗! 顾城没想到安昕会见面就拆他的台,更先发制人,倒是对她有小小的意外。 不,应该说从这个女人再次以‘夜炫’服务生的身份出现在叶璟琛的眼前时,他就该很清楚,她不简单。 是他轻敌了。 保持彬彬有礼的笑容,顾城从善如流,“我确实该好好谢谢白小林小姐,那么……” 略作思索,他眼眸里蕴含着温和有加的神采,说,“年会的第一支舞我邀请她跳,可以吗?” 安昕一怔。 他要邀白小林跳年会的领舞? 就在她愣这半秒,顾城根本不容她出言拒绝,权当她答应了,只道,“那待会儿还请安主编入场后,记得替我转告白小姐,这是我的诚意。” 话罢了,他示意工作人员将安昕和叶璟琛带离。 直到进了电梯,安昕才不可思议道,“这个顾城是不是疯了?” 叶璟琛一脸的意料之中,捏了捏她的小脸,“反正今天顾家的脸面也被丢光了,他邀白小林跳头舞,反而能显得顾家压根不在意这些事,说不定还能从你手里把头条抢回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反倒是白小林,我记得来的路上你不是跟我说她暗恋顾城很多年么?你能保证跳舞的时候她不会紧张过度丢了的脸?” 安昕冷哼,气势倍儿足,“少瞧不起我家白小林了,不就是跳支舞而已么?能在一天之内把顾氏搅得天翻地覆,说明什么?” 叶璟琛虚心求教,“说明什么?” “她有胆色!” 安昕为自己能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助理而自豪。 “那确实。” 叶公子看了看电梯里随着上升而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语意颇为深长,“不过我觉得,你在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以后还敢用她,也是相当有胆色的。” 安昕很想回嘴说,我要没胆色敢和你在一起么? 遗憾有些胆色只能放在心里,暗爽一下就好。 …… 在安昕来到C市后,有一天和雷劭霆的闲聊里,曾经听他以四大元素形容过C市只手遮天的男人们。 叶璟琛是火属性的,尤其脾气,他因为强大的资本和能力,本身就具有攻击性。 他可以温暖你,也能把你烧成灰烬。 霍敬文是属土的,极具包容性,这么多年了,不管多大抑或者多小的场合,从没有人见他发过脾气。 据说有关他的父亲,市长霍建茗,一些棘手的问题都交给他来解决。 他的妹妹霍婧兮就更不消说了,貌似那‘女神’之名都是他在幕后亲自炮制打造。 这个男人是霍家最厉害的人。 说到风呢,雷少倾是风无疑,永远都在追寻自由自在,多变,灵活,又孩子气。 而顾城则是水,他把自己藏得很深。 水可以滋养土地,也可以让一片土地灾洪泛滥。 水能够随风流动,更能利用风来改变方向。 水势大时能够灭火,水势小时,看起来是被火蒸发了,可蒸发之后呢?最终还是会汇聚在一起的。 雷劭霆说,顾城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极少数能够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的人。 他懂得如何在不同的环境不断的变化自己的位置,让他时时看上去都那么恰到好处,不会威胁到比他厉害的,也不会伤害到比他弱小的。 他在韬光养晦,等待蓄力之后给对手必然的致命一击。那一番话下来让安昕莫名胆寒之余,又不太愿意认同。 所以那天结束对话时,安昕打着马虎眼说雷劭霆,又是因为你掰不弯人家,所以才把人家的心形容描述得又黑又险恶! 她不想承认,是因为那话实实在在的让她听后开始担心叶璟琛了。 即便同时她也知道,这种担心很多余。 雷劭霆只笑得诡诈,丢下一句‘我们且行且看’的风凉话。 此时站在顾氏别开生面的年会现场,周围数不尽的衣香娉影。 随处那么一瞧,都能望见好几个成功人士。 明星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讽刺的是,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明星却是这处除了服务生之外最廉价的存在。 在舞池的中央,藏得很深的顾城正搂着白小林优雅的跳着华尔兹。 顾城依旧风度翩翩,淡淡的笑容里让人怎么看都只能找到保持距离的亲和力。 白小林也不如一般的小女生终于得偿所愿和暗恋对象有交集那样。 不知是灯光效果还是妆容的问题,看得出她面颊略带绯红,但直视顾城的眼神很清醒。 显然她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被一时的表象迷惑了心智。 她和共舞的男人不动声色的交锋,大家你来我往,彼此彼此。 许久真实存在的暗恋算什么? 看着那一对起舞的璧人,璧人…… 安昕竟然用了这样一个形容词,她在暗暗惊异之余,又不得不感慨,不是她对这个名利圈不了解,而是……了解了,也喜欢不起来。 当第一支舞结束,整个会场响起的掌声里都是恰如其分的礼貌。 这种礼貌真是让人压抑啊! 一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安昕身后,在她耳边轻吐话语,“就快到除夕了,不管过去的一年如何叫人难忘,终归是要过去,再舍不得,对来年还是会期待,是这样的吗?” 即便认出了这个声音,安昕还是侧头给了她一个冷眼,“想要道歉的话在这里可以了,不用单独到楼顶去。” 是的,除夕将至,再不好好道歉的话,舒家这个年就要在大街上过了。 舒依穿着黑色的长裙,像是从黑暗世界来的巫婆,“我给你准备了一件新年礼物,也是表哥的遗物,你想要我当众道歉,还是那件礼物呢?” “你该不会觉得只要提起秦深就能让我丧失理智吧?” 安昕无谓的笑笑,望她的眼色尽是厌恶,“你口口声声喊着‘表哥’的人,他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亲人,请你为自己积点口德,不要再去伤害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那也是你逼我的!”舒依不甘心,死都不甘愿和她道歉,“姑妈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跟我讲亲情,讲家人?你配么?” 安昕不想在这个场合与她多争执,叶璟琛正在远处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寒暄,因为是背对她的,他没法回头来盯着她。 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她只得对面前的疯女人下通牒,“要么道歉,要么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手里握着仿佛伪装高贵的香槟杯,舒依环顾着四周,低声尖利的向她挑衅,“要我向你道歉,一辈子都不可能,舒家也绝对不会毁在你手里。” 安昕无奈的摇头,“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以和秦深有关的东西来交换么? 不,秦深没有这么廉价! 她仿佛问到了来人的心坎上。 舒依展颜而笑,诡异又阴险。 “当初姑妈的葬礼办得匆匆忙忙,谁会想起在苏丹时,你们那部掉在我家的照相机?我看过那些底片了,你和表哥不愧是真正的一家人,亲密无间,你确定真的不要吗?那我就把底片统统都洗出来,送给哪家杂志比较好?还是报社?” 底片,秦深留在苏丹的相机…… 不知不觉,安昕开始忍不住颤栗。 舒依总算在她脸上找到惧怕,开怀道,“你不是最怕让别人知道你是秦家的私生女吗?私生女和同父异母的哥哥相恋,多轰动啊……我想可能表哥并没有忘记那部姑妈送他的相机,而是他不愿想起来吧?你和他,真龌龊!” ------------ 跪下来求我,向对霍婧兮那样  私生女和同父异母的哥哥相恋……龌龊吗? 安昕以前一直都以为,不管那种相互的爱都是高尚圣洁的。睍莼璩晓 爱有什么错? 错的是天不时,地不利,错的是命运弄人。 秦深怎么会不愿想起来?他们在得知了彼此的血缘关系后,是他告诉她,不要恨,不要怨,无法改变又背弃不了,那就试着去接受攴。 他还是会爱她,依然爱她,只是换一个方式而已。 他会永远在她身边的,以家人的身份,纵使她不愿,他们都……无法改变。 那么……他为什么会舍得连娉姨送他的珍贵的生日礼物都不要了迳? 经舒依一说,安昕立刻想起那部被秦深当作宝贝的相机,最开始的时候,秦悦连摸一下都不给的。 他绝不会忘记! 他会把相机遗落在舒家,是因为……无法承受,想要逃避? 久违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 罢了,秦深不再,追究那些有什么用呢? 回想五年前那次美好却令他们陷入绝望的苏丹之旅,如果留在相机里的底片还在,必然还留有她和他超越了兄妹的亲密。 不能让别人看见。 心里起了这丝念头,安昕就知道,这次不是舒家在劫难逃,而是她。 见她神情松动,舒依得逞的诡笑,“到楼顶来拿你的新年礼物,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公开!” …… 十分钟后,顾氏大厦超过白层的建筑顶端。 这栋大楼一度在建成后,被称为王者俯览众生的绝佳之境,可惜当叶璟琛入主C市,一切都被改变了。 前一刻安昕还在和那个返回身边,毫无察觉的男人打趣,要去卫生间的人是他,那么需要她全程陪伴吗? 叶璟琛直接用傲娇的眼神示意了她,敢跟过来有她好看! 他不知已正中了谁的下怀。 此一时,安昕置身天台的中央,一阵阵巨大的冷风令她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舒依竟然是个不怕死的。 她先一步早到,很聪明的给自己穿上了昂贵的皮毛大衣,站在天台的边缘,一手提着黑色的裙摆,靠近高楼外的那只手里拎着一部老式的相机。 顶楼的风很大,耳边能清晰的听见狂肆嚣张的呼啸声,视线尽头的女人只要稍有差池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的可怖。 可舒依却在笑。 不怕死和疯癫都占齐了,她还怕什么呢? 安昕无法犹豫,更无法在这时生出多余的心思,她一步步的走近,直到离舒依只有四五步的距离才停下。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要怎么样你才肯把相机给我?” 舒依却先问,“你信我会把它扔下去吗?” “信。” 疯子有什么做不出来? “可是你扔下去了,还拿什么来要挟我?” 安昕说着,眼睛始终不离那部相机,那是属于秦深的东西。 “难道我不能在扔下去之前先保留底片吗?就算保留了,这可是秦深的相机,你舍得我毁掉它吗?”舒依眉开眼笑的说着,长发被狂疯吹得凌乱,使得她的脸孔说不出的诡异。 瞧啊,她捏着谁的软肋?谁的痛楚? 只要是和秦深有关的,都能将其当作武器,给安昕造成伤害,就算不能致命,那也是饱含杀伤力的一击。 “你舍不得。”舒依肯定的说,眼光蓦地变得恶毒,命令道,“那就求我!” 安昕蹙眉。 求? 她对这个字眼相当的反感,甚至是憎恶。 当初霍婧兮要她用诚意去求她,她求了,然而霍婧兮却没有依言去见秦深最后一面。 不,那是那时的她太蠢,如果求有用的话她就不会让舒依给自己道歉。 可是这时安昕才发现,这些人是没有心的。 她好蠢好蠢!竟和这样无耻的人较了真。 对于她们而言,什么‘道歉’、什么‘原谅’,毫无意义,她们只会凭借心情做所有的事情,摧残折磨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变成理所应当。 那些要挟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要看她卑躬屈膝的姿态,以此侮辱她罢了。 看着那只随时会粉身碎骨的相机,是的,有一点舒依没有说错,是秦深的东西,她就舍不得给看着被别人糟践! 不就是求么? “求你。”她淡语,认命又自嘲的姿态。 声音不大,足够令人听清,舒依也并没有老套的要求她大声点,她只是畅快淋漓的笑,说尽羞辱的话,“叫你求你就求!可是求人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安昕默然凝视她,“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把相机还给我,一次说清楚。” “我说清楚你就会照做?看不出来你这么贱!!” 一个‘贱’字尤为尖利。 舒依享受着这一刻,仿佛安昕生来就是她的敌人,她应该早点想到的,干嘛要怕一个秦家见不得光的贱种? 昂首,她嚣张的放言,“首先,你要承担我们舒家近来一切损失,其次,让雷少倾以E总裁的身份亲自登致歉函,告诉全世界,不是我们乐舒集团系统存在巨大漏洞,而是恶意攻击,对此,乐舒集团会保留追究和起诉的权利。” 她这番话说得倒有些舒家大小姐的样子了,可安昕不能答应她全部。 “对于舒家的损失我一力承当,你完全没有必要把雷少倾和他的公司也牵扯进来。” E在国外的知名度远高于国内,爆出这样负面的新闻,极有可能引起股价下跌,公司市值缩水,更有可能引来各种相关调查,对于雷少倾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我有给你商量的余地吗?”舒依寸土不让。 主导权在她手里,安昕不想和她冲突,尽量平静的说,“你的目的是打击我,那么针对我一个人就够了,假如雷少倾发公开函致歉,看起来是舒家得利,挽回了名声,可你别忘了,雷少倾是谁,E对雷家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开罪雷家只会得不偿失。况且,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他真正……讨厌你。你考虑清楚,乐舒的损失我会赔给你,一分都不少……” “你当然不会少我半分钱!”说起E,说起雷少倾,舒依连心理都扭曲了。 凭什么雷少倾从小到大都追在安昕身后跑?还帮着她来对付自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几乎是在嘶吼。 “雷少倾创建E,初始资金有一半是秦深的,他死了之后,这些股权就转到你身上!现在一个E的市值就有几十亿!你多有钱啊,亏你还到‘夜炫’打工赚学费,这种蹩脚的谎也撒得出来,你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小看别人?” 把手里的相机摇晃了两下,安昕的视线如何都移不开,只能看着,眼中越发的焦虑和在意。 “我改变主意了。”舒依轻巧的说。 先前还杀气腾腾的怒意被冷风垂散,展颜娇笑,她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让雷少倾道歉也可以,就在这里解决吧,我要你跪下求我,就像当初对霍婧兮那样。” 就像当初对霍婧兮那样…… 那样是如何的样子? 安昕蹙眉,双手默默紧攥,眼底泛起恨意。 “怎么?不愿意吗?” 舒依捏着相机挂绳的手轻轻的松了松,眼看就要脱离手心,随着安昕那声紧张的‘不要’,她再抓住,一如捏着谁的命脉。 “求我啊,你又不是没有跪着求过人,不过你放心,我和霍婧兮是不同的,我比她要实在多了,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一定把相机和底片都还给你,大大方方的接受你说的偿还,放过雷少倾。” 刚说完,舒依眸眼忽闪了下,脸色有轻微的变化,她看的不是安昕,是她的身后! 同时,还在犹豫和矛盾里挣扎的人也察觉异样。 猛地回头,正正的望见叶璟琛站在身后楼道唯一的出口处,到底还是找来了。 迟疑和复杂只在舒依脸上盘旋数秒,很快她就恢复本色,极尽风凉,“救场的王子来了?可我从来不相信童话故事,灰姑娘是成不了公主的,王子也不会永远都能无条件的救你,不是吗?” 叶璟琛没有说话,风吹得他整个人都冷冽的许多,他先看安昕,看着她恐慌无助而又倔强到死的表情。 看到他来,她一定是心虚的,可你若是问她,她也一定会说‘不后悔’! 继而他再看站在远处天台边缘的疯女人,手里的老式相机与此时此景是那么格格不入,却,那决然是今夜的关键所在。 “没什么想说的吗?”舒依的语气里都是邀请。 叶璟琛和她毫无意义的对视着,却是忽的一笑,对安昕说,“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叫你好好瞒住了,真笨。” 话语同样无力,当中的责难听上去更像是自责,他不上来不就好了? 她可真笨啊……连撒谎都撒得破绽百出。 舒依再将那部相机提起了些,给他看清楚,特意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把安昕引上来的吗?用这个,这可不是一般的相机,你猜它原本属于谁?里面的底片……” “别说了!!!”安昕厉声制止,随后避开剜人的目光,低头,轻颤。 不知是被风吹得全身冰凉才发抖,还是因为叶璟琛的出现,加剧了她世界的崩塌。 舒依意外的一愣,扬眉会意道,“原来你也在乎他啊,不枉费叶公子对你的一番心意,只可惜还是比不了秦深零星半点不是吗?” “不是比不了,是没有比的必要,你永远都不会懂。”安昕无力的说,已经不想去解释什么了。 她侧首向舒依看去淡而灰暗的一眼,“相机你要扔就扔,我无所谓了,不过……”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叶璟琛已经知道了,他早就说过,他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很多。 她没有隐瞒好,她不止永远的失去了秦深,大抵在这一刻,还失去了他吧。 所以,不就是一个舒依? 不就是舒家? 她有的是法子让该死的人和她一起陪葬!! 不过,这些话都不用说出来了。 经过叶璟琛时,她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他…… 手腕被一把抓住,安昕微怔,抬头望向他,只看见一张状似温柔却隐含怒意的脸,温柔依旧,冰冷依旧。 叶璟琛轻松道,“急什么?不把事情解决了,你让人家怎么回去安心过年?” ------------ 他的包容,难能可贵  安昕有意识,叶璟琛真正生气的时候,心底在狂怒,俊容上一派和颜悦色。睍莼璩晓 一如此时,他必定在沉吟着,该用怎样的方式让惹恼他的人灰飞烟灭,才能消解他心头的怒气。 偏偏舒依还要招惹他,“你想要怎么解决呢?要让我过好年很简单,安昕过不好,我就好了,只不过……你舍得?” 心肝宝贝…… 她吗攴? 安昕抖得厉害,被叶璟琛抓住的手腕能清晰的感觉他掌心有灼烧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 他捏住她的力道不大,她想要挣开的话还是可以的,可她却没力气了。 此时的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害怕被他千倍百倍的报复多一些,还是害怕就此失去他多一些逅。 叶璟琛定眸看着欢乐的几乎要在楼顶边缘起舞的舒依,他松开了抓住安昕的手,一步步优雅自若的行近,语气淡而轻松,“开个价吧,这部相机。” 他要的是她手里的相机。 安昕不解他用意,看着他被风吹得凌乱模糊的背影,同时听到舒依不可思议的问,“想替你心爱的女人把这个相机拿回来?没想到你和雷少倾一样,被安昕迷得晕头转向,你知道这部相机拍了些什么吗?” 叶璟琛站定在她面前,抬手可触,他巍然不动,保持着一贯的姿态淡语,“这和你没关系,我只想把它拿回来,不要浪费我的耐心。” 到了这个地步,舒依还怕什么,求什么呢? 仿佛只要能完完全全的毁掉安昕,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卑贱的女人被你们争先恐后的捧在手心里,她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扬威耀武?!” 恶狠狠的说完,舒依抓着相机挂绳的手抬起来,递向叶璟琛,怨毒的说,“这份新年礼物,也送给你。相信里面的内容一定会让你大饱眼福。” 她想象经过这一夜,她会是新年里最快乐的人。 忍不住,她对叶璟琛嘲讽道,“你叶家公子要什么没有?偏偏栽在秦家的野种手里,和秦深,你永远没有可比性,那个死人在她心里可重要了,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 更想不到的是,她舒依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扬眉吐气。 不比霍婧兮更本事么? “至于对我家的赔偿——”看向便成了石雕的安昕,她笑得诡异又扭曲,“我想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数字。” 言罢,她欲长扬而去。 楼下的宴会才刚刚开始,她还没尽兴的喝一杯,还没和谁共舞一曲。 能看上安昕那样的女人,身份档次都不值从前了,叶璟琛也不过如此而已。 舒依以为,她是今夜最大的赢家。 就在她刚向天台里抬起一只脚时,叶璟琛从她手里接过相机,而另一手猛地将她大衣领口抓住,毫不留情的将她整个人往大厦外拖拽移去! 尖叫声随之响起,安昕吓得捂住了嘴。 顷刻间舒依的身体几乎已经移出天台,双脚的脚尖费力的在边缘上颤栗,唯一支撑她不失坠的是叶璟琛的手。 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深眸里甚至还溢着温和的笑,他用近乎温柔的语气对手心里胆战心惊的女人逐一纠正,“首先,就当作是我替你父亲教训女儿,骂人是不对的,我想你该给安昕道歉,诚恳一点。” 舒依极度惊恐,逞凶斗狠道,“我要是不道歉呢?你把我从这里推下去?!!” 她说得虽然寸步不让,可是自己的双双却死死的抱着叶璟琛的手臂。 余光忍不住往身下看去,下面只有五光十色却又冰冷的霓虹,些许来来往往,连看都看不真切! 你说从这里摔下去,会是怎样的死状? 剧烈的心跳让她濒临崩溃,显然,她还没活够。 叶璟琛笑意更柔和了,“你可以试试。” 他从不是个善良的人,两年前她就被他动手掌掴过。 这里没有摄头,边缘没有防护,舒家岌岌可危,哪个不知道舒家最大的债主就是顾氏集团? 而疯疯癫癫的舒家大小姐在顾氏年会上跳楼实在太合情合理了。 就连安昕都不会丝毫怀疑,叶璟琛真的敢! 他拽着舒依的手轻轻一晃,如同刚才她戏弄安昕时晃那部相机一样,只他手里的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距离死亡清晰的威胁立刻让她缴械投降,对早远处就目瞪口呆的安昕鬼哭狼嚎的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骂你,以后都不会了,没有以后了!” 一句话还没说话,她眼泪都流得满面都是,刺骨的寒风一阵阵的扫来,刮得她的脸红肿疼痛。 她颤抖的哭求,“这样可以了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还想怎么样?只要你放过我,求求你……” 叶璟琛的手很稳,对道歉之后的女人投以‘孺子可教’的眼色,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懂我的意思吗?” 舒依狠命的点头,怕到极致。 叶璟琛对她的配合深感欣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不想再看到或者听到你对安昕再做出什么疯癫的事,你要知道,把你从这里推下去很容易,你死了倒是件一了百了的事,可你还想活,最好安分一点。” 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拉近自己,对着她被恐惧溢满的双眼,慢条斯理的威胁,“能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太多了。” 话音被风吹散时,他暴力的揪住她往天台里猛地摔过回去。 舒依重心不稳,重重的侧摔在地。 顾不上疼痛,刚才悬空的死亡感包围着她,令她抑制不住的嚎啕起来。 她对叶璟琛的惧怕前所未有,只狼狈丑陋的哭着,她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向离开天台的唯一通道走去,不愿再多呆半分钟! 叶璟琛转身回到安昕眼前,把相机递了过去。 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风很大,很冷,她全身都被冻僵了。 安昕颤了颤,还在因为他之前的举动而怔怔僵滞。 他在她眼中望见自己的脸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生气是有,真正的温柔亦是有。 主动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在相机上,让她自己抱好,他说,“不是对你很重要么?”所以他为她拿到了。 就是这么简单。 安昕张口,欲言又止。 叶璟琛猜到她会问什么,很有先见之明的笑说,“你想问我听到了多少?还是开了口发现没有这个勇气?那我就当你是在意我的了。” 他早就告诉过她,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可是当她事迹败露,他也没有迁罪她不是吗? 实在是……让她无措。 安昕的双手捧着相机,叶璟琛的掌心则包裹着她凉透了的手。 “或许你是那句‘不是比不了,是没有比的必要’,让我认为以前的付出没有白费。” 如果这一点连他都不明白的话,他还谈什么真爱? 真爱…… 以前他是从来不相信的。 叶璟琛在心里尽情的嘲笑讽刺着自己,却,不后悔。 再说他从来都不做赔本生意,现在收手,那真是赔大了。 安昕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他没有真的气恼她。 或许他是有的,但他忍下来了。 她启唇想道谢,又被叶璟琛先一步,“道谢就不必了,鉴于你今天不怎么优良的表现,又鉴于我过于出色的表现,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过个好年的。” 说罢,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加大了几分,她感觉温暖了几分。 “那我该说什么呢?”安昕看他的眼神闪烁着,打量着。 她还是没搞懂这个男人,明明前一刻她已经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她以为,叶璟琛会把她推下万丈深渊,让她明白他可以成就她,也可以摧毁她。 这个道理,她以前就一直都知道。 可他却保护她,给她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包容。 他的包容,难能可贵。 “如你所见,我还是觉得有点亏。”叶璟琛耍着贫,面上笑着,心里……他的心谁能看得透? 安昕只能等待。 “这样吧。”他做了个深呼吸,替她整理了下被风吹散的碎发,说,“让我想想,12点以前告诉你。” …… 之后两人回到顾氏大厦,各自去洗手间整理了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回到会场里时,歌舞依旧,往来依旧。 只是不见了舒依。 没关系,没人会在意她的存在与否。 霍敬文揽着顾染在舞池中优雅的转圈,顾城和白小林相谈甚欢。 雷劭霆被娱乐圈顶尖的明星们围绕着,把他当做神来膜拜。 谁都想在上露个脸,为此,哪怕是雷劭霆要与她们一度***,都是他点个头,勾个手指头的事。 与他处境相似的是霍婧兮,她被一群商界和政界的年轻俊杰们包围,没有叶璟琛,她还可以有很多选择。 叶璟琛永远都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才离开片刻,就被众人抓得牢牢的,敬酒,打趣,没完没了。 他邀着安昕共舞,在12点的钟声响起时,安昕听到他说,“我想好了,明天,我们复婚。” 这是她对他的允诺,没有拒绝的权利。 …… 顾氏的年会结束后,离开时又与整晚守候在外的记者周丨旋了一番。 全程,叶璟琛有问必答,很体贴的把安昕保护在自己怀里。 结果是被记者们调侃,明天小叶先生是像他们集体写报道,把本年度最佳男朋友的奖项颁给他吧。 对此他照单全收,配合的说,如果是年度老公就更好了。 安昕在他怀里,耳边每个清晰的声音都不是很真切。 她不确定他说的是否就是他想要的。 …… 回去的路上,她疲惫的靠在车里,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出神。 两人一路无话,他直径把车开回叶家大宅。 进了客厅才知道,陈妈还没睡,不知叶璟琛什么时候打电丨话回来,让陈妈先煮好了姜汤。 他亲自看着她喝完,再把她送回自己的卧室,等她洗了热水澡,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他好像总算安了心,帮她掖了被角,才起身离开。 “睡吧,明天早上要去机场接秦悦。”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 走到门边,他身形顿了一顿,回头来对安昕说,“复婚的事,我不是开玩笑的。” ------------ 说谎是智商的较量  卧房里昏暗一片,走廊的光线将叶璟琛的身形轮廓昏黄不清的勾勒了出来,在光与他身躯之间,还有一层患得患失的色彩,朦朦胧胧的混淆着望他的人的视线。睍莼璩晓 安昕侧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眨也不眨。 他正对她,背着光,因此她看不见他的神色表情。 他说,复婚的事,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信攴。 长久默然的相视,叶璟琛却能看清楚她要被被子完全遮挡住的眼睛里,那些细碎攒动的微光。 他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很多疑问。 她在不安逋。 “还有什么想说的?”他体贴的问。 安昕几乎是凭反映,“你可不可以陪我。” …… 叶璟琛很享受安昕对自己的请求。 这是感情的常态,付出得较多的那方总会有意无意的暗自渴求着回应。 当他付出的对象开口要求,不管是多刁钻的事,他都会欣然应允。 他把她的要求当作回应。 因为他会想,如果她对自己丁点儿想法都没有,那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她想要他身上的任何,无论什么,那都是与回应相同的东西。 叶璟琛这张床不算很大,一个人睡会觉得空,两个人又显得有些拥挤。 他坐靠在床头,挨着安昕的那只手轻轻的揽着她,她安稳的躺在他身旁侧身对着他,各怀心思沉默了会儿,她先开口。 “为什么不问我?” 叶璟琛低眉扫了她一眼,她抬头回视,“这和你知不知道无关,假使你知道的和我的说法不一样呢?” 误会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所以…… 他一笑,“你想解释?” 安昕闷闷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觉得有必要。” “怎么说?” “你想听实话么?” 叶璟琛直接用眼神威胁过去,安昕悄无声息的做了个吞咽的姿势,如实道,“你这个人太阴沉了,从小到大又没什么朋友可以说心里话,还习惯性的独揽大权,唯我独尊……” “你是想说我独丨裁?” 她连忙摇头,“你在心里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一开始你会给每个在你面前出现的人打基础分数,但你从不告诉别人是多少,一直到那个人不停的错,错到你把分扣完了,那么那个人再也没机会了。” 叶璟琛状似吃惊的,“你的觉悟比我想象中要高。” 安昕却是深有体会的说,“那是你不知道,对于我而言你像是一栋大得夸张的房子,而我则是个看不到听不见的残疾人,我被扔到房子里面,想要好好的在那里生活,就只能尽快弄清楚他的构造。” 这栋房子之复杂,还有难以让人琢磨的脾气,安昕本身就是个缺乏自理能力的人,要与他相处,谈何容易。 叶璟琛接受了她恰如其分的比喻,“你怕我把你的分扣完?” “如果你想换个住户的话……” 他哑声笑笑,“暂时还不想,不过分数确实没剩下多少了。” 看,她要是今天没有问而选择憋着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那你问。”安昕坐起来一些,俨然一副有问必答的乖孩子模样。 叶璟琛低眉顺眼的瞅着她,沉吟了片刻才道,“E的股份是怎么回事?” “雷少倾最开始创立双赢能源时很不容易,雷家到处施压,想把他逼回去,他初始资金极度短缺,跑遍所有的银行都没有办法,秦深觉得很有投资潜力,就帮了他一把,他离世后,这部分股权就转到我和秦悦的名下。” “那部分股权是多少?” 问时,叶璟琛已经在心里按最近的股价默默估算E的市值。 安昕长了个心眼,提防的说,“你问这个干嘛,再多也不是我的,办完秦深的身后事,我就把名下所有的股权给了秦悦,作为她的监护人,我有必要保护她的*。” “她的不就是你的?” 叶璟琛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平均两天通一次电丨话,短信更是时时不断。 “这不一样!”安昕坚持。 他追问,“哪里不一样?” “我不想和秦家……”她欲言又止,说起秦家就会变得很丧气。 叶璟琛睨着她晦暗隐忍的表情,接道,“你觉得这样做就能弥补对秦家的亏欠?” 安昕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语。 眼底的神采忽然凝固变得坚定,她就是这样想的! 叶璟琛愣了愣。 因为她觉得她是秦家的罪人,所以她分文不取,以此惩罚自己,到夜炫打工是因为真的缺钱?住在那种破漏的地方不是演戏给他看? 这些疑惑一早就闷在叶璟琛心底。 他老早就想问,她接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今由她亲口说出答案,信还是不信? 是她主动说及,是她主动解释给他听。 安昕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毫无变化,除了一种神采——渴望信任。 一早她就没打算对他说全部,可她说的也实在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她不是傻瓜,如果事情可以变得简单一点,她宁可走那条捷径,顺带掩盖掉身后多余的瑕疵。 她根深蒂固的认为,撒谎也没关系,倘若让他知道一开始和秦深有关,只为秦深,他一定会拖着她一起下地狱的。 对这座名为‘叶璟琛’的房子,安昕并非一无所知。 可是良久后,他毫不留情的摇头嘲笑她,“你知不知道这种做法很蠢?蠢透了。” 他信她了。 安昕认命,很坦然,“蠢又怎么样,如果那些万贯家财只会让我难过,我宁可不要。” “自虐自己之后,舒服点了么?” “不是遇到你了么?” 在安昕最落魄的时候,叶璟琛的出现多么的及时,他们是天作之合,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他继续问,“为什么不住雷少倾家?” 雷二少不会看着她吃苦。 安昕早有预料,他一问,她就自若的回答,说,“偶尔会住一、两天,可是我呆在那里,他和秦悦就会想方设法的劝服我。” “没法说服你吗?”叶璟琛好像在为自己证明什么。 “要看是谁。”安昕一五一十道,“雷少倾对我的意思我很清楚,加上他帮我照顾秦悦我很感激,别的感情真的无法再给他,而对于小悦,她比我成熟多了,也许是因为这一点,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索性离远一些,选择一种你们看起来会很惨,我却觉得还行的生活来过。” 说完了,她再看看叶璟琛,他一脸的等待,明摆着还没听到他想听的话。安昕没辙,只好假装一下他肚子里的蛔虫,“在夜炫遇到你的可能性我有设想过,当时我认为自己可以应对。” 但后来发生的那些,包括此时此刻他们相拥在一起,他聆听她坦白,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可以接受你给我的感情,对你付出,我先前说了,不论最开始我是不是出于真心想要在那栋名为‘叶璟琛’的房子里面生活,现在我是想的。” 这也是她今天对他坦诚的缘由。 叶璟琛堵塞了许久的管道被完全疏通,继而恢复如常,在她额上赠与一记温软香甜的吻,“真乖!” 安昕无奈的笑,“明明心里都不痛快了,我不说你就憋着么?等到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你来告诉我,我是错的,你是对的,你觉得自己就赢了吗?” “我承认,是我低估你的表达能力。”他一边说,一边有了不老实的动作。 往被窝里一缩,他和安昕视线平行,接着探手搂着她的腰,将人往怀里拖,直到两人相对相贴。 安昕深谙对叶璟琛需要顺毛摸,她今夜超常发挥。 捧着他的脸,凑近了伸出小舌头在柔软的唇瓣上舔了舔,她引丨诱他,“我认为两个人的相处该坦白的时候还是得坦白,但并非全部,你说呢?” “的确。”叶璟琛很享受她的主动,也很赞同她的说法。 “这么说你也有瞒着我的事。” “那是当然的。”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唔……暂时没这个打算。” 一问一答,默契的每说完一句话就亲亲对方,彼此的体温在逐渐上升,对对方的渴望在点滴加剧。 对于安昕的主动解惑,叶璟琛并没有全信,也并非全不信。 他信了一半,暂时的。 这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对话,到这个时候,他认为该结束了。 既然大家都没心思睡,他不介意做做运动,舒展舒展筋骨。 而安昕回应他的目的却和他的想法有少许出入。 任由他霸道的压住,任由睡裙被推高,再任由那只带电的手掌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她老实巴交的和他对视,随他鱼肉。 等到某人兴致高昂的某物将她抵住,她小脸才露出犹豫,语气一定要是惆怅的,“既然大家都有所保留,那为什么明天就要复婚啊?” 听听,她忧心忡忡的口吻。 再瞧瞧,她失魂落魄的小模样。 叶璟琛肿胀得难受,偏她夹紧了双腿,扭扭捏捏的不肯让他进去,勃发的欲丨望抵住她的娇软来回摩擦,火是越烧越旺。 “不是说好的么?”他红着眼不耐,双手急切的想把她的腿打开。 安昕坚守最后一道防线,正以眼色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复婚了?” 一直都是他在说。 叶璟琛一窒! 这小东西过河拆桥,忧国忧民的小情绪又泛滥了吧! 理智逐渐溃散的大脑只有三秒思绪,在这三秒里他却考虑了接下来会延长对话的无数种可能性。 可是叶公子欲丨火缠身,不!想!说!了! 就在这三秒钟的时间里,他决定暂且顺着她,由此顺风顺水的回答,说,“应付记者的话,不要当真。” 心里想的是,等吃饱了再从长计议。 谁想话刚落音,卧室的门被猛然推开! 安昕和叶璟琛同时僵硬,扭头方向一致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无视床上的‘压与被压’,老头子红脸激动,“不结婚?那你们是在做什么?摔跤游戏?!” 叶璟琛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要是门口那小老头不是自己的亲爷爷,要是换一个人…… 人生没那么多‘要是’,他能做的只有头痛扶额,请求,“爷爷,进房请敲门。” 安昕默默卷被翻身,心理活动:不愧是正义的老革命!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达到了。 ------------ 高端大气的叶太太  由于昨晚老爷子的突然乱入,导致某孙雄赳赳气昂昂的某物在突然受到惊吓后,一蹶不振…… 所以,安昕睡了个好觉。睍莼璩晓 此事的直接后果是:叶璟琛养成了随手锁门的好习惯,尤其是晚上进入卧房之前。 早晨。 天还灰蒙蒙的不见多亮,安昕身后的巨大的发热体像是生物钟到了点儿似的,连缓冲都没有,起身揭了被子就下床去攴。 随后浴室里隐约听到他在和谁讲电丨话,那话语声在浴室里回荡着,听得不真切,可他低哑的嗓音很是魅惑好听。 让还赖在床上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 罢了是水声响起,一切恢复如初遨。 将一阵阵传入耳中的水声当作催眠曲,安昕在脑海中自动自觉的编织出一幕美男淋浴的画面。 重点一定要定格在那两条优美非常的人鱼线上,她面带微笑,唇角两端的弧度大了些,继而安逸的睡过去了。 叶璟琛洗好澡,换了身衣服到楼下吃过早餐,老爷子刚溜鸟儿回来。 爷孙两就昨晚的‘闯门事件’深刻严肃的展开对话。 叶浦和先指责孙子不给人家小姑娘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这绝然不是叶家男人能做的事! 叶璟琛板着一张扑克脸反驳,说,昨晚和安昕说的话,你老先生又不是没听见,光说他有什么用? 不要名分的是安昕。 他也实在不知道她的居安思危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更恼火的是,他原本都占了上风,一个不小心色迷心窍……结果还未遂,想想都叫他郁结! 见到孙子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叶老将军深刻检讨,末了沉痛的拍拍叶璟琛的肩,询问他该怎么办。 素来讲求效率的叶家公子在除夕前的一天,使出了杀手锏,答曰:已经致电本市民政局领导,相信九点前就会有人来探望他老人家了。 …… 安昕觉得自己是年末最后一个被叶璟琛算计的人无误了。 她不过多睡了一会儿,八点半起来洗漱好,刚来到客厅,几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民政局的大妈一拥而上,拉着她劝起来没完没了。 大意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年前把婚复了,老人家也能宽心。 安昕想,要是她真的和叶璟琛有‘隔夜仇’,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个仇可结得真是有点儿长啊! 而大妈们口中的‘老人家’,应当是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呆呆,和颜悦色看着自己的叶浦和吧。 叶璟琛坐在他的对面看报纸,稀松平常镇定自若,闻声抬首对她投以一抹堪称温柔的微笑,不知不觉就让她想起四个字——模范丈夫! 把叶某人和这个词语联系起来,毛骨悚然的效果不是一般。 有关复婚…… 坦白说安昕从不觉得自己是再婚人士,从前她和叶璟琛那段婚姻不过徒有虚名,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荒唐不堪回首。 只是这一天,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玩儿闪电战。 听着大妈们苦口婆心以自身为例的说教,再看着老爷子满脸期待,眼神儿里竟带着显而易见的……可怜巴巴? 安昕把所有的复杂化作简单,她望着看报纸的叶璟琛心想,除了他,她还有别的选择,还会做别的选择吗? 答案在心里清晰非常。 既然没有,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 十点,C市国际机场D区停车场。 车平稳的停下,叶璟琛和安昕两个人谁也没有先下车,连解开安全带的动作都没有。 若非有你,或许我都不会知道,原来‘等待’也可以是一件默契十足的事情。 “那么,有什么想说的?”叶璟琛双手还放在方向盘上,他看了安昕一眼,问。 从叶家到机场这段距离,过程里两个人没有半句交流。 不是没话说,而是……需要沉淀和缓和。 他们就这样复婚了。 手续在家里办的,民政局的大妈们连章和表都带来了,安昕就在那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很自然的和叶璟琛办了复婚手续。 接着,叶浦和给了她一封厚厚的红包。 把思绪从不久前真实发生,又叫人千转百回的场景收回来,侧首回视气定神闲的男人,安昕只是笑,说,“要是我不答应怎么办?” 叶璟琛回答得很自信,“你不会不答应。” “怎么说?” “除了我,你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比如雷少倾,但你没有选择他。那么既然除我之外不做他选,我们复婚只是一个必要的形式。” 若非一切准备就绪了,他怎会做出看似仓促的突然袭击。 安昕扬眉,微笑,“必要的形式,我还是今天才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初八叶氏的年会,你会觉得我口才更好。” 叶璟琛开始在车上东找西翻,一边不忘自大的卖乖,“我这样的老公打着灯笼找瞎了眼都不一定遇上,知足吧你。” 虽说不上模范,偶尔还很暴力,但在护短方面真不是盖得。 自恋的叶公子没有跟任何人说,他觉得昨天晚上在顾氏顶楼威胁舒依那一段,就是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帅到爆! 安昕笑呵呵的抱着手看他忙活,“都跟你说了我是个瞎子,而且从来都觉得运气和我不沾边,歪打误撞遇上你,可能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上面了,挺值的。” “近来你的觉悟越来越高了。” “没办法,做叶家的少奶奶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 尤其当她猛然惊觉,答应雷劭霆做时尚杂志的主编,所谓的有自己的事业,都是为了能离这个男人近一些,更近一些。 安昕就觉悟了,原来对于他,她是无药可救的。 她并不喜欢那些光鲜亮丽的场合,对时尚这种东西从没追求过。 一切只是因为叶璟琛。 挣扎过,抗拒过,怀疑过,最后坦然接受。 经过细致的车内搜寻,叶璟琛总算抬身,掌心里多出一只深紫色的丝绒盒子。 安昕顺风顺水的把自己的左手伸向他,无名指轻微的翘起好看的弧度,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枚闪闪亮,套进她的指头里。 大小正合适。 简单朴素的造型,那颗高纯度的小圆石头也非俗气的超大号。 安昕抬手在眼前看了一阵,又将它取下来细细的打量,在戒指内环找到一行她看不懂的字母,长长的,字体纤细清晰,倾斜优美,几乎把内环占满了。 她不解的问叶璟琛,“你这不会是在上面刻了什么古怪的符咒吧?” 他对她笑笑,没有回答,兀自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 下车时安昕听到他故作淡然的说,“买了太久,都忘记是什么意思了。” 买了太久…… 她下意识的想,戒指是两年前就买好的? 两年前的叶璟琛,会对那时候和怯懦软弱的安昕的那段婚姻有怎样的期待呢? “不走么?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喝杯咖啡。”站在车外,他探身对她建议。 安昕吸吸鼻子,“你先去,我还要坐一会儿。” 叶璟琛微有一愣,然后很快察觉她的小心思,遂道,“就一会儿,我在上面等你。” 她坐在车里独乐乐,看那道先行的背影渐行渐远,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翻腾,辗转…… 大抵,她的运气真的不错。 …… 事实证明,算计是霸王叶信手拈来的活计。 久别重逢是机场每天都要上演的温馨画面,秦悦最先从机场通道一蹦一跳的走出,准确无误的扑进安昕的怀里,撒娇,“好想你哦,今天晚上你和我去雷家住好不好?” 雷少倾推着大包小包刚走近,就听见叶璟琛对秦悦小朋友假意遗憾,说,“看来我准备的那些恐怖片都派不上用场了,还有那只成年的黄金蟒,唉……家里没人喜欢,要是找不到主人的话,把它送去野生动物园吧,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自食其力……” ------------ 收买小姨子的心  关于叶璟琛话痨一般的‘自言自语’是有来由的…… 事情要从他和安昕喝咖啡时开始讲起。睍莼璩晓 秦悦和雷少倾去了拉斯维加斯后玩得乐不思蜀,显然她认为异国更适合她生活。 本来新年都没打算回来,后而还是雷劭霆说尽好话,邀请她出镜担任创刊号春季‘生机’主题的封面人物,才有了此时安昕和叶璟琛的接机。 秦悦和别的同龄人不太一样,从小到大只在公立学校象征性的念到三年级,她就以‘我觉得我的小伙伴们太幼稚’为由……退学了攴。 秦季同很宠爱这个性格特立独行的小女儿,不但给她请了最好的家教,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这丫头思想成熟赛过豪门御姐,在自己的事情上极有主见,你要有个什么拿不定的主意,和她商量,她还能有板有眼的列出几条优劣,帮你理清思绪。 闲来无事对人撒娇,她又可以做回邻家小妹,给你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遘。 她曾经是D城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小公主,在镜头前泰然自若浑然天成。 她更曾经为国外著名时尚杂志拍过让大师都惊艳赞叹的年度最佳封面照,当众人都把她当作时尚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期待时,她却销声匿迹了。 缘由不过是‘我觉得不十分喜欢’。 秦悦活得太明白,清晰的头脑和超高的情商与生俱来, 所以,要让安昕来说,大多数时候,她觉得,秦悦更像她姐…… 安昕对叶璟琛明确表示,秦悦和她见面一定会先要求她到雷家住两天。 她对他说了,也就算是打了一针预防针,姐妹二人已经数月不见,她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 叶公子一摊手,风度翩翩的说,没问题,他来解决。 安昕听罢就乐了,一口咬定他解决不了。 撇开当年叶璟琛对秦家所作所为不提,秦悦这两年一直是雷少倾在照顾,他们两个简直臭味相投、物以类聚,说什么秦小姐都是站在雷二少那边的。 叶璟琛很有气质的再补了一句,他绝对不会以‘姐夫’的身份对他可爱的小姨子做任何强制性的要求。 于是,当秦悦从机场通道欢脱的奔出,投入安昕的怀抱做出意料之中的要求,某人便出招了。 他那一连串的话还要等到充当搬运工的雷少倾走近时,才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 一箭双雕的用心,明显得叫人发指。 安昕从没看过那么直接功利的讨好,但不得不说,她认为对秦悦会很有用。 恐怖片是秦小姐的最爱,黄金蟒更是她儿时就想拥有的宠物,她会跟谁走呢? 雷二少思念都还没开始对阔别许久的安昕泛滥,就听到上钩的秦悦对叶璟琛正以颜色问,“你家有黄金蟒?” 叶姓男子什么也没说,只把头点了点,脸上的表情可谓诚恳。 雷少倾一看秦悦的命脉被人按住了,连忙故作平常打住她道,“嗳我说,在飞机呆了二十多个小时你不闷么?先出机场再说怎么样?” 秦悦压根没理他,一双澄澈的黑眸全然盯着一个人,继续问,“那它是纯种的吗?每次进食吃多少?现在有多大了?名字叫什么?” 叶璟琛还没回答,雷少倾在旁呵呵的笑,岔开话题对众人提议,“今天好冷啊,我看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雪,要不……我们去吃火锅?” 周遭人来人往,接机时分,总是有很多久别重逢,又是年关将至的时候,不断有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悲剧的是,这些与雷家二少爷都没关系。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孤立在世界之外。 再得安昕递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事已至此,放手会比较快乐。 不看她还好,一看又叫雷二少发现异样。 刚巧她是怀抱双手的姿态,刚巧左手放在右手上,无名指的那颗小石头完全配合此情此景,一如淡定的叶公子那般,散发着看似低调sao包的光芒。 雷少倾惊得花容失色,“你们……你们……” 叶璟琛一手占有的揽过安昕的肩头,“我们复婚了。” 是‘复婚’! 破镜都能重圆,覆水都让他收回,雷少倾还有机会? “复婚了啊……”这声沉吟意味的话来自秦悦,她只想了半秒,抬起头就对安昕道了句‘恭喜’。 仅是两个字,对这几年来孜孜不倦照顾她的雷二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谁管他意见? 叶璟琛对名义上的小姨子绽出微笑,“谢谢。” 秦悦礼尚往来,“小叶先生,你太客气了。” 稍顿,她平静道,“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能对昕姐好,毕竟——” 眼睛直直的盯着安昕手上发光发亮的钻石,她撇嘴,带点遗憾,带点喟叹,还有对某个心灵受到重创的人的苍白安慰,“事已至此。” 雷少倾岂止心碎,他整个人都碎成渣了! 叶璟琛对她予以默然赞同态度,总算见识了秦悦的超高情商。 她说‘事已至此’,代表她并不看好他和安昕在一起,更是她个人态度的明确表示。 只因为事已至此,不是她能说了就算的。 …… 当接机通道的人逐渐散去,叶璟琛一边有条理的对秦悦讲起名为‘呆呆’的黄金蟒在叶家的饮食起居和惬意生活,一边,他自觉的接替了雷少倾的搬运工作,推着只属于小姨子的那份行李,徐徐不急的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说起那条黄金蟒啊,温顺可爱卖相好,贪吃贪睡……这点和你姐还有几分相似呢。 两个人相谈甚欢,默契十足,黄金蟒……真是个愉悦好沟通的话题。 雷少倾灰头土脸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对十分钟前达成一致的组合远去,双手都捏成了拳头,吃味冷哼,“我就不信她会受得了叶家三、四十年代没有高科技的房子!” 安昕睁大眼斜他,“吃我们小悦的醋呢?” 见她还没走,雷少倾立马满血复活,堆出笑脸,对面前的已婚妇女热切的示好,“你要是受不了叶家也可以来,我来给你搬行李,随传随到!” 安昕抬手打住,“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你非要我见你一次说一次,说到咱两连那点友谊都破灭为止么?”雷二少也做惊恐状睁大他清澈纯洁的眼睛,寻思着她的话,问,“那点友谊,该不会不是十三点吧?” 冷幽默呛得安昕频翻白眼。 他贬低自己就算了,还非要拉上她! “得了,事已至此。”回味秦悦的话,雷少倾摇头晃脑的,淡淡的眼神里透着些许亦真亦假的受伤,“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总好过你利用他去……” 讲到这里,他自动打住,“至少现在你过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安昕微笑,恬然而静淡。 “我以前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所以才想去找亲生母亲,在秦家的时候温顺听话,秦深对我好,我就把他奉为生命……” 其实,这世上不管哪个人对你再重要,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你。 或许是他对你不再有感情,或许是任何外力将他带走,那时你会随他而去吗? 别傻了,借口都是为自己找的,每个看似大仁大义的借口背后都藏着一颗阴暗自私的心。 雷少倾诚恳的说,“我想秦深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替你高兴。” 再看看叶璟琛和秦悦,两个人站定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颇有让他们说会儿话的意图。 秦悦是体贴,她知道安昕再婚的消息对雷少倾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之余叶璟琛,是最大限度的尊重,他给了妻子一份自由,让她亲自结束。 “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对你好,随时随地,随传随到,只要你需要。” 这话雷少倾是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说的。 安昕也向那边看去,视线定在她的前夫和现任丈夫身上,了然地,“你以为你这样就能给他施加压力?” 雷少倾的小聪明被她一点就穿。 “聊胜于无吧……” 终归他还是错过了,这是他最后能做的。 ------------ 她说她……青出于蓝?  下午四点,C市一家格调小资的咖啡厅内。睍莼璩晓 角落的卡座里,安昕依言到来时,安若玥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 看着面前和自己年轻时候有六分相似的人落座,她再侧头看咖啡厅里那只挂钟,遂,蹙眉不悦道,“你迟到了。” “我有说我会准时到吗?” “那是不是给你们的稿子也不用准时交了?攴” 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安昕都还没坐稳就开始头痛。 把包放在身侧,推开服务生的送过来的菜单,她为自己据理力争。“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五十分钟以前你才给我打电丨话,那时你就说你坐在这里等,从城南到城北,我认为我已经很快了,况且你找我是私事,答应的约稿是公事,当然,市长夫人想要毁约的话,我相信那点毁约金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一连串的大道理讲出来,那句‘你找我是私事’的后续是:我能来就不错了遄。 没把这句难听的说出来,都算是看在DNA的份面子上。 再蠢的服务生都察觉此处硝烟弥漫,况且今天店里唯一的两位客人是谁,就算没那么八卦的人都认出来了。 近来的风言风语那么凶猛…… 默默化身小透明,服务生暂且告退。 安若玥面无表情的饮了一口冷掉的咖啡,轻哼道,“你直接说你时间不够不就好了,对我解释是件很难的事情?” 安昕抬起双手打住,“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有什么事是非要当面谈?” 她这个抬手的动作,轻易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置于人眼前。 安若玥压根没听到她的提问,眸色忽的一亮。 不由分说的伸手拉过她的左手翻转到手背,看到戒环上那颗时时闪烁着光芒的小石头,先有轻微的讶异,接着是无语的了吐出一口气。 好像安昕做了什么让她失望到极点的事情。 “你和叶璟琛订婚了?”安若玥劈头盖脑的直问。 安昕愣了愣,搞不明白她的用意。 但不难看出这位从没关顾过自己死活的亲妈,好像不喜欢她和叶璟琛在一起哦?她不高兴,那她不就高兴了? 昂下下巴,安昕挑眉,语气是傲娇的,“我和他登记复婚了。” 安若玥眉间褶皱更深,张口本想恼火,顿了半瞬后就变成讽刺,“嫁得可真不错。” 安昕淡定的回敬,“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么?” 说到讽刺,哪个不会? 作家的女儿不该都是伶牙俐齿?就算这位作家不认,遗传基因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不对。”安若玥露出促狭一笑,“应该是青出于蓝。” 争锋相对到了高丨潮,服务生被极度缺乏生意的老板催促过来再度奉上点单,“安小姐,天气太冷,不如先点杯咖啡喝吧,两位……消消气。” 两位安姓女同时侧头看服务生,再听她可怜巴巴的道,“放心,本店虽小,一向注重客人的*。” …… 第二杯加双倍糖和奶的咖啡被送上来,安昕一言不发的拿起小勺子顺时针搅了搅,再继续逆时针搅。 全程不抬头和对面的女人多做交流,只等十五分钟后秦悦的电丨话。 她们约好了的,四点半逛街,晚上七点一起吃火锅,中途挤出三十分钟给安女士,足够! 又静默了两分钟,安若玥长叹一声,做了先开口的那个人。 “上次你为什么没有来,我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 “上次?”安昕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才想起她说的‘上次’是她和霍建茗结婚那天。 本能是想说‘隔了太久都忘记了,再说你叫我去我就一定要去?’,但见安若玥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安昕也不好总和她对着干,只好转了个弯,道,“那次本来想来见你的,中途出了点事耽搁了。” “是舒依?” “你怎么知道?” 安若玥气定神闲,垂下的美目里一派了然,“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多。” 安昕不买账的笑,“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 “第一个是叶璟琛吧。”她肯定道,“你的丈夫知道的确实比我还多,我想以后你总有机会对此深入了解。” “那是自然,做夫妻的过程不就是互相了解么?” “安昕,你没必要每句话都要和我对着来。” 几番来往,安若玥有点受不了她的尖锐了。 “我认为我们之间说得足够清楚,难道就因为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没有对你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们连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话的可能性都没有?” 放下喝了两口的咖啡,安昕看向她,目光里都是抗拒。 “是你先针对我的。是你在机场当着我最不喜欢的人的面表态。我十七岁就被你拒绝得彻底之后包括现在也没想再和你拉近关系,就算我不怨你把我丢下,那样的你我也实在接受不了!我不喜欢你,和你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无关。” 在人前她们可以对着镜头微笑,无缘做母女,做普通朋友也是一样的。 可是冷酷无情的安若玥实实在在的伤害了安昕,莫非就因为她生下了她,她就必须对她随传随到? 人后单独面对时,安昕连伪装都不愿意。 不,应该说她压根不想和她单独相对。 安若玥怔怔然。 是的,她伤害了她,从她十七岁主动找上她的时候…… 这点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半响,眼眸定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安若玥勉强挤出一丝略带惨淡的笑容,“算了,既然你都和他复了婚,我更不想让你多讨厌一些,就这样吧。” 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是她抛弃了做母亲的资格在先,现在才来关心,哪怕是善意的提醒,想来,安昕都是不想要的。 从包里取出一份手稿放在桌上,安若玥再道,“这是创刊号的第一篇,希望你们能用得上。” 接到手里,安昕没有立刻打开看。 对安女士以情感为主题的文章,就算是区区几百字,那杀伤力也是很强的。 曾经那篇‘错过’与‘失去’,至今后劲仍未散去。 错过和失去,你最怕什么呢? 安昕自嘲道,“一定能用的上,在这方面没人会怀疑。” 自嘲之余,不忘诚恳的将眼前的女人夸赞一番。 文字和情感的游戏向来最难驾驭,安若玥能如鱼得水,连政绩辉煌的C市市长都拜倒在她裙下,可见功力。 对这点,她不予置否。 秦悦准时在四点半来电,安昕看了手机一眼,没有接起来,而是按了拒绝接听。 抬首,她对安若玥平静的做结束语,“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把手稿放入包里,站起来,又看了一眼稳坐在椅子上,仪态庄重的美丽女人,安昕思绪一转,就……当她搭错线吧! “有些事情,有些关系既没办法改变,又很难接受,你我都无力,可是你结婚那天我对你的祝福是真的,我不喜欢你也是真的。” 安若玥坦然的接受,“谢谢。” 目光又落回她左手无名指上已婚的证明,“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不管有我无我。” …… 安昕走了之后,安若玥独自坐了一会儿。 静静的点了一支烟,她一个人陷入长久的沉思。 长久过后,她取出手机输入一行她只默背下来的电丨话号码,拨出。 半响,对方接起,冷冷的声音,“考虑好了吗?” 安若玥开门见山,“我女儿都被你套牢了,我有考虑的余地?” “不尽然。”叶璟琛坐在叶家古朴的书房里,手里把玩着那只空了的丝绒盒子,说,“我不认为这件事和安昕有任何关系,希望在这点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 可怕的等量  商人重利。睍莼璩晓 在叶璟琛的世界里,以最小限额的付出和投资,换以最大限度的获取是他的本性。 对于他而言,任何都可以经营,感情也一样,更何况那还是他想要的感情。 安若玥活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当她听到他说那种话,或许换个人会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安昕好,可是实际却是……撕开裹着华美谎言的表皮,所有的真实都出于——他的所愿攴。 握着电丨话,她浅笑淡语,“随便你怎么说都好,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些,至于我的事,相信你也不会对安昕透露半分。” “当然。” 把她话语里的讽刺全数接收,叶璟琛深知与自己打交道的是谁,聪明人无需多费唇舌,只道,“以后有任何情况都可以联系我,对于你想做的事,鄙人倾力相助。遑” 似乎安若玥不太想轻易放过这个十分狡猾并且不太善良的后辈。 “因为我是安昕的亲生母亲吗?”她问。 罢了就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听似无意,实则有心。 安若玥婉转的笑道,“你是想说连她都不认我,你没必要、也不想从那层关系上与我有所瓜葛?” 可是很遗憾啊,她是安昕的亲生母亲,这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在以此对其试探。 叶璟琛了然于心,洋洋洒洒的开口道,“如果你实在想体验做丈母娘的乐趣,我乐于做个二十四孝女婿。” 谁让他在意了她的亲生女儿呢? “这就不必了。”安若玥果真兴趣缺缺。 “那么是想说点嘱托我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维持着平和谦逊的态度,叶璟琛在那端尽情表现,一切话语都是踩着听的那方的心情来说。 “这就更不必了。”笑声响起,撇开女儿无关,安若玥实在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辈,“我只是好奇一点。” “洗耳恭听。” “要是有一天,安昕不能按照你的预期表现,甚至让你希望破灭,你会怎么办呢?摧毁她?” 得不到的宁可毁掉,这是叶璟琛的惯用手段。 如此一来,不仅报复了辜负他的人,更弥补了他原本付出的损失。 那天安昕说,他就是那样的,明明心里都不痛快了,她不提他就憋着么?等到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再去来告诉她,她是错的,他才对,他就觉得自己赢了。 ‘摧毁’这两个字,叶璟琛不是没有想到过,尤为某个不顺心的时候,他心底会闪过一念,再被他刻意回避掉。 他没有说给她听,真的等到那个时候,他只想让她付出代价,一尝幻灭的滋味。 幸而,她很有本事,一再让他破例将底线放低,再放低…… 可是真正等到不能低时,该怎么办呢? “不回答就是没有想好了。”安若玥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叶璟琛不喜欢被人点穿他想隐藏的心思,具有攻击的本性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启动。 随时准备爆发。 安若玥轻松的笑了起来,对付他,她还算得心应手。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怎么样她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自己对她好不好是一回事,别人对她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 “你的结论是?” “不是我的结论,是你的结论。”她肯定的说,“既然还没想好,那就是不希望发生,那就是心有不舍,你不能否认抑或逃避,往往事与愿违,安昕又是个倔强的孩子,与其摧毁她,不如……放过她。” 她帮他先做了结论。 放过,放过……放过? 不得不说,和安若玥不算太长的通话过程里,她连说了两个违背叶璟琛心意的词语,还是都和安昕有关,终于,他成功的折了眉。 “就这样吧。”那端的女人目的达成,在恰当的时机功成身退,“霍建茗那只老狐狸并不完全信任我,没有必要我们最好少联系。” 言毕,挂线。 电丨话里传来冷酷无情的‘嘟嘟’声,叶璟琛从至深的思绪里拔回神来。 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时刻保持理智蛰伏在正常人身边的疯子。 清晰的头脑,井然有序的报复,静待全力出击的那一刻。 终是会惊天动地的。 …… 晚上的火锅气氛很好,大家吃得也很尽兴。 鸳鸯汤锅的底料端上桌,各种鲜肉和蔬菜随心涮。 被老爷子钦点一起来的陈小旭开始还很腼腆,两杯啤酒下肚后,脖子一红,脑子一热,开始讲述叶家公子是如何自小到大的给自己脸色看。 安昕再逗逗他,连叶璟琛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事实都不顾了,直接无视BOSS的眼神飞刀,各种大爆料。 叶浦和很喜欢秦悦, 下午亲眼看到这个小朋友到后院花房,把半沉睡的呆呆捞出来爱不释手的摆弄,老爷子就认为她和安昕一样有胆量,将来一定是个出息的。 秦悦小朋友也很会看长辈的脸色,不时帮老爷子夹菜,一口一个‘爷爷’叫得热乎。 等到陈小旭陪叶浦和去卫生间的空荡,安昕诧异的问她,什么时候对养鸟这么有研究了,她白目道,哪里懂那些,爷爷喜欢么,她就瞎掰一些呗。 寄人篱下的生活,多讨房主的喜欢总是不会错。 叶璟琛听后连忙给自己争取利益,说,他不用她专诚讨他的喜欢,他们互相试着喜欢就好了。 秦悦态度端正不阿的指出,从辈分上来说,小叶先生中间还隔着一辈,她不喜欢浪费多余的时间,有捷径就走捷径。 安昕第一次听人把叶璟琛当成‘多余的路’,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鉴于下了自己脸面的是未成年的小姨子,霸王叶意思意思说,他不和她计较。 结果这一句话,引发了晚上的悲剧…… …… 饭罢后,众人陪叶浦和转战有老北京特色的茶馆喝茶听评书,十点才回家。 多得陈小旭说起叶公子的儿时,提醒了安昕,前一阵在游艇上时,夜晚垂钓听某人讲起神童一般的童年。 向叶浦和求证后,不想老爷子到老书房去翻了一阵,真给他翻出一只小箱子来。 叶璟琛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安昕手里捏着个纸张都泛黄的小本子,趴在床上边看边笑,欢脱得无法形容。 见头发上还沾着小水珠的出浴美男裹着浴袍走近,她笑呵呵的清了清嗓,主动给他念一段—— “X年X月X日。明天就是除息,爷爷不准我和隔壁刘XX一起去放炮仗,我很生气!故,特此决定:明天都不和他说话!” 这一段结束之后,大约隔了三个小时,小本子的下面又补了一段,“X时X分。刚才外面来了救护车,听经过的宋阿姨说,刘XX放炮仗不小心炸了眼睛,唉,让他不等我,还好我没有去!” 念完后安昕笑得在床上滚了一圈,笑够抬起头问X年前小小年纪就学会庆幸的当事人,“后来这个刘小朋友的眼睛怎么样了?还有大半夜的还有人从你家路过啊,敢情你家是个收费站吖!老爷子助你逃过一劫,你第二天同他讲话了吗?” 叶璟琛被她揶揄得牙痒。 “那位刘小朋友后来去英国治眼睛,毕竟那时的医疗水平不如现在,所以他有点儿弱视。” 边佯作和蔼可掬的回答,他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横在床上笑得头发凌乱的小疯子,“我家是不是收费站,下次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昕的脖子几乎是仰靠在床的边缘,头仰着看他,等最后一个答案。 叶璟琛随手扔了擦头的毛巾,对她正色,“我这个人是很有原则,说了第二天不和老爷子有任何交流,就没有,不信你明天问问他。” “你这人,真够冷血无情。”安昕总结道。 “还想说什么?” 她举起手里的小本子,指着字迹都有些淡化了的其中一个字,“‘除夕’的‘夕’字写错了,唉,小小年纪没文化,啧啧,来,我教你写。” “你教我写字?”叶璟琛笑意深沉,“这个点不太合适,我们应该合理利用时间,你觉得呢?” 他说的时候已经动手把浴袍的带子解开一半,棉质的睡袍向两端敞开,故意露出结实的胸肌,再往下,有安昕的最爱。 “请问你是在引丨诱我?” 安昕没动,仰头颇费力的看他,那张小嘴因为脑袋往下的惯例半张开,那个高度,刚好到他关键部位。 老实说,两个人的位置,很引人想入非非。 叶璟琛看她的目光灼热起来,用试探的语气,“如果引诱你有用的话……” 说到一半,安昕已然抬起手来,触及他的皮肤时,她感觉到他话语明显的一顿,视线上方的喉结隐忍的滚动。 作恶多端的指尖先在他肚脐周围画了两个圈,之后,顺着他优美的线条,往下。 再在他期待的时机,说他期待的话,“你想我……嗯……为你服务?” 一阵恰到好处的撩拨让叶璟琛的某物迅速斗志昂扬,听她说完,他更是和颜悦色笑得十分温柔。 怀着几分好奇,还有绅士风度征询她的意见,“你愿意吗?” 其实,他对她从没抱过这种期待。 一来是舍不得,二来,他认为彼此之间还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 对眼前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叶璟琛自认收敛许多。 他不想吓着她,也不想伤害她,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下午和安若玥的通话…… 兜兜转转,脑中忽然钻出‘摧毁’这两个字眼。 安昕看他的眼色湿漉漉的绯红,有心折磨,慢吞吞的说,“只不过……” 还没说完,叶璟琛毫无征兆的倾身靠近,将她提起,强制的调了个方向正对自己。 “你、你干嘛?!!”安昕急了,阻止他的同时慌慌张张的看了卧房的门一眼。 眨眼功夫他已经结结实实的覆在她身上,扯下她的底丨裤,霸道的挤入她的娇软中。 安昕猝不及防的从喉咙里溢出娇媚入骨的呻吟,叶璟琛开始攻城略地,凝视她的眼神丝丝血腥,唇边散出兴致盎然的话,他言简意骇,“不用那么麻烦。” 不用为他服务,光是占有她,就让他百分百的享受。 这一时他忽然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想要摧毁她和想要占有她的感情竟然是等量的。 ------------ 秦悦小朋友教你:何为犀利  四目相接,安昕觉得今晚的叶璟琛有种不同寻常的异样。睍莼璩晓 毫无前戏就被他牢牢的占有,埋在身体里的火热灼烧着她还未湿润的甬道,阵阵坚实的熨烫让她头晕目眩。 即便他没动,她都察觉他刻意压制的焦虑。 不断膨胀的欲丨望将她撑得有些难受,她试着轻微的调整姿势,屈起的双腿尽量放松,可每当她退一步,他就会利用身体的重量,将她压得与自己更加密不可分。 安昕没辙了,苦笑着问他,“这样你舒服吗?辂” 叶璟琛深深的凝视她,启唇用沙哑的话音说,“和舒服没关系。” 说罢故意抽动了两下,干涩的刺痛感传遍彼此全身,安昕下意识的缩了缩,他干脆沉沉的顶到她深处,缓慢的厮磨,听她颤栗的咽喉里溢出娇媚的轻哼。 和舒服是没关系的骝。 男人做这种事,并非一定要和心爱的女人。 只因为对象是她,才让他一而再的丧失理智,冲动得不能自己。 就在肆意在她身体内辗转时,叶璟琛忽然云开雾释。 关于下午那通电丨话,关于安若玥所说的‘摧毁’和‘放过’,他想得很清楚,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深眸里只映着身下表情茫然,却又时时能以这种表情满足他的小女人。 叶璟琛温柔的对她笑了出来,漆黑的眸子浓得犹如会食人的夜空,他重重的顶弄她,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叠加到她单薄的身上。 “不准离开我,否则……” 安昕被他压得快要断气,但终归是没有反抗,而是温顺的顺从他的意思,她问,“否则什么啊?” 他将头抬起来一些,正对她的脸,“否则你就要和我一起下地狱。” 安昕‘噗’的笑出声,骂他,“幼稚!” 又在他变脸变到一半的时候很快说,“好啊。” 叶璟琛先是挑眉,像是在探究她这轻松应和的真实性,很快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不断传来熨贴的快丨感,他难耐的动了起来,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两个人一起下地狱,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吧。 他动作越来越快,先是每一下都深入尽头的撞击,变成飞快的律动。 安昕主动把腿盘在他腰上,手指挠着他精壮的后背,聆听他在耳边粗重的喘息,如花朵在他身下绽放。 情到浓时,整个卧房里都溢满绯色的气息。 正是难分难舍之际,忽然外面有个单一的脚步声在靠近,安昕率先恢复几分清醒,努力睁开迷蒙的眼,先望见叶璟琛那张正在兴奋顶端,性感而俊俏的脸皮。 “那个……嗯……我有事要跟你说啊……”她断断续续的请求,“你能不能先停……” 叶璟琛大力顶了她一记,红着眼咬牙道,“停不下来。” 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勉强,潮热的气息全然喷洒在安昕脸上,她头晕目眩,被他侵犯的感觉更加强烈。 身体只剩下最本能的动作,都要窒息了,停下来真是强人所难。 可是呢,斜眼往卧房的门那边看看,安昕眼底泛出一丝苦涩的意味,其实她也不想停,但往往现实就是要事与愿违,以此告诉你一个道理:生活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平缓轻巧的脚步声停止在门外,接着,叩门声响起。 ‘咚咚咚’的三下,叶璟琛猛地刹车,猩红着被暴力充斥的眼,不悦的看向那扇门。 还好安昕早有准备,屏住一口气承受他的急刹,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秦悦在外面平和礼貌的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某人恶狠狠的拒绝。 秦悦不急不躁,“那,你们可以出来吗?” “也不可以!”某人气急败坏的拒绝。 秦悦心平气和,“我觉得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你能不能让昕姐和我说话?” 安昕憋笑,这是她早有所料的事。 叶璟琛把头转正用眼神威逼了她一眼,埋在她身体里的欲丨望又涨大了不只一点点,罢了,他做了个深呼吸,语气不善的继续拒绝,“不能!” 秦悦小朋友不高兴了。 安昕顺从叶璟琛,那是因为对他的感情。 可这并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也会顺从他。 这年头啊,谁都不是吃素的。 “你以为你娶了她就能代表她的全部?我们两姐妹很久没见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她陪我看电影,你要一起也可以,但绝对不会是她只陪你一个人,我数十下,如果我听不到昕姐的声音,我就立刻走出叶家大门,再也不来了。” 不急不缓的说完,她就开始在门外倒数,像是在为新年零点前预演一般。 安昕急了,刚想说话,张到一半的嘴就被只霸道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仅如此,骑坐在她身上的男人还撒火似的撞了她两下。 清朗的声音刚数到‘五’,就听到叶璟琛火冒三丈的说,“三十分钟,不然你想走就走!” 秦悦小朋友当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她更知道这个时候来扰人雅兴,是件多造孽的事。 可她就是天生喜欢造孽。 “我要和昕姐说话。”背着小手,昂着下巴,她语气坚决,“不然我就把爷爷喊来。” “你想死么?” 叶璟琛杀她的心都有了。 秦悦胆大包天,“那你出来杀我呀。” 里面长时间的陷入死寂…… 良久,秦悦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安昕说话,非要形容的话,那声音无力中更多的是无奈,低缓且满满的饱含着长时间被欺压的心酸。 安昕说,“小悦,你听话啊,先去楼上的放映室选片子,我一会儿就来陪你看。” 顿了一下她又说,“求你了。” 秦悦摇着头走了,走时长长的叹了一口老气,卧室里刚登记复婚的两口子清楚的听见她说,“一个是虐待狂,一个是被虐狂,唉……” …… 四十分钟后,虐待狂和被虐狂双双穿着棉质睡衣出现在三楼的放映室外,两人的头发都是湿的,看起来好像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秦悦正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张长沙发上,对着一面白色的墙壁,吃零食。 “你不守时,迟了十分钟。”她正色的看着叶璟琛阴霾的脸,毫不惧怕的继续挑衅他。这夜霸王叶觉得他的个人威信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给践踏了。 竟然,他还要纡尊降贵来陪她看恐怖片! “我有说过我会守时吗?”他强势的反击。 看到安昕站在他身后一个劲的做无声哀求的动作,秦悦索然无味的主动停战,用眼神示意叶璟琛,“背投还没放下,电影我已经选好了,麻烦你帮我播放一下。” 她说话的语调由始至终都在一条水平线上,不热乎,也不算没礼貌。 只是不难与人听出,她就是不想和他有过多亲厚的表现。 哪怕他们是姐夫和小姨子。 被夹在中间的安昕苦不堪言。 早先在楼下任某人发泄了兽欲之后,安昕软硬兼施,求他这两天忍着点,好话说尽,说咱们小秦悦是在考验他呢,看看他这个姐夫到底合不合格。 好不容易把叶璟琛哄好,都还没完全松出口气,两人一见面又杠上了。 趁他在摆弄那套自己都没用过几次的放映设备时,两姐妹坐在一起咬耳朵。 安昕道,“你这几天能安分点儿么?看在新年的份上。” 秦悦眼不眨的打量她,又看看蹲在正前方插线,研究说明书的男人,啧了声,奇道,“不是说男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是会ED的吗?为什么你们反而还迟了十分钟?” 叶璟琛刚握起遥控器的手顿了顿,浑身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开始散发汹汹怒火。 安昕瞄了他一眼,心知这梁子是结深了,大的那个她可以慢慢安抚,眼下小的这只,她从来都是护得极好的。 做了悲壮的决定,她配合着秦悦的好奇心说,“很遗憾你不是第一个作恶的。” 秦悦恍然大悟,再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有准备的咯?” 所以,先前她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是故意要敲门的咯? 安昕额角抽搐了下,“好了,这个话题结束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明年整年有什么安排,你也不小了吧?17的人了,不能总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不是吗,你……” “昕姐。”秦悦淡淡然的打断她,用那只捏着一片薯片的手指着叶璟琛的背影,有始有终的问,“所以,先前他ED过?” 安昕欲哭无泪,叶璟琛在她意料之中火起,直径走到她们的面前,犹如恶鬼附身,浑身都散发着腾腾杀气。 他郑重其事的道,“秦小姐,我想叶家实在不能招呼好你,为了你的心身健康,我会立刻让人送你去雷家,希望你见谅,并预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秦悦正儿八经的和他对视,面无表情的先用手抓住安昕,问,“可以携带家属一起走么?如果不能的话,我还是勉强在这里住吧,虽然我也不大习惯。” “……” …… 坦白说,看秦悦和叶璟琛斗智斗勇,安昕满欢乐的。 一个是心智成熟,情商超高的小大人,一个人霸道成习惯,唯我独尊的巨婴,两个人大战,怎么都很有看头。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多想把每一幕都拍下来啊…… 在商场上纵横八方的叶公子在一个秦悦这里受了挫折,自尊心小小的被打击之后,反而激起他的斗志。 叶某人表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把秦小朋友治得服服帖帖的。 第二天,除夕。 午饭后老爷子来了兴致,命陈小旭在客厅摆起麻将桌,搓麻将! 叶璟琛认为报复的机会来了! 两个小时后…… “碰。”秦悦吃了叶璟琛的牌,伸手摸章,连看都没看,只动作非常之专业的用指头轻轻的一捻,直接把牌亮给众人看,大笑,“哈哈哈,大四喜,给钱给钱!!” “这么丧尽天良的牌你都敢糊!” 从早上十点就以‘拜年’为目的蹭到叶家来的雷少倾不满怨念。 秦悦一边淡定的洗牌,一边把祸水东引,“这还不是多得你上家给机会,不然我哪儿能糊得出来?” 雷少倾二话不说,仇恨的眼神向叶璟琛扫视过去。 难得的,霸王叶尴尬的清咳的两声,没有说话。 这会儿是总算反映过来,之前安昕那神秘莫测的眼神…… 看来短时间内制服这只小妖孽是不可行的,只能早点把她送走了。 叶浦和作为牌桌上唯一的长辈,大方的数了几张红票子给秦悦,对她赞赏道,“年纪轻轻,牌技不错,这样吧,以后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没事陪爷爷搓麻将。” ------------ 你在乎,我放心  麻将桌上的较量,纵使秦悦小朋友再怎么犀利,也还是斗不过三个老奸巨猾。睍莼璩晓 叶浦和那是打了一辈子的牌,再说新年新岁的,小辈们也都不会和他对杠。 雷少倾那是搞电子产业的,换言之就是一堆数据,不单他是各种高手,更是秦悦在这方面的启蒙恩师,技术自然不再话下。 至于叶璟琛,先前输得最多,后而迅速重振旗鼓,变化对策,频频出大招,成为除夕下午的大赢家。 一场厮杀后,按说叶公子该春风得意的,不想秦悦因为胆量和牌技得到老爷子的欣赏,光明正大的成为了叶家的常住户攴。 虽然这点叫某叶十分的不痛快,只想她是安昕的妹妹,也就只能随便气气算了。 他和一个未成年计较什么? 想不通的是,除夕的大好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雷少倾明明姓雷,蹭到他们叶家来插科打诨,竟然也混得老爷子的欢心,开金口让他想来就来,还扬言要认他做干孙屐。 身为叶家三代单传,叶老将军的正牌亲孙,叶璟琛深觉自己地位不保…… 下午四点。 安昕刚送走了雷少倾,就被秦悦拉着要到后院的花房看呆呆。 姐妹俩刚走出前厅,抬目就同时看到冷飕飕的后院里,左边角落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关于那背影,除了自觉被嫌弃,跑到这里来吹凉风装忧郁的霸王叶,不做他想。 秦悦瞅着那方向看了会儿,啧了两声,叹道,“我真的没想到搞垮我们秦家的是一个这么幼稚的男人,昕姐,你怎么会看上他?” 安昕手快,把自己的嘴捂住才没笑出声,这两天光是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 原本不该是她琢磨,叶璟琛怎么会看上她? 从秦悦口中说出来,位置就被对调了。 她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叶家公子,性格会是这么的…… 想起昨天晚上,安昕不得不在此对秦小朋友语重心长,“身在叶家屋檐下,低调点,别太傲娇了,他幼稚,你也要和他比个高低啊?” 秦悦正色道,“懂的,孩子不好带,我不给你添麻烦了。” 见她没个正经,安昕假意在她小胳膊上拧了一把,“什么孩子啊,你不叫他‘姐夫’我理解,不过好歹给我点面子,别总和他对着干,他脾气就那样,对我……挺好的。” “对我……挺好的。” 秦悦学着她的口气重复了一遍,眼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看,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刻意要和他对着干,只是在考验他。” 安昕了然了些,“说来听听,你考验的结果是?” 秦悦往那个蹲在花圃前的背影看去,说,“我以前觉得,能把我们秦家搞得渣渣都不剩,应该是个相当老辣的人物,没想到真正的叶璟琛是这个样子。当然想象和现实总会是有差别的,你不是在带孩子,你自己都要人照顾呢,你呢,就像驯兽员,能不能一直降住他,那就有待考察了。” 驯兽员。 她这个形容真是……说不出的贴切! 秦悦继续道,“好比你在热带丛林遇上只雄狮,驯好了他,整个地盘都是你的,驯不好,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你吃了果腹。” 安昕借她之前的话接道,“连渣渣都不剩?” 她诚恳点头,“就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对话环境所致,安昕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叶璟琛那套‘拉她一起下地狱’的言论。 默了会儿,她语气不确定的说,“我想他不会把我嚼得连渣都不剩的,夫妻一场。” 秦悦立刻给她第二种结果,“那就是他也不吃你,最多和你一起饿死罢。” 安昕忧愁的看向她,“你非要在过年把我的悲观情绪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后看看那个背影,秦悦叹了口气转身。 身后有个声音追问,“上哪儿去?” 她善良道,“我去给你老公泡杯热茶,套套近乎。” 安昕听了她的话,嘴角溢出一笑,心里有块大石头放下了。 …… 十五分钟后。 秦悦端着热茶走到叶璟琛身后,才发现他不是在装寂寥忧郁,而是在给花圃里的小树苗还有那些脆弱的花枝做御寒的防护罩。 她看了一会儿,自来熟的问,“要下雪了么?” 叶璟琛闻声回头去,抬起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虽然说话的语气无喜无怒,但她就是感觉得出来,他不喜欢自己。 老实说,秦悦也不喜欢他。 这和他搞垮了秦家没关系,她不喜欢攻击性太强的人,一点都不友善,不好相处。 私心里,秦悦喜欢雷少倾那样的,温和,狗腿,好欺负。 要不是昕姐…… 是了,要不是昕姐都和他登记复婚了,这个除夕又怎么会有麻将桌上针锋相对的厮杀? 端着热茶,她大大方方的在他旁边蹲下,笃定了他不会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可是她实在太高估叶璟琛了。 又过去五分钟,他只管埋头弄手下的活计,压根不搭理身旁的小丫头,动作娴熟,不一会儿,面前一小片叫不出名字的花枝就被一层半透明的塑料布包好。 秦悦不气馁,腾出只手撑着下巴,盯着花圃,厚着脸皮和叶璟琛搭话,“这是什么花啊?月季?牡丹?芍药?红茶?” 她小时候看父亲弄过,所以心里清楚得很,语言是门艺术,花只是她今天开口的第一个话题。 院子里冷飕飕的,不时就有寒风吹过,冻得只穿了件单衣的秦悦打了个冷颤。 瞧着叶璟琛的臭脸,她傲娇的轻哼,“唉,不说话就算了,昕姐还专诚泡了热茶让我给你送来,看样子你不渴哦?你不渴我就喝了。” 说完她刚揭开茶盖,都还没凑到嘴边呢,一只沾了少许泥土的霸道大掌就近伸来,不由分说的夺了她的茶缸,拿过去就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 “是不是很苦啊?”秦悦跟着凑近去看他蹙眉的表情,眼角眉梢里全是得意,坦白道,“其实这茶是我泡的。” 叶璟琛脸都绿了,对着她一个小姑娘又不好发火,默了半响只好说,“你泡茶的功夫和你姐的不相上下,不愧是姐妹。”“谢谢。”她很有礼貌的弯出一笑,“你还没跟我说这个是什么花。” “你就是为这个事情才给我泡茶?” “就……算是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是我的心意对不对?” “那请问你这份心意如何衡量?以放茶叶的多少?还是茶水的苦涩程度?”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给你泡茶,对不对?” 一大一小打着暗语,叶璟琛从来就不是个会让小朋友的人。 反而,他是那种看到小朋友哭,或许心烦了还会抢她手里的棒棒糖,让她哭得更大声的坏人! 可是秦悦呢,在安昕那里说得简单,要她像其他小姨子那样和谐的叫眼前的男人一声‘姐夫’,会给她落下心理障碍的。 她和他打商量,“你是成年人了,有点风度好不好?” 叶璟琛扭着脖子直视她,“正好,我不介意花点时间告诉你,成为一个成年人后,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还有,关于‘风度’一说,我想你直接问你姐比较好。” 秦悦听出蹊跷,“她嫌你没风度?” 叶璟琛不语。 她喷笑,没大没小的伸手在他后背拍拍,“哎呀,我跟你说这没什么的,昕姐都是你的人了,男人嘛,大度点,我又不是别个,你干嘛老对我那么有敌意啊,我们讲和怎么样?” 自从遇到安昕之后,叶璟琛不得不承认,他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雷劭霆敢和他讲条件,比如黎正商敢说他幼稚,还比如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敢拍他的后背。 以前每个人对他恭敬客套,保持距离,他能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或多或少的惧色,怎么现在全变了呢? 这种亲民的感觉之余叶公子来说不知道该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思索了一小会儿,未果,随后决定先把眼下的情况摆平。 遂,他对秦悦严肃的声明,“昨天是你先挑衅我,你要和安昕姐妹情深不是不可以,但也要看时间场合,她是你姐,也是我老婆,你不能时时以‘她是你姐’做理由打扰我们,懂吗?” 秦悦没想到有一天堂堂叶璟琛会和她那么正儿八经的说她的恶作剧。 那表情,那眼色,弄得她怪愧疚。 她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要作弄你,就是看你因为昕姐和我急,我就会觉得你很在乎昕姐,我就很放心。” “……”叶璟琛像看妖怪一样看他的小姨子,缓了大概十秒才提高话音说,“那是我老婆我当然在乎!”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 秦悦费力的为自己解释,“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对不起啊,以后不会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叶璟琛从昨天憋到今天的气稍微顺了些,终于大度的应了她一声。 秦悦也由衷松口气。 之后,两人并排蹲着,有陷入莫名窘迫的沉默。 叶璟琛看了看手里的茶,问她,“你泡的?” 秦悦点头。 又听他嘱咐道,“下次少放点茶叶。” 她继续点头,“这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 看叶璟琛脸色,已然和悦了不少,她问,“那我们这算是言和了?” 他冲她笑得和颜悦色,“叫声‘姐夫’来听听。” 秦悦一愣,眉头蹙了起来,“这事能缓缓么?我心里有压力。” “没问题。”叶璟琛很大方的同意了,“鉴于我们目标一致,我也不为难你,在你还没叫我‘姐夫’之前,我想你不要在晚上看恐怖片了。” 也就是说,某人晚上要行使和享受他身为丈夫应有的权利,小姨子的面子也不给。 秦悦知道昨天做得有点过分,只好忍痛接受,“好吧,那个……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这些是什么花吗?” “……看不出来,你这么的勤学好问。” …… 为了满足求知欲旺盛的秦悦小朋友,叶璟琛专诚在晚饭前很作孽的给本市图书馆的馆长打了电丨话。 大约将近六点时,图书馆那边来了人,赠以秦悦一套总共十四册的绝版百科全书。 擅于报复的叶璟琛说,那就是他今年给小姨子的红包了,书中自有黄金屋。 ------------ 辞旧迎新,硝烟弥漫  除夕的晚饭吃得很热闹,陈妈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男人们各自为营划酒拳,叶浦和与他的警卫员陈六分别霸占半边江山,用实际行动告诉小辈们,姜还是老的辣。睍莼璩晓 要不是12点前叶璟琛要到电视塔参加市长主持的新年亮灯仪式,恐怕会从这年的年末大醉到明年的第一天。 九点,唯一没有喝酒的陈小旭开车送他们到电视台。 作为叶家公子的新晋小姨子,秦悦自然在随行之列。 …攴… 比起叶家温馨的年夜饭,电视台的迎新酒会就显得中规中矩,冠冕堂皇了许多。 在车上时,算得上费心打扮一番的秦悦小姐说,她很不解为什么这些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的名流们一年到头都不闲着。 叶璟琛已经半醉了,坐在两位女士的对面抓紧一丝时间醒酒,听了小姨子的疑惑。遂回答道,因为有些人总是想要给自己营造一个正面积极的形象,以自身为活广告,达到自产自销的效果和目的屣。 只是很可惜,今年最后一条头条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说这句时,他微醺的眸子看着安昕左手无名指,嘴角上翘出志在必得的惬意弧度。 秦悦在旁边放冷箭,道,那他应该买颗大一点的,不然如果她是记者,一定会写他小气。 每个人都去写叶璟琛和安昕复婚,那多没意思啊,她这叫做剑走偏锋,说不定好八卦的大妈们就好这一口。 到了电视台正门,下车后蜂拥而上的记者们看到安昕手上的戒指果真沸腾了。 还真有人打趣小叶太太,钻戒这么小,不介意吗? 叶璟琛当即望了他料事如神的小姨子一眼,十分诚恳的表示,明天会补一颗大的赔罪。 安昕则笑盈盈的说,只要是他买的,她都喜欢,大小不是问题,重在心意。 随后来到电视塔顶楼的宴会大厅,目光蛋蛋环顾一周,熟面孔一抓一个准。 舞池里,霍婧兮和葵正在优雅的转着圆圈,近来他们的恋情被炒得不胜火热,走到哪里都有跟拍,两人大方秀恩爱,几乎天天都在约会,可是只消记者问到,却又异口同声的说只是好朋友。 尤其男女之间,哪里有什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对那个方向安昕不敢多看,她可不想在新年到来之际,因为眼神没放对位置,从而引发她和某个小气男人之间的战争。 回眸之余,不小心和叶璟琛的对上,见他姿态尔雅的端立在身旁,一只手中握着香槟,一只手自若的负在身后,和颜悦色的望着她。 那眼色,是赞赏她识相懂事无误了。 秦悦一来就找到雷家人的所在之处,拎起她粉色的公主裙裙摆,熟门熟路的上前去和两小时前才落机的雷家主母阮云珊照面。 对阮女士,叶璟琛不陌生,曾经B市有名的社交名媛,同样的红色背景,和他们叶家的往来一直很频繁。 当年阮云珊和雷振那一场轰动B市的婚礼,至今说起来还能让人津津乐道。 而雷家与叶家的发展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大家领域不同,江水不犯河水,相处还算风平浪静。 看到阮云珊对秦悦态度亲昵,手心握着手背,相互咬着耳朵,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俨然如一对亲生母女,实在是……意料之外。 “小悦和雷家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听他如是所言,安昕也望过去,末了再看看叶璟琛满眼咀嚼酝酿的眼神,她只道,“小悦……她同意你这么喊她了吗?” 叶公子摆正脸色望着娇妻,“你没发现我们早就达成共识了?” 安昕并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不过…… “我劝你不要太轻敌,没准小悦这会儿正在和阮女士说你的坏话,你信不信?” 她刚说完,二人齐齐看去,正好坐在大厅另一端的阮云珊和秦悦也同时向他们看来。 秦悦一抬头就把目光紧锁叶璟琛,和他四目交接后,表情明显防备多了,凑近了雷家主母的耳朵,不知道窃窃私语了什么,两人一阵点头,很是默契。 “你看,让我说中了吧?” 安昕窃笑,叶璟琛额角困扰的抽了抽。 他还就不相信不能摆平一个未成年的小姨子了! 见阮云珊冲他们招手,便也正好过去打个招呼。 …… 这次阮云珊来C市完全是为了和两个儿子在一起辞旧迎新。 至于雷家的一把手雷老爷,听闻还在生闷气,这会儿应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B市出席那边的商会吧。 明明有两个儿子,大的打小就妖里妖气,不务正业,早把他气了个半死。 小的那个呢,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国外,对雷家的产业半分兴趣都没有,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前不久D城舒家的事,电丨话里告状直接告到雷振那里去,气得雷老爷扬言要把小儿子的皮刮下来。 叶璟琛和安昕走过去时,正好听到阮云珊在说这个事情吓唬雷少倾。 得他们两口子来了,话题自然而然的转移。 对阮云珊,安昕很是惧怕,到了面对面时才想起,刚才应该提醒身边的某个人,不要介意她接下来的冷枪暗箭。 雷家的这位,功力绝对不逊萧太后! 一杯香槟饮近,雷家主母率先以安昕无名指上的戒指打趣,赞叹叶家公子的动作太快,又假装责难小儿子追女孩子的段数不高,加上一旁有雷劭霆帮腔,母子齐上阵,气氛倒是不逊其他地方,只这玩笑就开得人心里是各自不舒服,各自心酸。 阮云珊这哪里是来辞旧迎新? 帮小儿子报仇才是真! 看上多年的女人都进叶家的门了,亏得他跟傻子似的鞍前马后,不惜将舒家整成那样,眼下得什么呢? 只碍于雷劭霆的杂志创刊号在即,安昕稳坐主编的位置,她也只好随便发挥一下作罢。 这些暗地里的门道,诸人心思清明,听进耳朵里的话全就只当表面意思,笑笑就过去了。 闻到硝烟味儿的秦悦遗憾的看着从容微笑的姐夫,努力用眼神表示,她之前真的没有说他什么来着。恰逢此时,安若玥身为市长夫人过来敬酒,霍婧兮本只想做继母的陪衬,不想被阮云珊拉近战火圈。 “现在的记者啊,就是爱乱写,我记得好像是……两个月前吧,才看到有写说小叶和婧兮订婚了来着,不想——” 一面跟雷劭霆求证,一面,阮云珊抓着霍婧兮的手,看的却是安昕,“瞧瞧这对新人,多登对,是不是?” 霍婧兮明显面部表情僵硬,没立刻冷嘲热讽出来都算给下辈子积德了。 她不说话,阮云珊就自由发挥,“才将与你一起跳舞的是你的男朋友吗?那模样真俊俏,可我总觉得眼熟。” 说着她就向雷少倾征询过去,道,“你说是不是有点像秦深?” 自动缩到角落里的秦悦暗自喘了口气,还好她往后挪了两步,不然阮女士这句话肯定会问她! 雷少倾知道母亲是什么性格,面不改色的说,“这你可得问大哥了,人是他带回来的,我不熟,也没发现和谁长得像。” 两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原来人是你带回来的,敢情你还撮合了婧兮吖,总算做了件好事。”阮云珊不顾大儿子把脸转到另一边,笑呵呵的就把眼风递过去。 今晚挨她收拾的何止一个两个? “雷夫人说笑了,那是我的好友,叫做葵,他中文不好,我和他一见如故,就时常在一起了,都是记者乱写的。” 霍婧兮解释罢了,先看叶璟琛,看他之余不小心又看到他身边的安昕,还有安昕无名指上的钻戒。 那眼底一晃而过的伤,在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气氛忽的变得尴尬,偏阮云珊正在兴头上,笑了声又说,“是啊,记者就是爱乱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不定下次就写我们少倾和安昕了呢?唉,这也不能怨他们无事生非,谁让安女士将女儿生得这么好,你说是吗?” ------------ 你和我,新年快乐  安若玥将女儿生得再好,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和广大记者朋友们说的却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睍莼璩晓 仅此而已。 她将女儿生得再好,如今的身份却是C市市长的夫人,此时站在她身旁和她母女情深的是霍婧兮,与安昕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阮云珊一句说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话,瞬间秒杀周围诸多人…… 大抵她今天就是抱着大杀四方的心情态度来的罢攴。 雷少倾低声怨恼的刚唤了一声‘妈’,阮云珊一个眼色朝他横过去,雷劭霆十分识趣的将弟弟拉到一边,美其名曰:兄弟两喝两杯。 这儿没他什么事。 霍婧兮已然呆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看到有个相熟的朋友来了,她去招呼一下,迅速退离战场妁。 这儿也没她什么事。 安昕倒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看向安若玥,很好奇她绝情绝义的亲妈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安昕和雷少倾么……” 安若玥笑盈盈的沉吟了半秒,似恍然大悟般倏的一笑,向女儿求证起来,“雷家二少对你是真心的?你这孩子真是有福气了!” 连连叹声,她对阮云珊道,“令公子是个出息的,在国外的公司时常见报上新闻,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时时都要沾着本家的光才能过活,他中意我们安昕,是安昕的福气,只不过感情这回事啊……” 看了叶璟琛一眼,安若玥演技了得,只一眼看过去,低下头那笑都掩藏不住,明显对眼前这位更加满意,满意大发啦! 叶璟琛也不失时机的对他并不待见的丈母娘微微颔首,回以恰到好处的礼貌。 安若玥那表情,安昕见了都在心里叹服不已。 亏得这个亲妈没在外人面前把她贬低,怀着这份‘感激’,她道,“云珊阿姨,我和少倾由始至终都是朋友,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亲如兄妹,或许之前我们有误会,我和他……” “误会?”阮云珊大老远从B市飞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一改先前和颜悦色的模样,她对安昕发难,“你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少倾对你的心思你会不清楚?刚才我确实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那也是希望你清楚,既然你已经是叶家的媳妇,对我们少倾以后离得越远越好,他是傻,也还没到随你利用的地步。” 看了年轻有为的叶璟琛一眼,她挑眉,“想来萧彤那一关你们都还没过,是阿姨我为难人了,璟琛,回B市记得来阿姨家坐坐,带我向你爷爷问好。” 那句‘自己的老婆要管好’只差没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了。 身为小辈,叶璟琛对她有礼有节的点头,谁也不得罪,“阮姨放心,我们家安昕以后一定离令小公子远远的,之余雷大公子那边,只要他肯放人,我很乐意老婆在家,嗯……相夫教子。” 对此他求之不得! 阮云珊看他那假惺惺的样子都懒得接话,晓得他自小到大都是心里有计较的。 既然他已和安昕做了夫妻,将来见面的机会多得很,她也不好占着理使劲往死里刁难。 临了,她优雅的对安若玥举了举杯子,“还没祝市长夫人新婚愉快,你和你亲生女儿相处倒不似报纸上写的那么糟糕,至少面对我这个外人的时候,很齐心。” 言尽于此,杯子里的酒她也只象征性的轻轻碰了下唇。 完事一转身,扭着风韵犹存的腰肢向两个儿子那面走去,除夕夜的课还没上完! 目送那傲慢的身影远去,安昕由衷佩服,“能在这个档次的迎新酒会上理直气壮撒泼的女人或许不止云珊阿姨一个,可是能撒泼撒得高贵大方的还真少见!” 叶璟琛揽着她的腰,眉开眼笑的说,“就是我们萧女士遇上她撒泼的时候都要扶额退让三分,你会有这种感慨,实属应该。” 安昕斜眸睨他,“刚才我还担心没有提醒你,看来你和云珊阿姨也很熟啊!” 转念一想,叶家是哪里人士?皇城根下土生土长,没准和阮家那是一个军区大院的,时时串门都说不定! 就说这人明知道那是雷少倾的妈还拉着她来撞枪口,原来都是他算计好了。 想她在家相夫教子?他想得美! 叶璟琛目的达到就开始装死装憨,那双漂亮又风流的眸子四下游移了一圈,好心情的对老婆邀请道,“赏脸跳个舞?” 安昕也装死,“不会!会也不赏你的脸!” “那我的人鱼线……” “你能含蓄点么?大庭广众的,要不要脸了?!” “我老婆连跟我跳个舞都不赏脸,还要来做什么?” “你……真是不要脸!” “谢谢。” 伪君子已经很可怕了,不要脸的伪君子杀伤力更加! 小两口你侬我侬半响,才同时反映面前还站着一位名分崭新的市长夫人。 她看安昕的眼神有点儿……怎么说,充满着浓郁的慈母气息。 坦白讲,安昕很是承受不起。 看看叶璟琛,又看看安若玥,她尴尬的问,“还……有事么?” “没事了。”安若玥收回不小心外溢的情绪,淡淡道了句‘新年快乐’,走得十分干脆。 对比先前那个充满感情的眼神,此时她与身后人的背影又是反差鲜明的冷漠,这让安昕颇为困扰,联想起昨天在咖啡厅的对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好像一个人藏着什么苦衷,可是你看她现在吧,稳坐市长夫人的位置,身后还有大批忠实的书迷拥戴,连我们的官网放出消息说要邀请她常驻专栏,许多不专注时尚的人都说要买,我不知道她还缺什么,为什么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看起来很洒脱。” 叶璟琛垂眸看向她问,“实则呢?” 安昕摇头,一脸的哀伤,“实则很愁苦很空虚。” 他听罢,淡笑不语。 果真是母女,那紧密相联的血缘亲情哪儿能轻易斩断? “她缺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了。”默了会儿,叶璟琛凉薄道,“与其苦恼这个问题,不如想想自己,还有你的创刊号。” 经他一说,安昕还真想起一件来,但她肯定,这会儿说出来肯定会扫他的兴,她按捺住,一定要在一个绝妙的时机讲出来,十分扫他的兴才行!心里刚坏坏的做下这个决定,忽听叶璟琛道,“走吧。” 说罢,安昕被他拉着向酒会唯一的出口走去。 “就……走了?”她有点不可置信。 叶璟琛早就兴趣缺缺,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他霸王本性,“大过年的,来都是给面子了,谁要敢拦本少爷,本少爷让他过不好年。” 闻言,安昕情不自禁的回头,还真看到有两个从不同方向前来,举着酒杯想和他示好的。 结果都听见叶公子那番要命的话,谁还敢来找死啊…… …… 安昕都不知道叶璟琛什么时候停了辆车在电视台的停车场。 确切的说,这辆房车她并不陌生,两年前第一次和某叶结婚时,他特地在国外定置的,在D城小住的时候,她还特地去观摩过。 何时那边给他拖到这里不得而知,现下安昕比较关心的是,叶公子不会又一时兴起,把车开上某条公路,就此私奔了罢…… 不过幸好有这辆车,堂而皇之的在记者大军的眼皮低下经过,离开那片热闹的区域。 没有立刻回叶家,叶璟琛把车开上城南公园的山顶。 这处是C市老年人最常来的休闲公园,里面免费的娱乐设施全都有叶氏的表记,并且每到周末,叶氏的私家医院就会派人到公园的广场给老人们测量血压,做简单的体检和健康咨询。 对此,安昕说叶璟琛会收买人心,而那位会收买人心的男人则坚持,那是他尊老爱幼的表现。 山顶上有一片专门停车的地方,正对整个C市。 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座城的景色,安昕在车上换了准备好的居家服,裹了大衣走下车。 这夜很安宁,远处的城市很喧嚣,站在这里依稀能听见那些因为新年而发出的笑语欢声。 远远的,又近近的,若有似无的飘进耳朵里,带给人一种想要抓寻的乐趣。 出了会儿神,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再回头看去。 叶璟琛也换下那身正式的西服,穿着一套和自己相同的灰色居家服,保暖又休闲的那种,连胸前的图案都一样。 他把车里的暖气打开,接着又从里面取出成套的桌椅,取暖的装备,一箱啤酒,还有一箱处理过的新鲜食材。 “这是要……烧烤?”安昕接过他递来的啤酒,有点反映不过来。 叶璟琛已经把两只折叠椅拉开,自己舒舒服服的躺上去,随手按了暖气。 最绝的是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端的暖气上还有个加湿器…… “饿了就吃,今天晚上就这么过了。”某叶随心所欲道,表情是又孩子气,又享受。 他享受他的孩子气,更乐于和她分享。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安昕就发现了,上面的价码牌都没有拆,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他预谋了多久,但,不可否认,叶璟琛是很会过日子享受的。 最庆幸的是,他在这个过程里带上了她。 在户外郊游的乐趣里辞旧迎新,安昕也觉得新鲜。 坐在他旁边的躺椅上,盖好毛毯,身旁的暖气不遗余力的发挥作用一点也不冷。 面对城市五彩斑斓的夜景,风平浪静的美好。 两个人开了啤酒,碰杯,新年快乐。 安昕笑道,“我倒是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有情趣的人。” 说时,她悄悄睨着他俊俏的侧脸,越看越觉得顺眼,再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公,还真有种中了大奖的成就感。 叶公子不以为然,冷静的回应道,“所以说没有小伙伴也可以很开心,你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还惦记着她嘲笑他小时候那点事。 安昕不和他计较,又喝了口冰啤酒,点头说,“好,就当以前是我说错了,难道你不觉得相比一个人,有我陪你更加开心?” 难得她也给自己脸上贴一回金,叶璟琛眯了眼转脸过去,认可的,“那也因为是你。” 只是她而已。 “谢谢。” “不客气。” 十二点到,烟火在城市的上空绽放,那一刻,眼底再不混沌无光。 “叶公子,新年快乐。” “嗯。”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说。” “关于你给我写的课题,很抱歉……没有通过。” “……” ------------ 人生如刺,痛是不可或缺  新年的第一天,回到叶家的别墅后,叶璟琛做了两件大事! 首先,他大手一挥,撤销了今年叶氏对C大各个研究所的经费,并且明确表示,此事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原因的! 至于到底基于何种缘由,就请各位不想暂停研究项目的教授们自己去冥思苦想罢。睍莼璩晓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们得罪我了,但为什么得罪,我不会告诉你。 再而,叶璟琛亲自致电国外某著名珠宝商,预定了一款极其奢侈的钻戒,这个款式没有别的特点,就是——大攴! 做完这两件事,幼稚的叶公子总算觉得新年快乐了些。 打这通电丨话的时候,正好给溜鸟儿回来的老爷子听到。 叶浦和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拖着个大茶缸,转着脑袋哼哼着小曲儿,婉转的骂自己的亲孙:败家儿啊败家儿…妩… 身为两件大事的罪魁祸首,安昕自知不能吭声,换了衣服,随便偷了叶公子的一把车钥匙,拖着瞌睡还没醒的秦悦,直奔> 用雷大少的话来说,搞时尚的人没资格拥有节日和假期,只有时装周!! …… 还有四天就要发布创刊号了,春季主题的封面照还没有拍摄。 答应了雷少倾的秦悦,不得不在大年初一为自己的信口开河承担责任,来到,就被几个前呼后拥,关进某个房间做造型去了。 连发起床气的机会都没给她。 顺利把人交接后,安昕去到雷劭霆的办公室,两人隔着他新换的一张造型诡异办公桌,喝咖啡。 “……错过是人生不可挽回的缺憾,是卡在心里的一根刺,以为拔不出来,不太痛,索性任由它留在那个地方,谁也不曾想,它竟以你的心血为养分,在你毫无察觉时疯狂滋长,然后静待良机,于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狠狠的给你致命的一击。” 得到安若玥女士的第一篇手稿之后,雷大少贱贱的用富有感情的磁性嗓音,随便念了这么一段。 随后,他越发贱贱的对正在吃蛋挞的安昕说,“心里那根刺……是说你吗?” 安昕嘴角上还沾着少许蛋挞,闻言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能再缺德点么?” 雷大少很欢快,“我是在和你探讨,你生什么气?大度点好么?就当我是记者,在这篇专栏通过发表后,他们一定会这么问你。” 在他和她探讨以前,他还专诚问她有没有看过。 此人心黑可见一般! 安昕连生气都省下了,伸手又拿了一只刚出炉的蛋挞往嘴里送,说,“如果记者一定要问,我就说‘无可奉告’,让他们自己去冥想回味,如果那个记者是你——” 雷大少眯了眯眼,绕有兴趣的问,“是我会怎样?” 安昕看他的小眼神立刻变得极富攻击性,“我可不可以问候你全家?” 雷劭霆登时变脸,正色,“小叶太太,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安昕仰起脸送他一个挑衅的眼色,“小叶太太入乡随俗。” 对没品的人,她当然没品德的对待。 收身靠回宽阔舒适的老板椅,雷劭霆拿起那份手稿继续用生命朗读—— “等到你终于下定决心拔出那根刺,将它丢弃,原以为的轻松并未如约而至,相反,失去了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心中随之空了一块,你再也无法品味曾经的疼痛,再也不能完整的回忆起让你疼的那根刺,这时你才想起,那根刺是用你的血肉养成。人生如刺,痛是不可或缺。” 念完了,雷劭霆看着安若玥心里的那根刺,热烈鼓掌,“写得好!好文采!” 安昕放下刚拿起的第三只热乎乎的蛋挞,转手去拎手袋,站起来,冷冰冰的问,“还有事么?” 没事她就走了,他们十几年的友谊也到此结束。 雷劭霆这才放下那份手稿,露出个‘大惊小怪’的脸色,道,“我在B市有个做新闻的朋友,早点跟过安若玥,你知道的,私生活成谜的畅销作家,这类话题很能引起小市民的兴趣,你猜结果如何?” 听他突然说起,安昕狐疑,“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早了,不过近期才想起来,你不想听的话我就懒得说,免得招你不痛快,安若玥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没准过几天又忘了。”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要是安昕这个时候不想听,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 机会只有一次。 假如她认为安若玥这个亲妈对她而言有那么少许重要…… 回到原位坐好,安昕只有一个字,“说。” 雷劭霆对她果敢的决定予以眼神上的赞许,“我那个朋友是个比较会死缠烂打的人,当时盯上安若玥后,终于得到一个访谈的机会,不过,最后他没有把报道登出来。” 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录音笔,推过去,“你知道的,身为你的老板,我向来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和家庭和睦,所以……” 他莞尔,“都在这里面,世上仅此唯一。” 安昕看着那只录音笔,眼睛都发直了! 她不是个会给自己考虑的时间,思索该不该做这件事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会把自己逼到死角,要么永远逃避,要么立刻面对! 最多沉默了十秒,她拿过录音笔就按下播放键,里面对话随之响起—— 先是安若玥的声音,她问,“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吗?” 想来独家的采访多是会在隐秘的地方进行,这样才能畅所欲言,又能保证新闻的独立性。 可是当采访者说‘可以’时,安若玥却笑了,她肯定道,“我跟你保证,当我说完之后,你一定不会把这篇报道发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保证?”对方显然不信。 这也是在安若玥意料之中的,“因为我很快要去做一件事,而你只要花一些时间等待,就能证明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并且有一部分,很快会成真。”安昕从电梯里冲出来时,正好撞到刚下车准备上去的葵。 两个人在莫名中对视了一眼,她半张着嘴,不知道该对碰到的人说些什么,满脸惶恐失措的表情让人过目难忘。 “昕,你没事吧?” 半响,葵用他语调有些怪异的中文问道。 短短的时间内,对于他而言,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惊人。 安昕整个人都在发颤,怎么可能没事? 当然了,在听到亲生母亲的复仇宣言后,她的任何反映都成为理所应当。 大脑里回响着录音里的对话,一时混乱,一时清醒。 好像活到今时今日,她才对安若玥有了少许真正的了解,有些事情她必须当面问清楚! 对葵勉强笑笑,安昕说,“我没事,你先上去吧,夏夏一直在等你。”说完就要错身离开。 葵一把将她拉住,怀疑又担心,否定的语气,“你看起来很不好。” 她的头发有些乱,手里那只新款的超大型手袋拉链只拉了一半,还露出一截半成品的腰带,脸上的表情有多慌就不说了,嘴边居然还沾着……食物。 没多想,他抬起手帮她把那小块蛋挞抹掉,说,“要去哪里,我送你。” 她这个状态无法开车,他坚持。 安昕定定的和他对视了会儿,之前她就给安若玥打了电丨话,强硬的说如果不能在半小时后见面,她就直接到市长家登门拜访。 眼下葵要充当她的司机…… “好!” …… 白色的越野车刚停下没多久,又再度发动,驶离停车场。 旁侧停满了车的那排当中,叶璟琛正坐在今早被安昕开走的那辆里面,把之前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坐在他身旁的是两分钟前主动进来的霍婧兮,自然,她也有幸得睹他所看到的。 那么…… “看来我们又被剩下了?”霍婧兮玩笑般的问。 ------------ 不要妨碍我  剩下? 无论是这两个字眼,还是旁边不请自来的这个女人,都是那么的让叶璟琛感到不快。睍莼璩晓 冷眼向她扫去,他淡声,“我好像没有邀请你上车。” 并且,他从不承认自己是被剩下的那个,何来‘又’字之说? 霍婧兮手里挽着一件男人的毛衣,看向安昕和葵离开的方向,“接到雷劭霆的电丨话,葵走得有些匆忙,连里面的毛衣都没有穿,今天这么冷,天气预报说中午会下雪,我就想给他送过来,可是没想到会撞见刚才那一幕。攴” “刚才那一幕如何?”叶璟琛对她毫无耐性可言。 尤其面对一张这样精致又虚假的脸,每次出现都要说尽叫他反感的话,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女人,他实在连假意的友好客套都做不到。 “你见不得人,可以躲别处。妣” 他的车不是随便一个谁都能上的。 “还不走?” 这一声驱逐,比之前的几句话更加冰天雪地,厌恶倍增。 霍婧兮不以为然,反扬眉受用的笑,“你是不是想说,我浑身上下无一处能讨你的喜,我倒是觉得能做到这一点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今天他对她的厌恶,就是明天对自己最绝佳的讽刺。 看看手腕上表盘的时间,霍婧兮又道,“我之所以会回避,一方面是因为能在新年的第一天看见你,着实很愉悦,另一方面……” 她又望回先前安昕和葵偶然撞到的电梯口,回味的说,“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很相称么?毕竟当初我有心,你无意的拆散了安昕和秦深,我不过是触景生情,不忍心打扰罢了。” “需要我为自己辩解吗?”叶璟琛讽笑的问。 肯定的说安昕是他的妻子,葵不是秦深,而是和霍婧兮关系不明的地下情人? 可是那些,他不想再费唇舌和这个女人有所交流。 无论霍婧兮有心,还是他的无意,安昕都不可能和秦深在一起! 永远不可能! “那你猜,假如秦深没有死,安昕会回来吗?” 轻巧的一言,正中命脉。 霍婧兮抱歉的对叶璟琛浅笑,抬起手把后视镜扳过,正对向他阴鸷的脸容,说,“不是有心惹恼你,只没想到会那么容易,新年快乐。” 车门打开,她下车,再将门合上,留下身上蛊惑的香水味。 叶璟琛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沉默得可怕。 …… 早知道安昕就不搭葵的车了! 她要去的地方其实离的办公大楼不远,走路最多二十分钟,只多考虑到无孔不入的记者,还有今天满街都在报道她和叶璟琛结婚的新闻…… 开车总好过自己在大街上晃悠吧。 可是安昕忽略了葵对C市交通的熟悉程度,早十点过,在二环的高架桥上堵了半个小时,简直让她欲哭无泪。 赶到约定的会所时,已经迟了二十分钟,安若玥意料之外的还没走。 “你怎么才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 不大的包厢里,响起母女两的异口同声。 见安昕一身狼狈,气都还没顺平,安若玥按捺下欲发作的火气,跷腿坐在沙发上,还没等她先问,就开成公布道,“就算我是你亲妈,我的事和你也没有本质关系,请你以后在做出什么举动之前,先看看时间场合,还有对方是否有闲暇来招呼你,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 利落的说完了,她站起来就要走。 这时安昕才发现,不管安若玥等了多久,她连大衣都没有脱。 在她庄重得体的黑色大衣里,是大方却不失隆重的裙。 如今,作家安若玥还有一个为人所知的身份——C市市长的夫人。 “你不是来了吗?”没多想,安昕将她拉住,“不管你有什么事,在忙什么,在应酬谁,因为我在电丨话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所以你亲自来了,你对我冷言冷语,都是不想把我也卷进去,对不对?” 安若玥怔了怔,垂目看向被她紧抓的手,无言以对。 好像这还是除了公开场合的客套,女儿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 心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翻转,她依旧冷言冷语,“你说得都没错,但这又和你有什么绝对的关系?” 安昕不如以前那么脆弱,将她抓得紧紧的,浑身都在发颤,从听了那段录音后就没有停下来。 她只问,“两年前霍市长为连任做准备,暗中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这也包括换了……秦伯伯的药,对不对?” 那时叶璟琛在C市已经能够只手遮天了,霍建茗为了自己的政绩,拉拢他在所不惜。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将女儿嫁给他! 可那时,叶璟琛在哪里做什么,安昕太清楚不过了! 如今早已因为搁浅而被众人遗忘的D城发展计划,独独剩下一栋莲叶大厦孤零零的立在新城区,融入到D城人的生活里去。 假如没有那些变故,假如安昕一直是叶家的儿媳,恐怕D城会是叶璟琛的第二个王国。 但那些都是假如。 由始至终她都以为,秦伯伯的死是他的固执造成的,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药物出错! 是啊…… 水深火热的秦家没有因为她嫁给叶璟琛而得到一个挽回的局面,相反分崩离析,留下一堆残砖断瓦。 这必然导致她这场政治婚姻失败的结局。 恢复单身的叶璟琛又有了新的选择,就算不娶霍婧兮,利用C市的媒体制造些两人似是而非的绯闻,也能帮市长连任拉到不少票吧! 要她怎么想得到…… “秦伯伯?”安若玥重复着安昕称呼秦季同的方式,面上露出一丝悲凉,“安昕,他是你父亲,你可以叫他‘爸爸’,为什么你要叫他秦伯伯?” 安昕别开脸,“这和你也没有绝对的关系。” 安若玥淡然浅笑,“那就是没得谈了?” 那么她该走了,市长家的别墅里,还有一场午宴,市长夫人可不能缺席。 步子刚刚移了半步,安昕又把她拽了一拽,“你……” “我不说你就不放我走?”安若玥笑着问,“还是说因为我来了,证实了你想证实的那些,然后呢?”安昕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望,眼神如利刃,想要割的却不是眼前的人。 证实了,然后呢? 她能做什么? 也要为秦伯伯报仇?做安若玥现在做的事? 安昕脑子一片混乱。 这一点,安若玥也看出来了。 把手从她的紧抓里轻而易举的挣脱,她清淡的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也没你想的那么软弱,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至于会不会把你卷进来,坦白说我从来没想过,五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秦季同还没死呢,我现在对你的态度,和那时相比好像还要好一些?” 不愧是凉薄的安若玥,说话永远都那么伤人! 安昕成功的再一次被她狠狠扎了一刀。 但很庆幸,她也不似以前那么轻易被伤害了。 “随便你怎么说,不过那天你对我说的‘新年快乐’真是发自肺腑。”安昕尖锐的反问,“还有你给我们的稿,里面一字一句,算是真情流露吗?” “是炒作。”安若玥精准的纠正,“当初你拿着那篇‘错过和失去’来找我的故事现在让全市人民都津津乐道,近来我那么忙,哪里有闲时间去感悟个新的什么,思路瓶颈了,还不允许我炒了冷饭,顺便帮你炒作一下?” 说起来,她倒觉得从没亲近过的女儿该好好感谢自己。 言罢,安昕无语,最后哑然失笑。 “所以我对你的担心,期待……都是自作多情,你是死是活和我无关,就算我想和你同仇敌忾,你都不会稀罕,甚至还会嫌我多事,你会来见我,是不想我跑到市长的家破坏你们午间的聚会,对不对?” 安若玥听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不禁伸手宽慰的轻抚她的脸。 “安昕,不要总问别人对不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 必然的错误  一句‘不要妨碍我’,让安昕觉得,假使她插手到为父亲报仇的事件中,反而成了阻碍和多余。睍莼璩晓 安若玥将她高超的语言技巧运用自如。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异,经过一场简短的对话,仿佛安昕与这件事再无关。 母女两一前一后的从会所包厢里走出,来到大厅,见到葵坐在环形的沙发上,侧面静待的姿态,微微颔首,那个角度,还有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形成的阴影…… 有那么一个若有似无的瞬间,他多像记忆中的那个人攴。 安若玥不由顿步,走在她后面的安昕也只好停下。 葵的余光里察觉有人,随之侧头,看到那对从没对彼此友好过的母女,他似乎忽然理解安昕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失措恍然的表情。 终归是她的亲生母亲姝。 也因此,他只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对安若玥礼貌的低了低头,没有走过去。 似曾相识的一幕,近乎相同的脸孔,连保持的距离都那么相似…… 安若玥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在B市。 一个脸孔与自己年少时有七、八分雷同的女孩儿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好像是她的女儿。 那时候的安若玥,冷静得近乎绝情的面孔下,藏着一颗惊愕又颤动的心。 她也是带她来了一家这样偏僻的会所,用她自认无懈可击的言语将她击溃,驱赶。 最后,在心底酝酿的话只说了一半,安昕就红着眼起身跑走,安若玥的目光追随了一会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望见女孩儿扑进男孩的怀中。 其实那时,她很想告诉她,他们是兄妹。 可开口却变成了促和。 或许这是安若玥一生中肯承认的,她犯下的错事之一。 只因为秦季同从来不爱她,只因为男人在与妻子之外的女人一夜出轨后,用一句‘我们这样是个错误’,就否定了她付出的一切。 于是看到了对安昕呵护备至的秦深,可怕的报复心对于安若玥来说,胜过了所有。 她始终弄没有想明白,后来安昕和秦深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因为她那句话? 或者她心里更该比谁都清楚,他们在一起,不过是,谁也无法阻止。 收回思绪,她转身对安昕浅笑,“没想到是他送你来的。” 安昕的戒心在闻言之后,身上的刺全然展开,口齿清晰的解释,“听了录音之后我有些冲动,在电梯外遇到他,他坚持要送我来,我也没想到。” 安若玥又道,“我可以多问一个问题吗?换其他人坚持送你,你会不会答应?” “你这么问的意思是?” “你懂的。” 这天是大年初一,市长家里还有一场小型午宴不能缺少女主人,就算亲生母女要见面,也不用非得挑这个时候。 就不说让记者看到又会怎么写,安昕肯让葵送自己来,足以证明她对他的防备心少于其他人。 因为那张脸吗? 兜兜转转,她总是逃不过一个秦深。 看着端立在原地的葵,安昕笑了笑,“照你这么说,看来以后我要找你,还是直接到市长家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 安若玥赞成的扬眉,“看来今天我们都考虑不周。” 她也确实不该在听到她那句‘你不来我就直接到市长家找你’的要挟后,真的给唬出来了。 “我想以后没事我们还是少见面,就算有事,不是什么紧要的,比如今天这样,完全没有必要。”安若玥语气肯定。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允许自己愚蠢多一次。 “小叶太太,今天的出行记得给丈夫报备。” 善意的叮嘱完这句,安若玥举步离开。 ……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中午,陈妈还在厨房忙活,陈小旭在客厅陪老爷子下象棋,看到安昕回来,茫然的问了一句,“悦小姐呢?” 安昕往自己空荡荡的身后看了一眼,才反映过来,说,“我把她忘在了。” 陈小旭‘哦’了声,点头,眼睛又盯回被老爷子杀得有些凄惨的棋盘上,自言自语,“今天真是奇怪,总裁去把车开回来,人却没回来,唉……我的马怎么没了?” 叶浦和哈哈大笑,“早就被我吃了!将军!” “不对啊,爷爷,不是这样的,您耍赖。”陈小旭看出玄机,老爷子在他和安昕说话的时候使了小动作。 两人就饭前最后一盘棋争执起来,安昕却定格在他先前的自言自语里。 他说,叶璟琛去把车开回来了? …… 三楼的书房。 安昕敲了门走进,和坐在书桌前抬头的叶璟琛来了个平静的对视。 “回来了?” “嗯。” 她人都站在他的面前,当然是回来了。 问罢,叶璟琛觉出对话不具营养,干脆又埋首下去,专注于某份他随便打开的文件上。 看着那颗认真工作的脑袋,安昕拿不准要不要在这时候开口。 她知道他去了一趟,车都开回来了,没准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无巧不成书,没准……他刚好看到了自己坐上葵的车那一幕呢? 她想,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他也无妨。 离开会所前,亲妈那句忠告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会儿她很庆幸自己打车回来,拒绝了葵的坚持相送。 “早上我从雷劭霆那里得知了一件事情,挺震撼的。”隔着书桌主动坐下,她先道。 “说来听听。”叶璟琛没抬头,鼻梁上夹着副低度数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出微光,挡住他眸中的色彩。 他一只手握着支钢笔,一只手正将那份其实并不重要的文件翻到一半,给眼前的人一种他在忙的错觉。 安昕沉吟了下,又刻意留心了他的脸容表情,发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晃似觉得自己太多疑,就算让他看到了又怎么样? 竟然紧张到了这个程度。 一番心思起伏下来,她笑出了声。 “怎么了?”叶璟琛被她奇怪的反映弄得摸不着头脑。 之所以他会那么平静,是因为大约在她回来的前十五分钟,安若玥来过电丨话,说明了一切,当然了,这些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因为告诉他,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秦季同和安若玥的亲生女儿。叶璟琛表现得非常大度,放下笔,他微微靠近了她一些,“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是还没整理好,既然你都是一团糟,就等思路清晰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免得也带乱了他,让他跟这混乱。 安昕不可思议的挑眉,“叶公子,你今天有进步。” 他笑问,“你说的进步是指看到你坐了葵的车离开没有发火?我像是这么小气的男人?” 安昕一惊,坐在椅子上往后缩,“你……果然看到了。” 叶璟琛扶了扶眼镜,正色,“看到了又怎么样?怀疑我老婆偷人?” 她忙摆出贞洁的脸孔,“你必须相信我!” 叶公子坦然自如的摊手,“还有什么想说的?” 安昕摇头,“没有了,下去吃饭吧。” 说罢她先起身,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又听叶璟琛忽然说,“如果实在怕我生气,以后少和他来就是了。” 手握在门把上,她低头看着,默了一会儿,问,“因为他和秦深长得像吗?” 说到底,他对秦深讳莫如深。 转头冲他微微笑,她用他以前鼓励自己的话说,“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叶璟琛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坦言,“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一点信心都没有,所以,不要伤我的心。” 黑漆漆的瞳眸,毫无底气的请求,他认输了,活着的人怎么可能跟逝去的人相比呢? 安昕给了他一个拥抱,无可奈何的叹,说,怎么会嫁给一个这样小气的男人。 哪怕他已经在努力的试着改变。 叶璟琛顺从的把她抱住,轻垂眼眸,毫无瑕疵的将安若玥那一段避之不提。 ------------ 那种女人  不管从前的生活是否称如心意,每到新年时,人们总是会寄托新的期望,因为新年之后又是新的开始,仿佛过去不好的一切都能像粉笔字那样擦掉就算了一般。睍莼璩晓 没关系的,我们都可以重新把这一年过得更好。 谁说人不是喜新厌旧的呢? 近几天安昕都疲于工作,连秦悦都跟着起早贪黑的到报道,每天晚上不到12点,绝对收不了工。 为此,她诅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听雷劭霆的糖衣炮弹,做他任劳任怨的奴隶攴! 总算到了初五。 头一夜下了彻夜的大雪,第二日冰天雪地,整个C市犹如冰封之城,高速都封路了,城中大半的主干街道陷入半瘫痪状态。 就是这样的天气,雷劭霆的个人品牌ST最新一季发布会,破天荒的选在城郊最著名的酒庄举行娲。 这场被誉为新年本市第一大盛事的服装秀,紧随其后的是创刊号典藏版的发布。 在这座向来只有商人和政客唯利是图的城市里,终于多了艺术家的存在。 外媒说,失去了雷劭霆的时装周将黯然失色,可C市因为他的到来,注定将在这个冬季引发新的狂热。 这评价并非人人都能享有的。 就连从不关注时尚的主编安昕,看了报道之后都略感意外。 她只知道雷劭霆在国外风头很大盛,四大时装周里,只要他走个过场,立刻会成为焦点,连手指头上随便一个戒指都能给特写。 无数模特想爬上他的床,但凡他搂着谁照一张照片,就算捞不到奢侈品的代言广告,上一两次知名杂志的封面还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那是品味和时尚的象征。 所以—— 为了不给丢脸,前往那座别具古代宫廷风格的酒庄时,安昕很听话的穿了夏夏为她准备那条黑色的露背拖地长裙。 裙子的特点是丝质的,后面的深V都快开到臀部了! 早先有幸成为第一个观众的叶璟琛对此只有一个评价:很不良家妇女! 安昕笑呵呵的摊手,对叶先生抱歉道,这是工作,她也没有办法。 罢了再补上一句奉承,说,国王的身边站的当然是女王,公主什么的太弱了,相信叶公子不会阻碍她开辟自己的国土。 他们各自征服,共享殊荣。 叶璟琛很适用的放行,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 雷劭霆早就想进军国内市场,所以新的设计很具古风。 发布会的会场内部,黑色光亮如镜面的伸展台从高空看,是一个大大的草书的‘T’字,左上方一个竖起的立体‘S&’灯箱十分的显眼。 两旁的椅子是酒坛的造型,模特入场和出场的门是两扇巨大的鼓,鼓的周围一圈又有闪烁得五彩斑斓的灯,摩登得要命。 随处可见中国结,瓷器,还有古典的元素,加上立体的摆设组合在一起,给人造成一种穿梭在现代和古代之间的错觉。 早在年前,会场被记者偷丨拍的一张照片就已疯传,光是对这个中西合并,夸张大胆的设计,就赢得一致好评。 安昕才不会跟别人说,那张照片是雷劭霆故意而为的手段。 第一排的嘉宾精挑细选,发出去的邀请函无一落空。 国际超模,知名影后,时尚社交网站的一流博主,当然,更少不了C市的名流们。 安昕到的时候,前台嘉宾来了半数还要多,她那心怀复仇大计的亲妈正好坐在她的对面,身旁是盛装出席的霍婧兮。 上前去打招呼? 算了吧…… 安昕深觉对于那件事,她思路还没有理清。 有霍婧兮在,安若玥女士一定不会给她面子,冷嘲热讽简直信手拈来。 昨天最后一次彩排时,特地语重心长的叮嘱过安昕,这个时候不用她去后台添乱了,她想,她真的是史上最悠闲的挂名编辑。 小插曲是,当她在寒风中自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颤抖,镇定自若的走完红毯任人拍照后,雷劭霆抱着手非常不满的对她抱怨,整张后背都露出来了为什么你家叶公子不来? 安昕郁结。 她多怕风sao的叶公子抢了的头条,所以才喊他老实在家啊! 作为不称心的报复,雷劭霆临时更改了座位顺序,把雷少倾和葵安排在她的左右充当护法, 美其名曰:左拥右抱的小叶太太。 你看,八卦版也有头条了。 被充分利用的良家妇女默默含泪,缩在酒坛子上拿手机给叶璟琛发短信报备。 近来叶家很和平,她不想轻易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有的均衡。 …… 十点正,ST的新装发布正式开始。 当空幽的京曲响起,周围黯然,迷幻幽暗的彩色光线随着婉转空灵的曲声不断做着变化,时空开始逆转。 前一刻雷少倾还美滋滋的跟安昕讲述他新投资的一项光感高科技,下一秒,秦悦从鼓门中走出,看到她惊艳的造型,所有人都为之屏息了…… 夺目的红裙上,刺绣凸浮堆叠成花,身后的拖尾足有七米长,晕染的色彩似水墨画,与她脸上京曲意味的妆容相得益彰。 她走得随性又洒脱,与中规中矩的模特相比,多的是自由和坦荡,双手和腰肢摆动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经过安昕这处时,轻轻的昂起下巴,似炫耀,骄傲到了极点。 你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连每年要阅览几百上千场时装秀的葵都惊叹了,说,“虽然昨天的彩排看过了,可不得不说,你妹妹十分有这方面的天赋,T台好像是为她造的,她根本不怕,相反还能完全掌控这个地方。” 安昕听了这个评价很高兴,用欣慰的眼神追逐着台上化茧成蝶的人,几分感叹,“她还小,对她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假如她喜欢的话,我当然会为她想要的一切赴汤蹈火。” 或许葵因为她那一个‘赴汤蹈火’的形容,目光里有了惊异,“你很在乎她!” “当然,她是我妹妹。”她虽然不能对外公开,可是有些事情不必为外人道。 等到秦悦离场,坐在她左手边的雷少倾好不容易回神,加入到对话中,跟着她感慨说,“我忽然发现小悦长大了。” 安昕看着他那张诧异的脸,恶意的笑了笑,“不管她有没有长大,在各类游戏上一直都是能秒杀你的。” “……” 雷二少被戳了痛楚,假意撇过脸去继续看时装秀,难得没有顶嘴。 幽蓝的布景下,他脸色有些茫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个小女孩,现在……不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安昕再度看向他,“雷少倾,你不会对小悦有非分之想吧?” 葵在旁边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用他不纯正的普通话慢吞吞的说,“前天和昨天,都是雷二公子开车来接秦悦小姐,已经有记者注意到了,又是一段新的恋情啊……好题材,好题材。” 雷少倾瞪大了眼睛瞪葵,隔着中间的良家妇女,义正言辞,“我对一个未成年怎么会有不轨之心?哪个记者敢乱写!我告到他家破人亡!你一个假洋鬼子不要乱传播流言蜚语,好好和你的市长千金谈恋爱去吧!” 说起霍婧兮,葵一改从前的温和,轻佻的看了对面姿态端庄的淑女一眼,竟然有些邪气的笑了,“谁说我要和她谈恋爱?……” “哪种女人?” 在此问题上向来同仇敌忾的安昕和雷少倾异口同声。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向对面看去,听葵这口气,莫非…… 隔着T台,霍婧兮也是看着他们这处的,那表情不太好,眼色仿佛有点……哀伤? 雷少倾来了兴致,往安昕那边挤了挤,问葵,“霍千金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出来给我们高兴一下?” 同一时,安昕收到条短信,她顺手翻起手机一看,霍婧兮对她说:我想和你谈谈,关于葵。 ------------ 善良的代价  关于霍婧兮不高兴的那件事情,其实葵也不怎么高兴。睍莼璩晓 起因要从雷劭霆决心把他的时尚王国搬到C市说起,这当中自然少不了安昕的友情客串。 要不是年前发生那一串精心策划的‘主编上任计划’,哪里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多亏雷大少英明神武的决定,眼下在这座城中,多少想巴结叶璟琛的人借着给安昕大开方便门,乘机讨好。 而当初为了博个头条,受命和霍婧兮相约饭局的葵,因此与市长千金有了交集攴。 那天安昕和白小林走后,暂且不谈第二天的风起云涌,总之葵和霍千金共度了一个愉快的晚餐时光。 不禁如此,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安昕和秦深的故事,葵一直很好奇,雷劭霆恶趣味十足,偏偏不肯告诉他这件,更在无意中看到他和霍婧兮通话后,暗示他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霍大小姐的一定要打好关系娣。 葵同学就此入套,开始和‘那种女人’有了扑朔迷离、匪夷所思又雾里看花的交集。 虽然他是华人,却压根不懂中文,霍婧兮精通多门外语,自愿担当他的中文老师,在C市满城风雨时,带着他四处游玩,坦白说,两个人相处很愉快。 一个是兼具东方血统,却又同时拥有法国式浪漫的优雅男人。 一个是漂亮的市长千金,举止大方,见多识广,风趣的谈吐,每个表情都是动人的。 年龄相当,外形更相称,不谈恋爱简直对不起C市酷爱八卦的市民同胞们! 葵还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于是真正的问题来了。 每当他问霍婧兮关于安昕关于秦深的事,她都闪烁其词,甚至有一次中断了约会,不欢而散。 不过那次到晚上时,她又主动来电和解,次日两人又再去了头一天约会的地方,继续看似愉快以‘纯洁的男女关系’单独相处。 霍婧兮无论哪方面都做得完美无瑕,很为他着想,可日子长了,葵心中的疑问还是无可弥补的越来越多。 T台上精彩纷呈的表现使得台下掌声不断,左边第一排属于三个人的小型会议才刚到高丨潮部分。 葵说话很慢,不时还要停下来给两个没听懂他蹩脚中文的人解释半天。 “我知道自己像谁,也知道她和秦深曾经是恋人,我分得清楚,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开心,但不清楚的是,她是不是将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苦恼的看向安昕,眼神里都是寻求安慰。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与秦深最亲的人就是安昕和秦悦了,连她们都没有将他当作替代品,清醒的给与他应有的尊重,霍婧兮这样知书达理出自名门的淑女,怎么可能犯那种错误? 雷少倾听得兴致勃勃,见这两个人意味不明的对视起来了,他满不是滋味,“别吊胃口,然后怎么样了?” 葵还是看着安昕,求安慰的眼色瞬间变成一潭无可奈何的死水。 “你还记得那天吗?我们在停车场遇到,那天的前一晚,我和她发生了关系。” “我有个疑问啊。”雷少倾发现问题所在,“你和我大哥不是……” 他都没问完,葵就十分豁然的笑道,“二少爷,时尚圈里的性丨爱是没有男女界限的。” 再说雷劭霆到底有多少情人,恐怕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雷少倾满头的汗,“你直接说你和我大哥一样男女通吃不就结了。” 安昕蹙眉瞪他,“关键时候,别打岔!”罢了又催促葵,“继续说。” 听葵说的这些,难道霍婧兮把他当作秦深? 难道,她也爱过秦深? 还是说她又在玩弄着别人的感情,就如安昕担心的那样,纵使叶璟琛说这和她没关系,那么葵会泥足深陷,跌进霍婧兮的网中,任她伤害吗? “后来就这样了,我们大吵一架。” 葵说完,低下头去,幽蓝的光打在他轩昂的面容上,忧郁气质尽显。 雷少倾同学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他勤学好问的优点,“我还是有问题,你和霍婧兮发生关系,和第二天你送安昕去哪里,有什么相干?” 问罢,葵发现两个聆听者的表情一致,他诧异,“昕,你不知道吗?那天婧兮在你丈夫的车上。” 听了这一句,安昕愕然瞪眼,想反驳,又立刻回忆起那天回家后叶公子亲口承认,他确实看见了那一幕。 但他没说,当时他和谁在一起。 捕风捉影的抓着她的软处来教训,还……避重就轻这么聪明啊! 叶璟琛,你好样的! 安昕磨牙霍霍,这笔帐她先记下了。 察觉到她阵阵杀气,葵恍然自己失言,连忙凝色的解释,“你放心,是婧兮主动上他的车和她打招呼,似乎不太愉快。” 安昕摆正态度,“这和他们相处愉不愉快没关系,只管说你的。” 旁边的雷少倾听了这话,笑得幸灾乐祸,他该教葵一个成语,叫做‘覆水难收’。 葵在心里觉得,就算安昕和叶璟琛有天大的误会,也会破镜重圆的罢。 于是他继续讲自己的那个故事。 共度一夜后,葵很期待和霍婧兮的新开始,结果是没有开始。 “那之后我们想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就在三天前,她给我留了简讯,说以后不要再见面。” 在对一段感情寄予厚望时,立刻被告知从来没开始,以后更不可能,任谁都会想不通。 葵找到霍婧兮,得到的是她一改从前,极尽刻薄的冷嘲热讽,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 “我与她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之后我去公司找白小林,她跟我说了始末全部。” 他又不是蠢得无药可救的笨蛋,早就知道问谁来得最直接,不问,是因为想从那个人的口中听到真实。 然而当他听到了,得到的只有漫天倒海的失望。 “昕,我从没有想到霍婧兮会是这样坏心眼的女人,她伤害了你,伤害了秦深,她做的错事是不可原谅的。” 葵对安昕如是说,眼底的心痛不受控制的四处流窜。雷少倾伸长了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的,感情上哪个没有摔过跤?” 再说栽在霍婧兮的手里,并不算丢人。 他特意加重语气,又说,“那种女人,不用太放在心上!” “可是真奇怪。”抬起头来,葵满脸的茫然,“昨天她又说要见我,电丨话里过分诚恳,我总觉得她想在我身上找秦深的影子,所以拒绝了。” 霍婧兮已经给他留下终生难忘的映像,足够他消化许久。 他生活在繁华大都市的阴暗面,不是没有逞凶斗狠的时候,终归动了真感情,终归来到新的城市,他想抛弃过去,重新开始,活得善良些。 就是承受更多的伤害。 他认了,之后只剩下拒绝。 看看手机,安昕似乎有些明白霍婧兮找她的用意,但,她又不是真的想要明白。 雷少倾发现她的小动作,问,“你老看手机做什么?今天的深V登场叶公子有意见了?” “他敢有意见么?”提起这个人,安昕就来气! 动不动闷声不吭就秒杀她,自己的事情就不提,以为不提她就不知道了?! 雷少倾是看着安昕和叶璟琛怎么走到一起的,见到她这个气势汹汹的架势,不由缩了缩脖子,闭嘴。 酸溜溜的想,毕竟是人家两夫妻的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插嘴呢…… …… ST新年首秀结束时,雷动的掌声里,安昕给霍婧兮回复道: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和你多谈论任何一个谁。 过去的随风,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时装秀之后是创刊号的发布,对安昕来说,新年要有新的开始,大卖了她的杂志,回去该收拾某个虚张声势的小霸王 ------------ 小样儿,跟爷玩心计  下午三点,安昕一回叶宅就先上二楼卸妆洗澡,换上一身舒适温暖的衣服后,直奔书房。睍莼璩晓 打算找某个人好好算笔旧账! 新的一年开始了,那个某人正在阅览初八叶氏年会最后的统筹报告。 只等他过目直至满意后,大笔一挥,底下各个直系部门就要开始分工明确的忙碌,越是大的财团,越需要一个声势浩大的开场秀。 这么大的事,巨细决定权都在叶璟琛一个人的手里,事关自家脸面,他自然看得比平时更仔细些飚。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候由远及近…… 耳朵都不用竖起来,就知道是他家小叶太太回来了。 放下手中翻到末尾的报告,抬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刚指向数字‘3’锱。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雷劭霆一定够风光,与之对比鲜明的是足不出户的叶璟琛。 不但被严禁在家不准往外踏出半步,还被无条件要求晚上做安主编的陪衬品。 他陪她出席的庆功会,初八叶氏年会她就还个‘十分’上道的小叶太太给他! 叶璟琛自我感觉良好,他今天表现很乖。 再一寻思,陈伯陈妈陪六爷爷和老爷子出门了,陈小旭去帮他送文件,这时候家里不就只剩下自己和老婆了么? 那不就是吃肉的好机会了么? 现在三点,时间刚刚好,吃完老婆就可以直接出去吃晚饭了,这个计划比年会报告好多了! 于是霸王叶心花怒放,摘了眼镜,仰坐在沙发上,深眸半眯,盯着那道门,一副好兴致守株待兔的模样。 可三分钟过去了,却一直没有人进来。 他费解。 分明可以确定安昕此刻就站在门外的。 她不进,他只好主动出击了。 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安昕果如他所料,端正立在外面,只不过…… 夫妻两来了个默契值为0的对视,叶璟琛再把她完整的望入眼底。 脱了高跟鞋,她比他矮了一大截,小小的身板穿着一套淡蓝色的保暖运动服,要是脚上的拖鞋换成帆布鞋,抱着几本书在C大校园里瞎晃一圈,一定会有人来搭讪的。 她头发没洗,只笼统的挽在脑后,他还能闻到一阵从早上残留到现在的香水味,那张脸上的妆倒是卸得干净,露出面容青涩中透着已为人妻的神韵。 当中滋味,只有一个人品尝过。 你以为她是只没熟透的苹果,一口咬下去,一定有点涩,但也绝对很甜。 叶璟琛现在就很想吃这只苹果。 “你——” ……回来了。 剩下三个字没说完,安昕意料之外的给了叶璟琛一个堪称‘暴躁’的凶狠眼神,一言不发越过他就先走进书房。 等到他回身看去时,她已经坐在他先前的位置上,脸色是又臭又严肃。 先前那抹和气的神色还停留在叶璟琛的脸上,得了安昕那臭脸后,不知道为什么会为之一震。 “发布会不顺利?” 霸王叶不以为然,转身走向她,不忘顺手带上书房的门,反锁。 看到他锁门的动作,安昕就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了。 “很顺利。”她言简意骇,遂抱起双手,目光如炬,一看就是‘我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坚决。 要命的是,叶璟琛对她这态度不知从何谈起。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有哪里惹到她了。 安昕一开始从气势上对他毫不留情的打压,让他暂且居下,虽然要反扑很容易,但要愉快的扑倒老婆……目测不乐观。 为了让事态顺利,叶璟琛态度端正的问,“请问我怎么你了?” 安昕冷笑,用他以前最常用的语气,“你说呢?自己做过的事情反而要我提醒你?才发生多久啊?你记忆力不是一向惊人么?” 叶璟琛被她逗得笑起来,“原来我训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站在书桌的一端,他伸手过去捏住她的下颌,往左边看看,又细细的打量右边,之后做客观点评,“眼色不够淡然。” 看来在老公的面前,模仿也是有难度的。 安昕对他的玩笑丝毫不受用,昂着脸随他看,继续早先酝酿好的台词—— “叶璟琛。”她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大名,“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要瞒就瞒好一点,好像你做得不太到位,我现在知道了,心里面非常不舒服,你说,该怎么办?” 说完,只感觉捏着她下巴的手轻微的一滞,再看他表情也不如刚才好了。 那对眉眼变得深沉,神态不觉黯然。 僵了小会儿,叶璟琛主动收了手,问,“你知道什么了?” 语气听起来很平静,脸容看起来很镇定,或许心里正在敲锣打鼓也说不定呢? 他最会虚张声势了! 安昕挑眉不咸不淡的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看来你瞒我的事情还不少。” 这点叶璟琛不否认,只差没亲口承认。 她这么一闹,他也不得不赶紧把大脑飞速运转,把她说的‘事’整齐罗列,再运用排除法,结合她今天会接触到的人还有此时的情绪成分,优选出前三—— 最后,叶公子赌上他的性福生活,拿捏着轻重,状似自若的说道,“我和霍婧兮不可能有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安昕立刻皱眉,脸上不悦的情绪更加旺盛,“你当然不可能和她有什么,你要和她有什么,我连说都不屑和你说!” 天知地知,叶璟琛知,他赌对了。 暗自颤抖的……松口气。 “多大回事。”他跟变戏法似的,侧身倚坐在书桌上,整个人都得意得不行了! 小样儿,跟爷玩心计,你还嫩了点。 眉开眼笑的瞅着自己的老婆寻思,先从哪里开始吃比较好呢…… 安昕拍响桌子,“这还不算大事?你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知不知道?那天我有急事葵才开车送我,刚巧给你看到,你后来怎么训我的?要不是今天我无意中知道那天霍婧兮坐在你车里,你打算一直瞒着?占尽先机避重就轻为自己谋私利!” “嗯,还有呢?”叶璟琛虚心求问。 飘飘然的轻松感觉就像是他屠了一座城,结果警丨察来逮捕他的原因是他破坏了公共财物。 安昕不傻,看到他虚心受教的样子也知道他肯定还瞒着自己更大的事情。 原先她还一直愧疚很多事没告诉他,现在正好了,大家扯平。 站起来,一手揪住叶璟琛的衣领,他顺从的被她拖近,放狠话—— “我告诉你!好好瞒着,千万别让我知道,否则不给你好日子过!” 霸王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点了点头莞尔,“我们彼此彼此。” “还有!”安昕不能只顾长远忘记眼前,连忙补充,“以后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下回再让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和霍婧兮单独在一起……” 叶璟琛兴趣浓厚的追问,“会怎样?” 他想听,安昕就偏不说,扬起傲娇女王的眼色,故意调他胃口道,“你再和她单独一起试试不就知道了?” 迅速解决了当下的问题,叶璟琛准备直入主题。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不屑做的。” 他绕过书桌走到安昕身侧,人高马大的朝她压迫,正人君子的说,“少爷我口味一向刁钻你又不是不知道,新年过到现在还没给我开荤,这笔帐你要怎么算?” 说着他就无赖的贴上去,热情的动手动脚。 家里没人,书房的门还锁着,加上某个人认错态度良好,晚上还要靠这只镶金镶钻的大花瓶撑场面,安昕犹豫想,要不干脆半推半就的从了。 把他喂饱了,庆功宴上他表现一定会更好。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煞风景的脚步声。 陈小旭‘咚咚咚’的叩响房门,“总裁,少奶奶,你们在不在?” 难道你觉得总裁和少奶奶在书房是纯洁的看书么? 叶璟琛正准备厉声质问,再听他道,“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 婆媳不合?多大回事儿啊……  初八就是叶氏的年会,所以大叶先生和萧女士的回归并不算太意外。睍莼璩晓 只不过…… 成为叶家儿媳的安昕在与叶璟琛复婚后,第一次面见公公婆婆,这种心情没经历过的女人是不会懂的。 年前那风起云涌的婆媳大战,隔着十万八千里都斗得风生水起,现在终于要面对面了,安昕心里十分没底。 果然,正打算和叶璟琛一起到门外迎驾时,陈小旭怯怯的补了一句,“太太说,不想一回家就……见到不想见到的人。膪” 听这转达,安昕与身旁的男人对视。 叶璟琛情深款款的问,“有什么想法?” 瞧他那和颜悦色的脸,长得真是浑然天成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技! 段数低点儿的人见了一定觉得叶公子实在疼媳妇,标准的模范老公呐! 安昕都懒得给他点出来。 他问她想法,那敢情好,只消她说半句怂恿他和亲妈关系决裂的话,以后就都归她的不是了。 这就是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成长起来的资本主义奸商的——真实面目! “没什么想法。”安昕笑眯眯的说,“身为小辈,当然要以敬老为己任。” 既然婆婆不喜看到她,她避就是了。 叶璟琛目光柔和,浅浅含笑点头,“那好,你收拾一下,晚上我们回碧水湾。” …… 十五分钟后,叶家的客厅。 老妈不在,泡茶的任务就落在陈小旭头上。 虽然在他从小到大的印象里,萧彤对他算得上温和,可是……萧太后的挑剔还有巨细不含糊,这在整个叶氏还有萧氏财团无人不知。 只要她说不喜欢,很难让她改变心意。 加上今天萧女士下飞机就被记者***扰,回家一直没有露出微笑,连叶绍新都小心翼翼的伴在旁边,陈小旭真担心他一壶茶泡得不对胃口,就此被KO,卷铺盖滚出叶家去…… 颤巍巍的上了茶,坐在父母对面的叶璟琛先开了口,道,“婚是我要复的,人我也已经娶回来了,爷爷很喜欢她,至于酒宴方面,我和安昕不是很想大办,不过礼数是不能少的,所以就想等你们回来再做决定。” 听他徐徐不急的说完,萧彤冷笑了一声,冷嘲热讽,“人你已经娶回来了,还用问我和你爸吗?你呢,也用不着把爷爷搬出来唬我,我说不好就是不好,我不认,你爸也不会认,随便你要怎么样,至于酒宴,你想办就办,我们是不会去的!” 叶璟琛无所谓,淡淡的纠正,“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和安昕觉得酒宴能免则免,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做些冠冕堂皇的事给外人看,把自己累得要死要活,何必呢?” “那可不是!”萧彤气得脸都青了,脸上的笑没减少。 “你是不是想,就算我是你妈,将来要和你过日子的人是安昕,我同不同意那不是问题,正因为我是你妈,你连样子都懒得做!” 对着怒极了的萧女士,叶璟琛不疾不徐,不急不躁,“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站起来,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眉眼间隐隐透着骨子‘错也要错到底’的牛劲。 想想,他回首来对母亲道,“哦对了,样子本来是要做的,您一句‘不想见到不想见的人’,我不就只好让她回避了么。” 萧彤声音高了八度,“合着还是我的不是啊?!” 叶璟琛不答了,自知这句补充把他老娘气得够呛。 露出个谈判破裂遗憾至极的表情,拿起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大衣,一边穿一边往门外走,还要堂而皇之的问陈小旭,“嗳,小陈,我的车钥匙呢?” 陈小旭刚想问他说的是哪把车钥匙,萧彤就吼道,“让他自己去找!” 吼完就开始巴拉巴拉的念叨,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和她做对!生他下来干嘛啊,气死她了! 说着说着眼眶一红,就有水儿在里面打转。 古语道:慈母多败儿。 她自认没有愚慈啊,怎么养出这么不孝的儿子来? 叶璟琛连头都没回就走了,冷冰冰的关门声响罢,一直拿着手机浏览新闻的叶绍新总算抬起头来,对爱妻善良的建议道,“你的苦肉计不是很管用,下次最好换一个。” 萧彤的红眼眶‘唰’地收住,挺直腰板恢复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嗔他道,“你也不帮我说几句!” 叶绍新反问,“你不喜欢安昕的理由是?” 听到这个名字萧彤就浑身都是警惕,充满了攻击性,“需要我再说一遍?” 对太太的尖锐,叶绍新早就习以为常,和气的继续道,“横竖你最担心的还是他吃亏,那些缘由他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大了,要是连娶老婆这种事都让他觉得不能自己做主,不和你对着干才奇怪,他心里有数就好,用不着太担心,再说……” “再说?”萧彤对他翻了个白眼。 随时,只要老公说半句增添她不快的话,她都会翻脸。 可叶绍新是什么人呢? 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那是他的拿手绝技。 他笑语,“我倒是觉得安昕不错,连我爸的那关她都过了,璟琛对她知根知底,那个杂志也做得有声有色,你看——” 说着他就把智能手机往萧彤眼前凑。 萧女士面带嫌恶,象征性的看了一眼,个把小时前的ST新年首秀和创刊号发布,标题写的是:叶家儿媳的满分答卷。 满分? 写这篇报道的人收了多少钱,卖力成这样? 萧彤没表示,叶绍新佯作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其实有E的股份,完全够她挥霍一辈子,我看她拼了命往上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依我看,有待观察。” “有什么好考察?没有那个必要!” “小旭,给我泡杯铁观音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声反驳,一声假装没听见反驳,机智的把重心转移了。 …… 安昕离开叶宅的时候走的是后门,霸王叶都为她感到心酸了,她却跟没事人似的,还反过来调侃他说,要不要我摆个心酸委屈的小样儿,说一句什么‘没关系,有你就够了’这样的? 叶璟琛看她那副天塌下来全世界陪我一起灭亡的嘴脸,脚下油门踩到底。一路飙回碧水湾,小两口先亲热了三个小时,在雷劭霆疯狂的电丨话攻势下,晚饭都没吃,匆匆整理的番,换了正式的礼服,出席的庆功宴。 有了前面三个小时的百分百配合,庆功宴上叶璟琛对爱妻千依百顺,镜头前笑得全方位无死角。 被问到为什么没有出席早上的发布会,他两眼放电,保持迷人微笑诚实道:老婆怕我去抢风头。 所以他就乖乖在家了。 妻管严的幸福模样被他演绎得惟妙惟肖。 记者难得看到这么好相处的叶璟琛,不禁多问了一句,说,听闻萧女士不是很满意安主编,身为叶氏唯一的继承人,夹在母亲和太太之间,不知道纵横商界的叶公子有没有调解的妙招呢? 叶璟琛闻言先惊异的问这个记者是怎么知道的,公开承认母亲和太太不合。 继而又接着笑说,他们应该抓紧机会问他那个千古难题。 这倒把记者搞懵了,千古难题是哪个? 安昕端立在旁,没等他开口就先主动道,我会游泳的,请先救萧女士。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庆功宴整晚气氛都很好,因为是雷劭霆的地盘,请的大多都是年轻的成功人士,这部分思想也比较放得开,摩擦和虚伪的那一套反而少了很多。 自今夜开始,他的时尚王国以这座城为中心,根基稳扎。 于此,安昕功不可没。 一晃之间,初八的叶氏年会到了…… ------------ 保护的机会  叶氏三十周年是一场轰动全城的盛事。睍莼璩晓 与之相比,年前顾家的年会无论在场面还是话题上,怎样都显得小家子气了。 早上十点在叶氏大楼外有剪彩仪式举行,还要和市政府一起启动新的城市开发项目,各大股东少不了齐聚一堂,连霍市长都会出席。 忙忙碌碌,又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谁能与叶争锋? …膣… 九点四十五分,叶氏顶楼,奢华高端的总裁办公室。 安昕坐在沙发上任由阿K在她的脸上涂涂画画,一边吐槽,她自己画的不够高贵大方,在镜头前哪个角度一定不好看。 早上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哪里顾得上角度问题,稍微有点瑕疵,她就怪摄影师技术差蝣。 小哈坐在她旁边闲闲的翻着昨天的晚报,字正腔圆的念道,“才刚大卖,时尚界名不见经传的小叶太太就收到了来自无数欧洲秀场的前排邀请函,当家主母不屑她又如何?不用靠叶家,她照样能够活得风生水起。” 念完后,她昂起稚气未退的小脸,自豪道,“目前光是纽约时装周都收到四十多封前排邀请函,此数字还在不断叠加,我们昕姐从来就不是做花瓶的人,写这篇报道的人真有眼光!” 她是神童来的,向来只喜欢用数字说话。 四十多封只是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 而当家主母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对此说法,安昕只有一句,“恐怕这位笔者朋友觉得我和萧太后的大战不够激烈,专诚煽风点火来了吧。” 虽然她已经尽量保持嘴皮不动,还是被正在给他上唇妆的阿K厉色,“叫你别动!你想在镜头前歪嘴是不是?” 现在安昕对‘镜头’两个字绝对敏感,立刻就老实了。 “昕姐啊,听你这么说,和萧太后的问题还没解决?”发问的是白小林。 她靠在叶璟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扇总裁大门边,手里端着碗套着塑料袋的方便碗,很香的吃着里面的干拌面,闲闲搭话。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昕正想开口就被阿K一个彪悍的眼色震住了,只好假装没听见,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回答这个自己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去年刚谈了男朋友的夏夏靠在酒柜边,因为职业习惯摆了一个很漂亮的姿势,用手支着下巴,颇有心得体会的叹说,“婆媳关系,唉……真是太痛苦了。” 和小哈一起看晚报的顺口关切,“你又是个什么情况?” 夏夏只顾忧愁叹气,连说都不想说了。 无所不知的白小林在吃面的空荡解释,“夏夏谈的那个小开人不错,三十出头挤入银行中层,脾气好不说,还品德相貌兼备,独生子,家里在本市有四五套房子,对夏夏也好。” 不懂了,和刚上好唇妆的安昕一起问,“那还叹什么气?” 白小林啧了声,“我还没说到重点,这样的男人是不错,关键在于他有个在小区里做居委会主任的老娘,那真是刚正不阿,比美帝还好管闲事,对我们夏夏这样走在时尚尖端的超模认知不多,于是乎……” 随着她音落,连阿K都和另外三个一起,把目光移向话题里的女主角身上。 夏夏苦笑,摊手,“本来打算年中结婚,没想到他妈妈有一次在小区串门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我那张六月刊的‘宝莱’封面,不知道和其他大妈说了些什么,之后就一直闹,要我们断绝关系。” 宝莱虽然是国内一线的时尚美容杂志,夏夏去给他们拍封面都叫纡尊降贵,哪个想到她通往婚姻殿堂路上,会卡在这个地方。 “宝莱的封面应该没问题啊……”不懂了。 阿K补充,“去年宝莱的六月刊封面是比基尼泳装。” 原来如此,众人齐齐点头。 对话闲谈中,又过去五分钟……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惯性,靠在门上还在吃拌面的白小林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连人带碗一起摔。 身后的徐沛沛像往常一样踩着12CM的高跟鞋走进来,没怎么注意里面的情况就道,“总裁,还有十分钟,可以下去了。” 说完,她抬头,和里面几张生面孔互相对望,接着愣住,“请问……我们总裁呢?” 这七个字说完,她总算费力的把目光定在自己唯一认识的安昕脸上。 再低头,正下方有两个人蹲到了她的面前,仔细的打量她的高跟鞋! 两眼放光,“去年P家发布的尖头蛇皮限量订制版!” 夏夏更是难得羡慕的直接表达了她鞋控的想法,“好想要……” “你们真是识货。”徐沛沛展露出招牌式的客服笑容,不忘恭维,“不愧是时尚界的风云人物。” 可是风云人物也没能拥有她脚上的限量订制版啊…… “你的鞋是怎么搞到的?”那两人异口同声。 徐沛沛软声糯语答,“这个啊,是去年无意中在杂志上看到,我跟总裁说,可不可以提前发年终奖,于是我就美梦成真了。”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小叶先生一个电丨话,但是对于女人而言,有时候一双高跟鞋胜过一切! 登时心酸,枉她在叱咤时尚圈的教父身边工作,连双P家限量版都搞不到手,跳槽的想法油然而生,“在叶氏当秘书福利都这么好吗?” 为了一双鞋,连夏夏都丧心病狂了,充满期待的问徐沛沛,“什么时候再招人?” 问完,叶璟琛正好从里面的休息间换了正装走出来。 抬首就触到几对向自己投来的各色目光。 除了他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十分淡定的总秘外,没有一双是正常的。 而他最期待的和老婆温柔四目相接,根本不可能发生。 “想到叶氏上班?”他冷笑,问和夏夏。 她们两个立刻像啄木鸟那样点头。 他清淡一笑,开条件,“虽然领域不同,但鄙人相信你们的能力,要求很简单……把雷劭霆干掉就可以了。” “……”“……” 叶璟琛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他的办公室里除了自己的老婆和秘书外,会有那么多闲杂人等在? 走到沙发边,一手拉起准备妥当的安昕就往外走。 和白小林擦肩的时,叶璟琛目不斜视,语气是嫌恶中带着命令,“出去的时候别忘记你的垃圾。”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走路带风的杀气煞到,白小林木然的点点头,嘴里叼着几根面条,含糊不清的盯着那道背影问,“那我能不能跳到叶氏来啊?公关部?我是个人才哦……” 霸王叶的脸色不能再黑了,安昕笑得快要走不动。 …… 电梯里。 安昕回味着之前办公室里极其无厘头又搞笑的对话,不经意的,她低头看了看站在略靠前的徐沛沛的高跟鞋。 目光停顿不到三秒,就响起徐沛沛细若蚊蝇的声音,“总裁夫人,不要胡思乱想哟……” 同时叶璟琛向她看来,貌似都在酝酿怎么解释了。 她窘窘的一笑,“没有乱想,只是猛然间有那么点反映,虽然以前没人说过我的穿着打扮如何,好像我也从来没有为一双鞋,一件衣服,或者一个包,继而像和夏夏那么如痴如狂过。” 见她现在才醒悟,叶璟琛道,“如果哪天你看恐怖片会怕,遇到别人递蛇给你会躲,遇到碰瓷的会向我求救,我就安慰了。” 安昕满脸不自知,“这样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徐沛沛听了之后都无力,“女人嘛,适当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这样总裁才有保护你的机会。” 安昕看了叶璟琛一眼,问,“那他就不用人保护了?” 此话引得叶霸王少许不快,“怎么我需要保护吗?” 安昕吃瘪,直觉和他扣在一起的五指都有点疼了呢…… 徐沛沛抱着记事本站在他们两个的前面小声的念,“我是小透明,我是小透明,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上位的垫脚石  作为叶璟琛的太太,安昕第一次和他一起在正式场合公开露面,加上还是叶氏三十周年,意义非同凡响。睍莼璩晓 正因为此,她没有拒绝雷劭霆派他称霸银河系的四小强来友情赞助,所以才有了早先众人大闹总裁办公室那一幕。 毕竟现在的她很渺小,萧彤伸出手指头轻巧一弹都能把她弹死。 她最大的筹码是叶璟琛对她的感情,失去了就不复存在。 假若哪天他不再爱她,现在为之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膣。 至于说到奢侈的‘保护’,终归安昕还是在秦深离开后懂得了,人唯能保护的其实只有自己, 这和作践的道理是一样的。 却又在这同时,你能够给与他人伤害你的权利蟒。 感情,从来就没公平过,她怎能不小心翼翼。 …… 电梯停在了1楼,徐沛沛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两位主角露出加油打气的微笑,问,“准备好了吗?” 安昕忽然有点无措,微微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脑海里已经交织出一副即将发生的画面,记者,股东,各色眼光…… 叶璟琛一把抓住她的手,十根指头就交错紧扣到了一起,连徐沛沛的脸都没看,语气都是稀松平常的,他道,“需要准备吗?” 被老板下了脸面,徐沛沛丁点儿都不在意。 仔细把眼前这对人从上看到下,她撇撇嘴,主动分开他们两个十指紧扣的手,又帮安昕把她的手弯进叶璟琛的臂弯。 “这样比较好。”她给的绝对是专业意见,“不然记者可能会写你对太太过度偏袒。” 全世界都知道萧彤公开放话,只要她一天没点头,安昕都成不了叶家的儿媳,非常时期,秀恩爱这样的事还是低调些吧。 做足了准备,调整了呼吸,当电梯向两边打开,无处不在的镁光灯先闪烁了起来。 迈出第一步时,安昕听到叶璟琛小声跟她开玩笑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要表现得这么紧张,没准记者会写我妈把你欺负得不行了呢,不过这样好像还不错。” 至少能博几个大众同情分。 听了他‘还不错’的调调,安昕忍不住松口气的一笑,她到底是有多紧张,竟然都写在脸上了。 …… 早上的新闻发布就在叶氏大楼外举行,身为叶氏的现任代表和继承人,叶璟琛将做一个三分钟的讲话,并且公布新的一年里,叶氏的在国内外的发展和动向。 这个讲话十分重要,直接与叶氏的盈利息息相关,竞争者和合作者都会关注,在财经界是件大事。 以往新年发布会都由叶绍新亲自主持大局,直到两年前才交给独子。 那时叶氏的股价还因此有小幅度的起伏,最后却以叶璟琛的完美表现而大获全胜,他的时代也随之一起真正来临。 可就是那么重要的发布会,已归C市的萧彤和叶绍新都没有出席。 先前等待时,眼尖的记者就发现了,所以当安昕和叶璟琛一起出现,那个问题是一定要问的—— “大叶先生和萧女士都没有出席在发布会上,请问是因为安昕小姐的缘故吗?” 听听,都改口叫她‘安昕小姐’了。 他们要是停下来回答呢,一定会有更多的问题纠缠不清,言多必失。 可是不说,明天的新闻里,没准大家都叫她‘安昕小姐’。 人生在世,不容易啊!! 安昕只管低着头做含蓄贤德的花瓶状,只管把手挽在叶璟琛的臂弯里,只管让保全开道,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举步维艰,高处不胜寒。 问问题的记者太多了,排山倒海的叠加在一起,要去屏蔽反而成了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在记者和保全的团团簇拥下,刚艰难的走出叶氏大厦的正门,谁也没有率先发现,更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挤进来的,嘈杂中只听到谁如雷的爆喝了一声‘叶璟琛,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一个高瘦的男人把手里的刀对准叶璟琛刺过去! 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僵滞原地,还有人眼睁睁的盯着尖叫,全都是最真实的反映。 千钧一发,安昕连惊慌都顾不上了,条件反射的抓住那个人行凶的手,抬腿一记侧踢—— …… 中午一点,被媒体大军包围的C市附属医院。 新闻都出来了,叶璟琛疑似被寻仇,左手臂被刺伤,多得爱妻保命。 叶氏对外的新闻发布会遗憾延期,却因为突发事件向全城掷下一颗重磅炸弹。 行凶的中年男子被当即抓获,身份也很快就确认下来了,原叶氏营销部副主管,两年零十个月前涉嫌对外非法贩卖叶氏机密而入狱,因在狱中表现良好,于三个月前提前释放。 他说的‘一命抵一命’,指的是他在狱中服刑时,妻子早产大出血不治身亡,或许早就在伺机想要寻仇了吧。 警方来医院给身为当事人的叶璟琛和安昕做了笔录,有意思的是,这个人就是曾经让安昕一记侧踢,放倒在叶氏大楼外的那个家伙。 无巧不成书,这样的意外叫人想不吃惊都难。 虽然安昕动作晚了一步,但反映已足够快,否则行凶人的那把刀,伤的恐怕就不是叶璟琛的手臂那么简单了。 徐沛沛一直在用手机刷新闻,脸上的表情可谓‘兴奋’,警察叔叔们一走,她就忙不迭对病房里剩下的两人汇报道,“现在外界的舆丨论一边倒向太太,连外媒都赞小叶太太机智勇敢哦!太太你那个侧踢好帅,当时我都吓傻了!” 说完,她这一句话仿佛都要在不大的病房里回荡起来,无比的冷…… 徐沛沛僵了僵,面对两张平静的脸孔,缓慢的收敛了她不对的情绪,转而低下头,故作严肃道,“当然,对于发布会推迟,我也感到很遗憾。” 叶璟琛失笑,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花瓶总秘不是一般的可爱。 他问,“外面是不是有很多记者?” 算算时间,大概也差不多了。 徐沛沛很凝重,“医院都快被他们攻陷了!”“意料之中。”叶璟琛沉吟道,“毕竟是附属医院,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现在离开太难……” 听他忽然为广大群众考虑起来了,安昕正十分诧异,忽然他就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遂即坏心眼的一笑。 她惊,“你……看我干嘛?” 不会要她去每层楼慰问病房外加道歉吧? 据她所知,叶璟琛还是C市荣誉市民呢,附属医院离叶氏大楼最近,事发后当然把他往最近的地方送。 在他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安昕只觉得惊悚。 叶璟琛把她担惊受怕的模样欣赏够了,才老谋深算道,“想不想让人民群众更喜欢你?” …… 身居‘小叶太太’的虚名,安昕何止想要群众的更喜欢? 恨不得全世界都把她当宠爱,否则她有什么底气站在萧彤面前? 所以叶璟琛要她到医院外应付记者,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幸好身旁有徐沛沛在,表示会从微笑开始教她,该怎么做才最到位。罢了,两个人离开病房,找件休息室练习去了 这边人刚走,不到十分钟,叶绍新和萧彤闻讯赶来。 萧女士今天的火气特别大,推开门的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叶璟琛像是早有所料,半坐半靠在病床上含笑迎接,说,“干嘛洒那么大的火啊,伤了身体多不好,我这还负伤躺着,引发您的高血压我多过意不去。” 随后走进的叶绍新不忘把门带上,给他的眼神暗示就是:儿子,你这回玩大了。 萧彤走到病床正对面,抱手对他冷眼,气得都快疯了,“我真是小看你了啊,为了一个安昕,把自己和叶氏这么重要的发布会给她当?!” ------------ 真正的高手都深藏不露  这天早上叶家吃早餐时,老爷子还在儿媳妇的跟前念叨,说看不到孙子和孙媳妇,心里堵得慌。睍莼璩晓 还在新年中,他身为近百岁的老人,多么的想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啊…… 本来么,叶家人丁就淡薄,为人母怎么能这么专权? 眼下得小的离家,老的落落寡欢,日子真是快要过不下去了。 当时萧彤还有些愧疚,不难看出眼花心却明的老爷子是真的喜欢安昕膣。 在这件事情上,叶绍新说得对,那两个人都领了证,她也就是气儿子和自己对着干,先斩后奏,当着全世界的面不给亲妈面子而已。 再说安昕近期的表现,似乎萧彤真的没有毛病可挑。 她出招,她拆招,不会一味的退让,更有恰到好处不卑不亢的还击,她一句‘不想见到不想见的人’,立马走得干干净净,是个聪明伶俐会审时度势的蟆。 哪个没在年轻的时候犯几件让自己鄙视的错误?! 况且她那不省油的儿子一直都大局在握,当妈的还有什么好担心他会吃亏的! 就是会,那也是活该! 九点半那会儿,萧彤假装不经意的问老公的意见,要不我们还是去公司一趟? 因为这点芝麻小事影响叶氏整个年度的盈利还有股东们,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听到老婆主动提出,叶绍新欣然应允外加充当司机,夫妻二人换了装后驱车前往。 众所周知,大叶先生是出了名的妻奴。 退居二线后在家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公司,儿子做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 不轻易发言,也就不轻易得罪人。 家庭关系因为叶绍新的诸多狡诈隐忍,还算和谐。 叶氏对于他而言是个人成就,就算是亲生儿子败光了他也不会心疼,再说,老婆家也很有钱的嘛。 所以对于这次儿子为美人不惜毁江山的举动,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笑看母子大战。 “你倒是说说,给了那个人多少钱?命都不要了,大庭广众帮你演这一场戏,要是没能来得及阻拦,你是不是真打算给他一刀捅死啊?!” 吼到最后,萧彤声音里都是尖利。 叶绍新忙从旁低调提醒,小声点儿,门不隔音…… 说不惊是假的,知道实情后更叫人抓狂! 那么多记者在拍,被袭的那一幕现在多少电视台在轮班播报,叶氏财团代表,叶家的独子遭人寻仇。 如今仇富的人这么多,谁会去关心这仇是怎么结的?大家都说是报应呢! 最绝的是这一切还都是儿子的自导自演,只为了让记者写一个‘小叶太太奋勇救老公’的标题,安昕是神勇无敌了,叶氏的股价因此缩水,公关危机大爆发! 萧彤气疯了! 半躺在床上,叶璟琛还有模有样的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容光焕发魅力四射,瞧哪儿都不像有病的,大抵也能判个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败家的事情来? 他对此供认不讳,“没有花多少,足够他出狱后下半生衣食无忧。” 说时他的语气还很轻松,似乎觉得这笔交易很划得来。 萧彤都快晕过去了,随着深呼吸闭眼再睁开,她正要继续开骂,叶璟琛再慢条斯理的道,“要不是您买通晚报记者,刊出那篇报道,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早先小哈念的报道正是萧彤暗中的手笔,表面对身为主编的安昕吹捧得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既然你都无所不能了,还需要叶家这颗大树依傍吗? “定刊前,晚报的社长给我打过电丨话,问我意见,我想既然是您的意思,我也不好忤逆。”他神采奕奕的俊庞满是遗憾之色,“就正好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他的方式,就是用最简单最有效率的招,出奇制胜。 面对一个保护了自己儿子的女人,就算再不喜欢,也无法否认她的所做。 萧彤被逼到死角,对安昕的态度已经无法强硬了。 这也是叶璟琛的态度,只要是他想做的,不择手段又如何? 听他平静的解释罢了,萧彤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惊讶的并非儿子对安昕做的一切,而是他的坚持和执念。 半响,她怔怔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的骨肉,艰难的挤出一句,“假如哪天她背叛你,你今天所做的会让你万分痛苦。” “她不会。”叶璟琛肯定。 他不允许她那么做,更不会给与她那样的机会。 萧彤冷冷的笑,“我们走着瞧。” 她这一句的意思等同于妥协,儿子都把她逼到绝境,要么认可安昕,要么……那后果实在无人想去想象。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叶绍新总会在合适的时机走出来,说合适的话,来到儿子床前,细细看他包着纱布的手臂,做慈父状问,“伤得怎么样?” “小伤而已。”叶璟琛抬首看向父亲,道,“公司的事请您放心。” 叶绍新点头,这里最轻松心情最愉快的就是他了,“我一向相信你的能力。” 他的儿子从来不会叫他失望。 “只不过……”回首看了还站在床头正对面的萧彤一眼,他道,“看把你妈给气得,还不快道歉,嗯?” 就在这不长的时间,萧女士的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刚才的狮子吼把自己给震的,还是被叶璟琛这个不孝子气的。 说不担心都是骗人的话,毕竟真刀割在肉上,儿子就这一个,她就是再怎么凶,也从没舍得动手打过,谁想他却为了个女人宁可自伤。 “道歉就不需要了。” 秉承女强人一贯作风,萧彤瞬间恢复本色,丢下句‘我出去看看’,走得头也不回,无比的铁血。 说归说,既然认了安昕,也知道她在应付记者,这不就正好是打破婆媳不和的传闻最佳时机? 萧彤真的怀疑儿子连这点都算在内了,不免越来越担心。 人一走,病房里剩下父子两。 叶绍新这才给儿子递了个威胁的眼色,“以后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再这么气我女人,别怪我对你小子不客气。” 说罢狠心的往叶璟琛受伤的胳膊拧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般来说,真正耍狠的高手都深藏不露。 …… 附属医院的大门外,安昕正依照先前和徐沛沛演练的那样笑脸应付记者。 无数的镁光灯闪得她只想转身直奔眼科挂个号,测测视力什么的。 好在事先有准备,对记者的问题回答得条理分明,不时间插两个似是而非打太极的小玩笑,气氛倒不错。 直到有人问出婆媳不合的问题。 吹了许久冷风的安昕有种‘终于’的感觉,因为徐沛沛告诉她,答了这一件,她就能功成身退。 正准备开口时,忽然面前的记者哗然起来,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阵笑谈声,“谁说我和安昕不合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萧太后已经亲昵的挽住自己的手,两人并肩站到了一起。 霎时镜头快门声此起彼伏,萧彤面带微笑,自若的盈盈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先看向安昕,眼底尽是满意之色,握着她的手更加紧密了。 她问在场的众人,“谁说我和安昕不合的?我可不想在新年假期打电丨话把渡假中的律师叫回来,请他帮我发律师信,这样做的话,你们又要写我冷血无情,没有人情味了。” 怎么样都是错,萧家长女和叶家主母实在不好当。 听她的话语,再看她的脸色,显然专诚出来为媳妇排忧解难,谁说她们婆媳不合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都在为萧彤的忽然出现感到诧异,甚至她什么时候来的医院都没人察觉,不愧是纵横商界的女强人。 这样僵硬了两秒,不知谁提议给婆媳两来张合照,快门再度交叠响起,安昕云里雾中的配合萧彤在镜头前秀良好的婆媳关系。 硬着头皮,心里发着颤。 她才是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 你很脆弱  萧彤一现身,安昕很快沦为她的陪衬品。睍莼璩晓 面对一干恨不得将她敲晕带回总部十大酷刑全部用上,拔三层皮不嫌多,势要将你从里到外连脚指头都不放过的记者…… 她,很乐意当个陪衬。 萧彤面对众人谈笑自若,举手投足风度气质浑然天成,真正的女王驾到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 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医院外的‘拥堵’打发得一干二净,并且保证每位媒体人员离开时都带着满意的笑容膪。 明天的稿子有了,可以交差了,这周能睡个安稳觉了,记者朋友们不容易啊! 最神奇的是,安昕还听到萧彤用一种她绝对不会想到的语气,可谓关切的对大家说:路上开车小心。 毕竟有了新闻,抢时间发稿就成了第一要事棘! 不愧是指点江山的萧太后,事事考虑得尽善尽美,周全妥帖。 应付完记者,萧彤也不废话,对安昕简短的交代,“璟琛的伤不重,不能沾水,你多花些心思照顾他,元宵节那天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那表情不温不火,坦白说还不如她对记者时那么和颜悦色呢。 语气是叫安昕熟悉的霸王叶的命令式,后知后觉,原来叶公子遗传萧彤多一些…… 对着一个极不满意自己,还暗中过过招的狠辣婆婆,此邀请轻易拒绝不得。 安昕只有点头的份,整个人冷僵住,有点无措。 萧彤也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这个反映,乍看傻得连个假表情都不会做了,换别家激灵点的早就热情的迎上来讨欢喜,好话说尽。 反倒这样令她感觉舒服些,总算省下几个冷眼。 罢了,萧彤吩咐徐沛沛去病房把叶绍新叫下来,那个逆子她看了就生气,懒得再上去找不痛快。 说完之后,她直接转身往停车场那边走了,连背影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霸道,看上去无比的高不可攀。 安昕诚恳的以目相送,不确定的问身旁的那位,“你说我这是不是托了叶公子受伤的福,她不像从前那么排斥我了?” 秉承着一颗为老板的夫人排忧解难的心,徐沛沛眯笑道,“当母亲的人嘛,总是或多或少的会对抢走自己养育二十多年的儿子的女人带有敌意。” 她微微的呆滞,“抢走吗?” 对于此真的毫无意识…… 徐沛沛继续道,“不过还好,太太在发布会前英勇的表现,为您添色不少。”毕竟不是哪个总裁家的贤内助都能挡刀擒贼的。 安昕似懂非懂,总觉得是因祸得福。 不过回想那一幕,看着那个人用刀刺向叶璟琛,她真有些后怕呢…… …… 来到病房外,叶绍新正好走出来。 安昕正还在听徐沛沛夸赞着自己的旋风腿,抬眼就和老公的父亲四目相接。 老公的父亲…… 脑海里飘出这五个大字时,她也察觉到难以形容的别扭,随之,那抹心底的别扭一时疏漏的呈现在脸上,与人看了个完全。 叶绍新和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西装笔挺,人到中年,气色和气质都非常好,想来叶璟琛的身高和身材一定是遗传自他,高瘦不失精炼,绝对不是肌肉发达型,但女人站在他身旁会有足够的安全感无疑。 两相面对,安昕原本是想要礼貌的打招呼,可张口才发现怎么喊都不对。 叫大叶先生? 你都是人家儿子的合法妻子了,这样太生分,没准还会让长辈不快。 叫爸爸? 会不会显得脸皮太厚? 就在她暗自纠结苦恼时,竟然是叶绍新先笑了笑,和气的反过来安慰她道,“称呼都是早晚的事,不用太在意。” 说着他回头往病房那处看了眼,“那小子霸道惯了,要是欺负你只管跟我说,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妈妈那边,都在一座城,没事多联系,十五和璟琛一起回家吃饭。” 话和萧彤说的一样简短利落,多出来的是为人父对儿媳妇的认可和包容,还有两句叮嘱。 安昕不是很明白叶绍新为什么忽然让她和安若玥多联系,这话由他说出来一点不会觉得唐突,更不像是客套,至于用意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但有一点是和萧女士思想一致的,那就是十五的元宵节。 小叶太太的位置能不能顺利坐稳,全看那天她有多少本事了。 只萧彤先前说这句话是有意要考核她,叶绍新却是提点。 这就是真正的名门呐! …… 病房中,叶璟琛还是原先的坐姿,半靠在床头,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着遥控器,正在看挂在正对面墙壁上的电视,里面正播报着叶氏门口的事件重演。 见人回来了,他利落的关了电视,随手放下遥控器,问她,“顺利吗?” 安昕走到床头一侧,就着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他没有说话,表情有点沉重。 叶璟琛的心情却很好。 顺利把老婆领进叶家的门,还博了个好名声,他身上小小皮肉伤,太值得了! 当然这些是一点儿都不能告诉她的。 安昕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直接软倒在他床上侧脸趴着,“尾声有点小惊悚,不过还好,当萧女士出现的那一刻,我就识相的退居幕后,深藏功与名。” 所以简单说来,那就是顺利的。 听她还能开玩笑,看来表现还不错。 叶璟琛用手扒拉她耳边的碎发,满目都是柔色,“再跟我说说我爸怎么样?” “你爸更厉害了。”安昕和他对上一眼,眼底都是胆战心惊,“看着特别和气好相处,其实最老谋深算了,你真是尽得他真传。” 叶璟琛扬眉,全把她的话当赞美,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那当然,不老谋深算能拿捏得住你?” 安昕有气无力的趴着,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就是要看他的脸颇为费力。 她把目光放平,正好望到他正在打点滴的手背,应该是抗生素之类的。 透明的药水从挂瓶的软管流入他的血管里,在他插着枕头的手背周遭淤青了一片,连他的血管都快看不清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块刺眼青紫色。 安昕伸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点温度都没有,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奇怪,“原来你挂点滴手背也会青。叶璟琛也生奇了,“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 她正色的,“因为你是男人啊!” 他故意睁大眼眸,夸张的逗小孩的表情,“谁说男人打点滴不会有淤青?” “因为男人的皮肤比女人厚,女人天生就逃脆弱些,不然那些家暴啊什么的,为什么都是女人遭殃呢?” “亲爱的老婆,并不是所有的家暴,受害者都是女性好吗?” “但大多数是女性,你没法否认吧?” 小两口很无聊的就此心平气和的展开讨论,幸亏旁边没外人,不然一定会为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感到深深的无奈。 智商都被拉低好几个层次…… 最后,叶璟琛实在无法用他有限的思维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打点滴也会生出淤青这件事,只好顺着她那点小心思说,“你不就想说我很脆弱么?好了,你如愿了。” 安昕笑得很得意,脑袋枕在他的长腿上,拎着他的手指玩儿,自言自语问,“你为什么不可以软弱呢?” 他一愣,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或许该说他不知道安昕到底是什么意思,分明她看着自己的手,话语酸酸的,像是随时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这些纤细的情感,他好像懂,但却并不十分懂。 思绪辗转没多久,等他再垂眸去看赖在自己腿上的人时,却只看到一张平静的睡脸。 安昕还在含糊的说,“为什么不可以软弱呢?其实,我也是可以保护你的。” ------------ 独臂也可以很犀利  叶璟琛不确定安昕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因为她那一觉醒过来,天黑了,他把该挂的营养液抗生素吊瓶都打了个遍,她抬起头来,砸吧着小嘴,给了他个无比茫然的眼神。睍莼璩晓 仿佛连身在何处都不记得。 霸王叶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他记得就好。 这天就在医院里过去了。 当夜幕降临,人到中年的副院长亲自带领他足有二十多人规模的专业团队前来复诊,语重心长的交代了小叶太太一些注意事项,笑容可掬的将他们送出医院於。 安昕开车,回碧水湾的路上遇到下班高峰期,停停堵堵的走得非常忐忑,好几次差点追尾。 可是叶璟琛却一反常态,非凡没像往常那样嫌弃她的车技,还和颜悦色的宽慰她放轻松,慢慢开就是了,不着急。 人都对他表白了,他总算不再着急,保护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执。 安昕还沉浸在和公公婆婆间断的过招中,对他的心思一概未察,只潜意识里觉得他心情仿佛很不错。 …… 到家时已经八点多,原本安昕想打电丨话叫外卖,叶璟琛破天荒的对她要求,想吃她煮的面。 既然他都不担心厨房重新装修的问题,小叶太太当然硬着头皮上了。 家里不缺食材,安昕先凭直觉用西红柿,香菇来掉汤,为表心意,特意切了每片厚度都不相同的肉片,之后,成功错过了给面激冷水的时间…… 最后一碗夹起来都快断掉的面条送到叶璟琛的面前,他竟然连眉头都不皱半下,拿起筷子开吃,表情要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心满意足。 安昕坐在他右侧,看他吃得那么香,心想可能卖相不好,但也许味道不错呢? 抱着这种心情,她也夹起一筷送到嘴里,紧接着眉头微微蹙起。 难吃说不上,太淡了,盐放得太少,肉片也很老,嚼起来口感像木渣,还有点酸,她不该放三个西红柿…… 侧首再看叶璟琛,其实安昕很想问他要不要加点盐,可是他把那碗面吃得像是千载难遇的人间美味,假如她出声打断都是种罪过,所以就……只好沉默了。 饭罢她主动收拾洗碗,叶璟琛在客厅看晚十点的新闻。 厨房里,事业刚小有起色的安主编就厨艺问题感到少许羞愧。 站在水池前,手里捏着双筷子,洗碗布来回上下的擦,边擦边出神,连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半响她从神游状态六神归位,抬气头,冷不防看到身后有个轮廓,吓得她尖叫了声,手里的碗也落到地上,粉粉碎。 “叶璟琛,你来厨房能不能先出个声……” 她都快被吓得精分瘫痪了! 存心恶作剧的男人幸灾乐祸的笑,“看你自省得很投入,不忍心打扰而已。” 一个人缩在厨房洗两只碗都要用半个小时,他当然会奇怪。 走到厨房,看到一道尽显颓废气质的背影,那低着的头,垂下的双肩……不时气馁的轻叹,还有她麻木重复擦碗的动作。 叶璟琛当时就在想,原来他的老婆是这么善于给自己上课。 做饭是种天赋,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吃她做的东西,并非要试探她手艺如何。 只要是她做的,他都能忍受,换个人就不可能了。 看她认真的做着反省工作,叶璟琛觉得有趣,兴致一上来,琢磨晚饭吃了,时间不早,你说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打碎了碗,安昕赶他出厨房,弯身就打算用手捡满地的碎片,叶璟琛连忙把她捞起来,“算了,明天周三,一早工人会来打扫的。” “可是……” “伤了手就不好了。” “可是……” “这些事情没必要亲力亲为。” “可是……” “安昕。”叶璟琛打断她的固执,“你是不是想,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气馁?” 安昕眨巴着眼看他,之后点点头。 叶璟琛脸色很柔和,诚恳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耍我呢?” 煮了自觉失败的晚餐,安昕这会儿堵得慌,对眼前这一只手还挂在胳膊上的负伤人士更是连眼色都在怀疑。 这人存着坏心来调侃她的吧! “怎么会,我没事耍着自己的老婆玩干嘛?”叶璟琛眉开眼笑,轻松得很,“既然是自省,当然要做得彻底点,你的态度不端正。” 所以,他心底有嫌弃她煮的面条。 安昕是这么理解的。 她抬头和他对望,委屈兼具微怒的眼色逐渐转化成愧疚…… 等她酝酿得差不多了,叶璟琛满意道,“这样就对了,做不来饭没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有不擅长的事。” 说罢他安慰的拍拍她的头,活脱脱一只藏了尾巴的大灰狼。 黑漆漆的眼底绯色的光转啊转的,恨不得立刻把人就地正法。 “我以后会再接再厉的。”小叶太太假装真心实意的说,他那点小九九她还看不出来? 叶公子点头再点头,建议的语气,“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你擅长的事?” 这回换安昕正色了,她先看了他抱着纱布的手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他往厨房外看了一眼,之后对他语重心长,“身为伤残人士,你能不能稍微的收敛一点?” 坦白说近来忙公司的事和为叶氏年会做准备,她够紧张的。 而且自从搬回碧水湾,有个人越发过分,不分时间场合逮着她就是一通折腾。 尤其昨天晚上,安昕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在昏睡前,有个人还在身上兴奋的做着运动。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上他手受了伤…… 都还没想完,就听叶璟琛大诧,“想什么呢你?我是在问你能不能帮我洗澡,擦个背,医生不是说了么,一个星期不能碰水。” 说着他还扬起那只胳膊给她看,包得多厚,多严实。 放下洗碗布,安昕抱手,眯眼,“纯洗澡?” 叶璟琛一愣,大脑卡壳了,不敢贸贸然应。 纯洗澡多没情趣啊……不给他转圜的机会,安昕将军,“说话。” 叶璟琛被逼得没办法了,语气变得商量,“如果我说不是纯洗澡,是不是想怎么样都可以?” “如果,是不是……” 回味他这两个词组,安昕看他的笑意逐渐扩大,人道的说,“既然我不擅长做饭,确实该做点擅长的事。” 言罢伸了手就勾住他松垮的领带,拖着人往厨房外走。 叶璟琛心花怒放了。 之余,安昕再补充,“就是不知道伤残人士的战斗力如何。” “你会为自己说过这句话感到后悔的。” …… 这天晚上十分尽兴。 进浴室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就密不可分。 赌上‘伤残人士’的尊严,叶璟琛把安昕抵在湿滑的瓷砖上,凶狠挺腰,每一下都撞得她魂飞魄散。 热水从蓬头里喷洒出来,哗哗的响声和安昕魅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让驰骋在她身体里的男人如痴如狂。 她弯起一只腿死死将他勾住,双手从他腋窝下穿过,紧抱,随着他的律动缩紧了自己,感受他每次进入。 事实证明,。 叶璟琛眼都通红了,把她转身背对,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按压在她小腹上,热血沸腾的吃了一遍又一遍。 洗澡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回到床上,不眠不休的继续。 看到叶璟琛疯狂迷乱的脸容,她心跳飞快。 他索取,她配合,谁也不想停下来。 记不得最后到底是用什么姿势结束的,她软绵绵的趴在床上,连呼吸都快不会了,叶璟琛则沉沉的压在她的背上,毫无意识,却又是有心而发的说,“我爱你。” 安昕愣了愣,侧首看他时,那张脸容安静的睡却了。 她清醒的眸里有几许惊动,许久平复下来,努力的张了张口,却说不出那几个字,只好在心里回应道,“我也爱你。” 或许,她想,她还是欠缺勇气。 ------------ 不得消停的早上  早上安昕和叶璟琛差不多在一个点醒的。睍莼璩晓 昨天晚上那碗色香味都不俱的面条实在不顶事,还没到十点,两个半睡半醒困倦不止的人肚子齐唱二重奏,此起彼伏,谁也不逊色。 谁都不想动,谁都想等对方先忍不住去打电丨话叫外卖,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十分钟过去了…… 叶璟琛睁开眼,偏过头去,才发现安昕早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看自己於。 拖着慵懒的嗓音,他对她发号施令,“去打电丨话叫外卖。” 安昕拒绝得干脆,“我不想动。” 说着还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满脸困容恨不得有个谁把吃的送到嘴边址。 叶璟琛盯着她看半响,“我也不想动,所以你去。” “什么非要我去?” “我是负伤人士。” 安昕望他手臂上看了一眼,的确,昨晚太激烈,厚厚的纱布上都渗出血迹来了,可这不足以引发她的同情心。 她坚持原则,道,“受伤的又不是你的脚,况且谁叫你装修的时候不在卧室装座机的?我就是不去,大家一起饿着吧……” 她赖定他了。 “你不去?”叶璟琛撑开惺忪的睡眼,勉勉强强的语气,“既然你不去,我就只好继续吃你了……” 音落他就目露凶光,那手刚一伸出去,才虚晃了半招,安昕就被吓得打了个激灵,霎时浑身的疲惫啊,酸软啊,啥都忘记了,往床边这么一闪再一滚,接着‘哎呀’的大叫了声。 卷着被子摔到床下去了。 床边有块厚厚的地毯,叶璟琛才不担心她会摔疼,他大笑,也是个无情无义的,“正好,瞌睡醒了吧?快去打电丨话,我要一碗鸡丝粥,其他的你看着办。” 说完,回应他的是一阵断断续续倒抽凉气的声音。 他微愣,探身往下看过去,安昕蜷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疑似磕着后脑勺了。 得他望过来,她也抬头看过去,四目相接,她眼睛红红的,看到他的一瞬狠命的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要冲走。 叶璟琛总算慌了,眼疾手快的把她连拖带拽往怀里卷,展现独臂的威力,单手就把人重新抱回床上,“给我看看撞着哪儿了,别用手捂着。” 安昕不吃他糖衣炮弹这一套,冷不防用膝盖顶了他小腹一下,他痛得闷哼,手一松她就抓了枕头抱着,背过身去,声音从枕头里闷闷的散发出来,“要么让我踢到你断子绝孙,要么你去打电丨话,不然绝交三天。” “……” 不经意间,叶璟琛侧首瞄到衣柜那处,黑色的抛光材质让他依稀看清床上的此时此景—— 床单皱巴巴的,几只枕头落在床边各处,他狼狈的跪坐在床的左侧,头发凌乱,一丝不挂,左手臂上的纱布尤为显眼,而脸上的表情何其无奈。 然后一个光着后背的女人,背对他把自己缩成一个‘S’形,像只刺猬似的,将床上唯一的枕头抱在怀里,脸埋在里面。 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 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放了大心叫她踢一个试试,可能出于对他的感情,她真的下不了这个黑脚,但是绝交三天那太容易了,三十天都不在话下! 叶璟琛深深的服气了她的坚持原则。 “好,我去。” 清早一战,他输! …… 叫了外卖之后,叶璟琛正打算回卧室洗漱,一边琢磨下午叫人来装几个座机,一边牙痒痒的想补充体力后怎么把输的那一局搬回来。 门铃在这时响了…… 打开门,秦悦抱着只水果篮端立在外面,看起来像是专诚为探望某个受伤的人才来的,可她的脚边却放着一个行李箱。 最诡异的是,看到了半裸着上身的叶璟琛,她居然讨好的笑了出来,耳清目明,话音朗朗,有礼有节的说,“姐夫,早啊,我来探望你,这是礼物。” 话罢,她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把跟前的男人看了个遍,视线停留在他的胸肌上,本色不改的评价,“嗯,你的身材是昕姐喜欢的那种。” “是吗?”叶璟琛很喜欢这个话题,露出笑容道,“我也觉得她很喜欢。” “是的是的。”秦悦点头再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盯着眼前的大山看,“这个……你不打算让我进去?” “你不是来探望我的?” “是的啊。” “那不是已经看到了?” “我觉得你应该让我进去好好的看看你,然后再顺便看看我姐。” “你不知道吗?你姐得了一种病叫‘中午12点以前离开床会死’症,目测这个病没药治,既然你是顺便看她就算了罢。” 秦悦嘴巴微张,总觉得叶璟琛心情不错啊,平时看起来也很正人君子啊,怎么私下是那么的丧心病狂呢? 这两天她住在雷家快要崩溃了! 雷劭霆成天想要哄她和签终身卖身契拍封面拍广告,其疯狂的程度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杀伤力极强的阮云珊女士没事就拉着她出席各种酒会商会的活动,欢天喜地的给她介绍对象。 她才十七岁谈个鬼的对象订个毛的婚啊! 唯一可以使唤的雷少倾早在母亲和哥哥的双重攻势下下跑得没影了,秦悦小姐心里苦不堪言! 总结下来,雷家不能再呆了。 本来叶家可以小住的,况且她也很喜欢叶浦和,可是近来几天萧太后在,她人小势微,去那里萧彤一个眼色都能把她活刮了,思前想后,除了这里还真的没地方可去。 幸亏连小老百姓都知道碧水湾顶层是哪个的,不然她都找不到来处。 叶璟琛不让她进门,她真没辙。 对上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才刚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的叶公子怎么可能会心软? “身为你的姐夫,好像我还没送过你见面礼。”他慢条斯理的说,“这样吧,你先去楼下的餐厅吃点东西,我叫徐沛沛开车来接你,让她陪你去看房,我名下有几套公寓也不错,随便你挑。” “这样啊……” 秦悦学叶璟琛的语气,调调完全变了个样,模样看起来又滑稽又孩子气。“姐夫你好大手笔哦,可是只有养小三才送房子吧?这真的不能怪我,世风日下啊唉,反正一说到送房产,不就都往这方面想么?” “那就去住酒店。”他再抛出一个对策。 白目的看着他,她坚决地,“我不,我就是要和昕姐住在一起。” “秦的悦小朋友。”叶璟琛一只手撑在门框边,整个人代替了门的作用,墙似的堵在那儿,说,“你不能这么依赖你昕姐知道吗?你都十七岁了,要坚强点,独立点,你……” “我跟你说一件事交换,我只住四天。”没等他说完,秦悦就抛出杀手锏。 “什么事?” “你让我进去我就说,和昕姐有关,你做到的话她一定会开心。” 孙子谋攻篇有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悦无疑很清楚叶家公子的死穴,也就是她的昕姐。 “只住四天?”没思量太久,叶璟琛确定般的问。 秦悦直接从包里把机票掏出来给他看,“四天后我就去函馆,保证未来三个月内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和你抢人!” 未来三个月少一个麻烦,叶璟琛荡漾开了。 主动帮小姨子拿起行李箱,把人请进他高入云端的顶级豪宅。 …… 送外卖的小弟刚走,安昕就被那股美食的香气勾得从楼上溜了下来。 当她看到客厅里先开吃的秦悦,先有几秒以为自己眼花。 叶璟琛呢,就坐在秦悦对面的沙发上,很耐心的把食盒逐一取出,打开,期间还递了张纸巾给她擦嘴。 这画面真是和谐得叫人匪夷所思…… ------------ 身为叶家的媳妇  听闻叶璟琛答应秦悦来碧水湾小住四天,本能的,安昕就觉得事有蹊跷。睍莼璩晓 之后三个人一起吃了东西,期间秦悦一个劲甜丝丝的喊‘姐夫’,表面上叶璟琛更难得态度晴朗的配合,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气氛诡异非常。 罢了,叶公子到楼上洗澡换衣服,抓住机会,安昕跟他上了楼梯,扯住衣角就拷问问,“你们两个私下达成什么秘密协议了?” 回首睨了她一眼,叶璟琛做耿直状,道,“她是你妹妹,又打着来探望我这个姐夫的名头,当然要好好招待。”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哄呢!”眼神一斜,安昕噼里啪啦的怀疑,“依照你的作风,没把徐沛沛召唤来把她打发到别处去?或者直接点带她去买套房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哼!少跟我打太极,老实交代!於” “看来你比想象中更了解我,身为你的老公,我很欣慰。” “那还不赶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正对一双闪烁着猜疑的眼,叶璟琛面不改色,“实际情况是,当我打开门就听到有人喊我‘姐夫’,我心情很舒畅,不小心就答应了,现在想想虽然很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址” 伸出两手对着拷问自己的老婆摊开,他满满的无奈,“再说她是你妹妹,我也不能这么不给你面子对不对?不过是四天而已。” 不过是四天而已…… 听听,这哪里像是叶璟琛会说的话? 安昕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遍,“你真是模范好老公,满满的正能量,社会的楷模,人民的表率,祖国的花朵们学习的好榜样!” 叶璟琛微微笑,十分欣慰,“你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 得到的是安昕狠狠地对他嗤之以鼻! 楼下在这个时候传来门铃声,秦悦朝他们大喊,“又有客人来了,昕姐,开门!” 怪哉—— 今天的访客有点儿多!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小两口面面相觑,安昕道,“该不会是你妈吧?” 见她露出担惊受怕的小样儿,叶璟琛捏了她的脸一把,“我妈难道不是你妈?这点出息,开门去!” 安昕自觉反映过度,讪讪的往楼下走。 身后,又听某个男人习惯性的发号施令,“除了自家人外,要是闲杂人等别让进门。”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怕雷少倾也跟着来,安昕头不回的应道,“瞧你这点心胸!要是你下属来给你拜年呢?” 叶璟琛双手插口袋里闲闲的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溢着笑意,说,“那就烦请小叶太太转达我的歉意,以后‘那个下属’都没有再来拜年的机会了。” 意思就是:谁来炒谁鱿鱼! “是了是了你最大,谁的帐你都不买,赶紧洗澡去吧。” 叶璟琛本来都转身了,蓦地思绪一闪,最后补充,“还有你公司那些神经病,也不准放近来污染空气。” 小叶太太为老公的诸多嫌恶感到不耻。 一路走到楼下,打开门,看到叶浦和背着手站在门外的那一刻,安昕眉毛轻轻的扬起,脸上多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采。 再望到老爷子那只专属的木藤行李箱时,那少许的幸灾乐祸直接化为显然的笑意。 安昕又惊又喜的用甜腻的声音喊,“爷爷,您怎么来了?” …… 叶浦和同秦小朋友来的目的一样,都要住几天,只小的态度明确,四天就走,至于老的当然就……爱住多久住多久。 等到叶璟琛在楼上梳洗整理完毕,下来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小老头,脸上的表情和安昕先前看到秦悦时的样子全然没差,吃惊又诧异,想谁也不会想到来人是这位! 具体原因,听说是生活理念和儿媳妇不合。 他竟然还知道‘理念’两个字,叶璟琛绝倒! 叶浦和放了话,和萧彤女士实在没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有互看不顺眼的地方,而萧女士秉承女强人的一贯作风,把强权当孝顺,凡事开头就以‘为您好’为先,道理没法讲,叶浦和干脆离家出走了。 说完来意,坐在他对面的三只小辈互相大眼瞪小眼。 秦悦想:既然老爷子来了,叶璟琛不能继续心心念念他的二人世界,那她能不能把机票改签啊? 这个季节的北海道冰天雪地,她有点儿怕冷的。 安昕看着身旁的某位,用眼神调侃他:你爷爷不算闲杂人等吧?你怎么不给你爷爷买套房安置呢?啊?哑巴了? 叶璟琛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平静的做着思索,依着眼下的情况来说,他觉着再来多少人都没问题! 合计合计好久没去D城了,那可是老婆生长的地方,避开喧嚣,回到温馨的小别墅,嗯,这真是个睿智果决又难实现的……美好心愿。 就在他暗自愁苦时,萧女士突然空降,成为这天早上第三位来客。 她不是来探望受伤的儿子,也不是来挑剔从没满意过的儿媳,而是亲自来请公公回家的。 …… “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就喜欢这里,我要在这里和我孙子住。” 叶浦和翘着二郎腿独自坐在一张长沙发的中间,两手摊开,说话时用犀利的眼神把四周环绕了个遍,完了才看向萧彤端正的脸,故意问,“你有意见?”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位敢直接和萧女士翻脸了罢……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会儿看着铁血婆婆,安昕莫名生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无奈情绪。 “我怎么会呢。”萧彤温和的笑了,“爸,您要住这里未尝不可,虽然高了些,但有电梯上下就不成问题了,高点儿,空气好。没有陈姐烧饭,可以到楼下的餐厅去吃,中西都有,五星大厨,应该能让您满意,四周的环境就更不错了,小公园修得似模似样,我看着都喜欢,待会儿我就让小旭给您把花花送来,方便您溜它玩儿。”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就要走的样子。 这……不是萧女士的风格啊! 不止安昕和叶璟琛,就连叶浦和都兀自古怪,不禁把皮紧绷了几分,三个人齐刷刷的仰面看她,在不约而同的露出怕怕的表情。 萧彤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吊足了胃口,她才对老爷子道,“既然这样,您住这里我也放心。她转头看向儿子和儿媳妇,淡定的笑容不便,“那我们走吧。” 我们?! 叶璟琛刚想问母亲大人是什么意思,萧彤又做恍然状,说,“瞧我这记性,早先还说叫小旭来把你们小两口接回去,你手受了伤,安昕自己照顾你多不容易,还是回去住好些。还好爸您来了,我也不算白跑一趟。” 罢了,抬手看看时间,她继续道,“唷,都这个点儿了啊,陈姐那骨头汤该熬好了,再不回去就晚了,安昕,你妹妹也在是吗?叫上她一起,别在这里扰了爷爷的清静。” 干净利落的做了裁决,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的安昕隔空看向叶浦和。 真的要她把秦悦也喊走? 小老头正也巴巴的望着她呢,满脸满眼的祈求,都是……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先前安昕对萧女士那点感同身受自动自觉的转化到叶浦和身上,更暗有心得,和婆婆正面交锋的下场必然是凄惨的! 叶璟琛也没动,对萧女士这记绝杀丝毫不意外。 …… 十一点,众人一致决定回大宅住,连秦悦小朋友都不能幸免。 叶璟琛去换衣服,叶浦和说闹肚子,专诚挑了楼上的卫生间用,秦悦猫在厨房,手里端着杯水,探出颗脑袋看萧太后收拾儿媳。 安昕老老实实的坐在萧彤对面,低着头,聆听真正意义上进叶家门之前的教诲—— “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要和你的母亲修补关系,至少在公开环境下让大家都认为你们是对感情很好的母女;第二,从雷劭霆的公司辞职,,你不需要那样的工作。”” ------------ 彪悍婆婆训个话  第二次听到萧彤开成公布的提出要安昕和安若玥修补母女关系,对铁血婆婆的话,总算有所领悟。睍莼璩晓 叶家只有叶璟琛一个继承人,他的妻子必须是他十全十美的陪衬品,这个‘十全十美’里,当然包括家庭生活的和睦。 有一个身为市长夫人的母亲,舆丨论随时会以此做文章,对叶家的声誉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哪怕是分毫,萧彤都不允许。 所以安昕必须依言照做。 至于第二条…於… 还没等她消化完,萧彤道,“我知道刚刚起步,创刊号做得非常出色,不过依我看嘛——” 对安昕和蔼的笑了笑,她轻松的调侃,“雷劭霆倒是会物尽其用,眼下他已经利用你和璟琛的关系在C市站稳脚跟,剩下的那些事,换谁做都可以,你说,我说得对吗?” 面对一个本来就不怎么满意自己的婆婆,你说,就算你有反驳的余地,可是你敢吗桩? 安昕不敢,所以她面露乖巧,讨好的点头,“您说得对。” 对极了!! 萧彤知道她是假谦虚,但有些人面对了她,只能在心里不服,坦白说她还挺喜欢他们在自己面前装样子的苦闷表情。 双手交叠在腿上,昂起头,萧太后的优雅是浑然天成的。 她对安昕不慢不紧的训话道,“我一向不喜欢所谓的时尚界和娱乐圈,不是说不可以参加那些个时装秀什么的,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穿着打扮,只这两个圈子太不入流。” 萧彤语调都是轻慢和冰冷,她就是权威的表率。 她绝对不允许叶家有一个做杂志主编的儿媳妇,没有直接说‘那样太掉价’,都算是对安昕手下留情了。 “你心里不服气也好,我说一句,你暗自抵触一句都可以,可就是连我都不能否认,身在叶家,身为叶家的儿媳,只要你一天顶着这个头衔,你就是被上流社会仰望的对象,璟琛是独子,他的太太可以不是他爱的女人,但一定要能胜任叶家的儿媳。” 听到这一句,安昕忍不住蹙眉,“您是说就算不是我,不管璟琛喜不喜欢,都要以叶家为当先?” “你觉得不公平?”萧彤一眼望穿她的心思,“我认为你该庆幸,因为我儿子喜欢你,更如愿娶了你。” 是她疏忽了,否则她绝对不会给安昕半点机会。 不,也不能这么说。 望着坐在对面,看似老实听取自己教诲的年轻女人,她是她的儿媳妇。 萧彤莞尔,“可能璟琛娶你算得上是他人生当中一件冒险的事情了。” 成功了固然是好,可那也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调教出像样的叶家儿媳,在这点上是叶家难得奢侈的妥协。 假如失败了…… 此时此刻,萧彤还挺期待那个‘失败’的。 安昕不解,“您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一心朝着做叶家少***方向努力,先前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你就永远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好久没说那么多话了,萧彤深信‘言多必失’的道理。 有些事,有些东西,花些时间就能证明。 那都是早晚的。 再说回她不喜欢的两个圈子,萧彤缓缓道,“你离开后,我会把谜会所交给你打理,会所里固定的十四位会员都是和叶家旗鼓相当的太太们,平时各自城市居住,每个月会有一次茶会,三个月做一次慈善,你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对你的交际能力我还是很放心的。” 安昕都还没想好要不要辞去主编的职务,萧彤就已经着手操盘她的人生。 “我不能拒绝,只能接受,对吗?”她问,先前脸上狗腿的乖巧消退大半。 “是没有。”萧彤的回答不能再肯定了,“别告诉我,你接下的工作不是为了更有力的站在璟琛身边,既然你是因为此,我给你提供了更快更方便的渠道,你不该好好感谢我吗?” 安昕不说话了,她继续,“自然了,你有你的生活圈子,我不想给外界造成一个蛮横婆婆不开明的形象,假使今后你受邀出席一些活动,尤其是之前我说到的娱乐圈和时尚圈,可以参加,但不能太多次,并且每次都要务必做到一点,那就是你的出现能使那个宴会蓬荜生辉。” 这就是真正的叶家,真正的名门,真正高不可攀的上流社会。 安昕自嘲,“低调中尽显高调,是这样吗?” 萧彤却用眼神对她称赞,“你学得很快。” 轻微的耸耸肩,安昕怀着那颗麻木的‘虚心’请教,“还有其他要求吗?” 比如补签个婚后协议,或者以婆婆的角度丢个期限,勒令她在几个月内怀孕,为叶家开枝散叶,生一个付多少钱…… 别说电视上都演烂了,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昕倒是有些期待,恶婆婆还会对她做怎样的要求。 “没有了。” 萧彤干脆的站起来,手中拿着她样式简单,却出自国外某个高端定制品牌的包,有钱都难买到。 低调中尽显高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真是多得在工作这段时间,练就了安昕一眼认名牌的本事。 粗粗估计,婆婆这身行头,加上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环,怎么样也该七位数吧…… 这就是她将要走进的名门世界。 萧彤往二楼看了眼,面色无澜的说,“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先行一步。” 正要转身时,安昕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不需要我补签婚后协议吗?” 她真的以为会有这个项目。 萧彤回首来看她,那眼色像是在看问今天有没有糖吃的幼儿园小朋友。 “婚后协议?”她闷笑出声。 “你想得太多了,愿意为璟琛生孩子的女人不计其数,在这点上完全没有必要,至于我对你的要求,我想出于你对璟琛的感情,就是不高兴,也会努力做到。” 对此,她志在必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其实也不喜欢你,以上我说的话只要你做到了,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你是自己选择的。”…… 萧彤刚走,旁听了整个对话的秦悦就一溜烟的从厨房钻出来,扑到安昕身旁,对她关切道,“昕姐,你没事吧?” 她光是这么一听都觉得可怕啊! 看来嫁入豪门中的豪门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将来她还是找一个普通的男孩子谈恋爱比较……和谐! 安昕侧目看她,挤出惨淡的笑,“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 秦悦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凝重的握住她的手,“坚持住!” 除了坚持,她还能怎样? 萧彤一语中的,看穿她在工作的目的,更轻轻松松推翻她所有的努力,直接扔了一把攀云梯给她。 想要和叶璟琛站到相同的高度,踩上去就可以了。 可是那样,她还是原来的安昕吗? “昕姐,你真的要辞了的工作吗?”秦悦看她脸色不对,又忍不住要问。 安昕回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自己了。 “不就是被么?不少肉不少皮的,你担心什么?” 想到,再想到雷劭霆那张时时都傲娇的国王脸,难得叫她击杀一次,貌似还蛮过瘾的。 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只能做决定了。 “我不止要辞职,还要报几个进修班,还要完成学业,拿两个学位。” 她不相信她的人生会一直让萧太后看不起! 秦悦又问她,“那你放弃这么多,以后会不会后悔哦?” 安昕抬头看了看楼梯那处,其实她相信叶璟琛一定在听,但他无能为力。 “以后后悔再说后悔的话吧,现在我只想做认为值得做的事情。” ------------ 女人,家庭,自己……  下午三点总是个惬意的时光,无论四季冷暖,这个时候为自己寻一个安静舒适的角落,泡一杯喜欢的热饮,静下心来捧一本书读,再合适不过。睍莼璩晓 谜会所。 这里的一切只为优雅高贵的女士服务,连雪茄房都装饰得别出心裁,这里,安若玥第一次来。 坐在欧式的黑色天鹅绒沙发上,她静静的将这间包厢环顾,末了将视线定在面前的安昕脸上,笑问,“所以现在萧彤把这间会所交给你打理了?” 说话语气间,她的表情里不乏一丝窃喜於。 面对一个怀着复仇大计,还不允许亲生女儿插手的母亲,她窃喜的原因,安昕实在不想深究太多。 对她的感情,诚然复杂非常。 今天是大年十五,置身此处却像是被与世隔绝了似的,完全感受不到传统节日的气氛和热闹,情绪是淡淡的,母女间的相处也是淡淡的桩。 近来全城的目光都聚焦给了叶氏财团,三天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叶璟琛大放异彩,毫无意外的征服了股东们的心。 连带刚坐上叶家少奶奶位置的安昕也跟着沾光不少。 自从在碧水湾萧彤对她说了那番话之后,没有再挑她的任何毛病,这让她后知后觉的见识了真正成熟的处事方式。 回到叶家大宅的生活趋于平静,叶绍新出奇的好说话,叶浦和与平常没两样,似乎从一开始对她就相当满意。 每天陈妈都会煲不同的汤,偶尔安昕会钻进厨房偷师,晚上亲手给叶璟琛做宵夜。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边她只去了两次,那儿是个战场,但她已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属于。 辞职的事,还没向雷劭霆开口。 她总算发现即便开始的原因并非喜欢,要放下时才恍然,都不知是何时喜欢上的。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全然来自于叶璟琛,之余叶璟琛之外的那部分,要全部抛弃吗? 昨天送秦悦去机场,拖拉了这么多天,秦悦小朋友还是决定去函馆看望唯一的好友。 告别时安昕听她自言自语的感叹说,这个季节的北海道冰天雪地,若非对方以十几年的友情威逼,她肯定不会就范,有些人固然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啊…… 那么人这一生所做出的努力,得到的成就,究竟是为了别人的瞩目,还是只为自己的成全呢? 而身为一个女人,到底是你去造就想要的家庭,还是那个家庭最终成就了你? 收回思绪,安昕定眸在眼前那份手稿上。 钢笔字体行行秀美,现在的人都习惯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很少有能看到这么一手漂亮的字了。 这是安若玥为写的第二篇专栏,主旨是‘女人和家庭’,字字珠玑,如警世之钟,简直为她量身而作。 安昕默然的对亲妈佩服得五体投地。 抬手,她对安若玥笑道,“坦白说我也是第三次来。第一次是作为的主编来与这里真正的主人洽谈封面照和专访,第二次就在五天前,忽然我就有了这里的话事权,第三次就是今天。” 随后她扬了扬手里的稿件,不加掩饰的赞赏,“写得很好,只可惜让我更茫然了。” 安若玥会意,轻轻弹了指尖的烟灰,道,“人不会一直清醒,偶尔茫然,偶尔犯错,偶尔醒悟,才能证明自己有血有肉的。” “那你现在在茫然还是在犯错呢?” “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你不是吗?” 安昕撇嘴,抱歉道,“那看来我们是没有共同话题了。” 她们都认为对方正在做不对的事。 安若玥优雅的吸烟,吞云吐雾,细细的审度女儿的脸貌和神态,说,“我以前觉得你和我不像,此时此刻倒是难得共鸣,怎么样?你不打算跟我说几句叫我不要妨碍你的话?或者是在媒体面前和你装模作样,扮一对亲密母女?” 探身从茶色的桌子上拿起那张紫罗兰色的邀请卡,只看了表面的花样设计,连里面的内容都没阅览,她苦恼道,“怎么办呢,我对成为‘谜’的第十五位永久会员没有兴趣,看来你没法跟萧彤交差了。” 听她说完,安昕就摇着头笑起来,“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在今天找你之前已经让小白帮我拟出一份新闻稿,我很想修补母女关系,可是我的母亲实在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了,是你要将我生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我的意愿。” 既然开始就是无情无义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安昕只好帮母亲塑造出一个成功的冷血形象。 安若玥为她的果断叫好。 “不错,你的决定是对的。” 那么,手稿亲自交到了安主编的手中,阔太太们梦寐以求的‘谜’会所的邀请也彻底拒绝,对话结束。 把燃到一半的烟摁灭在水晶缸中,她起身离开。 “慢着。”安昕几乎是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站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 安若玥回头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看到的是女儿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她微愣,不自觉缓和了语气,“还想与我说什么?” “你真的是为了找出霍市长的……犯罪证据,才嫁给他?”问时,安昕连话音都在打颤。 安若玥连迟疑都没有,“不然你以为他会是我真爱?” 安昕紧抿双唇,无话可说了。 瞧她前一刻理直气壮,这会儿恹恹没出息的样,安若玥对她笑言,“不用觉得因为自己是秦季同的女儿就要为他的死做点什么,没有做就感到内疚自责,现在早就不流行为父报仇的戏码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尽量不影响你,但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你……小心些。” “那是当然。”顿了顿,安若玥打趣道,“谨遵着婆婆的旨意来和我修补关系,连‘妈’都不叫一声?” “……这件事情还是下次再说吧!” ……安昕很纠结,叫萧太后一声‘妈’这件事近乎差点成为她心里一道艰难的障碍,没想到喊亲妈一声‘妈’都那么困难! 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走出谜会所,一辆哑光银的惹眼跑车适时的向她停靠过来,副座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里面的男人对她邀请,“有没有兴趣一起兜个风?” 安昕略弯腰,直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神清气爽的帅男,“小叶先生,据我了解车库里已经跑车成灾,在这方面你能不能表现得专情一点?” 叶璟琛毫无反省的意思,反而理所应当的为自己辩解,“哑光银的是第一辆,我对每辆车都很专情,平均都很喜欢。” 再说男人不是只要对老婆专情就行了吗?干嘛要对车专情? 言罢他再补充,“请问你是在管我吗?” 因为跑车的海拔实在是不高,安昕抱着手,拱着背,颇为费力的和他相视,“请问我不能管你吗?” “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当个管家婆的话,我就该考虑明天到公司叫财务部门的总经理来帮我做份假账了。” “专门拿来敷衍我?”安昕伸手去拉车门,本来想做个酷帅炫的开门动作,结果用力一拉,很尴尬的没有拉开…… 叶璟琛好意提醒她,“往上。”同时又嘲笑她不懂。 安昕坐上车,一个劲的朝他猛瞪,“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他笑得风生水起,“回家前带你去个地方,嗯……算是约会。” 安昕给自己抠安全带,说,“我倒是不介意百忙中抽空和你约会,只不过待会儿回家晚了耽误开饭时间,你……” “我负责跟萧太后领罚,成了吧?” 叶璟琛发动他的新玩具,载着老婆往码头方向驶去。 车刚驶离,从会所走出来的安若玥远远的注视着,眼色不自觉的黯然。 ------------ 秦深日记  叶璟琛说要去那个地方离谜会所并不远,相隔着几条街,驱车只用十分钟。睍莼璩晓 这片在商业街区之外却同样寸土寸金的地段,艺术气息甚浓,安昕打趣他说,该不会是想送个画廊之类的给她经营吧? 他说,她猜对了一半。 路上安昕给白小林打电丨话发号施令。 大意是她和市长夫人的亲妈谈崩了,叫白小林挂线之后立刻把昨天写好的稿子对外发出,C周刊的老总一定会高兴疯的旄。 短暂的通话结束后,叶璟琛一边开车一边打趣她,“拢络不成,转换战略准备抹黑了?不愧是我叶家的人。” 安昕全将他的调侃当赞赏,“我可是经过安女士本人同意的,她觉得……或许是为我好吧。” 想到安若玥在做的事,安昕少不了耗费一番心神峄。 刚开始得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反映都失去了,之后缓释过来,不是没有想过要报警,可这里是C市,秦伯伯去世两年了,不但证据难找,更有可能因此把她深入虎穴的亲妈置于险境。 这件事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她是秦家私生女的事也会公之于众,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茫然又纠结的看了叶璟琛一眼,他像是有所意识又有所不解,扬扬眉眼笑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尽情倾诉。” 他这个老公可不是白做的。 安昕两条淡淡的眉毛都在打结,犹豫了会儿说,“好像跟你说也没有用,我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再说我妈那个人不是向来心里最有数的么。” “哦,我妈那个人……”叶璟琛故意学她说话的语气,然后啧了声,得脸道,“下次看到市长夫人,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一声‘岳母大人’了。” 安昕正想要说点什么以正视听,忽然见他眸色一亮,“到了。” 车停在一栋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修建的老建筑前,下了车,安昕站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仰视它—— 只有五层的高度,仿照欧式教堂的对称建筑,宽大的天窗,房檐和四个角上还有好看的雕塑,介于灰白和褐色之间的墙面上透着岁月的痕迹,秋色成熟的美在这里展现无遗。 这条街也曾经是C市最繁华的所在,如今成了著名的艺术街区,连修建在街道两边的路灯,还有人行横道上的石板都颇有艺术气息。 每到夏季,从清晨开始总会有C大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这里摆小摊子做生意,花三十块钱就能买到一副肖像画。 而晚上,酷爱音乐的人则会带着自己的乐器随心所欲的进行表演,有拉小提琴的,有拉手风琴的,还有弹吉他的,打架子鼓的…… 偶尔还会聚在不远处南边广场来个即兴合奏。 他们不受年龄和职业的束缚,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普通公司职员,还有学生,流浪汉……都是自由的灵魂。 无疑,人生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怎么样都该是幸福的。 安昕虽然生长在D城,但独独对这座城市的这个地方却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喜欢这里?”叶璟琛站在她身旁问,语气却很肯定。 “喜欢。”安昕不加掩饰,若有所思的回想着说,“很早以前我来过这里,还住了一段时间,就在十七岁去B市找安若玥之后。” 她曾经以为那会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岁月,可是现在想想,和后来发生的那些相比真是太微不足道。 叶璟琛和她比肩,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一阵冷风扫来都能把他们冻得缩头缩脑的。 他们像傻瓜一样站在街边,连呼吸都是阵阵白雾,但一个陷在回忆里,一个想聆听她的回忆,感受她的感受,所以都没有动。 “你好像说漏了一个人。”他浅浅的提醒。 安昕意味深长的望他,道,“是秦深陪我去的,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刻意避开不提他的原因你还不明白?你这人真讨厌,又要听又要挑刺。” 叶璟琛投降,“好好,我小气,你继续说,别憋着。” 她好气又好笑的横了他一眼,这些并不是不能说给他听,相反他愿意听,她很乐意讲述。 转回头看向那栋十分有韵味的建筑楼,她接着说,“我们回来的时候D城降了一场暴雪,机场都封锁了,无奈之下临时决定先到C市,再坐火车回去,这样安全一些,谁知道到了这里连火车都停运了,高速上出了很多起交通事故,秦伯伯就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朋友家住,就是雷少倾家。” 雷家的城堡就在对街往左转,走五分钟就到了。 “那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都是被我妈给摧残的,你想啊,千辛万苦找到亲妈,被她拒绝成那样,当初又不是我求她把我生下来的。” 叶璟琛听到这里就笑了,庆幸道,“还好她把你生下来了。” 安昕眉开眼笑的望他,“你这人真有自虐倾向,有时候我都烦死自己了,就你孜孜不倦。” “不耕耘哪有收获?”孜孜不倦的男人伸手把老婆塞进怀里,笑着问,“重回疗伤圣地的感觉怎么样?” 她在雷家一住就是小半年,没受雷大少的影响变成个怪人,更没被雷二少拐走,叶璟琛暗中偷着乐。 想到待会儿的惊喜,他实在太喜欢胜券在握的成就感。 安昕抬脸看他,“所以你真的打算送我一个画廊?” 叶璟琛眉梢轻挑,“都说你只猜对了一半。” 说完就搂着她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那栋漂亮古朴的建筑里去。 坐着前后两开式的电梯直达顶楼,走过长廊,打开那道魔法门的时候,安昕最先看到的竟然是一张自己少女时的黑白照片。 被木质的相框裱起来的人,青春洋溢的脸孔上有着她如今无法再拥有的美好。 这全赖于给她照相的人太善于抓去角度,太会拍她。 不得不说,这一时安昕的心里翻江倒海,但并非与惊喜有关。 而是…… “怎么样,喜欢吗?”叶璟琛站在她身后问。 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盯着自己的照片,安昕神色很是复杂,愣愣的看了半响,她失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里面除了我的照片,还有我,秦悦,还有秦伯伯,和秦深的……” 说着她一步步的走进去,无需叶璟琛回答,就亲眼印证了心中的疑问。 蜿蜒曲折的画廊被布置得宛如梦幻的迷宫,头顶有巨大的黄铜水晶吊灯,圆形的房顶上绘制了漂亮的彩绘,下面则挂满了与她成长回忆有关的一切记录。 那些照片从她被接到秦家,直至二十一岁最后和秦季同的一张合照,没有一张被落下,每年元旦的全家福都在,甚至还有安若玥的独照。 可是总缺少了些什么,那简直是一目了然的。 这些照片里面没有秦深…… 她刚刚为此不解,就听到叶璟琛解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确实没有他,你知道我不是个宽容的人,但我让人特意留了一些空框,我想由你自己来决定比较好。你想在这里放谁的照片都行,雷少倾的,周玄南的,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只要你喜欢,都可以。你不是一直想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只属于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秦季同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她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存在是秦家的污点,尤其当她和秦深相爱时。 尤其,当叶璟琛得知原来她有个这样的心愿。 把她生命中在乎的人,息息相关的人的相片挂满这个地方,充斥在她的生命中,以此证明她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当然。”叶璟琛补充,“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我的照片。” 他可是她的丈夫。 安昕却不如他预料的那么高兴。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看了秦深的日记?” ------------ 从来都不公平  “秦深的……日记?” 要是没有亲口听安昕提及,叶璟琛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东西。睍莼璩晓 “是!” 安昕拧着眉头,望住他的双眼里都是超越不满的情绪,甚至有深深的厌恶和他久违的抗拒。 她立刻就失控了,用质问的语气对他指责旄。 “我知道你私下动用一些关系得到秦家的很多东西,包括我想要的那些私人的物件,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看阿深的日记,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你就那么喜欢大局在握的感觉?以前我是有一个这样的愿望,每个人都会有很多愿望,但并非一定要完成,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件事,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自作主张,还……” 移眸看向四周,一张张被放大了用精致的画框裱起来的照片,全都是回忆。 甚至连她和周玄南屈指可数的合照都有,可笑的是,里面竟然没有秦深峋。 身旁的男人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只要她想,再挂上去就是了,可他心里的想法从眼前一切里看不出来吗? 他就是在意,就是想把和秦深相关的所有从她生命里抹杀掉!眼里容不下半粒沙。 那么又为什么还要窥了他的日记,用这种方式来完成她的愿望?! “你怎么可以这么的——卑鄙!” 那两个字在安昕的脑子里盘旋了许久,终于还是从她口中清晰的挤了出来。 冷冰冰的画廊里回荡着她刻薄的话语,是的,她自己也认为很刻薄,可她还是说了。 不过是言语间的伤害,说完了她自己也很难受,连同心底积压的委屈都泛滥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以前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要把自己改变很多很多。 她不喜欢冠冕堂皇的做公益给别人看,不喜欢打理那家高端大气言行举止都规定繁多的会所,连叶太太这个头衔都不喜欢。 她想继续在工作,她要把杂志办得有声有色得到大家的认可,想要凭自己的努力站在能够伸手就触及他的位置,还想站在萧彤的面前能够抬起头说话! 可是她最想和他好好的生活,所以…… “我到底有多卑鄙?”叶璟琛自嘲的笑了笑,连前一刻想要对她咆哮的冲动都没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懂吗?” 原本他以为做这一切会让她高兴,当作他在新的一年起始时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他以为,他们会有个很好的开始。 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不经意间,不小心触动了她心底那根最敏感脆弱的的神经,但凡和秦深有关,她的姿态总是与平时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那双漂亮的眼眸神经质的闪烁着,紧绷的脸孔里渗透出可以拿自己的命去维护的绝对,谁也逾越触及不得! 或许该说,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叶璟琛忽然感到一丝悲哀和可笑。 忽然他就意识到,他和她之间总是会有一个秦深桓横其中……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摆脱掉了? 尴尬的扬着眉梢,将叶璟琛周遭环顾完全,末了深眸停顿在安昕那张失措得连想要保护什么,如何保护都不知道的脸孔上,他对她淡声,“我想你该去问问秦悦。” 言罢,他转身,第一次有了想要和他突然就歇斯底里的太太保持距离的想法。 走了几步,他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回头,再对安昕说,“关于秦家的那些东西,我是动了一些手段,原因是什么,我现在不想说了,但我从来没有看过你所说的秦深的日记,假如我知道原本这件事该由他来完成的话,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 当安昕看到叶璟琛平静的转身姿态时,她就意识到误会他了。 恍恍然她发现,提及秦深,自己对叶璟琛从来没有公平过。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做检讨或是缓和,是叶璟琛一个电丨话叫她下去,今天是十五,他们还得回家吃团圆饭。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他专心开车,她低着头没底气的惴惴不安。 车窗外移动的街景很有过节的气氛,到处都红红火火的,连商业大楼都亮着彩灯,人行道外都是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车内却一度僵到冰点。 安昕拿手机给秦悦发短信询问,很快就得到回复,不过是小姨子贿赂姐夫引发的闹剧。 而秦深的日记,根本没有这样东西。 只安昕一说,他就笑意融融的应下了,回头在日记里记录好,总要为她做到的。 他说过,她就牢牢的记在心里,连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旁听都硬生生的忽略掉,以为那就是她和秦深两个人的约定。 关上手机,安昕只有一个念头——把自己掐死。 …… 僵局还没解开,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开走,后面跟着的车是陈小旭在开,陈妈就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红红的。 萧彤披了件毛衣外套站在门外,正和身旁的叶绍新说着什么。 安昕和叶璟琛连忙下车去,才知道是六爷爷犯了心脏病,老爷子着急说什么都要跟着去,陈父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也坐上救护车。 叶绍新放心不下,交代了几句进门拿了大衣赶去医院。 家里就剩下三个人,还有一顿做到一半的晚饭。 这种时候萧彤没心思挑剔,让安昕跟自己到厨房打下手,三下五除二把饭做完,拿食盒把吃的逐一装好,然后领着儿子媳妇去了医院。 天完全黑尽时,六爷爷的病情有所好转,除了脸色差些,坐在病床上还能和医生说说笑笑。 老人家的心脏病这回事,只能养着,避免不了的。 最是哭笑不得的是病发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盘棋和叶浦和争执。 为此,老爷子发誓他以后再也不欺负小六了。 之后两家人坐在病房里吃了十五的晚饭,几个记者闻讯赶来,混到病房门口想做临时采访,结果被萧彤态度坚决的赶走。 她像一座坚固的山站在病房外,抱着双手把跟前扛着摄影机相机的小年轻们训得五体投地。 第一次,安昕觉得铁血婆婆真是帅极了!十一点多众人整整齐齐的回了家,走时发现那几个记者还守在医院外,陈小旭问要不要把人赶走,萧彤说不必了,就算给他们做新闻对叶家也有益无害,只委屈六爷爷要出一回风头。 给叶浦和当了一辈子警卫员的陈六表示,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末了他夸萧彤是叶家的好媳妇,更对安昕语重心长,榜样在前,好好学着,叶家的脸面总有一天得靠她为叶璟琛撑起来。 叶绍新难得发话,表示对乖巧听话的媳妇很满意,早点为叶家开枝散叶就更好了。 车里其乐融融,只有安昕状态外的心慌慌,不时看向叶璟琛,他也笑着,只笑容里是少见的凉意。 …… 叶璟琛工作到很晚,安昕在几次想去找他,却又因为还没酝酿好怎么道歉而犹豫不决。 他在书房,她在三楼的放映厅,谁都没回卧室。 第二天很早叶璟琛就去了公司,安昕则受到雷劭霆的召唤,早上九点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连到报道。 置身雷大少第三次装修成西式复古风的办公室里,她人恹恹无神,任由坐在对面还是自己老板的人奚落—— “瞧你这张脸,一看就是出嫁从夫的黄脸婆,从头到脚都散发这一股浓浓的怨妇气质,今后只能围着老公孩子转,就算你知道自己没什么前途了,好歹还是我的主编,早上出门花十分钟化个妆会死啊?啊?!说话!” 安昕根本没认真听他说什么,只听到他扔下‘说话’两个字就条件反射的道,“我要辞职。” 这个回应可真把前一刻训人训得爽翻天的雷大少惊到了。 ------------ 真正的生气  已经打响了名号,雷劭霆哪里可能真的怕安昕辞职? 他有专业的梦幻团队和殿堂级的口碑,安主编自身的广告价值都被他利用的差不多了,说起来,她要真的辞职了,还能最后借机炒作一把。睍莼璩晓 只不过…… 出于还没有泯灭的最后一丝人性,他对她安慰外加关心道,“冷静点,有事好商量,身为望门儿媳,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推到死路上。” 而以朋友的立场来看,一旦安昕从辞职,这必然是她失去自己的开端旒。 今后她的生活就只剩下叶家,连自私都变成奢侈,仅仅对于在夹缝里求生的她而言,太残酷了。 再说,雷劭霆也实在无法想象当有一天眼前他才刚新婚的小主编变成另一个萧彤,那是多么的幻灭! “我觉得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安昕直接趴在木藤雕花的办公桌上,形容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铁血婆婆给我下了通牒,金盆洗手,回家相夫教子。哦” 雷劭霆冷斥! 一听他就知道是萧太后的强权在作祟。 “这么容易妥协,不是你的作风。”他循循善诱,“你不是一直无坚不摧,最善和恶势力做斗争么?” 安昕掀起眼皮无力的看了暂时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人一眼,“昨天的新闻你看了么?其实我觉得我婆婆那个样子蛮帅气的,我连她手指头上的指甲盖都比不上,而且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雷劭霆对她的形容佩服得五体投地。 往老板椅上靠去,大手一挥,摆的就是与人排忧解难的脸,“说!” 十五分钟后…… 雷大少自诩艺术与时尚气息兼备的办公室里,他一手撑着半边脸,一手焦躁的敲着桌子,蹙着眉头自语,“秦深,秦深……所以你觉得因为这件事伤了叶璟琛的自尊,想辞职在家当乖宝宝来赎罪?” 安昕虔诚的问他,“很伤自尊?” 得来的是毫不留情的点评,他道,“没有把你人道毁灭,已经是爱你的表现了。” ……于是安昕更加泄气。 “倒是这也不能完全怪你。”雷劭霆又说,“你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叶璟琛又太喜欢机关算尽,加上秦深刚好是你的死穴,提起来就丧失理智,两个都是你在意的男人,放在一起比较,先入为主,你当然会无条件袒护前者。” 她恹恹的点头,“你知道自从秦氏破产之后,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秦深出了车祸的期间,后续一直是我在处理,不动产解封的时我们都在加拿大,那部分就被舒家暂且保管了,没想到等我回来去要,舒依又百般阻挠……” 她想拿回那些私人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叶璟琛那么一个习惯把所有都掌控在手心的人,怎么可能不先占这个先机? 伤了他的自尊心她很愧疚,但不相信他也不是没道理的。 思绪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安昕看向雷劭霆,发现他一副翘首以待的姿态,似乎早就在等她这个眼神了。 两个人对视着,雷大少手握遥控器,按了一颗按键,身后的百叶窗忽的全开,霎时白茫茫光线从外面渗透进来,对面的叶氏大厦赫然眼前。 以BOSS的身份,他对垂头丧气的小主编下命令,“去道歉。” 说完这三个字安昕就要哭了,“还不知道我会被叶璟琛怎么摧残呢……“ “他是你老公,想怎么摧残你不行?”雷劭霆笑得真叫一个那什么荡。 安昕发觉和他还是不能良好沟通的,抱着手端起正派的脸色,对他嗤之以鼻。 “哦,对了。”雷劭霆佯作灵光一闪,转而疑惑的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进办公室的前十分钟,你家叶公子给我打过电丨话,说是如果你不愿意,继续留在工作也是可以的。” 安昕先是一呆,再猛地站起来,对他咆哮道,“你怎么不早说?!懂不懂谈话要分主次啊!” 说完抓起包包冲出去了。 雷劭霆看着自动合上的门,傲娇的冷哼,“大爷又不是妇联主任,干嘛非要管你们这些家长里短?!” …… 安昕知道,对叶璟琛道歉是早晚的事。 只在他们这段关系中,从来她都是占理的那个,每次有了矛盾也都是他先示好,她还真不习惯犯错误…… 人总是看别人觉得容易,真正到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雷劭霆正是看出她这一点,才如她所愿的踹了她一脚。 想来叶璟琛肯定预料到她自觉犯错之后会辞职以表歉意,先她一步帮她做了决定。 一来绝了她用这行动来道歉的念头,二来也是为她好。 真让她往萧女士那个路线发展,她一定会疯掉! 叶璟琛就是这样的性格,行动力过人,时时都在做着裁决,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生来如此,对她已算得上让步。 对此安昕哭笑不得,单是这件事,看来唯有她去将就他了。 他喜欢专治,就让他全权做主一切,自己乐得轻松,何乐而不为。 新年伊始的叶氏气氛很压抑,光线充足的大厅里人来人往,连前台的八位面容娇好胜似电视明星的接待都在强颜欢笑。 一眼扫过去,安昕只觉得——诡异! 迎面走来的十几人中竟然有四个抱着纸箱,一副被错杀赶回家的可怜样儿,期间还听到一个人道,“真倒霉,开年就被炒鱿鱼,这跟我们部门有什么关系?” 安昕对所见所闻心惊肉跳,顿时愧疚感倍增,忐忑的随大流进了电梯。 来到顶楼,徐沛沛正忙得不可开交。 她两只手都握着话筒,肩膀和下巴之间还夹着一支,面前剩下的四部座机还在狂响,人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看到来人,她眼睛锃亮,对电丨话中的人统统用‘过五分钟再打来’做了结束语,挂线,站起身,抓住安昕的双手热泪盈眶,“灭火器,你终于来了!” “……” 安昕在这天早上第N次无语。她家叶公子是发了多大的火啊…… …… 不由分说就被徐沛沛推进办公室,身后的门被关上的刹那,有颗心便开始加速跳动。 毫不陌生的环境,走进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当初我是怎么让你进叶氏的?” 显然,叶公子正在训人呢。 没等哪个说几句自责或者求情的话,只听到什么东西被摔在桌上,啪的一声,尴尬得不得了,叶璟琛下了驱逐令,“滚。” 一般能直接进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不是总经理也绝对是副总之类的。 那人离开的时候正好和安昕错肩,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都是丧气和绝望。 可想被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岁的上司骂得体无完肤再辞退,是件多要命的事情。 安昕深表同情之余,讪讪的转进去,来到叶璟琛的眼前。 办公桌上打开的文件堆积如山,除了他那台电脑,还有两台笔记本占据在各自的营地,他没穿西装外套,领带也松了许多,鼻梁上夹着象征严肃的黑框眼镜,镜片下的深眸杀气腾腾…… 得他一记凌厉的眼色,安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露出个讨好的傻笑。 叶璟琛却没笑,“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语调平平,连里面掺的那一点点意外都没有惊喜和欢迎。 给她的感觉就是:他很忙,没功夫招待她。 安昕局促的僵了几秒,眼睛移到墙上的挂钟上,“快12点了,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她说话时,叶璟琛又埋首进那堆文件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嘀嗒嘀嗒如长流的细水…… 她仿佛等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才听到他不变的语调说,“今天很忙,没有时间,你自己去吧。” ------------ 幼稚,机智  安昕自动把他这句主旨意在‘拒绝’的话理解为:我还在生你的气,所以不想和你有交流。睍莼璩晓 唉……想道歉也要人家给机会才行啊。 她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走。 站在办公桌前面空空的正中,她的站姿端正如第一次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明明知道这是个严肃的事情,但还能站在这里,心里又是窃喜的。 总不能让叶公子白发一早上的脾气,开了这么多的人…旒… 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立刻在地砖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响在气氛沉重的办公室里,引得叶璟琛不得不抬头来看向她。 “还有事吗?” 他对她的态度平淡得像是……他们只不过是两个认识,但没有多大相关的人,萍水相逢而已哦。 安昕在假想中给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双眼定在那张冷俊得找不到一丝情绪的脸庞上,欲言又止的,纠结得快没法形容了。 叶璟琛自然知道她在不安,可是独独今天,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给她安抚。 刚想开口,安昕却看到他有坚持要自己离开的意思,连忙抢先,又往前迈了一步,“对不起!昨天是我反映过度,我不该误会你的意思,还说那些话,所以……” “所以?” 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其实他已经猜到她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迎着他投来的目光,安昕全身都在发颤,小声地,“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说完,她自觉这个道歉实在太笨拙,又赶紧补了一句,“我已经深刻的反省过了。” 叶璟琛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眨半下,仍旧没表情的脸严肃胜过安昕认识他以来的任何时刻。 好像他在审度着她说话里每一个字的真实性,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揪心之处在于……好像,你又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再听。 安昕没底,只能三度补充,“真的!” 这两个字说得不能再真诚了! 终于,她在叶璟琛轮廓分明的脸上找到了零星的笑意。 他平静道,“嗯,我知道了。” 他只是知道了,比直接说‘可以’或者‘不可以’更加折磨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昕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试探说,“那我们去吃午饭吧?” 叶璟琛双手交叠,胳膊肘置于布满办公桌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成堆文件上,再把手摊开,表示:他很忙。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识相的离开,让他有充分的空间可以工作,在不被她干扰的情况下。 接连的拒绝让安昕无所适从,本来没道理也变得有理了。 “忙得连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她不高兴的问,脸上讨好的笑也自动自觉的消退了,闹别扭也总要有个限度,她都检讨过了啊! 没有发生昨天的不愉快之前,他怎么可能拒绝和她吃一餐午饭?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叶璟琛问,“你觉得我是在生气,连午饭都不愿意和你一起吃?” 安昕小心眼的反问,“难道不是?” 他用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来做回应,比嘲笑她想法幼稚更加直接,这时候外线的电丨话来得可谓恰如其分。 徐沛沛连声音都是敬业的,“老板,大叶先生来电。” 叶璟琛简简单单的道了句‘接过来’,按下另一条线后,叶绍新沉肃的问话跟着响起,“我刚和律师还有德国建材提供商单方面通过电丨话,这次事故主因不在叶氏,不过外媒的报道明显有别事实,恐怕背后有人故意操纵。” 他在说时,叶璟琛已经单手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台笔记本前搜索。 关于叶氏在汉堡的第一座莲叶商业大楼,第二期施工发生重大事故相关新闻赫然眼前,矛头无疑都在指责向来爱偷工减料的华商。 间隙,又听到叶绍新问,“你怎么看?” 叶璟琛勾了勾唇,“您是想借机考验我吗?” 电丨话那端传来叶绍新坦然的笑声,“我对我的儿子向来很有信心。” 叶氏早两年就交到儿子的手里,叶家虽然三代单传,但在经商方面,叶璟琛无疑深得叶绍新真传,如今都退居二线了,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父子之间,这点默契肯定有。 “那您就好好陪妈参加那个……世界保护妇女权益的慈善晚会?” “嗯,明天走,什么时候回来得看你妈的心情,不过看样子你是要比我们都早飞了。” 大叶BOSS的话说到这儿,叶璟琛抬眸看了安昕一眼,应道,“是的,下午三点的飞机,我想了下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斯图加特。”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叶绍新笑儿子胆小。 这件事看起来很重大,但实际上损害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并且事故发生后这两个小时内,叶氏的股东们纷纷致电,表示对公司给与全部无条件的信任。 换言之,就算不走这一趟也是可以的,更之余儿子还走得这样赶时间。 谨慎了吗? 叶璟琛自嘲道,“大概是从成家之后吧。” 叶绍新仿佛听出点什么,轻松的笑了两声,告诉他日子是要慢慢品味的,随后挂了线。 所以,听了前因后果的安昕完全清楚了,叶璟琛是真的没时间,不管是和谁一起吃午饭。 …… 安昕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才看到黎正商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的站在门边,一手提着笔记本,一手抱着大堆文件。 她看见了他,他就保持淡笑对她礼节性颔首,望她的目光中充满同情,仿佛她是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范例。 徐沛沛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的话筒比安昕进去前还要多,想必国内也陆续收到消息,准备对叶氏狂轰滥炸的节奏。 看到小老板娘这么快就出来,她颇为显得意外,今天事发突然,她是没办法把人送下楼,套套近乎了。 而且看安昕的脸色…… 十分的需要安慰! 安昕对她勉强笑笑,示意她不用管自己,灰溜溜的进了电梯。 不用找面镜子照,她都知道自己有多灰头土脸。叶璟琛没有说她幼稚已经留了很大的情面。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她更难受。 …… 这一早始终汇聚在总裁办公室里冷空气并没有因为安昕的到来或是离开而有所缓和,相反,似乎有所加重? 刚结束渡假回来几天的黎正商走进去,迎上一对淡薄的眸光,他了然的问,“所以昨天的爱妻计划失败了?” 所以,他好像早就预料事情会这样发展。 见BOSS难得不说话,只默默的释放着冷空气,他边笑边走近,道,“还好德国那边出了事,让我有用武之地,否则单单为讨好你老婆就把我从太平洋的另一端召唤回来,我觉得真的……大材小用。” 叶璟琛这个人是有能力,否则黎正商也不会跟从他打天下,无怨无悔的受他的差遣指使。 只不过这一套对于女人而言,尤其还是安昕那样的女人……这可要比做成一单生意复杂太多。 对秦家的过去,黎正商给的建议一直都是:不闻不问。 可有人就是不听。 事实如此,事已至此,叶璟琛简直无话可说。 相反,黎正商的话就特别多,他靠在办公桌的一端,倾身靠近,八卦的问,“人都亲自来道歉了,打算怎么办?女人嘛,要多宠着才对。”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虽然不一定都有解决的办法,唯独逃避是最笨的。 叶璟琛看出他那点心思,笑道,“我怎么教我老婆,你很有意见?” 毛病都宠出来了,再顺着她来,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黎正商懂了,大方的赞了他一个‘机智’,原来不是逃避。 只要他不嫌憋得慌,做下属的怎么可能有资格总说老板的闲话? ------------ 我对你很重要  叶氏在汉堡港的商业楼二期事故很快被国内的媒体大肆报道,口径与外媒出奇一致。睍莼璩晓 非但不予以丝毫袒护,竟然指责: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把脸丢到国外去。 股市动荡,叶氏上下人心惶惶,旗下产业均收到影响。 就是在这样严峻的大背景下,五天前因为自己过度敏感伤了叶公子自尊的安昕,一直龟缩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怀揣一颗愧疚的心恹恹度日。 换言之,她已经五天没和老公有交流了枸。 清早七点就起来了,昨天晚上又是翻滚到半夜才睡着,顶着一颗乱糟糟的脑袋,先走到阳台边掀起窗帘一角往大门那处看,广大记者朋友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又在外面蹲上了。 这可真是一份辛苦又热血的职业! 叹了一口气,安昕走到卫生间,抬眼看见贴在墙面上一整块镜子,里面的女人有着一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皱巴巴的棉质碎花睡裙无比的廉价,脚上的拖鞋一只是粉色的,一只是更大的深蓝色的…珑… 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怨妇气息,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叶璟琛飞德国工厂那边后,没两天和善的公公与铁血婆婆也出国出席一个世界级的活动去了。 接着陈妈一家集体回老家探亲,这两天叶家大得吓死人的宅子里就只剩下安昕和叶浦和。 身为孙媳妇,每天早上准时准点起来给老爷子做早餐,外加中午和晚上的温饱问题成为她的生活重心。 几天下来安昕厨艺大增,闲来无事陪爷爷下盘棋,喝杯闲茶,看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日子也能勉强混过去。 可……还是不敢给叶璟琛联系! 她想,等他解决完公司的事回来再说吧。 洗漱完毕,琢磨老爷子也该遛鸟回来了。 说起来很是好笑,自从上次记者朋友们在门口被叶浦和式的幽默雷倒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对叶家的老太爷多做纠缠。 加上这次叶氏危机,想来问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有什么看法,只会引来他更多离题的喋喋不休。 万一再搬出那条名为呆呆的蛇来,谁也吃不消。 所以这叶家出个什么事,进出最自由的反而是叶浦和。 收拾好自己,安昕打算到楼下做早餐。 刚一开门,却见到叶浦和正站在门外,抬手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她一愣,“爷爷,您有事吗?” “哦,没什么要紧事。”叶浦和穿戴整齐,眯着眼,弓着背,一派悠闲,“我有个老战友今天早上四点多那会儿去世了,B市那边来了电丨话,我准备过去一趟。” 爷爷的老战友不是将军级别,也该是个副将之类吧…… 安昕琢磨可能晚上看看新闻联播应该能找到答案,但眼下看来,该是她这个孙媳妇出场的时候了,而后道,“那我收拾一下,陪您一起过去。” “不用了。”叶浦和淡定摆摆手,“接我的车已经到了,我来你说一声,这几天自己好好玩儿吧。” 不要她去??!! 安昕瞬觉自己被抛弃了…… “可是您一个人可以吗?”她满眼都是关心。 叶浦和语气很是不以为然,“那边派来接我的人里随行就有医生,好像是担心我路上会咽气,其实我和那个战友年轻的时候有些不愉快,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 想说,爷爷您可真记仇…… 安昕还是不放心,硬是顶着守在大门外记者大军的枪林弹雨,跟着送了出去。 外面果真停了一辆拉风的军牌越野,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笔挺立在车边,见到叶浦和出来,先向他齐齐行了军礼,周围气氛一下子就被提升了几个高度,连前一刻还在呱噪个不停的记者都呆住了。 瞬间鸦雀无声,纷纷注视叶浦和上车,再见他把手从车窗里伸出少许,对大家伙挥手。 硬要形容那种感觉的话,那就是——具有山寨既视感的阅兵。 来接他们家老爷子的人都是有级别有分量的,细问之下,机场那边准备的竟然是军用飞机! 安昕彻底服气了。 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还沾了来人的光,替她把叶家门外的记者们料理了,随后,老爷子风风光光的去给他不待见的老战友送上最后一程,叶家的媳妇形单影只的回了家门,正是开始新婚的独居生活…… …… 做早餐,吃完,看书,看不进去……打开电视,更觉得无聊…… 回到卧室钻进被窝,想补个瞌睡,可是生物钟早就成了习惯,不到中午午觉时间,一点瞌睡都没有。 的第二期持续热卖,雷劭霆请整个团队到三亚五日行,秦悦在北海道泡温泉吃生鱼片,就算不知所踪的雷少倾亲自找来,近期表现不佳的安昕也不敢和他一起活动…… 人生好艰难。 她在空无人气的大房子里漫无目的的晃悠了一圈,最后来到叶璟琛最爱呆的书房,书香扑鼻,里面当然还是没有人。 颓然之感满满的包围,不能再多了。 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下巴懒洋洋的搁在冰冰凉的桌面上,抬眼看正前方挂在墙上的钟,才……八点过十分。 安昕自言自语,“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转动的视线不知怎的就移到那只座机上去,她盯着用了许多年的电丨话看了许久,终于拿起话筒,熟练的在按键上飞快的按下一串数字。 五天没联系了,打个电丨话总不会有不妥吧,理由很合理,可是按罢之后安昕猛然响起时差问题,在耳边响了半声之后手忙脚乱的挂断! 心狂跳,默念:没打过去没打过去没打过去…… 一个人呆久了智商会变低的! 不到十秒,那只座机却响了起来,最老式的铃音,震得安昕还放在上面的手都有些发麻。 安昕狠狠闭眼,对自己深恶痛觉,悔不当初的把话筒拿起来,听叶璟琛用睡意十足的声音问,“什么事?” 她苦哀哀的,酝酿了小会儿才道,“对不起,我拨通了才想起时差,你……继续睡吧。” 说完准备挂断,叶璟琛闷闷的笑,“我都被你吵醒了。”听语气很愉悦,貌似没生气了? 安昕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是用座机打的,为什么他的口气一听就是单单对她才有的那种? 他答,“爸妈去出席那个保护妇女权益的活动,陈妈一家回老家弹琴,老爷子的战友去了,大约三小时前电丨话先打到我这里,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她终于想起他来了。 安昕对着空气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叶璟琛继续笑,“怎么几天没见我老婆变傻了?” 她趁机问,“你不生我的气啦?” 还不是都给他那张冷脸吓的…… 那边又沉默了。 安昕没底气的在桌子上乱倒腾,一会儿取下挂在笔架上的毛笔在手里转着玩儿,一会儿拿过就近文件,翻箱倒柜,转移心情,停不下来…… 不敢停下来。 不知叶璟琛是瞌睡没醒还是有意要吊着她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生你的气有什么用?兴许改天我这个人也没了,可能你就重视了。” “你乱说什么!”安昕拧起眉头,想认真的解释,可却发现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说过无数次。 很多事情说无用,且是越说越在意,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她不语,叶璟琛再说道,“不用绞尽脑汁解释,反省过就好。” 安昕继续诚恳的对这空气傻啦吧唧的点头,他好像看见了似的,一个人躺在酒店宽软却不温暖的大床上,四周无光,他如看见阳光,勾起唇角溢出一笑。 “跟我说,。” ------------ 秘密  白小林也是知道‘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的。睍莼璩晓 在爆了安昕的料,搞得整座城天翻地覆之后,她选择C市近郊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农家乐龟缩……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她小小一只虾米,哪里斗得过这座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 安昕刚走出酒店7楼的电梯,余光就瞥到雷家的二十四孝大管家刘克站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外辂。 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站姿也是笔直的,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仰,那张干练的脸真是四季如一的……僵硬。 面对面,刘克对来人维持着不变的态度,有礼节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颔首喊她‘昕小姐’,再没多余的话,转身领她走进去。 最初安昕总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因为他不会笑,碍于雷家兄弟的脸面才对她客客气气纥。 后来在雷家的城堡住了一段时日,她才发现刘克对谁都这样。 想看他露出少许表情,那得靠极品的雷大少施展他所向睥睨的口才。 在雷劭霆手里栽过的人不计其数,他艺高人胆大,连叶璟琛都敢算计,绑区区一个白小林,完全不再话下。 即便有这种心理准备,安昕胸有成竹的进入套房,还是被里面两个牛高马大,穿着一看就是‘道上兄弟’的人吓了一吓。 “这……”站在玄关出口,她的脸比刘克的还要僵。 眼前的两人如门神,目测少说一米九,长一脸凶神恶煞,身上的肌肉……尤其那肱二头肌,尤其那肱二头肌上还有青龙白虎的刺青…… 这也太唬人了吧! 那二人见到有人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刚有动作,安昕就很窝囊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身后,刘克相当镇定的,“大少爷说白小林太叫他伤心,所以在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后,特意去影视基地的一个剧组里借了这两位特型演员。” 罢了还给简单介绍了下。 安昕在惊动之余,又有种‘本该如此’的自觉,这才是雷大少的风格! 和两位特型演员寒暄了几句,事实证明人家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和蔼可掬的,搞得她一度在心里检讨自己是不是太以貌取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都能被吓成这样,白小林的遭遇只会更惨! …… 卧房里,白小林被五花大绑,蒙了眼,封了嘴,扔在床上。 距离她绑架至少过去三个小时,她害怕到了极点! 农家乐是她四年前跟踪一个名媛交际花私会情人时,蹲守的个人据点。 后来那则在C市小有轰动的新闻帮助她打响了名号,她本人也对住了三个月之久的田园小饭馆产生了革命般的情义。 做狗仔这一行的没什么朋友,加上白小林学生时代就是个怪咖,每当心情不好,还有很多没有人分享,却又很闲的时候,她就会买上几本书,还有一堆CD,跑到农家乐去住上一阵子。 不看电视,不上网,山顶洞人的生活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那家老板是对中年老夫妻,养鸡种菜,过得相当田园,人也老实。 他们做的菜其实不怎么好吃,因此生意也不大好。 但白小林喜欢,她觉得有家的味道。 人一旦对某个地方有了依恋,就会轻易卸下防备,自以为安全。 假使白小林知道自己会被两个社会气息甚浓的大哥连拉带拽的绑走,她一定在爆了安昕的料后,毫不犹豫的给自己买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不!现在火车票都有实名制了,还是坐汽车吧。 沉痛的做完这个决定,她又才意识到自己身陷险境。 当你被人绑架,而你自身并不具备逃脱的能力,你说你该怎么办呢? 安昕走到卧房,刚把白小林嘴上的封条撕下来,她立马张嘴声泪俱下的求饶,“好汉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几十口人全靠我养活,我不能缺胳膊少腿的!有话好好说!” 她说她家有几十口人? 杀猪似的嚷嚷完,白小林反映巨快的补充,“哦对了,我身体不怎么好,大哥你也知道做我这一行的经常得罪人,上个月我就被你们道上的兄弟打了一针,我……我有病啊!” 刘克额角跳了跳,冷飕飕的说,“你有病管我什么事?难道你还怕被劫色?” 就她这副……尊容。 白小林懵了懵,难道她是那种一个人走夜路都很安全的长相吗? 论身材样貌……其实她还可以啊…… 安昕已经在旁边忍笑忍得快岔气了,对刘克道,“给她把绳子松了吧,还有眼罩也摘了。” 她没想把她怎么样。 白小林重见光明时,安昕站在她的正对面笑眯眯的问她,“肚子饿不饿?” …… 又回到之前吃晚饭的餐厅里。 快九点了,这个时间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挑了一张角落里好说话的位置,安昕让白小林自己点餐,她请客,当作压惊。 刘克也没有走,大抵是得了雷劭霆的吩咐,留下来观察事情的后续发展,所以他充当了门神的角色,站在不远处一副酷酷的样子,看得出旁边的女服务员很想与他搭讪。 他不屑一顾。 虽然先前做了对不起安昕的事,可劫后余生的白小林仍然觉得,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她,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想是一回事,嘴上却都没有说出来。 点了份简餐,没多久上菜,她拿起刀叉安安静静的吃完,花去二十分钟的过程。 期间,坐在对面的人一直没打扰她。 白小林暗暗的观察过好几次,安昕的神情很自然,其实就算不那么做,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被她怎么样。 因为对方是安昕。 纵使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白小林深入调查过她。 她也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你觉得我很好说话?”见白小林放下餐具,安昕笑道。 她微愣,心思被点出来了。 安昕又道,“我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恨极了更会想报复,只不过对你还没有这个必要,你说呢?” 白小林表现不似之前那么狗腿无赖,相反是一种超出她年龄的老道成熟。 她表示赞同的点点头,说,“你的新闻是我爆出来的,对于这点我没什么好解释,但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能伤害了你,但这就是我的工作,而和你相处的时,我也是真心的,昕姐,你人挺好,就是有点儿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怎么说?”安昕想听听看。 白小林抬起双眼看向她,眸色平静,“你是想套我的话,看我到底还知道你多少吗?” 她看她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要挟: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我怕我说出来你会接受不了。 就这半分钟,安昕对她另眼相看。 “每个人都有,我没有守好,被你写出来给所有人看,那是我没本事。”所以她不计较。 因为她觉得,单是从事情已经发生这点上来说,真的没有计较的必要。 只不过…… 取出一只手机放在桌上,白小林才看一眼就变色了,那里面有对她来说宝贵的东西。 安昕再问她,“为什么你不删除呢?” 手机里的告白视频除了给第一次看的人觉得有点丢脸外,其他都还好。 谁还没个爱到疯狂冲动的时候? 然而一旦告白的对象太过高高在上,就连暗恋都会变成一种犯罪。 那支属于白小林的手机里,几条短信内容,加上一段视频,足以说明一切。 “你放心,我不会用这段视频对你做什么。” 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安昕轻声的说道,“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谁的权利,不管被喜欢的对象是怎样的,抑或者因为喜欢他而变得自卑,而‘喜欢’没有错,你没必要为此羞愧。” 几乎是在她说完的下一秒,白小林就飞快的脱口而出,“所以你对秦深也是一样的吗?” 就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喜欢就是喜欢了,你能怎么办呢? 抑制这种感情? 还是欺骗自己,我不喜欢他! 别傻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蠢人的,有的只是太过聪明,聪明得忘乎所以,自欺欺人的人。 否则白小林为什么得到了视频不删掉?还要好端端的放着给人当把斌抓? 因为对她而言是珍贵的! 安昕有些怔怔然,面对白小林暗暗灼热的注视,没有给与肯定,更无法去否定。 沉默了一会儿,她只淡声道,“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白小林反问,语气里多出攻击性,“既然我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对付我?” “我说了,没有这个必要。” 抿着唇,安昕清浅的笑笑说,“我来是想和你把发生过的事一笔勾销,你是个人才,从主观情绪上来说,我挺喜欢你做我的助理,假若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消除后顾之忧。” “什么意思?” “就是用点高科技的小手段,把可能拥有那段视频的人的相关通讯设备全都……黑掉。” 很多时候安昕都会情不自禁的想,雷少倾虽然是个宅男,可也被雷劭霆可爱千万倍! 白小林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无语的问,“你不怕我再出卖你?” 这回换安昕大义凛然,坦荡荡的,“再被你出卖,只能说是我眼神不济了。况且你也不像任由摆布的人,我和萧乐溪见过一面,那种两面三刀的货色都能做顾城的女朋友,难道你认为自己不如她?” “你在怂恿我去复仇吗?” 假使没有了后顾之忧,白小林会让萧乐溪付出生不如死的惨痛代价! 安昕摇头,“我想借你,小小的回敬一下萧女士。” 有些人不能让,不能忍,不然别人真以为你太好欺! 就算她要对付的是叶璟琛的母亲。 那么眼下就越发融洽了,大家各有各的目的,加上少许个人情绪,或许该说……那是女人的直觉? 白小林盯着安昕打量,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更关键的在于,就算有,她也不想选择别的。 她也挺喜欢安昕。 “好。”只考虑了几秒钟,她就干干脆脆的答应了,“不过昕姐,我觉得相比叶璟琛,为什么你不先择雷少倾呢?后者更加适合你,和叶璟琛在一起,早晚你会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 登场的机会  两个女人在一起,随便拿个包都能做话题开聊。 找了一家旋转寿司店,安昕和周玄南各自温着烧酒,先一顿风卷残云。 据周小姐自己讲述,她这次来C市的主要目的,就是请叶家的小叶太太务必出席自己两天后盛大而不失隆重的二十八岁生日宴。 起先安昕听了觉得挺不错,不都说女子二八一枝花吗? 周玄南两瓶烧酒下肚,被芥末熏红的眼睛怒视她纠正道,那个‘二八’是一十六,不是二十八枸! 周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眼看都要越过奔三的线,身边没个定下来的正主,就是家里的周先生和周夫人不急,也快顶不住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的质疑了。 “我爸妈的意思,把这次生日宴大办,广邀各路有为的英雄豪杰前来参加。” 讲到这处,筷子上还夹着半块生鱼片的周玄南特别补充,“要单身的。畛” 那意思就再明显不过,周家打算给这位钻石雕出来的商界女强人物色结婚对象。 她大口咀嚼着入口即化的细嫩鱼肉,期间还和转台后正在做寿司的师傅抛个撩人心魂的媚眼,说,“其实我对婚姻也没什么要求,在我这个位置上,到了该有的时候必须有,就那么简单。” 安昕知道她是个活得特别明白的人,这两年没少见到她做的那些荒唐事见报,比起雷劭霆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问,“听你的语气,是有打算了?” 依着周玄南的条件,无非两个可能:找一个降得住她的,或者她降得住的。 无疑前者难度太大,后者选择面更光。 问罢周玄南就细数起来,“Y市的宋大少为人憨厚老实,L城的陈先生虽然是二婚,但体贴,E城的荣家小儿子刚回国,年龄比我小三岁,可是很喜欢我,又长一张娃娃脸,我叫他往东就往东,谁对我态度不好就咬谁,真是可爱得要命!” 安昕斜眼,“你当你在挑宠物养呢!?”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大龄周苦恼的问她,垂头丧气苦闷到了极点,连生鱼片都要少吃点。 见她这副模样,安昕又愧疚了。 不能因为自己嫁了,就在老友的跟前说风凉话…… 谁想周玄南在旁边幽幽的小声念叨,“再说,宠物有男人那功能么?嗯……说起来我得找个有‘能力’的才行!” 听听,‘能力’不足的话,有个人会随时欲求不满…… 安昕彻底服气,“你和雷大少那种祸害才是天生一对吧!” 周玄南正色看她,“实在把我逼急了,我就把雷劭霆押到民政局去注册。” “那周伯伯又该进疗养院修养几天了……” “安昕,小几天不见,你背后补刀的本事见涨啊。” “过奖,过奖。” 内心想法不能随便说了,安昕只好选择祝福,“找个你拿得稳吃得住的,不一定要自己喜欢,对你巴心巴意就成了……嗳,刚才你说小你三岁的那个有照片没有,给我看看。” 话罢她也发现自己的祝福不太真诚,又道,“横竖那些话你肯定听多了,大道理心里更比我明白,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要我给你庆生,打个电丨话不就完事了,干嘛非要亲自来搞得这么正式?” 周玄南闷下一口酒,微醺的眸子睨视她,“你也觉得小点的好?可是小点的不知道经验够不够。” 后面那一句,绝对是她的自言自语。 安昕也喝酒,道,“这就难说了,现在的小孩儿经验丰富得很,过尽千帆,我见了都要喊声祖师爷。” 周玄南被她诚恳的发言逗笑,借了几分酒意,她故意说,“要是秦深还在,他一定是我首选对象,雷劭霆和他比都不算什么了。” 话从周家大小姐的口中说出来,评价就高了好几个档次,更何况是认可。 安昕垂下眼婕默了默,没吭气。 旁边那声音再问她,“生气了?” 还惦记着上次在D城,她和雷劭霆玩笑开得过火了一些。 “没有。”安昕冲她笑笑,扬了眉,酝酿了大约十秒,“秦深是我哥哥。” 周玄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挥手道,“少来了,你们……” “同父异母。” 安昕再道,周玄南怔得呆滞了。 眼直直的盯着她,得到的是平静却诚实的眼神,当中还有——接受。 对于一个深知那段感情的人,对与一个始终嘴边只有玩笑,但在内心深处实在对那个人有过爱慕,周玄南的脸孔深深的拧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十分难看又艰难的表情。 许久之后她意味不明的哼哼了声,像是在抗拒,然后对安昕怨道,“你真讨厌,为什么要跟我说?” 难道她看不出来她叶氏……真的喜欢秦深? 就连从前对她的作弄,都只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感情。 周玄南羡慕安昕,一直羡慕。 再说,她都已经有了叶璟琛了,就不能让她悄悄的在心里继续喜欢那个逝去的人? “抱歉啊。”安昕没在看她了,盯着从眼前缓缓移动的一盘盘寿司。 随后她淡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坚强,所以才跟你说,况且你还不是时常故意刺激我,你就当我一次性报仇好了。” 周玄南天生泪腺不发达,否则她真想泪流满面烘托气氛心情。 看来有些人是不能随便捉弄的,这世上除了天生的傻子,恐怕没有蠢人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一次性报复杀伤力太大?” 她都差点受不住,都不知道叶璟琛是怎么挺到今天。 瞬间觉得他很犀利。 她更没想到,原来纵横言情界的安女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和好好先生秦季同有一腿! 安昕对自己的性格并不是一无所知,“我是个很固执的人,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弄清楚,比如我亲妈是谁。之所以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我不想因此坏了秦家的声誉,其实秦悦和雷少倾他们都知道的。” 周玄南悲催了。 敢情偶尔她和雷劭霆说起秦深,雷劭霆都会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他那么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穿她那点心思?她觉得她爱了秦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苦恋,连说的资格都没有,可当她知道安昕和秦深的‘有情人终成兄妹’,谁比较悲剧,一目了然。 “所以——” “所以?” 安昕深吸了口气,同周玄南道,“喜欢又不是罪过,干嘛弄得神神秘秘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假如他还在的话,你能做他的妻子我会很高兴的。” “总比随了霍婧兮好,是吧?” “你觉得自己不如霍婧兮么?” 周玄南拍响桌子,“她算哪根葱!” 安昕对她竖起大拇指,“好气魄。” 两个女人碰杯,连小酌怡情的清酒都喝得跟二锅头似的,顿时气氛静雅的寿司店里多出种不相协调的火锅氛围…… 她们各自伤怀,管不了那么多。 “我可真傻啊……” 周玄南厚着鼻音叹,真的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他活着的时候呵护你,爱你,那时我想要是有一天你们没那么好了……可是到那天时他竟然被霍婧兮毁得完全。” 而今天,她才晓得秦深不能和安昕相爱的原因,竟然狗血的和血缘相关。 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周玄南就只有祝福的份。 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她来来去去仍旧做个看客。 秦深的世界从来没有她。 安昕趴在桌子上,两眼迷离,酒量本来就不好,再一看桌面上装酒的白色瓶子都有一打了。 她小声的碎碎念,“所以喜欢就要说出来啊。” 周玄南眸色凝起,认真听她说话。 她继续道,“不然嫁人之后连说给别人听的机会都没了,那才叫遗憾呢。” 毕竟之余他,我们都失去了。 .. ------------ 你们感情真好  和周玄南的这餐午饭,安昕觉得吃得有点伤感。睍莼璩晓 秦深怎么会想到,他会成为那么多人心中提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的刺,最妙不可言的是,那根刺是用蜜糖做成的,想着那甜味会觉得很美,不小心触动了,很疼很疼…… 人们总是在痛并快乐着,重复以往,乐此而不疲。 饭后周玄南提议逛商场,安昕一听就说,她们两个人出镜率太高,逛商场实在不是个好选择,C市的记者比飓风还要恐怖! 走女强路线的周小姐不乐意了,借着三分酒意让叶家的小主妇打电丨话把记者喊来,一副要帮忙出头的样子栎。 安昕着实一惊,好说歹说把她塞进出租车,带着她进了的办公大楼。 想要购物,那太简单了,就是女人的天堂! 一来到这里那就基本没有别的想法了,衣服鞋子包包,成套的试,镜子面前秀得花了眼附。 墨镜,腰带,耳环,戒指,丝巾,彩妆,香水…… 太多了,女人的钱实在是好赚! 整个,主创团队跟着雷劭霆到三亚渡假,其他的小职员放假在家,换言之,随便两个女人在这里闹。 周玄南不愧是女强人,试得最多的就是黑色系。 不管是裙子还是高跟鞋,抑或者机车包,衬在她身上总是又酷又干练,眼神里都是杀气。 而近期正在转型的安昕,在没有接下这份工作之前,在穿着上一直以休闲为主,款式倒从没有多在意,更不追逐潮流。 她给自己换了一身暖色的羊绒中袖连衣裙,裙身上不规则的染色有玫粉和深深浅浅的紫,再配上一双棕色的过膝靴,手腕上ST的限量版女士腕表…… 周玄南走到她身后替她把头发挽起来,顺手捡了一根造型别致立体的发簪插上,然后端详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半响道,“原来你这个类型就叫做良家妇女。” “……”安昕很无语。 她看起来比她更纠结,语气都变作了艰难,“其实我这次这么郑重的邀请你出席的我生日宴,你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结合她先前提到了‘良家妇女’四个字,安昕揣摩了会儿,猜测说,“当你生日的那一天,无数曾经的狂蜂浪蝶正想向你扑来,可当他们看到了站在你身边身为良家妇女的我,就都……怯步了?” 周玄南鼓掌,“正解!聪慧!” 安昕不得不在此提起雷劭霆,“你果真和雷大少是一路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算了,尽逮着有价值的人可劲儿的利用。” 说着她转身,听到包里手机响了。 身后的周玄南对雷劭霆嗤之以鼻,“我和他那种货色可不同!我比他正经多了!” “是吗?你身上从头到脚都是ST没发布的系列,你敢说你和他只有纯粹的*关系?” 安昕只觉他们两个都心神合一了! 越说越觉得相配! 周玄南在惊悚中忙不迭再去换装,安昕趁这功夫从包里取出电丨话,叶璟琛那张在书房工作时被她抓拍的照片,随着铃声闪烁得极具动感。 书房啊…… 也是个让人回忆痛和爱并重的地方。 接起,她没说话,他也没有。 两个人沉默着猜测着对方的心思,同时又酝酿着应对的说辞,心越来越慌,再开口,又是同时—— “你在做什么?” 均有一愣,再失笑。 安昕先问道,“你就睡醒啦?” 声音听来格外温柔,不明就里的多出了一丝贤妻良母的气息。 对于先前几天的争执,也都因为她这一问全都化解了。 叶璟琛‘嗯’了一声,“今天还有一些事,处理完就结束了,我已经让黎正商订了回来的机票,不出意外的话,你睡一觉起来就可以见到我。” 真是奇怪。 安昕心想,他说的明明不是甜言蜜语,只是一句交代,为什么她听了之后会觉得特别舒服,跟练了绝世武功打通了浑身经脉似的。 “安昕?” 耳边响起沉哑的轻唤,她回神,仓促的应了一声,又听他问,“你在做什么?” 话音里不乏笑意。 安昕回头看看又换了一条裙子的周小姐,弯了弯眉眼,难得卖个关子,“你猜。” 叶璟琛极快道,“反正不是在家里。” 在家里就不会让他猜了。 可是家外面,范围又那么大。 看到周玄南新的宝石蓝裙装造型,安昕忍不住喷笑,先跟电丨话里的男人说,“我和周玄南在感受至尊级扫货。” 随后又跟那位叉着腰,昂首迈着猫步的女人说,“这也是ST的,确切来说是雷大公子有一天在开会时,觉得做报告的人太无聊,随手一画,被服装部门的同事看到了,顺便给他做了出来,你真有眼光。” 不愧是天生一对! 周玄南怒了,“小叶太太,请你暂时放下电丨话,告诉我这里有哪些东西不是出自雷劭霆之手?你有绝对的义务帮单身女人解决这个问题。” 凡事和雷大少沾边的女人,不是怀孕了就是嫁不出去,否则周玄南也不会想到借安昕来替自己改变形象啊。 叶璟琛几乎在同时警惕,“你和周玄南在一起?” 他吃味又警惕,断言道,“少和她在一起,她会把你带坏的。” 电丨话声音太大,周玄南的耳朵极灵敏,扬声就和他隔空呛起来,“哟,人在国外还管那么宽?这点自由都不给,做叶家的少奶奶可真辛苦啊。” 这句话不小心就误伤了辛苦的叶家少奶奶,更成功点燃某个一夜未眠的男人的斗志,猛地从床上弹起,扬言马上就包机杀回来。 安昕连忙拿着电丨话离远了些,好一通安抚,再说明自己会去D城呆几天,原因无他,周小姐的二八大寿。 我们萧女士不是说了么?身为叶家的儿媳妇,今后就算出席在公开场合,也一定要精挑细选,务必做到出场就是众目焦点。 受教不倦的安昕觉得这刚好是个送上丨门实验的机会…… 她很乐意为周玄南的金盆洗手做出贡献。叶璟琛沉思了一小会儿,道,“这样也好,周家在D城的份量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和周玄南多来往,妈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虽然周家千金的个人私生活不太检点,但女强人之间总是有共鸣,叶璟琛也曾从极难伺候的母亲口中听过难得的称赞。 安昕笑道,“妈不会有太大意见……那这么说妈对我的意见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有意见,你都叫她‘妈’了…… 叶璟琛也笑了笑,学着她的语气,“萧女士看多数人不顺眼,这不是多数人都知道的事么?” “不过。”他接着说,语气深长了些,但听着又还是淡淡的,给人一种随口一提的感觉,说,“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早点有个孩子,或许会更好。” 孩子,孩子…… 安昕被这两个字触动不浅,心都跟着突跳了下。 叶璟琛仿佛察觉,“不愿意?” “没有!”她连忙解释,生怕回得慢一些都让他误会去,浑然不觉脸都发烫了。 从她的语调里,他得到了想要的那个答案,随之一笑,忽然很想立刻见到她。 缓了一会儿,又听到安昕犹豫的问,“你……期待吗?” “当然。”回答是绝对的,“我很期待,我和你的孩子。” 换别人就不行,只能是她。 突兀的心跳恢复平静,安昕静然,“我也是。” …… 挂了线,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提藏在书房里的文件。 毕竟叶璟琛不确定安昕已经知道了,而安昕在过于美好的对话里完全忘了这回事。 屈腿坐在沙发上,结束对话都过了五分钟至多了,嘴角那丝笑意还没散去。 周玄南第N次换装来到她面前,“如果我夸奖说你们两夫妻感情真好,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身上这套是雷劭霆的设计?” 安昕同情的看她,欲言又止,“事实上……” ------------ 意外的失去  安昕是不介意任何人夸她和叶璟琛感情好的。 这得结了婚的人最明白,是恭维话,又是句肯定的话,哪个会不爱听? 可转念一想,日子是个人过出来的,好与不好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那些曾经不被看好,却又实在是经过了风风雨雨才在一起的两个人,从来就不需要这种来自外人的‘肯定’。 综上所述,安昕有了深一层的觉悟栎。 原来她对自己和叶璟琛的感情并不自信。 …… 在呆了两个小时,也不管是样品还是限量品,统统当作雷大少的开年礼物,打包带走傅。 五十分钟的飞行,再落地已到了久违的D城。 晚上在周玄南家吃火锅,周父周母和她记忆中的一样慈蔼好说话,尤其她还是以‘来自叶家的良家妇女’这样的身份出现。 周母看安昕的眼神都可以放出X射线了,不停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也怨不得周玄南在饭桌上叫屈,说,妈你这眼神儿出卖了你,想了一晚上这要是我家闺女该多好啊是吧? 周父气色很好,一点儿也不像动不动就要心脏病发进医院的样子。 和周母相较起来,他则喜欢问安昕一些叶氏现况的问题,比如近期被外媒炒得沸沸扬扬的汉堡在建大厦事故,还有叶家的公关对策。 对于安昕来说,只要不问她对自己那嫁给市长的亲妈,还有婆婆萧太后有什么看法,她都能从善如流,随机应变。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拒绝了留宿周家的邀请,周玄南开车和她一起回小区。 好久没听到那句亲热的‘叶先生,叶太太,欢迎回家’,不仅安昕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本都照着自己家去路走出一定距离的周玄南都头也不回的‘倒’了一声。 嫌恶得不得了。 很久很久以前,周大小姐真的不知道叶璟琛是个闷***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啊…… 只可惜,这次没有欢迎叶先生的必要。 安昕摇着头进了家门。 …… 毕竟几个月没回来了,又是冬季,房子里很冷,地板和家具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安昕关上丨门打开灯那刹,再感受到一股不逊外室的冷空气,当即就有些后悔,应该和去周玄南家住的…… 在厨房找到暖气阀门打开,再回卧室换上新的床单被套,冲澡,睡觉。 房子里少一个必要的人,是要显得冷清很多。 她卷着被子蜷缩,心里繁琐的事情一件件的掠过。 周玄南先有提醒过她,这次自己的生日宴会很盛大,邀请的人多,她不想看见的必然少不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说的无非还是那几人,舒家的疯子,霍家的女神…… 从年前就开始想要和她好好‘谈一谈’葵的霍婧兮,安昕用不回应的态度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确定霍婧兮是不是真的爱上葵了,或者说还是因为秦深? 然而这些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受她们的干扰。 舒家在年前得到一笔秘密注资,危机解除,至于公众形象只能靠今后慢慢用时间去重新塑造了。 安昕不知道叶璟琛给舒依开了一个怎样的天价,只当她发现书房的秘密,那一刻其实她相信,相机里的内容叶璟琛早就看过。 可是怎么办呢…… 明知道他是个绝对的控制狂,如此时候她却对他异常想念。 他们总说爱上一个人时是可以被充满的,为何她会越发感到空洞,越发的冷…… …… 三十三小时后。 有个词叫做‘思念成疾’,用来形容安昕再合适不过了。 一觉睡去再醒来,不但她发现自己被挪了个地,左手上还扎着针管,冰凉的药水顺着吊瓶流入她的身体,难受得她闷声哼哼。 出声,才是发现嗓子早就哑得不像话,粗励得都可以去唱男低音了。 整个人瘫软无力,天旋地转,连睁眼皮都异常困难…… 这里无疑是医院。 她,到底又作了什么孽?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裹着黑色大衣的周玄南走了进来,在她的大衣里,是一条淡紫色小礼裙。 一看她这身小清新的行头,安昕就想吐槽她,明明就是女王,扮什么小绵羊?! 但她实在没力气讲话,不明就里的歪在床上用目光迎她坐到自己旁边来。 周玄南表情很严肃,像是刚从谁的丧礼上离开似的。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她才深刻道,“安昕,对不起。” 安昕眼神里闪出一丝茫然。 张口,她沙哑的问,“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周玄南还是很沉痛,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忏悔,“我不该大冷天的到C市来找你,不该找了你之后中午就拉你去喝酒吃生鱼片,不该要求你一起去扫货,不该带你回D城之后晚饭吃啤酒加火锅,千不该万不该让你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房子里。” 安昕用看怪胎的眼神看她,“只是感个冒而已。” 最多发烧吧…… 再看周玄南的穿着,大概能估计自己烧了一天一夜,直接烧到她的生日这天来了。 但也用不着她这样道歉啊,弄得好像人立刻要切腹赎罪似的……这么严重? 周玄南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自己是个罪人! 就算安昕不怪她,叶璟琛回国之后也会把她连周家一切捏得粉粉碎的…… “那个……你平静点听我说。”她艰难道,“你怀孕五周,但孩子已经没了。 昨天中午她给安昕打了电丨话无数,再到她家门口按了二十分钟的门铃,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当机立断叫来保卫开了门。 在卧室里发现烧得昏迷不醒的人时,身下还伴着少量出血。 在这方面思维像男人一样大条的周女强人开始想,该不会是大姨妈来了体虚,加上家里一丝温度都没有才引起发烧吧? 把人送到私家医院,被医生告知小叶太太意外流产时,周玄南顿时感觉天崩地裂,脑子都要炸开了…… 手术是她果断同意立刻执行的,之后给安昕退烧,消炎药,营养液,一样不少。她在床头守到今天早上才回家收拾换衣服,这会儿午宴刚开始,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悄悄披了件大衣就开车溜过来了。 她是罪人! 安昕虚弱的望了她半响,病得惨白的小脸上老半天没个表示。 周玄南等得心慌慌,又觉得事情都这样了,尽量做出补偿才是关键,反正她已经做好被叶璟琛天涯海角追杀的准备,继而凝重的问病床上的受害者,“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安昕烧了一天一夜,听到是这个情况,自己也有点反映不过来。 再望周玄南那痛心疾首愧疚难当的表情,她忍不住哑笑,后知后觉,“原来我怀孕了。” 周玄南把她这句话当作失去爱子后的叹惋。 接着再看她掀起眼皮盯住白花花的天花板,怪道,“是说怎么亲戚晚了好几天呢,还以为是前几天做了亏心事,给我憋出心理阴影,大姨妈都不来了,急得我……” 周玄南绝倒! “请问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别人怀孕都反胃啊,呕吐啊,嗜睡啊…… 安昕却跟没事人似的,陪着自己上串下跳歌舞尽欢。 说到那个亏心事…… 安昕又看了周玄南一眼,问,“你有没有跟叶璟琛说?” 坐床边诚心忏悔的人立马惊了,“姐姐,我哪儿敢啊!你男人非把我撕碎了给你们孩子陪葬不可!” “这个事情不怪你。”安昕抬起手无力的挥了挥,表现得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而实际上,她真的很平静,没有丝毫得到的准备,更没有丝毫失去的遗憾。 她觉得,或许是还没有到这个孩子应该来的时候吧…… 这只是一个,无需空欢喜,更不必多悲伤。 .. ------------ 妥协,在28的生日宴上  要是始作俑者不是自己,周玄南一定会对坦坦然的安昕夸奖,说,您心理素质真好! 千万般不会想到,叶家三代单传,第四代刚刚萌芽还没成型的小种子竟然会经由她一手人道毁灭…… 像叶璟琛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周玄南害死了他的种,他会放过自己才奇怪了。睍莼璩晓 再说回安昕这么淡淡然的反映,她好歹意识了什么。 “你先前说的做了亏心事,是什么事?栎” 憋得她以为大姨妈迟来是因为这个,那应该很严重了! 周玄南一问,安昕更显萎靡。 本着赎罪的心态,周女强人十分想为小叶太太排忧解难,遂道,“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总比自己憋着好,你说是吧?涪” 可是这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 周玄南是谁啊? 每次安昕总会把她和雷劭霆绑定联想,即便知道她出于真心关怀,心思里也老觉着她更像是在八卦自己和叶璟琛的不愉快。 甩出一个疲惫的眼神,随口使唤道,“先给我倒杯水来。” …… 安昕病这一天一夜,她家小叶先生倒是没有来过电丨话。 听说汉堡那边有了逆转性的事件发生,对叶氏极为有力,依着叶璟琛驰骋商场的狠辣手腕,自然要趁这个机会狠狠的打压先前造丨谣的对手。 反正老婆都低声下气认错了,他不急回来。 安昕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概也猜到他会大杀四方,也就边喝温水,边慢慢把画廊那件事说给周玄南听。 罢了她自己诚恳的做总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深刻检讨过,他也不生气了,以后避过这个雷区就好。” 说到底雷区都是她自己布的,只要回想叶璟琛当时的反映和表情,她的负罪感就乘以倍数的叠加,并且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所以你觉得很对不起他?”周玄南还是忍不住问。 安昕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温水喝完,眼色淡淡看她,说,“是啊,我心里各种觉得对不起,尤其是在突然知道怀孕,又……意外流产后。” 罪孽深重的周玄南龟缩了。 …… 既然高烧已退,留在医院也没什么意思。 今天是周小姐的二八生日宴,有一片森林等着她挑颗好木来栖,安昕是被她亲自邀请来的,哪里有不出席的道理? 而且坦白说,意外流产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极不真实的梦,用手抚摸平坦的小腹时,她压根体味不到原来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的那种快乐或是期待。 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感觉不到丁点的疼痛,就好像并非发生在她身上,她毫无自知。 甚至别人不提,就会轻易忘记掉了。 可当耳边响起叶璟琛一天前的期待,那时她也觉得能尽快有个孩子的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事呢…… 清晰的意识到这丝想法之后,安昕终于自虐的感受到一丝丝的失落感。 她装作一派云淡风轻的同周玄南说,孩子么,以后一定还会有的,她还是很相信她们家叶公子在这方面的的‘能力’的。 …… 晚八点,明珠塔最大的酒宴厅,周家独女的生日宴正式开始。 虽然周玄南对摆在酒宴中心那座高达八层的紫色蛋糕上的‘28’这两个数字十分看不顺眼,可她到底还是妥协了。 人总是会在漫长的生活中被迫去顺从。 比如年龄,哪怕你多想长生不老,终归是一年长过下一年。 还比如,她在二十八这个年龄到来的这一天,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关于将来,关于在将来与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即便她压根觉得不需要,可到了一定的时候,身为子女,公司的领导者,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她只能在心里给自己画个模样,计算个标准,照着找寻! 人生在世,不管拥有多少,谁都不会十全十美的。 庆幸周玄南投胎投得好,她还有挑的资格。 当八点整生日宴会大厅的灯全灭时,悠扬的‘致爱丽丝’钢琴独奏响起,一束追光灯向某个方向打去,盛装的周家小姐出现在旋转楼梯的顶端。 她穿了一条黑色抹胸长裙,层层叠叠的裙蓬松的向四周铺展开,犹如一朵黑色的罂粟。 随着她缓缓走下,长长的裙摆逐一自阶梯上滑落,拖拽出她与生俱来就高傲的姿态。 目光横扫,所到之处硝烟四起,厮杀无声,她是女王,等着芸芸众生来臣服。 安昕站在人群中,随同众目一起鼓着掌,待周玄南行至楼梯中央,从司仪手中接过了麦克风,煽情的对白不知在几天前就有了草稿,感谢父母给与生命,感谢长辈给与关爱,感谢朋友给与陪伴,感谢共事给与包容。 感谢仇人,敌人,曾经爱过的人,包括无数擦肩的路人。 谁都是缺一不可,谁都是给了周玄南或多或少的成就。 谁能说不是呢? 听得安昕直想给她颁发一个终生成就奖。 自然到了最后,周玄南在人群里寻觅了一圈,目光落到她的脑袋顶上,红唇微勾,再度启齿,“这次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好友安昕,能够前来为我庆生。” 她话语出口,懵了宴会上大半的人,不知道她们是何时成为了好朋友的,但至少此刻看起来,亲密无间。 安昕握着两支装了香槟的酒杯走上前去了。 她穿的是一条短款黑色小礼裙,裙摆蓬松的款式和周玄南的长裙一模一样,不但配角意味十足,在人眼里就是一对感情好得如胶似漆的姐妹花。 把一支香槟杯交给周玄南,再一齐面向宾客,安昕先看看她,而后打趣她说,工作上的女强人,生活里却还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女人。 所以,她希望她的好姐妹可以在新的一年,找到归宿。 言罢,碰杯,如愿驱散了那群衣冠楚楚的狂蜂浪蝶。 乐声再起,人声喧哗,安昕陪周玄南还站在楼梯中央,这会儿眼皮子低下那叫一个和谐! 盯着左侧出口那处,忽然,她听到旁边的寿星毫无名媛风范的‘靠’了一声,嫌恶说,“你看那陆小四,一听你祝福我有个好归宿,跑得比世界冠军还快,就他那一夜勉勉强强的两、三次,我还看不上呢!”安昕超级受不了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她求道,“你能含蓄点么?我现在还觉得人有点飘。” 周玄南哼声轻慢,信她才有鬼! “既然我已经主动放弃在心理上找一个让我满足的男人,我还不能从生理需求上下手了?” “好,你赢!” 安昕闷头喝香槟! 始终是在D城长大的,今天来的人里有很多都认识。 说起陆家四少爷,她又扑哧一笑,得意道,“陆小四高二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不过我拒绝他了。” 周玄南不屑,“高二还写情书?幼稚不幼稚?” 安昕斜眼,“不稀罕?” 那刚才吃味个什么劲啊? 周玄南面不改色,“他人生的许多第一次都给姐姐我了,想来还是有点情分在的,我以为他会来跟我喝一杯,假意寒暄两句也好啊。” 安昕逮着机会攻击她,“假意寒暄什么?谢谢你做了他关于男女之间某方面的启蒙老师?” 周玄南乐得眉开眼笑,“那我得考虑要不要跟他讨学费了,我觉得我教得不错啊,不然一夜还勉强凑不够三次呢!” 作为一个向典范式良家妇女努力的人,和一个标准的女流氓在一起,安昕深深的为自己感到悲哀。 两人的谈话暂告一个段落,谁想就在目光中,刚才离开的陆小四又回来了,手里还牵了一只、 望清来人,安昕和周玄南立马对视。 人生正如一场戏,今夜真是注定好戏连台呐! ------------ 全世界都不善良  当萧乐溪和陆家四少陆擎手牵手出现,周玄南和安昕几乎是相同的、一气呵成的反映!! 对视,然后去寻找顾城,还有现如今顾城的正牌女友,陪伴他一起来到这里的——白小林。睍莼璩伤 虽然不知道顾城是怎么想的,但在安昕的暗中推动下,白小林还真一战成名,迅速和梦中的男神勾搭成jian,两人就这么好上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时,连雷劭霆都颇为侧面,直称他们家小白是只潜力股。 但凡有那么点利用价值,貌似都是他们雷家大少的所有物烨。 上一次和萧乐溪面对面,那时安昕刚做了的主编,谜会所里向萧太后面试,表面上得她相助,实际被暗捅一刀。 后来安昕用白小林手中的现有资源扳回一城,以至于在铁血婆婆面前保全了面子。 比较惨的就是萧乐溪了,彻头彻尾的炮灰不说,滥丨交的丑闻连连登上各大报纸的头条,弄得因此受到牵连的顾家损失严重钨。 顾家老爷子当众发话,她萧乐溪那样的女人想进顾家的门,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可能! 可是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顾家才是名门的…… 转眼间,不过时隔几个月,萧乐溪就卷土重来,迅速和陆擎交往,倒凭自己的本事找回面子。 “我想萧乐溪见到你的心情应该会比较……复杂。” 看了一会儿,周玄南生出感慨。 一个是削尖脑袋努力往云端攀,结果摔得粉身碎骨。 一个是无心插柳,做了让绝大多数女人艳羡的小叶太太。 “我觉得不会。”安昕有别的看法,“其实她挺不容易的,和萧家沾亲带故的关系实际上还不如公司里上下属纯粹,一言一行做得好了只会说是萧太后调教有方,一旦犯错……” 那后果不用她说,大家也都看见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萧乐溪的名字一度成为萧彤的禁忌,稍微提及就黑脸。 血缘关系在很多时候是不作数的,而在更多时候,那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负担。 看着萧乐溪小鸟依人的陪伴在陆擎身边,和他一起走进众人的视线中,笑容可掬,落落大方,左手中指上的钻戒闪闪亮。 安昕又道,“她算是快要看到曙光了。” “这可说不准。”周玄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绝对没有风凉意味。 安昕微有诧异,“有内幕消息?” D城不大,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得街知巷闻。 周玄南语意深长,“我听说陆家给陆擎安排了婚事,对方在B市,有红色背景,说不定你家叶公子都认识。” “那今天晚上……” “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家,那都能叫做‘封建’了,小时候陆伯伯直接告诫他们兄弟几个,看到我和雷劭霆要绕路走,今天是我过生日,来的人大多和我们一波的,哪里有多少长辈,不然陆小四敢带她来?” 听了周玄南的话,安昕再向萧乐溪看去,与人寒暄的脸色是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陆家,名门…… 唉…… 那陆擎从小就要强,领着萧乐溪直奔顾城所在。 顾城今天穿一身白色的礼服,像极了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这会儿正被白小林拉着站在餐桌边吃甜食,她嘴上粘了奶油,他就用手给她抹掉,两人再情深款款的相视,恩爱得与世隔绝的画面感无法形容。 “不是吧……”周玄南幻灭道,“难道顾城那个花花公子真的爱上白小林了?” 安昕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家白小林是很有本事的。” “那倒是。” 收起前一秒的玩笑脸色,周玄南叮嘱她,“你已经是我的闺蜜了,以后有事说一声,我一定为你两肋插刀!” 留意到她眼色不对劲,安昕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很想拿刀扎小白的样子?” “我从没扎她的意思,保不齐她哪天会扎我呢?” “你被害妄想症发了吧……” “她扎我的机会不大,扎你却是大把机会。” 周玄南看人一向很准,更何况白小林还是混娱乐圈的。 明星政客,商界里的丑闻,她多少都掌握着某些私密,不然早就在地球上消失了。 顾城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一定,但她对顾城而言,比萧乐溪有用多了。 “细细计较下来,她和顾城才是绝配,你防着她点儿,顾大少可是时时都在找机会要叶璟琛的命呢。” 安昕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再想到雷劭霆对顾城的形容,顿时护夫心切,战斗状态都全面开启了。 两个女人站在楼梯上闲聊没多久,L城的陈先生主动走来向周小姐邀舞,邀请后还征询闺蜜安昕的意思问‘可以吗’? 看他文质彬彬的斯文模样,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安昕拿过周玄南的酒杯,笑盈盈的成全。 心想:二婚男人果真是个宝! 就是不知道他的硬件设备能不能满足周玄南那只女禽兽的要求了。 …… 出席别人的生日宴,坦白说挺无趣的。 安昕头顶‘小叶太太’的光环,自然没有哪个男人敢上来找死请她跳个舞什么的,她刚出医院,不想跳舞,倒是乐得轻松。 只因为她好久没在D城露面了,这次可谓闪亮登场,连带让不少曾经受过秦家恩惠的人都免不了要来和她喝一杯。 你来我往间,香槟都快把她喝醉。 就这时候,白小林适时的从顾城那边溜了过来,将她扶住,“昕姐,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再一摸她的手背,她微惊,“手也好冰凉!” 宴会里的暖气热得她都想跳脱衣舞了!刚在远处的时候就越看安昕的脸色越不对劲。 安昕冲她勉强一笑,再往舞池那边看去。 与人旋转的周玄南今夜不负父母期望,曲间邀舞不断,对方就算并非出身十分显赫,也都是各界各行的经营。 而那些花花肠子,暂时没结婚打算的,都望而却步,很识相的另寻目标。 从目的性来说,这场生日宴应该算成功了的。 安昕对白小林道,“你陪我去休息厅坐会儿吧。” 深觉,身子骨还发虚的她可以功成身退了。离开热闹的生日宴会厅,搭电梯到三楼,再沿着厚厚的地毯往休息厅走走。 路上安昕和白小林都没说话,前者是因为累的,后者则…… “昕姐,小叶先生还没从国外回来吗?”白小林率先打破沉默,问。 “是啊,男人嘛,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安昕随口道,又露出个顽皮的表情,“说起来好像还是我不务正业了。” 的事她从未上心,也不怨雷劭霆说让她做主编是废物利用。 白小林长长的‘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听的人倒觉得她好像在忌惮叶璟琛。 安昕拧了她婴儿肥的脸一把,怪道,“好像你很怕我们家那位?” “谁说我怕了?”白小林瞪眼,但又很快的萎了,“不,对于叶璟琛……还是该怕的。” 她不正常的推翻自己前一刻的所言,安昕被弄得几分莫名,“听你一说,好像我们家叶公子把你怎么了似的。” 用胳膊推了她一把,玩笑道,“怎么说你现在也是顾氏少东的正牌女友,凡事有顾大少为你出头,你怕个什么劲儿啊?对了,你和顾城如何?他好相处吗,最近没多时间和你们聚聚,你能和他在一起我挺为你高兴的。” 安昕手还冰冰凉,脸色在长廊的白织灯下看起来更苍白,可人却笑呵呵的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实在好相处。 白小林拉着她停了下来,“昕姐,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人挺善良的,可是很糟糕的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善良。” ------------ 送给她和他的局  深意暗藏的话让安昕忽然就想起先前周玄南在宴会上的告诫。睍莼璩晓 又几乎在同时,她还想起当时雷劭霆把眼前这丫头送到自己面前时,她们有过怎样一场对话。 难道白小林说陪她来休息是故意的? 前面不远处的‘目的地’有好戏看? 她……又要被她出卖了烨? 再盯向那张清秀的脸孔,安昕失笑,“我不会真的眼神不济吧?” 白小林没有露出她招牌式的笑容,更不得亲昵的挽住她的手套近乎,她眼色很淡,只有一句,“生来不为自己的人都是傻子,我不是。” 安昕微怔,“为了什么?顾城吗?诬” 她不否认,“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前面她也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是傻子,会做的事当然都出于为自己好。 往长廊的前面看了看,她再道,“今天这一局是专诚为你和叶璟琛设的,你可以选择不去。” “你已经笃定我会去了不是吗?”安昕道,“否则你也不会带我来了这里才说这样的话。” 白小林很坦然,“你不要误以为我临时有了愧疚,这样东西对于我来说是不存在的,没错,我知道你一定会去,但那个后果,你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她言尽于此,就当作一句不善也不恶的忠告。 …… 向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安昕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赌气。 既然是专诚设的局,逃得了此一时,逃得过下一时吗? 假如他们之间真的不存在供人可钻的缝隙,那又有什么值得怕的? 白小林就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走得很慢,直到几步外半掩的房间里传来对话声,一切如事先演练了无数次般,连给她听见的开头部分都精准得毫无偏差。 她站在不远的距离,正好可以从那道缝隙里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侧身轮廓。 对于安昕而言,惊异之外,又意料之中。 这是给他们两个人设下的局,怎么可能缺一个? 叶璟琛坐在单独的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坐姿尔雅而冰冷,平视前方的眸子里,连余光都是无情。 他开口,话音轻缓,是安昕从来没有听过的傲慢,“所以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为了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求你有用吗?”单是听萧乐溪的声音都如死灰,“因为我之前帮姑妈对付过安昕,你就要让我远离C市,连D城都不能呆,你对她百般呵护,不惜毁掉他人的幸福,叶璟琛,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不留余地,后患也是无穷无尽的。” 对面的男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回应都是徒劳。 陆擎追求萧乐溪六年,这六年包含她美好时光中的任性,迷茫,放纵,成长…… 他见证了她的蜕变。 当她和顾城在一起时,他选择祝福。 而当她因为一夜过错被全世界诛伐,霍家翻脸无情,顾城与她断绝来往,另觅新欢,只有陆擎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也是在这时,叶璟琛一手促成陆家四少与B市名门的一桩门当户对的联姻。 萧乐溪裹着大衣,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二十分钟以前,我亲口甩了他,如你所愿。” 叶璟琛倒又些意外了,这抹色彩只在他眼底停留不到半秒,遂一闪而逝,他仍旧高高在上,“那为什么还把我叫到这里?” “我只想确定一些事情,死也要让人死明白,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问。” 萧乐溪深呼吸,“白小林是你的人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在设计安昕之后,她会那么快拿到我的弱点,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叶璟琛浅浅一笑,“我想你误会了,关于你的视频外泄的原因,雷少倾应该比较清楚,安昕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做了反击,而你与白小林之间的恩怨就不需要我再多做说明。” “可是是你的人先找到躲起来的白小林吧?” 萧乐溪肯定道,“之前你就知道我利用白小林的计划,你更清楚我为了讨好姑妈什么都愿意做,你想试探安昕对秦深的态度,哪怕用一个和秦深长得几分相似的人,你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你想要彻底清除安昕心里那个人的存在,假如你一开始就阻止的话,我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说得对不对?” 怎么会不对…… 叶璟琛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大局在握,手段如此。 这些他根本连承认都不屑。 没有联想到一起,只能怪你们太愚蠢! 萧乐溪瞠大了眼,脸孔都极尽扭曲! 缓释了一会儿,她平复了情绪才继续道,“事后你假意把白小林的藏身之处透露给雷劭霆,让他们将人大张旗鼓的抓到安昕面前,白小林好继续依照你的意思时刻把安昕在的动向汇报给你听,你如愿以偿娶了想娶的女人,我却成为过街老鼠,连你的母亲,我的姑妈萧彤对我弃如敝屣。” 这么久以来她所做的努力都化为灰烬,就因为她碍了叶璟琛看中的女人的眼。 “和我有相同遭遇的还有舒依。” 说到这里,萧乐溪苦笑了两声,自嘲意味十足。 “我可真是没想到,你连舒依都利用。听说她为了雷少倾从小就对安昕敌视,舒家的危机是雷少倾捣鼓出来的,可是呢——” 眉头拧成了结子,萧乐溪看叶璟琛的眼色里又恨又惧怕。 “你是那么的有先见之明,假若不是你让黎正商在舒依面前装做无意提起秦家的东西,光凭舒依那点脑子,怎么可能想到用秦深的相机去威胁安昕?” 当年秦家在朝夕之间化作乌有,许多的琐碎都被舒家代为保管,可就是那么巧,舒依先找到了那部相机。 “不,或许不是这样的。”萧乐溪玩起了大猜想,连语调都变得诡异。 “也许你和她早就串通好了呢?她陪你演一出包容的戏码,助你取得安昕的感激,然后再给给舒家一个苟延残喘勉强存活的机会,她哪里会拒绝你?” 对萧乐溪的指责,叶璟琛没有承认,亦不否认。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他深觉坐了二十多个钟头的飞机,不是为了来自己听取一个和自己人生不相干的女人的话。 “还想说什么?”他干脆的问,“或者你想要一个和舒依类似的补偿,你可以找黎正商。” “我想要的补偿吗?”萧乐溪好像真的犹豫了片刻,紧跟着是一串诡异飘忽的冷笑,“我想要你和我一样万劫不复,可以吗?” 言罢叶璟琛也笑了。 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是他不允许。 萧乐溪很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你觉得我做不到,你觉得,你想要捏死我,连抬起手指头的动作都不需要,或许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为你赴汤蹈火,可是女人的报复心很可怕,并且很多时候,报复不需要那么复杂。” 她站了起来,抬手胡乱的抹去早就在脸上交织的眼泪。 睨视着叶璟琛,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男人,也从来没有那么怕过一个人。 而这个人竟然是她的表兄。 “我还记得姑妈当年跟我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弱点,假如那个人会让你感到害怕,只要找出他的弱点,毁掉他就是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想接下来,你该想想怎么跟门外的人说。” …… 当门被打开的同时,安昕看到一张这样的脸孔: 面容是她熟悉的,甚至是此时她才发现的深爱着的。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的西装有些褶皱,大抵在身上有两天没换了。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样的风尘仆仆无疑会让他自身感到不舒适。 他的神情很是慌乱,然那样的错愕只维持了几秒,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无法否认他做过的,而你,只能选择接受,或者…… ------------ 因为我爱你  离开了明珠塔,安昕都忘记了是怎么回到小区别墅里的,和叶璟琛一起。睍莼璩晓 偌大的房子里依旧冰凉,叶璟琛先到厨房去拧开了暖气的阀门,折回客厅后,他问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她才反映过来前几天自己找错了开关。 那么,假如她没有犯这个迷糊,她就不会发烧,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 “我先去洗澡。” 叶璟琛的淡语响在耳边,拉回她飘忽若悬的神思烨。 抬起头来,只看到他转身背对的身影,一步步的往楼梯处走去,几分疲惫,几分闲适,浑然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昕忽然变得急躁,站起来就问,“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那背影顿了顿,再转过身来,他凝视住她,竟然也是难得的不知从何说起无。 还是说,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呢? “安昕……” “我在书房找到一份资料。” 她抢先道,“里面的所有都关于我,从小到大,巨细不漏,是你派人查我吗?为什么?” 对她会在书房找到那叠资料,叶璟琛早有准备,只想到这几天她在电丨话里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倒是小瞧她了。 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她会掩饰到哪一时呢? 望见她纠结的神态表情,她在意的是他知道了她的全部,还是……别的? 叶璟琛走回她的面前,道,“那是妈派人查的,年前就交给我了。” 安昕怔忡,“所以很早以前你就知道——” “没有很早。”他如实从简道,“你第一次在谜会所见她的那个下午,后来你到我的办公室来,黎正商也来了,还记得吗?那时我让徐沛沛把那份资料保管到年后,也是前不久才带回家的。” 只不过里面的内容,他着实没有翻看几页。 因为没有必要,他要的是安昕的将来。 “还想知道哪些?”他话语轻柔的问,眼底漾着不厚重,却显而易见的笑意。 对她,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情绪总是美好的,然而让她看到的都不是真相。 不知道为什么,安昕忽然有些微颤,连和他相视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那……萧乐溪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是。” 叶璟琛连犹豫都没有,认得干脆。 安昕的脸色顷刻转变,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莞尔,似乎想用笑容去掩饰情绪,平静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对你我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如果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做那么多可笑的事?我想,大概我是疯了吧。” 平铺直叙的话语说完,她身形不稳的往后推了两步,远离他。 叶璟琛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可是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她时,就被她缩着避开。 谎言的说辞不管多么美丽,被揭穿之后总是和伤害捆绑在一起。 愧疚吗? 怎么会愧疚。 他只是想了解她,完全拥有她。 那么后悔吗? 做都做了,自然是会预料到这一天。 可是当这天真的到来,叶璟琛忽然发现,原来他并不像语气中的那么镇定自若,他开始有些慌了。 安昕脸色不太好,情绪更不好,她倒影了自己身影的黑瞳里闪闪烁烁,里面的他看上去岌岌可危。 失望?愤恨?不舍?抑或者更多,更复杂? 沉默了一会儿,叶璟琛先沉了一口气主动道,“我想我们都该先平静下,今晚我睡书房。” 说完了,他再度转身,走上楼梯一半时,安昕忽然叫住他,轻声的,无力的,颤抖的说,“我觉得你好可怕。” “是吗。”他淡声,侧首用余光向她望去,话语中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惋惜,“很遗憾没有让你了解真正的我。” …… 晚上安昕根本睡不着,以她一贯的姿势蜷缩在床上,身体怎么样都无法变暖。 不敢闭上眼睛,只要闭上脑中就会浮现出叶璟琛的模样。 他笑时,恼火时,假意闹别扭时,孩子气时,认真时,严谨时…… 在任何他们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全部都是他。 那么多的布局,那么多的假象,可是他还说,如果对她的感情不是真的,何必费心劳力做那些事? 之所以做那么多,之所以让她感到害怕,统统都是因为——他爱她!! …… 与卧房相隔数米,隔壁的书房里,叶璟琛很久没有抽烟了,烟蒂在他指尖明灭,丝丝缕缕的烟雾如同烦恼的心事,将他久久缠绕,久久不曾消散。 到此时,他还是未曾认为自己做错了。 那么,为什么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要怎么挽回? 就在这时,来自C市的电丨话击碎了一切。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就按下通话键,黎正商的声音难得焦急,“我想你要立刻回来,带上你的太太一起。” …… 叶璟琛是在半夜两点敲响了卧室的门,安昕还没睡着,他让她换衣服,他们要回C市。 原因无他,市长夫人深夜在市内出了车祸,人正在昏迷当中,事发时只有她一人在车中,事发地点则在前往D城的第一座高架桥下。 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目前警方还在调查中。 安昕只听了叶璟琛寥寥数语概括就吓得惊魂不定。 车祸,又是车祸…… 深夜,一个人,一定是找到了霍建茗的犯罪证据,抑或者还没有找到就被发现了动机,因此被灭口?? 否则她怎么可能独自开车?! 路上,安昕和叶璟琛都没有说话,各自怀着复杂的心事,在天灰亮时来到C市附属医院。 彼时刚七点过,医院正门外都是闻风而来的记者,几辆警车停在旁边,勉强帮他们开出一条路来。 安若玥还在急救室里,十几位权威的医生正在全力进行救治。 九处骨折,左腿最为严重,大动脉破裂导致血崩,就算救得回来,之后也还需要三场手术来修复,否则就会面临截肢,但这一切都得等到过了眼前的这一关。 在她脑颅中有淤血汇聚在语言区,不能说话是一定的。 令人意外的是,手术室外只有霍建茗一个人守候着,形容有些颓废,手上的烟灭了许久,他毫无反映。看到安昕和叶璟琛走来,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勉强说了几句话,然后叫来秘书去买些吃的,还有应对医院外的记者。 长而冰冷的走廊上不断有医务人员来往,安昕坐在旁边的塑胶板凳上,如许多曾经坐在这里的人一样,唯一能做的只有按捺下焦躁的心,无休止的等候…… …… 次日中午一点。 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当医生们从手术室走出来,霍建茗第一个冲上去问安若玥的状况,只得到一个让人继续多忧的结果。 手术只能算成功了一半,脑中的淤血没有取出,能不能醒过来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识。 求生意识这种东西,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哪里会知道? 人到底要多强大,才能和死亡抗争? 经过一整夜漫长的等待,得到一个无力的结果,安昕昏昏然。 满脑子的阴谋论,这时要她再去怀疑哪个,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再没了意识。 叶璟琛反映极快,在她还没倒地前就将她抱住,昏在医院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好。 就在这个时候,霍婧兮和她的哥哥霍敬文一起出现。 她还是和从前任何一个时候一样,着装一如既往的到位,手里的保温盒里有家里下人刚煲好的汤,探病的姿态。 见到叶璟琛,还有晕厥在他怀里的安昕,她淡淡的挑了挑眉,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神态,“有没有兴趣聊两句?” ------------ 临别礼物  医院的私人休息室,霍婧兮站在窗边。睍莼璩晓 她一手扶在窗框上,蜿蜒的长发垂散在脑后,站姿优美如同尊美神雕塑。 窗外的天光灰蓝,恍惚之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黑夜在降临,还是晨曦缓缓未至。 她大衣未脱,手袋也挂在臂弯里,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与从前不同的是,今天的等待是为了结束煨。 身后,门开,叶璟琛独自走了进来,他站定在房间正中,并没有打算落座多花时间与之闲聊。 这些都在霍婧兮的意料之中,她毫无预兆的先打开了话匣子,道,“即便现在我还是和从前第一次见你一样,认为你和我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是我已经无法否认,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叶璟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万年孤寂的背影,忽然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偏执的自己厣。 “你爱的人是秦深,哪怕你不愿意承认。” 他一语中的,她再不多做反驳。 低首酸涩轻笑,嘴角的弧度都是自嘲,霍婧兮无奈的摇头,“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她曾经想从葵的身上找到一丝归属感,后来有一天恍然发现,那只有秦深才可以给她。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再来一遍又一遍的惋惜,好像那个人生来就该做她的附属,对她遵从。 所以,她一手造成了秦深的死。 最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他用离世来惩罚你。 漫长的岁月里,当时间点滴侵蚀你的皮肤,当对他的念想渗入你的骨髓,你却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他。 他在天堂还是地狱,都与你不再相干。 用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长音响过三声之后,秦深温软如棉絮的话语从免提中响起—— “你好,我是秦深,很抱歉我暂时不能接听你的电丨话,请给我留言……如果是婧兮的话,别担心,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 ‘嘟’的一声之后,整个世界都哑然无声。 唯有霍婧兮恍然顿悟的叹惋,她对叶璟琛道,“你说这样温柔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会轻易忘记呢?葵和他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你,你和他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眼泪就这样落下来,云端的女神也有失坠的一天。 她从没有败给任何人,却输在一通永远不会有人再接起的电丨话上。 叶璟琛不反驳,不同情,亦不做任何回应。 这是霍婧兮对他的报复,为霍家。 外面忽然响起了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守在医院大门外的记者如身上被按下了开关,在那数量警车未停下之前,一齐蜂拥了上去。 霍婧兮向外望去一眼,眉眼间透出一丝了然,“刚刚好,不是吗?” 那些警察是来逮捕她的父亲的,多个罪名中,涉嫌故意杀人已然成为今天早报的头条。 就在十五分钟前,C市各大媒体不约而同的接到匿名传真。 内容中声称市长霍建茗多年来在政坛上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私下动用的各种手段,行贿受贿,并且暗中从市区建设开发里获得巨资,而最轰动的要属三年前D城首富秦季同的死。 这里面牵扯的恩怨情仇,利益纠葛,传真里写得清清楚楚。 忽然之间,连同叶璟琛、安昕,还有秦家兄妹都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为了报复,安若玥亲自上阵,演了一出卧薪尝胆的大戏。 纵使警方还没有掌握霍建茗确实的犯罪证据,可是匿名的举报传真与安若玥无端发生车祸联系太过紧密,将市长带回调查不可避免。 单这一举,足够让霍建茗的从政道路蒙上污点,就此终结。 望着警察自车中下来,进入医院,霍婧兮对叶璟琛夸赞道,“算得真好,安姨刚从急救室出来,风声就放出去,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还是说安姨在车祸之前就已经将她找到的东西给了你?” 不管怎么做,霍家都在劫难逃。 “我想知道,你计划了多久呢?”她转身看着他问,情绪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平静。 其实父亲和哥哥暗中做的那些事,她多少心中有数。 “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要是当年我真的如愿嫁给你,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想要对我们霍家不利?” “不。”制止她毫无可能的胡乱猜想,叶璟琛肯定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叶氏选在这座城发展,是商场生意上的事,我不介意和政客打交道,但不代表我要成为政客的拥戴者,是你的父亲太贪心,妄图通过操控我来实现他的连任。” 正是因为这一点,三年前,叶璟琛才试着转移重心,将莲叶大厦的计划投入到D城。 虽然这个计划对秦家造成重创,可他接受了秦季同的提议,叶氏将秦氏财团收购之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他娶安昕则另当别论。 因为那时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个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女孩子会像一缕无意中的阳光一样,轻易就照到他的心里去。 可没有想到的是,霍建茗为了得到叶家的势力和财力,竟然会不择手段迫丨害秦季同,加速秦家的灭亡。 因此,他和安昕的第一次婚姻惨淡收场,他更尝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生意上。 这何尝不是叶璟琛人生中不可磨灭的污点? 他怎么能容忍!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嘈杂的喧嚣声,警察上来了,记者也拥来了,市政厅和警局要员一齐出现,市长涉嫌多重犯罪怕是要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案,牵涉的人定不会少。 在这间小小的休息室里,霍婧兮早就在来时听哥哥说明了所有,哪怕没有心理准备,她能做的也只有接受。 人总该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安姨会和我父亲在飞机上遇到,是你安排的吧?”霍婧兮猜测道,“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事在人为。” 可笑的是在父亲和安若玥结婚时,那家航空公司还推出‘一飞倾情’的广告。 此时看来,真是讽刺至极。而到了这个时候,确实没了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叶璟琛道,“是安若玥先暗中联系我,我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 他替她安排了几次和霍建茗往返B市和C市之间的航班,相邻而坐,是安若玥有本事,能够引起霍建茗的好感。 在那之后,他们一直暗中互通消息,甚至这个计划早于安昕的出现。 “所以你心安理得的利用安昕的母亲扳倒我们霍家?” 只听她将安昕牵扯进去,叶璟琛眉目间便露出了轻微的不悦,“这件事和安昕没有关系,安若玥爱秦季同,她要报仇,就算我拒绝她也会去做,我在暗中给与她一定的协助,各取所需。” “和安昕没有关系,你说得真是轻巧。” 安若玥可是安昕的亲生母亲啊,怎么可能没有相干? 叶璟琛眸光深凝,似乎察觉她的用意,“如果你想从这点上为你父亲求情,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霍婧兮轻快的扬眉,“是你想多了,父亲的事我无法插手,我已经定好回德国的机票,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由始至终我都是个只为自己的人。” 哪怕是痛苦,她也要拉上一个人陪她一起。 走近他的同时,她从包里取出了一支文件夹递送到他面前,“。” 每段关系都会有结束,哪怕相伴到老的夫妻都会有一方先做告别。 本质自私狭隘的霍婧兮为叶璟琛准备了一份十分恰当的大礼。 决然会叫他生不如死。 他接过,她莞尔,“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从未这么想过,但霍家和你父亲的自食恶果是一定的。” 单凭这一点,叶璟琛认为自己至少做了件不错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正义。 “可你还是输给了秦深。”霍婧兮断言,“并且,永远不会赢。” ------------ 短信,字句都是爱  安昕做了一个梦。睍莼璩晓 在梦里,好像见到了那个缘分浅薄的孩子。 她的眉如同自己,明眸似极了叶璟琛,挺挺的小鼻子透着骨骄傲劲儿,也不知那优越感是来自于哪个,粉嫩的小嘴有自傲的弧度,好像她随时就会脱口来一句:我爸是叶璟琛。 多么的了不起。 安昕想去拥抱她,可是当她走近过去,却见到秦深忽然出现煨。 他周身都沐浴着耀眼又温和的光芒,他先一步将那个孩子抱起。 在安昕启唇唤出他的名字时,他冲她柔软的笑笑,连同怀中的孩子都在快乐的挥手,再见。 他转身,带着她的孩子渐行渐远厣。 “秦深……别走……” 别走,把她还给我。 …… 睁开湿意朦胧的眼,带着遗憾清醒过来,苍白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可自身还是能隐约感觉天已经黑了。 门外不断有人来来回回的走过,很急,还有谁在说话,谁在阻拦,纷纷扰扰,嘈杂不断。 安昕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这次身体的冰凉感换到了右手边,她知道,会这样的原因是左手的手背还因为上次的输液淤青未褪。 那么这一回,给她注入的是葡萄糖还是营养液呢? 意识缓慢的恢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从高烧昏迷再到周玄南的婚宴,接着叶璟琛的突然出现,还有…… 蓦然间,安若玥从急救室被推出来时周身缠满纱布的一幕清晰的映入脑海! 安昕瞠目,顿时紧绷全身倒提了一口气—— “她很好。”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低沉而涩哑,带着不难听出的疲惫,累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安昕侧过头便望见叶璟琛,他坐在靠近她左手边那张单人沙发上,孤单守候的姿态让她莫名感到安全。 他的精神不太好,从脸色就可以看出,身上穿的还是她昏过去之前的衣服,也就是说,从他们自D城来,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的头发也微有凌乱,连下巴都冒出青色的胡渣,深眸里没了往日的熠熠神采,整个人显得很颓然,不但需要花时间来整理,更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 叶璟琛任由她将自己打量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睡了十三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两点。” 他的语气很清淡,也许是熬夜的缘故,声线有些沙哑。 而安昕又太虚弱了,根本没有从其中听出别的意思来。 只是两天而已,发生的事情却很多很多,这个时候看到他疲惫的守候在自身旁,安昕怎么样也无法再对他责怪了。 算了吧,她对自己说,就再自私一次。 秦深已经永远离开她了,叶璟琛所做的一切,所使用的手段,卑鄙的,混账的,不过是为了完全拥有她。 原来当真正爱上一个人,是可以轻易的原谅,甚至是忽略不计他的所为。 安昕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不想失去叶璟琛。 他是她的丈夫。 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抓住他的一只手,问,“她很好,是脱离危险期了吗?” 那个‘她’指的自然是她的母亲,安若玥。 叶璟琛微低着头,几缕发松散的垂了下来,苍白的灯光自上铺洒,在他的额头上形成一小片阴影,他均匀的做着呼吸,平静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看到被她拉住的手,他心生恻隐,“是的,脱离危险期了。” 抬首来,本意是想对安昕微笑,可是话尽了,疏阔的俊眉向中靠拢,挤出两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终究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尤其当前一刻,他听到他的小妻子在半梦半醒之间唤出的那个名字,情意绵绵,并非是对他。 尤其…… 把医生对他说的那句话的余音从大脑里强制驱散,无以复加的窒闷感如何都得不到舒解。 终究他想,他应该认输了。 这是注定的。 安昕浑然不觉他的心思变化,只听他说安若玥没事了,便又踏实了几分。 想起那个比自己还要没心肝,没责任感的母亲,松口气之余,不免轻声的怨念,“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任性,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她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自言自语罢了,她恍惚反映过来这件事从来没对叶璟琛提过,忙是开口想说,谁知他却抢先一步,清淡的说了‘我知道’三个字。 我知道。 这句话由叶璟琛口中说出来实在太寻常,太应该。 安昕也当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向来他知道的都比她多得多,包括她自己在内。 或许,这样也好吧,他们有很多还没有坦白,但她总算弄清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抓住叶璟琛宽阔而冰凉的手掌,想用自己手的温度去焐热他,“你没好好休息吧?怎么不叫徐沛沛送身衣服过来?外面是不是有很多记者,你……怎么了?” 话到一半,他竟然主动将自己的手收回。 动作不突兀,但好似有心和她拉开距离。 他仰身靠在沙发靠背上,深呼吸着闭上了眼眸,舒缓疲惫的姿态,少见的狼狈。 安昕静静的着注视他,眼前的男人如同一方过于平静的湖泊,无风无浪,心思深沉得她从没看透过。 等到他再睁开眼向她看过去,眸色恢复了几许往日的神采。 坚定,冷然,本色如此。 其中的冷光叫被他望住的人浑身发颤,无法预料他会有怎样的举动。 她预感不妙,开始恐慌了起来…… 启声,他的语调竟然是她在预感中冰天雪地的寒冷。 “在你还没有来C市之前,安若玥先找到我,她要我帮助她接近霍建茗,她有非要将他推进深渊,让他万劫不复的理由,而那时我和顾家都想得到和市政府合作开发的机会,霍建茗给我开出的条件是:娶他的女儿。” 叶璟琛太骄傲了,他不愿意为区区一单生意就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他接受了安若玥的要求。 安昕错愕,眸光忽闪了两下,僵默了半刻才不可置信的问,“你一早就知道她会遇到今天这样的危险?” “是的。”他不予否认,神态优雅,姿容清贵,每句说话必定经由他大脑精确的计算挑选。如何说,如何做,每一步都准确无误。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所改变,我派人查过她的背景,早些年一直居住在B市,国内著名情感作家,曾经在C大修过外国文学,她的目的很简单,正好与我一致,我没有理由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安昕曾经告诉过他,她的母亲希望她在C大完成学业,可她是秦家的养女,‘安’这个姓氏并不多见,秦季同更是出自C大。 怎么这么重要的线索会被他忽略了? 还是说他潜意识里早就知道她谎话连篇,一而再的为她找了机会开脱,反倒把自己骗到麻木? 这些,他都不想再去较一遍真了。 “你和安若玥的关系是周玄南告诉我的,还记得吗?我们去莲叶大厦的餐厅吃饭那一次。” 叶璟琛很冷静,看向安昕时,她不自觉的轻怔。 他好像没有太顾及她的情绪,不管她要不要听,他继续说,“在得知你们是母女之后,回C市我联系了她,她把你的身世告诉了我。” 他还记得那时安若玥一边抽着女士香烟,一边清闲的笑言,没想到他会看上了她那个傻女儿,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还说,一开始是希望安昕和雷少倾在一起的。 这样的话他们会活得轻松一些,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都不是难事。 是叶璟琛太执着。 “原来那时你就知道了。”安昕脸上浮出淡淡的、嘲讽的笑容。 覆下了眼婕,眸光愈渐黯然。 他知道她是秦家的私生女,知道她和秦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他对她了如指掌,更控在掌心。 真是太遗憾了,他们对彼此都隐瞒得太多。 “是的。”叶璟琛不断的肯定着,他的存在仿佛就是用来肯定或是否认别人。 被他肯定的不见得能平步青云,被他否定的也并非会坠入地狱。 安昕只是一个被他用无形的囚笼困在里面的犯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有多么可笑。 然而感到自己可笑的,还有叶璟琛自己。 “由始至终,我和安若玥的合作关系都没有变过。” 他沉缓的说着,说得很慢,很随意,从前那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却始终存在的自控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是个意外。”他笑笑,脑中自动构筑出那天在‘夜炫’见到她的画面,脸容都不知不觉柔和了。 “不得不承认,除了意外,我还很惊喜。” 他没想到在名义上和他有过三个月合法夫妻关系的前妻,曾经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一个脚印。 并不沉重,但足以难忘。 他向来擅于掌控,既然是送到眼前的,没有理由轻易放走。 还是深呼吸,尤其对于叶璟琛这样的人而言,要让他在一时间说出那么多实话,着实不是件易事。 “遇到你的第二天我就派人去调查,得到的只有‘秦深已故’的消息。” 秦深死了,所以,安昕回来了吗? 为他? 可她又实实在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叶璟琛从来都不确定。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这种东西就叫做‘不自信’。 嘴角勾起一抹对自己的讽刺,他淡语道,“霍婧兮曾经和秦深交往,她的目的很明显,我想你也受过她的要挟,秦深的有赛车执照,和雷少倾一起拿过国际奖项,车祸……” 一个赛车手在普通的山道上发生车祸的几率有多大? 他为什么要在凌晨不顾安危把油门踩到底? 叶璟琛都懒得叫人去调查当时秦深出车祸的时候霍婧兮在哪里,把这些联想在一起简直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可一旦和安昕有关,他就自然而然忽略去最重要的部分,最后自食恶果。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回来是为了报复霍婧兮,用我。但我高估我自己,也把你看高了,安昕。” 他凝视她的目光生出怨恨,在她措手不及时,转手将几张苍白的纸扔到她的身前。 安昕随手拿起一张,上面的内容,字句对她而言都是惊心动魄的震动!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是因为你走了的缘故吗? ——我又做梦了,你在梦里对我笑,我拼命的跑,却追不到你。 ——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去了那里就不会再痛了吧,阿深,你过得好吗? ——没有你的日子生不如死。 ——每一天都如行尸走肉,他们都说这样不好,还看出我的笑是假装的,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想你? ——加拿大的阳光太少,秦悦想搬家,我拒绝了,我不想和你离得太远。 ——你已经离开了九天,原来才九天……往后我要怎么办…… ——秦悦竟然主动吃了早餐,我在想,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做得太没有责任感? ——你跟我说的那本书真有趣,只怪我自己没有早点看,这样就可以和你一起讨论情节了。 ——他们都说人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其实,我一直很珍惜你啊,为什么你还会离开我呢。 ——今天经过电影院的时候,发现他们晚上打算重放《魂断蓝桥》,你说过会陪我看的。 ——今天雷少倾又来了,现在还在客厅里和秦悦一起打电动,声音真大,他两真吵,我真担心邻居会报警…… ——今天我们去了动物园,是秦悦心血来潮的提议,照了好多照片,只是没有你。 ——今天曼特夫人的儿子邀请我去卡萨罗玛城堡,原本我打算答应的,早晨他家的小女佣告诉我,他想对我求婚,还把戒指藏在紫色的卡马龙里,我吓了一大跳,还好拒绝了。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今天出了太阳,我沿着港口骑自行车,有两个人跟我搭讪,夸我漂亮,不过我没有给他们电丨话号码。 ——你会吃醋吗? ——今天,今天……非常的不好,我竟然在街上摔了一跤,我怎么那么笨,笨到痛得给你打电丨话,然后听到你换掉的语音信箱,你让我难过了。 ——阿深,你真的不怨霍婧兮吗?还……原谅了她,可是只要我一想到是她害死你,我就好恨!——她和叶璟琛订婚了,连加拿大的报纸都在登,你会祝福她吗? ——秦深,我不甘心!告诉我你也不甘心! ——为什么她可以如愿以偿,而你要躺在冰冷的地下?而我要饱尝失去你的痛苦?!她甚至都不来看你一眼……没有天堂,哪里有什么天堂! ——我想报复她,你说呢?不回的话就是答应了。 ——我订了回C市的机票,报复她是我唯一想做的事,就当作是我疯了吧。 ------------ 你想过和她离婚吗?  看到自己曾经给秦深发去的短信被用以白纸黑字,直白而赤丨裸的呈现在眼前,安昕先有怔忡,而后是空前的平静。睍莼璩晓 不用问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叶璟琛有的是渠道人所不能。 就算他有心放他一马,白小林,霍婧兮,萧乐溪,舒依……任何一个谁都能这么简单轻易的做到这件事。 她对秦深发去的短信远不止这些,可单单只用这些,足够摧毁她和叶璟琛之间的所有维系。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尽头了煨。 “没有什么想说的?”站在冰凉的病床前,叶璟琛听似戏谑的声音里夹着细微的颤抖。 他布满血丝的眼直视着安昕惨白的面颊,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她却无动于衷,抬首迎住他嗜血又颓然的眸,“你想我说什么呢?仫” 要说什么呢?道歉?抑或者……哪怕是挽回的话…… 还可以挽回吗? 应该不能了罢,所以…… 心绪随波逐流的混乱着,看着他双拳一点一点的收紧,捏出粉身碎骨的细微声响,他定是恨极了她,为了一个离世的人来到他的身边,扰乱了他的生活,伤害他! 只为报复霍婧兮! 这与他有何相干? 又……实在是太可笑了! 叶璟琛一直以为自己手段狠辣阴鸷,所向睥睨,没有哪个不惧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人所利用,心甘情愿,鞍前马后……沦为自己的笑柄。 他们再此相见,局谋开始了,他是至关重要的棋子,但并非她最终的目的。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然,话到嘴边,又想起她曾有过放弃,不止一次。 是他带她回D城,是他去苏丹找她,是他向她求婚,是他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 最后,叶璟琛只得对着可笑可悲的自己频频冷嘲,“安昕,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沉息,逃避的垂下黯然无光的眸子,道歉是无助更无力,“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谁让你是叶璟琛,谁让我还未到中途时就改变了主意,毁掉了初衷,奢想和你好好爱一场…… ‘对不起’这三个字,假若真的有用的话,能抚平他心里多少的伤口呢? 徐沛沛就是在这个窒息的时刻出现的。 她一手拿着刚从哪个名店里取来的崭新的定制西服,一手抱着平板电脑和两支文件夹。 外面都世界大战了,她忙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知道顶头上司和太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闷头走进来,用脚后跟勾上丨门,再往后一踢,门关上了,她窃喜,开始喋喋不休的汇报,“明天的发布会已经准备好了,早上八点,公司新闻大厅,会有一百三十六家媒体到场,九点三十分在市中心商务会所,N杂志主编会亲自对您进行专访,N杂志!不用我说总裁你都知道在财经界是多出名了,这是您第二次做他们家的封面人物,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激动!” 可能是因为那位主编本身就是个长相颇俊美的单身汉,她激动得连病房里的低气压都完全忽略。 把新衣挂上简易衣架,文件放到小茶几上,点开电脑调出行程,端正的立在叶璟琛身后,敬业的徐沛沛继续—— 专访结束后,十点十五分有广告拓展部的会议,关乎全年度叶氏的项目和品牌宣传。 十一点半到机场迎接秘密前来的某A国石油大亨,然后一起用午饭。 当然这次见面是不对外公开的,不然天晓得股价又会如何汹涌起伏。 初步估计午餐两小时,之后午休大约有二十分钟时间,下午有四个重要会议,加班的节奏…… 徐沛沛飙着纯正的普通话一股脑的从公事说到私事,“还有叶将军昨天晚上九点来过电丨话,说想亲自到医院来探望小叶太太,总裁……你在听吗?” 她总算察异样。 踮起脚偏过头向坐在病床上的那位看去想求个暗号,以便做出正确反映。 谁知道看到的是安昕惨淡得无法形容的脸孔,两个人彼此间散发的貌似不可挽回的气息。 那么她的老板此时是什么表情,已经不需要再确认。 徐沛沛心里在骂黎正商他娘了,两个祖宗闹了意见怎么也不跟她吱一声?! 僵持着,作为无辜的乱入人员,徐沛沛紧绷神经,静默了足足十分钟。 本意打算等他们哪个开了口,她好找个切入点,谁知叶璟琛和安昕就这么无声生硬的对持着,谁也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身后,无路可退。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晚了,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徐沛沛赶着回家睡美容觉,不然哪家电视台的镜头不小心给了她不漂亮的特写,那就是她自砸招牌了。 小心翼翼的说完,她一步一步的往门外挪,远离这片诡异的区域。 冷不防叶璟琛转身来,几步就越过她走出去,临了,她听到生不如死的三个字——回公司。 什么? 她没听错吧?! 总裁不在这里守老婆了?那事情真的很严重啊…… 连忙收了刚才自己放在桌上的文件,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新衣,走前礼貌的看向安昕,而安昕却早再叶璟琛离开时,整个人又缩回了被窝里,缩成了一团。 …… 凌晨四点过,徐沛沛泡了特浓咖啡走进总裁办公室。 里面灯光黯然,只有藏在夹层的灯幽幽亮着。 叶璟琛坐在舒适的黑色的皮衣上,身后落地窗外那片流光闪动的夜景将他略显颓废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孤寂。 他仰靠其上,若有似无的微光模糊了他的五官表情。 扶在椅子边缘的指尖亮着一点烟火,烟灰已烧了长长的一截,他却陷入难以自拔的沉思。 徐沛沛脚步一顿,手里那杯伤胃的咖啡送不出去了。 回到公司后她就给黎正商打了电丨话,没想到他也不知道叶璟琛和安昕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连他都不知情…… 沉默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二十一楼餐厅送来的简餐。 来到叶璟琛跟前,他指尖那支烟早就灭到尽头。徐沛沛把吃的放在办公桌上,还没开口,就先听他用一种很苍茫,很恍惚的声音问,“如果她做了一件我无法原谅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她一愣,总裁这是……在向自己求救? 把咖啡换成简餐已经是她逾越了,怎么再好问安昕到底做了怎样不能原谅的事情。 良久,徐沛沛才试着问,“能不能为她找开脱的借口?” 叶璟琛眼底流转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没有回答。 他无法再说服自己任何,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徐沛沛再问,“她有没有跟你道歉?” 叶璟琛的笑容扩大,戏谑意味更浓。 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词汇了,哪个天才发明出来的? 做了错事之后说一句‘对不起’能减轻负罪感?还是让听的人能好受些? 看出他进退两难,想了想,她忽然笑了起来,道,“那看来还是舍不得的啊,舍不得就是有感情,既然感情在,一切都好说。” 叶璟琛望向她,“你是这样想的?” 徐沛沛不确定的眨眼,结果是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叶璟琛彻底失笑,“算了,你出去吧。” 话罢余光落在挂钟上,竟然这么晚了,他下意识先想到的是……她吃过东西没有? 可神思再一晃,医生对他说的话尤响在耳边,霎时又对她恨之入骨起来。 徐沛沛第一次见叶璟琛这个样子,事实上自从她所向睥睨的老板遇到安昕之后,整个世界就天翻地覆,不同往日,他也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依着以往对安昕的了解,她人都走出去几步,又停下回身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没说开,还是好好谈一下吧,要是因为这样有了矛盾就太不值当了,而且……” 叶璟琛抬起深不见底的眸淡淡看她,见她犹豫不决,他又开金口,“说。” 徐沛沛问得直接,“你想过和她离婚吗?” 这回是叶璟琛怔忡得不轻。 看他是这个反映,徐沛沛就都清楚了。 她莞尔一笑,笃定道,“既然没想过,那就是还有转圜余地的,你没有抛弃她,和舍不舍得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轻轻的合上,里面只剩下叶璟琛一个人的呼吸。 离婚…… 彼时他才后知后觉。 想过要将安昕碎尸万段,要让她万劫不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错了’! 哪怕不计尊严的跪在他面前求他,把他在她那里被践踏的脸面和真心统统都要回来! 他有的是手段法子,总能叫她生不如死。 可是独独,他就是没有想过要和她离婚,更别说从此一刀两断。 徐沛沛的意思太清楚,她不过是告诉他,哪怕安昕做了让他无法原谅,找不到借口为只开脱的事,却还是没有到他的底线。 如此而已。 …… 安若玥是在四天后醒过来的。 这四天安昕一直在医院,不是出于真心想做个孝顺的好女儿……她实在无处可去。 前市长霍建茗的犯罪证据由一位神秘人物提供给警方,据说其罪高如山,重则死缓,从轻发落都只能勉强求得终身监禁。 霍家树倒猢狲散。 往昔的属下纷纷被刑拘,相关二十多家公司企业的高层要么潜逃,要么转做证人,还有的干脆自杀,结束生命。 百态不一。 曾经享有‘第一名媛’美誉的C市女神霍婧兮,被人用手机拍到在机场逗留,海关不允出镜的照片。 照片里她和众多被扬了家丑的名人一样,带着灰色的头巾和能够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恨不得全世界都不要认识她。 仿佛她和海关在争辩着什么,从一张平面的画面都能猜测,她一定是说,犯罪的是霍建茗,与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不能出镜? 只看她形容狼狈,如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形单影只,女神也终于跌下了神坛。 讽刺的是,这和安昕全然无关。 第四天,也就是在安若玥醒来的那个早晨,霍建茗请律师转达愿意认罪,不做辩护。 有关向警方提供他罪证的神秘人物则受到了暗中的保护,虽然没有哪家报社能拿出实质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叶璟琛,可就是市民在茶余饭后的闲谈里都没避讳的谈论着。 都说,叶家这位三代单传的独子实在厉害! 自古商不和官斗,他硬是把带着伪善面具的市长拉下了马。 不愧是将门之后。 …… 中午一点。 近来的天色一直不大好,昏沉阴郁,不时就落起绵里藏针的细雨,水雾缭绕,光线灰暗,连医院外守候的记者都散去不少。 安若玥生命状态稳定,但脑中的淤血未取,清醒过来也维持不了多久,大多时候都在药物作用下安睡着。 有趣的是她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守在身旁的人是安昕时,掩饰不住的嘴角一扯。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她没骨气的女儿。 终归安昕没解释什么,只说霍建茗认罪了,恭喜她大仇得报,还有三场大手术在等着她,要她好好修养,准备这场她一个人的战争。 最后,再告诉她复仇的代价——以后走路会瘸,和,永远无法再说话。 安若玥的反映和安昕预料的一样平静,能活下来已是意外的获得,身躯的残疾总抵不过心口上难愈的伤。 出了病房,回到隔壁的休息室,里面电视还开着,正好在放送霍婧兮在机场出现的小新闻。 连播主播都落井下石,把曾经的女神贬低得尘埃泥土都不如,怨怪海关为什么不让这样的人出镜。 这样的人…… 安昕哭笑不得。 刚回到C市的时候,她满身怨恨,大抵和决心为秦伯伯报仇的安若玥一样,只她没那么坚强,打着‘自我救赎’的旗号,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在叶璟琛的温柔中缴械投降。 可霍婧兮还是被现实毁掉了,纵使与她无关。 安若玥的代价是终身的残疾,那么她的代价呢? 爱上叶璟琛,然后再与他决裂吗? ……下午两点,叶绍新的来访让安昕深感意外,这时她身为叶家儿媳的一点点自知才被提醒。 原来她还没有和叶璟琛离婚,她还是叶家的一员,而眼前坐在对面的人,需她唤一声‘父亲’。 可是对方是叶绍新,叶家退居二线真正的男主人。 她更深知,他的来到不会那么简单。 叶绍新和平常一样,西装革履,浑身都是平和的气息,总会让人觉得他是位不难相处的长辈,但对他的尊敬又是一定的。 坐定后他先将安昕探望了一番,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直入主题——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应该猜到今天我来的目的。” ------------ 我们,谁先毁了谁?  霍建茗一案牵涉众多,满城风雨,C市又是重要港口,经济特区,上面对这件案子十分重视,已经专门派了专案小组下来接手。睍莼璩晓 而昨天刚到的代理市长直属中央,年轻有为,红色背景搬出来能吓死人,最重要的是,安昕曾经听叶璟琛提起过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在这座繁华而又虚浮的城市,属于叶家的时代将要真正到来了。 那天在医院,叶璟琛将那些短信的打印置于安昕眼前时,她是想逃避的。 她想,或许就这样算了罢,也或许……就再没有任何机会容她一个或许了煨。 一切已到尽头。 可几天下来,平静之后,安昕的心底竟然生出一丝期待来。 新闻里每天都是动丨荡,仿佛与她无关,然里面总又会出现一个她熟悉极了的身影撞。 雷厉风行,手腕非常。 他,还是她的丈夫。 预想中的离婚协议没有送到眼前,她怕极了徐沛沛或是黎正商带上一支文件夹找来,让她签个字,必然能叫她生不如死。 给秦深发去的短信她可以解释,包括她流产的事都只是个毫无准备的意外。 是的,叶璟琛知道了,就在她昏倒之后,医生却只告诉他,他的太太几天前做了手术。 至于原因,她不解释的话,他一定以为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吧……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比谁都恨不得能母凭子贵,好让他继续哄着纵着捧在手心呵护着。 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和挚友之外,只有叶璟琛会对她那么好了。 安昕终于晓得。 可是还没等她鼓足了勇气去到他的面前,叶绍新先发制人。 …… “我不会放弃他的。” 医院独立而安静私人休息室里,咖啡都变得温热了,沉默得世界仿佛都睡着般,安昕终于憋出这样一句,努力的为自己争取。 在她的对面,叶绍新纹丝不动,更是无动于衷。 听了她坚定决心的话,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的儿子多么的优秀,这点简直毋庸置疑,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动心,更何况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心思。 叶家的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叶绍新对儿子的能力放心得很。 即便此时安昕还是他的儿媳妇,可也注定了,她只能成为叶家,还有他的儿子的‘曾经’。 对上一双轻颤却果敢的眼眸,他和气的问,“说来听听,不愿意放弃的理由。” 安昕知道,既然叶绍新能亲自前来,就不会说与他目的无关的话。 面对一个升级版的‘叶璟琛’,她答与不答,结果都会被叶绍新引导往预想的方向行进。 顶着‘叶家儿媳’的头衔又怎样? 明摆着笑面虎公公出马,要将她逐出叶家的大门了。 所以,安昕起了个小聪明,“我可以说服您吗?” 这句话还可以换个意思:说服了你,我还能和叶璟琛在一起吗? 她渴求如是机会。 叶绍新几乎在她话语落下之后,漾出儒雅的笑容来,真正的成功人士从让人感觉道一丝一毫压迫的霸气。 他只会用他管用的方式说服你,一如此刻。 “坦白说,我和萧彤一样,从不看好你们的婚姻,璟琛偏执自负,你倔强乖张,但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们老一辈的不理解,你们更不受用,所以最开始我不看好,也给璟琛投了支持票。” 是他说服萧彤收手的。 否则以萧太后的铁血手腕,才不会管那是不是儿子的真爱,出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障碍扫清。 再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真爱? 叶家的独子需要经历一些才能真正成长,叶璟琛生来就是王者,他太骄傲了,总得有个人让他学会低头,一尝失败的滋味。 要命的是,这些安昕都清楚! “那么……您不能再继续支持他吗?”她心在突跳,失去的恐慌在蔓延,语气近乎请求,“叶先生,我爱您的儿子,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叶绍新平静的回答中只给了她绝望,“可是这个世界上并非任何都需要用‘爱’来衡量。” 她强辩,“他还没有想要和我断,我和他之间的误会还来得及弥补,你们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你将为叶氏带来一场空前的危机,叶家不能再容下你。”叶绍新十指交错,以叶家主人的身份平静自若的宣告她将被放逐的消息,永远。 话说开了,安昕怔住。 “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更不承认!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威胁到叶氏?! 叶绍新有条不紊,徐徐不急的说,“霍建茗落马,表面对于叶氏来说的确百利无一害,现在外界的传言很多,可是人云亦云,人言可畏,C市这么大一块蛋糕,就算叶氏没有独吞的意思,也会有人想要明里暗中的抢。” 也就是说,霍家刚倒,众人已然开始期盼看到叶氏崩塌的那一天。 安昕反映很快,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里反驳的同时,猛然间她想起雷劭霆从前说的比喻,想起顾家,想起白小林…… 霍建茗认罪不假,霍敬文却干干净净的摘了出来,犹如早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顾城韬光养晦,时时刻刻都在等着窥着叶璟琛的疏漏破绽,白小林会设计自己,被爱冲昏了脑子只是其一。 归根结底,为了打击谁,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想到这里,安昕背脊一寒,再听叶绍新道,“代理市长和叶家确实有些私交,但这一件事先任何人都不知,顾家已经开始在暗中活动,四下放消息,夸大代理市长和叶家的关系,霍建茗的例子还摆在那里,为了避嫌,我相信你该知道这些流言会给叶氏带来怎样的后果。” 后果是叶家非但不能从中获利,对于今后市政府的招标和相关项目,就算叶氏想要参与,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为此,叶绍新也不得不亲自出面澄清,力图将流言压下来。 可是事关政治,让他打着父亲老将军老功臣的旗号去上面活动,绝然做不得! 局势就是这样了,现在的叶家,真站在一个关键的位置,踏错半步,万劫不复。 叶绍新对安昕好言,“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在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和璟琛相配,在叶家的时日里,对我和萧彤尊敬,对我的父亲孝敬,与我的儿子……算得上融洽吧,可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 她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垂着眉目,眼婕随着面前长辈每说一句,便轻微的颤动一下。 安若玥的事故不仅将三年前的恩怨带出,连她真正的身世都曝丨光于众人眼前。 白小林都明说了,那是给她和叶璟琛设的局,谁也逃不了。 那只是开始而已。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叶绍新不说,安昕也能猜到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的秘密,一个人能查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 沉默了很久,安昕惨淡道,“三年前,那时我确实爱着秦深,甚至看到他轻易和霍婧兮在一起,我还很嫉妒,心里有怨恨,哪怕……是我先答应和叶璟琛的婚事。” 撇开后来秦家的变故不说,你看,是她先自食恶果。 爱上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是一件不对,更不可能的事! 可爱了就是爱了啊,她有什么办法…… 只要回想起那时,她还能感受到一直残留的窒息的痛,压抑的无奈。 抬眸,安昕看叶绍新的眼色带着怯懦,“您早就知道我是为什么回来的吧。” 叶绍新不否认,同时也道,“璟琛也知道,只他不愿意往这方面想,还有我说过他过于自负,他相信能凭自身魅力得到你的感情,事实也证明,他做到了。” 只因他做到了,眼下该到了安昕真正为他付出的时候。 复又低首,让她就这样放弃,她好不甘心! “我爱秦深,如亲如故,他是我人生中的良师益友,更曾经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很清楚现在自己爱的是谁,那些短信并不是全部,叶璟琛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一定会重新接受我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所说的每一句,或许在下一秒就会成为攻击叶家的武器。 诋毁,是非,亦真亦假,能够抹黑就行! 甚至叶璟琛都不能以受害者的姿态定论。 当初是哪个先强势的染指D城,一手造成秦家的崩塌? 是谁用尽手段,使尽阴谋,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假象? 最绝的还是她终于如他所愿甘心落网,他们却一步步的将彼此陷入不义的绝境。 “你的背景太复杂了。”叶绍新遗憾的说,“无论是从前,还是此时。” 总之都是对叶家和叶璟琛有所危及的。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虽然你早就将E的股份转让给你的妹妹秦悦,但秦悦还未满十八岁,你是她的法定监护人,所以实际上,你对E的所有重大决定都有绝对的主导权,甚至连雷少倾都不能左右。不论你现在心思如何,假如我是叶氏的对手,我会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呢?” 大肆散布,让叶氏的股东们多加一重恐慌! 一个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有染的女人,一个雷家二子千丝万缕的女人,一个坐拥无数财富,却,偏偏选择在风月场所和前夫重遇的女人! 那时精心的计划而今看来破绽百出,随便哪个有头脑的人都不会把她和他的再遇和纯粹的感情联系在一起。 为了帮雷家斗垮叶家? 为了给同父异母的哥哥报复? 抑或者……体验生活? 都随便了,反正都是无可挽回! 那么,谁还会在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去到哪里都是污点,以前是秦家,而今是叶家。 统统是自作自受! 还敢说爱吗?若爱,唯一能做的是什么,连选择都不用做,已经摆在眼前了。 …… 叶璟琛不记得在这天的第几个会议中途收到安昕的短信。 她说:我知道近来你很忙,不过,可不可以和我谈谈? 他没察觉,那一时坐在真皮座椅上的自己嘴角溢出了一抹云开雾散的笑。 阴霾了许多天的心情登时有了放晴的迹象,阳光初绽,越发美好。 正在翻讲PPT的某个主管也变得顺眼多了,就连原本他觉得很烂的计划,貌似改一改也是能用的。 他叶璟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轻易认输了? 离婚,说笑给谁听呢? 没理由他费了那么大力气,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搞到手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让他用一张离婚协议打发了去。 他早就想好了,不管她怎么解释,她要爱秦深尽管爱去,终归他要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彼此折磨也好,总不能让她从他的眼皮底下离开,这就是最好的惩罚! 再言,安昕,他的太太是只最会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难道他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对他的感情,他会感受不到? 一定有误会,她一定会对他做出解释,然后,他也定然会接受。 静待了几天,终于如愿以偿,意料之中的收到一条类似口吻求和的短信。 上面每一个规规矩矩的字都能让他看出包含情绪的语调来,怎让他不喜? 然而,这一丝愉悦的情绪还没有被他细细的回味,第二条短信差点让他窒息! 安昕又说:你要是实在抽不开时间也没关系,让徐沛沛或者黎正商来一趟吧,带上离婚协议书。 偌大的会议厅里,猛然间生出突兀的巨响! 谁打翻了杯子,摔了文件,气急败坏杀气腾腾的站了起来! 众人寻看过去,不正是他们年轻睿智的总裁? 有哪个没反映过来的人不满的细语低斥了声,‘啪’的按开了灯,顿时视线明亮,独独叶璟琛一人站立,俊庞上写满了愤怒! 站在讲台上的某主管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正在做记录的徐沛沛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会议厅紧绷到了极致。 没有人敢说话,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谁也没见过这样失态恐怖的叶璟琛,仿佛下一秒就会天崩地裂,哪怕此刻公司遇上关门的危机都不算大事了。 这时候,在他面前的手机屏幕忽的亮了起来,伴随着两下短促的震动。 他猩红着眼勾首看去,若说安昕前两条短信只是让他无法呼吸,那么这一条,杀伤力足以致命。 最后,她还说:我想过了,我们并不适合,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所以就这样算了吧。 安昕,安昕……安昕! 到底我们谁毁了谁? 【终于写到这一刻了,这个情节我几乎预想了一个月,大概会在过年期间结文了,接下来我也不知会写多久,争取2月中吧,情节上一定会圆满,虽然成绩不好,可我不能辜负每一个看文的你们,还有,谢谢你们的支持,新年快乐。】 ------------ 我,不爱你  叶璟琛疯了! 在经过短暂令人崩溃的沉默后,扔下开到一半的会和一屋子等着他发号施令的部门主管和负责人,一言不发的冲出会议室。睍莼璩晓 那一身的杀气似要把哪个生吞活剥,谁也不敢拦。 他刚走,几乎没有例外,在座所有的人都整齐的向黎正商寻看过去,征询他的意思。 很多叶氏决策人不在的时候,大多事务由他出面解决,他是叶璟琛的代言人熨。 但今天,向他投射去的众目分明问的就是:总裁怎么了? 显而易见,叶璟琛疯魔的表现叫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还能怎么了秸? 黎正商无比的心烦,扬手宣布散会。 主管们见求问无望,只好鱼贯而出,很快富丽堂皇的会议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别看我。”黎正商捏着眉心对徐沛沛淡声,“给她打个电丨话。” 那个‘她’自然是安昕了,能把叶璟琛搞得失常的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 附属医院离叶氏有一定距离,平时驱车在交通畅通的情况下少说也要40分钟。 可是安昕刚接了徐沛沛的电丨话,感觉没多久叶璟琛就气急败坏的杀来了。 手里握着温温热的暖饮,一口都没喝上,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叶璟琛闯了进来,俊容上丝毫不见柔色,安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眼底有惊色一晃而过。 也只是半秒,惊惶不见。 冬天未过,他身上连外套都没穿,只一件单薄的黑衬衣,袖子挽在小臂上,领带被他松开少许,衣领上少了一颗黑色的水晶纽扣。 站在休息室的窗边,安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他观察得这样仔细。 或许人在做了决定之后反而没有了顾虑,既然是不能改变,抑或者该说是由她来一手造成,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平静得无可比拟,他杀气腾腾的逼近,双手如铁钳将她牢牢钳制住! 那对不久前才震慑了若干下属的双眼,此时血红非常的瞪视她! 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不可思议,又恨极了的说,“你竟然要和我——离婚!” 她怎么敢!! 安昕平静的迎上他嗜血的眸,比自己想象中还冷酷无情。 她道,“我以为在短信里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顿了下,她还补充,“你不用自己来的。” 只要把离婚协议书带来就可以了,是这样吗? 话出口,叶璟琛暴怒! 前一秒还几欲要将她捏碎了,下一刻,他狠狠将她推开,似逃避又似厌恶的举动。 安昕失重,不受控的倒退,后背砸在玻璃窗上,手中的杯子掉地,紫薯犹如浪漫至极的颜料在白色的地砖上溅开,狼狈而惨淡。 十五分钟前才到来探望的顾染从沙发上弹起来,硬着头皮冲叶璟琛吼道,“你疯了吗?!!” 谁知道他几乎连犹豫都不曾,侧首咆哮,“滚出去!!” 这里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顾染被完全震慑了,僵滞得再吐不出半个字。 自叶璟琛来到C市他们就认识,不用顾城强调她都知道这个男人是他们顾家最大的敌人,沉稳,内敛,什么时候见都一副淡淡的,从容的模样。 他看上的没有得不到一说,脸上的笑容是他伪装的面具,而面具下…… “顾染。”安昕叫住怔忡中的人,勉强笑笑,道,“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约。” 话语说得多轻巧,可是顾染哪里轻易敢走?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她身为边缘地带的人倒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周玄南的生日宴上,白小林和萧乐溪的联手由她的哥哥亲力亲为暗中打造,安昕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况且她才刚刚……意外流产! 顾染相信她和叶璟琛一定有误会,但要自己来做和事佬,身份摆在眼前,顾家和叶家的对立也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走? 她是该走的,或许说今天根本不应该来。 可是看叶璟琛像专诚来将安昕剁碎似的,她心里悬乎得很,不自觉全身都在发颤,双腿抬都抬不起来。 僵持中,安昕对顾染坚持,语气里不乏感激,“谢谢你今天来医院探望我。” 她当然知道她的好心,更明白顾家嚣张跋扈的千金其实心思单纯得不得了,然而彼此间的身份太尴尬了。 一个是顾氏大小姐,一个是对立方连婚姻关系都值得怀疑的叶家少奶奶,她们注定做不了朋友。 默然了会儿,顾染只好顺从她的意思。 离开前,她想了想,还是对红着眼怒到了顶点的叶璟琛忠告,“我哥常跟我说,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免得将来后悔。” …… 顾染刚走,安昕转手就先将身后的百叶窗关上,窗外是医院后面,远处有几栋高高的居民楼,不排除会有记者偷丨拍的可能。 现下已是岌岌可危了,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安昕极少为叶璟琛考虑那么多,等到她开始真正为他着想时,两个人却已走到了尽头。 霎时,没有开灯的休息室变得暗沉无光,叶璟琛还站在原地,低首静默的姿态,拒绝任何人靠近,把自己置于生人勿进的可怕之境。 他不语,像座石雕一样僵硬着,谁能妄自猜想他此时的心情? 或许是在独自品尝着来自那一个人给与他的挫败感吧。 安昕愧疚难当。 刚才被他狠推那一下,腰心正中撞在窗台边缘,疼过之后是麻木的发胀,她有些无力支撑,干脆又靠回在上面,面对向叶璟琛,许久许久的静默。 其实,在安昕看来,他们之间早就没了秦深的桓横。 当她发现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从前对秦深的……爱情,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时候,就统统都给了叶璟琛。 可笑的是,而今她不得不重新利用那段被她埋藏至深,悄悄在心底珍惜的感情。 “既然你看了那些短信,我想我没有再多余解释的必要,你说呢?” 她竟还问他的意思,好像是他非要纠缠着她不放,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抬首,充满攻击的眼底溢满了受伤。安昕心头跟着绞痛,忽然顿悟早先叶绍新到来时对自己那一句‘谢谢’,原来由此说起。 是她让叶家唯一的继承人摔了一个大跟头,饱尝人生中难得的失败,重创了他。 而当叶璟琛重新站起时,他将再无瑕疵,并且战无不胜。 可她又是爱他的,遗憾的是今后怕没有机会亲口对他说。 想到这一点,无不让她伤怀得快要尽数失去全身的力气。 那么,就快点结束吧。 “我从来不叫秦季同‘父亲’,之所以坚持叫他‘秦伯伯’,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是秦家的污点。” 所以她在雷少倾的帮助下始终掩藏着这重身份,保住了秦家在D城的名声。 可是秦家的一切早就随着时间淡去,这是安昕一个人的固执。 秦悦和她惺惺相惜,深知她的苦心和用意。 “当年安若玥背着所有人把我生下,之后才联系秦伯伯,扬言说若他不要我的话,就把我送到孤儿院去。” 这是安昕无法控制的,但每次,只要一说起最初的开端,她都会忍不住对安若玥恨之入骨! 将她生下就算了,哪怕是送远一点的孤儿院,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不要操控和利用她,她都会对她心怀感激的活着。 “不知情的他们都说我很幸运,我被送到孤儿院的那天,遇到秦家来做捐赠,又那么的巧,在婴儿房的时候,秦深想对我恶作剧,然后我对他笑了,笑得秦伯伯也软了心,就求萍姨收养我,我就是这样进秦家的。” 机缘巧合,种种误会,老天像是刻意有心成全安若玥,一切比她心愿的还要顺利。 每当安昕想起最初来,就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恨之入骨! 不然呢? 她还能怪谁? 并非她想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她的意愿要介入秦家和乐美满的生活,更并非!她想爱上同父异母的哥哥!! 思绪到此,她脸上渗出丝丝惨淡,“一开始,我和秦深都不知道,我们的相视那么戏剧化,那年我才三个月大,他五岁,这个‘开始’却被全城亲眼见证,他们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甚至,在她小学收到第一封情书时,还没来得及礼貌的拒绝人家,那个男孩就被其他大孩子严色警告。 安昕可是秦深的小媳妇,谁都不许乱打她的主意。 想到这里,她又轻灵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对当时那样滋味的怀念。 如若不知真相,如若现实不是这么残忍,如若过往没有如此甜美…… 她又怎会越发生不如死,痛彻心扉! 看向叶璟琛,他正也空洞的望着自己,憔悴的模样让安昕几分陌生,她却还是罪魁祸首。 垂下眼帘,她自顾继续,“你说你在苏丹见过我,那时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或者该问,站在秦深身边的她,是何种的样子。 叶璟琛终于也开口了,他声音低沉得近乎濒临深渊的底端,“舒娉是因为你和秦深在一起才心脏病发作,猝死?” “是的。” 安昕扯了扯眉梢,苦楚之色尽显,全情沉浸在痛苦开端的回忆里。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嫁给秦深的,在我十七岁的时候,他还陪我去找安若玥,可是那时我的亲身母亲跟我说,她不要我,更不想认我,她说,你看,你的身边不是有爱你的人吗?” 说完她就笑了,凄凉至极。 如果有一个人能提醒她,提醒在秦家小心翼翼的生活,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的她,告诉她,她是秦季同的私生女,那么她一定会离开秦家,头也不回! 找个地方藏起来,地球那么大,国家那么多,有心躲的话,谁能找到她? 哪怕要她永远消失,只要能成全所有人,她也是愿意的。 可没有那样的人啊…… “萍姨被我气死了,秦悦因为厌食症每天都在消受,自从那以后,秦伯伯甚至不想和我多说一句话,秦深去了国外,我该怎么办呢?那时我才17岁,我还……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没有谁比安昕更加厌恶自己了! 秦家由此开始败落,若非如此,后来叶璟琛再强势,凭他年轻气盛,哪里可能把D城的第一望门轻易撼动! 听她说了这么多,叶璟琛到底是心软了,都说不清这是第几次,无数次…… 这也算是她的解释吧? 他听得出来,她多恨自己,连存在都是被自己鄙视的。 也或许后来再一次见面,他看见了那样胆怯的她,再也没有在苏丹时展露过的胜过阳光的笑容,他好奇的想去探寻,换得一个泥足深陷还不自知的结果。 三年前他们失败的婚姻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只是现在,只求现在。 走近,一步一步,他试着靠近她,来到她的面前。 沉息了一口气,努力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叶璟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启唇,他语气飘然的说,“我不想知道你那些过去,因为已经过去了,我只要听你一句,你回来是不是为了报复霍婧兮?你嫁给我,是不是只为秦深?” 眸光闪烁,安昕浑身冰冷,忍不住的颤抖。 脑中嗡鸣一片,答案在嘴边,真的无从解释,假的牢记于心。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是那种一生中不会再有,却只能看着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你无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直到他完完全全枯竭,消失……你的心也跟着一起死去,再也不会跳动了。” 她平静的说,换来叶璟琛近乎崩溃的咆哮—— “所以你就毁掉我的生活,和我们的孩子?!” “你该知道,我从来都没爱过你,至于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过是她失去的永恒怀念。 相信这个秘密,大概没有机会再说。 “我们就这样吧,叶璟琛。” 安昕抬起苍白的脸孔看向他,语气里有请求,有妥协,有歉意……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短短的四个字,否定了谁长久一来付出的感情? 他的所有被她用言语轻巧的否定,撕碎,践踏在脚下。 只因为不爱,所以可以利用,可以轻言拒绝,可以背着他把他们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可以无所顾忌的……伤害他! 猛然—— 叶璟琛双手死死的将安昕的臂膀牵制,拽近到脸前,几乎要将薄如纸片的她提起来! 那是她听过最寒冷的声音。 他说,“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爱她,他更恨她! ------------ 离开,毫无留恋  最近的叶氏杵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往前一步或许繁花似锦,也很可能前面没有路了,跨前就掉进万丈深渊。睍莼璩晓 就在这个时候,本该该被无数会议淹没的叶璟琛忽然开着车一路从叶氏飚到医院外,引无数交警尾随,那阵仗场面,堪称上半年度一绝。 随后,据医院内部传出的可靠消息,叶家的私人休息室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至于和谁吵,这几天守在医院的人,不用点名道姓都知道是谁了。 代理市长在晚上的活动采访上已经对此事直接表态,叶家虽然对这座城市做了不小的贡献,可身为C市荣誉市民,又是社会知名人士,更该做好表率熨。 对叶璟琛严重违犯交通规则的行为,绝不会轻饶。 想来这时候叶家公子没有闲情逸致去在意小小的交通法规了,满世界都在报道他的婚姻亮红灯的新闻,烦不胜烦。 晚上十点整姐。 这家咖啡厅离附属医院最多只有五百米的距离,因为下午叶璟琛突然开车前往,这会儿医院的正门外还守着大批闻讯而来的记者。 可是就在不远处的这里,清清静静,连客人都只有稀松的三两桌。 顾城刚从一个社交酒会上离开,浑身的酒气还没散,因为约他见面的人较为特别,所以他也是违犯了交通规则自己驱车来的。 只不过眼下叶家如何都是新闻的大热,顾家的风头早被抢了许多年,不说顾大少习惯了,按捺的心思里也一直在等待着。 坐下来之后,他先问服务员要了杯柠檬水,再点上一支烟。 自顾缓释了会儿后,才对坐在面前的女人淡然开口道,“眼下这个情形,叶太太不觉得我们见面不太合适么?” 安昕假意客套,“即便顾先生认为不合适,可你不是照样来了?” 顾城洒脱的一笑,轻垂眉目,尔雅的弹了弹烟灰,“出于礼貌。” 他的态度可攻可守,想必对方不直入主题,他下一秒就能站起来,整理了西装,再折回酒会上喝一杯。 罢了,约他会面,本就是安昕主动。 她顺势恭维道,“那么出于礼貌,谢谢你能前来。” 顾城似乎还在醒酒,又是私下的见面,他显得很随意,夹着烟的那只手轻抬,示意安昕继续。 他既然来了,听着便是。 至于结果如何,貌似还真是个看心情的事。 安昕抿着的唇轻轻蠕了蠕,低首取出只手机,调出一段视频,推到他的面前。 “我妹妹的……私人录像?”顾城连眼皮都没眨半下,随后就轻松的笑了,“叶太太,你不会想要拿这个威胁我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还有……”安昕纠正他,“我很快就不再是叶太太,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这点倒让顾城意外了,“他舍得你?” “你认为事事都被你算好了?” 他们还真事事都逮着自己把叶璟琛往死里头阴损。 怎么样都是这个结果,那还不如安昕亲自去伤他的心,总比一而再的给人利用要好。 仰靠在沙发背椅上,她神态中的憔悴被掩饰得密不透风,说出来的每句话,语气里只有笃定和从容。 “今天之所以冒昧约顾先生来,主要有两个目的。” 顾城问,“你认为你的两个目的都能在我这里完成?” 话罢,他又看了看置于面前的那只手机,单是定格在屏幕上的画面都香艳至极,就更别说按下‘播放’键之后,会有一场怎样要命的‘视听盛宴’。 他这个小妹,总是爱玩过火。 可惜很遗憾,假如安昕想凭这段东西让他收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女子仿佛看出他心迹,避重就轻,直入主题“我的筹码当然不会只有这么点,但先只说这一点,你真的不介意?” 顾城脸容微漾,“家丑不可外扬,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了。”安昕巧笑,“我想顾先生介意的也并非令妹的声誉,而是霍敬文。” 霍建茗入狱的这些天风波不断,他也亲口认下所有罪状,虽然与他一样从政的霍敬文少不了受牵连,可是在接受调查的过程中,仿佛前市长之子真的干干净净,没有参与到任何不法活动中。 找不到蛛丝马迹,这是连专案小组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媒体和专家们都纷纷预测,就算霍敬文因此断送了寥寥数年的政坛生涯,而远在国外,孙家早就对这位继承人久候多时。 假若在这个时候顾家小姐曝出与他人有染的色丨情视频,一定会给顾氏造成影响。 就看顾城认为值不值得了。 是牺牲了妹妹的声誉和顾家在海外与孙家的一点利益也要将叶家扳倒,还是就此妥协? 妥协? 甘心吗? 然而一意孤行,你真的有把握一击即中,让叶家永世不得翻生? 答案在顾城心里。 沉默思绪了半响,不变的笑意浮于他处变不惊的脸容上,问,“然后呢?” 安昕给他开了一个优渥的条件,“相信你该清楚我在E有多大的话语权,未来是信息节能时代,E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顾先生是成功的生意人,假如有机会合作的话,我想我们应该能够互利互惠,创造更多的财富。” 一个E的价值有多大? 每年都以几何成倍的数值增长,随便一组数据就值八位数,国内那些目光短浅的市场评估对其预算的二十亿早就成为上个世纪的假预言。 假如E进军国内,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能够成为国内第一家和E合作的公司,消息一经放出,身价决然会水涨船高,这是不需要付出就能获利的事情。 不得不说,顾城就这样被动摇了! 安昕连给他多做考虑的时间都没有,说完这番话提起手袋站了起来,“若顾先生觉得不错,明天我会派人和你接洽,顺利的话,你就是我们E的第一位合作伙伴。当然,明天你也可以直接把人赶走,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新闻大肆宣扬。” 鹿死谁手,反正她尽力了。最多落得个声名狼藉,之后再借雷少倾的E来用一用,总有办法也让顾家尝尝身败名裂,求死不能的滋味就是了。 这一点,顾城清楚得很。 “所以我好像没有选择了?”他问。 在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将叶家从这座城驱逐的前提下,拒绝的结果就是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 “你有的。” 安昕肯定道,随后不假思索的转身欲离开。 身后,顾城饶有兴趣的追问,“我很想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原因是叶璟琛?” 他千算万算,倒算漏了一个安昕,终归小瞧女人是会被惩罚的。 此时的顾城除了长久耐人寻味的无奈,更多的是羡慕,对叶璟琛。 “这和你没有关系。”今天晚上的会谈,安昕胜券在握,她连头都没回,语气直接改为威胁,“你只要清楚,一意孤行的结果是我会不计代价让顾家在C市灰飞烟灭,记住这一点就好。” 一个人下地狱太无聊,多拉几个该死的,也算帮自己积德了。 …… 夜深了,不知是血缘的感召,还是止痛药的药效挥散完全,安若玥模模糊糊的醒来,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个人站在床头。 是安昕。 也不知她来了多久,灯也没有开,借由稀薄的光线,轮廓小而孤立,那双与她神似的眼直勾勾的望下来,她微惊。 见她醒了,安昕直道,“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转院,而我又很不想呆在这里,所以,我为你精挑细选了医护人员和营养师,好好恢复。” 冷冰冰的说完,低首在亲妈的额上浅浅印下礼貌的告别吻,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开。 【近来过年忙得天昏地暗,我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各方面都不太好,写得很慢,又不想敷衍了事,有时间有灵感就更新,请大家见谅】 ------------ 前前妻  凌晨四点的叶氏。睍莼璩晓 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依旧亮着灯,爱岗敬业的徐沛沛不知打了第几个呵欠,直到看见黎正商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勉强驱散几丝困意,顺手拿起面前早就冷掉的咖啡将就喝了一口,问他,“怎么样了?” 黎正商手里有好几份文件,虽是后半夜的后半夜,但难得的是,带着疲倦的脸上却神采奕奕,好像遇着什么大喜事。 走近,他道,“我还没做最后的动作,那两家听命顾氏的杂志社就主动表示短期内不会再报道与叶家有关的任何。” “可信吗?”徐沛沛警惕道,“会不会是对方在放烟幕弹?燧” “我不认为这个时候顾城还会做虚晃一招的多余事。”黎正商轻松得很,“况且——” 他把手里的文件都放在徐沛沛的办公桌上,她拿过来逐一翻看。 公关部的报告占了大半,连接下来的一周出现的各种应急对策都出台了ABCD四个方案辂。 商战,除了实力之外,舆丨论制造必不可少。 很多财团间还没开始正式较量,有一方就被率先击垮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些天叶氏就处于这种情况下。 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但台面上要维护好。 维不好,伤了元气都是小,丢了名声,谁还同你做生意呢? 徐沛沛原先就是在公关部做事,每每叶氏有动作,她们部门都会先活动,对此深谙此道。 也是机缘巧合,她被上司派来给叶璟琛做秘书,一做就混到现在,端茶送水,看总裁大人的脸色,反而忘记楼下的硝烟。 可是黎正商说顾氏忽然停止所有动作,这是个什么意思? 文件夹翻到最后一份,真相大白。 那分明是经过律师所公证,具有法律约束,签了安昕大名的离婚协议书!! 内容就不说了,抬起头,徐沛沛对黎正商正色,“你拿这个进去,不怕总裁把你杀了吗?” 心情不好状态不佳的时候,女人多用购物来麻痹自己,男人则以工作来自虐。 近来叶璟琛很好的诠释了自虐的真谛,尤为今天下午去过医院回来后。 思绪再一转,既然安昕把离婚协议书送来了,那么接下来顾氏想要拿她做文章打击叶氏的危机自然而然的解除大半! 黎正商神神秘秘的道,“私人消息,来年E进驻国内市场,顾氏有望成为第一个合作对象。” 安昕在E有绝对的话语权,她拿这个和顾城换,顾城根本不会拒绝。 摆平了顾家少主,再往这边送来离婚协议,问题不就都解决了么? 徐沛沛将黎正商上下望遍,“你从机场来?” 他微微笑,“不管怎么说,在总裁还没签字之前,她还是叶家的少奶奶,是你和我的老板娘,身为属下,送她去机场是应该的。” “这样啊……”徐沛沛思量着把那份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去,“既然如此,佛你都送到西了,这个东西你就亲自送给里面那位吧。” 新年才过,她还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失业。 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了! 加上她年前才失恋,失恋外加失业,她还要不要活? 黎正商‘啧’了声,斜眼扫她,“你开窍点儿,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你把这个和其他资料放一起,装做不知道就行了。” 他要的只是不在现场的保命机会。 徐沛沛抱手,很坚决,“那我怎么办?” 叶璟琛是随时可能冲出来撕了她泄愤的。 黎正商长叹一口气,扶额,“沛姐,给条活路。” …… 徐沛沛难得给黎正商喊声‘姐’,女人嘛,虚荣心总是有点儿。 被那声‘沛姐’喊得飘飘然的膨胀,她心下一软,就让黎正商苟活这一回了。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自己在第二天上午开始心惊胆战,并且此心情长久持续,不知何时是头…… 叶璟琛应该在翻阅其他文件的时候就看到那份混在里面的离婚协议,可是一早上,总裁办公室风平浪静。 没有期待中砸东西的声音传出,甚至徐沛沛还挡回了两个部门主管,叫他们有事下午或者明天再来。 她想的是,总裁大人爆发不出来,或许是需要时间空间来缓释,也或许正在黯然泪下也说不定呢? 谁知到了午饭时间,叶璟琛从里面走出来,和早先来时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对离婚协议书的事不闻不问,当作没有发生过。 反而,他很正常的问自己的总秘,为什么早上说好要来对他亲自做报告的两个部门经理没来? 徐沛沛心颤的说,以为他在忙,所以让他们下午再来。 叶璟琛说好,那就下午吧。 然后,他回家吃午饭了…… 开春的天气,叶浦和的犯咳症,加上许久不见孙媳妇,外面的风言风语越发的传得逼真,老爷子孩子气严重,叶璟琛时时都陪着尽孝道,早中晚饭都在家解决,应酬能免则免。 为了支持叶氏,稳定股东们的心,萧彤频频陪在叶绍新身边出席在各种场合的镜头前。 看,叶家背后还有强大的萧家,C市的震动,对叶家来说没有丝毫影响。 对唯一少掉的身影皆是三缄其口,默契得很。 自然了,叶家、顾家、雷家都在施压,没准连萧彤都暗自插了一手,只是一座城少掉一个人,地球照样转,饭照样吃,没了谁活不下去? 安昕就这样消失了。 你不提,我不提,他,更不会,不愿,不想提。 …… 五个月后,B市。 四环,一家环境清幽的疗养院。 午后三点,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绿意盎然的小花园里,一颗长得繁茂的榕树树荫下摆了一张铺着好看花纹桌布的白色的小圆桌。 桌上被可口的西式小点占据,红茶是刚刚泡好的,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宁静和睦的舒适感。 花园不大,中间有座白色的喷水池,水池中央立着著名的断臂威尼斯雕像。 此时女神真在金色的阳光下大放华彩。 园子的其他地方均是有白色和青铜的雕塑像做装饰,左侧的疗养院主体大楼有着浓郁的欧式风格,葱葱郁郁的林木几欲要将它淹没,风吹,空气里有温暖,有青草芳香。B市四环的疗养院,住得起的人非富即贵,可即便如此,照样少不了谈论八卦的声音—— “没想到欧阳家二少爷会捡这只破鞋,这个萧乐溪真是好命,萧家都不要她了,竟然能嫁到欧阳家去!看,请柬的照片都有,婚礼就在五天后,动作真快!” “那也是人家有本事,最想不到的还是顾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了萧乐溪还能回心转意,听说都追过来了。” “真的吗?!”八卦的一方俨然如打了鸡血,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原先把他撬掉的那个女的,照片我看过,一张娃娃脸,还是C市小报的狗仔,一只是宫廷贵宾,一只是村野小黄,怎么比都是有贵族血统的贵宾好嘛!” 另一人连忙附合,“是我,我都养贵宾!” 疗养院的护理,人手一本高档杂志,把财经新闻当八卦看,聊得有滋有味。 隔着一排不规则的树,安昕头未抬,只微微提了提唇角,渗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转眼就是七月间了,往年这个时节的B市,室外早就热得人不能活,可是今年却不同,树荫下,吹来的风冷飕飕的沁爽。 雷少倾说,心是冷的,去了非洲都照样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他倒是难得讲得出对她胃口的话来,真矫情!话和她的人一样,自己都受不了。 身后的八卦还在继续—— “嗳,你听说了吗?E的执行总裁要订婚了,对象还是叶家公子的前妻,不对,是!” ------------ 人性本恶  订婚? 和……雷少倾吗? 安昕犯糊涂了,不知道这消息是空穴来风,还是哪个不怕死的借首都爱八卦的小老百姓开涮她呢? 身后的声音又兴致勃勃的说,“我正想和你说!刚才聊聊差点忘记了!那位可不简单,和叶璟琛两度婚姻,虽然都短,但是能把叶家的三代单传搞得要生要死,手段才叫高明!” 另一人接道,“秦家的私生女,又有E那么多股份,本身就是富婆了,长得更水嫩嫩的,眼睛里还带那么一丝丝柔弱,加上点攻心计,真是天下无敌。睍莼璩晓燧” 话出口就引来感慨,有些人注定是主角,天天让人谈论。 跑龙套的护理二人组孜孜不倦的发热发光,把八卦事业进行到底,这个安昕啊…… “我还听说一件事!”忽然其中一个惊乍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榻! “上个月底我们院不是从D城转来一位车祸痊愈中的女病人吗?用了化名的,早上我听刘主任他们在办公室里说,那就是安若玥!” “我的天!!!原来那个人是她,难怪我说怎么突然就搞得神神秘秘的,为这个病人,院长还特意换了一套监控系统,多招了二十个保全!” “那套系统是E研发的,慈善赞助,不花咱们院半毛钱,不然院长那么抠门,怎么会从财务里支出这些来搞这个。” “那都说得通了!”人是击响双掌,得出结论,“安昕和雷少倾好上了,所以一脚踹了叶璟琛,这婚讯八丨九不离十。” 话被她们越说越离谱,安昕终于听不下去。 刚把手里的书合上,还没站起来制止,又听背后的人道,“安若玥在这里,她女儿会不会也在?” 听的人一惊,倒先弹起来了,“最近老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去五楼的套间探病,我远远的见过两次,是有点像。” 说完四下的寻望,贼似的警觉。 安昕被弄得怪不好意思,只好似模似样的把书翻开做个样子,佯装镇定。 再接着,那两个护理真的发现她和身旁另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安女士的存在,遂将分贝压到最低,捂着嘴踮着脚溜走了。 隔了好一会儿,风吹林动,头顶上的树叶子被摇得沙沙的响,树荫外的阳光好像又变得强烈了些,不自觉紧绷的安昕才暗自放松了双肩,把早就失去兴趣的书放到桌上。 间隙,余光正好对上身旁轮椅上那一位。 母女之间来了个单方面尴尬的对视,安昕露出遗憾的表情,狡辩,“我只是觉得……出去和她们理论也无济于事,你书里不是也有写:世界上千千万种人,独独活在别人的目光下最可悲。” 她才不要做那种可悲的人! 车祸伤了安若玥大脑语言中枢,但很幸运的是,老天好像特别眷顾祸害,当初医生断言,人救得回来,怕也难在开口说话,可是呢,安女士命大福更大,只要勤于练习,再加上针灸保健,总有一天能妙语连珠。 经过四个月的恢复,虽然人还坐在轮椅上,话却能断断续续的说。 不过,她不乐意。 断断续续的说话,多不痛快啊…… 干脆她就一言不发。 实在是环境需要,她就勉强用眼神来代替。 于是在安昕引用她的话强辩之后,她撇撇嘴,垂下眼婕,再撑开,投以宝贝女儿一个遗憾的眼色:你大可自由发挥,和我没关系。 说话? 她实在没兴趣。 安昕顿时就在这阳光明媚的七月天里恹儿了。 端起送到嘴边的红茶半口都不想喝,餐桌上漂亮可口的点心引不起她丝毫食欲。 近来她很忙,忙着为四个月以前发生的种种写完结章。 她是秦家的私生女没错,但这没什么好感到可耻的。 她是E的第一股东,这表示她有钱,在这世上只要有多于大部分人的财富,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最后她差点将回C市的目的真正抹杀掉,既然叶璟琛被她伤得彻彻底底了,没道理还让霍婧兮这些人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补充一下,自从霍建茗被捕之后,霍婧兮在国外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但…… “下、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好吧,身为亲生母亲,还是该偶尔有所表示,安若玥用她烦透了的断续式发问了。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她开口说话就会在同一时间萌生掐死自己的冲动。 当然在说话的同时能在女儿这里找找乐子,这种‘冲动’就会得到有效缓解。 所以她又像个真正的结巴似的问,“雷少、倾……要嫁?” 安昕垮脸,“你还不如不说话呢!” 这句正中安若玥的下怀。 她勾起笑容,心下是舒服多了,再扬起脸,正对外面大好的阳光,“推我、出去。” 固然树大好遮凉,可长久不晒晒太阳,人本身也是会生病的。 我们都是自然界的一员,都要进行光合作用。 如她所愿,安昕起身来推将她推到阳光下。 母女两漫步在绿色的草地上,离开巨大的树荫,外面热浪阵阵,卷起看不见的热流侵袭着置身其中的人的每寸皮肤。 这滋味不太好受,安昕更愿意呆在树下,不过敞开心扉说话时总要有点气氛烘托。 一边悠闲的走,她一边说,“我和雷少倾不会有什么,这件事情我和他在很久以前就达成共识了,我想那些新闻应该不会是他找人做的,他没那么无聊。” 安昕猜测道,“或许是雷劭霆,听说最近雷家又开始逼他回去继承家业,没准是他背地里搞的鬼,想以此转移注意力。” 最后她结论,“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安若玥听了之后,风韵犹存的美丽脸庞上满是嘲讽。 安昕探头看了她一眼,那抹神彩让她极不甘心,“就算雷少倾跟我告白一万次我都不会喜欢他,我对他只有朋友的感情!” 男女之间哪儿来那么纯粹的友谊? 安若玥心里想着,没说,全写脸上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安昕无奈,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更成熟,理智,那些想法即便是在无意之间也会钻出来,让她变得很哲学。 顶着炙烈的太阳,推着母亲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想想又说,“有时候爱情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可能就是一刹那,你爱上那个人了,不管身份地位,拥有什么,会失去什么,后果怎样,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是问题,你爱上他了,不管他是王子还是乞丐,你都爱。可是很多时候,和很多人相处,无论多久,没有那一刹那发生,就永远都不可能爱。” 安若玥很想问女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正想着谁? 秦深还是叶璟琛呢? 罢了,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叫她又爱又痛,问这个问题太没营养。 身为情感专栏的作家,她总结,“有一个,还可以和、他——” ‘继续’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安昕飞快的从中打断,“早没戏了,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是我亲妈,还不知道遗传基因的重要性么?唉,太阳好大回去了,我好渴。” 说完,不理会轮椅上的人要发表什么意见,就把轮椅调转方向。 安若玥真是要烦死自己嘴巴不利索! 为防止她多说半个字,安昕假装什么也听不见,自顾自的喋喋不休,“嗳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我想问你怎么不问我给萧乐溪找对象是为了什么呢?算了你语言区受损我自己说吧,当然是为了顾家了,我们E多大的规模,多肥的一块肉,轻易分给顾城,我哪里甘心啊你说!他以前可逮着我算计给我使绊子呢……” 扒拉扒拉扒拉……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安若玥真想亲自把安昕的舌头割了! ,撕了那张面具做坏人的感觉再好,也抵不过要躲某某某的痛苦。 都是当妈的人了,她不计较! ------------ 养眼的姐弟  安昕对B市很不适应! 这里和南方天差地别,比如D城,比如C市,一周总有两天会下雨,她习惯了阴雨绵绵的天气,B市没雨,没阴天,连偶尔想要矫情一下都没有环境配合。睍莼璩晓 过完四月间,入夏之后,早上五点天就开始亮,昼夜温差大不说,三、两个月不下一滴雨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安昕如一尾养在小池塘里的鱼,池子快干了,她也快变成鱼干…… 看过了安若玥,她开车去附近的购物中心燧。 刚搬到B市,新购的公寓,装修明亮简洁,现代化又漂亮,就是少了点儿人气。 安昕头一回连着半个月失眠,晚上不开灯睡不着,总觉得关上灯心里不踏实。 她打电丨话催秦悦赶紧回来陪她,绕地球玩了几个月还乐不思乡的秦小姐劝她给自己找个坚实的怀抱,临了还补刀,说,难为你强装镇定活到现在,两任前夫要啥有啥,要再找比他们更好的确实难了点儿昶。 他们…… 她的两任前夫不都是叶璟琛么? 提起这个名字,安昕的心肝儿就绞着疼。 她承认自己情商低!既然当初回C市是为了报复,如今霍婧兮人在德国都忘不了和葵纠缠,做着痴梦不肯面对现实,她目的达到,自然功成身退。 叶璟琛都恶狠狠的威胁了她,叫她别在他面前出现,彼此已是背道而驰,无路可退。 僵局,安昕伤他如斯,对不起他一辈子,他也不要她做任何偿还了。 日子还要过,她还要活,没有爱情死不了人的。 至于再找一个坚实的怀抱,她宁可一个人对着天花板长夜漫漫,把失眠进行到底。 车停好,打开车门走出去,又一阵热浪涌来,强光刺眼,安昕连忙掏出墨镜给自己戴上,明媚的B市啊……她顿时没了伤怀的兴致。 葵早就在商场二楼吹空调久候。 他上身穿着ST当季最新款的心领T恤,沙滩裤,彩色的人字拖,简单休闲的打扮,头发漂成银白,扎眼得不得了。 立体的五官总带着异国男人深邃魅惑的气质,坐在蓝色的塑胶椅子上,他就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尤其T恤松松垮垮的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他白皙的皮肤,粗狂性感的锁骨,左侧那端还有一小行法文刺青,不知是写给谁的情话。 安昕走过去时,他正握着手机皱眉头,对周遭频频投来的目光如若未查。 不用问,一定是大洋彼岸的那位又在定时定点的‘***扰’他了。 葵给霍婧兮的杀伤力,是秦深给与她的后续。 劲头如温柔的台风过境,乍看风平浪静,轻轻一触,心里的整座城池顷刻化为灰烬。 连安昕也没想到,霍婧兮曾经爱秦深爱得不自知,胜过爱她自己。 又偏偏他是因她而逝,这样的痛苦等到醒悟后,想来恐怕不会比安昕承受的少。 终归是阿深太厉害,总能让人都爱他。 走到葵的面前,他被一抹淡淡的影子遮住,随之抬起头来,见是安昕,那张泛着愁苦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你来了。” 他的中文已经说得相当好,简单的交流,咬字清晰,普通话说得正正的,还带着一点独特的男重音的腔调,像极了午夜电台说唯美爱情故事的DJ。 安昕对他微笑,又看看他的手机,屏幕上有条编辑好的短信,迟迟没有发出去。 那是法语,她可看不懂,但他的表情写满了进退不是,心思实在好猜。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葵迅速的收了手机站起来,“走吧,趁现在超市人少,我们先去买东西。” 说完他就主动去拿推车,安昕抱手站在原地等待,一脸的‘拿他没办法’。 葵只是长了一张和秦深几分相似的脸孔,在性格上却大相径庭。 他孤僻,对大多数的人和事表现冷漠,对美丽的事物有敏锐的触觉,像是朵长在空谷的幽兰,时常都孤芳自赏。 他有自己的道德标尺,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谎言和背叛。 他喜欢霍婧兮,但很可惜,以上两点中的任何其一都能将她轻易否定。 葵的内心细腻敏感,柔软的内里被长满刺的坚硬外壳包围。 他先听了安昕和秦深的故事,再让他知道霍婧兮是那个一手断送秦深性命,还毫无愧疚自责的女人,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无法再改变观点,推翻自己去爱一个女人。 爱一个人很简单,可是爱上她之后,能否承受得起‘爱上’了之后的变化,那就另当别论了。 人总要先爱自己,才有爱别人的权利。 葵远离霍婧兮,说穿了是一种自我保护。 在这件事上安昕不会劝解,一来霍婧兮作怪太多,自食恶果是天报应,她不雪上加霜,但也不会假意怜悯。 世界上最好的报复就是让自己过得比敌人好千万倍,然后,彻底无视他们。 要不要再接受霍婧兮就是葵的私事了。 走在偌大的超市里,每个区逐一的逛,从一些细小的家用品,再到种类繁多的食物,很快就把推车塞满。 安昕和葵走在一起完全不登对。 染了发之后的葵像个忧郁的美少年,安昕则长发及腰,身上那条灰紫色的长裙飘飘若仙,五官兀自透着骨清冷却又妩媚的小女子气息。 虽然站在葵的身边显得她身材娇小,可比起情侣,他们更像一对姐弟。 姐姐抱手在前面神游的走着,弟弟就推着车在后面尾随,然后利用长手的便利,从两旁取过他觉得包装好看的零食往车子里面放。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对临时组成的姐弟相当养眼,所经之处,总能吸引到最多的视线。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超市里走进一个更大的发光体。 叶璟琛的出现可谓‘震撼’! 彼时,安昕和葵正为了要不要减少两包饼干而争执不下。 安昕本来就对零食不感冒,饼干这类东西吃得更少,可是葵坚持一定要多买几种,现在她一个人住,他虽说是打着旅游的幌子和她做邻居,其实都是雷劭霆的良心表现。 因为不放心,所以派了他来照顾她!站在货柜旁,葵充分发挥自己的身高优势,把手中的饼干举得高高的,欺负安昕身材五短,跳起来都够不到边。 他笑得像个孩子,故意卷着舌头说,“都拿了吧,听我的准没错儿!” 安昕气得牙痒痒,连葵都欺到头上来了,她的脾气真的那么好么? 正在这个时候,临近的超市入口那处传来喧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大动作。 加上一旁着装整齐的服务员激动的表情,按捺不住的说‘来了来了’。 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穿着工作服的女员工都画了淡妆,一双双发亮的眼睛直投向大门那处。 就近的顾客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安昕和葵也不意外。 远远的,只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了。 这座综合商业大厦去年七月份才建成,年初刚投入使用,集餐饮娱乐,多重消费于一体。 十五楼以上有多家公司,以下是大型购物中心,几百家中高档品牌在这里营业。 而安昕置身的国外某知名品牌的连锁超市,据说也是首都最大。 因为这座大厦的建成,还有附近地铁的贯通,附近寸土寸金的房价又番了三、四倍不止。 这些因素更成为安昕买下不远处新公寓的直接原因,离安若玥的疗养院近,出行购物都方便,作为新生活的开始,好的环境必不可少。 但她撞破了脑袋都没想到,这栋大厦的主人是叶璟琛。 当他被一群西装笔挺的人簇拥着走近来时,安昕几乎在瞬间就将他的身形轮廓精准的捕捉到。 甚至,那一时她连他的脸孔都没看清楚,心脏已经疯狂的紧缩了! ------------ 擦肩而过  离开D城后,安昕连和叶璟琛碰面的期望都没有做。睍莼璩晓 是不敢,是内疚,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是知道再不需要任何解释,勇气永远存不够。 所以她选择……地老天荒的逃。 窝囊了点,但安全。 可是在逃跑路线和最终坐标上,貌似出现了偏差熹。 当她在严肃的思考搬家问题时,身后的超市服务员却在欢欣鼓舞的对她的前夫展开热烈讨论。 比如,终极BOSS比电视和杂志上还要帅。 比如,他的家世、红色背景和杀伐果决的商场手段选。 最后还有什么……这么完美的男人居然也有女人不愿和他好好过日子,真不知道我们老板的前妻是什么眼神儿! 安昕听得一字不差,很想回过头大吼一句:你们知道你们老板的脾气有多臭,为人有多霸道多别扭么?! 可想想好像她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大家彼此彼此,便都忍住了。 别人的地盘,低调点…… 走进超市的那行人就算没有五十也有十几,统统衣着光鲜亮丽,四十岁左右的男士居多,也更多的小年轻尾随其后,一脸幸福的模样,仿佛他们追随的是天骄帝王,只消跟着走几步都能沾沾仙气。 安昕连躲都没机会,那一时她脑子的里想法也着实多得很。 躲什么啊,她又不知道这座大厦是他家的,再说就算是他开的,门口又没立着‘叶氏所有,安昕不得进入’的字样。 她暗自里又纠结又窘迫,进退不是,等到那几个七嘴八舌的小服务员压低嗓子尖叫起来时,叶璟琛已经来到她眼前! 大概相隔了三步距离,那一瞬过得极快,又好像被上帝刻意存坏心放了慢镜头。 在看清楚叶璟琛的侧脸的同时,安昕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去,避开他凌厉的气势,恨不得把脑袋全部插进面前堆满膨化零食的货架堆里! 伴着并不整齐众多步伐声,双耳瞬时嗡鸣。 脑海里久久不散的是那张英气逼人的侧脸。 四个月没有见面,他比从前消受了一些,可也因为如此,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气势,连眼眸的余光都异常冷冽,好像正在经历世纪的冰封,消融期限却是未知。 是因为她吗? 他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那一定对她痛恨之极了…… 那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又钻了出来,迅速的侵占她混乱的大脑,直到那片凌乱的脚步远离。 过了好一会儿,超市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顾客们推着车挑选商品,嘴边还在谈论着之前那一行匆匆过客。 是这里最大的老板吧?真是年轻有为,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英俊出众,内敛得不得了。 导购听了之后美滋滋的搭腔,说,这座综合大厦在半个月前才被叶氏收购,保守估计的总价值十分惊人。 加上周边的地铁通了,要知道在B市,皇城根下,六环外的房价都在翻天涨,这里可是四环啊! 安昕硬是被那对话吸引了,不明就里的把盯在零食堆上的视线移过去,一路跟随。 等到那两位大妈推着推车转出,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小眼神……然后发现葵正环抱双手,闲闲半倚半靠的挨在货架中间被装饰成镜子的方梁柱上。 他眯成玄月的眸子弯弯的,状似温和的看着她,里面兜兜转转的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嘲笑,打趣。 什么都不用说,足够让安昕感到很挫败。 她轻叹一口气,随手抓了几包没营养的膨化食品扔进小山似的车里,主动把沉重的车子推动,耷拉着脑袋说,“走吧。” 葵长长的‘哦’了一声,跟在后面慢摇慢走,看笑话般,“我想,从他刚才那个角度,应该没看见你。” 说完他就眼睁睁的望到前面的背影变得更加萎靡不振。 接着,他继续再说,“但是他看到我了。” 这次的调调是肯定式。 到底是华侨,中文都是现学现卖,所以他说得比较缓慢,但吐字音调绝对标准,在这个时候与人听来就有一种调侃的意味。 安昕没理他,只加快了脚步。 葵继续,点到为止,“你知道的,我的头发。” 最近他很自恋他的头发,多么的衬他的肤色,多么的俊俏,多么的扎眼啊…… 他个高显眼,可是能完全挡得住她吗? 安昕越走越快,头不回的怒骂,“好的不学尽学雷劭霆的臭毛病,你们真是一丘之貉!” …… 出了超市,总共三大袋战利品。 安昕拿比较轻的那一袋,剩下都是葵的事了。 因为‘惊心动魄’的超市突发事件,骂完葵之后,安昕就一直很没精神。 脸上的轻松没了,两条淡淡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才四个月而已,哪里有那么轻易能够好。 葵没跟她说,在和叶璟琛擦肩的时候,他可是狠狠的被他用眼神杀了一回。 如果说出来的话,也许安昕会想,叶璟琛是在隔人恨她呢? 可是如果没有感情,还谈什么恨? 回到停车场,安昕的车子被一前一后堵住了,根本没法倒出来,索性大厦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停车场的老大爷说,把推车借给他们,明天记得推回来还就好。 还说,姐弟两长得都好,就是弟弟怎么染了一头怪里怪气的颜色,跟猴儿似的,姐姐得好好管管。 安昕笑说回家就给他剃成和尚,叫他重新长! ‘姐弟两’就这么推着沉沉的小车,沿着年初才翻修的崭新人行道往小区走。 外面阳光炙烈得过分,周围的绿化带奄奄一息,公路上往来的车辆都能随意卷起热流,车顶仿佛都在冒烟儿。 路上安昕不发一语,背着手袋,撑着太阳伞,墨镜下的眼睛里不知道有多抑郁寡欢。 其实这在葵看来,问题很简单。 找叶璟琛解释清楚就好了。 只安昕在彻底失去秦深之后,以她自己都不喜欢的方式伤害了她爱的人,她害怕,干脆逃得远远的。 而叶璟琛呢,他的骄傲自负人神共知。 在同一个女人手里栽了好几次,他就是心里还有想法也会深藏。所以就这么……僵了。 可是葵总是觉得他们还会走到一起的,两个人相处,哪里可能一帆风顺,没有磕磕碰碰? 见安昕没精神,葵拉住她,顺手把推车塞到她手里,“你在这里等着。” 安昕微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见他已经走远。 她没辙,撑着伞站在原地,看他像个大孩子似的,顶着烈炎炎的太阳经过斑马线,跑到对面的花店去。 没用多久的功夫,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束玫瑰花。 温柔的粉,芬芳的黄,热烈的红,还有纯洁的白,足足有二十几只,而中间则是品种最珍贵的彩虹,配上满天星,用紫色的牛皮纸包住,漂亮得很。 安昕盯着花束看了看,有点儿发怔。 玫瑰花的意思可多了,葵送她这一大把是个什么意思? 接还是不接? 接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各种的犹豫不决,葵不耐的把花送到她怀里,“拿着吧!就当弟弟看到姐姐不开心,逗逗你。” 听了他的说法,安昕如释重负,抱起花的同时道,“你吓死我了……” 葵挑起漂白了的两道眉毛,“这就吓到你了啊?” 再垂眸扫他自掏腰包买的花,就是怕她多想才买那么多颜色,他没好气的笑,“这是我第一次给女人送花。” 安昕不理他了,低头拨弄着开得正艳的小花,顺口就接,“真正第一次送花是给雷劭霆那禽兽吧……” 虽然说得很小声,葵还是听见了。 在这方面他不避讳,神神秘秘的说,“送给你的花收好就是了。” 雷大少不喜欢花,雷大少喜欢催残花而已。 有些人就是说不得,两‘姐弟’还傻乎乎顶着太阳晒,手机里同时有短信来,正是雷家大少爷。 他用八卦的语气群发,说:唉,你们知道吗?听说叶家那位老将军爆血管送医院了。 ------------ 和他相隔,看似咫尺  叶浦和入院的消息来得突然,安昕错愕不及。睍莼璩晓 印象中身子骨硬朗的小老头说不好就不好了,仿佛和他插科打诨赖皮下象棋还是不久前的事,才过了没多久,就从与叶家无关的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 安昕感到了失落。 回到公寓,满脑子都被四个月前在C市的生活点滴占据着。 尤其在意外的同叶璟琛有过比陌生人更加默然的擦肩之后,她才清楚的意识到,现在叶家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熹。 再想此刻身在医院的叶浦和,毕竟老人家已经九十九岁高龄,一生历经战争岁月,改革开放,诸多变迁。 苦楚和荣耀的滋味皆尝了个遍,如今叶家因他显赫,不说儿孙满堂,但总是后继有人。 用雷劭霆的话来说,到了这个份上,该有的都有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个痛快么靴? 至于叶璟琛…… 站在厨房里,安昕抱着插到一半的玫瑰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客厅的电丨话不知疲倦的响了又响,不知飞到哪儿的魂才被召唤回来。 自从她来到B市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改变了,手机联系人还不超过十个,也就是说,只有这几人能直接找到她。 会在下午这个点给她上一段夺命追魂CALL的,除了在疗养院无聊无事尽想着找她茬的安女士,不做他想。 稀奇的是,这回她猜错了。 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号码让安昕感到一丝熟悉,但卯足劲想,她又很是茫然。 记忆里总会有这么几个人,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无关紧要,找你的时候总会有事就对了。 接起,对方一开口就让她肃然起敬。 “你好,请问这是安昕的电丨话吗?我是萧彤。” 萧彤没有因为先前的三个未接而有半点不快,她的语气里只有恰到好处的客气,让听的人觉得有面子,她自己的更不跌份。 安昕愕然,“是的……萧阿姨,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阿姨’比较合适了。 萧彤似有幽幽叹息,还没容人将那低叹计较清楚,她开门见山,“老爷子不好了,想见你一面,你愿意吗?” …… 其实安昕完全可以拒绝,可是只应那句老话:人非草木。 叶浦和待她好,从她还没有嫁给叶璟琛以前,连少有的严厉和苛刻都是假装出来的。 当时安昕不懂,后来进了叶家的门,她才晓得那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坦然的接受萧彤的苛严,给她提前打的预防针而已。 在叶家,她最喜欢的就是妙语连珠的老爷子,不时拿他的孙儿开玩笑逗趣,使着小孩子脾气,暗自里教给他们的都是为人的大道理。 她一声不吭的离开C市,对长辈没有半句交代,实在做得不对,所以这一面无论如何都要见的。 时间赶得很紧,萧彤早就准备好行程,等的就是安昕点头。 三小时后登机,她连行李都没有收拾,背上包,拿了一件薄外套就出了门。 上了计程车之后,安昕又想起刚和自己成为隔壁邻居没多久的葵,两个人还说好晚上一起吃火锅的。 给他发了短消息,他很快回复,让她放心,安若玥女士他会暂时替她照顾的。 …… 到机场的时候已是傍晚,火红的霞将首都机场染得一片红彤。 往来的车辆很多,离开抑或归来的乘客们脸上有不同的表情。 或欣喜,或疲惫,或麻木,机场大厅一如既往的拥挤。 路上安昕都在担心叶浦和的病情,反倒忽略了眼前。 出示证件后,来到萧彤秘书在电丨话中说的候机室,她才恍恍然,不是有那么一个让她揪心的人也在这座城么? 视线里是能够一眼囊括全部内容的舒适小房间,全是熟悉的面孔。 徐沛沛坐在一张单独的欧式沙发上,身上还穿着职业正装。 她低头专心一意的用平板电脑浏览新闻,不时还会小声嘀咕,细听全是比某些专家还犀利的辛辣评论。 黎正商站在离门边最近的位置,手里握着电丨话讲得停不下来。 最安静的就是叶璟琛了,他站在正对机场起落坪的落地窗前,背对身后的一切。 晚霞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在他欣长的身上镀了一层橙色的光,背影熟悉又陌生,真是应了那句一眼万年。 仿佛,前一刻他还属于她,她还能恣意的将他拥抱,但此时此刻,她只能静默的和他保持距离,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记忆略显混乱,他说过要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 就在安昕不知为何犹豫得怔怔出神时,刚结束通话的黎正商发现她的到来。 “来了?”这句是废话,他再望向那个背影,道,“随时可以起飞。” 叶璟琛闻言转过身,锐利的眼眸近乎要将安昕望穿。 可那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超过半秒就移开,甚至,她心脏紧缩的过程都没有做完,他已然迈出步子,再一次和她擦身而过。 距离最近时,连带起的风都寒凉。 一向反映迅速的徐沛沛都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见到安昕是有一愣,再看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后知后觉叶璟琛已先出去了。 她对安昕挤出一个抱歉又遗憾的表情,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又被黎正商催促,C市那边早就水深火热了。 …… 从B市飞C市大约两个钟头,时间并不长,对于安昕来说却颇为煎熬。 还是那架私人飞机,登机后叶璟琛就进了里面的休息室,看来是一点不想和她有半点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 也是了,他不这样做的话,安昕反而会更加无措。 毕竟这次是叶老先生要见她,时间紧迫,恐怕他也是在工作中刚收到消息没多久。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徐沛沛和黎正商都忙碌起来,安昕独自坐在机舱的沙发上,看窗外难得能够欣赏到的落日风景,心中不觉怅然。 天黑了,她想起了苏丹之行,想起在经历一场真正的生死后,意识到自己并非除了秦深之外,对世间再无其他留恋。 在她决心好好开始生活时,叶璟琛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不管是受了强制还是被迫,终归他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接受了他。 至于后来…… 安昕努力的回想,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模糊的记忆恍如隔世,让她连挽回都无力。 最后脑中辗转留下一幅足矣温暖她的画面。 就是在这架飞机的归途之上,他们相拥,安宁美好,再无任何能够比拟。 …… C市国际机场。 这座海滨之城正在接受大雨的洗礼,飞机降落时遇到了不小的阻碍,盘旋了将近三个钟头才平安着陆。 彼时已是晚上11点过。 没有多余的话,沿着安静隐秘的通道,叶璟琛一行直往停车场去。 所有都做足了保密工作,安排得严谨,滴水不漏,所经之处都事先有专门的地勤人员先做疏通。 暗自紧迫的气氛让安昕跟着紧绷,C市媒体无孔不入的功力她见识了无数次,总觉得这次和从前不同。 来接机的陈小旭,也许因为情况特殊,他显得比往常稳重了许多。 迎上叶璟琛,他先做了简单的汇报,跟在后面的安昕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浦和午休后说要到古玩市场逛逛,全家人都以为他出去了,直到下午三点多,陈妈见要下大雨,到后院去收衣服,才发现他倒在花房前。 现在人抢救了过来,只不过老爷子年事已高,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起折腾,以后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听陈小旭一说,不止安昕,就连叶璟琛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 可想他刚到B市不足四个小时,医院那边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两回了,他是什么心情? 见叶璟琛舒缓了些,陈小旭便也开起玩笑来,说,老爷子一出事,全家人跟着急得团团转。 哪想把人送去医院抢救之后,猜猜叶浦和醒来之后第一个反映是什么? 睁开眼看到守在床前的是萧彤,他皱皱眉又咂咂嘴,厌烦道,我不想看见你,喊我孙媳妇回来。 叶璟琛的脸色刚有少许放晴,听到老爷子原话里的‘孙媳妇’三个字,不禁又是一阵不痛快,眼色里飞出的小刀都快把陈小旭给扎死了。 孙媳妇? 哪里来的孙媳妇? 霎时快步的众人汗颜的汗颜,摇头的摇头,最近C市的媒体把叶璟琛离婚的消息消费了个彻底。 偏他们家老头子还不嫌乱,进一趟医院要看什么孙媳妇? 叶璟琛是将跟在身后那一溜的其中之一彻底无视了,稍微有点眼色的却都心如明镜,到底那是叶浦和承认的人。 长长的机场通道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似的,外面暴雨倾盆,伴着闪电,不是个让人心情愉快得起来的天气。 就在这时,黎正商又接了一通电丨话。 伴着众多嘈杂的声音,只听到他恭敬的叫了一声‘大叶先生’,接着就把手机递给叶璟琛。 一开始,谁也没有在意,就连陈小旭都还笑呵呵的回头来冲安昕眨眼睛挥手示好。 那眼神里有安慰有暗示,你看你看,老爷子还向着你呢,回来就好了。 全市人民都知道最近的叶家公子过得多自虐,还不都是给一个人闹的? 萧彤总嫌弃这个儿媳妇居心不良,几个月过去了,E进驻国内市场,在顾氏和几大财团之间的周丨旋,哪个都看出了端倪。 安昕这是借着自己第一大股东的身份耍着顾城玩儿呢。 为的是什么,有心人翻翻去年的旧新闻就懂了。 时间是好东西,淡化伤痛的同时,证明了哪个的清白和真心。 可时间也决然是个公平的东西,谁也不会永远存在于世…… 走在最前面的叶璟琛忽然顿步,跟在他身后的徐沛沛差点一头撞上去!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静止而暂停前行的姿态,气氛嘎然,整个机场里回荡着因为暴雨侵袭而终止所有航班的消息。 身侧的落地窗外,漫天盖地的黑暗,闪电在夜空的尽头狰狞的撕扯。 叶璟琛握着手机木然僵立,周身都在挥散着与过往任何一个时刻所不同的气息。 寂灭,哀绝,人生中必不可少会经历的失去……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在始终悬空的人心里肆意蔓延,惶惶难安。 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叶璟琛的背影,听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只对电丨话里平静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做为交代。 把手机交给黎正商,他沉息。 没有像先前那样再度疾步赶往医院,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徐沛沛去看离叶璟琛最近的黎正商,发现他也难得一脸沉肃,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大概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一行十几人,忽然就都成了哑巴。 安昕站在最后的末尾,视线穿过前面所有的人,双眼紧锁在叶璟琛身上。 半开的唇想说些什么,确定什么。 或许,是不是该先讲一句冠冕堂皇的……节哀顺变? 怎么会呢? 心底还是有一丝不可置信,叶浦和的身子骨那么硬朗,还没到医院,安昕都能想象出他会和自己开怎样的玩笑。 失去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萍姨,秦深,还有……她的父亲! 痛是一定的,都知道是过程而已,可是…… 倏的,叶璟琛毫无征兆的回身,深邃的眼眸精准的将她抓住,眼底的情绪显而易见。 安昕微颤,几乎和他同时开口—— “爷爷他……” “你不用去了。” 没有起伏的话音,语意清晰明了。 连他说话的声音都让她感觉自己飘忽在世界之外,与他的毫无干系。 不用去了,那个想要见她的人已经不在。 安昕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身体前倾,还没来得及说出坚持的话,叶璟琛干脆的转身,徒留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背影。 步子依旧急促,渐行渐远。 见状,所有人在半秒犹豫后都跟了去,只有徐沛沛硬着头皮对安昕说,“现在情况特殊,记者一定很多,总裁不让你去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 她说得飞快,话还没讲完,前面就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警告—— “徐沛沛!”纵使叶璟琛未回头,连步子都没放慢丝毫,不断远离这处,却愣是把徐沛沛被吓得抖三抖,不敢再多半句嘴。 无奈之下,她为难的看看安昕,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非比寻常,到底顾不上哪个了,一阵小跑追上去了。 安昕是被留下的独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把渐渐远去的那行人目送,空落落的心始终悬浮,沉不下去,升不上来。 许久许久才真正领悟,和他的世界看似咫尺,却早就相隔天涯。 ------------ 真正的痛是说不出来的  将近凌晨一点,还是机场。睍莼璩晓 叶璟琛离开之后,安昕无处可去,干脆又折回机场大厅,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两个小时就那么过去了。 外面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愈夜愈黑,电闪雷鸣,所有的航班都被取消。 听说这是C市二十年都难遇的大雨。 因为停飞的缘故,滞留在机场的人特别的多,满眼都是行李箱和等待雨停的人群熹。 谁也没有留意到角落里的安昕。 相比周围的身影,她的行装轻松简单,一只包,一身衣,一个人。 几个月前,这座城市还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叶家那位个性十足的少奶奶,不过眨眼瞬间,还有谁再记得她?又有多少人将她彻底遗忘虚? 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无喜亦无悲,只是回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 有的让她开怀,有的让她温暖,有的让她哭笑不得,有的又实在追悔莫及…… 她在等待外面的雨停,在等待心里的雨停。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叶璟琛最后的转身,还有那句她背得滚瓜烂熟的驱逐。 他已经不再需要她,那么,该真正离开了吧…… 心思刚刚定下,面前忽然多出了个人,随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雷劭霆风凉的声音煞风景的在她头顶响起,说,“看看,这是谁家的猫,找不到主人了?” 这种时候,安昕根本没心思配合他冷场的幽默感。 低着头,把正在不停进短信的手机掏出来,抠下电池,世界都安静了,她总算舒服些。 自从安若玥女士逐渐痊愈,仿佛活着的一大乐趣就是给她唯一的女儿发短信各种‘关切’。 卖得越来越好,主编的位置虽然悬空,谁在乎呢?这是一本时尚杂志! 雷劭霆做得相当成功。 知性作家安女士的情感专栏在车祸两个月后恢复如常,人生哲理越侃越大,不知道骗了多少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偏安昕不吃她这一套。 生活是自己的,别人说再多都只能拿来当个借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一句,哪个没听过? 见安昕一脸的‘我谁也不想搭理’,雷劭霆干脆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那双风流无边的桃花眼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良久之后,他难得正色的说,“虽然你还小,经历的也够多了,心里还没个数么?你看机场里的那么多人,你比他们有钱多了去了,想去哪里不行?想怎么重新开始不行?感情啊,那就是浮云!” 安昕侧目看他,他今天穿得也很正常,黑色的心领T恤,卡其色的九分裤,米兰订制手工皮鞋,十根手指头上一个戒指都没有!叫人叹为观止。 因此,他那一身妖气少了许多,正派了不少。 但……这哪里是雷大少的作风? 安昕忍不住乐了出来,“该不是被逼去相亲了吧?” 雷劭霆一拍大腿怒道,“少爷我抵死不从!” 听上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安昕倒不觉得意外,和他闲聊说,“你们兄弟两总是有一个要回雷家当继承人,不然是想让雷伯伯去收养一个养子,把偌大家业拱手相送,还是要逼阮女士做一次高龄产妇,继续为雷家开枝散叶?” 雷劭霆是长子,看上去玩世不恭,像是不可靠。 然而一个十四、五岁就独自在外打拼,如今还事业有成独霸一方的狠角色,单把他抬出来,谁敢小看了雷家? 至于雷少倾就不用多说了,新能源,电子行业,游戏领域……身价每分每秒都在以惊人的数字上涨,只是玩性太大,让他回来接受雷氏反而显得委屈了。 雷劭霆知道安昕的意思,两个人极少像这样坐着聊些正经的。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先是叹气,然后话中有话,“也是,就目前来说,我们家那位小少爷都是自顾不暇了,把雷家的生意硬交给他,怕是让他毁了都不会可惜。” “怎么了?”安昕不明白。 听起来貌似雷少倾遇到难题了? “你不知道吗?”雷劭霆大诧。 他说话就是这样,明明有意引人入局,还要装得很无辜。 疑惑的看了安昕一眼,很快他眼底虚伪的疑惑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乐在其中的狡黠。 从来他都喜欢这样以此寻乐。 安昕对他的小把戏烦不胜烦,“讲重点。” “重点就是我家小弟现在正满世界追着你家小妹跑,继承家业这种毛毛雨的事情哪儿有这个关键啊,当然紧着重要的来,你说是吧?” 雷劭霆不说还好,一说安昕也觉得自己有好久没看到这两个人了。 再听他一通劳心费力的忽悠,要是真的没事的话,他才不会花这个力气说那么多。 通常情况下换个人肯定得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安昕偏不! 问他等于自找消遣,她真想知道的话,亲自找那两个人问清楚不就好了? 所以对待雷劭霆这种任何时候都恶趣味当先的讨厌的人,她选择就此打住,转移话题,“葵会一直留在B市对吧?” 雷大少的聪明毋庸置疑,顺着安昕的话,他点头,又猜测说,“你想他帮你照顾安若玥女士?” “安女士身为促进销售大卖的一大杀手锏,好好照顾你们的摇钱树不是本分内的事吗?” 而安昕身为主编,还是重在挑剔和品味的时尚杂志编辑,不在言辞上犀利一些,实在对不起这个头衔。 雷劭霆和她拉关系,“别你的我的多生分,主要你一天好活着,主编的位置就是你的,薪水照发。” 安昕不说话了,直接用眼神藐视他。 刚才是谁说她腰缠万贯比好多好多的人都有钱来着? 雷劭霆自打了个嘴巴,随便乱咳了两声,尴尬改口,“这是原则问题。” “那就坚持你的原则吧。”安昕轻声闷哼,灰头土脸的时候有个人陪着逗趣挺不错,“没准有一天E关门大吉,我还指着你给我发工资养老呢。” 有些人摊上就是一辈子的事,亏得时尚不死,光是一个嘴刁人更刁的小女子,雷劭霆还养得起。 当然在这种人生不易的时刻,不吐个槽就太无趣了。 “E倒闭前,先把你讨厌的人玩儿死吧。” 外面雨势渐小,在两个人废话连篇时,早就不打雷了。 看样子机场很快就能恢复秩序,宽阔的停机坪上,巨大的铁鸟能去飞向地球的任何地方,而你想去哪里? 安昕站起来给自己略作整理,回首对雷劭霆甜美一笑,“在E倒闭之前,先买一张去加拿大的机票。” 回加拿大看秦深? 雷劭霆在身后为她鼓掌,“终于长大了。” 不过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是只纸老虎。 谁会在国内飞的时候连护照都带上啊? 分明就打算来C市这一趟之后就跑得远远的,瞧她这点出息! “走吧。”双手交叠在脑后,雷劭霆笑得眯了眼,优哉游哉的叹说,“这事还没完呐!” 顺手把手机掏出来,翻出他老搭档的电丨话号码。 叶家的老爷子去了,这是个大事啊! 组队去吊唁,没准还能见到好些个国家重要领导人,然后再顺便搞点小动作什么的,最开心了。 …… 医院里,新生和逝去每天都在这里交替重演,悲伤和喜悦周而复始,过程不过是轮回。 暴雨转小,淅淅沥沥不断,仿佛是在为谁唱着哀歌。 不大是建筑几乎被警车围绕了整整一圈,蓝红相间的灯不断闪烁,唯独医院正门被空出一条通道。 冒雨的记者被阻隔在警戒线之外,远到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停下,从里面走出来的都是各个领域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争先恐后,络绎不绝,生怕来晚了会遭诟病。 代理市长是半小时以前到的,此时正在休息厅里和叶绍新在一起商量丧礼的大小巨细。 因为暴雨的缘故,B市那边的国家电视台记者还没到。 私家医院的每个出入口都有专人把守,主要通道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一行人经过。 叶老将军功绩显赫,不管是心存敬意真心前来,还是只做做样子,人不是一般的多。 萧彤单只负责接待这会儿来探望的各方人士,凭她八面玲珑也感觉吃力,只好把正在花天酒地的弟弟叫来帮忙。 而在五楼尽头的那间房,只有与世隔绝,只有祖孙两人最后的相聚。 这间房间符合此时此刻情绪和氛围任何的需要。 四四方方的构造,独一盏的白织灯散发着无力的光,连灰白的砖墙上的阴影都稀薄黯然。 窗帘是白色的,门是白色的,床也是白色的,无论如何都给与置身此地的人无尽的绝望。 床的侧边只摆了一把独椅,叶璟琛坐在上面,宽阔的后背沮丧的弓着。 在他面前的床上,叶浦和安静的躺在上面,双眼平和的闭着,慈祥的面目一派安宁。 在叶璟琛自小到大的映像里,好像他的爷爷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最初的记忆里,那时他还很小,却总被这小老头逼着学这个练那个,连杀一盘象棋都要论个成效,输了还得写检讨。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成了爷爷的专属跑腿。 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是就是帮叶浦和装烟斗,吃饭时倒酒,吃完饭还得泡一杯铁观音。 寒暑假和周末的早晨陪他出去遛弯儿,提鸟笼的活儿被外界认为娇生惯养的叶家公子一个人包揽了。 这些都是极其平常,又雷打不动的事情。 叶绍新为了叶氏帝国忙得不可开交,萧彤更是闻名于世的商界女强人,夫妻二人和儿子沟通甚少,哪里及得过他自小就呆在叶浦和身边这样深厚的祖孙情。 可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叶浦和说去就去了,叶璟琛早上去B市的时候还因为安昕和他闹了小小的不愉快。 见孙子要回B市出差,老爷子特地站在叶家正门的台阶上,双手插腰吊嗓子。 等到小的出门时,老的借机冲他气质甚浓的吆喝:去把我孙媳妇接回来,闹什么闹!接不回来你也别回了,看见你就心烦! 叶璟琛当然没在意,他牛脾气上来,没好气的回嘴,说,你那不靠谱的孙媳妇早没戏了,好在你孙儿我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 还非她安昕不可了? 这一句虽然没明着说,叶浦和也好像听见那心声了。 当即没客气,抬脚就照着叶璟琛的屁股狠踹了一跤,堂堂叶氏三代单传,差点摔个狗啃泥。 叶浦和指着他鼻子大骂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这就是爷爷给他的临终遗言。 想起来,实在让叶璟琛啼笑皆非。 他坐了好久,来来回回的想着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凌乱的思绪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点滴拉回。 最终,不情愿的强迫自己去看叶浦和没了血色的脸,还有他不会再睁开的眼睛。 强迫告诉自己,这讨人厌、爱气他的小老头去世了。 他很想怨他一句不守信用。 明明他都把安昕带回来了,他怎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呢。 而最终,叶璟琛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将头深埋,把自己淹没在失去的痛苦里。 …… 叶浦和的丧礼是回B市办的,场面十分隆重,当然这些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那几天干燥的B市一直都在下雨,新闻上说,又是多少多少年难遇的。 叶家上下独独为这一件事情忙碌着,这段时间叶璟琛都只能跟在父亲身后打打下手,做个陪衬。 很多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难面对面见到的人物,他逐一见了个遍。 一直到半个月后,叶璟琛才在一个午间的酒会上遇到周玄南。 八月初,热死人的天气,近郊的葡萄酒庄,绿幽幽的草坪上,那一阵阵的热浪肉眼可见。 难为了若干自诩‘上流社会’的人士,西装笔挺,盛装出席。 远看是一道风景,近看各个都汗流浃背。 没准心里都在咒骂办这酒会的主人家不看天气预报。 酷暑的天,正午骄阳似火,在室外办酒会?脑子没毛病吧! 这么多人当中,叶璟琛是少数还能维持优雅,对来敬酒寒暄的人微微笑的。 “你一个人?真是少见。” 周玄南从后面走来时,嘴里还不忘调侃着。 她穿着紫罗兰色的抹胸裙,手中拖着修长的香槟杯子,里面的酒都快被太阳蒸发了,充其量也只能做个装饰物。 实际上叶璟琛不想看见她,或者说他不想看见任何与安昕有关的人。 对这点周玄南深知,她也正因为这个才来的。 叶家公子丢了老婆,没了爷爷,连出席个酒会都形单影只,啧啧,多凄惨呐! ------------ 我们都需要新的生活  所以听周玄南的语气,全世界落单的人那么多,难道独独他叶璟琛不能一个人? 淡薄的眸不太友善的将她扫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他道,“彼此彼此。睍莼璩晓” 周玄南不以为然,笑着把高脚杯放在洁白发亮得刺痛人眼的餐桌上,放眼看跟前一片衣着光鲜,眯眼笑语,“我又不是给你们使绊子的人,对我这么敌意干嘛?今天的天气可真热啊。” 你们? 叶璟琛侧眸望她,没问出口,疑惑却已经在眼底流转熹。 周玄南不亦乐乎的吃着大颗大颗的红樱桃,这种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要很讶异,讶异过后再恢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镇定的神态,肯定道,“你和安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璟琛下意识蹙眉穴。 周玄南轻巧的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在人群里寻到了今天的那对主角——欧阳旻和萧乐溪。 蜜月归来的新婚璧人,在明媚的阳光下盛放笑容,羡煞旁人。 叶家老爷子忽然离世,在B市有世交关系的欧阳家就把这场婚礼低调的办了。 原本是一家人都反对这场婚礼的,好在萧乐溪够乖够灵光,使出浑身解数博得未来公婆的心,加上一点外力作用,总算把欧阳家二少***位置坐稳。 听说结婚的那天,晚上在C市有记者拍到顾城独自驱车前往机场,没多久又折返回市区,找了一家酒吧买醉。 感情这样的事,别人怎么说都没紧要,关键在自己的心得体会。 良久,周玄南自言自语道,“你说顾城是为了和E合作才故意演场苦情戏给安昕看呢?还是他真的喜欢你表妹?” 随便她说什么,叶璟琛都不想接话。 可是为什么步子移不开? 因为天气太热? 还是……想从她这里得到谁只言片语的消息? 很多事情,叶璟琛并非不知。 只不过傻子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再经过的时候都晓得要避开。 哪怕那条路上的风景他多喜欢,明知结果惨不忍睹,他有什么理由一意孤行? “得了吧!”周玄南怕热,皮肤一晒就黑,周围环境实在不允许她多卖关子,“你会不知道安昕借E进驻国内,拿合作伙伴的事把顾城耍得团团转?她这么做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兴趣爱好?” 叶璟琛淡淡的,撂下一句,“和我没有关系。” 言罢,他把手里半杯香槟一饮而尽! 滋味比水还淡,经过高温照射,古怪的口感让他越发心烦。 放下杯子,他转身就要走。 周玄南手快,蓦地拉住他,道,“作为一个正直的人,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坦白一件事情。” 叶璟琛顿了顿身形,没给她好眼色,“我不认为你能说出好话。” 言下之意,不管她所谓的‘坦白’关于谁,他都不想听。 周玄南却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把他抓得更紧了。 幸而场合问题,叶璟琛也无法粗蛮无礼的把她硬甩开。 她直视他道,“你在德国的时候,我到C市去找安昕,我们两个人玩得很开心,吃生鱼片,喝烧酒,在没有开空调的大闹特闹,之后回D城,晚饭吃火锅,喝啤酒……” 叶璟琛越听,脸上表情越难看。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对他前妻曾经日常的重温? 周玄南的心境并非他能想象,任她口才再好,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于心有愧了。 “那天晚上我应该留她在我家住的,不然你们的孩子也不会……不小心……就没了……” 沉默了足足十秒,叶璟琛逐个字的问,“你在到底在什么?” 他深眸里有火烧起来,反手抓住周玄南的手臂。 什么叫做他们的孩子不小心就没了? 周玄南就知道,叶璟琛和安昕之间误会一定甚深,不然怎么会突然闹到要恩断义绝的地步? 只怪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有仇的人都聚到了一起报。 顾城按兵不动这么久,总算窥得良机,出击简直致命! “我不知道你和安昕是怎么闹的不愉快,后来我也听说一些,关于你们……叶家痛失的第四代,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璟琛的眼神实在渗人,头上顶着烈日,周玄南怎么觉得全身冰冰凉呢?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第二天中午我去找安昕的时候,你们家里暖气也没开,她高烧昏迷,送医院时孩子早没了,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 周玄南说,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摩擦,有这样那样的无奈,有或多或少的顾虑,原本单纯的感情不知不觉就变得浑浊,忘了初衷。 伤害必不可勉。 她说,安昕昏迷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晓得自己怀孕之后,还傻呼呼的笑说以为是做了亏心事,憋出心理阴影,亲戚都不来了。 安昕根本没有怀孕的意识,何来不要这个孩子的说法? 最后周玄南说,有时候人心很奇怪,明明舍不得,放不下,偏要端着所谓的身价、面子,还有那些虚浮的东西,强制自己变得冷酷,以为这么做就能自我保护,是成熟的表现。 人真是越活越输不起。 假如,只是假如,当初秦深还活着的时候,有个人能狠狠的踹她一跤,哪怕是让她趔趄向前,毫无顾忌的争取一次,也许她真的能和他爱一场,轰轰烈烈也好,细水长流也罢,只要是他。 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 叶璟琛都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离开那个燥热的酒会的。 把车开上高架桥,猛踩油门,一路飙到郊区,身后的警笛声此起彼伏,制止被他完全甩开,路过的监控不知道闪了多少回,管它呢…… 无法形容的心情。 只知道停下来时,两旁的景致格外陌生。 平整而蜿蜒的沥青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梧桐树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轻响,视线里,道路两旁的林间深处,几栋私人别墅静谧于其中。 身旁左侧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闹声,叶璟琛转头去看,原来在小树林的尽头有一方湖泊。湖泊边支着两顶帐篷,有一家人正在露营。 一双父母,三个孩子,还有一只身形庞大的狗狗。 年轻的母亲正围着围裙,站在长形的烤箱前烹制美食,父亲带着孩子们在旁边宽地上玩耍,画面美好得无法言喻。 叶璟琛静静看着,颇有些出神。 这样的画面有几分熟悉,因为曾经在脑中憧憬过。 那憧憬里有他和他的爱人,养些猫猫狗狗,那些和睦美满的家庭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周末天气好时,举家出游。 幸福如此简单。 双手握着方向盘,先前的兴奋逐渐消散,放空的大脑被点滴填满,恢复原本的冷静和自持。 他深呼吸,仰靠在真皮的椅背上,昂起头,释然而干涩的笑出了声…… …… 加拿大一年四季的气候都能用‘宜人’来形容,以前安昕总觉得,在这里定局的话,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可是世事无常,就算能够健康的活着,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意外,都是你所想象不到的。 墓园建在一片高高的山坡上,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站在山坡上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山和大海,秦深在这里长眠。 这天下着绵绵细雨,不冷,却薄雾环绕。 墓园很安静,只有安昕一个人,她穿着素色的裙,上身披了一块格子披肩,长发松松挽起,标致的五官没有丝毫上妆的痕迹。 可是说不出来的,整个人的感觉和一年以前又是两回事。 静默的端立在那座碑前,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她以为,或许会忍不住没出息的大哭一场。 可是当她看到碑上那张经由她亲手挑选的黑白照片,秦深笑得如此温柔。 她意识到无论是言语还是哭泣都不应该。 让他好好睡吧,别扰了他的安宁。 放下手中纯白的玫瑰花束,她默然离开。 …… 雷少倾坐在车上发呆,见安昕从墓园走出来,目光忽闪了下,低头去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她进去不到十五分钟。 心生诧异。 安昕刚上车就他怪道,“这么快?” 望了他一眼,她抿唇笑笑,“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秦悦不愿做这件事情了。” 既然都已经是生死相隔,放在心里缅怀也是一样的。 听到秦悦小姐的大名,雷少倾整个人立刻变得不自在。 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下山。 安昕早就察觉他不对劲,随口问,“回来这么多天,只要有你在,想叫她一起吃个饭都难,你是怎么把她得罪了?” 问的时候她面上是笑着的,知道他们家小悦的脾气一直都大,随便跟哪个生气,三个月不说话都不稀奇。 而众所周知,雷家二少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秦悦拿他搓圆捏扁,哪怕是踩到他的头顶上撒泼耍赖,安昕都见怪不怪。 雷少倾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就很头痛,半天就挤出一句,“总之你别管了。” 要他说? 他欲哭无泪外加一言难尽。 安昕不强人所难,舒服的将自己靠坐,透过车窗看外面不断移动的风景,心平气和说,“反正你两就没消停的时候,玩个游戏意见不合都会绝交三天,闹了不愉快正好,我清静。” 不然两只夜猫一定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到时候隔壁的曼特夫人又要来敲门了。 雷少倾心虚的斜眼看她,暗涌的思绪晦暗复杂。 想,恐怕他和秦悦根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相处…… 蓦地收回思绪,雷少倾转移话题,“先前出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隔壁那位太太要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在温哥华定居的事情没跑了,只不过他E的大股东还需要工作吗? 安昕道,“曼特夫人不知道我们家具体情况,从最开始一家五口人每年都会来住一阵子,到现在只有我和秦悦两个人……她也是出于好心。” 想了一想,她又笑说,“我应该会接受吧,普通的文职,有双休,福利也不错。” 认识不同的人,融入一两个圈子,作为新生活的开始,是挺不错的。 雷少倾听出她话外音。 这次回来之后,她动作迅速,连秦悦的学校都安排好了。 除了偶尔用点手段扰乱顾家和孙家的视线,公司的事其实全由他来做主,她乐得轻松自在。 “你呢?”安昕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我看你大哥最近被逼得挺紧,阮女士没让你回国吗?” 说起继承家业这件,雷少倾的玩世不恭都暴露无遗,酷酷的打转方向盘,只说,“阮女士管不着我。” 首先,他不是雷家长子。 其次,他的事业比大哥发展得好,凭什么要让他回去做接丨班人? E的总部虽然设在纽约,但主要团队都在温哥华。 除了年会这类大型活动他会飞回去主持大局,其他时候,连股东大会都只在屏幕上露面。 新兴产业里大多是年轻的血液,和他一样,喜欢四处闯荡,早就习惯如是生活,回国继承老古董的家族,他实在没有兴趣。 …… 回到市区,近六点,吃完饭的最佳时间。 安昕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觉得这次回加拿大后和雷少倾的相处越来越轻松。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和她真假参半的开玩笑,让她做他女朋友,或者‘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擦出爱火花’之类的。 所以两人也时常在一起吃饭。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这里没有记者来烦,当然也要归功于雷二少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行踪。 两人决定去吃烤肉,象征性的给秦悦去电询问,她有意思得很,知道是吃饭时间,接起电丨话只有六个字——打包一份谢谢! 安昕反映再慢再没有意识,也总该察觉小悦和雷少倾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同以往的事。 加上雷少倾躲闪的态度,还有来之前在C市机场雷劭霆那奸猾的表情…… 种种迹象表明,她必须对此深究! 刚有了这个心思,和雷少倾停好车,一起走进商业街其中某栋大厦,准备去9楼就餐,意想不到的是,异国他乡,她好像看到了熟面孔。准确的说那是她的前前夫,也是她的前夫。 步子一滞,站在偌大的商场一楼中央,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把四周照得异常明亮,这就愈加让她望清楚站在扶梯上的叶璟琛。 周围人来人往,独独二楼到一楼那座长长的扶梯上只有一个人。 他穿着休闲,神态自若,俊朗的眉目看着正前方。 惊悚的是,安昕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那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像是一句魔咒,顷刻将她缠紧! 作死了……该不会这栋大楼也是他家的吧? ------------ 结局篇1:他们是你的初恋和挚爱  叶璟琛多金光闪闪的人,走哪儿都引人注目。睍莼璩晓 安昕一顿步,雷少倾也瞧见他了。 “唷,巧了。”他笑,看向身旁呆愣的人,意味非常,“他乡遇故知啊……” 他不说话还好,开口跟招魂咒语似的,把安昕粉粉碎的魂魄拉回现实。 眨眼功夫,眼看叶璟琛乘着扶梯就要到一楼,她惊,大惊熹! 转了身就要往商场外面跑! 雷少倾动作快极,伸手就把她逮住了,眉开眼笑的,语气那叫一个优哉游哉,“上哪儿去?不是说了去吃烤肉?方向不对啊你。” “你快放手。”安昕背对身后,急得全身冒汗,连头都不敢再回,卯足劲想从他手心里挣脱出来,连威胁都用上了,“再不放手我也和你绝交!绪” 看看,秦家的女人都一个德行,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喊绝交。 可是没办法,雷少倾就是吃这套。 他好心给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你坐直梯上去,我帮你拖住敌军的后退。” 安昕气得要命!真的是顾不上和他开玩笑,更没那个心情! 雷少倾一松手,她拔腿就朝他说的直梯那边疾驰—— 先前来的时候走的是忧郁气质美女路线,不小心遇上那个谁,半秒变身土地公——遁地逃! 安昕的同时跑远,叶璟琛来到雷少倾面前。 说起来还是两个男人第一次正面遇到,连交锋都说不上。 都是风姿卓越,身姿挺拔,穿戴各有不同的品味风格,又同样有着两张东方古典美感脸孔的男人,往这满是金发碧眼的商场里一站,很引人注目就是了。 雷少倾先发制人,“有什么想法?” 见到前妻躲避自己的心得体会? 叶璟琛实在不想谈。 可是,如果他说没看到安昕落跑那一幕,反倒有刻意的意味。 他反问,“你想我有什么想法?” “最好是没想法。”雷少倾干脆得很,潇洒的击响双掌再摊开,他言简意骇,“你不要的话,那我就追了。” 叶璟琛轻声冷笑,对他嗤之以鼻,“你哪时不在追?” 语带双关。 不管安昕是他的前妻,还是前前妻,雷少倾永远都是追的那个,可是他追到了吗? 大多数的交锋,其实是不需要动手的,动口就可以了。 雷少倾捂胸口做受伤状,演技逼真。 他比叶璟琛小几岁,发家致富的创业经历就像一座直入云端的升降梯,最开始频出故障那段日子都没有往下降过,往后更是扶摇直上,少年成名。 一个风华正茂什么都有还比叶璟琛年纪轻的人,雷少倾在他面前实在没什么好心痛受伤的。 而安昕呢,至少不会这样躲他。 越想他的优越感就越发旺盛,心情好了,再开口简直堪称‘妙语连珠’。 语气酸溜溜的,“我们刚去墓地,至于看望谁,你不会不知道哦?” 自然,他是替叶璟琛酸。 还说,“我们准备去吃烤肉,吃完再逛逛商场,你还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安昕已经决定在加拿大定居,不但看阿深方便,这里环境好,空气好,最关键的——” 故意凑近看似无动于衷的叶璟琛,他像是炫耀,又像是再跟谁透露顶级的商业机密,“我打算把E的总部搬到这里来。” 说完肯定的点点头,表情真得不能再真了。 打完收工! 假装抬手看表,极讨女人和长辈们喜欢的脸皮上露出惊乍,“都这个点了!安昕肯定等久了,你不知道,最近她胃不太好,可是还非要吃烤肉,我要去盯着她让她多吃点蔬菜,唉不和你说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拍拍那个谁的肩头,雷少倾长扬而去。 这般于是,百货商场一楼大厅正中,不少顾客发现,怎么立了一座冰雕? 冰雕很美感,就是杀气太重了…… …… 说几句话而已,耽搁得了多少时间啊? 安昕刚到楼上找位置坐下,菜都还没开始点,就看见雷少倾哼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的走进来了。 不问都看得出来,小战告捷。 凯旋的雷小朋友来到她对面拉椅子坐下,用纯正的英式腔调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水,然后眼色纯洁的看向正前方正在翻菜单的人,“你怎么不问我他来做什么?” 安昕翻菜单的动作暴力了一点,“我和他有没关系,干嘛要问?” “也是。”雷少倾赞同点头,又说,“其实我也没问他。” 翻菜单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继续翻,比刚才仿佛更暴力了那么一点点…… 有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又开始作恶,“那你猜他到底来干嘛呢?说工作,好像也不太像啊……” 砰的一声,安昕合上厚厚的菜单,眼神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雷少倾今天发挥得特别好,顺手抄起另一本菜单打开当盾牌,把自己的脸挡住,迅速转移话题,“哎呀,吃个什么好?多整点蔬菜吧,烧烤本来就上火。” …… 一顿晚饭,两个人吃,心情却截然不同。 因为遇到突然空降的某人,安昕食之无味。 就算雷少倾没有再继续逮着这个话题拿她开涮,她也忍不住想那个问题—— 叶璟琛来做什么? 他穿得那么休闲,毛衣搭配牛仔裤,两手空空,别说是来办公事了,就是逛商场都不像。 认识那么久了,安昕可没见他那时一个人去逛过街。 再说,他要什么没有?偏要跑来加拿大逛? 就算雷少倾什么也不说,叶璟琛用那种姿态出现都足够给安昕产生一个错觉:他是来找自己的。 这个错觉刚在脑中清晰成形,她连忙眨眼打断,筷子抬起来往烧烤架上一台,发现全是五花肉、牛肉、蹄筋…… 顿时魔音贯耳,连画面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叶璟琛挽着袖子,把烤得各种流油香喷喷的肉类往她的碟子里放,还要说:你看,我对你多好,只烤不吃,你吃舒服了,我还饿着。 委屈说完,他手里的小刷子不放,玩得不亦乐乎。 烧烤,不就是烤个乐趣么? 唉…… 一双筷子闯入眼帘,夹起她视线聚焦的那块焦黄的肉,安昕随之回到现实,顺着筷子移动的方向,她看到一个‘叶璟琛’把肉放进嘴里,满足的咀嚼。 惊—— 闪神间,眼前的人再变回雷少倾的模样,他正也直勾勾的望着安昕,那眼底风华流窜,精光闪烁,都是一个意思:你的表现出卖了你。 见鬼了…… 安昕欲哭无泪,拿过啤酒猛往肚子里灌。 心里呐喊:清醒点!! “你很纠结?”看她这餐饭食不下咽的,再不说几句开导人家,雷少倾都觉得罪孽深厚。 “我刚才和他尽说你了,也不是,是‘我们’。” 他一口一个‘我们’,戳的都是叶璟琛的死穴,就不信他能一直忍着! 干掉一杯啤酒,安昕招手喊服务生再上一杯,哪里像是胃有事的样子? 都是雷少倾说来唬人的。 她借酒浇愁,谁也不理。 一段失败的感情对自己是伤,对别人而言,不过小戏一幕。 人家心好了就安慰你两句,安慰有用的话世上还哪有那么多为情要死要活的人? 遇上心不好的就消遣你两句,你更气! 不管是安慰还是消遣,安昕都不想听。 雷少倾看得出来,他有第三招。 服务员很快把安昕要的啤酒送上来,她继续豪饮,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要不这样吧。”雷少倾语气变得商量,“我跟你说一件要我命的事,让你开心一下下?” 这个主意真不错! 安昕一口气喝下大半杯,间隙停下来休息,冲他昂了昂下巴,示意他让她开心下。 “那我就说了啊?” 先前雷少倾还豪情万丈,这会儿反倒犹犹豫豫,模样怎么看都有点……窝囊。 安昕根本没心情和他废话,不耐烦的啧了声,“要说你就说,不说就安静,实在心烦就和我一起喝一杯,大男人扭扭捏捏你累不累?” 她抬杯,一口气喝个痛快! 看她这个样子,雷少倾还有点儿羡慕。 不止这顿饭,近来别说食欲了,雷家二少根本寝食难安,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个月,两个月,天翻地覆…… 他看着安昕,眼色里有顾忌,有心疼,有遗憾,有不舍,总之是一言难尽。 沉淀良久,又做了几个呼吸,他道,“要是我跟你说我和秦悦……那个了,就是……你懂肯定的!你会不会……” “我会什么?你说的到底是哪个意思?” 安昕没看他,喝一口啤酒,吃一块烤肉,脸色看起来很平常,平常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渗人。 雷少倾想象中她跳起来掐死自己的戏码根本没有发生,他更加惊悚。 无声的吞了口唾沫,放下筷子,将两手垂放,双肩也跟着没精神的垮下去了,低着头,形容像个被抓进看守所的犯人。 “我和秦悦睡了,俗称:滚床单。就在两个月前。” 雷少倾永远都记得第二天早上,起来看清楚枕边人是谁的时候,他脸都绿了。 老天一定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让他活着的时候连追安昕的资格都没有,死了更无颜去见他的好兄弟秦深…… 抬起头,他看看对面的人,又很快低下去,接着听到安昕赏了他三个字,“继续说。” 雷少倾心情无比复杂,“那天我和她玩游戏,吵起来了……晚上她和朋友去泡吧,你知道函馆的夜店得多不正经啊!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家家在外面多不安全?一点过了还不见人,我当然着急,就去找她了。” “嗯。”安昕点点头,“然后呢?” 心道:原来你还知道她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家家。 “然后我找到她,她不跟我走,还怂恿那些酒肉朋友和我斗酒。” 一切的错从斗酒开始…… 安昕挑眉,了然。 雷少倾满脸的悔不当初,只差没落下悔恨交加的泪水来。 他眼眶泛红的叹了口老气,沉痛道,“那天我喝断片了,只记得把秦悦领走后,回家我两继续打游戏对决,打着打着就——” 打到床上去了。 “能耐!” 安昕空出两手来鼓掌,再拿起杯子喝啤酒。 现在再来回想前一阵在C市机场,雷劭霆说那番话十分可疑,要是换两个人,她早就往那方面想了。 雷少倾和秦悦太熟悉,疯起来的时候一个没大一个没小,玩心重,都是被惯坏的孩子。 安昕以为他们之间有兄妹的感情,疏忽了他们并非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再说感情这回事,她和秦深明知是兄妹都…… 到底她该庆幸只是这样,还是该担心这两个人今后要怎么相处? 要她像一个姐姐那样义正言辞的教训谁,凭心而论,秦悦给她上课的时候还多一些,再说雷少倾也不是坏人。 “我怎么觉得听到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默了半响,她失笑。 听的时候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但辗转反复,又觉得他们会这样简直跟写好的剧本一样。 男人和女人之间根本不会有纯粹的友情,倒是有很多日久生情。 仔细回想,秦悦和雷少倾在各方面都还蛮搭的,就是秦悦的年龄还小了点。 安昕又说,“你也知道十七岁还是个小姑娘家家,唉……” 垂眸,拨弄着桌上的筷子去戳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她好像在自言自语,“不正经的不是夜店,是经常泡夜店的男人吧。” 雷少倾出了名的爱玩,范围要用全球性来形容。 还因此和萧家那位混世魔王萧瑜一见如故,勾肩搭背的关系,热乎得很,并称‘夜店双美’。 大抵这件事情秦悦也没了主意,最近一直采取回避态度。 不过对象是雷少倾,让安昕放心之余,又多出一层不同以往的忧虑。 很多时候,她相信秦悦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很好,可是这次…… 没等她表态,雷少倾很坦然,“秦悦是怎么样的性格你很清楚,我跟她说过了,她和别的女人不同,还那么小,如果她愿意,我会娶她。” 安昕想都不想就泼冷水,“我猜她拒绝你没有十几也有好几回了吧?” 雷少倾没说话,取了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恹恹的抽。 没说的是秦小姐那天一早的反映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简直让他吐血!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只知道如果不对秦悦负责的话,他会愧疚一生。 安昕忽然轻松的笑了,“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话,这个事情呢,我们家秦悦妹妹心里有主意得很,她要是真的愿意跟你结婚,我不会拦,她不愿意,你也用不着太自责,又不是你强的她。” 雷少倾被一口烟呛得差点不能活,他都觉得他罪大恶极该千刀万剐了! 安昕还说,“秦悦小着呢,不管她心智多成熟,以后总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人,不能因为你们有过一夜,你就非她不娶,她也要非你不嫁,那得多悲剧啊,坦白说放开了想,睡错人,总比结错婚要好,我问一句,你是真心喜欢她才要娶,还是因为她是我和秦深的妹妹?” 喜欢是肯定喜欢,可能他们都没意识,平时疯闹玩在一块儿的人,打游戏都能培养出革命感情的。 那种喜欢懵懂不深,要不是有酒精做催化,不可能闹到床上去。 只能说因此两个人必须直面还没准备好的心情和自己,更别提婚姻了,秦悦不躲才奇怪。 安昕看得出来。 雷少倾经她一提点,也意识到就这么贸贸然的把秦悦娶回家,可能阮女士会很高兴,他哥更乐于看他的笑话,但只要想到将来…… 假若在那个将来,秦悦有了心爱的人,那时候再离婚吗? 那小悦不就真正变成二手了? 他倒是无所谓,可离婚的男人和女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或者他们花费更多的时间长久生活在一起,结果只能证明的是不适合做彼此的人生伴侣,这不但不尽人意,还损耗疲惫了人心。 最后安昕总结似的说,“我相信你是个有担待的人,不过既然不确定是不是爱,何必用婚姻把她和你绑在一起?” 雷少倾听了之后长久不言,手里的烟一支接着一支。 人生里有太多选择等着去做决定,即便当时坚定不移的认为是对的选择,兴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亲自推翻当初的自己。 然而无论对错,我们都要自己去为那个结果买单。 沉默着。 正是晚餐时间,烤肉店的生意好得没有空桌。 四周都是烧烤的嗞嗞声,空气里不仅飘散食物的香味,还有人们的笑谈。 雷劭霆从来不光顾这种店,因为他觉得晚餐是展现自己优雅时尚的一件大事,烧烤就像几个小孩子玩儿泥巴,吃反而不是重点。 虽说童心未泯,是个乐趣,他不屑罢了。 而对于烤肉,安昕最深的映像来自于叶璟琛。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记忆于她来说清晰又深刻,每时每刻回想起来都鲜活无比。 好像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爱情,婚姻…… 安昕忽然意识到跟雷少倾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她经历过后的经验之谈和感悟。 伸手准备点第三杯啤酒。 雷少倾却先一步制止,转对前来的服务生说买单。 他对安昕说,“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我已经失去追求你的资格,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没有和秦悦发生什么,我一直追你,你会有接受我的一天吗?” 不会! 几乎是在他问完时,答案就出现在安昕的心里,清楚得一目了然。 “我听说人一辈子只会真正爱两次,一次是单纯的情窦初开,一次是成熟后赴汤蹈火的付出,其他任何的感情都是过眼烟云,秦深和叶璟琛是你心里的初恋和挚爱,他们都是你的无可取代,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人了。” …… 安昕才发现雷少倾这个人还蛮会举一反三。 他说,她和叶璟琛的分开归结于种种误会,是婚姻里决定错误的后果扩大化,但绝不是说这场婚姻的本身就是个错误。 因为他们是相爱的。 如今已经没了婚姻的约束,叶璟琛却还能找来,别自我怀疑了,除了为她,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理由。 有些误会总要解释清楚,那些伤痛都已过去,伤口好了,若是发现伤疤不深,还爱着,就包容掉吧。 总比等到那些伤疤都无从寻起时再来后悔要强得多。 有的人不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在和你走散时始终坚持来找你。 那样的寻找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路上琳琅的东西太多,惹眼的风景太多,走着走着,我们就不小心忘了初衷,忘了当初深爱的那个人。 …… 晚饭两个人都没吃多少,回家的路上,车开出闹市了才反映没个宅家的秦悦小姐带外卖。 回到家住的那个区,把车停在便利店附近,安昕和雷少倾买了些吃的,一路散步回去。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做了决定。 夜了,雨早已停。 露面上还残留着水渍,如烟的薄雾浮在视线里,模糊了周围的景致。 并肩走着,雷少倾忽然一顿,说,“不管怎么样,我会给彼此一个机会。” 安昕比他多行了两步,听他说了之后先是没反映过来,接着电光一闪。 回首,她望向他讶异道,“所以你是喜欢她的?” 就那么轻易承认了? 雷少倾淡淡的笑,少有的尴尬,“因为是秦深和你的妹妹,我也把她当妹妹看,这件事以后,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不过我不知道她怎么想。” 安昕撇撇嘴,走回去勾住他的手臂,两人再度并排齐步走。 走了很久,清幽得连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的道路上,忽然飘起谁的打气声—— “嗯……那么加油吧,***年,姐姐看好你。” …… 当雷少倾意识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时,安昕已经开始试着在他面前自称‘姐’了。 没错! 要是他和秦悦好上的话,不就成了安昕的妹夫? 靠!事情大条了啊! 而秦悦小朋友做得更绝,压根更没有给他半点机会表现,摆的就是不愿意和他谈判的决绝态度。 当安昕和他带着好吃的回去喂食时,发现秦小姐早就收拾包袱,溜之大吉,只留下字条一张。 不仅如此,还顺手牵走了纽约那边刚给雷少倾邮过来的新开发的几个新游戏…… 字条上说她的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帆船大赛即将拉开帷幕,她去凑个热闹。 当然,姐妹情深,秦悦盛情邀请安昕一起前往,连酒店都订的是超豪华的双人床。 PS:如果雷少倾再追来的话,她就把他和某女星的艳照贴在脸书上。 事实证明,绝杀往往都留在最后。 雷少倾觉得自己还没开始恋就在失的节奏中,安昕没来得及安慰他,一通电丨话打来,说不上盛情邀请,但也算诚意十足。 …… 加拿大的酒吧很有意思,明文规定酒吧老板有责任不让客人喝醉,否则是会被警方带回去问话,并且予以处罚的。 因此,雷少倾并不担心安昕单独去见顾城会吃大亏。 不过保险起见,他也是那么心血一来潮,就手贱的给叶璟琛发了条短信。 人都不是他的了,再惦记都没用,不如做个推手去成全。 安昕出门的同时,正在码头打算出海的叶璟琛收到这样一条消息:L大道477号C酒吧。别问我是谁,请叫我红领巾。 盯着‘发信人:雷少倾’那一行,霸王叶十分的无奈。 他老婆总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怪不得智商都被拉低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 任何海港城市最迷人的地方都是海岸线边上的建筑,尤其夜晚时。 C酒吧有一道漂亮的半圆形落地窗,坐在窗边对着夜景喝酒,看海水起伏,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耳边听着抒情的音乐,再借酒精在体内放肆,飘飘欲仙的晕眩滋味妙不可言。 安昕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显眼的东方男人。 顾城坐在吧台边,阴郁和儒雅的气质兼备。 他手里握着酒杯,人正仰头注视挂在吧台上方的那块液晶屏,屏幕里正在放新闻,虽然没开声音,那上面却有安昕熟悉的脸孔,还不止一个两个。 ------------ 结局篇2:对不起,那是一句戏言  C市前市长霍建茗以多项罪名锒铛入狱,刑期是:终身监禁。悫鹉琻浪 这个惩罚对于一个荣耀相随半生的人来说,无疑比死更加折磨,然而C市的市民们似乎对结果不太满意。 作为他们曾经拥戴过的父母官,在某个权威晚宴上被授予‘永远的C市荣誉市长’的霍建茗辜负了民众对他的期望。 所以此刻,安昕从电视里看到的正是大批市民自发来到市政大楼前抗议示威,请求加重对他的惩罚。 再重,无非就是死刑旄。 画面不断跳跃,连藏在柏林的霍婧兮都没有被放过。 记者暗访***扰,被游客认出…… 她那骄傲的自尊心都足矣折磨她半生,还需要谁报复吗崞? 安昕感慨,人真是一种很健忘的动物,不过几个月前还有交集的脸孔,眼下以这种方式单方面的见到,除了给她恍如隔世的遥远感,别提那些纠葛,就连甚至曾经说过的话,发生过什么,都快要忘记了。 嘴角刚牵出个云淡风轻的弧度,再望见那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叶璟琛! 她微微一讶,哑巴吃了闷头亏似的,暗自安抚明显快于之前的心跳,默默的推翻前一刻的‘健忘’理论。 看来健忘这回事,对不同的人,不能一概而论。 走近,顾城已经为她点了杯适合女人喝的口感清淡的鸡尾酒。 安昕在他旁边坐下,将薄毛衣放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开口很随意,“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顾城简答。 确切的说是五个小时前。 他在大剧院看了一场L国国家芭蕾舞团的巡演,才来到这家酒吧。 失去才知道珍惜,是每个人惯犯的通病。 见他神色黯然,安昕没有多问。 最近几个月间,因为顾氏和E合作商榷正在进行,她和顾城的往来频繁。 相熟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又一个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叶璟琛’。 本来在那座城顾家也算数一数二,可是遇上叶家这样有红色背景,也只能算个先天不足。 家世低人一等,财团势力稍逊一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寻求寻求突破,偏偏命脉还被安昕捏着。 成与不成,无非她点不点头的事。 雷少倾也喜闻乐见,反正她想一出是一出,有的是为难人的法子,偶不时一句话,顾氏上下鸡飞狗跳,花两个月精心准备的计划重头来过。 E是块肥肉,谁都想捞点油。 一来二去,顾家少爷也被弄得快没脾气,像今天这样把安昕叫到外面来坐一坐,刚开始想从闲聊入手,聊熟悉了万事好商量。 结果安昕还是吊着,打太极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很让顾城无奈外加佩服。 到现在,干脆就不跟她说公事了,和一个比你想象中要了解自己的‘陌生人’喝酒,挺有意思。 不过安昕倒是觉得,公事上的折磨不及心灵上的创伤。 她的得意之作结果反而是促成萧乐溪嫁入欧阳家,顾城嘴上没说,但那一身颓废是人鬼神怪都看在眼里的。 这也不能怪安昕,谁叫他利用人家在先?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处境倒有些喜感的雷同。 一杯口感酸涩的鸡尾酒过半,安昕忽然听顾城说,“顾氏不会和E合作。” 语气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侧目,还没说什么,他也转来对她看过来,沉黑的眼眸里一派笃然,“想说如果我坚持的话,指不定你哪天就让雷少倾的秘书把合约给我送来了?” 而他脸上的表情写的却是:对不起,少爷我不想和你玩了。 安昕忍笑,“何必和钱过不去呢?” 她发誓,真的最多再两个月,一定会亲自把合约送到顾城手里的,再说雷少倾也没有秘书使唤。 像他那种风一样的老板,E一干核心下属在私下不止研究一次两次,十分想在他身上装个隐秘的全球定位。 以免想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就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顾城闷声不响的喝酒,浑身都散发着忧郁的气质。 又过半响,他问,“安昕,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安昕笑呵呵的眯眼,张口就答,“给萧乐溪介绍了个好对象?” 顾城的脸皮紧了一紧,暗自咬牙,心头恨滴血! 安昕忙远离他往旁边缩,察言观色的继续道,“这也不能全怪我,萧乐溪那样的情况,她要往上一步,比我们往上一步难得多,和白小林的恩恩怨怨真要扯个谁欠谁,根本扯不清楚,私底下不使手段地位怎么稳固得了?以前是你不理解人家,嫌她丢了顾家的脸。” 顾城摊手问,“谁造成的?” 安昕坦白,“这和你利用我去打击叶璟琛是一样的,大家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了,她惆怅喝酒。 最近酒量越发好,越喝越清醒,日子要怎么过啊…… 顾城定定看了她半响,笑问,“那这么说,叶璟琛也一样了?” 安昕不高兴了,“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就算不和E合作,现在你们顾家在C市的地位也固若金汤,对E你就是不甘心,不服输罢了。” 要说打垮叶家,叶家的根基在B市,海外又有萧家鼎力支持,经过霍建茗一案后,叶绍新也公开表示,未来将会将重心放在北方重工业上,和南方没多大关系,对顾家再没了威胁。 这场博弈,说不上全赢,但顾城不能否认,他是得利最大方。 叶家把重心一转,今后C市是他的天下,想怎么样不行? 看他默不作声,安昕又道,“不管怎么说,萧乐溪已经嫁了,当初我也不知道你对她真正是个什么态度,抱着‘好歹能恶心你一下’的想法,才给她介绍了欧阳家那小子,我也没想到她还真领我这个人情,高高兴兴的就嫁了。” 听了她的解释,顾城更郁结! 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眼睛里嗖嗖的飞出无数扎人的小刀子,“你可真是要恶心死我了!” 安昕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算了,看开些吧,人家嫁都嫁了,得不到的通常都是最好的,和E不是一样的么?洒脱点。” 人嘛,安慰别个的话好说得很,要说服自己,那简直无比痛苦。 “白小林呢?”安昕随口一说,“好歹她喜欢你那么多年,为了你也是能够赴汤蹈火的,虽然她对我几次不仁不义,不过一码归一码,再说了……” “再说什么?” 顾城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安昕把在雷劭霆那里学到的毒舌本事充分发挥,“再说以前没发现,这会儿想想我觉得萧乐溪和白小林其实是一个类型的人啊!原来那句话说,你们男人爱来爱去的人,其实模子总会很相似是真的!” 身旁的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感觉实在聊不下去了。 吧台后,身材魁梧长相颇有粗狂美的酒保主动推了一杯酒给他,说,请他喝。 不管在哪里,英俊而透着贵气的东方男人总是那么受欢迎,男女通吃。 顾城更加郁闷,对窃笑的安昕给与致命一击,“要是叶璟琛有一天也找了个和你没差的女人,我想我会很高兴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当然,我也可以给他介绍一个。” “……” 罢了,他谢过酒保,把面前那杯一饮而尽,然后再道去一下洗手间。 被秒杀了一次的安昕没留意到他拿手机的动作,愤愤然的问酒保也要了杯呛死人的酒,坐在高脚椅上,把买醉进行到底。 …… 几杯下肚,安昕脑子有些发昏。 她想,大概顾城来这一趟是为了和过去好好告别,比如独自去看萧乐溪曾经跟她也提到过的芭蕾舞剧团演出,还有E的合作。 有时候人的执着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放手就好了。 云开雾散,心境恐怕都要上升不止一个境界。 安昕觉得在这点上,大概男人比女人要做得更好吧。 顾城的洒脱实在叫她羡慕,而同时,她又想或许叶璟琛此时也如他一样,将来伤和恨都会被时间抹平,曾经至深的情感失去了维系终将被淡忘。 只要想到这里…… “麻烦,再给我一杯酒。” 打断思绪,她淡淡然的对酒保说。 酒保惊异的扬眉,一边夸赞自己很久没有看到酒量这么好的女人,一边心怀经意的倒酒。 情场失意的女人你惹不起。 …… 安昕不会知道,自己在借酒消愁的同时,顾城早就清醒的站在酒吧正门外吹冷风,和刚刚来到的叶璟琛寒暄。 而见到顾城,叶璟琛也是一脸的没想到,让安昕来酒吧赴约的人会是他。 “意外?” 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顾家公子很是欣赏叶璟琛这副暗自窝火,又硬生生要憋住隐忍不发的模样。 这可要比直接从他手里抢过几单生意痛快多了。 早知如此的话…… 叶璟琛不言,视线直接越过了顾城,向他身后的酒吧看。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隐约能看见一道熟悉的轮廓坐在吧台边,手里的小杯子不停的往嘴边送,仰头就是一个,动作何其痛快。 被忽略的男人也转身去望了一眼,随后吐了烟圈,走上前两步,用商量的语气,“把她让给我,C市今后还是你说了算,怎么样?” 怎么样? 叶璟琛眼色暗了暗,一言不发的抬步,和他擦肩,看似直径往酒吧里走。 顾城被无视得彻底,有点小遗憾,刚在里面的时候没少被安昕刺激,那个女人长了就是一张要人命的利嘴,别说能拿到和E合作的合约,恐怕合作了之后事情更多遭的罪更多! 这才是让他望而却步的主因! 叶璟琛看上安昕本身就算是种自虐,和C市的生意一样,之余他而言没什么损失。 哪知顾城还在自顾自沉浸遐想,叶璟琛猛然转身来抡起拳头就狠狠砸在他俊美的脸皮上。 这一拳力道极重,他猝不及防往后倒,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挨了重击的嘴角顿时腥甜味扩散,挂彩是一定的。 可是顾城一点儿也不气,叶璟琛看起来比他恼火多了,眼睛里烧得通红,要是手里有刀,保不准要把他砍了。 他仰头大笑,快意得无法形容。 …… 十五秒后。 有个人以沉默的姿态坐到了安昕旁边本该属于顾城的位置上,然后用他独有的语气,点酒。 有那么一刻,她在心里骂自己:脑残!幻觉又冒出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把雷少倾错看成叶璟琛,现下又这样,而且还更真实!连声音都变得一样了。 她看得傻眼,难道是酒精作用?! 安昕正愣愣的百思不得其解,努力的想从那张侧脸上找出证明自己眼花的破绽来,忽然那个‘叶璟琛’就转脸过来用他冰冷无光的眼眸望住她了。 她陡然一僵! 啧啧,那眼神,那杀气,那嘴角挑起的弧度……看得安昕心头发怵之余,又无一不让她怀念非常。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而且是疯得无可救药。 再想起最多十分钟前,顾城说,叶璟琛也会找一个和她没差的女人,她就特别的受不了,心里堵得慌。 于是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个‘顾城’说,“唉……我忽然有点理解你的心情了。” 还说,“理解万岁,来,今天喝个痛快!” 想想她再作最后的补充,“顾氏要和E合作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好歹我是大股东,说一句话很管用的,要不你再贿赂贿赂我?” 说着她还挺起小胸脯做‘这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媚眼如丝,撩人心魂得很! 安昕的意思是,让‘顾城’陪自己喝个够,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可是叶璟琛就不那么想了。 前有雷少倾说她胃不好,胃不好?跟前的小杯子都快堆成山了! 她竟然把自己当成顾城,他和顾城长得很像?离这么近都能认错?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是几个意思? 要和顾氏合作?还是想和顾城发展一下?什么叫做‘理解万岁’? 合着从前他就从没理解过她,和她‘万岁’过吧?! 叶璟琛冷飕飕的一笑,“你过得倒是很滋润。” 有了这一句,安昕再昏也彻底清醒过来。 惊悚的对他瞪大了眼睛,再在他火山喷发前的可怕沉默里咽下口唾沫,是本尊? 看出她脸上的疑问,叶璟琛还是笑,冷冰冰的,无奈中按捺着怒火,“不确定?” 他抓过她的手就放上自己的脸皮,再问,“现在确定了?” 这动作不算男人对女人之间的调戏,却挑衅又轻浮!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戏谑她,才几个月而已,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你真厉害! 被他抓住之后安昕就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谁知道他还把她的手往他的脸上放,她头皮都跟着发麻了。 他刻意的举动无疑是往她心窝里扎,他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视她眼底的情绪,嘲讽的笑挂在叶璟琛脸上,“知道我是谁了?” 安昕紧紧抿着唇,用她那双像孩童一样黑的眼眸定定望他,无邪又无辜。 “怎么不说话?”叶璟琛可有好多的话想和她说。 他也知道,自己来得太突然,太不是时候,可来都来了,他只好临场发挥。 还要说什么? 安昕脑子已经有些昏沉,但又很奇妙的在此时此刻清醒得非比寻常。 叶璟琛这张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善气息的脸,在她的注视下和从前刻进脑海的那一张重叠在一起,完美的吻合,不得不说,杀伤力真大! 酒保在这时候将他点的酒推上来,是套装的,一共有二十四只,每只的容量只有十五毫升。 别看杯子的容量小,里面装的酒都是用70多度的高度酒调制而成,后劲特别大,专门给一些寻求刺激的人拼酒用。 本来叶璟琛点的时候酒保想拒绝,可很快,他发现眼前的中国籍男子长得和早先在电视上看到那个一模一样,限酒令只对一部分人有约束作用。 通常,对于另一部分生活在所谓的‘顶层社会’人士而言,这些规定都是笑谈。 身为酒吧的酒保兼老板,早就学会在适当的时机为自己的店创造更多的收入。 看到那么多的酒被送上来,安昕眼前一晃,身子也跟着那阵晕眩感前后摇了摇。 叶璟琛抓着她的手不放,用另一只手取了杯酒放到她面前,摆得很大方的样子,“没话说就喝!” 她不是贪杯么? 不是要喝个痛快么? 顾城走了,没关系,他陪她! 安昕不乐意! 晕过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叶璟琛叫自己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戳进她的心脏里,每次心跳都会痛,痛得要命! 趁他先喝第一杯的时候,她猛地收回手,跳下高脚凳就要落跑! 叶璟琛早有防备,她脚刚落地又再将她牢牢抓住,“跑什么?许和顾城和,不许和我?” 安昕觉得好笑了,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就算是她对不起他在先,他们也离婚了,她也自责了很久那样的感觉现在都还没有消失。 就算是她不对,他也没有权利突然就这么叫她猝不及防的跑到她的面前,蛮不讲理的要她喝酒。 凭什么?! “叶先生,我和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抱歉,我不想和你喝酒。” 垂眸看看被他紧抓的手腕,不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力,被抓住的地方涨得发疼,好像很害怕她会离开,会消失。 这算什么? 再抬起眼和他平视,安昕冷淡的说,“你说过,叫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这么听话?”叶璟琛坐着,不管她要不要坐下来,轻佻的挑起眉,“那我现在要你陪我喝酒,你跑什么?” 才多久没见,她的倔脾气真是与日俱增! 明明是她做得不对,可是总有本事让叶璟琛感到于心有愧。 他烦死了被她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注视,烦死她好像下一刻就要哭的样子,烦死她人都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还天天钻到他脑子里面欢蹦乱跳,扰得他不得安生! 最最烦的是,他在一个叫做‘安昕’的坑了摔了无数次,还死不回头。 “喝!” 杯子狠狠往她旁侧一搁,昂贵的酒液洒出来大半。 安昕被他堵得无以复加的胸闷,火一上来,举起杯子就喝干净,遂,有样学样的把杯子狠狠砸在桌面上,整个过程中始终对面前的男人怒目! 全世界最恨的就是他了! 叶璟琛很满意,自己也取了一杯干掉,接着又拿了一杯给她,还是一个字,“喝!” 安昕胸口起起伏伏,怒不可言,赌气的跟他一杯又一杯,连大气都不多喘半下。 一套二十四只的酒喝完,她成功脱线,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吧台边,侧着脑袋看坐在身旁的那个男人。 叶璟琛跟没事人似的,脸色都没变。 常年在外应酬,对付她的酒量不在话下。 酒保给他换了一杯马提尼,他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相比先前的疯狂,这会儿的他看上去冷静自持,全如变了个人。 或许现在这个真实的他,也或许刚在在那小女人面前失态的样子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总之,酒保将他打量了很久,他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过往发生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安昕看够了他的侧脸,忽然就伸出手来拉住他的毛衣袖子轻轻扯了扯。 他回神,侧首给了她一个略显空洞的眼神,却听她出奇酸涩的对他道歉,说,“对不起。” 叶璟琛立刻就心软了。 她还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叶璟琛完全的心疼了…… 谁说道歉没用的? 有人简直云开雾散,顿时明媚得春光无限,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醒,心头的郁结彻底灰飞烟灭。 好吧,那就回家。 .. ------------ 结局篇3:还好,那个人仍旧是你(完)  叶璟琛带安昕走的时候,本着业界良心,酒保还是问了他几个问题。悫鹉琻浪 那位看起来整晚都状态不佳的女士是在他的酒吧喝醉的,他有义务为她的安全负责,虽然说,挂在他头顶的电视机播放了很久那些新闻,对远在异国的那座城发生的事,他有些耳闻。 没办法,谁叫他的店里,常客大多是中国人呢。 叶璟琛把安昕抱在怀里,只回答说,她是我太太。 就这么简单,对人解释的另一重含义就是:我们夫妻两吵架闹矛盾关你什么事焘? 酒保用大拇指往上指了指,说,我知道你们离婚了。 他露出招牌式冰山冷笑,发音标准清晰的用英文说,“我没签字!” 当然这一段暂时断片了的安昕压根不知道,要是她那时候就听到的话,就不会在后来好一阵子里过着忐忑不安的日子兮。 …… 叶璟琛直接带安昕回了自己住的酒店。 在路上的时候,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人就在出租车上撒起酒疯来,一会儿用两只手猛力的摇晃身旁的男人含糊不清的大骂什么,一会儿又委委屈屈的把脑门贴在车窗玻璃上,双眼犯泪,看着外面的夜景化身小可怜儿。 曾经那种让叶璟琛烦不胜烦的感觉又回来了,竟然是无比的怀念! 庆幸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安昕暂时安静下来,否则照她在车上又哭又闹的样子,没准酒店的人会以为他有什么不良居心…… 一番周折,刚进了客房的门,连灯都没有按开,安昕忽然清醒了。 她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半扶半抱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那张脸。 巧了叶璟琛也正在看她,见她昂起脑袋来,立刻折了眉头,目光里暗涛汹涌,要吃人! 面前仿佛是个房间,很标准的酒店套房。 身后‘砰’的一声响起,失去了走廊上的光源,更暗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安昕老大不高兴,“这是哪儿?” 叶璟琛也没好气的,“酒店。” “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回家。”她闷声,坚决得很。 说完勉强站立,用手软绵绵的将他推了推,没推开,两脚站都站不稳了,干脆又无赖的往他身上倒去。 叶璟琛心服口服,跟喝醉的人不好计较,“今天就在这儿睡。” “我不!”她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指着他鼻子命令,“你!叫雷少倾来接我回家。” 不得了了! 雷少倾的家是她家? 那她刚才在酒吧说的话算什么? 不用问,她肯定已经忘记了。 叶璟琛深深的呼吸,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别和她一般见识,可是醉酒的人通常是——不怕死的! 站不稳而已,安昕有的是法子折腾,她絮絮叨叨…… “你不是叫我别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怎么老出现在我面前?” “……” “你诚心给我找不痛快呢?说话啊?哑巴了?” “……” “算了,不想说话就叫雷少倾来接我吧,我要回家,以后看见你我会绕道走的。” “安昕!” 叶璟琛咬牙切齿! 暴力的把她往墙上压,低头就咬上去,死死的把她的嘴堵住! 火舌怒不可遏的在安昕口中狂乱的搅动,她难受得呜呜乱叫,手舞足蹈的抵抗,这些抵抗……在某个人眼里只是天边的浮云。 叶璟琛动作又凶狠又蛮横,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挤在墙间,一手握住她的后脑,一只手更是自发的抓住她左边软绵绵的胸,坏心眼的抓在掌心里使劲揉弄! 他和她分开了多久,他就多久没碰过女人。 也不是没有投怀送抱的,就是因为有了才更糟糕! 试想一个各方面优秀、身心健康、有年轻的正!常!男!人!在新生代性感女神的贴身诱丨惑下,二弟始终毫无反映…… 当时叶璟琛脑子里轰的炸开了,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只差一点,就真的叫徐沛沛隐秘的去给他找个嘴巴严实的专家来诊治! 可是现在呢? 光是刚才在出租车上抱着不安分的安昕,他就清晰的察觉某个地方在强烈的蠢蠢欲动。 一方面叶璟琛为自己还是个正常男人暗松一口气,另一方面,他对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更加深恶痛疾! 窒息的长吻整整持续了三分钟才结束,他气喘吁吁的抵着她的脑门,近距离用带火的眼神瞪她,“回家?我人就在这里你要上哪儿去?” 安昕听不大明白,象征性的扬起眉表示疑惑,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呆滞了,全把他当作参照物定神! 一看就是又要进入断片状态的前兆。 叶璟琛也没期待在这时候还能听她说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语言,只不过…… “算了。” 他声音飘忽得捉摸不透,沙哑而沉缓,摩擦过空气里,都快撩出火来。 伸出舌头舔了舔略显干燥的上唇,他幽幽地,“本来还想先洗个澡,这是你自找的。” …… 没有光亮的酒店房间,厚重的窗帘闭合在一起,将落地窗外快要淹没在雾中那些若隐若现的灯光隔绝在外。 看似无人的房中,两道火热的喘息交叠不止。 安昕昏昏沉沉,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恍惚,她被抵靠在墙上,裙子撩高,内衣也松开了,长发凌乱散落,挡不住胸前因为大力撞击而肆意摇晃的双峰。 叶璟琛红了眼,用手固定住她的软腰,再将她一只腿挂自己的手臂上,挺身奋力的冲刺。 大进大出的快丨感到达顶点时再猛的停顿住,咬住她的唇瓣,把她的嘴完全封住,又是吸又是咗,身下涨得发硬的巨物埋在她娇软里厮磨,销丨魂得要命。 等到她软绵绵的颤抖着用嗓子发出祈求的呜咽声,他再异常满足的松开那张红肿的小嘴,随便咬住她肩上的一块肉,又是亲又是啃,下身继续兴致勃勃的做运动,停不下来。 一个姿势维持很久,安昕早就受不了,头晕目眩的求他,“你能不能快点啊……” 她脸都哭花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叶璟琛猛然间顿了下,最多只有半秒,接着臀部像安了电动马达似的,律动得飞快,连对视都懒得和她做,还要不屑的冷哼,空出手把她左边的饱满抓握得变形,安昕继续哭,她越哭他越用力。 光是爱爱的惩罚根本不能抚平叶公子心灵的创伤,兴致中,想起以前的事情就窝火,一窝火,动作更加粗暴了。 恶狠狠的顶得她背撞得冷冰冰的墙上,他问喘着粗气凶神恶煞的问,“知道错了没有?” 暴力之下无人丨权。 安昕酒喝得再多,脑子再昏,也知道这种时候要顺着厉害的说话。 她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以后都不敢了,啊……你轻点!” 叶璟琛咬牙,“轻点儿你记得住么?” 反驳完,继续—— “让你成天不学好,跟我玩阴谋诡计!” “让你不会开暖气,冻得我儿子都没了还撒谎骗,谁教你的?啊?” “让你跟周玄南喝酒,以后不准和她一起玩儿!” “还有雷劭霆也不行!” “还有雷少倾!姓‘雷’的都不行!” 他没完没了,每说一句都要粗暴的顶入她深处。 尽兴又解气的弄了几十下才停,安昕早说不出话来了。 被他钉在墙上,扭着两条眉毛,眼睛里闪闪烁烁的都是泪,缓了半响,才抽噎着小心翼翼的问,“你……说完啦?” 看她惨兮兮的模样,叶璟琛好气又好笑,“我说完了。” 安昕好像松了口气,遂,把目光下移,难为情的看向彼此紧密相联的地方,“那,能不能,啊……你别动啊……” 她还没说完他又压上去了,稍微一动都能引发她杀猪似的惨叫。 不过叶璟琛不在意,他细细的和她清算,“我说完了,没说做完了。除了我出差和你那几天,大概是平均三天一回,每回至少三次,单次必须等于或大于一个小时,你跑了将近五个月,你说,欠我的准备怎么还?” 安昕花了很大力气才反映过来他才说什么,可能酒精还在泛滥,也或许就在这一刻大脑搭错线,她抛开主要关注次要,不怕死的又低头看了看,费解道,“单次等于大于一个小时?” 她诚实的觉得,虽然他很勇猛,但好像没有那么夸张啊…… 叶璟琛立刻垮脸。 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自我怀疑,差点摧毁了他作为男人的骄傲和自尊! 现在正是表现自己‘能力’的时候,懵懂无知的安昕同学一下就戳中了他的死穴。 顿时,叶璟琛深深地、深深地做了个貌似平复心情的呼吸,俊俏的脸上逐渐渗透出狂暴的气息,万语千言,都不及用实力证明最有说服力。 这天晚上,安昕在悔恨交加的泪水里真正明白了一个词:一夜N次郎。 霸王叶也充分的展现了他狂野不羁的一面。 圆满了。 …… 次日。 安昕醒来得莫名其妙,感觉上一秒还全然在沉睡状态,下一秒就自然而然的睁开眼睛,连醒神的过程都省略掉了。 周身疲软又酸痛,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在酒吧遇到了叶璟琛,他们竟然斗酒,严格来说是他招惹得她喝酒撒气,接着她被他带回酒店,再然后…… 想到他昨夜的疯狂,她连呼吸都开始发颤。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抗拒,做……爱做的事情是情趣,做多伤身。 昨天晚上那样……叶璟琛是想拉她一起下地狱呢? 她侧卧着,眼前有只手掌挡住了视线,是从她身后伸过来的。 她的每次呼吸都被那纹理分明的掌心挡了回来,吹拂到她自己的脸上,温温的湿润,还有些养。 安昕正想伸手去挠脸,忽然谁的手机响了,先是把她吓了一跳,再而电丨话被接起,叶璟琛清醒冷静的问,“怎么样了?” 他醒了啊…… 听声音来判断,他应该是靠坐在床上的。 安昕连忙闭眼,继续装睡。 事实上叶璟琛根本睡不着,也没有睡,餍足之后一直处于半兴奋半沉思状态。 兴奋的是安昕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征服感,这两种感觉也只有她能让他感受强烈,看来真是个非她不可的事。 而沉思的那一部分就要稍显复杂。 昨天在听到她的道歉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再计较,但……只要让他看到她那张无辜又作死的脸,不深刻教育,无法谈长久! 就这么愣愣的坐到天亮,他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又把熟睡中的她拉到怀里亲一亲,揉一揉,把她当成心爱的玩具,却后知后觉自己早就无意识的把心给了她。 安昕睁开眼他发现了,本来他想开口说话,谁知道这时候来了电丨话。 铃声一响,就看见她把眼睛闭上,自以为装死装得很成功。 看,这丫头脑子好转得很,指不定就在等他先主动。 故而接完电丨话,叶璟琛也不想再理她,起身下床,直径走到浴室去洗澡。 听到浴室的门被关上,没多久水声哗哗的传出来,安昕再度睁开眼,探身起来鬼鬼祟祟的往那方向看了看,然后嘴边弯出个窃喜弧度,支撑身体的双手一松,任由自己栽进柔软的大床。 深呼吸,再酸一下,她在被窝里闻到了幸福的味道,哈哈哈哈!! 二十分钟后,安昕彻底笑不出来。 这要怪她自己一直装睡,但关于此事,直到很久以后,每每提及起来她都死不承认,简称她没有后悔过! …… 叶璟琛从自浴室里走出,换衣,中途又接了两个电丨话,前后磨蹭,来回在那张某个人躺着装死的大床前晃悠无数次,他自认捣鼓出来的动静也够大的了,可安昕就是没反映,横了心要等他去‘问安’。 身为男人,霸王叶这点气质还是有的。 她不起?那没关系。 他整理好自己之后,拎起简单的行礼,走回床前,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满面春风的走了。 是真的走了! 听到外面的门被合上,发出‘嗒哒’的轻响声,安昕自觉奇怪的皱了皱眉。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斗精神,她硬是撑了好一会儿才睁眼恢复清醒状态,不死心的竖起耳朵细细的听—— 五分钟过去了,四周静得叫人幻灭。 安昕不可思议的惊叹,“有没有搞错!!!” …… 对付她那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得比她更加没心没肺。 那天以安昕独自离开酒店为告终,最绝的是,叶璟琛还没有付房费。 他也确实只住了一天,像是来出差的。 在出差之余,和那个谁睡一睡,重温旧梦,之后该干嘛干嘛,你也可以当作我们不认识,我从没来过。 安昕永远也忘不了她都快走出酒店大门时被大堂保全拦下来的那一幕! 结账的时候前台看她的眼神儿都不对味,完全把她当成了——高级ji女!! 她心里一万只草泥马狂奔,并且还是从叶璟琛的身体上狠狠地奔过去。 据闻叶公子这一招被雷劭霆听了之后,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赞他机智,不过这种行为在雷少倾的眼里就成了勇敢。 毕竟是你深爱的女人,总是会合好的,何必干那么缺德的事来损人家? 他和他大哥打赌,早晚有一天,叶璟琛还得死在安昕里,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 …… 两个月后。 九月中的加拿大天气依旧很温柔,仿佛绵绵的小雨中都藏着谁在暗恋着谁的情愫。 安昕家小区外面的那片枫叶林慢慢开始红了,她也在曼特夫人的介绍下,去了新公司工作。 在这之前她回过一次B市,安女士恢复良好,不仅在的专栏上每况愈佳,偶尔还会回复给自己来信的读者。 言辞虽短,依旧犀利。 火爆得雷劭霆请她坐在轮椅上,为拍摄了一组女王范儿十足的照片,作为杂志十月份的封面。 顾城迅速的交了新的女朋友,顾染和一个安昕压根不认识的男人闪婚,兄妹俩都那么我行我素。 顾染和周玄南来看过安昕一次,三个女人又是一场不醉不归。 说起不久前被叶璟琛耍的那件事,听的两个人笑得形象全无。 去酒店开丨房还不给钱,真不像是叶家公子会做得出来的事啊! 果然落到安昕这里,他就不正常了。 雷少倾还在追着秦悦满世界跑。 这两个人特别有意思,可能今天秦悦回来和安昕住两天,第三天早上走后,最多下午雷少倾就来了,时间算得准确无误。 有一天安昕实在忍不住了问他,明明追得上,为什么不直接逮住她? 雷少倾说,因为她还没想好,不然一定会等他的。 所以他暂且先追着,就当旅行了,老实说这样挺有意思。 安昕又问,总这么追有意思吗?她还没想好,那你呢? 雷少倾笑了笑答,他现在想得很清楚,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永远追寻你,你也不会永远站在某地等待别人。 地球是会转的,永远不变的定律本身就不存在。 感情,永远都要两个人刚刚好才能一拍即合。 早一分,迟一秒,不行就是不行。 …… 十月中。 这天从早上天刚亮开始就在下雨,时大时小,没有消停的意思。 天光灰暗,慵懒了人心,安昕坐在办公室里,手捧红茶,翻海外版的看。 目录页里主编那一栏的‘ANN’让她暗地里偷着乐,前不久雷劭霆得知她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上班时,还很夸张的摆出受惊状,问她,E关门倒闭了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一家只有二十七人的小公司工作的好处是:没有人认识你。 职员多是当地人,确切的说,是住在附近片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有的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私生活中规中矩,根本不会关注外国的新闻,更甚把里面一个曾经搞风搞雨的女人和安昕联想到一起。 公司主要做各类的海外出版代理,为版权所得者和发行方相互联系,促成合作,就能从中抽取佣金。 每天只要坐下来打电丨话,或者用电子邮件联系就好,相当的轻松。 所以不到三点,和往常一样,安昕一天的工作就做完了。 她的位置紧靠窗边,翻一会儿杂志,再侧头去看外面转角的街景,看累了,再伸出左手撑起下巴,继续发呆…… 任由左手中指上的钻石暗暗生光。 这不是叶璟琛送的,但这是她的杀手锏。 她在等待。 …… 接受卢克的求婚是五天前的事情。 安昕不喜欢他,并非他的任何外在原因,而是她觉得他猛烈追求自己的原因,在于他无意中窥视到她的家住在富人区。 那之后他就不时以自若交谈的方式对她的身家进行一番探究,最后仿佛是对了他的胃口,办公室男追女在二十多双眼睛的见证下火热拉开帷幕。 大家都很支持。 当然了,在这家公司里他们的年龄最相称。 卢克年轻不乏英俊,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连老板都对他赞赏有加。 可是安昕不喜欢他在人前奉承,人后变脸的极端。 不喜欢他对谁都甜言蜜语,转头又亲热的跑到她的办公桌前悄悄的跟她说,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其他时候都在演戏。 安昕早就想跟他说:你演技实在拙劣。 但现在还不能。 算算时间,总觉得差不离了。 也就是在安昕那杯茶快要见底时,安宁的办公室里忽然有了少见的***动。 新老板突然空降,虽然说只是一个人,然而,个人魅力这种东西是不需要别人来烘托陪衬的。 并且,新老板也十分年轻,英气逼人,他还是来自文明古国的东方男人! 整个公司都为之沸腾了,尤其女性同胞们…… 除了安昕淡定如斯,没有起立,也没有鼓掌,坐在椅子上看他一个人继续玩儿。 对于她来说,这才是她报仇的开端! 于是,叶璟琛当着她和公司众人,以及她未婚夫的面高声宣布,“之所以收购这家公司,不单因为它的发展前景,最重要的是我的太太——安昕,在我还没有说‘结束’之前,你只属于我。” 安昕很配合的佯作愕然状,“我们没离婚吗?” “没有。”他无比肯定,“我还没签字。” 后面这一句带有绝对的傲娇成分。 “哦……”安昕恢复淡然,“那你还是早些签了吧,虽然我是不介意给你戴绿帽子的。” “……” …… 小公司易主的风波以意外的狗血作为结束。 叶璟琛走的时候,俊朗的脸皮始终和颜悦色,对谁都很友善的样子,没有刻意刁难哪个。 如果非要挑个毛病,就是他在离开前特别关注了那位叫卢克的有为青年。 跟领导贲临工作现场似的,随便逮了个路人甲问:工作辛苦吗?有没有加班费?对公司福利有没有别的要求?还有,对我老婆接受了你的求婚,你有什么想法? 而如果,一个男人不远千里追妻追到加拿大,还为了老婆直接把上班的公司豪掷千金购下。 你拿什么跟他争? 下班前,安昕刻意最后离开,果然在茶水间被卢克堵到。 没有痛心疾首的离别演说,他连演都不演了,绝情绝义的让她把钻戒还给他,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安昕倒来了兴趣,动情的鼓动他和自己私奔。 虽然叶璟琛不会离婚,虽然她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叶璟琛的,虽然她没有生活能力又拜金,但,她的心属于他。 成功的被卢克更加嫌弃后,安昕把戒指扔在垃圾桶里,走得潇洒。 她相信,留在他桌上的那本杂志里,当中介绍E的内容会很好的告诉他,一个叫做安昕的女人多么富有。 …… 走出办公大楼,雨还未停,只是小了一些,她撑着伞,驻足在路边,仰头看看灰暗的天空,天边的云层后,隐约透出一抹淡淡的蓝。 总是会放晴的。 一辆银灰色的车平稳的在她面前停下,车窗落下,车中的男人对她邀请道,“有一个地方,我猜你会想去。” 安昕略弯腰向他看去,同时也看到了他放在副驾驶上的那束白色的玫瑰花。 她微微的笑,问,“那你想去吗?” 他想了想,“我想你是希望我去的。” 人一辈子只会真正爱两次,一次是单纯的情窦初开,一次是成熟后赴汤蹈火的付出,其他任何的感情都是过眼烟云。 秦深和叶璟琛是安昕的初恋和挚爱,他们都是她的无可取代。 然,还有第三种,是平淡生活里的相濡以沫。 那样的平淡或许不需要炙烈的感情,也并非一定是你。 但我很庆幸,还好,那个人仍旧是你。 ———————————— 断断续续的写了六个月,虽然成绩不好,虽然无数次的想,别在梦想和现实中纠结了,早点结束,这样……可是还好,真的还好,坚持把这个故事完整的写完了。 至少这一刻,我心很满足。 谢谢你们的跟文,谢谢你们的喜欢。 然后,新的现代文会在3月中到4月初这段时间发,是秦悦和雷少倾的故事(无数的声音说:作者啊,你早就在打这个小算盘了吧) 嚇嚇嚇嚇,是的,请和我一起期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