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苍冥拜师 ------------ 第一章 土地庙 更新时间:2012-06-25 “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一人朦朦胧胧从月影之中翩然而下,伫立在皇梁盘龙背的银鳞之上,他捏其手指,掐了个诀,端端散去,炎热的七月,刹那飞起朵朵桃花。说时迟,那时快,漫天飞舞的桃花,看似美丽妖娆,但朵朵都是催命符,沾身即死。立时间,灯红酒绿的月夜被铺天盖地的鲜血和哀号充满。再看施咒那人,嘴角居然荡起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仿佛是在欣赏世间最美的景色……” “哎!不对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体瘦弱,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从茶馆外的窗户里冒出来,摇着头喊道:“说书的,你昨儿个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但说话底气十足,尤其是眉宇间那笃定又勇敢的神情,真正如小大人一般。 “去!去!”说书人起急,冲孩子骂道:“你懂得什么?!” “我怎么不懂!”孩子一揉鼻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听你在这儿说书一年了,天天都是一样的段子,今日变了,还有些不适应呢!” “你!”说书人脸涨得通红:“你快滚!” “滚?”孩子又是一脸天真:“爹娘没叫过,要不您给表演表演?!” 哈哈哈哈……见一个就靠嘴皮子利索的大人被八九岁的孩童戏弄,茶馆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堂里的小二赶紧出来哄,谁知那孩子早就一个燕子翻身,从围栏上轻轻俏俏地跳下,转瞬窜入人群中去,如鱼归大海,消失在断壁残垣不见。 要说长安本是个四季花开的好地方,可是三百年了,这座昔日繁华鼎盛的都城一砖一瓦都见证了仙魔大战的惨烈,而且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被朔风灼伤的枯树像鬼爪一样突兀着,城外生生被盘古斧劈开的两面山,依旧寸草不生,城里经常有人和畜离奇失踪。但人毕竟轻贱,无论多么难熬,都日子照过、曲子照唱、乐子照寻、窑子照逛,而且还是很多人源源不断涌进城里,尤其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 城北的土地庙就是流浪者留宿的最好选择,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开阔,方圆左近都不见人影;开放,四面漏风头顶还开有天窗;开明,褴褛乞丐落拓书生亡命之徒古怪侠客济济一堂;最重要的是住宿费完全采取“有能力者居之”的良好规则,谁的拳头硬便能争得一席之地! 此刻正是严冬,难得日头热烈,正是花子要饭、书生爬墙、趁火打劫的好时候,土地庙里的房客只剩下窝在最墙根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 “二毛,我饿!”看起来最瘦弱,年纪最小的孩子,蚊子哼似的叫道。 “我也饿!”二毛揉了揉瘪进后背的肚子,看了看庙外,说道:“再忍忍吧,大毛快回来了!” “要不……要不你再给我画个饼吧!”最小的孩子瞪着一双惨白白的眼,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撒娇。 “我已经给你画了肉饼、芝麻饼、豆沙饼!”二毛有些不悦。 “那……你再给我画个刚从油锅里炸出来,咬一口能酥掉全身的糖油饼吧!” “咕……”不知是谁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二毛推了一把孩子,嘟着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更饿了!” 两个孩子揉了会儿肚子,想是饿极了,拉起手一步迈出破庙,在门口像期盼着大白馒头一样,热烈地等待着的大毛。正在此时,“扑通”一声,一个白的发亮十分耀眼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地前顿了一顿,才跌到地上。 “妈呀!”孩子吓坏了大叫一声。 “二毛……这……这……好像是个人呢!” “啥叫好像啊!”二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东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哇!” “怎么了?” “他长得好美啊!”二毛小小年纪就看出美丑,看见那人必定真的十分美貌。 “我看看!”另一个孩子也走上前去,蹲在那人身边。只见那人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不过仅仅看他那挺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和瘦削的侧脸,就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孩子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轻轻抚开那人额前长发,谁知刚刚还没碰到,就被那人一把抓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分明是如宝石般灿烂的眸子却生生揉进了抹不去的忧郁,漆黑深处赤焰奔涌。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世间最美的双眼,有最深刻的凝视、最热烈的缠绵和最销魂的伤心。 “不要弃我!”声音嘶哑,原来这美人是位男子。 “啥?”孩子手腕被攥的生疼,一边皱着眉答话,一边使劲挣吧。 “秋水……师父……”男子似乎是在呓语,看着孩子的目光如梦似幻。 “二毛,快帮帮我!”孩子有些害怕了,向一旁的二毛救助。 “阿瑶,你忍一忍。”二毛赶紧伸手去掰男子紧抓不放的手。 “不要弃我……”男子似乎是个疯子,依旧是这么句话。 “好,好,我不气你!”阿瑶的手腕快被握断了,疼得直流眼泪。 “咚”的一声,一块石头砸在男子头上,男子晕了过去。二毛、阿瑶抬头一看,大毛想从地里冒出来一样,青紫着脸站在那人身后,他看了看二毛和阿瑶,气呼呼地说道:“你们怎么不听话,谁让你们跑出来的!” 阿瑶挣脱了束缚,委屈地说道:“是我饿了……” “给!”大毛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很豪爽地扔给两个孩子:“吃吧!” “呀!还有一个果子!”二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苹果高兴的叫道:“阿瑶,咱们分了吧!” “大毛你吃了吗?”还是阿瑶心细,她看了看袋子里干巴巴的赃馒头,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大毛。 “吃了!”大毛满足的拍了拍鼓胀的肚皮:“今天运气好,遇到富家人舍粥,我喝了三大碗呢!本想叫你们同去,可是又怕去了人家已经舍完了……哎,哎,你干什么?” 此时,阿瑶正耳朵贴在大毛肚皮上,她认认真真听了一会儿,抬起头时,已经两眼含泪:“大毛,你又骗人!” “我……我哪里有啊!”大毛有些羞又有些恼。 阿瑶伸手掏出那个脏馒头,掰成大中小三份儿,从大到小递给大毛、二毛和自己,说了句:“咱们发过誓,三人之间永远都不说慌的!” 大毛怔了怔,慢慢接过馒头,二毛也低下了头,盯着馒头流口水。 “吃吧!”到底是孩子,有了吃的,阿瑶又高兴起来,她一手挽过一个拉他们靠坐在墙根日头下蹲下,三个脏兮兮的孩子,就着雪,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手中干巴的美味。 “他是谁啊?”大毛看着倒在地上,与雪混成一团的人说道。 “不知道!”二毛说道:“他好像是从房上摔下来的,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房上?”大毛抬抬头,看了眼麻雀都站不住的房顶,打了二毛头一下:“浑说!” 阿瑶歪头想了想,说道:“他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一直说着不要气他,想是受了什么气吧。” 大毛吃完了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用脚踢了踢那人的皂白靴子,见他一动不动,慢慢蹭了过去蹲了下来。 这人通身雪白,纤尘不染,虽然头发有些散乱,但看不出任何伤痕。大毛伸手向那人鼻前探了探,有气息。又向那人怀中摸去。只听“牀”的一声,一道黑影从那人身下冒了出来,顿时那人周身被耀眼的黑光笼罩,大毛被平白掀了个跟头。 “大毛!”两个孩子赶紧跑了过来,大毛害怕地贴着地后退了几步:“那是什么?” 阿瑶仔细看了看,抖着声音说道:“似乎……似乎是把剑!” “剑?”孩子们都有些诧异。 “仙剑!”到底大毛见识多些,他一个轱辘翻起来,兴奋地大叫:“仙剑!仙剑!原来这是位仙人!” 说罢,大毛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仙人在上,我叫大毛,这是我弟弟二毛和妹妹阿瑶。” 此时,二毛和阿瑶也赶紧跪下,学着大毛的样子恭敬地磕头。 大毛接着说道:“我们本是堂庭人,因为家里遭了灾,父母都死了,这才讨饭到长安。刚才大毛无知,冲撞了仙家,请仙人原谅!” 一个孩子,这段话说得不卑不亢、得体适度,不由令人刮目相看。那黑色仙剑仿佛听懂了一般,渐渐收了黑光,慢慢落了下来,只护在男子胸前。 大毛又是磕头,说道:“我等虽为孩童,但最讲义气。若是仙家有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 仙剑寂静不动。这是个什么意思?二毛和阿瑶疑惑地看着大毛,大毛想了想,说道:“想必仙人受伤了,请允我们为他包扎一下吧。” 仙剑还是了无声息。大毛皱了皱眉头,又毕恭毕敬磕了个头,正要走上前去,被阿瑶拽住:“大毛,还是我去吧!你刚才踢了人家……” 大毛点点头,说道:“那你小心些。” 阿瑶轻手轻脚走到男子身边,对着仙剑说道:“剑神,我叫阿瑶,我可以看看仙人怎么了嘛?” 仙剑不动,阿瑶说到:“你若不让,便动一动。” 三个孩子瞪着眼睛看着仙剑,过了一会儿,阿瑶莞尔一笑:“那便是同意了!” ------------ 第二章 知是谁 更新时间:2012-06-25 这个人除了一头锦缎一样黑发和红润的薄嘴唇,通身雪白,不着一丝尘埃。阿瑶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剔透的人,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伸出不怎么干净的小手,哆哆嗦嗦又颤巍巍地轻轻搭在那人额头上。 “他好凉!”那额头居然一点儿热乎劲儿都没有,阿瑶皱着眉头,扭头看向大毛、二毛,说道:“他的额头好冰啊,就像雪一样冷!” “莫……莫不是……死了吧?!”二毛素来胆小,此时更是腿肚子打转。 “别浑说,仙人怎么会死!”大毛板着脸瞪了眼二毛,看向阿瑶时,又换了轻声细语:“我刚才探他还有气,你再看看,是不是仙人身上受了什么伤。” 阿瑶点点头,她小着心捏着胆,轻手轻脚撩开那人额间乱发仔细看了看。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但此时再看,阿瑶仍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的眉毛不像大毛般浓密乌黑,也不是直耸入鬓的修长,而是在眉弓处,清清朗朗的弯了弯,他闭着眼睛,只见睫毛像撑起的小扇子,在下眼睑处投影下蝶翼一般的阴影……。 “阿瑶,仙人怎么样?”大毛有些焦急地问道。 “哦!”阿瑶回过神来,赶紧收回凝视的目光,匆忙打量了几下,只见那清朗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便回身冲着大毛他们摇摇头。 再向身下看去,只见那人领口露出同样素白的内衫领子,外衣纯白长衫也只是薄薄一层。在这从头到脚的一色白中,只有腰间扎着一条月牙儿白玉带和长衫下露着的皂白纹云靴。这人一定非常喜欢白色,阿瑶心里悄悄地说道。她看了半天,没发现任何伤口痕迹,抬头看了看天,又想了想,才说道:“大毛,仙人身上没有伤口,我看他穿的这么单薄,会不会是冻着了?” 大毛拧着眉头想了片刻,虽然心里有些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更好的说法,只得点点头,说了句:“那就把仙人先抬进来,烤烤火再说吧。” 三个孩子又是扛又是抬,费了半天力,才将男子抬进了土地庙。大毛偷来几根干树枝,点起了小火堆,二毛找来干净的茅草,三个孩子像是对待最为尊贵的客人一样,将男子妥妥帖帖地放在干草上,还将仅有的一床破烂被子盖在他身上。 阿瑶帮着安置好男子后,走出破庙取剑。只见那黑剑仿若平常之物一样,无比普通的插在地上。阿瑶蹲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只见这剑通体黑色、浑然无迹,长久相望,竟然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宽厚和慈祥。阿瑶情不自禁伸手摸去,那剑就像寻常物件一样,一动不动。她恭敬地将剑从地面拔出,双手捧着,专注地看着剑身上似有似无、时隐时现的浮云花纹,甚至下意识抚摸了一下。 “阿瑶,你在干什么?”大毛冷不丁出声。阿瑶吓了一大跳,“哎呀”一声,低头看去,原来手指不小心被剑刃划开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倏地一下因润进了剑身缡纹之中。阿瑶只觉手中黑剑似乎自己震动了一下,但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抱住剑,跑回了破庙。 许是总要忍饥挨饿,吃苦受冻,几个孩子虽然衣衫单薄,但并不觉得冷的受不了。此时此刻,他们为仙人架起的一个小火堆,不断跳动的红色小火苗,让破败的土地庙顿时温暖了起来。 三个孩子挤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大毛,他是仙人为何还会昏迷不醒呢?”二毛支着下巴,有些疑惑。 “仙人又不是神,当然也会受伤。我听说书的讲,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就死了好多仙人呢!”大毛其实自己也有些头疼,如果这个人是仙,那他多半可能是个道行浅薄的小虾! “可是,他好像没有受伤啊!”阿瑶歪着脑袋,轻声细语的。 “内伤!”大毛寻思了片刻,认真地说道! 短暂的交谈后,大家又陷入了沉默。突然阿瑶兴奋起来,指着仙人腰上的一撮白毛喊道:“快看,那东西会亮!” 三个孩子赶紧向那人腰间看去,只见一撮白毛像是悬挂又像是粘连一样,正在那人玉带上一闪一闪发着微弱的幽光。更奇怪的是,此刻那撮白毛仿佛长了精神一般,竟然飘飘然飞了起来,在三个孩子头顶盘旋了一遭后,忽忽悠悠在阿瑶头顶停住,打了个旋儿飘了下来。阿瑶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下意识伸手接住,只觉手心儿里一阵酥痒,她将白毛轻轻捏起,迎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抬起头,只见那撮白毛竟然是透明的,根根剔透的像房顶流下的水冰凌一样。 “真漂亮!”大毛、二毛忍不住赞叹。 阿瑶心里很是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她伸手轻轻捋了捋,又贴在脸上,轻声说道:“我是阿瑶,我会保护你!” ……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 碧潭之畔,一个柔若水翩似虹的女子,轻轻摊开手心,她抬起低垂的头,对着眼前人灿然一笑,顿时苍冥仙山秋水深宫外挂起一道彩虹。 “长风,咱们苍冥修的是剑,可是师父偏偏剑使的最差,你……可后悔?” “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长风就快活无比!” …… 一滴泪渗了出来,聚在眼角坠坠的,仿佛不死心的贪恋、不寂灭的情爱,原本昏睡的男子,慢慢睁开眼,那滴泪顺势绝望地滑落。这面庞似玉但空洞寂寞的男子正是沐长风。长风只觉得身边暖烘烘的,意识渐渐清醒。他悄悄运气,让纯罡真气在全身行走了一个周天,身子顿时温热了起来。发觉自己并无异常后,沐长风轻轻动了动手脚,慢慢坐了起来。 他的身体并不好,二百年前足能让一切仙神妖魔魂飞魄散的惊天雷震,他生生受了一百下。要不是幻清掌教暗输真气,师父秋水舍尽千年修为,他恐怕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想到这儿,长风悲叹一声,摸着额间早已不见得印记,低声说道:“早知生不如死,还不如灰飞烟灭,也好过这般无望的活着。” 沐长风捂着胸口慢慢四下打量,入眼的便是一个赫然醒目的大洞,冷风嗖嗖灌进来,在看四周,有破包袱、破瓦罐,地上甚至还有黄黄的尿渍。沐长风狠狠皱了下眉头,刚要站起身,发现身上搭着一条又黑又破的烂套子棉被,身子下垫的是干枯衰败的荒草,他的眉头拧的更紧,手指一点,被子飞到一边,等再站起来时,浑身已经被一圈微光环绕。 沐长风一手揉着额角,一手向腰间摸去,发现腰间空空,他本来寂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旋即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清冷和黯然。手掌张开,黑色长剑从阿瑶身边跃起,顺从地落到长风手中。 只听得一个低哑温润的声音,苦笑着说道:“湛泸,我今天又醉了!你乃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可偏偏认了我这么个落拓的主人,真是委屈了你!”长风摸了摸浑厚的剑身,说道:“放心,我定为你再寻个好主,也不枉你跟了我这几百年!” “嗡”的一声,湛泸发出似再抱怨又似再鼓励,长风惨淡一笑,将剑放回腰间。他环顾四周,这破败的土地庙里,除了三个挤在一起睡得瑟瑟发抖的三个孩子,一个人也没有。 沐长风看了看庙外,又看了看孩子,摇头轻叹一声,略一凝神,挥手一招,残破的土地庙立刻焕然一新,三个孩子身上也多了条厚厚的大棉被。 做完这一切,沐长风对着庙中土地,深躬道:“土地仙神,在下苍冥沐长风,今日承蒙仙神相照,感激不尽。长风了表心意,还望仙神莫要嫌弃!” 说完,沐长风款步走出土地庙,念出仙诀,御剑而去,转瞬间,苍茫天地间,只留下一片如梦似幻的白色衣角。 一觉醒来,最先发现异常的还是二毛,他使劲揉了半天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大叫起来:“仙人显灵啦!仙人显灵啦!” 大毛、阿瑶随后惊醒,那白衣仙人已经不见踪影,原本走风漏气的破庙也变得干净齐整,最关键的是自己身上还平白多出了厚实温暖的棉被! “大毛,真是仙人显灵了!”阿瑶兴奋地喊道,不过不知为何心里还有一些懊恼,要是自己没睡着该有多好,那……那最起码,可以亲眼见到仙人,如果再告诉他自己叫阿瑶,那就更好了! 大毛一句话没说,他看了看被修补好的破庙,又看了看棉被,想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我也要像仙人一样!” “啊?!”二毛和阿瑶都没听清。 “我说我也要像仙人一样!”大毛目光沉着,声音更是铿锵有力,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怎么才能和仙人一样?”二毛摸了摸后脑勺。 “我要去修仙!” “修仙?!” …… 虽然一朝飞升,永得极乐是很多人的梦想,但人世间还是修仙的少,勉强活着的人多。这不是因为修仙有多苦,而是因为通往仙山的道路实在太过困难曲折。 天下仙山有苍冥、爰楚、句容、昆仑、青城,无一不是深掩在云雾深幽之处。而且三百年来,六界秩序混乱,妖魔鬼怪可谓无处不在,更别说人迹罕至之处,修仙的人十有八九不是被鬼怪生吞活剥,就是葬身悬崖峭壁。因此,这修仙一说,只不过是慕者甚众,而成者少之又少的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可是,尽管如此,大毛、二毛和阿瑶还是坚决地踏上了修仙之路,要说原因,倒也不是大家理想有多坚定,说到底,不过是孩子心性,还不知道害怕,以为不过游山玩水罢了。这一年,大毛十三岁,二毛十一岁,阿瑶十岁。 “大毛,咱们去那座仙山啊?”二毛背着个破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捡来的衣服,腰里还别着根光杆木棍。 “苍冥!”大毛自豪地说道。 “苍冥在哪儿?”阿瑶套着件大毛穿剩下的破衣衫,一副男孩子打扮。 “嗯……我听说书的说,从长安往东一直走,翻过鹊山,在度过泽水就是了。” “那是不是很远啊?”阿瑶到底是个女孩子,有点儿心有余力不足。 大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反正到哪儿都是讨饭,咱们只要一路向东,边走边玩儿就成了。” “为啥咱们要去苍冥?”二毛手握着光杆木棍,看着大毛。 “因为苍冥是仙界之首,我大毛要修就修最强的仙!”大毛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目光辽远清高。二毛和阿瑶无不崇拜地看着他,在他们眼中,无论路有多远多艰难,只要有大毛在,天塌下来都不害怕,最难的事也都不在话下! ------------ 第三章 留客天 更新时间:2012-06-25 走了还没一天,二毛就开始叫苦。虽说到在哪儿都是讨饭,但这讨饭的成本和质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例如在长安,虽说讨得下贱,但豪华大都市,本身就是质量的保证,再不济,一个月总能讨到个鱼头或是带着一丝肉星儿的骨头,最差也能有个白馒头。可自从走出长安,别说白馒头了,就是窝头也没拣着个热乎的! 还不到一个月,二毛就哼唧了三十一次,其中还饿晕了十多次,虽然阿瑶心里也十分后悔,但每每二毛抱怨时,她看到大毛笃定坚毅的眼神,就舍不得再说什么。毕竟这是她认识大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下决心做一件事情。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三个孩子一路向东,一个月才走出了长安的范围。周围的人家越来越稀少,山也越来越高,有时候没地方投宿,三人只得在野地里窝半宿。又走出一百里,别说人影了,连个鬼毛都看不见。 二毛又捂着肚子嚎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 “二毛,我这里还有中午捡的半个果子,”阿瑶从怀里摸出一个青青小小的果子,抵到二毛手中。 “别给他!”大毛打开阿瑶的手,两道剑眉好看的拧着,他瞪着在地上打滚儿的孩子说道:“中午阿瑶的窝头就分给了你半块,数你吃得多,还好意思喊饿!” 二毛见果子没了,又撒起泼来:“我真真走不动了!我不想修仙了!” 大毛涨红了脸半天没说话,阿瑶偷偷眯了眼他,只见这个十三岁的倔强男孩,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两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大毛……”阿瑶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轻声叫了一句。 “二毛,你不想修仙,那要做什么?”大毛终于开口。 二毛本来就是撒泼,没有当真,谁知大毛竟然认真起来,此刻,含含糊糊地也说不出个话来。 大毛咬了咬牙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吃苦受累吗?若是三年前咱们家不遭奸人陷害,你我兄弟二人如何会落到讨饭的地步。” 想起往事,二毛低下了头,阿瑶说不上话,也只能怆然听着。 “我还记得家境好时,母亲常常在东厢房窗下的桂花树下做针线,妈妈身上的味道比那桂花还香千倍万倍……”大毛哽咽了一下,又说道:“父亲常说我心性急躁最不像他,所有希望都集中在你身上,他手把手教你练字,还抱着你讲解圣人先哲的道理……”此时此刻,十三岁瘦弱少年那常常挂着浪荡轻浮的脸,裂开了一丝缝隙,愤恨、怀念、不甘还有丝丝细细的柔软一点点冒了出来,尽数化成周遭悲伤又无奈的风。 二毛早已开始呜呜哭泣,阿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生生憋住不停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弟弟,”大毛难得的温和:“世风日下,咱们这样下去没有出头之日,爹娘的仇如何报的!”大毛轻轻拉起二毛,看着他定定说道:“哥哥知道‘修仙修仙,万人去一人还!’但我保证,咱们大家一定能平平安安到达苍冥!”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爹娘在天上保佑着咱们呢!” 二毛已经听得痴了,他对着哥哥坚定地点点头,通红皲裂的小手紧紧拉住了大毛的袖子!倒是一旁的阿瑶始终低着头,她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兄弟俩难得的温情。想想自己,阿瑶心里叹了口气,别说手足亲情,就连自己的父母是谁她不知道。这些骨肉情爱,对她来说不过是今天叫他爹,明天叫她妈,吃苦受罪挨打罢了。打阿瑶记事起,就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一开始卖给了一户穷人家做女儿,穷人父母对自己虽好,但无奈养活不起,又将她卖给地主做丫头,可怜阿瑶小小年纪,又生的瘦弱,不久又被转手,兜兜转转几次她都记不起来了,直到被人贩子带到长安,卖进戏班子。学戏虽然下贱,但好歹也是个能糊口的技艺,阿瑶只盼着能踏踏实实安顿下来,可还没两天就被狠心的班主抽了三顿鞭子,无论如何小心谨慎,班主的老婆总会找来一大堆理由“修理”自己,还总骂是“狐狸精”!狐狸精是怎么样的,阿瑶并不知道,但她觉得如果狐狸精整天都要挨打受骂,那真是太可怜了!终于实在吃不住打,阿瑶跑了,东躲西藏在长安流浪,直到三年前遇见大毛、二毛,才算有了个着落。 不过说也奇怪,也许是从小便受尽了欺凌离落,阿瑶只觉得苦,心却不觉得痛,过往那些不堪的日子,从跟上大毛、二毛两兄弟后,也就渐渐忘了,心里只剩下感激和安稳。只是三年前的一幕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个冻得家雀都发抖的冬天,阿瑶被人轰出土地庙,瑟瑟发抖蜷缩在背阴的墙根,她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心里想着也不知会怎样被打扫出去,他人城南乱坟岭上不知会不会遇见自己亲生爹娘。这时,一个长着直耸入鬓两道剑眉的男孩,仿佛天神般站在自己面前,他看着自己,皱皱眉头,毫不犹豫地从破烂不堪的烂棉衣里掏出一个白色口袋,伸手摸出一个带着馊味的白面馒头递给阿瑶,不为了卖她,也不为了买她,只是毫无所求地救了她!从那一刻起,阿瑶便认定这个男孩是自己这辈子最亲最敬的人,为了他,阿瑶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去做!就像跟着大毛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也一句怨言没有,诚心实意地跟着这个渐渐长大的男孩! “阿瑶!”大毛看见独自发呆的阿瑶轻轻叫了一声,说也奇怪,无论二毛和阿瑶如何淘气,大毛从来不曾骂阿瑶一句,就连稍微大声一点儿都没有过。这时,大毛拉着二毛走到阿瑶身前,轻轻拉起那只小小皱皱的手,眼睛温软微笑地看着她,说道:“你别难过,不管遇到什么,有我就有你!” 阿瑶猛抬起头,黑黑的眸子颤抖地沁在盈盈的泪光中,她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在乎自己,做梦也不敢想过有人能和她说这样的话。 “傻阿瑶!”大毛笑着伸手擦了擦阿瑶脸上的泪,二毛偷偷笑着说道:“阿瑶,你莫哭,哭肿了眼睛,大毛心疼呢!” 阿瑶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大毛弹了二毛一个栗子,说道:“走吧!不早了,咱们还得找个地方落脚呢!” 三个孩子相互拉着手,继续向东而去。天越来越黑,连个星星也看不见,四周是半人高的蒿草,隐隐绰绰的向不断挥动的手臂,不知是什么东西“扑愣愣”一声,阿瑶只觉得头发根儿都炸了起来,总觉得身后有东西再跟着自己,脊背阵阵发凉。三个孩子连跑带走了半天,正寻思晚上难不成谁在这么个鬼地方时,前面出现了蜡烛的光亮。 “有人家!”二毛高兴起来,大毛也闻可未闻地叹了口气,阿瑶心里总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但有灯火,便意味着有人,想到这儿,她也兴奋起来。 一阵小跑,灯火逐渐清晰起来,是一处客栈!三人喘着粗气站在客栈门口。“留客天”二毛一字一句念出了店名,没想到这荒山野岭居然有这么气派的三重三进的客栈。三人高兴了一会儿,但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在了眼前:没钱! 正想着,打客栈走出一个人,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一般,那人轻飘飘地走了过来,弯下腰,咧开大嘴笑道:“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吧!”。 “啊!”三个孩子猛然倒吸凉气,阿瑶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那人足有他们三个加起来那么高,一张脸干瘪又苍白,咧开嘴时,只觉得满脸都是白森森的牙齿。 “我……我们……不住!”大毛声音有些抖。 “是吗?”那瘦高竹竿儿支起身子,看了看客栈的幡子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客栈叫留客天吗?”说着,瘦高竹竿儿毛骨悚然地笑道:“只因这方圆百里只有我们一家客栈!” “你……你……别管!”大毛声音更抖了。 “小官人要是想露宿,我劝你们还是慎重的好!” “为……为何?” “因为啊……”瘦高竹竿儿拖长了声音,他又俯下身子,将那死人脸凑到三个孩子身前,几乎是呵着气说道:“这周围是鬼蜮!到处都是枉死冤死屈死白死的鬼魂,等太阳一落山,便都跑了出来……” “干……干……干……什么?”二毛已经快要尿裤子了。 “找替身!”那白森森的牙齿后面是空洞的漆黑,似笑非笑的声音更显得凄厉狰狞。 “啊!”三个孩子同时大叫起来,打算抛开,但看着眼前狰狞的枯枝荒草,还是定住了脚步。二毛、阿瑶惊魂未定地看着大毛,大毛脸色青白,紧紧咬着嘴唇,鼓起百分的勇气,对着瘦长竹竿儿说道:“你别欺负我们年幼!若是有鬼,为何你这客栈还开得如此安然?!” “哈哈哈……”又有人从客栈里走出来,走进了,原来是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又胖又矮,那腰身儿都能流出油来,只见他一边笑一边走进大毛,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好胆识!”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矮胖男人说道:“这店能开在这里,便自有我的能耐!你放心,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有客来投店,我们自然才有钱赚!” 大毛咽下一口吐沫,梗着脖子说道:“那若没钱呢?” “没钱?”矮胖男子退后一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三个孩子,最后贪婪的目光定在阿瑶身上,他眯着眼睛,仿佛是在开玩笑一般说道:“那就得付出代价!” ------------ 第四章 鬼蜮 更新时间:2012-06-25 听着矮胖男人令人发毛的笑声,三人抖了半天。到底大毛岁数最大,他咽了口干沫,伸手狠狠掐了把大腿,壮着胆子说到:“什……什么代价?” “嘿嘿!”矮胖男人搓了搓手,阴阳怪气地说到:“很简单,就是想请你们帮我去那边取一样东西。”说着,男人抬起粗短的手臂,指了指西南方向。 三个孩子下意识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南方黑不溜秋,除了随风飘摆的蒿草之外,看不出一丝异常。大毛舔了舔嘴唇,说到:“去取什么?” “咱们这就算是说定了吗?”矮胖男人不答,始终笑着,此刻更是亲热地让人浑身发毛。 二毛使劲攥着大毛的手,阿瑶也紧紧拉住大毛的衣角。大毛还在犹豫,也是,就算是孩子也能感到这留客天和眼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人很不地道。许是看出了孩子的心思,矮胖男人呵呵笑着说道:“小兄弟,你莫害怕,我和这位高瘦老弟虽说长相有些特别,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好人!不过……”男人打量了三个孩子一遭,又接着说道:“你若不相信,现在便可离去。只是我敢保证,等那离愁云完全遮住月亮时……” 三个孩子脸色煞白地抬头看了看天,的确一片鬼气十足的阴云正在慢慢向月亮飘去。正在这时,矮胖男人捏着嗓子笑着说道:“这鬼蜮里的断了头、挖了心、缺胳膊少腿儿、肠子缠在脖子上、舌头吐出一尺长的饿鬼会将你们吃的连衣服都不剩!” “呜……”二毛吓哭了,阿瑶也一个劲儿地抽凉气。 “怎么样?”矮胖男人带着阴郁又蛊惑的笑容,缓缓侧过身子,让开通向充满温软烛光和柔柔温热的客栈大门:“你们只需帮我取一样最平常不过的东西,用不着片刻,就可以在我这里暖暖的睡上一觉,再大鱼大肉白馒头的吃个饱饭!” 怎么办?是相信这个男人赌一把,还是……大毛正在犹豫。 “我去!”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都是一惊,下意识朝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我去!”阿瑶怯生生的站了出来,一双眸子因为害怕瞪得老大,小小的身子也在破衣烂衫中瑟瑟发抖。 “阿瑶!”大毛将这个瘦弱女孩一把拉回来,满是心疼地嚷了句:“别闹!” “我没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连大声说句话都不敢的柔弱女孩,此时竟然破天荒地顶起嘴来:“大毛,我可以帮这个伯伯取回来东西!” “好!好!女孩儿更好!”矮胖男人拍着手笑道。 大毛一下子恼了,拉长了脸冲着阿瑶喊道:“你不能去!” “没关系!”阿瑶竟然又回了句嘴:“大毛,不就是拿个东西吗?我跑得快,拿了就回来!” “那也不行!”男孩一张俊脸也不知是怕还是气已经涨的通红,他紧紧拉住阿瑶小小的手,不容反驳地说道:“你就是不能去!” “哎,这位小哥,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矮胖男人不由分手地拉起阿瑶另一只手,一面不住上下打量女孩,一面有些不悦地冲着男孩说到:“你都还不知道我让你们拿什么,便这么执拗吗?” 大毛见一双油得发腻的手搭在阿瑶瘦得像麻秆一样的手臂上,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只觉得恨不得此刻有一把刀,将那手狠狠剁下来才解气!最可气的是,阿瑶这傻丫头居然在使劲挣脱自己,她小小的身子一边挣扎,一边向矮胖男人靠近,还不管不顾地说道:“伯伯,我同意了,我愿意给你取东西!只要你能让我们有地方住有饭吃就行!” “好!好!”矮胖男人顺势一拉,大毛便失了手,阿瑶站立不稳,一下扑到那人怀里。只见矮胖男人搂着阿瑶蹲了下来,一根胳膊还搭在了女孩肩膀上。 “胖子,你别动她!”大毛只觉得血气上涌,什么害怕担心,什么神仙妖怪统统都被丢到九霄云外,在这鬼气笼罩、阴风怒号的荒凉之上,满心满眼只有眼前那个三年来第一次不听话的瘦弱女孩。 矮胖男人轻眯了大毛一眼,自顾自拉起阿瑶的手,就要往客栈中走。 “你等等!”大毛拉起二毛就跟了上去,可以不留神被一直待在一旁的瘦高男人拦住,男人长手长脚,狠狠一推,将他俩推倒在地。 “伯伯!”阿瑶拉了拉矮胖男人的手,又是哀求又是期望的,可怜兮兮看着矮胖男人。男人冲着麻秆挥了挥手,大毛、二毛赶紧爬起来追了进来。 刚走进客栈大门,一股如春暖意瞬时扑了过来。 “哇……”大毛、二毛、阿瑶都愣住了,这里是天堂吗?不是进了客栈吗,怎么这儿到处是小桥流水、花红柳绿,还有蝴蝶在飞啊飞的,和外面相比,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啪啪”两下拍手,四个仙女一样衣裙涟涟目光盈盈的侍女端着三人从没见过的珍馐美味,整齐码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转身离开时,还留给已经目瞪口呆的三人一个挑逗魅惑的笑容。 也不知是谁“咕咚”咽下一口唾沫,矮胖男人趁机说道:“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快吃吧,吃饱了好帮我做事!”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大毛又盯着近在眼前的美味看了半天,咬咬牙,生生拉住了二毛和阿瑶。 “我们……我们只吃馒头就好!” 矮胖男人一愣,旋即嘿嘿笑了两声:“好!” 顿时,美味撤下,麻秆端上来一盘馒头。大毛这才拉起二毛和阿瑶走到桌边,他谨慎地先拿起一个,在鼻下闻了闻,冲着另外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这时,三个孩子才拿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矮胖男人走到了阿瑶身边,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姑娘多大了?” 阿瑶吓得一愣,慌忙咽下梗在嗓子里的馒头,含糊地说道:“我……马上十一了。” 大毛一把将阿瑶拉到身后,怒目瞪着男人。 “嘿嘿,”矮胖男人也不气恼,依旧是那张0万0年不变的阴森笑脸:“那天葵可至?” “噗……”大毛仓搓不及,一口将嘴里的馒头喷出来,连声咳嗽。阿瑶倒是有些迷糊了,她看看大毛又看看男人,喃喃说道:“什么是天葵?” “没有!没有!”大毛捋着胸口,赶紧代答。 矮胖男人皱了皱眉,伸手扣住阿瑶的手腕,把了吧脉,笑着点点头:“那就好!童女的眼睛最亮了,”男人又凑近了些,眯起眼,仿佛很惬意地深吸口气,心满意足地说道:“气味也是最好闻的!” 一句话说的三个孩子顿时集体打了个冷颤。终于吃饱了,矮胖男人对着三人说到:“既然吃完了饭,就该兑现承诺了。” “胖子,我们和阿瑶一起去!”大毛挺着胸说到。 “嘿嘿,我改变主意了。你和他留下,她一个人去就行!” “不行!”大毛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矮胖男人的领子,可手刚一碰上,就“嗖”的缩了回来,那人身子怎么是冰凉的?!既来之,则安之。大毛顾不得多想,心里只为眼前那个瘦瘦小小又偏生固执的丫头担忧,他急急说道:“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取东西自然也要三个人同去!”少年看了看阿瑶,声音明显柔了下来:“再说她……她一个女孩子,身子也弱……我们同去把握岂不更大。” 矮胖男人摇摇头:“不,不,它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男孩儿,你们去了,反而更坏事!” “不行!我若不起,她便不能去!”大毛正要冲上去拉住阿瑶,却不想被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麻秆抱住,看似瘦弱的麻秆儿竟然力大无穷,他一手一个将大毛、二毛死死箍在怀里,站直了身子。 “大毛!”阿瑶见状连忙惊呼,见麻秆儿不松手,她噗通一声对着矮胖男人跪了下来,就像很久以前,她每次下跪哀求后爹、后娘还是师父、师娘不要打她一样,边哭边说:“伯伯,我去!你别伤害他们!” “阿瑶,不能去!也别求他!这人古怪得很!”大毛手脚乱蹬,可怎么也挣扎不开。麻秆儿棍儿一样稳稳站着,甚至一丝使劲儿的表情都没有。 矮胖男人收住了笑容,顿时脸上的肉毫无支撑的松懈下来,就连眼睑都向下翻着,阿瑶不断哆嗦着向后退去,男人却一把将她拉住,一张彻彻底底的死人脸凑了过来:“小姑娘,那东西你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的去拿。” “那东……东西……是……是什么?”女孩已经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一粒珠子,就在它的嘴里。” “阿瑶!不要!” 女孩战战兢兢扭头看了看被抱在半空中的大毛、二毛,又颤巍巍地扭过头,鼓起所有勇气,问道:“它……它……是……什么?” “鬼面兽,厉獠!” ------------ 第五章 鬼面兽 更新时间:2012-06-25 站在荒烟漫草间,阿瑶只觉得眼前所有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恐怖。那枯蜡的般干裂的土地和无根飘荡的衰草,还有耳边如厉鬼狞笑般凄厉的风声,都让这个还不到十一岁的瘦弱女孩颤抖的胜过一片枯叶。 “就是这儿!” 阿瑶被身后的矮胖男人狠推了一把,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毛发直立着,瞪了大眼睛扭回头,可怜巴巴看着男人。可是,就像以前任何一次卑贱的哀求一样,男人死气沉沉的脸,毫无声息地垂着,他伸手一指空无一物的前方,不容反抗地,低哑着声音说道:“那里是厉獠的结界,你进去吧。” “里……里面……有……有什么?” “嘿嘿”男人如鬼叫一边狞笑着,整个脸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原本肥厚的脸变得歪斜,左眼下眼睑竟然血红红的自己翻了下来,眼睛珠子没有了支撑摇摇欲坠,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它的嘴里有一颗珠子,青色的珠子!” “啊!”阿瑶吓得惨叫一声,抱着头不管不顾地向那虚空冲去,只觉似乎有层透明的墙稍微阻挡了一下,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虚空之内,没有风、没有气、更没有声音,一切都仿若飘在寂静的空中,软绵绵的踩不到底。阿瑶喘息未定,她努力睁打了眼睛,许是长久东躲西藏、昼伏夜出的流浪生活,她居然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此时此刻,也不像刚进来般两眼一抹黑。 摸索着前行,虚空里并不冷,而且似乎也不想矮胖男人说的那样可怖。阿瑶逐渐平静下来,她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一边探着向虚空深处走去。 越走越暖,前面似乎还有烛火摇曳的微光。阿瑶咽了口干沫,屏住呼吸,轻轻掂着脚尖向里走去。 “别动!”突然一个压的很低很低的声音,在耳边炸了起来。 “啊……”阿瑶下意识捂住嘴,闷闷哼了一声。她仓惶四顾,仔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个人影,正后脖子发凉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在你西南方向后五步。” 那声音虽然突兀,但听起来还算正常,而且十分年轻,似乎应该也是个人。阿瑶大着胆子慢慢扭回身去,按照那声音的指示,轻轻走了五步。果然,原本黑洞洞的墙上,似乎凸出来一个大包。 “你……你是人是鬼?”阿瑶整个人连同声音都是颤的。 “我当然是人!”那声音不仅年轻,而且骄傲。 “那我怎么看不见你?”也许是在这望可无极的虚空中,能听到这么一个“人”的声音,到底也有个同类吧,阿瑶心里反而不再那么害怕。 “我被那畜牲困在墙上了!”那个年轻的声音有些懊恼:“你可以伸手摸摸。” 阿瑶想了想,还是咬着牙伸手摸了上去,手居然触到了“墙壁”,只不过那墙壁并不冷硬,而是微微湿润,还有些粘稠,仔细感觉,那“墙”还在有节奏的抖动着。 “往上点儿!”那声音不客气的说道。阿瑶踮起脚,使劲够了够,果然,墙壁上似乎有一个人的脸,只不过,那脸似乎非常瘦,嘴也大张着…… “不是那个,那人早死了,你摸得是骷髅头!”声音有些不耐烦。 阿瑶猛然一惊,嗖地抽回手,牙齿打战地说道:“我不摸了!你若是人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阿瑶心中一动,原来他也是被那两个男人诱进来的!如此想着,阿瑶竟然同情起声音的主人,心里生出一股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亲热:“那你怎么会在墙上。” “唉!我着了这畜生的道!误入了阵法,这才被禁锢到了墙上。” “你下不来吗?” “真蠢!”那声音居然抖索起来:“这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七星吸盘,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去!” “那……那你会死吗?”此话一出,阿瑶竟然心里有些难过。 “不会!我不会死!”声音无端激动起来,一阵微喘之后才渐渐平复:“七星吸盘最厉害的就是‘作茧自缚’、‘化蛹成蝶’,只要被包裹住,茧内就会生出无数触手,扎进皮肉,窜进血脉,生生吸干人的精血,直到化为白骨。最恐怖的是,被吸干的人魂魄也被拘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鬼蜮中,永远不得超生。” 阿瑶听的险些晕过去,下意识抱住身子,抖个不停:“那……那你……岂不是……”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而且……”声音里有一丝愉悦:“而且你来了啊!” “我?!”阿瑶瞪大了眼睛:“我能做什么?” “救我出来!” “怎么救?!” “你只管听我的!”那年轻的声音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仿佛此刻被困住的,不是自己,而是漠不相干的人。 “这鬼蜮本是鬼面兽厉獠的幻象,厉獠乃上古神兽,专司鬼界,以不肯投胎、不堕轮回的厉鬼为食。久而久之便凝聚了强烈的咒怨之气,本来每一百年,仙界六郡各派掌教都会来此做法化解厉獠的厉气,可惜三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仙界受了重创,除了苍冥,其他五郡掌教都奄奄一息,自顾尚且不暇,哪来时间作法。这厉獠又食了数不清的冤魂饿鬼,怨气自然更加深重,几欲成狂。一百五十年前,苍冥尊者沐长风巡游至此,见瘴气冲天,便去终南山化来一颗迷心珠,将已然魔性大发的厉獠镇住。可惜,迷倒了厉獠,这鬼蜮中的厉鬼却越来越多,恶鬼作祟,因此便有了今日阴气遮天蔽日的情形。” 声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微微喘息,阿瑶却听得云山雾罩。 “咱们现在就身在厉獠的口中!” “啊!”这句阿瑶听懂了。 “你别害怕!厉獠此刻已经被迷倒,因此这虚空幻境才如此安静。” “哦。”阿瑶傻傻点了点头。 声音又说道:“厉獠其实是个六爪章鱼,六爪以奇门遁甲之六爻位列,咱们现在进入所处的是腾蛇一门。唉……想当初我刚进来时,什么都不懂,这才处发了机关,被吸到墙上。” 阿瑶同情的点了点头:“那我怎么能将你救下来?” “挠它!” “什么?!” “挠它的痒痒肉!”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它的痒痒肉在哪儿?”怎么回事?本来很严肃的一个话题,怎么突然变得轻松活泼起来,阿瑶顿时头大。 “你按照我说的走!” “嗯!” “辰,一步;巽四,四步;巳,一步……唉,你怎么不动?” 阿瑶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你说的,我听不明白。” “怎么?你不懂阵法?!”一直还算平静的声音陡然失了镇定:“那你还敢进来?!”。 阿瑶没说话。 声音怪叫一声,说到:“好吧,你向右上前一步。” 阿瑶照做。 “再向右前偏左半步方向上前四步。” “再上前一步。” 做完这一切,声音叹了口气,说到:“这下看见了吗?” 阿瑶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前面,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声音好不耐烦:“行了,行了,你闭住气,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千万别呼吸,也别喊叫,更不要动弹!” “嗯!”阿瑶也不管对方看不看的见,只是拼命点了点头。 “伸手轻轻挠挠眼前那块东西!” 阿瑶颤巍巍伸出手,轻轻又轻轻地碰了碰。可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你使点儿劲儿啊!”声音有些生气。 阿瑶皱了皱眉,屏住呼吸,扭过脸去,使劲抓挠了几下。只见从虚空深处冒出团团热气,灼得人脸颊生疼,耳边是凄厉的惨叫、狞笑和让人头皮发麻的哭嚎,冲天的血腥味直窜入鼻间,整个世界也开始剧烈颤抖。阿瑶站立不稳,被狠狠摔到地下,身子随着那温热潮湿又粘稠的地面不断上下,更恐怖的是,有东西在抓她的头发,撕扯她的衣服,甚至添着她的面颊。正当她被颠簸摇晃的头晕目眩,忍不住大叫之际,阿瑶身子被拎了起来,又瞬间被裹进一个粘糊糊冷冰冰硬梆梆的怀抱,随着那怀抱打了几个旋,狠狠倒在地上,滚落到一处小丘后面。阿瑶想睁开眼,只觉得头被一双不大的手摁倒眼前那不断起伏胸膛里,那个年轻又干净的声音带着倔强和自负,在阿瑶耳边喊道:“别看!” ------------ 第六章 少年 更新时间:2012-06-25 一声“别看”,阿瑶停住了,只觉自己被紧紧摁在一个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膛里,耳边那“突突”的心跳,让人无端觉得安心。 好半天过去了,一切嘈杂都又重新变得寂静。搂着自己的手已经松开,可阿瑶吓傻了般依然埋头在那人怀里。 “喂!”那年轻的声音又轻俏的响起:“没事儿了!” “啊?!”阿瑶傻呆呆抬起头,站了起来。可还没顾着好好看看那声音的主人,她又险些大叫起来,原本黑洞洞空荡荡的虚空中,闪着骨头腐烂的点点磷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那腐肉的恶臭和血腥味,简直让人无法呼吸。阿瑶胸中泛起一阵酸恶,张口就要吐出来,可低下头时,才发现自己正踩着一根已经长出绿毛儿的断臂,那附着的残破手指还一下下扣抓着地面,不远处,一张只剩下半块儿的人脸正瞪大了爬着蛆的眼珠,定定看着自己! 天呐,这是什么地方?!阿瑶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大叫着跳起来,却被身后伸来的手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真真及时啊,有了一种安稳人心的作用,声音的主人满不在乎地低声说道:“这些都已经死了很久,不会伤人的!” 尽管这么说,但阿瑶还是抖如筛糠。 “我放开你,你可别再叫了!”脱了困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骄傲,还带着些孩子气:“惊醒了厉獠,咱们也得变成这样!” 这声音听起来冷冰冰,但敢情还是个自来熟,女孩什么时候和他变成“咱们”了?不过惊魂未定的阿瑶顾不得多想,她一脸煞白的点点头。唇边的手缓缓撤下,女孩哆哆嗦嗦转过身体,睁大眼睛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见头顶上有两个亮晶晶的眸子星星般一眨一眨的。那人一边“呸呸”吐着嘴里的脏东西,一边拍打着衣衫。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颐指气使,毫不客气,阿瑶这才听出来,眼前这活物是个男的。 “阿瑶。” “阿瑶?!”眸子又眨了眨:“这个名字好听也好记。不错,我喜欢。” 女孩皱皱眉,心里小声说道:这又不是你的名字,哪里用得着你来喜欢或是不喜欢。 “你多大了?”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快十一了!”可怜的阿瑶从小便逆来顺受惯了,倒不觉得别扭。 “我比你大三岁!”漆黑的眸子得意洋洋的,看来这个少年很是自负,连个岁数大小也要争:“行了,我记得你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今日你救了我,他日我一定报答你!” “哦!”阿瑶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又心事重重的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少年眯了眯眼:“就你这两下子,赶紧哪儿来哪儿回吧!” “不行!”小姑娘又执拗起来:“拿不到珠子,大毛、二毛会有危险的!” “什么大毛、二毛,就算是三毛,我管不着!”少年说着便要继续往那虚空深处走去。 “哎……”阿瑶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去哪儿啊?” “天!”少年表示很无奈:“你真是个白痴!你当我没事儿闲的遛弯儿啊?!凭谁来这儿,都自然是为了拿迷心珠了!”说着,少年粗鲁地甩掉了阿瑶紧抓的手臂,径自向前走去,只留女孩一人站在原地,进退不是。 真是最薄不过男人心,阿瑶有些后悔救了他,站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只听有人再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不是傲慢少年又是谁! 阿瑶循声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处一看,不仅“噗嗤”笑了出来。只见那少年一条腿被挂了起来,头朝下飘飘荡荡的悬着,不仅如此,一只丑陋的蜘蛛正顺着少年裤管慢慢爬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我啊!”都这个时候了,少年还是一副讨人嫌的德性。 阿瑶皱皱眉,说实话,这个少年除了自大还真是一点儿优点没有,可谁让他运气好,遇见了心慈手软的阿瑶。不过阿瑶虽然善良,但并不呆傻,有了上次翻脸不认人的教训,阿瑶多长了个心眼:“救你可以,不过……” “什么?你敢和我讨价还价?!”少年那口气哪里是在求人,分明是在威胁。 阿瑶咬了咬嘴唇,板起脸来说道:“我救你可以,但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休想!我从不受人威胁!”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身子来回晃荡。 阿瑶有些没了主意,一直以来,磕头求饶挨打受气的都是自己,现在遇见了这么个横竖撒泼的主儿,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想想大毛和二毛,她硬下心肠,本想冷冰冰地说话,没成想一张口,竟然还是像在哀求:“你……我……我都救了你两次……你……不应该报答我吗?” 少年晃了晃,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 阿瑶正要高兴,少年又说道:“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迷心珠是我的!” “啊?!那我怎么拿回去向……向客栈那两个人交差啊?!” “交什么差?那两个人棍,我出去就结果了他们!” “可我……我两个哥哥还在他们手上。”阿瑶急了,本来煞白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喊什么!”少年压低声音急急叫道:“真是笨蛋中的笨蛋!我自然先救出你那些什么毛哥,然后在结果了他们啊!” 阿瑶有些生气地看着眼前那个大头朝下的人,说实话,她很怀疑这个傲慢的小子有“结果”别人的能力,可是让她就这么看着他死,阿瑶也于心不忍。她有些泄气地走过去,伸手捏向那面目丑陋的蜘蛛,随后抓在手里一把扔掉,顿时缠着少年腿的蛛丝立时绷断。 “哎呦,”少年栽倒在地,他一面揉着腿,一面抬头看向阿瑶:“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胆子还挺大,居然敢伸手去捉那蜘蛛!不怕毒死你啊!” 果然,再关切的话,从少年口里说出都变了味儿,阿瑶意兴阑珊地拍拍手,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向虚空深处走去。 “你去哪儿?”少年有些急躁地开口。 “你真是个白痴!你当我没事儿闲的遛弯儿啊?!凭谁来这儿,都当然是为了拿迷心珠了!”阿瑶学着刚才少年的语调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顿了顿,少年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凭你是拿不到迷心珠的!” 阿瑶不理他,只是向前走去。 “哎!”没想到少年居然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阿瑶瘦弱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固执!都说了你这样是送死!” 阿瑶依旧固执向前,少年一把将她淡薄的身子搬过来:“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少年话说一半便顿住了,只见黑暗又阴森的虚空中,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晶晶莹挂着两颗剔透的泪珠。少年身子轻轻一颤,只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像被羽毛轻轻滑过一般,顿时掠过一阵柔软的悸动,再张嘴时,声音已是百转千回:“你……你哭啦?” 抽泣声越来越大,女孩渐渐呜呜哭了出来,那柔弱凄苦不断颤抖的身子,仿佛夜雨中一片可怜又娇弱的花瓣,让人不由得像伸手接住。 “你……你是个……女孩?!”少年瞪大了眼睛,同时倒吸口凉气,抓着阿瑶肩膀的手,情不自禁用了用力:“你居然敢一个人来这儿?!” “不用你管!”阿瑶越哭越委屈,她皱着鼻子,不时用手背摸着眼泪。 少年手忙脚乱地挠了挠头,仓皇又紧张地说道:“你别哭,我最害怕女孩子哭了!” 阿瑶反而越哭越凶:“你别管!” “哎呀!”少年几乎要抓狂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想要碰碰阿瑶的脸,一会儿又跳起脚来,实在没辙了,少年想也不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不管你,你能拿的到迷心珠?” “啊?!”阿瑶愣住了,她下意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少年,只觉得无际黑暗中,那双璀璨的黑眸竟生的光彩异常,如此好看。半响:女孩才鼻音浓重的说道:“真的?你会帮我?” 少年无奈又不甘地叹了口气,嗓子眼里“唔”了一声,算是答应。阿瑶高兴极了,伸手抓住少年微微发热的双手,一边颤抖一边说着:“谢谢你!谢谢你!” 少年猛然一愣,多久没有人这样真心真意地拉过自己,那感觉就像第一缕春风温柔地吹开沉寂一冬湖水般,少年自以为冷酷无情的内心,竟然悄悄地绽开一个暖暖的笑容,随即,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但也只是片刻,这种很久很久以前曾深刻驻扎在心里的微妙感觉,此刻却让少年害怕到惊慌失措。不,往事一幕幕翻涌上来,少年摇摇头,不能再像个凡夫俗子一样懦弱!他粗鲁地一把推开满心欢喜的阿瑶,忍住内心涌起的那一丝内疚和渴望,狠狠的,冰冷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过,我从不欠别人的!” 阿瑶被推倒在地,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异常冷酷的少年,不明所以。只听那少年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仿佛是赌气别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如果还不了,我就杀了他!” 阿瑶惊恐地打了个冷战,少年对着她转过头来,嘴角飘起一个妖冶恐怖又悲伤的笑容,他就像鄙视一个蚂蚁般,对阿瑶缓缓说道:“你也不例外!” ------------ 第七章 奇门遁甲 更新时间:2012-06-25 阿瑶不知道为何原本还冲她红着脸,一脸哀求的少年怎么变了颜色,她想起了戏班师母常常咒骂师父的一句话:“男人都是狗脸子!” 也罢,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摔打了,阿瑶撑着胳膊站了起来,少年很做作地移开目光,故意撇向一旁。 想了想,阿瑶还是说出了口:“你杀了我也无所谓,只要能把迷心珠找到,拿去救我两个哥哥,我便是成了鬼,也会感激你的!” 少年嗖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柔弱女孩,她不是应该脆弱的不堪一击吗?她不是应该哭号着,求自己手下留情吗?为何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居然能如此镇定的说出这样一番藐视生死,大义凛然的话来?!少年有些好笑又懊恼地叹了嗤笑一声,置气般说道:“我何需你的感激!我若就是不救你哥哥,你又能把我怎样?!” 阿瑶也是一愣,对啊,自己能把他怎样呢?这少年虽然看不清容貌衣着,但从他讨人厌的言谈举止,就知道一定出身富贵人家。莫说是世家公子,就连土地庙里常常唾骂自己的叫花子,阿瑶都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她又能将眼前的桀骜少年怎么样呢!如此想着,心里酸涩异常,原来自己当真轻贱的连以死相逼的资格都没有,阿瑶惨淡的笑了笑,幽幽说道:“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大毛、二毛知道我对他们的心意就行了,就算死,我也是尽力了。” 女孩目光决绝、神色凝重,少年一愣,心里顿时掠一阵伤痛,甚至还带着嫉妒的微酸,为何自己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这么一个人,尽管微末又渺小,却是全心全意,以命相待!少年抖了抖嘴唇,下意识说道:“他们是你很在乎的人吗?” “比命都在乎!”阿瑶点点头,下意识答了一句。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女孩儿叹了口气,收拾精神,对着少年说道:“走吧,咱们去取迷心珠!”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向那黑漆漆阴森森的虚空深处走去。到底是什么让一阵风就能吹到的孱弱女孩儿变得如此勇敢,甚至孩子气般傻乎乎的视死如归?! “阿瑶!”少年见女孩儿走远,回过神,慌忙低声喊道。听到声音,女孩站住了,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过来,那眸子有些惊恐有些小心,但随即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星星点点的静谧夜空。 少年的心又是一颤,他快步走了上去,掩饰着心里的柔软,呛声嗔道:“说你是笨蛋中的笨蛋真一点儿也没错!” 阿瑶正准备被他劈头盖脸的又说一顿,谁料,下一秒,她皱巴巴的小手被裹进了一个也不怎么宽大的手掌,那手掌的主人很是不友好地轻声喝道:“你连基本的易遁之术都不知道,还敢只身闯进这虚空之中,真是笨蛋中……算了,我都懒得说你!” 阿瑶纳闷了,怎么这少年变脸比翻书还快!明明刚才还是疾风暴雨呢,这会儿却又变得关切起来?!果然,男人心海底针啊! 少年攥着阿瑶的手又紧了紧,没礼貌地说道:“你可千万抓紧了,步步都要跟着我!”正要抬脚出发,少年又转过头,闷闷地说道:“还有,你可别像那些讨厌的女孩子般,总是大惊小怪的乱叫!这里是鬼蜮,看见什么都是正常,听到了没?!” 说也奇怪,虽然那少年语言不善,但阿瑶总觉得这些细碎的唠叨中满是关心和温暖,她冲少年感激地笑了笑,拼命点点头。 “一点儿也不好看!”少年拉下脸,嘟着嘴。 “什么?”阿瑶不明白! “我说你太瘦了,笑起来一张脸上全是嘴,一点儿也不好看!”到底是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处处都要争上风,阿瑶低着头做了个鬼脸,嘟囔道:“你也未见的有多美!” “我?!哼!美着呢!” 呕,阿瑶心里默默恶心了一下。 少年拉起阿瑶就往前走,阿瑶想问问他怎么个取珠法,可是刚“哎”了一声,就撞到了猛然转身的少年身上。 “哎呦!”两个人同时低哼了出声。 “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少年有些生气。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停住了步子!”阿瑶好委屈。 少年揉了揉左胸,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我叫项云天!” “哦!”嘴上答应着,阿瑶心里却在嘀咕:你叫什么有啥关系,反正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活人。 云天看了看阿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黄橙橙的卦盘,他一边转动盘面,一边掐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先须掌中排九宫。纵横十五图其中。次将八卦分八节。一气统三为正宗。阴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人莫测。五日都来接一元。接气超神为准则。认取九宫为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符上之门为值使。十时一易堪凭据。值符常遗加时干。值使顺逆遁宫去。” 阿瑶崇拜的看着云天,心说原来他也是个仙人! “天三门,地四户,六合太阴,后一宫中为九天,后二之神为九地,阿瑶,你跟紧了我,这边走!”说着少年将卦盘一收,又摸出一把闪着青光的短剑,横在二人身前。 阿瑶下意识紧紧攥住云天的手,步步紧跟。二人竟然生生在这看似自有一条路的虚空中,又劈出一条暗道。 越走越觉得寒气逼人,看不见风,但那如细针般的寒冷,却一下下钻进骨肉,凝住气血!阿瑶开始不住颤抖,嘴里呵出的气竟然瞬时成冰:“云……云……云天,我……我……冷……” 云天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紧紧咬着牙关,但上牙齿还是不断扣着下牙:“再……再……忍忍!” 阿瑶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她想跺跺脚,却发现腿已经麻木的没有了知觉,低头一看,天哪!脚下何时变成了腾着白气的冰面,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冰面下竟然密密麻麻排满了残破的人头,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不是一团模糊,不是瞪着暴突出来的眼珠,就是张着空洞洞的嘴,那深不见底人头河床,似乎随时都会破裂开来,将一切活物吞食,狰狞恐怖的令人窒息。 “别……别……怕!”云天依旧紧紧拽着阿瑶,脚步一寸寸向前前挪动:“它们……都……都是……被厉獠吞噬的……恶……恶鬼!冰……冰封……在千年玄冰之下……动弹不得了!” 阿瑶也不只是吓得还是冻得,浑身都僵了一般,她慢慢吞下一口冷风,却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回握了一下云天的手。两人相互扶持着,努力咬紧牙,加快了愈发艰难的步伐。终于,就在阿瑶快失去意识之前,一阵突兀地热气向他们袭来,终于走了出来! “这是拘魂渊,走出来就好了!”身上一暖,云天急忙跺了跺脚,搓搓耳朵。阿瑶也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僵硬的双腿! “咦?!这是什么?”似乎有东西附着在阿瑶腿上,她连忙弯腰去抚,没料到那东西竟然是个活物,一口便咬住了阿瑶的手指。 “哎呀!”阿瑶除了吃痛,心里更是害怕,这里阴森恐怖,阴气极重,想必无论被什么咬一口,大约都不是件轻松的事。 “怎么了?”云天连忙凑过来。阿瑶抬起手臂,只见一个通体幽绿的小光球正趴在右手背上。 “这是什么?”阿瑶一边问道,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手使劲撸,想把这光球抚下去,可那光球却像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云天仔细看了看,拧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阿瑶心中大呼一声,完了,无所不知的云天都不知道,看来自己真是凶多吉少了。可是,那东西虽然牢牢爬在手上,但自己并无异常。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光球竟然一点点胀大起来,光球里面似乎还有一只粉色长着翅膀的肉0团。 只见那肉0团忽闪着翅膀,带着光球飞到阿瑶眼前,嗡嗡嗡地似乎要说话。阿瑶心中虽然害怕,但看着这么个小小的肉球,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怜爱,她伸手接住那光球,轻声问道:“你是谁?” “阿瑶,小心!”云天见阿瑶与那古怪东西凑得太近,连忙拉住她的胳膊。 “没关系!”阿瑶冲云天笑了笑:“我觉得它似乎没那么可怕呢!” “阿……瑶……”那个小光球竟然学着云天发出声来。 “啊!它居然会说话呢!”阿瑶兴奋地惊呼道。云天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阿瑶对着那小东西一字一句说道:“我是阿瑶,你是谁啊?” “瓜……子……” “瓜子?”怎么叫这么个名字,阿瑶和云天两人相视一愣。 “可你不是瓜子啊?”阿瑶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光球。 云天有些不耐烦,他警惕地说道:“不管是什么,生长在这鬼蜮里,定然不是好东西!” 瓜子似乎生气了,它忽闪着翅膀,带着小球一上一下。阿瑶又轻声问道:“瓜子,你为何在这里?” “我是失了魄的一缕游魂,”瓜子说话虽然还有些结巴,但已经能够和他二人交流:“我魂魄不齐,只能飘荡在虚空之中……” “那……那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阿瑶善心大发。 “瓜子刚才吸了阿瑶的血,从此往后,阿瑶便是瓜子的主人!”瓜子边说边飞到阿瑶肩头,落了下来。 “那可不行!”云天一把拉过阿瑶:“我不同意!” 嗯?!阿瑶纳闷,为啥还要你同意? 云天皱着眉,继续说道:“谁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我还是一剑劈了它好!”说着拔出短剑,就要砍去。 ------------ 第八章 幽灵瓜子 更新时间:2012-06-25 说时迟那时快,云天的短剑正要劈下,阿瑶赶紧将瓜子攥进手里护在胸前。 “它是我的!” “你真是笨蛋!这厉獠口里的东西,除了恶鬼厉鬼还能有什么?!”云天真没见过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蠢丫头。 “可是……可是它并没有害咱们啊!”阿瑶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只听得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带着哀求和恐惧,从手心里传出:“主人!主人!” 云天愣了愣,不悦地皱着眉说道:“才是个游魂就知道装可怜,蛊惑人心!” “什么叫装可怜?!你也装一个!”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阿瑶,一直都逆来顺受的女孩,突然激动起来。此刻,她竟然瞪着眼珠子,直直看着云天,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冷了有棉衣穿,饿了有大鱼大肉吃,从来没有可怜过,自然装不了可怜!” 少年一怔,心说自己说什么了?!字字句句都是为她好,怎么还平白遭了埋怨?! “喂!”云天没风度的推了一把阿瑶:“你这笨丫头怎么回事?!好赖话也听不明白啊!我这是关心你,怕你吃亏!真真,狗咬吕洞宾。” 阿瑶气鼓鼓地看着也气红了脸的云天,其实心里知道云天是好意,不过他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刺痛了女孩卑微又敏感的心。大毛常说阿瑶有了哥哥,便不再是任意受人虐待的小孤女,不再需要动不动就磕头作揖。可是,尽管三年过去,阿瑶还是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从太敢和人高声说话。温顺懂事的几近低贱的女孩是害怕再被人丢弃。 不过,今日也许不同。在这虚空幻境中,生死尚且未卜,再加上有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楞头青,阿瑶已然豁了出去。更关键的是,现在有了瓜子,虽然只是一个游魂,但它需要自己、依赖自己,这让阿瑶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阿瑶紧了紧抱着瓜子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瓜子,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只愿你能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少年虽说是个楞头青,但好歹是个爷们儿,他看阿瑶悲悲戚戚又在再出神,小声咒骂了一句后,放下身段,将短剑反握在手中,伸手向阿瑶肩膀搭去。 云天正要出声安慰,岂料阿瑶手中的肉0团子突然精光大现,一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哭不笑,充满了深深咒怨与戾气的声音从那肉0团子里响起:“谁也不能伤阿瑶!伤她即死!伤她即死!……” 阿瑶呆住了,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啊!”少年闷哼一声,短剑被那赤色精光震飞出去三米远,自己也被闪倒在地。 看到瓜子的赤色精光还在不断地冲着云天膨胀,阿瑶大惊失色:“不要!瓜子不要!” “谁也不能伤阿瑶!阿瑶是主人!”声音毛骨悚然。 阿瑶急得跳脚,云天又被那精光掀了个跟头,更可怕的是,瓜子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厉獠,虚空开始剧烈颤抖。 “抓住它!”云天一脸恐惧,仓皇喊道:“快!快抓住它!厉獠要醒了!” 阿瑶大脑一空,下意识伸手狠狠掐住那肉0团子,一边打它,一边喊道:“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停下来,不能伤他!不能伤他!” 虚空的动荡越来越大,幽深之处还有灼灼白烟蒸腾出来。不过瓜子的精光却在逐渐减小,直到恢复正常。 云天一个骨碌爬起来,迅速捡起短剑,伸开双臂,从身后环住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阿瑶,一边做着繁杂的手势,一边大声喊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遁!” 阿瑶直觉白光一现,将自己和云天包裹住,仿佛又进入了一个虚空,只不过这个虚空依旧套在厉獠口中,外面恐怖惊悚的一切,阿瑶看的清清楚楚,瓜子也抖成一团,紧紧扎在阿瑶怀中。 “云……云天,你不是说……厉獠被……被迷住了吗?怎么还会醒?”尽管阿瑶被云天紧紧环在胸前,但还是阵阵发冷。 “厉獠只是迷失了心智,嗜睡罢了,这里最忌吵闹!”云天声音也在发抖。 瓜子夸张地颤了颤,哼着说到:“对不起!对不起!” 云天轻哼一声,十分不买账,阿瑶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 “可是……可是云天生气了!”瓜子的小脸皱成一团。 阿瑶被箍着动弹不得,她略微回回头,只看到少年一上一下的喉结,转过头,阿瑶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云天哥哥是在逗你玩呢,其实,他最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了!” 身后的少年猛然一怔。这话,这话听起来是那么熟悉,曾经也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云天乖,长大了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心思一乱,阵法全失!白光树起的结界立刻消失不见,阿瑶和云天还有瓜子,从半空中直直掉了下来。整个虚空都在颤抖,云天勉强爬起来,伸手向怀中摸去,可是他刚要拿出卦盘,只听“嗷”的一声怪叫从不远的虚空中传来,一阵灼热滚烫的气息迎面直扑过来。 “厉獠醒了!”少年方寸大失,手抖得拿不出卦盘,阿瑶紧紧攥着瓜子,吓得直往后蹭。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的!云天狠心咬破嘴唇,一丝血腥入口,强迫让自己镇定。他一个深呼吸,又去取那卦盘,眼看马上就要掏出卦盘之时,只听见阿瑶惨叫一声:“云天!”云天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身前多了个软绵绵的身子,那身子虽然瘦小的可怜,但此刻却为他生生挡住了地狱的鬼火烈炎。 “阿瑶!”云天反应过来,可是阿瑶已经背对自己,傻呵呵的像护着孩子一般,鹰一样张开了干瘦的双臂。 “阿瑶!”少年声音里满是责骂、气愤,还有浓烈的恐惧。那种恐惧,不是来自近在眼前的厉獠,也不是来自对自身命运的担忧,而是焚心刻骨的害怕,害怕眼前的女孩会一瞬间便离开了自己。 在此之前,阿瑶并知道自己会这么勇敢的扑上来救他。她和云天不是刚刚认识吗,怎么看到厉獠对着少年扑了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呢!此时,女孩才觉的害怕。任凭谁面对着眼前那身高八丈,长着九头九眼,青面獠牙的怪兽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此刻,厉獠的九只眼睛,睁开了四个。它似乎很不满意被人惊醒,嘴里不断喷着烈焰。厉獠低头看了看比自己脚趾头高不了多少的两个活物,慢慢地,身子低了下来,九个脑袋向着阿瑶的方向探出来三个。 难道是要死了吗?阿瑶感到自己已经窒息了,尤其是厉獠的涎液和气息不断向着自己靠近,再靠近。云天轻轻抓住了阿瑶的手,自己手中紧紧握着那把短剑。 厉獠的脸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竟然也觉不出疼。阿瑶使劲闭上眼,屏住呼吸,心跳都似乎停止了,只感觉到云天冰冷的手在轻轻发抖。顿时,耳边突然一阵怪叫,云天大喊一声:“快逃!” 阿瑶猛然睁开眼,只见厉獠九个眼睛已经尽数睁开,此时此刻,它已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向自己猛然扑来…… “云天!瓜子!拿珠子,救大毛、二毛……” …… 苍冥仙山,万世为春。 在那祥云缭绕,仙气浮动的福地中,穿着白衣、青衫的弟子飘飘然驾云而去。东面秋水神宫里,有着能解去百毒、化去百戾、洗去六界一切污浊贪妄欲念,集天地至灵的碧潭。碧潭旁,一棵合抱之树立于西侧,那树白枝白蔓,白叶白花,乃为六界仅存的银华树。除了这一树一潭,秋水神宫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突然,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寂静,随后一个白色身影翩然出现在台阶上。那人抬起苍白的脸,扬起时刻饱含忧郁的双眸,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掐指一算,又拧起眉,摇摇头,随后缓缓转向置于匣中的湛然黑剑,就像是对着个老朋友般,轻声问道:“你也感应到了吧?” 黑剑“嗡”的一声,算是作答。 男子沉着脸,垂下头,松散的乌发,飘下几缕,遮住了男子如玉如珠、如幻如梦的绝世容颜。 “可惜,我算不到发生了什么。”男子波澜不惊的语调里有一丝失望。黑剑突然跃匣而起,径直在男人腿边打转。男子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笑,那轻轻上扬的嘴角,胜过九天瑶池最美丽的虹。 “好吧,咱们走。”男子弯腰,亲昵地抚了抚黑剑的璃纹,再起身时,男子已经端身上剑,几声口诀,黑剑立刻稳稳当当,带着男子腾到空中,翱翔而去。 御剑而行,踏破苍穹。 一道翩然若风的白影踏着黑剑,在苍冥上空飞过。苍冥弟子顿时抬起头,目光贪恋地追随着那可望却遥不可及的身影,带着憧憬和惊艳,下意识念出一个六界中最痴情的名字:“长风尊者。” ------------ 第九章 迷途人 更新时间:2012-06-25 九霄云外,衣裾飘飘,烁烁其华。 青天碧缈,瞬息万里,御剑如风。 眨眼功夫,沐长风已身在鬼蜮上空,他踏剑居云,向下看去。只见鬼蜮依旧如一百五十年前一样污瘴不堪。长风皱了皱眉,他出生时便在仙山,没有历过凡世,因此受不了丁点儿腌臜。 单手结印,周身设起结界,一指点额,顿时天眼大开。长风将剑身落低,划空而行。只见鬼哭狼嚎的荒原之上,除了冲天的咒怨之气,哪里有其他生灵。 “湛泸,你确定是这儿?”长风密声传音。 黑剑轻轻抖了抖,作为上古神剑,湛泸灵气浑然天成,甚至九天外的神仙都望尘莫及。 长风点点头,继续认真查看。只见鬼蜮荒原之中,有一片地方草稀枝疏。天眼一探,长风心中有了定夺。相距百里之外,他运转罡气聚于天突穴,再开口时,那声如万马齐喑,百丈瀑布落于鹫石,匡山动地:“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形!”同时黑剑飞起落入长风手中。 可是风吹草过,毫无动静。长风盈盈站在蒿草之上,抬剑一指,纯罡之气在周身环绕:“天有天道,地有地易!鬼蜮之事,我本不该插手,不过,你们竟敢私自拘生人魂魄,实在大胆包天!还不快快放了那两个男孩,我还能饶你们一命,送你们转世投胎!” 说道投胎转世,鬼蜮之上“呜……哇……”凄厉鬼叫更加噪耳。 “送我们去!” “上仙送我去!” 数不清的游魂冤鬼伸着长脖断臂向长风扑来,但尽数被拦在结界之外。天眼已经看见,但小鬼依旧不死心。长风怒道:“执迷不悟!”手中湛泸立刻射去万道黑光,直直冲破结界,向眼前那片隐身荒草中的鬼屋劈去。 “沐长风!”尖利又嘶哑的声音响起,隐隐约约一个幡子舞动“留客天”,眨眼间,一幢高大气派的门楼出现在眼前。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在牌楼后若隐若现。 “执生幻想,散!”长风抬手一挥,门楼立刻消失,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地洞。两个男人正手扣着地面,藏在洞口处。见幻想已失,二人抬头向长风看去。 只见白光环绕之内,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正怒目瞪着自己,他有一双六界中最妖娆多情的眼睛,但那眸子深处却冷的胜过千年玄冰,没有同情、没有可怜,甚至就连慈悲都不见踪影。他手上拿着把黑色长剑,就象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万生万世的一举一动。 “小小法术,竟敢装神弄鬼!”长风提剑越来越近:“你们两个成了精的恶鬼,不仅私拘生人魂魄,还敢占据他人肉身!真想要灰飞烟灭吗?!” “尊者饶命!尊者饶命!”麻杆儿磕头如捣蒜。他身边的胖子倒不说话,只是身子不住打颤。 “放了那两个男孩!”长风喝道。 “遵命,遵命!”麻杆儿捅了捅胖子,那胖子抬起尖酸小眼,似乎还心有不甘! 湛泸一抖,胖子吓得连忙叫道:“放,放,这就放!” 不一会儿麻杆儿从地洞中背出了两个男孩。长风隔空把脉,还好,魂魄离身的时间还不长,休息一会儿便能清醒,无碍。 “你们两个恶鬼已然成精,为何不思修炼,以盼早日成正果,还肉身?!”长风不是个多事之人,他生性淡泊情凉,所谓情痴,不过只为一人。今日不过是被心中微缈一念所动,来这鬼蜮已经是多余,此番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既然救了男孩,也没必要咄咄相逼,大开杀戒。 “尊者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二鬼只是一个劲儿磕头。 长风本打算就此离去,可想了想,还是临空画符,念了一段咒,挥手将仙咒冲那二鬼砸去。只见仙光在二鬼头顶一闪,迅速渗入二人肉身,紧紧锁住鬼魂。 “二鬼,这是我苍冥严华咒。你们若不动恶念,便与己无忧,若动一丝恶念,定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不得超生!” 麻杆儿一愣,转头看向胖子,胖子肥厚的死人脸抽了抽,生生掉下一块毫无生气的脸皮。半天,二鬼才叩头道:“遵命!” 长风又看了那两个昏迷的男孩,心中闪过一丝虚无缥缈怜惜,但瞬间被理智压了下,人命天定,不得私自插手,长风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去。正在这时,只见不远处原本遁匿的结界突然剧烈震动,长风心头一震,一股熟悉的感觉莫名窜上心头。脚下湛泸也按捺不住,向那虚空结界飘去。 “呜啊!” 长风身后一声怪叫,转瞬回头,只见一个瘦麻杆儿横冲直撞朝自己飞来,那麻杆儿还似乎结了精气,聚力在一根残破琵琶骨上,化为恶臭腐黑的利刃,直刺向长风心窝。 “自不量力!”长风微微皱眉,横手为掌,轻轻一挡,那麻杆儿立时被强劲掌风震开八丈之外,狠狠摔到地下,挣扎了几下,吐出一口恶臭之气,便化成一团腐朽。 胖子早已抖做一团,长风转向他,绝美的脸上,波澜不兴,他开口说道:“你那点儿龌龊心思,卑鄙伎俩以为瞒得过本尊?我本已饶过你们,奈何你们自寻死路!”说着,便要再次出手。可是,就在一瞬间,虚空结界突然剧烈震动,摇摇欲坠。 难道厉獠醒了?长风猝然回头,心中莫名担忧,那胖子趁机弃身溜走。 湛泸已经迫不及待,“嗖”的一闪划开结界。顿时一个细弱又尖利的声音传了出来:“云天!瓜子!拿珠子,救大毛、二毛!”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悲切的低哑声音恐惧又绝望地叫道:“不要!不要松开我!” 长风竟然一时失神,下意识冲了进去。只见九头厉獠已醒,正大张着獠牙血口,向一个瘦小身子扑去。 是人!长风探出厉獠口下的竟然是个两个人间孩子,顿时心中一紧。因为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被厉獠按爪下,神兽的血盆大口已然罩住了他的大半身,这孩子……必死无疑了!湛泸也感受到绝望,呜咽作响。 突然,就在厉獠咬下之时,孩子身上腾起一丝仙气,那仙气十分微弱,只在孩子半身设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结界。长风一眼便识那仙气出自苍冥,心里一动:难道是门中弟子?厉獠也吃了一惊,停下动作,微微发愣。 此时,一个雪白身影飞了过去,长风念出时咒,将厉獠瞬间定住,又迅如闪电将它口下人事不省、满脸肮脏的孩子抱出,那孩子软绵满轻飘飘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还好只是被吓晕了,并无大碍。 “阿瑶!”一旁的少年冲了过来,劈手从云天手中夺过孩子。长风一愣,身体不知何处如被细针扎了一下。但此时此刻,谁人也顾不得多想,长风对着少年冷静说道:“你们先出去!” 少年点点头,抱着阿瑶快步向外跑去。 “让我来!”一个奶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瓜子,只见这个肉0团子鼓着腮帮,使劲扇动翅膀,环绕在瓜子身边光圈越来越大,直至将少年和孩子团团保住。 “妖孽!”大胆鬼魂,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孽,长风见此,对着瓜子念起诛心咒。瓜子一个害怕,好容易迸发的灵气瞬间消失,云天和阿瑶被狠狠摔在地上。 “仙人,瓜子是好人,不是妖孽!”云天连声喊道,他一手搂着昏迷不醒的阿瑶,一手护住瓜子,急急哀求:“阿瑶是瓜子的主人!” 长风皱皱眉,谁是阿瑶,而且这瓜子明白就是一缕游魂!不过,长风还没来得及思量,被时咒定住的厉獠便挣扎着动弹起来。长风叹口气,对着少年说道:“你们快走吧!” 二百年前,长风巡游至此,见厉獠魔气冲天,便千辛万苦从终南山求来迷心珠,将厉獠迷惑,镇住魔性,希望能够渐渐化解。可今日看来,迷心珠虽然能让厉獠暂时昏睡,但每每醒来,魔性就更加强烈。此时,厉獠九头九眼九口九爪尽数张开,喷出腥臭灼热的地狱烈火,向着沐长风不住嘶吼。 厉獠食鬼魂,有五厉。目能幻心、口能噬魂、爪能拘灵、蹄能踏命、尾能灭气,吼如雷、嚎如震、涅磐于地狱烈火,飞升在阿鼻之中,是为六界第一猛兽。 长风手持湛泸与不断咆哮的厉獠对峙,尽管面对这六界第一猛兽,但他神情自若、从容镇定,一举一动尽显潇洒,一眉一眼皆是风流。 “厉獠,咱们又见面了!”长风朗朗开口。 厉獠毕竟神兽,心智虽然有些迷妄,但并不愚蠢。它稍微顿了顿,九只眼上下打量长风半天。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厉獠骤然冲长风吐出一团幽冥烈火,瞬间暴躁起来。 长风略一侧身躲过,他竟然嘴角上扬,摇着头笑了笑:“看来,你是认得我了!” 厉獠又扑了过来,九个爪子从四面八方抓来,九只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中唯一的白色身影。 长风扬剑飞起,跳出厉爪的包围,时而左时而右,翩翩身姿仿若惊鸿,将厉獠逗弄得上蹿下跳。不消半刻,厉獠便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 长风凝气,在虚空中结起一团祥云。矗立云头,长风反手背剑,轻声开口:“厉獠,你打不过我!” 神兽听了好不服气,喘着粗气挣吧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长风轻笑出声:“当年刑天都死在我的玄天九式之下,你不过一只神兽,还能强得过魔尊?!” 长风顿了顿,他竟然撤去周身护体结界,飞下祥云,只身背剑,傲然走到厉獠面前,带着三分敬重七分劝慰,开口道:“我不想伤你。你本是上古神兽,无奈戾气得不到化解,这才迷失了本性,若你愿意,我可以求掌教为你作法化解。” 厉獠微怔,似在思量又似在回忆,混沌的意识微微开始变得明朗。可就在这时,留客天的胖子鬼精闯了进来,瞬间跳入厉獠中间一头的口中。厉獠长嘶一声,就在开口的当儿,那鬼精抱着一颗青色珠子又从厉獠口中窜出,使了个遁决,逃匿而去。 “迷心珠!”长风微微皱眉,湛泸也感受到了危险,顿时玄光大现。果然没有了迷心珠,厉獠魔性大发,它一爪打向虚空幻境,一爪抓向长风,九张口同时吼叫,那声音直透幻界,就连九霄云外也听得真真切切! 原本漆黑一片的虚空幻境成为火海,被厉獠吞噬的恶鬼灵魂开始源源不断被释放出来。虚空之外,鬼蜮上空阴云蔽日,百里之内厉鬼成群。云天抱着阿瑶,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个男孩,心知这俩人一定就是大毛、二毛。环顾四周,已是炼狱修罗场,逃不出去、无处可藏,云天急得满脸通红,瓜子也吓得又变回肉0团子模样。 “豁出去了!”云天大叫一声,掏出怀中卦盘,使劲咬破食指,向卦盘中心滴去三滴血,同时口中念到:“神龙出洛水,一气统三元。群龙无首,日出扶桑!” 顿时卦盘金光四射,脱手而飞,在四个孩子头顶逐渐变大,那金光越来越亮,将漆黑一片的鬼蜮照的如白昼一般。 虚空幻境中,厉獠已然成魔,长风无奈,终于使出三百年从未再用的六界至极剑法玄天九式。这剑法据说乃黄帝在轩辕丘所创,共分斩意、绝念、了欲、弃痴、焚心、摧命、断情、灭缘九式,剑剑无情却又招招含情。此剑法一千七百多年前被苍冥所有,只传历代掌教。三百多年前,苍冥掌教幻清已选定长风为下任掌教,便传授了给他玄天九式。没料到,长风天姿聪颖,天赋过人,短短五十年便练得像模像样,幻清稍加指点后,长风剑法更是突飞猛进,甚至比幻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离恨天外,长风力斩刑天、一战成名,成就了六界最年轻的传奇,但也从此揭开了长风注定悲苦而又漫长一生。 “妄念生,理智灭,斩意!”剑法无情,厉獠一个头颅被斩下。那神兽耐不住疼痛,更加疯狂起来。 长风又喝道:“执虚躁,堕性乱,绝念!”。剑剑生花,厉獠又一个头颅被斩下。 不出半刻,厉獠八个头颅都被玄天九式斩落,脖颈处鲜血横流。此时,厉獠已经奄奄一息爬在地上。 “万世空,离愁苦,灭缘!”不知何时,从容潇洒的长风竟然泪流满面、神情凄苦,他颤抖着手举起黑色长剑,向着那仅剩的最后一个头颅斩去。 “缘起缘灭,痴者迷……”耀眼的金光将虚空幻境照的澄明一片,洪钟一般的声音从九天传来:“风儿,执念的是你啊!” 长风猛然一颤,拼力停住湛泸,无耐功力反噬,震向胸口。凭长风的修为,这反噬轻而易举就能化去,可他不避不挡,生生受了一震,一个踉跄,长风吐出血来:“掌教……。” “唉……”九天洪音再次响起:“风儿,你如此自伤却是何苦啊!” 长风用力撑住剑,双腿跪了下去。鲜红的血仿佛盛放在嘴角的花,衬得那容姿绝世的面庞更加璀璨夺目。 “你为情生痴,它为怨生魔,同时迷途之人,还是饶厉獠一命吧。” 一番话说的长风肝胆决裂:为情生痴,迷途之人?师父,秋水,我如何才能忘记你?! “这里我已经收拾干净,风儿,随我回去吧。” 一阵仙风吹来,长风被轻轻托起,转瞬便消失不见。 ------------ 第十章 幻清 更新时间:2012-06-25 “主人啊……哇哇……云天啊……哇哇……”是谁在奶声奶气的叫着,这是在哭谁? “阿瑶,醒醒!”这个声音很熟悉!哎?是谁把自己眼睛蒙上了?阿瑶努力睁睁眼,但眼皮似有千斤重,她想抬手动动,全身像冻僵了一般,不受自己控制。 突然,一股温热的气息由头顶百汇直直贯了下来,那气息如暖阳般,既刚健有力,又温和慈悲,所经之处无不舒展惬意,令人流连。真气在阿瑶身上运行了几遭之后,缓缓出风池散出。阿瑶正要动弹,只觉一双大手轻轻抚在自己额头,一个深沉和蔼的声音响起:“好孩子,你小小年纪,便能为了朋友舍生忘死,令老朽佩服啊!我送你个额印,能保你平安。” 阿瑶只觉得两眉之间有汩汩真气涌入,在额头不断绕圈盘旋,似乎画出了一个八卦盘,渐渐地女孩意识又模糊起来,直到安然睡着。 阿瑶不知道,此时在她身边的正是苍冥掌教,仙界第一元老,幻清。幻清仙风道骨,整个人连同衣衫都似乎是透明的,这是仙界至极长老的标志,修到幻清这个地步,已然是仙神同体。他可以游走四极八荒,出入黄泉碧落,就连魔域泽水和妖都青丘都能自由来去,不留一丝痕迹。此时,幻清又来到云天身边,云天已经被那金光震得昏迷不醒。幻清手指一抬,如车轮版巨大且金光四射的卦盘逐渐恢复原样,慢慢落到他手中。幻清看看云天,掐指一算,笑着点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为轩辕后裔。” 幻清抬头看看被卦盘金火烧的一片清明的鬼蜮,高声喝道:“尔等幽魂野鬼,今日九星天盘现世,神授符诀,生门已开,还不快快到地府投胎!” 本来安静异常的鬼蜮突然呜咽大作。环绕四周,八个隐身玄空的,被封印的结界逐渐开启。幻清飞身空中,手臂一抬,指着西南方向,断喝一声:“此为生门,还不快去!” “谢谢尊神!谢谢尊神!” 幻清用法力护住其他七门,只留通向幽冥界的生门,不到片刻,鬼蜮中厉瘴之气小时殆尽。幻清这才收了法术,进入厉獠所在的虚空幻境,救下厉獠带走长风。 …… 好甜好香的一觉啊!阿瑶似乎从没如此安然地睡过一次,此时已经醒来,但还是不愿睁眼,贪恋那梦中的温暖缱绻。 “阿瑶!主人!”耳边传来瓜子那奶娃娃一般的声音。阿瑶睁开眼,见那肉0团子正闪着光落在自己脸上。 “阿瑶醒啦?!”瓜子高兴万分,胖胖的身子扭来扭去。 “是啊!”阿瑶一把抓它下来,笑着说道:“你再扭,非把我鼻子压塌了不可!” 瓜子又哭又笑蹭着阿瑶的手心儿:“阿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这时,阿要才想起来自己脑子里最后一个镜头是定格在厉獠嘴下,她猛然一颤,大喊道:“云天!云天怎么样了?” “哎呀!”云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吵什么吵,睡个觉也不安宁!拉出去打四十大板!” 阿瑶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冲到云天身边,使劲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晃着:“云天,云天!咱们没死,都没死!” “哎呀!”云天依旧是那个欠抽的表情:“有我在,当然死不了了!” 阿瑶只顾高兴,欢喜地说道:“真好,真好!” “阿瑶!”是大毛! 阿瑶赶紧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已经身在虚空幻境之外,而且本是阴郁恐怖的鬼蜮,变得天青水绿,那全然干枯的蒿草竟然也绿油油的随风轻摇。大毛、二毛刚刚坐起身,摸着头,有些迷糊地看着阿瑶。 “大毛!二毛!”阿瑶冲了过去,破天荒地张开手臂,紧紧搂住兄弟俩的脖子,喜极而泣:“我终于见到你们了!” 大毛、二毛俱是一愣,这平常稳稳当当的小妹妹,怎么热烈起来。 “傻阿瑶!”大毛呵呵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咱们终是在一起的!” “嗯!”阿瑶满脸是泪,脸窝在大毛的肩窝,用力点了点。大毛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悸动,曾几何时,这个捡来的小妹妹不再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曾几何时,乖巧的阿瑶也敢和自己顶上几句,曾几何时,瘦弱的女孩竟然悄悄长大,有了自己的心事和感情。大毛紧紧搂着阿瑶,轻声说:“阿瑶乖,乖……” “还有我呢!瓜子也乖!”瓜子从阿瑶怀里跳出来,滚到大毛胳膊上,一个劲儿地蹭啊蹭。 “这是什么?”二毛看着好玩。 “这是瓜子,是我在虚空幻境里结识的朋友!它可厉害了,还救过我。”说着,阿瑶摸了摸瓜子的肉身子。 “喂!”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是我救了你,和你们好不好?” 三个孩子抬眼望去,只见云天揉着肩膀,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看阿瑶,又瞟了大毛、二毛几眼,对着阿瑶一勾手,说道:“你给我过来!” 大毛见少年衣服虽然已经被撕破,但依旧能看出华贵异常,再看他的神情,大毛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富贵人家公子哥的表情。想到这儿,大毛不由得对少年生出厌烦,他紧了紧搂在阿瑶肩头的手臂,轻声问道:“他是谁?” “我不认识!”阿瑶想了想,故作严肃地说道,同时眼睛偷偷冲云天得意的眨了眨。 “你!”云天果然暴跳起来:“没良心!太没良心了!要不是我救了你……” “哼!”大毛白了他一眼,起身拉着阿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还好没受伤!” “喂!我在和你们说话呢!云天怒了,从没被这么忽视过! 大毛、二毛和阿瑶谁也没有搭理他,只是三个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哎,这鬼蜮怎么变样了?” “是啊!留客天也没有了!” “可是……可是我还没拿到柱子?!咱们还用给掌柜珠子吗?” “傻阿瑶,还给什么珠子?一定是仙人救了咱们!” “也是哦!” 云天彻底崩溃了,他几步跳到三人中间,扯开二毛拉着阿瑶的手,跳着脚喊到:“真是女人心难测!你敢说不认识我?!还是我把你从虚空里抱出来的呢!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懂吗?救命恩人!” “你放开她!”大毛一把抓住云天手腕。 “不放又如何?还没人敢这样和我说话!”云天也杠上了。 “哎呀,你们松手!”阿瑶慌忙一手抓起一个少年的手臂:“大毛,我认得他,他叫云天!” “哼!”大毛气势汹汹翻了个白眼。 “云天,这就是大毛、二毛!”不知为何,在云天面前,阿瑶始终有些胆怯,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 “这就是你舍命相待的人?”云天语气毫不客气。 大毛眯眼看他过来,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是怎么了?”阿瑶感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火药味,她扭头向二毛求助,只见二毛皱皱眉、耸耸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哎呀!你们快别瞪眼了,眼看天就黑了,难道咱们晚上睡在这鬼域不成?”阿瑶一句话,让两个斗鸡眼一般的少年回过神来。 大毛扯过阿瑶,直接忽略云天,说道:“咱们走”。 云天伸手胳膊,刚想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本来啊,人家是兄妹,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大毛扯着二毛、阿瑶,背上还爬着瓜子,大步向前走去。阿瑶三步一回头,有些担忧地看向云天,心里又柔软起来,这荒郊野冷,云天一个人,多可怕啊! 想到这儿,阿瑶拉了拉大毛的手:“大毛,让云天和咱们一起吧。” “你没看出来人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咱们这些叫花子!”大毛似乎很生气。 阿瑶闭了嘴,转头时,正好看见大毛背上的瓜子,也在惨兮兮看着越来越小的云天。 “你可千万抓紧了,步步都要跟着我!” “我是想告诉你,我叫项云天!” “我这是关心你,怕你吃亏!” 在虚空幻境中和少年一起的一幕幕又翻滚着涌上阿瑶心头,她停下脚步,不顾大毛青紫的脸,细声细气,但无比固执地说道:“大毛,云天救过我。而且……而且无论他以前是谁,现在他一个人走在这荒郊野冷,还不如咱们呢!” “是啊,云天好可怜!他也救过我呢!”瓜子哼哼唧唧地也跟着求情。 大毛看看阿瑶,又看看瓜子,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谢谢大毛!”阿瑶欢快的喊了一句,扭开被大毛拉着的手,转身向云天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云天!云天!大毛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啦!” 本来云天见他们走远,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此刻见到阿瑶去而复返,心里着实高兴!不过听到阿瑶的话,这个高傲少年立刻甩了脸子,冲着跑到眼前的阿瑶喊道:“哼!我堂堂……,算了,说出来怕吓着你们!这路是你们修的吗?哼!我想走就走,还用得着那个什么毛同意?!” 真是个小心眼的主儿!阿瑶心中嘀咕一声,她想了想,细声细气,带着恳求,轻声说道:“云天,我知道你厉害!可是这荒郊野岭的,和我们一起走,彼此还能有个照应不是?” 云天正愁没台阶下,听阿瑶这么一说,心里差点儿乐开了花,不过,架子还得端着,云天妆模作样地思量了一会儿。随后,有些无奈又不情愿地说道:“好吧!看在咱们相逢一场的份儿上,我便再保护你们一程吧。” 听他说完,阿瑶夸张地抖了抖,心里着实恶心了一阵。 ------------ 第十一章 少年行 更新时间:2012-06-25 混沌了三百年的鬼蜮,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晚霞。夕阳慢慢地坠了下来。盈蓝的天空中,飘起了满天红霞,那是九霄云外天女撒下的一件红衣裙。夕阳芳草中,四个少年并肩走着,其中一个,个子明显要比其他人低矮好多。 傍晚的空气中总有着一种炊烟的味道。一缕夜风吹来,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作响。大毛不满的看了二毛一眼,扭脸时正好看见云天那牛气哄哄的臭德性。二毛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正在这时,阿瑶轻声细语地说道:“我饿了!” 二毛顿时感激地看过去,心说还是阿瑶对我好! 走在阿瑶身边的云天抬头张望了一下,左右四周除了蒿草,看不见一丝炊烟,这里根本没有人家。他扭过头,难得温和地对阿瑶说:“我看这周围没有客栈也没有人家,吃饭估计要等明天走出去再说了!” “啊?!”二毛有些傻眼,阿瑶可怜兮兮投过去一个无奈的目光,轻轻摇摇头。 “哼……,不吃饭怎么有力气走路!”大毛打量着四周,话说的十分自信。 “怎么,你能弄来吃的?”云天揶揄道。 大毛白了云天一眼,对着二毛、阿瑶高声吩咐道:“咱们今天要露宿了。二毛你去找些干草来,阿瑶你找些干树枝。” 两个孩子顺服地点点头,大毛转向一脸骄傲的云天,语气十分挑衅地说道:“你,跟我来!” 云天一愣,劈声道:“我凭什么和你去?!” “哼!”大毛嘲笑了一声:“就料到你不敢!” “笑话!”云天猛地站直身体,一把拉下正趴在自己脖子里睡觉的瓜子,抹了把鼻子,恶狠狠地说道:“走!” “去哪儿啊?”瓜子揉着没睡醒的眼,飞到阿瑶手里:“阿瑶,云天要去哪儿啊?” 阿瑶担心的看了看两个斗鸡一样的少年,满是为难:“你们……” “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云天看也不看,直接冲着阿瑶抬起手臂。 大毛看着云天轻哼一声,又冲着阿瑶转过头,温和地说道:“放心,我和他去找些吃的就回来!” 说完两个少年一个鼓着腮帮,一个瞪着眼睛,向远处走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二毛、阿瑶和一脸无聊的瓜子。 阿瑶突然想到什么,她捧起瓜子说道:“瓜子,你是不是会飞?” “是啊!”肉0团子有些得意。 “那你悄悄跟在他俩人后面,如果看到他俩打起来了,就叫我,好不好?” 瓜子正愁没热闹看呢,小脸上的肉兴奋的一颤一颤:“好!好!好!” 看着瓜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阿瑶长长地叹了口气,二毛拍拍她的肩膀,学着云天的语气说道:“男人的事儿,咱们还是少插手!” 阿瑶恶寒地抖了抖,诧异地看向二毛。二毛一个愣怔,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赶紧妆模作样的咳嗽两声,不自然地说道:“干活!干活!” 好在鬼蜮里常年干燥,干草和干柴都很多,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摊开了四床干草垫,柴火也堆得老高。二毛和阿瑶坐在垫子上,二毛饿得直哼哼。 “想起来了!”阿瑶突然出声,她兴高采烈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青果递给二毛:“给,这还是咱们刚到这里时,我捡的呢!” 看到果子,二毛“啊”的一声欢呼,伸手便接。可手伸到一半,又不好意思的顿住了:“阿瑶……你……你不是也饿了吗?还是你吃吧!”说完,他直盯着果子吞口水。 “我还不是很饿!”阿瑶使劲捂住肚子,不要“咕咕”声出来。此时,女孩弯弯的眼睛像刚刚爬上枝头的月牙一般,清澈又纯美。 二毛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果子,自己咬了一口,又递到阿瑶嘴边:“你也吃一口!” “嗯!”阿瑶冲着二毛欢喜的笑着,她咬了一口,满足地说道:“好甜呢!” 两人如此这般又都各咬了一口,随后,二毛恋恋不舍的将果子捧在手里,轻声说道:“剩下的留给大毛吧!” “还有云天!”阿瑶像往常一样,自在地靠在二毛身上,看着西边越来越暗淡的天空。 不一会儿,瓜子气喘嘘嘘地飞了过来,阿瑶忙起身接它。只见这个肉0团子一头扎在阿瑶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不好玩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什么不好玩?”阿瑶有些着急:“大毛和云天呢?” 瓜子看见二毛手里捧的果子,挣扎起满身的肉,“嗖”的飞了过去,转瞬就将比它还大的半个果子吞进腹中。 “啊!”二毛一声惊叫,做梦一样,不可置疑看着偷吃了果子的小不点儿,心说那么肉的身子,怎么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瓜子,”阿瑶也惊叫一声。瓜子身子被撑得像个球儿一样,在空中漂浮着。 “你没事儿吧!”阿瑶有些着急,生怕把瓜子噎出个好歹。 好半天,瓜子才渐渐恢复原状,它在阿瑶手心里滚来滚去,心满意足地说道:“好久没吃过人间的果子啦!” 阿瑶这才叹了口气,两个指头捏起它来,故意不客气地问道:“快说,大毛和云天在哪儿?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打架?” 瓜子瞪着眼睛想了半天,不怀好意地看向阿瑶,嬉皮笑脸地问道:“如果他们打架了,你想谁赢?” “啊?!”阿瑶愣住了,旋即她羞了个大红脸,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云天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小鬼精!” “那就是想让云天赢喽?”瓜子斜着眼睛,十分八卦地问道。 阿瑶想也没想,下意识喊出:“不是!” “啊!”瓜子“嘿嘿”坏笑道:“恭喜你,猜对了!” “什么?!”阿瑶顾不得和它斗嘴,着急的说道:“大毛把云天打了?云天伤的严重不?” “谁说我受伤了?”正在这时,云天懊恼的声音响起:“瓜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早知道,我就该在厉獠口里把你劈了!” 瓜子吓得急忙往阿瑶怀里钻。阿瑶看向云天,只见他本来就撕破的衣服,更是快烂成布条了。再看云天的脸,左侧脸颊明显青肿了起来,头发也是蓬乱。阿瑶心里有些不忍,下意识轻轻叹了口气,再向眼前人看去时,只见少年黑漆漆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那双眸子仿佛得了全天下的精气神儿,晶莹灿烂的如宝石一般,再加上少年那桀骜不驯,纯然天成的华贵气度,真真是“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阿瑶一时看得有些愣,只见少年浪里浪荡地笑了笑,微微张嘴,呵着气般轻声唤道:“阿瑶……” “啊!要亲亲啦!”瓜子实在按捺不住内心涌起的激动和胃里被囫囵吞下的青果,肉肉的身子一边飞,一边奶奶又色色地喊着。 阿瑶一怔,赶紧收回目光,劈头盖脸就去抓瓜子。一边抓一边喊着:“你个死瓜子!再胡说!” “哈哈哈……阿瑶害羞啦!”瓜子扭着肉身子,一个劲儿乱飞。阿瑶左追右撵,也够不着,只见云天抱着手,一脸得意。阿瑶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这个云天真不是好人!正想着,她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歪,直直向地上摔去。 “阿瑶!” “小心!” 两个声音从两个方向响起,一个低哑,一个清凉,但都透着无比关切。一双手有力的拉住了女孩,阿瑶抬眼一看,欢喜地叫出声来:“大毛”那声音悦耳动听,透着期待、关切、眷恋还有一丝……害羞。 大毛冲她笑了笑,一面夫扶起女孩,一面提了提手里的东西:“你看!” “啊!鸟!”阿瑶高兴地直拍巴掌,她下意识搂住大毛的胳膊,就像一个撒娇的女娃娃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大毛好厉害!今晚有肉吃了!大毛,这可是鸟啊!你怎么抓住的啊?” 大毛也一脸高兴,欢喜得听着阿瑶的絮叨。此时,二毛也跑了过来,接过大毛手中的鸟仔细一看,两眼兴奋的直冒金光:“大毛!咱们有福了!” “怎么了?”大毛问道。 “这鸟叫灌灌,我在《山海经》上见过!传说它的肉很好吃,烤熟后更是味道鲜美!而且……”二毛眼睛瞪得老大:“吃了它的肉,可以好多天都不觉得饿呢!” “真的?!”大毛和阿瑶也满是兴奋。阿瑶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大毛:“大毛,你真厉害!” “怎么只是他厉害呢?!”旁边站着的那个小伙儿又不满意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这……灌灌是我和他一起抓的!” 二毛,阿瑶都没动。 云天急了,好看的脸涨成红色,他左右一看,一把拉过瓜子,说道:“你刚才都看见了,快说,是不是我抓到?” 瓜子看了看云天,又看了看阿瑶,再次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阿瑶,云天为了让你吃到鸟,那可是大费周章。上蹿下跳不算,还巴巴在屁股上插了翎子,引那灌……唔……” “你这死瓜子!”云天跳起来,狠狠捂住肉0团子的嘴巴,一边使劲捏,一边骂道:“我捏死你!再让你胡说!” 看着眼前阳光灿烂的少年和翻着白眼儿的瓜子,阿瑶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大毛和二毛也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伴着漫天流火般的红霞,温暖的在沉寂了三百年的鬼蜮上空轻柔飘荡。 ------------ 第十二章 轩辕云天 更新时间:2012-06-25 那一日大毛和云天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俩,别人都不知道。尽管瓜子目睹了一部分,但它只看见,这两位本来水火不容的少年,竟然同心协力地抓一只很美貌的鸟。从那天之后,云天的傲慢收敛了很多,不再对着大家指手画脚,大毛也不再动不动就挖苦讽刺这个中途入活儿的愣头青。只不过,其间云天问了阿瑶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和大毛、二毛是亲兄妹吗?”在得到阿瑶否定回答之后,云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天。 四个人相互扶持又走了半个月,终于走出了荒无人烟的鬼蜮,来到一个小镇子。 “终于看到活人了!”二毛远远看见一片灰黑的屋瓦,还有匆匆走动的人群,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是啊!”阿瑶也很高兴,毕竟现在还是初春,露宿野外的感觉真不舒服。 大毛虽没说话,但脸上显出长久未见的放松,他扭头看看云天,只见云天拧着眉头,一副若有心事的表情。 “你……你没事儿吧?!”大毛难得搭理云天一句,云天一愣,慌忙摇摇头。此时,阿瑶也看出云天的异常,她轻轻拽了拽少年的袖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云天有些不耐烦,他甩开阿瑶的胳膊,大步向镇子走去。 四个人走到镇外界亭一看,原来是清水镇,这里已经属于青丘管界。大毛心里盘算着,等再过了青丘,渡了泽水,便是苍冥了。 继续向镇内走去,只见不大的小镇十分热闹,做生意买卖的人很多,奇怪的是,几乎见到的每家每户都贴着狐狸样的门神。不过三个孩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是中午,正是炊烟四起的时候,空气中,各个温暖餐桌上的菜肴,混和成一种特殊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下别说是二毛,就连大毛和阿瑶都饿了。四个人不自觉地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只见大厅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和各色小菜。大毛咽下一口口水,二毛不住舔着嘴唇,阿瑶捂着干扁扁的肚子一脸渴望,只有云天似乎心思不在吃的上,他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进领子里。 “大毛……”二毛又忍不住喊了起来。大毛一愣,脸“唰”的红了,一直以来,大毛都是二毛和阿瑶的衣食来源,无论讨饭多么苦,多么下贱,二毛、阿瑶总是不再身边,没有亲人看着,心里倒也没那么难受。可现在,不仅有二毛、阿瑶,还有个云天,这……这叫大毛如何张得开口,伸得出手啊! “我去吧!”阿瑶笑盈盈地说道:“大毛,我学过戏,让我去吧!” “这……”大毛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除了阿瑶,谁还能去呢? “去哪儿?”一直魂不守舍的云天,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阿瑶,惊奇地问道:“你干吗去?” 阿瑶冲他自在地笑笑,说到:“我去找吃的!” 云天见她笑得如此坦然,没有多想,便松开了手。阿瑶稳稳当当走进客栈,走到那桌客人身边,轻轻俏俏地作了个揖,脆生生说到:“老爷、夫人打扰了!我叫阿瑶,家乡遭了灾,和哥哥们流落此地。听闻咱们这里民风纯朴、人人行善,想求您……”虽然自己从前没少下过跪求过人,但此时此刻,阿瑶心里还是酸胀的难受,她咬了咬牙,努力说到:“求您赏口饭吃。” “什么?!”虽然离的还有一定距离,但云天看了半天,也明白了阿瑶现在是在讨饭!他暴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客栈里冲。大毛的拳头攥了攥,最终还是没有拦他。 云天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大喊大叫起来:“笨蛋!你给我过来!” 阿瑶正在冲着饭桌前的食客,努力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听到云天这么叫,她下意识回过头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少年一把捞起来:“干嘛呢?!” “啊?!”阿瑶有些懵。少年气红了脸,胸脯也一鼓一鼓的,他瞪了个大白眼,一拉阿瑶,说了句:“走!”便连拖带拽见女孩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啊?!”眼看就要成功了,没准儿还能讨到半盘子剩菜呢,这下就被这小子全部破坏了!阿瑶心里气恼无比,使劲捶打着紧紧拉着自己的少年。 到了大毛他们身边,云天才大声地喊着:“我问你要干嘛才对!” 阿瑶有些愣,她迎着云天暴怒的目光,半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眼神中全然都是彻头彻尾的鄙夷。阿瑶被刺痛了,头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是大毛,是啊,大毛就是这样受着白眼、鄙夷,甚至殴打,讨饭养了自己三年。想到这儿,阿瑶冷笑了一声,两只大眼睛冷冷地看着云天,一字一句说道:“我在讨饭啊,你不是都看见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阿瑶的神情让云天十分陌生。 阿瑶本想再回他两句,但想到大毛就在身边,说多了,怕更加刺痛大毛的自尊心,于是便住了口,只是轻轻冷冷看了眼云天,走到大毛、二毛身边站好,又转身过来,对着云天说道:“云天,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前在一起,那是无可奈何,现在到了镇子上,我看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好!” “你!”阿瑶的话让云天更加惊异,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个瘦小的女生已经像颗小钉子一样扎进了自己的心。她柔和顺从,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总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别人的情绪。越相处,越能够在她的身上找到似乎丢失了很久的温暖、信任和坚强,可是,现在这个小丫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云天好生委屈,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一心一意为了她,居然也不对?! 此刻,阿瑶已经冷冰冰地将头扭到一边。大毛、二毛也从未见阿瑶如此生气过,都没敢开口,不过大毛心里却是酸楚异常:傻阿瑶,你实在不必如此在乎我的颜面啊! 对面,云天表情十分复杂,要按照往常,他早就劈头盖脸将他们大骂一顿,然后很拽地扬长而去,可先在,那些以往说的很溜的难听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气呼呼地看着阿瑶,刚刚被拼贴好的心,又开始一片片碎开……。 “云天!阿瑶!”连瓜子也感觉到了异常,它扭着肉肉的小身子,一会儿飞到云天身边,一会儿又飞到阿瑶肩上。 其实阿瑶的心里也不好过,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自负的可恨,但他总是点点滴滴地关心着自己。今天的事情本也无所谓,但今后呢?只要大家在一起一日,这种尴尬就会持续一日。她不能让大毛天天接受这样的羞辱,绝对不能! 下定决心后,阿瑶抬起头看看大毛,说道:“咱们走吧!” 大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云天,叹了口气,点点头。 “云天!阿瑶!”瓜子见阿瑶玩儿真的了,这才害怕起来。 “瓜子,若说救你,也不全然都是我的功劳。”阿瑶硬着心肠说道:“你若愿意跟着我,咱们现在就走。若是……若是愿意跟着云天,”说到这儿,阿瑶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云天,只见少年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委屈怒火和受伤的悲痛,云天哼了一声,说道:“不必!主人都这么绝情,这玩意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说罢,拂袖而去。 两滴泪无声而下,阿瑶肩膀有些抖。瓜子仓皇地落到女孩肩上,担心又不忍地喊道:“阿瑶……主人……” “阿瑶,”大毛走到女孩身后,抚着女孩肩膀,轻声说道:“你若喜欢他,就别让他走。我……我没关系!” “才不是呢!”阿瑶迅速抹了把泪,仰起头,看着身边这个照顾了自己三年的少年。岁月荏苒,淘气的小哥哥已经长成有些沉默的翩翩少年,阿瑶的心抖了抖,迅速垂下眼脸,说道:“咱们和云天本来就不是一路,迟早都要分开。” 大毛叹了口气,自然地拉起阿瑶的手,向着繁华的大街走去。那被紧紧包裹着的小手的主人,心里第一次感到麻酥酥的悸动,就像一只顽皮的青鸟,故意点碎了一池静静的湖水,掀起涟漪阵阵。 三人的饭菜最终还是有了找落,原来当地一户有钱人家娶媳妇,很多东西要归置,三人一同出了半天苦力,换来一顿温饱。吃完了饭,就要找睡觉的地方。对于常常露宿的人来说,破庙是最好的地方。三个人一边打听,一边寻着走去。正走着,二毛突然在告示栏里发现了异常。 “哎!这不是云天吗?” 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是啊!”大毛也有些奇怪,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寻常,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多事儿的人。 阿瑶更是急得不行:“二毛,你快念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我看看!”二毛把不太长的榜单一字一句看完后,一脸惊讶地说到:“天呐,原来云天姓轩辕!” “轩辕?!”阿瑶也愣了,她虽然不太关心三人以外的世界,但“轩辕”这个姓氏,估计天下间没人不知道的,轩辕即黄帝,那是人界皇族才享有的姓氏!难道云天是……是皇族? 二毛接着说道:“可惜,云天命不长了!” “啊!”阿瑶和瓜子同时叫道:“为什么?” 大毛沉着声缓缓说道:“因为皇上说他杀了贵妃,正在拿他呢!” 阿瑶慌了,怎么云天还会杀人?!怪不得一进镇子,他就战战兢兢?! “阿瑶……哇哇……”瓜子哭得那叫一个惨烈:“云天一个人会死的!哇哇……” “大毛!”阿瑶六神无主,只能对着大毛哀求道:“你救救他!” “好!”大毛斩钉截铁地点点头,那沉着镇定又自信的神情仿若天神一般。 三个人还有瓜子在镇子里一条街一条巷的找去。天渐渐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逐渐少了,正当三人有些泄气的时候,巷子口出现了一阵骚动:“哈哈,今天收获不小!” “放开我!” 是云天!三人顿时兴奋起来,向那声音传来指出跑出。 ------------ 第十三章 狐狸洞 更新时间:2012-06-25 三人跑到巷口却傻了眼,空空荡荡的两条大街,一丝痕迹也没有。难道刚才的是幻听?大毛、二毛和阿瑶面面相觑,只听瓜子大叫一声:“妈呀!是狐狸精!” 顿时,三个孩子冷汗直流,阿瑶更是头发都扎了起来:“瓜……瓜子……你……你别吓人!” 话音还没落,三人只觉得眼前有东西飘过。一边飘一边“嘿嘿”狞笑着:“今天运气真好,竟然又来了三个孩子!哈哈哈!” 大毛、二毛、阿瑶背靠背围在一起,大毛警惕地看着四周,二毛手里紧紧握着光杆儿树棍,阿瑶护着胸前吓得不住发抖的瓜子。 “唰!”一个影子直向二毛扑来。 “大毛救我!”声音还未落,但二毛已经转瞬不见了! “二毛!二毛!”剩下两个孩子吓得大叫,但空空的巷子,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唰!”又是一个影子,这次阿瑶看清了,她猛地一拉大毛,迅速将那影子闪过。影子没料到扑空了,扭过头微微发怔,就在这当儿,大毛和阿瑶清清楚楚看到,这影子原来竟然是只灰狐狸! 这时,那妖娆的狐狸眼,定定看着他们二人,一边看一边摇着尾巴。大毛、阿瑶顿时觉得一阵酥软,眼前出现了他们熟悉的长安景象,土地庙、容华街…… 不好!是幻心术!瓜子着急的飞起来,一头撞到阿瑶脸上,使劲拍这她的脸颊:“阿瑶,阿瑶!别看,那是幻心术!” 可是女孩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眼神空洞的向那灰狐狸走去。瓜子无奈,憋气一口气,希望能够再聚齐咒怨之气,可是憋了半天,也不见效果,难道离开了鬼蜮,自己的戾气就消失不见了?! 灰狐狸摇着尾巴,继续引诱他们向凭空出现的狐狸洞走去。正在这时,阿瑶额间金光四射,只听那灰狐狸一声惨叫,陡然闭上眼睛,在地上呜咽着翻滚。 “大毛!”阿瑶终于清醒过来。此时,大毛也恢复正常,他看了看地上挣扎的灰狐狸,又看了看凭空出现的狐狸洞,犹豫了片刻,两只手一撑,跳进了洞去,阿瑶见状也立即跟了进去。 “呸!真骚!”大毛用袖子掩住口鼻,阿瑶在身后紧紧跟着。几步之后,狭窄的洞逐渐开阔起来,再走几步,只见云天和二毛正躺在草垛子里,他俩身边围着几只小狐狸。 大毛一脚一只将小狐狸踢开,阿瑶连忙冲过去,扶起二人,急切地叫道:“云天!二毛!” 叫了半天,二人还是昏睡着。瓜子扑腾着肉身子,飞到云天面前,用尽全力“噗……”。 “瓜子!”什么时候了,还顾得玩儿!阿瑶生气了,正要喝斥几句时,云天忽忽悠悠醒了过来:“呸呸!好臭好臭!” “云天,你醒啦?” 云天睁开眼,只见阿瑶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担心。看到阿瑶,云天心里瞬间高兴了起来,他刚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女孩的笑脸,突然又缩回了手,猛然坐起来,推开女孩:“你来做什么?” 这时,二毛在瓜子的独门秘笈下,也醒了过来。大毛架起二毛,对着阿瑶和云天说到:“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阿瑶闻言,连忙伸手去扶云天,谁知这少年倔得很,又一把将她推开。阿瑶想了想,拼命挤出一丝眼泪,惨兮兮地看着云天,鼻子一皱一皱的,眼看就要哭了。 这下轮到云天愣了,他慌忙扶起阿瑶,手不住颤抖:“别哭,别哭!我走,我走就是!” 狐狸打洞,进出一条。四个人只循着眼前那一条路摸索着快步向外走去,不到一刻,就走出了那腥臊恶臭的狐狸洞。 “看我不一把火给它烧了!”云天想起来就生气,不仅颜面扫地,还差点儿小命不保。 “别!”阿瑶想起那一窝小狐狸,还是下不去手。她扭头看向瓜子,这个小东西看来不仅会撒娇,而且还有其他可待发掘的本事。 “看我干嘛?你们若是点火,我可以拾柴!”肉0团子抖了抖。 “瓜子,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狐狸精别再害人?”大毛捏起瓜子,很严肃地说道。 瓜子素来有些害怕大毛,它哀求一般看着云天和阿瑶,实在没辙了,才支支吾吾说道:“这里是青丘,到处都是狐狸洞,要想克制他们,只能用仙法封印!” “仙法?!”二毛低呼一声。 “封印?”阿瑶也有些头大:“可是我们没人会仙法啊!” 瓜子眼珠子转向云天,哼哼唧唧说道:“他会!” …… 大毛、二毛、阿瑶站在云天身后,瓜子没骨头的爬在云天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对着云天念念叨叨。只见云天拿出卦盘,放在面前地面上,他闭上眼,双手结出内缚印,口中念念有词,阿瑶只隐约听得:“嗡班扎萨埵吽……” 突然只见卦盘金光一震,八卦阵在光芒中腾空而起,阴阳鱼不停转动,二生四、四生十六、十六生六十八……密密匝匝的爻纹将洞口团团围住。云天断喝一声:“合!” 卦盘瞬间扑向洞口,片刻之后,消失不见,一切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四个人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这封印到底弄好了没,只听瓜子打着哈欠说道:“行了,从此以后,这狐狸精就不能再吃人作祟了,咱们回去吧!” 四个人崇拜地看着肉0团子,一起走下了土丘,一路平安地走回镇上。刚进镇子,正好看见一个破庙,大毛、二毛、阿瑶一阵高兴,正要跑进去。还是瓜子有眼力,扭着胖身子,跳到阿瑶耳边,很过来人地说了句:“云天还别扭着呢!”说完,使劲追着大毛飞走了。 阿瑶脸腾的一下红了,她顿住脚步,慢慢扭回头来,只见不远处那少年一脸愤然,他很外在地瞪了阿瑶一眼,又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哼”了一声。阿瑶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云天,你怎么不进去?”声音轻柔的像羽毛,轻轻挠着少年的心。 “哼!”其实心里高兴的直叫,但云天还是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进去做什么,是谁说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好?!” 还真是个小心眼!阿瑶撇了撇嘴,又上前了几步,她真诚地坦白地看向少年,不卑不亢地说道:“云天,我……我知道你是皇族。” 靠着树的少年一愣,脸上少了玩笑之气,认真看向女孩。 阿瑶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大毛、二毛还有我和你身份差的太多!你……你是龙子龙孙,我们……我们只是人人可欺的小叫花子……” “阿瑶!”少年几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满是怜惜地说道:“不许你这么说!” 阿瑶茫然抬头看向少年,只见云天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双手紧紧捧着阿瑶干瘦的小手,心疼地说:“什么龙子龙孙,什么小叫花子!在你之前,除了……除了母亲,从未有人像你一般真诚待我!”云天的眼眶开始微微发红,他吸了一下鼻涕,继续说道:“说实话,我羡慕又嫉妒大毛,因为……因为……你们时时都在一起。” 阿瑶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她已经十一岁了,对男女之间的一些微妙感情已经有所察觉,此时此刻,她生怕云天会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阿瑶!”少年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云天目光缱绻地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女孩,那娇羞的神情,慌乱又躲闪的眼神,更让人心驰神往,少年轻声细语地说道:“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阿瑶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这算什么意思?该如何回到?她心里有些害怕,更有些难为情,大毛那张清清朗朗的脸莫名浮现在眼前……想了半天,阿瑶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我已经长大了……能……能自己保护自己!再说……再说……也……没人欺负我啊!” “傻丫头!”云天抬手亲昵地摸了摸阿瑶的头发,在他看来,女孩的迟疑是那么美丽,就像害羞得不肯第一个开放的花朵,那微微荡漾的青涩和惊慌,深深吸引着少年狂放不羁的心,那种撩拨胜过一切最美丽的风景。 不远处,一个身影定定站在土地庙破败的山墙前,月光从他身后照来,于那人身前留下一片漆黑。 “大毛!”二毛见哥哥久久没回来,本想出来寻找,却看见哥哥寂寞寥落的站在庙门前,即使是在这静谧柔美的月光中,即使吃饱了肚子,又有安身着落的境况下,哥哥还是从未有过的黯淡。这样的大毛,让二毛无比陌生,不过,他心里一惊隐约知道,大毛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的焦躁小子,除了温饱,他有了心事,有了只能自己在寂静无人中悄悄品尝,却不能与别人分享的,少年心事。 ------------ 第十四章 天虞道人 更新时间:2012-06-25 青丘,鬼蜮之东,泽水之南。方圆百里,纵横一十八郡。山有神兽,其状如狐,有九尾,皆狸姓,为蚩尤与狐女紫苏后裔。其形妖娆俊美,天赋灵气,见之则吉,令人不逢妖邪之气。 本来地大物博,与世无争,治安秩序也算良好的青丘,却好端端因一只灰狐狸引来无妄之灾,被一个连二把刀都算不上的小破孩子和一个不是人的肉0团子给平白封印了!!! 原本封印之事可大可小,若是一般法术法器,凭九尾狐王狸尚千年功力,根本不在话下。可是这次封印的偏偏是九宫天盘,那可是他老祖宗蚩尤死敌轩辕黄帝的遗物,更要命的是封印口诀居然是天篆文册龙甲神章中奇门遁甲“阵”字诀!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狸尚彻底傻眼了,这大大小小一千三百四十五个狐狸洞六玩多狐子狐孙都被堵得个严严实实,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凡出洞或在青丘晃荡,都必须以真身赤膊相见,半点儿法力用不了,连个遮羞的衣衫都变化不来!天呐,狸尚在洞中惨叫一声:这是谁啊,真是缺了大德了!要知道,即便是野兽,也是有尊严滴! 这边“缺了大德”的四个人,尤其是云天还得意洋洋呢,他似乎还封印封上了瘾。快走出青丘时,阿瑶发现了一只乖巧的小白狐狸,要不是她急忙护着,云天说不定又要摸出金卦盘将那小狐狸拍死。这不,云天又威逼利诱瓜子教他例如点石成金、隐形遁地等法术,阿瑶叹了口气摇摇头,扭脸儿便看见大毛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云天。 “大毛,你怎么了?”阿瑶乖巧地走到大毛身边坐下。 “没什么!”大毛赶紧收回目光,他低下头一动不动坐了半天,抬起头看向女孩:“阿瑶……若……若是……”大毛神情有些不忍,阿瑶心里也慌张起来,她情不自禁将手搭在大毛胳膊上,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呼……”大毛长出了口气,抬头望望遥不可及的苍穹,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云天正好看到阿瑶和大毛亲密地坐在一起,阿瑶的手还挽着大毛的胳膊,他心里冒起一阵醋意,扔下瓜子,气呼呼走了过去。 云天指着阿瑶,不客气地喊道:“你,起来!” 阿瑶皱皱眉,白了少年一眼,转头看向大毛,只见大毛脸色也很不好看。 见阿瑶不动,云天一步跳过去,伸手就要拽女孩的胳膊,正在这时,大毛“嗖”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云天伸出的手腕,厉声喝道:“你干嘛!” “怎么?”云天斜眼看着:“还想打一架?” “哼!”大毛冷笑一声:“看来上次你伤的还太轻!” “你!” “怎样?!”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阿瑶急了,她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两个人有如此深仇大恨,怎么一说话就要脸红脖子粗! 云天一把拉住阿瑶,大毛也瞬间出手扯住女孩。阿瑶愣了,这算怎么回事?二毛和瓜子也跑了过来,一个站在大毛身旁,同仇敌忾瞪着云天,一个落在云天肩上,战战兢兢看着阿瑶。 两个少年就这么僵持了好半天,还是大毛先松开手来,他的神情已经变得缓和了很多,目光有些凄切地看向阿瑶,开口说道:“你们走吧!” 什么?!阿瑶没听清楚,大毛是要让谁走啊?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云天一把将女孩扯到自己怀中,一边搂着女孩的肩,一边不客气地说道:“走就走!” 停!停!是那里出错了?!二毛愣住了,阿瑶的大脑也完全空白,她下意识挣扎出云天的搂抱,跑到大毛脸前,疑惑地问道:“大毛,你刚才说让谁走?” 大毛深呼吸一口,脸向一旁扭去,带着些鼻音,低声说道:“我看那小子对你……也算上心……” “不是不是!”阿瑶的心开始下坠,她一把拉住大毛的衣襟:“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些!我要你再说一遍,你让谁走?” “让我们!”云天一脸得意! “谁要和你走!”阿瑶只觉头脑“轰”的一声,思维已然不受控制,她定定看着大毛,顾不得哭泣,只是颤抖地说道:“大毛,你……你也……不要我了?” 大毛猛然一愣,瞬间转过头来,只见女孩瞪大的眼睛里,除了迅速漫满的泪水,全都是自己那张绝情绝义的脸。他心里一阵酸疼,哆哆嗦嗦张开嘴,可是又不知道先说那一句。 阿瑶缩回手,缓缓低下头:“你说过有你便有我,可是……可是……” “阿瑶!”大毛连忙拉住女孩:“我以为你喜欢……那小子……”大毛声音越来越低,阿瑶滚滚而下的眼泪,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女孩时,眼中那恐惧无助的神情:“我没家人……他们都……都不要我了……” 正在这时,一个戏谑地声音响起:“哎呀!哎呀!哭哭啼啼的,真是好生麻烦!”那声音听起来尖酸刻薄,四人一愣,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道袍,腰间别着酒葫芦的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大毛本能地将阿瑶和二毛往身后一护,挺身问道:“你是谁?” “哈哈,小子有眼不识泰山!”那人一面轻笑着,一面从大毛身边走过。 “哼!”大毛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的冷笑一声:“泰山谁人不识,就怕是小小秃丘也敢大言不惭!” 二毛见那道人疯疯癫癫,有些害怕,只往大毛身后躲去,阿瑶也顾不得心头难受,情不自禁伸手拉住大毛的胳膊。 “哈哈哈哈……”按理来说,被一个黄毛小子嘲笑应该不是一件很快活的事,但那道人却欢喜的眉开眼笑,他看了看大毛,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唉……可惜可惜!” 大毛皱着眉头,只是定定看着他,沉住气也不搭话。倒是云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这时,只见瓜子在他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顿时云天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疯癫道人已经走到云天身边,他仔细看了看少年,点点头:“不错,不错!” 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向来自视甚高的少年,居然破天荒地拱手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谢您老人家夸奖!” 什么?老人家?大毛、二毛、阿瑶见云天如此谦卑地称呼对方,顿时心里有了计较:那人必定是个角色! “嘿!你小子倒是有些眼力!”道人摸出腰间葫芦,往嘴里倒了些酒,啧啧叹道:“好酒!” 云天想了想,讨好地说道:“若是师父想喝美酒,我倒有一个好去处!” 一听说有酒喝,道人立刻来了精神:“哪里?” 云天挺了挺胸脯:“自然是皇宫大内!” “哼,人间的酒有什么稀奇?!” 道人如此说话,明明白白告诉大家,他不属于人界。大毛上下仔细端详了道人一番,发现他的酒葫芦似乎微微闪着白光。 大毛听说书的讲过,得道修仙之人,身有祥光护体。不过祥光也根据修为不同有所差异,从弱到强依次为:青、红、蓝、黄,白,最后是赤纯金色,不过这赤纯金色,天下间只有苍冥的幻清掌教和昆仑的崇绶天尊所有。此时这人葫芦闪着白光,想必修为已与仙界六郡掌教不相向下。 大毛正暗自揣度,只听云天说道:“若是太华之山下,十里桃园所藏的龙膏酒呢?” 那道人一听,微眯的眼睛立刻金光大现:“真的?皇宫里有龙膏酒?” “正是!”云天暗地得意,心说果然投其所好,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错!” 道人看了看云天,仰天大笑起来:“说吧,你有何求!” 云天满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想……我想拜您为师!” “你可知我是谁?” 云天立时下跪磕头,恭敬答道:“若是弟子没猜错,尊上乃是天虞道人!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天虞道人?!大毛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也是一惊,天虞道人耐是仙界最不像仙的尊上,只听说他仙品极高,修为极深,早就可以飞身成神,但不知为何,这道人却说只想做个逍遥散仙,不想到那九霄云上无所事事,所以六界之中,天虞道人名头很响,但有缘得见的,却没有几个。 天虞道人终于正经起来,他微皱眉头,仔细看着眼前五体投地的少年,微微掐指,已知云天来龙去脉。道人叹声说道:“老道空活一世,只求逍遥快活,本没有打算收徒弟。” 云天身子颤了颤。只听老道又说道:“不过,缘分这东西,奇怪得很,没想到迟早要来的,便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好吧,我且收你为徒!” “谢师傅!”云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 大毛此时看得清清楚楚,便躬身行礼问安道:“不才大毛,见过天虞道人!刚才多有得罪,请道人不要见怪。” 天虞转过身子,看向大毛、二毛和阿瑶,开口说道:“小兄弟眉宇之间,正气十足,又生得敦厚坚韧,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大毛又是一躬,谦卑地说道:“蒙尊上夸奖,不过大毛只想好好修行,以盼他日为仙界出力。” “哈哈……”天虞又是一阵大笑,不知何时,云天突然出现在阿瑶身后,他一把从大毛身后拽出阿瑶,说道:“师父,这是阿瑶。您……您也收她为徒吧!” “干什么!我不要!”阿瑶猝不提防,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天虞仔细看了看阿瑶,摇着头说:“不行!与她有缘之人不是我……也不是你。” “可是!”云天急了,他死死攥着阿瑶的胳膊不肯松开。阿瑶也急了,她见挣扎不开,竟然头脑一热,抬起云天的手腕,便狠狠咬去。 “啊!”云天疼痛异常,慌忙甩开手。阿瑶“哧溜”一下钻回大毛身边,紧紧搂着大毛的胳膊不肯松开。 “云天!”天虞唤道:“不是你的,切莫强求。” 神仙到底是神仙,竟然平白就知道了云天的名字。可是云天望着阿瑶,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天虞转身说道:“走吧。” “师父……阿瑶……”还有好多话没和阿瑶说呢,云天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天虞道人可不管那些个,只见他已经架起云头,飘飘然要离开了。云天挣扎了会儿,终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用力抱了抱缩在大毛旁边的阿瑶,飞快在她耳边留下三个字后,又迅速扑到天虞道人的云头上,搂着道人还算粗壮的大腿,飘然离去。 一直憋着的瓜子,终于“哇哇”大哭起来:“云天……哇哇……云天……哇哇……我等你!” 这时一直目瞪口呆的阿瑶终于想起来那个莽撞少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不错,云天在阿瑶耳边说了句:“我等你!”,可是此时的阿瑶才十一岁,她总觉得云天话还没说完。我等你……来找我?还是我等你……长大?直到好久好久好久之后,阿瑶才明白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等你”。等远比爱更需要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等待,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等待,一句我等你,包含了太多无奈、心酸和苦涩,或许是爱不到,或许是不能爱,无论怎么样,有多少爱经得起等待。 ------------ 第十五章 泽水刑天 更新时间:2012-06-25 一出青丘,便是泽水,天地间,时常能听到一个呜咽苍凉的声音,在低吟浅唱: “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再看我一眼。我分不清天边是红云还是你燃起的火焰。哪一世才是终点,彻悟却说不出再见。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是尘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燃起的炊烟。哪一念才能不灭,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泽水名之为水,实则水在泽下,万物不生。泽水乃是六界中魔族领地。魔,又称魔罗。所谓一为内魔,二为外魔。内魔,是指一切众生身内的魔。如于人心中,所起粗粗细细的烦恼。外魔是指一切众生身外的魔。泽水所居便是外魔,专门以修道之人的法身慧命为食。 不过,世人只知其恶,却不知其为何恶!佛语有云:一切众生识始起一想住于缘,顺第一义谛起名善,背第一义谛起为恶。要想正善恶,明是非,还要从魔族第一魔尊刑天说起。 鸿蒙初辟,当炎帝还是统治全部落的天帝的时候,刑天矫勇善战,又天赋异禀,是炎帝手下的一位大臣。那是的他不仅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还通晓音律,曾为炎帝扶犁作曲。后来炎帝被轩辕黄帝推翻,屈居南方。当九黎族部落酋长蚩尤和黄帝一战失败被杀后,27岁的刑天再也按捺不住他那颗忠贞又愤怒的心,于是偷偷地离开炎帝,径直奔向中天帝都,与黄帝决战。 刑天左手握着长方形的盾牌,右手拿着一柄闪光的大斧,一路过关斩将,砍开重重天门,直杀到黄帝的宫前。此时,黄帝正带领众大臣在宫中观赏仙女们的轻歌曼舞,猛见刑天挥舞盾斧杀将过来,顿时大怒,拿起宝剑就和刑天搏斗起来。两人剑刺斧劈,从宫内杀到宫外,从天庭杀到凡间,直杀到常羊山旁。常羊山乃炎帝出生之地,刑天睹物思人,心生悲鸣。而黄帝越战越勇,又有九天玄女传授兵法,趁刑天不备,用轩辕剑一剑砍下刑天的头。刑天失了头颅,但心不死!他要找到那颗不屈的头颅,安在脖上,睁大燃满怒火的双目,再与黄帝大战。这时,黄帝连忙举剑向常羊山用力一劈,顿时,常羊山被劈为两半,刑天的巨大头颅骨滚落山,两山又迅速合而为一,把刑天的头颅深深地埋葬起来。 愤怒的刑天,顿时发狂,周围的大小山谷、参天的大树,突出的岩石,在他的触摸下,都崩塌折断。当摸到了常羊山,无头的刑天却呆住了!这是炎帝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忠心护卫的地方!想象着黄帝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想象着自己的心愿未能达到。刑天一念成魔,他以两个**作眼睛,肚脐作嘴巴,左手握盾,右手持斧,战斗不止…… 常羊山边,扶犁之曲仍在。可无头忠将,却生生世世不生不灭,不死不仙……。又过了几多轮回,常羊山已经变为泽水,刑天魔尊也重塑肉身。此后,在他以泽水为居,守着常羊山,守着自己被埋葬的头颅,并保持着对天下正宗的深深鄙夷和仇恨!在他的带领下,魔界日益强大,与仙界争纷不断。仙界六郡长老将他数次封印,但都被刑天强行解除,直到三百年前,因为听说苍冥藏了他的神兵干戚,于是便生出了仙魔大战。 这一战,刑天在玄天九式之下,终于闭上了千年大睁的双眼,嘴角浮着淡淡的轻笑,他开玩笑般下了看似荒谬的魔咒,飘然飞入常羊山的微尘。 如此看来,善恶不过是成王败寇的堂皇借口,仙魔亦是各正其名的无聊游戏。不过,这一切对于一心修仙的三人来说区分却很大,除魔卫道更是大毛一心所想。 泽水边上,没有了云天金卦盘,大毛、二毛、阿瑶还有瓜子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量一路向东。 刑天已经被灭三百年,魔族弟子也死的死、藏的藏。因此,本是魔界的地盘,可三人并没有遇到像鬼蜮般可怖的恶魔,只有荒凉寂寞中,凄厉悲鸣的夜枭。 虽然刑天是邪魔外道,但他忠心报主的故事却在人间广为流传,因此,在泽水唯一的土丘前,大毛带领着大家集体跪下,恭恭敬敬向刑天头颅所埋之处,磕了四个响头。说来也怪,从那之后,三个人再没有遇到魔怪之事,只不过,泽水的个别小魔显然比较无聊,令人销魂的迷宫着实太多了! 本来看着没几棵树,挺寒碜一个迷踪林,三人居然走了两个月!什么乙、丙、丁三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还有要命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总之,走来走去都又回到原点!本指望着瓜子能指点儿一二,但自云天走后,这肉0团子明显不在状态,瘦了一大圈儿不说,还总是打不起精神来。最后实在没辙,大毛想起说书人讲童子尿最是通灵,便逼着二毛一路尿了过去,别说,还真是误打误撞,走出了林子。知识就是战斗力啊!!!大毛心里将说书先生祖宗三代感激了十八遍。 走出迷踪林,三人就像交了好运,继续误打误撞,居然度过了九曲沼泽,走出了委羽山!又走了两个月后,三人终于到达苍冥境界。站在苍冥界碑前,三人先是大笑了一阵子,又抱头痛哭!太难了,这一路走了整整两年,两年啊!大毛已经成长为15岁的成熟少年,二毛也窜高了一头,阿瑶更是变化明显,12岁的女孩子,变得更加敏感羞涩,当然因为长时间跋涉又担惊受怕,阿瑶除了长了些个子,身材变化却不大,依旧瘦瘦小小,干干瘪瘪。 擦干眼泪,三人继续上路,说来也怪,离苍冥山越近,心里反而越紧张起来。大家都知道来到苍冥,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能不能上得了仙山,拜得了上仙,休得了仙术还都是未知。万一没能得偿所愿,三人一切辛苦努力都白费了,若再让他们原路返回,怕是谁也没有来时那样的勇气和信念了! 仙山在望,可也得一步一步登。话说苍冥山下有个苍冥镇,苍冥镇上居民长期沾染仙气,各个生的仙风道骨。只不过,凡人终究是凡人,所思所想所八卦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食色性,句句都是苍冥仙界的野史外传!这不,刚在镇子里落脚休息的三人,就在各种有鼻子有眼的八卦中,开始他们对苍冥美好而热烈的向往。 ------------ 第十六章 苍冥的规矩 更新时间:2012-06-25 传说,苍冥乃是盘古埋斧之地,经千万年灵气积累,便成了今日仙界六郡第一仙山福地。不过,与其他五郡修灵、修术、修气相比,苍冥修的却是形而下之的剑法,因此更像是个守护上古神器盘古斧的专门道派。 现任掌教幻清,一千八百年前,成仙于洞庭之上。幻清仙尊儒雅睿智,精通奇门八派、儒释道法。见过仙尊的人都说,仙尊广庭阔目,极为祥和慈悲。在他手中,苍冥得到了发展壮大,尤其是在与魔界一战后,幻清加大了对仙法、仙术以及仙药的开发。三百多年过去了,苍冥俨然成为一大型综合性仙教流派。 再说幻清手下弟子。大弟子乃苍流宫崇华上仙,负责教中诸事务,除非涉及盘古斧,否则幻清绝不出面;二弟子苍岚宫的羡渊上仙,主要掌管术、丹两部;三弟子苍渺宫的秋水上仙,因是女子,主要负责教中弟子起居生活和戒律戒规。 要说剑术和修为,秋水上仙绝对不是另外两位的对手,但天下不知崇华、羡渊之人甚众,不知秋水的人,却几乎没有。甚至秋水上仙所居住的苍渺宫,都被直接称作秋水仙宫。 传说秋水上仙初登临仙班,曾赴瑶池宴。南天门守卫天帅偶然望之一眼,便生生失了魂魄,从此天天倚门下望,只盼能隔着万里层云,再看秋水一眼。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瑶池宴上,秋水一到,原本妖艳盛放的百花,居然全然凋谢。王母大怒,招来百花仙子一问,只听仙子悲悲切切地说道:“人间有云,绝世之貌,闭月羞花!秋水上仙美貌如此,我等粗笨之容如何还有脸开放!” 从此之后,秋水名声大震。她笑,瑶池边上,便会有思慕之神,鞠起银河,挂出九天银虹;她嗔,离恨天外,便有杜鹃啼血悲鸣,六界万艳同悲。更难得的是,秋水上仙美而不傲,姝而不娇,她对人极为温柔祥和,行事更是低调谨慎。传说,青丘狸尚费尽一切心思,足足追了佳人五百年!正当无数仙家、神尊想要向她求亲时,苍冥却出了千百年来最大的丑事:秋水与弟子长风竟然相爱了!!! 不伦之恋、师徒孽缘!一时六界哗然!虽然,大家都说秋水上仙是被刑天给沐长风所下的情咒所累,但毕竟师徒之恋有悖伦常。沐长风依律受了九九八十一下惊天雷震,只剩下半条命!而秋水上仙却凭空消失,从此仙踪难觅!有的说,秋水受不了众人鄙夷,跳下诛仙台,魂飞魄散了;有的说,秋水被玉帝法外开恩,转世投胎去了;也有人说秋水悄悄嫁给青丘狸尚……总之,各种版本层次不穷。不过,从此苍冥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仙友介绍走后门,否则概不收女徒弟!而众仙也都知道苍冥有个情痴长风,因此开口的人屈指可数。 “啊!”听到这儿,阿瑶忍不住了。原来,他们三人一边在客栈屋檐下休息,一边听热情好客的村名唏嘘苍冥八卦事件。 “唉……,其实我觉得最可怜的还是长风尊者。师父没了,自己空守着秋水神宫,睹物思人,怪不得他身子骨不好呢!” “可惜了!听说长风尊者的容貌也十分惊艳,比他师父还美呢!” “那又怎么样?!不能近女色,再美也只能自己看!” 村里人七七八八说得热火朝天,阿瑶本来被秋水长风相爱却而不得相守感动的泪如雨下,兀地听到“不收女徒弟”,眼泪顿时被吓的憋了回去,她悲悲切切看着大毛、二毛,心里慌做一团。 大毛也是一惊,若真如大家所说,没有仙家推荐,又是个女孩,苍冥肯定不会收阿瑶为徒。若不收阿瑶为徒,他们三个该如何是好啊! “不收就不收!”据说正在害“相思病”的瓜子,难得搭句话。它幸灾乐祸飞到阿瑶肩头,义正严词地说到:“正好咱们去找云天!” 阿瑶本来心情就不好,被瓜子这么一说,更是郁闷!她捏起瘦了好多的瓜子,气呼呼喊道:“云天,云天,就知道云天!那他走时,你怎么不一并跟了去!” “你以为我不想啊!”瓜子连哭带叫:“只怪我鬼蜮里抱错了大腿,吸错了血!我虽是一缕幽魂,但天杀的,还巨讲原则道义!你救了我,从此便是我的主人!” 没想到瓜子这么说,阿瑶愣了,她心里有些同情瓜子,一个偶然变成了永结,明明喜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开。想到这儿,她颓然叹了口气,心中只剩下怅然。 大毛、二毛赶紧开口安慰,瓜子喘了半天气,终于飘出一声:“不收女徒弟,你装成个男的不就行了!” “是啊!女扮男装不就行了!”二毛恍然大悟。 “可是……可是,若是被师父发现,岂不是欺师灭祖?”大毛摇摇头。 “切!”瓜子很不友好地哼了声。自打云天离开,它对大毛、二毛一直就是这副冷淡又刻薄的德性。肉0团子直至无视兄弟二人,飞到阿瑶手上说道:“既然师父都拜了,就算被发现,不过挨顿骂罢了!他苍冥只是很少收女徒弟,又不是不收!” “是啊!是啊!”阿瑶生怕自己上不了山,她急切地看向大毛,可怜兮兮说道:“大不了,我扮一辈子男孩!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就行!” “晕!”瓜子翻了个白眼,直接扑倒在地。 “是啊,阿瑶。大不了,被发现了,我陪着你一起挨顿打!”二毛想了想,觉得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只有大毛拧着眉头思虑了半天,欲言又止,可是当他对上阿瑶那期待又哀求的大眼睛时,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 “这是什么?”阿瑶藏在庙宇里的泥像后头,拿起瓜子叼来的二尺窄条白布,很是疑惑。 “把衣服脱了,紧紧围到……算了!你胸前的两坨还没我屁股肉多呢!”瓜子啧啧叹了叹。 阿瑶小脸顿时红了,她将白布一把扔到瓜子身上,羞恼道:“你个死瓜子,也不害臊!” “哼哼……胸部小成你那样才该害臊呢!” “你!”阿瑶真生气了,这个瓜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它的主人,可架势做派完完全全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还有我会在你脸上、声音上做些小手脚。”瓜子轻飘飘说道:“让你看起来,听起来说更像男孩子一些!” “真的!太好了!你会易容的法术?!”阿瑶得了甜枣忘了疼。 “晕!”瓜子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笨死了!别说我没法术了,就算有,苍冥什么地方?雕虫小技能瞒得了上仙的眼睛?!哼!” 瓜子现在一举一动,连说话的神情表情和内容都与云天如出一辙! “那……那怎么办?”阿瑶的确不是很聪明。 “唉……”瓜子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而是第一次无比认真地看着阿瑶,一字一句问道:“阿瑶,你为何一定要去苍冥?” “这还用问吗?”阿瑶斩钉截铁地答道:“大毛、二毛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若是他们以后都娶妻成家了呢?你也要如此跟着?” 阿瑶一愣,她从未想过这些问题,而且娶妻成家都还是好远好远的事情。 阿瑶还没想完,瓜子又问道:“你喜欢,不,是爱,你爱大毛吗?” 阿瑶更糊涂了,喜欢难道不是爱?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嗷!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瓜子要疯了:“你不会分不清喜欢和爱吧?!喜欢就是愿意常常和他一起玩儿!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例如云天、二毛,没准儿上了苍冥还有什么三毛、四毛的!但爱不同,如果你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只想让他和你一个人玩!若是他哪天和别人多说了句话、多笑了笑,你都会难过的受不了!” “啊?!”阿瑶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但她按照瓜子说的想了想,发现自己对大毛、二毛还真的只是喜欢,没有到……爱的程度! 瓜子越说越激动,它周身的光环又开始幽幽发亮:“爱就是,你心里、眼里、梦里只有他,什么六界消亡、八荒寂灭,就算宇宙倾覆,时光倒转,只要你们俩个人在一起,就是整个天地世界!!!” 阿瑶根本没功夫仔细听,她早已被疯魔的瓜子吓啥了,外面大毛、二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询问怎么了。只听阿瑶大叫一声:“瓜子!” 兄弟俩猛然一愣,下意识冲了进来,入眼便看见阿瑶上身赤裸,怀里抱着二毛的单衣瑟瑟发抖,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以往肉厚膘肥的肉0团瓜子,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躺在地上。 大毛赶紧一把抓着二毛背过身体,声音有些异样:“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悉悉索索一阵后,阿瑶将瓜子捧起来。 “它……怎么了?”大毛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它和我说了一堆话之后,就这样了!” “那我掐它人中试试!” 大毛正要动手,只见瓜子一个肉身回弹,跳在半空中叫嚣着:“别动我!我从思想到肉体都是属于云天的!” ------------ 第十七章 灵境天柱 更新时间:2012-06-25 苍冥山高万仞,远看青山如黛,仙云如纱;山脚下,一江春水涨着满溪桃花,袅袅向西流去。只见从高到低并排着三个身影,挺拔饱满的是大毛,颀长清俊的是二毛,还有一个轻俏瘦弱的小个子,他穿着一件破旧男衫,一头乌发在头顶盘着。再看他的脸,清瘦但十分干净,眉毛稀稀疏疏的,鼻子挺翘,有些苍白的嘴唇在那小脸上,呈现出娇俏的弧度,单看这些,这孩子长得真是清秀,只不过,他的眼睛有些奇怪,一只大大的,十分漂亮,可另一只却在眼角处却有一个大疤瘌,整个眼睛被拉了下去,瞬间将那俏皮的神采瓦解的干干净净。 “大毛、二毛,你看行吗?”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像久咳不愈后形成的破锣,让人听着就觉得闹心。 大毛仔细看了看,还是一脸担忧,二毛却很是喜欢:“啧啧,瓜子真有两下子,这样一看,别说是女孩了,就是在男孩里,也算丑的!” “那就好!”阿瑶得意地笑着,眼角那丑陋的疤痕更加醒目。 瓜子窝在阿瑶脖子里,身子有些抖。 “瓜子你怎么了?”阿瑶问道。 “没事儿!”瓜子又往阿瑶脖子里钻了钻。 “咱们走吧!”大毛看了一眼高不见顶的苍冥,第一个迈开了步子。二毛、阿瑶立刻抬脚跟上。 山路两边,奇花异草萦萦绕绕,珍奇异兽往往来来,还有一条如练清溪,从山上奔涌下来。这么美的风影,这么动人的仙境,二毛和阿瑶几度忍不住,想要停下来,不过都被大毛喝止:“不要流连这些了,咱们的任务是上苍冥,拜师修仙!” 两个孩子都惧怕大毛,便不敢再贪恋一眼,只是低着头,前脚尖跟着后脚跟,一心向山顶爬去。 越往上爬,越觉得空气稀薄,周遭风景也渐渐光秃起来,而且不知从哪儿吹来阵阵清冽的冷风,叫人瑟瑟发抖。阿瑶正要紧紧领口,突然意识到瓜子已经半天没动弹了!她轻唤一声:“瓜子?你冷吗?” 半天不见肉0团子回答,阿瑶心里一紧。她冲着双手呵了呵热气,又搓热了,才从领子里小心翼翼拎出瓜子。 “瓜子!”阿瑶猛然一惊。只见瓜子周身的清幽光圈已经变成灰色,肉肉的小身子也软塌塌的一动不动。瓜子闭着眼睛,神情异常。 想是把这小家伙儿冻坏了,阿瑶慌忙又是呵气,又是用手轻轻抚摸,一边揉着,一边轻轻喊道:“瓜子,你怎么了?” 好半天,瓜子才强撑着开口:“阿……瑶……,我……怕是……不能陪你……陪你上苍冥了!”肉0团子闭着眼,呼吸急促。 “为什么?!”阿瑶开始发抖。 “笨蛋!”瓜子嘴角向上撇了撇:“我……是……一缕幽魂……,这里仙气……仙气……太……太……臭了!” 大毛想了想,慌忙说道:“瓜子来自鬼蜮,又魂魄不齐,这仙山罡气最足,又到处都是结界,瓜子想是受不了了!” “那怎么办?”二毛也面露担忧。 阿瑶拼命忍住眼泪,她将瓜子凑到脸前,温柔地用脸颊蹭着瓜子的小肉身子,哭着说道:“瓜子,瓜子!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啊!” 瓜子软绵绵抽动了一下。 “我不修仙了,我不修仙了!咱们这就下山!”阿瑶哭着喊了出来。 “啊!”闻言,大毛、二毛惊呼一声。 “真是……真是笨蛋中的笨蛋!”瓜子使劲睁开眼,留恋地看了看阿瑶:“你……不修仙,要……干嘛?难不成嫁……嫁人啊!” “瓜子……”阿瑶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瓜子的小身子在她手心里扭了扭,费劲地说道:“别哭……你的……你的心愿……就是……就是……我的……!” “瓜子你坚持住!”阿瑶握住瓜子,猛然向山下跑去,可是刚迈出一步,只听“噗通”一声,便被凭空多出的石头狠狠绊倒在地,瓜子也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大毛、二毛慌忙去扶,阿瑶却趴在地下哭得肝肠寸断,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那种恐惧带着深深的绝望和后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就在三人哭做一团的时候,一片雪羽从阿瑶领口轻轻飞出,那羽毛正是土地庙仙人身上之物。只见羽毛打着旋儿,盈盈向着瓜子飞去,闪着通透的光芒,柔柔覆盖在肉0团子身上。 一时间微光四射,那羽毛越发透明起来,直到完全融化在瓜子身上。大家都愣住了,阿瑶匆忙爬起来,呆呆地跑过去看个究竟。只见被雪羽附着的瓜子,逐渐鲜活起来,它周身的幽光似乎又在慢慢恢复,而且变成了雪羽的透明色。原本死气沉沉的身体,竟然有流光闪过,渐渐地,肉0团子长出了小胳膊、小腿儿……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变化成一个光溜溜、粉扑扑的拇指小人儿! “瓜子!”阿瑶情不自禁叫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它眉目分明的小脑袋。 “哎呀,谁在动我!”瓜子伸了个懒腰,很不情愿地睁了睁眼:“阿瑶,我好困啊!”瓜子摊开小胳膊,下意识捂住眼。 “啊!啊!!啊!!!”一阵嚎叫之后,瓜子“腾”得翻了起来,它瞪着自己的胳膊腿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瑶喊道:“我……我……我……没穿衣服!” “噗嗤”二毛笑了出来,大毛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别看我!扭过去!”瓜子大叫着。阿瑶也乐不可支,她扯下衣衫一角,勉勉强强给瓜子裹在身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手有脚了!阿瑶,你快看啊!”瓜子快乐疯了! “是啊!” “阿瑶,我漂亮吗?” “当然漂亮了!” “那你别动,我在你眼睛里看看我自己!” “好!” 臭美的瓜子左扭右扭,一刻也闲不住!直到大毛唤着大家再次出发。 “阿瑶,是谁救了我?”瓜子坐在阿瑶耳朵上。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片羽毛!” “羽毛?!”瓜子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那是什么意思?”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从古至今,但凡成仙都要经过羽化,蜕去外羽方能列为仙班。” “外羽?可是人没有毛啊!”二毛插嘴问道。 “哎呀!就是这么个意思嘛!象征的落一两片毛就行啦!而且这羽毛很有灵力,都会被仙人收好的。” “那你现在呢?你现在成仙了?”阿瑶有些疑惑。 “当然没有啦!我只是被蜕去了幽冥之气,又结了肉身,除此之外,还是一缕魂。” “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永远在我身边就好!”阿瑶想起刚才的场景,眼睛里又有些湿润。 “肉麻死了!”瓜子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 三人疾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片开阔之地。只见空旷中,凸出一块平滑的石头,走近一看,石头一旁写着“灵境台”三个字,旁边还题写着一行小字:正三观、明五识。 三人不懂什么意思,只是在那石头上爬着看了会儿。正在这时,只听头顶传来宏鼎之音:“来者何人?” 三人一惊,赶紧恭恭敬敬跪下。大毛朗声答道:“禀报仙人,我们兄妹三人久慕苍冥大名,特从长安前来,求门拜师的!” “小儿胡言乱语!”那声音空阔洪亮正气十足:“长安距我苍冥三万余里,且经鬼怪妖魔之地,尔等如何前来?” 大毛磕头道:“长安一路向东,经鬼蜮、过青丘、渡泽水,我们兄妹三人吃尽苦头,好几次几乎送命!但仙道恒昌,我们多次蒙仙人救助,这才一路赶来,想想已经两年了!” 一番话说得三个孩子都呜呜哭了起来。宏鼎之声顿了顿,继续说道:“正所谓红尘易坠,仙缘难求。若想拜我苍冥,需得自行登上苍冥大殿。你们可敢?” 大毛胸脯一挺,高声答道:“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去!” 说完,那声音消失了,头顶传来“隆隆”声,三人抬头一看,顿时倒抽凉气。只见澄明万里的碧空中,赫然如海市蜃楼般出现了一座空中孤峰。远远看去,那山峰之上,似乎有清流从四面八方涌出,化入天际。 没有梯子,没有绳索,这要怎么爬上去?!正在这时,灵境台金光大震,一道耀眼天柱缓缓升起,柱身上闪过六个大字:“诚则坚、妄则幻”。 瓜子“哇”得叹了一声:“真吓人!这要是爬在半路上分了心,岂不是要活活摔成肉泥?!” 大毛定定看了一下,径直走上前去,抱住柱身开始向上爬。二毛和阿瑶相互对望打气,瓜子依旧坐在阿瑶脖子里,跟着大家依次向上爬去。那光柱初看时飘渺的令人生畏,但真正怀抱着,却觉得坚实异常。三人手脚并用,转眼便爬到了半空中。 ------------ 第十八章 凤凰泪 更新时间:2012-06-25 光柱之上,三人不敢分心,全都抬着头,努力向上攀爬。苍冥大殿之内,崇华上仙与匆匆赶来的羡渊上仙,正目不转睛地从乾坤镜中,盯着那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 只听崇华上仙缓缓说道:“咱们苍冥已经有一百年年没有凡间弟子到来啦!” 羡渊说道:“是啊,从昆仑来的明月那批弟子也都修炼了五年了。” “我看这三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第一个。”崇华指着大毛说道:“这孩子眉宇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面相也敦厚坚韧,是个好苗子。” “师兄现在就张罗起徒弟了!”羡渊轻轻笑了笑。 “唉……”那料崇华上仙长叹口气:“我哪里是在为自己张罗,我说的是长风!” “长风?!”羡渊顿了顿:“是啊,长风已经独自守着苍缈宫一百五十年了,是该给他找个弟子了!” “弟子是小,颜面是大!”崇华无奈地摇着头:“长风整日落拓的哪里还有个尊者样子,咱们难道还要让人再看一百五十年笑话吗?” “可是,长风的性子太过固执,咱们若是硬塞给他徒弟,也许还会适得其反。”羡渊看着三个正在努力攀爬的孩子,觉得似乎都欠缺些什么。 “先看看再说吧!”崇华叹了一声,只见三个孩子已经你拉我拽地爬上了苍冥仙峰。 “阿瑶,把手给我!”大毛伸出手,一把拉住气喘吁吁的阿瑶,使劲将她拽了上来,只见阿瑶身子刚离开光柱,那光柱便瞬间消失,三个孩子趴在崖边上一顿猛0喘。休息了一会儿,大家站起身,这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花香小路。三人一边小心翼翼走着,一边四处打量有没有仙人出现。 走了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个四角飞起的亭子,亭子悬浮于花坛之上,十分飘逸。三人和瓜子惊叹了一会儿继续向前。 “咦!那是什么?”瓜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从阿瑶肩上飞了出去。 “瓜子,别乱跑!”阿瑶低呼一声,赶紧跟了上去,身后,大毛、二毛也都跟着。 “哇,这是什么啊?!” 这见一面云墙上,不知是用什么画了一幅画。画中,一个女子背对着大家跪坐在一棵银色的树下,神态无比忧郁。这时,云动画移,只见一块大石头,躺在一片荒芜之中,而且天空刮起了风下起了雨,直直打在大石头上。画面一转,荒野成了热闹繁华的街市,一座桥腾云而出,只见一个男子也是背对着大家,缓缓在桥上走过。男子刚下桥,画面上,顿时出现了一棵银色大树,枝繁叶茂的仿佛已有千年,那些银色的叶子沙沙颤抖,就像是嘤嘤哭泣的女子。这时,刚才的男子又出现了,穿着最飘逸的白色长衫。他来到树下,靠着树根,闭眼睡去。银树却轻轻地将树荫聚拢过来,为他挡住毒辣的日头。男子小睡了半刻,便匆匆起身,他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动身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又轻轻抚摸一下树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时,银色的树变幻成一张女子清丽绝尘的侧脸,只见一颗眼泪聚在女子眼角,盈盈欲坠。 三个孩子都看呆了,半天,二毛轻轻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大毛皱着眉,摇摇头。这时,阿瑶魔怔了般,轻轻伸出手,向那滴泪擦去。她的手刚刚碰触到云团,只见那滴泪“吧嗒”一声,居然凝成结,砸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滴在阿瑶手中,顿时,一切画面都消失不见,连厚厚的云墙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阿瑶,你在干什么!”大毛惊恐地大声喊道。 “啊!”阿瑶回过神,才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瓜子也着急的跳来跳去。 “大胆!”一个声音喝到:“是谁动了仙云结?” 三人连忙扭头,只见一个轻轻俏俏的小姑娘,头顶梳着飞天髻,正叉腰瞪眼地看着他们,她身后还跟者几个年岁差不多大的男孩,都穿着一色青白衫子。 阿瑶吓得直往后躲,大毛看着眼前的似乎比阿瑶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有些诧异:“对不起,仙子!我们是无意经过的。” “仙子?”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很是得意,她上下打量了大毛他们几眼,骄傲十足地说到:“你们是刚刚上山的凡人吗?” “禀报仙子,我们正是刚刚上山的……弟子!” “那跟我走吧!”小姑娘一挥手,转身带着他们向北走去。 “敢问仙子尊姓大名?”大毛说的客气,但心里满是疑问,怎么苍冥还有这么小的仙子吗? “本仙子叫明月!”小姑娘头也不回,很骄傲地招呼了一声。 三个人低着头,垂着手,跟着明月一直走到苍冥大殿。只见那大殿通身乌黑,绀香缭绕,让人肃然起敬。 “禀报上仙,人已带到。”明月站在殿门外,恭恭敬敬地行礼禀报。 高有三丈的殿门自动打开,大毛鼓起勇气向里一看,只觉得殿内一片澄明,晃得人不敢睁眼。 “进来吧。”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月朝大毛努努嘴,示意他们进去。 大毛此刻心跳如擂鼓,额头也渗出滚滚汗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冲同样紧张的发抖的二毛、阿瑶和瓜子点点头。大家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看,并排走进大殿之中。 殿内极为空旷,三人垂着头,谁也不敢抬眼,只是小心翼翼走到中间的蒲团上跪下。 “你们所为何来?”声音平静而祥和。 大毛磕头答道:“启禀上仙,我们兄妹三人和瓜子正是来此拜师修仙的。” “为何修仙?”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智慧,仿佛洞彻一切。 大毛平稳了一下情绪,朗声答道:“禀上仙,我叫大毛,堂庭人。自幼我便立志: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 “志向远大!但却须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弟子记得了!”大毛心里松了口气,赶紧磕头。 “那你呢?” 二毛赶紧磕头,恭恭敬敬答道:“我叫二毛,是大毛的弟弟。我自幼目睹无数苍生被邪魔歪道残害,便立志拯救人类!” “不错!但需知拯救苍生靠的是引导渡化,而不是兵战攻伐。” “弟子记住了!”二毛也赶紧磕头,就在抬头瞬间,他冲阿瑶眨了眨眼睛。这些话,上山之前,三人早已套好了词,此时不过是背出来罢了。 “三毛,你呢?” 嗯?!本来也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阿瑶,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三毛?!这是说谁呢?! 阿瑶左右看了看,可是除了大毛、二毛,身边只有一个同样目瞪口呆流鼻涕的瓜子。 二毛用胳膊推了推阿瑶,冲她小声说道:“阿瑶,说你呢!” “哦!”阿瑶赶紧磕头,她来已经烂熟于胸的“大志”,就在抬头的瞬间,忘记的干干净净,只是哑着破锣嗓子支吾道:“我……我……” 大毛、二毛也慌了,他们一脸惨白地看着阿瑶,心说怎么几乎都能倒背如流的词,却生生说不出来了呢?! “我……我……” “是谁?!是谁动了仙云结?!” 正当阿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时,一阵风从三人身边飘过。咦?那风怎么是白色的!阿瑶定睛一看,原来那居然是道飘逸的白色身影!天呐,世间竟然有这么动人的背影,白色衣衫飘飘荡荡,乌黑的长发如锦缎般被一根碧绿的玉簪绾在头顶。那人身子在微微颤抖,白色衣袖下露出紧紧握着的手。 阿瑶只顾着惊叹,根本没留意到大毛、二毛和瓜子都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是你?!”那人转过身来。 那张绝世容颜印入眼眸的一刻,阿瑶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那眉比长安雨后最绚烂的绮虹还要还美丽,那眼简直就是九天银河里最璀璨的星辰,还有那鼻子那嘴,无一不是天上人间最精致的传奇。为何这张脸如此熟悉?阿瑶的目光定定落在那人嫣红的嘴上,生平第一次明明白白感受到心中涌起的异样悸动和让人脸红心跳的羞怯。 “是我!是我动的!”瓜子的声音打破了阿瑶直白的痴缠。 “你?”那人鄙夷地看着拇指大小的瓜子,又问了一遍:“你?” “是我!”大毛向前跪行了几步:“是我动的!” 那人目光凛冽转向大毛,摊开手,伸出修长的手指,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拿来!” “什么?”大毛抬起头,微微发怔。突然大毛脸上闪过惊异的神情,这……这人怎么如此熟悉? “是……是……我动的!”阿瑶小声说道,她下意识站起身,向着那个白色身影走过去,每走进一步,呼吸便急促一分,待站到那人身前时,心差点儿跳出来。 阿瑶双手捧着那滴结成晶的泪,拼命抑制着颤抖,小声说道:“您要的是这个吗?” 眼前那个白色影子猛然一颤,阿瑶吓得连忙抬头,只见那如梦似幻的男子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他一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向后倒去。阿瑶下意识伸手去扶…… 那男子兀地吐出一口血,只看着阿瑶手中的那滴泪说不出话。 “长风!”一玄一藏两个身影从大殿高处飞下,落在男子身前。玄色衣袍的主人看起来大概有40多岁,面容十分祥和,他一手抵住长风后心,真气不断输入。藏色衣袍的主人,年轻一些,样貌也十分俊美,他仔细看了看阿瑶,温和地说道:“这滴凤凰泪是你摘下来的?” 凤凰泪?阿瑶下意识点点头。 只听长风苦笑一声:“等了这就久,居然是这样!” ------------ 第十九章 拜师 更新时间:2012-06-25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就是传说中的长风尊者! 三个孩子都惊呆了,而这长风尊者不正是那日在土地面见到的仙人吗?可是,好端端的,他怎么吐血了呢?仙人不都是应该很厉害的吗?! 正在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崇华上仙飘然来到阿瑶身前,他只看了阿瑶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叫苦:这孩子怎么长了个这么不堪的模样?!长风的相貌,六界难找,况且,他又是个骄傲自负的人,怎么肯收这个丑陋又瘦弱的孩子呢?! 阿瑶见崇华上仙看自己,便赶紧乖巧的一笑。崇华抖了抖,心里更加挣扎,这孩子笑起来更像鬼了! “上仙!”只听阿瑶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凤凰泪,所以……” “那你干嘛动它?”崇华看着别处,百年不曾掀起一丝波浪的心,颤了颤,口气也不太好。 “我……”阿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那破锣嗓子一出声,就天然带着一副呆相:“我看到那云墙上的画……所以就……情不自禁的……。” 崇华上仙听不下去了,他差一点儿就暴跳起来:“你……你……,为什么……是你……昂……,他怎么……不……动……昂……。” “扑哧”瓜子没轻没重笑出了声。 “师兄!”羡渊上仙素来知道他这位首座大师兄有一个毛病,就是一生气或紧张就容易结巴。怕师兄出丑,羡渊赶紧走上前来,拉过阿瑶,本想尽量和颜悦色一些,可见到眼前人那一大一小,还结着疤瘌的眼,还是生生忍住了嘴角边的笑,羡渊貌似良善地问道:“三毛,凤凰泪不是谁都可以摘下来的,你要老实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摘下来的?怎么摘的?” 阿瑶头皮发紧,她害怕极了,自己还没拜师,就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要是再连累了大毛、二毛可怎么办啊!正想着,只听大毛跪前一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启禀上仙,那凤凰泪是我摘得!与阿瑶无关!” “谁是阿瑶?” “我……”阿瑶下意识举起手:“我是阿瑶!” “你不是三……”羡渊有些抓狂,他在心里念了一段箴言,这才说道:“那为何凤凰泪在他手中?” “是阿瑶要去看的!”大毛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不是!是我摘的!”二毛不甘落后地冲了上来,表情更加英勇就义! “不对,不对!不是阿瑶摘的,是我摘的!”瓜子也飞到上仙眼前凑热闹。 这时,已经平静下来的崇华上仙,袅袅抬起右臂,张开右手,低语几句之后,他手掌上,浮起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正是还没幻灭的仙云结,只见镜中,阿瑶轻轻走过去,踮起脚,伸出胳膊,不偏不倚接住了那颗凤凰泪,同时,阿瑶自己眼角也有一颗泪,伴随着画面上的女子的消失,滴落下来。 “真的是你?!”沉默良久的长风缓缓出声,那声音透着无比绝望、气愤、不甘还有伤心。 阿瑶低下头,惶恐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她看见了一旁跪着的同样惊慌失色的大毛、二毛,想想三人一路走来的艰辛,阿瑶把心一横,扑通跪下,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决绝说道:“上仙,尊者。阿瑶年少无知,不知道那是仙云结,更不知道有凤凰泪,阿瑶只觉得画中女子好可怜……” “她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长风上前几步,一双眼睛如泣如诉,但是那其中千般情意万种愁肠,却都不是为了眼前人。 对着那双眼睛,阿瑶心里不可抑制地颤抖,她头脑一片空白,只是随着自己的心说道:“无论人间仙界,都是浮生若梦,本来已经就有那么多遗憾了。众人只看见那画中女子的悲伤和痴情,但却看不到她的痛苦和挣扎。与其痴痴纠缠那么痛苦,为何不能放开手,让她如云如雾如风般自由无束?”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长风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抓着胸口,慢慢向阿瑶走近。 阿瑶深深对着长风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为什么还不肯忘记?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也不等于背叛。只有将伤过你也伤过她的感情慢慢放下,慢慢置身事外,你们才能从痛苦中回忆出所有的美好。等你真正释然,就会发现,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是……谁?!”长风手臂一抖,一把湛然黑剑凌空飞出,落到那修长瘦弱的手中,剑锋一直,正对阿瑶。 阿瑶猛然一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脱身而去,她再抬眼时,只见一把黑剑指着自己咽喉。 “啊!”阿瑶吓了一跳,怎么是要杀自己吗? “尊者!”大毛、二毛赶紧爬过去,想要拉住阿瑶,但都被剑气震开。瓜子大叫一声,也冲来过,边冲边喊:“早知道你现在要杀她,还不如在鬼蜮里别救她!” 长风一怔,鬼蜮?那天莫名的心悸?凤凰泪?还有……还有刚才那番话?难道……难道……这都是天意?!胸口一阵发甜,长风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苍冥大殿上又恢复了庄严肃穆。崇华上仙、羡渊上仙坐在高台之上,一脸莫测,只听崇华缓缓说道:“你们经历万劫走到这里,又爬上了灵镜天柱,与我苍冥便是有缘,我们自会收你们为徒!” 大毛、二毛、阿瑶还有瓜子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心中七上八下的,很是动荡。 “大毛、二毛,你可有大名?” “禀上仙,弟子姓楚,名叫子衍,弟弟二毛名叫子予。” “好!你们兄弟俩从此刻起,便为我苍冥第三百一十二代弟子,子衍拜在我苍流宫下,师从穆清,子予拜在羡渊苍岚宫下,师从善德。” “谢上仙!”大毛、二毛自是喜从天降,赶紧叩头拜谢。 “嗯。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学习我苍冥道法!我和羡渊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阿瑶见他们俩个都安排了,独独剩了自己,心里更是焦急,差点儿就要哭出来。 “阿瑶!”崇华上仙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弟……弟子……在。” “你拜在苍渺宫长风尊者门下。” “啊?!”阿瑶差点儿跳起来:“我……拜……拜……长风尊者为师?!” 大毛、二毛还有瓜子无一不是惊讶万分,很明显,长风并不喜欢阿瑶,拜他为师,阿瑶会不会凶多吉少? “正是!”崇华赶紧强调,仿佛怕阿瑶说出不愿意一样:“长风尊者在苍冥的地位仅在幻清仙尊和我二人之下,你能拜他为师,是无上的光荣,知道吗?” 阿瑶刚张开嘴想谢恩,只听崇华上仙十分没风度地抢说到:“啊!那个……你师父身体有些不适,从今以后,你要好生伺候你师父,千万不能倦怠,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瑶赶紧磕头,心说为什么嘱咐大毛、二毛的是好好学道法,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好好伺候师父?!不待她多想,只听殿门“轰轰”打开,两位上仙说了句:“去吧!”三人赶紧磕头,悄悄退了出去。 见三人走远,羡渊上仙凑近崇华上仙,说了句:“能想出那样的法子,师兄,高!实在是高!” 一出大殿门口,只见明月还守在外面。见到大毛、二毛,明月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小师弟走到二毛面前。明月叉着腰走到大毛、二毛跟前说道:“刚才上仙传音给我,吩咐我带你们到各自师父处报道。” 大毛赶紧拱了拱手,说到:“那就有劳师姐!” “嗯!”明月也不客气,指着二毛,对那两个小师弟说道:“你们带他到苍岚宫,找善德师兄。” 明月指着大毛,下巴一台,说道:“你跟我走!” “师姐,那阿瑶呢?”大毛扭头看了看可怜兮兮的阿瑶,手下意识拉住那双干瘦的小手。 明月看着那两个黑黢黢的小手,皱了皱眉,说道:“女子不能去苍渺宫,一会儿就要落辉送你去吧!” 分手在即,三个孩子六目含泪、手拉着手舍不得分开。尤其是阿瑶,三年来,她从没和大毛、二毛分开过,此刻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瓜子虽然因为云天的关系,不是很喜欢大毛、二毛,但此刻也难得表现的依依不舍,她飞到大毛、二毛身前,吭吭吃吃说道:“你们俩个要好好照顾自己,阿瑶这里,就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瓜子……”大毛泪眼模糊,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也要多吃一些,一路过来,你瘦了很多!” “有什么可哭的!反正日日练功都看得到!”明月在一旁很不以为然。 擦擦泪,三人在小师兄的带领下,各自一步三回头的,向着未知的命运走去。此时,苍冥峰上的天音钟“当当”敲了三下,钟声随着仙云清风吹遍了苍冥,甚至吹到了仙山六郡,这标志着又有三个徒弟,加入到了仙界的队伍中。 ------------ 第二十章 苍渺碧潭 更新时间:2012-06-25 阿瑶抱着瓜子,跟着落辉师兄,慢慢向苍冥大殿的西边走去。落辉是与明月一起,五年前从昆仑被送来学道的。明月是昆仑上虚爻上仙的孙女,因为性格刁蛮,昆仑无人能管,只得厚着脸皮,送到苍冥来,同时,与明月一起的,还有十多个昆仑小徒弟。 落辉比明月小一岁,今年正好14,只见他青衫皂靴,银带束发,齿白唇红,生的十分飘逸潇洒。一边走,他一边听着瓜子和阿瑶和没见过世面的对话。 “阿瑶,快看那里!”瓜子兴奋地又跳又叫:“那些花看起来很好吃啊!” “别说了!”阿瑶吓得赶紧捂住瓜子的嘴,小声说道:“这些花是仙花,不能吃,听到没?” “呜呜……”瓜子使劲挣扎:“那我饿了怎么办?咦?谁的肚子在叫?阿瑶,你也饿了吧?” 阿瑶羞得脸都绿了,落辉微笑地扭回头看了看她俩,温和地说道:“刚上山的师弟都是这样,你们还没开始修炼仙法,所以还需要凡间的饮食,等学会了呼吸吐纳之法后,就不用再吃五谷了!” “啊?!”瓜子胆儿肥地飞到落辉身边,落辉也不生气,伸出手,轻轻托住瓜子小小的身子。 “师兄!”瓜子真是自来熟,她无比认真地看着落辉那清俊的俏脸,诚恳地说道:“不吃五谷,是不是光吃肉?” “瓜子!”阿瑶生怕惹了师兄不高兴,赶紧冲着她喊道:“你别打搅师兄,快回来!” “不妨事!”落辉冲阿瑶笑了笑,又转向瓜子,学着她的样子,认认真真说道:“肉也不能吃,等你学会了呼吸吐纳后,便能汲取日月精华,即便什么都不用吃,也不会感到饿。” “喝风?!”瓜子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我还在长身体,阿瑶也在发育呢,你看她胸!”话刚一出口,瓜子立刻醒悟,赶紧捂住嘴。 落辉只觉得好玩儿,并没有深究瓜子说了什么,他冲阿瑶笑着说道:“她叫瓜子?” “啊!”阿瑶刚被瓜子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此时,突然见落辉扭过脸,更是慌乱不堪! “呵呵,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落辉笑意更深了:“别害怕,这里每位师兄、长老都很和善。” “是吗?”瓜子抱着落辉食指,坐在他手掌中,撇着嘴说道:“我看长风尊者就很不和善!对了,他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瓜子!”阿瑶生怕失礼,仓惶打断。 不过,落辉倒是毫不介意,他想了想,说道“尊者素来很少走动,总是独自居住在苍渺宫里。听说尊者曾经受过雷震,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也不能乱发脾气啊!”瓜子皱着鼻子,一副不满的样子。 落辉耸耸肩:“我来苍冥之前,曾听师兄们说,其实尊者原本极优秀的,他年纪轻轻就将玄天九式练得炉火纯青,大家都说他是六界千年不遇的奇才呢!” 说着说着,只见一座高三丈的重檐大殿,缓缓出现在云雾间。 落辉指着殿门,对阿瑶和瓜子说道:“这就是苍渺宫,你们自己进去就行了。” 虽然只是同行了一小段路,但阿瑶早已把这个谦和有礼的落辉师兄当成自己人,她下意识拉住落辉的手,喃喃说道:“师兄,谢谢你!”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竟然眼圈都发红了。 落辉本就出生在仙界,从小学道,虽然已经14岁了,但从没经历过任何一种凡世的情感,他的心永远是平静安详、波澜不惊的,甚至眼泪这个东西,也是第一次见呢!此刻,阿瑶悲悲切切的样子,虽说丑了些,但那种忧愁又无依的情绪,让落辉感到十分新鲜,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向往! “阿瑶,你要好好记住上仙对你的期望!”落辉回握住阿瑶的手,用力攥了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听尊者的话!” “嗯!”阿瑶点点头。 “那我走了!”落辉竟然还有些依依不舍。 “师兄慢走!记得来找我玩儿!”阿瑶又开始抹眼泪了。 落辉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瓜子惊天动地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风雅的小师兄吓得差点儿摔一跟头。 “那个……”瓜子矜持地说道:“食堂在哪儿?” 落辉“扑哧”笑出声来,阿瑶羞得恨不得找个缝儿钻到地下。只见,落辉从怀里摸出两颗澄黄的豆子递给他俩,说道:“这是仙豆,你们先吃些充充饥,咱们的食堂半个月才开一次呢!” 阿瑶和瓜子看着落辉师兄走远,才慢慢转回身。眼前的苍渺宫,端端落在祥云之间,四根通身碧绿的柱子中间,是紧闭的大门。这里静悄悄的,除了腾起的仙云之外,到处都冷冷清清。 阿瑶看着那巍峨大殿,咽了口干沫。说实话,她有些害怕,没有了大毛、二毛,今后的日子要自己一个人和师父过……,一想到师父,她的心又立刻突突地跳动起来,那双盈0满了痛苦和冷漠的眸子,竟然如此蛊惑着自己的心,让她虽然害怕着,却又忍不住走近。 那滴凤凰泪还在手心儿里攥着,阿瑶鼓起勇气,带着瓜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同样寂寞清冷的台阶。 推开门,阳光照射进来,大殿里透亮了很多。阿瑶四下环顾,没有人。大殿之后,还有一座院子。阿瑶硬着头皮,走到后院中。只见后院分三厢,中为正阳,东为望舒,西为绀桂。阿瑶想了想,踏步上了中间正房。 厢房内除了一个黑色剑匣,什么都没有。东西两墙上,各有一个偏门,和望舒、绀桂相通。 “师父?”阿瑶蚊子哼一般喊了一声,没人应。她心里纳闷,尊者刚才吐血昏倒之后,崇华上仙明明将他由幻境送回来了,可是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尊者?”阿瑶一边喊,一边轻轻叩了叩东边的侧门,还是没人应。 瓜子冲阿瑶点点头,示意她推开看看。阿瑶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门推开。 入眼便是空的发亮的白墙,依旧和正阳一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见这冷清之中,有一男子静悄悄地躺在房中间唯一的榻上,他的黑发披散开来,垂落一地,就像深夜泛着点点月光的海面,幽深寂寥。 “师父?”阿瑶心里一惊,赶紧跪下,垂着头轻声拜道:“弟子阿瑶拜见师父。” 好半天,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这安静让人竟无端恐惧起来。瓜子飞近了一些,冲着阿瑶“嘘,嘘”了两声。阿瑶抬起头,只见师父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她赶紧跪着轻轻挪到榻前,凑近了长风,再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当年在土地庙见到的一样。 此时,塌上昏睡的长风没有了刚才大殿之上的激烈和冷酷,他静静地躺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如蝶翼一般微微抖动的阴影,在阳光的温暖照射下,苍白的脸,更显得透明。阿瑶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些,目光落到长风的眉毛上,看到他的眉在眉弓处可爱地弯了弯,阿瑶脸上笑出了朵花,是他,就是他! 想起了什么,阿瑶问向瓜子:“你说在鬼蜮里,是师父救了我?” “嗯!”瓜子点点头:“是尊者从厉獠口中,将你抱出来的!”。 原来师父早就救过自己了,而且还……抱过自己!阿瑶心里甜甜一笑,再看向长风时,满心满眼都是感激,再也没有一丝害怕。一点猩红还留在师父嘴角,阿瑶抬手就想擦,可是自己的手又黑又脏,她赶紧缩了回来,就在这当儿,阿瑶突然看见师父屋外,竟然有一潭碧绿碧绿的湖水,湖水边上还有一棵白枝白叶的大树。 “阿瑶!阿瑶!那里有水!”瓜子也看见了,正兴奋地想要扑过去。 “嘘……别吵了师父!”阿瑶看了看自己的脏手,也缓缓站起身子,向那潭水走去。 “阿瑶,快来!”瓜子正爬在湖边,她伸手试了试,大叫道:“暖暖的,好舒服啊!” 阿瑶经不住诱惑,也轻轻拘了一把,那湖水果真是温热的,而且还似乎透着阵阵香气! “不管,我要洗澡了!”瓜子一扯身上的破布,噗通跳了下去。 “瓜子!”阿瑶大惊,慌忙伸手去拽。只见瓜子欢笑着露出头来:“好舒服!阿瑶你也来洗洗吧!” “可是……师父……”虽然心里痒的不得了,但阿瑶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是师父醒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儿!尊者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瓜子吐出一口水,表情惬意地哼着:“好舒服啊!哎呀,哎呀……” 阿瑶咬了咬牙,心说快点儿洗一下就出来,师父应该不会发现!如此想着,阿瑶迅速脱下衣服,钻入水中。她已经好久没洗过澡了,现在只觉得这温热的水,一直浸泡到了自己的心里,浑身上下都剔透无比。瓜子游到阿瑶身前,高兴地说道:“阿瑶,咱们以后天天都来洗吧!” “行吗?” “为什么不行?你是尊者的徒弟,这里也是你的家!” “家?!”对于这个字,阿瑶似乎永远都在向往,但从没有得到过。 “瓜子,你说师父会喜欢我吗?”想起刚来苍冥,就闯了这么大祸,把凤凰泪都扣了下来,刚才还把师父气得拿剑指着自己……阿瑶简直郁闷极了。 “为什么不喜欢?”瓜子下意识回了句,此刻,她正捧着自己的脸,看着水中的倒影,自言自语道:“这是一张多么令人神魂颠倒、梦寐以求的脸啊!!” “啊?!”阿瑶也在恍惚着,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脸颊:“有这么美吗?” 此刻,瓜子已经抬起头来,见阿瑶神情迷离,瓜子一口咬了上来,大叫着:“阿瑶,你好香啊!” ------------ 第二十一章 一蓑烟雨 更新时间:2012-07-03 两个人泡了一会儿,赶紧上来。此时,长风还在昏睡,阿瑶刚要穿上自己的破衣服,只见瓜子又叼着一件雪白的衫子飞了过来。 “别穿那旧衣服,太脏!”她将衣衫扔给阿瑶:“穿这个吧。” “你从哪儿弄来的?”阿瑶有些犹豫。 “从西边那个屋子。”瓜子指了指。 阿瑶心里一紧,皱着眉说道:“你怎么能随便乱动人家东西?” “怎么是人家东西?”瓜子还很不服气:“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是尊者的徒弟,这里也是你的家!” “可是……” “啊!尊者醒了!”瓜子大叫一声。 “啊!”阿瑶吓得连忙将衣服套在身上,急急问道:“醒了吗?” “哈哈,这样才像个样子!”瓜子抱着手,一脸坏笑。 阿瑶这才知道上当,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原本她穿这宽大异常的衣衫,迅速变小变紧,直到与她身体贴合的妥妥当当。 “哇!”瓜子惊叹道:“果然是仙界啊,衣服都有法力!不行,我也要去找一件!” “哎!”还没等阿瑶伸手拦住,瓜子又转身飞走了。正在这时,长风似乎轻轻哼了一声。阿瑶心头一颤,连忙跑进屋去。 跪在软榻上,阿瑶轻轻唤了声:“师父?” 长风眼皮动了动,修长的手指似乎在摸索什么。 “师父,你要什么?”阿瑶下意识握住那双苍白的手。 只觉长风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紧紧回握住那双温软的小手,使劲拉向胸前,嘴里呢喃道:“不要弃我!不要……” 怎么又来了?!阿瑶想起土地庙第一次见到长风的样子,她心里轻轻一颤,小声说道:“师父,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真不知道那是凤凰泪!……好吧,好吧,以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长风的睫毛开始湿润,鼻翼也微微抽动,阿瑶突然心酸起来,这样一个玉一般的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悲伤?她情不自禁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长风惨白的脸,小心翼翼说道:“师父,你别难过,以后阿瑶会陪着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瓜子飞了进来,她见长风攥着阿瑶的手,有些吃惊地问道:“尊者醒了?” 阿瑶摇摇头,瓜子扔过来一个帕子,小声说道:“这是我在那边找到的,你给尊者擦擦吧。” 阿瑶冲着瓜子小声嗔道:“你别再去乱翻东西了!” 说完,她下意识想抽出手,可手被长风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她越是用力,长风便攥得越紧。阿瑶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用另一手去扳那紧扣的手指。这时,只见长风竟然兀地睁开眼来,漆黑的眸子带着迷离与愤怒,紧紧盯着阿瑶:“你干什么?又要离开我吗?” “啊?!”阿瑶吓坏了,她刚洗完澡,眼上的疤瘌还没贴上去呢,这不是要穿帮了吗?! 正在这时,瓜子扭着屁股,“噗”的一声,长风怔了怔,忽忽悠悠又昏睡了过去,阿瑶赶紧将手抽出来。 “你干什么?师父……不会有事吧!” 瓜子揉了揉肚子,得意地说道:“不会有事的!来,我给你把疤瘌贴上吧!” 转眼间,自己又从少女变成了丑小子,阿瑶心里烦乱,她捡起地上的白绢,走到碧潭旁浸湿,又回到榻前,认认真真,轻轻柔柔,一下下地,擦去长风嘴边嫣红的血迹。 擦干净嘴角,阿瑶又打湿了帕子,给长风擦了擦脸和手,再整理好床榻,这才起身。她站在大屋中间,四下望去,想起落辉师兄说师父很少出门,就一直守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顿时异常酸楚,这该有多么寂寞啊!在这里听不见花开花落,听不见风吹草动,听不见太阳升起,也听不见四季轮回,眼前只有一潭静谧的湖水和形影相吊的白树……阿瑶扭头看向长风,师父是那么年轻明媚,为何要将自己禁锢在这孤寂中呢?! “阿瑶,来!”瓜子又在到处乱动! 阿瑶叹了口气,摇摇头,师父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向西边绀桂走去。 西边厢房与东边望舒的格局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些陈设。一个软塌铺在屋子正中间,一个柜子竖在墙角,墙上还挂着一把古琴。再看瓜子,她正一头扎在柜子里,到处翻腾。 “瓜子!”阿瑶真的生气了,本来师父就对她很不满意,现在又胡乱反动别人的东西……,这个瓜子,真能给自己惹事!阿瑶气呼呼走过去,将瓜子拽出来,把地下摊乱的衣衫全都叠好放回去,正放着,只见一张素笺从衣服里掉了出来,阿瑶匆忙捡起。以前学戏时,阿瑶曾识得一些字,那素笺上的字并不复杂,她拿着轻声念道:“回首向来萧瑟处,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什么意思?阿瑶不太明白,只觉得后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说得极为大气,很有些落落洒脱的意味。 “你们是谁?!”正想着,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妈呀!”阿瑶和瓜子都被吓了一大跳。转身过去,只见刚才还毫无生气的长风,此刻正端端站在厢房门口,他面色苍白,但依旧俊美的惊心动魄,只是眼神厌恶地瞪着她俩。 “师父!”阿瑶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赶紧跪下,瓜子也被长风冷漠孤傲的神情所吓,藏在阿瑶领子里。 长风心头一震,“师父”,这个称谓是他最最愤恨的,若是秋水只是一个寻常女仙,那该有多好! “谁是你师父?!”长风提高了声音,口气中是掩不住的厌恶和愤怒:“谁允许你们来这里的?!滚!” 阿瑶抖成一团,手扣着地缝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过,苍渺宫不需要任何人!”见阿瑶不动,他狂风一般冲过去,伸手捏着阿瑶干瘦的胳膊,一把揪起来,拖着,便向外走去。 “师父!师父!”阿瑶不知是吓得还是痛的,边哭边喊:“我是阿瑶,崇华上仙让我拜您为师的!” 长风紧抿着鲜红的嘴唇,本来弯弯的眉毛紧紧攒着,冰冷的目光直视前方,整个人就像一尊毫无人气的雕像,无论阿瑶如何哭喊,他都不为所动,大步走到殿前,像扔一件破烂一样,绝情绝义地将阿瑶狠狠丢了出去,用力关上门。 “呜……呜……”阿瑶胳膊都快断了,她坐在地下一边哭,一边喊着:“师父!师父!” 喊了半天,苍渺宫安静的没有一丝回音。天渐渐黑了起来,阿瑶揉着酸疼的胳膊,心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咱们去找大毛吧!”瓜子出了个主意。 阿瑶摇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随风飞舞:“大毛刚刚入门拜师,咱们不能去给他添麻烦。” “那……那咱们去找崇华上仙,让他再给你分个师父?” 再分个师父?阿瑶抬头看了看苍渺宫飞起的屋檐,心头惴惴,那里面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寂寞气息,还有碧潭湿润温暖的湖水,已经让她开始留恋牵挂……阿瑶摇摇头,卑微但坚定地说道:“此生,我只拜一个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幕帘已经垂下,太阳不见踪影,阿瑶哭累了,坐在地上,将瘦弱的身子靠住门框,瓜子也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乖巧地窝在阿瑶手中,她似乎已经感受到,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孩儿,其实有一颗固执的内心。 望着如画般的仙境,阿瑶的心在莫名地悸动,这种倚坐在他人门外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她曾经像现在这般长久地等着,等着施舍一口粥饭,或是等着被人追打着逃走……,那酸涩的痛感,望尽天涯深处,是看不透的迷茫,此时的阿瑶,就像是苍茫时空里,被遗弃的幽灵,有些失落,有些懵懂,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无奈和牵挂……直到沉沉睡去,她才暂时忘记了辛酸,得到片刻安宁。 绀桂之中,长风披头散发,雪白的衣袍被刚才突然暴起的震怒和举动,拉开了领子,露出他胸前被雷震灼伤的刺眼疤痕。他抖着手,拿起地上掉落的素笺,嘴唇颤抖着,反复念着一句话:“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任平生……” “长风!”一声虚无飘渺的声音传来。 “师尊?!”长风浑身颤抖地跪下。 只见碧潭之上,升起一个透明的人影,那影子里的人正是幻清:“长风,天下万物都有两条路要走,你可知是哪两条吗?” “弟子不知。”长风垂着头,神情依旧痛苦。 “一条是必须要走的,例如你和秋水这百年来的痴痴缠缠;一条是想要走的,例如一蓑烟雨任平生。”幻清说着,手臂轻轻一划,立刻幽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叶小舟,舟上端端坐着一位气定神闲的渔者,在风雨飘摇的夜中,悠然地甩着吊钩。 长风看呆了,他想一个刚刚睡醒的痴人,从悲痛中,缓缓挣扎出来。幻清接着说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已经痴痴挣扎了一百五十年,难道还参不透吗?心有则一切有,心空则一切空,心迷则一切迷,心悟则一切悟,一切唯心造,无心自解脱。” 长风低下头,眸子里是悔恨、迷茫、痴怨……但最终一切一切都归于寂静,他缓缓抬起头,对着幻清说道:“多谢师尊教诲,长风……长风……当尽量为之。” “唉……”幻清长叹一声:“好吧。无论那条路,你必须把该走完的走完,才能走你想走的路。去吧,一个孩子还在门外等你,你就从她开始吧!” 话音未落,幻清已不见踪影。长风独自跪了一会儿,默默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袖风打开紧闭的大门,只听“扑通”一声,还在睡梦中的阿瑶,冷不防栽进了门内。 “哎呀!师父!”阿瑶睁开惺忪睡眼,只见白衣尊者正站在她身前。阿瑶匆忙跪下,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师父。” “你跟我进来!”撂下一句毫无感情的话,长风不待阿瑶回答,便转身拂袖而去。 …… ------------ 第二十二章 拜师长风 更新时间:2012-07-03 师父就像一阵风般,飘进了望舒,阿瑶赶忙揉揉眼睛,匆匆跟上,站在房门口,她有些慌张,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就站在外面。 长风只看了她一眼,便扭开头,说了句:“你进来。” 阿瑶低头垂肩,踮着脚尖走了进去,像一根细弱的嫩苗,扎在地上。 长风心中有些微微不悦,这个孩子不仅面容丑陋,而且整个人也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言语不免有些失望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瑶嗓子已经不想刚上山那般低哑,她怯生生答道:“我叫阿瑶。” 长风抬抬眼,长了这样一幅面容,竟然偏偏叫这么一个清雅的名字。不过,所有情绪只在眨眼之间,他生性清高孤僻、感情淡薄冷酷,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当一个影子养着吧。想到这儿,长风的语气平缓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啊?!”阿瑶猛然抬起头,大睁着不可置信的眸子,这是真的吗?师父真的答应收自己为徒弟了? 意外对上那双猛然抬起的清亮眸子,长风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这孩子虽然样貌丑陋,但眼睛却别有几番神采,见阿瑶还怔着,长风轻咳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阿瑶几乎扑到在长风脚下,她已经喜极而泣了:“我愿意,我愿意,我做梦都愿意!” 长风皱皱眉头,这孩子与自己不过才见了几面,而且自己对他的冷淡明明白白,为何听到自己答应收他为徒,竟然如此欢喜?长风不明白的也许不仅是这个孩子,大千世界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别人的风景,自己连看一眼的心情也没有。他叹了口气,撩起长袍站了起来,走向屋外。看着百年不惊的碧潭,长风心之所致,缓缓开口:“你为什么愿意拜我为师?” “啊?!”阿瑶一愣,为什么?她似乎也不是很明白,只觉得能有这样的师父,便是死了也甘愿。 “因为……因为师父曾经救过我。”这应该算是个理由吧。 “哼……”长风轻笑,目光妖娆:“我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难道还要全都对我感恩戴德?!” 阿瑶想了想,认真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师父您还救了我的性命!” “不必了!”长风摆摆手,夜风吹起他如雪的衣袍,吹乱了如缎的乌丝。盈月之下,只见长风翩然而立,他目光高远寂寥,似万事万物都眸中,又似空无一物清冷决绝。看着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阿瑶心里幽幽叹道:任何人在师父面前都会觉得羞愧吧。 暗香浮动,月影迷离。长风心思有些飘忽,他已经有数百年的修为,七情六欲早已与他无缘,但却偏偏度不过情劫,也许是幻清一番教诲,让他有所参悟,长风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对着阿瑶开口,声音平淡而清远:“我从未收过弟子,这百年来,也都是一个人。” 说着长风转过身,淡然地看着阿瑶:“你虽然是我的徒弟,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教你,你想学什么就告诉我。” 阿瑶乖巧地点点头。 长风看了看四周,说道:“苍渺宫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你就到绀桂住吧。” 阿瑶依旧点了点头。 长风看着眼前凭空多出来的瘦弱“男孩”,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两相看着,便再说不出话来。他轻轻舔了舔嘴唇,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阿瑶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冲怀里拉出瓜子,恭恭敬敬问道:“师父,瓜子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待在这里?” 长风一愣,点点头:“可以。” 阿瑶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她将瓜子捧向师父,满怀期待地问道:“那……那有没有办法,让瓜子能和咱们长到一样大?” 长风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正用渴望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瓜子,他掐指算了算,没说不行,也没说可以,只是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长大了,便也就在劫难逃了!” 躺在绀桂软软的榻上,阿瑶第一次感到无法形容的欢喜和满足,她冲着师父的房间看了看,心头泛起柔柔地暖意。瓜子就睡在她枕边,两人一夜清甜,直睡到天亮。 一睁眼,天已经大亮,阿瑶低呼一声:“惨了!”赶紧爬起来。 “云天……”瓜子还在说梦话,阿瑶给她盖了盖被子,赶紧跑了出去。 在碧潭之上草草洗了把脸,阿瑶从绀桂找到一个木盆,打上水,再将瓜子叼来的手帕漂洗干净,这才端着来到长风门前。 “师父,您醒了吗?”阿瑶轻声叫了叫门。 屋里毫无动静,阿瑶大着胆子推开门,屋内已然空无一人,心里有些遗憾,她端着木盆,怏怏坐到湖边。 “找我何事?”长风清冷的声音从银华树上飘出。 “啊!”阿瑶抬头看去,只见师父正端端站立在白枝白叶之间,要不是高高束起的黑发和手中那湛然黑剑,阿瑶还真看不出来呢! “师父,您怎么上去的?!好高啊!”阿瑶一脸羡慕地看着长风。 长风微微一怔,从树顶掠下:“你想学吗?” “嗯!”阿瑶拼命点头。 长风将湛泸反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抓住阿瑶的手,低声念咒,两人立时腾空而起。 “啊!”毫无准备的阿瑶吓得失声大叫,她紧紧闭上眼睛,没有被握住的手下意识向身边那个人抓去。 耳边似乎传来轻笑声,阿瑶硬着头皮睁开眼,只见自己已经身在三丈多高的树枝上,脚下只有一枝细细的树桠,再往下便是幽绿的碧潭。 “啊……”阿瑶双腿直颤,头也开始发晕,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像手脚并用,毫无形象地紧紧缠在长风的身上。 长风心里有些讶异,但转瞬即逝,他掰开阿瑶匝得紧紧的胳膊,无奈说道:“你这样怎么学腾云决?” “我不敢……”阿瑶头扎在长风胸前,一个劲儿地发抖。 长风皱了皱眉头,想想自己初学法术时,也并无如此胆怯,他有些不悦地开口:“你若不松开,我便化身走了!” “别!”阿瑶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心里挣扎了一番,觉得这个阴晴不定的师父极有可能说得出做得到,这才生生咬着牙,松开了腿脚,只是抓住长风的手却死活不敢松开。 长风摇摇头,耐着性子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啊?!”一句话说的阿瑶心狂跳个不停,她本来吓得煞白的脸,立时红成两片桃花。 但听者有意,说着却无心。长风向来少于人交往,人情世故、礼法尺度全然不懂,他怎么想就怎么说,从来不会在微言大义上费心思。只见长风认真看向阿瑶,一字一句说道:“我既是你师父,就会保护你。你如此胆小,是怕我技艺不精吗?” 阿瑶的脸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她不敢看那两道目光,只是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不是!” “那你随我教你的口诀,慢慢松开手。”两人因站的近,长风距离阿瑶只有半拳距离,他轻声念出一个口诀,阿瑶只觉得脖根痒痒,什么也没记住。 “啊!”这边阿瑶还迷糊着,那边长风已经松开了手,只见一个白影子连喊带叫、手脚乱舞地迅速落下,眼看就要掉进水面时,又迅速被捞了起来。 长风抱着阿瑶,足尖轻踏湖面,眨眼便到湖边。这时,瓜子惊天动地嚎叫着扑了过来:“阿瑶,谁让你上树的,昂?!” “是我!”长风一脸阴郁。 瓜子一愣,立刻接着嚎到:“让你上你就上啊!你又没尊者那么强大的法术!要不是尊者接着你,你就下河当鱼了!” 阿瑶惊魂未定,捂住胸口一个劲儿地喘气。长风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仅天资奇差,而且太过驽钝。我教你的口诀,你刚才为何不念?” “我……我……没记清楚。” “那你就给我抄写一百遍!”说完,长风甩手而去。只留下捂嘴偷笑的瓜子,和一脸可怜的阿瑶。 望舒之中,长风盘腿打坐,心里一阵懊恼。他少年成名,仙缘极深,虽然历受情劫,但百年清修,还不至于让他易喜易怒。可刚才怎么就轻易动怒了呢?长风暗暗思量也许是一个人寂寞太久的缘故,突然多出个徒弟,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正想着,只听门外传来轻轻敲门声,一个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我可以进来吗?” 按下一口气,长风深深吐纳,片刻已是心静如水,他缓缓答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一条缝,阿瑶慢慢挪了进来,她跪在长风面前,磕头道:“刚才徒儿惹师父生气,是徒儿的错,徒儿太笨了。” 长风漠然不语。 阿瑶低着头,心里越发沉重。这是师父第一次教自己仙法,自己怎么这么不专心?! “其实,你学好学坏都与我无关。”长风声音空无一物。 “师父?!”阿瑶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刚才还说会保护自己的师父,怎么转眼又不要自己了? 长风看着阿瑶,目光浅浅的,一如他突变的态度:“你虽是我的徒弟,但我对你并无期望。不过你既拜入苍冥,就不要丢了苍冥的脸。” 泪水涨满了眼眶,阿瑶心里难受的恨不得死去,看来师父对是她失望极了。挣扎着抬起头,阿瑶哽咽地说道:“师父,我会好好练习的!” 长风已经垂下眼睑,双手安然摊在膝头,没有一句言语,便拒绝了阿瑶所有的哀求和决心。 ------------ 第二十三章 不是断袖 更新时间:2012-07-08 阿瑶当真将腾云决工工整整抄了一百遍,而且在她的苦练下,身子离开地面已经能有一尺了。不过她知道,就算她抄一千遍、一万遍,就算她会腾云驾雾了,师父也不会在乎的。 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也是一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偷偷摸摸洗了脸,再贴上那大疤瘌。住到绀桂已经五天了,除了教腾云决那次,阿瑶就再也没见过长风。 坐在银华树下,阿瑶双手支着下巴,大眼睛带着朦胧的水汽和淡淡的忧伤,远远看着望舒。她知道师父就在里面,却怎么也想不通,师父为何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整日整日不出来。 每天早晚,阿瑶都要敲门请安,师父都是轻轻“哼”一声罢了,不肯多说一句。阿瑶也不是多话的人,整天下来,苍缈宫安静的如一滩死水,半点波澜也不兴。 瓜子憋不住,偷偷飞出去一次,见没什么后果之后,就大模大样、堂而皇之、无法无天的整天飞出去疯。晚上回到绀桂,她再将苍冥各种传说据说的小道消息一通向阿瑶汇报。于是,足不出户的阿瑶也知道了很多有趣又新鲜的事情。 例如,大毛悟性极高,在穆清长老那里,学的很是出色,风头甚至盖过了学道五年的明月小师姐。二毛性子沉稳,专门研究药理的善德很器重他,已经可以在仙药局里走动了。还有那天见过的落辉师兄,对阿瑶也很是关切呢,一个劲儿提醒别忘了再过三天,食堂就开门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除了阿瑶,其他人一切都好。 “唉……”阿瑶又向望舒看了看,长长叹了口气。 “阿瑶,你别总叹气了,明天和我一起出去吧,外面可好玩了!”瓜子扭着小身子,在镜子前左摇右晃。 “行吗?”阿瑶毕竟才12岁,虽然极为想去,但心里也很是犹豫:“师父会不会不高兴?” “要不,你先和我溜出去一次,如果师父没骂你,那便是同意了!”瓜子一脸滑头样子。 阿瑶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过几天再说吧。” 第二天,瓜子照例又溜了出去。阿瑶默默收拾完一切,正要敲门向师父请安,就在叩上门框那一刻,望舒的门突然“呼”的打开了。一抬眼,毫无准备的阿瑶正正撞上师父那幽深又冰凉的眼眸。 “师……师父!”回过神来,阿瑶赶紧后退两步,低下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几日不见,这孩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长风略一思量,本打算提步离开,又转过身来,对着阿瑶说道:“你为何不与瓜子同去?” “啊?!”阿瑶还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很想去见大毛、二毛还有落辉吗?”长风坦然说道,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听她俩说话的事情而脸红。 “我……”难道每晚瓜子与自己所说的,师父都听见了? 长风见阿瑶还是木呆呆的样子,摇摇头,打算离开。 好容易见师父,没说两句话,他又要走,阿瑶急了,情不自禁喊道:“师父!” 步子停下,长风顿住,扭回头看着她。 “师父……”阿瑶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瓜子说苍冥的西崖云海很是漂亮……我……” 支吾了半天,阿瑶还是没说出口。长风略一皱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去看?” “嗯。”阿瑶点点头。 略一沉默,长风平静地说道:“我带你去。” “啊?!”阿瑶原想着只要师父答应,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瓜子一起去看了,没想到,没想到师父居然要亲自带自己去! 长风根本不知道自己云淡风轻地一句话,给阿瑶带来多大欢乐,他不过是正好要出去罢了,至于去哪儿,全然不重要。转身抬脚,长风已经迈开步子,阿瑶快步跟上,心跳如鼓。 一路上,各门弟子无一不对长风恭敬仰慕,还没等长风走近,便垂手伫立,轻轻称一声“尊者”。阿瑶跟在长风身后,心中竟然也骄傲起来,有这样的师父,是多么自豪啊! “阿瑶!”正走着,大毛的声音响起。 “楚师弟,你干什么!”明月小师姐气急败坏地跟在大毛身后。 没想到能见到大毛,阿瑶一时激动,竟然忘了师父,她亲亲热热地大叫一声:“大毛哥!”便向那越发挺拔俊朗的少年跑去。 就像小时候一样,阿瑶一头扎进大毛怀里,而后撒娇般的搂着他胳膊,眼睛亮晶晶喜滋滋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的少年,亲热地说着:“大毛哥,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大毛边说,边自然地回握住阿瑶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那神情也是一脸激动:“让我看看!嗯……漂亮了!” “哪儿有啊!”阿瑶甩开大毛的手,脸轻轻俏俏红了起来。 正当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最平常的话时,明月大叫一声:“你们俩个?!真恶心!” 完了!大毛、阿瑶瞪大了眼,只顾着叙旧,竟然忘了这里是苍冥,而且,而且阿瑶此刻还是“男儿身”。 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阿瑶心颤地向长风看去,只见师父皱着眉头,一脸探究。完蛋了!大毛见明月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赶紧挥手告别了。 “师父……”阿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师姐……”大毛涨红了脸,思量着如何圆场。 “哼!”明月一跺脚,娇嗔道:“怪不得你都不理我,原来是……是……是个断袖!”说完,明月跑走了,大毛冲阿瑶无奈地眨了眨眼,赶紧追了上去。 师父就站在身后,阿瑶尴尬地转过身,蚊子哼一般说道:“我们……不是……断袖……” 长风心中已然有所触动,但那种异样的感觉似是而非,虚无缥缈地就像从没出现过。 “无妨。”扔下一句话,长风飘然前行。 阿瑶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赶紧跟上。 “师父,我们真的不是断袖!”阿瑶仰着脸,一副掏心掏肺的表情。 长风俊脸轻扬,心如游丝掠过。 “我们真的不是断袖!大毛对我就像哥哥一样,我是他捡来的!还有二毛,二毛和大毛才是亲兄弟。大毛一直照顾我和二毛,我发誓永远都听他的话!师父,我们真的不是断袖!……”阿瑶见长风没什么表示,心里更着急了。 几百年了,耳边从来没这么聒噪过!长风叹了口气,掐灭心中那微不可微的异样,猛然停下步子,盯着阿瑶,毫不客气地说道:“闭嘴!” “啊?!”阿瑶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她迅速低下头。 这个孩子怎么总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长风有些烦躁,他放缓了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一句话说一遍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了。” 长风点点头,说道:“走吧!” 不知怎么了,每次看到这孩子傻呆呆、惨兮兮的表情,心里就忍不住气恼。长风轻叹一声,踏花而去。 ------------ 第二十四章 谁本无情 更新时间:2012-07-08 又走了一会儿,只听“隆隆”的声音从远方传出,原本氤氲着的飘渺仙气渐渐染上胭脂红。阿瑶有些害怕,下意识向长风身边挤了挤,小小的身子几乎考上那瘦削冰冷的后背。多年没有与人亲近,长风身子微微一颤,竟然还涌起些莫名的窘迫,一股特有的柔软温热嗖地一下贴着薄衫,钻到他的心里。 阿瑶只顾着害怕,根本没注意到长风微红的面颊。她天生胆小,生得又瘦弱,总是风一吹就倒的柔弱样子。 不动神色地与阿瑶拉开距离,长风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是西崖云海。” “我们到啦?”阿瑶兴奋起来。 长风点点头,继续前行。转过山头,壮观的景象完全呈现在眼前。只见沧海无穷,血色赤焰逶迤万里,巨大苍穹像火焰正盛的炉膛,赤色的云海,烟岚蒸腾,还有那如流火一般到处乱窜的赤霞,将无穷无尽的天际从上到下烧得赤诚一片。向西看去,西崖绝壁悬岩如削,山风又急又狂猛,吹得人摇晃欲坠,顿时心慌气短。 “天呐!”阿瑶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语。 “美吗?”长风似问非问,声音带着异常:“这西崖云海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阿瑶无法想象处处祥和的苍冥怎么还有如此险峻的地方。 “惊天雷震。” 阿瑶猛然一抖,这……这不是……师父受刑的地方吗?她想起苍冥镇上的百姓曾说长风尊者因与秋水师父的孽缘,生生受了八十一下惊天雷震,差点儿魂飞魄散,勉强保命之后,还落下一身病,难道说的就是这里? 正想着,赤色的天空中,突然一声炸响,阿瑶吓得赶紧握住耳朵,下意识一步藏到长风身后,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师父纤尘不染的衣襟,缩着头不敢再看,生怕那炽热的天火再烧过来。 长风一动不动,端端站着,霞光飘移,将他苍白的脸映的通红,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百五十年了,这是他受刑之后,第一次站在这里,他仰起头,缓缓张开双臂,一如一百五十年前,慢慢闭上眼睛……。 那是谁家男子,怎生得如此俊俏? 他就是长风尊者啊?怪不得人家都说他:天下不知长风之姣者,无目者也。”不过,可惜了…… 九霄云中,万神观看,西崖之上,苍冥弟子把守一边。云海中,一男子被五花大绑绑在天柱之上,天青色衣袍上,还浸染了朵朵血莲,仔细看去,原来男子肩胛、膝盖被钉了4颗锁魂钉,生生锢于西崖之上。 取笑、惋惜、咒骂……都说落井之时,才能看出人心,真是一点儿不假!但被绑在天柱上的男子不仅毫无惧色,而且似乎还带着放松释然的欣喜,他容姿伟岸,气定神闲,肃如松风,皎如云月,尤其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师父!”男子如火般热烈地看向崖边伫立的女子,不顾残破的身躯,笑着说道:“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叫你一声秋水了!你等着我!别说八十一下,就是八百、八千、八万下,我都能受的!” “执迷不悟!”天雷中,东君无情的声音响起:“从来没有一个小仙能受完八十一下惊天雷震。沐长风,你若此刻弃凡情绝痴爱、皈依上善正道,还有望他日飞升九天。” “哈哈哈……”长风放肆大笑,一双如墨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漫天诸神、没有西崖赤火、没有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只有崖边迎风而泣的美丽女子,那是他毕生所爱,是他宁愿承受雷震、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守护的人。此时此刻,长风用尽全力凝望着她,那一双眼眸揉进了最刻骨的爱恋,只听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澈辽远:“心若自由,身沐长风……” 眨眼间,西崖边的赤霞荼靡成妖冶血色,西天深处咆哮着、奔涌出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波澜,波澜伴着轰天动地的巨响,直直扑向被钉在天柱上的男子。“咔嚓”一声惊雷炸起,火龙带着毁灭天地的愤怒与嚣张,在男子身上劈开血肉、剥出筋骨,啃咬肆虐,只留下残破焦黑的皮肉。 那是怎样的情景,长风不知,他只知道从此惊天雷震成为令六界最恐怖、最狰狞的天刑。 …… 长风剧烈一抖,原来有些伤痛即使一百五十年也不会愈合……。 阿瑶依旧躲在他身后,冰冷的小手揪着长风被吹起的濯濯衣衫,只听她瑟瑟发抖地轻呼道:“师父……” 长风漠然伫立,回忆就像入了脑的魇魔,不可自拔……。 的确,没人能受得了八十一下惊天雷震,即便是斩灭刑天的传奇少仙也不行。咬牙忍了五十下,长风已然在魂飞魄散的边缘,他心有不甘,为何相爱之人不能相守?!他心怀眷恋,崖边盈盈站着的是自己要携手白头的爱人……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缘,熟悉又哀伤的声音终于响起:“东君,求您开恩,放了长风吧!” 滚滚雷声,仿佛是在宣泄他的伟大。只听云海深处,冷漠严肃的声音响起:“秋水上仙,这是沐长风自己的选择!” “东君,师徒……孽缘,不是长风一人之错!他能选择,我这个做师父的是不是也能选择?”声音哀痛但清高不减。 “秋水……”受刑男子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已被封了目舌,不能看,不能说!他心骤然下坠,使劲挣扎,但越挣扎,锁魂钉扎得越深。 恐怖绝望中,只听女子冷漠地说道:“是我一时糊涂……将师徒之义混为男女之情……我愿弃情绝爱……我愿……我愿……”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从晨钟暮鼓到初雪消融,世间万物大约都是这样从无到有,从有到无。长风虽生与仙界,长在苍冥,但他天性洒脱,一怀赤子之情。生老病死、聚散离别,世间万般情爱他都没来得及一一体会,便陷入不伦之恋,并终因爱生痴,因痴生怨,因怨生怕……。谁生下来就是无情冷酷?!有人参透情爱,便从此逍遥天地之间,不受一丝牵绊;可是有人却痴缠苦海,从此不能爱,亦不敢再爱。同样是弃情绝爱,可仙者忘情忘爱,痴人不过畏惧逃避罢了。 一百五十年了,长风已然在自苦自伤中,习惯了这种枯寂的宿命:爱而不得,生生世世受尽情劫! 一念之间,缘起即灭。睁开眼,赤霞依旧,但事已过,境已迁。长风深深叹了口气,迷离之间,只觉一个小小的人,正拉着自己的胳膊,固执地拖向来时路。那小人儿干瘪瘦弱,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可那固执的神情和眼眸中悲悯的光彩,却让人留恋。小人儿一边使劲,一边嘟囔道:“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这儿一点儿都不美!我讨厌这儿!师父也不要再来了!” …… ------------ 第二十五章 朝夕相处 更新时间:2012-07-10 按照瓜子的话说,不是她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快。自那日阿瑶拉着师父从西崖云海回来,两个人都有了变化。阿瑶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再见师父时,也不总是唯唯诺诺像个小耗子,有时水喝多撑着了,也敢和师父撒撒娇说说笑。师父呢,虽然还是一张门神脸,但态度已经不再全然冷冰冰、硬梆梆、凶巴巴了,时不常也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遇到觉睡少了神志不清时,还能在阿瑶请安时,多哼出一声。不过,这样也好过两个人一个躲在望舒捂白毛,一个贴在窗户上当窗花儿。瓜子心满意足了,沟通才是正道,现在多和谐啊! “瓜子,帮我把玉株拿来!”阿瑶正撅着屁股蹲在银华树下挖坑。 瓜子十分不情愿地抱着一株嫩黄的小苗,慢慢蹭过来。这玉株是阿瑶在从西崖云海回来时偶然发现的,只觉得那嫩黄柔弱的小花甚是娇艳羞涩,让人一看,心里便升起一股暖意。后来,她威逼利诱了瓜子多次,才采回这几株。阿瑶抬起头看看苍渺宫,除了一树一潭便再无任何颜色,既然这里是自己的“家”,那她就要尽全力让家温暖起来。 愣神儿完毕,阿瑶继续忙碌,她将玉株幼苗轻轻埋在土里,随手拿起木勺,舀水灌溉。一边忙活,阿瑶心里一边想着:最好这玉株明天一大早就能开花,这样师父起床一抬眼便能看到!师父看到会怎样呢?他会喜欢吗?…… 想到这儿,两个梨涡浮上了她的脸颊,阿瑶伸出手向瓜子示意,片刻一株嫩黄小苗又握在手中,阿瑶捏起玉株含苞待放的弱蕾,故意板起脸说道:“能不能让师父笑就全指望你了!明天一定要开花哦!要不,要不,我就把你们全都拔出来暴晒三日!”女孩儿顿了顿,又接着自言自语:“吓唬你们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咱们一起努力,早日开花!” 培土、浇灌,阿瑶甚至仔仔细细将每一片叶子都轻轻擦了一遍,一切做完,她还煞有介事地跪了下来,对着银华树祈祷一般叨叨念念 望舒之内,长风好奇地看着阿瑶,他五识通达,早已进入知微境界,虽然隔着碧潭,但一切都看的真真切切,就连阿瑶蚊子哼一般的自言自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其貌不扬的徒弟忙活半天,就是为了让自己一笑?!长风无奈又无趣地摇摇头,怪不得说凡人总是庸人自扰,笑与不笑有何区别,不过是皮相罢了。 只不过那和小徒弟一样瘦弱的黄花还有几分颜色,心念一动,长风已在银华树下。 阿瑶浑然不觉,依旧闭着眼,念念有词:“仙树啊仙树,弟子阿瑶今天斗胆占了您脚下三寸土,没征得您同意,就种了玉株。您千万别生气,也别怪罪玉株。我是觉得咱们这家里太过冷清了,有玉株做伴,也算是个点缀。而且……而且……万一师父看到了,能笑一笑,哪怕就一下,也算是咱们仨的功德了!您说是不?嗯……嗯……听见了!”阿瑶半仙儿一样凑近银华树听了听,一边听一边点头。 “它说了什么?”长风忍不住开口。 “……啊……师父!!”阿瑶一回身不要紧,那神情比活见了鬼还恐怖!小徒弟吓得一蹦三尺高,又一脚踩在木勺上,眼看一屁股就要坐到地上。 “当心!”长风轻呼出口,伸手急忙拉住她。 “哎呀!”阿瑶眼泪立刻翻江倒海滚了出来,再看她的脚,脚踝和脚背呈90度:“刚才崴了脚……怕是折了……”阿瑶疼得冷汗直冒。 长风撩起衣襟,蹲了下来。伸手握住阿瑶脚踝,阿瑶猛然一震,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没料到长风抓的甚劳,阿瑶咧开嘴:“嘶……”了一声。 长风看了看小徒弟扭成一团的脸,情不自禁扬起嘴角,修长的手指轻轻点摁了几下,只见他手掌聚起赤色灵光,在阿瑶脚踝处游走了几下,又一把握了上去。 “啊……”阿瑶低呼出声。 长风抬起俊目,幽幽问道:“还疼?” 只见长风漆黑的眸子里,正局促的坐着一个小人儿,那小人脸红的不像样子:“不……不疼了。” 银华树下,碧潭之畔,师徒二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蹲跪身前,长风大手完完全全握住阿瑶的脚踝。再看两人神色,一个冷若冰霜却偏又俊美异常,一个心神荡漾却是个疤瘌脸。 脚腕上的温热麻酥一直钻啊钻啊钻进了阿瑶心里,荡漾成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的欢喜,一个声音偷偷说道:早知道这样,就算把脖子折了都甘愿! 那温暖的大手顿了一下,长风弯着眉毛抬起头看向阿瑶,带着一丝嘲弄,松松垮垮地说道:“脖子折了,那就得找阎王爷接。”边说着,长风手掌一个使劲,撤开手去。 “哎呀!”阿瑶又疼的蹦了起来。她面红耳赤、张目结舌,那神情从陶醉,到惊恐,再到懊恼羞怯,真是瞬息万变。 看着阿瑶这幅狼狈样子,长风竟然轻轻笑了出来,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 “谢……谢谢师父!”阿瑶蹦了半天,满头黑线又窘又羞,一抬眼,只见自己的泥巴手还紧紧抓着师父莹白如玉的手:“呀……”阿瑶浑身一颤,心头如电流窜过,她红着脸,低声说道:“把您手弄脏了。” 长风看了看手中局促不安使劲蜷缩着的小手,微微一笑,反手回握,缓缓摊开大小相叠的两个手掌,只见手中污泥顷刻间化为粒粒清沙,如烟如雾、似幻似真,随风袅袅飘去…… “哇!”阿瑶看呆了,仿佛大千世界都聚成粒粒清沙,在眼前流光溢彩的飘过。 “漂亮吧!这叫恒河沙数,是我师父……”长风顿住,阿瑶也赶紧收起长大的嘴巴。长风抽回手来,勉强笑了笑:“是我师父教我的。” 阿瑶心头一酸,但还是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带着撒娇说道:“师父,我已经会腾云决了!” “是吗?”长风明显心不在焉。 “嗯!”阿瑶整了整衣袍,歪着头得意地说到:“我做给您看啊!”说着,只见阿瑶闭着眼,攥着拳头,嘀咕几声之后,又睁开眼,眸子得意又欢喜地说道:“看见了吧?” 长风莫名其妙,但他竟然百年不遇配合地摇了摇头。 “是真的!”阿瑶有些急了,她一把提起衣衫,指着地面说:“看,我没踩到花!” 果然,阿瑶的确脚掌离地三寸!长风低叹一声,转身向望舒走去,阿瑶偷偷笑了笑,轻轻跟在师父身后,也进了屋子。 诺大的房子,因为进来两个人,而局促不安。长风有些不太习惯,他问向阿瑶:“你有事?” 阿瑶赶紧摇头。 长风皱了皱眉,盘腿坐下,又问道:“那你进来干嘛?” 阿瑶脸一红,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一脸天真地问道:“我想看看师父在干嘛。” 长风神情一滞:“我……我打坐。” 阿瑶卯上了,厚脸皮地说道:“那您教我打坐吧!” 长风叹了口气,伸开腿,冲着阿瑶不客气地说道:“我早已习惯一个人了,你若觉得无聊,可以与瓜子一同出去!” “我不无聊!”阿瑶攥着拳头,屁股死沉。 长风语结,心说随他去吧,继续盘腿坐定,片刻便入清明之界。 …… ------------ 第二十六章 太上忘情 更新时间:2012-07-10 要说这打坐的习惯,长风也是这一百多年才培养起来的。年轻气盛的时候,是万也坐不住的,后来秋水离开,长风心痛难忍,为了求得暂时的忘怀,便在幻清掌教的点化下开始打坐入定,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心气平和,忘却红尘俗世。 渐渐地,长风呼吸均匀漫长,周身笼罩的青白光环愈发闪亮。 一片澄明之后,长风元神飞出,他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洞府,慢慢移步进去。只见洞内祥光灵动、真气充盈,每走一步,像是清踏水面,轻轻动荡。走入的越深,心中悲喜便越淡,直到长风停下脚步,恭敬请安:“仙尊。” “风儿。”幻清慈悲明智的声音响起:“你已经好久没有来我这里了。” 从洞口天边袅袅飞来一片莲瓣,轻轻落在水面上。 长风恭恭敬敬拜了声“仙尊”,便盘腿打坐在莲瓣之上。他闭上眼睛,两手反动,结出勘心印,端端坐好:“徒儿每日打坐都盼望能见到仙尊,但不知为何,却总寻不得仙门。” “仙门自在,是风儿你迷失了吧。” 长风身前勘心印荡了荡。这勘心印是苍冥三大不传法门之一,所谓勘心乃内拘魂魄之法,需元神出窍,才能结印。与己,可正心明性,抛开一切心魔,与本我对话,察视本心;与外人,则可勾魂摄魄,乱其本性。但无论与己与人,都反噬极大,一次结印,耗费十年真灵。 长风的勘心印是在入定时,幻清所授。长风乃是千年不遇的纯灵之体,比之六界至灵的青丘的狸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风缓缓说道:“近日我总忽喜忽悲,心烦意乱。” “你去西崖云海了?” “是。”勘心印上映出当日画面,只见阿瑶哆哆嗦嗦攥着长风衣角,两人白衣飘起,连为一片。 “可有所得?”幻清看着那画面,掐起手指。 长风睁开眼睛,看着微波轻动的水面:“忘……不掉,却也不想再记起。” “风儿,你便如这洞中之水,看似平静,但实则汹涌。”话音未落,霎时间,水面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将长风勘心印打破,他连忙捂着胸口,哇的吐出血来。但就在须臾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莲瓣上甚至没有一丝水气。 长风胸口疼的厉害,一股奔涌的真气收不回来,直窜的五脏六腑如钝刀割过,他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喘息未定地说道:“请……请……仙尊……点化!” “这身体的疼痛与你心中的痛,孰轻孰重?” 长风一愣,额间一丝清明闪过:“不及心痛。” “情意相守之乐,生死离别之苦!情也?劫也?我问你,你的情为何物,爱又在何处?” 长风不语,只是低头凝视着水中如梦似幻的倒影。 “太上忘情,并非相忘,而是永在。道法自然,咱们修道之人,最忌苛求。凡人之所以永堕轮回,是因为他们只知道趋利避害,贪恋一晌之欢。而我们能成仙,却要明知爱苦,而不弃,明知生苦,而不惰。这便是先修人道,再修仙道!” “人道?”长风低声念道,声音迷离又飘邈。 正想着,一道巨大的无情卦出现在长风头顶,幻清仙音传越金石霍然响起:“世有三千法,亦出万般象。你的天劫才刚刚开始。” …… 阿瑶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起初还能有样学样的打坐一会儿,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便沉沉睡去。 一股纯阳罡气将元神归位,长风只觉五识一片澄明,身体无一处不通透。他慢慢睁开眼,只见小徒弟早已睡得昏天暗地,蜷缩着瘦小的身子,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护在胸前,那小脸在睡梦中也皱着,仿佛时刻害怕着什么一样。 长风凝视了阿瑶半天,将幻清最后的法咒在心中默念了数遍。他似乎有所触动,又似乎已然忘却。正想使个法决将阿瑶送回绀桂,只听门呼啦开打,崇华上仙飘了进来。看见阿瑶惨兮兮睡在地上,想想自己曾经的“阴谋诡计”,心慈手软的上仙有些不落忍了,他轻轻探了探阿瑶的微灵,瞪着惊奇的大眼,冲长风愤愤说道:“他怎么毫无灵气?” 长风神情微滞,言语没有一丝感情:“他本来就是个凡人。” “那……那你什么也没教他?”崇华上仙有些站不住了,他素知这个师侄冷酷刻薄,但没想到竟然如此自私。上仙一屁股坐了下来,忍着胸中怒火,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长风,谁能摘下凤凰泪,你就收谁为徒,这是你说的吧?!” 长风寂静不言。 “这段日子,你们一直师徒相称,这也是真的吧?!” 窗外暗香浮动,碧波掠影。 “那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收人家为徒,却又不教人家功法,这不是害了他吗?!你可要知道仙界一年,凡间十载……” 长风怔了怔,寂静无情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触动。崇华上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孩子样子有些丑陋,资质也不是很高,但我看他还是很勤奋的!你若肯教,他再努力一些,修个中上仙身倒也不是不可能!” 长风目光看向地板上的阿瑶,眉头轻皱,目光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风,”崇华上仙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下个月就是群仙会,到时候各门各派的掌教、弟子都会来,各家新收的徒弟未免又要比试一番。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收了徒弟,三毛出场比试那是必不可少,你就是再不愿意,也要教他些功法,千万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再丢了苍冥的脸!” “再丢了苍冥的脸?”长风轻飘飘重复了一遍,站起身子,走到窗前,无所谓地说道:“大师伯既然怕我丢脸,不如将我逐出师门!说实话,我受着苍冥逆徒的负累也久了……” “你……你这孩子!”崇华一愣,心知这话说得的确欠思量,但长风没大没小的样子,真让他这个上仙下不来台,崇华一甩袖子站起来,也没好气的说道:“我言尽于此,若是三毛在群仙会上丢了脸,我定不轻饶!” 长风伫立窗前,一动不动,心中反复念着一句话:先修人道,再修仙道……。 正在这时,阿瑶轻声喊道:“上仙。” 两人均是一愣,齐刷刷扭回头来,只见前一秒还在熟睡的孩子,此刻已经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她对着崇华深深磕头,带着孩子般的稚气和委屈,一字一句说道:“上仙,你错怪我师父了。我师父教过我,只不过是我……太笨了。” 阿瑶声音越说越低,那神情可怜兮兮的,让人顿生恻隐之心,崇华叹了口气,扶起阿瑶说道:“好孩子,天资固然有高低之分,但勤能补拙。你既然能一步步走到苍冥,就一定能修上仙成正果!” “嗯!”阿瑶感激地点点头,她看了看神情莫测的长风,又迎上崇华期待的目光,坚定地说道:“请上仙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师父学道,不会给苍冥丢脸!” “好。”崇华摸了摸阿瑶的头顶,轻柔地说了声:“去吧,我和你师父还有话说。” “是!”阿瑶雄心万丈地轻轻退了出去。 崇华看阿瑶走远,这才下意识说道:“这孩子身子骨的确不好,偏又生的这么柔弱,像个女孩子一般。” 长风身子一抖,目光瞬间深邃起来. ------------ 第二十七章 狭路相逢 更新时间:2012-07-11 何为人道,何为仙道?长风将自己困在屋中,只想得心烦意乱,一抬眼,便瞧见院中一片零乱。 “人道?”长风轻轻起身,慢慢走了出来。 自从有了阿瑶和瓜子,原本清高孤绝的苍渺宫顿时充满了浓烈的生活气息。也不知这两位大仙儿从哪儿找来锅碗瓢盆,还自制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晾衣架,支在后院,时常挂着被子或衣物。 以前长风足不出户,就能知道苍渺宫全貌,现在,他的自信已经严重受挫,每次走出望舒,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颇有一种不速之客闯入别人家后院的感觉。 走出望舒,银华树下又多了一个秋千。一边,瓜子毫无形象地躺在草地上,一片白叶遮住半个身子,呼呼大睡。 难道放弃自我修持便是人道?!长风摇摇头,四下看去,却不见阿瑶身影,就连绀桂中也空无一人!长风眉头微皱,这个徒弟不是一向胆小吗?没有自己的吩咐便不会离开苍渺宫半步吗?若阳奉阴违也是人道,那真是悲哀! 长风轻叹一声,走到秋千架旁。他仔细看了看,也不知这两个孩子何时寻来的挽天草蔓,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编了一条秋千索。长风轻轻拽了拽,草蔓并不紧实,他摇摇头,指尖微动,一注灵气沿着秋千索贯通一周。长风坐了上去,新鲜又释然的感觉随着秋千荡来荡去。 银华树下,玉株还是菡萏不发,不过那嫩黄的娇俏却十分喜人。想起那日小徒弟跪在树前的那番叨念,一个暖暖的笑容爬上长风的嘴角,那自在的喜悦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师父?!”阿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长风猛然回神,下意识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来不及念静心决,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神情尴尬的可爱。 阿瑶忍住笑,走近了些,恭敬说道:“师父,您坐!” 长风背在身后的手搓了搓,神情立刻恢复雍容,他低着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 “啊!对了!”阿瑶一拍脑门,说道:“师父,我今天能出去一趟吗?” 心里一紧,但面子上依旧平淡,长风点点头:“可以。” 可话说完之后,他才似乎觉得自己少问了些什么。 “真的?”没想到师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阿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谢师父!” 还没等长风回话,阿瑶立刻跳过去抓起还打着呼噜的瓜子,一溜烟跑出去消失不见。 只听门口传来呼哧带喘的声音:“落辉!我师父同意了!” 长风略有一丝微愠,但旋即被压了下去:出去也好,难得半日清闲。他轻轻弹了弹衣袍,正要回屋,却又瞟见正自个忽悠来忽悠去的秋千……。 “小师叔。”落辉恭恭敬敬冲着阿瑶喊道。 “别这样叫我啦!”阿瑶面子上挂不住, “那可不行!”落辉冲走在身边的阿瑶轻轻微笑:“尊者乃我师父的师叔,您是尊者的徒弟,当然那是我的小师叔了!” 阿瑶讪讪笑了笑:“可是你一叫我小师叔,我就浑身不自在,要不,要不你就叫我阿瑶吧。” 见阿瑶一脸尴尬,落辉笑了笑:“今天仓廪开门,也不知你们呼吸吐纳学得如何了,我便自作主张特意给你和瓜子留了些米。” 想想自己来到苍冥已然一个多月了,什么都不会,阿瑶垮下脸来:“多谢您了!” “学什么学啊!”瓜子坐在落辉头发上,一脸不悦地说道:“我是屁也没学,她是学了个屁!” “瓜子!”阿瑶生气了。 落辉看了看他二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低头想了想,说道:“也许尊者自有打算。” “嗯”阿瑶点点头。 边走,落辉边从怀里摸出一白色的东西递到阿瑶手中。 “这是什么?”那东西样子古怪,阿瑶问道。 落辉想了半天才说道:“好像是叫……灵犀!” “灵犀?” “嗯!”落辉一脸灿烂地说道:“这是昆仑山的白犀牛角。你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的事,或者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对它说,如果你够心诚的话,愿望就能实现哦!” “真的?!”阿瑶一脸兴奋,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有如此神通:“谢谢!谢谢落辉师兄!” 三人边走,边聊着天。阿瑶虽说在苍冥待了一个月,但基本哪儿都没去过。此时此刻,她才将偌大的苍冥稍稍认识了一番。 苍冥仙山其实就是个巨大的三角形,北面是崇华上仙的苍流宫,东面是羡渊上仙的苍岚宫,西面是长风尊者的苍渺宫,苍冥大殿就被这三宫环绕,而上古神器盘古斧就被挂在大殿之中的乾位之上。因此,苍冥大殿罡气最足,妖魔鬼怪根本近身不得。各派弟子以各自师尊主宫为中心,环居八面,因此三宫又各自形成伏羲八卦阵,之间以须弥结界相连相守,将苍冥围得如铁桶一般。不过张网四面,必开一面。苍冥有两处无法设置结界,一是西崖云海,不过那里上有雷龙镇守,下接红莲业火,六界之内根本不可能有人从这里上来。另一处,便是苍渺宫以南的落生谷,那里是天地间阴阳变换的起点,因此无法结界,只能镇守,一百年前,幻清掌教从苍冥大殿搬到了落生谷。 此时,落辉领着阿瑶、瓜子已经走到苍流宫附近。阿瑶正盘算着能不能遇见大毛,只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喂!” 三人一同回首,原来是明月。落辉拱了拱手,唤了声:“师姐。”可是明月并不领情,她瞪着灵动晶莹的大眼睛,一副娇憨又高傲的样子。明月几步走到阿瑶身边,轻蔑地打量了她好几遍,这才开口说道:“真看不出来,楚师弟还有你这样一个丑陋的弟弟!” 弟弟?!尽管阿瑶知道大毛这样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这话听在耳朵里,却极为此耳,心也止不住疼了一下。 “师姐,这位是苍渺宫的小师叔。”落辉不知两人纠葛,自作主张地介绍了起来。 “什么?!”明月俏脸闪过一丝狡黠:“你说这是谁?” “小师叔。”落辉声音大了些。 “丑师叔?!”明月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咯咯笑了起来。 “喂!”瓜子飞了出来,手叉着腰,一副凶狠地吼道:“再丑也比你美!” “瓜子!”阿瑶轻唤一声,她从小被人欺负惯了,明月说这几句,对她来说也无所谓,更不必去争什么。只不过,想起大毛,阿瑶心里有些惨淡。 “瓜子?!”明月夸张地反问一句:“瓜子?!哈哈哈……是说你个头和瓜子一般高吗?哈哈哈……” “你!”瓜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疯了一般直扑向明月。明月一愣,生怕这小东西玩出什么仙咒,便赶紧掐指念诀,瞬间将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瓜子定在空中。 阿瑶见状,大惊失色,情不自禁上前哀求道:“明月,你快放了瓜子!” ------------ 第二十八章 意难平 更新时间:2012-07-11 瓜子虽被定在空中,但五识具在,她气恼无比地说道:“阿瑶!阿瑶!” 阿瑶心中着急,但也无法破咒,只能可怜巴巴向落辉看去。落辉一看便知师姐用的乃是昆仑定身咒,是虚幺子独独传授给明月的,其他人无法解得,想到这儿,落辉也一脸急切,对着明月好言相劝:“师姐,你何苦为难她呢,还是解了咒吧。” “哼!”明月一扭脸,小嘴撅得老高:“我为什么要解咒?没见她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吗?” 落辉无法,只得凭着一知半解凝神解咒,可试了半天,瓜子还是纹丝不动。阿瑶焦急起来,几乎哭着哀求:“明月,瓜子看着凶,但我保证她绝对不会咬你,你就放开她吧!” 明月叉着腰,不为所动。阿瑶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你不解也行,我去找大毛哥!” “不许你叫他大毛哥!”明月跺着脚,伸出手指嚣张地点着阿瑶的鼻尖:“你看看自己这个丑样子,说话女里女气,举止更是不男不女,听说连你师父长风尊者都讨厌你,所以你以后还是离楚师弟远点儿,别作践了他!” 阿瑶呆呆站着,眼泪婆娑而下。从小到大,她都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儿,无论受了多大委屈,对于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来说,哭也许就是最大的反抗。 “不许哭!”明月愈发恼怒起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许哭!” “明月师姐!”落辉实在看不过去了,伸手将阿瑶拉到身后:“小师叔好歹是尊者的徒弟,你不敬他也就罢了,何苦为难人家!” “尊者的徒弟?!”明月故意提高了声调:“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个刁蛮的小姑娘冲阿瑶做了个鬼脸:“丑师叔,你既然是尊者的徒弟,那我必定要请教请教了。” 说着,明月端出架势:“我在昆仑时就听说尊者最厉害的便是玄天九式,只是一直无缘见到,不如今天,咱们比划比划,也好让我们后辈开开眼。” “明月!”瓜子哇哇叫道:“要比试,就让你师父来!这样辈分才平等,也不算阿瑶欺负了你!” “明月师姐,你别闹了!”落辉知道阿瑶什么都没学,下意识将她再往身后藏了藏。 “怎么,小师叔,你是不是害怕啊?”明月已然抽出了璎珞佩剑:“哼!别是尊者什么都没教过你吧?!哈哈,我听说尊者嫌弃你资质太差,一直不肯教你道法,我师尊崇华上仙专门去劝过尊者勉强教你些皮毛,还说打算在群仙宴上再给尊者物色一位新徒弟呢!如此看来,所言非虚了!” “你胡说!”阿瑶一步从落辉身后跳了出来:“师父不会不要我的!” “是不会不要你!”明月见这个万年受气包终于被激怒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只是把你当可有可无的摆设罢了!不过,不学仙法真的很可怜,仙界一年,凡间十载呢……” “你……”阿瑶拳头攥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眼前,明月得意洋洋,而阿瑶心中,却全是师父那张冷漠的没一丝温度的脸。 “其实,你学好学坏都与我无关。” “你虽是我的徒弟,但我对你并无期望。” …… 一种比被遗弃更可怕的感觉紧紧裹住了阿瑶的心,眼泪流再多都无济于事,一向懦弱胆小的女孩突然冲着明月愤愤瞪起了眼睛,只听阿瑶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和你比!” “小师叔!”落辉的手拉住了阿瑶干瘦的腕子。 阿瑶甩甩手,低头间,瞥见落辉身上所佩之剑,她一咬牙,迅速将把佩剑拔出,毫无章法地迎向了明月的剑锋。 “阿瑶,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你想找死啊!落辉!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人!”瓜子急得大叫,汗珠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眼前这个满眼绝望愤怒的女孩,全然不再是她熟悉的阿瑶,瓜子真怕这个一根筋的傻瓜会拼个你死我活! 落辉一愣,片刻明白过来,赶紧向苍流宫跑去。 明月也是一惊,她算定阿瑶肯定不会出手,本想嘲笑几句,图个痛快也就算了,谁知这个受气包还玩真的了。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明月已经骑虎难下,她讪讪一笑,壮着胆子说道:“比就比,谁怕谁!” 阿瑶一只胳膊举着剑,已然很是吃力,见明月依旧一脸轻蔑,她再也忍受不住,仿佛12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统统爆发了一般,大叫着,乱舞着佩剑,向眼前的女孩冲了过去。 见阿瑶疯了一样冲过来,明月吓得腿直哆嗦,别看她平时刁蛮,但也只是限于逞口舌之快,要是打架,她还真是发怵! 阿瑶逼近了,明月连忙闪身躲过,几番下来,明月渐渐发现,阿瑶除了喊和冲,基本不会第三样!如此想着,骄横的女孩终于放下心来,她璎珞一颤,漂漂亮亮使出了个彩云追月,不仅一脚将阿瑶踢到,剑锋还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阿瑶!”瓜子快要疯了,阿瑶是个女孩,脸上留下那么长一道疤,以后还如何见人:“明月!除非你今天杀了我,要不我迟早咬死你!” 阿瑶爬在地上,伸手向脸上抹去,只见手上全是鲜血。她的心一沉,身体里好像什么东西迸发了出来,一时额间金光四射,整个人仿佛被灌入汩汩真气。阿瑶站起身,手里提着剑,那本身就可怖的脸,因为一道刺眼的血痕,而愈发狰狞,散开的头发妖娆乱飞,一双眸子尽是赤红! “你……你……已经输了!”明月吓坏了,她声音发抖,脚步慢慢后撤。 “欺负别人,你很开心吗?”阿瑶声音诡异。 “你……你……离我远点儿!”明月下意识又举起剑护在胸前:“是尊者不要你了,你拿我撒什么气?!” 听到这话,阿瑶瞬间眼神飘忽,神色迷离,师父不要我了?!想到这儿,阿瑶的心突然剧烈收缩,额间金光消失不见,周身腾起的热气也立刻被悲痛席卷,扑灭的一干二净。她又变回到那个受气包的模样,只觉得脸颊刺痛,下意识想伸手摸摸。 明月意识到阿瑶的变化,生怕她又暴怒起来,连忙上前,想猛推阿瑶一把,谁知阿瑶见明月扑了上来,只说是要自己的命,便不管不顾举起了剑…… “混帐!”天空中暴起一声霹雳,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巴掌脆脆生生落到阿瑶脸上,直打得她七窍流血,眼冒金星,狠狠摔在地上! “师尊!”明月也吓傻了,见崇华上仙急赤白脸地在空中出现,连忙噗通跪下,哭号着说道:“师尊,徒儿差点儿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 第二十九章 花落无声 更新时间:2012-07-11 崇华上仙按下云头,一把抓过明月,目光忧心地上下打量了个遍,见她并无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阿瑶坐在地上,一边脸上一道血口子,一边脸被打的肿的老高,鼻子、嘴角还淌着血,再加上她披头散发、衣服滚的老脏,那样子更是丑陋不堪。 崇华上仙皱着眉头,一脸厌弃地说道:“你是哪门弟子,怎敢如此大胆,青天白日就伤人性命!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嘛?” “上仙,你不公平!”瓜子看到阿瑶那个样子,心疼的直哭:“你为何不问是谁先无礼?!” “无论谁先无礼,都不能动手!你们没有师父吗?不能等师父做主吗……明月,你哪儿还疼?有没有内伤?!哎呀,我怎么和你外公交代啊!” 阿瑶捂着肿胀麻木的脸颊,委屈地说道:“我没想要杀她……” “师尊……”明月呜呜哭了起来。 穆清正在教导几个资质颇高的徒弟联系苍冥内功心法,听落辉密音传声便匆匆赶来。只见明月浑身颤抖哭的一脸花,再看地上坐着那个小身子,穆清更是一愣,那孩子怎么是这么个鬼样子:头发蓬乱,眼睛上一个丑陋的大疤瘌,一边脸颊高肿,一边脸上淌着血,即便是心无丑恶的修道之人,也不想再看一眼。 “师父!”穆清恭敬地向崇华拜了拜,将明月招了过来。作为师父,他深知昆仑来这个小丫头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见落辉也站在一边,穆清密音问道:“怎么回事?” 落辉从前到后说了一遍,穆清顿时一怔,原来坐在地上的小弟子是长风尊者的徒弟,他赶紧走上去,想将阿瑶扶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雪白的身影,踏着清风,缓缓从天而降,顿时刚才还围做一团,窃窃私语的苍流弟子都闭上了嘴巴,定定看着那空中如月华般皎洁幽静的男子。 长风带着一身冷寂,从天的那一端缓缓走来,那明亮耀眼的光芒,让人心生敬慕。苍流弟子下意识让开一条路,白衣男子目不斜视,直直走到阿瑶身边。 身影飘动,气华如水,人还未走近,就已经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阿瑶心里一暖,师父来了!师父来了!他洞悉一切,一定会保护自己!如此想着,阿瑶心里顿时坚强了起来,浑身涌起汩汩暖意。 长风看了看滚得一身泥土的阿瑶,眉头微皱,他看向正伸着手的穆清,缓缓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他……他是你的弟子?那个……那个……”崇华愣住了,再向地上那脏兮兮的孩子看去,心里不禁又是一愣。 长风点点头,只是看向穆青。 “禀尊者,这……这原是一场误会。”穆清躬身答道。 一双眼睛冰凉如水,周遭所有人,似乎都不在他的眼中。长风言语恭敬,但明显带着几分不满地说道:“能惊动大师伯前来,这误会未免大了些。” “长风,你来的真好!”崇华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愤地说道:“看看你教的好徒弟吧,竟然都拿着剑要杀人了!” “我没有……”阿瑶蚊子哼般得嘟囔了一声。 “还说没有!难道方才夺了落辉佩剑的人不是你?!”明月从穆清身后探出头来,她实在受不了阿瑶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说若是女孩,那就罢了,可他是个男子,如此惺惺作态,动不动就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实在恶心! 明月指着阿瑶说道:“师尊、师父,刚才他拿剑刺我时,样子好可怕,连眼睛都是红的呢!” 瓜子因是背对着众人,不知仔细状况,她大叫着说道:“你才眼睛红着呢!对!你就是眼红,你嫉妒大毛宁愿喜欢疤瘌脸的阿瑶,也不喜欢你!” “你!”明月又羞又气,急的直跺脚! “放肆!”崇华上仙实在听不下去了,且不论瓜子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想一想两个少年……,崇华就一阵反胃。 “长风,刚才你徒弟举剑伤人一幕,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要说弟子们之间相互打闹也就算了,但你这徒弟竟夺了落辉的剑,直刺明月心窝,心性实在险恶!”崇华端起架子,语气不容辩白。 崇华乃苍冥上仙,断不会冤枉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长风皱起眉头,更显得孤冷清寂,双眸之中隐隐出现一抹若隐若现的冷厉,这个孩子平日看着温顺,怎么一出苍渺便做出如此举动!虽然心知不该再问,但长风还是忍不住说道:“落辉的剑真是你夺的?” 果然,崇华上仙一个白眼瞪了过来。长风硬着头皮,等待阿瑶回答。 只是师父轻声一问,阿瑶便生生打了个冷战,她不自禁地抖成一团,牙齿打颤。 长风心里有些失望,言语更加刻薄:“你为何如此凶残,要伤他人性命?!” “不是这样的!”瓜子大叫:“是明月先骂阿瑶的!” “闭嘴!”长风手指一弹,瓜子立刻被封住了喉舌不能再发声音。长风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个徒弟心思简单、天真纯善,却是自己走了眼。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伤人!”长风衣诀飘飘,目光如冰,他素来无情,心中不着丝缕牵绊。 阿瑶下意识挺了挺脖子,她从小受尽委屈,开始还争辩几句,但每每换来的,却是更大的责骂毒打,她怕了惯了,最后便认了,从此再不肯解释一句。不过今日不同的是,虽然长风待她并不好,但她却从心里认定师父是知道自己、信任自己,并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自己的,就像崇华上仙护着明月一样。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见阿瑶不动,以沉默来对抗,长风心里更是不悦,虽然这个徒弟本不是自己心中所愿,但一个月相处下来,这孩子也算是有礼有节、知近知退,即便有时也会做出些荒唐无聊的事来,但本性却是纯善,因此自己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容了许多。可今日看来,这孩子不仅狠毒,而且恣肆,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越是看着温顺无害,越是伤人最深!如此想着,长风更是又悲又气,不待思量,掌下便凝气成风,一把将阿瑶推到崇华面前,厉声说道:“向上仙赔罪!” 寂静无声之中,气氛尴尬又冰冷,掌风之下,阿瑶抑制不住地颤抖,她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皂白的靴子和纤尘不然衣袍,只觉得万分可笑,自己就像个又丑陋又低贱的笑话,摆在这里,生生被人取笑践踏。 见阿瑶还是不开口,长风心中的不悦渐渐变成愤怒,他掌风一颤,阿瑶立刻被压趴在地上。恍惚间,阿瑶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感觉又回到了长安,回到了那个冷酷无情的世界。 …… ------------ 第三十章 人道 更新时间:2012-07-16 “尊者……算了……”见气氛如此尴尬,穆清赶紧上前解劝。 长风轻叹口气,毕竟师徒一场,何至如此。 可就正在这时,阿瑶竟然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充满了自嘲和讽刺。在场众人无不一惊,长风更是诧异地无法言语,原来这小徒弟所有的恭顺柔弱都是装出来的!此等心机,此等手段,竟然生生骗了自己这么多日!这分明是在笑自己有眼无珠!长风心中悲凉,他能忍受世间万种伤痛,但绝不能忍受欺骗…… “大胆!”分明是断玉分金的尔雅古音,此时却变得无比可怖,长风一念离心,凝神掐指,正要使出苍冥最严厉的惩罚焚心决时,阿瑶突然“哇”的吐出口血来。 那落在地上的嫣红触目惊心,长风一愣,戾念全消。 崇华也是一惊,他本是想借此机会,给长风来个下马威,但没想到他如此冷酷无情,竟要使出焚心诀,忍心让自己的徒弟身受烈火焚身之苦!此等绝情倒是让人对阿瑶生出些许同情。 “算了!”崇华上仙挥袖化去了长风的决咒。崇华虽然神态依旧威严,但语气却缓和了很多:“好在明月没受什么伤,此事就此作罢!阿瑶虽然下手狠了些,但他终究是个孩子,长风你身为师父,失教之责难免!就算你收这个徒弟是勉为其难,并不情愿,但既然有了师徒之义,你就要尽心尽力,化去他的戾气,引导他皈依仙道!” 长风垂首不语,眼神空洞,只是一双拳头攥得极紧。 看了看他师徒二人,崇华摇摇头,便打算转身离开。正在这时,明月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连忙看去,只见阿瑶伸着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了明月的青色衣袍。 “你想干什么?!”崇华也是一愣。 “放了……瓜子……”阿瑶喘息低微,但声音里满是凄厉。 众人这才意识到瓜子被定在空中,封了舌喉。穆清心知肚明,赶紧使出解咒,但不想瓜子纹丝不动。心灵一探,原来是昆仑不传之禁咒!想到这儿,穆青目光苛责地向明月看去,示意她赶紧解咒,但明月早已被吓呆了,只是拼命踢打踩蹋着阿瑶血脉暴起的拳头。 “放了……瓜子!”阿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两只手使劲抓住明月的衣衫,猛然将她拽倒在地,并且愤然向她身上抓去,那决绝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阿瑶已万念俱灰,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便是死,也要救下瓜子,不能让她再跟着自己受委屈! “孽障!”崇华上仙长叹一声:“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 说着,崇华竖手为刀,向阿瑶两根胳膊劈去!只听“咔嚓”一声,阿瑶右臂软了下去 “小师叔!”落辉惊恐地叫道! “上仙!”穆清大惊失色!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只是在这些或惊或叹或怜或骂的嘈杂里,独独少了那个清冷孤寂的声音。 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原本被定在空中的瓜子突然闪起幽光,那光圈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伤她即死……伤她即死……”一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声音夹杂着极阴重的怨气,从那光圈中升起:“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神仙,不分青红皂白,原来都是些瞎子傻子!” 那怒气越来越大,众人脚下原本万世为春的仙草,竟然全都枯黑死去,一时阴云密布,鬼哭狼嚎。 “鬼蜮!”崇华惊叫一声,苍冥仙界有伏羲八卦镇守,怎么会突然出现鬼界幽灵?!来不及思量,一个拘魂决已然凝在指尖。 “不要!”阿瑶大喊一声,身子抖成一团。她硬撑这变形的臂膀,发疯般向瓜子爬去,一边爬,一边高声喊道:“瓜子,别这样!……云天……云天会不喜欢的!” 那幽光一静,瞬间咒怨全消,瓜子轻轻喊了声:“阿瑶……”,便软绵绵从空中掉了下来,晕倒在地。 拘魂已出,化气成剑,瓜子眼看就要被斩成两端。 “师父!”阿瑶绝望了。 就在她喊向长风的同时,一朵白莲从长风袖中飘出,莲瓣纷飞,化成花甲,将瓜子围住。 崇华上仙神情全变,他怒视着长风:“你是知道的?” 长风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那你最为还要出手相护?” 看到徒弟断臂,长风虽没言语,但心中震撼比之旁人更胜,他没想到崇华上仙会亲自动手,更没想到已经气竭力尽的阿瑶会为了瓜子做出如此举动!她二人命都不要的为了对方,又是为何?!难道这便是人道?!一时间仿若滴水入潭,长风清冷的内心,荡起莫名的涟漪,见崇华要置瓜子于死地,他想也没想,便出手相救:“她虽来自鬼蜮,但得了我的羽化,不会再有危害。” “那刚才的事如何解释?”崇华上仙一心护教,断不可能心慈手软。 长风看了眼阿瑶颤抖的背影,缓缓说道:“我已经用莲台将她震住,稍后……我自会帮她化去戾气,请大师伯放心!” 过了半响,只听崇华上仙长叹一声,留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便甩手离去,身后一干弟子也匆匆向长风行礼后离开。一时间热闹无比的场面,居然冷清到尴尬。 长风眉头紧皱,走到阿瑶身后。看着满是血污,胳膊变形的瘦小身子,他有些心软:“你可知错?” 阿瑶抖了半天,生生憋住了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呜咽地说道:“不知道。” 长风一震,突然心意烦乱、清静全无。他克制着心头的焦躁,闭上眼,凝神静气了半刻,终于平静下来。 叹了口气,长风蹲下身子,一面给阿瑶接骨,一面说道:“那我便告诉你错在哪里。今日之事无论起因如何,你夺剑伤人是真。修炼道法,首先要做到自持,持戒、持静、持善,你如此冲动易怒,如何能够得道升仙?!” 阿瑶身子抖了抖,依旧一言不发。 接好骨后,长风探了探阿瑶的心脉,虽然疲惫,但并无受伤之象。他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默默渡给了阿瑶十年灵力。他的十年灵力,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宝,胜得过他人百年修为!可是这一切,阿瑶并不知道,她只是又恨又悲,原本的一腔赤诚都被践踏的一干二净。 长风站了起来,对阿瑶说道:“不管你认不认,做错了,就要罚。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吧!”说着,他捧起瓜子,转身就要离去。 “师父……”阿瑶终于对着长风转过脸来,那红肿不堪又布满血痕的脸上,满是如瀑的泪水。她颤着嗓子,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尽量低贱地、温顺地、乖巧地、哀求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我做你的徒弟?” 长风没有回身,他愣了愣,片刻之后,冰凉若水的声音响起:“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喜欢的。” ------------ 第三十一章 红尘俗世 更新时间:2012-07-16 望舒之中,长风看着眼前被莲片包裹的瓜子,心中被微渺一念所动。他闭上眼,打坐入定,元神出窍之后,结出勘心印。长风默默念咒,拘来瓜子残魂,只见瓜子元神宛如初生之婴儿一样,可爱又直白。 “瓜子”长风伸出手掌,将瓜子元神托在手中。 “美人师父?!”瓜子欢喜地叫道。 长风皱皱眉,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你为何如此叫我?” “弟子们都是这样叫的!”那元神一派纯真,无拘无束。 “胡言乱语,我怎么没听阿瑶这样叫我?” “阿瑶?!”瓜子元神愣了愣,眼睛里闪出亲密的光芒:“她是我见过最胆小的人,她才不敢呢!” 长风顿了顿,说道:“她若胆小,如何能来得到苍冥?” 瓜子一愣,拉起长丰一根指头,说道:“我带你去看看!” …… 红尘俗世,浮生若梦。千种情、万般爱,不过梦幻泡影,转瞬即逝,阿瑶爬在地上一动不动。天黑了,身上越发清冷,渐渐的,寒气似乎从地上丝丝缕缕冒了出来,直钻入血脉筋骨五脏六腑。她的右臂虽然接好,但依旧麻木,高肿的脸颊此刻开始钻心的疼,还有那道血口子,让人心里都钝钝的。 此时此刻,阿瑶只觉得想是做了场梦。她甚至想不起,为何早上高高兴兴的和落辉出门,现在却又冰冰冷冷的躺在地上。瓜子去哪儿了?这么晚了,师父为何不来寻自己? 四周寂静无声,身体冷的像是被冻在冰里,阿瑶神志越发模糊起来,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梦是真,阿瑶恍惚间看到一只白色的东西向自己靠近,没等她看清楚是什么,直觉脖颈处仿佛针扎一样的疼。 …… 原来如此!长风撤去勘心印,助瓜子元神归位。他站起身来,走到银华树下,看着枝繁叶茂、百年繁盛的仙树,轻轻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苍冥仙山乃盘古落斧之处,悬于天地之间,山上种种皆靠盘古斧法力和历代仙尊累积的灵力支撑。苍冥守乾卦,为天下正阳,白天温暖如春,但晚上却清寒异常。踏出苍渺,长风微微一颤,内力自动充盈全身,温暖之气周身游走,他迅速结了朵云,向白天出事之地飞去。 原来夜间竟然如此冷寂,云头之上,只见空旷漆黑的地上爬着一片如枯叶般瘦弱的白色身影,那姿势竟然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长风按下云头,轻轻走了过来。 “阿瑶。”长风唤了一声。 那片“叶子”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探了探她的气息,长风不禁大吃一惊,这孩子呼吸怎么这么微弱?再看她心脉,气血亏虚,似乎失了大量血液,已经奄奄一息!不可能啊!自己渡了她十年灵力,就算不能立刻飞身成仙,但保她个半仙之体确实万分容易,怎么这孩子就突然如此了呢?! 长风连忙将阿瑶反转过来,搂在臂弯打算看个明白,可是刚对上那张脸,他瞬间倒抽了口凉气,本来还算干净的脸,不仅肿胀异常,而且满是血污。 想起白天之事,他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当时就没有多看这孩子几眼?!伸出手,长风轻轻擦了擦阿瑶脸上的血迹,只见阿瑶巴掌大的脸颊上有一道三寸长的剑伤,此时,血已凝住,根本不足以让她气血亏虚。长风再往下看,只见阿瑶细细的脖颈上似有两排浅浅的齿痕,这是……,长风一震,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低下头去,凑着那齿痕轻轻闻去。正在这时,阿瑶身边有团热气,微微挺身,想离那温暖近一些。 突然之间,冰冷的唇贴到了柔软细滑的皮肤,阿瑶神志不清地轻哼出声,长风猛然一颤,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将阿瑶推开!阿瑶只觉得身边温暖似乎正要离开自己,情不自禁地嘟囔道:“二毛,我冷,给我画堆火吧!” 长风凝神片刻静下心来,他将阿瑶打横抱起,踏上云头向苍渺宫飞去。刚到宫门,就看见两个少年急急地守在门外。 “尊者!”见长风回来,少年一起跑了上来,待见到长风怀中之人时,两个少年更是惊呆了,悲愤、内疚和深深的心疼一股脑表现在脸上。 “阿瑶!”二毛拉起阿瑶被踩的红肿的手,呜呜哭了起来。 长风已知他们三个的关系,开口说道:“她伤的很重,我要进去给她疗伤,你们明日再来吧!” “尊者!”大毛喊了一声。 长风扭头看去,只见这个一脸刚毅的少年已经跪在地上,他目光似在请求但又无比勇敢:“尊者,阿瑶自幼凄苦,从小便被别人买来买去。我捡到她时,她差点儿就饿死了……”大毛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她本来没有想过修仙,是为了报答我,才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可是……可是……即便我们最苦的时候,阿瑶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惨!” 长风微怔,缓缓说道:“你这是在怨我?” “不是!”大毛擦了擦眼泪,朗声说道:“我只是恳求尊者,能够……能够保护她!” 长风面容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见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徒弟,清冷地说道:“仙有仙道,天下良善之辈,皆需要我等守护。但若是违善作恶,即便是我的徒弟,我也决不留情!” 说完,长风一步跨入宫中,毫不客气的将两个少年拒之门外。 瓜子依旧未醒,不过神志已经清明了很多。长风将阿瑶放在望舒榻上,仔细查看她的伤势。阿瑶脸颊的伤虽然狰狞,但并无大碍,骨折之处也已经接上。长风目光落到阿瑶锁骨之处,伸手撩开阿瑶散乱的头发,将她衣领往下拉了拉,只见那两排牙印上,明显有个两个红点,长风低头想了想,抱起阿瑶走到碧潭边上。 “阿瑶!”长风轻轻唤了一声,怀中之人丝毫没有回应。看了看清幽的碧潭,长风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碧潭之水凝结千年灵气,有疗伤健体的功效,但长风却从来不沾。因为他身上那八十一道神刑印迹,乃为天谴,治不好亦化不掉,而且一遇仙水,便仿若腐肉遇见硫磺,灼得人痛苦不堪。此时此刻,八十一道印迹全数浸入水中,长风的脸白的吓人,他紧紧咬着嘴唇,但仍然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那剜心般的疼痛,让他仿佛又生生再受了一遍惊天雷震。 但所有一切,怀中之人并不知晓,初入水中,昏迷的阿瑶下意识缩紧了身子,待那温暖的潭水沁润全身之后,又是格外的放松。阿瑶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叶扁舟之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在这动荡之中,她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了自己的一个臂膀,仿佛天地之间,唯有搂着他才是安全的。 ------------ 第三十二章 静心草 更新时间:2012-07-16 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身子里有一股真气在到处游走,阿瑶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化为空气一般。长风坐在她身后,列出八卦阵盘,伸手一指,真气盘旋在阿瑶任督二脉之上,随后慢慢疏导至她全身。 阿瑶紧闭着眼,面色苍白,心绪不宁,长风眉头微皱,额头渗出丝丝白气。虽然见过了小徒弟所有的过往,但长风还是有些吃惊,这个孩子体质十分虚弱,而且长期隐忍压抑,心性变得敏感又细腻,即使在意识迷乱之中,身体还是本能地缩成一团,怯怯躲避着来自外界的一切。 长风放缓呼吸,慢慢催动真气在阿瑶体内周转,让抗拒的身体,慢慢接受他。可就当真气在阿瑶全身运转了十八周天,已经开始缓缓撤出时,突然遇到了阻碍,一股不知是哪里窜出的力量不断冲挡反噬,那力量来势汹汹,霸道地几乎要将长风的纯阳真气尽数吸收! 撤掌,凝神!长风赶紧封住阿瑶周身几个大穴,防止那莫名的力量伤了她的心脉,同时立刻守气丹田,运功引导,将真气贯通任、督二脉,转小周天、大周天,直至心境平和、定心明性。 此时,瓜子已经慢慢清醒,看到眼前的场景,她有些愣怔。长风冷冷说道:“瓜子,你去守住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尊者!阿瑶她……她……怎么了?”见长风脸色不好,瓜子紧张万分。 “不碍事,你去吧!” 见瓜子出去了,长风重新聚气,这次他使出7分真气,从百会、膻中、鸠尾、长强缓缓注入阿瑶身体,四面八方将那莫名的力量团团围住,再缓缓化之,将其疏导干净。 两人如此相抵了整整一日,直到望舒之内飘起片片莲瓣,阿瑶的脸色才红润起来,心绪也不再紧张。长风轻轻叹了口气,一天折腾,他已经有些力竭,不过好在阿瑶已经恢复了大半。可就在那莫名的力量马上就要被疏导干净时,阿瑶突然额间金光四射,那已成游丝的力量反扑上来,带着浓重的阴气,与长风纯阳罡气胶着纠缠,不离不散。 长风猛然一震,那力量似乎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灵性,总能在自己气息轮转之时纠缠不休,更奇怪的是,那力量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在故意挑逗!突入起来的感觉让长风内息躁动,外动不止,心脉全乱,只听“哇”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尊者!”瓜子听到动静,忙飞了进来,眼前状况让她惊讶万分,只见长风一脸煞白,胸前白衣浸染了一片血迹。阿瑶软软靠在长风胸前,脸上似有微光罩着,神情仿佛死了一样。 “静心草!去拿静心草!” 苍冥三大至宝:盘古斧、勘心印、静心草。与其他两者不同的是,静心草不能降妖伏魔,也不能勘透人心。它是生长在西崖云海边上的一株阴阳并蒂双生草,离开西崖之后,必须种在心里才能生长。静心草唯一的功效便是驱邪扶正,尤其在人走火入魔之时,能够化去所种之人身上一切邪恶妄狞,重树清心正道。 但世人只知苍冥遍开静心草,却不知这草还有一个妖娆的名字,叫作“两生花”。在那赢弱的草茎上,一蒂双花,看似亲密无间,却始终朝相反的两个方向开放,永远看不到对方的容貌。只有到花期将尽时,同蒂的两个花朵才会极力扭转花枝,在生命陨落的一刹那,才有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相对。 为花是这样,种在心里亦是如此。由于静心草阴阳并蒂,需得男女同种,阴阳才能相调。但只要其中一人心魔动,另一人也会跟着变化,这种两心一体的盟约,叫做双生扣,而要想解除双生扣,除非两人之中,有一人甘愿血祭! 如此惨烈的静心法,是修道之人的大忌。但此时此刻,长风也无可奈何。若说修为,以他的功力,阿瑶体内的异相本不在话下,但这一日,他连着渡出十年功法,结了勘心印,又入了碧潭。本就伤了元气的身体,一番折腾下来,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重要的是,长风太过骄傲,或者说太过绝望,他的心早已在一百五十年前,死在西崖云海,此生此世,他都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一丝情,生一分意。 长风勉强用真气护住阿瑶和自己,硬撑到瓜子带静心草回来。 “尊者!”看着眼前仿佛混作一团的两个白色身影,瓜子心里难过:尊者本不是无情之人,却要时时做出一副绝情绝义的样子;阿瑶也不是无心之人,却要天天将自己的心藏起来,小心翼翼地委曲求全,活在别人的鼻息之下……。 长风接过那银色小茎,念出仙诀,静心草在手中慢慢化为两粒银珠,一粒喂到阿瑶口中,一粒自己服下。随后,他将阿瑶转过身,面对自己坐好。看着眼前被幽光笼罩的小脸,长风狠狠咬破中指,在阿瑶额间以血为墨,写下灵符,随后闭眼打坐,催动静心草尽快发挥作用,驱除她体内怪异的灵力。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放下红尘执念,摒弃三常五爱,至……” 清静辽远的声音突然顿住了,瓜子急忙抬眼望去,只见阿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一双眼睛还紧紧闭着。此刻,阿瑶软绵绵的身子已然倒在了长风胸膛,她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子,不偏不倚,正好靠在尊者的脖颈间,从侧面望去,只见那两个白色身影,如痴爱缠绵的恋人,正相依相伴、倾诉衷肠……。 须臾之间,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长风面色凛然,声如鸣萧,禅寂入定之中,唯有一个声音天高地阔:“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 第三十三章 心思暗转 更新时间:2012-07-16 只觉有一双微凉的手,在又痛又热的脸上轻轻抚着……不知过了多久,阿瑶慢慢睁开眼睛。 “阿瑶!”二毛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眼前。 “二毛哥……”就像见了亲人一般,阿瑶好高兴。 “你别动!”二毛握住阿瑶伸出的手,努力笑嘻嘻地看着她,只是那盈盈的眼眸,将心痛暴露得清清楚楚:“你刚好……别动。” 阿瑶咧嘴笑了笑:“好,我不动,你也别难过了。” 不说还好,听阿瑶这么一说,二毛顿时哽咽了起来,一张温暖清俊的脸满是悲伤心疼:“傻阿瑶,你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 阿瑶一怔,眼泪婆娑而下:“我没有要伤明月……” “我知道!”二毛也哭出了声来:“你这个笨丫头,从来只会受气的份儿!” “可是……可是……这次不一样,我心好疼啊!”阿瑶泪水涟涟,眼前尽是那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 “所以你要强大起来!”二毛扶着阿瑶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要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 阿瑶看着似乎突然长大的二毛,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人坐了片刻,阿瑶问道:“大毛呢?” 二毛支支吾吾说道:“他……他今天有事……” “你别骗我!”阿瑶撅起了嘴。 “他……他被穆清师父罚到西崖面壁去了。” “为什么?!”阿瑶惊叫道。 二毛皱着眉头,不安地说道:“因为他和明月起了争执,把明月从昆仑带来的璎珞剑扔到西崖之下了。” “啊?!” …… 阿瑶身子一直十分虚弱,醒来后又在绀桂躺了三天,才勉强能够站起来,在屋内走走。瓜子从那天之后,便不再如往常那么欢乐,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落辉来了几次,都被她一盆水泼了出去,搞的相当尴尬。 期间大毛和二毛又来看了自己几次。阿瑶看得出,大毛的目光一直躲闪着自己,神情十分内疚。只是师父……想到长风,她心里有些难过。自己躺了三日,师父从不曾进来看望,每天她都听着望舒门板拉动的声音,暗自神伤。 “阿瑶!”瓜子飞了进来,她看了看女孩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欢喜了起来:“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阿瑶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赶紧问道:“瓜子,那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瓜子一愣,想了想:“那天我也昏昏沉沉的,不过好像是尊者抱你回来的!” 师父?阿瑶心里有些不肯相信。 “尊者还抱你下碧潭洗澡了!”瓜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乱说什么!”阿瑶立刻拉了拉被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真的,而且你回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尊者整整用了一天功给你疗伤呢!”瓜子撇撇嘴坐了下来:“以前我一直以为尊者是个无情无义的大坏蛋,但那天我见他为了救你,还吐了血……” “啊?!师父吐血了?!” …… 虽然身子还有些弱,阿瑶还是收拾整齐,走到望舒门前。想敲门,但一想起那句“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喜欢的!”,她就有些没了底气。师父并不喜欢自己,这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如果瓜子说的是真的…… 阿瑶还在门外思量,长风在屋内说道:“进来吧。” 阿瑶一愣,硬着头皮开门进去,走到屋子中央,恭恭敬敬请了个安,但头却始终不敢抬起来。 长风抬眼看了看她,点点头说道:“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阿瑶局促地站着,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长风波澜不惊地说道,没有抱歉、没有内疚,也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那淡然的语气,让阿瑶心里一阵颤抖。 长风看这眼前敏感的小徒弟,清心如水地说道:“你来苍冥不是为了大毛,也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 “啊?!”阿瑶一怔,有些摸不到头脑。 长风轻叹一声,想想这么个瘦弱胆小的孩子,为了救过她的大毛,便舍生忘死地来到这儿,心里着实有些同情。如此想着,言语便难得的轻柔:“你是为了自己,知道吗?” 阿瑶被长风一句话说愣了,她到底是为了谁而来,又是为了谁苦撑到现在? 见阿瑶怔着,长风说道:“此中道理,你需细细琢磨。现下有一件事,却是要紧的。” “哦!请师父示下。”阿瑶回过神来,定定看着师父。 “下个月群仙会就要到了,你需做些准备。”长风空手便拿来一本书,递给阿瑶:“苍冥修的虽然是剑,但万物有道,道法归一。这本是苍冥心法,你先拿去学习吧。” “是!”阿瑶双手将书接过,叩拜之后,便要离开。走在门口时,她又站住了,手把着门边,欲言又止。 “还有事?”长风问道。 “嗯……”阿瑶脸有些红了:“那日……可是师父您……将我带回来的?” 长风一愣,点了点头。 “瓜子说……瓜子说……”阿瑶吱唔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是我抱着你在碧潭坐了半宿。”长风早已听见刚才她和瓜子的对话,那声音尽管淡然,却也让阿瑶窘作一团。 “那……那……师父可发现……异常?”边说,阿瑶边下意识缩了缩胸口。 一片绯云飘上长风风雅异常的脸,但又瞬间不见。他抬起眼,看着一头黑线的阿瑶,轻声说道:“该有何异常?” “啊?!”阿瑶一个错愕,直到对上了那漆黑的眸子,她才羞恼又紧张地连声说道:“没有!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师父,我不打扰你了,我去洗澡……不是……我去看书了!” 看着仓皇跑出去的身影,长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但目光中的忧心却重了,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该来的,便等来时再说吧!” …… 阿瑶抱着书,坐在苍渺宫南坡的绿茵之下。自从师父说让她专心看书,她就跑出来,找个这么一出清静地方。其实并不是苍渺不清净,而是她总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看着望舒发呆。 想到这儿,阿瑶叹了口气,伸手狠狠捶了头一下,羞愤地说道:“怎么又走神了!” 正在这时,一束飘着清甜香气的野花赫然出现在阿瑶面前。 阿瑶抬头看去,只见一双美得不能再美,妖的不能再妖,乌黑深邃,泛着如琉璃般光芒的眼眸就那么直白又热烈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眸子的主人随意套了件青色的衣衫,头发简单地束在头顶,整个人都是松松垮垮的。可即便在这散漫浪荡之间,那人身上也毫无遮拦地生出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 看着阿瑶能塞进去一个拳头的大嘴,那人捧着花向阿瑶眼前又送了送,他灿然一笑,轻佻又快活地说道:“小师姐,你看够了吗?” ------------ 第三十四章 狸小白 更新时间:2012-07-17 眼前的少年若是从身量来看,似乎十七八岁,神采气度舒雅慵懒,可是他面容秀丽还带着些纯真稚气,尤其是那双妖娆的眼睛,不仅看的人脸红心颤,而且还有一丝高不可攀又毫不在乎的豁达与骄傲。 少年话刚出口,阿瑶猛然合上嘴,收起花痴一般的目光。一低头,那束清甜的小花正嘲弄似的像一张张娇艳灿烂的笑脸。 吞了口干沫,阿瑶涨红着说道:“你……你……乱说什么,我……我……不是什么小师姐……” “哦!”那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眸子里尽是笑意:“不是小师姐,那……那便是仙子姐姐了?” 阿瑶夸张地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直冒到头皮里,这人嘴也太甜了吧!莫说自己脸上还贴着疤瘌,就算没贴,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和明月比起来也差远了!但更让人心颤的是,这人居然一眼就发现了自己是个女子! 阿瑶心里忐忑不安,面子上却还镇定着:“你瞎说什么!我……我是个男子!” “是吗?!”那双眼睛笑得风轻云淡:“男子也好,姐姐也罢,反正咱们能遇见,便是三生有幸!” “啊?!”阿瑶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姿态翩翩的少年,他穿着青衫,应该是苍冥之人,可那自负飘然的表情却又丝毫没有一点修仙的模样。如此想着,阿瑶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只见那少年将手里的花自在随意地往阿瑶手里一递,看着阿瑶呆头呆脑接过之后,笑盈盈地向她躬身行礼,客客气气说道:“我叫狸小白。” “李小白?”阿瑶抱着花,晶莹的眼睛瞪得老大:“我怎么从没听过?” “苍冥有三千弟子呢,难道你全都认识?”那语气虽是反问,但声音却没有一丝嘲笑,反倒让人有一种平等又放松的感觉。 也是哦,阿瑶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头:“那你是哪个宫下弟子?” 狸小白也学着阿瑶微微蹙眉,一双眼睛浅笑迷离:“先说你是哪个门下的。” “我是苍缈宫的!我师父是长风尊者!”阿瑶心思简单,听见有人问,便很是骄傲地报上家门。 “哦,原来是白衣尊者的徒弟!”小白一副很羡慕的表情,他随意地走到阿瑶身边,毫不在乎地坐了下来。阿瑶一惊,顿时面红耳赤,正要外一边挪去,只听小白凑近了,小声问道:“我听说尊者相貌奇美,是不是真的?” 小白的声音轻轻柔柔,似月光流水一般悠闲散淡,丝毫没有轻薄之意。但不知怎么的,阿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悄悄向一旁蹭了蹭,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师父的容貌人品当然是世上最好的了!对了,你是哪个宫的,师父是谁!” 小白笑嘻嘻地答道:“我啊……说来话长!我本是咱们苍冥掌教幻清仙尊所收的关门弟子……” 阿瑶伸手一摆,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骗人!幻清掌教一百年前就在落生谷闭关修炼了,怎么可能收你这么年轻的徒弟!” 小白一愣,表情顿时失落下来:“小师叔真是有见识!其实我刚才说的,是我的……梦想!我……我只是苍冥守山的小弟子,因为没什么仙根,也就没有师父愿意收我,如此便在这南山上看看场子,扫扫院子。”说着说着,小白低下头来,明媚的神情消失不见。 阿瑶一愣,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她太熟悉小白此刻的神情了!别人打她骂她,讽刺挖苦,阿瑶都能受得了,但最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流露一丝委屈难过!此时此刻,阿瑶的心就正揪成一团。 “李小白,你……你其实不用妄自菲薄的。那个……那个……我的仙根也不灵,就是那种拼尽全力也只能修个中等仙身的那种水平……”阿瑶不仅善良,而且单纯地发傻,她认为只有把自己说的比对方还惨,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不过仔细想想,阿瑶也挺可怜,她从小不仅一无所有,而且甚至多余,有什么资格或立场安慰别人呢。 狸小白目光灼灼看着阿瑶,神色柔和单纯。看到阿瑶目光里慢慢腾起的水汽,他有些讶异,但似乎又有些好笑! 阿瑶全然不看小白,还在那里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又貌似激励人心的傻话:“其实前两天,我心里也和你现在一样,特别难受。” 小白体贴又适时地点点头,一双眸子全是令人感动的关切。 “当时,明月说我师父嫌我太笨,不要我了,还让我离大毛哥……哦,就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远点儿,我当时真的特别生气,不知怎么,夺了落辉……他是明月的师弟……的剑就向明月砍去!可是我实在太笨了,不仅伤不到人家,还被打的鼻青脸肿。” 清雅宛然的狸小白表情随和阿瑶的描述起承转合。 阿瑶仿佛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了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当时被崇华上仙打了一巴掌、右臂折了,师父也不管她……说着说着,说到长风那句“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喜欢的”时,她又嘤嘤哭了起来:“虽然我早知道师父不喜欢我,但……但……但是我真的很想拜他做师父……”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拍阿瑶的肩膀,阿瑶泪眼模糊地看去,只见小白青色的衣衫仿如苍穹中淡然的一抹天色:“别哭了,只要你肯努力,尊者一定会喜欢你的!” “喜欢我?”阿瑶揉了揉眼,眸子中的难过也渐渐淡去。此时此刻,她好感谢这个凭空出来的少年,他没有嫌自己丑陋,亦没有鄙夷自己出身低贱、资质平庸,在他面前,阿瑶第一次感受到平等,原来流露本心是如此轻松愉快的事情! 看着那双妖娆又乌黑的眼睛,阿瑶实在想不通,为何这般风致卓绝的少年会流落到南山打扫卫生。她想问,但又怕伤了小白的心,犹豫了半天,终于壮起胆子,手抚在小白手背上,诚心诚意地说道:“小白,我师父说咱们修仙不是为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无论别人怎么认为,咱们都不要看轻自己,努力学道,争取成为我师父那样的仙人!” 迎着那单纯热情的目光,狸小白嘴角轻轻翘了起来,被扣住的手,手指轻轻动了动,划过阿瑶温热的手心儿。阿瑶冲他点点头,缓缓移开眼去,踌躇满志地直望向云海深处、大千世界,狸小白也侧过头去,脸上千万种微妙的神情交织在一起,而最后定格的竟然是一丝狡黠的神采。 ------------ 第三十五章 桃花夭夭 更新时间:2012-07-17 起初还不愿意承认,但事到如今,阿瑶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没什么资质。师父给她的书,她倒是认认真真看了,可看过之后,全然摸不到法门。 一日长风见她抱着书在银华树下发呆,便走上前略略问了几句,阿瑶吓得魂飞了一半,只说自己正在看着,长风倒也不催,嘱咐她多上些心,若有不懂的,直管问他。可是,师父啊师父,我何止是有不懂的啊,简直是懂的就没有!阿瑶懊恼极了,她问瓜子,瓜子也说得一知半解,她想去找大毛、二毛,可一想到那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场景,便心有余悸,这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阿瑶一脸愁苦地摊开书,轻声念道:“欲成仙道,需炼凡心。初层炼心者,是炼未纯之心也。未纯之心,多妄想,多游思。妄想生于贪欲,游思起于不觉。学人打坐之际,非不欲屏去尘情,无如妄想才除,游思忽起。法在止观,乃可渐渐销熔。止则止于脐堂之后,命门之前,其中稍下,有个虚无圈子,吾心止于是而内观之,心照空中,与气相守,维系乎规矩之间,来往乎方圆之内,息息归根,合自然之造化;巍巍不动,立清净之元基。从此一线心光,与一缕真气相接,浑浑灏灏,安安闲闲,此炼心养气之初功也……” 这字都认识,可说的什么去一点儿也不明白!阿瑶叹了口气,两个胳膊支着下巴,愁云惨淡地看着南坡上招摇的小花。 “小师叔!”狸小白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看见阿瑶,便咧开嘴角冲她盈盈一笑,天真又妖娆。 阿瑶险些被那荡漾的笑容闪倒,她看了看一身阳光的小白,这家伙居然还招摇地在青色衣衫上挂了个五彩斑斓的琉璃绶环。 “小白……”阿瑶象征性哼了一声,又恢复了死鱼样子。 从那次见过狸小白后,阿瑶总能在南坡读书时偶遇到他。一开始狸小白还总是端着一副正派温和的表情,后来两个人熟稔了,这个家伙就开始原型毕露,上一秒还是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下一秒便成了六根不尽、三观不正、油腔滑调又极度自恋的无良少年。有时候,阿瑶很是奇怪,这个浑身冒着高贵气质的小白如何能有那么丰富的表情和如此多情又强大的内心世界。 又是一束清甜的花伸到阿瑶脸前,小白低眉浅笑,配着身后的碧空白云,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尤其是他那双迷离魅惑的凤眼,直看得人心慌意乱。 小白脚上沾着几根青草,乌黑的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树枝固定,他貌似熟络地拍了拍阿瑶的肩,轻笑地说:“你怎么又不高兴啊?难道师父又教训你了?!” 阿瑶肩膀一松,闪过他的手臂,脸色依旧不好:“没有,师父对我很好。” 小白扬了扬眉毛毫不在意,一屁股坐下来,亲密地紧靠着阿瑶,一手还悄然伸在她身后,撑在地上,自然又自得地说道:“那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阿瑶只顾着自己的小心思,那里管小白那么多。只是听他这么一问,阿瑶又顿时萎靡下来:“我太笨了……” “谁说的!”小白那声音真是好听到销魂,不仅清脆响亮,还带着解意的了然和一丝孩子般的愠怒呢! 阿瑶见他这个样子,颇为感动,她指了指摊在膝头的“天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让我认真学习,但我看不懂。” 小白目不斜视,轻柔地看着阿瑶,自自然然不带一丝鄙夷或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不识字?” 这体贴的关心让阿瑶羞恼的内心,好受了很多:“我认识字,但是……但是不明白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狸小白一副正派地说道:“你可以问问你师父啊!” 阿瑶摇摇头,惨淡地说道:“师父本来就嫌我资质太过平庸,已经打算在群仙会上寻找新徒弟了……” “啊?!”小白君似乎比阿瑶还惊讶,他眯着风流天成的丹凤眼愤愤不平地说道:“哪里有这样狠心绝情的师父!” 听他这么一说,阿瑶马上泪水涟涟,以后苍冥宫就不再只有师父、自己和瓜子,那时,师父也许更加不会理睬自己…… 即便如此,阿瑶还是咬着嘴唇,说道:“是我不好,不怪师父……” “阿瑶!”狸小白伸手扳过阿瑶的肩膀,目光溶溶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练习,因为……因为……你要是自暴自弃,我就更没希望了!” “为何我自暴自弃,你就没希望了?!”阿瑶头大。 “我……我……”狸小白凤眼一滞,片刻俊脸绯红。他一扭身子,一头靠到阿瑶的肩窝里,将头埋在阿瑶细弱的肩上,连扭带拉地像个孩子般撒泼道:“不管,不管,我就是指靠你了!” 只觉额头飞起条条黑线,阿瑶夸张一颤,推着少年的胳膊向一边躲去。说实话,阿瑶很怀疑小白有性格分裂,他时而天真,时而深沉,时而又轻佻妖孽……。突然,阿瑶眼睛一亮,她将书递到少年面前,无比真诚地说道:“反正你我都是苍冥弟子,咱们俩个一块儿练吧!” “这……这不妥吧!” 那一刻,狸小白惶恐又兴奋,欲迎又还羞的小模样,着实让阿瑶心颤了好久好久好久。 …… “师父!”阿瑶一早起床,就见长风站在碧潭边上,她连忙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在苍渺时,长风一般都不束发,任由乌黑的头发飘在身后。除了白色,阿瑶从未见他穿过任何一种颜色的衣服,而今天这件却稍稍有些特别,那衣服依旧是一色纯白,宽身大袖,玉带环腰,非常典雅,但是领口与袖口破天荒的镶了一道半寸宽的黑边,上面还盘着璃纹。 长风挺拔地站在碧潭边,幽幽绿水,映着他绝尘脱俗的好模样,只是,他的气质太过高雅,眼神又太过孤寂,好似蓝天白云,高山流水,只能向往,却永不可触。 阿瑶毕恭毕敬站在长风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除了波澜不惊的绿水和永远白头的银华,再无任何风景。看着看着,阿瑶的目光悄悄落到师父身上,白衣如雪、纤尘不染,那静若秋水的神情中,感觉不到一丝情感,只有淡淡的哀愁,阿瑶的心轻轻一抖,师父不仅寂寞,而且孤单! “你最近功法练的如何了?”长风清清冷冷地开口,目光未有所动。 “禀师父,我……我……仅仅炼到三层心。”阿瑶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三层心?”长风点点头:“来复之心。那你练的如何?” “有时能打开玄关一窍,有时就……”阿瑶挠挠头,尴尬又无奈。 “何为来复?实中去,虚中来。”说着,长风挥笔一划,广袖掠过之处,顿生漫天桃花,夭夭灼灼灿烂异常。阿瑶一时看呆了,只觉得仿佛天女散花,美不胜收。 “你看见什么?”长风问道。 “啊?!桃花雨,好漂亮啊!”阿瑶露出鲜有的娇憨模样。 “那你取来一片。” 阿瑶看向长风,冲他娇俏一笑,伸手便去抓,可明明见那桃花落在脸上、手中,拿起时,却空无一物。她越抓越气恼,又跳又追,但始终什么都没抓住。再看长风,他的肩头、发丝上点点缀着片片花瓣,手里更是托着一朵娇秀灿烂地桃花。阿瑶咬了咬牙,伸手便夺,可那桃花像长了精神一样,瞬间飞走了! 阿瑶泄气地站在一边,嘟着嘴说道:“我抓不住。” 长风闭上眼,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伸出手去,毫不在意地凭空一握,便摘得桃花数朵,阿瑶有些不服气,两只手又在空中乱抓起来。只见长风转过脸来,冲她说道:“一阳来复,是名天地之心。你鸿濛初判,并不分真精、真气、真神,即便到了玄关,可是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美景在前,也只是茫无措手。” 见阿瑶愣在原地,长风冲她挥挥手:“阿瑶,你过来。” 阿瑶轻轻走到长风身前,一双眼睛茫然无措。只听长风说道:“你闭上眼。” 双目一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长风清远的声音响起:“聚精、气、神至先天,一心不动,至法在玄关初现之时,踏住火云,走到尾闾,在当下运气。” 阿瑶随着长风点化催动一丝微微聚起的真气在体内游走,片刻之后,她只觉得双目虽闭,但心头一片澄明,就连花瓣落地之声,都听得真真切切,还有南坡上的鸟鸣,西崖畔的火云,一切一切就如真在眼前一般。 正在这无比清静之中,阿瑶突然感觉师父走到了身后,她正有些仓惶之时,只觉师父在身后抬起右臂,右手托起自己的小手,缓缓伸向空中,一时间阿瑶手中有轻柔飘舞,那些纷纷扰扰的花瓣,片片拨弄着她快要跳出嘴里的心。 阿瑶浑身僵直,整个人瞬间忘记了呼吸。 “坚其心,柔其息,敲铁鼓而过三关,休息于昆仑,便为来复之心!”不偏不倚,就当阿瑶心绪开始混乱之时,长风念起了法决。 阿瑶头脑间一片空白,身后尽在咫尺的身子像炙热的一团火,烤的她面红耳赤、意乱情迷。她偷偷放松了右臂所有力气,任由师父全全托着,身子也毫无意识地悄悄向后靠去。 可正在这时,长风突然撤力走开,阿瑶不及回神,“啊”的一声大叫,坐在了地上。 睁开眼时,师父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瓜子坐在银华树枝上,看着她吃吃地笑着。 阿瑶一愣,开口问道:“师父呢?” “什么师父?”瓜子摘了片叶子遮住阳光:“没看见啊!” “怎么可能!”阿瑶皱起眉头:“师父一直都在这儿啊!还教我……教我心法了呢!” 瓜子抓着树叶,打着旋儿,飞了下来。她停在阿瑶膝盖上,一脸怪笑地说道:“我可没看见什么师父,只见你大早晨起来,傻呵呵地一个人在树底下蹦来蹦去,好有趣呢!哈哈哈哈……” 阿瑶傻了!不可能!师父刚才明明就在身后,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和伸手可触的温热都还没有全然散去……怎么会……。 阿瑶下意识向望舒看去,正好长风推门出来,他俩目光一迎,一个清静若水,一个立马仓皇失措,扭向一边。 天呐!我这是要疯啊!怎么能大白天地做白日梦,而且还……还……梦到师父?!阿瑶又惊又怕,又羞又恼,恨不得一头扎进碧潭里再不出来…… “阿瑶,瓜子,你们随我一同出去一趟。”长风甚是淡然地说道。 阿瑶一惊,下意识喊道:“我不出去!” ------------ 第三十六章 师父的小心思 更新时间:2012-07-17 长风顿住脚步,问道:“你为何不去?” 阿瑶站起身,手指铰着袖子,头垂的低低的。 “我……我也不想去!”瓜子也很不情愿。 长风想了想,说道:“你们还再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阿瑶和瓜子相互对望了一眼,算是默认。 “既是如此,那就更要去了!” …… 师父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阿瑶和做痴呆状的瓜子。一路上,遇到的弟子无一不对长风毕恭毕敬,对她和瓜子也很客气,但阿瑶还总是觉得这些客气的眼神中,似乎还有嘲笑和揶揄。她越走,心里越仓惶,整个人更是看着愈发瘦小孱弱起来。 阿瑶始终低着头,跟着那白色的衣衫往前走,瓜子拽着她耳朵说道:“我看尊者是吃饱了撑的,根本是带着咱们瞎逛。” 阿瑶皱皱眉,轻轻摇了摇头,还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瓜子不要乱说。 正在这时,长风突然站住了,阿瑶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长风扶住阿瑶,对着一脸尴尬的俩人说道:“群仙会马上就到了,苍冥弟子都要出席,可是咱们苍缈只有你们俩人,我近日又要闭关一段时间,所以打算让你们去和苍流宫的弟子们一同练习。” “苍流宫?!”瓜子反应快,立刻怔住了! 阿瑶微微迟疑,也立刻反应过来:“啊?师父您要我们去和明……明月一起学?” “不仅有明月,还有其他弟子啊。”长风似乎是故意的,一双眼睛淡淡含笑。 阿瑶简直要疯,想想明月那天嚣张的样子,和自己落拓到极点的羞愤,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瓜子站在阿瑶肩头,叉腰说道:“尊者,为什么偏偏让我们去苍流?不是还有苍岚吗?” 长风说道:“那你们为何不去苍流?” “您明知故问!”瓜子小嘴撅得老高。 长风看向阿瑶,眼神清澈通明。 阿瑶也是愤愤不平,她说道:“师父,我和明月……不对路。” “为何不对路。” “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也不顺眼。” “为何?” “……我不知道。” 看着阿瑶涨红的小脸,长风心中微微一笑,这个孩子终于不再向以前一样懦弱可欺了。 “如果你做错了,那么你自当给人家陪个不是……” “尊者!”瓜子又要跳脚,长风摆手制止,继续说道:“若你没错,更加不必唯唯诺诺。” 阿瑶抬头起看向长风,只觉师父似乎话中有话。 长风一脸淡然地说道:“苍流修的是苍冥正宗,我不仅要把你们俩送到苍流,而且还要托给穆清管教。” 瓜子一听,更是不干了,她正又要开口,被阿瑶拉住。阿瑶看着长风波澜不惊的眸子,严肃又认真地问道:“师父,那……那我何时可以回苍缈?” 长风一愣,想了想,说道:“等你炼到九层心吧。” …… 穆清似乎早就知道长风要来,一直等在门外,见到人后,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拜过长风之后,还向阿瑶拱拱手:“阿瑶师弟。” 阿瑶夸张地打了个冷战,神情万分尴尬。 随着师父、穆清进了院子,只见五十多位弟子一色的青衫皂靴站在院中,见到长风之后,同时行礼拜见,神情恭敬、表情肃穆。阿瑶一眼便看见了明月,顿时下意识向师父身后躲去。 长风微微一笑,冲众位弟子点头示意。穆清上前说道:“今日,尊者将你们阿瑶师叔送来这里,和大家一同修炼,你们需尊他敬他,知道么?” “是!” 看着下面乌压压的脑袋,阿瑶腿肚子直转筋。长风看向阿瑶说道:“阿瑶,你辈分虽长,但不得骄傲,更不能懒散。你要好好跟着穆清师兄学习,和众位弟子一同修炼,且不可丢了为师的脸!” 阿瑶咽了口干沫,不是很情愿地点了点头。她目光向人群中瞟去,只见大毛正一脸灿烂的看着她,一旁的落辉也很兴奋,直冲他眨眼,阿瑶下意识冲他俩笑了笑。正在这时,明月喊了一声:“尊者!” 众人皆向她看去,明月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说道:“尊者,明月有一事不明!” “何事?”长风目光清澈若水。 “刚才师父说我们要对阿瑶小师叔尊敬客气,但是练习功法难眠拳脚无间,万一切磋时伤了她怎么办?” “尊者!我正好也要问这件事情!”瓜子不甘示弱跳了出来:“若是某些人技不如我们,被不小心打伤了,抱着穆青师父或是崇华上仙的大腿直哭鼻子,我们该怎么办?” “嘿嘿……”人群里发出轻轻小声。 明月气的直跺脚,指着瓜子的鼻子喊道:“你……” “咦!奇怪了,我又没指明说是你,你干嘛这么激动啊!”瓜子一张伶牙俐齿。 穆青赶紧喝住明月,一脸尴尬地看向长风。 长风还是淡淡的,不着一丝颜色:“苍冥虽修剑器,但不表示修持就可以荒废。今日你二人所问的都是要在拳脚上争高下,毫无大道戒持可言。穆清……”长风略偏过头。穆清立刻躬身上前,答道:“在。” “看来咱俩教的都不好啊!”长风神色惭愧。 阿瑶愣住了,她对师父还是有些了解的。师父向来冷漠寡言,即便有时对自己多说几句,或是稍稍温和一些,那不过是相处久了之后的一丝熟悉,并无什么特殊的感情。可是今日,他怎么如此大张旗鼓地将自己带到这里,还说了这么多话?!阿瑶如此想着,眼光便直直看向师父,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穆清惊得一脸红涨,他赶紧向长风拜道:“是弟子教导无方,是弟子教导无方!明月,平日我让你读的静心咒,你都白读了吗?” 长风寂静无声,毫不言语。 穆清心里叫苦,真真是来者不善啊,人人都说尊者冷酷无情,看来都是假的。若是尊者无情,怎会为了给自己的徒弟平冤,就端着这么大的架子,为难一个小弟子呢?! 穆清想了想,只能无奈地说:“既然这样,就罚你到持戒堂面壁……三日!” “师父!”明月一脸悲愤,开始撒娇。 “哦!”瓜子拍手叫好,还冲她坐着鬼脸。 只听长风冷漠地说道:“瓜子,你视宠而骄比明月更胜,罚你去五谷殿扫一个月的香灰!” 瓜子一愣,瞬间扑到在长风面前,哭叫着嚎道:“尊者不要啊!五谷殿好恐怖的啊!”她边嚎着,边向阿瑶挤了挤眼,阿瑶差点儿笑了出来,五谷殿,那里天天供奉着香喷喷的粥饭,即便不罚她,瓜子一天都恨不得去八百遍。 想到这儿,阿瑶向长风看去,盈盈目光中全是感谢。看着看着,她只觉师父似乎永远淡然的脸上隐隐飘过一丝笑意,是啊,瓜子老去五谷殿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师父呢! …… ------------ 第三十七章 差距是比出来的 阿瑶泪水涟涟地一直把师父送到门外,眼看那翩然的身影就要走远了,她扣着门框哭出了声。长风虽未停步,但心里也暗暗升起一丝苦楚,他向远处望了望,看来这静心草确实名不虚传。 直到那白色的衣衫消失不见,阿瑶才转回身去。只见大毛正在一步之外,欢天喜地看着她,见她流了一眼泪,大毛稍稍一愣,上前抬手给她擦了擦:“傻阿瑶,尊者又不是不要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瑶哭的更猛了。 大毛顿时慌作一团,他扶着阿瑶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异常温柔:“怎么了?你怎么哭的更厉害了?哎呀……” 阿瑶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她一边抽着气,一边说道:“大毛哥,我没事儿了。” “傻阿瑶!”大毛亲昵地推搡了阿瑶一下,正想拉起她手,却被瓜子揪住了袖子:“停!停!打住!”瓜子斜眼看着大毛,很不客气地说道:“毛大爷,您还是离我们远点儿吧!上次,我们已经被你那个小师姐害苦了也害怕了,这回尊者走了,更没人护着我们了,我们可得离你远点儿已求自保啊!” “瓜子!”阿瑶便喘边说。瓜子“哼”了一声,置之不理。 大毛拧起眉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拳头紧紧握着,半天才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过,你相信我,这种事再不会发生了!” 看着大毛纠结内疚的表情,阿瑶赶紧点头,体贴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我……我们只要离明月远一些,就不会有事了,没关系的!” “凭什么要离她远一些?!”瓜子瞪着大毛,恶狠狠地说道:“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才来欺负你!而且你是尊者的徒弟,他们欺负你,就是欺负尊者!” 阿瑶一愣,感觉似乎有点儿道理。就在这时,大毛紧紧握了握阿瑶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道:“你不用躲着任何人,阿瑶,瓜子说的对,你不能总是忍气吞声的,要坚强勇敢自信起来,既然你能当上尊者的徒弟,那便是最优秀的!要知道,长风尊者成名以来,一百五十年都未曾收过徒弟!” “真的?!”阿瑶听的激动不已,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内疚,师父也挺倒霉的,好容易收个徒弟,怎么第一个徒弟就是收了这么笨的自己呢…… …… 天还不亮,穆清院子里的晨钟就响了起来,阿瑶赶紧洗漱穿戴,一切完毕之后,瓜子却还是睡得人事不省,怎么都叫不起来。 阿瑶急急跑了出去,只见众位子弟都已经站好,大毛匆忙向她招了招手,阿瑶赶紧跑到他身边。 穆清穿着浅灰色长衫,一根古朴的玉簪将头发束的纹丝不乱,他面容肃穆,一双眼睛透着智慧与和善。目光扫过阿瑶,穆清冲她微微一笑,阿瑶心中暖暖的,紧张与慌乱顿时无影无踪。 只听穆清缓缓开口:“群仙会马上就要到了,届时仙界六郡的掌教弟子都回前来,到时各门各派新入门的弟子少不得切磋比试。虽然咱们修行之人,讲的是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但苍冥乃六郡之首,修的又是剑术,这武功也是荒废不得。” “是!”众弟子齐声应答。 穆清点点头,对着站在第一排的清俊少年说道:“卓然,你的上清剑练得如何了?” 卓然站了出来,只见他右手一把长剑背在身后,朗声答道:“师父,徒儿昨日已经练到第七重,剑气也百步一煞。” “哦,你练一段。”穆清微笑着点点头,表情十分欣慰。 只见卓然大大方方亮出长剑,剑指配合、松沉自然。一个白鹤亮翅,长剑顺势向下点去,那殷红的剑穗如一道红云,上下翻动。钩、挂、点、挑、剌、撩、劈……,卓然剑随身走,以身带剑,渐渐地,他越动越快,周身被翻飞的剑花所绕,惊鸿一瞥之时,他化剑为虹,一时间白光骤起,众人还没看清如何,只听“咔嚓”一声,一块三米长的青石地砖被生生劈了道口子。 “哇!”阿瑶看的目瞪口呆。 穆清一脸骄傲,点着头说道:“不错!剑气刚毅,剑法纯熟,但要加强内功修为,做到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 “是!”卓然恭敬退下。 穆清看向大毛,满是期待地说道:“子衍,你的两仪剑法练得如何了?” 大毛恭敬答道:“弟子驽钝,与卓师兄比,还差得很远。” “无妨,你出来试试。” “是!” 阿瑶冲大毛咧嘴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别怕!” 大毛冲她点点头,负剑走出队外。他深吸一口气,沉下肩膀,手腕一抖,剑身立刻荡了出去,可是剑锋还未到,持剑之手便已后撤。与卓然不同,大毛的剑法并不犀利,也感受不到咄咄逼人的剑气,他以腰为轴,上步下步,只见形动,而不见身动。行时,如蛟龙出水,静时,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 ,步踏九宫,劲力顺达;只觉得那一招一式,一点一云都连绵不断、潇洒飘逸。 阿瑶不懂其中精妙,也看出大毛这剑术了得。穆清更是不住点头,突然只见,只听穆清喊道:“江行,你去和子衍过几招!” “是!”一个青色身影挥剑从阵中飞出,只见这江行的剑气十分毒辣,直直冲着大毛面门刺去。阿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可大毛并不见躲闪,他六合俱动,上身为阳,下身为阴,右手为阳,左手为阴,手中之剑亦刚亦柔。待江行逼近之时,大毛虚身下步,长剑大开大阖,以八卦划盘,拨去剑锋,以柔克刚,化去剑气,再以慢制动,拆去剑招。只见两个人,一快一慢,一动一静,一浮一沉,渐渐地,江行气力不支,剑法凌乱起来,而大毛则越练越稳,剑招古朴但气势浑厚,无论江行从何处袭来,大毛都足下生根、岿然不动。江行一乱,近身到大毛侧位,只见大毛肩头瞬间发力,左手一划,右手举剑一拨,江行手中之剑顺势脱出,江行也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下。 “好!”不等阿瑶叫好,穆清已然满面红光,拍手叹道。 大毛收起剑后,连忙拉起江行,并客气恭敬地道了声:“承蒙师兄手下留情。”江行也是洒脱之人,拱手还礼后,回到队伍之中。 穆清叹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剑法,看似绵软,但实则精妙无比,以不争而胜,以不贪而进,以不动而固,以不繁而生。想练好两仪剑法,不仅要掌握剑招要诀,更是需要清明醇厚的心境修为,子衍,你初来不久,便能练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啊!” “师父谬赞,这都是师父点化,和众位师兄师姐指点的功劳。”大毛谦虚地答道,阿瑶扭脸看向他,只觉得这个眉目日益俊朗、气质逐渐沉静的少年越来越显露出他那坚毅宽厚的一面。 “好,好!”穆清十分高兴,他对众弟子说道:“剑为兵器之神,君子之器。咱们苍冥修剑宗,不仅为了降妖伏魔,更是弘扬道法,修炼本心的法门,你们一定要好好修炼!” “是!”阿瑶心里难掩激动,和着众人大声答道。 就在这时,穆清看向她,温和说道:“阿瑶,不知你这几个月,跟着尊者学了什么剑法?” “啊?!”阿瑶傻了,她到现在连剑都没摸过,何谈学了什么剑法?! 见阿瑶脸色异常,穆清赶紧又问道:“那可学了法术?” 阿瑶不言语,脸上全是难为情。 “那……那……你可学了内功心法?”穆清也是一脸尴尬,阿瑶和大毛同时入门,这段时日不会什么都没学吧! “嗯!嗯!”阿瑶赶紧点头:“这个学了,这个学了!” “哦……”穆清长舒口气,顿觉解脱了:“那你也演练演练吧。” 阿瑶有点儿懵,她微微扭头,只见大毛坚定地冲她点点头,众多弟子也都看着她,阿瑶心一横,咬牙站了出去:“我现在只炼到三层心,要不我给大家做个幻境吧。” “你已会结幻境?”穆清有些惊讶,要知道结幻境不仅需要通晓仙术,更要有灵气的积累,他看了看阿瑶,心说若是这个小孩子真的能结幻境,那尊者的教化真是了得! 阿瑶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入定打坐。她两手摊在膝头,口里念念有词,正当众人拭目以待之时,阿瑶手臂一挥,只见一片树叶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当当正正落到她张开的手心里。 “哇!”阿瑶大叫着睁开眼睛,捏起那片树叶兴奋地叫道:“看啊,看啊,我结出幻境了!” 周围寂静了半秒,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啊哈哈哈……” “你们怎么了?”阿瑶一脸尴尬,不知所措。 卓然笑得直不起腰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举了举,阿瑶抬眼看到,只见头顶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正随风起舞,不时有叶子簌簌落下。 阿瑶窘的满脸通红,大毛也笑得很是欢乐,只有穆清站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一点儿根基都没有,这可怎么教啊?! ------------ 第三十八章 莫欺年少(改后) 阿瑶再不济事,辈分在那儿摆着。穆清不仅给她和瓜子专门腾了间房,还命卓然、大毛给他俩开小灶。从呼吸吐纳开始,一点点的教授。好在阿瑶还没笨到朽木的地步,再加上她也刻苦,几天下来,呼吸吐纳已经练得有模有样,御剑之术也勉强可以飞个几里地。 这一日,卓然正在教阿瑶结云决,只见明月远远走来,阿瑶顿时有些紧张,神情也瞬间萎靡下来。当日之事,卓然也在,他见明月过来,生怕二人再有争执,便先声问道:“明月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师兄好!”明月点头问候,随后她目光凛冽地看着阿瑶说道:“我不过正好路过,看见您在教阿瑶小师叔便过来看看。” 阿瑶下意识低下头。 “你们再学什么?”明月俏皮问道。 “我在教阿瑶师叔结云。”卓然不知所以,自然答道。 “结云?!我会啊!师父还夸我结得好呢!”明月笑盈盈的,那娇艳异常的小脸很是明媚动人。 卓然毫不防备,真心实意夸赞道:“是啊!师妹的结云又快又稳。” “谢谢师兄夸奖!”明月俏皮又可爱,她看向阿瑶说道:“要不……要不我教小师叔结云吧。” 卓然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明月撅起嘴,撒娇说道:“为什么啊?师兄,我上次虽然和小师叔有些误会,但那都过去了!我就是想借此和小师叔讲和的!” 卓然有些怀疑,但明月一番话说的甚是恳切,他一时还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阿瑶也一脸惊慌,心里不仅烦躁而且还有些害怕。 “咦?!是谁要教阿瑶结云?”瓜子嘴里咬着根仙草,似笑非笑地飞了过来。 明月见是瓜子,下意识翻了个白眼珠。 “原来是明月师侄啊!”瓜子落到卓然身边,冲阿瑶眨了眨眼,神情不是一般的狡猾。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师侄!”明月狠狠看着她。 “哦,对对,是师侄女!” “你再说一句!”明月何曾受过这气,伸手便向瓜子戳去。 “啊!”瓜子嚎叫一声,藏到卓然身后,悲悲切切地说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怎么上来就打人啊!” “我……我……我动着你了吗?!你别胡说八道!”明月跺着脚,甩下手去。 一直在苍冥清修的卓然,简直要崩溃了,他何曾见过两个女子吵架啊!正盘算着这事儿是不是应该马上通知师父,卓然眼睛一亮,开口喊道:“楚师弟,你来的正好!” 另外三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大毛背着剑,一副刚修炼完的样子,走了过来。阿瑶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瓜子撇了撇嘴,只有明月反应强烈,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大毛微红的脸还有丝丝汗气,他看了看神色不一的四个人,向卓然拱了拱手,看也不看明月一眼,便直直站到阿瑶面前,声音出口,异常温柔:“阿瑶,你今天都学了什么?炼的如何?” 阿瑶心里七上八下的,看了看大毛,她说道:“卓然正在教我结云。” 大毛点点头,说道:“卓师兄不仅剑法精深,而且仙法也极为精湛,你一定要好好学。” “嗯”阿瑶下意识点点头。 “大毛你来的正好!”瓜子踉踉跄跄飞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我的头好疼啊!” “啊?!”卓然、阿瑶同时吓了一跳。 大毛问道:“怎么了?” 瓜子向着明月一努嘴儿,说道:“她戳我!” “我没有!”明月气急败坏。 瓜子飞扑进阿瑶怀里,大哭起来:“阿瑶,我看来活不常了,不能再陪你说话、吃饭、洗澡、睡觉了……呜呜……赶明儿我死了,一定要给云天捎个信儿啊!” 阿瑶知道她是装的,但眼圈还是红了起来。大毛拳头握紧,冲着明月转回身来:“你为何要伤她?难不成瓜子也能夺了剑砍你?!” “我说了没有!”明月恼羞成怒,小脸气得通红。大毛一言不发,扭过脸去,明月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下意识拉过大毛的袖子,目光如火般说道:“我明月从不说谎,没有伤她就是没有!” 大毛甩开她的手,目光瞥向一边:“无论有或没有,你以后都最好不要再来找阿瑶和瓜子!” 明月愣住了,秀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你……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大毛似乎叹了口气,他一把拉过阿瑶和瓜子,看向明月,一字一句说道:“他们俩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如果有人再敢伤她们一分,我就……我就还她十倍!”说完,大毛拉起目瞪口呆的阿瑶和一脸坏笑的瓜子,愤然离去。 “师……师妹……”卓然尴尬地声音响起。 “不要管我!”明月哭着叫道,声音尖利极了! 大毛拉着她们俩一直走到南山坡上才放开,他胸前起伏,似乎心情很差的样子。阿瑶看了眼瓜子,走到大毛身后,拽了拽他袖子说道:“大毛哥,其实……其实……明月真没戳瓜子!” 大毛身子微微颤抖,他低下头,不发一言。 “哼!谁让她上次冤枉咱们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瓜子趴在阿瑶肩上,小表情很是得意。 阿瑶皱了皱眉,看向大毛。大毛转回身来,神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他抬手搭在阿瑶肩上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总之我不会再让你们俩个受欺负。” “那就谢了!”瓜子语气轻慢,阿瑶总觉得大毛似乎心里有事,只是看着他诚恳的目光,阿瑶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和瓜子的!” 听她这么说,大毛咧开嘴笑了笑,他像个宽厚的兄长一样,伸手揉了揉阿瑶的头发,说道:“今儿都学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今儿学得可多了……” 南山之上,一高一矮、一青一白两个少年,一边比划,一边不时哈哈大笑,一旁还飞着不时挑逗小虫小花的瓜子……一时之间,整个苍冥都因这愉悦,而变得生动起来。 ------------ 第三十九章 紫宸剑(改后) 要说仙界最飒的一个道法就是御剑飞行!阿瑶看着卓然、大毛他们轻踏长剑、瞬息万里,心里实在羡慕的不得了,可是穆清说她根基太浅,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御剑腾空,勉强近地游走个把里地还能凑合。 手里捧着师父给她的“天书”,阿瑶叹了口气低下头,想起以前在南山看书时,多亏了小白提点,好久没见,也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了。还有大毛,他每日勤修苦练,见面的时间也很少;二毛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到苍流了吧,可是也不见他来看自己……如此胡思乱想着,书里的字却是一个也看不进去。 四周看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大家修炼的修炼,切磋的切磋,独独没有自己什么事。阿瑶叹了口气,来了这几日,虽然穆清、卓然都教过自己,但也许是自己太笨,总觉得学到的都是皮毛,毫无用处。 如此想着,阿瑶又叹了口气。瓜子刚起床,睡眼惺忪地落到阿瑶肩头,打着哈欠说道:“怎么了,大早晨的叹气!” “瓜子,我好像真的太笨了,穆清师兄和卓然都教了我几天了,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你是真的太笨了!”瓜子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穆清那小老头是在敷衍你?!” “什么啊!”阿瑶吃了一惊。 “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咱们来了五日,你学了什么,第一天,穆清叫你去讲了通大道理;第二天,卓然教你屁用没有的结云,而且也没教会;第三天,大毛刚想教你两仪剑,就被江行叫走;第四天,是道法课,你连初级的皮毛都没掌握,就跟着学九层心;第五天,好了吧,彻底没人理你了!” 阿瑶越听心里越冷,如果真如瓜子所说,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她! 带着哭腔,阿瑶问道:“瓜子,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瓜子叹了口气:“也许,你就不应该来苍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小心翼翼,谁也没有得罪过,为什么师父不喜欢自己、上仙不喜欢自己,穆清还是不喜欢自己!阿瑶的手紧紧攥着,泪水一点一滴落在“天书”上,润湿了本来就看不明白的字迹…… 瓜子见阿瑶这么难过,心知话说的太重了,便支支吾吾又说道:“嗯……这个……嘛,也都是我乱说的啊,你知道……我……我比较容易大惊小怪!也许……也许……穆清他是在考验你,想收你为徒也说不定!” 阿瑶猛然站起身,第一次真正发怒,她伸手将书狠狠扔在地上,一脸通红地跑了出去。 “哇!”瓜子吓了一跳,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叹了口气:“阿瑶,你怎样才能坚强起来!” 一口气跑出去好远,阿瑶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她抬眼望去,这条竟然是回苍渺的路,心里更是又恼又气,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可是,那翩然的一袭白衣却总在心里眼里飘来荡去!阿瑶狠狠摇了摇头,她想找大毛、二毛,但耳边突然响起了明月的话:“你不要再作践他!” “我没有,我没有!”阿瑶刹那间心里仿佛被烧了一个透明窟窿,她哭喊着,捂着耳朵,跪在了地上! …… 西天一片赤红,仿佛仙女穿着妖娆的红裙在盈盈起舞。阿瑶坐在草地上,看着慢慢向西移动的太阳,心里空空荡荡的。 “小师叔!” 阿瑶有些恍惚。 “好几日都不见你了!”狸小白的声音响起,原来不是幻觉,阿瑶冲着那声音转过头来。 狸小白一愣,看着阿瑶的脸匆忙说道:“你怎么了?” 阿瑶赶紧低下头,偷偷擦了擦眼泪。 狸小白顺势坐下,歪头看向阿瑶:“你哭了?!” “没有!”阿瑶把头扭向一边。 狸小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阿瑶果然心思单纯。 “因为你师父不要你了,把你交给了另一位师父,可新师父还是什么都不教你,成天只是应付!” “你……你……怎么知道的?”本想着无论有多委屈,多么被人轻贱,和小白总是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现在,自己那一丁点的自欺欺人的小心思也被人狠狠揭开,阿瑶从没有这么悲愤过,身子已然抖个不停,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强着声音说道:“不是的!你胡说!” 狸小白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阿瑶,神情不再如以往般轻佻,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直透人心:“苍冥的人,恐怕就你不知道!” 阿瑶愣住了,只觉得心被一双手狠狠攥了起来,那疼痛锥心刻骨,让人万念俱灰…… 阿瑶失魂落魄地回到穆清之处,几个弟子见她,呵呵笑着打了个照顾,阿瑶只觉得那笑声无比刺耳,她仓皇低下头,直往屋里扎去,只听得另一处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明月师姐,你这把青冥剑真好啊!”一个小弟子在说话。 “是啊!师父专门挑选了青冥给你,足见他对你寄语厚望!” “什么啊!”明月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会被师父增剑,你们不是也都有吗?” “我们的剑哪里比得了青冥!” “不过,你们发现了吗,阿瑶小师叔没有佩剑诶!” “他?”明月声音陡然提高:“哼,仙尊让他拜师时就说了,他的任务是好好照顾尊者,还用剑做什么!” 阿瑶身子颤了颤,哭成桃子一样的眼睛,又湿润了。 “不过青冥虽好,也没有紫宸好!”明月叹了口气:“那可是秋水上仙斩妖时,用的第一把剑!” “是吗?那为何没听说呢?” “你们知道什么!”明月一副得意:“秋水上仙只用过一次紫宸,以后便从未用过!但我听外公说,紫宸极为灵异,是把绝世好剑!” “是吗?也不知道谁能有幸获赠紫宸!” “我看是别想了,紫宸是秋水上仙的遗物,尊者怎么舍得赠人呢!” “那可不一定,阿瑶小师叔是尊者唯一的徒弟,尊者很可能赠给他的!” 明月气恼无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哼!尊者根本就没把他当徒弟,要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不教他!” 阿瑶狠狠攥着拳头,就连指甲陷进手指流出鲜血都不知道,她只觉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气息在窜动,好半天,她才松开手,嘴里缓缓吐出来两个字:“紫宸” …… 十分抱歉:在瓜子的建议下,我对这两章做了很大的修改,向看过的朋友说声抱歉! ------------ 第四十章 炼心 阿瑶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努力做些什么的愿望,她每日早早便起床练习呼吸吐纳、内功心法,即便穆清他们教的再少,她都认认真真一招一式,一咒一诀地勤奋练习,好几次瓜子半夜醒来,都看到阿瑶俯身在豆大的烛光下,一字一句,甚至是一笔一划的埋头在长风给她的“天书”中。几日下来,阿瑶的话少了,整个人都变得沉静起来,她仿佛一瞬间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虽然懵懂单纯但笑靥如花的青涩女孩。 可是这种变化,让瓜子很是心疼, 每每看到阿瑶寂寞枯坐时,她就想哭,为什么别人的成长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呵护,而阿瑶却只能在孤独恐惧中,悲凉又无奈地挣扎。 瓜子悄悄抹了把眼泪,装作很潇洒的样子,落到阿瑶眼前:“别看啦,不早了!” “嗯嗯”阿瑶只是点点头,眼不离书。 瓜子心里酸酸的,她叉着腰,跳到摊开的树上,不悦地说道:“别看啦!明天再看!” 阿瑶这才抬起头,她看了眼眼圈微红的瓜子,目光迷离地说道:“你说什么?” 咬了咬嘴唇,瓜子声音柔和了好多:“阿瑶,我困了,你明天再看吧!” 这是什么逻辑?心思全然不在的阿瑶想了半天,才接口:“你困了就睡,我再看会儿!” “可是你点着蜡,我睡不着!”阿瑶撅起小嘴儿,向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那……那我出去看!”阿瑶看了看院外如银盘一般的月亮,拿起“天书”,打算起身出去。 “阿瑶!”瓜子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似乎很是生气:“我……我……我怕鬼不敢一个人睡!……反正……反正你要是不睡,我就……也不睡了!” 阿瑶愣住了,看着瓜子一双银光闪动的眼睛,自己的眼眶里也温热起来……放下书,阿瑶克制着胸中的酸楚,温柔地捧起瓜子,轻声说道:“好,咱们睡觉!” …… 群仙会越来越近,穆清原本平和的脸,逐渐拧了起来,他几乎手把手地一个个亲自教导子弟。 “卓然,你的剑虽快,但气力不足,这些日一定要加强内功修炼!” “江行,剑气之力不在狠,而在罡!你下盘不稳,还需多加练习!” “明月,青冥剑使得还顺手吗?这青冥心气极高,你要和它多多配合,且不要太强求它!” “静流,斜刺的时候,要以腕为轴,以臂带力!要这样!这样!” “不错!子衍你的两仪剑非常好,不过若是能在厚重的基础上,再灵动些,就更妙了!” “阿瑶?!”穆清终于走到阿瑶身前,只不过刚才还笑眯眯的脸已经不见。阿瑶站直行礼后,继续练习自己的苍冥初级剑法,那是给刚刚入门的子弟强身健体用的,一招一式都极为缓慢,只为舒张筋骨,其他毫无用处。 穆清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好好练习吧!”说完,迫不及待地向其他弟子走去:“哎呀!落辉你这剑法不对!气从丹田而生!” 阿瑶身子微颤,她转身滑剑时,一颗眼泪颤巍巍掉在了地上。 …… 回到院中,阿瑶还没进门,只闻到阵阵饭香扑鼻而来!好奇怪啊,谁会在苍冥做饭呢?!推开屋门,一个青色的背影闯入眼中,听到门响,一张俊雅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 “二毛?!”阿瑶惊喜万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又清清脆脆叫了声“二毛哥!” “是我啦,傻阿瑶!”二毛变化真大,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么帅、这么阳光、这么气质如华! “二毛!”阿瑶紧紧攥着二毛的手不松,紧靠着他坐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你以为我不想啊?!”二毛大手反握住阿瑶:“一听说你在这儿,我不知做梦都跑了多少趟!可是苍岚正在为群仙会设结界、置灵瘴,我实在走不了啊!” 看着二毛,阿瑶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撅着嘴,央求画饼的娇弱女孩,她任性又亲昵地说道:“我不信,那你怎么现在有时间了?” “嘿嘿!”二毛暖暖笑道:“我今儿和师父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天塌了,我也要来看看我家的傻阿瑶!” “为什么?”听他这口气,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一般。 “因为……这个!”二毛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漆红盒子,打开之后,伸到阿瑶脸前:“你看这是什么!” “饼!”只见样子各异的四个烧饼团团正可爱地躺在食盒里。 “总想起小时候,你一饿的不行就让我画饼,还说最喜欢刚出锅炸的金黄黄的油果!前两天一位师兄下山办事,想起你小时候的谗样,我特意托他买的,一直用仙法温着,你快吃吃看,还有没有小时候的味道!” 捧着饼盒,阿瑶的手轻轻颤抖,她小心翼翼拿出一块豆沙饼,大大咬了一口,只觉得那甜丝丝的香气一直沁到心里,那香甜之中,还带着刚刚落到嘴里眼泪的苦涩。 “好吃吗?”二毛问道。 阿瑶迅速擦了把泪,笑着说道:“没有你画的好吃!” “傻阿瑶!” …… 吃过东西,两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阿瑶拿出“天书”向二毛请教。二毛有些吃惊:“你怎么才开始学这些啊?” 阿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以前犯懒,没跟着师父好好学!” 二毛皱了皱眉,脸上全是怀疑,但看着阿瑶尴尬仓皇的眼神,二毛体贴地说道:“不过也是,这种枯燥的东西,我也不爱学!来,我教你。你看这是苍冥特有的内功心法,我们都叫它炼心术,是所有凡尘俗心想要修至通明的必经之路!炼心之术,从未纯之心到已灵之心共分九层,主要通过打坐入定,导化精、气、神,最后达到神满虚空、惟空无碍的境地。你炼到哪层了……” 苍渺望舒之内,长风白衣清扬,纤尘不沾,他只觉心里一动,便轻轻睁开眼睛。这些天苍渺的确安静了很多很多,没有人早上轻轻俏俏地问安,廊子里没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绀桂中也没有清扬柔和的低语或是脆如银铃的笑声……这安静不正是心中所求吗,长风闭上眼,可面色却又阴沉了下去。以前独自一人之时,他不觉寂寞,可现在的寂寞,却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儿,长风突然咳嗽不止,片刻之后,嘴角渗出丝丝血花。他之所以将阿瑶送去穆清那里,一是为了改一改她那柔弱的性子,但更重要的是,长风的天刑之苦又到了! ------------ 第四十一章 天刑星现 苍渺上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团灰白色的云,将周遭的一切笼住。望舒内外安静得像死了一般,碧潭纹丝不起,银华树片叶不动。长风盘腿打坐在榻上,举目向窗外看去,只见中天之上,一个红点隐隐若现。 长风望着那红点,凄然苦笑:“终是躲不过。” 那空中闪亮的红点乃天刑星,为上天刑罚之宿。受过惊天雷震之后,每年五月,天刑星出现之时,长风都会有一段日子苦不堪言,身上八十一条鞭痕全数迸裂,皮开肉绽!这痛锥心刻骨,却无法用任何法力阻挡,就连幻清出手亦不能消除半分。再加上长风曾下了碧潭,今年天刑来的更甚! 此时,长风全身冰凉,额头沁着豆大的冷汗,光洁冷俊的脸上弥漫着骇人的青灰色,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直到渗出鲜血,就连摊在膝头的手也在不住颤抖……而这时天刑才刚刚开始。 不一会儿,长风雪白的长衫上开始出现道道血痕,那血痕纵横交错,遍布前胸。血越透越多,直到浸透衣服,滴滴答答落到地上,长风脸白的毫无生气,他拼尽全力忍着受着,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可是,身体上的剧痛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烈焰,潜伏在长风频临迷失的心性中,不断燃烧着他的自持和清明,向他伤口最深处狠狠灼去。 “长风,你可愿意永远陪师父住在苍渺之中?”低音浅笑、娥眉暗转…… “你们竟然如此不知羞耻!苍冥还有何面目立于仙界!” “沐长风,你觊觎秋水上仙的美色,简直禽兽不如!” “东君,是我将师徒之义混为男女之情,我……我愿弃情绝爱……永生永生不再见他!” 一个白色的影子疯了一般跳进碧潭,又哭又喊地拍打着水面,似乎要抓住些什么,刹那间碧绿似翠的银华树瞬间白头! “风儿,从今往后,你牢牢记住秋水已经死了,你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再想起她!” 仙云结情,凝思成幕。美好又熟悉的容貌,纠缠又痛苦的痴恋终化为一滴凤凰泪…… “我叫阿瑶。” “师父,以后阿瑶会陪着你!” …… “哇”的一声,长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所有的修持全部幻灭,瘦削的身子猛然瘫倒在地,那张如刚棱冷硬的容颜瞬间瓦解。眉毛下,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烧起了凶凶烈火,愤怒、绝望、暴戾、仇恨、思念……昔日风姿卓绝的白衣尊者,此时发丝散乱,神情可怖,身子缩成一团,在被鲜血浸染的白衣中剧烈震颤……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疼痛,每一个清醒的瞬间,都是折磨……长风再也抵挡不住,一声悲怆低哑哀鸣,苍渺不再安生。 “九层炼心者,是炼已灵之心而使之归空也。心胸浩荡,众有皆无。清空一气,盘旋天地间。是我非我,是空不空。世界有毁,惟空不毁。乾坤有碍,惟空无碍,此所以神满虚空,法周沙界也。” 阿瑶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摊开,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安和,按照二毛的指点加上近来越发刻苦,她已经炼至八层心,就连第九层已灵之心也快堪破。此时此刻,阿瑶双目虽闭,但心中一片澄明,她似乎飞身高台,又似脚踏云霞,周遭空无一物,身体自在而动。 她缓缓飘到一孤绝海岛之上,岛上有一仙洞,阿瑶低身进去,只见脚下所踩不是路而是平静无波的水面。越往里走,洞越宽阔,直到一片大湖出现在阿瑶眼前。湖中有一莲台,上面坐着一位老者。 阿瑶不觉害怕,只觉亲密,她开口问道:“您是谁啊?” “阿瑶,你终于来了。”声音温暖而慈悲。 “您如何认识我?”一边说,阿瑶额间金印一边闪闪发光。 “我是从长风的心里认识你的!” “我师父?!”阿瑶心头一颤,脚下水面顿时荡开波纹。 “不错!你师父。” “为何是从我师父心里?难道我师父也来过这儿?” “提起你时,长风也如你刚才一般心头一震。” “你怎么知道的?再说,我师父干嘛提到我?他……他不可能提到我!”阿瑶心里不知涌起了什么情绪,有紧张、有慌乱、更有一丝温热。 “阿瑶,你可尊敬你师父?” “那是当然!”阿瑶想也不想开口说道。 “那,若是有一日,你要为了长风牺牲自己,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阿瑶下意识挺起胸膛。 “如果牺牲的不是性命,而是你永远的快乐呢?你也甘心?” “只要师父快乐,我就甘心!”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阿瑶,命数天定,有些人注定是要来成全别人的!无论以后如何,你需永远记得今天所说的话。” 那声音慈悲之中,透着无情冷硬,阿瑶只觉心里莫名难受起来,她下意识抱住心口弯下腰,可那难受逐渐变成了痛,那痛来的气势汹汹,而且还弥漫着伤心与绝望,一丝熟悉的孤寂气息涌了上来……师父?!……阿瑶章法全乱,她努力抑制住在全身上下乱蹿气息,想重新将意念导入正途,可越是凝神,眼前越是出现无数重重叠叠的长风身影,只见那雪白的衣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师父…… “阿瑶!”门口传来明月没好气的声音:“师父让你去一趟!” 半天没有声响,明月翻了个白眼,敲门的手更加用力起来:“你听见了没有?!” 还是毫无动静,明月皱了皱眉头,打算离开。这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明月一惊,下意识一把推开房门,只见阿瑶盘坐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脸上蕴着一层灰气。 “你!你怎么啦?”明月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去,她握着阿瑶肩膀喊道:“醒醒!你醒醒!” 手刚触上阿瑶的衣服,只觉她浑身像火球一样烫!明月心中一惊,难道是走火入魔了? 她兀地站了起来,刚要抬腿跑出去叫师父,又立刻顿住了,师父说过,修仙之人最怕走火入魔,一但心魔不能及时克制,便会迅速反噬性灵,到时候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医治不了!正想着,瓜子飞了进来,一见阿瑶情形,立刻冲着明月厉声大叫:“明月,你竟敢暗害阿瑶!” 明月狠狠白了她一眼,劈声说道:“我没工夫和你斗嘴!你快去叫我师父,就说阿瑶走火入魔了!” “啊!”瓜子惊呆了,她看了眼浑身抽搐的阿瑶又看了眼明月,声音明显颤抖起来:“你……你……你胡说!我刚刚离开时,阿瑶还还端端的!” “我告诉你,走火入魔如果不能及时化解,轻则致残,重则丧命。你若不放心,那我去找师父,你在这里用功护住阿瑶心脉吧!”说着明月就要往门外跑。 “我去!你给我好好看着她!”话音还没落,瓜子已经不见踪影。 明月看着阿瑶叹了口气,一边走到她身后坐下,掌心抵住阿瑶心脉,输入真气护住,一边开口说道:“我明月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不是为了大毛才救你的,你也用不着感谢我!” 片刻之后,穆清、卓然、大毛都赶了过来。一见阿瑶乌黑的脸,穆清赶紧给她塞了两颗清心丸,同时一手罩在阿瑶头顶,诊她心脉。只见穆清一愣,脸色突变,是谁给她中了静心草?难道…… 阿瑶体内气息到处乱走,明月功法有限,支撑不了太久。穆清来不及多想,一指纯阳正气贯入阿瑶百汇,索性阿瑶自身功力有限,心魔虽生,但声势却还弱,片刻之后,她脸上的乌气散去,已无大碍。 身子一软,阿瑶歪了过去,大毛顺势拉住她,焦急万分地说道:“阿瑶,你怎么样了?” 明月在一旁,若有若无叹了口气,凝望着大毛,站了起来。 阿瑶慢慢睁开眼,顾不得还盘旋在胸口的巨大浊气,仓惶又急切地喊道:“师父……” ------------ 第四十二章 情深不寿 “阿瑶,你没事吧!”大毛、瓜子围在一旁。 阿瑶脸色青白,喘息未定,但那心头生生的痛却丝毫未减。 穆清皱着眉头说道:“修炼心法最忌贪大求快,要不是明月发现的早,护住你的心脉,阿瑶啊,你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瓜子鼓着腮帮子向明月看去,目光虽然依旧不客气,但那份憎恨讨厌却是少了很多。大毛目光若有若无地颤了一下,又落到了阿瑶神情迷离的脸上:“你不要着急,以后若是再想打坐时,可以让瓜子叫我来,咱们一起……” 无论周围的人说什么,阿瑶似乎都一脸茫然。突然之间,她神情一动,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大毛,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向外冲去。 “哎!”围着的人都是一惊,卓然顺势拉住阿瑶:“你去哪儿啊?” 怎知一向温顺的小师叔,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愤然扭过头,一双眼睛焦灼又狠烈,狠狠甩掉卓然的袖子,阿瑶不顾身体里还未平息的真气,飞一样向外跑去。 “阿瑶!”大毛、瓜子见状立刻追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师父!”众弟子一时无措,看向穆清。穆清面色微沉,他掐指算了算,心中迷惑更甚,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阿瑶,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那内力刚而强烈,但却是又像被什么压着沉寂未发。更为奇怪的是,这孩子命盘缭乱,就连号称苍冥第一卜算的穆清也看不分明。 穆清叹了口气,向苍流正宫崇华上仙处走去。 “阿瑶,你慢些啊!”瓜子在身后呼哧带喘地嚎着。一边,大毛也一步赶着一步紧紧追着,可是阿瑶却如足下生风了一般,速度比结云更甚! 大毛心中疑惑,但也顾不得许多,只见阿瑶直奔苍缈的方向而去,他反手抽出佩剑,催动口诀,御剑追去,待到近时,一把将她带到剑上。 “放开我!”阿瑶心乱,使劲挣扎,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地方一个人。 大毛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大喊道:“要回苍缈,我带你去!” 阿瑶一愣,瞬间安静下来。 苍缈宫外设有结界,御剑飞不进去。只见天空青光一划,大毛、阿瑶和瓜子从剑上跳了下来。 “师父!”阿瑶心跳的快要挣脱出来,此时此刻,看着朱色大门,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但却熟悉无比的痛苦与挣扎,虽然不知为何心痛,但她无比肯定,这痛和师父有关,师父一定出事了! 几步冲到门前,阿瑶使劲推门,但门纹丝不动,她厉声大喊:“师父,开门啊!我是阿瑶!” 苍缈静的吓人,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不到。 阿瑶心里更是惊骇,声音连同身体颤抖不已,她疯了一样,一拳一拳使劲砸门:“师父!求求你开门啊!师父!” “尊者是不是到别处去了?”瓜子实在不忍心,上前解劝。 可阿瑶浑然不理,边哭边喊道:“师父……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流了好多血……师父,你开门啊……” 拳头被磨破了皮,星星点点的殷红沾在门上,大毛心中不忍,对着苍缈一拜,朗声说道:“尊者,子弟斗胆破门,还望您老人家赎罪!” 说着,他举起佩剑,催动口诀。转眼之间,阵阵青光由剑而发,只听大毛闭眼念道:“浩浩如潮、冥中有道、灵剑在手、惟空不毁!破!”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可大毛的剑气还并未发出,三人俱是一惊,阿瑶更是一步也动不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 银白色的衣炔如云似雾,踏着阵阵仙风,飘然出现在门口。朱红的门被大大拉开,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毫无表情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低哑,不着一丝情绪。长风乌丝披散,肃然背手,目光如冷泉般清冽,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不敢正视的威严! “师父……”阿瑶愣了半天,才轻声出口:“我……我来看看你!” 长风目光浅浅从她身上划过:“我说过,你何时炼会九层心再回来。怎么,我说的话,你都是不听的?” “不!不是!不是!”阿瑶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见到师父安然无恙,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心就是很疼很疼…… “尊者,阿瑶一直在刻苦修炼,刚才还差点儿走火入魔。”大毛看瑟瑟发抖的阿瑶,心有不甘。 长风云淡风轻地一手扶住门框,一边抬起头:“刻苦修炼本就应该,走火入魔那是因为心神不定、执念犹在,就冲你今日如此慌乱莽撞地跑回来,我就料定你这些日子也难有长进!” 不仅一句关切的话也没有,而且长风那冰冷的声音,刻薄的言语,让人听了忍不住寒心颤抖,大毛拳头紧紧攥着,青筋暴起,瓜子皱着眉定定看了长风半天,那日为救阿瑶而吐血挣扎的温和男子和此时眼前这个绝情绝义的尊者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阿瑶瘦弱的身子颤了颤,心中的疼痛还是那样清晰刻骨,她疑惑地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师父,眉毛轩朗如虹,眸子漆黑如星,鼻子挺拔端正,嘴唇嫣红如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自然沉静……看着看着,阿瑶嘴角情不自禁向上扬起,她恭恭敬敬跪向长风,开口说道:“师父教训的是,阿瑶自知驽钝,便急求冒进,幸亏大家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今日阿瑶被心魔所扰,莽撞前来,还请师父原谅。” 长风目光空荡荡的,不再看她一眼,还不等阿瑶说完,他便摆摆手,转身关门而去。阿瑶跪在地上,直望着那白色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 “咱们回去吧!”大毛扶起阿瑶,心里却在隐隐作痛,尊者好歹成仙多年,却如此刻薄寡义,对自己的徒儿都绝情至此,看看阿瑶,他只觉得心中有千分心疼,万分愧疚,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心说群仙会上,一定要开口让阿瑶另投师父,不能再受这无名气了! 瓜子摇摇头,飞到阿瑶肩头,摸着她的脸说道:“阿瑶,别难过,尊者……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他能和你说这么多话,已经是……” “瓜子,我知道的!”阿瑶冲她轻轻笑了笑,目光又向苍缈望去:“其实只要师父没事儿,我就很高兴了!” 说着话,心里又一波疼痛袭来,阿瑶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还不舒服?”大毛赶紧扶住她:“走火入魔最忌心浮气躁,我师父刚刚帮你疏导开淤滞,你又不要命的跑出来,唉,咱们快走吧!”说罢,大毛带着阿瑶、瓜子御剑离开。 苍缈宫门之后,那紧紧抓在朱色门框上的手,惨白的仿佛透明了一般,条条泛青的血管如狰狞的蚯蛇在皮肤下蜿蜒盘绕。那手臂、身子不停地颤抖,刚才还恍如天神般威仪的男子靠着门慢慢倒下,雪白的衣服如画布一般,一点点被泼上触目惊心的红。长风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憔悴凄惨。此时的长风尊者,虽顶着世人只可仰望的耀眼光环,却只是个无依无靠、孤单可怜、苦苦挣扎的伤心人。他靠着墙渐渐缩成一团,剜心的疼痛煎熬,让他神志混沌,芳华不再,只是那双眸子还亮着,定定地凝望着波澜不惊的碧潭……。 “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崇华上仙惊恐万分地出现在长风面前。看着血人一样的长风,崇华一把将他扶住。 长风神志不明,他呆呆转过眸子,看了崇华半天,这才惨淡一笑,拼尽全身力气,轻声说道:“大师伯……您……您来晚了,我……我……我师父……刚……刚出去……采……采……” 头一歪,说话的人耗完了最后的力气倒了下去。 “风儿!”崇华抖着手扶住长风,刚才他那惨然一笑,仿佛又回到百年前那个仙姿非凡又朝气灼灼的俊朗青年,那时的长风意气风发,永远带着一身阳光明媚,灿烂的能将整个苍冥点燃……崇华上仙心中一动,忍不住老泪纵横,一声长叹悲怆无比:“唉……冤孽啊!” ------------ 第四十三章 虚天幻影 九转金莲缓缓自五彩池中升起,巨大的莲瓣如慈悲的手稳稳拖住沉睡其中的人。崇华和羡渊盘坐在金莲之下,闭目凝神,一掌伸向莲台,只见两位上仙周身蕴着七彩仙气,绵绵不绝的罡气顺着手掌,直直冲向莲座。 莲瓣内沉睡着的男子正是长风,他的血衣已被换下,散乱的头发被拢在脑后,整个人平躺在莲心之中,除了惨白的面色外,神态平静安和。 不知过了多久,崇华与羡渊表情开始紧张,周身环绕之气渐渐散开,崇华闭目说道:“师弟,你先歇息吧。” “疗伤不在一时片刻,师兄,我看还是咱们同时撤掌,调息片刻吧。”羡渊眉头微皱,掌气也开始颤抖。 “好吧!” 两人撤开功法,俱是满头大汗。羡渊疑惑地说道:“风儿怎会突然如此?以他的修为,万不至于心脉俱乱、神志全失!” 崇华若有所思看着莲中男子,声音低哑:“这孩子性子极强,雷震之后,便年年都要受天刑星降之苦,怪不得他坚持不收徒弟呢!” “天刑星降?”羡渊脸色一沉:“这是为何?” “唉!”崇华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秋水!” “秋水?!”羡渊更是一愣:“她……她不是……” 崇华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愈发凝重:“长风之所以会这样,不仅因为天刑星降,我探他灵气,发现他近些时日散功很多,而且……而且还用了虚天幻影。” “风儿……风儿已经练成虚天幻影?!”羡渊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吧。” 崇华目光如电如炬:“我到苍缈时,他那个徒弟刚走。你想想,若是他们看到长风如此情形,怎可能安然离去?” 羡渊一愣,又向长风看去。 “虚天幻影阴邪异常,本不是苍冥心法,乃青丘狸尚当年与幻清仙尊打赌输了,才将口诀念给仙尊。一直以来,虚天幻境的修为与苍冥至罡至阳的心法相冲,若没有精深的修为,很难控制那邪妄阴气,极易走火入魔,咱们苍冥只有仙道高深的仙尊练得,没想到长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崇华点了点头:“唉……若不是情劫,长风今日的成就定然远胜你我啊!” 羡渊点点头:“怪不得刚才给风儿疗伤时,我只觉得有一股阴柔之气不断涌窜,原来是虚天幻影的反噬。也怪风儿太要强,受着天刑,还要逆仙改道,强使出这妖界功法!” 崇华上仙沉默不语,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 …… 九转金莲乃六界至宝,能化腐朽为神奇,拨邪妄归正道,再加上两位上仙不眠不休的疏导,长风终于慢慢恢复了起来。 “大师伯、二师伯,多谢您们救我!”长风脸色青白,声音微弱,但总是清醒了过来。 崇华摆摆手,和蔼说道:“风儿,你受了这百年的苦,为何不告诉我们?我们好歹也可助你化解啊?” 长风苦笑着摇摇头:“大师伯,天刑星降之苦非外力所能化解。心结在,天劫便在。” “唉!”羡渊叹了口气:“风儿,你难道还不能释怀吗?” “我以为自己已然释怀,但……”清俊的脸虽然笑了笑,但神情惨淡:“但……天不欺人!” “好了,别说这些了!”崇华开口道:“无论如何,眼下最要紧的修养好身子。群仙会快到了,到时六郡诸仙云集苍冥,保不准邪魔外道回来凑热闹!我听说不知是谁封印了青丘,这青丘看似与世无争,但与泽水私下来往颇多,刑天的事,泽水一直耿耿于怀。这个时候,苍冥千万不能出事啊!” 羡渊点点头:“我门下弟子已经接好仙灵结,在苍冥周为也设了仙瘴。” “嗯。”崇华点点头。 “大师伯,刑天之事都是因我所起,若是有何不测,我一力承担!”长风挣扎着坐了起来。 崇华看了看他,叹道:“你这孩子,总是那么执拗!这段日子,你好好养病,我一会儿就让你那个什么三毛徒弟回来照顾你!” “他叫阿瑶。” “甭管什么吧!”崇华上仙紧紧扶住长风肩膀,一字一句说道:“风儿,大师伯虽然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但我知道这世间不仅只此一爱。仙尊把你从小养大,对你有养育之恩;我和你二师伯看着你长大,亲手教你一招一式,对你有师徒之义;苍冥弟子尊你敬你,视你为父母,难道你不应该对他们有教化之爱吗?仙界六郡莫不以苍冥为首,你作为苍冥尊者,又自小在此长大,对苍冥的一草一木,难道不应该有护卫之情吗?此情此爱就不值得你珍惜?” 说着崇华站起身,看向远处:“在我心里,守护仙尊、守护苍冥、守护仙界便是最最坚定的大情大爱!风儿,你仙姿奇高,灵气非凡,若能一心向道,抛开小情私义,定能做出一番开天辟地的大事业!……这不仅是我心中所愿,更是仙尊所愿啊!” “大师伯!”长风声音哽咽,他定定眼前这个正气凛然的长者,以往那个絮絮叨叨又貌似糊涂的大师伯顿时烟消云散。 …… “你真要回去啊?”大毛和落辉看着阿瑶归置东西,一脸不舍得样子。落辉说道:“你才来了没多长时间,我教你的意念移物,你还没练好呢!”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只听一声口哨响,窗台上摆放着的几个各色珠子便飞了起来,直直落到瓜子屁股底下的包袱中,只见瓜子一脸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落辉,你那个意念移物,我们早就学会了,是不好意思拨你的面子!” “瓜子!”阿瑶瞪了她一眼,赶紧冲着落辉笑道:“别听她乱说,我还真有好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你呢!” “是吗?”落辉尴尬的神情这才缓和了好多:“我随时欢迎你来问我!” “嗯!”阿瑶高兴地点点头。在穆清这儿的这段时间里,真心对自己好的只有大毛和落辉,可是大毛太忙了,为了群仙会,他总在练剑,来看自己的时间很少,落辉来的倒很勤快,但所学却还少,实在也教不了阿瑶什么。不过即使这样,阿瑶也很高兴,她一手拉着一个,坚定地说道:“你们干嘛一脸沉闷啊,我是回苍渺,又不是去受苦!再说,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看我啊!” “好!我会常常去看你!”落辉笑了,弯弯的眼睛很是灿烂。可是大毛却并不高兴,他心疼地看着阿瑶,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定定地说:“傻阿瑶,若是……若是再受了欺负,千万别忍着,你还有我和二毛!” “还有我落辉!” “切!男人的承诺向来做不得数的!”瓜子飞了起来,站到阿瑶肩上,拍拍手说道:“阿瑶,你以后还是指望我吧!” 阿瑶嘿嘿笑了笑,背起包袱,便向穆清处走去。穆清已经等在门外,见阿瑶到来,他笑着点点头:“原想着咱们师徒之缘,能多相处一段日子,不料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唉……我也没教你些什么,真是惭愧啊!” 阿瑶刚想回话,只听瓜子捏着嗓子,怪里怪气地说道:“最后一句倒是真话!” 一时间,穆清俊脸煞白,尴尬无比。阿瑶赶紧赔罪道:“对……对不起,对不起,瓜子她乱说!要不是穆清师兄您教导我,我也……” “你也就是这样!”瓜子飞快接口,落辉已经忍不住偷笑了。 “瓜子!” 穆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得仓皇说道:“天色不早了,尊者还等着你呢,我就不留了!” 阿瑶只得赶紧拜别,灰头土脸向外走去。瓜子倒是一脸得意,捋着胸口说道:“这下解气了!呸,别以为人人都是傻瓜,咱们只是不和他一般见识罢了!” “瓜子,你可真真是女中豪杰!”落辉笑着叹道。 “你夸我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我的意中人!” “那你的意中人是谁啊?!” “要你管!你个小道童怎么这么八卦!” 瓜子和落辉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不亦乐乎。阿瑶一心想着师父,恨不得一脚踏回望舒,只有大毛一脸纠结,默默跟着。转眼间,已到苍渺宫外。阿瑶正要进去,被大毛一把拉住:“阿瑶,你再忍些时日!” “啊?忍什么?”阿瑶不明所以。 大毛冲她笑了笑:“你听我的便是!” “哦,好!”说着,瓜子和阿瑶进了朱色大门。 苍渺一切如常,碧潭依旧如翠般深幽,银华树下点点玉株娇艳明媚。阿瑶深吸口气,只觉连空气都透着舒爽自在。 “回来了!”她伸了伸胳膊,便向望舒跑去。 “师父!我回来了!”站在门外,阿瑶一脸欢喜叩门道。 “我在外面。”师父清冷的声音传来。 阿瑶赶紧循声向院中跑去:“师父,你在哪儿啊?” “这里!”话音未落,只见阿瑶支在院中晾晒的白色衣架下,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抚开衣衫,瞬间长风那清俊卓绝的脸如划过天空的虹出现在眼前。 “师父!”阿瑶顿时站住,一双眼睛欣喜又带着惶恐。 长风只是轻轻一瞥,心中微动,这孩子在苍流修炼了几日,便全然褪去了犹豫唯诺、胆小怕事的俗气,性子越发沉静,个头越发挺拔清雅了,如此看去,倒还多了几分仙气。想到这儿,长风淡然一笑,说道:“你回来了。” “嗯!”阿瑶也娇羞一笑,低头向师父走去。 “你功法炼得如何?”长风问道。 “尊者,他们都欺负我们!”瓜子噘着嘴,做出一副可怜相。 长风蹙眉。 瓜子继续说道:“那个穆清根本什么都没教阿瑶!整天就知道敷衍!” 长风看向阿瑶,神情莫测,声音空寂辽远:“是吗?” ------------ 第四十四章 瑶华剑法(改后) 阿瑶抬头,对上师父那双深邃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不够勤奋,所以学得不多……” 长风浅浅笑了笑:“可是我却觉得你已经进步了好多。” “真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和轻轻的惊喜。 长风点点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修仙悟道在于求诸己心。你想想这段时日,自己心里可有顿悟。” 阿瑶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细想起来,自己这段时日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可心境又却是沉静了很多,不再总是患得患失、小心懦弱了,这难道就是顿悟? 长风见阿瑶一脸认真,便转头说道:“你的九层心可有炼到?” “哦!禀师父,我已经炼到了!” 原来那日阿瑶走火入魔,穆清以纯阳罡气为她疏导,不仅化解了她的邪魔之火,还打通了阿瑶的天宫六脉,激发了阿瑶体内长风度给的十年功法,迅速炼至九层已灵之心,达到温养功深,神出而不惑,随心所欲,无往不宜的境地。 长风点点头,伸手便将阿瑶小手攥住。阿瑶心头茫然一震,生生跳漏了半拍,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绯红,自己的手就像被一团火笼着,咕咕热气透过皮肉蹿入身体。阿瑶一动也不敢动,连目光也不管抬起半分,心里就像有根羽毛轻轻扫着一样,痒的发麻,只听耳边瓜子声音古怪地倒抽了口凉气。 放下手,长风浑然不觉异常,他点点头,对面红耳赤的阿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教你一套剑法。” “啊?!”阿瑶猛然抬头,红彤彤的脸如桃李绽放,一双眼睛更是流光溢彩:“您……您……真的要教我?!” 长风点了点头。 那日他好转之后,便来到落生谷,伫立良久。长风从小没有父母,养他育他的便是幻清仙尊。在他心里,幻清便是世间最亲最爱的人,也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他还记得一百五十年前,自己被绑在西崖之上险些丧命,是仙尊冒着天谴的危险,强行给自己输入真气;自己为了秋水一心求死之时,也是仙尊日日夜夜守着自己;第一次接受天刑星降之苦时,仙尊为了自己冲上九霄,恳请东君开恩,还冒死闯入天庭,要为自己改命……所有这些,他从未报答过……现在仙尊隐居在落生谷,世人不见,想来也是伤心失望…… 想到这儿,长风眼眶有些莹润,他看向一脸欢喜的阿瑶,心头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秋水时的情形。 “上……上仙……”看到秋水那绝美的容颜,被幻清宠得无法无天的少年,第一次有了害羞的感觉。 “师父,您……您真的是我师父?!以后真的……真的我可以……可以和您住在这里?”世人敬仰的白衣尊者居然也有如此小心翼翼、低声恳求的时候。 …… 心念一动,百年虚度。也许是天劫刚过,长风还未完全恢复,他竟然多愁善感起来。 “师父!师父!”阿瑶眼睛亮晶晶地问道:“您真要教我剑法?” 长风赶紧收起心神,仓皇接口:“不错,你虽然单薄,但身轻体软,而且心意简单,我想了一套剑法与你练习。” “是……是……玄天九式吗?”瓜子似乎比阿瑶还激动,想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结巴起来。 长风哭笑不得,摇头道:“当然不是。且不说玄天九式剑法精妙需要精深修为,就是有了百年功力,也不一定能炼得了。” “为何?那……那就是我们阿瑶练不了了?”瓜子失望极了。 长风背手独立,神情黯淡下来:“其实修为功法都不重要,要想练就玄天九式,唯情一字便够了。” “情?”阿瑶不明所以。 “缘起即灭,缘生即空。玄天九式乃六界最最无情之招,却偏要痴情之人才能练就。”长风苦笑一声,眸子里是掩不住的痛楚:“这也是此剑法出世千年,大成者却寥寥无几的原因。” “那我不学,我不学!”阿瑶见师父突然悲切起来,心里一阵酸涩,她连忙摆着手说道:“师父,您刚才说,要教我什么剑法?” 长风错愕,旋即平静下来,他神情肃穆,空手折枝为剑,对着阿瑶说道:“群仙会就要到了,我这几日无事,便想了一套剑法。你好好学,以防万一。” “嗯,嗯!”阿瑶一个劲儿点头,这可是师父专门为自己设计的!想到这儿,女孩心里如初春涨起的泉水,喜悦又轻快。 “这套剑法共分十招,我给你演练一遍,你一定要看仔细了。”说着,白衣飘动,苍渺之中顿时荡起翩翩惊云。 长风时而舒展身姿,如惊鸿轻掠,转眼身子闪过碧潭,时而形如银狐扑兔,灵动之间暗含狠辣;时而步伐飘忽错落,如雨打风欺,循环无穷但劲似转轴。一根银白树枝,像是长在长风手中一般,脱手时,如密翠举天,动似江河,放弥六合;紧握时,如扫月拂云,静如山岳,卷藏于密。动静之间,长风绝世出尘的仙姿丰貌隐隐若现,更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多年未练剑,一荡之下,心里竟然生出丝丝缕缕的念头,玄天九式练成时,幻清将湛泸赠送给自己;为了多与师父相处,他故意把一套简单的剑法练得乱七八糟,可无论自己练得多么糟糕,师父永远不会生气,总是一副亲切温暖的表情。在那美丽的容颜里,长风第一次感到莫名又震撼的悸动,第一次深切地渴望和一个人朝夕相处,第一次将守护仙界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所有心思,只求那一抹心动的笑容。 寄情与剑,剑落无声。虽说这剑法是长风自创,但无一招一式不留着秋水的影子。秋水身为女子,剑法多轻柔敏捷,这套剑法亦是如此。一套剑法做完,长风背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绕在心头的千般滋味万般痛楚生生压下。阿瑶不知内情,只觉得那剑法精妙无比,已是痴了,瓜子的嘴巴也长得老大。 长风转过身,走到她身边,将树枝地给阿瑶,问道:“你可都记住了?” “我……我……我只记住了……头……头三招!”阿瑶万分尴尬,生怕师父失望。 长风微微皱眉,想当年仙尊教自己玄天九式,自己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这剑法繁杂连玄天九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如此相比,这个徒弟着实呆笨了一些。如此想着,眼中不免了有些失望,但语气依旧冷静平淡:“那你就先慢慢参详练习前三招吧。” 阿瑶伸手接过树枝,突然想起明月获赠青冥那晚她听到的话,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师父,为何……为何……用树枝,而不直接用……剑?” “此剑法以轻、柔、巧、敏为诀窍,不为伤人,只为自保。” “切……那不是很逊!”瓜子鄙视地看着长风手中的树枝。 “剑法不过是修道法门,不必求强。再说弱则生,强则枯,天地间,取人性命容易,险中求生却是最难。阿瑶,我就是要你知道,险境中,万物皆为剑。” “哦!”尽管长风说的热闹,但阿瑶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一心只想着紫宸,此时见师父并无赠剑的想法,便有了些失落。她缓缓举起手中树枝,压下心头不悦,凝神想着刚才长风的一招一式,开始照猫画虎的连了起来。 “气由虚空来,你中气不定!” “以腰为轴,脚跟如山!” “手腕用劲,肩是松的,这样才能灵活迅速!” “已静制动,已虚掩实,你要用学过的内功心法!” …… 瓜子已经开始捂眼了,一套剑法,为何师父舞的如天神下凡,而阿瑶就惨不忍睹呢?!她偷偷向长风看去,只见那俊美异常的脸开始蒙上微怒,眸子中全是哀其不行,怒其混乱的凌乱纠结。阿瑶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脸红紫的如猪肝儿一样,师父越说她越哆嗦,舞到后来,更是与手脚并用,如街头乱舞的疯子一般。 “桄榔!”树枝终于从阿瑶手中掉了下来。 长风闭上眼,胸前狠狠起伏了几下。他素独来独往,从未想过收徒,也没打算教阿瑶什么剑法,若不是大师伯苦苦相劝,再加上自己对阿瑶有了师父之名,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尝试着从以往的生活中脱离出来,这才想到教阿瑶剑法,不料,这徒弟实在差了些。 再睁开眼时,长风除了冷淡还是冷淡,缓了好几札,他才出声:“你多练练,待摸清套路后,我再教你心法。” “是!”阿瑶又窘又恼,自己是在太笨了!见长风转身向望舒走去,她下意识开口喊了句:“对不起!” 长风脚步顿住,一句话飘向身后:“你不是给我练,不需向我说对不起。” 心里抽搐了一下,师父说话还真伤人!阿瑶皱了皱眉头,又说道:“虽不是给师父练,但……但我是您的徒弟啊,我不能给您丢脸!” “呵呵,什么脸不脸,我何曾在乎过那些虚名!”长风微微转头,只露出美好的侧脸:“天地之间,不过形影相吊,惟己而已。” “我会永远陪着师父!”听着那无望又空寂的声音,阿瑶心里一句话差点儿喊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在她心里,有些话说出来不如做到更深刻。 “师父,这套剑法可有名字?”阿瑶问道。 长风想了想,说道:“就要瑶华吧。” “瑶华?”阿瑶低头看了看手中银华树枝,顿时心里又温暖起来:“谢谢师傅,我一定会把瑶华剑法练好的!” “嗯。”长风轻描淡写哼了一声,向望舒走去。 阿瑶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冲那个如云的身影喊道:“不管师父在不在乎,我都要练好!因为我是长风尊者的徒弟,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轻辱了您!” …… “师父,我是您的徒弟,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轻辱了您!” 一句话,隔了百年依然清晰。长风心中微动,抬脚跨进了望舒。 ------------ 第四十五章 嗜血 “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阿瑶一边比划,一边琢磨,还时不常打开天水滴,回顾一下师父存在里面的招式。 瑶华剑法其实并不复杂,循的是返璞归真,只求一条生路。所有招式快而轻柔,稳而奇巧,阿瑶练起来虽不吃力,但总是落不到点上,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银华树枝往地上一扔,靠坐在树下。 “我怎么这么笨呢!”边说着,一双手使劲敲着头:“看来崇华上仙吩咐的没错,我就是个伺候师父的料!” “要伺候谁?”狸小白戏谑地声音响起,他手里拿着几枝野花,从身后走了出来,一伸手将花送到阿瑶面前,笑嘻嘻地说道:“你说你是什么料?” 阿瑶一脸沮丧,劈手将花夺过来,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偷听我说话!” “我哪有啊!”狸小白一双桃花眼俏生生的,煞是好看:“你在这儿又打又杀的折腾了一下午,饶了我的午觉不说,还让我心疼!” “心疼?!”阿瑶白了小白一眼,说道:“我练我的,你心疼什么!” “哈哈!”小白坐到阿瑶身边,两只胳膊向后撑住身子,仰头大笑:“你以为我心疼你啊!是你那惨不忍睹的棍法,折腾的我眼疼心疼!” “你……你……你那才是棍法呢!”阿瑶恼羞成怒,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仿佛时刻都会冲上去,把狸小白那张妖娆的俊脸挠个稀巴烂! 狸小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拿着根破棍子吓捅了一下午了,难道不是棍法?!”说着,桃花眼一眯,啧啧叹道:“不过要说棍吧,你这也太短了,怎么看怎么像是烧火棍!” “李小白!”阿瑶愤怒了,她一巴掌拍向小白的肩膀,只听“哇”的一声,小白居然吐血了!!! “啊?!”这是阿瑶第一次打人,她只是气坏了,万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个巴掌下去,将人打到吐血! “小白!”阿瑶冲了过去,手忙脚乱的帮他擦嘴边的鲜血,声音抖得不像样子:“你……你……没事吧!” 狸小白脸色铁青,眼睛狠狠闭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万分憔悴。 “我……我……我不是故意……”阿瑶吓坏了。 闻言,小白两只细长眼一瞪,阿瑶猛然颤了颤,说道:“我是故意的,但这没想到一巴掌就把你打成这样!”奇怪,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好笑呢,阿瑶绷了绷脸,低下头。 “你以为你能伤的了我?!就冲你那毫无章法、呼喊乱叫,还……还有……那个破棍子,一百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小白又气又恼,尤其瞥见阿瑶眼神中忍不住的一丝笑意后,自尊心更是严重受挫! “那你怎么被我一巴掌打到吐血?”阿瑶含糊支吾地哼道。 “我这是……哎呦……”狸小白本来想要跳起来,但胸口生疼,如此一挣吧,整个人更是直不起腰了。 “你别动……是……是你厉害行了吧,你到底怎么样了?用不用让我师父给你看看。”阿瑶扶着小白,一脸关切。 “不用,我这病谁也看不好!”小白语气降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悲切起来:“我从小身子就弱,来苍冥原本是为了学仙法强体魄,唉……可惜每一个师父愿意收我,只得到南山扫落叶……”话说到这儿,小白似乎还抽泣了一下。阿瑶顿时心中一颤,两个眼圈也开始发红。 小白继续:“多亏了南山风水好,我这虽然不济,但总算也熬了这些个年头,可谁知……谁知……”小白抓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吸了下鼻涕,叹气说道:“算了,这都是命,我不怪你!” 看着小白那痛苦绝望的样子,阿瑶的心揪做一团,她下意识握住小白的手,哽咽出声:“小白……” 狸小白转过脸,一双眼睛如浮在水面的桃花,带着三分飘零七分娇弱,他定定看着阿瑶,苦笑一声,说道:“我虽然快不行了,但在这儿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死也开心了!” “不会,不会,你不会死的!”阿瑶痛哭起来:“我师父那儿有碧潭,他……他肯定能救得了你!” 狸小白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旋即又暗了下来,他紧紧握着阿瑶的手,神情凄婉:“没用的,我这病只有一个法子可治,可那法子有太过……唉……。” “什么法子?!你说!”阿瑶瞪大了眼睛,急切的神情,仿佛此时奄奄一息的人是自己。 狸小白推开阿瑶的手,摇摇头:“我不能说,我不能用你的血来为自己疗伤!” 阿瑶一怔,片刻明白过来,她一把掳起袖子,大义凛然地说道:“如果喝我的血能治好你,你只管喝!” 狸小白神情一滞,始终轻浮浪荡的脸如闪电般严峻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你……你知道血是一个人最宝贵的……” “我的血有很多,你喝一些不会有事!”阿瑶一脸真诚:“再说,如果我流一点血,能换你一条命,那不是很值得吗?”说着她又将干瘦的胳膊向小白伸了伸,目光干净纯粹:“来吧!” 狸小白皱着眉头,目光深沉起来,他看着眼前那瘦弱的胳膊,抬起头,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摸向眼前的阿瑶:“怪不得别人说你是笨蛋中的笨蛋……你这个样子,真让我……” “你怎么知道……”阿瑶睁大了眼睛,心说小白怎么知道云天的口头禅。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小白的脸越来越大,自己突然被人风一般裹进怀中,青色的衣衫如飘起的纱帐,让天地都拢在其中。头晕目眩之间,只觉耳边传来温热急促的呼吸声,阿瑶大吃一惊,刚要挣扎,一双冰凉的唇便贴在自己的脖颈上。阿瑶身子猛然一颤,心中涌起异样情绪,手下意识向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推去,可力气还没使出来,只觉脖颈间猛然刺痛,“啊!”她惊叫出声,温热的血液从女孩脖颈间奔涌出来,一直流进那贪恋妖冶的唇里。 ------------ 第四十六章 轻视 阿瑶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自觉自己是一片轻飘飘的银华树叶,被温暖的春风裹挟着,飘飘然直直飞向望舒。窗户里,师父正穿着白色的衣衫,乌发自在披散,一双俊美的眼睛头一次专注地看着自己,阿瑶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师父向自己摊开手掌,微笑着要将她捧了过去…… 好美的一个梦啊!晕晕乎乎醒了过来,阿瑶只觉得像刚睡醒一样,身子酸乏,只有那梦境是甜美的。身边狸小白坐在一旁,直眼看着她,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小白……你……你没事了吧?”阿瑶奋力支起身子,关切问道。 狸小白眼中精光一现,对她点点头:“我没事了。” “那就好!”阿瑶冲他笑了笑,挣扎着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人那灿烂的笑容,狸小白心头突然烧起了无名火,他眉头紧皱,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全然相信吗?” “啊?!”阿瑶愣了,她脑袋还有些模糊,只觉得小白一张俊脸似乎不太高兴,摸不着头脑,阿瑶下意识问道:“我……为什么不相信?” 天下间居然真有这样的傻子,一次次被伤害利用,居然还能有这么单纯剔透的一颗心!狸小白狠狠偏过头去顿了顿,再扭回时,又是一副神态翩然、桃花荡漾的表情,只见他嘴角微微撇着,一副天真又惶恐的表情:“阿瑶,谢谢你救了我。可是……可是害你受了伤,怕是尊者会生气心疼的!” “不会,不会!”阿瑶最见不得人可怜,她连忙摆着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师父的!即便师父知道了,他也不会生气。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真好!”狸小白笑嘻嘻地看着阿瑶,他一步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阿瑶的衣服领子。 “你干嘛?!”阿瑶吓得一步跳起来,可刚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眼黑,天旋地转。小白一把扶住他,嘿嘿笑着。 “你……你……你……”阿瑶缓过来后,一把推开他,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叫道:“我……我……我是……” 那双桃花眼笑的更加妖娆灿烂,狸小白眉头一扬,眼波流转,那神情风致浪荡无比,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只听狸小白带着三分稚气三分撒娇三分调笑,嘿嘿说道:“你是男的嘛……,你早就告诉过我啦,小师叔!” 阿瑶手捂着脖子,一副弱不禁风又娇羞惊恐的表情,小白哈哈笑道:“小师叔,您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看看您脖子上的齿痕!” “齿……齿……痕?!对啦!你刚才为什么咬我脖子?我不是让你咬我胳膊嘛?”阿瑶神色稍安,但脸还是异常绯红。 “我必须要喝颈头热血才行……对不起……”半刻不到,狸小白又换了一副样子。 “算了……算了……”阿瑶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轻的没一点儿力气,靠着树慢慢蹭了下去。 狸小白一步上来,轻轻扶住阿瑶,手又向她颈中探去。阿瑶刚想挣开,只听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我帮你看一下伤口。” …… 休息了好一阵,两人告别。直到阿瑶干瘦弱小的身子在远处消失不见,狸小白脸上的笑容才渐渐隐去,他目光不再轻浮、神情不再浪荡,而是一副冷漠森然的表情,一双乌黑的眸子闪闪发光。 …… “你回来了!”瓜子也刚回来,在苍渺门口遇见阿瑶:“呀!你怎么脸白的像鬼一样?!” 阿瑶脚下如踩了棉花,头也晕晕的,她下意识拉高了领口,躲开瓜子的目光:“我……我……我……” “都说了你别急,慢慢练!又没人催你!”瓜子抢过阿瑶手中的树棍,不停地絮叨:“你就是什么都太当真!尊者也是,不愿意教咱们就算了,何必用根破棍子打发咱们!也只有你傻瓜一样……” “瓜子……”阿瑶声音轻飘飘的,额头渗出冷汗:“你别说了!” 瓜子扭头看了看,只道阿瑶青白难看的面色是因为心里难过,便叹了口气,撅着嘴飞了进去。 阿瑶扶着墙,喘了会儿气,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走进绀桂。 刚进门歪在榻上,就听瓜子说道:“尊者叫你过去。” 阿瑶头晕的实在厉害,勉强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师父。”声音清虚无力,阿瑶跪坐在长风面前,拉拢着头。 长风低头看着手中卷书,只是问道:“剑练得怎么样了?” “招式都……都记下了。” “嗯。”长风漠不关心地点了点头:“后天便是群仙会,到时仙郡各派都会来,免不了会问到我收徒弟的事情。” 阿瑶含糊应了一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师父的话听得并不真切。 “崇华上仙的意思是……”长风皱了皱眉头,手将书攥得紧紧的。他有些不好开口,毕竟阿瑶是他的徒弟,如此对他,未免太过刻薄,可转念一想,崇华上仙说的也不无道理,与其明知会受到羞辱,还不如避开的好。想到这儿,长风叹了口气,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崇华上仙的意思是……群仙会你就不要参加了。” 话说出口远没想象中那么容易,长风只觉心中钝钝一痛,以为被静心草所牵,抬头便向阿瑶看去。只见小徒弟耷拉着脑袋,缩成一团,神情不辨。长风心中顿时软了下来,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伤人,赶紧柔声劝慰:“阿瑶,其实上仙是为了你好,万一怕六郡有人找你生事,岂不是更加难堪……” 屋门“哗啦”一下打开,瓜子愤然道:“我看是怕难堪的是尊者您!说什么形影相吊,惟己而已,都是屁话!哼,这就是尊者的心胸,苍冥的心胸!什么狗屁群仙会,我呸!我们才不稀罕!” 长风顿时愣住,心中如波涛汹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瑶吓了一跳,她从混沌中猛然清醒。左右扭头,只见瓜子气势汹汹,师父面色尴尬异常,还以为瓜子又出了乱子,连忙说道:“别听瓜子的!别听瓜子的!我……我……我听师父的便是!” “阿瑶!”瓜子快气疯了。 长风身子一颤,深邃的目光直落到小徒弟身上。 ------------ 第四十七章 血灵芝 长风见阿瑶脸色苍白,神情萎靡,顿时觉得心中不忍。他虽不不懂什么叫设身处地,但这个小徒弟通透的就像白纸一样,任何喜怒哀乐都明显的一目了然。想想群仙会乃仙界盛会,苍冥所有弟子都会参加,谁不是伸长了脖子,巴巴等着,可就因为阿瑶技艺不精,就生生夺了她参加的机会,未免太过太伤人了。俗话说得好:教不严,师之惰,若是要真正论起原因来,怕是自己这个不尽心不尽力的师父才是“罪魁祸首”。况且诚如瓜子所说,苍冥乃仙界魁首,以道为尊,若是连这么点儿容雅之度都没有,岂不更加令人嗤笑……想到这儿,长风改了主意,阿瑶不仅可以去去,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以自己徒弟的身份参加群仙会!心意已定,长风缓缓开口:“阿瑶,虽然如此,但如果你愿意去……” 只听得师父再喊自己的名字,阿瑶愕然应到:“嗯?!……” 长风微愣,一向举止有度的小徒弟,怎么看起来神情异常,颇有几分受了怯懦的感觉。难道是自己刚才那话真伤了她的心? 长风尽量让声音柔和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你不舒服?” “没有!没有!”阿瑶跪坐在地的身子又是一颤,那瘦弱的身子,无端让人想起了秋风萧瑟下仓惶失意的落叶。只见小徒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同时匆忙摆手,声音里掩不住的哀求:“我没事儿,没事儿。” 长风心里叹了口气,在见到阿瑶之前,他认识的无论男女莫不是意气风发、自信洒脱的,即便如师父那样温柔如水的女子,也在温和间透着坚定果敢、傲然清雅的自若。可是这个小徒弟却截然相反,她纤细敏感、胆小怯懦,眼角眉梢间总是挂着淡淡的忧伤,即便笑容,也是浅浅的,让人心里隐隐生怜。 而对于前者,长风或冷酷或淡然或欣赏或厌烦都可以随心而发,不必计较太多。可是对于后者,他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他想示好,可以一见到那小心翼翼的讨好,或仅仅因为自己一个点头或不经意的笑容就能被点燃的欢喜眼神,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不愿被任何事任何人左右心情和判断,更不愿因为怜悯而施舍同情。 长风哑声问道:“那刚才我与你说的话……” “啊……全……全凭师父做主!”阿瑶慌乱极了,刚才师父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见,脑子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怎么也缕不出个头绪。 长风微微蹙眉,沉下脸来,想了想,他只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是!”阿瑶求之不得,连忙拜别师父,跑回绀桂。 长风摇摇头,心里说不清是气恼还是失望,只觉得一股微酸在胸中升起。 一进屋,瓜子正气的满脸通红,撅着嘴。见阿瑶魂不守舍的回来,她一顿数落:“虽说我是一缕幽魂,但也是有原则有志气的!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窝囊!你到底是人还是块面团啊,昂?!” 身后了无声息,瓜子扭头一看,只见阿瑶已经一头歪在塌上,昏昏睡去。 “真是无语了!”瓜子颓然地喊了一声,吹熄蜡烛,上床睡觉。 苍冥的夜晚,没有凡间的风尘浮华,显得静谧又苍凉。黑沉沉的夜幕,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见。在这深幽的漆黑中,一双泛着青光的眸子警惕地四周打看,被黑夜染成灰色的身子,如缎子般映着丝丝缕缕的夜光。那影子轻轻贴在地面上,矫健的身影不输给任何身手敏捷的猎人,只见影子轻的如风、静的如水般掠过苍渺朱门之前,轻易穿过苍冥夜间所设得所有结界,直奔到苍冥大殿门前。 苍冥大殿周身放射着微微金光,就像浮在寂静幽暗夜空中的一枚灿烂宝石。那是盘古斧发出的灵光,象征着千百年前开天辟地的荣耀。灰色身影在苍冥大殿前顿了顿,然后一步一步,极慢极慢地靠近。突然,那影子身子一歪,只见苍冥金光骤然闪亮了一下,顿时盘绕在苍流、苍岚以及苍渺宫的伏羲八卦阵金光四射。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苍冥大殿外围三宫灵气突升,黑寂的夜空立刻炫如白昼! 金光之下,只见那灰色的身影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浑身纯白若雪的九尾狐狸,它修长的狐狸眼轻轻一眯,嘴角还叼着一团如血般红颜的东西!那狐狸向苍渺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道白光从苍渺划空而出,只向这里本来。修长的狐狸眼向下弯了弯,一副得意的神情,转瞬间便隐身不见。 玄、藏、白三道仙光从三宫方向齐聚苍冥。崇华上仙一脸震惊,向赶来的羡渊、长风急急问道:“可见异常?” 两人均是摇头。崇华看了眼苍冥大殿,快步走了上去,另外两人也紧随其后。 大殿之上,八卦阵中,盘古斧安然悬于乾卦之上。三人神情这才好看了些,崇华说道:“群仙会未到,就已经有人打起盘古斧的注意了!我看这结界要重新布过!” 羡渊上前一步,皱着眉头看了看卦盘,说道:“要重布结界,需得震住八卦盘,否者乾卦一空,六爻尽乱,苍冥恐有坍塌危险!” 崇华神情肃穆地点点头:“这八卦阵如何震住?” 羡渊说道:“需找到纯阳至罡之人,身代斧。然后咱们在施以天诀咒。” “弟子之中可有纯阳至罡之人?” “大师伯,让我来吧!”长风上前一步。 “你?可是你身子……”崇华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都好了!”长风一脸坚毅。 崇华上仙凝视了长风片刻,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吧!” 苍冥大殿之上,长风手掐金刚印凝神屏气,盘坐在盘古斧下。崇华、羡渊两位上仙闭目念诀,抬手接印。其他各门各宫弟子无不守在殿外,寂静无声。这肃穆又紧张的人群中,唯独少了苍渺宫的阿瑶和与她形影不离的瓜子。 阿瑶睡得昏昏沉沉,身子轻的像是丢了魂,不知是梦是真。就在这半梦半醒浑浑噩噩之间,只觉有人轻轻将她脸托起,用手撬开嘴巴,将一个东西送入她口中。阿瑶心中大惊,使劲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就在朦胧之间,一双冰凉修长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上。阿瑶猛然一颤,口中那东西顺势滑入腹中,顿时萎靡不堪的五脏六腑奔涌起滔滔暖流,绵绵不绝、生生不息……。阿瑶颤抖着抬起手,想看清蒙着自己眼睛的人,可手还没触到衣袖,只听那人伏在耳边轻轻俏俏地说了声:“别闹!”随后一阵清甜的香气钻入鼻中,阿瑶刚刚清明一些的意识,又恍惚起来……。 ------------ 第四十八章 梦幻泡影 一觉醒来,只觉得清爽无比,浑身上下就连毛孔都妥帖地舒展开来,阿瑶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爬了起来。窗外,天已大亮,瓜子却还睡得昏天暗地,一动不动,连平日里不断的小呼噜也听不见。阿瑶笑了笑,穿戴完毕后,跑到望舒门口。 “师父,您在吗?”阿瑶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响动。咦,师父轻易不会离开望舒的,更不会一声不吭便离开。阿瑶心中疑惑,偷偷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探着脖子向屋内望去。 虽说平日也时常出入望舒,但阿瑶每次都低着头垂着眼,从未敢多看一眼。今日师父不在,阿瑶心中虽然忐忑但松弛了很多,她睁大双眼,带着无比好奇,仔仔细细观察着师父每日作息的地方。望舒空荡荡的,除了床榻就是一张低矮的案几,阿瑶踮着脚尖儿,轻轻走了进去,她跪在床榻前,看着一丝不乱的被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抚了抚。想着师父每日都在这床上打坐、睡觉,阿瑶心中不禁震颤了一下,两片绯红迅速爬上了脸颊。 “呼啦”一声,绀桂门被推开。阿瑶吓了一跳,赶紧回眸看去,只见瓜子披头散发地飞了出去。 “瓜子!”阿瑶匆忙起身,关上门房,向外追了几步,可是瓜子早已不见踪影。阿瑶心里有些奇怪,师父不知道去哪儿了,瓜子也招呼不打匆忙飞了出去,今天大家都怎么了? 望舒之内空空荡荡,绀桂之中也没有人影,阿瑶叹了口气,伸手刚要拿起靠在一边的树枝,却看见通身乌黑的湛泸正安然躺在剑匣之中,灼灼闪着黑光。 阿瑶下意识走了过去,伸手捧起黑剑,只见璃纹依旧、乌光浑然,一如当年在长安土地庙见到的一样。阿瑶不禁莞尔,柔声说道:“仙剑,当年一别,阿瑶万万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时,而且你居然还是师父的佩剑,可见咱们真是有缘!” 湛泸微微一震,似乎很是同意。 阿瑶笑意更深,继续说道:“可是我太不济了,师父教我的瑶华剑始终不曾练好。” 话音还没落,湛泸突然飞了起来,剑柄朝向阿瑶定在空中。 “怎么了?你……你想让我拿着你练?” 湛泸剑尖微微点了点。阿瑶惊喜异常,抖着手抓住剑柄,欢快地说道:“谢谢你!谢谢!” 湛泸乃六界难得的神剑,灵性通天,它长久与长风为伴,更是熟悉主人的一招一式,甚至连长风心思微动都能感悟的到。说也奇怪,虽然长风对阿瑶甚是冷淡,但湛泸似乎非常喜欢这个瘦弱的小徒弟,丝毫不嫌弃她呆笨迟钝。此时此刻,六界鲜与匹敌的仙剑湛泸竟然心甘情愿地被毫不起眼的小徒弟像一个棍子般到处乱舞。 再看阿瑶,她两手抓着剑柄,显然十分吃力,可慢慢的,毫无章法的招式变得流畅起来,一招一式竟然也有了应有的眉眼。不过仔细看去,阿瑶步伐还是有些凌乱,气息显然不够稳厚,与其说是阿瑶舞剑,不如说是湛泸带着她起承转合,直到渐入佳境。 眼看瑶华剑法舞得有了模样,阿瑶激动万分,尤其到了最后一招“飞花难觅”,她使出全身力气,迅敏脱手,可显然湛泸并无准备,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顿时碧潭水花四溅,刚才还在半空中的阿瑶被甩入潭中,瞬间没了身影。 阿瑶来不及屏气,顿时耳鼻灌了好几口水,胸口憋闷异常。不过好在碧潭不深,阿瑶并不十分害怕,她片刻镇定下来,吐出一口气,在水下迅速睁开了眼睛。 波澜不惊的碧潭之下原来是如此绚烂,不知哪里冒出的光亮将潭底招的流光溢彩,从水面上照射下来的丝丝弱弱的光线伴着荡漾的清波摇曳生姿,阿瑶从未见过如此美景,一边心中忍不住惊叹,一边向潭心游去。 越靠近潭心,身体越是不由自主,阿瑶陡然意识到自己正被一股无名的力气推着向前,她慌忙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身体里奔涌的热望便更加强烈,更可怕的是,那莫名的热望竟然还带着令人发抖的欢愉,紧紧牵住了阿瑶的内心。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情急之下,阿瑶赫然闭目,心中念起了清心诀,想要摆脱心魔束缚,念着念着,只听耳边似乎传来师父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是难得的清脆悦耳、青春稚气……。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阿瑶忍不住循声望去,果然,一个白色身影正背对着自己,跪在银华树下,此时的银华树碧绿繁盛,每片树叶都在轻快的唱着歌。 “师父,我知道错了,也已经将清心诀背了一百遍,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师父怎么如个孩子般说话?阿瑶疑惑不解。这时,望舒之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若知错,便说说错在何处?” “我……我……我不该在穆清面前炫耀您教给我的剑法。” “风儿,你悟性极高、灵气天成,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但你性子太过张扬狠绝,我真后悔教了你这套断念剑法。风儿,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得再使出这套剑法,而我的紫宸剑亦不会再用!” “不要啊师父!” 可是话音还没落,一柄紫气闪闪的短剑从望舒中掷出,直钉在树下巨石之上。阿瑶目瞪口呆,这……这……这难道是回到了一百五十年前?!突然眼前景色一转,一切化为虚空,自己仿若化为不知是谁眼眶中的一滴泪,看着眼前若梦浮生。 “我此生只动过一次杀念,便是对泽水魇魔,因为他入了我的梦,我便不能容他!” 话音一转,只见一个绝美女子手舞紫色短剑,步步紧逼、招招狠辣。那剑法精妙迅敏,不留余地,阿瑶只觉得细节之处似乎十分熟悉,思量之时,只听一个声音绝望地问道:“你为苍冥上仙,为何如此狠毒,一心置我于死地?!” “你既然入了我的梦,原因自然明了,何必再问。”那本该柔美的声音异常冷酷。 “哈哈!仙界果然是最腌臜的地方!秋水,我能识破你的本心,死也值了!” 一张脸毫无准备的跳入眼中,颈间被利剑划过,温热的血直喷到脸上,阿瑶吓得失声大叫,包裹着自己的那滴泪迅速从眼框中坠下,眼看便要掉入万丈悬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划开虚空幻境,阿瑶只觉得自己脸朝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呀!”一声惨叫,阿瑶赶紧抬头,只见一双如丝如媚的细长眼正愤愤看着自己,那微红的俏脸一脸纠结:“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我好端端睡在这里,怎么你就一下砸下来了!” 阿瑶惊呆了,抬眼四望,这里不是南山吗?自己明明在碧潭中,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小师叔……”狸小白吭哧说道:“那个……胳膊疼!” 阿瑶猝然回神,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仅身体和小白贴的纹丝不漏,而且脸和脸也几乎撞在一起,此时此刻,他二人呼吸可闻,目光不过半寸!狸小白见阿瑶傻了一般,嘿嘿轻笑出声,顿时那张俊脸上,生出万多桃花,灼灼夭夭,很是灿烂。 阿瑶赶紧跳了起来,红着脸闪到一边。 狸小白拍拍身上的纤尘,漫不经心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啊?!”阿瑶还是一脸震惊。 狸小白一顿,笑着说道:“你这是从哪儿掉下来的啊?” “小白,真的很奇怪,我……我刚才明明在碧潭里差点儿淹死,还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么?”狸小白一脸八卦表情。 阿瑶脸色变了变,摇着头说道:“没什么。” “你呀,我看你是昨晚没睡好,撒癔症了!”小白拢了拢松散的头发,细长眼瞟着带呆若木鸡般的阿瑶,说道:“刚才瓜子还说见你从苍渺跑过来呢,谁知转眼便不见了!” “瓜子?!”阿瑶彻底傻了:“你怎么知道她叫瓜子?!她……她何时来过?” 狸小白像看着二百五一样看着阿瑶:“她自己说的啊!而且她刚来,估计还没走远。” 阿瑶像见了鬼一样,撇下狸小白慌忙向苍渺跑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见阿瑶跑远,狸小白紧紧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希望这一梦,助你得她三分精神!” …… 苍冥大殿之上,崇华与羡渊两位上仙将盘古斧重新结界放好,又安排门中弟子日夜看护,一切妥当之后,便各自离开,为明天的群仙会养精蓄锐。长风踏云回到苍渺,一入院中,便觉有些不对劲,他心神微动,便探知阿瑶不在,绀桂之中只有瓜子一人。 小徒弟去哪儿了?长风心中不安,他单手结出天水滴,可找了半天,依旧没有阿瑶的身影。正在这时,瓜子揉着脑袋飞了出来,见到紧皱着眉头的长风,她轻哼一声,旋即视若不见。 长风心生烦躁,开口问道:“阿瑶去哪儿了?” 瓜子一楞,似乎是在回忆,但片刻又怪声怪气答道:“她生气跑掉了!” 长风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静心草在心中微微摇动:“何为跑掉了?” “就是不想再认你这个师父了!”瓜子喊了一声,也迅速飞出了苍渺。 长风伫立原地,沉默不语。他五识俱开,已达知微境界,别说是妖邪异类,就算苍冥弟子靠近十里,也能察之毫微,可苍渺之中,除了自己、小徒弟和瓜子,并无其他生气,为何心却总是觉得不安呢,如此想着,曾经出现在阿瑶脖颈间的齿痕又一次浮在眼前?长风突然心头一滞,转身向碧潭望去。 ------------ 第四十九章 喜悲之间 阿瑶惊得一身冷汗,从南山到苍渺居然忘了结云,一口气跑了回来,还未进苍渺,便看见瓜子在门前迎着。 “瓜子!”阿瑶上气不接下气直冲过去:“你……你……说……我……我……去哪儿了?!” “嗯?!”瓜子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阿瑶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问你……我……我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你是在问……我?”一向伶牙俐齿的瓜子居然结巴起来。 阿瑶摆着手,说道:“你先说你去哪儿了?我明明见你大早晨起来就飞了出去,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 瓜子一脸茫然:“我刚起床啊!见你不在院子里,还找了你半天呢!” “你找我?!” “是啊,我还一直找到南山呢。” 阿瑶完全呆了,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可那些场景为何那么真切?!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见阿瑶一脸呆像,瓜子飞到她肩头,轻声说道:“唉……你最近一直糊里糊涂的,我劝了你好多次不要练得太厉害,你就是不听!要知道你才刚刚走火入魔好了没多久呢!” 走火入魔!阿瑶猛然一愣,难道真是像那次一样走火入魔?! “瓜子,你刚才真的见我不在院中?也……也不在碧潭里?” “当然了!”瓜子好笑地看着阿瑶:“你这么大个人,若是在院子里我能看不见吗?再说碧潭那么浅能埋得住你?!咱们都在里面洗过澡的,你忘啦!” 瓜子说的的确在理,而且碧潭乃六界福地,怎么可能出现那么奇怪的画面呢?如此想着,阿瑶渐渐定下心来,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估计我又走火入魔了!” 瓜子拍着阿瑶脸颊说道:“唉……你也是被他们逼得!我知道师父不让你参加群仙会,你明着不说,但心里一定难过死了!” “什么?!”阿瑶又是一惊:“师父不让我参加群仙会?!你听谁说的?!” “天呐……”瓜子惨叫一声,丢下白痴一样的阿瑶飞进了苍渺。 长风盘坐在榻上,闭目凝神。只听阿瑶叩门道:“师父,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阿瑶轻轻走了进来,跪坐在长风面前一脸委屈:“师父,您为何不让我参加群仙会?” 长风睁开眼,一双眸子深邃莫测:“你刚才去哪儿了?” “啊?!哦,我……我刚才到南山练剑去了。”阿瑶一边说,一边别扭。 长风眉头微蹙,神情肃穆:“最近你都是独自练剑吗?可有见过其他人?” 阿瑶身子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赶紧答道:“这段时日各宫弟子都在为群仙会勤修苦练,自是没有见过其他人。” 过了半天,长风才缓缓开口:“明天便是群仙会,仙门弟子都可参加。你若想去,就好好准备一下。” “真的?!”阿瑶高兴极了,生怕自己听错了,还一脸期待地反问道:“我真的可以参加?” “嗯”长风点点头,神情冷淡。 阿瑶见师父这个样子,刚燃起的热情顿时萎靡了大半,她小心翼翼看着长风,可怜兮兮问道:“师父,我……我……我若参加,会不会给你丢脸?” 长风抬眼看向阿瑶,心中突然无名烦乱,总觉得小徒弟一切如常的表象背后隐藏着什么事情,那张单纯的心似乎也不再透明:“我早说过你是为自己修炼不是为我,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犹犹豫豫、思前顾后牵绊不断,如何能够参悟道法,修得正果?” 阿瑶愣了,以前师父对自己虽然刻薄冷淡,但从未苛责发怒过,今日自己也没怎么样,为何就惹师父如此动怒。 长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失态,依旧怒道:“你只在乎别人如何看你,却从不想别人为何如此看你!阿瑶,你如果一直这幅失魂落魄、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看这仙也就不用再修了!” “师父……”话刚出口,已经带着哭腔。 长风猛然一震,心知刚才修持已失,但覆水难收,他只能压着心中悔意,继续说道:“你回去吧。若是想好了,便准备准备,群仙会上切不可失了礼仪。” “是!”阿瑶强忍着泪水,退了出去。 长风颓然一掌打在榻上,心中懊恼无比。自己这是怎么了?百年无波的心为何突然焦躁起来。 阿瑶站在望舒门口,狠狠摸了摸眼泪。瓜子见她如此,摇了摇头,飞进绀桂。 “瓜子,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阿瑶坐在屋中,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你要听实话还会假话?” “当然是实话!”阿瑶差点儿拍桌子。 瓜子撇撇嘴说道:“你呢,其实本身没什么毛病,如果只是凡间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估计会活得很开心。”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阿瑶有些不服气。 “因为你是个胆子小、脾气好、容易知足、总是把人往好里想的烂好人呗。”瓜子轻笑一声,又叹了口气:“唉……不过,这样的性子在仙界就很难混了!” 阿瑶不言语了,只是定定看着滔滔不绝的瓜子。 “哼,仙界?!都是一些自命不凡又沽名钓誉的笨蛋!他们名义上修得是清静无为,实际上彼此争斗的厉害!你以为苍冥仙界之首的位置是靠着什么道法自然得来的啊,狗屁!那都是幻清心眼儿多,骗来的!” “嘘……别说了!”瓜子越说越不像话,吓得阿瑶差点儿捂她的嘴。 “算了算了,说这些也没用!阿瑶,我只问你你真的愿意修仙吗?”瓜子终于正常起来。 阿瑶点点头。 瓜子苦笑一声:“那好,如果你真想修仙,那么就从明天的群仙会开始。” “群仙会?要怎么开始啊?论道法,我才知皮毛,论剑法,我……我更不是他们的对手……”阿瑶到底心智简单。 “你知道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吗?”突然之间,瓜子神情变得古怪起来。阿瑶心里本能的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瓜子逼近她眼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愤怒!” ------------ 第五十章 望舒绾发 晨曦微露,东方初蒙之时,苍冥大殿前的余音钟就开始敲响,那钟声庄严肃穆,悠渺宏远,不仅打破了苍冥的寂静,而且远波遍及仙界六郡。 苍冥各处无不整饬一新,入山之门已然打开,各处结界阵法都安排妥当,苍冥弟子也都早早起床,除了守卫在各处的弟子外,所有人都聚在苍流宫之前诺大的广场上,迎候着仙界同仁的到来。 苍渺宫中,阿瑶早已收拾完毕,头发高束,身着与穆清同样式的月白长衫,腰间扎着如意纹金丝腰带,脚上穿了一双鹿皮小靴。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并无失礼之处时,才走出房门,来到望舒门口。 想想昨夜师父气愤的样子,阿瑶还心有余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几句:“要勇敢要勇敢”,伸手敲门。 “进来。” 阿瑶垂手进入屋内,刚要张嘴问自己能不能和师父一起去,想起昨晚瓜子秘传的“绝招”,她拧了拧眉,攥起拳头,单刀直入横着就出来了:“师父,我要和您一起去群仙会!” 她这一嗓子不要紧,平日蚊子哼一样的声音,立时大了很多。长风一愣,打眼看去,只见小徒弟一身清清爽爽,倒有几分灵动,只是脸涨得通红,那神情明显带着窘迫与尴尬,与刚才虎实的声音大相径庭。长风转念一想,怕是自己昨晚一番话起了作用,心中不禁好笑起来。 阿瑶也没闲着,她偷偷抬眼看去,只见师父正拿着一把玉梳拢着头发,那笨拙的技术,让阿瑶忍不住轻笑出声。 长风微一侧头,脸上淡淡发红,他平日宽袍大袖自在惯了,很少束发,今日突然动手,却发现总是梳得乱七八糟。 “师父,我来吧!”阿瑶忍住笑,一步走了上去,自在地从长风手中取过梳子,轻拢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绾成了一个简单又整齐的发冠。阿瑶从小寄人篱下,梳头早已得心应手。此时,她左右看了看,又拿拢子抿了抿长风两鬓碎发,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侧头问道:“师父,您的簪子呢?” “簪子?”长风眉头轻皱:“不簪可否?” “您等等!”阿瑶伸手用梳子将长风头发固定,对着他盈盈一笑,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举着一根古朴的簪子跑了进来。 “师父,用我这根绾发可好?”阿瑶小脸微红,眸子里全是期待。长风看了看,原来是半截树枝雕成的簪子,虽然笨拙了些,但朴实无华、拙拙可爱。长风点点头,阿瑶立刻嘴边笑起了两朵小花。 小心翼翼为师父理好头发,长风站了起来,又修了修仪容。阿瑶这才发现,师父今日穿得格外挺拔,衫子依旧银白如雪,但是袖口拢紧,宽大的腰身也被一条玉带束住,再加上束起的长发,俨然就是一位仪态翩翩、潇洒俊朗的年轻人! 阿瑶看得走了神,长风整好衣冠后,取出湛泸配与腰间,淡然说了句:“走吧。” “……是!”阿瑶赶紧收回目光,只觉耳根发烫,心想这脸一定是红到家了! 走出门外,只觉余音钟声泠然响于耳畔,一夕仿佛刹那,只让人忘断时空。瓜子早已等在门外,见他们师徒二人出来了,便跟了上去,三人踏云飞向苍冥大殿。 站在云头远远望去,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有的身穿黄色衣袍,有的一身玄色,还有的穿着赤红长衫,总之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长风伫立云间,一脸冷漠,他对这些仙友并无好感,要不是群仙会在苍冥举行,他根本不会参加,倒是阿瑶紧张无比,她不时抬眼看向师父,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不必紧张,也无需在乎旁人,你只记得是我的徒弟便行了。”长风头也没回,只是轻声说道。 “啊?!”阿瑶冷不防备,被吓了一跳,师父说得她都听见了,可自己似乎没听懂,即便如此,阿瑶还是赶紧答道:“是!” 其实,长风所言还有半句话:既是我的徒弟,只要我说你好,便是好,其他的无需在意。可这种话对他来说,是万万开不了口的。他的性情原本并不这样,可那都是过去了,鲜艳生动的长风已死,现在留下的只是无情孤寂的白衣尊者。 长风轻轻点点头,催动口诀,按着云头缓缓落下。三人刚下了云头,还未走到大殿跟前,只见穆清迎了上来,他先是冲长风一拜,随后一脸犹豫地看了看阿瑶,欲言又止。 阿瑶身子颤了颤,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师父,可师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穆清的尴尬,只是傲然正视。 “尊者……”穆清虽说是晚辈,但比长风入门还早,这个尊者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以前性子就倔强固执,现在虽然不问世事了,但脾气依旧古怪,看样子,长风是不打算按照事先说好的计划行事了,穆清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尊者请上座,两位上仙已经等候多时了。” 长风点点头,跨步而上。阿瑶见师父走开,仓惶喊道:“师父……” “啊,阿瑶你与我到东面三宫弟子那边去吧。”穆清赶紧出声,伸手将阿瑶引到大殿一侧。 不知何时,余音钟已停。只听穆清登上高台,朗声说道:“众位仙友,有劳各位不辞辛苦来我苍冥群仙会……” 阿瑶站在万众之中,身边都是其他仙郡颇有辈分的弟子,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她虽然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发抖,但还是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身边的人也都目光疑惑地看着他,心说这么一个丑陋干瘪的孩子,怎么能坐在苍冥第一大弟子穆清旁边,不仅如此,似乎已经有人在切切私语,还对自己指指点点了。 “师父,救命啊!”阿瑶心中害怕的连身大叫,仓惶抬眼向坐在高台上的三个人看去。一看之下,只觉心头一震,那高台之上一身雪白、神情卓绝、高不可攀的白衣尊者此刻刚好也转过眼看向自己。那深邃微凉的目光绕过千山万水、穿过重重人群,不早不晚,正好与自己的目光不期而遇。阿瑶瞬间如被温暖包围,情不自禁冲着高台之上,如天神般俊美威仪的师父,粲然一笑。 正在这时,耳边似有密音传来,阿瑶心神一荡,赶紧回神:“到剑阁等我。” 密音入耳便消失,阿瑶仔细想了想,心中大喜,抬头冲着师父点点头,迅速带着瓜子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高台之上,长风不过受心中静心草所感,这才看向阿瑶,此时,他早已收回目光,虚无飘渺地看着远方,听着耳边穆清洪亮却无趣的声音嗡嗡作响。 ------------ 第五十一章 英雄少年 数百年来,苍冥一直作为仙界之首,不仅召集群仙会,而且还有实无名地号令各郡。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本是苍冥与泽水之争,却生生卷进了其他各郡。一战下来,刑天灰飞烟灭,仙界看似取胜,但伤亡惨重,唯有苍冥屹立不倒。从此之后很长时间,苍冥更是成为了仙界至尊,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持续了二百余年,直到幻清掌教退隐落升谷才有了改变。 起初,幻清虽然隐退,但三位上仙仍在,更重要的是还有力斩刑天一战成名的战神长风,其他各郡虽然不甘被苍冥压制,但也只是蠢蠢欲动,不敢明着冲撞。可谁料到随后不久,苍冥又闹出了师徒孽恋,不仅长风从此一蹶不振,而且秋水上仙也踪影全无,再加上执掌教派的崇华上仙能力实在难与幻清相比,苍冥的地位便迅速衰微。原本看似齐心的仙界开始各自为阵,分崩离析,苍冥一呼白应的场景已然不在,不过群仙会却被保留了下来。若说吸引大家参加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原本苍冥一家唱戏的群仙会,已经逐渐成为各门各派切磋比试的“比武大会”,而苍冥乐得操持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继续证明自己在剑法上的地位不可撼动。 苍冥大殿之下,数百人聚在一起,为首一排座位,本是留给各郡掌教,但此时只坐着昆仑的虚爻,青城的观月,句容的摩严,其他空着的两个位置分别是爰楚山的苍松,和向来无影无踪的天虞。再看身后弟子,以往群仙会,众人无不肃穆安静,毕恭毕敬,可如今,耳语的耳语,招呼的招呼,俨然就是老友叙旧。 看着如此光景,崇华上仙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羡渊也一脸惨淡,仙尊本知师兄勤奋有余但能力欠缺,自己又最是清心寡欲,向来不问教内事务,可还是一句话不留就将苍冥交给了师兄和自己。想到这儿,羡渊下意识向长风看去,只见这个小师侄除了冰冷就是冰冷,根本对苍冥的衰微没有丝毫感觉,目光漠然的没有一丝情绪。羡渊摇摇头,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即便如此,该有的场面还是要有。这边,穆清神情肃穆地将一切虚繁礼仪说完,转头向崇华看去。崇华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仙界能有这百年安稳,离不开众位仙友的鼎立扶持。今日群仙会,苍冥一为感谢在坐各位,二是也想与众仙友切磋技艺。” 崇华说完看了穆清一眼,穆清立刻会意,将比试规则说了一遍:一是以各门派为组,自愿比试;二是不得以大欺小,以长欺幼;三是点到为止,不得伤人。说完之后,大殿之下闪出一片空地。 半天无人出声,穆清看了眼卓然,卓然立刻会意,一个飞身出来,定定站住,拱手一让,朗声说道:“在下苍冥苍流宫穆清座下弟子卓然,请仙友不吝赐教。” 崇华点点头,甭管如何,苍冥弟子的功法还是仙郡中的翘楚,其他仙郡也不敢太过放肆。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裹青绢的年轻男子也跃了出来,对着卓然拱手道:“在下青城第一百二十代弟子天齐,还望卓师兄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拉开阵势。苍冥剑法精湛,青城身手迅猛,只见两人一个刚柔并济、一个虚中有实,难分难舍打了二十多个回合,终于青城的弟子逐渐漏出破绽,一个回旋转身,更是将命门亮给了卓然,卓然当即提剑一凛,天齐立刻顿住,众人连忙看去,卓然长剑已经对准了天齐命门,只需半分力道下去,天齐势必一命呜呼。 穆清厉声喝道:“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哈哈哈哈”观月笑道:“苍冥剑法果然精妙,天齐技不如人。” 崇华也笑道:“掌教大度,不过既然是切磋,何来高下之分,只要弟子们有所得,便是最好。” 崇华这话说得得体,但语气里掩不住的自得,在座掌教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各门各派子弟都跃跃欲试,相互切磋了百个回合,虽然彼此之间有胜有负,但对于众人来说,无疑不是一次难得的见识机会。 崇华、羡渊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神情十分得意,长风也注视着场上比试的弟子,却始终没有丝毫表情。 …… 阿瑶悄悄溜了出来,直奔剑阁而去。站在门口,却未见师父身影。瓜子一旁说道:“师父让你来剑阁做什么?难不成现在才想起来要送你把剑啊?!” 阿瑶有些纳闷,但剑阁乃禁地,没有师父亲口吩咐,她不敢轻易乱动。正想着,天空似有云书飘落,瓜子赶忙飞身接住,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紫宸。”阿瑶更是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瓜子想了想,兴奋地喊道“傻阿瑶,你还愣什么?尊者让你进去拿紫宸剑呢!还不快去,再磨蹭,群仙会就结束了!” 阿瑶一惊,连忙冲了进去。 …… 大殿外,已经有几十位弟子比试过了,昆仑与苍冥逐渐脱颖而出,不分伯仲。此时站在场上的是大毛和昆仑的玉竹,他二人一个沉稳一个安静,灵气、修为不相上下。崇华与虚爻各自都捏了把汗。 大毛冲着玉竹微微一笑,启手道:“师兄先请。” “楚师弟此言差矣,我比你早入仙门,若是先出手,岂不以大欺小。”玉竹也是一笑,神情高雅傲然。 明月在一旁攥紧了拳头,玉竹师兄乃外公最欣赏的徒弟,最擅长昆仑仙术,而且走的亦是以静制动的路子,况且玉竹比大毛早修炼了十多年,道法功力必然强于大毛!如此想着,明月一双眸子更是片刻不离地落在大毛身上。 大毛倒也不急,礼貌说道:“师兄所言极是。不过今日既然是切磋,何来欺负之说。且拳脚不过是修仙法门,胜败更是浮名。若是师兄不弃,小弟便先出一招了。” 说着大毛云手拂开,算是第一式。玉竹一愣,云手乃自练功法,眼前之人年纪虽小,但却镇定自若,以退为进,“让”字当先,这还未出手,自己便输了三分心胸。玉竹已然吃亏,此时只能压下一口气,亮开招式,唤出翻天印,提步上来。 两人先是以剑对印过了百招,苍冥昆仑本来修得道法相同,只不过用在器物之上略有差别,只见两人打得虽然精彩,但却难分胜负。这时,玉竹突然飞身至半空中,掐决念咒引来九重雷火,直向大毛烧去。 穆清脸色瞬间惨白,自己并未教过大毛仙术,这下定然凶多吉少了!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清柔的女声响起:“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 众人皆惊,直寻声看去,原来是明月。她一脸担忧,却不是为了玉竹!再看大毛,身子如泰山之松,岿然不动,神情自若,如风过林梢。九重雷火眼看就要烧下来,大毛双手凌空轻划,结出八卦盘,待到雷火一致,便因势利导,疏而化之。 在场莫不发出啧啧赞叹,就连长风也点了点头。 虚爻大惊,他仔细打量大毛,只见这孩子明眸皓齿,一身敦厚刚正之气,如此人物,怎么自己以前从未听过? 玉竹不甘,直道是明月帮了忙,又使出流云飞火,将大毛团团围住。 明月这下急了,流云飞火乃是昆仑绝学之一,神不散,火便不灭。她不知道解咒是什么,只能大喊道:“玉竹你耍赖!流云飞火会烧死楚师弟的!外公……外公!” 崇华一愣,抬眼看向虚爻,指间已然聚了团灵气,只待关键时刻打散那流云飞火,可虚爻虽知明月说得不错,但却并不急于出手,他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有多大能耐。 大毛被飞火围住,使出避火决,先稳住心神。再看那火团如银蛇一般,千条万绪、密密匝匝,心中不仅有些慌乱。那火蛇仿佛得了精神,趁他慌乱之时,迅速扑上,旋即烧着了大毛的衣衫。 不好!大毛立刻挥剑将着火的衣衫斩下,固住心神重新结界。只是如此僵持也不是长策,那火蛇更加嚣张,似乎在吸取大毛灵力。 场外众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长风眉头微微皱起,他仔细看了看,神色又缓缓舒展开来。 突然之间,流云飞火开始上下窜动,气焰更加嚣张。可渐渐的,那四窜的火苗逐渐凌乱起来,密密匝匝的火墙,也开始出现缝隙。 正当大家疑惑不解之时,一道青光从飞火中灼然劈出,大毛急跃出来。那飞火失了目标,正要再次扑上时,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容清秀、气质儒雅,一副书生样子的小弟子,他凌空摘花,闭目掐诀,伸手将花掷向飞火,只见那寻常小花顿时放出七彩流光,小弟子继续念咒,催动流光将流云飞火整个罩了起来,停在空中。 玉竹大惊,苍冥仙术一直不济,怎么这个面生的少年,虽不能破,却能够使出此等上层仙术将飞火笼住?!他如此想着,便要使出其他仙术,但被虚爻拦住。只听虚爻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两位小弟子年纪轻轻便技法了得!” 大毛喘着粗气,衣衫也缺了一角,样子有些失态,二毛依旧念着口诀,无法分神。只见大毛谦卑行礼,恭敬答道:“掌教缪赞,玉竹师兄技法精妙,刚才比试不过才使出一层功力,我们不过侥幸寻得空当,才得以脱身。” “哦?!你倒说说是何空当?”虚爻一脸赞叹。 “呵呵,我等技不如人,不过是误打误撞、以弱诱强罢了。” “哈哈哈哈,好个以弱诱强!”虚爻洒脱大笑,他抬手撤去流云飞火,对着崇华说道:“这两位弟子眼生的很。” 崇华好不得意,呵呵笑道:“他俩不过是去年新入门的弟子,登不上台面。” 虚爻早就知道崇华的性子,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若是没有记错,去年苍冥钟响了三下,应该收了三位弟子才对,那另外一位呢?” 这下崇华傻了,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下意识向长风看去。 ------------ 第五十二章 瓜子心机(略狗血,会稍改) 崇华下意识向长风看去,心中无比担忧。阿瑶柔弱的还没苍冥随便一棵仙草结实,而且那孩子看着总是懵懵懂懂,甚至傻里傻气的,再加上那么一副容貌,这不是明摆着出来丢人现眼吗?!想到这儿,崇华心里恼火不止,要说最可恨的还是长风,本来已经说好随便打发阿瑶个差事就算了,怎么又把那孩子带了来!对了!随便打法个差事! 崇华密音传话落辉,让他赶紧找到阿瑶,带她去荣华阁看守。落辉一愣,抬头看向崇华,心中虽然觉得上仙所做明显带着欺负的意味,但师命难违,他只能微微顿首,周遭看了一遍,不见阿瑶身影,便轻轻退了出去。 见落辉已走,场上又不见人影,崇华笑着说道:“实在不巧,那位弟子今日不在。” “哦,是吗?”虚爻不信:“以刚才那两位小徒来看,这位自此也定然仙姿聪颖,剑法惊人,怎么,崇华上仙还要捂着藏着,怕我们抢了去?” 崇华干笑了一声:“哪里哪里,那位徒弟确实不在。” 长风微微在人群中打看了一番,却不见阿瑶身影,他轻轻皱起眉头,心道果然还是怯了。 正在这时,只听一人喊道“咦,匆匆忙忙跑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子正向这边跑来。崇华一看,顿时冷汗冒了出来,那副小身板除了长风那倒霉徒弟还能有谁。 这边,阿瑶主顾气喘吁吁往过奔,又忘了手中有剑可御。广场之上,有人笑着说道:“这不会就是那第三位小徒弟吧?” “我看不想,你看他连御剑都不会呢!” “不会御剑,没准儿会咬人也说不定!哈哈哈哈……” 说话的这些都是昆仑弟子,穆清心说坏了,昆仑明显是有备而来,刚才将大毛、二毛捧得高高的,原来用意在这儿,这分明是要替明月报仇!如此想着,穆清心中后悔起来,早知今日,当时阿瑶在苍流时,就该教她些功法。 阿瑶跑到跟前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那目光虽然陌生,但都不善意。她心里有些害怕,下意识向台上三人看去,在那些或恼怒或焦急的目光中,她一眼便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师父的目光清凉空寂、波澜不惊。阿瑶定了定神,背着手站在原地。 “你是苍冥弟子?”一个年岁不大的昆仑弟子在人群中轻笑着问道。 阿瑶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脯,说道:“是……是!” “哈哈,就你?”那人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阿瑶几眼,语气轻慢地说道:“看你这副样子,实在……”那人摇摇头,身后的几十个昆仑弟子笑做一团。 阿瑶身子微微发抖,说不清是气愤还是惊慌,她下意识想转头看师父,但终究忍住了。看着眼前嬉笑的人,阿瑶咬牙说道:“万法皆空,更何况是一副皮相。你们……好歹是修仙之人,居然连这都不懂!” 众人都愣住,眼前这孩子一脑门汗,头发也跑得有些散乱,而且垂着的一只手还在瑟瑟发抖,俨然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可居然却说出了:万法皆空这样的话语。不由得让人好笑又疑惑。 崇华一脸铁青,攥着椅柄的手差点儿将手柄捏碎。这时,一直不发一声的长风缓缓开口:“阿瑶,不得无礼,这些都是仙界同门,道法修为谁不远胜与你。” 长风话音刚落,整个空地上一片寂静,除了昆仑之外,其他掌教无不惊讶万分。 阿瑶连忙拜道:“是,师父!” 爰楚掌教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唤他师父?” 阿瑶点点头,心说我叫他师父,你张那么大嘴做什么。 青城掌教也是一脸疑惑:“长风尊者一百多年未曾收徒,这……这小弟子真是尊者徒弟?”其实他觉得称呼风一吹就倒的小瘦猴儿比小弟子更加贴切。 长风答道:“阿瑶正是我的徒弟。” “那……那个还没正式拜师!”崇华强插一句,虽然注定是要丢脸,索性让一个人丢算了。 长风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他怎么开口,难道公然顶撞上仙,让其他人看热闹。不过阿瑶却不理解,见师父没出声,她心里哆嗦了一下。 “是吗?那可要恭喜长风了,看来玄天九式后继有人了!”虚爻笑着说道,一双眼睛上下看着阿瑶,看着看着,笑意更深了。 “掌教!”刚才说话的昆仑小弟子站了出来,拱手对着虚爻说道:“弟子仰慕长风尊者多年,但一直无缘见到尊者绝技。今日见到尊者徒弟,弟子……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父、尊者成全。” “什么事,云皓你说吧。” “弟子请这位阿瑶师叔指点一二。”云皓说的谦卑,实际一脸轻蔑。 阿瑶皱眉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瓜子在她耳边说道:“阿瑶,若是你怕了,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阿瑶心头一震,将瓜子从肩膀上抓下来:“你先到一边等我。” “这……这……怕是不好吧。”崇华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来:“而且切磋比试,必须自愿……” “怎么,难道小师叔看不起我昆仑?”云皓公然挑衅,气焰嚣张。 阿瑶也不知道是脑子进了水,还是过于天真,竟然转身向长风拜去:“师父,我能与这位……师侄切磋比试一下吗?” 听到师侄两字,一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皓一脸猪肝儿紫,却生生说不出话来。长风点点头。 阿瑶对着云皓说道:“既然我师父答应了,我便与你比划两招。不过我辈分长于你,就算胜了也没什么光彩。” 长风微微皱眉,这哪里像是小徒弟会说的话啊,转眼看向瓜子,只见她正捂着嘴,笑得不亦乐乎,那激灵俏皮的眸子里全是心机。 阿瑶继续唠叨,还“刷”的伸出三个指头,那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云皓差点儿拉开防守架势。只听阿瑶义正言辞地说道:“所以嘛,我看咱们三招定胜负好了!” “怎……怎么定?”云皓结巴一句。 “当然就是,若是三招之内,我若让你伤不了我,就算你赢!”这别扭又绕来绕去的话昨天是瓜子专门设计的,阿瑶背了不下一百遍。 云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瓜子一旁喊道:“你这个小师侄怎么这么磨叽!到底你还比不比啊!” 在瓜子的紧追蛮赶之下,云皓稀里糊涂点了点头。阿瑶眸子一亮,笑着说道:“那来吧!” ------------ 第五十三章 紫宸出世 崇华、羡渊坐在高台之上,下面情况听得也不真切,但即便不听,长风这个倒霉徒弟的情况,他们也是比较掌握的,尤其是在崇华心中,阿瑶就是只干巴瘦、脾气倔又傻乎乎的呆鹅。羡渊上仙虽不至于又多大的偏见,可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灵力,更别谈天赋了,这样一个孩子拜了绝情又性格怪癖的长风为师……羡渊心里叹了口气,想必日子也不好过吧。 长风依旧寡淡着脸,眼眸中亦无丝毫波澜,这倒不是自信或是超脱,而是他早就知道阿瑶决然不可能取胜。昆仑的云皓看着年龄不大,但灵力远在明月甚至是大毛之上,再加上瑶华剑阿瑶还练得乱七八糟,这一战,小徒弟是必败无疑。虽然如此,长风并不觉得丢脸,他生在仙界,长在仙山,在他淡漠的心里,根本没什么“面子”的概念,若不是浑浑噩噩被收了一个徒弟,恐怕他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对阿瑶,对苍冥都还有一份逃不开、躲不掉的责任。 台下,大毛、二毛也揪着心,阿瑶的性子他们最了解,要真打起来,她估计连瓜子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位看着就不是善茬儿的云皓了。大毛拳头紧紧攥着,二毛也凝神指尖,打算一看不妙,就豁出去救人,反正不能让阿瑶再受伤。 无论别人想的有多热闹,两位“主角”才都刚摆好姿势。云皓从腰间抽出长剑,说道:“久闻尊者玄天九式乃六界第一剑法,今日我便大言不惭,以昆仑剑法求教!” 阿瑶也从后腰摸出一个被白绢裹着的东西,淡定地在众人面前抖开。这一看不要紧,崇华差点儿气得从椅子上出溜下来,他扭脸恶狠狠地对着长风说道:“她拿的那是什么?你怎么不给她把剑?!” 原来阿瑶拿着的还是当日师父随手给她的银华树枝,云皓一愣,着实摸不着头脑。瓜子喊道:“怎么,没见过吧!这叫……玉树银华枝,只要挨上,三日之后身体就会开始溃烂,五日之后便一命呜呼!” 阿瑶身子颤了颤,这个瓜子真能胡诌。 云皓俊眼一眯,只说了句:“冒犯了。”便挥剑而来。 昆仑剑法极刚至坚,一招一式都大开大合,隐有劈山斩岭之势,云皓一起式便凶狠异常,比那日明月的剑法招式狠辣多了!剑还未到,凌厉的剑气已经直直逼来,阿瑶第一次与人正面交锋,心里紧张害怕的无法言说,瑶华剑法更是全然记不住了,她一动不动,直眉瞪眼地盯着那剑来的方向,直到离自己约莫一步时,才使出一个“春日飞花”,用银华树枝将剑锋拨开,闪身躲过。 “哇!阿瑶好厉害!”瓜子激动不已,又跳又叫。 崇华也是一愣,真没想到啊没想到,阿瑶居然能躲开一剑。其实云皓这剑本身是一探虚实,并无繁杂招式,没想到阿瑶居然不迎只躲,再加上瓜子喊得惊天动地,云皓心里顿时涌起了无名火,他迅速撤步转身,来了一招“昆仑望月”,背转身子将剑向后刺去,同时脚下步伐移动,点、提之下,只见寒光闪闪的长剑,冲着阿瑶上下翻动,让人摸不着虚实。阿瑶也懵,她丝毫不懂什么叫见招拆招,只记得师父教自己的招式,瞅着云皓一柄剑上下翻转着刺来,她一闭眼,使出了“雨打芭蕉”,同时飞身掠起,在云皓头顶翻过,直落到他身后。 “哦!阿瑶好厉害!”瓜子喊得嗓子都哑了。 只见云皓嘴角冷笑,一个“燕子回头”,长剑如电一般向身后劈去,阿瑶发现时,已经晚了,她慌忙用手中枝棍去挡,可那棍子刚遇到剑,就被无声无息的砍成两段。 “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阿瑶心里顿时慌作一团,她下意识撤开步伐,本能使出“踏雪无痕”,身子立刻闪开一丈。低头向手里看去,只剩下一尺长的棍子,别说御敌,就算云皓空手,她也打不到半分。 高台之上,长风皱了皱眉,腰间湛泸嗡嗡作响。 “阿瑶,接剑!”大毛喊了一声,一时间,只见空中腾起三道剑光,一是大毛的两仪剑,一把通体如墨的湛然黑剑,但更为耀眼的是一道凌厉的紫气,如凌华般自九天而降,通身灵气荡开两仪、湛泸,直直飞到阿瑶手中。 众人都惊呆了,这第三把剑凭空而来、灵异非凡,但又似乎济济无名,没人识得,但是所有人的惊讶加起来,没有一个人来的震撼,那人便是高台之上的长风。 “紫宸!”长风已经轻呼出口!一百五十年了,没有一个人见过如此失态的长风,他已然站了起来,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他身子似乎在轻轻颤抖,清冷已久的眸子像瞬间着起熊熊大火,将那紫气连同持剑之人团团围了起来。 见长风如此,崇华也是一愣,又仔细打量了紫气片刻,旋即明白过来,立刻面色深沉凝重。 阿瑶刚握住剑,直觉一股清冷之气从掌中传入身体,心中似被重物一坠,但她来不及多想,只见云皓复又攻了上来。手中有剑,阿瑶多了几分底气,她依旧“守株待兔”,待云皓逼近,才掠动身体,向一旁躲去。 “呛!”撩剑时,两剑相抵,一声清响居然如分金断玉。云皓大惊,这短小紫剑居然如此了得!阿瑶更是惊喜异常,紫宸果然名不虚传! 湛泸已然回身,长风依旧伫立高台,他不敢相信紫宸居然跃匣而出,若是没有幻清仙尊的法印,除了……除了……,不可能,不可能! “够三招了!够三招了!”瓜子大喊起来:“云皓,你已经输了!” 云皓实在被阿瑶激怒了,打了半天,她几乎一个像样的招式也没使出,只是躲来躲去。不过阿瑶的身法虽快,但依旧漏洞百出,云皓暗自思量,这样下去,不出十个回合,自己定然取胜!如此想着,云皓不理瓜子,使出分身法,变幻出三个分身,将阿瑶团团围住。 “上仙,云皓耍赖!”瓜子冲着高台喊道。 “崇华,我见长风这位弟子很是了得,不妨让他们多过几招!”虚爻语气不容反驳。这时,玉竹暗暗施了昆仑慢决,阿瑶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顿时瑶华剑法威力大减。 糟了!阿瑶心中惊呼,此时她依然被围在中间,且逃又逃不了,躲又躲不开,紫宸再厉害,无奈自己剑法太差,也施展不出来。 长风一切看在眼里,一颗心震撼的无法言语,他想出手,但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是她,便定然能逃出…… ------------ 第五十四章 沐血而生 阿瑶被云皓围住,双腿就像是插在地里的萝卜拔不出来。云皓瞅准时机,一剑劈上,阿瑶吓得章法全乱,下意识横举起紫宸护住头顶,只听“呛”的一声,紫宸将云皓之剑震开,阿瑶使劲挣扎,但腿似有千斤重,用尽全力,不过移了半步。二毛看出异常,凝神探去,只觉阿瑶身上有一股外道之法,再探去,心说不妙,看来阿瑶被下了定身咒。仙咒与仙术仙法不同,各派都有各自法门口诀,互不相通。而且即便是一个教派,不同的人设咒也不同,所以仙咒一般只能施咒人解,若其他人非要解咒,即便解开,也遭反噬。可此时,二毛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他凝神静气,已天罡正气催动仙咒,努力化解。 瓜子也觉得不对劲,立时大喊道:“呸!那个什么皓,你好不要脸!居然背后使诈定住阿瑶!打不过你就说话,干嘛用下三滥的手段!” 虚爻脸色难看,瞪了眼玉竹。崇华一愣,微灵探去,便知的确如此。只听云皓边打边喊道:“既是切磋,小师叔也可用啊!” 崇华不悦看向虚爻,正要施法化解,手还未伸出,就被长风按住,长风声音颤抖:“不……不必出手!” 这话虽短,但一字一句仿佛就是对阿瑶所说,全然听得一清二楚,她身子一颤,一股被抛弃的感觉瞬间钻了出来。她心神一动,手下更是失了分寸,云皓瞅准时机,一个“凌空摘花”,生生在阿瑶胳膊上划了一道。 “哎呀!”阿瑶吃痛,轻呼一声。 瓜子心疼无比,扯着嗓子喊道:“说了点到为止,你居然要杀人!杀人啦!杀人啦!尊者,这个昆仑小子要杀阿瑶啦!” 本指望师父能够出手,但长风无动于衷。 只听玉竹笑着说道:“刀剑无眼,既然比试,难免受伤。” 崇华不便开口,看了看穆清,穆清面有难色,这让他怎么说啊,若是喝止了比赛,就意味着认输……况且阿瑶只不过受了一点儿皮外伤,喝止比赛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啊! 见没人开口,大毛喊道:“尊者,阿瑶的功法您最清楚,您……您……真是忍心!” 都这份光景了,傻子都看出来昆仑是故意找苍冥的茬儿,这正中了其他仙郡的下怀,此时各派弟子开始故意煽风点火。 “刀剑无眼,小伤小碰也在所难免。” “技不如人,认输算了!” “啧啧,这真是昔日战神白衣尊者的徒弟啊,我看还不如咱们青城看护后山的小童呢!” “今非昔比,战神也有失意的时候!” 台下众弟子皆议论纷纷,苍冥一方顿时灰头土脸,有个别弟子也开始抱怨。 “唉……” “小师叔这也太……太丢脸了吧!” 弟子中,唯独三人神情严肃,一个是欲挺身而出的大毛,一个是努力解咒的二毛,还有一个居然是明月,看到阿瑶受伤受辱,她似乎并不高兴,垂着的手似乎还在掐诀。 阿瑶一只胳膊受伤,招式更是零乱起来,更难受的是,那些刺耳的嘲笑,比剑伤更加锥心。 她本就技法不佳,此时难过、羞愧、气愤更是一股脑乱了心神,只听“哧”得又是一声,阿瑶提剑的胳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阿瑶本是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一点点瓦解,脸上逐渐露出懦弱恐惧的神色。再看那云皓,他本可以一剑取胜,却故意避重就轻,就像故意逗弄一只已无力招架的小猫,专拣阿瑶慌乱时候下手,却又如蜻蜓点水,不时在阿瑶身上划几道疼痛但不深的口子。 大毛再也忍不住了,飞身跃起,提剑刺向云皓。只见在他飞起的同时,一道结界将阿瑶与云皓与众人隔开。这也太阴损了,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众人一愣,皆向虚爻看去,可是虚爻也一脸纳闷,他并未出手啊! “尊者!”瓜子一声尖叫,已然气的发抖:“你……你……你为何要这样?!” 众人大吃一惊,向长风看去。可不是嘛,这位绝美绝尘、气质孤傲的男子,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人人都说长风无情,没想到居然冷酷至此,对自己徒弟都全然不顾!台下刚刚等着看好戏的众人,立刻同情起结界中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小徒弟起来。 “哪里有这样的师父?” “太狠心了吧!” “心?长风尊者的心只怕早就随着……没有了!” 崇华也呆了,他只道这个师侄对小徒弟还是有几分维护的,要不然也不能将阿瑶带到群仙会,还大大方方承认是自己的徒弟。可现在看来,却又不是那样,这个长风到底是如何想的,他想要干什么,崇华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长风,你这是干什么?!他再不济,也是你的徒弟,咱们苍冥的弟子!”说到底,崇华还是个心软之人,比之胜负,他更在乎子弟的安危。 穆清连忙站起,打算认输,中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比试。 长风面无表情,目光凌冽,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原来结界是师父所设!阿瑶抬眼向高台看去,只见三位苍冥最尊贵的人,目光或难堪、或疑惑、或愤怒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苍冥的奇耻大辱!尤其那道熟悉的冰冷目光,寒冷如同冰柱,目光交错之间,咫尺更胜天涯,没有一丝心疼,就连丁点儿的怜悯都没有,更甚的是,那毅然决然的目光中,似乎还带着期许!期许什么?自己死吗?阿瑶心痛异常。 瓜子哭喊着:“阿瑶,咱们认输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毛依旧不甘心,不断冲撞着结界,一旁的二毛突然“哇”的喷出口血来,但立刻又继续凝神掐诀,用尽全神破昆仑仙咒。 阿瑶的心如被巨石碾过,片片零落,一滴泪从脸颊滑落,顺着脖子流入衣襟。 云皓轻声一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若再这样下去,未免显得太过分,于是使出最后一式“一念天涯”,剑直扎入阿瑶右肩。 “阿瑶!”瓜子、大毛、二毛大叫一声! 明月也跺着脚喊道:“云皓,你要干嘛?!外公,你还不让他住手!” 连恨自己入骨的明月都看不下去了,可师父……剧痛之下,阿瑶只觉得挂在脖颈间的凤凰泪突然发热,随后体内腾起一团烈火,昨晚瓜子说的那句话如雷声一般在耳边响起:“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愤怒!” 突然额间似有金光迸出,一双眼睛如火如炙,手中紫宸亦紫气冲天,阿瑶脚下一踏,如破茧之蝶,骤然冲破昆仑定咒,腾空而起,那被血染红的白衫飘荡在空中,如血蝶一般妖冶夺目! 那逼人的气势,瞬间暴涨的灵力,把云皓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阿瑶已如一道闪电劈来,云皓立刻仓促躲开,使出昆仑剑法,同样飞身空中,向阿瑶刺去。几招之下,云皓便知阿瑶不过徒有其表,尽管紫宸灵异逼人,但阿瑶却灵力和体力消耗巨大,再加上剑法实在不济,几番下来,已是强弩之末。 云皓在空中左奔右突,不慌不忙地消耗着阿瑶突然迸发又迅速散去的灵力,抓住一个漏洞,他瞬间逼近阿瑶身体,两人抵剑之际,冷笑着说道:“你不仅面容丑陋,而且毫无仙根,怪不得你师父都弃你于不顾!今日这几道剑伤算是给你个教训,若是再敢欺负明月,下次比试,也许伤得就不只是胳膊了!” 愤怒,滔天的愤怒如汹涌的烈焰不可遏止!谁也没看清空中焦灼的两人发生了什么,只听云皓“啊”的一声惨叫,直直向下堕去,紫宸带着呼啸,翻出万朵剑花,紧追云皓心窝! “住手!”虚爻一声惊呼,飞身上前挡住一身鲜血的阿瑶,玉竹旋即接住云皓,只见云皓颈间殷殷渗血,玉竹大惊失色,厉声喊道:“师尊,不好了!” 崇华、羡渊飞身而上,其他各郡掌教也围了上去。谁也没看到高台之上的长风踉跄着几乎要倒下去,苍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秋水……” 虚爻已然顾不得什么,他一个霹雳掌直抓向阿瑶心窝,紫宸通灵,急忙回撤护住主人,只听“哧”的一声,阿瑶胸前血衣被扯下一大片,人也被虚爻强劲的内力震得向后飞了出去。 空中一白一黄两道身影从不同方向飞出,白影如电,带着清冷决绝,瞬间而去,黄影如剑,凌厉又霸道,仿佛志在必得! 阿瑶骤然暴起的灵力已完全消散,只觉得上身微凉,低头看去,自己衣襟已从肩头扯开,莹白的前胸只裹着密密匝匝的白布暴露在众人面前。 “啊!”阿瑶完全不顾自己正从空中急落,下意识抱住前胸,蜷缩身体,眼看就要砸在地上,就在一刹那,她被一道暖阳卷入温暖的怀抱,耳边听到的是温热的呼吸。一落地,那人抖身将外衣裹在阿瑶身上,带着三分玩笑七分疼惜朗朗开口,年轻的声音如泉水般轻俏:“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打不过就认输啊,知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阿瑶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她猝然回首,只见一双璀璨的黑眸正定定瞧着自己,那人先是一愣,旋即拉长了脸,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说道:“你干嘛打扮成这样?!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了!”说着一把抓下了贴在阿瑶眼角上的疤瘌。 “云……云……云天?!”阿瑶瞪大了眼睛。 “云……云天!”瓜子也冲了过来,看见云天立刻呆住,一瞬间脸上闪过无数情绪。 “你这个臭瓜子,不是说阿瑶是你的主人吗?怎么她被欺负成这样,你都不来告诉我?!”云天一把将阿瑶抱起,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看着瓜子,一双眸子欣喜又调皮。 瓜子垂下眼睑,低着头,神情不辨。 云天顺着瓜子看过去,只见大毛、二毛都站在一边,他鄙夷地轻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一定会照顾好她?!” 大毛拳头紧握,不发一言,的确他不仅没有保护好阿瑶,而且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二毛只是担心阿瑶,急急说道:“阿瑶,你怎么样?” 云天轻哼一声,抱着阿瑶的手臂紧了紧,低头轻声说道:“你放心,我来了,便再没有人能伤的了你。无论是昆仑还是苍冥,谁敢伤你一分,我便要了他的命!” 阿瑶此时才觉得身上剧痛,剑伤疼,心更疼。 云天抬头看向正对着自己的白衣男子,语气高傲又轻慢:“你便是沐长风?哼……真是不过如此!” ------------ 第五十五章 谁与争锋 长风清冷的眸子瞬间变得凛冽如炬,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澎湃汹涌,他看着阿瑶,一字一句问道:“你为何会有紫宸?为何会……会断念剑法?” 阿瑶气若游丝、委顿不已,刚才的一切仿佛莫名其妙的梦境毫无真实的感觉,只是浑身上下,连同心里都疼痛异常。她抬起头,悲苦又怯乏地看着师父,轻轻摇摇头。 长风神情异常凄厉,他伸出手,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崇华拉住。崇华抓着他的手臂不住颤抖,神色恐慌尴尬,他颤着手指着阿瑶,结巴说道:“你……你……你是个……是个……女子?!” 一句话如火入干柴,顿时燃起了滔天大火。大毛、二毛面面相觑,脸上也是掩不住的仓皇。 “什么?!她……居然是个女孩!”明月不可置信地喊道:“丑师叔……是……是个女孩!” 在场之人无比一脸惊讶,倒不是因为阿瑶女扮男装,而是因为苍冥小心翼翼、诚惶诚恐防了一百五十年,但长风尊者还是收了个女弟子!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道长风尊者的再一次情劫又到了?! 周围议论纷纷,崇华抓着自己的手如铁钳般生硬,长风身子微微一震,神色稍稍恢复了些,他定了定心性,又向阿瑶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阿瑶只觉自己像是被无数如剑如刀的目光包围,周遭嘈嘈切切的声音和鄙夷轻薄的目光,让她浑身颤抖,恐惧羞愤耻辱让她骨头缝里都在咯咯作响。她紧紧裹了裹围在身上的浅黄长衫,将身子缩成一团。 云天似乎感到怀中之人的害怕,他风轻云淡地嘴角一抿,手臂紧了紧,目空一切地说道:“哈!你们这些人不是掌教,便是长老、高徒,可是却如此‘老’眼昏花,尽然连男女都分不出来,还好意思开什么群仙会!” 一句话噎倒了一片,云天眯着眼向明月看去,目光赤裸裸地游走女孩全身上下,随后鼻子里百般轻贱地轻笑一声:“都说仙界女子各个美貌无比,容姿销魂,啧啧……我看还真是未必!” “你!”明月气急,抬起青冥剑指着云天:“你胡说什么!” “哈哈!”云天目光灼灼、笑脸盈盈,但声音却刻薄轻浮:“这位大姐,我又没说是你,你为何如此激动?不过,也难得你能有这份自知之明。” 明月何曾受此侮辱,挥剑便要上来,但云天依旧一脸淡漠,甚至隐隐期待呢! “给我住手!”崇华断喝一声,他气的浑身发抖,脸颊已被紫气拢住。羡渊生怕崇华暴跳起来,连忙对着众人说道:“列为掌教、众仙友,既然今日众弟子都已比过,我就不强留大家了。今年群仙会,我们准备不周,来日我必将登门谢罪,还请众位仙友莫要怪罪!” 穆清也赶紧陪笑脸:“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主人已经谢客,但客人却无要走的意思。的确,此等八卦多么宝贵啊!仙界寂寞了一百五十年,好容易等到这个大新闻,谁也不肯错过现场直播。 “别客气,别客气。” 刚才还视苍冥如敌人的众仙郡,纷纷改口:“仙界同气连枝,苍冥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们还没尽兴呢!” 崇华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穆清,谢客!” “慢!”虚爻冲了上来:“伤了人就想哄我们走?!没门!云皓的伤是被她所刺,若是好不了,我便要她偿命!” 长风、云天都是一愣,只见云皓脖子里胸前全是鲜血,尽管有昆仑弟子输功续命,但那颈间剑痕却怎么也愈合不住。 阿瑶吓坏了,想走过去看看,可腿脚却使不上劲,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云天抱在怀里。 “啊!”她轻呼一声,不管不顾地跳了下来,刚落到地上,身子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小心!”云天不及防备,疾呼出声,却见阿瑶被身后之人一只胳膊拽住,那人手指十分用力,似乎都要掐进女孩瘦弱臂膀的骨头里。 “你轻点儿!”云天毫不客气地对着扶住阿瑶的长风喊道。 长风眉头皱了皱,掐着阿瑶的手,慢慢松开。阿瑶赶紧站好,对着师父扭过身子,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刚刚被师父掐住的胳膊又疼又酸。 虚爻一步抢上来,要将女孩拖拽过去,阿瑶本能向师父身后躲去,一双手紧紧拽着长风衣衫。这时,云天也正好挡在前面。虚爻见状,挥手劈出昆仑降魔掌,掌风浑厚凌厉,如万仞高山压顶而来。云天俊眼一瞪,凭空而起,昆仑降魔掌在玄天九式之前,乃仙界首屈一指的掌法,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人道是那个桀骜少年闪身躲过,岂料云天却如初生之犊,拼着一腔血气方刚,迎了上去。 “完了!”有人已经轻呼出口。 只见那掌风按上少年胸口时,云天突然在空中双手结印,一个巨大不停旋转的巨大金轮顿时出现在身前。掌风扑上金轮,金轮顺势疾运,带起滚滚炙风,直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虚爻大吃一惊,声音颤抖地喊出一个名字:“九宫天盘?!” “什么?!” “九宫天盘?!” “轩辕丘?!” “黄帝后人?!” 惊讶声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弟子躲在众人中,修长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天,半响狞笑着说道:“原来是你!” 金轮带着降魔掌依旧在天空飞转,苍冥飞沙走石,一片狼藉。长风踏剑而起,在急旋的天空中,飞身定住。他神情冷峻,衣玦飘飘,但身子岿然不动,如支撑穹庐的擎天一柱,超越虚空幻影,扎在天地之间。 湛泸在手,长风提臂用力,乌黑长剑顿时如冰轮横空、清光铺地,在气流激涌的空中,划出一条金光。长风足尖轻点,如蛟龙如海,跃入金轮和掌风之中。 “师父!”阿瑶只见白色身影一没不见,心里顿时紧张异常:“云天,你快把金轮收起啊!” 九宫天盘乃九天玄女梦中赠给轩辕黄帝之神器,有吞噬八荒、重整六合之能,但也只有轩辕氏能催动。可云天毕竟道行尚浅,难以与天盘合一,此时再加上虚爻强劲罡烈的掌风真气,更是难以控制。云天依旧撑着,但面色越发青灰,虚爻掌气被吸住,拔掌不开,心里也焦急异常。金轮越转越大,气浪越滚越强,地面上飞沙走石,众人别说站住,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金轮已然遮住了大殿前的空地,再有半刻便要冲进大殿!众人惊恐异常,若是冲进了苍冥大殿,盘古斧一旦被损,后果不堪设想。 崇华、羡渊拼尽毕生法力想将金轮拖住改道,只见混乱之中,不知何处飞出一把佩剑,不偏不倚正好扎入崇华后心! “噗……”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崇华身子眼看要倒,却又挣扎着坐直,不顾身后咕咕鲜血,始终不撤掌力。 “师尊!” “上仙!” 趴在一旁的穆清、大毛见状,踉踉跄跄冲了过来,穆清一把震开崇华掌力,想施功法止血,可手刚碰到那剑,顿时一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这……这是落辉的佩剑! “走开!”崇华嘴角鲜血直流,一臂推开穆清。 “师尊!您……您不能再动真气!”穆清哭喊道! “滚!”崇华血流如注。 “上仙,我来!”大毛盘腿坐在地上,划开臂上皮肉,以灵血为引,催出两仪剑气。可这对于九宫天盘来说,都是螳臂当车,丝毫没有作用。 突然之间,长风跳出金轮,如白虹贯日,寒风飒起!他瞪大一双俊美刚毅的眸子,凝神挥动湛泸,在混沌一片的空中,劈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又翻身如云,点划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八门现九星出,混乱的天地终于露出天光。只听长风断喝道:“凤入丹山,着!” 湛泸耀眼逼人的黑光顿时光芒万丈,那如墨的黑色剑气陡然涨了万倍,如楔子一般刺透金轮,将一切动荡牢牢钉在地上! 金轮之上,黑芒之巅,长风白衣荡荡立于九天之中,仙姿神采令日月无光。此时此刻,殿下众人无一不抬头仰望,只觉得百世沧桑、万千繁华都抵不上白衣尊者灼灼的目光!那目光从高高在上的九天上倾泻下来,扫过众人,落于阿瑶之上。 阿瑶猛然一震,心中似被一道闪电击中。她鼓起勇气向师父看去,只觉那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一时间,师父眸中流转的所有细微,都仿佛立时变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 第五十六章 风云突变 金轮渐渐停了下来,昆仑降魔掌的法力也被化去,虚爻率先挣脱,赶紧盘腿打坐调息内力,云天早已支撑不住,歪倒在地,九宫天盘逐渐恢复了原有大小,慢慢落在主人身边。大殿行其他爬的爬、藏的藏的仙郡各派子弟也站了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异常。 长风矗立空中,巡视了几遍,才收起湛泸,飞身落下。此时,崇华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大师伯!”长风向来寡情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如此焦急,他快步走向崇华,伸手便要给他度气。 “不要!”崇华强撑着抓住长风手臂,挣扎着小声说道:“今天之事颇为古怪,其他仙郡子弟还在苍冥,你千万不可再费心神!” “不碍事,我自有分寸!”长风拨开崇华的手,就要逼出灵力。 “你有个屁分寸!”崇华突然一脸愤怒,强撑着站起了身,身后还未拔出的佩剑立时脱出体外,顿时血流如注。崇华奋力点住周身大穴,一把攥住长风手腕,气愤又执着地说道:“我还没死,还是苍冥的上仙,你就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长风愣住,身子猛然一颤:“大师伯!” “我和你二师伯耗了太多真气,现下都有心无力,我更是……若是有任何闪失,”崇华眼眶微红:“你要承担起守护苍冥的担子!” 崇华顿了顿,脸上浮起大度洒脱又欣慰温暖的笑容:“风儿,你居然功法通天,劈出混沌劫,钉住就连九天神仙也不一定能够压制的九宫天盘!风儿,你若能以苍冥为重,大师伯便是死了也是无憾啊! “大师伯,你别说了,让我为你疗伤!” 崇华没有搭话,只是紧紧攥了攥长风的手腕,他强撑着一口气,对众人说道:“今日群仙会到此为止,各位仙友请回吧!他日,我崇华必定上门致歉!” 话虽如此,但其此时情况这么复杂,众人只是面面相觑,谁也没动。羡渊也失了不少功法,他向一旁二毛吩咐道:“去拿血灵芝来。”随后,吩咐坐下弟子送客。 云天从地上站起,正要拿袖子擦去嘴边血污,只听一个轻柔羞怯地声音响在耳边:“别使袖子擦。”他一个诧异看去,瓜子穿着春桃红的袄裙,正红着一张小脸,看向自己。“嘿嘿”云天下意识伸出一只手,点了点瓜子的小额头,谁知瓜子向被针扎了一般,一个激灵差点儿掉地下。 云天缩回手看了看:“没有刺啊,也不脏!” 瓜子结巴嚷道:“谁嫌你脏了!” 正在此时,玉竹大喊一声:“师尊,云皓师弟怕是不行了!” 阿瑶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冲长风身后冲了出去,刚跑过去想去看看云皓,就被昆仑弟子狠狠推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云天匆忙跑了过去,心疼地扶起呆若木鸡的女孩,皱着眉头说道:“哼,技不如人,死了活该!” “你!我杀了你!”玉竹满脸是泪,提剑边冲过来。 “哈!你们掌教都奈何不了我,你真是找死!”云天又要迎战,只听阿瑶哭着大喊一声:“你们别打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虚爻一把抱起云皓,只见云皓浑身已经透明,血似乎都已流尽。他颤抖地看向崇华、羡渊,最后目光落在长风身上:“你们苍冥也是名门正派,却有如此歹毒的武功!” 崇华、羡渊只是皱眉。穆清心灵一动,喊道:“虚爻掌教,这剑法并非出自苍冥!” “什么?!”众人皆惊,一脸疑惑地看向泪流满面的女孩。 长风已眉头紧皱,似在思量。 “这个孩子从来苍冥的第一天起,便十分古怪!”穆清看了阿瑶一眼,心里十分抱歉,但又别无他法:“不瞒大家说,今日之前,这孩子一直男子打扮,而且法力灵气也十分差劲。两位上仙和尊者一直心怀疑虑,从不曾教他剑法。在苍流和众弟子学道时,我也只教她粗浅法门。可今日她却突然恢复女子之容,并且招出怪异紫剑,对云皓痛下杀手……” 穆清转向崇华、羡渊和长风,拱手说道:“弟子认为,阿瑶绝非良善,还望上仙、尊者将其拿下,仔细审问。” “不是,不是的!”阿瑶又悲又骇,哭声凄惨。 “你胡说!”瓜子也大声喊道。 “师父!” “师叔!” 大毛扑通跪下,哭着喊道:“阿瑶与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比亲妹妹还亲,她……她都是因为我才来苍冥修道,断不可能有祸害苍冥之心!” 穆清不为所动,只说到:“那她何来紫剑?刚才使得又是什么功夫?!” 虚爻一挥袖子,愤然说道:“我才不管那么多,若是云皓死了,我便要她陪葬!” “哼!你说陪葬就陪葬!”云天手托九宫天盘:“要是阿瑶若是掉了一根头发,我便杀你一个弟子,我轩辕云天说到做到,下一个便是她!”手一指,只见明月颤了颤。 “你敢!”虚爻气得浑身发抖。 众人又吵做一团,这时,白衣荡起,长风走到云皓身边,昆仑众弟子先是一震,随后连忙让出一条路来。虚爻一惊,顾不得掌教身份,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急急看向长风。能凭一己之力,逆天唤力,劈出八门九星,定住九宫天盘,即便东君也难以完成,长风法力道行已然出神入化。 他看了眼云皓脖颈间的伤口,万千情愫在眸中刹那闪过,这便是断念剑法的最后一招“血祭”。望着细若游丝的伤口,长风胸口如被巨石压着,连喘息都觉得锥心刺骨。他忍着嗓子里的血腥味儿,伸手向垂死少年的颈间覆去。好在阿瑶剑法不精,云皓才能撑了这么久。温热的气流在云皓伤口处不断熨烫,不过一会儿,那血口子便被真气凝住,不再流血。 长风站起身,迎着虚爻期待甚至哀求的眼神,缓缓说道:“我可以救他,不过……” “如何?无论需要什么,我昆仑都能找来。” 长风摇摇头:“不需要。只不过,即便救回他来,怕是法力也失。” 虚爻脸色明显放松了许多:“那个不碍事!只要保住性命,功法可慢慢再学。” 长风点点头,对穆清说道:“先找几名弟子,将这位昆仑小弟子送到苍缈宫去。”随后,转向云天,肃声说道:“我不管你从何而来,也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不是我苍冥群仙会所请的客人,便速速离开!” 云天一愣,轻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说道:“我若不离开呢?” 长风目光冷漠地如烟似雾,他嘴角扬了扬,声音虽小,但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严:“这由不得你!” 只见湛泸乌光四射,隐隐预发。 阿瑶哭着扑了上来,对着云天喊道:“云天,你走吧!” 云天剑眉直冲发鬓:“阿瑶,你这是何苦呢?他们苍冥谁也不……不珍惜你,看看今日,我就知道你曾在这里受过多少苦!” 大毛无地自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长风一动不动,只是盯着眼前这个桀骜少年。 云天一把拉起阿瑶,搂进怀里,颤着嗓子动情说道:“你这个笨蛋中的笨蛋,难道此时此刻,你心中还是只有大毛一人?” 阿瑶早已哭得肝肠寸断,云天声音太小,说了什么,却听得并不分明,只是站在一旁的长风身子若有若无地颤了颤,那原本静谧深邃的目光,立时动荡了一下,只听他缓缓开口:“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走是不走?” “哼!你以为我稀罕这个破苍冥?”云天气质高傲、俊朗非凡:“我来就是要带阿瑶走的!瓜子,过来!以后咱们三个就是一家人!还想当年在鬼蜮中一样,妖魔鬼怪一起打,刀山火海一起闯,荣华富贵也一起享!” 瓜子惊了,一颗眼泪迅速从脸上滑下。阿瑶抬起头,看了看云天,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想要推开他,无奈云天一双臂膀如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匝住。 “哈哈哈……”天空中响起炸雷一般的笑声:“云天小子,你不是说看丑丫头一眼便走吗,怎么磨蹭半天都不回来,害的我还要来找你!唉……这个苍冥啊,自从幻清那骗子死了之后,怎地一日不如一日了?看来他那几个徒弟果真是白痴蠢货!” 崇华大喝一声:“放肆!鼠辈竟敢大胆辱我苍冥?!”他这一喊不要紧,身后伤口立时迸开,身子一个后仰,载了过去。 “大师兄!” “师父!” “师尊!” 长风猝然回头,只见崇华已然倒在地上,二毛慌神跑来,对着羡渊说道:“血灵芝……血灵芝……不见了!” 崇华面色如土,骤然大笑起来:“哈哈……这是报应!师尊,弟子无能,无能啊!” 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喷发,长风只觉从头到脚被团团怒气包围,一百五十年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轻贱侮辱的体无完肤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愤怒、怨恨、悲哀……万种情绪立时重现,不!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崇华身上,在苍冥身上! 白光乍起,长风手擎湛泸,平地飞身,绝美的脸上阴云密布,眸中燃烧着吞噬天地的怒火,此时此刻清远飘逸的金石之声如同玉碎:“再不出来,我便让你这徒弟立刻灰飞烟灭!” 这时众人才向云天看去,不知何时,少年和他怀中之人已被金丝索紧紧捆住,那金丝如利刃已然割进少年身体,淋漓鲜血瞬间被金丝炙烤为烟。可那少年却一脸冷嘲,毫不在意,只是尽力护着怀中之人,仿佛那才是他的生命一般。 “尊者真的要杀黄帝后人?那可是要遭天谴,废去仙身永堕地狱受苦的!” “可不是吗?!” 天上那耀眼的白影浑然不理,只有一柄乌黑长剑灼灼闪着黑光! “沐长风如果绝情绝义,别人的徒弟就算了,对自己的徒弟也下得去很手,啧啧,佩服佩服!”空中闪出一道光影,一个邋里邋遢的道人酒气冲天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虞!”虚爻轻呼出口。 ------------ 第五十七章 缘定师徒 云头之上,一白一灰两个身影站在云端。 “长风师侄,好久不见啦!”天虞依旧一身破旧道袍,腰间别一个葫芦。 长风俊目微眯,上下扫了天虞两眼,冰冷说道:“看你疯疯癫癫、五识不明的样子,只要你快点儿带着你的小徒弟离开,我便不计较你刚才对我两位师伯和仙尊的不敬之语。” “哈!”天虞从不吃人威胁,他一脸不在乎地说道:“我若不走,你能奈何?” “那就永远也别想离开了!”长风挥剑上去,与天虞战做一团。天空中,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已过百招。当下,长风左臂微屈,以右臂持剑划了个圆圈,平推出去,正是苍冥剑法中一招“月镜观花”。这一招虽不致命,看厚积薄发,初推出去时看似轻描淡写,但一遇阻力,便能在刹时之间连加一十三道后劲,一道强似一道,重重叠叠,直是无坚不摧、无强不破。加上长风百年精纯修为,更是精奥无比!天虞似乎很熟悉苍冥剑法,只见他双掌相接,竟没半点声息,只是身子幌了两幌。长风蹙眉退了三步,天虞却稳站原地不动。他本力远较长风为大、功力也深。长风顺势退后,卸去剑气遇敌反震的猛劲,以免受伤。天虞却极为好胜,强自硬接了这一剑,但此时他已然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老酒鬼!你别再打了!”云天冲着天上喊去,神情语气哪里是对师父说话,充满了不屑。 天虞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口,啐道:“你个小畜生,我好歹教了你一年多,你怎么丁点儿礼貌都不懂!” “呸,少说废话,你快来救我!”云天被金丝索紧紧捆住,多处皮肉已然焦黑,可这少年脸上却一点痛楚也看不见,让人敬佩之余不禁心生畏惧! 长风本就不是温情之人,尽管看出天虞似是不妙,但依旧紧追不舍,他一剑唤出天罡北斗阵法,斗到分际,身形穿插来去,一个人竟似化身为七人一般,将天虞围在当中。 见此情景,天虞高声说道:“你个小畜生,谁让你把人家心肝宝贝的小徒弟抱得那样紧,人家师父现在寻来了,我怎么脱身救你!” “哈哈哈哈”空地上,众人大笑,谁都知道长风尊者生就多情,苍冥这一百五十年都不敢随便收女徒弟,仿佛长风是个见着女子就迈不开腿的花痴! 长风脸涨得通红,他呼声喝道:“天虞,今日你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阿瑶又羞又愤,却无力挣脱,云天倒是毫不在意:“他算什么狗屁师父,我与阿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想也是妄想!” “你给我闭嘴!”阿瑶愤然喊道:“你敢再说一句,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一辈子很长的,你别急着许诺!”云天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此时,众弟子中一个矮小身影慢慢蹭向云天,那人头发遮着半张脸,只依稀看出眼睛很是细长妖娆,他刚刚蹭到云天身边,伸手欲抓,只听瓜子飞过来喊道:“尊者,别打了,阿瑶快被金丝索勒死了!” 话音还没落,只见一个大酒葫芦砸了下来,瞬间酒葫芦变成了天虞,他轻声念咒,金丝索立刻松开,天虞一把拉起云天,腾空而去,身影消失之时,只听云天喊道:“阿瑶,终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 长风这才看到湛泸上扎着的是个葫芦叶子,他心中懊恼,但生生压下一口气,从云头落到地上。 天虞和那云天走了,云皓也无性命之忧,虚爻既然都不在计较,余下众仙也不好再挑弄是非。其实还有更关键的是,百年不发一剑的长风尊者,如战神重现,而且修为剑法已然通天,此时若再惹怒了他,估计今日群仙会上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此想着,大家只好怏怏作罢,但就像任何时候都会不长眼的人一样,一个不怕死的小仙喊道:“那阿瑶既然是女子,长风尊者还敢收她为徒吗?” 长风猝然扭头向那无名小子看去,目光伶俐如刀。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热闹的一塌糊涂。 穆清说道:“阿瑶女扮男装欺骗师父,自然要逐出师门!” “啊?!不要啊!”经受了那么多,阿瑶此时已经毫无力气,只凭一口气撑着。 “师父!苍冥教规中,只有残害同门、偷盗盘古斧才是逐出师门大罪,阿瑶一没杀人,二没盗斧,实不该逐出门外!”大毛跪下恳切哀求。 穆清脸色不悦,他本想倚老卖老,含糊过去算了,可谁知大毛这小子如此不时时务,穆清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什么!” “师父,阿瑶虽然女扮男装,但一心向道!若是……若是师父不放心她留在尊者身边,不如……不如……给她换个师父!” “风儿!”崇华似乎很担心,语气焦灼不悦,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能冒险,一开口便是不容决绝的坚持:“我看她资质还弱,不入归到穆清座下吧!” 穆清一愣,正要点头。只听阿瑶喊道:“我既然拜过师父,便不可能再拜他人!” “阿瑶!”大毛心中诧异,他实在不明白阿瑶为何如此死心眼。 “师父!”阿瑶不理旁人,只对着长风跪下:“我女扮男装并不是为了欺骗您,而是怕苍冥不肯收我为徒。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拜在您的坐下”说到这儿,阿瑶想起了第一次在土地庙见到长风时的情境,那是师父那么安静纯然……女孩嘴角笑了笑:“从成为您徒弟的那一天,我便下定决心终身侍奉师父,此心此志从未有一日改变!若……若今日你执意赶我走,那……那……我只能求得一死成全!” 众人皆愣,这个瘦弱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就算师父不要她,也不至于要死啊!可是看看长风,白衣灼灼、衣炔飘飘,面如皎月、目胜星辉,端的是遗世独立的好风致,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师父,怕是所有人的梦想吧。 长风面色深冷,眼眸丝丝凝霜。众人的冷嘲热讽、戚戚神色,即便不想听,也听的清清楚楚。若说不在乎,心中的愤怒还未消散,若说在乎,可他到底在乎什么?在乎这个突然变成女孩的小徒弟?长风下意识嘴角一个苦笑,怎么可能?!即便她是个恭敬温顺的弟子,但自己对她向来淡然,谈不上无半点怜惜。那自己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嘿嘿,难道刑天的情咒又要应了?”有人不怀好意,极小声的说了一句。 长风心头一颤:情咒?情劫?……相由心生、执念便是劫;万法皆空、无心既无怖……,自己已经爱过痛过,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对任何人动心,既然如此,自己还怕什么躲什么怨什么?!一瞬间,他如醍醐灌顶,只觉眼前清明一片,原来这么多年竟是自己作茧自缚! 低头看去,阿瑶还跪在地上,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发丝凌乱、脸上是斑驳的泪痕,她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徒弟,只不过丑恶的疤瘌不见了,一双眼睛顿时生动明朗起来。 他看着阿瑶缓缓说道:“你不赶你走,但也绝不是怕你以死相逼!” 阿瑶身子颤了颤,只觉身在天寒地冻无依无靠的长安。 长风接着说道:“我收你为徒,是因为无论是男是女,即便飞禽走兽,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没有必要为此再费周章。” 阿瑶一言不发,只觉眼框酸涩异常。 “你不必下什么决心,更无需终身侍奉我!你我虽为师徒,但你若是做了什么违背苍冥教义之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长风威严站立,那冷到极点的气势,让周围众人都无端打了个冷战。 大毛攥着拳头,一声长叹。二毛心疼地看着阿瑶,那凄苦的神色仿佛感同身受。瓜子只抬着眼睛,看着天边,神情飘忽。 只听长风朗声说道:“从今日起,阿瑶便是我沐长风的弟子!” 一抬臂膀,五彩祥云将阿瑶层层环绕托起,片刻之后,云散风清,只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的女孩亭亭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一张清瘦的小脸干净纯真,两个大大的眼睛带着欣喜和胆怯盈盈看着眼前神色不一的面容。 人群中,一直佝偻着身子,以发遮面的古怪弟子缓缓站直,伸手拂开了眼前长发,只见一双灵气充盈的细长眼睛微微一怔,又瞬间凝出万多桃花荡漾摇曳,那人嘴角一扬,轻笑说道:“我果然没看错!” ------------ 第五十八章 夜如年 谁也没料到今年的群仙会如此“精彩”,仿佛专门有人安排了一场没有结局又莫名其妙的闹剧一般。此时此刻,向来冷清肃穆的苍冥骤然间忙碌了很多,到处都可以见到行色匆匆又警惕谨慎的弟子。羡渊座下弟子送走其他四郡仙友之后,又将苍冥四周与峰上结界重新设了一遍,穆清安排了十组弟子,每组十人轮换在苍冥各处巡视。昆仑派因有云皓在此疗伤,虚爻便带着众弟子暂且留了下来,安顿在靠近苍缈的一处院落。 但是,要说受损最大的还是苍冥。苍流宫里,崇华上仙面如白纸躺在踏上,羡渊、长风、穆清守在一旁。 “师尊,您受了重创,就让我们为您运功疗伤吧!”穆清一脸悲切,那神情简直是要哭了。 “师兄,咱们都是修炼之人,该知道凝神做法之时最忌侵扰,您不仅受了侵扰,还……还收了重创,真气不能回力虚空,再加上失了那么多血……”羡渊忧心万分:“不能再耽搁了!” 崇华闭着眼摇摇头,努力说道:“你们莫要再说了,落辉找到了吗?” 穆清摇摇头。 崇华皱了皱眉:“今日之事十分古怪,早已不问世事的天虞突然出现,还带着他的那个黄帝后人的小徒弟……咳咳……” 穆清赶紧上前照看,崇华摆摆手:“群仙会虽散,但迷瘴还没有结束,这个光景,你们三个万万不能再有差错!” “大师伯,苍冥诸事自有二师伯和穆清操持,我来为你度气疗伤……”长风说着就在崇华身后打坐。 “长风!”崇华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哑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哀痛:“比起我这把老骨头,苍冥更需要你!” 白衣男子蹙了蹙眉,弯下的腰顿在空中。 “风儿,你莫要在逃避了!”崇华长叹一声:“除了仙尊,今天谁能以一己之力划出八门九星,定住九宫天盘,逼退天虞道人,甚至……甚至疗化断念剑伤?莫说是在苍冥,就算放眼六界八荒也鲜有能与你匹敌之人。此时此刻,你若不站出来,还有谁能有如此本事?” 羡渊、穆清也是一脸恳切,其实就算崇华今日不说,他们也知道在天下人心中,苍冥即是长风,长风就代表苍冥。 “大师伯……”长风冷峻的脸上弥漫着些许退让,道法修为在他心中不过是如吃饭穿衣一般自然自在的事,与是不是掌教,该承担多大的责任毫无关系:“若是苍冥有难,我自义不容辞,但若论……” “长风!”怎么说了半天,他还是坚冰一块!崇华暴怒,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颓然歪了下去,嘴角流出一股血来。 “师尊!” “师兄!”羡渊匆忙扶去,边手中向崇华度气,便冲着长风微怒道:“风儿,你怎么如此固执,无论怎么样,你先答应你大师伯再说!” 长风面色一紧,微微低头,虽然有几分犹豫,但整个人还是冷冰冰硬梆梆的。 “长风,无论你愿不愿意,我已经决定,从今日起由你负责主持苍冥大小事务。” “大师伯……”长风急急出口。 崇华颓然摆了摆手,喘着粗气说道:“你若不想气死我,那就别再废话!” 长风一顿,即便再是不愿,他也没法开口。世人都说白衣尊者寡情薄性,但又有谁知道被冷若冰霜的面容包裹着的是一颗怎么寂寞寥落的心。 对他来说,沉默不言便是默认。崇华长舒了一口气:“遇到什么事情,多与你二师伯还有穆清商量。我这里你就不必操心了,大师伯自有分寸。” 如此这番,崇华又絮絮叨叨安排了好久,最后才欣慰又恳切地说道:“风儿,你已经长大了,苍冥的基业总有一天要你来扛。” 从苍流宫出来,天上已经挂起了圆月。长风不御剑,也不结云,只是信步走着,一袭白衣沾染着如华清辉,更衬得他容姿如玉,气质如云。 星光在脚下踩碎,心中的烦闷却一点点增加。长风不是无情,只不过很少将情绪挂在脸上,他曾经也毫无顾忌、忘情恣肆的表达过,但到头来又如何呢?最多不过换取旁人少许无用的怜悯罢了。就如同今日自己被天虞白班嘲笑,却无法愤怒,被众人指指点点,却无法反驳,被崇华按了一身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也只能忍着。修仙到底为了什么?爱不能爱,恨不能恨,怨不能怨,就连说都无人可说、无法出口……清冷的月光中,长风叹了口气,抬起头,那青莲一般的月亮,就像是美丽又迷惑的陷阱,让人望着的时候,百般向往,真正摸到时,不过冰冷冷的一座寂寞空宇而已。 心中不静,走遍天涯亦如咫尺,长风再一抬头,已到苍渺门口。这院子他住了三百年,现在想想只觉得可怕:三百年啊,那是一个凡人三生三世的繁花梦……。 长风正呆呆想着,朱红色的大门“吱嘎”一声,恍惚看去,只见门缝中,怯生生站着一个少女,她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两边盘成小髻,身上穿着一身月白束身长裙,小手扒着门边向外看去。那面容似曾相识,却又毫不熟悉,长风站住,目光清冽陌生,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看着眼前恢复了女儿身的小徒弟。 见到长风,少女晶莹明亮的双眸明显灿烂了几分,可又瞬间低了下去。她垂着巴掌大的小脸,神情仓惶尴尬,瘦小无依的身子,在漫漫夜色中更显得娇弱单薄。 “师父……”少女声音有些颤抖:“您……您回来了?” 长风也不答话,提步向院内走去,走过阿瑶身边时,明显感到小徒弟身子颤抖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长风此刻只想安安静静地好好想一想。 “你……” “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却一个是疲惫的应付,一个是急切的解释,并不宽大的廊子瞬间局促了起来,长风摆摆手,说道:“你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说完转身离开。快走到望舒时,只听细细弱弱的声音带着鼻音在长风身后响起:“师父,我将紫宸放在案上,还给您了。” 听到“紫宸”两字,本来已经稍稍平静了一些的心海又掀起了波浪,长风手扶着门框,狠狠闭了闭眼睛,随即推门走了进去。真可笑,刚才在苍渺宫外,还叹息自己竟然一下住了三百年,而片刻不到,长风只觉倾尽天下,也唯有望舒是自己心中最坚实的温暖。夜色漫、青莲月、墨迹绘不尽红妆;桃花面、菩提下、白蕊漾成了流光。谁衔来三生夙愿,却不知,风雨伴愁眠,夜如年。 ------------ 第五十九章 养我其芳 阿瑶在廊子里站了会儿,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说也说不清,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拿到了紫宸,又见到了云天,还差点儿杀了云皓……一切措手不及得就像一场梦,可是若抛开所有或痛心或恐惧的情绪来看,自己似乎并不吃亏,而且仿佛还捡了大便宜呢!想想当时俊朗非常、气质如天神般的师父对着众人说道自己是他的徒弟,阿瑶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即使卑微了些,即使轻贱了些,但毕竟自己还是师父的徒弟,想到这儿,女孩转身打算回房,扭头时只觉得碧潭之水映着月光荡漾迷离。 一缕刘海不迟不早滑落在眼前,阿瑶伸手拂去,碰到额头时,突然想起自己眼角上那贴了一年多的丑疤瘌从今往后就不用在贴了,嘴便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脸?如此想着想着,阿瑶轻轻俏俏地走向碧潭。 坐在潭边,女孩低头向水面看去,还是那张小脸,还是那两汪怯生生的眸子。阿瑶摸了摸眼角,突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一句戏文:“任处池塘,水荷清香,淤淤污泥,养我其芳。东有公子,温润如玉,卓卓独立,乱我衷肠……” 夜凉如水,落生谷的五彩池中映着一张如梦如幻、迷离浅笑的脸,狸小白坐在一旁的矮脖儿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池中那张干净的小脸,听完这几句戏文,小白妖娆的笑容渐渐隐退,一双细长凤目眯了起来,眉头也蹙得紧紧的。他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叹了口气,旋即轻笑一声,眸子中点点柔情尽数消失,只留轻佻狂乱。月下小白嘴角微扬,声音带着赌气,潇洒念道:“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第二天,天还没亮,只听苍渺外有人敲门。阿瑶匆忙起床,简单梳洗后,跑去开门。只见卓然师兄顶着一头露水站在门外。 “卓然?”阿瑶有些吃惊,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卓然也是一愣,他情不自禁上下打量了阿瑶片刻,只觉得这个小师叔一夜之间变得清秀多了,那三分娇俏七分柔弱的样子,还真让人心生爱怜。瞧别人这样看着自己,阿瑶扶着门框,脸红了。卓然“啊”了一声,也是俊脸绯红,他匆忙拱手行礼道:“阿瑶师叔,我来找尊者。” “哦!”阿瑶赶忙将卓然让进来,笑着说道:“您等一等,我去通报师父。” “有劳了!”卓然浅笑着看着匆匆跑开的阿瑶,心里顿时柔软起来。 望舒门外,阿瑶轻轻叩门:“师父,卓然求见。” 未听见回答,便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让他进来。” 阿瑶将卓然带至望舒门口,伸手推开屋门,微笑着道了声“请。”低头出来时,不经意瞥见长风床榻,竟然平静的一个褶皱都看不见,阿瑶下意识向坐在一边的师父瞟去,只见师父穿的还是昨日华服,紫宸短剑就放在他膝头,仿佛如此放了一宿般。 “尊者!”卓然恭恭敬敬行礼,阿瑶匆忙推出,关上屋门。 天色还早,阿瑶百无聊赖回到绀桂,本以为瓜子还在睡觉,可小小床榻空空的,举目四望,只见瓜子穿着件鹅黄裙子,坐在窗台上发呆。 “瓜子,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阿瑶也坐在榻上抱着腿。 可是瓜子却如没听见一般,直瞪瞪看着天边。 “瓜子?”阿瑶又唤了一声。 “啊?!”瓜子扭回头,一脸茫然:“你叫我?” 一向古灵精怪的小目光怎么毫无生气?阿瑶有些疑惑,突然一双漆黑又明亮的眸子跳入心里,是云天?!对,是云天!瓜子难道真的喜欢上云天了?可是……可是……云天似乎 喜欢……自己…… 想到这儿,阿瑶目光纠结起来,瓜子一愣,飞快就过头去,鼻子里轻哼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我就不能早起一次啊!” 阿瑶不再说话,只是心里有些微酸。窗户上小小的影子,被初曦的晨光扫了道金边,阿瑶突然想到了向日葵,向着太阳的正面永远明媚鲜亮,在照不到的背面却将悲伤深藏。 “吱嘎”一声,望舒房门响起,阿瑶匆忙回神,赶了出去。卓然已经躬身退出,面色青白相间,有些不自然。不用问,阿瑶也能猜出来卓然肯定碰了一鼻子灰。送到门口之时,她咬了咬牙,还是冲着卓然笑着说道:“我师父……性子虽冷,但他不是有意针对你……” 卓然脚下一顿,扭回头来,目光疑惑。阿瑶硬着头皮说道:“你别太放在心上,其实……其实我师父还是很……很……”想了半天,阿瑶生憋出一个词:“可爱的。” 噗嗤一声,卓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弯弯的眼睛明亮又快活:“可爱?!这嘛,我倒没觉出来,不过尊者的拧着眉头的样子,还着实令人想笑呢!” “啊?!”阿瑶呆了,师父为什么会拧着眉头呢?而且看这架势,完全是卓然让师父碰了一鼻子灰! 阿瑶一脸疑惑地回到院子,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师父时,只听望舒内传出一声清远的声音:“阿瑶!” “哎!”阿瑶吐了吐舌头,赶紧定下心神,重又答道:“是,师父。” “你进来。” “是!” 望舒内,长风已经起身,站在窗前。屋内一丝不乱,只有紫宸躺在榻上。阿瑶走进几步,垂首站好。 “你是如何会断念剑法的?”声音依旧冷淡。 “啊?!断念剑法?” “就是你打伤云皓时所用的一招。” “我……我也不知道……”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关,该算的帐怎么也逃不了。如此想着,她便将那日湛泸陪她练剑,然后掉如碧潭的种种一五一十告诉了长风,只不过将自己掉到狸小白身上,以及后来种种省略了去。至于那日是如何使出最后一招的,阿瑶只说当时觉得身体里腾的窜起一股热气,整个人仿佛不是自己了一般,再后来什么也就记不清楚了。 阿瑶啰哩啰嗦说了半天,长风一直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直到最后他才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说道:“既能摘下凤凰泪,与她有些许机缘也是情理之中。” 师父前半句“能摘下凤凰泪”,说的定然是自己,可后半句中的那个“她”又是谁呢?如此想着,阿瑶情不自禁问道:“她是谁啊?我和谁有机缘?” 长风身子一颤,回头时已然满脸不悦:“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总之你是你,她是她!你出去吧!” 阿瑶也呆了,自己没说什么啊,怎么又惹师父生气了? 正说着,宫外有人咣咣砸门,虚爻在门外喊道:“长风尊者,云皓那孩子我们抬来了!” 长风眉头拧得更紧了,深邃的眸子也开始波涛涌动。阿瑶正忍着心中委屈难过,给虚爻他们开门,只听长风说道:“你……你一会儿去五谷殿看看。” “啊?!”阿瑶扭回头来,一双眼睛晶莹剔透,闪着天真纯善的光芒。 长风脸微微发红,继续说道:“卓然说后天便要祭五谷,可是五谷殿里的粮食不够了。” 阿瑶还是有些不明白,祭五谷和自己有关系吗? 长风叹了口气,咬牙说道:“从今日起,我要代替崇华上仙搭理教中一些事情。你……你既然是我徒弟,便也要为苍冥出力。一会儿你去看看五谷还缺哪些,还有后天祭拜需要准备什么,若是能办的便办了,至于不能办的……”长风眉头动了动:“不能办的,便去找穆清吧!” 不知怎么看到师父这幅样子,阿瑶突然想到刚才卓然说过的那句:“不过尊者的拧着眉头的样子,还着实令人想笑呢”,忍不住轻笑出声,阿瑶冲这长风灿烂一笑,明媚地说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将这事儿办好!” 长风一愣,匆忙点点头。这时,虚爻又再咣咣砸门,咧着嗓子喊道:“沐长风,你答应过要为云皓疗伤的,怎么还不出来!” 长风彻底要崩溃了,他懊恼地叹了口气,匆匆向门外走去,阿瑶看着师父那无奈又憋屈的侧脸,风一边从自己身前闪过,顿时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 第六十章 还得靠自己 虽然修仙之人以天地日月灵气为精养体,可以不食五谷、不沾俗世荤腥,但仙郡各处都供奉有五谷殿,意为不忘天地滋养。苍冥每年六月十五和十月十五,人间早晚稻收成后,便要派弟子下山买来新谷,用米筒装满白米、黄麦、高粱、红豆、粳米贴一圈红纸算是五谷神位,然后众弟子需沐浴更衣、净面理发,恭恭敬敬进行祭拜。也惟有这两天,幻清掌教才会出关,待礼仪完毕后,领着众弟子分食五谷,可以说祭拜五谷绝对是苍冥最隆重的盛典。所以当阿瑶听完典礼长老的介绍,简直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长老,以往祭拜五谷都是谁主持啊?”阿瑶使劲抓了抓头上的两团傻气的包子。 “以往都是苍流的穆清主持”典礼长老看着一脸纠结的阿瑶,心里有点儿不落忍,开口说道:“手脚利索些,一天就能准备好!” “哦……”阿瑶心里稍稍轻松了些。 典礼长老继续说道:“苍流宫三十多位弟子,一起操持呢。” “啊?!”阿瑶目瞪口呆,手一使劲,顿时豪下几根头发来。 下山买新谷、洗米筒、找红纸、蒸熟供奉……阿瑶简直要疯了,就剩两天了,这一切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完,就算加上瓜子也不行!想到这儿,她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苍流找大毛,去苍岚找二毛,心想实在不成,再拉上小白! 如此想着,阿瑶赶紧冲到苍流,可是还没见到大毛,就被江行客客气气拦在门外:“小师叔,您也知道上仙正在闭关,我师父已经将苍流弟子都分配到各处巡守了,楚师兄正在西崖云海,怕是两天都要在那儿不能离开呢!” 阿瑶心顿时凉了半截,苍岚宫外,二毛倒是跑了出来,可他还没等阿瑶说话,先笑盈盈打量了她半刻:“女孩是还是这样好看!” 阿瑶急匆匆笑了一下,问道:“二毛哥,你有空吗?” “有是有,不过要等到后天了!群仙会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师尊命我们加紧研修新的结界呢!” 阿瑶这才发现二毛脸色不是很好,黑眼圈大大的,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休息。 “怎么?有事情?”二毛低头闻道。 还能说什么?阿瑶赶紧抬起头,挤出了个笑容,摇头说到:“没事儿,就是……就是想找你玩了。” “傻丫头!”二毛揉了揉阿瑶头上两个包子,笑着说:“等过了这阵子,我去找你!” 阿瑶点点头,只能走开。走着走着,心说也不知道落辉哪儿去了,要不还能找他!唉……如此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小白了,可自己现在已经是女儿身,小白会不会记恨自己骗了他这么久?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已然身处南山,阿瑶四下望了望,以前自己总是能在这儿和小白“不期而遇”,可今天却不见人影。对比之下,阿瑶心里还有些失望,真是的,以前怎么从没问过他住哪儿? 阿瑶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只觉得头顶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阿瑶摸着后脑勺,抬头看去,只见旁边一颗歪脖树上耷拉着两条腿儿,再看去,只见狸小白嘴里咬着青果,戏谑地看着阿瑶。 “小……小白!”阿瑶走进一些,抬起头看着树上少年,尽量让笑容灿烂真诚一些。 “咦?”狸小白一双桃花眼荡漾着轻佻:“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瑶讪讪笑了笑:“我……我是阿瑶!” 小白“蹭”的从树上跳下来,直蹦在阿瑶眼前,两人脸和脸不过一拳。阿瑶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窘得一动不动,狸小白装模作样,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细细仔仔将眼前巴掌大的小脸看了又看,随后撇着嘴后退了几步,鄙夷地说道:“你比阿瑶小师叔丑多了!” “啊?!”阿瑶只觉得脸烧的厉害,她下意识摸了摸原来贴着疤瘌的地方,狠心用手指一摁,对着小白说到:“真的是我,你看!” 小白俊脸怔了一下,错愕的目光瞬间又被忍不住的笑意占满,那笑意不断扩大,荡漾在整个脸上。 看见小白笑的那么灿烂,阿瑶心知又被他耍了,于是放下手,嘟起嘴,不悦地说道:“你又欺负人!” “谁让你先骗我的!”小白又恢复了吊儿浪荡的样子,一边咬着青果,一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扔给阿瑶。 阿瑶接住,慢慢蹭了过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小心:“小白,那个……那个……” “有话直说!” “你能和我下趟山吗?” “咳咳……”狸小白一口噎住,憋的脸通红:“你……你说……说什么?” “是这样的……”阿瑶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将整个悲催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最后叹着气,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狸小白一言不发,目光炯炯地看着阿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阿瑶虽然有些别扭,但既然求人,就不能怕丢脸。她说完后,垂着头,静静站着,两只手下意识搅着衣襟。 “你……怎么不去找大毛、二毛?”没想到小白出口居然是这句。 阿瑶想也不想,焦急答道:“我找了!可是……他们……都……”声音越说越小,只因狸小白脸色越来越差。 “哼!”小白转过身去:“所以你才来找我,是吗?” 阿瑶着实纳闷,下山买新谷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难道还有人上赶着去?!不过看狸小白那个样子似乎真是生气了,阿瑶轻叹了一声,嘟囔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愿去就算了……”说着,她垂着头离开,一边走,心里一边难过,她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爱,但总觉得和小白也算朋友一场,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阿瑶怏怏回到苍渺,只见院子里满满当当全是昆仑弟子,一个个看自己时都咬牙切齿,视如猛兽。阿瑶尽量贴着墙边儿,缩着溜回绀桂,事到如今,也只能叫着瓜子一同下山了,可瓜子根本不在房中。捂着袖袋里买新谷用的钱,阿瑶叹了口气,横下心来,打算自己独自下山了。 本打算耗子一样再溜出苍渺,可刚到门前就被玉竹拦住:“哼!亏得知道你是尊者徒弟,要不然看你这猥琐的姿态,还以为是偷东西的小贼!” 阿瑶皱了皱眉,抬起脸说道:“玉竹,我……我又没惹你,你干嘛口出恶语。” “你是没惹我,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玉竹一挺身,差点儿将阿瑶撞个跟头。 “我……我不与你说话!你让开,我要出去!” “哈,你既然本事那么大,何不放到我?!”玉竹咄咄逼人,阿瑶却不想再生事端,只得步步后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玉竹要将阿瑶逼到墙角时,一袭紫光从望舒窗口飞出,“呛”的一声掠过玉竹头顶,钉在墙上。 玉竹大惊失色,阿瑶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一把推开玉竹,跑出了院子。 ------------ 第二卷 秋水长风 ------------ 第六十一章 季夏流光 阿瑶一口气跑出苍渺,直奔下山之路。山门前设有结界,她站定喘息,平静了一会儿,正要施法解除,只觉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狸小白! “你……”阿瑶瞪大了眼睛。 “怎么?”狸小白眼波一荡:“不需要啦?那我回去了!”说着就要回头。 “别,别!”阿瑶连忙抓住小白的衣袖:“需要,需要,太需要了!”说着,脸上笑出了两个大大的笑容,就如阳光下两朵娇俏的春花。 狸小白轻笑一声,下巴朝山门一抬。 “对!对!对!”阿瑶赶紧闭上嘴巴,凝神解开结界。 六月季夏,山间桃**夭、鸣蝉自得,小溪欢涨,一片花红柳绿,美不胜收。阿瑶本来急着下山买新谷,可见到这份光景,心早已欢快起来。这山间的野花野草虽然没有苍冥仙草挺饱绰约,但那淳朴清甜的味道,让人微微欲醉。 阿瑶一步三跳地跑着笑着,狸小白后面跟着,倒没那么欢乐,看着阿瑶的眼神还颇有几分不屑。两人一前一后倒也走的安然,半天时间便下了山,来到镇子上。 苍冥山下的小镇一如两年前的样子,阿瑶在这儿住过一夜,对不大的镇子还是有些记忆,她带着小白直奔米店而去。米店老板得知他们是苍冥弟子,份外热情,足足装满了五个口袋。 阿瑶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委曲求全,从没有人这么热心待过自己,她心里高兴,忍不住问道:“老板,我还记得前年我们刚要上苍冥时,您家阿婆还给了我一个菜团子呢!阿婆现在怎么样?身体可好?” 那老板怔了怔,叹息说道:“唉,仙姑啊,我家老母已经去世十年啦!” “十年?!”阿瑶愣住:“怎……怎么会啊,我上山修道还不满两年呢!” “仙姑,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和你们修仙之人相比呢!”老板无奈说道:“天上一年地上十载,您兴许道行还浅,可即便如此,你修行的这两年,便是我们十年光景了!唉……” 老板的一声长叹,让阿瑶猛然打了冷战。狸小白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地对老板说道:“既然如此,你守着仙山为何不去修仙?” “嘿嘿,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呗!”老板咧嘴笑着,一边系紧口袋,一边说道:“都说人生苦短,我觉得没准儿就是因为短,所以才有意思。其实活到我这把岁数,什么都看透了,人也好,仙也好,再好的东西也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那戏文里不是唱的好嘛: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翩翩少年,拗不过世事沧桑。昭华易逝,红颜易老,当时戏言成誓言,往复间,三生石前空对月,奈何桥头待千年……” 一段话说得阿瑶矗立良久,狸小白也是一脸肃穆,他转头看了看阿瑶,只觉得女孩眼眶里似乎有泪光闪闪点点。此时,老板已经帮他们系好五个口袋,小白皱了皱眉头,对老板说道:“我们这东西现在你这儿隔会儿!”说着,拉起还在发呆的阿瑶向外跑去。 “去……去哪儿啊!”阿瑶仓皇喊道。 “你不是要筹备祭拜五谷嘛?难道不想让气氛特别一些?”狸小白拉着女孩软柔小手,脚步飞快。 狸小白带着阿瑶到一处农家停下,抬头看了看,小白抬脚就进了院子。 “你……你干嘛啊!”阿瑶胆小,拖着屁股不敢进门:“你这乱闯乱进的,当心人家打你出来!” “不可能!”狸小白翻了个白眼儿,紧紧拽着阿瑶进了院子。 只见一位岁数看着不大的小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清秀的脸上也是错愕。可还没等人家开口,狸小白先上前一步,拱手作辑,清亮亮地拜了声:“大姐。” 人家小娘子也是一愣,脸顿时羞得通红,站在那儿搓着手,一副局促的样子。狸小白抬起头,冲着小娘子微微一笑,顿时细长眼中流光溢彩,如有万朵桃花绽放,又似春水涌动,让人无端脸红心慌。 阿瑶抖了抖身子,心说狸小白长成这样也就罢了,怎得眼睛竟然比女子还勾人,怪不得没人肯教他功法呢,即便是现在,就俨然是祸害了! 那边狸小白礼貌又殷勤地说道:“大姐,我们是苍冥的弟子,想借您家灶火一用。” “灶火?”小娘子还是摸不着头脑。阿瑶也傻呆呆看向小白,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这位师姐……做的饭着实难吃,所以师父命我带她来好好讨教讨教。”狸小白说的一个磕巴不打,简直如真事一般。边说着,他一把拽过目瞪口呆的阿瑶,手指着她。 “我……你……”阿瑶简直要疯。 那位小娘子微微抬眼看了看面前英俊不凡的少年和清瘦干净的女孩,羞怯地点点头,向东边一指,柔着嗓子说道:“灶火就在那边,两位仙人只管用。” “谢谢您!”狸小白又是一笑:“有劳大姐了。” 那小娘子似乎也绽出个笑容,低头进了厨房。 “李小白,你要干什么?!”阿瑶跳了起来:“你别闹了,我还急着回去准备其他东西呢!” “是你别闹了!我问你,祭拜五谷最重要的是什么?”狸小白一脸轻快。阿瑶噎住了,说实话,她脑子的确转的不是很快。 狸小白轻笑一声:“是五谷供奉!因为祭拜之后,这些供奉是要弟子分食的!” “那……那又怎样?”阿瑶还是没开窍。 “怎样?你以为那些臭道士真的是吃素的啊?!而且祭拜之礼年年都一样,唯有这供奉可以推陈出新,你若是想一举成名,就要在这些五谷上下功夫!” “我……我没想成名……” 狸小白双手抱起肩膀,好笑滴看着阿瑶说道:“那你想做什么?” 阿瑶也愣了,这问题似乎从没人问过自己,她抬起头,迎向小白灼灼的眼眸,只见那漆黑的眸子中,是一张小小瘦瘦茫然的脸,突然间刚才米店老板说的一句话又在耳边响起: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翩翩少年,拗不过世事沧桑…… “我……我……”阿瑶抬头向苍冥望去:“以前我希望不要再被人卖来卖去,后来和大毛、二毛在一起,只希望大毛哥每日都能平安回来,现在似乎我所有的希望都实现了……”阿瑶笑了笑,可那笑容一点儿都不美更不轻快,只叫人心里微痛。 “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狸小白不管阿瑶的忧伤,似乎很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希望你等会儿做出来的东西,不要太难吃!” 阿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小白一把推向厨房:“你好好学!” 阿瑶本来一肚子情绪顿时没有了着落,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走进了厨房。 见阿瑶瘦弱的身子完全不见,狸小白转过身来,脸色瞬间凝重严肃,他四下飞快打量了一遭,一撩袍子,大步走出门外。 ------------ 第六十二章 知人知面 狸小白大步踏出门外,向西边一片密林走去。他一靠近,林中静歇的飞鸟顿时惊起,野兔、雉鸡也四散奔逃。 密林之中,小白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伸手拍了三下,立刻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个青衣小童,那小童相貌虽还稚嫩,但一双眼睛分外精彩,远远看去,竟然和小白有几分相似。 “家里可好?”小白语速飞快。 “公子放心!”小童不仅俊俏,而且口齿十分伶俐。 “父亲……”小白皱皱眉,神情有些忧虑。 “公子莫牵挂,王爷……一切安好!”小童微顿。 小白立刻凌厉看过去,一双眸子如利剑一般,语气也生硬异常:“你给我说实话!” 小童一脸纠结:“王爷……王爷就是想您!” “嗯……”小白一把提起那小童的衣领子。 “王爷……王爷是有些不大好。”小童终于说了实话:“不过,公子您不要担心,王爷法力深厚,那些旧伤不算什么。” 狸小白眉头紧紧皱着,神情变得阴沉不堪,那丝丝忧愁中,还带着些内疚和悔恨。 小童见主人神色不对,匆忙说道:“公子,王爷知道您已经尽力了,再说……再说就算找到血灵芝,也……也只能抵一时之用!”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狸小白的脸垮的更加厉害,他拳头握紧,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等我一会儿,我自有办法!”说完便转身回走。 “公子!”小童急急喊道,可那人却一步不停,就连急促的脚步溅起枯枝落叶沾在身上都毫不在意。这是怎么了?小童暗暗寻思,公子最是个干净又讲究的人,怎么在苍冥呆了几个月,变化如此大,甚至连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都发生了变化。 …… 阿瑶守着大灶台,脸上、手上沾了些黑引子。她不会做饭,倒不是因为娇气。以前连剩饭都吃不上,那里有机会做饭,后来上了苍冥,就更别提了,干脆连饭都不用吃。此时此刻,阿瑶连一碗米该放多少水都不知道。好在小娘子是个热心肠,有她在一边指教,阿瑶倒是像模像样蒸出了一碗干饭,只不过那白米粒各个呆头呆脑,蔫不拉叽。 看着平生做的第一碗米饭,阿瑶高兴极了,忍不住在厨房大声唤道:“小白!小白!我蒸出饭了!” 此时小白刚刚进门,他匆忙整整衣衫,就着院中石臼坐下。见无人应声,阿瑶端着碗跑了出来,见小白正在闭着眼睛打盹,阿瑶先是灿烂一笑,然后快步过去,将白米饭举到他脸前。 小白慢慢睁开细长眼睛,面颊微微泛红,他皱着眉看了看那米,然后……闻了闻,便扭开脸去,那神情别提多嫌弃了。 “你……你不尝尝吗?”阿瑶见小白一脸鄙夷,高涨的热情顿时萎靡了下去。 狸小白摇摇头:“闻一下就知道不好吃了!” 阿瑶举着碗的手僵在空中,神情惨淡又尴尬。这时小娘子温柔出声:“这位仙人,其实仙姑这饭做的也差不多了。” 狸小白脸色变得比眨眼都快,他看着小娘子轻轻一笑,语气别提多温柔:“其实,若要米饭香甜办法很是容易。” “什么办法?”阿瑶急急问道,心里同时说道这人忒不地道,直接告诉自己就行了,干嘛费这么大周章。 “若要清香四溢,便不能用生水,而要用绿茶泡水,然后滤去茶叶,用茶水蒸。”狸小白说的头头是道,阿瑶却听的半信半疑,小娘子则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小娘子想了想,接口说道:“还是仙人讲究。” 阿瑶有些失落的拿回米饭,想了想也不能浪费。这时,院中突然刮起一阵风,三人匆忙挡住眼睛,风过之后,阿瑶看着手中的一碗饭,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吃了,只听小白不客气地说道:“这饭是你蒸的,你吃了吧!” 阿瑶皱皱眉,白了这个只会说风凉话地家伙一眼,怏怏拿起筷子,向嘴里扒饭。吃着吃着,阿瑶只觉得越吃越困,头脑发晕,昏昏欲睡。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小白扶住阿瑶肩膀,连忙问道。还不待阿瑶回答,小白便对着小娘子说道:“我这师姐身子向来不好,我要赶紧带她回去了。”说着便打横抱起已然昏迷的阿瑶飞身跑了出去。 密林中,小童等在一边,见狸小白抱着一人过来,神情颇为惊讶。 “公子,你这是……” “拿葫芦出来!”狸小白声音急促,他轻轻将阿瑶放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青柄匕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孩,狸小白似乎叹了口气,拉起阿瑶细瘦的腕子,咬牙向莹白的皮肉上划去。 “疼……”阿瑶似乎低哼了一声,手也下意识往回缩。狸小白紧皱着眉头,眼睛定定看着伤口如丝裂开一道缝,他手下使劲一攥,鲜血顿时从细的看不见的伤口涌了出来,小童愣住,还没反应,手中的葫芦便被小白劈手夺去,接住了汩汩而出的鲜血。 “你去城西米店一趟,就说是苍冥弟子,去拿刚买的新谷。”小白紧盯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对小童吩咐道。 看着那鲜红的血液从瘦弱的手腕如小河一般流出来,小白的手开始微微发抖,额头也渗出冷汗,一双眸子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的情绪。 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抚去女孩脸上的污迹,狸小白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女孩说道:“你别恨我,我本就是在利用你……要怪,就怪你是个笨蛋傻瓜,就怪你当初救了我吧……” …… “行了!”狸小白将葫芦递给小童,伸手催出真气覆在阿瑶手腕伤口之处,真气运走了几遭,伤口迅速愈合,进而一丝伤痕都看不见。 “你速速将这血带回去,让我父亲饮下!” “公子,那您……” “我先不回去!青丘的封印还没破,我不能离开!”看着阿瑶苍白的脸,狸小白心里有些微微发疼。 小童打量狸小白神情,马上会意,立刻告辞,转身不见。 将五谷口袋挂在腰间,抱起轻薄可怜的女孩,狸小白使出苍冥结云之法,片刻便到了山门。阿瑶依旧在他怀中昏睡,苍白的小脸如婴儿般单纯宁静。狸小白顾不得那么多,使出苍冥心法,划开结界,抱着阿瑶直奔落生谷。 ------------ 第六十三章 临江仙 “阿瑶!阿瑶!快醒醒!” 迷迷糊糊之间,阿瑶努力睁开了眼,怎么天都要黑了?自己又是在哪儿?意识一清醒,阿瑶吓了一跳,猛然坐了起来。 “哎呀……”头怎么这么晕?阿瑶捂着鬓角,一脸难受。 “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狸小白漆黑的眸子一片焦急。 “我……我……有怎么样了吗?”阿瑶有些断片儿,感觉似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狸小白神情一滞,立刻变了颜色,他一脸鄙夷地说道:“还好意思问我?!你都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啊?!”阿瑶脸色由白到紫,眼睛也夸张地等的老大:“我……我……做干什么了?” 狸小白翻了个白眼儿,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 本来头就晕,此时受了惊吓,阿瑶更是浑浑噩噩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脑子里依稀有些片段:买米、去小娘子家、寻灶做饭、被小白打击、吃饭……然后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苍冥的! “小……小白……”阿瑶一头雾水:“我只记得……吃了顿饭……然后……” “然后你吃饱了就困,怎么叫也叫不醒,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把你和那五袋新谷一起扛了回来!”说着狸小白揉了揉肩膀,鼻烟歪斜地瞅着目瞪口呆的阿瑶。 不可能吧,自己睡觉一向很轻怎么可能叫不醒呢?阿瑶半信半疑看着小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呢?阿瑶看看自己,四肢健全、衣衫齐整,看看旁边的五袋子新谷也安然无恙,虽说自己头有些晕,但现在似乎也好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儿? 正想着,狸小白拍了下阿瑶肩膀愤愤道:“喂,我好容易才把你扛上来,你不说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这副表情?!” “啊?!”阿瑶还在寻思,冷不丁听小白这么一说,立时本能的疑云全消。按理说她从小便被人卖来卖去,必是对人留了百个心眼儿,可事实正好相反,阿瑶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心眼儿又简单到剔透,对人向来是无条件信任,此刻,她见狸小白生气了,反而本能地觉得是自己错了,赶紧主动承认错误:“你别生气啊,我……我肯定是有些睡迷糊了!……不过,说实话,我一般睡觉都很轻的……哎呀,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阿瑶!”狸小白瞪大眼睛:“我背着你的时候,只觉得你体内似乎有股真气在窜动” 阿瑶听得也是一惊,小白这么一说,她顿时警惕了起来,自己最近总是迷迷糊糊,还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有时候真是觉得心性都不受自己控制,想到这儿,阿瑶猛然抓住小白的手,摇晃着说道:“是啊,是啊!我有时候也能感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有……有种力量,特别是在我伤心、难过或是愤怒的时候爆发出来!” 狸小白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阿瑶紧抓着自己的手,眉头似皱似笑。不过片刻间所有情绪都化为诚恳的关切:“我也觉得奇怪,不过那真气刚猛纯正,明白就是苍冥心法……难道……难道……难道是你师父度给你的?” “我师父!”阿瑶虽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但心中还是有些许期待和温暖:“不可能,我师父为何要度化功力给我?” “也是!”狸小白点点头:“你师父无情无义,断然不会因为怕你在群仙会上受委屈才偷偷度化给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阿瑶心头翻起巨浪:难道真的是师父……,对啊,师父都能够教自己瑶华剑法,还密音让自己去取紫宸,那传给自己功力也不无可能!是的!一定是师父!如此想着,阿瑶脸颊开始发红,目光立时如春水般明艳欢喜,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我要走了!”阿瑶兴冲冲站起来,下意识甩开不知何时被小白反手握住的手,她一把从地上拿起五谷口袋,笑着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下山……还把我背上来!” 狸小白抬头看着一脸灿烂的女孩,心里竟然有些失落,看着阿瑶一下将五个口袋轮到肩上,小白又情不自禁笑了,血灵芝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半天就让阿瑶恢复如常。 阿瑶又笑了笑,转身向苍渺跑去,跑了十几步,又匆忙站住:“李小白,你住哪儿啊?我要是想找你该怎么办?” 狸小白眸子精光一闪,也迅速站起身,跑到阿瑶面前:“你想找我?!” “嗯!”阿瑶点点头。 “你不会又要在大毛、二毛不管你时,寻我垫背吧?”狸小白俊脸一沉,妖娆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 阿瑶挠挠头,心说眼前这人心眼儿怎么这么多啊?虽说如此,她还是诚恳说道:“我……” “嘘!”狸小白伸出一根指头挡在阿瑶嘴边,不容反驳地说道:“以后你若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是,我必须是你第一个来找的人,听见了吗?” 阿瑶皱起眉,下意识点点头,心说李小白真是个身残志坚、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啊! 快到苍渺,阿瑶犹豫起来,也不知道昆仑那些弟子还在不在……转念一想,自己总不能天天躲着他们不回去,而且……而且自己体内不是有师父的真气吗?如此想着,阿瑶顿觉身板硬了很多! 还没进院子,只听一阵古朴清远的曲声传出,推开朱红大门,院子里空无一人,阿瑶呼出一口气,顿时轻松了很多。可又是谁在弹琴?女孩轻手轻脚走到望舒门口,叩门唤了声:“师父”,但无人答应。 阿瑶疑惑,伫立门外,侧耳听那曲子,乐声如匆匆流水,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又似从天而降,将整个人整颗心都绕在里面。循着那琴声,阿瑶抬起头来,只见白茫茫的银华树上,师父端端坐在最高处,一张如落虹归海的瑶琴架在他膝头,手指拨动间,音律倾泻而出,如泣如诉、如吟如叹、如梦如幻。 阿瑶不懂音律,但只听得心摇神动,无端就想起白天米店老板说的那些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昭华易逝前空对月,奈何桥头梦千年…… 眼泪滚滚而下,就连师父从树上飞下,阿瑶都浑然不知。 长风原是被虚爻折腾的心烦意乱,刚刚为云皓疗完伤,烦恼之情无处排解这才抚起了瑶琴。他抚的是一首临江仙,曲调清丽质朴、意境不悲不喜,起承转合之间不过有些许无奈寂寥,一曲弹罢,长风平静了很多。 飞身落下,长风只见阿瑶扛着五谷袋,头上两个小髻已然松散开来,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好几处污黑,样子好不落拓,此时,她一脸迷离,腮边还挂着泪痕。 “你……你哭什么?”长风蹙眉。 阿瑶抬起泪眼,看着师父俊美非凡的脸,一句话脱口而出:“师父,您会老吗?会死吗?” 长风一愣,开口说道:“老或不老,有何区别。有时候生不如死,死亦如生。” “那……若是有一天……我……我老了,您……您还会……还会认我做徒弟吗?”阿瑶抽着气,一句话差点儿哽咽地说不出口。 长风抬眉看过去,语气波澜不惊:“一切不过皮相而已,有什么可在乎的。” “那……那我要是死了呢?”一股热气冲上头顶,阿瑶还没意识到说了什么,话便脱口而出! “亦是如此。”美到极致的眸子澄明一片,但可惜的是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阿瑶紧紧咬着下嘴唇,身体里那股暖流又在涌动。片刻,女孩儿突然抬起头,不顾盈盈下落的眼泪,便冲长风璀璨一笑:“师父不会老,我也不会死!”长风扭头向小徒弟看去,心中仿佛被微微拨动了一下,但旋即撩开衣袍走进望舒。 ------------ 第六十四章 月光如水 幸好祭奠五谷不需要做一桌子菜,再来个推杯换盏,虽然时间只剩一天了,但毕竟最重要的“主角”已经准备好了。 回到绀桂,阿瑶来不及询问瓜子早上干什么去了,只是招呼着她匆忙跑到五谷殿,开始打扫大殿、洗刷竹筒、贴红纸。瓜子毕竟个子小,做不了什么太繁琐的工作,阿瑶给她找了个小掸子,让她飞到高处去扫蛛网,自己则打来水、找来布、拿着笤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大殿清扫了个遍。 打扫玩一圈,阿瑶已然累的四肢无力、浑身发软,瓜子不必说,早就飞到高窗之上,窝在一角休息。 “真倒霉!人家来修仙,学的是剑气道法,咱们修仙,修的是吃苦受罪!”瓜子实在气不过:“凭什么让咱们来组织祭拜啊?就算让咱们来,好歹也派几个帮手吧!” 阿瑶叹了口气,低着头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啊,就算明摆着是欺负人,自己也要把它做好,毕竟这是师父交给自己的第一件事,若是办砸了,只会让人笑话。阿瑶抬头看了眼瓜子,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也没剩下多少了,我自己来。” “屁!”瓜子飞了下来:“这么大的殿,你但是扫了扫地面,就累成这样,还要擦墙、擦窗框、擦香台、擦法器,洗竹筒、洗锅、贴红纸……阿瑶,不是我说你,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你就和尊者说自己一个人做不了!” 阿瑶想了想,说道:“那顶多师父来和咱们一起做。可是……可是……” “那就算了吧!尊者除了会说刻薄话,我看也没其他能耐!”瓜子耸了耸肩。 “不是的!”阿瑶抢声说道:“师父……他心里苦!” “谁不苦!”瓜子跳起来:“这天底下只有死人不会觉得苦!尊者不就是曾经爱过一个人最后没能圆满吗?可是他们……他们毕竟相守、相爱过那么长时间!” 不知为何,瓜子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有多少人连爱的自个都没有……不能爱、不敢爱……就连喜欢也不能对他说,生怕自己的喜欢让他难堪……”说到最后,瓜子居然泪光闪闪。阿瑶惊呆了,下意识唤道:“瓜子……” “我……我不是说自己!”瓜子一擦眼,鼓着腮帮子说道:“我是……我是觉得尊者太过分了,不就是失恋了吗,又不是咱们造成的,他干嘛见谁都冷着脸。难道就因为他是尊者,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感受!” “瓜……瓜子,你……你怎么了?”阿瑶心里有些疼,她似乎发现瓜子并不是整天只会嘻嘻哈哈,她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看你别叫阿瑶了,干脆叫……叫……面团儿的了,任人揉搓!”说完,瓜子举着掸子又飞到高窗上。 阿瑶眼眶里也酸酸的,倒不是为了自己委屈,而是心疼瓜子,从跟上自己,就整天受苦受气,阿瑶紧紧攥了攥手中的抹布,心中有了主意,下次见到云天,一定把瓜子托付给他! 月亮轻轻爬上了中天,黑暗中的苍冥分外清冷。五谷殿闪着昏黄的烛火,阿瑶还在使劲擦香台,擦完香台,大殿就清理完毕了,剩下的就是刷竹筒、贴红纸、蒸饭了!想到这儿,她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就在这当儿,阿瑶仿佛看到自己手腕上有一条极细极浅的痕迹,就像被人划了一刀似的。 难道自己受过伤?不可能啊!阿瑶纳闷了片刻,旋即将这事儿撇到一边,她顺手拿起烛台擦拭,今晚还有好些活要干呢!瓜子正在撕红纸,纸上的红粉沾了她一手一脸,仿如胭脂一般,似是感觉到阿瑶在看自己,瓜子猛抬起头做了个鬼脸,阿瑶一个错愕,顿时笑了出来,瓜子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的,天底下也只有你了!” “哈哈哈……” “别笑了,人家正生气呢!” “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以为就你会笑啊!哈哈哈哈……” …… 一室的清冷被温暖的笑声冲散,大殿之上,明明累的半死的两个女孩子笑做一团,那明朗如花的笑靥,让人见之忘忧、闻之皆喜,甚至让人羡慕不已,修仙问道所谓何事?若能有这样明艳的笑容,何必飞升! 刷完最后一个木筒,阿瑶真是直不起腰了,瓜子已然吃不住,沉沉睡去,阿瑶长叹了口气,收拾完一切后,靠在墙根喘气,看看这清洗一新的大殿,女孩心里这才有了些底,一会儿贴完红纸,明天就剩下蒸五谷,布置大殿前的跪踏了…… 白衣飘动,长风踏着月华走进五谷殿,入睡时,发现绀桂寂静无声,又想起自早晨吩咐阿瑶筹备祭奠之外,就一直没见着她。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长风便信步走来。 一入殿门,一个人也没看见,只觉得整个大殿窗明几净、干净清爽,长风四顾望去,只见一旁黑暗的墙根儿里蜷缩着一个小人儿。轻步走近,只见阿瑶歪着脖子,抱着膝盖,靠着墙角沉沉睡去,湿漉漉的袖子还挽在胳膊上。一旁,瓜子也团成小球缩在五谷口袋中间,许是被谷子硌的难受,她睡得极不老实。 阿瑶身前摆着五个竹筒,一边还放着裁好的红纸。长风心中一软,躬身蹲下,一手拿筒一手拿起纸,轻轻裹上沾好,片刻不到,五个供奉木筒便喜气洋洋出现在香桌上。 在此之前,长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此时做着心里竟然还有些新奇,看着一字排开的木筒,长风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还有一丝久违了的青春稚气。回头看看墙角里,睡得可怜兮兮的两个女孩儿,长风心里难得的闪过一丝温柔。 他走近阿瑶,伸手将她抱起,同时唤来仙云托住瓜子。阿瑶累的毫无知觉,如轻柔温顺的猫儿一般,窝在长风胸前,只不过头上两个早已松散的发髻“唰”的一下彻底飘散开来,几缕头发甚至划过长风修长的手指。 怀中这孩子怎么如此轻瘦,脸上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苛刻无情?长风叹了口气,腾云而去。 ------------ 第六十五章 难得温情 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阿瑶伸了伸胳膊,只觉得身上虽然酸痛,但神清气爽。再一睁眼,自己安然躺在软塌之上,左右四顾,原是绀桂!阿瑶瞪着眼愣神片刻,怎么自己又断片儿了?她向旁扭头看去,瓜子正如寻常一般,咬着被角,舒舒服服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不会吧?!自己昨晚应该是在五谷殿啊!自己明明靠在墙边休息,怎么……怎么会在绀桂?!难道自己又发了癔症?!阿瑶越想越惊,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体内那股子热气又开始窜动。一骨碌爬起来,阿瑶顾不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个小钢炮一样,便向屋外冲去。要是昨晚一切都是梦,五谷殿还是那个摸样,自己怕是真是要撞墙了! 自从阿瑶住到苍渺,每日一早便会雷打不动的来请安,刚开始长风自在惯了,十分不习惯一清早就有人对着自己没话找话,什么“师父睡的可好”、“师父今日想做什么”、“师父做了什么梦”……,可是无论长风如何示意,这个小徒弟不知是不明白还是故意的,愣是不开窍,总是日日请安,句句不落。没想到,日子一长,长风也渐渐习惯了,甚至阿瑶在穆清处住的那几日,他还觉得缺些什么,就像早上没洗脸,总是不自在。 长风正想着小徒弟也该来请安了,只见一个炸着头发的白影“嗖”的一下在望舒窗前掠过,那身形依稀是阿瑶。长风心中一动,也跟了出去。 阿瑶低头猛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蓬头垢面,昨日脸上抹的灰还未洗尽。跑了一会儿,只觉得脚下生疼,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低头一看,原来连鞋都没穿!阿瑶狠狠皱了皱眉,嘴里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跳了几步,又咬着牙向前冲去。 长风跟在她身后,实在觉得莫名奇妙,小徒弟虽然有时候迷糊,但礼仪举止还是谨慎小心的,从不见她如此仓皇。见阿瑶差点儿摔倒,长风刚要现身去扶,只听阿瑶嘟囔了一句:“脑子进水了!”看着她狼狈又慌乱的样子,长风心里突然很想笑。 阿瑶连蹦带跑,终于到了五谷殿。扶着殿门,她先捧着胸口猛喘了一阵子气,然后探头探脑,伸进半个身子,左右上下看了一圈。啊!五谷殿分明是已经打扫过的样子,这么说昨晚便不是做梦了?!扫了一圈,阿瑶突然发现香桌上放在五个包着红纸喜气洋洋的木筒!她身子一颤,赶紧揉了揉眼睛,不会吧,自己分明没有洗啊!这……这……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啊?! 长风此时已经来到阿瑶身后,见她撅着屁股,探着身子,嘴里还振振有词,不知是何情况。 “你在看什么?” “妈呀!”阿瑶吓了一跳,一头载进大殿,猝然回头,只见师父如一团白烟不知何时站在了眼前。 长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好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师父”阿瑶一头冷汗还没退去,发觉自己衣衫不整,赶紧腾出撑在地上的一只手攥紧衣领:“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长风俊脸一滞,也不拉起阿瑶,撩起袍子,自顾自地迈进大殿:“我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阿瑶赶紧爬起来,使劲将两只脚往裙摆里缩:“那个……那个……都……都……都差不多了。” 长风站在红彤彤的木筒前,想想这竟然是自己昨晚突发奇想的功劳,情不自禁地嘴角扬起,一转眼看见一旁的五谷口袋,伸手一指问道:“那便是五谷。” “嗯!”阿瑶怔着脸,赶紧点头,心说师父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昨天还一脸烦躁地说一切都交给自己打理,怎么今天一大早就来监工。正想着长风已经走过去,提气一袋新米打开,还凑近闻了闻。顿时一股带着香甜的清香钻入鼻子:“好香。” 阿瑶咽了口干沫:“那个,不是……不是每年都会祭拜五谷吗?怎么……师父您仿佛第一次见新米一般。” 长风不答话,只对着阿瑶说道:“你何时蒸谷?” “啊?!啊……一会儿就蒸。” “我帮你!” “啥?!”阿瑶眼睛瞪得老大,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师父要疯! 看小徒弟如猫抓了一般的脸整个呆成一团,长风忍不住轻笑一声,瞥了眼阿瑶的光脚,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洗漱一下,穿上鞋,再蒸不迟。” “刷”阿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她使劲拽了拽裙子想把脚盖上。 站在云头,阿瑶跟在师父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心思却没闲着。昨天到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自己记得住的与现实差别这么多?难道自己是真的傻了? “唉……”阿瑶挠挠头,又叹了口气。 “你为何总是叹气?”长风本不想搭理这个小徒弟,可她实在叹了太多口气。 阿瑶身子又是一颤,声音发抖说道:“师父……您……我不是在做梦吧!” 长风轻轻蹙眉,果然这个徒弟心知驽钝。 见长风不再理自己,阿瑶怏怏说道:“这几天我总觉得很奇怪!就拿昨天来说,明明我在五谷殿里刷木筒,怎么睁开眼就睡在了绀桂里?唉……我是不是中邪了?或者那次走火入魔还没好?!” 原来是这样,长风摇摇头,小徒弟一大早头不梳脸不洗冲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叹了口气,长风淡然说道:“木筒是我刷的。” “啊?!”阿瑶下意识喊了声:“您?!” “你和瓜子是我抱回去绀桂的。” “啊?!啥?!”阿瑶忍不住大叫,头脑一热,她想也不想一把抓住长风胳膊,几乎是抱在怀里:“您……您……您说什……什么?”这一喊嘴长得老大,阿瑶生生吞进一口迎面扑来的风,顿时咳做一团:“咳……咳……” 长风第一次见这么冒失的人,心中又烦又怜,本想拍拍阿瑶的后背,帮她顺气,但自己一根臂膀被这小丫头抱的生紧,长风俊脸一红,狠下心来,摇摇头,目视前方,身子挺直,不再去管她,任由阿瑶咳的惊天动地、满脸通红。 ------------ 第六十六章 南秦霜花 “这是何物?”长风从五谷口袋里拿出一个白绢小包。阿瑶也是疑惑,连忙走近看去,打开一看,居然是茶!只见那片片茶叶如螺如黛,颗颗饱满、粒粒精神,凑近鼻子一闻,清香四溢。 “真有心!”阿瑶笑着说道。 长风自打出生便一直生活在苍冥,以天地为滋养,以雨露真气为食粮,除了祭拜五谷时,分得淡而无味的几粒米谷之外,从未见过、吃过凡间物品,看着阿瑶闻茶时陶醉的样子,长风突然好奇起来,他伸手捏起一粒,直接放入口中,几番咀嚼,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么苦啊! 阿瑶连忙说道:“师父,这不能直接吃,要泡水喝!”说着她跑回屋内,抱出一个坛子,对着长风说道:“师父,您稍等片刻,我去打些井水来!” “不必了!”长风语气淡然。 阿瑶愣住,怎么师父又不高兴了吗?正想着,长风挥臂凌空一划,阿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已然置身于白茫茫之中! “哇!”阿瑶惊叹道:“这……这是哪儿啊?” 长风拨开云雾,豁然间,白峰环抱,静影沉壁,一片料峭扑剔透纤尘未染的冰川出现在眼前,在那群峰之巅,千年积雪万年玉屑如万马奔腾静穆庄严,巍峨的群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如梦如幻,粗犷的线条与千姿百态的云交织在一起。 阿瑶惊呆了,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天境,连呼吸都变得纯净洁白。长风白衣荡荡,乌发飘飘,眼眸沉静深邃,曾经自己倾尽一切去爱去护的女子也带自己来过这儿,只为采一朵霜花……长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粼粼峭壁,冷彻的寒气顿时让他打了个冷战。 “师父,你快看!”阿瑶在长风身后欢快地喊道。 转身回头,长风猛然怔住,只见阿瑶将罐子放在脚下,两只手捧着一朵如银盘一般大的霜花,那霜花蔓枝蔓叶,千瓣万卷,晶莹剔透胜过瑶池琉璃盏,只映照的女孩眉目如画、笑靥如仙。 “这是什么啊?”阿瑶左右看着,眸子清亮欢喜:“师父,咱们能把它带回苍渺吗?” “我带你来是为了取水,你还愣着干什么!”长风侧过身子,语气骤然间冷淡了许多。 阿瑶一脸疑惑看向师父,只觉得师父平静无波的容颜下,似乎在急匆匆隐藏着什么。低头看看手中绝美的霜花,阿瑶皱着眉,放到一边,拿起瓦罐,左右看了看,向不远处一处冰凌流水之处走去。 低眼看向那朵霜花,长风黯然念道:“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摇落为霜花,心碎梦不成。” 原来长风带阿瑶来到的是天地间早已消失的第七界南秦。盘古开天辟地原本划出七界,这第七界无人无物,漫天都是朔风暴雪,本是用来冰冻盘古不死之心的。万年前,天界一位女神因与凡人相爱,被六界唾弃,更是被东君所不容。女神为了保护凡人,受了两次天刑,奄奄一息之际,东君却突然反悔,要将凡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女神顿时惊跳起来,不顾心神俱灭的危险,拼力守护爱人,可男子再也不忍心连累女神,趁着东君与女神斗法之际,一头撞死在山崖上。伤心绝望的女神顿时一瞬白头,她拼尽最后一份法力抱起魂魄未散的男子冲破重重阻挠闯入南秦冰川,用神的天灵冰冻住已然阴阳两隔的两个人,同时冰雪之上燃起熊熊烈火,将两个人的身体投入火海,双双化为灰烬。从此,灰烬之处便开出霜花,每朵霜花都开的热烈娇艳,仿佛在向无情的天庭示威,又似在展示两个人纯净永恒的爱情。得知情况的东君大怒,一举封了南秦入口,并将所有霜花碾烂。千百年来,南秦逐渐被六界淡忘,霜花也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迹。 长风带阿瑶自南秦出来后,便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色,一句话不说钻进了望舒。阿瑶皱着眉直直看着师父关上门,看看怀里抱着的罐子,叹了声气,向五谷殿走去。 明日一早便要举行祭祀,现在已是下午时分,阿瑶将清水放好,把祭祀要用的所有器具准备停当,一切妥帖了之后,她回绀桂取了一方宽大的白绢,准备再下山去筹备最后一样东西。可是走出苍渺,便看见云皓站在宫外,阿瑶本想赶紧躲开,可是越想心里越是内疚,她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 “云皓……”阿瑶声如游丝。 云皓转过头,一张脸白的惨淡,当日群仙会上桀骜的神情已然不再。看见阿瑶,云皓冷笑一声,移过眼去。 阿瑶身子颤了颤,硬着头皮说道:“你……你身子怎么样了?” “哼!明知故问,你何必惺惺作态!” 阿瑶头又低了低:“对不起……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 云皓也不听,转身就要走。阿瑶见状,心头一急,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云皓的袖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云皓顿住,头也不回,气愤又无奈地说道:“技不如人,我认输便是,你何必又来羞辱我!” “我不是羞辱你!”阿瑶快哭了:“我……我是……我是想……” “你想如何?”云皓猛然转过身子,满脸通红地逼近阿瑶:“你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多狼狈,我被你打伤了,却还要你师父来救!你们……你们……是让我连恨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是吗?!”云皓越说越悲愤,想想自己苦心修炼百余年,却一朝全被毁了!说完,这个骄傲的少年竟然泪流满面。 阿瑶震惊极了,她全身发抖,心也疼得厉害,是自己生生折断了云皓的翅膀,无论自己如何弥补都挽回不了什么……想到这儿,阿瑶说道:“云皓,虽然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比的上你。不过,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练功,有朝一日将你的失去的功力还给你。” 云皓愣住,下意识向阿瑶看去,本能只觉得眼前女孩天真单纯的几乎发傻,并不像师弟说得那般刁蛮阴损。可真若如此,自己岂不是更加不值,而且傻得可笑!想到这儿,云皓一把推向阿瑶,喊了句:“用不着你可怜我!”便匆匆跑开。 ------------ 第六十七章 清茶烹谷 天还未亮,五谷殿旁炊烟已然静静熄灭。阿瑶一脸汗珠来不及擦,收拾完毕后,飞快跑回苍渺。祭拜之事想来要求极严,所有弟子需沐浴净面,穿礼服、系五色彩带。此时朝露微曦,天还没有大亮,阿瑶跑回院中,看了看碧潭又看了看望舒,小脸红做一团。 “尊者出去了,你放心吧!”瓜子的声音传来,阿瑶仔细一看,瓜子正抱着一片叶子浸在水中。 阿瑶欢喜问道:“真的?!” “是啊!尊者很早就起来了,知道你不在,便出去了。” “太好了!”阿瑶飞快脱下衣裙,跳入碧潭之中,那温热的潭水瞬间让她浑身包裹起来,这几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只留舒爽。 两人泡了一会儿,匆忙上岸。阿瑶心中还有事,来不及仔细打扮,匆匆将衣裙一套,腰间系上苍渺的鹅黄彩带,便伸出手去拢头发。 “阿瑶,你再过两天你就十四了吧。”瓜子坐在花瓣上,目光亮亮的。 “是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阿瑶一边说着,一边匆忙拢发。 “若是凡间女子,像你这么大都要嫁人了。”瓜子轻声说道,似呓似叹。 “哦。”阿瑶心不在焉,匆匆梳好头发,对瓜子喊道:“你也别磨蹭,当心去晚了!”便又要跑出去。 跑到望舒门口,阿瑶停下步子,想了想,转身回屋,片刻手里捧着一杯香茶走了出来,。知道师父不在,阿瑶推开门,走了进去,将茶杯放在师父榻前小几上,又接下腰间灵犀,对着灵犀说道:“师父,今日不能给您请安了,我泡了杯清茶,算是补过。”随后,阿瑶又施了个最最简单的火决,将茶温上,这才离开。 不一会儿,长风便结云回来,他刚才出去是为送昆仑虚爻离开,云皓的伤已经痊愈,只不过功法全失,需重新修炼。虽说此时皆因昆仑咄咄逼人而起,但毕竟苍冥昆仑同气连枝,颇有渊源,于是崇华上仙便命长风赠送云皓一枚能迅速提高功法的转生丹,并客客气气将虚爻师徒送走。 回到望舒,长风看看碧潭,便知阿瑶和瓜子已然沐浴过了,于是放下心来。说实话,他虽与秋水相爱相处百年,但俩人发乎情、止于礼,任何逾越的事情都没做过,在加上秋水毕竟是师父,长风爱慕之中,还夹杂着尊敬,心中更是干净纯真。可自从阿瑶住了进来,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子,阿瑶年纪小,懵懵懂懂,长风虽然对礼教也不十分清楚,但总是知道男女有别,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有不便,因此平常能少出门就少出门,绀桂更是轻易不踏进一步。 推开屋门,只见案几上摆着一个茶杯,杯身莹白,只寥寥画着几株兰草,长风拿起杯子,掀开杯盖,顿时带着些许苦涩的清香扑鼻而来。转开眼,一只白色灵犀放在一边,长风拿起灵犀放在耳边,只听小徒弟声音响起:“师父,今日不能给您请安了,我泡了杯清茶,算是补过。” 再看看茶杯,长风淡淡笑了笑,随后小心吹去浮叶,浅浅抿了一口。一时间成千上百种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清淡中带着微微苦涩,稍纵即逝的苦涩中流转着绵长的淡然,就连袅袅腾起的碧云般的热气也带着自得悠然的禅意。长风微灵大动、五识俱开,他又品了一口,只觉那或浓或淡、似真似幻的感觉弥散全身,与自己的心境融成一片。几片干叶,胜过千言万语,一杯清茶,参悟百年孤寂。原来最懂自己苦闷心境的,竟然是人间最普通的一杯茶。 …… 转眼天已大亮,五谷殿外,人头攒动,崇华上仙在穆清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羡渊也刚刚带着弟子赶到,两位上仙身后,各宫弟子束手站好。阿瑶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见大毛也正看着自己,目光关切,似乎在看自己有没有受伤,二毛也正笑盈盈冲着她点头。阿瑶赶紧回报二人一个大大甜甜的笑容,却不想转眼就看见了明月,明月神情复杂,一脸忧郁地看着大毛的背影。怎么没见到小白?阿瑶心中困惑,虽然他资质低微,但祭拜五谷乃教中大事,每个弟子都要参加,怎么独独少他一人。 正在这时,西天上出现一朵仙云,云端傲然站着纤尘不染的长风尊者,他容姿绝世,却一脸冰冷,身材挺拔,却透着孤寂。云端落下,长风款步走来,衣玦飘飘、仙云环绕,那风致、那样貌、那清冷的气息,让人不敢正视,却又移不开目光。 阿瑶咬了咬嘴唇,红着脸低下头,人已经到齐,她迅速揭开蒸笼,顿时五谷清香弥散天地。 “好香啊!”已经有弟子窃窃私语。 阿瑶心中得意,恭恭敬敬将蒸好的五谷盛入木筒之中,摆在香案上。正在这时,天空中赤色精光一现,一个白须白发、红光满面、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在云端。 “恭迎仙尊!”殿前众弟子齐齐跪下叩拜。阿瑶也匆忙俯身倒地。 “起来吧!”幻清清音一发,如风落沉香、月归西山一般立于众人之前。 “谢仙尊!”所有弟子无不欣喜异常。这位仙界六郡首屈一指的仙尊阿瑶早有耳闻,尤其加上师父长风就是仙尊所养,更是多了份亲切。偷偷抬起头,只见幻清慈眉善目、目光睿智通达,让人望而生敬。 咦,仙尊为何如此眼熟,似乎见过一般……阿瑶一阵迷惑,目光不禁执着起来。只听穆清咳嗽一声,阿瑶立刻领悟,众弟子都已跪在各自蒲团之上,自己也立刻拜倒。 “南山苍苍,淮水泱泱。忆我宗族,源远流长。盘古开台,始于鸿蒙。稽其巨斧,苍冥腾芳。延至千年,教运其昌。道为仙基,清为砥柱。尤可贵者,虚空无物。幻清无能,以道弘法。不忘天地,此之甘裳。敬天奉道,抚育黔黎。井井绳绳,至今承之。神农尝谷,永德荡荡。生养之隆,利赖万世。五谷上拜,以颂以祷,大礼告成,伏维尚飨!” 幻清说完后,率先行三叩之礼,余众弟子皆从。磕完头后,阿瑶按照祭奠长老的吩咐,恭恭敬敬走到香案之前,双手捧下五谷木筒,要在殿前分成小分发给大家。只见阿瑶身边不仅放了五筒煮好的新谷,而且还有一个青瓷坛子,她从坛中拿出其中之物,将五谷饭盛放与其中,双手送到幻清面前。顿时,众人发出一声赞叹,原来坛中之物是圆瓣荷叶,再看那五谷饭,粒粒饱满清香,还撒着片片菊瓣,不仅香气扑鼻,而且清雅秀气,令人赏心悦目。 幻清接过阿瑶双手捧上的五谷饭,笑着冲女孩点点头,阿瑶心中一动,原来幻清仙尊就是那日在梦中问自己愿不愿为师父牺牲的仙人!如此想着,阿瑶顿时脸颊激动的通红,刚想说话,幻清便摆了摆,笑着说道:“不可说,一说即破!” 阿瑶心领神会点点头,冲着幻清盈盈一笑,低头行礼后,继续为大家分发五谷。待分到师父身前时,阿瑶突然有些脸红心跳,长风接过时,两人手指微碰,阿瑶的脸更是火辣起来。 “今年的五谷饭分外香甜啊!”幻清冲着阿瑶笑了笑。 阿瑶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谷是新谷,整谷的水是清茶,我只不过添柴罢了。” 幻清点点头,当着千众弟子亲切地对阿瑶说道:“清茶烹谷,重在心意。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啊?!”阿瑶有些疑惑。可是,比她疑惑百倍的,是身后所有的苍冥弟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瑶,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与幻清仙尊有了交情。 长风微微侧目,心中似是而非。 幻清转向众人,朗声说道:“仙道恒昌,唯有静心忍性,方能皈依大同!”说罢仙云腾起,幻清随风而去。………… 强烈推荐:《依灵修仙记》作者:明月轻照#内容:淡淡的温馨清新有爱坚定修行的修仙文,偶尔天雷滚滚,偶尔血腥萧杀,本文有情有爱有甜有酸辣;有恩有怨有恨有牵挂···· ------------ 第六十八章 五彩神池 “李小白!李小白!”阿瑶怀里抱着一叶五谷饭,趁着中午大家休息,跑到南坡上。祭拜五谷后,阿瑶顿时成了名人,不仅各位弟子对她恭敬有加,而且崇华、羡渊两位上仙也另眼相看,虽然大家不过是因为幻清仙尊夸了她几句的缘故,但阿瑶已经十分高兴了,毕竟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如此对待。 要说这一切还都要感谢小白,祭拜五谷时,阿瑶本打算拉着小白一起的,可不知为何,小白却没有参加。想到这儿,阿瑶叹了口气,心说小白一定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捂着怀中的五谷饭,阿瑶等在小白常常坐的歪脖儿树边,等了半天,不见人影。想起上次小白还说只要自己想找他,就一定会出现,可见全是骗人的。 阿瑶站起身,沿着南坡向落生谷方向走去。一路上,原本繁盛清雅的仙花越来越妖冶,颜色越来越鲜艳,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荼靡的味道。阿瑶心神逐渐荡开,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气流到处涌窜。 “小白!李小白!”见前面不远处有五色仙光闪闪发亮,阿瑶赶快了几步,心道这里难不成就是阴阳交汇之地、虚实互换之源:五彩神池。 越走近,越觉得神智萎靡,前面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阿瑶烦乱异常,连忙默念静心咒。突然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精壮赤裸的身子赫然出现在女孩眼前。 “啊!”两人俱是倒抽口凉气。阿瑶吓得瞪大眼睛,只见狸小白如猛然出水的游龙一般,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前,被带起的水珠正顺着他健壮宽厚的臂膀向下划去,腰腹之下,竟然寸缕未着! “啊!”阿瑶愣了片刻,立刻意识到什么,捂着脸转过身大叫起来,顿时五谷饭掉在了地上。她想跑,但脚下像是生了根,浑身像被火烤着一样滚热,心里也涌起了异常的感觉,直叫人脸红心跳、意乱情迷,什么也想不起来……。 身后悉悉索索响了一会儿,狸小白走到阿瑶身边,弯腰捡起被荷叶抱着的五谷饭。 “好啦!”声音里带着不屑,狸小白刚要伸手推一下呆立发抖的女孩,只听阿瑶又是一声尖叫,抡起的胳膊不偏不倚打到小白胸口,狸小白一个不留神,又向后倒去,只不过这次,他下意识抓住了“肇事者”的胳膊。 “噗通”两声,两个人几乎同时落入五彩池内。阿瑶本就吓得不轻,这下落水更是惊到失神,她竟然忘了自己会水,只是下意识紧紧抱住拽着自己的那条臂膀,手脚并用缠在那人身上。 此刻,狸小白的样子也不好看,他刚刚穿好的衣服又全湿透,本来一撑力就能站起,可现在因为多了胸前如八爪鱼一般的负累,费力扑腾了半天,才勉强站住,更要命的是,这条八爪鱼实在将自己抱得太紧,狸小白一张俊脸慢慢由白变粉、由粉变红,最后细长的眸子也燃烧了起来。手臂情不自禁地抚上身前人瑟瑟发抖的肩膀,声音也柔然了很多:“别怕,没事了!” 这声音就像炸雷一般将晕头晕脑的阿瑶劈醒,她猛然回神,迅速站好,并推开狸小白,大大的眼睛只抬了一下,便火烧火燎地转开。低下头,湿漉漉的衣服紧裹着身体,胸前春蕾隐隐若现,阿瑶迅速抱住胸前,蹲下身子,如惊慌失措的小兽,在水中瑟瑟发抖。 狸小白皱了皱眉头定定神,随后跳出五彩池,对着阿瑶说道:“你还不出来,打算在里面泡多久?” 阿瑶脸红得如蒸熟的大虾,头埋在身体里,一动不动。狸小白又好笑又生气,言语便多了戏谑:“害羞什么,刚才不知是谁紧紧抱着我!” “哇……”阿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虽然夏天时大毛、二毛也总光着膀子,但……但今天就是不同,闭上眼,狸小白那挂着水珠的身子似乎又出现在眼前。 “你……你……哭什么!”见不得阿瑶哭是狸小白的死穴,此刻,他已然乱了,左右疾走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我让你看光了,该哭的是我好不好!”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阿瑶哭的更加惨烈。 “哎呀!”狸小白使劲挠头:“……那对不起啦!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在你来找我时洗澡!” “呜……” “那看都看了,你说什么办吧!……你怎么才能不哭啊!” “呜呜……” “好阿瑶,你别哭了……” 无论狸小白说什么,阿瑶都是一个字回答:“呜……”。实在没办法了,狸小白俊眼一转,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果然,哭声顿了片刻。狸小白继续说道:“这是苍冥禁地五彩神池!你知道为何这里是禁地吗?” 哭声已经停住,阿瑶鹌鹑一般,将头微微抬起,泪眼汪汪看向小白。 “因为这是阴阳交汇之地……”狸小白故弄玄虚看着阿瑶,可阿瑶依旧一脸懵懂,似乎很不明白。 “阴阳!”狸小白心里一顿,这个傻丫头不会连……那什么都不知道吧:“男为阳,女为阴,阴阳交合!” 阿瑶神色一滞,似懂非懂,似明非明。狸小白顿时无语,可看着眼前那双纯静的眸子,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名的欢喜。 “我不看你,你出来吧!”小白叹了口气,不愿再逗她,转过身。听身后还没响动,狸小白灿然一笑,盈盈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你再来找我!哦……对了,谢谢你专门给我送来的五谷饭。” 说罢,狸小白大步向前走去,片刻便不见人影。阿瑶这才哆哆嗦嗦站起身,慢慢走出五彩池。仙界衣服本来就单薄,这下沾了水,更是全贴在身上。阿瑶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胸前不再平板一块,不知何时已经微微鼓起,腰身也变得修长玲珑,整个人就像是钻出泥土的春笋,不知何时便亭亭玉立地长高了一大截。 清风一阵,阿瑶顿时打了个冷战,她使了个避水诀,但丝毫不减效果,撇撇嘴,阿瑶心说自己的功法着实差的太多,好在周围没有他人,阿瑶赶紧双手护在胸前,向苍渺跑去。 ------------ 第六十九章 公子小白 简单分很多种,有的人心思简单,从不朝三暮四,想东想西;有的人性子简单,喜欢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可阿瑶却是最不该简单的地方异常简单,那就是头脑!她对任何人任何事天生有种直截了当的信任和亲密,即便是对欺负自己的坏人,她也只是惧怕。最无奈的是,阿瑶简单到无论自己受过多深的伤害,转头便会忘了,而且她心里似乎有一个虽百折而不挠的原则,那就是无论别人怎么对我,我都恪守心中的善念。 狸小白远远望着阿瑶一身湿透的从南坡往苍渺跑,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女孩傻得令人发指,又令人怜爱,与他百年间见过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那些女孩没有一个能抵挡得住自己的笑容和眼神,就连一向自恃甚高的泽水花姬也对自己**。要说狸小白这天生的风流,完全是遗传了他的老爹狸尚。狸小白乃青丘狸尚的唯一的儿子,这个小子也颇为争气,完全集成了九尾狐妖家族所有的优点,不仅相貌美到迷乱雌雄,而且聪明异常,灵力更是独一无二。狸小白出生不久刚会说话时,狸尚曾抱着他赴过瑶池宴,那时秋水上仙在是宴上贵宾,狸尚一见秋水便被迷了心智,连儿子都不顾,追着秋水直奔苍冥。可怜的小白被瑶池畔紫霞仙子收留,在天宫住了整整一个月,直到被青丘子弟接走,临别时,小白郑重其事对紫霞仙子说道:“仙子,等我长大成人,必娶您为妻!”逗得天庭众位仙女活活笑了好几年,从此,狸小白名声大噪,六界人称公子小白。 原本狸小白过着放荡潇洒的日子,可谁也没想到妖界青丘却一夕之间被人用九宫天盘封印,一山狐狸除了溜出去寻花问柳的小白,全被封印在洞中。狸尚本想冲开封印,却别天盘反噬,伤了根基。于是狸小白才潜伏苍冥,准备伺机盗窃疗伤圣品血灵芝和可以解封九宫天盘的盘古斧,同时揭开那个埋藏了几百年的惊天秘密。阴错阳差,心思机敏的白狐狸遇到了简单的几乎发傻的丑丫头,而且最可贵的是,丑丫头体内居然有幻清掌教的金印,并且还是长风尊者的徒弟,这两样成了小白避身苍冥的最好法宝,所以小白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吸取阿瑶鲜血,并利用她一步一步接近长风,走向谜底。 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可如今,小白有些犹豫迷茫,尤其是在伤害阿瑶时,那种心疼、怜惜让他好几次差点儿放弃。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但本能地抗拒否认,所以才导演了五彩池落水一幕,并在阿瑶掉入水中的瞬间,给她下了迷情瘴:无色无味,直叫人为爱痴狂。 摸出一粒解药,狸小白手有些颤抖,现在把解药给阿瑶还来得及,可是……可是……小白心中第一次这么纠结矛盾。正在这时,母亲临死前神情凄厉说出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越是看着单纯柔弱的女人就越危险,因为人不惧怕尖利,却会在无声无息之间败给柔软,这种柔软最终会勒紧你的脖子,让你变成她予取予求的工具!” …… 阿瑶浑身湿透跑回苍渺,一进院子,正好撞见长风。两人目光一错,阿瑶脸红到脖子根,长风则皱起眉头,快速打量了小徒弟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师父……我……”想起狸小白那猛然出水的模样,阿瑶顿时一个哆嗦:“没事,没事。我刚才不小心掉进了西边的仙池。” 长风见阿瑶如落汤鸡一般,紧紧抱着胸前,还道是她冷了,便问道:“你怎么不用避水诀?” “我……我用了……” 长风一个错愕,旋即明白过来,他摇摇头,走到阿瑶身边,手掌轻轻搭在女孩肩头,凝神念咒,不一会儿阿瑶只觉得浑身温热,如浴暖阳,身上的衣衫也渐渐干燥,慢慢不再贴身。 “阿嚏!”阿瑶连忙掩住口鼻,不好意思地冲长风吐了吐舌头。长风只觉鼻中一燥,似有微尘飘入,觉得差不多了,长风撤开手掌。 “谢谢师父!”阿瑶灿烂一笑。 长风“嗯”了一声,却还站着不动。 阿瑶歪着头看了看长风,轻声问道:“师父可是还有吩咐?” “那日的茶……极好。”几个字说的极是费劲,长风还未说完,脸就绯红一片。他一向独来独往、自恃甚高,从未开口求过什么,今天能说出这几个字,已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着师父那窘迫的样子,阿瑶差点儿笑出来,她连忙接口说道:“师父若是觉得好,我便天天泡给您喝!” 长风点点头,转身进了望舒。阿瑶独自站了会儿,只觉得心里欢喜异常。 回到绀桂,瓜子并不在屋,阿瑶换了件干净衣裙,又将头发梳理妥当,看着镜子中素净的一张脸,阿瑶不仅有些失神,想想仙云结中如雾如烟的女子尽管只露出侧脸,已然美得惊天动地,再想想明月,也是超凡脱俗,美丽异常……想着想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师父清俊的样貌,阿瑶从脖颈间拿出据说凝结了秋水上仙一滴眼泪的凤凰泪,自言自语道:“那是怎么样的女子,能让师父倾心以爱啊!” 一旁瓦罐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南秦雪水已然煮沸,阿瑶拨出茶叶,洗茶之后,斟满一壶,准备给师父送过去,可正要起身时,阿瑶觉得头有些微微发晕,心跳的格外剧烈。怎么回事?阿瑶静了会儿神,又端起茶杯,向望舒走去。 “师父,我是阿瑶。” “进来。” 阿瑶推门进屋,冲着长风浅浅一笑,缓步走了过来,将茶壶、茶杯放在师父案几之上,轻轻酌了一杯。长风端起茶杯,先是一闻,后又抿了一口。 “怎么样?”阿瑶期待地问道,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长风点点头,神情安然。 阿瑶欢快地笑了笑,伸手也给自己酌了一杯,端起来细细品尝。 ------------ 第七十章 迷情瘴 “这茶叫什么名字?”一茶在口,只觉心神安宁,长风端着杯子,轻轻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长风略有失望,但旋即平复:“也罢,无名则无挂碍,我何必庸人自扰。” 这话说的文气十足,又颇含禅意,阿瑶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心说下次一定要问问李小白,可是刚想到小白,他那赤身裸体的样子便钻出了脑子,阿瑶身子一颤,手一抖,一杯烫茶泼到手背上。 “哎呀!”好烫好烫!阿瑶顾不得形象,拼命甩着手。长风微微蹙眉,叹了口气,拉过已然红肿的手背,指尖聚起灵气,在红肿之处催动游走。阿瑶一惊,整个人夸张一抖,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更觉得身上那股炙热的小火苗瞬间烧成连天火海。 长风浑然不觉,他素来鲜与人交往,又是一副遗世独立的心性,诸般礼法看得很是淡薄。眼见那红肿渐渐消退,长风放开阿瑶的手,似是有感而发:“有时觉得你甚为妥当,可有时却毛躁得很。且不说你好端端烫伤了手,就说今天下午,你一身湿漉漉地跑回来便很不合规矩……” “师父……”阿瑶看着长风红润薄凉的嘴唇一张一合,心里乱的翻江倒海,神智也飘来荡去。 这声“师父”叫得好不荡漾,长风顿时一惊,抬眼看去,只见阿瑶目光迷离、脸颊通红,本来干净清秀的一张小脸,变得格外妖娆多姿。 见师父目光凌厉如剑射向自己,阿瑶迷失的心智骤然清明一刻,她仓皇低下头,摸了摸滚烫的面颊,惊恐地说道:“师父……我先……我先回去了!”就要站起身来。 可是身不由己、行不由心,阿瑶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子,就又歪倒在地,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长风瞬间赶来,将她稳稳托住。这一下,阿瑶彻底瘫软下来,手下意识攀住长风的衣襟,滚烫的身子向那清冷的胸膛靠去,阿瑶凑得很近很近,看着那张俊美绝尘又寂寞清瘦的脸,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师父,你不要再难过了……我会……” 无论她想说什么,都是枉然,长风已经劈手将她心念断开,又封住三处大穴。阿瑶顿时松开手,安静了下来。长风微识一探,便知阿瑶中了迷情瘴,可是这迷情瘴乃魔界暗毒,怎么可能出现在苍冥?难道? 如此一想,长风顿时惊出冷汗,他空手取物,拿来一粒清心丹喂与阿瑶口中,又导气与她推送化解,待阿瑶安顿之后,拿起湛泸,飞身跃出苍渺,只向着苍冥南端易天阁方向飞去。 白影空中转瞬一闪,便到了天边。长风落于地下,左右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又以微灵暗探,确定无人之后,又结出结界,如此折腾一番之后,才向易天阁走去。易天阁名为“阁”但实际只是一块巨石。传说这块石头为盘古睡觉时所枕的枕石,重达一万六千斤,刀枪不入、能吸纳六界之中所有功法。长风站在巨石之前,合掌先拜,后又催动苍冥心法,立时间一道金卦出现在巨石之前。长风抬头看了看天上星宿,接着手拨卦盘拨直艮位。只见巨石缓缓向后移动,渐渐地上露出一条暗道。长风探身钻入,巨石立即合上。 不远处,一只雪白狐狸藏在仙花之中,见长风进入暗道后,狐狸眼微微转动,似乎再说好个“易天阁”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旋即转身向苍渺跑去。 望舒中,阿瑶安然躺在长风榻上,清心丹正在压制她体内的迷瘴,可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与凡人修仙相比,魔教乃天生地结的真身真灵,灵性胜过仙界许多,迷情瘴既是魔界暗毒,苍冥的静心丹便不是那么对症解毒。此刻,阿瑶虽然面色如睡去一般,但实则无论体内还是心性都动荡异常,她虽然不知男女之事,但对异性的爱慕却早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出来,只是那种爱慕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自生而不自知。 小白跪坐在阿瑶身前,伸手拨了拨她额间碎发。阿瑶迷糊之中,只觉一双微凉的手贴在额头,顿时情丝缱绻、心摇神荡,不仅呢喃出声:“师父……” 小白立刻如被针扎了一般缩回手去,一双桃花眼惊诧莫名! “不可能!”狸小白站起身子,向后退去:“难道……难道她心中之人是……是他!” “阿瑶!”苍渺外,瓜子咧着嗓子喊道:“落辉找到了!” 狸小白顿时一惊,掠身飞去望舒,一头跳入碧潭,瞬间不见踪影。 瓜子飞进来时,碧潭已经恢复平静,波澜不起的湖面异常静谧。绀桂之中不见人影,瓜子刚寻出去,就见长风提剑回来。咦,尊者一般从不会带剑出门,难道是有什么事?正想着,只见长风一步跨入望舒。 “尊者!”瓜子也跟了进来,见到阿瑶躺在榻上,不禁大吃一惊:“阿瑶怎么在这儿?” 长风说道:“她中了毒,我正帮她解毒。” “中毒?!”瓜子一听急了:“是谁敢……哦!除了明月那死丫头还有谁这么大胆!” “不是!”长风面色肃穆:“是魔教的迷情瘴!” “魔……魔……魔……教?!” 长风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你切不可说出去!” “哦!”瓜子见尊者表情严肃,立刻连连点头。 “你去守住宫门,我替阿瑶疗伤。” “好!” 瓜子关上门出去了,长风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女孩,微微皱眉,心道这个柔弱的孩子为何如此多灾多难……如此想着,长风温柔伸手将她扶起坐好,不经意间,阿瑶脖颈间的凤凰泪掉落出来,熠熠生辉。长风神情一滞,手开始颤抖,他想摸但是又不能碰,凤凰泪认主,除了主人之外,旁人碰不得。长风惨淡一笑:秋水,你真能做得如此绝情……狠狠闭了闭眼,凝神打坐,长风结出勘心印,只等元神出窍,招来阿瑶魂魄。 一股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阿瑶迷离的心中桃花盛放,漫天漫地的粉红之中,一袭白衣飘飘荡荡,还是那傲然孤立的身姿,还是那忧郁寂静的眸子,还是那俊美如画的容颜,阿瑶抑制不住心底涌动的颤抖,轻轻唤了声“师父”,只见眼前人蓦然回首,冲着自己幽幽一笑,顿时千种风情万般怜爱缠绵而出……师父微笑地走了过来,伸出莹白修长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阿瑶的心如一颗摇摇欲坠的水滴,只觉得梦魂所依,除此而外,已无复他求…… 可惜美景易逝、春梦无痕,正当阿瑶就要沉浸到这异样新鲜又令人向往的奇妙感觉中时,梦中的人带着无比宠爱的目光,轻声唤道:“秋水,你终于来了……” ------------ 第七十一章 二念勘心 银华垂首不语,碧潭静谧无声。望舒内,长风与阿瑶对坐,一道金色光环将师徒二人罩住。云端之上,两人元神俱已出窍,仿若刚刚出世的婴儿般,无挂无顾、无嗔无痴。 一片纯净洁白的虚空之处,两个身影浮现出来。 “师父!”阿瑶转身看到长风,顿时一脸欢喜,天真流露,往日的怯懦恐慌消失不见。 长风此刻也平静的如千百年不变的日升月落一般,整日萦绕心头的苦闷孤寂也淡了很多,就连刻薄冷淡的神情都温暖了起来。迎着明媚鲜艳的女孩,长风微微点头,开口唤道:“阿瑶。” 只觉得从未有人将自己的名字唤得如此动听,阿瑶突然脸红心跳起来,元神不知羞怯,心直口快地说道:“师父,你这般叫我,我好高兴!” 长风一愣,问道:“平日众人不是都如此唤你嘛。” 要不是元神出窍,一切皆凭本心本意,长风死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一样的!”阿瑶也比现世中热情坦白了很多,她一双眸子笑意融融,欢喜悸动明显坦荡:“虽然别人都这样唤我,但师父就是与别人不同!” 长风心头隐隐生忧,自己与别人不同?有何不同?难道是因为她能摘下凤凰泪的缘故?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站着,可各自心思却不一样。长风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阿瑶则一颗心怦怦狂跳,就连呼吸都格外小心,生恐打破这难得的相处。 “你中了毒,你可知道?”长风率先开口,一如往日的直截了当。 “中毒?”阿瑶错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迷惑不解地摇摇头。 长风点头,心道这孩子果然心思懵懂毫不知情,于是继续问道:“你今日可有见过什么人?” 阿瑶一愣,蹙眉想了半天,开口说道:“没有啊。” 长风眉头皱起,且不说阿瑶想来心思单纯、诚恳通透,就说这勘心印中,一切魂魄只留真心真性,歪念邪魔不能侵扰,如此这般,阿瑶说的便应该是真的!可是长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想起她一下午不在房内,长风仔细问道:“魔教之人最擅长变幻摸样,若是真混入苍冥,变换成教中弟子也未尝不可能,阿瑶,你老实告诉我下午去哪儿了?都见过谁?” 啊?!听师父这么一说,阿瑶顿时心惊起来,下午她只见过李小白,可是……可是那般尴尬光景之下,他如何能够给自己下毒,又为何给自己下毒?! 阿瑶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早已将她的疑惑明明白白表露无疑!长风看她神色仓惶,眸子躲闪,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即便如此,长风依旧一脸平静地说道:“你可知自己中的是魔界迷情瘴。” 阿瑶猝然抬头,眸子里满是惶恐不安。迷情瘴?!听起来就令人心中不安。 长风眸子深邃,一双绝美的眼睛直直盯着阿瑶,不放过蛛丝马迹:“迷情瘴无色无味,却能催发人的色欲情魔,据说中了迷情瘴之人除非有解药可解,否则……” “否……否者……会如何?” “迷乱心性,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不齿?!”长风说的概括,阿瑶听得迷惑,什么样的事是不齿的事呢? “就是……无论男女中了迷情瘴,就会……就会如禽兽一般,需得……需得阴阳交合才能化解。” “阴阳交合?” 长风神色有些尴尬,不过勘心之中,礼法教化已经不再成为束缚心性的绳索:“阴阳交合即为行……云雨之事,房中之术!” “啊……”阿瑶再傻也明白了,她又惊又怕,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下这样的毒?! “你现在毒还未解,清心丹只是抑制住了你心中的妄念,你的真身此刻还正躺在望舒的榻上。” “嗡”的一声,阿瑶头脑一片空白,躺在望舒榻上?!自己心中的妄念?!难道……难道……难道自己对师父已经做出了什么……什么云雨之事?!似乎……似乎自己搂师父脖子来着……如此想着,阿瑶偷瞄长风一眼,越看越觉得师父白领子上有自己的手指印!如此一想,心念全乱。 心中静心草微动,长风发觉阿瑶异常,立刻出声:“你无须多想,辛亏我发现得早,你并未做出什么逾礼之事。” 阿瑶一双大眼睛满是尴尬,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阿瑶脱口而出:“师父,我……我……我不该搂您脖子!” 长风身子颤了一下,神情越发不自然:“你是中了毒,情有可原,”长风追问:“不过,你可知下毒之人是谁?” 是谁?!自己今天只见过李小白!难道是他?!可怎么可能!自己见到李小白是,他那个样子别说藏着毒药,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不……不知道。”阿瑶吞吞吐吐。 “你真的不知道?!”长风逼近一步,气势凌厉异常:“若真是魔界之人,你可知道后果?!” 阿瑶抬头对上师父如炬的目光,吓得连忙后退,不用问她也感受到师父眸子中炽人的杀气,立时小白那妖娆的桃花眼和自己今天在五彩池内紧紧抱着他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以后你若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必须是你第一个来找的人!” “那……我就先走了,明日你再来找我!哦……对了,谢谢你专门给我送来的五谷饭。” 想到这儿,阿瑶身子猛然一震,坚定地看向长风,一脸诚恳地说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长风也是一愣,眼前小徒弟那目光坚定决绝,整个人也顿时突然勇敢了起来。可就是这突如其来的坚定,让长风更加确定阿瑶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低下眼,长风拳头微攥,看来一念勘心还是不能完全摒除阿瑶自持心念,若想让她彻底无挂无念,必须剥去她的五识和微灵,这只有二念勘心才可以做到!可是二念勘心极其阴损……阿瑶如此资质怕是难以招架,即便勉强受的,也极有可能伤其心脉……。 阿瑶心里也是乱作一团,她不相信小白是魔教的人,更害怕师父知道自己看了小白的身子,可是给自己下毒的人又是谁?正胡思乱想着,头顶一道凉气,阿瑶只觉得头疼欲裂,像要炸开一般,她大叫一声“疼”,紧紧抱住脑袋,疼痛来的这般突然,又如此厉害,比刮骨剜心还要难忍,阿瑶踉跄几步,实在忍不住,滚倒在地。 那疼痛排山倒海、绵延不绝,前一秒还是锥心刺骨,后一秒便如烈焰焚身,不仅头疼,整个身体就像被生生撕成碎片,就连呼吸就是折磨,阿瑶意识渐渐模糊,但本能却越发强烈,她整个人爬在地上,不顾鼻涕眼泪和被抓乱的头发,一步一挪地蹭向长风。 “师父……救我……我疼……救救我……” 像救命一般,终于抓住那白色衣角,可抬起头,师父……师父却在掐诀念咒!阿瑶一颗心陡然掉进冰窖,眼眶中翻滚而来的是凛冽,寒冷,凄凉,悲伤,痛苦,愤恨……,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样惩罚自己?!那乞求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从那锦缎绒棉般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划下,再多的痛,也抵挡不住心碎枯萎,便风风雨雨,日日夜夜,遥遥相望,也不会令他怜惜半分……。 元神眼看就要虚脱去,阿瑶拼劲力气大喊一声:“师父……你……不如杀了我!” “你到底在护着谁?!”勘心无情,却何止只勘一人之心。阿瑶刚才所受之苦,长风一点儿没落,全数受着忍着。二念勘心,只堪本性,七魄先散,二魂再离,只留命魂独住身,聚与月轮眉心,守着本心本意本情本性。到了这个境界,一切修持已然无用,若非得道精深、心意罡正之人,万不能修炼,炼之必走火入魔,永堕蒙昧。饶是长风持重甚精,此刻也发丝散乱,清眸发狂,他心中被压抑到极致的苦闷愤恨,尽管咬牙撑着,但还是四散身心、侵入骨髓。 “说,他是谁!”长风面色可怖,声音凄厉。 阿瑶爬在地上,心如死灰,丝毫没有声息。 “他是魔界之人作恶多端,你身为苍冥弟子,斩妖除魔是分内之事,怎可黑白不分!” “……没有……”虽然心痛、虽然绝望,但更怕师父误会自己和小白的种种,阿瑶使劲掐着手指,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他?!这么说确有其人!长风瞬间暴怒,伸手扼住阿瑶细弱脖颈,咬牙问道:“魔界之人各个心狠手辣,他伤你害你是小,威胁苍冥是大!说,他究竟是谁!” 阿瑶被勒得气若游丝,一颗心更是劈得四分五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风眸子中瞬间烧起连天大火,那赤红一片俨然就是西崖云海中盛放的红莲。魔教!刑天!情咒! “你不说?!”长风冷笑出声,挥手招出水天滴,顿时水天滴里隐隐显出一个镜像…… “不要……”阿瑶指甲深深扣入血肉,但即便如此,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迷离,似乎再也支撑不住。 ------------ 第七十二章 三魂七魄 所有精神意念都顺着脊背向头顶涌去,又瞬间抽离而去,跳脱身体那一刻,阿瑶只觉得自己被千斤巨石碾了又碾、压了又压,浑身血肉连同筋骨碎成齑粉,那巨大的痛楚中还有更加锥心的绝望害怕! 散幻的心智中,阿瑶挣扎着伸手拉住长风衣袖:“师父,不要……”事到如今,师父究竟是为什么如此决绝,阿瑶已经尽数想不起来,只是心中的恐惧越涨越大。 心神动荡,长风面无表情,不顾不理,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画面,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那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长风心头钝钝发痛,脑子更是混乱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微灵回神刹那,长风眸中赤色精光全数熄灭,他猛然后退了几步,仓惶低下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白色衣袖上的血迹,目光怔怔一抖,只见阿瑶正狼狈凄惨地蜷缩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像死去了一般。长风克制住内心滔天的震撼与慌乱,颤声唤道:“阿瑶……” 阿瑶面色比绢还白,身子更是一动不动,只有眉心月轮闪着微弱黄光。 长风缓缓蹲下身来,强忍着胸口腥甜,伸手推了推阿瑶肩头:“阿瑶……我……我带你出去!”说着,他拉起阿瑶手臂,咬牙将狼狈不堪的女孩安顿坐好。可是阿瑶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二念勘心,魂魄不齐,现在还能活着已然是奇迹。果然,长风手刚松开,阿瑶便一头向后栽去。 几番努力,阿瑶依旧无法坐好,长风眉头皱起,轻叹一声,伸臂将这个被无端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女孩揽入怀中,同时闭目凝神,催动仙咒,欲将阿瑶魂魄召回。可是结了数次,始终不见魂魄归位。长风心中越发急躁,阿瑶眉心月轮逐渐黯淡,气息也越来越弱。 “阿瑶!”长风仓惶出声,胸口疼痛已然不顾。 凝神再凝神、掐诀再掐诀,长风嘴角已经迸出鲜血,心脉也渐渐混乱起来。二念勘心实为弑心!强撑一分则功力反噬,即便元神归位也会终身残疾,若是放弃,则阿瑶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长风心中反而渐渐平静,天眼之中,竟然是幻清第一次教自己勘心印时的情景。 “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此中唯中枢一魄,乃为七魄的中心。人的命魂就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所以中枢魄也称为命魄。运主虚空,命主实相。凡人命运的好坏,在于人的命与运是否生合或者相制约。若是运强过了命,不去生扶自己的命,并反而压制命,则人身七魄的天魄地魄人魄也必不相生。此人必表现为命薄和体弱。若得命强过运。而能使得运不得不去生扶自己的命。则人身七魄之天魄地魄人魄必得相生合。人就会表现得身强命旺,人的根基必深而厚,此等行者,修行才易于成功。” 如此想着,长风手下功法微微收力,一掌覆于阿瑶天门之上,以意念带动真气,不断在阿瑶小周天与大周天游走,护住任督两脉、24经脉与奇经全通。同时,长风念出招魂诀,强逼七魂二魄由天门贯入,待那魂魄聚于玄关之处时,长风奋然发力,以“一刹那”将阿瑶闭塞的玄关打开,随后积精全神,提挈天地,混融阴阳,再以纯罡正气守神玄宫。 阿瑶身子轻轻一颤,吐出口浊气。长风顿时心安了不少,低头向怀中看去,阿瑶眉心月轮清晰可见,看来魂魄已然归位,只剩元神归位了。 “阿瑶……”长风以静功内视唤了一声,想确定是否魂魄已融入性灵,可是等了片刻,阿瑶依旧毫无反应,软软窝在长风胸前。长风心中一颤,下意识扶起阿瑶肩膀,开后唤道:“阿瑶,你醒醒!” 还是寂静无声,难道……难道……二念勘心已经蚀她心脉?!长风再等不及,不顾自己也受了重创,冒着元神散灭的危险,树手为掌,瞬间发力震破勘心印,生生逼得元神归位!刹那间,碧潭平湖起浪,银华树无风摇动,就连落生谷五彩池畔恒挂中天的彩虹,也瞬间淡去不见!苍流宫中崇华上仙突然惊醒,苍岚宫中正襟威打坐的羡渊上仙猝然失了心意。落生谷歪脖儿树上,狸小白惊跳而起,一颗心骤然像被人生生偷走,空荡的了无生趣。 瓜子猛地从院外跑进屋内,只见长风和阿瑶闭目坐着,一如她离开时的安静淡然。 “尊者……阿瑶……”看看院中反常的景色,谁都知道情形不好,想了想,瓜子连忙跑了出去。 …… 长风睁开眼,见阿瑶还是入定模样,忙伸手探她微灵,灵识俱在,为何依然不醒?!难道已经噬心?!长风把住阿瑶心脉,只觉她身子里有多道气息不断窜动,由于魂魄不能遏止,那些混乱的气息正越来越强,越来越猛烈。不能再迟了,否者阿瑶即便救醒,也将成为废人!长风忙抱起阿瑶向落生谷飞去。 “仙尊!长风求见!”长风跪在三生界外,神情急切,顿时空无一物的空中划开一道门。 “仙尊,我……”只有在幻清面前,长风才表现出如最平常青年男子般的焦急、冲动、甚至还有惊慌害怕。 幻清摆摆手,看了眼长风怀中之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将她放在莲台上。” 长风将阿瑶放好,幻清伸手一探,看着长风说道:“这孩子柔弱纯善,又极为刚强,原本以她淡薄安分的命数,即便不能修得中仙,但一世平安确是无忧,可是从今天开始,她的命数全变了!” 长风神情一滞,看着阿瑶的目光暗含内疚。他是无情,但不残忍,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小徒弟因为自己而落下终身遗憾。 “要说起来,阿瑶与你的确有段仙缘,你还记得三百年前力斩刑天时的情景吗?”幻清负手说道:“当时仙魔大战,人界连累其中。你与刑天斗法时,刑天躲闪不及,将一户人家的房子压塌,除了一个刚出世的女婴外,其他人都立时葬身其中,可是,那女孩儿也既然奄奄一息。你还记得当时你说过什么吗?” 长风愣了,三百年前一段插曲,他早已忘却的一干二净。 ------------ 第七十三章 秋水无情 幻清对长风说道:“你见那孩子救不了了,便有些自责,抱着她说道若是有缘,来生会替她父母护她一世,作为偿还。就因为你这一句话,这孩子几生几世都不得幸福,你说了要护她,轮回中,谁还敢作她的父母,为她思虑!这孩子投胎了十四世,却没有享过一天父母骨肉之爱,更不知情为何物,亦没活过22岁……” “人生苦短、轮回无常。”幻清摇头叹道:“可是阿瑶毫无过错,也没伤害过任何人,却只能在人世间历经苦难。修了这么多世,她终于来了,我也原本想着这孩子生性单纯善良,能渐渐化去你心中的执念,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一世你还是伤她的人。” “师父……”长风心头震撼无比:“可是……她……她能摘下凤凰泪……” “凤凰泪?!”幻清仰头大笑,仿佛听了最可笑的笑话一边,笑声未断,幻清转身就从阿瑶脖颈间将那晶莹剔透的仙物摘下,长风大惊,凤凰泪结了秋水一丝微灵,除非有缘之人,谁也不能摘下! 幻清将那凤凰泪托在手心中,对着长风说道:“这不过是你师父不忍见你整日沉沦在伤痛中,骗出来的故事!” “不……不是的!”长风喊道。 “风儿,你仙龄还浅,未曾经历千百年如同一日的枯寂,也没有体味人世间烦扰复杂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所以你才会抱着这段迷离的感情不放。”幻清捻着胡须,淡然之中全是没落:“秋水活了八百多年,她修为深厚精纯,何人何事不曾见过,何情何义不曾体会,何取何舍不曾思量,你难道以为她真会为了你放弃性命?!” 长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最尊敬的长辈,幻清这段话对他的震撼远比惊天雷震还要猛烈:“仙尊……我亲眼见到师父为了我……” “风儿,枉你清修了几百年,众生众相、皆为幻想!你亲眼见到了便是真的吗?” 长风眸中精光一闪,同时整个人如倾覆的大厦,所有强撑的精神意志还有百年固守的痛苦寂寞瞬间瓦解。 幻清心有不忍,转过身说道:“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年,不过仙界一瞬,可是你如果在人间随便问个七八十岁的老者,问问他的一生中最珍贵的是什么,他必定告诉你只要活着即可,情情爱爱终将是过眼云烟……所以那仙云结不过是一场法障罢了。” 长风整个人如寒如霜,挣扎问道:“那……秋水现在哪里?” 幻清叹了口气,伸手在光洁如镜的石壁上一划,说了句:“你自己看吧!” 石壁顿时变成一面清清楚楚的镜子,上面显出西崖云海惊天雷震,长风奄奄一息闭着眼睛,东君坐阵空中,怒目看着跪在崖边的秋水。秋水面色苍白,但气质依旧,她看也不看长风,定定说道:“我早知长风对我有情,但总觉得只要这不过是他修为尚浅的缘故,只要勤加修炼,便能弃凡情绝妄爱……没想到,这样却是害了他。” “这么说,长风只是单恋于你,你却未钟情与他?”东君面色稍颀。 秋水未答话,而是诚恳说道:“但我身为师父,难辞其咎!请东君看在长风也是受了刑天情咒的迷惑下,原谅他吧!” 东君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双眼睛如火如炬:“你若对他无情,为何求情?” “正是无情,才要求请。”那话说出口仿佛再平淡不过,秋水沉静的如一副画一卷帘:“他若因此而神魂俱灭,我便从此心中难安,此番求情,不是为他,而是为我从此对他再无挂碍。” …… “不要说了!”镜像中冷若冰霜的女子还未说完,长风已经一拳砸向石崖,他埋头臂弯之间,肩膀瑟瑟发抖。一百五十年了,自己枯守着苍渺,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每夜生不如死,每时每刻焚心蚀骨,笑不知所已,哭不知所终,可是到头来,这一切执着、满腔热忱、倾心爱恋,原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心心念念之人早在百年前就与自己划清了界限,从此山水不相逢! “天若有情天亦老”幻清缓缓说道:“风儿,你该清醒了……” 好一会儿,长风才平静下来,他转过头,看向幻清,沉沉开口:“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人已陌路。仙尊,弟子顿悟的太晚,让您老人家操心了!” 幻清慈悲地点点头:“道是无情却有情,风儿,你不要太过执着。” 看了看莲台上的阿瑶,幻清缓缓对着长风说道:“虽说天道有常、人不可与天争,但既然修仙,便有责任。就像是对你这个徒弟,当初你未想伤她,她却因你一句话而累世受苦。今天,你使出二念勘心,虽说是为了弄清下毒之人,可以说也是为了她,但她却被震的元神受损。你没有错,她亦没有错,你若觉得这便是她的命,那我现在就可以送她转世投胎,甚至改了她的命格,让你与她再无半分关系;如果你觉得你们之间仙缘未尽,那我也可以让她醒过来,只是从此仙缘即成,今后是福是祸,我也再看不透了。” 长风转目看向阿瑶,心中愤然又增加了几分。一直以来,他虽然不愿承认阿瑶摘下凤凰泪这个事实,但潜意识里总是因此对她多了几分怜爱和疼惜。每每看到阿瑶,就会想着凤凰泪,就会以为秋水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也只有这样,长风寂寞孤单的心才会得到些许快乐!所以,他会对这个资质愚钝的小徒弟宽容,见到她被明月欺负时,会忍不住心颤,怕她在群仙会上遭嘲笑,教她剑法,知道她有心维护一个人时,冲动的使出二念勘心……长风心如刀割,一颗泪顺着眼角落下,他摇摇头,原来这个世界上,傻的是自己,痴的是自己,糊涂的更是自己! “风儿,往日不可追。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你能逃的过劫,但逃不过命。”幻清手抚在阿瑶额头,对着长风严肃说道:“我只需一掌按下,阿瑶便魂归地府,她不会记得你,即便再见,亦不会在乎你分毫,从此与你再无半点瓜葛!” ------------ 第七十四章 招魂 长风看向正安然躺在莲台上的阿瑶,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黑漆漆的眸子像被濯洗过的星辉,显得格外皎洁、明亮、清澈、深邃。只可惜如此美好的一双眼睛,却空空洞洞的,毫无神采可言,那一片空蒙之中,就连平日的冷峻刻薄也再寻不见……。他随便扫了眼瘦弱孤寂的女孩,眉头攒了攒,向幻清盈盈一拜,缓声说道:“仙尊,我空活了五百年,却对苍冥、对弟子没有尽过一日责任。既然我对阿瑶曾下过一世之约,便不能背弃。所以,还望仙尊劳神为她诊治。” 幻清看了看长风,又看了看手掌下生命几乎要流失殆尽的女孩儿,正色说道:“她噬魂已久,纵然救活,也可能终身蒙昧无知,永远教化不了……” 长风面无表情,淡淡说一句:“蒙昧无知又有何妨?万法皆空……只可惜我了悟的太晚了。” 幻清点点头,叹道:“好吧,我会尽量护她周全。” 说着,莲台平地升起,幻清一只手始终覆在阿瑶头顶,仙界至强之力九彩天光自幻清掌心徐徐而出,由莲心之人眉心月轮注入,顿时九彩真气笼罩周身,阿瑶一张惨白小脸被映得流光溢彩、如画如幻。撤开手掌,幻清随着莲台一同升起至半空中,定住之后,幻清阖目,右掌竖起,指尖向上,左手掐指不动,口中断喝道:“仙道贵生,灵官护命!肉身在莲,我欲植之。魂魂离散,汝筮予之!” 顿时空中四位八源同时出现八朵微小莲台,每个之上分别升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玄八色微光,与主莲之上九彩天光遥相呼应。幻清迅速变换手印,又执太乙混元诀,先是催动水撞金轮,将丹田真气沿中脉上行至肺,后又使出金风吹脉,将真气沿膻中运转至两肩,再经手臂过大指玄英穴,催发至指尖泻出,罩在阿瑶周身。同时,八朵微莲上,微光有强有弱,明暗不齐,光影中渐渐现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小人人,有的嗔、有的痴,有的哈哈大笑,有的面露凶光…… 长风心头一颤,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仙尊这追魂法术实在奇异,不仅可以分神区魄,还能将魂魄养在莲中,结出真形……正想着,长风发现东南方向上,主智的天冲一魄虚弱无力,里面小人儿一脸懵懂,倒是西南之下,主情的英魄灼灼灿烂。 正想着,只见幻清突然结出集神咒,断喝一声:“诸天诸地,诸水诸山。幻清所布,苍冥大神。所呼立至,所召立前。赤书焕落,风火无间。三魂归位,七魄正宫。吾持神咒,不得相违。急去千里,急急如律令。” 那声音极为浑厚,仿佛虎啸龙吟,震得天摇地动,四面八方皆愔愔作响,如附和臣服一般。长风也被幻清这可与鬼神相交、可呼天地万物的深妙法力所撼,惊讶崇拜地如刚入门的小弟子一般。 四位八源上莲台的微光在幻清断喝声中齐刷刷向正中莲台飞去,由阿瑶百汇贯入,隐没身体之内。幻清伸出二指在额间划过,天眼闪着金光立时大开,在阿瑶周身扫过一圈后,停在左心之上。幻清神色微微一闪,旋即如常,直呼道:“风儿,以三分龙门心法冲开阿瑶玄宫!” 长风抬臂运气,立时发功,只见阿瑶身子一个惊颤,嗓子里冒出一声微喘。 莲台缓缓落下,一切恢复如常。幻清一脸肃穆转向长风:“我刚才让你打通她玄关是因为你们之间种了静心草!” 长风神情一滞,旋即冷笑自嘲道:“是我当时太过草率,以为她是……不过心已静,情已灭,又何必在乎那株心头草!” 幻清看了眼长风,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 长风将阿瑶抱回之时,崇华、羡渊、穆青都守在院外。见他师徒二人回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虽然调养了几日,但是崇华依旧一脸疲弊,他迎着长风急急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情,大师伯不必担心!”长风言语客气,但神情却是冷到极致。 “你这孩子,问什么都是没事儿没事儿!要是没事儿,怎么会有你和你师父……”说到这儿,崇华赶紧掩嘴,心中也懊恼不已,怪不得他清修千年已然无所神迹,原来都是嘴快于心! 长风眸子瞬间锐利起来,他看着崇华,一字一句说道:“大师伯,昨日之事我已全然忘了,也不想再记起!”说完,抬脚大步而去,进入苍渺后,直接将宫门重重带上,不管不顾地拒绝了外面诸人的关切与好意。可是门外之人似乎并不生气,而是一个个诧异万分,整天一脸失恋失魂失意状的长风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这……这怎么可能! 苍渺之中,瓜子一脸哭得像猫抓的般守在望舒门外,见长风抱着阿瑶回来,立刻冲了上去:“尊者,阿瑶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 “谢天谢地!”瓜子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长风继续说道:“不过她心脉受损,醒来也许会神智不清!” “啊?!”瓜子惊叫道:“你是说阿瑶会变成傻子?” “极有可能。”一句话说的极为淡然冷漠,却教人听着心惊肉跳。瓜子旋即明白了什么,怒目瞪了长风片刻,声音凄厉地说道:“也罢,成了傻子更好!总比天天变着心思委屈自己讨好别人来的痛快!” 长风本来要将怀中阿瑶放到榻上,听瓜子这么一说,他立刻转过头来。此时敏感又暴怒的心再也受不了一丁点冷嘲热讽,每字每句都如风刀霜剑一般,像极了那日西崖云海上比惊天雷震还要凌厉的议论!那是自己全不在乎,是因心中有更值得珍惜的人,可是现在……长风狠狠闭了闭眼,他再不会那么愚蠢了,也不会再受世人一句嘲弄! 目光闪着寒光,长风盯着瓜子说道:“她要如何是她的事,我不需要任何人讨好,也不需要任何人靠近!” 若说语言如刀,那这段话一定是世间最锋利的利刃,若说目光如炬,那此刻长风眸子中的愤怒已然滔天!瓜子从未见过尊者这般可怖的模样,即便他曾经说过比这还恶毒的话,但神情总是淡然的,可是此时此刻,眼前一袭白衣的主人却露出浓重的暴戾和怨恨,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本能的想要立时逃开。 说完,长风将阿瑶重重放在榻上,一眼未看便走了出来,只留下战战发抖的瓜子和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阿瑶。 ------------ 第七十五章 心随风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 听弦断,只恨别离难, …… 梦里梦外,总是一袭白衣袅袅然萦绕在眼前,想抓却抓不住,想弃却舍不得!长风又从梦中醒来,窗外依旧月影重重。叹了口气,和衣坐起,长风走出望舒。放眼望去,银华低垂,碧潭依旧,这景色百年不变,此刻却显得万分呆笨愚蠢,长风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正要转过眼,一抹微弱的嫩黄颤巍巍点缀在树下,给这一白一碧增添了无比生气。长风眉头略有舒展,情不自禁向绀桂望去……。 阿瑶已经昏睡了两天,瓜子整日不出陪在屋内,时刻念叨着:“阿瑶,醒来吧!别害怕,我是瓜子,我会保护你!” 长风心中虽有疑虑,但却无半点担忧,一是幻清仙尊出手相救必然万无一失,二是自己的事情还缕不轻头绪,更别说关心别人了。这两日,他想得很多,所有苦闷愤怒最后变成了一个决心,他要离开苍冥出去走走,去体味大千世界、去感知人生百态,人类虽然俗不可耐,但情与苦却是最多,要修仙道,先修人道!长风抬起头,对着月光深呼了一口气,他明日要便与崇华、羡渊说明心意,无论他们是否答应,这次谁也不能动摇他的心意,更不可能牵绊他半分! 如此想着,长风来到绀桂。他的凌波微步风轻云淡,踏步而来,周遭浑然不觉。瓜子趴在阿瑶半握的掌心中和衣而睡,阿瑶双目闭着,小小的身子盖在白褥之下,显得格外轻薄。 长风握住阿瑶手腕探了探,依旧为沉脉,脉气鼓动无力,形似龟藏头露尾,她真气失散、元神初正,沉脉亦是情有可原。长风又看了看那张苍白小脸,心里无端想起幻清说得阿瑶身世:十四世轮回,却没有一世活得过22岁,从未享过骨肉之爱,更无历过男女之情……想到这儿,长风轻叹了口气,这世上若说自己心有愧疚,那便是她了!如此想着,长风凝神唤起静心草,心语道:阿瑶,我明日便走。不过我既然对你有一世承诺,便一定兑现……此后,便能再无牵挂。 说完之后,长风转身离开,走出绀桂之时,阿瑶眼皮轻微眨了几下,那盖着眼睑的睫毛,如枯叶之蝶,抖动的异常酸涩。 …… 长风垂首站在苍流宫,崇华一听,拍着桌子跳了起来:“胡闹!简直胡闹!”羡渊也在一旁惊叹道:“风儿,你这是为何啊?” 长风不语,神情也一如往常,仿佛两位上仙都如浮尘一般。 “不行!你不能走!”崇华气红了脸喊道:“此时,正是苍冥危机时刻,我又这个样子,你不能走!” “是啊!落辉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阿瑶也中了魔界迷情瘴,风儿,你怎么能离开呢!” 崇华、羡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暴跳如雷,一个痛心疾首,无论说的什么理由,都是一个意思,这边,长风静静伫立着,眉目如云般漫卷漫舒,一双眸子飘飘然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半天,两位上仙终于停了下来,长风微微一拜,道了句:“我明日便走,两位上仙还需多保重身体。”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你……你……你给我站住!”崇华险些气歪了鼻子,他刚说完便剧烈咳嗽了起来。羡渊也怒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无情!就算……就算秋水对你不住,难道你大师伯也对你不住?!再说你徒弟此刻还生死未卜呢!” 长风定住脚步。 羡渊继续说道:“外出游历本是我修道之人必修功法之一,没什么大不了。你何时想去便能去!可是,现在苍冥谜团重重,你身为尊者怎能一走了之?!更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收了徒弟,作为师父,你好歹也要等到阿瑶醒了再说吧!” 长风不语,但目光中有了些许犹豫。羡渊见状没再说话,他深知这个师侄的脾气,逼得太急反而适得其反。果然,过了会儿,长风说道:“那好,我便等一个月。”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一阵热闹。长风停下步子,悄然站在院外,听着如此寻常又遥远的嘤嘤对话。 “大毛,把你手拿开,阿瑶刚醒,这都好几天没吃饭了,虚着呢!”瓜子语气彪悍,但听着却是格外温柔。 “阿瑶,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不我给你画些饼先垫着,我立时去给你买!豆沙馅儿?油果子?”二毛依旧温暖如春。 “阿瑶,我对不起你!”大毛半天才出声,那声音里满是悔恨。 “有个屁用!”瓜子声音陡然一高,又瞬间轻柔下来:“阿瑶,他们都是坏人!你以后再不要理他们!我是瓜子!这世间只有我对你好!” 长风剑眉皱起,阿瑶到底还是心智不齐了。也罢,有自己护她,终是不会让她受苦的!如此想着,长风轻步进入院子。 阿瑶坐在榻上,二毛攥着她一只手半跪在床边,瓜子坐在阿瑶肩膀上,疼惜地给她整了整耳边碎发。大毛面对阿瑶站着,身子有些颤抖。他正好挡住了绀桂外的阳光,亦挡住了长风与阿瑶之间的目光。 “她醒了?”长风缓缓出声,众人皆是一惊,齐刷刷向门口看去,这时两人之间才有了些许缝隙,一个小小瘦瘦又怯生生的半张脸迎着光出现在众人之中。长风逆光站着,一身白衣被镶了道金边,连披散的长发都如丝如蕴,只是那张俊美出尘的脸沁在自己的阴影中,神色不辨。 那逼人的气势让众人生生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让开路,顿时蜷缩在床榻之上面容憔悴的女孩儿落入了长风眼中。几日昏睡,小徒弟更加清瘦,两抹淡淡的疏眉之下,是一双越发清大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颤巍巍沁在其中,蝶翼一般的睫毛小心翼翼地抖动着,不时投下淡淡的半月阴影。 长风神色微动,这孩子纤弱的让人隐隐生怜,想想她在人世间历受的十四世,长风顿时心头软了起来:“你醒了。” 阿瑶眸中如刹那芳华再现,千万情绪又在瞬间流转,让人抓不住亦摸不到…… ------------ 第七十六章 不解风情 “我是你师父”长风见阿瑶一脸懵懂,自顾自说道,语气清婉温和,目光绵长安静。瓜子冷哼一声,嘀咕了一句:“假惺惺”。一旁大毛脸色黯沉,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瑶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二毛赶紧握住她的手,悄然给她打气。 “你感觉怎么样?”长风踩着斑驳光影,慢慢向阿瑶走来。 阿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那温暖之中,却是空落落。倒是二毛站了起来,冲着长风恭敬叩拜道:“尊者,阿瑶刚醒,我为她把过脉,脉象虽然细弱,但并不大碍,只是……她人醒了,心智却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长风点点头,目光始终看着纸片儿一样的女孩。见阿瑶那双晶莹又胆怯的眸子,长风下意识开口:“你莫害怕,无论如何,我终会护着你一生的。” 长风话音刚落,屋子里三个人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刚才这个绝情绝义的尊者说了什么?!要护阿瑶一生?! “您护她一生又如何?”大毛看着屋外,咬牙说道:“痴痴傻傻的一生还过个什么意思?!” 长风微微转头,平静问道:“那什么样的一生才是有意思的?” 大毛无畏说道:“高兴的时候,能有朋友陪着笑;烦恼的时候,能在最亲的人肩头哭;受到欺负时,有哥哥护着;遇到困难时,有长辈指点……”一边说,大毛一边想着阿瑶,他们曾经在长安讨饭时的一幕幕重又浮现在心头,那时的辛酸屈辱此刻已全然不见,只有此时此刻的后悔和愤怒,大毛越说声音越哽咽,眼前阿瑶那张苍白的小脸让他无颜以对:“……等长大了,遇到一个疼惜自己,自己也倾心相爱的人……携手白头,儿孙成群……百年之后,安然长眠……这……这便是最有意义的生活!” 瓜子已然呜呜哭泣,二毛也眼眶微红,长风似乎想了半天,才说出四个字:“凡人俗世。” “对!就是凡人俗世!”大毛声音提高了八度:“是我错了,若是当初让阿瑶就留在长安,日子虽然清苦,也好过在这里受尽委屈,性命不保!” 长风摇摇头,他心中知道阿瑶凡人命数多舛,即便轮回,也是世世受苦。 “大毛!”众人惊讶中,榻上之人蚊子一般哼了一声,可那一声犹如晴天响雷,屋里众人听得真真切切。 “阿瑶!”大毛、二毛、瓜子都凑了上去,一双双眸子尽是关切与喜色,大毛扶着阿瑶肩膀问道:“你……你都记起来了?” 阿瑶点点头,抬起一张干净小脸,感激地向他看去:“大毛哥,你就是陪我哭、陪我笑、保护我的亲人,我永远都会记得!” “这么说……你……你没有失忆?”二毛高兴极了。 阿瑶冲着二毛摇摇头,目光却轻轻转移到师父身上:“师父……我……好了。” 长风微楞,眉头轻轻皱了皱,旋即说道:“你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阿瑶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半截身子摇摇头。 长风蹙眉之间,暗自叹道仙尊果然法力通天,阿瑶心神受了如此重创还能安然无事,实在是奇迹。 点点头,长风说道:“那便极好!不过你昏睡了那么久,还需好生休养几日。” 这番话最是合情合理,但奇怪的是,好端端的关切从冷面冷心的长风嘴里说出,便显得格外奇怪,虽说在场众人来苍冥不过两年,但两年之间所听所见甚至所经历的,无不是这位尊者绝情绝义的刻薄或是彻头彻尾的冷漠,他从未安慰过谁,更别说对任何人显出一丝关切与热情,所以,当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一番温暖的话来时,屋里所有人都活活打了个冷战,瓜子突然记起阿瑶昏迷前,尊者也是如此“热心”地说得一句话:我为她疗伤……可是这个阴晴不定的尊者转头就把阿瑶“疗”了个半残!这才再也不能相信他了!想到这儿,瓜子怪叫着冲了上来,张开小手护在阿瑶身前,哭号着喊道:“尊者啊!求您再也别管我们啦!我们或生或死、或傻瓜或白痴都不与您相干还不成吗?!求您就让我俩自生自灭吧!” “瓜子……”阿瑶很是窘迫,一边轻呵瓜子,一边下意识抬头向长风看去,哪里知道,此时长风一注目光也正好看向自己,边看着,还边一脸正气地说道:“阿瑶这一生,我是守护定了!” “轰!”是谁在头顶放起了五彩斑斓的炮仗,阿瑶只觉得面红耳赤、口舌发干,她针扎了一般,嗖地移开眼去,可是心里却像涨满了多情的春水,那种幸福、欢喜、羞怯、期待又带着陌生的缠绵、悸动的感觉,让她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大叫出来!可是她哪里知道,说者无心,长风这一切看似温柔的背后,只不过是出于万分之一的内疚和急于解脱承诺罢了,他以前不曾有情,现在更加心如死灰,凤凰泪只不过成了一个见证自己愚蠢的笑话,更何况是摘下凤凰泪的阿瑶! 大毛、二毛和瓜子皆是表情尴尬,他们无论是比长风,还是阿瑶都成熟多了,男女之情虽不曾经历,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刚才长风那句话说得直白,即便是早知他不懂凡间礼法,不拘言语微义,还是让人吓了一跳,这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不免又要编排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头来了! 如此想着,二毛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冲着阿瑶说道:“阿瑶,尊者待你如此,咱们作为徒弟的,一定要时时刻刻以师父为长为尊,孝敬师父!” 阿瑶刚想点头,只见长风摇头说道:“那倒不用,我护你是我的事,你如何对我无关紧要!” 阿瑶刚平静一点儿的脸,突然又爆红起来。二毛猛抽口凉气,不知说什么好,大毛也是一脸惊诧,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害怕。正在这万分窘迫的时候,只听瓜子指着屋外大声一叫:“看!刮风了!” 顿时,屋里的人额头生生冒出三条黑线,有时候人太懵懂了,还真让人……抓狂! ------------ 第七十七章 半日闲 虽然醒了,但身子依旧柔弱,阿瑶又在绀桂躺了几日,每天大毛、二毛都会来看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阿瑶苍白的小脸逐渐泛起了红润,笑容也越来越多,向来冷清的苍渺变得热闹了许多。一日,大毛竟然带着落辉一起来了,看着多日不见得落辉,阿瑶很是激动。 “落辉,你……来了。”本想问问他怎么突然失踪了数日,但又怕折了落辉的面子,话到嘴边,阿瑶还是转了话头。 落辉心领地一笑,开口说道:“听说你病了,所以赶来看看。” 阿瑶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道:“我没事了……” “还说没事儿”落辉故意拉下了脸:“我不过没见你几日,就差点儿认不出你了!看你如今瘦得!” “哪有……”阿瑶吱唔道,看见落辉一脸坦荡,她也胆子大了许多,直问道:“落辉,你最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落辉咧开嘴笑道:“我只记得群仙会上,我不知中了什么邪,昏昏沉沉睡了几日!一醒来,就听说你倒下了,所以便来看你!” 阿瑶也冲着他灿然一笑,心里满是快活。三人正坐着,只见瓜子从外进来,边飞边说:“外面阳光真好,阿瑶咱们出去坐坐吧!”阿瑶还没来得及开口,瓜子已然进来,看到大毛、落辉,先是一愣,随后撅起嘴,撒娇一般呼喝道:“正好有两个壮劳力,你们还不快把阿瑶扶出来。” “不用,不用,我能走!”阿瑶有些尴尬,可是大毛已经站起身,伸手将她打横抱起。顿时,阿瑶脸红一片,心也突突跳了起来。说来奇怪,大毛抱着自己时,自己心里只觉得尴尬窘迫,好像浑身被小石子硌着一般;而师父也曾抱过自己,那感觉如同喝醉了酒,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上天……如此想着,阿瑶的脸更红了。只听落辉一旁“嘿嘿”笑着对瓜子说道:“你说如果大毛娶了阿瑶,我是该依着大毛的辈分,唤阿瑶一声弟妹呢,还是依着阿瑶的本分,也尊大毛一声师叔?!” “落辉师兄,你怎得开这种玩笑!”大毛俊脸通红,语气明显不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瓜子一直对大毛多有抱怨,尽管落辉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气得咬牙切齿。 三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碧潭旁,大毛将阿瑶轻轻放在草地上,一旁,落辉和瓜子也坐在地上。大毛安顿好阿瑶,刚要坐下,只听“哧啦”一声,他青色衣角因不小心被踩在地下而扯出了一道口子。 阿瑶低呼一声,下意识捧起大毛衣角,愧疚地说道:“哎呀,扯破了!” “不碍事!”大毛明朗笑道:“三日便好了!” “什么三日?”阿瑶不明就里。 大毛洒脱坐下,说道:“咱们所穿衣物、所有兵刃,都结了主人的灵气,会随着修持功法不断生长!这袍子虽然破了,但只要略作修炼,便会自动缝合,如新的一般。” 原来是这样!阿瑶点点头,怪不得从不见师父洗衣服,他的一身白衫还是纤尘不染。低下头又看了看大毛被撕破的衣衫,阿瑶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虽然衣服能自己修补好,但你也总不能穿着破衣服等三天啊!这样吧,我给你缝补一下可好?” “缝补?!”大毛有些惊讶,更有些欣喜,那目光中灼灼期待,让阿瑶顿时生出一丝满足。她唤瓜子拿出针线,小心掂起大毛被撕破的衣角,用指尖捋了捋线头,一针一线的缝补起来。 落辉从小生在昆仑,根本没见过针线,他好奇地一边看着,一边不停问东问西,阿瑶倒也不烦,和和气气地说给他听,倒是大毛神情有些异样,看着阿瑶手中针线不停传来传去,他的眼眶渐渐沁润了起来。 “日暮堂前花蕊娇,争拈小笔上床描。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大毛情不自禁念出了声,阿瑶抬起脸,见大毛如此,立刻想起他曾说过最怀念母亲在东厢房桂花树下做针线的情景,心头柔柔一软,阿瑶脸上绽放出两个酒窝:“大毛哥,我没学过针线,缝得实在难看,若是有人问起,你可别说是我缝得!” 大毛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谁说难看的,别人想有还没有呢!” 落辉眼睛一亮,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小师叔好偏心,只给大毛缝可不行!要不我把襟子撕了,你给我缝上!” 正说着,瓜子叼着跟草茎,一脸彪悍地说道:“怎么着?!我给您缝啊!” 落辉顿时蔫了,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留着手艺给心上人吧!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瓜子瞬间勃然大怒,她如小钢豆儿一般,直冲着落辉扑来,那气势如狼似虎,好不生猛!落辉连忙护住头脸,飞快站起身,绕着大毛和阿瑶来回躲闪,一边躲,一边求饶:“好瓜子,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瓜子女侠你就饶我一命吧!” 他们两个样子滑稽又可爱,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笑声清清爽爽、无忧无虑,直飘到望舒之中,长风站起身,走向窗外,只见三个青春澎湃一脸欢乐的少年,围作一团嬉笑玩耍,彼此眼中只有欢愉,不带半点愁绪……眼神微落,长风便看见阿瑶一边笑,一边手中拿着针线在缝什么,一旁,俊朗不凡的大毛也紧挨着女孩坐着,脸上挂着旁人浅浅的笑容和对女孩重重的呵护……。 看着连接阿瑶手中和大毛衣衫的那股白色丝线,长风心中突然愤怒起来,他们的这种快乐和幸福无端烧的自己心痛,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如此开怀过、年轻过,可是现在……,想到这儿,长风一步踏出望舒,无视那令人忍不住心动的快乐,对着阿瑶粗声粗气喊了句:“你给我进来!” 骤然间,空气凝成了冰,大毛、落辉全愣在当场,瓜子身子颤了颤,满脸都是害怕,只有阿瑶低声却恭敬地答了声:“是,师父。” ------------ 第七十八章 尘缘如水 长风步子飞快走进了望舒,阿瑶受气包似地跟在身后,前脚刚迈进去,屋门“咣”的就关上了。阿瑶咬了咬下嘴唇,觉得有些局促。 后进屋的人仰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小心翼翼看着早一步进屋的人,可那人却也不回身,更不说话,只是愣愣站着。阿瑶心里嘀咕这是怎么了?其实不知道怎么了的何止小徒弟一人,长风也正暗自挠头呢!他莫名其妙地生气、莫名其妙地将本来高高兴兴的人吼了进来、又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傻乎乎站在屋里……这……这是什么回事! 闭上眼,凝凝神,长风羞恼之余,不禁有些生自己的气。自从知道秋水是如何对自己后,他无时无刻不再告诉自己放下放下,可放得下情,却放不下痛,更要命的是那痛竟然如蔓草一般越长越高,将自己原本只是空洞的心,填的满满的。现在的他突然没有了坚守的东西,像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不仅脾气越发暴躁,就连心都像一匹赌气跳跃的野马,时不时脱出缰绳,不由管控。 傻站了半天,师父还是一言不发,不仅如此,师父似乎还在情不自禁地微微叹息。阿瑶迷糊了,许是站的久了,她突然左侧小腿抽筋,弯身扶腿之际,不禁轻呼出口。听见动静,长风转过头来,只见小徒弟呲牙咧嘴地揉着小腿,神情痛楚,但表情却是极可笑。 长风眉头轻轻皱起,目光中的愤恨自艾立时淡了很多:“你……怎么了?” 阿瑶抬起纠结的脸,低声说道:“我好像抽筋儿了!” 长风目光滑到阿瑶揉搓的小腿,打量了几眼,便毫无征兆地单膝蹲下,一双略略有些微凉的手掌“呼”地握住了那踮起的小腿。 刹那间,阿瑶生生抖了一下,小腿上微酸发麻又有些许疼痛的感觉窜遍全身,连呼吸都似乎要停止了。待她回过神时,脸颊早已羞得通红,一双眸子闪动着女孩特有的娇羞,轻轻挣了挣那条腿,阿瑶说道:“师父……我……我没事了!” 长风手掌暖流已然运行了几遭,听阿瑶这么说,便站起身来。阿瑶情不自禁抬眼瞄去,正好迎上了长风的黑眸,阿瑶赶紧低下头,蚊子哼一般说道:“师父,您叫我进来可是有事?” 长风面色一紧,下意识背过手,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你大病初愈,不好好在屋里修养,跑出来干什么?” “啊?!”阿瑶一个错愕,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见今日阳光不错,所以想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晒晒太阳?”长风从未听说过晒太阳一说,只觉得小徒弟是口不择言的乱说。 “是啊。”阿瑶无比诚恳地点点头,冲着长风灿烂一笑:“人生三美:吃饱喝足晒太阳。我在长安时,每逢有这样的日头,小叫花子就会坐在墙根儿底下晒一下午的太阳呢。” 长风目光穿过窗子向天上的太阳看去,可只是一眼,便觉得那阳光异常刺眼,实在谈不上美。再看阿瑶,她正仰着一张粉嘟嘟的脸,闭着眼睛神情惬意,清透的阳光下,就连细微的汗毛都显得格外光彩。 长风似乎被阿瑶满足陶醉的神情打动,缓缓抬头又向空中看了看,可是这次,空中的暖阳刹那间变成了东君那张恣肆狞笑的脸,长风面色骤然阴沉不堪,语气也变得刻薄无情:“哼,耀眼夺目不过是因为他高高在上的低位,何来美之一说!” 阿瑶转过头看向长风,她不明白自己醒了之后,师父为何会变化这么大,不仅喜怒无常,而且以往的清雅淡泊也总是被突如其来的暴戾冲淡……。 几乎是下意识的,阿瑶目光灼灼地看着长风,在世人面前,长风尊者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仙界战神,可是这一切虚荣繁华的背后,只有阿瑶知道,师父俊美卓绝的外表下,有怎样一颗敏感孤寂又惨淡的心。 好半天,长风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你出去吧。” “师父……”阿瑶犹豫。 长风不答。 “您……您是要外出游历吗?” “嗯。” “什么……什么……时候走?” “下月。” 阿瑶咬了咬嘴唇:“去哪儿?” 长风摇摇头。 “那……那……你是要自己一人去吗?”阿瑶脸渐渐有些发红,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难过。 长风轻笑一声:“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我啊!”阿瑶想也不想,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个……那个我的意思是……是……是……” “你想去?”长风突然开口。 “啊?!啊!”阿瑶本来不知如何开口,没料到长风竟然如此痛快:“要是您不嫌弃,我可以和您作伴,照顾……” “不必了!”长风凛凛冽冽的一句话,浇得人难堪又尴尬。 师父怎么这样啊?!既然没打算让自己去,为何还要问自己想不想去?!阿瑶心里难受了半天,又怯生生问道:“那您何时回来?” “不知道!”看着几片流云划过天际,长风突然好生羡慕这无根无挂又无心的淡然。 阿瑶心里陡然震动起来,不知道?!那也就是师父有可能不回来了!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一双手勒住了自己的脖颈,顿时喘不上气来。 “那……那我怎么办?” 这句话已然说的哽咽,但长风浑然不觉,淡淡说道:“这段日子,你愿意住在苍渺就住,若是寂寞就去穆清那里,和大毛、落辉他们一同练功。” 眼泪就聚在眼眶,盈盈欲坠,阿瑶生忍着心头酸涩,垂首站着。是啊,师父那样如风一般的男子,怎会愿意带着又蠢又笨的自己?!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笨,配不上当师父的弟子……。 正想着,突然长风开口道:“我会安排好再走的。” 这话一说,更加有了种“师父一去不复返”的意味,阿瑶下意识含着泪抬起头,长风见到她目光中颤动的水气,蹙起眉头,不解问道:“你哭什么?” “我……我……我……”心一横,牙一咬,阿瑶豁出去了:“我想师父!” 长风冷冷一笑:“想我?!我有何可想?” “有!”阿瑶还想说,可是长风已经摆手:“尘缘从来都如水,何须枉费心思。” …… …… 强烈推荐以下作品:大家赏脸推荐、收藏啊: 【重生之八福晋的奋斗】悲催穿成八福晋,为了反转历史而奋斗. 【安富尊荣】穿越到古代,种田经商有一个好男人。。。。。。 【网游之酒师】】小白玩家酿成一代酒师 【依灵修仙记】修行路上,俺有小玉、小宝、莲子、莲花,...神兽萌兽 【重生之阎欢】看医学院毕业生林想收获圆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重生主持人】重生虽身体缺陷了,但心智仍在,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天地【重生之安然处之】重生后赚钱,学习,交友,要幸福,要努力 【幸福原来很简】重生也可以很简单的去幸福。 【网游之菜鸟很疯狂】变成半NPC玩家的奋斗生涯。 ------------ 第七十九章 三心二意 阿瑶身子刚好一点儿就开始忙活,有时候天还未亮就跑出去,连请安都忘了。不过好在长风也不轻松,崇华在赤裸裸地表示了自己要卧床的姿态后,很快便拿出了一副俨然“累死你”的架势,不仅落辉天天跑着来向长风不厌其烦地描述自己失踪那几日的情况,而且羡渊的弟子也不消停,但凡研发出新的仙术、仙药,便要诚惶诚恐、罗里啰嗦地跪在长风面前,仔细汇报一遍,更气人的人,以往恨不得几百年也不登门的各位长老也如雨后春笋般勃发而出,司库长老苦着一张脸表示人界奉供的香火钱逐年递减,苍冥快要入不敷出了;司礼长老痛心疾首地认为仙界已然人心不古,很多小弟子藐视三清,在吃饭的时候都敢谈论天道;司教长老更是指天誓日地哭嚎道好几个仙郡都开始抽不要脸地在人间公开招生扩大势力了……总之,原来几乎鸟都不来拉屎的苍渺,立刻成为苍冥人气最旺的地方,所有弟子奔走相告,不是在去苍渺的路上,就是正在苍渺宫中。 如此宾客盈门的盛况之下,苦了长风,乐歪了瓜子。长风别说想化身遁去,堵在门口的弟子恨不得八个人同时开口,更受不了的是,那个不开眼的小徒弟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本想着她能替自己挡一挡,可是这家伙躲得比自己还远!长风气坏了,可是在众弟子围追堵截下,别说生气,就连喘气都要抽空!仰天苦笑一声,长风心中叹道:大师伯你这又是何苦! 不过瓜子可不这么认为,她天生爱热闹,此时更是抽了疯一样,不知从哪儿招来一把竹签,上面用小刀刻上了数字,一大早这厮就站到门外,开始发号。从上午10个号,下午10个号,晚上10个号,活活增加到上午100个,下午100个,晚上50个,真是累死长风不偿命啊! 阿瑶抱着一个布包向落生谷跑去,还没跑到歪脖树下,直接的身后“呼”的刮来一阵风,险些将自己带倒。 “哎呀!”惊叫一声,手里的包袱散了,阿瑶慌忙弯腰去拾,不料却撞进一个胸膛。 “干什么啊!”抬头一看是李小白,阿瑶伸手推开他,只顾着捡东西,没发现小白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狸小白也慢慢蹲了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阿瑶,伸出手下意识向正在地上移动不停的小手握去。可惜终是晚了一步,阿瑶已经归置好东西,站起了身。 “李小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阿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狸小白蓦地抖了抖,缓缓站起身,直视着瘦弱倔强的女孩。 “你……是不是魔界之人?”阿瑶一眨不眨盯着小白妖娆迷离的桃花眼。 狸小白先是一愣,瞬间又轻笑出声,摇摇头,淡淡答道:“不是。” “那……那你可敢发誓?”一边说这话,阿瑶一边心里不忍。如果按照她简单的逻辑,小白既然是她的朋友,那么刚才的问题就一个也不该问!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阿瑶又觉得只有亲耳听到小白自己否认,自己才能心安,才感觉对得起师父。 狸小白脸上的笑意更大,他松松垮垮地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指头说道:“我狸小白绝对不是魔界之人,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不得……” “哎呀!”阿瑶一把拉下小白手臂,不忍地说道:“谁让你发毒誓的!” “你不就是要这样吗?” “谁说的!你直管说自己不是就好了,何苦咒自己!” 小白顺着阿瑶的力气,身子向她俯去,轻薄的嘴唇在女孩儿耳边款款说道:“我怕你不信!” 阿瑶往后躲了几步,下意识说道:“你说的我当然相信!” 狸小白眯起了眼睛,藏在浓密睫毛下的漆黑眸子发出灿烂明媚的光芒,抄着手,歪着头,小白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为何你我说的你都信?” “你是我的朋友啊!”阿瑶诚恳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反问小白她为何不相信。 “朋友……”小白蹙起眉,反复念了几遍,表情有些不悦,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想……” “别说这些啦!”既然小白都发了重誓,阿瑶心中便再无疑惑,她自在又亲热地拉着小白的袖子,走到歪脖儿树下,席地而坐。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小白,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忙!” 没想到两人同时开口,小白和阿瑶都愣住了,片刻之后,两人哈哈大笑,小白分毫不让地说道:“你先告诉我,你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有没有受委屈?”第一个字出口,平日里小白那轻佻戏谑的声调就已经完全变样,此刻他的嗓音低哑成熟,却又带着几分穿林打叶的急切。 阿瑶迎着小白如火的目光,虽然心里有些尴尬,但旋即释怀,冲着眼前人灿烂一笑后,说道:“我没事儿了!” “真的?”小白揪心。 阿瑶俏皮地歪着头打趣道:“要不我也发一个重誓?!” “好!” 啊?!没料到狸小白如此回答,阿瑶惊愣了片刻,眸中的神采渐渐逝去,她也缓缓举起右臂,身处三根指头,幽幽说道:“我一切安好,并无损失。” 小白依旧看着她,那表情似在逼迫,又似在探寻。阿瑶咬咬牙,一字一句说道:“若是我说了谎话,就让我……就让我再也看不到……看不到……大千世界里的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别说了!”小白伸手捂住了阿瑶的嘴唇,目光中的揪心渐渐变成了其他复杂的情愫:“如果你再看不到姹紫嫣红,我就一把火烧光这天下所有的花草树木!” “小白……”阿瑶有些心慌,倒不是因为小白炽热的表达,而是在他如火如炬的目光中,阿瑶找到了自己看着师父时,也曾出现过的那缱绻而又热烈的悸动。 ------------ 第八十章 侬本多事 歪脖儿树下,狸小白和阿瑶肩并肩坐着,阿瑶抖搂开布包,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小白看去,边看,便用胳膊碰了碰他:“你说哪个好看?” 狸小白低了低眼皮,说道:“你找这些个花里胡哨的破烂干嘛?” “谁说这是破烂?!”阿瑶将宝贝抱在胸前:“这可是我下山用仙木簪换来的!” “仙木簪?”狸小白对这个倒是颇有兴趣。 “嘿嘿。”阿瑶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我偷偷折了银华树一根树枝,自己用匕首刻了好几日呢!” “换了多少钱?”小白一副精明的样子。 “没有换钱,换的是这个!”阿瑶指了指手中的碎布头:“我专门到绸布庄换的,你看漂亮吗?” “那个布庄?” “就是米店旁边的那个啊!”阿瑶拿起一块绸缎,举在眼前看了半天,自言自语道:“这块虽小,但做个坠口……” 狸小白眉头皱了皱,旋即冲着阿瑶笑道:“你要做什吗?” “香囊。” “好端端的干嘛给我做香囊?” 阿瑶白了小白一眼,说道:“谁说是给你做的,这是给……”猛然一愣,阿瑶赶紧收住嘴:“小白,你就帮帮我吧,那些好看,你给我捡出来!” 话音未落,狸小白瞬间恼了脸,阿瑶只顾着挑拣那些布头,丝毫没有注意到片刻之间,小白脸上已经闪过失望、抱怨、愤恨与决绝的神色,半天,狸小白才缓缓开口:“你是要给尊者做吧?” 阿瑶仓惶向他扭过头,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狸小白貌似苦笑了一下,自嘲般说道:“你怎么连装着否认一下都不?!” “啊?”在阿瑶眼里,狸小白就像是云里雾里的一团谜,许是太聪明了,所以自己总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狸小白见阿瑶愣着,突然妖娆一笑,那双眼顿时流光溢彩,荡漾出无穷无尽的热烈:“你脸红什么?!我听说尊者要外出游历了,你做徒弟的给师父做个香囊也是应该的!” “嘿嘿……”阿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狸小白不由分手一把抢过她膝头摊开的碎布,两只手如耙子一样,乱翻了起来。阿瑶看着被抓来扔去的碎步有些心疼,偷眼像小白看去,人家正蹙着眉,万分认真地挑拣着,如此这般,阿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两手支着胳膊,揪心地看着如蝶翻飞的碎布。 …… “这些……真的好看吗?”阿瑶看着狸小白赛进自己怀里的三块布头,心里有点儿吃不准。 “怎么?你怀疑我的眼光?!”狸小白孩子般地赌气问道。 阿瑶神情不太淡定,狸小白瞬间火了:“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别来找我!算了算了,你别听我的,去找别人算了!”说着,他就向阿瑶怀中抢去。 “哎!哎!你干嘛啊!”阿瑶吓了一条,紧紧抱着布头向后躲:“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生这么大气啊!” “你没说,可你脸上分明就是不屑!” “不是!不是!我没有!” 两人一个青衫一个白裙,一个是翩翩少年,一个是娇娇女儿,虽然在歪脖儿树下又抢又喊,又追又逃,但那明媚俊俏的两个人俨然是此刻落生谷最美的画面。 …… 长风一手扶额,一面叹了口气,对面是滔滔不绝的司界长老,他专门负责仙界与人界、神界的联系,一边来说,各仙郡都有一个人界的“帮扶对象”,例如昆仑虚主要负责周边纵横三百里的人界安稳,不仅要斩妖除魔,而且在人界对天神有所乞求之时,还要做法代为禀告。苍冥的帮扶对象主要是泽水以东,蓬莱以西的千山州郡,这一带地域极广,而且跨着魔界,按理说是个不太平的地区,但自三百年前苍冥大败泽水后,这一带就成了人人向往的安乐谷,人数不仅增加了数倍,而且年年风调雨顺,富裕程度更是天下第一。俗话说“饱暖思**”,富裕了的千山人开始生出邪念,贪嗔痴一股脑跑了出来,司界长老就正在汇报这事。 “尊者,现如今千山州郡已有人口六十四万八千人,可是敬道畏道的还不足十分之一,咱们苍冥的道场越来越少,而且我还听说很多人为了贪图长生不老,或是安逸享受,与流散的泽水妖孽颇有联系!前几日,千山郡万向村就有一夜之间10个女童被盗,现在人心惶惶,都说是被妖孽抓走修炼内丹!” 长风点点头:“那我们就派弟子去看看吧。” 司界长老思量了一下说道:“理虽如此,但……但……” 长风见他神色忧郁,似有话要说,便宽慰道:“有什么隐忧,你只管说吧!” “是!”司界长老欠身鞠躬:“我是觉得这事虽很可能为妖孽作祟,但亦是对千山州郡凡人不思进取、离经叛道的惩罚。” 长风皱起眉头,神色有些不悦。 司界长老继续说道:“我们不如先观察几日,待这些无知小民自错哀求之时,再派弟子下届除魔,这样一来可以教化凡间,二来也树我苍冥尊威,不知尊者以为如何?” 司界长老言词虽然恭敬,但语气却咄咄逼人、不容反驳。他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这一段时间,虽然教中大事小情都请示长风,但长风基本上听得多管的少,所以这一次司界长老便大胆了起来,不仅一句没问长风意见,而且俨然一副安排工作的神态。 长风目光清冷看向司界,好半天后,才缓缓开口:“我们修道所之为何?” 司界一愣,旋即了然,但他神情依旧傲慢,在他心中,长风不过是凭着幻清才一步登天的无知少年,就算他剑法了得,但对道法的修为绝对在众人之下。 如此想着,司界无惧答道:“正本清源、存亡自在。” “如何正本,如何清源?” “自然是坚守至道,清虚寡欲”说着司界还看了眼长风。 长风轻笑一声说道:“江河淮海,非欲鱼龟蛟龙,鱼龟蛟龙自来归之。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心,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司界长老,你刚才说“教化凡间”,用何教?树我苍冥尊威,又用何树?” 司界一脸青红皂白,正要分辨,长风决然摆手:“正本清源,我倒是以为千山州郡之所以民心不古,是因为咱们苍冥这个‘本’和‘源’不正了。”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有和人争辩过什么,最多就是甩袖而去,可也许是近来实在被烦透了,一向寡言的长风居然滔滔不绝:“妖、魔之所以为妖、魔,是因为他们以卑鄙手段诱骗胁迫凡人服从,而仙界之所以能屹立百年,那是因为无论世间如何,我不怒亦不争,这才叫坚守至道,清虚寡欲。” 司界脸色涨红,长风这段话说的正义凛然,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了。可是虽然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但司界还是对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百岁的尊者探身行礼:“那以尊者之意呢?” 说到这儿,长风突然想起了幻清在勘心印中对自己说过的话:要修仙道,先修人道。如此想着,长风站起身走到窗边,对着碧潭银华,幽幽说道:“即刻安排弟子下山捉妖。” …… 强烈推荐一部好看的小说:衣冠望族(书号2272713)内容简介:她生来不得家人欢心,本是她命中良人,却被嫡姐横刀夺爱;一波又一波,她终是做为一颗棋子,另入世家名门为正室.受不尽的冷遇,活着,自在的活着……穿过繁华,行过平凡,不得不重入繁华。 ------------ 第八十一章 以剑为伴 日子如流水一般潺潺而过,无论仙界还是人间,时间都是一去不复返的无情过客,唯有心中的欢喜或是忧郁才是最缱绻的。一月之期已到,长风信守承诺,熬过了整天的人山人海,繁杂诸事,在此期间,他参与研发了十几种新的仙术、仙药,还挑选了苍流、苍岚宫中十余弟子下山捉妖,更重要的是,他与司界的一番对话立刻传遍苍冥,乃至仙界六郡。原来长风尊者不是空长着一张皮囊,空会舞刀弄剑的情痴,他对道法的参悟虽不见得有多深厚,却是有着另外一番见解。 一直以来,仙界总是将自己高高凌驾在人界、妖界、魔界、鬼界之上。其实,要论心智,仙界不如凡间;要论灵性,仙界不如青丘;要论法术,仙界不如泽水;要论药石,仙界不如鬼蜮,但是,仙界就是凭着玄之又玄的道法、出神入化的剑器和可望不可及的洞府仙山,养成了傲然自大的脾气,认为六界之中,除了神界,自己便是正道,便是老大。长时间积累起来的优越心理,让仙界的清修夹杂了很多红尘俗气。例如在人界广开道场,食人间奉供……。 如此了千年百年,大家也都将这些敬畏看成了理所当然,所以当长风告诉司界“江河淮海,非欲鱼龟蛟龙,鱼龟蛟龙自来归之”,“无论世事如何,我不怒亦不争”时,所有修仙之人开始是不屑,但随后都陷入沉默。这沉默虽不是因为心服口服,但的确无言以对。事到如今,崇华也只得答应长风外出游历。 夜凉如水,星沉月重,长风还没有睡,他盘腿坐在望舒之中,看着这个独自生活了一百五十年的小屋子。那些年,这屋子里还不像现在这么空荡荡,窗户下原放着秋水的一张矮几,矮几上有一面纹云的镜子,她时常临窗而坐,对着镜子梳妆整理;东面墙上曾是一组海棠为画的柜子,那描金嵌玉的叶子,就像托着花的美人手;柜子下端端放着一个细小的剑匣,里面放着紫宸,那是秋水曾经最喜爱的一把剑,虽然短小,但灵气逼人。可是后来因为自己在穆清面前炫耀了一番断念剑法后,秋水就再也不用了……。 两行清泪从俊美得仿若天神般的脸上滑下,有多爱便有多痛,长风闭了闭眼,站起身来。片刻后,一抹白色灵动的影子从望舒中飘入空中,消失在美丽静谧的夜空之中。 西崖云海上连天下接地,却生无门死无路。暗夜之中,火莲和赤云收敛了很多,但依旧发散着妖冶的红光。长风一袭白衣站在崖边,如一棵树般一动不动,他目光时而悲切,时而黯淡,时而愤怒,时而痛心……也不知过了多久,东面的天空渐渐亮起来时,他眸子里所有的神色才归于平静。轻轻地从袖子里捧出一朵晶莹洁白的霜花,长风轻叹道:“秋水,我想要忘了你……”,语罢,他挥手一扬,只见那霜花袅袅下落,旋即淹没在红莲业火之中。 …… 本想就此离开,但长风发现湛泸还在望舒之中。以长风在剑法上的修为,他完全可以御万物为兵刃,甚至化气为剑。可是这一百多年来,只有湛泸静悄悄地陪着他,早已是他最珍视的伙伴,甚至可比手足,于是长风结云向苍缈飞去。 伸手推门,只觉得门似乎被东西别住。长风心中疑惑,飞身入院,这才看到朱红色的门板处,阿瑶歪头靠着,眼下她正在睡着,似乎已经在此靠了很久。 长风上前,轻轻推了推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啊?啊!师父!”阿瑶揉了揉眼,见到眼前的长风后,连忙站了起来:“师父,您要走了吗?” 一句话问的长风有些恍惚,走或是留,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亦无需惦记。虽然如此,他还是轻轻地顿了顿。 之后,长风走向望舒去取湛泸,阿瑶又是一声惊叫:“您……您……不去啦?!”声音虽然突兀,但满含惊喜,那喜悦巨大的就连长风这个冷酷无情的人都听了出来。 长风苦笑着摇摇头,不答话也不否认,只是默默进了屋子。阿瑶欢快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着:“您不走了真好!其实人间无非是比这里热闹了一些,但是吵吵闹闹的,您一定不会喜欢!……虽然我做的这个香囊您用不上了,但我还是很高兴……啊!” 阿瑶猛然住嘴,长风已经转回头看着她了:“香囊?是什么?” 阿瑶脸腾地红了,她怎么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可是长风已经听到,又是一副笃定的表情,阿瑶只能硬着头皮将怀里揣着的香囊拿了出来。 长风目光一震,神色有些诧异,他接过之后,端详了一番,问道:“这是何物?” “这……这是香囊。”阿瑶万分窘迫。 长风闻了闻,眉头有些皱。阿瑶连忙说道:“人间多瘴气虫蛇,这香囊里面装着驱虫的草药,师父从来没去过人间,带上它会蚊虫不叮。” “蚊虫?” 阿瑶忍不住笑了,师父连蚊虫都不知道,他现在这懵懂的模样真是可爱!轻咳了一声,阿瑶语重心长地说道:“人间现在正是夏天,蚊虫很多的,咬了人会很痒,还起包呢。”不知为何,只要想想师父那俊美绝尘的脸上起个红红的小包,阿瑶就笑的忍不住……,可是本来是笑着,但那笑容却渐渐淡了,最后还蒙上了一层忧郁。 这时长风已经拿起湛泸,正要踏步离开,见阿瑶依旧杵在一旁,长风这才开口:“我回来是要拿剑。我走后,你若觉得孤单,就去穆清那里,我已与他说过。” 阿瑶身子一颤,却还是愣着,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长风见她神色悲戚,便顺着阿瑶呆呆的目光看去,只见小几上,那个火红的香囊正躺在桌上。这红也太艳了,长风不喜浓艳,本能皱了皱眉,可看到小徒弟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想自己欠人家的十四个轮回,长风叹了口气,极不情愿走到小几前,拿起香囊,想说句感谢或是安慰,可话到嘴边,居然成了不着天地的一句:“我怕痒!” 阿瑶泪水连连地看着师父清俊飘逸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心也仿佛被带走了一般,顿时空无一物!一旁绀桂中,瓜子趴在窗上,目光惊恐万分地看着神情悲切的阿瑶,渐渐地那目光中的惊恐变成了痛心,变成了理解,变成了无可奈何又惺惺相惜的温暖。落生谷中,狸小白看着五彩池中倒映着的阿瑶,修长的眸子似笑非笑、似真非真,但在那眸子的深处,正翻涌着惊心动魄的巨浪。 ------------ 第八十二章 白帝夕颜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知离别苦。 长风走后,阿瑶就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整天无精打采的趴在绀桂窗前,直直看着望舒,一看就是一天。瓜子有些着急,又有些心疼。 “阿瑶,坐着多闷啊,咱们出去玩吧!”瓜子故意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去吧,我这样就好。”阿瑶心不在焉,但目光却一点儿也没离开望舒,仿佛她觉得看着看着,师父就会从里面走出来。 瓜子微微叹气:“尊者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你看也是白看!”瓜子小心翼翼看着阿瑶脸色,慢慢说道:“再说,以尊者的相貌武功,还不迷死一大帮女子?!” 阿瑶目光一荡,面色紧张了起来。 瓜子吞了一口干沫说道:“我觉得尊者这次很有可能带个师娘回来!” “修道之人不是不能成家吗?”阿瑶仿佛受惊的小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不可以?!修道还有双修呢!”瓜子也不害羞,嗓门儿老大。 阿瑶颤巍巍问道:“什么是双修?” 瓜子毕竟是个女子,就算再彪悍,也终有害羞的时候,只见她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说道:“双修就是……” “双修就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修炼。”二毛笑盈盈走了进来,云淡风轻地接过瓜子的话头。 “二毛哥!”阿瑶唤了一声:“那咱们弟子们在一起不就都是双修了。” 二毛莹白如玉的脸飘上一层红晕,他依旧儒雅清朗地笑着,不紧不慢说道:“双修有一个最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一旦选定了同伴,便终身不可更换,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与他一起,不离不弃。” 阿瑶愣住了,听完二毛一番话,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师父,如果真的能够生生世世与他双修,即便师父什么都不教,自己也认了……。 “阿瑶……”二毛见阿瑶陷入遐想,垂着的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双修之事乃是仙界私隐,若不是两人均已下定决心,便不可说出去。” “啊?!哦,我知道。”阿瑶神色由迷离转为平静。 二毛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温柔说道:“我知道尊者游离去了,你一人住在苍渺也是无趣,不如到我哪里玩耍几天吧。” 三年的时间,曾经那个胆小又孱弱的少年,已经长成儒雅俊朗的翩翩少年,他也许没有大毛那么刚毅隐忍,但眉目之间是特有的宁静淡泊,只是这种宁静不像长风那样冷酷,而是进退有度的从容,这种淡泊也不是长风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而是有一种安定的力量,任何人看了,都会在那如墨如星的眸中平复下来。 阿瑶看了看二毛,刚想要拒绝,便被打断。二毛笑着说道:“怎么,你嫌弃我那里寒酸?” “不是!不是!” “那便不要推脱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样好东西!”说着,二毛拉起阿瑶小手,牵着她向外走去。 还未走进苍岚宫,便看见团团仙气蒸腾而上。苍岚宫虽没有苍流那么气派宏大,但到处充盈着仙灵法术。一注无源之水从半空落下,形成银练般得瀑布,一断乌色朽木早已枯死,却开着盛放的扶桑花,仔细看去,那朽木上刻着四个字“无本之木”。 阿瑶来不及仔细观看,就被二毛拉着向苍岚宫深处走去,直到听见咕咕的流水声,二毛才停住脚步。 “阿瑶,你可知血池?” “血池?”阿瑶摇摇头,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二毛笑道:“你别怕,那血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劈出的天之泪、地之血,是六界最精华所在!” 说着两人来到一处峭壁边。 “这里没有路了!”阿瑶赶紧拽了拽还要往前冲的二毛。二毛冲她粲然一笑,说了声“傻阿瑶”,伸出手指在崖壁上划了一道灵符,只听“轰隆”一声,光滑的峭壁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缝隙。 二毛弯腰走了进去,阿瑶抱着瓜子随后跟着。没走几步,只觉得那“咕咕”之声越来越大,阿瑶有些害怕,下意识拉住了二毛的手。二毛似乎微微一颤,扭回头笑了笑,手握得紧紧的。 “到了!” 一句话后,二毛向一旁闪去,这时,一个不及碧潭一半的湖面出现在三人眼前。与碧潭的清绿相比,这血池竟然血红一片,那翻涌起来的水泡,仿佛被割断的血管迸发出的黏稠血液。 阿瑶只觉得呼吸不畅,胸闷异常,干呕一声之后,她已浑身无力,快要虚脱了。二毛赶紧将她扶住,结出仙术护她周身,又摸出一粒赤金丸药,塞到阿瑶嘴里。 “你怎么样?” “二毛,我怕是晕血,只觉得头晕眼花。”阿瑶好容易扶着他站住脚。 “你别怕,这些并非人类血液,只不过颜色深红罢了!要不你休息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二毛将阿瑶席地放好,自己捧着瓜子也靠在石头上,这才缓缓开口:“据说苍冥初成之时,到处都开满了红色灵芝,那灵芝异常红艳,还带着血气,大家都说这是盘古劈开混沌时,天地襁褓之血凝成的血灵芝。后来苍冥弟子渐渐发现这血灵芝不仅颜色妖娆,而且功效奇强,尤其失血之人服用后,能立时血脉充盈,真气大升,瞬间恢复到未受伤之时的样貌。” “是吗?那为何我从没在苍冥见过?” 二毛皱了皱眉头:“听说被一把天火烧了,只剩下长在这崖壁石缝里的三朵,后来昆仑虚的太真仙尊受了伤,幻清掌教送了他一朵,还有一朵被送往天庭保管……最奇怪的是第三朵,竟然被人盗走了!” “盗走?”虽然未曾见过,但听二毛如此说来,那血灵芝一定无比精贵,怎么可能随便被人盗走。 二毛点点头:“要说这血灵芝乃至灵至宝,为天地精血孕育,天下能摘得下血灵芝的恐怕不过五人。” 阿瑶听得认真,心头恶心渐渐退去:“那五人?” “幻清仙尊、两位上仙、青丘狸尚还有……我。”前四位乃当世翘楚,功法精妙奇绝,在五人之列也属当之无愧,可二毛入苍冥不过三年,有何德何能与其他四位并列?!阿瑶心里虽然奇怪,但只道二毛也许是天资了得罢了。 二毛继续说道:“丢了也罢。你不知道这血灵芝曾给苍冥引来了大祸。一千三百年前,鹊山妖王白帝,也就是青丘狸尚的旧主,潜入苍冥,欲盗取血灵芝为宠姬夕颜疗伤。本来白帝功法当世第一,就连东君都不敢与之交手,莫说是盗,便是光明正大的来抢,苍冥也无可奈何。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晚白帝居然不堪一击,连苍冥最小的徒弟都打不过。” “那是为何?”阿瑶一脸疑惑。 二毛苦笑了一声,带着不应该有的惋惜说道:“因为夕颜。白帝厮杀之时,那小徒弟用镜花水月幻出夕颜病容悲态,白帝瞬间失了方寸,即便血染战袍、刀剑喑哑,目光也舍不得离开镜花水月中捂着胸口紧紧皱着眉头的夕颜幻想半分。想想真是可笑,白帝与夕颜朝夕相对,夕颜的病容白帝定然看了无数次,可明知是幻想,却还痴痴不肯错过一眼。” 阿瑶听得心里酸痛,想那白帝也是个痴情之人:“后来呢?” “后来白帝输了,有人说他已被苍冥斩杀,也有人说他被苍冥所囚。总之,这个世界再无屹立六界千年不倒的白帝。” 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阿瑶又问道:“那夕颜呢?” 二毛摇摇头:“白帝不在了,夕颜当然也失踪了……” 阿瑶心里难受极了,两个人枯坐了会儿,二毛突然问道:“你可以结出夕颜幻想的小徒弟是谁?” “是谁?” 二毛嘴角瞥了瞥,眸子复杂的难以言语,他托起手中的瓜子,轻飘飘说了句:“幻清仙尊。那次斗法,苍冥伤了三位上仙,白帝也不知生死,只有仙尊一战成名,六界皆知。” 阿瑶诧异极了,在她心中幻清仙尊是那么慈祥温暖,他的目光睿智又慈悲,仿佛包含了世间一切智慧和怜悯,就连师父都那么爱他敬他……。 “阿瑶……”二毛开口打断了阿瑶的疑惑,只听二毛说道:“你知道咱们和仙尊、上仙、尊者或是明月他们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咱们是人,他们是仙。何谓人?喜怒哀惧爱恶欲,从生至死,不过唯情一念。何为仙?”二毛长长叹了口气:“就是灭人道、绝人伦、弃情爱、舍不得。” 说完这些,二毛脸上蒙了层阴霾,阿瑶只觉得眼前男子已不是曾经总喊饿的简单孩童,虽然不知为何,但阿瑶明明白白知道二毛并不快乐,他那温和的笑容不过是一张掩人耳目的面具……。 空手摘笛,横在嘴边,二毛闭着眼睛吹奏起来,顿时翻滚咆哮的水面安静了,和阿瑶一样认真听着那哀伤但并不凄婉的笛声。 七重纱幕背后的画像, 悬于九重宝塔之上 如羽纱衣,血溅了白纱。 覆了天下,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血染缁衣, 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 回到那一刹那,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 第八十三章 糖 阿瑶来苍岚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里与苍流大为不同。羡渊上仙极为和善,虽然他很少露面,但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笑着嘘寒问暖,众位同门更是如此,不仅热情地招待她,而且还大方无私地叫她仙术。阿瑶和瓜子在苍岚一住就是半个月,虽然她极想回去,但羡渊上仙和众位同门热情和善的挽留,让她不忍拒绝。拿出灵犀,阿瑶对着粗的一端叹声说道:“师父,您今日过得可好?我很好,苍岚每个人对我都很好,今天玲珑姐姐教我用真气结了朵绒花,二毛哥还教我画饼了呢,以前小时候做过最美的梦便是画的饼能变成真的,现在饼是真的了,可我却再也感觉不到饿了……” 阿瑶顿了顿,犹犹豫豫地说道:“落辉说只要心够成,对灵犀的许愿就能成真……师父,我……我真希望您能早点儿回来……。” 话刚出口,阿瑶的脸便火烧火燎的红了,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却不敢对任何人说,实在憋不住了,就对着灵犀说一说,可是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一句话。 …… 长风自苍冥出来,毫无目的信步游走。以前他也曾涉过尘世,但不是降妖,便是与魔界争斗,心中始终抱着一愿,可这次,他没有目的,亦没有方向,更没有同伴,周遭的一切仿佛第一次展现在他面前一般,带着人间特有的污浊热闹浮华虚荣,毫无表露地弥散开来。 不过若修仙道,先修人道,既是人道,便要体味凡人的各种经历。这样想着,长风便将湛泸放入随身虚空,化去周身环绕的仙气,让自己尽量普通一些。可即便这样,他伟岸秀逸的气质,俊美绝世的样貌,还是引得人频频注目。 第一日,他留宿在千山之下一农家,农家地宅,一家七口、祖孙三代同居一室,本来就十分狭小的屋子,还养着猫狗猪牛,吃饭的时候,人在桌上,鸡在桌下,猫狗在屋外争食……别说吃了,长风只觉得从进入农家开始,自己的耳边便充斥着各种声音,那烦杂又毫无意义的声响,让他只觉得半刻清净都没有,更别谈什么参禅悟道了。 吃过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消磨时光,长风本想打坐,可转念一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你们整日都这样热闹嘈杂,不觉得心不静神不宁吗?” 家中长者呵呵笑道:“我听这鸡飞狗跳、儿孙嬉闹已经二十年了,现在莫说让他们安静,就算是少了一声猫叫,我都惦记得睡不着觉!” 这是什么道理?长风十分不解,继续问道:“为何惦记?” “嘿嘿”老者一把捞起地上滚得一身污浊的花猫,放在膝上,边为它顺毛,边说道:“惦记大花是不是不高兴了呗。这家伙灵着呢,你若是多摸了黄狗几下,大花能一晚上闹别扭,不吃不喝呢!” “阿爹,大花都是您惯出来的!”老人的儿子听了,笑着嗔道。 “哈哈……”老者将花猫提起来,放在眼前,像个孩子一般赌气说道:“大花,他们说咱爷俩儿呢!说我惯着你,你说是不?” 喵……那猫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冒碰的,竟然配合的叫了一声,顿时一屋子老少笑成一团,这闲适的笑声中,只有长风依然蹙着眉,神色疑惑不解。 看这家实在拥挤,长风打算饭后便走,但生生被老者强留了下来。 “看您这斯文的样子,一定是个读书人。”老者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我老汉吓唬您,晚上这里可不太平。” “这里乃苍冥所辖,如何不太平?”长风问道。 “您有所不知,苍冥这几十年来已经大不如前了!”老者将花猫放下,这时儿孙已经撤去碗碟,摆上了茶水,一家人男子幼儿都围着桌子坐着,妇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衣物。 老者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每年总能见到苍冥弟子在镇上布施赐福,可是后来就慢慢看不见了。如此,泽水逃脱的妖魔鬼怪便渐渐大胆了起来,这三十多年尤为厉害。一到晚上,村子外面呜咽嘶嚎,曾经有胆大的人出去看过,但无一回来。” “怕,怕!”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赶紧往父亲怀里钻,老者笑着摸了摸孙儿的头,说道:“不怕,不怕,爷爷在,爷爷打妖怪!” 孩子的父亲紧紧搂着孩子,虽然捏细了嗓子安慰,但那满面愁肉却是显而易见。就在这当儿,孩子的母亲走了过来,从男子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安慰,转身之时,长风明显看到那妇人脸上挂着泪痕, 长风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为何要哭?” 一句话说得众人沉默了半天,老者伸出枯黄干皱的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叹着长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这些凡人本就命贱身轻,不能和命争啊!” “阿爹,咱们虽不能争,但苍冥为何不再庇佑?” “仙人生活在仙山之上,不愁吃不愁喝,怎么能体会到凡间疾苦?!” “却也不是”长风对老者的话颇不认同,分辩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虽然修道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但却参悟天地之道、生灵之本,凡尘诸事尽在心中。” “哈哈!小伙子,你话你也相信!”老者笑着,神情自得,他对着孙儿招招手,揽在怀中问道:“慎儿,你娘说你下午哭了,为什么哭啊?” 见老者突然转了话头,长风眉头皱起,心中顿时生出不快,心道凡人果然毫无礼节。 “王大奶奶给了我一块糖,我刚放进嘴里,还没尝出味儿来,那糖一下子就滑到肚里去了!”孩子现在说起,还一脸后悔。 “那你哭什么?糖不是进了肚子吗?”老者慈祥又睿智。 “可是……可是……我还没尝出味道。” 长风渐渐听出些意味,眸子落到祖孙二人身上。 老者摸着孩子的背,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慎儿究竟是喜欢那甜味,还是想吃那糖?” 毕竟太小,孩子被问迷糊了,只觉得糖果看得见摸得着,比甜味要实在多了,便说道:“我想吃糖”。 老者嘿嘿笑道:“糖也分好多种呢,有的甜,有的酸,有的还很苦呢!苦糖慎儿也要吃吗?” “不要!不要!”孩子捂住了嘴巴。 老者点点头:“可是,慎儿若不尝,怎么知道是苦的呢?” “爷爷尝!”孩子天真烂漫,一句话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长风却听得越发认真。 老者也笑了一会儿,说道:“那爷爷死了,谁给你尝?” “阿爹!”儿子、儿媳慌忙出声,这话太不吉利了。老者却不在意,只说道:“怕什么,我都活了这把岁数,若能安然死了,就是最大的福气!” 长风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他只道诸生万物无不追求长生不老,这老者为何却如此从容淡泊,难道凡人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 ------------ 第八十四章 大开杀戒 月亮已经悬在中天,整个小村都熄灭了蜡烛,长风盘腿榻上打坐,直到微灵探知家中老小都已经入睡,这才收了功法站起身。踏出破旧屋门时,湛泸已然在长风身后灼灼发光,那乌黑的剑气,即便在漆黑之中,也咄咄逼人。 长风站在门口侧耳倾听,村西密林中传来连续不断的奇怪声响,像哭泣,又像嚎叫,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长风凌空画符,喊了声:“着”。只见金色符箓顿时由一生二,由二生四,转眼生出无穷,静悄悄落到村中每一处人家墙上,随后长风大步向西边密林走去。 千山郡与泽水相接,这个村子又在千山西陲,有鬼怪妖魔也不稀奇,只是长风有些疑惑,几百年来,妖魔鬼怪都只是暗地里奔窜,从不敢踏入千山半步,怎么现在却如此胆大?! 片刻之后,长风来到密林外,只见一旁竖着一块界碑,上面不仅写些小村名字,而且两盘还画有仙咒。长风从上倒下顺次看去:苍冥弟子,部领苍渺。赏善罚恶,出幽入冥。来护我者,六丁玉女。有犯我者,自灭其形。 看完之后,长风面色突变,他看着那碑上的“苍渺”二字,心中顿时想起一个人,部领苍渺……这……这不就是秋水吗?她难道也来过这里?! 不待长风多想,一声如虎啸狼嚎的奇怪声音响起,长风目光一凛,收回目光向密林看去,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分明。背后湛泸颤颤作响,长风目光四周一扫,提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这密林从外面看去,似乎枝叶稀疏并无什么密集,可是真正走进,才发现这些个枯藤枝桠东连西搭,遮天蔽日,竟然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茫茫然一片黑暗,不分东西南北,甚至寻不着来世之路!更吓人的是,黑暗之中,似乎有东西正死死盯着自己,直待一个机会,便扑身上来,咬断喉咙! 身边似有东西紧紧跟着,毛骨悚然的凄厉尖叫也阵阵响在耳边,可是长风缓步走着,神情淡然、眸子清亮,仿佛是在闲庭信步。突然有东西扳住了他的右肩,长风停住脚步一动不动。 带着刺鼻味道,那东西凑近了长风脖颈,冰凉的潮湿的东西再他修直的脖间添了一下,两排利齿旋即露了出来。几乎就在咬上的瞬间,白色身影迅如闪电,平地乍起之后,飞身反转,巨剑便向那东西砍去,同时,那白色身体周身仙光大亮,直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金光中,一张俊美绝世的脸带着无情与肃杀,冷淡盯着那黑乎乎一团,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黑色剑气直直劈开那团乌黑,历时乌黑化为灰烬,最后消失的纤尘不见。 长风站在地上,神情倨傲地等待着。这污浊刺鼻,充满血腥恶臭的味道铺天盖地冲向鼻中,勾起眼前人并不遥远但已经陌生的熟悉。 刹那间,周遭响声完全消失,突然“叮”的一声,火星四溅,只见湛泸一闪而静,长风仍是站着,仿佛一招一式都未曾发出,可那剑上却又飘着丝丝缕缕还来不及消散的黑气。瞬间,密林中响起隆隆雷声,无数个声音响起,同时发出一样的话语:“你是何人?” “哼!”长风冷笑一声,没有一丝征兆,更看不见任何对手,他却直向东北方向刺去。那声音陡然混乱了起来,带着女子的惊叫和婴儿的哭泣,仓皇喊道:“你是苍冥弟子?” “尔等鄙俗妖魔也配说出苍冥二字!”长风不理,一把乌黑长剑舞得如星如电,生生在黑暗中劈开一道天窗,瞬间月华倾泻而下,乌烟瘴气、鬼哭狼嚎之声更加迷乱。 在这嘈乱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甜美的声音:“这位仙人,您长得真是俊俏啊!” 月光下,一个身穿着薄薄一层轻纱的女子,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撩拨,袅娜出现。她面若满月,容似嫦娥,一双眸子更是美得勾魂摄魄。薄纱之下,胸前蓓蕾隐隐若现,平滑莹润的小腹之下,一双玉腿似并非并,更让人脸红心跳的是,薄纱通体透明,却只在女子那隐秘幽深之处绣了一大朵花瓣层层叠叠的妖艳桃花…… 长风空中定住,一双眼睛豪不避讳,直直看着那女子。 女子捂嘴娇嗔道:“你怎么这样看着人家?”边说,一双媚眼便向长风抛去:“你若想看……那就凑近了看。” 说着,她纤手一拨,身上穿得唯一一层薄纱顺势滑落,那玲珑玉体上的凹凸之处,带着引人入胜的娇艳粉嫩,轻轻颤着,像羽毛一样撩拨轻浪…… 长风果然从空中落下,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更不见一丝尴尬。那女子妩媚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但笑容却依然荡漾,她扭了扭软滑的腰肢,:“公子一定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说着,女子赤着足慢慢走了过来,带近长风一步时,她瞬间一手抓去,可又凄厉尖叫着猛然向后飞去。再看时,女子娇艳的脸上,五官开始游历,空中挣扎之间,莹白丰腴的肌肤上生出偏偏脊鳞,要说最醒目的还是她脖颈中的一道血痕。那丝缕一般纤细的一道,却始终无法封住,鲜血开始如渗,随后如溢,最后尽然如泉般喷涌出来! “断……念!” 一剑封喉!这两百年来,长风就像是另一把一柄被藏在匣中的湛泸,封光养晦,锋芒不露,没有人看到他灿烂的光华。可一旦出手,那乌黑的寒光、冰冷的气息便让人窒息!可这一切无情到了极点的剑术,却偏偏是由这么美的一个男子发出,让人忍不住叹息摧心。 一时间,风更急、声更戾,无数黑影穿林而过,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呼啸声。长风迎风挥出湛泸,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即便是暗夜般的黑剑,也如同白练一般的主人般,化身为一道飞虹! 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魂魄!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蔓叶尽数落下,又碎成无数片,像是为葬身长风剑下的妖魂魔魄送葬!片刻不到,林中刚才还弥散的浓重黑瘴便逐渐淡去,月光逐渐散洒下来,长风双臂一振,结出仙云,站立云端,周身三丈之内,却已在他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妖孽魔障都无法闪避,无处可躲。他静静的站在云头,听着脚下凄厉的呼号和求饶,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表情。他心中无爱,下手便不留情! “风儿!”黑夜中飘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女子轻呼,长风猛然一颤,想也不想便撤开剑气!他的手紧紧握着,漆黑的目光如电如炬,焦躁巡游在密林之中。就在这当儿,黑色妖魔之气已经尽数溜走,但长风毫不在乎,他二指横划开额间天眼,一寸一寸掘地搜石,寻找那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 第八十五章 罗刹千愁 密林之中,少了沉沉魔障,顿时显得异常普通,长风天眼大开,一切细枝末节、微灵幽魂无所遁形。长风从未有过如此感觉,一颗心仿佛已经脱身而出,三魂七魄也不再神位,他身体剧烈颤抖着,高大的身子竟然如枯叶般瑟瑟摇摇,那渴求却又惧怕的感觉,如在烈焰与寒冰中锤炼,让他方寸大乱。 寻了一遍,不见任何。在焦灼中,长风已然下定决心,无论秋水此刻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是善是恶,自己都认了!只要能再见她一眼,只要她能再温柔地叫他一声“风儿”,哪怕倾覆六界,他都在所不惜! 闭上天眼,长风合掌念决,不惜以仙身凡体,散功耗灵,强行逆天,冒着天谴的危险,要生生拘出天神土地,就在他凝神念决之时,一声苦苦寻觅的轻柔呼唤又在身后响起:“风儿”。 刹那收神,长风只觉得体内正强劲运转的真气,一股脑向胸口冲去!心脏猛然膨胀收紧,胸口顿时生出血腥气,他努力克制着眼中酸涩和全身分筋错骨的剧痛,循着声音扭回头去。 一漫黑色披风下罩着个盈盈身子。长风冲那人看去,只觉得披风之下,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那目光如水般缠绵,将长风冰冻了二百年的心,暖暖柔柔的包裹起来。 “秋……师父……”忍着胸口澎湃的血腥味儿,长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双眸子。那眸子仿佛震颤了一下,但旋即平静了下来:“风儿……师父想的你好苦……。” “师父?!”长风的心都要碎了:“我……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没想到今日能再见到你,我也是死而无憾了。”那声音本就柔美至极,再带着悲切与伤心,便是铁石心肠也化了。 “不会的!”长风下意识冲黑影冲了过去:“便是黄泉碧落我也要陪你一起!……只要你愿意……” 那黑影连连后退,眸子却紧紧盯着长风,只听她轻叹一声说道:“不行啊,你是苍冥尊者,我是孤魂野鬼,伦常不同,如何同行?!今日能见这一面,已是上天垂怜。” “我可以拼尽一身功法灵力逆天改命!”长风语气灼灼。 那双眼睛轻轻一笑:“风儿,你可是嫌弃我遁入鬼道,身份下贱?” “怎么会?!”长风急了,顿时口鼻之中有鲜血渗出。 “我不想修仙了,只想做个普通凡人,你可愿与我携手红尘俗世?”那眸子带着期待柔柔看着长风。 “我愿意!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你是人,我便是人,你是妖,我便是妖,你是魔,我便是魔,你下黄泉,我便陪你三生石畔沉沦千年……”眼泪终于滚滚而下,二百年前,他年轻气盛,只知道相守快乐,丝毫不懂离别愁苦。如今,他受过天劫、历过情殇,早已不像当年一般冲动固执,他所求的不过是和最爱的人生在一起,死亦在一处。 “那好……你随我来吧……”说着披风下伸出一条臂膀,长风正要快步上前挽住,突然手中湛泸迸发出强劲光芒,那光凝着月华星辉,刹那照亮两人之间。同时,湛泸不御自发,一剑挑开那黑色披风,直朝着披风之下那人面门刺去。 两人直视的目光被湛泸断开,长风瞬间失神,头脑中翻天覆地恍惚了一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迅疾抬眼,看向与湛泸交手那人。 黑色披风已经变化成在空中漫天漫地飞舞的黑色长发,根根发丝如钢如刃,像长了精神一般,与湛泸打成一片。黑发之中是一张脸美艳无比的脸,刚才还温柔缠绵的眸子已经变成妖冶的血红色。那人裸露着肩膀,肩膀上画着泽水藤萝,弯弯曲曲一直蜿蜒到后背,长风眸中精光一闪,原来是刑天护法之一,以美艳狠辣、蛇蝎心肠文明的罗刹女千愁。 长风曾在仙魔大战时见过罗刹千愁,后来刑天死后,罗刹千愁便消失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感觉到长风看她,千愁突然对着长风勾着嘴唇笑了笑,带着鄙夷和嘲笑,又已刚才迷惑之音,唤了声“风儿……刚才你还说什么要陪我三生石畔沉沦千年,怎么现在就变了卦?果然男人的心最是靠不住的……哈哈哈哈……”那笑声诡异凄厉,只穿云霄。 长风怒不可遏,这个狠毒的魔女竟然用幻心迷惑自己,想起刚才自己对她说得那翻话,长风暴跳起来,心中杀念已生,他飞身空中接住湛泸,一剑劈出玄天九式,欲置罗刹千愁于死地! 玄天九式已经三百年未成出世,世人只道长风凭这剑法力斩刑天,却不知剑法妙在何处。此时,湛泸如搭弓之剑,兴奋的熠熠生辉。长风聚齐天地之灵,刺出第一式斩意,剑尖瞬间奇异震动,本来是斜斜指向罗刹千愁,却忽然全都静止,不仅是剑,就连树上飘动的叶子,都彷佛也已停顿。这极致的安静没有没有变化,没有生机,只有这一剑带来的“死”!因为死才是所有一切的终结! 罗刹千愁大惊,没料到长风居然直刺出玄天九式。她快速后撤,双手在胸前不断翻转,同时念出魔咒,瞬间背上的泽水藤萝,越出法身而出,如蛇一般,随着千愁上下翻动的手势,在她面前结起一道法墙。 长风俊眼轻眯,道了句:“自不量力”,荡剑而去,那黑色剑气挟带着斩意的强劲杀机,瞬间将泽水藤萝布下的结界刺穿。罗刹千愁踉跄几步,几滴紫色魔血落在地上。不待喘息,长风又刺出玄天九式第二式绝念。只见湛泸凌飞空中,变化出无数分身,以伏魔金刚阵法,杀气腾腾向罗刹千愁罩去。 罗刹千愁大惊失色,慌忙扔出法器青鼎战无休,以望能冲开伏魔金刚阵法。可战无休哪里是湛泸的对手,在空中奋力抵挡了几下,便被阵法吸入进虚空结界。罗刹千愁慌忙布散重重魔障,放出毒蛇蛊虫,向长风掷去。 魔教用毒最是刁钻,每类毒虫魔障都专属于各自主人,非下药之人不能解。长风心知其恶,但又不甘心扯剑抵挡,正犹豫时,腰间香囊突然发出阵阵香气,这香囊中的香叶是阿瑶专门向二毛所要,凝结了苍冥驱虫解毒至宝。长风旋即单手一指,叱道:“弥如江河、绵绵荡荡!急急如律令,去!” 香囊散发的味道瞬间增大了无数倍,似乎盈满了整个天地。那毒蛇蛊虫被香气迷晕,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儿去。罗刹不料长风竟然还有这手,自知已无生望,便大声叫骂道:“沐长风,你和你那龌蹉师父一样!表面上一副清高样子,实则心狠手辣、狠毒异常!” 长风不理,以罗刹千愁的道行,根本无需玄天九式出手,他不过杀心太重,不像与她再做纠缠。 剑气冲着罗刹千愁天灵盖贯去,她已是再劫难逃,可长风心中愤怒却没有丝毫减退,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如此想着,他又发出玄天九式第三式了欲,两式就已生还无妄,再加上了欲,罗刹千愁纵有金刚护体,也要魂飞魄散。 长风大声喝道:“万法空相、身形俱灭、永不超生”,同时使出最后一斩。 罗刹千愁一声轻笑,迎上剑锋之时,瞬间变化出秋水的样貌。那眸子是那样深刻多情,那面容是那样柔美温婉,就连那声音也恍如天籁:“风儿……” 长风手臂猛然一抖,但剑锋方向丝毫不变。只是一眼过后,他冷冷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女子,那无情冷漠甚至还带着期待欢愉的眸子竟然毫无仙道可言,甚至比阎罗殿上的牛头马面更加可怖! 湛泸近在咫尺,罗刹千愁惨淡一笑,厉声喊道:“仙界不灭,魔界不死!” 最后一刻,长风闭上了眼,只觉空中黑光一闪,一切归于寂静。再睁开眼,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魂飞魄散、骨肉化灰……看着一切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长风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空洞愚蠢的梦! 走出密林时,天已微亮。站在界碑前,长风对着秋水刻下的仙咒说道:“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不过现在,我已经累了……” “你……你……你是……是苍冥……”长风还没来得及收起湛泸和周身仙光,一个村里人看到他这般模样,顿时兴奋地说不出话。 长风面无表情看向那人,声音低哑地说道:“妖魔虽然已除,但天下并不太平。我在村里每家都设了仙咒,若是大家心底纯善,便可报家宅平安!” 那人惊得目瞪口呆。 长风继续说道:“天道有常,你们好自为之!”说罢大步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 第八十六章 听者有意 阿瑶坐在歪脖树下,无所事事的支着胳膊,狸小白以手为枕躺在一旁。作为苍冥最闲的两个弟子,自长风走后,他俩倒是越发惺惺相惜起来。不过两人还是有质的差别的,师父不在,阿瑶寄人篱下,虽然不受重视,但一心向上,是个有志青年;而狸小白正好相反,每次见他,不是窝在树上,就是躺在五彩池边,一副混不在乎的烂泥样子。 唉……阿瑶不自觉又叹了一声。狸小白晃着二郎腿,甩过来一句:“女人发愁最容易老!” 阿瑶打了个冷战,狠狠白了狸小白一眼,心道什么女人,自己才14岁好不好!狸小白仿佛听到了一般,“嘿嘿”笑了两声,十分不正经地说道:“胭脂枕前香,玉臂胸前绕。月下看美人,美人颜恨老。” 这词露骨极了,当年在长安时,阿瑶虽然年纪小,但花柳巷中的莺莺燕燕、荼靡浪曲,她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此时,听狸小白念出这段词,阿瑶顿时羞红了脸,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又羞又恼地呵斥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阿瑶也没想出个骂人的词,看着狸小白那副好笑又戏谑的神情,她灵光乍现,突然想起那些毛手毛脚的男人轻薄女子时,花柳巷中女子的娇骂。顿时,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讨厌!” 这话出口的瞬间,狸小白那讨厌的轻笑立时憋在了脸上,可几乎又是在一刹那,小白突然哈哈大笑,他坐起了身子,一边笑一边拍着手,整个人都几乎笑抽过去。阿瑶更是气愤又窘迫,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这厮才笑成这副模样的! “哼!狸小白我再也不理你了!”阿瑶跺着脚,转身就要离开。快笑哭的那位赶紧从地上站起来,一边笑一边拉住女孩手臂:“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那你还笑!”看着狸小白嬉皮笑脸荡漾着春色的脸,阿瑶恨不得伸手挠上去。 狸小白两手扳过阿瑶的肩膀,生生克制着,哀求道:“不笑了,这回真不笑了!我发誓!” 阿瑶白了厚脸皮贴上来的小白一眼,嘟囔道:“嘲笑别人很快乐吗?为什么你们都爱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狸小白低下头,脸瞬间贴了过来:“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保证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捏碎他的骨头,然后在你面前放血!” 阿瑶生性善良,只是听狸小白这么说说,就吓得直打哆嗦:“你……你欺负我了!” “我欺负你也是为了你好!” “哪儿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欺负人还说是为了人家好!”阿瑶嫌弃地推开狸小白,可是小白两手如钳子一般牢牢抓着她的肩膀,阿瑶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便又瞪着小白怒道:“你这样使劲抓着我也是为了我好?!” 狸小白不理,只是灼灼问道:“若是……若是有一天我真……真做了你不太喜欢的事情,你会如何?”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现在突然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阿瑶有些懵,她正要按着本心说没关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清亮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狡黠,她板起了脸,故意恶狠狠地说道:“你若做了坏事,我一样杀了你为苍冥清理门户!” 边说这话,阿瑶边掐着手指,狠狠忍住笑意,她从没骗过人,这项业务还很不熟练。 狸小白愣住了,两道长眉紧紧攒了起来,深邃的眸子也顿时黯淡无光,他几乎是抖着手松开了阿瑶:“你真的会杀我?!” 阿瑶见狸小白嚣张的气焰被掐灭,心里过瘾极了,她粗声粗气地答道:“当然!”那神情还公然带着挑衅。 狸小白苦笑一声,转身侧过,看着前方的虚无缥缈,轻声问道:“那……若是你师父呢?” “我师父?”怎么好端端说起师父来?阿瑶绷着的情绪,完全松了,又恢复成平日懵懂的神色。 “我师父怎么了?” “若是尊者做了坏事,你会如何?” “不会的!”阿瑶下意识喊了出来:“我师父光明正大,怎么会做坏事?!” “我是说如果。”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狸小白此刻的表情已然恢复,依旧轻浮浪荡且欠抽。 “师父不会有错!”阿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即便不为大家理解,也定然是有苦衷的!” “苦衷?”狸小白似乎铁了心揪住长风不放:“尊者二百年前与师父相恋,难道尊者不懂天罡伦常?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你……你乱说!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狠心,一定要拆散别人的幸福!”阿瑶头脑一热,似乎是有感而发:“师徒相恋怎么了?他们又没有伤害别人!还有被封在南秦的神女和凡人,还有生死不弃的白帝与夕颜,他们真心相爱,有何违背天理伦常?!” “你刚才说白帝与夕颜?!”狸小白眸中精光一现,语气刹那严肃了很多。 阿瑶吓得猛然捂住嘴,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冲动,白帝和夕颜的事情怎可随意告诉别人! “没……没有,我没说什么……”越说声音越小,阿瑶知道精明如狸小白一定不会放过蛛丝马迹。 “切!”狸小白满不在乎哼了一声:“不就是白帝为了一个女人来盗血灵芝,反而被苍冥打死的事情嘛,这都是尽人皆知的事儿了,也只有你还会大惊小怪!” 听狸小白说的与二毛纹丝不差,阿瑶这才安下心来,仔细想想白帝是何身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无人知晓呢?! “那你知道还问我?!” “谁让你刚才那副表情?” “我……我什么表情啦?” “难以启齿的形容!” “……”阿瑶又羞又恼,拍了拍衣裙说道:“既然让你这么难受,我就先走了!” 狸小白斜靠在歪脖儿树上,嘴里叼着根草茎。 见这厮也不上赶着挽留或是主动承认错误,阿瑶狠甩了把袖子,气呼呼大步离去,一边走,心里一边咒骂:狸小白你这个大坏蛋!我要再理你就不叫阿瑶! 说实话,在苍冥这个到处充满仙气充盈的仙山福地,无人不是清净高雅的,即便是关系最好的弟子,也都保持着淡如水的交往原则。要说异类,也只有阿瑶、小白和瓜子三人,所以尽管狸小白仗着自己聪明,总是把阿瑶气个半死,但他从不害怕阿瑶再不来找自己。想想看,在这个无情无爱的仙山世界,朋友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啊! 看着阿瑶走远,狸小白收起了轻浮之色,眉眼之间透出逼人的冷静与肃穆,他掐指如莲,用希声唤道:“阿瑶最近见过谁,如何得知白帝夕颜之事。” 片刻,密音回到:“见过二毛,在血池得知。” “血池?!”狸小白皱紧了眉头:“在哪儿?” “崖边……” ------------ 第八十七章 各自筹谋 “什么?你说上仙要派弟子下山?!”阿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手还下意识紧紧攥着落辉的衣襟。 “是啊!”落辉点点头:“我就是来告诉羡渊上仙一声的。崇华上仙今天早上接了一封信,后来就决定派出弟子到青城山去,同时通知尊者一起到青城汇合。” “我师父也去?!”阿瑶激动坏了:“真的?!我师父真的要去?!” “哎呀,哎呀,小师父你能不能轻些,我衣服都快让你拽破了!”落辉脸被憋得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阿瑶赶紧给落辉顺气:“那你快去通知上仙吧,我也回去收拾东西了!”说完,阿瑶就往苍渺方向跑。 “哎!”落辉急忙拉住她:“你先别急!我听师父的意思……似乎……没有……” 阿瑶心中顿时如巨石坠了一下,一双眼睛更是瞬间着了霜色。 落辉心中不忍,支支吾吾说道:“阿瑶,你先别收拾了,还是先赶紧练练剑法吧!”说完,落辉低头向苍岚跑去,跑了两步又冲着阿瑶喊道:“上仙要考你剑法的事情我可没说啊!咱们今天也没见过面!” 阿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看来崇华上仙根本没想让自己去,一定会抓住剑法不精这件事儿拦住自己,可自己真的出了瑶华什么也不会啊!哎,对了!瑶华!阿瑶灵光一现,赶紧去找瓜子。 一炷香的时间,大毛、二毛、瓜子还有阿瑶四人出现在南坡上。看到仓皇赶来的大毛、二毛,阿瑶几乎是哭着冲了上去:“你们俩可得帮帮我啊!” “怎么了?”看她鼻涕眼泪的,二毛吓坏了。 “什么事情慢慢说!”倒是大毛成熟,他虽心急,但急而不乱,神色镇定。 阿瑶一手拉着一个,急急将落辉告诉她的情况说了一遍,临了又悲切地补充道:“我要是去不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瓜子一脸不屑:“多大点儿事儿啊!腿在咱们自己身上,大不了溜出去!” 阿瑶看了看瓜子:“那样上仙和师父都会怪我的!” 二毛一脸同情,赶紧柔声安慰:“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向羡渊上仙求情……。” “不要啊!”阿瑶拉住二毛:“求人不如求己,再说……我总不能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事情都要靠‘求’来。” “你为何那么想去?”大毛一脸探究:“崇华上仙也是好意,毕竟山下情况不比苍冥,万一又是什么事情,怕你危险。” 二毛想了想,也点点头。只有瓜子轻笑一声:“有危险?!我看苍冥和人间还指不定哪儿更危险呢!” 大毛摇摇头,在苍冥的这几年,他沉稳了很多,也内敛了很多,一切心思都藏在心里,举手投足更是带着大家风范,越发显得仙气十足。 阿瑶见众人都不说话了,顿时脱口而出:“你们若是不帮我,我就……我就……我就偷偷溜出去!” “哈!我支持你!”瓜子乐疯了,心说这个软柿子居然还硬气起来,值得表扬值得称赞! “既不让求上仙,那你叫我和大毛如何帮你?” “可以的!可以的!”阿瑶抄起地上的树枝,一脸诚恳地说道:“你们帮我将瑶华剑法练好就行!” 一句话说完,大毛、二毛面面相觑,瓜子恶寒地说道:“额……我看咱们还是直接溜出去比较靠谱!” …… 即便是在夜里,五彩池也散发着耀眼流光。池边,两个人躲藏在阴影之中。 “你可找到血池?” “还没有。而且那地方似乎在苍岚宫深处,我不便贸然前去。” “怪不得我的微灵探不出,原来被羡渊镇着。” “不过公子可以放心,再过两天苍冥的弟子又会有人下山,到时防守必定空虚,我可以再潜进去。” “嗯……魔界这次肯下这么大的注,咱们就得把这戏演全!你让他们尽管把势造起来,直到把苍冥掏空。” “公子,我听说人界似乎也不太平了!轩辕云天已经起义,不仅在幽云郡结了数万人马,而且天虞也在暗中助他。” “如此真好!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我倒看看这个黄帝后人能有如何本事!放出话去,干戚就在苍冥!” “是!……公子,阿瑶……” “如何?” “阿瑶资质驽钝,她这次能去的成吗?” “放肆!……你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让她跟着弟子们下山!……但是告诉魔界,任何人不能伤她分毫,否则永远别想拿到血莲和干戚!” “是!” 见那人走远,狸小白下意识叹了口气,修长的眸子向五彩池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伤你!” …… 苍流宫中,崇华、羡渊和穆清三人聚在一起,休养了这些日子,崇华已经康复,只不过法灵耗损还要一日一日恢复,他来回踱步,神情有些急躁。一旁,羡渊和穆清正在看着一封书信。还不等他二人看完,崇华急急问道:“你们觉得该如何?” 羡渊略作思量,答道:“青城与我想来鲜有交往,这次突然求援,让人好生奇怪。” 穆清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已经让卓然在从千山郡回来时,潜入锦官城打听,卓然刚才来信,说青城山的确封住了各条上山之路,而且锦官城里也人心惶惶,还听说酆都那边也不太平,时有恶鬼逃出作乱。” 听他这么一说,崇华更焦躁了,他急赤白眼地说道:“无论如何,人家既然来信求助,咱们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这弟子肯定是要派出去,穆清已经列出了名单。我现在主要在想是让长风去,还是另派他人。” “论功法,风儿绝对无人能及,可是他从未一人带弟子下山,我怕风儿心思简单,万一不测,考虑不周啊。” 崇华点点头:“这也是我的担心所在,可是现在苍冥空虚,只剩下你我和穆清三人,我尚未复原,你哪里又离不了人,苍冥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指着穆清照料,唉……。” “师尊,不如这样。”穆清开口道:“先让尊者前去青城与弟子们汇合,我安排大毛从旁照应,一有失和的地方,咱们再动不迟。” 崇华叹了口气,说道:“也只有这样了。” ------------ 第八十八章 美男出没 一大早二十名弟子都聚在苍流宫外,阿瑶拿着大毛的两仪剑有些惶恐地站在人群前。穆清皱着眉,看着阿瑶,心中又是可怜又是可恨。也不知是谁给这孩子透露的风声,想到这人,穆清看向大毛,大毛的目光一颤,赶紧低下了头。穆清叹了口气,对阿瑶说道:“阿瑶,此番路途凶险,你大病初愈,还是留在苍冥吧。” 只听阿瑶答道:“谢师兄好意。不过我既然是苍冥弟子,又是尊者的徒弟,就不能贪图安逸,置同道与不顾,看同门于险地。” 穆清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大毛,心说这个阿瑶几日不见,口齿伶俐了很多。想了想,穆清说道:“可是这次下山,遇到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虽有大伙同行,但关键时刻,还要凭自己的本事。”言外之意就是你别当包袱。阿瑶攥着剑的手紧了紧,厚着脸皮说道:“师兄放心,我一定不给大家添麻烦。” “你这孩子!我何时说你给大家添麻烦了?”穆清脸面有些挂不住,语气软了很多,但依旧说道:“这样吧,你与明月比试比试。倒不是师兄为难你,而是这一路行去难免遇到妖魔鬼怪,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 “嗯”早料到如此,阿瑶心中虽然有些慌,但面子上还是稳当当的。 明月也早有准备,提着青冥站了出来,抱拳行礼道:“还望小师叔手下留情。” 两人抱拳行礼,一抬头四目相交,俱是一颤,一种莫名感应转瞬即逝。明月先正常,提着剑就向阿瑶冲去。阿瑶也不能示弱,举着两仪剑挡过去,一边打,一边努力回想着瑶华剑法的一招一式,又将大毛告诉她的明月惯用剑诀快速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好在明月还真按规矩出牌,招式与大毛说的几乎不差,阿瑶小心翼翼地迎着青冥剑锋。几次下来,明月几次险招儿都被阿瑶匆匆忙忙地化去,穆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用问,这帮小子肯定早就串通好了! 两人一攻一躲,不分上下。战成一团两人角力时,明月手腕突然一抖,青冥顺势滑落地上,阿瑶有些懵,但旋即明白过来,“唰”地做了个白鹤晾翅,剑锋抵住明月手腕。片刻安静之后,落辉很兴奋地大喊一声:“好!”,阿瑶一愣,直接蹦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我可以下山啦!” 明月一脸尴尬,匆匆向穆清拜了拜,退回到人群中。穆清脸涨得通红,牙咬的咯咯作响也只能作罢,“唉”他轻轻叹了一声,对着阿瑶说道:“好吧,你去吧。只不过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 …… 接到云笺时,长风正要向南行去,崇华在云笺中大略说了情况,长风只得改变方向,沿八百里秦川向西南走。由于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富余,长风并没御剑也无结云,而是一如既往,沿着人界城镇,从容而行。这一日,他走到了一处名为松山的城镇。为了行走方便,长风又是凡人打扮,不仅如此,他还生平第一次靠劳动吃饭:沿途给某村驱魔,或是给人看病,一路过来还挣了些钱。 长风走进一家名为“如归”的客栈,还未开口说话,只听见“哇”声一片。他疑惑地看了看众人,立时第二个“哇”声响起。客栈大厅时临街的餐馆,此时正是午饭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店内也是宾客满堂。只是此刻,无论众人刚才或是想坐什么,现在都瞪着眼睛,个别同志还流着口水,看着长风,那景象不仅诡异,而且十分壮观! 长风下意识微微低头看了眼自身衣着,一身粗布素衣还带着风尘仆仆,自己已然收起了仙气,怎么还会让人如此害怕?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害怕,而是集体花痴,毕竟,像长风那样美得不可言喻,俊得无法形容,风雅得毫无天理的男子真是罕见中的罕见,极品中的极品,任凭谁看了都再也不愿移开眼睛。 可长风并不了解,他直说自己有何异常,想赶紧开间房进去收拾查看,于是便冲着呆了的小二轻咳一声:“可还有房间?” “有……有……有……有……您想住哪儿?” …… 长风在屋内稍作休整,又打坐了两个时辰,准备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山间行走,所遇到的也只是一些小村茅舍,农户猎人。这些人心思单纯、安平乐道、热情好客、十分淳朴,与以往长风所知的市侩刻薄截然相反。还记得渭水除妖,自己不过以吹灰之力,斩杀一专吸精气的蛇妖,而渭水三百余户百姓夹道相送,生生送出十里;燕子川上,鬼尸行横,一月之间,三十村民丧命,景象惨不可言,妖魔侵扰人界,本是仙界失德,自己出手也是理所应当,可那些村民却感动涕零,鬼尸除去后,还要建生祠!自己自然是万般推却,但村民最后还是立了一块恩泽碑……想到这儿,长风叹了口气,这凡人艰难又卑微,但却率直坦荡,从不扭捏,有时与凡人相处甚至比应付各色牛气冲天的仙界同道更加简单舒服。 收拾停当之后,长风推门踏出屋子,刚迈出脚便发现有好多人躲在楼层各处看着自己,他心中疑惑,循着一道目光看去,目光那头是一妙龄女子,脸颊红晕、一脸迷离,她本是偷瞄,却没想到长风也看了过来,只听“嗷”得一声,那女子厥了过去。 长风皱眉,快步走去,想看她有没有事,谁知被那女子身边的一个胖丫头拦住,那丫头也是满颊发光,眸子羞怯又躲闪,她伸出手抓住长风衣袖,颤抖着说道:“这位……公子,您还是……还是不要过去的好!您要过去,我家小姐一准儿……一准儿就醒不了了!” 长风万份不解,看着那丫头问道:“为何?” “因为……因为……”那胖丫头的粗胖手指头碾着长风的袖子,眼睛放射出奇异的光芒:“公子您……您……您太……美了!” ------------ 第八十九章 别惹群众 虽然距离约定上青城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日子,但穆清早早便把弟子派下山。一来这次下山的都是新入门不久的弟子,从未历练过;二来他们还有特殊的任务:查看凡间诸事,为苍冥搜集情报。 三年了,阿瑶第一次跟着这么多同门一起下山,而且大毛、二毛还有瓜子也陪在自己身边,心中的欢喜自不必说。这次出门的共有二十二名弟子,苍流和苍岚各十位,多出的那两位,不用问就是阿瑶和瓜子。虽然这二十二人中,阿瑶辈分最大,但带队的是苍流排位第二的弟子慕桥。按照计划,他们需一路从千山郡出发,过泽水、青丘,与苍流大弟子卓然在长安汇合,然后一起再到青城。 千山之上,二十二位弟子御剑齐飞,湛蓝的天空中,好似一道流星划过,疾迅如风。阿瑶一手捧着瓜子,一手被二毛拉着,她虽能御剑,但速度太慢,而且大伙也怕她危险,便让她与二毛同御一剑。二毛一边携她疾飞,一边给她指点着脚下风光:“看,那高耸入云的是天柱,也是修仙之人一步登天成神的最后一步。” “咱们脚下已是泽水,阿瑶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绕出那迷踪林的吗?” “不许说!”瓜子伸出头大叫道:“不许再说!” 阿瑶呵呵笑了起来,瓜子一路尿过去的情景在历历在目,只不过那时的她是条肉团子,而现在已经长成俏丫头。 飞了一阵,慕桥传话稍作休息。众弟子自云端按下剑,慢慢停在地上,围成一团席地而坐。 “啊!是这里!”瓜子高声叫道:“阿瑶,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是一片高低相错的空地,四周是如半月环抱的山屏,除了一些常见的树木外,就是低矮的灌木丛,没什么特别之处。阿瑶正要摇头,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个洞口,便笑了起来:“怎么不记得,这不是青丘吗?” 二毛点点头:“那时候从青丘到苍冥,咱们走了一年,可是现在一天不到就飞了过来。” 大毛从一旁走来,递给阿瑶一个葫芦,柔声说道:“喝点儿吧。” 阿瑶对着大毛灿烂一笑,伸手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后,她笑着说道:“当时云天也在,他还和瓜子一起封印了一个狐狸洞呢!” 三人说着看向瓜子,可瓜子已经不再身边。料想她也走不远,三人便没有告诉旁人,起身去寻。果然,在一个土丘之后,瓜子正傻呆呆地停在洞口处,不知想些什么。 “瓜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阿瑶有些生气,她俩本来就已经够给大家添麻烦的了,瓜子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大家都在等你呢!你怎么乱跑……你……你怎么了?” 脸上还挂着没擦拭干净的泪痕,瓜子一双眼睛微微泛红,听见阿瑶说话,她赶紧胡乱擦了擦眼睛:“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哭?”大毛也疑惑地开口。 “我哪里有哭啊!”瓜子一点礼貌没有,粗鲁野蛮地冲着大毛吼道:“你才哭呢!” 大毛显然已经生气了,但他还是强压着不悦,对阿瑶说道:“快回去吧,别让大家久等!” 阿瑶捧着瓜子,跟在大毛、二毛身后,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后,小声问道:“你是……你是在想云天吗?” 瓜子颤抖了一下,撇过脸去:“没有!” 阿瑶不再说话,自从群仙会上云天突然出现又匆忙离开后,她就发现瓜子经常望着那日云天离去的方向发呆,整个人也不想以前般活泼开朗。以前自己小,还不太了解瓜子会在正欢乐时不期而至的忧郁,也不知道她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是越到后来,她就越发感同身受,尤其是师父走后,那种想念铺天盖地,任凭什么事情都冲不淡、抛不开、止不住。所以当落辉告诉她苍冥要派弟子下山与师父汇合时,她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下山,否者自己真的会疯了。看了眼手中神情惨淡的瓜子,阿瑶心中打定了主意。 傍晚时分,一行人住到了青丘旁的清水镇,虽然对阿瑶来说不过时隔三年,但镇上的变化已是翻天覆地,破败的山神庙没有了,家家户户门上贴的狐狸大仙也没有了,整个镇子萧条破败。镇上的人见他们这一群仙姿道骨的人到来,皆惊讶不已。客栈落座时,老板亲自迎了上来,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说道:“敢问尊驾可是来救我青丘百姓的?” 慕桥疑惑问道:“怎么,你们青丘有难?可是那九尾狐狸又来骚扰?” 那老板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摆着手叫道:“当然不是!狐仙是我们青丘的主人,更是我们清水镇家家户户供奉的神灵。道爷为何如此说法。” “哼,一窝狐狸还值得你们家家供奉?!”弟子中,一位和明月同时被昆仑送来的弟子殷珞珈不屑说道:“狐仙?!我看狐妖还差不多!” 她这么一说,店中百姓立刻愤然:“你胡说!” “太大胆了,居然敢辱骂我青丘的仙主!” “有可能就是他们坏了咱青丘的风水!” “哄他们出去!” “对!哄他们出去!” 人越聚越多,将二十二个苍冥弟子围在中间,有人甚至还开始推搡。慕桥、大毛、江流、二毛等男弟子将阿瑶、明月、殷珞珈围在里面,面对越来越愤怒的人群,慕桥、大毛脸上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不与凡人相斗”是仙界恪守的法则之一,毕竟人为万生之灵,六界一切神灵仙体皆以人性现之。若没有这条限制,慕桥他们想要脱困易如反掌,可现在,不能吵、不能打,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水般围拢过来的愤怒群众。 在这些人群之后,一个穿着金色长衫,发髻高束的男子正抄着手、斜靠在对面一家门廊下,嘴角沁着轻视和嘲讽看着眼前的一切。细看之下,那人一双桃花眼笑得格外灿烂,摇曳生姿的眸子里盈盈装着一个小人儿,那人在苍冥众位仙姿莹润的弟子中显得格外瘦小,也最没个仙样。只见她额头结了一脑门子官司,眉头也不知道是紧张自己还是同情乡民而紧紧皱着,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更是像装了小鹿一样,转来转去,左右为难,最最好笑的是,在那骂声一片、你一个鼻子我一个眼的情形之下,她居然雄心豹子胆地喊了一句:“别……别……这样……有话好少说!” 狸小白“噗嗤”笑了出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苍冥第一小师叔要怎样化解眼前的矛盾。 …… …… 接下来很长时间,将会温情快乐,娃最擅长滴小暧昧就要登场了…… ------------ 第九十章 阿瑶师叔 “别……别……这样……有话好少说!”阿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儿筋搭错了,居然喊了这么一句。喊完之后,不仅她傻了,现场群众也不干了!怎么回事儿,这儿好容易找到一伙不开眼的玩意儿来发泄一下怒火,怎么可能你喊停就听。果然,人民群众的矛头一下子指向了喊话之人。 殷珞珈很有眼力地向一边靠了靠,为阿瑶闪出一个身位。大毛、二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此刻,他们谁也没法动弹,只能尽量向阿瑶的方向凑了凑。 “你是谁啊!”本以为这些仙人要变个法术,或是招呼什么家伙出来,没想到来了这么泄气的一嗓子。 “怎么好好说!你们亵渎我青丘狐仙就是不行!” “你们哪儿来的!我若说你师父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同意吗?” 狸小白笑出了声,只见阿瑶窘的一脸火红,无奈又可怜地看着愤怒的群众。 “那个……那个……不能骂人!”阿瑶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旁的明月鄙夷地哼了一声,高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说了那九尾狐狸一句吗?若他真是你们所说的狐仙,为何听人骂他也不现身,还需你们为他出气!” 一听这话,现场更是炸了窝,已经有群众开始脱鞋,准备上手了!慕桥一边护着大家,一边喊道:“你们若再靠近,休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能怎么样!” “就是!” “我看你们才是妖呢!” “亵渎狐仙,快给狐仙赔罪!” “赔罪!” “赔罪!” “赔罪!” 百姓越聚越多,再这样下去,慕桥就要出手了,到时仙气一震,即便是最轻微的功力,都会伤人。若说有没有不用出手也能化解的法子,也有,乖乖赔罪即可。可是这些弟子各个心高气傲,除了大毛、二毛和阿瑶,其余人等不是出身昆仑,就是自幼便修仙,早已养成了不可一世的德行,莫说让他们赔罪,就是说几句软话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对着仙界最看不起的凡人! 就在慕桥准备掐诀之时,不知死活的阿瑶又高喊了一声:“对不起!”这下不仅近百群众一股脑全看着她,就连周围的二十位苍冥弟子连同瓜子也都齐刷刷扭头,直钩盯着她! “你乱说什么?!”明月拉了她一把,轻声说道:“贪生怕死!哼,你着实用不着如此胆小,我们这么多人弟子还怕他们这些凡人?!” 殷珞珈也鄙夷地开口:“小师叔放心,一会儿我会拉住你,不会把你落下的!” 阿瑶不理她俩,脸颊红艳艳的,她又使劲咬了咬嘴唇,迎着众人或疑惑或不屑的暮光,有些羞怯但真诚无比地说道:“对不起大家了,刚才是我们说话不周全。” 一听这话,不断涌动的人群这才停止。阿瑶又说道:“我们远道而来,不知此地风俗,得罪了大伙,还请见谅。” 人群中的喧嚣又低了几分,狸小白目中的戏谑逐渐变成赞叹。不料一个村民喊道:“你算什么,你赔礼道歉,算得了他们吗?” 慕桥正要开口,二毛对着阿瑶恭敬一拜,说道:“这位是我们苍冥长风尊者座下弟子,亦是我们的师叔阿瑶。” “啊?!” “长风尊者?!” “骗人的吧?!” 二毛见自己一人终是势弱,便碰了碰大毛,岂料半天大毛也无反应,二毛侧眼看去,大毛只是面色肃穆的站着,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苍冥也许能帮大家化解现下清水镇的危机。”阿瑶鼓足了气大声说道:“我虽是苍冥弟子,但来自凡间。还记得好多年前,我与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一位朋友求仙途中途径于此。那时清水镇外有一条清亮的小河,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白狐的福画。刚才一路来时,看到镇外山神庙不知何时破败了,心中还涌起一丝酸楚……那时候我和哥哥友人还都是孩子,要不是山神庙,估计早就要冻死了……” 阿瑶说得情深意切,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二毛眼中含泪,却挂着鼓励的微笑看着阿瑶,大毛虽没言语,但脸色难看。 阿瑶继续说道:“现在这一切都不见了,我知道大家一定有了困难。兴许……兴许我们能帮助大家呢!”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群被阿瑶这几句绵软亲切的话说得火气消了不少,这个女孩虽然看着瘦弱,但满脸真诚,并不像是说假话。这时,人群中年纪稍长的一人对着阿瑶说道:“这位姑娘,恕老朽眼拙,你这般年轻又瘦弱,如何帮的了我们?”说着老者的眼睛瞟向其余凶神恶煞的弟子。 阿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向慕桥看去:“慕桥,这里我曾经来过,当时民风淳朴,整个镇子平安和乐,根本不是今日这般样子。我看这里定是有难,咱们还是帮他们一把吧。” “可是……”慕桥有些犹豫,下意识向大毛看了看,大毛立时会意,皱着眉头说道:“青丘乃狸尚所辖,与我苍冥向来无所交往,况且我们还要赶到青城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毛……”阿瑶没想到大毛会这样说,片刻还有些接受不了。二毛却是哈哈大笑道:“好个心有余而力不足!阿瑶师叔,您是我们的师长,要说发号施令也是名正言顺,却也用不着与其他人说。” “就是!”瓜子也气鼓鼓地说道:“你和穆清是同辈,也就是这群毛孩子的师父,师父下令,还有问徒弟的道理?” 殷珞珈一听,刚要反唇相讥。瓜子顿时冲着她霸气一指:“闭嘴!就是说你呢!没大没小!” 殷珞珈那里受过如此指责,又气又闹就要开骂。 阿瑶心里难受极了,她不明白慕桥为何见死不救,更不明白大毛是如何想的! “楚师弟说的对!”明月突然出声:“妖界、仙界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这些百姓是凡人啊!”阿瑶忍不住回嘴道。 “凡人?”明月轻笑一声:“既然是凡人就该安分守己、听天认命!” 阿瑶猛然一惊,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修仙之人不都是应该菩萨心肠吗?不都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吗?…… 明月看着阿瑶,目光充满鄙夷:“凡人自打出生,便是六界中最无用的,要想安生立命,一切都要指望我们!恭恭敬敬地求我们,没准我们能赏他们几季平安,若是有半分造次,哼,那就活该受苦!” “明月,你说这话未免刻薄!”二毛言辞虽然客气,但语气却含着怒气。 “难道不是吗?就连他们自己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所以一切苦难都是天意,即便饿死冻死也是自己作孽!”明月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尤其“饿死冻死”明显暗指阿瑶刚才所说的艰辛。 一直站在人群外的狸小白脸上笑容不见了,他细长眼眯了眯,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明月!” 二毛已然暴怒,正要开口时,阿瑶朗朗说道:“慕桥,虽然穆清出门时让你管理诸项事物,但我身为你的师叔,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今日我们便在清水镇住下来,查验民情、除魔卫道,光大我苍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道义!” 众弟子连同周围百姓都愣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受气包一样的小女孩在这种几乎孤军的情形下,迸发出如此勇敢果断的光辉。 愣了片刻,殷珞珈嘲讽道:“就凭你的修为,你做得了主吗?” 瓜子立刻反驳:“那你这个昆仑来的没人要的丫头就能做主?”一语双关,明月也立刻恼了脸. 阿瑶不理,只是对着慕桥说道:“慕桥,你意下如何呢?” 即便心里再有不平,但阿瑶辈分的确高于自己,况且她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光明正大,难以反驳,于是慕桥支吾道:“这……我们若是误了行程怎么办?” “事分轻重缓急,师父知道了也定然同意。若是其他人追究,我自己一人承担!”这一刻,阿瑶目光不再怯懦退让,因为她知道自己没错!若是万一错了,那这仙这道便也在没有修的意思! “多谢仙姑!多谢仙姑!”人群爆发出感激的呼声:“清水有救啦!青丘有救啦!” 人群之外,狸小白向着人群中如百合伫立的女子看去,灿灿一笑后,拉起披风帽子带上,向着丘壑之地快步走去。 ------------ 第九十一章 清水劫难 月沉星稀,尽管其他人都不情愿,但大家还是在清水镇住了下来。晚上,清水镇几位德高望重的村民恭敬又客气的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祸患当然要从云天封印开始。 青丘不大,共有九村七镇万余人口。千百年来,这里一直供奉白狐,青丘之人都恭称其为九尾狐王。狐王虽然神通,但从不侵扰凡人,而且遇到干旱或饥荒,狐王还常常出手相救。更有人说,狐王极爱吃糖,每逢集市,都会化身为俊雅非凡的白衣男子挽着一位绝世美人儿,一起将糖全卖回洞府。所以,青丘子民对这狐王不仅尊敬感激,更怀着真心真意的爱戴。 只不过这几百年来,情况急转直下。先是狐王美丽的妻子暴毙,只留下一位公子,后来,又因为讨要白帝尸骨之事与神界、仙界彻底为敌,彼此再不相往来。紧接着青丘被封印,狐王逆天破封未果,还被震了心脉,留下血症。从此,没有了狐王庇佑,也断绝了仙神垂怜,青丘便一日不如一日,旱涝不断、瘟疫不绝。所谓祸不单行,失去依靠的青丘又招来了鬼界残孽,就在清水镇东三十里外,从地府逃出不得超生的恶鬼厉鬼树起结界,不仅弄得青丘阴云蔽日,而且常常到村里拘生人魂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还专找怀胎孕妇下手,以人之**孕养鬼胎,鬼胎乃恶灵转世,阴毒异常,只要被他沾染,便化为僵尸,非至亲至爱割其头颅才能遏制。可虽未僵尸,但人之未死,家人难以下手,直到反被其伤。于是村民便称之为“活鬼头”。现而今,好端端的村子已经千疮百孔,稍有家底的人都已经跑了,村中剩下的都是些可怜的农户,现在老老少少都算上,也不过五百人了。 听完老者叙述,阿瑶与二毛皆是长叹一声,阿瑶眼眶微微泛红,眸子里也沾了泪意。 “那……那你们想过什么办法没有?”阿瑶问道。 老者又叹了一声:“能有什么办法,狐王自是求不了了。一开始我们青丘还派出人到各仙郡去求,可是……唉……”老者摇摇头:“你们不来,我们就要去找白衣仙人了。” “白衣仙人?”二毛问道:“什么白衣仙人?” “你们有所不知,最近凡间出现了位降妖除魔的白衣仙人!”说到这儿,老者眼眸闪闪发亮,似乎看到救星一般。 屋内原本神情不屑的苍冥弟子也都提起来兴趣。 “听说那仙人身高九尺、相貌非凡。他法力高强,一路自千山过来,斩妖除魔,荡平鬼川,而且极为慈悲,遇见不平便拔刀相助,还为沿途百姓治病疗伤,真正是个活菩萨呢!” 阿瑶心中突然激动起来,自千山而来……难道……难道是……师父?! “老人家,你可见过那仙人?” “没有啊!不过听大家说那仙人性子极冷,一身灼灼白衣,背着把乌黑长剑……” 师父!果然是师父!阿瑶跳了起来,抢声出口:“师父!那是我师父!” …… 松山街上,长风前面走,后面一群人跟着,左右还都是指指点点的人群,突然一女子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如小钢炮一般扎向长风,迅速塞给他一个东西,便又迅速跑开不见。这下子,整条街、乃至整个镇子都沸腾了!大家是有花的扔花,有果的扔果,有人咬破手指写了名字地址生辰八字在衣服上扔过来,那真是人山人海,景象壮观啊! 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手中之物越来越多,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无奈之中,他掐指额间,念了个遁觉这才脱身而出。好容易离开人群两条街,长风正回眸望去,一落拓书生从自己身边走过,长风心中一动,顿时化为那书生样貌,成为芸芸众生中最平常无奇的那一个。 如此之后,身边顿时清净起来,长风心里笑了笑,没想到普普通通竟然如此自在舒适。他一直长在幻清身边,从小便习惯了子弟们对仙尊的尊敬叩拜,成名之后,更是成为万众仰慕的仙界奇才,即便刑受天劫,他也依旧是苍冥的尊者,苍缈宫的主人。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盛名之下的白衣尊者,虽然名之为风,但从无一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平凡普通对于他来说,只是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此时此刻,老天爷像是赏赐给他片刻超然,长风顶着别人的一张脸闲庭信步,那感觉轻松无比,甚至还带着刺激与欢愉。走着走着,只听得有人在高声吟诵着几句词。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长风愣住,寻思片刻之后,循声而往。 …… “要不你回去吧!”二毛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阿瑶。 “不……不用!”明明有些害怕,但阿瑶还是努力冲着二毛挤出一个微笑。 二毛嘴角也扬了扬,不过那笑容里却都是自嘲又苦涩的意味。清水的群众离开之后,阿瑶提出趁着夜色在镇上看看,不过结果可想而知,除了二毛和瓜子,没人响应。本来大毛是要来的,可是被慕桥叫走了,据说有要事相商。其他弟子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别说帮忙了,就连好听话也没有一句。好在大毛离开时,将两仪剑塞给了阿瑶,否则,她真是连个防身的物件都没有。 深夜,整个镇子静悄悄的,半点烛火不见,连家中鸡犬都不发一声。第一次下山,便遇到如此情形,毫无经验的两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以防万一,两人将瓜子留在了客栈,二毛画了两道驱鬼仙符,和阿瑶各自带着,同时在两人身边结了一道结界护着,只要两人距离不过三步,那结界便能同时护住二人不被邪魔侵扰。 寸步之间,二毛和阿瑶静静走着,晕开的月光朦朦胧胧照在两人身上。从离开长安到现在已经五年间,十六岁的二毛长高了很多,以前还总需要阿瑶照顾的爱哭鬼,此时正挡在女孩身前,那修长的身子像一堵墙般坚强厚实。正走着,阿瑶轻哼一声,二毛扭头看去,原来她太过紧张,差点儿被脚下突然增高的石阶绊倒。 “呵呵”二毛笑了笑,一双眼睛弯弯的煞是好看,他对着羞红了脸的阿瑶伸出一只手,温和说道:“傻阿瑶,把手给我,我拉着你!” 紧张可怖的气氛,一下子被二毛的轻松冲淡,阿瑶也冲着那亲切熟悉的目光灿烂一笑,伸手紧紧攥住身前那宽厚的手。两人会心一笑,继续前行。眼前的路依旧漆黑一片,森然可怖,但两人心里已经不再如刚才般孤单凄凉。在这世界上,虽然有些人不能时刻相伴,但却始终与你同行,可有些人,即便曾经与你比肩而行,却也只不过擦身而过,从此互为烟云。 就在这安静之中,突然暴起一声凄厉尖叫,二毛、阿瑶俱是一愣,迅疾向那声音之处跑去。 ------------ 第九十二章 收复恶鬼(本章较惊悚) 两人刚跑出巷口,便看到惊魂一幕,漆黑天幕下,一道森然院墙将内外隔为两处。外为寂静无声、蜿蜒曲折的巷子,内是发出阵阵惨叫、莹莹幽光的宅院。那惨叫声凄厉狰狞,只叫人头皮发麻,唇齿打颤,阿瑶下意识紧紧攥住二毛的手,二毛胸口也在急剧起伏。他俩人虽然不知不觉已在苍冥修道了三年,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此时,不仅他二人呆住了,就连周边的邻居也无一家一户敢出声。 正当两人呆做一团时,一声微弱的“救命”混在惨叫声中发出,二毛、阿瑶俱是一颤,两人下意识打眼,不必开口便已心有灵犀。二毛、阿瑶“刷”得抽出佩剑,大喝道:“何方妖孽,还不出来受死!”同时,飞身跃入墙内。只见西面厢房的白色毛头纸上隐隐绰绰印出一个影子,那影子乍看像人,仔细看去却好似脊梁骨上生出一排齿牙,而且身量也比常人大了数倍。 来不及害怕,二毛凝神指尖在空中画符,边画边叱道:“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一道金光乍现,驱鬼符咒立时朝那恶鬼扑去,那恶鬼反应过来,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物件,嗷叫着破窗而出。 阿瑶猛然间倒抽口凉气,那恶鬼足有两人高,骨架奇大,头脸上半是骷髅半是残破颜面,一只眼眶空荡荡的像吞噬万物的黑洞一般。二毛立刻催动咒语向那恶鬼镇去,只见金色符咒如慧光之剑刹那贴在恶鬼脖颈之后,立时烧出一片空洞。 “嗷……”的一声,那恶鬼吃痛,伸手向脑后抓去,半天摸索不着,竟然生生扳下自己的头颅倒按回去。 见此情景,二毛也是惊悚万分。恶鬼不顾烧灼的疼痛,一把扯下符咒就要扔在地上。 “妖魔厉鬼,束送穷泉。敢有干试,摄赴洞渊!”二毛双手合十,食指竖起,按在额头之上,又唤出更强咒语。顿时符咒金光大现,只烧的恶鬼腐肉吱吱作响。 可符咒法力再强,也只有一道,眼见那恶鬼张牙舞爪扑了上来,二毛拉着阿瑶凌空跃起,立于房檐之上,瞬间又画出三道灵符向那恶鬼掷去。 可是这一次,恶鬼反应过来,别看它体形硕大,但左躲右闪,竟然将灵符避开,二毛见状急催符咒,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口,恶鬼就劈头盖脸扑了上来,伸出粘连着脓血残肉的骷髅手直向二毛心窝掏去。 “啊!”阿瑶大喊,下意识挥起两仪向那枯手斩去,只听“呛”的一声,两仪仿佛砍在生铁上一般,虽然将那枯手斩断,但阿瑶被巨大的力道冲了出去,直摔下屋檐滚落到地上。 “阿瑶!”二毛惊叫出口,此时二人距离早已超过十步,他竖起的结界庇护不到女孩,而恶鬼正与自己纠缠一团,二毛学的是道法,剑术并不十分强势,况那恶鬼虽然粗大,但极为灵活迅速,几番下来了,二毛只有招架之力,根本无暇凝神施法。 阿瑶忍痛从地上爬起,见二毛与恶鬼战得越发吃力,想也不想,便对着恶鬼下盘斩去。 “嗷!”的一声怪叫,恶鬼低头看向阿瑶,许是探知她身无结界,功法微弱,便调转身子,直向阿瑶扑去。那恶鬼虽无兵刃,但一双鬼爪极为锋利,划过地面,三尺厚的青砖生生留下道道爪痕,阿瑶顾不得害怕,更没时间回忆所学剑法,只是顺着心知,提着两仪剑,下意识攻劈躲闪,二毛被恶鬼挡着,跳不下来,也只能站在房檐之上,与它拼斗。他二人一上一下,一虚一实,一撩一冲,断时间内倒也配合默契。可就在这时,谁也没有发现,屋内竟然又有一个黑影冲了出来,阿瑶背对着屋门浑然不知,二毛立于屋顶也看不到,那黑影身量极小,还不如寻常猫狗,只见它冲到离阿瑶一步之时,瞬间扑到阿瑶肩膀之上。 “啊!”阿瑶惊吓一声,扭头时,一道青光紧贴着耳边劈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已然身在鬼门关。 “就这点儿本事,还敢充大!”耳边响起明月的声音,随后阿瑶被有力的臂膀拉到一边,睁开眼,大毛焦灼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你怎么样?” “没事儿,你快去帮二毛!”说着阿瑶将两仪剑递给大毛,大毛摇头,抽身向那恶鬼冲去。 半空中,明月踩着云头挥舞着青冥剑,她剑法凌厉飘逸,完全不是当日与她比试时的样子,阿瑶心中涌起一丝感激。一旁,大毛空手上前,伸臂张手,唤道:“剑由气生、不拘与物,来!”瞬时,他张开的手中凝出一道寒光闪闪,如月华星辉般的剑气,那剑随着大毛心意,时而变得展臂之长,时而缩成三寸之短,虽然以气为形,但刚猛异常,锋利无比。只见转瞬间,大毛已经斩断恶鬼双臂。 失了双臂的恶鬼顿时暴躁异常,在不大的院子里奔跳起来,顿时好端端的一处院子,被撞的七零八落、墙塌地陷。 阿瑶想冲上去帮忙,突然又想起刚才微弱呼救的那个声音,便壮着胆子向漆黑一片的屋内摸去。还没进屋子,便闻见无比浓重的血腥味,阿瑶使劲压抑着快要忍不住的尖叫,念了一个光明诀聚在手指上,再举起臂膀,照向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柜子衣物散落一地,贴着东墙窗户下,盘着一张大炕,炕上似乎有人。阿瑶高举手臂,一边轻呼道:“别怕,我是苍冥弟子,我来救你了。”一边慢慢走了过去。 床上躺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她的脸扭向窗户一边,阿瑶分辨不出这人是死是活。只见女人身上盖着被子,下面似乎有东西在动。阿瑶猛然将被子一把撩开,顿时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抖落下来,阿瑶顾不得看那东西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般,眼前女人自心窝至下被生生剖开,心脏早已不见踪影,更可怕的是,腹部即便被剖成两半,但那高高隆起的骨架和皮肉分明显示这女人已经怀胎将娩,可是……可是……胎儿呢?!胎儿哪儿去了?!阿瑶只觉得肩膀剧痛起来,伴随着那翻天覆地的惊悚与血腥,生生要把自己如眼前女人一般撕成两半! …… 俗话说:文艺青年都会有几个屁味相投滴朋友,所以,朕强烈推荐以下屁友作品,非常好看,每个都别放过! …… 【依灵修仙记】懵懂小依灵遭遇EQ白痴先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感情都是要靠处滴。 【重生之八福晋的奋斗】悲催穿成八福晋,为了反转历史而奋斗(八哥遭遇事儿精八嫂……唉……皇子也有难念的经). 【安富尊荣】穿越到古代,种田经商有一个好男人,穿越女遇到腹黑男的故事。 【网游之酒师】】小白玩家酿成一代酒师 【大龄剩仙】师父别怕,徒弟爱你! 【重生之阎欢】看医学院毕业生林想收获圆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重生主持人】重生虽身体缺陷了,但心智仍在,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天地 【重生之安然处之】重生后赚钱,学习,交友,要幸福,要努力 【幸福原来很简单】重生也可以很简单的去幸福 【网游之菜鸟很疯狂】变成半NPC玩家的奋斗生涯。 【梦落银川】八荒大地,神族女娲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第一个女人,故事由此展开。 【仙决】平凡女子的修仙之路 【原始社会女酋长】看平凡小兔女掀翻原始社会做酋长(老霸气了) ------------ 第九十三章 心魔 初秋深夜,一个瘦小的女孩儿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她衣衫破旧,头发蓬乱,脸上还有清晰的四个指痕,显然是刚被揪打过。小女孩抬起头,看着身前不远笼着淡黄烛光的窗户,大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屋内一个女人高声叫着:“打死你个狐狸精,年岁不大你还成人了,知道勾引男人了,呸!” 那女人骂的极为难听,原本是跪着的小女孩突然慢慢站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化成血红色。她脸上带着妖异的笑容先走到一旁房间内,片刻之后,手里提着一把看着比她还厚实的菜刀走了出来,向着女人叫骂的房间轻轻踏步而上,女孩瘦弱的仿佛一片树叶。 “吱嘎”一声推开门,屋里静了片刻,女人又叫骂道:“谁让你站起来的,老娘不是说让你跪倒天亮吗?你要干什么?!你……你……想干什么?!……啊!杀人啦!……” 片刻之后,女孩提着血刀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谁伤我一分,我就要还她百倍”!说罢,女孩提起滴着血的菜刀猛然对着空中砍去,只见那刀变成一把长剑,周遭也变成了仙云暮气,女孩对面站着另外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明月”女孩的声音异常冷酷可怕,一双血红的眼睛更是令人生畏:“我叫你放了瓜子!” “哼!我凭什么听你的!”那个叫明月的小姑娘神情刁蛮。 “那好,你可以不听,不过……你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听了!” “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女孩突然暴起,提剑直扎明月心窝。女孩招招夺命、剑剑杀生,更可怕的是,女孩全然不顾自己也已经被刺得多处受伤,咕咕流血,只是疯了一样向明月砍去,边砍边喊道:“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这世间没什么是我喜欢的。”突然风轻云淡的声音响起,女孩猛然回身,一袭白衣如抓不住、靠不近的风在天边飘动。 “师父!”女孩刚才还一脸杀气的表情瞬间被哀求代替,她“噗通”一声跪下,苦求到:“师父,你为什么如此绝情?” “我在等一个人,”白衣男子转过身,清俊的眸子空空荡荡看向女孩:“可是那人却不是你。” “不!我能摘下凤凰泪,我能使出断念,我不会背叛您,永远都守在您身边,我爱……”女孩梨花带雨哭做一团,却被白衣男子绝情打断:“那又如何。我等得不是你,就算苍冥倾、六界灭,我沐长风魂飞魄散,也不会在意你半分。” 女孩的神情瞬间凝住,整个人仿佛呆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她站了起来,眸子里鲜血般的红变成了红莲业火:“苍冥倾、六界灭?好,既然你说了,我便倾覆了苍冥,踏灭了六界!我要将天地变成修罗场,将所有繁华胜景烧为灰烬,即使寻遍诸世,我也要将秋水的魂魄挖出来,让你眼睁睁看着她灰飞烟灭!哈哈哈……” “阿瑶……”突然之间,那白衣男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双桃花眼正笑得无比灿烂。 …… “不……!”阿瑶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来,立刻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么啦?” 阿瑶一头冷汗,喘息未定,她直眉瞪眼向说话之人转过头来。大毛迎上她的眸子,顿时也是一惊,急切问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是大毛啊!” 阿瑶迅速收回目光,努力掩饰眸中的慌乱,低眼看去,自己正躺在客栈床上,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你觉得怎么样?”大毛伸手给她擦了擦额头冷汗,正在这时,明月走了进来,看到他俩如此亲密,顿时拉下脸来。 “进屋看看都能晕倒,你还真给我们帮忙!”明月依旧冷嘲热讽。 “师姐!”大毛立刻出声制止。 这时,阿瑶才恍恍惚惚问道:“大毛哥,你们……你们都没事吧?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二毛刚才还来看过你,现在他和瓜子去给你买药了!”大毛温和安慰:“那恶鬼也被我们收复了,你放心。” 阿瑶点点头,明月说道:“都说了这种闲事少管,你还偏不听。若是自己有那能耐也算,现在可好,你受伤也就算了,这清水镇的百姓已然全全指靠我们了,看来不把这里的鬼捉干净,咱们是走不了了!” “师姐,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大毛说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苍冥责任,再说昨晚,你不是也去了吗?” “我那是为了……”明月脸一红,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只恨那日没有将阿瑶一剑打败!” 大毛眉头蹙起,脸也微微发红。倒是阿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想起梦中要杀了明月的情景,她生生打了个寒战,一双手也下意识紧紧攥了起来。 青丘深处,一片郁郁葱葱,狸小白一身金色长袍华贵非凡,他站在一棵古树下,紧皱着眉头,眼睛似有似无地看着前方。不一会儿,一个一脸惶恐的小童跑了过来。 “公子”那小童声音有些颤抖:“昨晚之事,我已经当面问过鬼川的青面……” 狸小白转过身来,修长的桃花眼含着浓浓杀机。 小童咽了口干沫,梗着脖子说道:“青……青面……说昨晚是一场误会,以……以后……会……会注意的。” 狸小白修眉竖起:“注意?!他说如何注意?” “那个,青……青面说他已经将那女孩体形样貌告知门下,如果再遇见,自然不会伤她。不过……”小童想了想,原本打算将“不过”之后的隐去,可他们这位公子绝顶聪明,心知万也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不过青面说,万一真的打起来,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所以还是希望公子能够体谅……”小童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哼出来的。偷眼看去,狸小白竟然嘴角轻轻一笑,小童见状赶紧低头,他知道这位小主子怕是要下狠手了。 “青面……”狸小白咬牙切齿说道:“我看你忘了谁是你的主人!” …… 强烈推荐一下好文: …… …… 【依灵修仙记】懵懂小依灵遭遇EQ白痴先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感情都是要靠处滴。 【重生之八福晋的奋斗】悲催穿成八福晋,为了反转历史而奋斗(八哥遭遇事儿精八嫂……唉……皇子也有难念的经). 【安富尊荣】穿越到古代,种田经商有一个好男人,穿越女遇到腹黑男的故事。 【网游之酒师】】小白玩家酿成一代酒师 【大龄剩仙】师父别怕,徒弟爱你! 【重生之阎欢】看医学院毕业生林想收获圆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重生主持人】重生虽身体缺陷了,但心智仍在,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天地 【重生之安然处之】重生后赚钱,学习,交友,要幸福,要努力 【幸福原来很简单】重生也可以很简单的去幸福 【网游之菜鸟很疯狂】变成半NPC玩家的奋斗生涯。 【梦落银川】八荒大地,神族女娲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第一个女人,故事由此展开。 【仙决】平凡女子的修仙之路 【原始社会女酋长】看平凡小兔女掀翻原始社会做酋长(老霸气了) ------------ 第九十四章 论道 除去恶鬼,清水镇的百姓着实高兴极了,不仅敲锣打鼓,而且还焚香示天,以表感恩。青丘九村七镇的百姓也奔走相告,苍冥一时如救世之神般名声大躁! 穆清接到慕桥云笺,心中既惊又喜,虽然这些弟子涉世未深,与妖邪斗法时,难免遇到危险,但这毕竟是修仙历练的必经之路,更何况也是大振苍冥威风的好机会。穆清将情况禀报崇华上仙后,崇华只吩咐了一句要在暗中照应,便不再理会。毕竟鬼界与妖、魔相比,最是不堪,他对弟子们很有信心。穆清随后将崇华意思告诉慕桥,并同时给了他一道法咒,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将情况告知长风,让他耐心等待。 酒楼之上,长风正在与新结识的男子对酌。那男子相貌修伟,气度不凡,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浮世之色。他正端起一杯酒,仰面喝下,朗声吟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今朝有缘来相会,明日你东我向西。” 长风端起酒杯,这酒他已不是第一次喝,但辛辣之味终是有些不习惯。听男子念完最后一句,长风说道:“山月兄,我观你乃大智大慧之相,若是潜心修道,必然能一步登天。” “哈!一步登天哪里有我现在快活!”山月笑道:“所谓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我为何弃大隐而趋小成。” 长风一愣,又说道:“既然是隐,又何来大小之分。” “若没有经历过世间各种滋味,如何看破红尘?若没有在虚华浮世中打过滚儿,何谈物我两忘?”山月说到这儿,冲着长风问道:“其实无论人间、六界,情字最难勘破。可是,当真正勘破之时,还有什么乐趣!” “放下红尘之事,便得大道!”长风反唇相讥:“凡人之所以永堕轮回之苦,便是因为心中执念太深,太看重现世的快乐,而忘记欢乐之后的痛苦。其实只要跳出繁华羁绊,便能分清生与死孰苦孰乐?” “分清又如何?”山月轻笑一声,再饮一杯:“有乐便有苦,可是有苦就有乐!若是因苦便丢弃了乐,真是迂腐至极!大家常说看破红尘,便得大道。我却以为世间最大的道法,是看清,看透,而不看破!” “看破红尘,虽是破,却是全。就如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情到深处,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脱去三千情丝,方见世间大道。” “那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山月突然开口,语气低哑酸涩,神情也一改往日洒脱,变得阴郁起来。 长风顿住,爱?自己应该算是爱过吧,虽然一厢情愿,但也终是守了那么多年……可若是世间的爱都如他经历的一般,那他宁愿从不曾动心,亦没有爱过。 长风与山月论道三日,虽然两人谁也不能令对方心悦诚服,但山月所说却让他对道法有了些许不用往常的认识。长风从小到大学得都是玄门正宗、参的都是天地大道,红尘俗世、芸芸众生、生生死死对他来说不过是这个世界细枝末节的点缀。他坚信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无波,无坚不摧。可是他为何害怕生与灭?又为何追求寂静无波? 长风正想着,山月又叹道:“因无爱而登天,怪不得世间诸神各个面目可憎!” 长风不语,心中突然涌起东君在红天赤日中的那张脸。 …… 有了师父的旨意,慕桥便放下心,带着众弟子认认真真降起鬼怪来。降住恶鬼的第二天,慕桥便将弟子兵分两路,从东西两个方向向清水镇东三十里外的鬼川进发。阿瑶身子还没好,虽然二毛极力认为她应该在镇子里休息,但殷珞珈立刻讽刺道:“当日非要托大驱鬼的不是阿瑶吗?怎么装好人的时候,就是小师叔了,现而今真要冲锋陷阵了,倒成了小耗子!” 瓜子气不过,直接和她吵了起来。阿瑶肩头疼痛异常,那痛像伸开枝蔓的杂草,直窜向全身,整个人也迷糊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说道:“我是苍冥弟子,自然也是要去的!” 正在这时,大毛上前一步,对慕桥说道:“师兄,小师叔身子还弱,不如让她留在客栈歇息。再有,若是镇中有其他异动,咱们也好有个照应的人。” 慕桥刚要点头,明月说道:“就是,而且她去了,不能打、不能帮,连个兵器都没有,到时候难不成还分出一个人专门护着她?!” “明月,你未免太瞧不起人!”二毛忍不住说道。 “哼,若要我瞧得起,就得有真本事!总不能事事都仗着你们俩个护着!”明月言语刻薄,表情轻慢。 “放屁!”瓜子喊道:“若是没有昆仑虚爻给你撑腰,没有崇华、穆清给你开小灶,你连阿瑶的脚指头都不如!哼,我们再不济,也是自己一步一步从长安走来的!” “你……你……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明月气急了,眼看就要和瓜子打做一团。 阿瑶心中“腾”得窜起一团邪火,眼前出现昨夜梦中那鲜血直流的菜刀…… “都给我闭嘴!”一句话喊出来,一屋子人都傻眼了,就连阿瑶自己都惊得不知所措!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这怎么可能?! “我……我……”众目之下,有惊讶、有嘲讽、有好奇,阿瑶仓惶说道:“我去,我一定要去!” 大毛紧紧皱着眉头,寻思片刻,将两仪剑塞到阿瑶手中:“傻丫头,有我便有你!” 不待阿瑶抬头,二毛咬破中指,飞快在她手中化了一道灵符,又冲她笑道:“以防万一”。 瓜子也扑了上来,站在阿瑶肩头上,喊道:“伤你即死,我说到便做得到!” 如此情形,其他弟子尽管不服,但也都不出声了。慕桥适时开口道:“好吧,既然如此,大家便分头行动吧。只是记住,如果遇到强敌,千万不可硬拼,毕竟青城之约才是我等此番下山的责任。” “是!”一声应答之后,二十二名弟子分为两路,御剑出发。阿瑶也紧紧跟着大毛、二毛,只不过她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不仅如此,就连意识也渐渐不受控制起来。 恍惚之中,二毛拉住她的手,微笑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阿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轻飘飘地点点头,可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 第九十五章 枉生阵 御剑飞行了不久,天空里便腾起了阵阵阴云,刺鼻的恶臭和血腥味越来越重,最后大家都忍不住掩住了口鼻。二毛拉着阿瑶站在剑的前端,他学习道法颇有慧根,对岐黄六爻也多有涉猎,在出发之前,他悄悄占了一卦,此时心中千头万绪,但脸上却还镇定着。 大毛带队行在最前,身后跟着明月、江流等弟子。按辈分说,他是最后入门的弟子,本不应该与二师兄慕桥平分带队,但要论剑法,他却可以说得上苍流众弟子中的熬头,就连崇华上仙对他都十分赏识,好几次与穆清说大毛最有长风当年之风貌。不仅如此,明月对大毛的喜爱苍流尽人皆知,她作为昆仑虚爻的唯一亲人,无论以后功法如何,都将成为昆仑虚的主人,以血脉相承这是昆仑千百年规矩,正因为如此,苍冥才对明月百般迁就,同时,大毛也或多或少因明月的喜爱而抬了不少身份。此时,他稳稳飞在队列最前,虽然第一次斩妖除魔,但他脸上看不到半分惧色。除去剑法不说,在苍冥的三年里,大毛学会的最重要的就是克制和隐忍,他虽然只有18岁,但行事老练、性格沉稳,对人亦是恭敬谦和,可是,在这一切背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也许这便是大毛最大的成长,亦是他最大的牺牲。 一路上,阿瑶都在默诵静心诀,肩膀上的伤是昨晚被不明之物咬的,那东西已经被明月一剑劈烂,可是他们没说,阿瑶也没机会问,更不敢问,她苦苦撑着不仅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更有说不出口的私心,那便是她想如师父一般降妖除魔,更盼望有朝一日能够与师父并肩双修,成为世人仰慕的大侠。如此想着,心神又乱了。自她做了那个奇怪的梦醒来,就时常觉得心烦意乱,身体里总是奔涌着一股急天斥地的怒气,这让她害怕,更让她迷茫,梦中的人分明长着如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可那人却并不是自己,她是谁?自己又是谁? 不知不觉间,阿瑶心中静心草晃动了起来。邪魔侵神,静心草便会自动召唤种在另一人心中的子株。此时长风正在打坐入定,为防走火入魔,静心草的异动暂时被纯罡正气压制下来,只见他双目微闭,手掐仙印,一脸祥和平静,脑后还腾出袅袅仙气。人间这一遭,长风走对了。就像一个一直被关在家中的孩子,刹那间进入了大千世界,他所有的微妙顿悟瞬间在真实世界中得到印证,不仅如此,红尘俗世的纷繁复杂还让他对虚空道法有了新的理解。仅仅数月,长风仿佛脱胎还骨,眼界胸襟甚至情怀都大不一样,虽然秋水留下的痛还不时冒出来挣扎一番,但比身在苍冥之时,那些伤痛已然不再那么难捱。对其他人来说,先修人道,再修仙道,才能知苦而向乐;可是对长风来说,先修仙道,再历人道,更是厚积薄发,事半功倍。 …… 阴风阵阵、泣声幽咽,转眼间鬼川已到。大毛微灵传信告知慕桥情况方位,随后便带着众人,自剑上落下。落地之后,二毛上前在所有人身上设了障眼法和结界,一方面避去身形和身上所带的仙气,另一方面遇有暗袭时,结界能够及时发现。准备妥当之后,十一人开始向鬼川进发。 瓜子飞在阿瑶身前,神情有些异样。她是一缕幽魂,严格说来也属鬼界,此时,周遭的气味像极了鬼蜮中千年不散的腐尸恶臭,她害怕极了,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永远不见天日的厉獠虚空。 青丘多丘壑,鬼川就在沟谷之中。大毛带着大家走了几步,便停下步子,轻呼了一声“开天眼”,众弟子立即将额间天眼睁开。阿瑶虽然剑法不精,但九层心炼倒还熟练,再加上长风度她十年灵力,她的内力功法还算拿得出手。 天眼打开后,大家都是一阵抽气,刚才看到的谷口虽然阴森,但并无异常,可现在再看,那谷口两边挂满了或被掏空或残破不全的人尸,脚下一步处,还有用正淌着血的人头摆出的阵法。二毛迅速上前查看,片刻对大家说道:“这是鬼界的枉生阵,一旦陷入阵中,便被至阴至寒的鬼气包围,直到内精被吸完成为枯骨,所以大家要格外小心。” 听二毛这么一说,明月与殷珞珈明显俊脸煞白。二毛继续说道:“不多大家也不需担心,一会儿我走在前,大家紧跟着我便是!不过需要记住,无论是鬼界还是鬼川,都最忌走回头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必须一直向前!” “各位师姐、师兄,一会儿我断后,大家不要惊慌,只管跟着他走便是。”大毛神情肃穆,语气沉着,小小年纪能够做到他这么从容镇定实在难得。 他二人说完之后,大家便自动站成一排,阿瑶站在末端,大毛站在她身后。站好之后,二毛开始带着大家走向枉生阵。那阵由九十九个血人头组成,分为八宫。其中八宫又各自起阵,无一重复且变化无穷。最邪的是枉生阵在乾卦阳位堆着面向日、神、鬼三面的三颗幼女人头,以极阴之气冲开生门,只留死路。 这阵二毛曾在书上看过,但亲身经历却是第一次,而且那血淋淋的人头触目惊心,他努力回想着破阵之法,但却忍不住想回头看。正在这时,他想起苍岚宫的那一注无源之水和水中的无本之木,羡渊上仙似乎正笑眯眯对自己说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空,唯心不空。万物之本,唯一是也。” 二毛顿时天光一现,心智突明。他将狰狞可怖的枉生阵细细看了一遍后,闭上眼睛,封了五识,只按照本心本意,向阵中走去。身后诸人,或神情仓皇、或面色紧张,也都快步跟上,生怕被落了下来。这里面只有两人颇为怪异,一是瓜子,她面色如土,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另一人便是阿瑶,她的脸上除了不知何时漫上的乌紫之气外,再无任何表情,就连那双晶莹的眸子,也空洞呆滞,仿佛死了一般。 ------------ 第九十六章 以歌破阵 看起来枉生阵左右四方不过各自三丈,但真走起来,却觉得寸步难行。阴气、血腥和浓重的瘴气弥散期间,走进阵内不过十步,大家便都已觉得凄寒难耐。二毛打头,大毛护后,由于瘴气越发浓烈,十一人的队伍却还尾首不得相见。大毛密音传话,让前后弟子够拉住衣襟,以防迷失走丢,自己也伸手搭在阿瑶肩上。 怎么这么凉?大毛刚碰触到阿瑶,手心就像摸到了冰一样。他心中疑惑万分,但鬼针之中无法开口,不管是何原因,大毛手掌发力,向阿瑶身上推送股股热气,而阿瑶竟然仿佛不知觉一般,一丝反应都没有。 一行人走了好久还没出阵,他们哪里知道即为枉生,便不得超生。这枉生阵以血人头为桩,是当年阴间用来强拘被砍下脑袋仍不愿死去刑天的阵法。当时刑天无头无眼,到处乱撞,此阵便应了一个“乱”字,以阵法复杂多变,让人守卫难接为根基,同时鬼瘴恶邪,专门侵扰入阵者的心智和功法,在阵内待得越久,对心智法力的损伤就越大,直到精灵被吸干。所以要想破阵必须抓住一个“快”字。 二毛五识全都封住,又结了结界,因此虽然感到阴风阵阵,但心神还很清明,他心中已将阵布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越走越顺。就在眼看要走出破阵出笼时,二毛心中突然一紧,右腿正抬离地面半寸! 不好!无灭即道、水宫大开!破阵遵从避重就轻,他一路走来,看似凶险,但实际并无太大波澜,若是按照心中所算,此时一步下去,踏的应该为阳泉,为何走到了主阴的水宫?!二毛片刻计较,身后众人仓皇不及,差点儿扑了上去,还是大毛与二毛心有联动,他本能感觉到不妙,瞬间发力,将大家拖住。 突然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是一惊。大毛密音想二毛问道:“如何?” 二毛不语,但明显跳动加快的心脉已然告诉大家情况不妙。大家呆立了一会儿,阴风裹挟着刺鼻血腥抽打过来,殷珞珈突然喊道:“走错路了,这可怎么办?” “别回头!”大毛来不及用密音,只喊出去。可已然晚了,殷珞珈本能回身,几乎就在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了最最可怕的情景,整个人同时变得透明起来,眼看就要被阴风卷去。 就在这时,一阵高尖的女声响起,那声音似乎穿透层层迷障,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空中飘着一个透明影子,那影子无头无脸、无眼无鼻,正绕着大家飘来荡去。那影子极为可怖,可声音却很是好听,尤其唱出来的曲调,顿时让然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不仅心向往之,就连身都忍不住向那影子靠近。 也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与那先发的女声不同,后起的声音幽咽凄凉:“朔望月,月亏与月盈;夏翦风,心诲与心晴。扶墙望,人远与人近;相思引,空唱给谁人听。” 这声唱出立刻将前声盖住,殷珞珈已然透明的身体逐渐虚实相交起来。此情此景所有人都呆了,只有二毛闭目凝神,努力思索着什么。大毛循着声音惊看去,却发现后唱之人居然是瓜子! 可惜瓜子毕竟为一缕魂魄,越长底气越弱,殷珞珈愈发透明起来,差点儿就要被阴风冲散。大毛稍一思索,立时空手取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笛声和着瓜子清唱,以功法将瓜子声音放大了数倍,大到整个鬼川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中飘荡的魂魄见此,立刻在瓜子、阿瑶、大毛三人头顶盘旋,一边唱一边奋力扑着结界。好在这魂魄已经转移注意力,殷珞珈元神归位,才又恢复了正常。 即便如此,大毛心里反倒更加焦急。很明显二毛走错了路,此时正在另寻破阵之法,而这自己偏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恨自己道法微弱,不能如群仙会上,长风尊者一剑划天,生生劈出四方八位,寻出生门。其实,大毛并不需要自责,当世诸仙,即便九霄天神,能以一己之力劈天幻日的,不仅需要深厚的内力,更需要坚定超卓的毅力与气魄,这万千仙神中,唯有沐长风能做到这一点。 在枉生阵中两厢胶着,最后获胜的只有恶鬼。不过片刻,江流身上已经结霜,明月脸色也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突然之间,瓜子从阿瑶身上惊跳起,破结而出,直向二毛飞去。空中那透明魂魄见状,立时也追了上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扑通”几声,二毛身前守阵的血人头被推乱了几个。一时间,阵盘大乱,水宫冲神,散而不聚,二毛骤然睁开眼睛,踏宫而行,带着众人冲了出去。 终于冲出阵外,进入鬼川。虽然周遭依旧腥臭阴冷,但比之枉生,已经好多了。大毛最后冲出之时,见瓜子栽在地上,浑身像被炙烤了一般,那魂魄盘在瓜子身边,仿佛要吸她入腹。大毛顿时凝气成剑,照着魂魄拦腰砍去,可是如以剑劈水,那魂魄只不过荡了荡,没有丝毫损伤。可就是这荡的功夫,大毛已经抓起瓜子,飞冲了出去。 那魂魄在身后轻笑一声,呵呵唱到:“无聊无聊啊,你以为最想得到的,偏是最轻贱的!你以为不会失去的,偏是最早离开的!你以为能长相守的,偏是永远不会回头的!哈哈哈哈……” 大毛那里顾得听这些,他匆忙冲出来后,连忙带着大家就地打坐调息。打坐了一会儿,这才突然感觉到怪异,为何瓜子受伤,阿瑶一点儿反映都没有,要是往常,她就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对瓜子不管不顾! 心里想着,打眼看向阿瑶,只见自己身边左不是她,右也不是她,大毛惊跳起来,从头到尾看过弟子,十个!只有十个!阿瑶哪儿去了?她怎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 第九十七章 等一人 刚才仓惶脱阵时,大家只顾飞身出去,谁也没在乎身边之人,此时此刻,阿瑶突然不见,瓜子又生死不明,看着眼前打坐的众位弟子,一个个还未从刚才的慌乱恐惧中跳脱出来,大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以剑法自负,对于仙术、仙法并未放太大心思,可今日遇到了枉生阵,剑法根本无法施展时,他才明白以往的自命不凡,是如此苍白可笑。 其他人还在打坐调息,大毛疾步走到二毛身边,将瓜子托付给他后,刚说完自己去找阿瑶时,二毛急急拽住了他的袖子:“我也去!” “不行!”大毛一脸严肃,语气也格外狠厉:“咱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法术精湛。我看着鬼川甚是古怪,你一定要带大家平安走出去!” “哥!”二毛难得叫大毛一声“哥”,大毛一愣,二毛抢白道:“你……你不能有事!……我去找阿瑶,你带大家离开……” “不行!”大毛不等二毛说完,立时施了定咒,将正要起身的二毛定住,不待二毛解咒,大毛已然飞身出去,可谁也没料到,几乎与他同时,另一青衫罗裙也高高跃起,循着大毛的身影,向丘壑深入飞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瑶只觉得天旋地转、血脉逆流,整个身子如分筋错节一般,已然不受控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迷迷糊糊记不起来,只记得从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出来后,自己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只想喝口水。 脚踩棉花一般走了不知多远,阿瑶只觉得又回到了苍冥,远处隐隐绰绰的银华树下,是温暖无波的碧潭。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到处都是狰狞凄厉的恶鬼。有的吐着长长的舌头,有的半边脸烂着,还有的伸着长臂向她抓来,可是突然间又转向别处。阿瑶只觉得干渴异常,整个人都快冒出烟来。 正在这时,身边恶鬼突然蹦跳起来,向着阿瑶来时方向抓去。空中两道青影一前一后掠过,正好与扑来的恶鬼迎面相抵。大毛召唤出被阿瑶扔下的两仪剑,向着恶鬼刺去。他剑法精湛,剑气纯厚,两仪剑在他手中发出巨大灵气,灼灼如青天白日,灿灿似游龙傲宇,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中,翻飞出惊天剑气,直杀得恶鬼毫无招架之力。片刻,斩鬼无数的两仪剑越发灿烂起来。可是,两仪虽猛,但恶鬼数众。砍杀了一片之后,立刻又有恶鬼扑上来,如蚂蝗之势,裹挟着怨毒的怒气,一批批一阵阵迎着剑锋而来。 大毛再勇猛,也抵不过如此冲杀。正在此时,一道青影袅袅落在他身后,娇如银铃的声音带着心疼斥道:“你这样厮杀,迟早累死!” 大毛转头看去,神情瞬间惊讶异常:“明月,你怎么来了?!” 明月与大毛背靠背站着,一剑挑了几个恶鬼后,她似嗔似羞地说道:“现在你不叫我师姐了?!” 大毛立时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情绪却是气恼:“胡闹!你快回去!” 明月也急了,直喊道:“我偏不!” 又有恶鬼扑上,两人同时发力化解。大毛喊道:“你快回去!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如何……向师父交代!” 一听这话,本来与大毛抵肩的明月顿时跳开,不顾死活地与大毛对视,将后背直直晾了出来:“原来你不是关心我,而是怕没法和师父交代!” 大毛见她突然这般,早已吓坏了,也顾不上心烦意乱、男女有别,只是一把将她抓过来,护到身后,心急地说道:“别闹!你赶紧回去吧!这里凶险异常,我……我……怕护不了你!” 明月被大毛抓着的手轻轻一抖,旋即紧紧回握住,她声音颤抖地说道:“谁用你护?!我……我……” 可惜说者有心,却时机不对。大毛此刻全神贯注,所有微识都放在了身边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恶鬼身上,他一手抓着明月,一手挥舞着两仪剑,原本清朗的眸子瞪得老大,整个人如绷起的满弓,再拉拨不了半分。 这边大毛与明月虽然心思不一,但都在拼力砍杀。而阿瑶浑然不知,也似乎毫不在乎,已然踉踉跄跄走到了恶鬼深处,那渴求的神情就像见到了寻觅良久的宝贝。 碧潭近在眼前,银华也再向自己招手,阿瑶眼前已经虚实不分,她不仅看到了这些,而且还直直瞪着银华树下那如花如云一般的男子。阿瑶伸出手,梦呓般轻唤道:“师父……师父……”。 这一切的一切,包括阿瑶脸上的奇异绽放的笑容和神情都丝毫不落的看到狸小白眼中,此刻他就站在旁边一株光秃秃的枯树背后,一双眸子像着了火般盯着正向树下血泽奔来的阿瑶。 “公子,再不出手,这姑娘怕就要掉到血泽里去了!”狸小白身边站着那天通传情况的小童。 狸小白沉默不语,脸上挂着赌气又心疼的表情。小童皱了皱眉头,怪不得青丘人人都怕公子,他家公子的心思真是怎么也猜不透,尤其再要与眼前这瘦小的姑娘拉上关系时,那就不仅仅是猜不透,更是惹不起了!小童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二人时,他家公子狠心放了这姑娘半身血,那时他心中只感到恐惧;可是第二次见他二人时,他家公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被人群包围,正出洋相的姑娘,那神情飘忽又欢喜的如青丘三月的暖阳;现在是第三次,小童却不知道他家公子的神情该如何形容,若说怜惜这姑娘,此刻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鬼川瘴气迷乱,一步步奔向吞噬万物的血泽,若说不怜惜,可公子为何一听说这姑娘也跟着众弟子来鬼川,便片刻不等的跟来……。 此时,狸小白心中也是千头万绪,看情形阿瑶定然着了瘴气,迷乱了心智,看着阿瑶距离血泽越来越近,他心中酸疼的不得了,恨不得立时将她抱住。可是……狸小白攥了攥拳头,可是他不能让所有的安排都功亏一篑,他在等一个人,这场戏的主角,而阿瑶是唯一能够引他登场的棋子。 血泽,凝聚了在上九层下九层地狱受苦奸邪恶鬼死后之血,那是死后之血,更是充满了怨气邪恶的恶灵之血。对于任何人,即便是恶鬼来说,血泽都意味着永无天日的折磨。那血沾一滴,便疼过焚心锥骨,若是不小心掉入其中,血泽中积累千年的恶魂咒怨便会缠上来,将人生吞活剥,并且永拘于此。而此刻,阿瑶正一脸欣喜期待的冲着血泽跑来,她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踏入,丝毫不知其中阴狠。 “公子……”见阿瑶距离血泽只剩三步,小童忍不住呼出了声,不知为何,他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同情这个清瘦无力又单纯的女孩。 狸小白紧紧攥着拳头,心跳的仿佛要脱身而出。不知不觉间,两行泪从狸小白的眼眶中滑出,一个声音苍白无力但又哀求可怜地窜出心底:阿瑶,别恨我,只消再撑片刻,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 第九十八章 风起云天 沧海桑田抵不过一瞬间。此刻之前,狸小白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感受。眼看着阿瑶一脚马上就要踏入水面。树后小童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向狸小白看去。狸小白面惨白如纸,一双妖娆的桃花眼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近乎疯狂的火焰。他向来自负,所料之事,无一不准,所设之计,无一不着,他心思极其慧敏,性情又格外要强,再加上阴晴不定的性子,和从无失手的得到,狸小白便有了今天舍我其谁的傲然。可是,现在他心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傲自负,而是刻骨的害怕。 “呲……”的一声皮开肉绽,阿瑶惨叫一声猛然收回脚,同时,狠狠跌落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滚做一团。 这不是碧潭吗?为何会这样?阿瑶朦胧的心智辨不清方现实和虚幻,但脚尖被噬咬的疼痛却是千真万确。再抬起头,只见碧潭中间盈盈站着一个人,那人白衣荡荡,乌发飘飘。 “师父……”阿瑶声音嘶哑,但饱含柔情。 那人扭过身,冲着阿瑶轻轻一笑,端端伸出了手臂,像是扶更像是召唤。这就是血泽最可怕的地方:幻心引。无论是谁,只要沾上血水,那血水便能直透心智,抓住人心中最柔软伤痛的地方,幻出无妄之影,勾取迷失的魂魄,让人自甘沉沦,就像现在正踉跄爬起,不顾刮骨般的疼痛,又向血泽走去。 狸小白见状,愤然发力,身子刚掠出去,便瞬间移开方向。因为东面天空中如电光闪过,一道金光劈下,在阿瑶身后结出人形。只见这金色的人仪态威严、剑眉星目、神情冷峻,浑身透出独立于天下、傲然于乾坤的威武气概,就连伏在树上的狸小白也忍不住赞叹一声,不亏黄帝后人! 不错,来人正是轩辕云天。自群仙会匆匆一别又是一个春秋。一年时光,即便对修仙之人来说,也不过潺潺流水,无声无息,可是云天却不一样,他仿佛偷了时光般,迅速成熟壮大,不仅身材更加修伟挺拔,而且气质更是桀骜逼人。不过无论如何变化,云天看着一人的眼神始终没变,依旧柔情中带着戏谑、深情中附着疼惜,就如此可一般。 对身后一切,阿瑶浑然不觉,她满心满眼只有湖中那人。 “笨蛋!”云天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阿瑶毫无反应,依旧前行。只听“嗤”的一声,阿瑶身子顿时歪了歪,云天这才发现,女孩脚上沾着紫黑血污,而且那血污居然自己啃掉皮肉,变得越来越大! “阿瑶!”云天惊呼一声,如闪电般掠到阿瑶折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他只顾心急,发力急猛,力道收不住,便又抱着阿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这才慢慢飘落下来。 “啊!啊!啊!”阿瑶发觉被人抱起,突然如疯子般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撕扯捶打着云天衣襟。 “阿瑶!你怎么了?”云天大惊失色,下意识攥住阿瑶猛力捶来的双手,目光灼灼看着她:“阿瑶!我是云天啊!” “放开我!放开我!”阿瑶眸中全是血红,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仅凄厉,而且万分诡异! 云天心中一紧,顿时意识到阿瑶定是受了心魔侵扰。他一边按住阿瑶右腕灵宫穴,一边对着眼前狂怒暴躁的女孩轻柔说道:“阿瑶,我说过会带你走保护你,现在我来接你了!” 阿瑶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尖利地喊叫不停。她力气虽小,但身子却固执的如难驯的小鹿。云天怕手劲儿太大伤了她,便腾出一臂,将阿瑶捞入怀中,紧紧揽在胸前。 “放开我!放开我!”阿瑶挣扎不得,只有丝丝缕缕男性阳刚之气窜入鼻中,顿时又在身体里掀出滔天巨浪。 狸小白紧皱着眉,对着小童骂道:“青面何在?” 小童两股颤颤,支吾道:“他……他……” 狸小白眸子瞬间变成紫色,他嘴中默念诀咒,转瞬间,一阵青色阴风打着旋儿冲了过来。狸小白紫色妖瞳如渊般深不可测,他瞪着青风中依稀身影,密音驱驰道:“青面,杀了他!” “公子,他是黄帝后人,伤他杀他永不超生!”青面声音颤抖。 紫瞳突然光芒一闪,狸小白嘴角妖异扬起,整个人迸发出吞噬人心的魔光:“杀了他,不过你永不超生;不杀他,我会让你人间十八代476位后人活着的时候世世受苦、即便死了,也要将十八层地狱给我走一遍!” 还没听完这话,青面就已经开始发抖,半天,他战栗着说道:“你……做不到!” “哈!”狸小白轻笑一声:“青面,是谁将您从红莲业火中救出,是谁建出这鬼川,是谁让你们这些恶鬼幽魂在苍冥、昆仑眼皮子地下作祟?!放眼天下六界,只有我狸小白一人能做到!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青面虽然不忿,但也不敢冒动,只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狸小白声音一软,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听说松林府白家昨日刚诞了一个小儿子,白白胖胖甚是喜人……” “公子!”一听这话,青面劈声喊道:“我青面拼死一战,一定竭尽全力,但若是胜不了,求你高抬贵手,莫伤我后人!” “我讨厌人和我讨价还价!”狸小白紫瞳一闪,瞬间收了紫光,宽袖一摆,化去了身形。 青面咬牙向正抱着阿瑶的云天看去,他毫无征兆仰天怒嚎了一声,那声音凄厉狰狞,充满了咒怨之气,直喊得鬼川上下风气云涌、一阵动荡。 这边,还在打坐恢复的众弟子,猛然一惊,二毛立刻跳起,唤开天眼,穿越迷障而去。正与恶鬼拼力奋杀的大毛、明月也顿住,他们身边密密麻麻的恶鬼俱是一战,扭头便向声音之处涌去。大毛赶紧趁机要将使个乾坤挪移,将明月送回去,可明月似乎早就料到,不仅迅速躲开,并且不管不顾的从身后一把搂住大毛,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伤心哭喊道:“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此时,大毛身上已经多处受伤,持剑的右臂正淋淋漓漓地向下滴着血。大毛身子骤然僵硬起来,他抖了抖,伸手奋力去掰腰间那双修长莹润的小手,努力让声音变得冷淡:“师姐,请……自重!” “我偏不!”明月哭了出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那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也去送死!”大毛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明月顿住了,但也只是眨眼功夫,她便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你,我就要陪你送死……这……这也是我的事情!” 此时,青面又是一声长啸,鬼川众鬼齐齐向那啸声涌去。二毛心知不妙,也要冲过去,但被骤然升起的一堵结界拦住。大毛紧咬了咬嘴唇,撇下明月向啸声冲去,明月自不甘落后,也飞身跳起,刚越到空中,便被大毛掌风顶出。可就在那掌风扑来时,另一强大力道也顺势发力,拖住明月身子,一下将他两人同时掀翻在地。 重重结节之中,只留下一身赤金怀抱着阿瑶的云天。他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恶鬼厉鬼、这些鬼獠之后,一团阴气暴涨的青色正噼啪作响,吸收着来自地狱的咒怨与愤怒。 ------------ 第九十九章 鬼王白起 云天俊眼微眯,冷冷看着身边如蚂蝗一般的恶鬼。怀中阿瑶仍在不断挣扎,而且青面的嚎叫显然对她也起了作用,力气突然增大了不少。云天顿了顿,伸出手掌,一边念咒一边向阿瑶额头拍去,只见云天落掌之时,他手中赫然出现一轮金卦,金卦一贴上阿瑶额头,便瞬间沁入女孩体内。阿瑶身体猛然一挺,迅速瘫软了下去。 云天一手搂着阿瑶,一手指天,口中念道:“火龙出崖,众鬼无形!”瞬间,一道火焰如龙一般自东方神位而下,聚在云天手指。云天向着众鬼一扫,立时那火龙烧成一片火海,哭号惨叫之声如擂鼓般响起,到处都是皮肉炙烤的恶臭,转眼密麻如蚁的恶鬼被烧灭了大半。 青面低哑晦涩的声音响起:“能借到东君之火,不亏黄帝后人。” “少说废话!我今日是来救人,不想和你争斗,你还是识相让开。”云天傲然答道,毫无惧色。 青面哈哈大笑,转瞬便到云天眼前:“我这里是鬼川,进来的可以是人,但从这里出去的必须是鬼!” “那你也需得有着本事!”云天见青面来者不善,联想起半日前凭空飞来写着“阿瑶有难”的云笺,心中有了计较。 青面轻“哼”一声,周身笼罩的青瘴中,伸出无数骷髅手,那鬼爪不仅狰狞异常,而且爪爪乌黑带毒。云天跃身一躲,闪过鬼爪,可那鬼爪好似无穷无尽,瞒天瞒地追着自己扑过来,饶是他灵敏迅捷,但怀中还抱着一人,云天几次险些被那鬼爪抓伤。 青面没料到这小子如此不堪,便放心上来,一边打一边喊道:“轩辕氏真真也就如此啊!” 云天心急,想使出定决,将着青面定住,岂料青面放声大笑道:“不得我门,万法皆空!小子,我劝你别费力气了!” 那鬼爪铺天盖地,密集如雨,云天又抱着阿瑶,只能飞身跳出躲避。没想到青面突然大喝一声:“乾坤倒置、无法无天!”瞬间,天沉地升,看似腾空跃起,实则狠狠摔在了地下,不仅云天惊愕无比,就连鬼川众恶鬼,都被活活埋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栽进血泽,化为一团脓水。 看来青面是要定了自己性命!云天将阿瑶放在地上,咬破中指,在阿瑶周身接了伏羲八卦阵护体,自己则大喝一声:“大胆恶鬼,竟敢逆天!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刷”的一声,一道灿若烈日的赤金光芒在云天手中出现。青面定睛一看,仓惶喊道:“轩辕剑!” “哼!”云天冷笑道:“轩辕剑已经千年不发,你这恶鬼能死在此剑之下也算是三生有幸!”说着,云天举剑过来,使出天虞所教的一线飘渺,只是眨眼间,便在青面周身奔走了数个来回,随后只听“咔嚓”几声,青面瘴气中伸出的鬼爪,被齐刷刷砍断,如枯枝般散落地面。 轩辕剑既然能砍下刑天的头颅,这世间便无一能挡住它的利刃。青面连声惨叫,周身瘴气被瞬间撕开,一个人样男子从里面跳了出来。云天一愣,心道这难道便是鬼川之主? 不仅是云天,就连狸小白也是一愣,青面撤去瘴气,露出真容,竟然是个华发老者。只见他魁梧高大,肩膀宽厚,一张脸满是历经风雨的沟壑,尤其是那双眼睛,满是千锤百炼的果敢和刚毅。 云天大惊,几乎颤抖地喊道:“您是……战神武安君……白起?!” 青面身子一颤,片刻悲愤大笑:“白起早已自刎杜邮,现在只有鬼川青面!” 狸小白也皱紧了眉头,他千算万算,却从没想过青面居然是号称“人屠”的白起!此时想想,不由懊恼!白起当年乃秦国大将,一生斩落人头25万,又坑杀赵国四十万兵士,最后因受陷害,被迫自刎。他一生杀人入麻,阴气深重,虽入了地府,但无人敢收、无鬼敢动,只能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的玄岩受苦。狸小白想了想,怪不得自己救他之时,青面能带出如此多的厉鬼兵。 云天上前一步,恭敬拜道:“白起将军,我乃黄帝后人轩辕云天!当下六界混乱,乃是当今皇上实德。我已揭竿起兵,还望老将军能住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青面陶然大笑:“小子,你虽是黄帝后人,但却无秦皇之勇。再说,白起已死。我是鬼川青面,今日受人之托,定然取你性命!”青面伸手空中一摘,一把乌黑发红的青铜剑戟出现在手中,直刺云天而去。 “破天戟?”云天心中叫道,他仓惶躲过,边躲边劝道:“将军,我乃真心向拜……您难道不想……不想再重穿战甲……横刀立马……驰骋天下?!” “咣”“咣”轩辕剑和破天戟相互劈杀,不时火光四射。云天心不在焉,只是躲挡,而青面却毫不留情,招招夺命。 “废话少说!老夫自刎之时,就已心死!一腔忠肝赤血早已没了!”青面长戟一挑一勾,云天脚腕一下被划出寸深口子,险些割断筋骨。他踉跄几步,赶紧唤出金刚罩,又匆忙止血。 云天即便修仙,也是凡身肉体,要不是他身上流着赤金血液,妖魔不侵,早已被鬼川毒瘴熏死。的确,无论云天跟着天虞多么风光潇洒,剑法多么精妙,他始终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手也都是如他一般的小角色。现下遇到白起,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云天才知自己着实嫩得很。 青面已是胸有成竹,破天戟如划空之箭,带着青铜远古的低哑,如疾风掠过般,响起“嘶嘶”啸鸣。云天心中大骇,从胸口摸出九宫天盘,咬破中指血滴入中盘,顿时九宫天盘如金轮般开始越转越大。 狸小白轻笑一声,说了句:“终于等到了”,便从腰间摸出能吸万物光辉、能折射天地灵气的乾坤镜,对准九宫天盘发出的道道金光。瞬间,乾坤镜又将金光一折,聚成一束强光,直直照到鬼川之外六十里的青丘深处。 轩辕云天心知白起已不可能为己所用,便闭目催动咒语,使出九宫天盘必杀神卦神女阵。这是轩辕黄帝战蚩尤时,登坛致祭,天神所授的符诀,记载在天篆文册龙甲神章之中。云天拜师之时,便央求天虞带自己到轩辕丘,已自己赤金之血,解除轩辕丘之封印,拿出了保罗古今万象的天篆文册龙甲神章。也正是因为这部神章,云天不到三年便脱胎换骨,不仅法力提高了数倍,而且兵法奇门也参悟甚多,于是他才能揭竿起兵,半年间便吞下西南诸川。 这神女阵法力极高,云天又以金血点之,更加变得肃杀而决绝。可青面也是一代战神,经历过千军万马,见过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只见他抡起破天戟,向着空中金卦猛刺而去,云天见状忙跳到天盘之上,接着金轮转动之力,向青面压了下去。九宫天盘道力强劲,破天戟锋芒亦盛,两厢角力,竟然也支撑了片刻。可毕竟青面乃人间战神,又在阴间修为了数百年,慢慢的轩辕云天愈发不支,金卦也动荡起来。青面越战越勇,胜负已见分晓。突然,狸小白伸手一弹,顿时青面后背仿佛受了重创一般,一口血喷了出来。云天见状骤然发力,金卦如盖一半,直压着青面头顶扑下,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如巨轮般大小的九宫天盘倒扣在地,青面不见踪影。 恰恰这个时侯,一身血污、满脸污浊的大毛、明月冲开结界,跳了进来。众恶鬼见青面已被扣住,顿时吓得四散奔逃。大毛冲着明月喊道:“不能让它们再到人间祸害!” 明月点点头,挥舞着青冥剑,奋力杀去。云天虽然将青面扣住,但心中仍然不安,他面对金卦开始念咒,狸小白使出顺风耳,一字一句听着。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阿瑶已然醒了过来,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悄悄走到云天身后,猛然扎了下去。 ------------ 第一百章 英雄无泪 “啊!”两声惨叫,此时众人才向他二人看去。可是目光还未到,大毛就惊呼着飞了过去。整个匕首齐齐没入云天后背,金色血水顺着云天的背汩汩流出。再看阿瑶,她已经云天突然乍起的强劲内力,抛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入血泽! 就在同时,另一声惊呼又爆了出来,大毛下意识回头,只见明月左肩被一双鬼爪抓住,那鬼无头,另一只鬼爪向着明月头顶抓去,仿佛要摘下来放在自己脖颈上一般。 “大毛,救我!”明月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只得开口大叫。大毛身子在空中一滞,就在这眨眼间,阿瑶已然要掉入必死血泽。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树后闪了出来,如闪电一般,直冲向阿瑶,在落水的前一秒,将她抱了起来,飞到泽外、没入草丛。 大毛将无头鬼砍杀后,急忙转身,可阿瑶已然不见踪影,再看云天,他背上血流如注,只爬在九宫天盘之上。突然,九宫天盘开始颤抖,仿佛被人生生顶起了一般。 “不好!”大毛大叫一声,刚才他隔着结界已将云天与青面斗法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青面要脱卦而出了!” 话音还没落,只听“咔嚓”一声,乌黑发红的青铜破天戟如伸向苍穹的鬼爪般,从九宫天盘下伸出,片刻,青面挣扎着举起车辇大的九宫天盘,慢慢站起身子,直直将生死未卜的云天高高举在空中。 心知绝无胜望,大毛一把拽起明月就要从来时路走,突然想起二毛所说鬼川不能走“回头路”,又要带着她向青面后侧冲去。只听青面一声大叫:“真是世道不济,竖子成名啊!尔等小子也敢闯我鬼川!我早说过,能出我鬼川的只有游魂野鬼!” 说着青面将头顶举着的九宫天盘狠狠向血泽抛去,同时生出一只手臂,直直抓向大毛和明月。眼看天盘就要落入水中,大毛已然被卡住喉咙之时,鬼川阴云密布、遮蔽天日的空中,突然被划出一线破绽,那破绽如撕锦裂帛般,伴随着“咔咔”声,转眼间,就将鬼川上空十里阴云扫荡的干干净净! 恶鬼最怕阳光,就连青面也不例外,只听鬼川上鬼哭狼嚎,一片凄厉,青面也躲闪不及,向着沟壑深处扎去。 “天道有偿,报应不爽!白起,你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也不思悔改,还逃出鬼界,占地为王。”空中响起朗朗仙音,一个纤尘不染、俊雅出尘的男子端端立于云间,他手持一柄湛然黑剑,一双如星辉般夺目的眸子,穿过层层阴瘴,如光如炬般只向青面看去。就在同时,他伸手一点,如从容接住风中落花般向血泽的掉去的九宫天盘,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对着青面继续说道:“白起,我有心教化,你可愿意受命?” 青面伏在沟壑中,抬眼看向云端:“你是何人?如何破得了我鬼川瘴气?” “你这瘴气虽然浓厚毒辣,却邪不压正,挡不住我的湛泸。” 青面大惊设色,结巴说道:“你是……你是……长风尊者?” 长风嘴角轻轻扬了扬:“白起,你还未答是否愿意受我教化?” “那也需得你有这本事!”青面大喝一声,从沟壑中跳出,他一把扯过身边小鬼,劈手扔在空中,破天戟奋力一划,顿时小鬼变成一片血雾,遮出一里阴云。青面站在阴云之下,冲着长风喊道:“老夫今日便领教你的玄天九式!” “哼!”长风摇摇头,只说道:“你不配!” 青面大怒,提戟刺去。沐长风身影都没看出动弹,但湛泸已然逼近青面喉咙。青面大骇扯步,将破天戟向空中扔去,“呼啦”一声,自脖颈间抽出一把剑。那剑身如血染般赤红,长风一眼认出,这便是当日白起自刎的龙泉剑!一代英雄,战功煊赫,却因小人诬陷,落得凄凉下场,怪不得白起虽死,但永不瞑目。 要论往日,对于这种妖魔鬼怪,长风根本懒得应付,多半一剑劈死,但红尘游历以来,他已不再如往常般恣肆随性。对于白起,长风虽然不屑,但敬他曾经戎马辉煌,故而,他使出的招式便不再那么很辣,希望能够点化于他。 青面龙泉剑如流星追月,迅疾如电,剑锋带着血腥剑气,将长风紧紧咬住。长风却也不惊,依旧一脸从容淡定,手中湛泸也四平八稳,散发着沉稳的黑色光芒。 青面一剑劈去,长风扯里回剑,同时迅速反手,以剑柄猛击青面手腕。同时说道:“日月山河,退一步方知天宽地阔!” 青面手腕吃痛,调转剑锋,向长风后背刺去。长风顺势掠起,白衫荡荡,飘到青面身后,“刷”的一声,青面后襟被划开一道口子。长风又道:“生死无常,放下执念方能魂魄归一。” 青面大叫一声,以自杀之势,欲将龙泉刺穿自己腹部扎透长风,可谁也没想到,长风瞬间已至青面身前,他两个手指将龙泉剑紧紧夹住,任青面如何抽拽,都纹丝不动。 长风淡淡说道:“死易生苦,你千年等待,所指为何?” 青面顿时愣住!他情不自禁瞪大双目,片刻又低下头去,似在深思又似在叹息,突然间,他扔下宝剑,从阴云中一跃而起,直奔到炽热的阳光底下,忍万道金光将自己已死之身一寸寸烤成灰烬。 长风紧皱眉头,急问道:“你这是为何?” “长风尊者。”白起忍着剧痛,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白起戎马征战、无论人间地府,杀人无数,已然活够了!要不是为了跟随我人间鬼界的这些兄弟,我早已自绝于世!若是尊者真有教化之功,那就让我这些兄弟们早日魂归正道吧!” 长风眉头紧紧蹙起,好长时间后,才缓缓说道:“好!我定然送你兄弟过忘川,进轮回!” “苍天有眼,我白起死不足惜!”随着长长的一声叹息,青面化作灰末消失不见……。 ------------ 第一百零一章 郎心似铁 狸小白抱着阿瑶伏入蒿草之中,在一片乌黑的鬼土上,结出虚镜,跳入其中,直向六十里外的青丘飞去。一边飞,小白一边懊恼无比,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安排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只差一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挫,该怪谁,该怨谁?!低头看看夹在腋下的女孩,小白心里正热烈炙烤的愤恨,似乎稍稍降了些。 一口气飞出鬼川,进入青丘,小白这才长舒了口气。他将阿瑶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查看她的伤势。一眼望去,阿瑶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倒无其他伤痕。小白放下心来,心说她只是受了污瘴之气,只要用功逼出便可。如此想着,他将女孩扶在胸前,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轻说道:“阿瑶别怕,从此以后,我狸小白再不会让你受一点儿伤!” 许是呵气发痒,阿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白轻声一笑,如赏闻一朵娇俏的花儿一般,凑下脸去,轻柔又怜惜地在阿瑶脸颊上亲了一下。 狸小白心柔柔的,刚才受挫的失意完全被身体里涌动的幸福欢愉冲散,此刻无比轻松,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等阿瑶醒来,就将一切告诉她,从此之后,只有对她无穷无尽的好,再不会利用伤害半分!如此想着,小白伸手扶起瘫在他怀中的女孩,准备用功驱除她体内的瘴气,不想阿瑶衣襟被小白身前铜扣挂住,只听“哧啦”一声,阿瑶已经发污的白色后衣领子被撕了一道大口子,小白抬眼看去,顿时怔住! 怎么会这样?!狸小白惊呆了,他毫不顾忌一把扯开阿瑶整个衣领,让女孩后背完全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怎么会这样?!狸小白整个人呆住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巨大惶恐。他颤颤伸出手,不可置信般摸向阿瑶已然乌黑的后背。 没有一丝热气,就连细腻温软的触感都没有,完全如死尸般干枯僵硬!狸小白整个人都颤抖了,他生生咽下一口干沫,努力克制着狂跳的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背后乌黑呈渐变分布,肩膀最深,腰间淡一些。狸小白循着肩头看去,只见左肩靠近脖颈处,有两个小小的凹陷。小白伸手摁下,立时从凹陷处流出乌黑臭血,那血如磨般漆黑,而且极为恶臭,就如鬼川上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一样! 鬼川?!狸小白修目一凛,手置于阿瑶额间,以微灵探去,眼前顿时出现前一夜,阿瑶与二毛力战恶鬼的情景。小白仔细看着,突然感觉阿瑶身后又什么东西窜了出来,直扑上她脖颈间。那东西又黑又小,看不分明,小白心中焦急,便打开天眼,一看之下,顿时心惊肉跳,那东西不是别的,而是……而是……至阴至邪的活死婴! 狸小白瞬间暴怒,紫瞳重现,他紧紧咬着嘴唇,劈头扭向鬼川,极努力的克制了半天,才又脱下衣服,盖在阿瑶身上,将她重新抱起,直向青丘深处飞去。 …… 鬼川阴瘴一点点消失殆尽,长风负剑而立,白衣飒飒,如天神一般。他看着所有鬼魂进入六道轮回,这才转过身。一双深邃又空寂的眸子看向大毛和明月,长风手臂在明月身前一拂,她身上被无头鬼抓破的伤,立时无影无踪。明月已然呆了,只觉得眼前如天神般的尊者竟然如此清俊儒雅,让人只能仰望,不敢正视。 长风看向大毛,直接问道:“阿瑶呢?” 大毛一愣,心中刹那恐慌起来,他下意识向一旁的云天看去。长风也转过头,此时云天已经人事不醒,僵直爬在九宫天盘之上。长风抬步走去,蹲在云天身边,仔细查看。 云天背上的匕首除了柄手已经全然没入,他的金血留了一背,整个人如渡了一层金子。长风紧紧蹙起眉头,伸手抓住匕首,奋力一拔,云天顿时闷哼一声,身子本能的抽搐了几下。同时,长风自怀里摸出一颗药丸,送入云天口中。就在这时,慕桥、二毛等余下弟子也赶了过来。见到长风,大家俱是一愣,立刻躬身行礼。 长风站起身,对着慕桥说道:“你们先将这位轩辕后人抬回客栈。” 慕桥连忙答应,又问道:“那尊者您呢?” 长风左右看了看,说道:“我去找阿瑶。” “阿瑶?”二毛惊声问道:“她……她怎么了?” 大毛叹道:“她拿匕首扎伤云天后,被云天暴起的内力抛了出去。” “什么?!”二毛一脸不信:“她怎么会扎伤云天?!” 大毛答不出来,众弟子都下意识向长风看去。长风一手抚上胸前,心头那棵狂乱摇动的静心草此刻已经寂静无声,仿佛死了一般。他几乎轻喘般微微叹息,寂静的眸子也漫上了忧色。 …… 狸小白抱着阿瑶直奔青丘归藏宫,门口小厮刚迎出来,要接过他怀中女子,便被小白一脚踢开。 “滚,去找鸳鸯梳来!”小白满面怒气,抱着阿瑶直奔丹房。一路上,小白只觉怀中之人越发僵硬寒冷,自己的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颤巍巍伸手,狸小白摸着阿瑶苍白瘦弱的小脸,眼泪瞬间滑落:“……你若敢死……我便……我便……” 丹房外传来脚步声,狸小白迅速擦去眼泪,厉声道:“鸳鸯梳呢?” “你要鸳鸯梳做什么?”一个沉温男声响起。 狸小白抬眼看去,神情不屑:“自有我的用处!” 狸尚脸上罩着愠怒,但语气却不甚严苛,他慢慢走上前,探身看了看阿瑶,说道:“你若是为了她,大可不必了。鬼灵已经侵入她的心神,不用半日,她便成了活鬼头!” “不会的!”狸小白一下子暴跳起来,对着狸尚大喊道:“你没本事救,我有!你没本事守住母亲,但我有本事守住她!” 狸尚身子一颤,神情瞬间瓦解,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很多:“狸儿,她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狸小白也怔住,刚才那句话是本能脱口而出,难道自己真的对阿瑶已经心动如此?!见小白不言语,狸尚复又开口:“狸儿,这位姑娘既然是苍冥的人,现下人家师父也寻了来,不如将她交还出去,也好送苍冥个人情,以便咱们借出盘古斧,解开封印。” 狸小白忙乱的眸子,突然戾光一聚,只听他一字一句咬牙说道:“封印我会解开。这个女子,我也留定了!” ------------ 第一百零二章 鸳鸯不成双 阿瑶身上不着寸缕,只盖着层薄纱,虽然瘦小,但已经玲珑有致的身子被一片莲叶托着,静静躺在如碧潭一般的湖面中央,狸小白矗立水中,扶着莲叶站在一旁。 阿瑶呼吸轻的已经快要听不到了,胸口似乎也都不再起伏。狸小白反过手掌,一个通体透亮闪着五彩斑斓的梳子稳稳躺在他手掌中。小白冲着阿瑶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说道:“阿瑶,咱们俩个真是说不清谁欠了谁的!若不是你们封印了青丘,我便不会到苍冥;若是你没有在青丘边救了我,我便不会屡屡伤你……” 阿瑶一动不动,静静的躺着。狸小白轻叹一声,举起梳子说道:“这是鸳鸯梳,是我们青丘的至宝,也是六界中唯一能养人魂魄的至灵法器。你现在受了伤,我要将您的魂魄养在梳子中,带将你体内所有污浊逼出之后,我再将你的魂魄归位。” 说完,狸小白将鸳鸯梳放于阿瑶头顶,同时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这才准备催动法力,为阿瑶养魂。 狸小白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片刻,整个人便逐渐升了起来,直到朗然立于水面。眨眼工夫,狸小白周身发出紫色光芒,他一把将上衣扯下,只见那精壮后背上,画着九条狐尾,那狐尾顺次缠绕其身,直至胸膛。胸口处,一枚古玉发出紫色光芒,那莹润饱满的紫色,流光溢彩,仿佛是一滴折射了瑶池之虹的眼泪。 狸小白念诀不停,他周身所环绕的紫光与阿瑶头顶的鸳鸯梳交响呼应,九条尾巴也从身躯上游弋出来,变成毛茸茸的巨大狐尾在湖面上轻摇慢摆。九尾狐乃蚩尤与狐女紫苏后人,属上古神遗族,精擅各种幻术道法,乃六界灵力最强一族。如果单纯从灵力心法方面来看,六界没什么族类可以一争高下。除此之外,九尾狐族还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无论什么法术,只要他们看过一次,便能丝毫不差做出来,因此,青丘几千年来虽然是六界中人数最少的族群,但实力却不容小视,一直平安生活至今。 狸小白凝神静气,使出青丘独一心法,以自己微灵进入阿瑶体内,沿她周身大穴神位不停运转,迫使心神魂魄分离,在缓缓导入鸳鸯梳中。一边运转,小白一边心惊,按理来说,中了尸毒,最长也撑不过三个时辰就要发作,可阿瑶自昨夜中了尸毒还苦苦撑这么长时间,一方面得益于苍冥心法护体,但她自已也一定努力撑着,受尽了挖心掏肝,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小白身子轻轻抖了抖,集中精力,继续用功。 当微灵走入心宫之时,小白突然遇到强烈抵抗,一股罡气由心室而发,蓬勃着浩然正气。小白不解,继续发力,但那罡气亦同时强烈起来,大有此消彼长之势。这是怎么回事?狸小白怕冒然施法,震了阿瑶心脉,便让微灵缓缓退了出来,由腋下大穴侧面进入,可是无论怎样,每当小白到达阿瑶心宫时,都会遇到强劲罡气抵抗。那罡气博大绵长,像极了苍冥内功,但由似乎附着于物,充满灵性。 狸小白久冲不开,心里焦灼起来。心宫不开,神识难驱,若是没有了神识,阿瑶纵然醒来,也如白痴一般。小白越相持,心神越乱,九条巨尾巴,开始动荡。正当这时,一股真气由狐尾导入,护住小白心神。 “狸儿,你不要命了吗?!”狸尚的声音响起:“她心里种着静心草,你进不了心宫!” 狸小白一愣,慌忙回神,撤去功法后,疾声问道:“什么是静心草?” “静心草乃苍冥三大至宝之一,生长在西崖云海边上,是一株阴阳并蒂双生草!”狸尚看着阿瑶,神情很是复杂:“静心草可以扶正驱邪,化去所种之人身上一切邪恶妄狞,重树清心正道。但是……” 狸小白猜到了半分,但心里却不敢接受。狸尚叹了口气说道:“静心草需双人同种,一人心魔生,另一人便能感知到。而且只要中了此草,除非血咒解开,要不两个人生生世世都会连在一起,心意相知。” “那她的另一株静心草种到了谁心上?”狸小白开口问道,声音仓皇又黯淡。 “狸儿,沐长风已经在青丘住下了。”狸尚上前几步,一手搭在小白肩上,温和劝道:“我给这位姑娘推过命,她并非是那个可以与你携袖相守的那个人。” 狸小白眸中精光一现,桃花眼怒视着狸尚,好半天,他才开口说道:“谁能与我相守,我心里知道!静心草又怎么样,我自有办法救她!” “狸儿!”狸尚有些恼怒,对于这个儿子,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自从小白母亲暴亡之后,这个儿子便和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冷淡,其实狸尚知道,小白是在恨自己,恨自己辜负了他母亲。 “你与其劝我,不如助我。”狸小白将目光移向阿瑶:“她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我害的。无论她不喜欢我,我都不想欠她的。” 狸尚轻叹一声,缓缓说了句:“好吧。” …… 沐长风将青丘各处巡游的仔仔细细,不禁疑惑万分,青丘何时又被何人封印?若是一般封印,狐王狸尚怎么能解不开呢?可是天下能封印青丘的不过轩辕氏的九宫天盘和姜炎帝的五弦琴,这两位是青丘先祖蚩尤的死敌,只有他们的后人拿着法器才能封印,但五弦琴早已失传千年,姜炎帝的后人又隐于芸芸。如此说来,只可能是轩辕氏了。想到这儿,沐长风心中有了计较,那轩辕云天此番首创怕是与这脱不了干系。 为了不耽误青城之约,长风让慕桥带着众弟子按计划向青城进发,自己则留下来寻找阿瑶。好在瓜子的伤并无大碍,轩辕云天也由于其人帝尊体,虽然受伤严重,但自愈极好极快,只要能安心休养,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常。现下,长风最担心的还是阿瑶,他心中的静心草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而且寻遍青丘也不见丝毫阿瑶微灵。 长风有些心烦意乱,以前在苍缈之时,自己与小徒弟天天相见,却从无有过关心,有时候甚至还有些烦她,烦她雷打不动的请安,烦她有有事没事的受气,烦她在苍缈院中种的玉株,烦她动不动就一脸惊慌的样子……可是,当他在千里之外感应到静心草异动之时,所有的烦躁都变成了急切,他想也不想便御剑飞来,当看到鬼川之上重重阴瘴时,心里更是生生颤了一下,阿瑶瘦弱的身子和怯怯的大眼睛在心中猛然闪过……。 阿瑶失踪了,好几次,长风都在青丘归藏宫门前踯躅,但苍冥与青丘因白帝之事,早已撕破了脸,而长风也因狸尚死皮赖脸追求秋水,而对他相当鄙视。 这一日,长风正在打坐,突然心中静心草剧烈摇动起来,他立刻凝神,以苍冥幻心法探去,只见一片如碧潭般得湖面上,飘着一片莲叶,莲叶上躺着一个几乎赤身的女子。长风仔细看去,那女子正是阿瑶,就在他刚要穿越幻心虚空而去之时,突然眼前的所有瞬间消失,不仅如此,长风心头像被人使锤了一下般,生生向下坠去。 “哇!”的一口血喷出,长风顾不上擦拭嘴角的殷红,捂着心口猝然说道:“不好!” ------------ 第一百零三章 相思引 “狸儿,你疯了!”狸尚猛然闯入幽静,见莲叶之上飞着一颗紫色明珠,正与鸳鸯梳的五彩流光彼此照应、时明时暗,异常美丽。 狸小白依旧站在水面上,只是九条狐尾毫无生气的耷拉着。狸尚疯了一般直冲过去,发现小白嘴角渗出点点鲜血,他顿时惊叹一声,伸出一掌接过那明珠,又以内力心法迅速导入小白身体,刹那间,狸小白的九条狐尾立刻恢复了生机,只是鸳鸯梳应少了对照,突然黯淡了下来。同时,阿瑶嘴角“刷”的留下一股鲜红血液,滴在莲叶上,顿时如荼靡盛放的红莲。 狸尚不敢撤力,手掌护着小白心脉,同时真气徐徐贯入,催动明珠迅速在体内归位。好半天,狸小白终于睁开眼睛。狸尚这才喘了口气,同时惊异万分地说道:“你怎敢让内丹脱体?!万一有个差池,你……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白虽然醒了,但还很虚弱。内丹是所有修炼之人的精华所在,凝聚着内力、灵力、法力和生力,内丹一灭,人也即死;内丹不灭,死亦能生。此番小白居然用内丹强突静心草之功力,即便成功,内丹也会受损,而任何一点损失,待内丹回体时,都会千倍万倍在小白身上放大,这怎能不让狸尚抓狂呢?! 狸小白导出口气,也不理狸尚的关系和责备,直奔阿瑶而去。他看着阿瑶,灿烂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放心吧,我成功了!” 狸尚一愣,神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 …… 长风打坐入定,结出勘心印,准备强拒阿瑶魂魄。正在这时,云天走了进来,他脸色虽然苍白,但身子并无大碍,知晓修养调息,便可恢复。看着长风,云天神情并无太多恭敬,他只说道:“他们说是阿瑶刺伤我的,是也不是?” 长风依旧闭目打坐,缓缓说道:“她当时心智迷乱,是与不是又能如何?” 云天咬咬牙,半天才说道:“我与白起交手时,只听他说受人之托,在我晕过去时,仿佛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从书后掠过,随即没入草丛。我想,阿瑶或许是他掳走的。” 长风睁开眼,看向云天问道:“青丘可是你封印的?” 云天一愣,皱着眉想了想,答道:“我记得曾经封印过一个狐狸洞,但……并没封印整个青丘啊。” 果然不出所料,长风心中有数,点头说道:“阿瑶之事,我自会寻她。这里你不便久留,还是赶紧离开吧!” 云天倔强答道:“没找到阿瑶,我便不能离开。” “你再离开,怕是即便找到她,也看不见了!你将青丘封印了,就是和整个妖界为敌,你认为你今时今日有与妖界抗衡的实力吗?” 云天愣了一会儿,虽不情愿,但也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他对长风恭敬说道:“我能给阿瑶留几句话吗?” 长风点点头,随手从一旁拿出阿瑶的灵犀,递给云天说:“你对着这说即可,等我找到她,再给她听。” 云天点点头,伸手接过,想了想,对着灵犀一端说了起来。长风闭上双眼,听着云天坦荡又真挚的话语,心里突然乱了起来。 …… “阿瑶,这是鹳鹳,很好吃的,你尝尝……”狸小白和阿瑶坐在归藏宫狸小白的住处悠心苑中一颗歪脖儿树下,他二人,一个从银托盘里夹起一筷子味道鲜美的烤肉,一个木呆呆的坐着。 狸小白将肉抵到阿瑶嘴边,哄着说道:“吃了鹳鹳肉,一个月都不会觉得饿!你尝尝,张开嘴……啊……” 可是任凭他如何哄逗,阿瑶都毫无反应,只是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空洞飘渺的望着前方。 狸小白神情懊恼又气愤,他低声但狠戾地说道:“青面,我饶不了你!” 阿瑶虽然醒了,身上的毒也都解了,但神智却丢了,她就像陷入沉睡的孩子,虽然睁着眼睛,但对周遭所有一切都毫无反应。狸尚说这是静心草遇到强劲外力时,本能的封闭心神。除非找到另外植草之人,否者就算是九霄云中的天神也没办法。 “狸儿,心神封闭只能三日,若三日无解,这姑娘必死无疑。”狸尚看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心中是说不出的感情。九尾狐族承袭狐女紫苏之心,虽然狐性天生风流浪荡,但一旦爱上,便有惊动天地,虽九死也不回头的执着。此刻,狸小白的样子像极了曾经苦苦追求芸娘的自己,可惜芸娘已死,自己如论怎么做,都不能化解小白心中对自己这个父亲的怨恨。 狸尚叹了口气,抚着小白的肩说道:“狸儿,你若真的对着姑娘好,就要成全她。” 狸小白身子轻颤了颤,一撤肩膀,躲开父亲的手。 狸尚叹声说道:“这世间,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但唯有感情,却勉强不得。你以为你给她的才是最好,可……可她若心中无你,即便和同枕而卧,也不过是各自的一场惆怅旧梦……” 狸尚声音有些异样,似是有感而发,狸小白静坐不动,只是呆呆看着眼前女子……。 鬼川被荡平,清水镇又恢复了往日生机,正好赶上七天一次的集市,清水以及周边百姓几乎全城出动,不为购物,只为庆贺。集市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多的好不热闹,大家相互打着招呼,停下来便要夸赞几句苍冥的白衣仙人。的确,若非长风赶到,今日绝对是另一番局面。 人群中,两个身影格外醒目,一个穿着淡黄的长衫,一个穿着雪白的绸裙,两人手拉着手,自西而来,缓缓走着。再看他二人相貌,男的长了一副如花眉眼,眸子漆黑如墨,甚是风流,女的倒是平常,干净清秀一张素脸,神情也有些呆滞。 走到一卖糖官儿处,男子停了下来,拉起女子纤手,笑着说道:“阿瑶,这糖官儿最是好吃,我卖给你吃啊!” 女子却什么表情也没有,连哼都不哼一声。小贩见状赶紧说道:“这位公子,抱歉的很,我这儿糖官儿是给狐王和狐王娘子准备的,不买!” 狸小白呵呵笑道:“你买给我便成了,何来这么多废话!”说着,小贩摊上所有糖官儿已然不见,只有金灿灿的一定元宝。小贩惊讶极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想他二人看去时,已经不见踪影。 “狐王……狐王……显灵啦!”人群中,一声欢愉的高喊,给原本就喜气洋洋的集市凭添了更多惊喜。 狸小白拉着阿瑶走到一处开阔之地,他将腰间乾坤袋接下,系到阿瑶腰间,同时从里面拿出两个糖官儿,一个放在自己嘴里,一个送入阿瑶口中,那甜丝丝的感觉瞬间从喉头一直流到心底。小白目光灼灼看着阿瑶,也不管她是否明白,只是柔柔说道:“爹爹刚娶娘那会儿,每逢集市,便会带着娘来买糖官儿。我虽没见过,但今天和你走了这一遭,心中也高兴的很。”说道动情处,小白双手捧起阿瑶小手,摁在胸前:“在苍冥,我骗了你……也……骗了自己,阿瑶我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等你病好了,我再去找你,到那时,我会以青丘之主、狐族公子的身份,风风光光接你回来!” 阿瑶神情木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狸小白低头,迅速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又一把将阿瑶搂进怀中,贴在她耳边,带着不舍和浓重的鼻音说道:“你等我,阿瑶,你等我!” ……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 人面桃花长相忆 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 莫叹明月笑多情 爱早已难尽你的眼眸如星 回首是潇潇暮雨 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 不问何处是归期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引 等待繁花能开满天际 只愿共你一生不忘记 莫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 长风循着心中静心草的微动,踏云而来。这几日,静心草时显时隐,想是被极强法力故意压制着,若说青丘之中,谁人能有如此功法,非狸尚莫说,长风心知肚明,却不能贸然上前要人。青丘和苍冥关系极其微妙,而且……而且青丘找了数百年的人就在苍冥,长风万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今日一早,心中静心草便发出强烈召唤,长风遂跟着本心本意寻去,找了半日,走到一片空寂旷达之地。正在这时,空中响起笛声。那声音婉转缠绵,每个音律皆饱含浓浓不舍,每处转折都韵着凄凄离情,直教人听了忍不住心酸泪垂。笛声尽头,长风终于见到了阿瑶,她穿着一身雪白长裙,乌黑的头发大部分披散肩头,只在右鬓处松松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攒着罕见的紫色珍珠串,那淡淡紫光,将阿瑶清瘦干净的小脸映衬的秀丽异常,就连那双眸子都泛着涟涟的光芒。 长风心头一滞,缓缓向阿瑶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几日可好?” 阿瑶本来毫无表情的脸,突然间对着长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无比干净纯真,不沾染一丝尘埃,通透的仿若星空一般。长风刹那愣住,只觉心头静心草无声无息地颤动起来。 笛声戛然而止,狸小白远远看着,玉笛紧紧握在手中。他看见了阿瑶对长风的灿烂笑容,看见了长风对阿瑶伸出的手臂,看见了他们两个人如风景一般的身影……。 清脆一声,玉笛碎裂,狸小白被碎玉划破,手指滴血,他毫不在意,只是一双凤目闪出如炬精光。片刻之后,一个小童跑了过来。狸小白看着走远的师徒二人,阴郁说道:“告诉他,一切依计行事!” “那……”小童看了看远去的女孩,表情疑惑:“姑娘也……”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将你喉咙掐断!”狸小白骤然转头,表情比厉鬼更加可怖凄厉:“我说了依……计……行……事!” ------------ 第一百零四章 朝夕相处 窗外正在悉悉索索下着薄雨,长风伫立窗前,向外看去,只见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这景致与苍冥大为不同,苍冥四季如春,不见风霜雨雪,不闻鸟语蝉鸣,虽然美丽清雅,却少了生趣。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雨点打在长风脸上身上之上,他微微闭眼,只觉凉津津的。正在这时,一方手帕轻轻擦在他脸上,长风睁开眼睛,只见阿瑶一双大大的眸子,依旧带着纯洁无垢的微笑,清清俏俏站在他面前。 长风以前长居苍缈,虽然对秋水倾心以爱,但发乎情止于礼,并不知男女之间还有不可逾越、不应轻狂的举动,可自从他游历人间之后,虽并无与凡俗情感有所相交,但毕竟红尘情绕看也看了许多,心神已然明白了很多,此时阿瑶如此亲昵举动,长风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退后几步,对她说道:“不碍事。” 但阿瑶似乎听不到一般,复又上前,伸着手、踮着脚,立于长风面前,她眉毛轻蹙,似乎大为不解,但又固执坚持。长风叹了一声,只能闭上眼由她拿着方帕在脸上轻轻擦拭。 自找到阿瑶到现在已经快半月了,可她始终一言不发,而且似乎也听不懂别人的话语,只是呵呵傻笑。长风用苍冥心法探她心神时发现,阿瑶不仅被鬼胎尸毒所侵,而且被云天一掌震乱了经脉,后又被人强行突破心宫,导致静心草封断心门,魂魄阻与意舍,于是便有如今五识不明,神志不清的状况。 为了静心疏导,长风带阿瑶离开清水镇,找到一处僻静之地,名为暮云。暮云山势奇高险峻,少有生灵。于是长风便在一处向阳的地方修建了间茅草屋,集中精力为阿瑶化解疗伤。可是即便如此,阿瑶的心智恢复的还是很慢很慢,她现在一切行为举止、表情喜怒与初生孩童无异,时而懵懂天真,时而固执任性,长风虽然能够理解,但有时阿瑶的一些举动也着实令他尴尬。 阿瑶给长风认认真真、一寸一寸擦完了脸,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收起手帕。她见还有风雨进来,便不由分说关上窗户,拉起长风的手,拽着走到屋内桌前坐下。两个胳膊撑着下巴,阿瑶仰着脸,一眨不眨地望着长风,眸子里是轻柔又满足的欢喜。 长风脸有些红,目光瞥向一边,说道:“我昨日教你的护心法可还记得?” 阿瑶不语,依旧笑着。茅屋点着短蜡,不时噼啪作响,屋外沙沙夜雨轻打草檐,就如此时长风隐隐不安的心跳。要是还是苍缈,长风万也不会感到两人同处一室会有尴尬,而现在不同,到底阿瑶是个女孩子,可她心智未全,为了方便及时查看,又为了避嫌,长风结云化锦,在屋内拉起一帘纱屏,将二人床榻隔开。可即便如此,长风仍然觉得有些别扭,只盼望小徒弟能尽快清醒过来,二人也好尽早开拔上路。 “你如今心智迷乱,我在导化的时候,你需在心中默念法咒,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恢复。”长风说着起身,想到桌前取纸画符,以便他二人打坐疗伤时,能够修正本性,防止邪魔反噬。不成想,他刚站起来,阿瑶便变了脸色,长风也不多思,只到桌前画出符咒,再以三昧真火焚之为灰,倒入清水中,让阿瑶喝下。 阿瑶也不多语,只是一饮而尽。长风看着她说道:“喝了此水,你便早些睡吧!” 阿瑶一双眸子极为清亮,但却丝毫不明长风所语,依旧俏生生站在屋中。长风轻叹口气,走过去,拉起阿瑶的手,将她牵到床前,指了指枕头,又说了句:“睡吧。” 此时,阿瑶才明白过来,可她仍然紧紧拉着长风的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询问。长风连忙摇摇头,说道:“你先睡吧,我还要打坐。” 阿瑶皱起眉头,本来一只手拉着长风,现在变成了两只,她一边紧紧攥着,一边哀求般看着眼前身姿高大、面容绝美的男子。 长风有些生气,即便是阿瑶心智迷乱,也不能太过纵容,他一把将阿瑶两手奋力摔开,一边转过身去,语气严苛地说道:“你怎能如此任性。我是你师父,难道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 也不知阿瑶听懂了没有,反正她站了会儿就乖乖爬到了床上,长风背对着她,也不知她神色如何,只是狠心走到一旁坐塌上,盘起双跏趺,两手仰掌,左上右下,拇指相拄,安放在膝上。长风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舌抵上颚,全身放松,排除杂念,将所有意念集中在下丹田处,寡欲凝神,抱神守静,以气息为促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片刻之后,已入澄明境界。 自查到静心草异动,千里外赶来相救,长风一直被繁杂诸事所绕。这边阿瑶生死未卜,后又心智全失,那边崇华几乎天天发云笺催促,让他尽量不要再管其他闲事,更不能失了青城之约。就在今日,长风还收到穆清通报,说是轩辕云天在幽云起兵,同时魔界护法赤目和燕荣亦在各地暗自串通,大有举旗恢复泽水魔界的意图,为此,苍冥又派出所百余弟子下界勘查,此刻镇守苍冥的弟子已经不足三百人。接到这个消息,长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为何除了神界、仙界和妖界,其余三界突然一同出现如此之大的变故,难道是有人故意兴风作浪?可是这三界各不相干,亦不相照,即便动荡起来,谁有能从中得力呢? 一边打坐,长风一边冥想,自下界以来,他所历所睹的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都在脑海中一一出现,此时微灵大开,正是心智最为清明的时候,如果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线索,那也许可化解当下难题。 不知过了多久,长风收起功法,正要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左腿微微发麻。他垂眼看去,只见阿瑶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正枕着自己的腿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她似乎很冷,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蜷缩着,脸上还带着几道泪痕,那泪痕遮掩下的,是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长风的衣摆。 轻叹一声,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心底生出,直教人冒出柔柔暖意,长风下意识抬起手,向阿瑶头顶抚去,可手伸在空中,却生生顿住了。 长风心道:阿瑶之所以一反常态,有这些奇怪举动,多半是受到极大惊吓,再说她天生胆小,如此黏着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可虽然如此,他俩始终男女有别,再加上自己清静惯了也冷淡惯了,阿瑶变得突然如此黏人,着实让自己十分不便,不仅发不得脾气,而且还要时时看着盯着照顾着宽慰着。想到这儿,长风眉头紧皱,无奈摇了摇头。 窗外夜雨似乎重了,茅草屋内顿时有了冷意。长风有仙气护体,自不觉得,可阿瑶睡得极不安稳,而且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她如猫儿一般动了动身子,紧紧蹭着长风翻了个身,又将手中所抓的衣襟往怀里拽了拽,这才安静了下来。唉……长风苦笑一声,因为自己一句话,阿瑶便在轮回中历经十四世受苦了三百年,方修来今日这一段师徒之缘,与情与理,自己都应该好好待她;无论人界仙界,自己都应该护她周全。 手轻轻落在阿瑶头顶,女孩如丝如缎的乌发在手指间滑过,长风心里顿时觉得安静下来,也许这就是红尘俗世所说的人情世故吧。如此想着,长风自阿瑶手中抽出衣摆,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轻轻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 强烈推荐以下小说: …… 【依灵修仙记】懵懂小依灵遭遇EQ白痴先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感情都是要靠处滴。 【重生之八福晋的奋斗】悲催穿成八福晋,为了反转历史而奋斗(八哥遭遇事儿精八嫂……唉……皇子也有难念的经). 【安富尊荣】穿越到古代,种田经商有一个好男人,穿越女遇到腹黑男的故事。 【网游之酒师】】小白玩家酿成一代酒师 【大龄剩仙】师父别怕,徒弟爱你! 【重生之阎欢】看医学院毕业生林想收获圆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重生主持人】重生虽身体缺陷了,但心智仍在,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天地 【重生之安然处之】重生后赚钱,学习,交友,要幸福,要努力 【幸福原来很简单】重生也可以很简单的去幸福 【网游之菜鸟很疯狂】变成半NPC玩家的奋斗生涯。 【梦落银川】八荒大地,神族女娲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第一个女人,故事由此展开。 【仙决】平凡女子的修仙之路 【原始社会女酋长】看平凡小兔女掀翻原始社会做酋长(老霸气了) 【衣冠望族】她生来不得家人欢心,本是她命中良人,却被嫡姐横刀夺爱…… ------------ VIP卷 ------------ 第一百零五章 茶凉 ------------ 第一百零六章 情生即灭 ------------ 第一百零七章 寒衣调 ------------ 第一百零八章 和平共处 ------------ 第一百零九章 非礼勿视 ------------ 第一百一十章 酥油果子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安夜唱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需尴尬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惊心一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死魃尸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血养尸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弃我去者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仙灵血剑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唯情不渝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里送寒衣 ------------ 第一百二十章 血洗青城(长风遗言) ------------ 第三卷 狐狸娘子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安小调 ------------ 第一百一二十二章 尸山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蔓花藤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紫瞳之泪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臂枕倾心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锁妖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剜心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情痴白帝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真情假 ------------ 第一百三十章 穆青毙命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深不寿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恨前生未积缘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帝之女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河图洛书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君若铃兰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蛇老爹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涯咫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见长风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十年相思 ------------ 第一百四十章 何为真相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人心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风表白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丘问情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书不能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花重锦官城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倾尽天下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争之美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鸿 ------------ 第一百五十章 天地为证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湛泸屠龙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妻结发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是有情痴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毁容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月夜神女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秋水长风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到深处是可怜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万魔之王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万恶之首 ------------ 第一百六十章 斗法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返苍冥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妄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归墟之术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幻海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劫尘灰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潭底之人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秋水还魂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阵 ------------ 第一百七十章 诛仙灭道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步一杀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护魔使者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六界战神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诛仙阵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挥剑断情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万劫不复 ------------ 第四卷 刹那芳华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梦长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重山水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人笑 ------------ 第一百八十章 旧人哭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难全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不止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云起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离人影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阳山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乌云珠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尘无奈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青丝成雪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情皆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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