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鹿鼎记·前传 ------------ 序章 雪山之战 这个是前传,主角们前世的故事,请不要54,谢谢~~ ********************************* 也说那一年冬天,天气格外的冷。小镇的东南边,就是白茫茫的大雪山。 传说雪山之巅住着凶悍的雪狼群,雪狼王身上的雪灵珠,更是件人人觊觎的宝贝。 刚进山,狂风就夹着雪片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人闯进雪山的少年只穿着玄色单衣,被吹的不耐烦到皱了眉,左手一屈一伸,指尖突然绽放出淡红色的柔和光束,迅速在他的身边张开一个圆形的屏障,将风雪统统屏蔽在外。 白色的雪地里,似乎有无数团白色的物体在迅速的向自己靠近。但是却因为雪地里白茫茫一片晃的眼睛生痛,少年索性干脆闭上了眼睛。 来了,是狼群。 玄衣少年不进反退,脸上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也不睁眼睛,只觉得风从脸颊一扫而过,于是反手就是一剑刺出! “嗷嗷!” 先扑上来的那只雪狼惨叫一声,瞬间便被砍断了喉咙,鲜血飞溅的跌落在地上抽搐。 没等第二只雪狼做出反应,剑光一闪,精准无比的将狼头一剑砍落在地。 洁白的雪地上顿时绽放出鲜红的花朵。也许是嗅到了同伴的血腥味,不远处的雪地上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大批的狼群出动。 玄衣少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右手提剑,剑尖前指,左手食指平伸,轻轻在剑端一划。这柄剑可以在瞬间就杀死两只雪狼,自然锋利无比,可吹毛断发,在剑端一划,指尖立刻就渗出血来。 血一落上剑端,顿时爆发出极为耀眼的红色光芒。如果说他刚刚指尖散落的淡红色如同春天里绽开的杜鹃花,那么现在的颜色,就好像是新娘出嫁时,身穿的大红色喜服,绚丽又妖冶。 “血契,杀无赦!”,缓缓收回右手,双手负后,但是宝剑竟然泛着红光,悬空而立,少年的声音清亮冷峻,在雪山里久久回荡着。 话音未落,宝剑便疾驰而出,朝着狼群飞去。顿时杀声四起,白皑皑的雪原上,一下子血流成河。 “嗷嗷!” 狼群终于发出哀嚎,仿佛是求救的讯号,风雪骤然大了起来,少年身上的红色屏障也被刮的出了缺口,风猛的吹进去,不由的睁开眼睛,侧了一下头,寒风夹着雪片锐利如刀子,一下子就刮的脸颊生痛。 风卷起地面的雪片,铺天盖地而来,等到大雪落下,视线清晰起来,少年看到狼群默默的又集中起来,为首的一只,眉心有一个明晃晃樱花瓣般的标记,于是右手用力握住剑柄,嘴角一扬。 “很好,雪狼王,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他三入雅塔雪山,终于让他遇上了这身怀宝物的雪狼之王,以他的脾气,这次绝对不会放它离开! 眼睛一亮,右手凭空一挥,宝剑调转,径直飞入了他手中。 左手食指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于是放在唇边轻轻吸允,血染了唇角,在漫天遍野的银白当中,璀璨的颜色格外美丽,坚定的将血抹在剑端,松开右手,指尖一屈,宝剑再次带着殷红的光芒凌空而出! “血契,杀无赦!” 仍是那五个字,少年的语气仿佛含了冰,震得大地都为之一颤。 雪狼之王毕竟是群狼之首,见宝剑来势凶猛,而操控宝剑的,正是站在原地不动的玄衣少年,于是刻意绕开宝剑,朝着他猛的扑了上来! 危机忽现,玄衣少年指尖再度绽放出绚丽的红光,幻化成一支光剑,朝着雪狼刺了过去,但是他没想到,雪狼竟然不闪躲,仍是迎着扑上来,在光剑刺穿它腹部的同时,他的尖牙也紧紧咬住了他的左边肩膀。 “该死,竟然有毒!” 少年用力的甩开死咬着他肩膀不松口的雪狼王,见伤口瞬间转成了青黑色,于是狠狠的骂了一句,肩膀上一阵酸麻,竟是没有了知觉,身上的红色光圈急速褪去,一直在空中穿梭的宝剑,也突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趁着对方分神的功夫,雪狼王竟然领着狼群朝着雪山深处窜去。 不能让他跑了! 少年心里一急,连忙右手一伸,宝剑凌空飞回到他手中,顾不上自己的伤,迈开步子,就跑着追了上去。 雪狼王也受了伤,因此少年便一路沿着血迹踉踉跄跄追上去,一路追到了雪山顶,眼见雪狼王领着狼群退入一个山洞,一咬牙,提着剑也跟了过去。 一进山洞,突然觉得一股灵力直逼而来,竟然比雪狼王高出不止百倍,心下又惊又喜,心想若是找到了这比雪狼灵力更高的灵兽,这次雪山之行就真的是不虚此行了,除了对托他寻找雪灵珠的人有个交代,自己也能收获不少。 于是毫不犹豫,快步往里面走,外面冷的刺骨,但是越往山洞里走,竟然渐渐热了起来。 左边肩膀的肿胀慢慢已经蔓延到了左臂,整个臂膀青黑一片,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雪狼王齿尖的是剧毒,寻常人沾了便会立刻丧命,但是他却仗着有灵力护体才得以支撑,但是到了这会儿体力不支,于是难以与剧毒对抗下去。 踉踉跄跄走着,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又高又宽的山洞,赫然已是尽头,沿着山壁是一个巨大的湖,湖水不似一般的透明,却是少有的冰蓝色。湖水中央是一块两丈见方的石块,从石块中间的裂缝处,长出银色的玄冰尖刺。 他停下来勉强的抬手擦了一把汗,心下暗暗惊奇,如此热的地方,竟然会有生有极寒的玄冰尖刺,真是不可思议。 雪狼王领着狼群退到此处,也无路可退,只能掉过头来对着少年露出尖牙怒吼,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双方一动不动,只是对峙。 玄衣少年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于是抬手摘下腰间的酒囊,仰着头喝了几口,剩下的一股脑儿的浇在了肩膀的伤口上。 伤口被烧得剧痛,意识也又清明起来。 他左手无法动弹,再使不出“血契”,于是只能将剑抬手往空中一抛,右手指尖再度红光泛起,用力挥出,一字一顿道:“剑本九生,一生三,三生九,九生万物!” 随着他的低喝,一柄宝剑竟然迅速化一为三,又从三变为九柄,一字排开,在身前凭空而立。 这是他师门的独传绝技“九生”,施展是要以自身灵力而定,若是灵力一般,即使苦练四十余年,也只能将一柄宝剑变为两三把,像他这样天赋极高的,刚刚二十岁不到,就能将宝剑化一为九,整个孤杭山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正是孤杭山掌门玉真子最为看重的大弟子,提起来欧阳夏的名字,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咔嚓……” 微小的响动,谁也没有听到,湖中央的玄冰刺竟然因为“九生”的剑气而突然从中央断裂开来。 雪狼王看着欧阳夏,突然轻轻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白色的毛皮上突然抹过一丝殷红,竟然是受了伤。 欧阳夏扬了一下嘴角,但是心里却暗暗叫苦,表面上看,他的剑气凌厉,能够不动声色就刺伤雪狼王,但是使出这“九生”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他体力不支,全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于是一咬牙,低喝一声:“去!” 九柄宝剑齐齐飞出,将狼群团团围了起来,随着剑飞出,欧阳夏腿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此招一出,他再无灵力抵挡,欧阳夏心里清楚,成或不成,这都将是他的最后一击。 “嗷嗷嗷!” 狼群在剧烈的攻击下终于不敌,开始不断的发出哀嚎,雪狼王见自己的同伴非死即伤,于是顶着剑气冲了上来,尽管被剑气刺的遍体鳞伤,但是它还是一个纵身扑向欧阳夏,死死的用爪子将他按在了地上。 欧阳夏此时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只觉得一个庞然大物压在了他身上,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他这一倒下,无人控制的宝剑开始四散乱窜,其中一柄猛地朝着湖中央的玄冰刺飞了过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宝剑没入,最大的一根玄冰刺竟然从中间硬生生断开! “哗啦!” 玄冰刺落入湖水中,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开始波动,水中的蓝色光芒越来越盛,其他的玄冰刺也纷纷断裂,整个山洞竟然剧烈的摇晃起来! 巨大的响动惊动了雪狼王,猛地转头去看,突然就被一阵巨大的气流掀翻在地。 欧阳夏也被这阵气流掀了起来,整个人飞向空中,又重重落地。 “嗯……” 侧头撑起身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 湖水中不断的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气流,狼群已经被纷纷刮的身体断裂,血肉模糊,只有雪狼王和欧阳夏因为有灵力护体,才得以保全。 这样的剧烈震动持续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当最后一根玄冰刺断裂落入湖水中,整个山洞突然安静下来。 四周突然迅速的凝结成冰,湖水被在瞬间冻住,雪狼王和欧阳夏的身上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欧阳夏只穿了一件单衣,更是冻的瑟瑟发抖,嘴唇发紫,身子蜷缩在一起。 只觉得越来越冷,整个山洞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冰洞,湖水赫然凝结成了一块巨大的蓝色冰块,还在瑟瑟的抖动着。 刺骨的寒冷让欧阳夏终于支撑不住,他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眼皮却越来越重,终于无可奈何的合在了一起。 “嘭!哗啦!” 巨大的蓝色冰块从湖中央石块的位置瞬间裂开,石块破空而出,还没飞出两丈高,就瞬间碎成一堆粉末! 一个白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刚才石块的位置,长长的黑发随风舞动,白色的袍子不染一点尘埃。 他一双细长的杏眼紧闭,鼻梁高挺而秀气,微微凝神,突然睁开双眼,睫毛颤抖,眼中神色纯净,仿佛一谭清澈的湖水。 双唇颤抖,黯然轻叹:“这是……哪里?” “呃……” 躺在地上的欧阳夏一声轻哼,白衣少年侧目看过去,挑了挑眉毛,指尖从衣袍间伸出,平摊掌心,掌心突然就幻化出一杆冰蓝色的玉箫,少年吸了口气,将玉箫送到唇边,缓缓吹奏。 箫声如同轻柔的春风,一下子吹开了冰封大地,整个山洞里的冰雪于瞬间褪去,树吐新芽,水流清缓,碧草芳香,花朵摇曳。 一曲吹罢,少年将玉箫交到左手,走到欧阳夏身边,垂下眼睑看去,见他紧闭双眼,左边肩膀上是青黑发肿的伤口,但是却有一张俊朗无比的面容,只是毫无血色,令人心痛。 心中猛然的痛了一下,蹙眉。 轻叹了口气,玉箫在手中轻轻晃了晃,随即消失不见。 俯下身子,伸手扯开欧阳夏的衣襟,慢慢的将唇凑到他的伤口上,一口两口,用力的吸允出毒血。 “噗!” 将毒血吐在地上,白衣少年身子晃了几晃,脸上迅速的泛过一抹青黑色,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解了毒,欧阳夏自身的灵力催动,他身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努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朦胧中,好像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他身边,但是睁开眼睛,山洞里却空无一人。 感觉到身边的响动,于是侧头去看,没想到身边竟然匍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长长的尾巴盖在身上,蜷缩成一团,竟是在发抖。 再往远处看,雪狼王早已经断了气。 欧阳夏收回目光,盯着地上这只小狐狸看,见它眼光一闪一闪看着自己,好像是在乞求着什么?于是想也不想,伸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用身体的温度温暖着它。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夏觉得自己的体力开始恢复,而怀里的小狐狸也开始不断的摇晃着尾巴,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在微笑,又像在说话。 “喂,是你救了我么?” 欧阳夏亲昵的拍了拍小狐狸的背,然后试着动了动左臂。虽然还有点痛,但是已经不再麻木了,见血液已经变回了鲜红色,毒是解了,于是扯下衣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放下小狐狸,欧阳夏走到雪狼王的身边,右手一伸,宝剑便一下子跳到他的手中,手起剑落,破开雪狼王的肚子,果然看到一枚白色的珠子闪闪发亮,欧阳夏从怀里掏出个小小锦囊,将珠子放进去,系好,然后提着宝剑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拖他的裤脚,于是一低头,见小狐狸正死死咬着他的裤脚不松口。 那雪白的一团毛球可爱的紧,一双眼睛轻巧灵动,好像会说话。 “怎么,要我带你一起走么?” 欧阳夏看着小狐狸的样子,突然笑了,一笑就灿烂到花朵都失了颜色。 小狐狸瞪大眼睛愣愣看着,突然不动了。 “那好,我们一起走吧!” 欧阳夏弯下腰,一把将小狐狸抱起来,塞在怀里,笑着往外走。 纯白皮毛的小狐狸静静的靠在欧阳夏的胸口上,眨着眼睛,尾巴摇摆着,竟然一脸笑意 ------------ 狐族之灵1 一路从雪山之巅下到了山脚下,天气竟然开始放晴,大朵的白云仿佛就在头顶上飘荡着,欧阳夏好奇的看着,他从来没有如此真真切切的看过这般多的云朵,这么干净的雪。 于是放慢了脚步,怀里的小狐狸按耐不住,于是摇着尾巴从欧阳夏的怀里跳出来,在雪地上来回跑着。 “干吗?你也喜欢雪?” 欧阳夏低头看着小狐狸,它的皮毛是纯白色的,甚至比雪还要干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通晓人性的小家伙。 小狐狸的尾巴晃了几晃,停下来,然后在原地打了个转儿,尾巴一拍,掀起无数雪花,然后一溜烟的朝着远处窜了出去。 “喂,你上哪儿去啊?”欧阳夏远远的喊着,见小狐狸越跑越远,于是拔脚追上去。 正追着,见白色的影子又朝着自己跑了回来,小狐狸一个高儿窜进他的怀里,不断的啪嗒啪嗒拍打着尾巴:“呦呦”的低叫着,声音急促而嘹亮。 “怎么了?”欧阳夏抚摸着它洁白而光滑的皮毛,不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如此反常。 重重的脚步声沿着风声传过来,怀里的小狐狸于是叫得更急切了,欧阳夏一愣,才知道它是在向自己示警。 反手抽出剑,提在身侧,不远处掠出一红一青两个身影,红色的那个看来娇小瘦弱,应该是女子,而青色披风的身材高而健壮,是个男人。 欧阳夏的眉头皱了皱,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又是他们。 这两个人从舒云城一路跟着自己,一碰面就说要为他们的妹妹报仇,可欧阳夏连他们的妹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们够了没有?” 欧阳夏朗声呵斥,手中宝剑挽了个剑花,收回背后:“我再说一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妹妹是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更没有杀她!” 身边的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杀机,手腕一翻,双手中便多了一对闪着寒光的短剑,剑柄上系着大红色的丝带,在风中瑟瑟的抖。上前一步,朗声朝着欧阳夏道:“欧阳夏,我妹妹就死在舒云城外的七夜森林里,你敢说你不知道? 欧阳夏一愣,随即展露一个冷峻的笑容:“原来你妹妹,是死在我手中的那只蛇妖……” “没错!”青衣男子开口,手腕一抖,一条黑色皮鞭凭空飞出:“我妹妹修行三百年,刚刚得以化为人形,就遇上了你,死于非命,我要杀了你偿命!” 欧阳夏冷笑了一声,左手指尖屈伸,红色光芒隐隐闪动,他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地上,然后左手一挥,一团红色的光芒将它环绕起来,柔声道:“乖哦,待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儿来放你出去。” 起身,缓缓抽出宝剑,傲然道:“既然你送上门来,我就送你去见你们的妹妹,一家团聚!” 红衣女子咯咯咬着牙,手中短剑一挥,怒喝道:“欧阳夏,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妹妹报仇!” 身形一动,便朝着欧阳夏扑了上去,青衣男子也随后加入战圈,欧阳夏提着宝剑以一敌二,若是换了平日,以他的灵力,对付两个这样的蛇妖不在话下,但是今日他刚刚打退群狼,毒伤刚刚好转,体力根本难以应付。 红衣女子的短剑凌厉无比,一削一刺都几乎刺中欧阳夏的要害,好在欧阳夏闪躲的及时,但是刚刚避开短剑,青衣男子的皮鞭又挥了下来,他难以闪躲,于是抬剑格挡,只听哗啦一声,宝剑被皮鞭缠住,动弹不得。 红光之中的小狐狸焦急的摇着尾巴,在原地来回奔走。 红衣女子见势,短剑回刺,猛地刺入欧阳夏的小腹! 欧阳夏只觉得小腹一阵冰凉,用力踢出一脚,将红衣女子踢翻在地,手中的宝剑也随即脱手,他按着小腹单膝跪地,指尖湿腻一片,竟是再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欧阳夏,你受死吧!” 青衣男子的皮鞭挥落,夹杂着大片雪花,欧阳夏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却一下子跌倒在地,挣扎的不能动弹。 突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上竟然迅速的爬满了漆黑云朵,大风骤起,夹杂着鹅毛大的雪片,一下子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青衣男子只觉得仿佛谁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鞭子在空中无法动弹,红衣女子更是被大风刮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勉强站直,抬起头来惊呼:“这、这是?” 各位看官收藏一个吧!养肥了再看也好哦~ ------------ 狐族之灵2 一阵箫声突然响起,白衣翩然的少年站在大雪之中,长发飞舞,身上却不落一片雪花,淡蓝色的玉箫在雪地的映照下闪闪发亮,这曲子吹的高亢呜咽,引领着风雪更加肆虐。 “是狐之灵!” 青衣男子脸色一变,掉头抓住了红衣女子的手:“小冷,快走,他是狐之灵!” 两个人身形一闪,便化作两条青纹红斑蛇,迅速的窜入雪地不见踪影。 狐之灵,那是三百年前狐族最尊贵的幻术师,除了他,世上再无人有这般呼风唤雪的能力。 白衣少年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放下玉箫,身子前倾,皱着眉头吐出一口鲜血,坚持着往前走了两步,在欧阳夏的身边蹲了下来,指尖一动,撑起蓝色的屏障为他挡风雪。 “你……” 欧阳夏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但是却仍然毫无力气,白衣少年朝他笑笑,眼波流转,是和小狐狸一模一样的神情。 “别动。” 少年语气醇厚好听,按住欧阳夏,右手掌心幻化出淡蓝色的光芒,在欧阳夏小腹的伤口上轻轻掠过,伤口便骤然止了血,他撕下一片衣襟,细细的为欧阳夏包扎伤口,眼神温柔无比。 欧阳夏侧头看了看,刚刚他为小狐狸设下的守护结界已经碎了,小狐狸也不见踪影,于是心下清楚,这少年便是那只小狐狸幻化而成的。 白衣少年为欧阳夏包扎好了伤口,又朝他嫣然一笑,竟是风姿卓越,看的欧阳夏呆了。 “我听他们喊你欧阳夏,你是叫欧阳夏么?”少年转身捡起地上的玉箫,拿在手里。 欧阳夏点点头,然后悄声问:“那你呢?” 白衣少年一愣:“我?我不知道呢……” 眼睑垂落,黯然的模样,眼神中竟有挥之不去的忧伤:“我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竟?你是叫小竟么?我叫你小竟好不好?” 欧阳夏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少年的玉箫上,发现上面竟然以金漆写着一个正楷小字:竟。 于是艰难的抬手一指:“呐,这萧是你随身的东西,上面写的,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吧?” “小竟?”白衣少年侧头一愣,随即展开绝美的笑靥:“嗯,那应该是我的名字了,小竟……我叫小竟……” “你也受了伤?” 欧阳夏突然看到他唇角残留的血迹,于是一惊,抬手抓住小竟的手腕,搭上他的脉搏,竟然气息微弱。 小竟挣开他的手,朝他摇摇头:“无妨,我只是被封印的太久,灵力一时间无法完全恢复,所以幻化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会吃力些。” “你啊……”,欧阳夏抿着唇想了想,于是笑了:“小竟,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咬着我裤脚的样子比较可爱些……” 小竟被他的话逗的笑出声来,一双眼睛闪啊闪,嘴巴一嘟:“像这样?” 长长的衣襟一甩,淡蓝色的光芒亮起来又消散,银白色的小狐狸啪嗒拍打着尾巴,伏在欧阳夏的身边,瞪着眼睛瞧着他,眼波里盈盈都是笑意。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回复了体力再上路,小家伙儿,你也睡一会儿吧”,欧阳夏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盘膝坐下,将小狐狸抱起来放到怀里,然后亲昵的拍拍它的头,小狐狸听话的伏在他怀里,不再动弹了,欧阳夏笑笑,也闭目休息。 狐之灵,这个看来调皮又弱小的家伙,竟然就是传说中被封印了三百年的狐之灵,欧阳夏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感叹,不过,还真是有趣。 休息了一阵子,欧阳夏便抱着小狐狸出了雅塔雪山,回到镇子上已是深夜,一路上,小狐狸都没有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欧阳夏有时低声跟他说话,也都得不到回应。 心里焦急无比,于是加快了脚步,赶紧在镇子上找了客栈住下,小二看到欧阳夏怀里熟睡的小狐狸,也不由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皮毛如此光洁纯白的狐狸,就算在雅塔雪山里,也是不多见的。 欧阳夏不理会周围众人好奇的眼光,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柜台上,对小二吩咐道:“拿些卤牛肉之类的熟食,再沏一壶热茶,一并送到楼上来!” 小二见了银子,便连忙点头,奔着厨房去了。欧阳夏抱着狐狸进了房间,将它轻轻放在床上,这才轻声唤道:“小竟,小竟……” 小狐狸的身子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蓝光一闪,便又变成了白衣少年,斜倚着床,神情慵懒。 欧阳夏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小竟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于是才放下心来,埋怨道:“怎么一路上叫你都不回我,不知道我会担心嘛!” 小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朝着欧阳夏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睡着了没听见啦!” 欧阳夏听得一脸无奈,以为他受的伤很严重,害他提心吊胆了一路,搞了半天这小家伙儿竟然是睡着了?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 欧阳夏关切的问,还不忘伸手搭上小竟的手腕,为他把脉。 小竟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神情问:“欧阳夏,现在你知道我是狐狸不是人,你会不会像对付蛇妖那样,一剑把我给砍了?” ********** 持续更新中,请收藏支持吧!mia哈哈哈~顶锅盖逃走ing ------------ 狐族之灵3 小竟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神情问:“欧阳夏,现在你知道我是狐狸不是人,你会不会像对付蛇妖那样,一剑把我给砍了?” “傻啦?” 欧阳夏听了他的话,于是用力的抬手,照他的头拍了一下,这一下子用力过大,扯痛了伤口,又是一阵皱眉,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宠溺:“你又不害人我砍你干什么?” “哦”,小竟摸着被拍痛的头,嘴巴嘟起来,抬手指指欧阳夏背上的剑:“可是?我感觉得到它的杀气。” “没事,我这把青冥剑一向如此,见了不是人的东西就激动。” 欧阳夏笑着将剑摘下来,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小竟的身边坐下,抬手拉起被子给他盖在身上,笑道:“更何况遇上你这么个灵力超强的小家伙儿,它不到处放杀气才怪呢!” “我才不是什么小家伙呢!”小竟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俊朗的脸涨得通红:“欧阳夏,不许叫再我小家伙儿!告诉你,我都已经四百五十岁了!” “切!” 欧阳夏给了生气的小家伙儿一个白眼,然后抬手捏捏他肉鼓鼓的小脸:“四百五十岁?我才不信呢?你看你,就长了一张十八岁的脸!” “喂说归说,把手拿开啦!” 小竟半笑半骂的去推欧阳夏的胳膊,欧阳夏不甘示弱的伸手去按住小竟的手,两个人于是在床上打闹成一团。 呜……呜呜……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了,欧阳夏和小竟几乎同时停下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有妖气!” 欧阳夏跳起来,一把抓起青冥剑,就要往外冲。 “不是妖气,是冥鬼!” 小竟一把拉住欧阳夏的手,指尖蓝光围绕,在他的掌心画下一个六芒星,然后抬头看着他,语气是少有的冷峻:“欧阳夏,这个六芒星只要一亮起来,就代表冥鬼已经到了你身边,你一定要记住了,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看,千万不能!” “嗯!我知道了!” 欧阳夏握紧拳头,他知道小竟是担心他重伤未愈,无法招架对方的攻击,才写下这个符咒为他示警,于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提着剑从窗子冲了出去。 小竟伸出手掌,蓝色的玉箫瞬间在掌心凝聚成形,他双眉一挑,将萧送到嘴边,缓缓吹奏。 欧阳夏听着身后悠扬的箫声,心中清楚小竟在用灵力为他守护,于是心中一阵暖流,青冥剑出鞘,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哥哥,救我啊!” 身后突然传来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欧阳夏刚要回头,突然手心里的六芒星记号亮了起来,爆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于是右手调转青冥剑,左手在剑端一抹,反手对着剑柄一拍,低喝:“血契,杀无赦!” “别过来,师兄……是我……” 身后突然变成了熟悉的声音,欧阳夏听出这是他师弟小杨的声音,心下一片清明,他仍在孤杭山,决计不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于是左手指尖一屈,红色光芒凝成一片,青冥剑凌空飞出! 听着青冥剑正与什么交战,乒乓作响,欧阳夏牢牢记住小竟的话,不回头去看,那声音竟也不再呼唤,过了许久,身后终于一片安静,就连箫声也一并停了下来,忽然,小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欧阳夏,没事了!” 听到小竟的声音,欧阳夏兴奋的回过头去,面前人一身白衣,朝他笑得灿烂妖娆,一双眸子里却闪动着妖冶的绿色,欧阳夏只觉得一阵眩晕,见小竟朝他挥挥手,便不由自主的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欧阳夏踉踉跄跄的走着,小竟的白衣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出众,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他走到他身边便停下来,双目半垂着,意识显然已经迷离不清。 小竟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将头慢慢伸向欧阳夏的脖颈。 “啪嗒!” 一颗石子凌空飞来,正打在欧阳夏的后脑上,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回头。 “真是笨蛋啊!不是早告诉你不要回头的嘛!” 一杆冰蓝玉箫,白衣在风中上下翻飞,小竟信步走来,秀眉微蹙,还不往数落欧阳夏几句。 欧阳夏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小竟,又看看正往这边走来的小竟,一脸迷茫。 小竟不理会欧阳夏,玉箫在手中晃了晃,随即消失不见,他的掌心平摊,任月光洒落,慢慢凝聚成一柄无形的双刃光剑,缓缓朝着对面的另一个自己道:“好了冥鬼,别扮成我的样子骗人了,把你的真身现出来吧!” “月影光剑?” 白衣少年的衣衫慢慢转成暗黑色,四周蔓延起浓重的血腥气味,黑纱蒙面的男子在空中凭风而立,声音高亢又尖锐,语气惊讶:“少主,竟然是您?” “欧阳夏,还不动手?” 小竟丝毫不理会冥鬼对他的尊称,侧头看向欧阳夏:“你的青冥剑这会儿不激动了?” 欧阳夏这才回过神来,右手一抬,朝着冥鬼的方向一挥,低喝道:“血契,杀无赦!” 随着青冥剑再度破风而出,冥鬼身上骤然射出无数条黑色丝带,将青冥剑团团围住,欧阳夏身子一跃,冲到丝带当中将青冥剑一把拔出,随即转身挥手砍断一条丝带,看到此种情景,小竟的白衣一动,整个人也如风一般掠出,手中的双刃光剑高高举起,加入战圈。 白衣在黑色的丝带中上下穿梭,所到之处,黑色丝带纷纷断落,而欧阳夏的玄色衣衫则好像融入了冥鬼当中,身形不定,诡异的出现于不同的地方,一出手便是鲜血飞溅。 冥鬼身上的黑色光芒大盛,双方的战斗似乎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突然,一声尖锐的啸声从远处传来,冥鬼一愣,竟然将全部的黑色丝带一股脑儿的放出来挡住欧阳夏和小竟,自己则化作一缕黑烟,迅速的在夜空中消失不见。 “啪!” 小竟用力的用双刃光剑划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黑丝带,身子在风中转了几个圈,踉跄着摔倒在地。 “小竟!” 欧阳夏单手提剑冲上来,将他扶起,抱在怀里,见少年的嘴角溢出丝丝血迹,却朝自己微笑着摇头,示意没事。手晃了晃,双刃光剑碎成点点光芒,消失在夜空中,他无力的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只是,你又得抱我回去了……” 蓝光一闪,变回真身,小狐狸无力的垂着眼眸,身子蜷缩在欧阳夏的怀里,瑟瑟抖个不停。 欧阳夏收起青冥剑,努力的撑起身子,将小狐狸紧紧搂在怀里,往客栈走去。 呼唤收藏,花花也好啊~ ------------ 秋声鬼影1 回到客栈,小二送来的热茶早已经冷透了,欧阳夏将小竟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后起身去叫小二换了壶热茶送上来。端着茶回房间,欧阳夏一进门就看到白衣少年坐在桌边,手里抓着一片牛肉,正吃得津津有味。 “我没什么啦!只是有点饿了!” 小竟鼓着腮帮子,嘴里塞的满满的,三百年前,他就是个馋嘴的小狐狸,被封印了三百年那么久,看见吃得就立刻眉开眼笑。 欧阳夏没做声,放下茶壶,默默的下楼,留下小竟一个人在房间里吃个不停。 又叫了一只烧鸡,一碟豆腐干,一壶花雕,然后端上楼,欧阳夏看见小竟对着空盘子发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正确,这一碟牛肉是绝对不够填小家伙儿肚子的。 “呐,吃吧!” 将烧鸡摆在小竟的面前,欧阳夏也在桌边坐下,先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就着豆腐干喝起酒来。 “欧阳夏,你说刚刚冥鬼干吗叫我少主?” 小竟撕下一只鸡腿,张大嘴巴咬了一口,然后一边嚼一边问。 欧阳夏摇摇头,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这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被封印了三百年的狐之灵,少主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狐之灵?那又是什么东西?” 小竟好像第一次听说一样,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我听师父说,狐族拥有一颗能够洞悉过去未来的冰石,只有拥有强大灵力的幻术师,才能能够操纵冰石占卜未来,冰石是他们的护身之物,所以,他会被尊称为狐之灵。” “我有这个本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噢?” 小竟眨着细长的眼睛,一脸茫然的耸了耸肩,埋头继续吃烧鸡,神情纯真的像个孩子。 欧阳夏又是一杯酒下肚,看着小竟兴高采烈吃东西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明明就是修行百年化为人形的小狐狸,是妖不是人,但是看着他的时候,自己心中为什么装的满满的,全都是欢喜呢? 在镇子上休息了几天,欧阳夏的伤痊愈了大半,冥鬼也再没有出现,于是他和小竟商量着要继续赶路。 “好啊好啊!那我们去哪儿?” 听到要上路,小竟兴奋的围着欧阳夏又蹦又跳,俨然是小孩子的模样。 经过休养,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基本上白天已经不需要再变回狐狸真身,只是一到晚上,小狐狸都会摩挲摩挲的趴在欧阳夏的怀里睡,他需要别人用体温为他取暖。 在雪山之巅被封印了三百年,五脏六腑被寒气所侵,这才是小竟动不动就要变回真身的原因,他的灵力,早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强大。 欧阳夏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色,没来由的心痛,他行走江湖也有数年,死在他青冥剑下的妖鬼早已不计其数,但是这次,尽管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人类,也许是多次危难关头被他所救的缘故,欧阳夏对小竟一直细心呵护,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杀机。 只是,以小竟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好好调养,而他却总是在这极寒之地游荡,若是带着他,对他的身体并无好处。 “喂,欧阳夏,我问你话呢?干吗不回答?”小竟瞪着欧阳夏,见他半晌也不说话,于是伸手在欧阳夏的头上轻弹了一下。 “啊?”欧阳夏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于是抿着唇问:“小竟,我托人送你去南方,好不好?” 小竟瞪着眼睛问:“送我去南方,那你跟我一起去么?” 欧阳夏摇摇头:“我还要再往北走,去舒云城,那里太冷了,怕你受不了……” 小竟垂下眼睑:“那就是说,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舒云城。” 边说边转了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任风吹进来,长发飞舞。 “你疯了!” 欧阳夏一个箭步冲上来,将窗子关上,用力的抓着小竟的手臂一拉,将他拉回身边:“看你的样子怎么能吹风!” “你既然不要我,就别管我要如何!”小竟甩开他的手,又往窗边走,欧阳夏愣了一下,于是伸手又把他拉了回来。 “我何时说不要你了?我只是怕你的身体受不住北方的严寒,想要送你去南方休养……” “别丢下我,好不好?” 小竟将头靠在了欧阳夏的肩膀上,声音有点哽咽:“我在山洞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只看到你,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跟着谁了……” 欧阳夏只能抬手紧紧的环住怀里的白衣少年,他的身子冷的像块冰,需要怀抱来温暖。 “好好好,我们一起走!” 还是丢不下这只爱粘人的小狐狸,欧阳夏买了厚实的披风和手套,将小竟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上路。 而他自己也换下了玄色单衣,换上一身白袍,他原本极少穿白色的衣服,但是没想到,贪玩的小竟竟然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白色。 一个白衣少年风度翩翩,就足以引起路人的注意,现在又多了一个,两个人并骑一匹棕色的骏马,道路上风一般的掠过,惊起漫天白雪,引得一阵阵惊诧的目光。 从日出一直连着赶路,欧阳夏和小竟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距离舒云城只有百多里地的秋声镇。欧阳夏牵着马走在前面,小竟缓缓的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秋声镇,出乎意料的是,天色刚刚暗下来,这镇子的街道上竟然已经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而且不少家的门上都贴着黄色的符咒,上面的字迹血红。 “啊!” 小竟看到符咒,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他怎么说也是狐妖,对这些符咒,自然有几分畏惧。 欧阳夏伸出手从背后拖住了小竟的腰,扶他站稳,柔声道:“没事,这些符咒根本全无法力,别说是对付你,就算是对付寻常的小鬼,都没什么作用。” “嗯”,小竟用力点点头,天色暗了下来,他便又开始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的抬手抱紧了自己,欧阳夏见状连忙一把将他圈入怀中,一手抱着他,一手牵着马,慢慢沿着街道往前走。 想了想,晚上总归是要找地方安顿下,于是一路沿着街道找客栈,但没想到,就连镇上的客栈也紧闭大门,欧阳夏见怀里的小竟冷的更厉害了,于是也不管客栈关没关门,对着小竟耳语了几句,系好了马,便放开他上前砸门。 砰砰砰!砰砰砰! 大概敲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人来开门,欧阳夏于是一咬牙,冷喝道:“我不管你们谁是老板,若是我数到三还没有人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店!” 不唠叨了,今天上传好多章节哎,大家捧个场吧~有花的扔花,没有花的用什么砸我都行~~~~ ------------ 秋声鬼影2 砰砰砰!砰砰砰! 大概敲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人来开门,欧阳夏于是一咬牙,冷喝道:“我不管你们谁是老板,若是我数到三还没有人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店!” 小竟挑着眉毛饶有兴趣的等着看好戏,心想欧阳夏平日里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大不了就是冷冷的不理人,这会儿的样子,怎么有点像不讲理的小混混呢? 一! 还没数到二,正门旁边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一个中年男人伸出半个头来,脸上是惊恐的表情,语气也唯唯诺诺:“客官,您可是要住店?” “废话!”欧阳夏一挑眉毛,冷冷的一身杀气。倒是小竟,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露出玩味的一抹笑容。 男人看了看欧阳夏,又看看他身后的白衣少年,伸头对着街道张望了半天,取出一道符咒贴在了门上,等了半晌,见没有任何变化,这才深吸了口气,弓着身子将欧阳夏和小竟迎进去。 小竟和欧阳夏刚一进门,老板又急匆匆关上门,道:“实在对不住两位客官了,最近这镇子上不太平,所以也不敢开门做生意,两位可是要住店?” “嗯”,欧阳夏沉着声音应了一声,抬眼在客栈里四处打量,到处一片萧条,黑洞洞的毫无生机。 “老板,这镇子上可是出了会吸人血的怪物?”一直不做声的小竟一边问,一边脱下披风的帽子,长发一抖,竟带着雪一般的清香。 “哦?”欧阳夏听了小竟的问话一挑眉毛,似是想到了什么。 老板连忙点头:“正是正是,已经闹了一月有余,死了不少人呢!” “看样子,他们又出来闹事了”,欧阳夏跟着接了一句,他听小竟这么一说,便知道一定又是冥鬼在闹事。 老板一听欧阳夏的语气,又看到他身后背着的宝剑,随即变了脸色,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两人就磕头:“客官,您能说出这镇子出了会吸人血的怪物,想必也有对付妖怪的办法,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你起来,先给我们准备一间房,等我们安顿好,你再和我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欧阳夏的语气坚定而有威严,老板于是连忙去了,不消一会儿,便准备好两间上房,又送了热茶点心。 只是没想到,欧阳夏扶着小竟,竟然同进了一间房间,便转头对老板道:“我们同住一间便好,至于对付妖怪之事,半个时辰之后,您在楼下等我便是。” 房门一关,留下老板一个人对着两扇门发呆。 门一关,小竟便再也坚持不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在欧阳夏怀里。 “小竟,你怎么样?” 欧阳夏将他抱到床上,却惊异的发现这小狐狸竟然没有现真身,仍是少年的模样,于是关切的开口发问。 小竟低低一笑,语气却微弱无力:“我还好,现在这镇上冥鬼闹得如此之凶,人心惶惶,若是不小心被人看到我的真身,怕是第一个被打的,便是你我。” “那这样子,还撑得住么?”欧阳夏给他盖上被子,指尖一动,红色的光芒便将小竟团团环绕,以灵力为他保暖。 小竟点点头:“还好,这几日恢复的还不错,我撑得住。” “那你睡吧……”,欧阳夏将小竟散乱的长发理好,坐在他身边,伸手握住对方一只手,带着笑容看着他:“我就坐在这儿,看你睡了我再下楼。” “嗯”,小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即闭上了眼睛。 欧阳夏是人,而他是狐,因此对于妖鬼,他比欧阳夏感觉的更为敏锐。 一入这镇子,他就清楚的感觉到了冥鬼独有的气息,血腥味很重,应该来的不止一个。 好不容易等到小竟睡下了,欧阳夏这才蹑手蹑脚的为他盖好被子,然后下楼。谁知欧阳夏前脚离开,小竟便缓缓睁开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轻叹了口气。 微微凝聚灵力,冲开欧阳夏为他设下的守护结界,蓝色的光芒取代了红色,小竟勉强用双臂撑起全身的重量,在床上盘膝而坐。 不知道怎的。虽然忘了以前的种种,但是那些幻术却都深深刻在心里,一点不落的都记得。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灵力催动,否则,当天他又怎么会容那个冥鬼如此放肆。 狐之灵不但没了冰石护身,就连灵力也只剩下一两成,说出去还真是好笑。小竟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合上眼睛运转内息,缓缓整理已经凌乱不堪的经脉。 小竟隐隐记得,冥鬼皆是人或妖死后幻化而成,而且身上带着极大怨气,无魂无魄,更无肉身,仅凭一腔怨气而活,故此可存在千百年不亡,一般的幻术对于他们并无作用。只是,他们并非要以吸食人血为生,虽不知道冥鬼聚集在这镇子上究竟作何打算,但是从他们肆无忌惮的吸食人血来看,似是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自入人世以来,小竟都与欧阳夏待在一处,耳濡目染,也是行侠仗义的那一套,这会儿见了冥鬼四处害人,尽管狐妖与冥鬼蛇妖同属妖灵一系,但是心中也有些不快,想要出手教训一番。只是小竟毕竟曾是狐族之灵,灵力纯净,与一般妖兽不同,因此恢复起来,也相对较慢。 大略坐了一个多时辰,小竟才觉得身体渐渐回暖,睁开双眼,一抬头,见正迎上欧阳夏吱呀一声推门进来,于是露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事情问清楚了?” “嗯”,欧阳夏点点头,转身把门关好,见小竟盘膝而坐,于是无限惊喜:“你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 “是啊!终于可以了,哎呀不说这个了,我饿了呢!”,小竟懒洋洋的回答,然后原地抻了个懒腰,一翻身跳下床,坐到桌边伸手抓点心吃。 欧阳夏愣愣看着小竟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眼中光芒一闪一闪,不由心中感叹,这少年虽是修行百年的狐妖,但是眼神纯净,恐怕连一般人类见了都会自愧不如。 “小竟,我有事出去一下,我刚吩咐了老板,他一会儿就送饭菜上来,你自己乖乖待着,别乱跑……” 欧阳夏说话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子,也不太会撒谎骗人,小竟放下手里的点心,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一垂,竟是异样的冰冷。 少年寻思了片刻,突然语气一沉,道:“欧阳夏,你若是想要寻死,我绝不拦你!” ******************** 持续的唠叨ing~ 收藏花花我都要,打滚ing ------------ 孤杭剑招1 “小竟,我只是去打探一下情况……” 欧阳夏见小竟变了脸色,于是放低了声音上前去哄。 小竟侧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把右手伸出来。” 欧阳夏猜不到他要如何,于是乖乖的把右手伸出,小竟双眉一挑,指尖蓝光一闪,竟然在瞬间凝成一个光球,他看也不看,就朝欧阳夏的手掌甩去! “喔!你干什么!” 欧阳夏的手掌来不及收回,被这蓝光一灼,仿佛被火烧过的灼热,差点就跳了起来,再一看,半个手掌已经成了黑色。 小竟一笑,眉宇当中带着几分得意的俏皮:“我只使了两成力道,你就受不住,试问到时要怎样对付一群冥鬼的冥火?欧阳夏,若是你不服气,怪我偷袭你,那尽管撑起你的护盾,若是我打不透,就放你去对付那帮冥鬼,如何?” “唉……”,欧阳夏无奈的坐下,脸上带着几分沮丧,抱怨道:“我也知道我的灵力不如你,但是你的身体尚未痊愈,怎好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小竟一愣,随即看着欧阳夏沮丧的样子笑了出来,伸手在他长发上一拨,道:“谁说你的灵力不如我?你的灵力远在我之上,否则雪山之巅,你又怎能为我解开封印?” 欧阳夏万分沮丧,他已经是孤杭山首屈一指的弟子,闯荡江湖数年,也做出不少英雄事迹来。原本以为已入高手之列,经上次一战才发觉,他竟然连个小小的冥鬼也对付不了。因此,也对小竟这一番话也是半信半疑。 “不信我?” 小竟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于是嫣然一笑,将右手轻轻搭在欧阳夏的左手上,用力握紧。 一股冰凉的寒意涌上来,径直冲开欧阳夏的经脉,他打了个冷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竟已经将手撤开,看着他,仍是笑得纯真无邪:“试试看你的灵力。” 欧阳夏仍是半信半疑的挥起右手,指尖红光缠绕,竟是又亮了不少。 “你的灵力虽高,但是因为总要以血契驱动青冥剑,耗损极大,如果我猜得不错,在修炼这剑术之初,你左手的经脉还曾经受过重创,所以有一半的灵力一直无法施展。” 小竟侃侃而谈,语气从容,欧阳夏听着点头:“不错,我十二岁那年初练这剑术的时候,曾经被我师弟打扰,以致伤了左手。” 小竟伸出手,再度握上欧阳夏的左手,他的手仍是微凉,欧阳夏听着他说话,仔细端详少年侧脸,心里感触万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小竟不理这些,只是淡淡说话,语气波澜不惊:“其实,修复你的经脉并不难,只是你此后便不能再用这血契的剑招。” “这……”,欧阳夏略有些犹豫,他自小在孤杭山长大,得师傅传授的剑招已是最多,但真正能拿出来对敌的,却也只有“血契”和“九生”两招而已。若是不用血契,欧阳夏心中彷徨,怕到时对敌会不知如何是好。 小竟见他犹豫,心下不解,据他所知,孤杭山乃是大派,最擅长便是用剑,剑招更是精妙,他当日一见欧阳夏使出“血契”,便猜到他是孤杭弟子,只是不明白,欧阳夏怎会弃了别的剑招不用,却用这耗损灵力的招数。 至于他为何还记得孤杭山,记得这些剑招,小竟自己也不知道。 “你既然是孤杭山的弟子,总该会幻剑或者是五行术吧!何苦总要用这损耗灵力的血契?” 小竟手掌上蓝色的光芒大盛,一边以灵力为欧阳夏修复受损的经脉,一边不以为然的问,但没想到欧阳夏听得竟是一惊,连忙问:“这些都是我们孤杭山失传已久的剑招,小竟你从哪里听来的?” 转念一想,小竟三百年前就已经是狐族之灵,知道自己门派失传已久的招数并不稀奇。 “失传了?” 小竟也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自己被封印了三百年,现在的孤杭可能已经并非当年的风光无限的孤杭山了,于是叹了口气:“无妨,我教你便是。” 欧阳夏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大了差点合不上,这小狐狸,竟然懂他孤杭山失传了近千年的剑术? “怎么,不信我?” 小竟笑的绚烂无比,一双眼睛闪着淡茶色的光芒,烟波流转,美的动人心魄。 缓缓放开欧阳夏的手,撤回灵力,又伏在欧阳夏耳边低语一番,将幻剑的口诀告诉他,最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走,我们出去试一试。” 窗外夜色已深,街上也是空无一人,冥鬼闹得正凶,根本不敢有人自己出来送死,小竟拉着一脸茫然的欧阳夏下楼开门上大街,还不忘把青冥剑塞到他怀里:“呐,街上反正没人,试试看。” “哦”,欧阳夏应了一声,心里回忆着小竟告诉他的那些口诀,缓缓拔剑,此时灵力催动,竟然在经脉当中泛起微微涟漪,似是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于是心中一惊,手上用力,铮的一声将青冥剑拔出,照着小竟告诉他的口诀,使起剑招来。 白衣翩然,欧阳夏的剑越舞越快,剑气如虹,在虚空当中竟然舞的铮铮作响,小竟笑的格外灿烂,突然就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于是抬手一晃,将随身玉箫唤出,送到唇边吹奏起来。 这一回,他吹奏的是一首战曲,时而高亢如战鼓声声雷动,时而尖锐似剑气如虹,欧阳夏白衣青剑,身影灵动,所到之处,剑气凌厉,竟有不同于“九生”的澎湃气势。 一曲罢,欧阳夏持剑而立,右手提剑,脸上竟然一丝汗珠也没有,只是一双眼睛里散发着傲然的光芒,小竟放下玉箫,回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 这少年初使“幻剑”,便有如此威力,小竟不免在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天赋异禀之人,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破开封印了自己三百年的玄冰封印。 天意。 小竟顿了一顿,便缓缓上前,又将幻剑其中的精要细细相告,报答也好,还恩也罢,反正这些剑招也都是孤杭山流传下来的一脉绝学,不失传总是好的。 听了小竟的提点,欧阳夏又将幻剑使了一次,这次剑气内敛了不少,但是威力更盛。 “嗯,很好呢!” 小竟笑的眯起眼睛,身子却晃了晃,竟然脚下不稳。 ************************ 很狗腿的求收藏和鲜花,谢谢大家啦 ------------ 孤杭剑招2 欧阳夏正想着剑招的玄妙,突然看到小竟的脚步踉跄了几下,于是连忙冲过来将他揽在怀里,见小竟的脸色又是苍白异常,这才想起,他竟让小竟在冷风里吹了大半夜! 连骂了自己几句“该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小竟横抱起来,就往客栈里走。 “喂,我没事的,别担心啦……” 小竟在他怀里也不挣扎,只是低低的对他说着话:“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说着说着,欧阳夏便发觉怀里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小竟已经伏在他肩头睡着了,少年的呼吸均匀,震得睫毛微微颤动,他的肤色白皙。虽然双目紧闭,但是却有说不出的别样风情,欧阳夏看的一愣,竟不假思索的低头,朝着小竟的眼睛吻了上去。 “呃……” 欧阳夏听到小竟发出声音,于是吓了一跳,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吻,没想到小竟在欧阳夏的怀里动了动,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并没醒。 欧阳夏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小竟在睡梦中轻轻呢喃着:“别……别丢下我……” 心没来由的一阵疼痛,欧阳夏将小竟抱在怀里,为了不把他吵醒,他只能挨着床沿坐下,斜倚在床头,腾出一只手来将被子拉上来,给怀里的人盖好,见小竟睡的安稳,于是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自己也慢慢合上眼睛。 一觉到天明。 小竟这一觉睡得温暖异常,他自从离开雪山,就从未如此安稳的睡过一夜,睁开眼睛,正迎上欧阳夏关切的目光:“小竟,你醒了?起来吃早点吧。这时候,老板应该已经在楼下准备好点心了。” 语气是这般宠溺,小竟心里不由的一阵幸福,这才发觉自己是被欧阳夏抱在怀里的,于是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脸色绯红。 “不好意思什么呢!” 欧阳夏伸出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趣的逗他:“以前小狐狸不是每晚都要躲在我怀里睡,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小竟气鼓鼓的涨红了脸,推开欧阳夏梳洗换衣。 欧阳夏见状,也紧着擦了把脸,一转头,小竟仍是一身白衣的从屏风后闪出来,不过已是与昨天完全不同的一套装扮。 小竟的真身是一只白狐,因此生性喜好白衣,浑身上下从来不见一点其他颜色,只是他的白衣也各有不同,有时是一件宽大的袍子,系上一条宽腰带,有时是白衣外边套着对襟的外袍,每隔几天,便有不同样子。 “是说下楼吃早饭么?” 小竟歪着脖子看欧阳夏,仍是嘟着嘴不高兴。 欧阳夏笑吟吟的点头,好心情的哄他:“是啦!小少爷还不下楼?吃的可是要被别人抢光的。” 小竟不理他,推开他的手,径直推门下楼。 白天客栈还打开门做生意,不过只有那么一两个客人,老板和小二也不必忙着端茶送水,于是都站在柜台前百无聊赖的打呵欠。 小竟的一身白衣本就惹眼,再加上他相貌俊美,一出房门,便惹得在场的几个客人一阵惊讶。他不理旁人奇异的目光,一步一步下了楼梯,捡了张干净桌子坐下,高声唤道:“老板!” “两碟点心,两碗白粥”,欧阳夏跟在小竟身后,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来,小竟给了他一个白眼,便不说话,一手托着腮生闷气。 “好嘞!” 老板或许是得到了欧阳夏的承诺,因此倍加殷勤,不多会儿就送上热腾腾的粥和点心。 “客官里边儿请!” 店小二的声音响起来,欧阳夏没抬头,推想是来了新客人,于是抬手取了筷子朝小竟递过去。 小竟一偏头,竟然不理会欧阳夏的筷子,自顾自的又抓起一双,正要去夹点心,突然听见身后涌过来一阵杀气,想也不想,一侧身,手里的筷子便脱手飞了出去。 只听“当啷”一声,筷子打中了红缨枪头断成两截,弹落在地。 小竟坐在桌边没动,倒是欧阳夏拍案而起,见使枪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翠绿衣衫,手执一杆红缨枪,银色枪杆闪闪发亮。 “呸,哪里来的狐狸精?竟然大白天大摇大摆的出来逛!看我收了你!” 还没等欧阳夏开口,少女便是一连串的话盖过来,声音清脆,仿佛连珠炮一般。 “小女孩儿胡说什么!” 欧阳夏听见有人骂小竟是狐狸精,心中不快,一手抓起青冥剑,却一把被小竟按住。 小竟微微一笑,这才转过身来,柔声道:“小妹妹,我用一根筷子就能打退你的枪,你觉得,你收了我的把握有多大?” “你不是他的对手,湘芹,你先退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被称作湘芹的少女不情愿的跺了跺脚,提着枪站到一边。 这时,几个人的目光才落到说话男子的身上,他大概二十岁的年纪,嘴角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只是脸上带着一个铁质面具,挡住了大部分面容,一席墨绿色的外袍穿在身上,更显的风清俊朗。 欧阳夏暗暗催动灵力,这才发觉对方的功力不弱,于是连忙走上前,伸手将小竟挡在身后,朗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 十分狗腿的求收藏和花花,哈哈 ------------ 孤杭剑招3 欧阳夏暗暗催动灵力,这才发觉对方的功力不弱,于是连忙走上前,伸手将小竟挡在身后,朗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欧阳夏,你竟然为了宋庄主的两坛紫苑清流爽了我的约,一声不响的跑去雅塔雪山,我才想问你打算怎样呢!” 没想到男子的口气竟是熟络的样子。欧阳夏听得眉头一皱,忽的就恍然大悟,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原来是少城主大驾光临,怎么还要装神弄鬼,带人寻我这小混混的晦气?” 听两人的对话,欧阳夏和那男子竟是熟识已久,小竟抓了块点心,边吃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一问一答。 “欧阳你开玩笑呢吧!今时今日,谁敢找你的晦气?” 戴面具的男子一边说,一边抬手便摘了脸上的铁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看到他的脸,坐在周围的几个客人不由的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大厅里已经有了小竟和欧阳夏两个少年,一个俊美可爱,一个冷傲淡然,但这男子却完全不同,他整个人看起来一派儒雅风度,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沉稳的气息。 “还有谁,当然是她啦!” 小竟吞下最后一块点心,拍拍肚子,抬手指指湘芹。 欧阳夏笑着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唤了一声:“小竟,你就别和小孩子斗气了……” “你还说,你个狐狸精!” 湘芹听欧阳夏称呼他为小孩子,气得抄起枪就要冲向小竟,被男子一把扯住了衣袖,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 小竟悠然一笑,见湘芹整个人还气呼呼的瞪着自己,恨不得用眼光把他劈成两半。 “这是我妹妹李湘芹,别的没什么?就是脾气大了点,希望你别放在心上”,男子朝李湘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一下,这才向着小竟赔礼,语气温和有礼。 小竟回给他一个微笑,摇摇头,随着欧阳夏口吻称呼对方:“少城主无须担心,若是我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怕是此刻她早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咳咳……”欧阳夏轻微的咳嗽了一下,打断小竟的话,紧接着便转头看向小竟:“小竟,我给你介绍,这是舒云城的少城主李湘麟,少城主,这是小竟,我的……好朋友。”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小竟的身子颤了一下,眼中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回复微笑,朝李湘麟点点头,开口问候:“原来是少城主,刚刚如此,真是失礼了。” 李湘麟回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心下暗暗惊奇,面前的小竟安静从容,恬淡如孩童,哪还有刚才打退李湘芹银枪的一身傲然杀气? 李湘芹认得出小竟是狐妖,他又何尝不能,刚刚一入这客栈,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小竟身上纯净出众的灵力,只是他心下不解,欧阳夏为和会与这修行了上百的狐妖在一起。 这时小二又送上一壶热茶,欧阳夏为三人依次斟满,见李湘芹仍是恶狠狠的瞪着小竟,小竟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下觉得这更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斗气。 “少城主这次也是为了秋声镇的事情而来?” 欧阳夏抿了口茶,看向李湘麟。 “是爹要我们来的,他说,这次一定要彻底铲除在秋声镇四处作恶的冥鬼!” 李湘麟没回答,到是李湘芹抢着答话。 “我们刚到,没想到竟遇上了你们,想必这件事你们也听说了,不知欧阳兄有什么打算?”李湘麟端起茶杯,一脸笑意。 “小竟,你觉得呢?”没想到欧阳夏并没有回答李湘麟的话,而是看向小竟,询问他的意见。 小竟慢悠悠的抬头,目光依次扫过欧阳夏李湘麟,最后落在李湘芹的身上,朝她灿烂一笑,沉声道:“冥鬼的冥火威力极大,我原本以为,一举除掉他们的机会并不大,不过,既然现在有了湘芹小姐,事情便不一样了。” “啊?” 小竟话音一落,三人便诧异的开口惊呼。 小竟不理会他们不解的目光,目光未动,仍是落在李湘芹的身上,盯的她浑身不自在。 “若我没有看错,湘芹小姐师承云竹海,不知道这幻水之术,小姐是否学过?” ------------ 幻水之术1 “当然学过了!” 李湘芹先是仰着头大声回答,但是突然又一愣,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见李湘麟和李湘芹兄妹俩都惊异的盯着看小竟,欧阳夏倒是悠悠的品着茶,他早知道小竟见多识广,就算看的出李湘芹师出门派也不为过。 “湘芹小姐不必问我是怎么看出来,只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就好。” 小竟边说边笑着将手掌摊开,五指一动,淡蓝色的光芒轻轻凝聚成一颗水滴,慢慢的在小竟手掌上方飘动着。 “你怎么也会?” 李湘芹看到这透明的水滴,瞪大了眼睛发亮,这幻水术是她师门独传的幻术,没想到一个狐妖竟然也会。 “这并非幻水术,只是小小把戏而已”,小竟低头微笑,手掌重新握起,水滴消失不见:“冥鬼的冥火虽然厉害,但是却极为怕水,因此他们选择寄居地,都会刻意避开有水之地,若我们以水攻,他们必然无法抵挡。” “你的意思,以幻水术,就能招来大量的水,就能挡住冥火?” 欧阳夏跟着问了一句,小竟点点头。 “可是……”,李湘芹突然低下头,声音一下子变得细如蚊蚁:“可是……” “可是什么?”李湘麟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向李湘芹。 “可是我的幻水术时灵时不灵!” 李湘芹一咬牙,也不管丢不丢脸,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了:“师傅说,我的灵力不够,要想收发自如还要多练习。” “这我知道,我只是问问看,你到底会不会而已。” 小竟似乎并没有对李湘芹的回答感到意外,他心中清楚,以李湘芹的年岁,若是能将幻水术使到收发自如的程度,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我当然会!” 李湘芹听着小竟不深不浅的语气,生怕被他给嘲笑了去,于是立刻提高了语调回答。 “那便好”,小竟一拍手掌,脸上忽然又是纯净可爱的笑容:“那你们准备一下,天一黑,我们就动身去找冥鬼,但是,只能我们四个人去,多一个都不行。” “你说的倒轻巧,我们舒云城前后派了三批人过来找冥鬼,整整找了半个月都毫无头绪,怎么你说找就能找得到了?” 李湘芹仍是连珠炮般的语速,气势咄咄逼人,李湘麟也不说话,也不出言阻拦,他也想知道小竟如何能在一夜之间找到冥鬼的藏身之地。 倒是欧阳夏有点儿急了,看起来对李湘芹的态度有诸多不满,但是小竟只看着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说话,于是欧阳夏只得用力捏着茶杯发泄,几乎要把茶杯捏碎。 “这很简单,你们找不到,只是因为你们是人……而我不是。” 小竟轻巧的甩下一句话,便一甩衣襟,丢下三人转身上楼。 他真身乃是白狐,狐族天生嗅觉灵敏,以气味确定冥鬼的方位根本就轻而易举。 “欧阳,你实话跟我说,到底你为何会跟这千年狐妖在一起?” 李湘麟看着小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走廊的拐角处,于是叹了口气便问。 “少城主,我们和狐族就真的不能和平共处么?” 欧阳夏没有回答,却愣愣的看着某一处,若有所思的问。 欧阳夏记得师傅曾经对他讲过,三百年前,狐族出了一个嗜血残暴但又灵力超卓的王子,在他的率领下,狐族大举向人类的地界进攻,双方的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死伤无数,最终是孤杭山的创派祖师以毕生功力困住了狐族王子,两人最终同归于尽。也因为如此,人类和狐族结下来血海深仇,延续三百年仍无法化解。 “欧阳,我看那狐妖灵力纯净,似乎与一般的妖鬼有所不同,你倒是回答我,到底是如何认识他的?” 李湘麟看似有些焦急,欧阳夏一直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狐族一系,全都是妖孽!” 李湘芹声音清脆利落,在大厅里格外突出,惹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她。 这会儿不但在场的几个客人,就连老板和小二也听到小竟是狐妖这一说,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被当点心给吃了。 “当然不一样!”欧阳夏双眉一挑,显然是动了怒,冷冷喝道:“他救过我三次,明明有能力自保,但为了我却一次又一次受伤,他绝对不是妖孽,就算你们都不相信,但至少我相信,他不是妖孽,绝对不是!” 楼上的房间里,小竟愣愣的站在门边,听着楼下传来的一阵阵对话,嘴角挂着笑意,欧阳夏的话让他身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暖流,于是对着虚空喃喃低语:“欧阳夏,有你这话,这次就算是死,我也可以无憾了……” 不知道欧阳夏是怎么劝服李湘麟和李湘芹的,天黑时分,他们还是在大厅里等候着了。 欧阳夏陪着小竟在房间运功调息了整天,见他稍稍将灵力凝聚起来,脸色愈发红润,于是心下一片释然。 “欧阳,为我取笔墨来好么?”感觉到窗外的天色渐暗,小竟缓缓睁开眼睛,见欧阳夏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于是轻轻开口。 欧阳夏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取了文房四宝,搁在桌上,以茶代水,为他磨起墨来。 见欧阳夏悉心研磨的样子,小竟叹了口气,铺开白纸,执笔沾了墨,微微蹙眉,便在纸上写下行行方正的正楷小字。 欧阳夏见他写的好像都是幻术的口诀,心下不明,只能默默地看着。 小竟写了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细心收了最后一笔,转头对欧阳夏道:“这是五行术的心法口诀,现在我便给了你,这样,两大失传绝学便能重新回归孤杭山了。” “小竟,你这是?”欧阳夏看着白纸上清秀的正楷小字,心中竟然略有不安。 “没事,只是怕以后忘了,你收着吧”,小竟朝欧阳夏又是一笑,笑中竟有异样的决然,话音未落,小竟已经走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自己信步下楼去了。 欧阳夏愣了愣,连忙将口诀收在怀里,跟着往楼下走。 “今夜你们跟着我走便是,记住,听见什么?都不能回头。” 小竟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任凭李湘芹在身后问东问西,一路上竟然不再说一句话,只是脚下不停。 李湘麟带了铁面具,也不讲话,欧阳夏更是默默跟在小竟身侧,只是不时侧头去看他。 一行四人由客栈出来,一路向东走,穿过两条小巷之后,面前突然出现一处宅子,门庭残破不堪,似乎是荒废了许久。 “就在这儿了,记住我说的话,跟紧了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回头”,小竟手掌一伸,月光洒落,幻化出双刃光剑,用力握紧。 三人见小竟召唤出随身武器,于是也将兵器提在手里,催动灵力小心戒备。李湘麟和李湘芹的身上同时浮现起柔和的金色光芒,在黑夜当中一闪一闪,格外明亮。 身后似乎有无数人在同时抽泣,有男有女,很快便放声大哭,声嘶力竭。 “别回头!” 听见异样响动,李湘芹刚要回头去看,只听小竟一声低叱,双刃光剑在耳边径直劈落,凉凉腻腻的液体便渐在脸上,吓得她就是一惊! “我不是说了别回头!” 小竟收回光剑,在李湘芹面前站定,瞪着她冷冷的质问:“想死可以,但是别在我面前死!” “湘芹,过来跟着我!”李湘麟低喝了一声,李湘芹似乎是被吓到了,于是乖乖的走到李湘麟身边站定。 欧阳夏也趁机挪到小竟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声道:“好了小竟,她没经过这种场面,一时慌了神也不稀奇。” 小竟没说话,只是将光剑一甩,抖落上面的血迹,然后迈步又往前走。 身后的哭声更盛,夹杂着狰狞的吼声,欧阳夏听得后背直冒冷汗,李湘芹更是一个劲儿的往李湘麟的怀里钻,苦于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 泪求花花和收藏,话说就真的米有人喜欢看小左的书么? ------------ 幻水之术2 四个人沿着门口的甬道,穿过两间厢房,一路上李湘芹又差点回头,幸好李湘麟及时的把她拉了回来,才避免一场危机。四个人一直走到庭院中央的天井,到处漆黑一片,于是每个人身上发出的淡淡光晕就更显得耀眼。 “哥!” 李湘芹用力的抓着李湘麟的手臂,全然一副惊恐的神情。 “别出声!”欧阳夏低喝一声,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于是看向小竟,见对方果然一脸戒备,便小心的往他身边挪了几步,打算用身子护住他。 “湘芹小姐,冥鬼应该就在附近,一会儿我会以箫声为你守护,只要箫声一响,你便尽自己所能,使出幻水术。” 小竟一边说,手中变换,由双刃光剑变成了玉箫。 “嗯!” 躲在李湘麟身后的李湘芹用力的点了点头,开始在心里回忆幻水术的口诀。 “欧阳,少城主,劳烦你们以鲜血为饵,引冥鬼们现身”,小竟将玉箫送到嘴边,催动灵力,周身的蓝色光芒大盛。 欧阳夏和李湘麟点点头,各自伸出手,在兵刃上轻轻一划,指尖便溢出鲜血来。 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四处蔓延,小竟闭上眼睛,感觉得到四周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空间的压抑感也越来越强,他侧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见他们脸上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于是心一横,吹起一首安魂之曲。 这曲子是他白日里疗伤之余琢磨出来的,冥鬼虽然无魂无魄,但是却仍有一口怨气不散,小竟与欧阳夏商议一番,觉得若以安魂曲平息怨气,他们的力量便会相应的有所减弱。 李湘芹一愣,随即咬牙催动灵力,只见金色光芒闪了又闪,在空中凝聚起无数透明水滴,她心下大喜,于是指尖一动,唤出更多水滴。 面前忽的一股热炎扑面而来,四人心道冥鬼终于使出了冥火,见泛着青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来势凶猛,李湘芹此时已经全然顾不上别的,无意识的手腕一甩,将所有水珠朝着火焰甩了过去! 小竟的箫声呜咽低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吹得声音有些哑了。 水珠遇上火焰,只听得丝丝作响,竟然化作一团团黑烟,李湘芹刚刚松了口气,却见第二轮的火焰竟然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来势更加凶猛,她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再次催动灵力,但是金色的光芒虽然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却无法凝聚成水滴形状。 “不行啊!!怎么办?” 无法招架,李湘芹急得连连跳脚,整个人被李湘麟护住连连后退,欧阳夏和小竟也迅速的左右闪躲,在青紫色的火焰之后,黑色的鬼影渐渐清晰,中央的那一个似乎是女子身形,全身被黑纱笼罩。 “再试一次!” 小竟身子凭空掠起,几个起落来到李湘芹身边,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灵力传过去,语气坚定:“相信我,这次一定行!” 李湘芹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涌进身体,于是双手一屈一伸,默念口诀,金色光芒终于再度化作颗颗水滴,齐齐飞向冥火! 冥火遇上水,并没有如小竟所预料的那般被浇灭,而是越烧越旺,不断发出丝丝的响声。 李湘芹看着一路向自己烧过来的青黑色火焰,立刻就慌了神,不知道进还是退。 欧阳夏和李湘麟两个人齐齐冲上前去,一个护着李湘芹,一个护着小竟,急速后退。 青黑色的烟雾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院落都填满,腥臭的味道熏得每个人都快要留下泪来,四个人一退再退,冥火却从四面八方烧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怎么办!” 李湘芹惊慌失措的大叫:“都是你,说幻水术能够浇灭冥火,现在好了,我们就快被冥火给烧死了!”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小竟听的,一边说,还一边不忘用力拍着裤脚上的火焰。 欧阳夏护着小竟,耳边噼噼啪啪的响着,似乎是什么被烧爆开的声音,小竟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似乎没了动静。 “小竟?小竟!” 欧阳夏一低头,见小竟一脸苍白的紧闭着眼睛,于是心中一惊,用力的晃了几下他的身子,却毫无动静。 ------------ 幻水之术3 “小竟?小竟!” 欧阳夏一低头,见小竟一脸苍白的紧闭着眼睛,于是心中一惊,用力的晃了几下他的身子,却毫无动静。 “欧阳,现在怎么办?” 李湘麟护着李湘芹,眼见火已经烧了过来,只有竭力用灵力撑开屏障,将四个人护了起来。 欧阳夏跟着指尖一动,红色的屏障跟着撑起来,两个人的灵力合二为一,暂时抵挡住了冥火,只是热度不断的隔着屏障传过来,烧得噼啪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屏障烧裂开。 “我不知道!” 欧阳夏抱着昏迷不醒的小竟,脑子里一片混乱。 “哈哈哈!!!” 青黑色的火焰当中,突然升腾出一个鬼魅的身影,一席黑纱,竟是曼妙的女子身形。她的笑声尖锐而怪异,欧阳夏用力的抱紧了小竟,却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动了一下。 “加上你们三人,就正好是三百三十三个人了”,黑衣鬼影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竟然有男声和女声两面:“众生血祭,以血饲魔!” “血祭?”李湘麟愣了一下,突然惊呼:“欧阳,他们要搭祭坛,以血饲魔,换取血灵现世!” 什么? 欧阳夏听到血灵两个字便是一惊,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小竟又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湘麟的话,一阵巨大的力量骤然从怀中涌出,小竟突然就从他怀里猛地飞了出去! “小竟!” 欧阳夏伸手去拉他的衣角,但是小竟白衣飘飘,一下子就冲出屏障,直奔冥火而去! 白衣顷刻之间就消失在青紫色的火焰当中,无影无踪。 “小竟!小竟!” 欧阳夏跟着就要追出去,却被李湘麟死死抱住。 “欧阳,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小竟在里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里面!”欧阳夏用力的想要挣开李湘麟,吼的声嘶力竭。 ------------ 众生血祭1 “嘭!” 两个人正在撕扯,冥火当中却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青黑色的火焰随着这声巨响随即转成了淡红色,气焰也渐渐小了下来。 一阵清亮的箫声传来,欧阳夏停止了挣扎,抬头去看,一身白衣的小竟在火焰当中凭空而立,一团蓝色的光芒将他团团围住,他吹奏的正是安魂曲。 “小竟没事,他没事!” 欧阳夏终于放下心来,但是随即又是一惊,因为小竟身后,四个黑衣鬼影从虚无当中渐渐凝聚成形。 “你们待在这里别出去!”欧阳夏朝着李湘麟和李湘芹交代了几句,一提青冥剑,身形微动,便朝着小竟冲了过去。 几个起落终于来到小竟的身边,侧头去看,见他的眼中光芒清亮,一首安魂曲吹的动人心魄,知道他没事,这才放下心。 一提青冥剑,剑身上红光大盛,欧阳夏将宝剑用力一甩,使出“幻剑”,朝着四个黑衣鬼影奔了过去。 小竟的箫声不停,竟是一阵比一阵高亢,连续几个高音吹上去,仿佛已经到了最高处。 冥火越来越小,气势也更弱,四个鬼影不知为何,竟也不再催动新一轮的火焰,而是尽情甩出黑色丝带,向着欧阳夏而来! 青冥剑至刚至强,剑气锐利,黑色丝带却轻巧灵动,以柔制钢。欧阳夏以一敌四,一柄青冥剑舞的瑟瑟生风,竟然也不见丝毫劣势。 “啪!” 小竟的玉箫上骤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他愣了一下,箫声一停,火焰忽的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小竟不敢有丝毫停顿,催动灵力,又将安魂曲吹了起来。 冥火再次转小,由黑变红,由红变白,终于化作一缕青烟。 再无冥火的威胁,李湘麟和李湘芹两人也提着银枪加入战圈,和冥鬼纠缠起来。 小竟放下玉箫,身上的蓝色光芒骤然消失,欧阳夏只看到一席白衣骤然在风中滑落,宛如一叶白帆,于是身子一纵扑了过去,想要接住小竟。 但是一道黑影在他身侧急速掠过,前后只差短短一瞬,欧阳夏眼见着黑衣鬼影接住了小竟,然后沿着地面迅速掠过,直奔内室而去!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救小竟!” 欧阳夏提着剑跟了上去,只见小竟的白衣在黑夜里晃了又晃,连忙追着猛跑了几步,见黑影一晃,进了走廊拐角的一个房间。 欧阳夏想也不想,屏住呼吸,指尖一动撑起红色屏障,侧着身子小心推开房门。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竟然安静的可怕。 欧阳夏身上的红光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他握紧了手中的青冥剑,缓缓进门,身边没有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欧阳夏不由的担心起小竟来,不知道他此刻被带到了何处。 越安静,气氛就越紧张,欧阳夏小心的往前走,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只见面前出现的一样样都是寻常人家的家居摆设,两张红木方椅之后是小几,然后是细秀屏风。欧阳夏屏住呼吸绕开屏风,面前是一张雕花大床,垂下两道纱帐,随着风一飘一扬,帐下隐隐露出白衣一角,正是小竟的那件白衣! “小竟!”欧阳夏忍不住就要喊出声来,但是有了上次被冥鬼所骗的经验,他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手提起青冥剑,一手去掀帘子,指尖上早有红光环绕,随时都可出手。 一席白衣,床上的小竟一脸安静的睡容,嘴角边还带着笑容,似是做了什么好梦。 不是冥鬼,是真的小竟。 “小竟,小竟!” 欧阳夏丢下青冥剑将小竟环在怀里,轻声唤他的名字,但是无论怎么叫,小竟却一直那么静静的睡着,全无反应。 “小竟,小竟,他们把你怎么了?” 欧阳夏似是急了,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小竟的名字,心中懊恼他为什么让冥鬼接走了小竟。 “欧阳……你快过来!” 李湘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语气焦急,欧阳夏顿了一下,便一把将小竟横抱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再回到庭院,李湘麟和李湘芹已经将冥鬼尽数打退,两人正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什么事物。 “欧阳你看,冥鬼留下的!” 听见脚步声,李湘麟回过头来,见欧阳夏抱着一身白衣的小竟走过来,于是伸手一指,地上竟然是颗颗滚圆的暗红色珠子。 “这是?”欧阳夏一愣。 “这不是炼化之后的内丹么,这么看来,血祭已经完成了,那么血灵是不是出世了!” 李湘芹的语气仍是清脆利落,听得欧阳夏和李湘麟眉头皱成一团。 李湘麟侧头看了看欧阳夏怀里的小竟,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欧阳夏摇摇头,小竟的脉息正常,脸色也没有异常,但就是昏睡不醒,抱着这只小狐狸,他的心几乎都乱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血灵出世的话,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不是说众生血祭,血灵出世,红尘自此遁入魔道么?” 李湘芹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大堆话,那是她以前听师傅说起的。 李湘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欧阳夏,欧阳夏全然不理什么血灵还是冥鬼,他脑子里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怎么才能唤醒小竟。 “既是血祭,那祭坛在哪里呢?已经出世的血灵又到哪里去了?” 李湘麟并不是欧阳夏,他更关心冥鬼们的血祭,因为传说中,三百年前,曾有人以血饲魔,换取血灵出世,结果造成天下大乱,死伤无数。若这传说是真的,那么此刻血祭完成,血灵出世,又将意味着什么呢? 听了李湘麟的疑问,李湘芹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血祭的祭坛,目光无意间掠过欧阳夏怀中的小竟,突然大惊失色:“你们看,看他的衣服!” ------------ 众生血祭2 听了李湘麟的疑问,李湘芹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血祭的祭坛,目光无意间掠过欧阳夏怀中的小竟,突然大惊失色:“你们看,看他的衣服!” “啊?” 欧阳夏回过神来,猛地低头去看,见小竟一身白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染成了黑红色,心下大惊,于是手忙脚乱的去他身上寻找伤口。 “这血不是他身上的!”李湘麟先是一惊,转念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看看这血色,是不是跟冥鬼的很像?” 尽管如此,欧阳夏还是细细的查看了半天,直到确定了小竟没有受伤,他才放心下来。 “可是?他们到底把小竟怎么了?” 昏迷不醒,又突然满身鲜血,欧阳夏抱着小竟手足无措。 李湘麟俯身过去看了一眼,也查看不出状况,于是只好安慰他道:“我们先回客栈再说吧!” “他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房间,欧阳夏焦急的里转来转去,丝毫没有平常的冷静。 客栈里,小竟仍是静静睡着,一脸安静的笑容。欧阳夏为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衣,他知道这小狐狸天**干净,如果知道自己一身血污是会不高兴的。 窗外天还未亮,仍是漆黑一片。 “我也看不出来!” 李湘芹干脆利落的摇摇头,她也给小竟把了脉,全然看不出端倪。云竹海向来以医术和幻术著称,李湘芹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是精妙医术到是学了个七八分,这次就连她也束手无策,欧阳夏的眉头于是锁的更深了。 李湘麟心中隐隐有些疑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于是不做声,沉下眉宇思索着。 “那怎么办?” 欧阳夏此刻已经全无主意,只是一门心思的将希望寄托在李湘芹的身上。 李湘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有个人一定可以!” “快说,是谁?”欧阳夏一把抓住李湘芹的肩膀,捏的她生生的痛。 李湘芹用力推开欧阳夏,愤愤的喊道:“你放手啦!好痛啊!你去七夜森林找百草公子,他说不定会有办法救醒那个狐狸精的!” 她仍是管小竟叫狐狸精,但是经过与冥鬼一役,她对他却改观不少,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百草公子?”欧阳夏想也不想,于是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带小竟去七夜森林找他!” “可是……七夜森林里妖鬼众多,而这百草公子隐居于此,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我听师父说,他轻易不见外人,跟别说出手救人了”,李湘芹面露难色:“而且,七夜森林白天炎热,一入夜就气温骤降,常人根本无法抵挡,更别说你还带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欧阳夏不理会李湘芹的话,坚持要带小竟去七夜森林。 “那么,备一辆马车,带齐衣物和干粮再动身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湘麟突然开口,语气仍是温和轻柔:“等天一亮,我去帮你们安排,欧阳,你也劳累整夜了,早点休息吧。” “我睡不着……”欧阳夏摇摇头,看着小竟一脸担忧。 李湘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要休息,你若是支撑不住了,谁来照顾他呢?” “好,我睡就是!” 欧阳夏咬着牙点一点头,李湘麟见他语气坚决,知道他不会说假话,于是放心的拉着李湘芹出门去了。 房门重新关好,欧阳夏翻身上床,躺在小竟身边,侧头端详,喃喃低语:“小竟,你放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救醒你的。” 小竟的呼吸仍旧绵延悠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欧阳夏看着他俊秀的侧脸,看着看着,便视线一片模糊,竟然也有了睡意。 过不多久,便也沉沉睡去。 一片银白。 恍恍惚惚间,欧阳夏发觉自己站在漫天遍野的银白当中,竟然又回到了雅塔雪山。 抬眼看去,不远处的身影在大雪之中已经显得模糊不清,一席白衣,背朝着自己。 “小竟?小竟是你吗?” 欧阳夏不由的开口去问,对面的人听了他的话,于是缓缓转过身来,一张俊秀的脸,除了小竟还有谁? 只是那张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傲然神色,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瞬间闪过一抹杀气。 “你欠我的,此刻也该还了吧?” 小竟右手一晃,闪着寒光的双刃光剑在欧阳夏的眼前一闪,竟然凌空劈下! “小竟!不要!” 欧阳夏大喊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客栈的白色床帐,又转头见小竟仍静静的睡在自己身边,这才明白刚刚只是做了个梦。 伸手去抹额头,竟是一头的冷汗。 “欧阳,欧阳你怎么了?”李湘麟在门外敲起门来,欧阳夏随便用衣袖擦了擦汗,下床去开门。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欧阳夏一面回答着,一面拉开房门。 李湘芹身上背着包袱,一副要赶路的样子,而李湘麟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见欧阳夏,便将包袱用力塞到他怀里:“这里面是御寒的衣服和干粮,马车就停在门外,你们随时可以出发。冥鬼的事情也算是了了,我和湘芹还要回去湘爹禀报,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谢谢你少城主!” 欧阳夏一拍李湘麟的臂膀:“既然如此,那我们舒云城再见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次,你不能再为了宋庄主的酒而爽我的约了!”李湘麟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次一定不会!”欧阳夏用力点头。 “欧阳大哥,你很快会来舒云城吗?那你一定记着要来看我啊!” 李湘芹红着脸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欧阳夏没发觉她异样的神情,只是一脸爽朗的笑容:“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秋声镇距离舒云城只有百多里地,出了镇子一直往北走便是,而七夜森林则在相反的方向,送走了李湘麟和李湘芹,欧阳夏没敢多做耽搁,简单收拾好行装,给小竟换上了御寒的披风,便将他抱上马车,驾车一路往南去了。 一路上,风雪不断,欧阳夏顶着风雪赶路,心中却抱着一个坚实的信念,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救醒小竟。 ------------ 百草公子1 七夜森林距离秋声镇并不远,欧阳夏赶着马车走了大概三个多时辰,才不情愿的停下来休息。 掀开帘子,小竟仍旧静静的睡着,欧阳夏叹了口气,他多希望会有奇迹出现,这淘气又贪吃的小狐狸,能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嘟着嘴,对他说,他饿了。 “啊啊啊!!!救命哎!” 发了一阵子的愣,欧阳夏突然听到个少女呼救的声音,转身循着声音看去,原来在不远处的山崖边,一个紫衣少女正死死抓着棵树,看起来马上就要掉下去。 他并非见死不救的人,于是几步奔上去,身子轻轻跃起,足尖在树干上一点,便抱着少女的腰,将她救了下来。 受惊了的女孩子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从半空中飞出的俊秀男子。 “下次小心!” 欧阳夏对她说了四个字,便丢下她,上车。 “喂喂喂!你叫什么名字啊?要到哪里去啊?我能不能搭你的车啊!” 女孩子眨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个不停,欧阳夏竟然理也不理,径直赶着马车走了。 “讨厌!什么人啊!竟然敢不理我!简直就是大冰山嘛!”少女气愤的跺了跺脚,腮帮子气鼓鼓的,恶狠狠的朝着马车和欧阳夏瞪过去:“讨厌的大冰山!” 骂够了,这才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一朵黑色的花儿,耸了耸肩,语气柔和下来:“不过,多亏了他,要不然小草又要念叨人了……” 一边说,一边沿着马车的方向,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闹闹!” “讨厌啦!别烦我!” 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被称为闹闹的女孩子竟然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记肘击! “闹闹!” 手肘被拖住了,身后人的语气仍是温柔的:“说说看,谁又惹我的小丫头不高兴了?” “还不是讨厌的大冰山!”闹闹把火都发在不理他的欧阳夏身上:“小草,你评评理啦!我跟他说话,他竟然不理我,是不是很过分?” “我都看到了,其实,是他救了你吧?”小草慢条斯理的问:“还有,闹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自己爬到上面去摘黑琉璃?” 他说的黑琉璃,指的就是闹闹手里拿的那朵黑色的花。 “呐!” 闹闹将手里的花塞到小草的怀里,一脸不高兴:“我不是想要帮你的忙嘛!是你说的,黑琉璃一开就要摘下来,否则过了花期,就没有药效了,我不是怕,花开了你赶不及过来嘛!” “好好好……” 小草真是拿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没办法:“闹闹是好意,闹闹没错,行不行?” “还是小草对我好!” 闹闹蹦跶着扑到小草身上,用力的蹭蹭:“可是小草,你怎么知道这黑琉璃今天一定开花啊?” “因为……粉粉说,今天早上,蝴蝶泉的封印松动了。” “啊?封印松动了?就是说,能够解开封印的那个人已经到了?”闹闹瞪大了眼睛,光芒一闪一闪,都是好奇的光芒。 “嗯”,小草点点头,手里的黑琉璃攥紧,另一手拍拍闹闹的肩膀:“黑琉璃开花,蝴蝶泉解封,等泉水回流,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听了小草的话,闹闹笑的鼻子皱起来,那个人就要来了,她相信一切,真的会好起来的。 终于来到七夜森林入口,每一条路都是羊肠小路,根本进不去马车,欧阳夏只能将马从车上解下来,将小竟抱上马,任他侧靠在他胸前,这才策马缓缓往林子里面走。 不知道百草公子究竟住在何处,欧阳夏也只能策马慢慢找,他留了个心思,一路上都用剑在沿途树木上刻下记号,以便于返回时能找到路。 只是天色渐渐暗下来,在森林里绕来绕去,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欧阳夏心里觉得不对,于是停下马低头一看,树上竟然刻着自己刚刚留下的记号。 遭了,一定是迷路了! 欧阳夏皱紧了眉头,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按照常理,七夜森林的晚上会很冷,根本不适合赶路,欧阳夏想了想,于是翻身下马,先将小竟安顿好,然后找了些干树枝生起一堆火。 斜靠在一棵树上,欧阳夏裹着厚重的披风,又怕小竟冷,于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往火堆边凑了凑。 赶了整天的路,欧阳夏早已经又累又饿,但还是先小心的给小竟喂了些水,才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 “小家伙儿,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不说话,我好不习惯呢!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起来啊?”一边嚼着干粮,欧阳夏看着怀里的小竟安静的睡容,喃喃低语。 他虽然性子冷淡,但是这些天来小竟一直待在他身边,吵吵闹闹,却也觉得格外有趣,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反而觉得不习惯。 就这样一个人自问自答,夜色渐深,欧阳夏抱着小竟,缓缓入梦。 火堆噼噼啪啪的烧着,在这寒冷的夜里,散发着灼热的温暖。 “咔嚓咔嚓……” 轻微的响动,欧阳夏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一下,他向来如此,就算睡着了,有点异样的响动,他也能立即觉察。 指尖一动,先为小竟撑起结界,随即慢慢睁开眼睛,冷静的打量着四周。 没有人来,但是咔咔的响动却一直不停,欧阳夏扶着小竟,让他在一棵树上靠好,然后提着青冥剑站起身来,剑光一闪,轻扬嘴角冷笑:“别躲了,出来吧!” “哗啦啦啦啦……”一道黑影朝着欧阳夏直奔而来,欧阳夏一个侧身,毫不犹豫,手起剑落,用力的砍了下去! ------------ 百草公子2 “哗啦啦啦啦……”一道黑影朝着欧阳夏直奔而来,欧阳夏一个侧身,毫不犹豫,手起剑落,用力的砍了下去! “啊啊啊!”立刻有什么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刺耳不堪,黑影箭一样的缩了回去,欧阳夏借着月光一看,地下是一大段树枝,断口处还往外冒着青绿色的汁液。 挑了挑眉毛,心中立刻明白,原来来的是树妖。 “哗啦哗啦哗啦……” 这回从不同的地方,突然就冒出了无数只树杈,每只都像是绳索一样,直奔欧阳夏而来! 欧阳夏看也不看,听着风声随手出剑,青冥剑在月光地下灼灼生辉,只能看到剑光白花花一片,所有枝桠便纷纷被削落在地。 “哗啦哗啦哗啦……” 树妖似乎是不肯罢休,一会儿便有更多的枝桠朝着欧阳夏伸过来,欧阳夏只觉得身边黑压压一片,全都是树叶树枝,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找死!” 欧阳夏抬眼就看到几只树枝伸向小竟,于是咬牙低喝一声,青冥剑瞬间交到左手,一边默念口诀,右手做出种种手势。 “五行术,火!” 低喝一声,用力一弹,指尖一团火焰迅速的爆开,飞出团团火花。 “啊!” 树妖们见到火光,于是立刻收回树枝,纷纷后退。 欧阳夏几步奔到小竟身边,见他安然无恙,于是转身,缓缓抬起右手,在虚空中变换着手势。 “喂,她们又没有伤到你朋友,不要赶尽杀绝啦!” 一段树枝突然打在欧阳夏的脸上,清脆的声音也干净利落的在他的右上方响起。 欧阳夏一愣,抬头去看,只见一双淡粉色的绣花鞋一荡一荡,上面绣着嫩黄色的小花,再往上看,一个穿粉色衫子的少女正坐在树杈上,侧着头,眼睛笑得弯弯的。 “敢动他,就要死!” 欧阳夏青冥剑交到右手,用力一甩。 “以他们的灵力,能伤害你的朋友才怪呢!”粉衣少女说着笑起来,嘴角两个圆圆的梨涡:“你那么大惊小怪干嘛啦!” 边说着,身子一跃,便稳稳站在欧阳夏面前,伸开双臂,语气冷下来:“我不许你动我的朋友们,否则,我敢保证,你的朋友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欧阳夏听到她的话,便是一愣,忍不住问:“这么说,你能救他?” 粉衣少女看了欧阳夏带着期望的神情,于是一仰头,仍是干净利落的答话:“没错,我知道怎么救醒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 欧阳夏毕竟在江湖行走过几年,也知道陌生人不能轻信的道理,于是紧接着问。 “就凭我知道百草公子住在什么地方”,粉衣少女仰着头,半扬着嘴角,目光一直与欧阳夏对视,一双眼睛里,神色坚定冷静,丝毫不见怯懦。 欧阳夏被她的气势所震,一时间竟然有点愕然,这个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气度竟然如此从容不迫。心中不由的暗暗佩服。 “那么……我放他们走!”,欧阳夏反手将青冥剑收起来,看向粉衣少女,见她转身朝着树妖摆摆手,好像是送他们离开,这才又问:“那么,请问姑娘能否带我们去见百草公子?” “我好像,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哦?” 粉衣少女双眉一挑,竟是又笑得眉毛弯弯,如同一弯新月。 她随随便便的手一扬,地上正烧着的火堆便骤然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灰烬。 “树妖怕火,见你点了火堆,才出手攻击你们,他们并非有心要伤害你们,下次记得,别再点火了。” 粉衣少女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小竟身边,伸出手去摸他的脉。 欧阳夏焦急的想知道小竟的情况,但是又怕冒冒然开口打扰了,于是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血灵伤了他的心脉,所以才会昏迷不醒,不过……”,粉衣少女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襟,接着说道:“对于我家公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公子?欧阳夏心中一惊,莫非就是李湘芹所说的,那个……百草公子? 丢下马,欧阳夏抱着小竟,跟在粉衣少女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喂,欧阳夏,你快点好不好!”粉衣少女连蹦带跳的专挑草丛走,还走得格外快,见欧阳夏没有立刻跟上来,就转过身来大声喊。 欧阳夏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还真是大冰山呢!” 粉衣少女眼睛一转,笑的扬起嘴角,闹闹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家伙还真是大冰山来着。 听闹闹说了摘黑琉璃的奇遇,她立刻就对这个所谓的大冰山充满了好奇,长的风度翩翩,但却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听见树妖的传讯,知道七夜森林里来了外人,她立刻就想到,一定是闹闹说的大冰山进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冰冷无比,但是对身边的少年,却格外温柔,温柔到令人嫉妒。 她和闹闹从小就在七夜森林里长大,除了公子和他的几个朋友,就没有见过什么外人,所以对于这两个闯到森林里的少年,格外好奇。 “快点啦!前面就是了!”粉衣少女抬手朝前一指,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院落就隐在樱花树丛间,格外幽静。 “小草!!!!闹闹!!!我回来啦!!!!”粉衣少女还没到门口,就立刻大喊,声音清脆欢快。 “粉粉,这么晚你跑到哪儿去了?”粉衣少女话音刚落,屋里立刻闪出一个紫衣少女的身影,欧阳夏看的一惊,立刻认出那是他白天所救的女孩儿。 “闹闹,你看,是不是你的大冰山来了?”粉粉凑在闹闹耳边,开玩笑的说道,然后转头朝着欧阳夏一指。 “我才不认识他啦!”闹闹脸一红,转身掉头朝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小草小草,有客人来啦!” “你们两个小鬼,大半夜的喊什么喊,难道我自己没长耳朵听不到么?”一个温和而轻快的声音骤然想起,欧阳夏循着声音看过去,走出来的男子一件淡蓝色长衫,面容俊朗。虽然身材不高,但是气度淡然,一派隐居的世外高人模样。 “小草……啊!” 欧阳夏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就被粉粉在背后猛地拍了一巴掌,于是眼一瞪看过去,刚要发作,粉粉已经笑嘻嘻的躲在了小草的背后。 “喂,这就是我们家公子了,如假包换的百草公子,有什么要求还不赶紧说!” “行了粉粉,再淘气信不信我把你交给小七?”小草白了粉粉一眼,粉粉立刻一溜烟转身掉头。 “我才不要呢!我才不要跟小七姐姐学练剑,不要啦!” 一边嚷嚷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别见怪,她们都被我给惯坏了!” 小草笑吟吟的看着欧阳夏,目光很快落在他怀中的小竟身上,目光变换了几下,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进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朋友……” 侧身,将欧阳夏让进去,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 百草公子3 “他的情况很不好。” 药室里,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道,闹闹和粉粉都没有来,所以屋子里安静的很,小草一边给小竟把脉,一边侧头去看欧阳夏,他关切的神情看在眼里,真真切切。 “那要怎么办?”听到小草的话,欧阳夏几乎乱了方寸,一双清凉的眸子也瞬间失了神。 “他的五脏六腑被寒气所侵,原本身体就很弱,这次血灵又伤了他的心脉,恐怕不那么好办……” 小草松开小竟的手,皱着眉头想对策:“不过好在他不但有灵力护体,体内的三道封印也起到了抵挡血灵的作用,所以,并非无药可救。” “那……要怎么办?”欧阳夏愣了半天,终于等到小草说出一句还有救,于是立刻发问。 “我可以救他,但是,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小草缓步走到药柜前,取出锦盒打开,黑色的花朵竟然闪着琉璃般的光芒,流光溢彩,格外美丽。 “我答应!”欧阳夏竟然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我什么都答应,只要你能救他!”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一定要救醒他的小狐狸。 小草合上锦盒,又从药柜里挑了几味药,回头见欧阳夏眼睛瞪得大大的,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出手救人。 “他的心脉我可以为他重新续好,但是他的内脏被寒气所侵,却是我治不了的”,小草想了想,又从药柜里取出针盒,随口唤道:“闹闹,粉粉,都出来给我帮忙!” 不一会儿工夫,门口便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紧跟着,两个小女孩儿打闹着一前一后进门。 欧阳夏没理会两个小女孩儿,紧接着又问:“那……他体内的寒气要如何才能清除?” “这个不难啦!” 刚进门的闹闹听见欧阳夏发问,便有模有样的开口解答:“只要喝了蝴蝶泉的水就行了!” “闹闹,你难道忘了蝴蝶泉三百年前就被人封印了,泉水早就干了,除非他能够解开封印让泉水回流,否则哪有泉水喝啊!”粉粉朝着闹闹做个鬼脸,纠正她的话。 “才不是呢?今天早上蝴蝶泉的封印明明松动了,我看那个解开封印的人一定就在附近了,等他来了,蝴蝶泉不是就有水了么?”闹闹不甘心的辩解。 “那也要解开了封印有水再说!” “有水就是有水,肯定会有的!” “我不信!” “肯定有!” 闹闹和粉粉互不相让,小草看着忙着吵嘴的两人,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看向欧阳夏:“别的事情以后再谈,我看,当务之急是把他救醒,否则伤拖得久了,不见得是好事。” 抬头,朝着仍在吵个不听的闹闹和粉粉道:“你们俩要是再不过来帮忙,我就让小七把你们全都接走,跟着她去练剑去!” 闹闹和粉粉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巴,乖乖凑上去帮忙。 一个拿针一个抓药,闹闹和粉粉一认真起来,却又立刻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一脸凝重的样子,更多了几分稳重的美丽。 金针在油灯下闪烁着,看着小草缓缓下针,欧阳夏心里捏着一把汗,却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忙来忙去,施针,抓药,煎药。 “好了”,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小草缓缓起出小竟身上的最后一根金针,嘴角一动,笑的优雅淡然。 “我的药也好了!” 闹闹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碗,里面是浓浓的黑色药汁,递到欧阳夏面前,眉毛一挑:“呐,等他醒了就让他喝。” 欧阳夏接过药点头说了一句多谢,然后就听见小竟轻微的**声,欣喜的手一抖,差点把药洒出来。 “吃早饭咯!” 粉粉在门口的空地上摆起了桌子,端上热腾腾的早饭,提高了声调喊大家来吃饭。 小草拍了拍闹闹的肩膀,示意要给欧阳夏和小竟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没等闹闹反应过来,小草就推着她出去了。 “欧阳……”,小竟的嘴唇动了动,缓缓的喊着欧阳夏的名字,睫毛也在不断的抖动着,指尖轻轻摇动。 昏睡不醒多时的小狐狸,此刻,终于有了知觉。 ------------ 蝴蝶泉畔1 欧阳夏动也不动的紧盯着小竟看,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激动,见他睫毛微微颤动,即将要睁开眼睛的模样,就像是胸口里有一团火就要烧起来。 “欧阳……”,小竟的语气含混不清,但是仍能够听得出来,他是在喊欧阳夏的名字。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欧阳夏轻轻的应着,这时小竟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只是整个人还混混沌沌的意识不清,欧阳夏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乖,先把药喝了……” 小竟眯着眼睛,任欧阳夏扶着他的腰,小口小口的喂他喝着药。虽然嘴里苦涩,但是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喝。 转眼一碗药见了底,欧阳夏将木碗放在一边,小竟这时也渐渐清醒起来,不过说话还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你给我喝的什么啊?好苦……”嘟着嘴巴,小竟的声音有点哑,整个人都靠在欧阳夏的肩膀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 “是药,喝了你的伤才会好啊”,欧阳夏摸摸他的额头,小心的扶他躺下:“乖,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 小竟用力的抓住欧阳夏的袖子,不情愿的摇摇:“我不要睡了,我饿了!” 欧阳夏看着他无辜的神情,于是不由的笑出声来,伸手刮了他的鼻尖:“就你贪吃!” 一边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帮他找吃的,但是刚一起身,衣袖还是紧紧抓在小竟手里,小狐狸瞪着眼睛看他,一双眼睛水汪汪:“带我一起去嘛,我想出去走走……” “可以吗?”欧阳夏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小竟用力点点头,手还是扯着欧阳夏的衣袖不放手:“真的可以啦!” “好吧!不过,只能走一会儿,行不行?”看着小竟期望的神情,欧阳夏只能让步,他小心的扶着小竟下床,手很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腰间,小竟的眼眸一垂,什么也没有说。 院子里,清晨的空气很新鲜,小草和闹闹粉粉正热热闹闹的围在桌边吃着早饭,闹闹伸筷子去抢粉粉碗里的糕点,却被粉粉抢走了筷子,两个人笑着闹做一团。 “好香啊!” 看见吃的东西,小竟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要不是身体虚弱走的不快,他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抓吃的了。 “这么快就醒了?”小草最先看到欧阳夏和小竟,于是斯文一笑:“过来一起吃早饭吧!粉粉的手艺向来不错,你们也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的。” “过来坐过来坐!” 粉粉开心的起身,又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拖来两个凳子,闹闹添了碗筷,欧阳夏点头说了句谢谢,小竟已经坐到桌边夹东西往嘴里塞了。 一顿早饭吃得丰盛不已,有糕点,有时鲜水果,还有粥和自己腌制的小菜,欧阳夏吃饭的样子显得很拘谨,但是小竟却吃得眉开眼笑,很快便和身边的闹闹粉粉熟络起来。 “粉粉,你做的糕点真好吃,里面放的是什么啊?” 小竟用力咬下一大口糕点,吃东西的样子看的粉粉闹闹眉开眼笑。 “是松子啦!你吃吃看,是不是松子的味道?”闹闹凑上去,指着点心一番介绍。 “哎,真的是啊!”小竟又咬了一口点心,仔细的品品,然后眼睛亮起来。 “介意陪我散散步么?”小草放下碗筷,突然转头问欧阳夏。 欧阳夏猜想他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也跟着放下碗筷,点点头。 小竟跟闹闹粉粉继续讨论点心和水果的问题,丝毫没留意欧阳夏已经紧跟着小草的步子,两个人往后院去了。 “找我想说些什么?”眼见小草在后院的樱花树下停下脚步,欧阳夏才开口问。 “我记得,你曾经答应了我,要帮我做一件事情”,小草伸手去触碰树枝上盛放的樱花,嘴角笑意盈盈:“我现在,还真是有件事情,想要劳烦你……”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就是”,欧阳夏皱了皱眉头,心中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小草收起了笑容,神情忽然严肃起来:“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非你们不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中谁才是黑琉璃选择的那个人,但是我想,你们一定有能力,解开封印了蝴蝶泉三百年的封印。” “封印?”欧阳夏听得一愣,为什么他总是遇上各种各样的封印呢? “我的家族奉命一直守护七夜森林和蝴蝶泉,蝴蝶泉泉水白天清凉,晚上温暖,而七夜森林白天炎热夜晚寒冷,它们在一处,便能够彼此调节。但是三百年前,这里不知为何被人以灵力封印,泉水干涸,七夜森林因为没有了蝴蝶泉,于是气候变得差异极大,很多原本住在这里的妖精都难以适应,一大部分迁徙别处,剩下的很多因为适应不了寒冷而被冻死。七夜森林,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你们在等待着能够解开的封印的那个人?”欧阳夏抿了抿唇,手指屈起来又打开。 小草点了点头:“时间太久了,已经没人能够解释,蝴蝶泉究竟为何被封印,唯一流传下来的一句话,就是等黑琉璃开花,解开蝴蝶泉封印的人,就会出现。” “既然答应了,我尽力就是”,欧阳夏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平平淡淡,似乎是在说一件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么,便多谢了”,小草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花瓷瓶,递到欧阳夏手中,见他疑虑的神色,于是随口解释:“这药可以调理小竟的伤势,从今日起,每隔两日,你便给他服一粒,我看有一个月的工夫,他便可以活蹦乱跳到处跑了。” “多谢你”,欧阳夏拿到药瓶,便小心的塞进怀里收好。 “记着,服药期间,一定不能间断,否则,对他的身体会大有损害”,小草想着,又嘱咐了两句,欧阳夏连忙点头,用心的记下了。 “小草!你的早饭还吃不吃啦?不吃我们要吃光啦!”远处传来闹闹清脆动听的声音,夹杂着小竟和粉粉爽朗的笑声。 欧阳夏抬头看过去,小竟一身白衣,手里拿着块点心,正跟粉粉闹闹有说有笑,眉宇间都是开心的笑容。 “我们回去吧!我是吃好了,可你应该还没吃饱吧?”小草朝着欧阳夏笑笑。 “欧阳夏!你快过来啦!闹闹给你留了点心呢!”粉粉远远的喊话过来,小竟也饶有兴趣的在闹闹身边,端着盘子逗她。 “他,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可是……”,小草盯着小竟,突然轻轻的感慨。 欧阳夏听到他的话,猛地转头过去看,小草早已经收敛起黯然的神色,面露笑容,朝着餐桌走了过去。 欧阳夏顿了顿,便跟在他身后,再不言语。 ------------ 蝴蝶泉畔2 热热闹闹的吃过早饭,小草又为小竟把了一次脉,出乎意料的是,小竟的内息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几乎看不出有受过伤的痕迹。 “看样子,他的恢复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小草点点头,对面的小竟正朝着他眉开眼笑,表情纯真可爱,惹得他又叹了口气。 他的家族世代都为守护七夜森林而生,他也不例外,七夜森林之外的事情,他不想管,也不愿管。若不是见欧阳夏和小竟当中有一人能够引起黑琉璃的感应,以他平日的作风,根本不会出手救人。 第一眼看到,他就发现这看起来纯净可爱的少年,俊秀的眉宇之间,竟然隐隐藏着一层血腥之气。 他的体内有三个封印,全部都是封印者以自己的灵力、魂魄和记忆为引所建立的,对应的封印小竟的灵力、魂魄和记忆,看来,对方是用尽了毕生的功力,要将他彻底封印。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当遭到血灵攻击的时候,这三个封印竟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抵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保住了小竟命。 小草不明白的是,以小竟的灵力来看,应该几乎难遇敌手,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为了收复了这狐族之灵,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他真的全好了么?”欧阳夏不放心的问,小竟抬头朝他灿烂的一笑,小草侧过头去看,见两个人目光交错,竟有不一样的光芒。 “好了,所以……”小草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襟:“你们也该帮帮我的忙了。” “小草,东西拿来啦!”闹闹和粉粉一蹦一跳的进屋,每人怀里都抱着厚厚的披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把所有披风都塞到小草的怀里。 “我们可是要去蝴蝶泉?”欧阳夏挑了挑眉毛问话,小竟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听着。 “嗯”,小草点点头,将两件披风交给欧阳夏,然后剩下的一件自己搭在手臂上:“晚上太冷,蝴蝶泉根本进不去,我们只能趁着白天时赶到那里。” “欧阳,我们去蝴蝶泉干吗啊?”小竟扯扯欧阳夏的衣襟:“闹闹不是说,那里被人封印了,泉水都干了嘛!” “我答应了小草要帮忙的”,欧阳夏亲昵的拍拍小竟的头,很自然的伸手拨弄他长长的黑发:“而且,那泉水对你也有好处……” “哦”,小竟乖巧的点点头,从欧阳夏的手中接过披风,先把一件披在欧阳夏身上,另一件自己系好。 “闹闹,粉粉,家里交给你们了”,小草抖开披风,披在身上,见闹闹和粉粉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于是笑道:“怎么了?我就是出去一下,干吗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小草……”,闹闹抬头看了一眼粉粉,两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封印解开,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不过闹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转回头看小草:“好!我们做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好吃的我也要!”小竟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睛,看着闹闹和粉粉笑。 欧阳夏侧头看着他,一身白衣的少年风度翩然,眼睛里干净清澈,晃的人莫名其妙的心痛。 也许是告别时候的气氛有些凝重,三个人一路上安静无语,就连最爱说话的小竟也埋着头赶路,雪白的披风在冰天雪地里几乎融为一体。 越往森林深处走,温度就变的越低,从绿油油的树丛一路走到冰天雪地,树枝上覆盖了冰雪,到处都白茫茫一片。 踩着厚实的雪,三个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小竟仍是怕冷,走了不一会儿便凑到了欧阳夏的身侧,伸出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胳膊。 “欧阳,我冷!” 欧阳夏伸出手,将小竟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继续往前走。 “就快到了,蝴蝶泉就在前面了”,小草伸手一指,不远处白茫茫一片,却有一个红色的小亭子,古色古香,静静伫立在雪地里。 小竟顺着小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一愣,心底深处某一处轻轻跳动了一下:“这里……” 似曾相识。 挣开欧阳夏的手,快走了几步,奔到亭前,缓缓抬起头。 碧泉一湾两相遇 红尘千里莫回首 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痛起来,小竟右手一晃,玉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送到唇边,便飘出娓娓天籁。 这首曲子,吹的呜咽,仿佛是少女在低低的抽泣,欧阳夏和小草见大雪之中,小竟白衣飘飘,低首吹奏,曲中仿佛蔓延着无尽的思念,于是不由的都停下脚步。 “咔嚓” 细小的响动传来,欧阳夏和小草同时一惊,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 小竟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仍是将一曲吹的忧愁哀怨,眼眶中也微微泛起了泪光。 “咔嚓咔嚓……”,响动越来越大,小亭子之后的雪地上,突然泛起了红色光亮,将一大片雪地映的通红。 “小竟!” 欧阳夏见有异动,于是一个箭步冲到小竟身边,刚想伸手将他拉开,却见小竟突然放下玉箫,缓缓闭上双眼,一滴眼泪沿着脸颊滴落,还未等眼泪落地,周身忽然泛起红色的光芒。 一股冰冷的气流顿时冲过来,将欧阳夏击的往后一个踉跄! “小竟!” 欧阳夏稳住脚步,刚想再冲过去,却被小草一把拉住。 “别过去,是他,他引起了封印的感应!”拉着欧阳夏连着退后两步,小草才停下来。 小竟手中的玉箫此时早已经消失不见,红色光芒围着他闪动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泯灭。 终于睁开眼睛,小竟淡茶色的眸子忽的抹过一道红光,白袍在风中一甩,月影剑迅速凝聚成形,俊秀的身影顿时腾空而起,手腕回转,猛地朝着红光最灿烂的地方劈下去! “果然……”,小草摇摇头,喃喃自语:“他果然是……” “你说什么?”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小竟看的欧阳夏听见小草说话,于是追问:“你说小竟他是什么?” “没什么?他是狐之灵,不是吗?”小草的脸色迅速平静下来,突然一愣,惊异的喊道:“你快看!” 欧阳夏看过去,也是一惊,小竟的一剑劈落,大地的裂缝处突然涌起无数红光,整个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裂缝也随着震动不断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在不断扩大。 站在一团红光笼罩的白衣少年,不但没有随着大地的震动而摇晃,而是稳稳的站立着,双目紧闭,俊秀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团白光将他层层环绕起来,小竟身上原本由灵力凝聚的淡蓝色屏障和手中的月影剑都在缓缓随之退色。 大地的震动愈发剧烈,欧阳夏和小草都已经站不稳,只能踉踉跄跄的挣扎站立,欧阳夏几次想要走过去拉小竟,最终都被震动晃倒在地上。 大地整整晃动了半柱香的工夫,直到裂缝的红光渐渐暗淡下来,一切才恢复了平静。 欧阳夏不顾小草的阻拦,连忙朝着小竟冲了过去。 走到近处,欧阳夏才发现小竟站在雪地之中,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中月影剑也从淡蓝色变成了纯白色,而他身上,竟然附着一层淡淡的冰层,将他整个人冻结在当中! “你怎么了?”欧阳夏顿时就慌了身,伸手去抓小竟的胳膊,手触到了冰层,竟然“咔嚓”一声裂开。 “啪!”随着冰层的裂开,小竟身上的所有冰层立刻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纷纷掉落在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细长的双眼一下子就睁开,眼波流光溢彩,看着欧阳夏。 “欧阳,干吗这样看着我?”小竟眨了眨眼睛,突然就翘着嘴角笑了。 “你没事吧?”欧阳夏伸出双手抓住小竟的肩膀,忙着上下检查着,生怕他受伤。 “我没事啊?”小竟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啦?刚刚我明明在看亭子上的对联的啊?” 再回头,柱子上光亮如初,红艳艳的颜色,哪有什么对联? “你们快看!”小草欣喜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个人转头过去,见小草的身前,刚刚的裂缝处,雪地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石块,中间泉水殷殷,叮咚作响。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对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突然就停在石块上,拍动着翅膀。 “蝴蝶泉啊!欧阳你快看,真的是蝴蝶泉啊!”小竟兴奋的拉着欧阳夏的衣角,又蹦又跳。 泉水流过,雪地消融,碧绿草地连着淙淙清泉,漫山遍野花开得灿烂美丽,树木摇曳着枝叶,到处是草木的清香。 弯下腰,小竟伸出双手捧起一捧泉水,送到唇边,细细品尝。 欧阳夏学着他的样子,也取了一捧水来喝,只觉得这泉水竟然透着淡淡温暖,牵连着全身灵力运转,竟然多了一倍不止,心下暗暗惊奇。 清甜的泉水,泛着波光,在少年樱桃色的唇角闪闪发亮。 小竟口中一阵芳香清甜,刚把泉水咽下,一股暖流涌进四肢百骸,于是不由的扬着嘴角一笑,周身竟然泛起纯白色的光芒,干净又温暖。 小草见到小竟身上泛起的白光,心里一沉。 原来三百年前那个人封印蝴蝶泉,是为了要将狐之灵的灵力全部封印在这里。 然而现在第一个封印解开了,所以,狐之灵的灵力,终于全部恢复了。 ------------ 山庄疑案1 两天之后,欧阳夏辞别了小草,便带着小竟离开七夜森林,赶到舒云城。 这远在极北之地的城市,尽管地处偏僻,但是却丝毫不见荒凉景象,刚入城门,小竟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繁华的大街,沿街的商铺紧挨着,人来人往,匾额招牌各式各样,有酒楼、客栈、商号、杂货店、绸缎庄,小竟几乎看的呆了。 街边的小吃摊子上热气腾腾的烧麦刚出锅,小贩举着冰糖葫芦从两人的身边经过,卖刀削面的正吆喝着,小竟咽了一口口水,转头去看欧阳夏。 “小馋猫!”,欧阳夏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心里便一清二楚,伸手拉了他一把:“走啦!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竟乐颠颠的跟在欧阳夏身后,一身白衣惹眼无比。 欧阳夏想了想,就带着小竟七拐八拐,从大街走进了小胡同,一直走到小竟辨不清东西南北的方向,欧阳夏才停下来,伸手往前一指:“呐,我们到了。” 小竟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处庭院,高高的红漆大门,门开着,隐约看得见里面的花园假山,大门上方的匾额上以金漆题了四个大字:百酿山庄。 “百酿山庄,听起来像是卖酒的地方啊!”小竟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好奇的问。 “小家伙儿,你说的没错,我这里确实就是卖酒的地方啊!” 两个人的身后传来娇艳无比的声音,欧阳夏听的微微皱起了眉,小竟先转身,见面前站着个女子,一身淡紫色的绫罗纱裙,半露着肩膀,裙摆底下稍稍打开,依稀可见雪白的小腿。她的一头长发一半拢起来松松垮垮的挽在脑后,用一支金色的发簪别起来,发簪上是一朵金子打磨成的蔷薇花,绚丽又妖冶。另外一半长发披在肩后,迎风一摆,都是浓郁的香气。 “宋庄主”,欧阳夏低垂着眼眸,颇有礼貌的问候了一声。 “哟,我说欧阳大侠啊!你怎么到我这儿来还非要带着个清秀的小家伙儿啊!知道我的喜好,特意来逗我开心的?”宋庄主一边说着,手已经伸向了小竟,去摸他的脸颊,小竟刻意闪开,往欧阳夏的身后躲了躲。 “宋庄主,这是我的朋友,您就别开玩笑了”,欧阳夏的眼中迅速的抹过一丝不快,张开手臂拦住了宋庄主伸过来的手。 “好啦!飘飘不逗你们了就是……”宋庄主风情万种的看着小竟一眼,转身就往山庄里走,一边吩咐:“小川,吩咐厨子们多准备些好菜,咱们这儿今天来客人啦!” “是,庄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出个清秀的身影,是个戎装的美少年,朝着宋飘飘轻轻点了点头,便身影一晃,又不见了。 宋飘飘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几步,听不见欧阳夏和小竟的脚步声,于是转头,又是妩媚一笑,道:“还不走?欧阳夏,错过了我昨个刚刚酿好的酒,你可不要怪我哦!” “小竟,我们走吧”,欧阳夏侧头去看小竟,见小狐狸一脸不高兴的神情,正嘟着嘴,脸差点儿扬到天上去。 “好了,别生气了,宋庄主她人就是那样子,你别见怪”,欧阳夏忙着哄他,但是见小竟的眸子里神色仍是冷冷的,好像真的生了气。 “你干吗带我来这儿?”小竟一甩衣襟,仍是不看欧阳夏。 “我收了她的钱,帮她办事,事情办好了,当然要回来交差啊!” 欧阳夏伸手去刮小竟的鼻子,被他躲开:“更何况,她这里的厨子可是全城最好的,你要吃好吃的,我当然要带你到这里来。” “哦就这样子啊?”小竟立刻就变了脸色,一扫阴霾,笑得无比灿烂,伸手扯着欧阳夏的手臂,整个身子靠过去,拖他往前走:“那我们快点进去吧!我饿了!” 古里古怪的小狐狸,欧阳夏跟着小竟的脚步往里走,心里嘀咕着,这个小家伙,到底是那根筋不对了? 饭厅里摆开了大桌子,佣人们不停的端上道道精美菜肴,虾仁烧麦、红烧珍珠鸡、烤乳鸽、水晶桂花糕、清蒸鱼……小竟看的花了眼睛,心中早已欢喜无限,丢下欧阳夏,忙着吃个不停。 “庄主,这是您要的东西!” 席间,欧阳夏将锦囊递过去,里面装着从雪狼王身上取回的雪灵珠。 为了这颗灵珠,宋飘飘许给他百两金子,这雪灵珠的价格到不菲。 宋飘飘将锦囊随手丢给身后站着的小川,吩咐道:“小川,把这个拿到酒窖给刘叔吧。” “是,庄主!”小川应了一声,便拿着锦囊出门去了。 “欧阳,我知道你的规矩,金子我会全部兑换成银票,两天之后,派人送到你住的地方去。”宋飘飘笑着端起酒壶,为欧阳夏斟满酒杯。 “庄主不怕我拿回来的东西是假的?”欧阳夏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 “那你怕不怕我在这酒里下药?”宋飘飘将自己的杯子斟满,也是一饮而尽。 “我信庄主!”欧阳夏俊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所以,我也信你……”,宋飘飘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转头,见小竟仍是埋头对着面前的几盘菜吃个不停,于是拿勺子,为他盛了碗冰糖银耳羹,起身递到他面前:“小家伙儿,别光吃菜,容易噎着的……” “谢谢!” 小竟鼓着腮帮子抬起头,嘴里塞着各式各样的食物,根本张不开嘴,只是眯着眼睛一笑。 “欧阳,我怎么从没听说,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好朋友?”宋飘飘重新坐好,开始盘问欧阳夏。 “小竟他……是我在路上遇见的”,欧阳夏想了想,打算简单应付几句。 “路上?”宋飘飘又是一笑,看向小竟:“欧阳,你真是好运气……路上也能遇见这么好看的朋友呢。” 她一席话说的悠然自得,还不忘自斟自饮。 “小川啊……”宋飘飘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习惯性的喊道,这才想到小川去了酒窖,于是改口喊道:“苏苏……” “是,庄主有什么吩咐?”一个淡黄衫子的女孩儿走过来,她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看起来乖巧可爱。 “吩咐酒窖,把新开封的酒装上两壶,温了拿来给欧阳大侠和他的朋友尝尝……” 苏苏领了命,便快步走了,宋飘飘朝欧阳夏一笑:“这酒可是今儿上午才开的封,你们一定要慢慢品尝,我想,你一定喜欢这味道。” 欧阳夏看着她,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谢我做什么?”,宋飘飘笑得轻颤:“说好了紫苑清流开封的时候,一定给你留上两壶的,我虽然只是卖酒的,但却从不食言!” “庄主!不好了!”苏苏突然匆匆忙忙的冲进来,神色慌张的大喊,宋飘飘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毛。 “什么叫庄主不好了?有话好好说!” “庄主,刘叔,刘叔他,他死了!” ------------ 山庄疑案2 城里的巡捕很快就来了,百酿山庄里死了人,是件轰动不小的事情。 来的巡捕头儿欧阳夏也认识,叫王涵,长的虎背熊腰,方脸,倒也是不错的相貌。 巡捕将百酿山庄所有人聚集到大厅里,依次问话,小竟不太喜欢这个场合,于是走到墙角边的一张椅子上,静静的坐着不说话。 欧阳夏和王涵见了面,也免不了一顿寒暄,然后应王涵之请,帮忙查看凶案现场。 刘叔就死在山庄的酒窖里,仵作细细的检验,却发现死者身上全无伤痕,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大,表情惊恐,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欧阳夏和王涵站在一边,欧阳夏见到刘叔的表情,眉头皱了一下。 应该不是凶杀,很可能有妖鬼之类的东西在作怪。 看过了尸体,欧阳夏在酒窖里转了转,四处毫无异常,没有妖气,酒坛子整整齐齐的摆着,还有两坛刚刚开封,好像是正在往紫砂酒壶里灌,地上干干净净,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于是只好回到大厅。 宋飘飘眼眶有点红,但是还是撑着一副笑容,欧阳夏知道刘叔与她虽是主仆关系,但是亲如父女,于是过去安慰了两句,这才回到小竟身边。 “累了?”欧阳夏见小竟靠在椅子背上,一脸疲倦,于是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小竟摇摇头,侧头就往欧阳夏身上靠:“欧阳,你有没有闻到,这里好大的血腥味……” “山庄里刚死了人,有血腥味儿是正常的”,欧阳夏伸出手臂抱着他,心想小狐狸的嗅觉太灵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欧阳,那不是刚死的人身上有的血腥味,那种味道很像……嗯,很像死了很久的人身上的味道!” “什么?”欧阳夏一愣,什么叫做死了很久的人身上的味道? “那个死了的刘叔,身上应该一点伤口也没有吧?”小竟放慢了语速缓缓解释:“刚死的人,身上的血液还是新鲜的,因此应该有很大的血腥味,但是我一点都没有闻到,所以,只能说明他身上一个伤口也没有,没有流血,自然就没有味道了……” “那,那个死了很久的人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刘叔身上的血腥味我没有闻到,但是刚刚从大厅走到这里,我突然就闻到很大的血腥味,所以,我在这里坐了一阵子,用灵力搜寻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有半个月,他的尸体,应该就在……那堵墙下面!” 小竟说着,缓缓伸手一指,指尖一弹,一团白光缓缓落下,在地上做出一个圆形的印记。 离开蝴蝶泉之后,欧阳夏才发现小竟的灵力屏障已经不再是淡蓝色,而是纯净的白色,就连他的玉箫和月影剑,也都已经退了色。 这种改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藏在墙底下的尸体终于被挖了出来,因为已经埋了半个月,整个尸首都开始腐烂变形,小竟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身子去躲开。 刚刚吃了不少东西,胃里一股酸涩的味道,难受的几乎要吐出来。 欧阳夏走过去挽着他的肩膀,小心的拍着他的背,小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宋庄主可认识这个人?”王涵围着尸首检查了半天,然后转头去问宋飘飘。 宋飘飘摇了摇头,尸首血肉模糊,早已经看不出面貌,刘叔遇害,她早就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去辨认这个死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 “他……好像是伊总管……”突然有个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说话。 “怎么会?”宋飘飘一惊,她刚刚明明还看见小川,于是回头,见说话的是苏苏,于是一扬眉毛:“苏苏,小川他刚刚明明还在这里,不要乱说话!” “庄主,苏苏没有乱说话,庄主应该认识,那个玉佩的……”苏苏说着,往地上一指,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尸体的腰间,果然还悬着一个圆环形状的玉佩,垂着大红色的流苏。 宋飘飘认识那个玉佩,那是小川十八岁生辰那天,她送给他的礼物,小川很喜欢这玉佩,于是一直带在身上,片刻不离。 “小川……”默念着小川的名字,宋飘飘的眼眶又红了,突然一下子,两个最亲近的人都死了,她该怎么办? “如果伊管家真的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刚刚看到的又是谁?”欧阳夏皱紧了眉头,莫非真的是见了鬼? “王捕头,这里劳烦您了,我头很痛,想去后面休息一下”,宋飘飘一手扶着头,朝着王涵无力的笑了笑,便任苏苏扶着她,往后院的厢房去了。 宋飘飘刚走,欧阳夏正琢磨着要把刚才吃饭时发生的事情跟王涵好好说说,突然就感到四周泛起一股妖气,他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小竟,见对方也神色凝重,于是点一点头,两个人身子一纵,便朝着妖气的来源地疾驰而去。 王涵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惊,不知道欧阳夏搞得什么名堂,于是匆匆交代了几句,带了几个人快步跟了上去。 之间欧阳夏和小竟的身影轻快灵动,忽高忽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巷当中。王涵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心道欧阳夏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这般急匆匆的赶去查看,想到这儿,于是一挥手,对手下吩咐道:“行了,我们回去吧!” 王涵返回百酿山庄的工夫,欧阳夏和小竟已经循着妖气,追到了城郊的一处偏僻的小树林。 “出来吧!否则我们不客气了!”欧阳夏将青冥剑提在手里,目光盯着一处,冷然喝道。 小竟站在他身侧的地方,指尖早已经白光笼罩,也随着欧阳夏的目光看过去,笑得风轻云淡。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树林中闪出一个清秀的身影,一身戎装,正是早该死在百酿山庄之中的管家小川。 “刘叔和真正的伊总管都是你杀的?”欧阳夏向来直来直去,于是开口便问。 “是啊”,小川点一点头:“为了雪灵珠,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吧?” “我说小家伙儿,骗人可是不对的”,小竟挑起一双狐狸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你的修行还不到三百年,还没那个本事藏起来你身上的妖气,对吧?” 欧阳夏的嘴角抹过一丝冷笑,他懂小竟的意思,在百酿山庄,那个小川身上是没有妖气的。 “所以……”,小竟的语气轻快:“看在大家是同类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小川一愣,见小竟手中的月影剑已经泛着清冷的白光,杀气蔓延,不由的脱口而出:“你是?” 狐族的传说中,三百年前,狐族有位灵力超卓的少主,使的就是一柄以月之精华凝聚而成的光剑,名叫月影剑。 “我……”小川的心里迅速的盘算了无数个想法,却始终找不出办法逃脱。 “不说话?那我不客气了!”小竟笑着说话,但是话音未落,月影剑已经迎风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径直向下劈落! 小川愣愣的站着,竟然也不躲闪,眼见小竟手中的光剑就要落在他身上,突然红光一闪,一个红色的身影如风一般的从小竟面前掠过,片刻工夫,便拖着小川不见踪影。 小竟正要去追,却被欧阳夏一把拦住:“算了!” “为什么?”小竟不解的看着欧阳夏,手中的光剑一闪一闪,泛着纯白的光晕。 “他们是你的同类,我怕你到时候为难,所以,还是交给王涵他们吧”,欧阳夏看着小竟的表情从疑惑慢慢转变成喜悦,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把这小狐狸拥进怀中的欲望。 “欧阳,谢谢你”,小竟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进欧阳夏的怀里,把头埋进他的肩膀。 他何其幸运,能够遇见这个愿意保护他,相信他,体谅他的人。 所以,三百年的寂寞换来这样的温暖怀抱,应该也值得吧? ------------ 红衣魅影1 欧阳夏果然不再插手百酿山庄的案子,每日里带着小竟到舒云城各处的风景名胜游览,不然就是到各家店铺品尝美味佳肴。 但是百酿山庄得到雪灵珠,又在当日失窃的消息,还是传遍江湖。 雪灵珠是当世奇宝,随身佩戴可以提升灵力,因此不少人慕名而来,舒云城一时间热闹非凡。 说来也巧,两天之后,正好是舒云城一年一度的全城盛会――祈月节。 留香居,舒云城里最大的酒楼,这里有一道招牌菜“留香鸭”,是舒云城“四绝”之一。 金牌留香鸭、紫苑清流酒、百炼精钢枪、霓裳绫罗衣,这四样都是舒云城出产,且名扬天下,因此被称为舒云城四绝。 小二笑呵呵的端上一个金漆雕花大盘子,上面摆着一整只烤的金黄焦脆的鸭子,菜还没上桌,小竟的狐狸鼻子就嗅到了香气,于是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客官,您的菜来了!” 小二将盘子放在桌子中央,然后将两张请柬分别递到欧阳夏和小竟手上,恭敬道:“这是今夜本店祈月节晚宴的请柬,如果两位有空,敬请赏光!” “祈月节?”小竟拿着请柬好奇的睁大眼睛问:“你说今晚,今晚是什么?什么祈月节?” “客官说的没错,我看,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所以不知道咱们这儿的习俗”,店小二说的眉飞色舞,小竟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舒云城的传说里,每年的九月十六,是一年当中月亮最圆的一天,因此对着月亮向月神许愿,愿望一定会被月神听到,所以才叫做祈月节……” “好了,菜放下,你先下去吧……”欧阳夏突然冷冷的冒出一句话,小二说了一半的话只好咽进了肚子里,悻悻的走了。 “欧阳,我都没有听他说完呢!”小竟没好气的瞪了欧阳夏一眼,似乎是责怪他将小二赶走了。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告诉你好了”,欧阳夏伸出筷子夹了一片烤的焦黄酥脆的鸭子皮,放到小竟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将盘子里点缀的青菜夹到自己碗里,埋头咬了一口。 小竟将鸭皮送到口中,三下两下嚼着,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表情:“好好吃啊!” 边说着,边又伸筷子去夹。 “舒云城世代信奉月之神,在他们的传说中,每年的九月十六,是一年当中月亮最圆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月神就会距离人间最近,如果诚心在月下祈祷,心中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一开始,只是人们每年在这一天对着天空祈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祈月节这个习俗,每年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筹备丰富的晚宴,邀请客人参加,这被称作是‘与月同饮’,客人越多,场面越热闹,就越能够得到月神的眷顾。” 欧阳夏淡淡的说着,语气波澜不惊,小竟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听着,竟然忘记了吃东西。 “晚宴之后,舒云城的人们会聚集在城东的月亮河边,在午夜时分诚心向月神祈祷,随后百酿山庄会奉上美酒,邀请大家痛饮,而年轻的少男少女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向心爱的人表达心意,将自己喝过酒的杯子递给对方,如果对方接过杯子,并且喝了杯里剩余的酒,就表示两个人互相爱慕,可以结为情侣。” “真的啊?”小竟侧着头,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嘟起嘴巴:“那,我也想去……好不好?欧阳,我们今晚也去看热闹,好不好?” 欧阳夏点点头,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好,我带你去。” 听到欧阳夏答应,小竟忽然停下筷子,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欧阳,过了今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欧阳夏一愣:“小竟你?” “我知道,其实你很想参与百酿山庄的案子,王涵也不止一次来找过你,但是你一直在迁就我,其实,你是不想让我为难,对吧?”小竟笑着为欧阳夏挑了一块鸭肉,夹到他的碗里:“可是?我不想你这样迁就我,为了我,你都不像欧阳夏付大侠了,这样,我一样会不开心的!” 欧阳夏默默的吃着小竟夹到他碗里的肉,嘴角带着笑,不说话。 “其实”,小竟见欧阳夏不说话,于是继续说下去:“我虽然是狐族,但是以前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担心,现在这个样子过,我觉得很好。” 欧阳夏抬起头,看着小竟一脸淡然的模样,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纯真当中,却透露着久经波折的沧桑。 “你是这么想的?”许久,他才缓缓的问出这样一句。 “不然呢?”小竟眨了眨眼睛,一脸纯真无邪:“我有必要骗你么?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世上谁对我好,谁要害我,我还是能够分辨的……” 他知道欧阳夏对他的好,他也想以同样的好来回报。 “小竟”,欧阳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懂了,我不该一直迁就你,那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那当然了!”小竟盈盈一笑,眼波流转:“大不了,我们互相迁就好了!” “我看,还是我迁就你比较多一点吧?”欧阳夏笑着伸手去刮小竟的鼻尖,那是他们之间习惯的动作,小竟笑着躲开,随手抓起一根筷子,朝着欧阳夏丢过去。 “没有啊!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可能?”欧阳夏侧身躲开,笑得扬起眉毛。 “这鸭子你到底吃不吃了?你不吃都归我了!”小竟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抢欧阳夏手里的筷子。 “喂,小家伙,你怎么不讲理?”欧阳夏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半笑半怒的表情,看的小竟心跳一下快了八拍。 “我就是不讲理啦!”小竟用力挣开欧阳夏的手,顺势指尖白光一闪,欧阳夏的筷子便到了他手中,小狐狸手里拿着欧阳夏的筷子,得意洋洋的扬着头笑。 欧阳夏不甘示弱,手掌挥出,红光点点,就往小竟手中抢筷子。 筷子并非只有一双,但是两个人都觉得好玩,于是便各自施展灵力,隔着一张桌子抢成一团。 “啪嗒!”筷子不知道从谁的手里飞了出去,径直飞出窗外,小竟和欧阳夏一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清亮的骂声:“谁这么缺德,怎么大白天的用筷子打人哪!” ------------ 红衣魅影2 听见楼下的骂声,小竟朝着欧阳夏吐了吐舌头,立刻把头埋的低低的,动也不动。 欧阳夏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探出头去看,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正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擎着一根筷子,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怎么,有胆子打人没胆子承认啊!是男人就站出来承认,否则被老子我抓到,就不是用筷子打你的问题了!” 欧阳夏听了他的话,眉毛一挑,朗声道:“筷子是我扔的!” 男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一见到欧阳夏,脸上立刻绽开了笑意:“哎呀,原来是欧阳呐,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必用这种方式欢迎你哥哥我吧……” 小竟听了男人的话,眨了眨眼睛,也探出头往窗外看,一边看一边问:“欧阳,原来你认识他啊?” “他是灵隐寺的俗家弟子,黄安”,欧阳夏伸手一指,小竟看见小个子男人一身粗布袍子,眉毛很浓,眼神也很锐利。 他是佛家弟子!小竟的目光落在黄安手腕上一串红木佛珠上,指尖一抖。 他拥有三百年修行,灵力超卓,不过遇上佛门中人,还是有些不舒服。 正想着,黄安已经沿着楼梯蹬蹬上来,朝着欧阳夏走来。 “闫兄!” 欧阳夏起身朝着黄安抱拳行了礼,黄安也依样回礼。 小竟静静坐着没动。他身上已经有了三年五百年的灵力,自然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妖气尽数收敛,与一般常人无异,纵使黄安修为再高,也认不出他是狐非人。 “欧阳,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舒云城里!”黄安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我这次是来送信的。” “明通大师邀我十月二十七上灵隐寺谈佛经?”欧阳夏看了信便是一愣,灵隐寺的主持明通大师已经闭关多年,怎么会突然想起要邀请自己到灵隐寺谈佛? “师父已经于日前出关,一出关便召集寺内明字辈的僧人议事,师父他老人家说,他闭关之时夜观天象,人界大劫将至,化解此劫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应劫之人,传授他应劫之法,才有可能化解此劫。”黄安压低了声音说话,似乎是打算说给欧阳夏一个人听,小竟挑了挑眉毛,自顾自的吃东西,对此并无兴趣。 “我?”欧阳夏一脸不解。 “师父曾试图通过天象推算出应劫之人的生辰八字,但是却被巨大的力量所阻断,只勉强算出他应是近年崛起的青年才俊,于是便广发请柬,邀请各派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往灵隐寺一行。” “既然如此,我依约前往便是”,欧阳夏对此并无太大异议,这才想起邀黄安同坐。 黄安在欧阳夏身边坐下,抬头便看见对面悠然吃着东西的小竟,他见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是生的一身清雅淡然的模样,于是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问:“欧阳,这位是?” “小竟,我的好朋友”,欧阳夏一边说,一边招呼小二,示意他再添一副碗筷来。 “小竟是吧!我叫黄安!” 黄安兴奋的朝着小竟伸出手,小竟秀眉一挑,淡淡微笑,朝他伸出手去。 黄安是灵隐寺主持明通大师的关门弟子。虽然只是俗家弟子,但是修为根基深厚。佛家弟子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欧阳夏看着友好握手的二人,略微有些担心,怕他认出小竟的狐狸真身。 可他并不清楚,此前李湘麟和李湘芹都一眼认出小竟的狐狸真身,是因为小竟灵力尚未恢复,无力收敛身上的妖气。 而如今,他恢复了全部的灵力,便可以收敛一身狐妖之气,与常人无异。 “我听欧阳称你为黄兄,想来年纪必然年长于我,不知小竟可否也能称你一声黄兄?” 小竟笑得淡然有礼,黄安一看这少年惹人喜爱的模样,于是连忙点头。 “有小竟这样一个兄弟,我自然是相当乐意的了!” 小二送上杯子碗筷,小竟便起身为黄安斟茶,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看他的谈吐与衣着打扮,黄安不由的猜想,这少年宛然是一派少年侠士的模样,说不定也是师出名门,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小竟师承何处?” “我无门无派!” 小竟宛然一笑,坐下。 “那是否有兴趣到灵隐寺与我师尊谈经论佛?”黄安并不知道小竟说的是实话,还以为他不愿意透露师门来历。 “他不去!” “当然愿意!” 欧阳夏和小竟几乎同时开口,听得黄安一愣,小竟转头看向欧阳夏,侧头问道:“欧阳,你若能去,我又为何不能去呢?” 欧阳夏只是担心明通大师佛法深厚,若认出小竟是狐族,会对他不利,但是小竟似乎对此不以为然。 “这……”,欧阳夏想不出话来反驳,又不能在黄安面前说出小竟是狐族的事情,于是愕然。 “是啊欧阳,师父遍邀天下才俊,小竟自然是可以参加的了!”黄安在一旁笑道:“既然这样,我这里还有一封尚未送出的请柬,正好就给了小竟便是。” 小竟从黄安手中接过请柬,俏皮的一笑:“那……多谢黄兄了。” 两个人都主动无视一脸阴沉坐在旁边的欧阳夏,一边说笑一边吃鸭子。 “真的啊?” 小竟的笑声清脆动听,看着黄安,一脸好奇:“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啊?你不是骗我吧?” “当然不是了,他真的一出手就打退了狼妖的围攻,因此名满天下,现在江湖中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小乔公子呢!”黄安一会儿就和小竟聊的火热,两个人正讨论着名满天下的江湖才俊。 “小乔公子?”小竟听到这个名字稍微顿了一下,记忆中毫无印象,这才笑道:“黄安哥,那你说,是那位小乔公子长得帅气,还是欧阳长的帅气啊?” 黄安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欧阳夏,见他一声不响的坐在一边喝闷酒,于是道:“若说帅气俊朗,小乔公子或许比不上我们的欧阳大侠,但是若论讨女孩子喜欢,欧阳大侠这***不化冰山脸,可就比不上小乔公子咯!” “万年不化冰山脸?”小竟抿着唇看过去,果然看到欧阳夏一脸阴沉,于是不由的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黄安哥你说的对啊!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哈哈哈……万年不化冰山脸……哈哈哈哈!” 小竟被黄安的话逗的几乎要笑翻过去,欧阳夏冷冷的看着两个人,一脸不悦。心里暗暗骂道,该死的小狐狸,我为你着想你竟然还和外人一起嘲笑我! 想着,呼隆一下站起来,俯身抓住了小竟的手臂,拖着他就往外走。 他这次用上了全力,小竟愣愣的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欧阳夏给拖出了留香居,只剩下黄安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原地,隔了半天才突然仰天大喊一声:“欧阳夏,你没结账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 红衣魅影3 “欧阳夏你要干吗啊?”一直从留香居被拖回到客栈的房间,小竟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挣开他的手。 欧阳夏哼了一身,转身坐在床边,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也不说话。 小竟见他不说话,于是也赌气坐在椅子上,不去搭理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欧阳夏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算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小竟回了一句,仍是满腹委屈的语气。 “小竟,我不想让你去灵隐寺……”欧阳夏起身,走到小竟的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他:“真的,我不想让你去。” “你是怕……有人发现我是狐妖?”小竟笑笑:“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笨。” “其实,不全是因为这个!” 欧阳夏抬起手,指尖触碰上小竟的脸颊,久久不动。 “嗯?” 小竟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几乎是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眼光交错,距离近在咫尺,欧阳夏的手还停在他的脸颊上,如此亲昵的动作,他不由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欧阳夏此刻也内心矛盾,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怕小竟被别人识破身份,却更怕另外一件事情,这个俊秀出众的少年,一旦出现在天下才俊的面前,必将成为关注的焦点,到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躲在他身边寻求依靠的小狐狸了。 原来,他是那么的害怕,怕小竟离开自己。 一抹红衣,在客栈房间的门外飘荡而过,欧阳夏和小竟都没有发觉,有个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红衣绚丽如同冬日里盛放的腊梅,颜色娇娆,映的那个远去的背影也格外动人心魄。 “你是说,竟儿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好听的女子声音,轻柔婉转,满含着淡淡的柔情。 “我说了血灵不会有用,你就是不相信,还差点要了少主的命,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红衣身影竟是清亮的男子声音,但是当中透露着几分的慵懒。 “这次好歹是有惊无险,还意外的帮竟儿冲开了一个封印,真不知道当年那个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幻术设下的封印,威力竟然这么大”,女子的声音仍是波澜不惊的,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她穿着一身黑衣,黑纱蒙面。 “封印的事情我看还急不得,要慢慢来,只是少主留在欧阳夏身边,真的不要紧么?” “欧阳夏既然能够解开雪山之巅的封印,他的身上,必然还有破除其他封印的力量,所以,我看竟儿还是暂时留在他身边的好。” “那好,剩下的几个封印,我会继续想办法……希望集齐灵珠的办法真的有用。倒是长老那边,还需要您多操心了……” 黑衣女子点点头,红衣背影便衣衫一摆,飘然而去。 ------------ 祈月之夜1 夜,即将降临。 这个夜,将是整个舒云城里最热闹的一个夜晚,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月神能够实现他的愿望,诚心的祈求,诚心的等待。 李湘麟仍是穿着一席青色的衣袍,漫步在黄昏的街头,他仍带着他的银色面具,挡住大部分俊秀的面容,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 他喜欢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这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惬意。 路边的小摊子上卖着刀削面,李湘麟不由的被大锅里散发出的香气吸引着走近,微微一笑,道:“老板,给我来一碗面……” 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李湘麟惬意的打量着四周,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失了约,璍儿又要不开心了。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喜欢围着他叫“麟哥哥”,说要做他的新娘,等她长大了,果然还是美的倾国倾城,可他为什么在她身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心动的感觉呢? 送上来热腾腾的到刀削面打断了李湘麟的思路,他笑着摇了摇头,拿筷子拨弄起了面条。 热腾腾的面刚刚送到嘴边,突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李湘麟警觉的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的街上,站着一个男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刀子。 李湘麟看到这个男人,眉头皱了皱,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面熟。 “姓乔的!你有本事就出来,你追了我整整四个时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拎着刀子叫骂着,路上的人们见状,纷纷绕路而行。 姓乔的? 李湘麟一边想,一边回过头去,埋头继续吃面。 李湘麟刚吃了一口面,突然有一片桃红色的花瓣掉落在他的碗里,他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花瓣恣意飞舞,香气浓郁,甚是好看。 “哇!好多花瓣啊!”人们纷纷惊喜的感叹着。 李湘麟伸手接了一片花瓣,手上金光一闪,桃红色的花瓣便化作一缕粉红色的光华,转眼不见。 好厉害的幻术啊。 李湘麟不禁在心中感叹,能够用灵力幻化出这翩翩花瓣,想来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吧。 “公子追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李湘麟抬眼去看,之间一个紫衣少女站在飞舞的花瓣当中,眉宇如画,她的鬓角插着一朵小小的紫色蔷薇花,淡雅又不失美丽,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做的木匣子。 “你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说话?”男人愤怒的举高了刀子:“叫姓乔的出来跟我说!” 他再次提到姓乔的,李湘麟眉头一展,终于想到了他所说的“姓乔的”人是谁。 “我好像听到有只狗在这里乱叫啊!我说紫离,你怎么没有提前清场啊?”慵懒而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听起来近在咫尺,但是却看不到人影。 李湘麟好奇的施展灵力,循着声音的来源追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街口看到一个人影,大红色的衣衫,颜色妖冶,但是穿在那个人的身上,似乎一点也不庸俗。 “公子恕罪,是紫离失职了!” 紫离低头,侧身让在一边。 红衣男子信步走来,衣衫飘荡,他每走一步,都有桃红色的花瓣飞舞开来。 李湘麟看着他渐渐清晰的一张绝美的脸,嘴角扬起笑意。 幸会啊!幽昙山庄的主人,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小乔公子。 没错,来的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有小乔公子之称的幽昙山庄主人乔宇。 李湘麟以前曾经无数次听过他的名字,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传言中美丽远胜女子的男人,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那样一个翩翩美少年。 他自己的长相就俊秀非凡,见过的美男子也并不少,欧阳夏的傲然风度,小竟的清秀可爱,似乎都与面前这个红衣少年完全不同。 落英飞舞漫天,一身红衣妖娆无比。 乔宇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斜斜翘着嘴角,一双丹凤眼,摇曳生姿。 李湘麟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懂,他想看看,乔宇究竟要怎样了断他和这个男人的恩怨。 他很好奇,江湖上传言灵力卓绝的小乔公子,究竟有些什么过人的本领。 “姓乔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提着刀的男人伸手拨开那些从天而降的花瓣,大喝道。 乔宇不高兴的挑了挑眉毛,摇摇头:“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要你把抢了霍家的东西拿出来!” “我若不答应呢?”男人一提手中的刀子,亮出寒光四射的刀锋。 乔宇看也不看他手中的刀,似乎并不在意,而是转头去看一旁的紫离,笑道:“紫离,上次你不是说要看那个戏法儿么?” “是啊公子,你上次变出的那个花瓣,和现在的这个不一样呢!”紫离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那好吧!打开!” 乔宇伸手指指紫离手中捧着的木盒,紫离点点头,立刻抬手,小心的掀开盒盖。 现场看热闹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木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刚刚紫离一直将它小心的捧在怀里,大家都猜测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一道浅粉色的光芒随着盒盖打开,渐渐亮起来,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李湘麟突然感觉到附近灵力的急速流动,抬头见乔宇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抬起右手,指尖一动,随即环绕上浅粉色的光芒。 木盒子里一道亮粉色的光芒骤然飞出,悄无声息的落到乔宇手中。 所有的光芒都暗淡下来,人们这才发现乔宇的右手中多了一对寒光闪烁的短刀,这短刀与一般的稍有不同,刀身稍窄,整个泛着淡淡的粉色,刀柄打成一支梅花的形状,旁边生着护手倒刺,两刀的刀尖略勾,朝向相反,两刀并拢在在一起,相互交错,宛若两朵并蒂梅花。 这就是? 李湘麟微微错愕,他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这兵器,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寒铁所铸,刀已有了灵性,会认主人。 这对双刀锋锐异常,削金短铁无所不能,很多神兵利器都不是它的对手,但是偏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梅花错。 梅开似雪 花并蒂 错落芳华 心里念着这几句话,李湘麟见乔宇已经将一柄短刀交到左手,双手手腕一翻,梅花错顿时闪起淡淡的粉色光华。 他这一动,刚刚漫天飞舞的淡红色花瓣骤然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白色的梅花花瓣,比起之前的更加清香淡然,也更轻灵通透。 梅花错一出,梅花盛放。 “这次可看好了,紫离,我可不想有事没事就拿梅花错出来晃荡啊!” 乔宇一瞥嘴角,踏前一步,手腕一翻,梅花错上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 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扬起下巴:“我说你要是再不把东西拿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 祈月之夜2 “姓乔的,你未免管的太宽了吧?霍家的事情你也要管?” “我管什么不管什么?可就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了……”乔宇微微一笑,抬手平举着手中的一对短刀。 “霍家的那颗风灵珠也是抢来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抢?”男人举着刀大喊,但是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因为霍家已经把风灵珠许给了我”,乔宇话音未落,红衣一动,整个人便如风般的掠了出去! 梅花错一动,空中便有数不清的花瓣纷纷飘落,漫天翻飞,一席红衣飘荡其中,李湘麟看的 愣了神。 众人还没有看清乔宇究竟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一席红影在他们面前飘过,那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梅花错就已经架上了他的脖颈! “风灵珠现在是我的!所以……” 乔宇将右手的梅花错交到左手,右掌照着男人的胸口重重拍下! “不交,就得死!” “住手!”眼见乔宇的右掌就要击落,千钧一发,李湘麟终于想起,那个男人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刀清平”! 那个男人是舒云城的故交,李湘麟记得小时候,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还来参加过父亲的寿宴。 于是一个箭步冲出去,运起灵力,伸手格挡! 金色的光芒和粉红色的光芒相撞在一处,竟然碎成无数亮片,灼痛了每个人的眼睛,惹得所有人不由得抬手挡住眼睛。 “闪开!”李湘麟猛推了清平一把,然后回身招架乔宇的进攻。 乔宇正要对清平出手,但是没想到突然之间,竟然杀出一个灵力高强的铁面人,于是心中觉得好玩,双手一翻,双手各握了一柄短刀,朝着李湘麟斜斜削了下去! “什么人,竟然管我的闲事?” 一边出招,一边提高了语气问。 李湘麟身上没带兵器,梅花错又是至灵之物,他虽然灵力不弱,但是一时却难以招架,只能连续后退。 “哗啦!” 乔宇一刀劈下,竟然将李湘麟的衣襟硬生生削下来一大片。 “怎么样,还玩不玩儿了?”乔宇收手停下来,梅花错在胸前划过半个圆圈,收到身后。 “清平大侠不愿意将东西拿出来,小乔公子大可与他好好商量,何必一出手就是杀招呢?” 李湘麟淡然一笑。虽然落于下风,但是还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 乔宇被他淡然的神情所吸引,于是斜着嘴角一笑:“看样子,你们俩是一伙儿啊!两个对一个,那我岂不是吃了亏?” “欧阳,前面好像是打架了呢!”小竟的耳朵几乎要竖起来,小狐狸的听觉灵敏,他瞪起了眼睛,好奇的抬头四处张望。 “哦?”欧阳夏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他最近总觉得自己的反应不那么灵敏,通常是小竟听见什么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应该就在前面,我们去看看吧!”小竟扯着欧阳夏的衣角,快步往前走,欧阳夏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乔宇和李湘麟正站在街两端对峙,小竟看了一眼李湘麟,认出他就是上次和他一起剿灭冥鬼的少城主,于是侧头去看和李湘麟对峙的人,一席红衣落入他的眼眸,小竟稍稍一愣,拧起了眉头。 “喂,你让大家评评理,明明是他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动手打他!”乔宇一甩衣袖,指着李湘麟喊。 小竟的眉毛立刻舒展开,被乔宇的话逗乐了。 欧阳夏刚要说话,感觉有人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转头,是小竟朝他摇摇头。 此时,夜幕降下来,黑暗慢慢笼罩舒云城的街头。 李湘麟朗声说道:“小乔公子若不介意,不如收起兵器,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如何?” “我若是不同意呢?”乔宇一副不买账的表情。 “小竟,少城主看起来不是这个小乔公子的对手啊!”欧阳夏一旁感叹,他之前也听说过“小乔公子”的名号,因此有些担心。 “那你去帮忙好了”,小竟耸了耸肩,摊开手。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欧阳夏想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若是小乔公子不肯,那咱们就打上一场,若是我输了,自然不再过问这件事情……”李湘麟淡淡说道,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你打得过我么?”乔宇扬起下巴,突然看到人群中一抹白衣身影,竟是跟在欧阳夏身旁的小竟。 一愣,乔宇立刻变了脸色,两柄短刀在手中一转,随手一挥,梅花错便稳稳的朝着紫离手中的木盒子飞了过去。 “啪嗒”,盒盖关上,紫离不解的看着乔宇,不知道他为什么收起了兵器。 “我们走!”乔宇一甩衣袖,不理会清平和李湘麟,掉头便走。 紫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捧着盒子,紧跟在乔宇的身后。 他为什么走了? 李湘麟的心里不解,乔宇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走了。 “多谢了!”清平朝着李湘麟抱拳致谢。 “若拿东西真是人家的,就还回去吧……”李湘麟淡淡道:“我能救你一次,却救不了你一辈子。” 言罢,朝着乔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去。 ------------ 祈月之夜3 欧阳夏原本是带小竟上街来看热闹的,今晚是祈月节,到处都设宴欢庆,百酿山庄稍后也会在河边摆上美酒宴请街坊,欧阳夏没什么其他喜好,只是喜欢品尝各式美酒,于是也抱着凑热闹的心来看看。 小竟是第一次过祈月节,对什么都好奇不已,尤其是各家摆出的宴席,美食看的他直流口水,于是心中欢喜无限。 两个人正在街上闲逛,想要等到天黑之后去留香居参加晚宴,再到月亮河边品尝美酒,谁想到遇见了乔宇和李湘麟在街头对峙。 欧阳夏对小乔公子也有所耳闻,他行走江湖的时间已经不断。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江南第一大庄幽昙山庄的主人,但是小乔公子乔宇的传言事迹,倒是听了不少。 “欧阳啊!你认识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么?”小竟突然问。 “嗯,听说过”,欧阳夏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猜测是小狐狸好奇,于是又解释:“他在江湖上很有名,我以前听说过。” “他叫什么名字?” “乔宇”,欧阳夏很自然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但是小竟藏在衣袖里的手却一颤,眼眸中瞬间泛起错愕的神色。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样熟悉? 他明明已经不记得从前,为什么却偏偏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有莫名的动容? 一席红衣,在脑海中上下翻飞,扯痛了他的神经。 “呃……”小竟忍不住**了一声。 “小竟你怎么了?”欧阳夏听到他的不对劲,于是紧着问。 “我没事,刚刚不小心迷了眼睛了”,小竟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乔宇。 “小笨蛋,一点风都没有,你怎么迷的眼睛啊!” 欧阳夏咧开嘴笑,伸手轻轻将小竟揽在怀里,俯身,凑到他的面前,望向他的眼睛:“来,我帮你看看。哪一只眼睛?” 这样俊秀的笑容,晃得小竟一阵莫名的眩晕。 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线,这个男人,为什么生了一张这么令人心动的脸? “右,右边……”小竟呆呆的任欧阳夏凑过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帮他吹眼睛。 一阵轻柔的风吹入他的眼眸,小竟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 欧阳夏放开小竟,却见他一直紧闭着双眼,也不动弹。 白衣少年被暮色昏暗了容颜,一双细长的眼眸紧闭,却有别样的美丽。 欧阳夏抿了抿唇,忍不住又凑上去,俯身轻轻吻在小竟的眼睛上,惹得少年身子为之一颤。 月亮冉冉升起,一轮圆月,朝着大地遍撒温柔的银色光芒。 欧阳夏退开,看着小竟,突然不知所措。 他上次吻他的眼睛,正是赶了他昏睡的时候,这次,两个人都是清醒的,他不知道小竟会不会因此生气责怪他。 沉默了许久,终于等到小竟缓缓睁开眼睛。 欧阳夏见小竟就那么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月光照在他脸上,真实到有些虚幻。 “小竟我……”欧阳夏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竟看着欧阳夏,也不说话,头顶的天空上是一轮明月,今夜是祈月之夜,诚心祈祷,月神就会听见你的请求,帮你实现愿望。 现在,小竟真的相信这个传说了。 他刚刚许的愿望,原来,月神听到了。 我想……永远和欧阳夏在一起。 ------------ 水落石出1 今天,是祈月之夜。 欧阳夏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突然觉得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你到底当我,是你的什么人?”小竟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认真问,语气彷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欧阳夏愣愣的看着小竟,白衣少年站在风里,任风吹动他的衣角,无限美丽。 “那,不说也罢”,小竟垂下眼睑,独自一人走到前面:“陪我去吃东西吧!” 语气沉静下来,再无之前的兴奋欢愉。 “小竟,我……”欧阳夏追上去,走在他身侧,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说是去吃东西,小竟却并没有到留香居饮宴,而是径直往月亮河那边走去。 月亮河横穿舒云城,因此河在城市的中央,两边是小巧精致的民居,开阔的草地上,百酿山庄已经摆开了十几张桌子,放着各式美酒,精美糕点还有水果。 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品酒赏月,男男女女身着节日盛装,举杯共饮。 百酿山庄虽然出了命案,但是仍不忘百年来的规矩,拿出好酒招待四方宾客。 小竟不管欧阳夏,穿过人群,在桌边取了一杯酒,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 他挑的是水边的台阶,清凉舒适,少年一手端着酒,一面看着水中一轮圆月的倒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欧阳夏,我该拿你怎么办? 酒不知不觉喝了半杯,不远处的人群仍是喧哗热闹,也不见欧阳夏追上来,小竟推想,他一定是找不到自己,便先行回去了。 于是将剩下的半杯酒丢在台阶上,伸出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发呆。 “小竟……” 安静了一会儿,小竟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声音熟悉无比,是欧阳夏。 他不回头,只是赌气似的问:“你来干什么?” “小竟,跟我回去吧。” 欧阳夏的语气格外轻柔,小竟一愣,便缓缓转回头去,见欧阳夏正端着他喝剩的半杯酒,朝自己微笑。 “将自己喝过酒的杯子递给对方,如果对方接过杯子,并且喝了杯里剩余的酒,就表示两个人互相爱慕,可以结为情侣” 欧阳夏对他说过的典故,此刻突然浮现在心里,环绕不去。 小竟心里又怕又喜。 欧阳夏端着杯子,看着小竟月光下秀美的脸,嘴角微微扬着笑意。 他想清楚了。 所以一仰头,将酒杯送到唇边,一口喝下。 “虽然这不是你递给我的,但是我仍愿意喝下这半杯酒”,欧阳夏放下酒杯,美酒的滋味溢在唇间,也是苦涩。 “小竟,你明白么?” “我明白”,小竟的脸上,弥漫起晴朗明丽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 欧阳夏看着面前笑得清澈的少年,他的眼神仍是明亮而干净的,就像第一次看见他,纯白的小狐狸匍匐在自己身畔,一样令人心痛。 “欧阳,可是你不嫌弃,我是狐妖么?” 小竟低眉抿着唇,他是狐,欧阳夏却是人,这样的距离,他也明白。 “我知道,我就是想要我的小狐狸永远在我身边!” 欧阳夏伸出手将小竟圈在怀中,抬手轻轻抚摸他的长发。 “不是骗我的?”小竟笑着伸手环上欧阳夏的脖颈,抬头和他对视。 “我发誓,绝对不是”,欧阳夏认真的点点头,目光勾勒着小竟细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微微颤动着双唇。 少年的唇是美丽的樱桃色,绽放着淡然的色彩,惹人心动。 欧阳夏无暇多想,只是将唇贴在对方的唇上,伸出舌尖,轻柔的勾画着对方的唇线。 小竟被这样一个吻惊呆了,动也不动,任欧阳夏在含着他的唇瓣轻轻的吸允。 甜蜜的滋味,如同最新鲜的蜜糖,在少年的唇间静悄悄的化开。 小狐狸很快沉醉于这样的亲吻当中,唇角间不断的溢出呢喃的**,两只手环在欧阳夏的脖颈间,紧闭着双眼。 许久,欧阳夏终于放开小竟的唇,小竟便身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颊弥漫着嫣红的颜色,映衬一身白衣,更显娇媚无限。 “小竟,你向月神许了什么愿?” 欧阳夏轻轻的问,唇角带着笑容。 “我才不告诉你呢!” 小竟从他怀里挣扎着窜出来,跳到一旁,瞪起了小眼睛。 “我刚刚跟月神说,我想跟我的小狐狸永远在一起”,欧阳夏看着他,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 小竟看着他,抿着唇角,眼眉之间都是幸福的笑容。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就算再多阻碍,也让我们努力一起去幸福吧! “欧阳,陪我去吃东西吧!”小竟突然跑过来,抓起欧阳夏的手,拖着他就跑。 “喂喂,小竟哪,你慢点好不好!” 欧阳夏跟在他身后,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小狐狸疯起来真是没治了。 可为什么?自己偏偏就是喜欢呢? ************ 那个,前一阵子出差了,所以停更了好几天,放心放心,我会补回来滴,一定,恩恩,握拳~ 所以大家多多支持偶吧! ------------ 水落石出2 祈月之夜,小竟过的很开心,但是太高兴的后果就是……小狐狸喝醉了。 欧阳夏抱着雪白的小肉球一脸无奈,这个小家伙儿玩的太疯,把酒当作水喝,喝醉了竟然还现原形了。 好在没有人注意,否则肯定要把他们俩当妖怪打死了。 雪白的小狐狸把头埋在欧阳夏的怀里,闭着眼睛,舒服的蹭来蹭去,还不时的哼哼两句。 欧阳夏一头黑线,只能用外袍将它挡起来,匆匆赶回客栈。 “小家伙儿竟然敢给我喝醉酒,等你酒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欧阳夏心里暗暗骂着,一边骂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容。 于是欧阳夏就这样抱着小狐狸睡了一夜,睡得不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醒了。 低头,见小狐狸还在怀里睡得正熟。 “包……包子……” 好像是小竟在呢喃着说话,欧阳夏听了就想笑,这馋嘴的小狐狸,做梦的时候居然都没忘了吃的。 伸手轻轻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白色的小狐狸被亮光晃了眼睛,小眼睛眨了眨,慢慢睁开。 “醒了?” 小竟一睁眼就看到欧阳夏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欧阳夏的怀里,而且,还现了狐狸真身。 于是想也不想,尾巴一摇,一溜烟的从欧阳夏的怀里窜出来,钻到床角,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研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瞎跑什么呢?” 欧阳夏挑挑眉毛:“我又不吃人,啊不对,我不吃小狐狸的!” 小竟一仰头,把身子蜷缩成一个球儿,尾巴在背后摇摇,不搭理欧阳夏。 “那你自己待着吧!”欧阳夏白了他一眼,起身作势要走:“我自己吃早饭去了!” 一道白色光影飞速的窜出,径直扑上来,欧阳夏低头,见小狐狸正瞪着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角。 “小竟,你又来了!” 欧阳夏摇摇头,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责怪,满满的都是温柔。 “嘭嘭!” 一人一狐正在对峙,突然传来敲门声,欧阳夏一愣,只看到地上白光一闪,刚刚还咬着他衣角不松口的小狐狸就变成了白衣翩然的少年,站在原地朝他笑道:“还不去开门?” 一颦一笑,都与刚刚古灵精怪的小狐狸无异。 欧阳夏走到门口去开门,拉开门,只见一个穿淡绿色衫子的少女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两只酒坛子。 “欧阳大侠,涵涵奉了庄主的命令,给您送银票来了”,绿衣少女笑着举起手中的酒坛子,语气清脆动听:“庄主还说,上次也没让您尝尝咱们的好酒,这不,让我送两坛子过来呢!” “有劳了”,欧阳夏侧身将涵涵让进屋子里,小竟也点头朝她一笑,女孩子抿着唇低头回礼,然后将酒坛子搁在桌上,又从身上取出一个绣花锦囊,递给欧阳夏。 “这是已经兑换好的银票,请您查查看。” “不必了”,欧阳夏接过锦囊,直接揣进怀里:“我怎会信不过庄主呢?替我向庄主说声多谢。” “对了,庄主还交代涵涵转告您,若是要喝这酒,最好找个紫砂做的酒壶来温酒,口感会更好的。” 欧阳夏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是一变! “涵涵姑娘,你刚刚说这酒要用什么酒壶来温?” “紫砂壶啊!”涵涵还当是欧阳夏没听清楚,于是又解释到:“就是紫砂土做的酒壶,那个透气好,最适合温酒了!” 欧阳夏拧着眉头不吭声,突然眼前一亮,喜道:“我懂了我懂了!” 欧阳夏的异常表现看的小竟很是迷茫,于是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欧阳你怎么了啊?” “多谢涵涵姑娘了”,欧阳夏没回答小竟的话,只是朝着涵涵笑道:“劳烦转达庄主,多谢她的美酒!” 涵涵得了回复,便很快离开了。欧阳夏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小竟愣愣的看着他,一脸迷茫。 “小竟,我想到百酿山庄那桩命案的关键了!”欧阳夏满脸欣喜:“关键,就在这个酒壶上!” 小竟摇摇头,眼睛眨了眨,太深奥了,不懂。 “小竟你这么聪明,我一说你就会明白了”,欧阳夏拉着小竟在桌边坐下,道:“那天,刘叔不是死在酒窖里么,苏苏说,她一进去,就看到刘叔死在里面了,我查看了现场,酒坛子边儿上还摆着两个紫砂壶,就是说,刘叔临死前,正要往酒壶里盛酒……” 小竟眨着眼睛,嘟起嘴来摇头,还是不懂。 “那我问你,苏苏去酒窖干什么呢?”欧阳夏耐心的跟小竟解释。 “我明白了!刘叔不是在苏苏进酒窖前死的,而是在苏苏进酒窖,告诉她庄主要两坛酒招待客人之后死的,苏苏在撒谎!” 小竟眼睛一亮,终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而且,当天是她最先认出死了的那个是伊总管,她在误导我们!” “没错”,欧阳夏点点头,转念一想,疑惑道:“那么,她千方百计的想要让我们相信伊总管已经死了,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小竟想了想,摇摇头:“这个我猜不到。” “我看我要去找一下王涵,再仔细检查一下那两具尸体,小竟,你去一趟百酿山庄,看着那个苏苏,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很快去跟你会合”,欧阳夏简单的想了个对策。 “好”,小竟点点头,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个……记得买点东西路上吃,别不吃饭饿着了”,欧阳夏叫住了他,又交待了一句。 “知道啦!” 小竟给他一个白眼,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白衣飘荡,奔着百酿山庄去了。 衙门和百酿山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欧阳夏出门走了另一个方向,直奔县衙而去。 欧阳夏到了县衙门口,找了个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看见王涵急匆匆的出来了。 “欧阳你来了太好了,那个尸首出了问题了,你快看看去!” 王涵见了欧阳夏,不由分说的就拉着他的胳膊往县衙里面拖,一边说还一边念叨:“两具尸体都长了紫色的尸斑,仵作正在哪儿验着呢!你快看看去,到底怎么回事啊?” 紫色的尸斑? 欧阳夏立刻来了兴趣,他只在书上看过,尸身出现紫色的尸斑是因为死前中了尸毒的关系,尸毒,看来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 今天第二更,看到的亲给我花花吧! ------------ 水落石出3 小竟买了水晶桂花糕当早点,一边吃一边往百酿山庄走。 忽然就看到刚刚送酒来的小丫头涵涵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走近了看,竟然满头大汗,一脸惊慌的神色。 “涵涵,你这是怎么了?”小竟认得她,于是连忙叫住了她问。 涵涵也认得小竟是刚刚在欧阳夏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于是大口喘着气道:“我,我去报官呢!苏苏,苏苏她死了!” 苏苏死了?小竟一愣,怎么刚刚怀疑到苏苏身上,苏苏就突然死了? “那你去赶紧报官吧!”小竟道,他想欧阳夏此刻也在官府里,涵涵一报官,欧阳夏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立刻赶来和他会合。 “嗯!”涵涵没敢多做停留,忙跑着去了。 小竟在心里简单的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去看个究竟,于是奔着百酿山庄的方向去了。 当小竟赶到的时候,百酿山庄已经乱成了一团,连着三天死了三个人,下人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宋飘飘正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来回踱步,见小竟来了,有点惊异:“你……?” “庄主,欧阳和巡捕们很快就到了,您别担心。” 白衣少年说话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宋飘飘点点头,勉强一笑。 “能不能带我先去看看苏苏的尸体?”小竟问,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好像就在周围。 宋飘飘点点头:“就在后院……” 苏苏的尸体是早起的下人在打扫庭院的时候发现的,就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宋飘飘没让人动,等着巡捕来检查。 仍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只是脸色发黑,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小竟围着苏苏转了两圈,不断的抬头张望着,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宋飘飘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小竟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小竟突然停下脚步,低下身子,抬手在苏苏的眉心掠过,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小竟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竟然莫名的多了一根长长的金针。 “这是……?” 宋飘飘正要问话,小竟朝她一笑,开口道:“没事,苏苏她根本没死!” 没等宋飘飘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竟右手一甩,将金针丢在地上,手一晃,将玉箫凝聚成形。 “你既然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竟双眉一挑,是冷傲的神色,玉箫一翻,送到唇边,送出婉转的音律。 随着天籁般的旋律,小竟的身上缓缓升起一团白色光晕,这是继蝴蝶泉之后,他第一次吹奏玉箫,相比起之前的蓝萧,退色之后的白玉萧音色竟然又清亮了不少。 天空缓缓的聚集起云层,挡住了清晨初升的太阳,四周渐渐昏暗下来,似乎是要下雪了。 宋飘飘一脸愕然,她没料到,小竟凭着一杆玉箫,竟然能够呼云唤雪。 小竟将一首曲子吹的时而呜咽时而高亢,天空终于黑下来,大雪骤降。 四周的气压低下来,宋飘飘都觉得有些难以呼吸,雪片在空中恣意飞舞,一时间模糊了视线。 “叮铃铃……” 凭空突然传来铃铛的声音,小竟正竭力和暗处的一股力量对抗,突然听到这铃声,一下子分了心,身子一震,脚下一个踉跄,连续后退几步才勉强站定。 “大胆,是什么妖孽在此?”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想起,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小竟突然发现远处的屋顶上闪过一个红影,随即消失不见。 刚想要追,那铃铛竟然响个不停,小竟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由的放下玉箫,双手按着头蜷缩成一团。 “大胆妖孽,受死吧!” 一声冷喝,一道紫色光芒从天而降,小竟已经无力反抗,只能眼看着一柄泛着紫色光芒的宝剑朝着自己飞来! “住手!” 就在小竟闭上眼睛认命的时候,欧阳夏的声音突然响起。 泛着寒光的青冥剑凭空飞出,迎着紫色宝剑而去,只听“铛铛”几声,两剑相撞,溅出漫天火花! 小竟睁开眼睛,见欧阳夏一身杀气,灵力屏障发出耀眼的红光,竟是比平时大出数倍的灵力。 他张开双臂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提着青冥剑。 小竟努力的晃了晃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刚刚差点就要了他命的人,竟然是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轻道士。 “赵兄,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欧阳夏看着年轻道士,朗声问道。 这道士欧阳夏倒是认识,他名叫赵航,在江湖上向来以捉妖驱鬼为生,他虽然行事有几分疯癫,但是凭着手中的紫金铃和紫金宝剑,还是斩杀了不少妖鬼。 “我的紫金铃会分辨妖魔,欧阳兄,你莫不是还被蒙在鼓里,他不是人而是狐妖!” 赵航一指欧阳夏身后的小竟,只见白衣少年已经站直了身子,一脸淡然的笑容,似是不以为意。 “这位道长,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吧”,没等欧阳夏说话,小竟不紧不慢的道:“我刚刚发现有狐妖潜伏在山庄里,正以箫声与他对峙,你这么一闹,让他给跑了,怎么还诬陷我是狐妖?” 他虽然看似年纪不大,但是说起话来,却自有威严。 “是啊!道长,小竟弟弟怎么可能是狐妖呢?你一定是搞错了吧?”宋飘飘也帮着小竟说话。 “道长若不信,就再对着我摇一次你的什么紫金铃,看看我是否还有反应?” 小竟笑得风轻云淡。 欧阳夏知道以小竟百年修行,若不是刚刚与对方对峙时分了心,紫金铃和紫金剑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于是放心的闪到一边,朝着小竟笑笑。 小竟回给他一个笑容,朝着赵航道:“道长请……” “好,你等着!”赵航咬了咬牙,一手抓起紫金铃,凝聚灵力,轻轻的摇了两下。 叮铃铃…… 紫金铃再度发出清脆的响声,小竟衣袖一摆,双手负后,脸上带着笑意。 见小竟毫无反应,赵航不甘心,于是送出灵力,又使劲的摇了两下紫金铃。 “赵兄,你够了没有!”欧阳夏突然冷冷道,冷峻的眼神看的赵航一阵心惊。 “罢了!”赵航一甩衣襟:“我不会放弃的,下次别给我机会抓到!” 话音未落,身子一跃,整个人窜出墙外,不见踪影。 小竟看着赵航走了,于是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内息一阵翻涌,不由得身子前倾,伸手用力捂住嘴角,殷红的鲜血竟然从指缝里不断涌出! ***************** 第三更了,我勤劳吧~ 呼唤鲜花收藏中…… ------------ 身世之谜1 “小竟你没事吧?” 小竟吐血让欧阳夏心中一阵担忧,立刻冲上去扶着他,低声询问。 “没什么……”,小竟笑着摇摇头,随手在唇边抹了一把,擦去血迹,衣袖上立刻盛开了斑驳的花。 他只是在和对方对峙的时候被赵航一闹,伤了内息经脉,所以才会吐血。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欧阳夏仍是不放心。 小竟摇摇头,他毕竟有灵力在身,说话间的工夫,灵力已经在带动内息运转,慢慢调理。 “我没事,我去那边坐一会儿就好”,小竟低语道,伸手在院落里的小石凳一指。 欧阳夏知道他要找个地方静静的疗伤,于是点点头,小竟这才缓缓的往前走了几步,在石凳上坐下,双眼轻轻合上。欧阳夏见小竟的周身闪过一团白光,知道他正在调理自己的内息,于是才放下心来。 转头,见苏苏还躺在地上,欧阳夏走过去,俯下身子伸手在苏苏的面前一探,见她竟然恢复了呼吸,于是心中一喜,道:“人还没有死!” 宋飘飘一听,立刻喜道:“真的?那太好了!” 苏苏跟她多年,自然有了感情。 “嗯……”,苏苏的指尖突然微微动了动,口中也发出轻声呢喃。 “苏苏,苏苏醒了!”,宋飘飘激动的喊道:“苏苏,你醒醒!” 苏苏被她这么一喊,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里面弥漫着迷茫的神色。 “她之前被人以尸毒控制了……刚才我已经替她解了毒了”,小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道:“不过,她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苏苏……”宋飘飘轻声唤着苏苏的名字。 欧阳夏的眼神沉下来,现在苏苏是他们唯一的线索,只有从她身上,才能找到这两桩命案的真正凶手。 “庄主,可否带苏苏进去,我想问她几个问题”,欧阳夏沉声道。 “可她的身体……”,宋飘飘看似有些犹豫。 “无妨,有些问题必须现在问,等她清醒过来,就没有问的必要了”,欧阳夏的语气很强硬,小竟不知道他到底要问些什么?于是也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好吧!”,宋飘飘点点头,欧阳夏和她一起扶起苏苏,两个人一起往里面走。 小竟跟在他们后面,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将苏苏放在床上,宋飘飘扶着她靠在床边坐好,欧阳夏一甩衣襟在苏苏对面坐下,轻轻笑道:“苏苏,别害怕,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嗯”,苏苏毫无意识的点着头,似乎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那苏苏,你现在抬头看着我……”欧阳夏一边说,右手食指上骤然环绕起一团红色的光芒。 苏苏抬起头,双目仍然暗淡无光,欧阳夏的眼中骤然泛起红褐色的光芒,突然抬手,在苏苏的眉心上一点! 小竟站在一旁,见了欧阳夏的动作,心中便是一惊! 这是……欧阳夏怎么会用传说中的――摄魂术? 正当小竟还在诧异为什么欧阳夏会使用摄魂术的时候,欧阳夏已经放下了手,看着苏苏,轻声问道:“苏苏,告诉我,是谁让你去对刘叔下毒的?” 苏苏的眼中泛起同样的红光,不过比欧阳夏眼中的稍稍暗了些。 “我……我不知道……”,苏苏双唇颤抖着,拼命摇头。 “别急……别怕……”,欧阳夏的语气温柔无比:“你慢慢想,谁让你帮他下毒?” 苏苏眨了眨眼睛,抿着唇低头想着。 小竟这时才回神去看欧阳夏,除了那双泛着红色的眼眸,欧阳夏还是与平常无异。 只可惜,他使出来的,是连小竟也不敢轻易使用的摄魂术。 小竟不由的看向欧阳夏,他的眼睛,睫毛很长,瞳孔是令人胆颤的暗红色,小竟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四处一片黑暗。 “你想一想,到底是谁?”,欧阳夏的声音远远传来,小竟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拧紧了眉毛,似乎是很不舒服。 四周突然又亮了起来,小竟突然看见两个少年肩并肩的坐在大树底下,一个靠着另外一个的肩膀,两个人手里各捧着个热腾腾的包子,正吃得眉开眼笑。 “你看到了什么?”,欧阳夏还在问,小竟已经听不到苏苏的声音,只能看见那两个少年说笑打闹着。 “包……包子……”,小竟忍不住低声呢喃着。 他这一说话,原本打闹的少年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白雪,当中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一个黑巾蒙面,另一个背对着自己,只能看到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上,缓缓的爬着黑色浓重的花纹,玄色护腕,和一身白衣映衬,竟能够感觉到浓烈的杀气。 小竟努力的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将那个白衣少年叫回头来,看清他的样子,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又喊了一声“包子”,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果然回过头来,看的小竟一惊! 那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竟自己! 天旋地转,一切回归原点,小竟猛地睁大了双眼,见自己还是站在百酿山庄的房间里,欧阳夏正盘问着苏苏,宋飘飘站在一旁,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除了小竟自己! 小竟低头,发现自己竟然的左边手臂上真的多了一个黑色护腕和一道盘旋而上的黑色花纹,他的衣饰,也与恍惚间看到的那个自己一模一样! 心中一惊,原本已经调理好的内息突然就岔了,小竟只觉得胸口一热,口中便涌上腥甜的血液,沿着嘴角慢慢淌下! ------------ 身世之谜2 “包……包子……”,小竟开口喊得竟然还是包子这两个字,也许是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他反复的提及这两个字,白衣少年跌跌撞撞的倚着墙角,身子一路下滑,一张口便又吐出一口血。 “小竟弟弟……”,宋飘飘第一个听见动静,便奔过来惊呼。 宋飘飘的喊声让欧阳夏分了神,他只能眨一下眼睛,收去眼中的红色光芒,而苏苏也一下子失去意识倒在了床上。 “小竟弟弟!”宋飘飘见一地的鲜血,于是慌了神,欧阳夏听见动静,径直奔了过来,一把推开宋飘飘,俯下身子,伸手按住了小竟的手腕。 脉息微弱,但是却无性命之忧。 欧阳夏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用力将小竟横抱起来,转头问:“庄主,能否找一间幽静的房间给我,我要帮他疗伤!” 宋飘飘吩咐人准备了东院一件清幽的房间,那里是个单独的小院落,平时没什么人往来。 欧阳夏将小竟抱进房间,小狐狸一路上受了颠簸,于是又吐了几口血出来,染了欧阳夏半个身子。 欧阳夏心里焦急无比,但是他刚刚施展了摄魂术,也消耗了不少灵力,于是只能将小竟轻轻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坐在床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慢慢度灵力给小竟疗伤。 红色的光芒缓缓亮起来,小竟白衣之外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灵力急速流动着,带动他的脉息运转。 欧阳夏一边度灵力给小竟,另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觉得小竟的双手冰凉,但是额头滚烫。 他整个人混混沉沉,但是躺在哪里,嘴里却不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欧阳夏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于是不免一阵心痛。 他的灵力之前大有耗损,想要修复小竟的内伤,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欧阳夏边心里盘算着,却丝毫没有留意,红色的光晕底下,竟然浮现出一层纯白的颜色,那是小竟的灵力屏障。 白色的光晕在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就冲开欧阳夏的红色灵力屏障,欧阳夏来不及反应,道道白光就猛然散开,骤然间渗入他的身体,急速泯灭。 欧阳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身体,内息无法负荷,一下子无法呼吸,竟然被这股力量硬生生的震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直昏迷的小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眸子里投射出从来未有过的漠然神采,小竟撑着床坐起身子,第一眼看到了昏倒在床边的欧阳夏,于是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欧阳,你真傻……” 他的灵力远高过他,冒然度灵力为他疗伤,极容易被小竟身体里的守护灵力反噬。 小竟伸出手,他刚刚恢复,动作有些慢,但是还是努力的够到了欧阳夏的肩膀。 手掌贴上对方的肩膀,白光一转,打算收回反噬的灵力。 “咦?怎么会这样的?” 小竟愣了一下,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刚刚反噬到欧阳夏体内的灵力,那些灵力好像凭空消失了。 小竟挑了一下眉毛,收回手掌。 真是想不到,自己的灵力竟然会被在欧阳夏的体内迅速转化成他自己的灵力,这样以来,欧阳夏的灵力似乎又提升了不少。 小竟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的衣服,又看看欧阳夏同样血迹斑斑的外袍,于是不高兴的蹙起了眉,催动灵力,只见白光一闪,白光中的少年变回了白狐真身。 小狐狸灵巧的跳进了床边的水盆里,动作敏捷的洗干净身上的血迹,然后俏皮的甩了甩身子,抖落一地水珠。 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狐狸一个高儿窜到欧阳夏身边,正侧头看他的衣服,想着帮他换下来洗洗,突然警兆忽现,小狐狸朝着窗口奋力跃去,瞬间幻化成白衣少年,只是手臂上还盘着那黒色花纹和护腕。 “谁?出来!” 小竟跳出窗子,在院子里稳稳站定,一手平举双刃光剑,朗声问道。 ------------ 身世之谜3 “竟儿……” 黑衣女子从一丛树木当中闪出身来,她以黑纱蒙面,整个人仿佛笼罩在神秘的气息当中,但是对着小竟低低唤着,却语气轻柔,充满着爱怜。 “你叫我什么?”小竟一愣,从来没有人如此称呼过自己。虽然从对方身上的气味上来判断,小竟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冥鬼,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恶意,心中反倒觉得对她无比熟悉。 “竟儿……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黑衣女子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闪动着点点光芒,小竟突然觉得,那样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亲近。 小竟放下手中的光剑,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唉……”黑衣女子叹了口气:“你的灵力明明已经全部恢复了,但是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莫非……” 她隐隐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莫非是,那个人刻意的封印了小竟的记忆,让他无法记起从前的事情。 “是什么?”事关自己,小竟也忍不住插口问道。 “那个人,可能是那个人在封印你的时候,一并将你的记忆也封印起来了,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想不起来从前。” “那个人?”小竟眨了眨眼睛,投射出疑惑的光芒:“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封印我?而你、你又是谁?” “封印你的是孤杭山的创派祖师,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江湖上都称他为断剑……”,黑衣女子低语娓娓诉说,小竟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静静的听着。 “三百年前,你是狐族的少主,也是全族唯一一个能够驱动冰石的狐之灵,那时,狐族受人类欺压已久,你便带着全族人大举反抗,狐族和人类在两族领地的交界处,也就是雅塔雪山大战三天三夜,血流成河,当时,死在你月影剑下的人类,不计其数……” 黑衣女子语气平静委婉,但是说的,却是三百年前那场惊天杀戮。 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听着对方的诉说,小竟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他垂下眼眸,三百年前的自己,竟然是那般嗜血好战么? 侧目去看手中的光剑,白色的剑身,似乎也隐隐浮现出斑斑血迹。 “然后呢?”小竟愣愣的问道,他已经忘记了要惊异或者是抵触,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白衣飘荡,一如当初。 “就在狐族即将取胜的关口,断剑出现了,据说是江湖八大门派掌门在孤杭山苦求了三天三夜,断剑终于答应下山,他派人送来了一方请柬,邀你到雪山之巅,一决高下……” 她还记得,当年的白衣少年,收到那信笺的时候,竟然是悲喜交加的神情。 不顾全族上下的反对,狐族少主将全族事务交给了族中的几位长老,自己便毅然动身前往雪山之巅。 可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活着走下雪山之巅的,只有断剑一人。 “我听见断剑向双方宣布,你已经被他封印在雪山之巅,要双方罢兵……” 黑衣女子仍在说着,眼角却已经渗出晶莹的泪珠:“这些年,我凭着一口怨气不散,化为冥鬼,就是为了能够帮你解开封印,还你自由……” “因为……竟儿,我是……我是你娘啊……” ------------ 灵隐天劫1 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白,骑黑马的少年白衣胜雪,骑白马的少年却一身玄色长衫,两下对比,更显风姿俊朗。 骑马的两个少年便是欧阳夏和小竟,他们正由舒云城赶往灵隐寺,去赴明通大师的邀约。 虽然没能抓到幕后的真凶,但是百酿山庄的命案还是从苏苏口中的线索告破。王涵带着捕快们找回了被藏在城外树林的总管小川。 欧阳夏这才知道,原来对方要的是雪灵珠和百酿山庄藏宝库的钥匙。 一切平息,距离十月二十七的灵隐寺之约已经不远,欧阳夏和小竟商议,决定动身赶往灵隐寺。 灵隐寺远在南方,距离舒云城千里之遥,两个人于十月初八动身,一路上停停走走,沿途又观赏了路上的风光,走了有十几日,才从北国来到了南方。 南方气候温暖,自然不用再穿厚重的披风,小竟换下了镶有皮毛脖领的外袍,换上了一身白色浣纱衫子,更显得飘逸俊朗。 欧阳夏也换下了厚重的外袍,换上玄色缎面外袍,他本就生的帅气,再加上这黑色一衬,于是愈加风度翩然。 两个人牵了马,并肩走在小镇子的街道上,自然惹得路人纷纷驻足。 “小竟,这儿是不是比北方好多了?”欧阳夏看着若有所思的小竟,心中是淡淡的欣喜。 小竟没有回答欧阳夏的话,只是看着某一处静静的发呆。 好多事情,他还没有想清楚。 “竟儿,你真的不和我们回幻武城么?” 黑衣女子淡淡的低语,还在小竟的耳边回响。 “我……还不想离开欧阳夏……”,小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好像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算了,他既然能够帮你破开玄冰封印,你留在他身边,也许对你会有好处。” “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你真的是我娘亲吗?” “总有一天,竟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记起我的……” 黑衣女子又看了小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小竟望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眸不语。 他已经忘记了所有,唯一的牵挂,便是他三百年后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欧阳夏。 “原谅我,娘亲,如果您真的是我的娘亲,请原谅我,还是决定留在……欧阳夏的身边。” 在镇子上找了间客店落脚,欧阳夏照例带要小竟上街,带他吃好吃的东西。 “欧阳,我想吃包子……” 小竟嘟起嘴巴,一双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四处张望。 “包子包子,你做梦都念叨着包子呢!”欧阳夏拍了拍他的头:“我带你去吃水晶包子,行不行?” “嗯嗯!”小竟用力的点了点头,嘴角一翘就是绚丽的笑容。 “那走吧!我们去灵隐寺!”欧阳夏牵了小竟的手往外走。 “为什么要去灵隐寺啊?”小竟以为是上街,没想到要去寺庙。 “小傻瓜,你难道不知道,灵隐寺的素斋菜,尤其是水晶包子是天下闻名的吗?”欧阳夏一边说,一边伸手刮了刮小竟的鼻尖。 “那我要去!”小竟一听到好吃的,于是立刻兴奋的围着欧阳夏跳来跳去。 灵隐寺就在镇子后山上,于是两个人一路步行出了镇子,也当作散步。 此时已经临近深秋,山上的树木叶子大多都变了颜色,有的是绚烂的金黄色,还有是如火一般的红色,风景甚是好看。 小竟跟着欧阳夏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风景,见惯了北方的冰雪覆盖,南方的秀丽山水让小竟格外欢喜。 只是第一眼看到这满山红叶黄叶的时候,小竟觉得左边胸口的位置隐隐一痛,似乎什么要破土而出。 记忆中,仿佛曾经有谁牵了他的手,一起爬到树上去摘好看的叶子。 “欧阳……”,小竟突然开口叫住了欧阳夏:“这里,我以前好像来过似的。” “哦?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欧阳夏好奇的挑起眉毛,关切的问。 小竟摇摇头,嘟起嘴,又是青涩少年的模样:“没有呢!” “没事,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 欧阳夏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吃东西去吧!” “嗯”,小竟扯了欧阳夏的袖子,跟在他身后。 沿着悠长的小径往前走,两旁红叶黄叶绚烂一片,随风摇曳,不断发出细小的沙沙响声。小竟下意识的侧头往远处去看,只见树丛之间,隐隐藏着一湾湖水,湖水清亮澄澈,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点点波光。 “那是?” 小竟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眯起来,透露出无限惆怅:“明、明泽湖吗?” “小竟,你说那是明泽湖?”欧阳夏爽朗的笑起来:“这里哪里是什么明泽湖啦!我听黄兄提起过,那个湖叫万秀湖。” “不是明泽湖?”小竟蹙起眉头来,突然淡淡一笑:“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明泽湖,为什么在记忆里面,突然就有这样一个名字了呢? 小竟自顾自的摇着头笑了笑,掉头朝着欧阳夏道:“欧阳,我们快走吧!照这么走下去,今天我们吃不上水晶包子了呢!” “好,走啊!” 欧阳夏也笑了,朝着小竟伸出手。 小竟自然的将手放入对方的掌心,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两个人又走了有一会儿,终于走到半山腰的灵隐寺。 还没到门口,小竟耳朵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 他转头看了欧阳夏一眼,使了个眼色,欧阳夏便心领神会,两个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你这丫头,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你说谁跟着你了,明明是你一直跟着我来着!” 小竟和欧阳夏走近,就看见一副非常有趣的场景,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灵隐寺大殿的屋顶上对峙。 男的穿着一身淡青色袍子,手持一把象牙雕花折扇,显得儒雅翩然。 而另一边的少女则眉宇秀丽,一席黄色衣裙,发髻上插着翠羽作为装饰,声音也清脆利落,她手中的武器是一把柳叶弯刀,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寒光。 小竟扯扯欧阳夏的衣角,伏在他耳边低语:“哎,欧阳,他们怎么在人家屋顶上打架啊?” “嘘……”,欧阳夏将手指按在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小竟别出声听下去。 小竟不解的看着欧阳夏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 一男一女在灵隐寺大殿的屋顶上打架,也惹来不少僧众围过来观看,小竟在众人当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正是送请柬给他的黄安。 “黄安哥,这是怎么啦?” 小竟看见黄安,于是立刻凑上去打听情况。 “是小竟呐!”黄安看到小竟来了,于是开心的裂开大嘴笑了。 “黄安哥,这是怎么啦?” “唉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还打上了屋顶,我叫师弟去通知师父了!” “丫头,你闹够了没?还不给我回山庄去!” 拿扇子的男子看起来是动了怒,但是并没有呵斥,还是悠悠说道。 “我才不呢?我也收到了请柬,而且是我先来的!”少女一扬头,一双大眼睛里眼波流转,竟是别样美丽。 “你偷了我的请柬,还私自离开山庄,若是你爹怪罪下来,我可是保不住你的!” 男子的语气缓和下来,但是一边的少女仍是不领情的样子,一双秀气的眉毛挑到天上去。 “叶晓狐,你当我上官飞燕是什么人,我就没有资格拿到明通大师的请柬吗?” 少女一抬手,将柳叶弯刀平举在胸前,朗声说道。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于是全都齐齐一惊,原来这一男一女,都是江湖上四大山庄之一:落霞山庄的人。 江湖四大山庄,百酿山庄以酿酒出名,幽昙山庄出了个妖冶的小乔公子,落霞山庄则垄断江湖的镖局生意,至于最后一个七剑山庄,则以锻造名剑而名闻天下。 上官飞燕是落霞山庄庄主的女儿,而她口中的叶晓狐,是庄主上官仲的大弟子,也是江湖上新近崛起的少年才俊之一。 小竟侧头看了看叶晓狐,又看看上官飞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位上官小姐好像跟她的师兄有什么问题。 “晓狐,飞燕,你们打什么打,都下来看看我给你们带来的礼物吧!”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小竟最先掉头去看,见一个穿紫白相间纱裙的少女盈盈站在那儿,手中提着一把小巧的短剑,剑鞘上镶嵌着七颗蓝宝石,在短剑映衬,这少女更显英气十足。 ------------ 灵隐天劫2 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婢模样的少女,手中各自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都是极为俏丽的脸。 上官飞燕看到这少女,于是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轻轻一跃便从屋檐顶上跃下,快步走到少女跟前,握住她的手道:“小七,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评评理,晓狐师兄他瞧不起人!” 众人听得又是一惊,这被上官飞燕称为“小七”的少女,莫非就是被江湖中人尊称为“七小姐”的七剑山庄庄主? “小七!” 叶晓狐也从屋顶一跃而下,来到小七面前,他先无奈的看了一眼上官飞燕,然后便道:“这丫头又开始不讲理了,明明是她偷了我的请柬,一声不响的跑到这里来,还恶人先告状。” “你们哪,就不能都少说两句!” 小七回头,身后的一个侍女便递上手中的锦盒:“今年山庄总共打出了这对好剑,我还打算送给你们俩呢?你们再这么吵下去,我这剑就要送别人了!” “哦?小七你要送礼物给我们呐?”上官飞燕好奇的从小七手中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雌雄宝剑,上面各自镶嵌了一枚红宝石,交相辉映,格外美丽。 “原本打算送给你们当作新婚礼物哒!” 小七娇俏的一笑,衣袖一摆,附在上官飞燕的耳边:“看来,还要等上一阵子呢!” “小七!”上官飞燕立刻低下头红了脸,一副害羞的样子原地跺了跺脚。 小竟此时正好奇兮兮的看着小七,突然迎上小七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于是一愣。 “你是小竟?”小七突然开口问道。 小竟点点头,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少女,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呢? “那哪个是欧阳夏?”小七左右看了看,伸手朝着欧阳夏一指,问小竟:“是他吗?” 小竟点点头,小七于是朝着欧阳夏一笑,点头行礼:“你们两个果然是在这儿,我就说嘛,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你们的!” 转头朝着侍女点点头,于是侍女将另一个锦盒奉上。 小七捧着锦盒走到欧阳夏面前,道:“这东西,是你们在七夜森林的朋友托我为你们打造的!” 七夜森林的朋友?小竟和欧阳夏同时一愣,脑中便同时想起一个名字。 “百草公子?”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 “是啊!就是小草啦!” 小七笑咪咪的道:“不止小草,还有闹闹和粉粉也很惦记你们呢!” “这是送给我们的?” 小竟凑到锦盒旁,好奇的掀开盒盖。 一琴一箫,琴是七弦瑶琴,萧是白玉洞箫。 “呀,好漂亮啊!” 小竟欣喜的伸手抓过玉箫,送到唇边试音,一吹才知道这玉箫的音色清澈通透,比起他以灵力幻化的那支萧,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欧阳夏见小竟开心,于是便取了瑶琴,轻轻拨了几下。 他从小得师傅传授,对于音律一道,其实也很是精通,尤其是抚琴。 琴箫和鸣,几近天籁。 铛……铛……铛…… 就在小竟与欧阳夏试这琴箫的时候,灵隐寺的大殿里,突然大钟鸣响。 古老的钟声回荡在庙宇的上空,所有人都停下来不说话,一时间,却更显得悠远宁静。 小竟听了这钟声,突然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不由的伸手紧紧按住胸口,蹙起眉,低声**了起来。 “小竟,你怎么了?”欧阳夏见小竟痛的弯下身子,于是丢下瑶琴,伸手将他圈在怀里。 “怕是这钟声……” 小竟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 灵隐寺是佛门之地,降妖本就是佛家的信条,而这钟声更有驱魔降妖的效果,就算是小竟灵力超卓,但是也不免受这钟声的影响。 “给他把这个带在身上”,小七突然从旁边递过来一个锦囊,塞在欧阳夏的手心里,朝他笑笑。 欧阳夏一愣,这才低头打开锦囊,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紫色珠子,不由得脱口而出:“凝魄珠?” “小草说……小竟他的魂魄残缺不全,因此尽管灵力高强,但是却极易受伤,所以要我找来凝魄珠,为他补足魂魄。” 小七低声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用了灵力设下屏障,因此只有欧阳夏一人听到。 “魂魄不全?为什么会这样?” 欧阳夏立刻将凝魄珠放回锦囊,然后挂在小竟腰间,一边又问。 “是封印……有人在他的体内设下了三个封印,将他的灵力,魂魄和记忆分别封印,所以他现在没有前世的记忆,而且魂魄不全”,小七解释道,欧阳夏听的一阵忧伤。 没有记忆,魂魄不全,究竟是谁?是谁在三百年前封印了这只小狐狸,还用了如此决绝的方法。 低头,在凝魄珠的帮助下,小竟的情况稍稍有点好转,他微微睁开眼睛,低低的唤了一声“欧阳……” 好些了吧?”欧阳夏扶他站起来,小七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个人吸引,灵隐寺的主持明通大师身披袈裟,手中捧着一个红木锦盒,缓缓朝着欧阳夏和小竟的方向而来。 “两位施主……”,明通大师双手合十,朝着欧阳夏和小竟微微行礼,然后开口道:“能否跟老衲,到内堂一叙?” 欧阳夏一愣,倒是小竟低头还礼,道:“大师找我们,能够告之所为何事?” “施主可能不知,寺内有口千年古钟,据说自三百年前的天劫一鸣之后,自此敲而不鸣,而两位施主刚刚只是试验琴箫,这千年古钟竟然不敲自鸣,所以,老衲的师尊推算,两位施主当中必然有一位与这劫数之事有关,因此他老人家想要与两位一叙……”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这大钟鸣响,还有如此说法,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看向欧阳夏和小竟这对少年。 欧阳夏看了小竟一眼,见他脸带笑意,毫无反对之意,于是点头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愿意与大师走上这一趟。” ------------ 世外高人1 灵隐寺内堂。 跟着明通大师走过昏暗悠长的走廊,小竟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牢牢抓住欧阳夏的衣角,看起来稍稍有点紧张。 欧阳夏早已经将随身的宝剑连同琴箫一起,都交给了小七保管。 小竟的随身武器乃是灵力幻化而成的光剑,无形无实,于是明通大师并没有开口要求他留下兵器。 穿过两个长廊,一路上只听到诵经木鱼之声,小竟佩戴了凝魂珠,便不容易受到影响,一路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三人一路进了灵隐寺的后院,四处斑驳不堪,到处爬着蜘蛛网,杂草丛生,在院落的一角,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明通大师的脚步在屋门前停住,便道:“两位施主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他话音刚落,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就听见屋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明通,可是他们来了?” “回师傅,正是。” 明通大师站在门口恭敬道,小竟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就差扒着门缝往里看,被欧阳夏揪住了他的衣襟轻轻扯了扯。 “两位施主远道而来,明通,你就去准备两盏清茶,招待他们吧!” 里面的人吩咐道,明通大师低声应了句“是”,便双手合十又是一拜,这才缓缓去了。 明通大师刚走,小竟就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想也不想就推开房门。 “小竟!” 欧阳夏紧跟着去拦,但是却没拦得住动作敏捷的小狐狸,他一只手还停在空中,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的景象,却让两个少年立刻就是一愣。 草屋里面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杂草和灰尘,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些残破的家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僧正盘膝坐在一个黑乎乎的蒲团上静静打坐。 “对不起大师!我们冒犯了!” 欧阳夏看了一眼小竟,眼神中似乎有责怪的意思,小竟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欧阳夏于是扯着嘴角淡淡一笑,便立刻替他向着老僧赔礼。 “那个,老衲的法号不叫对不起……” 老和尚抖了抖自己袈裟上的灰,站起来,动作利落无比,一张苍老的脸上,立刻就泛起了青年人才有的光芒。 这才转头看向小竟和欧阳夏,他虽然眉毛胡子头发都是银白色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就是嘛!” 小竟笑的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欧阳你紧张什么?你看大师多风趣啊!” 欧阳夏又瞪了小竟一眼,但是看着小狐狸笑开花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两位请坐啊。” 老僧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旁的两张旧椅子上虽然落了灰,但是还想还能坐,于是衣袖一甩,两张椅子立刻凭空飞了过来,在他的身边打了个转,然后稳稳停下。 小竟看着椅子飞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欧阳夏脸色沉着没什么变化,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小竟白衣一甩,毫不客气的捡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边笑道:“谢谢大师啦!” 欧阳夏不做声的朝着老僧低头道谢,然后坐在小竟身边。 “哦,那个,这样老衲就没有椅子坐了……” 老僧看了看小竟和欧阳夏,他们俩都是坐着的,但是自己却还是站着的,于是皱起眉头。 “大师你坐这里吧!” 欧阳夏突然站起身来,要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 “那个,不必了……” 老僧淡淡一笑,随手又是一挥,又有一把椅子飞来,他看也不看,就稳稳的坐了下去。 小竟在一旁看的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三个人就这样不动声色的面对面坐着,正好围成一个圈子,小竟看看欧阳夏,又看看老和尚,于是嘟起嘴巴。 “到底要干什么啊?” 向来不安分的小狐狸嘀嘀咕咕的发牢骚。 “两位施主可知道,数月之后,人界将有一次大劫?” 当小竟发牢骚发到累的时候,老和尚终于开口说话。 “这事情,欧阳是听黄兄提起过……” 欧阳夏开口回答,小竟跟着在一边用力点头。 “我叫明通遍邀天下少年才俊,就是为了找出应劫之人,化解这场旷世浩劫。” 老和尚淡淡道:“你们两人以琴箫合奏之音,竟然能够引得寺中千年未鸣的古钟再度鸣响,老衲想,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你们了……” 欧阳夏看看小竟,小竟又回看欧阳夏,两个人仍是不知道这应劫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三百年前,人界与狐族大战三天三夜,死伤无数,江湖八大门派齐聚孤杭山,最终求得孤杭山创派祖师断剑出山,将当时的狐族少主封印于雪山之巅,才避免了更多的死伤。但是断剑自雪山返回后,并没有返回孤杭山,而是来了灵隐寺落发出家,他在古钟畔坐了七天七夜,最终圆寂。” 老僧低低的说着,小竟的一颗心却不知道飘向了何处,断剑这个名字,他已经自黑衣女子口中听过一回,对于这个三百年前将自己封印的人,他已经全无印象,与他的过往,就仿佛丢在了时光深处,再也记不起来。 古钟畔的七天七夜,他会在想些什么呢? ------------ 室外高人2 小竟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有些湿润,老僧停了一下,仔细的端详着小竟,突然灿烂一笑:“施主走神了?” “啊?”小竟回过神来,愣了一愣,这才垂下眼眸:“小竟胡思乱想,让大师见笑了……” “那个,无妨无妨!” 老僧摇摇头:“施主既然来了,老衲就带你们到那古钟旁去看一看,若是有缘,必有所获。” “有劳大师了”,欧阳夏道,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候在一旁。 老僧也站起来,双手负后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很稳也很快,几乎是足不沾地的前行,小竟和欧阳夏都用上了灵力,才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白发老僧在前,一白一红两个光影随后而行,三人走了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到出了灵隐寺的后门,正是下山的路。 “怎么,古钟不是在寺里的?” 欧阳夏疑惑的问道,老僧摇摇头,笑道:“那个,天机不可泄露。” 小竟在欧阳夏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但是越走,越觉得心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某个方向,有什么在用力的呼唤着他,热切的盼着他。 越走,心里的那种渴望就越强。 欧阳夏跟着老僧的身后,每一步迈出,仿佛脚步都会沉重几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拦着他,不让他接近。 谁,谁在拦着自己? 欧阳夏觉得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转头看了小竟一眼,见他的脸色平静如常,于是心中不解。 他觉得脚步越来越重,身子也已经失去了力气,每走出一步,都要花费好多的力气。 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鬓角淌下来,欧阳夏吃力的迈出一步,竟然一脚踩空,猛地跪倒在地。 “欧阳,你怎么了?” 小竟见欧阳夏跌倒,于是连忙转身去扶他。 “魔由心生,思,则魔在,不思,则魔消……” 老僧的脚步并没有停,而是走得更快,便走,空旷的声音传来,仿佛能够穿透时空。 欧阳夏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牵动唇角,淡淡一笑,双眼一闭,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欧阳?” 小竟在一旁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心中无魔,这世上便无魔……” 欧阳夏缓缓睁开眼睛,朗声道,声音清亮动听。 老僧脸上露出微微赞许的表情,道:“那个,还不快走!” 小竟伸手将欧阳夏拉了起来,欧阳夏朝着小竟一笑,原本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小竟的心中突然一动,觉得这个笑容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在前世,就见过这样的笑容。 “包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就脱口而出。 “小竟,你不是又饿了吧?”欧阳夏被他这一句“包子”搞得一头汗,于是关切的问道。 小竟摇摇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一边摇头,一边缓缓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记得……” 抬手,去触碰欧阳夏的脸颊,指尖微微颤动着,却在一瞬间眼神失了焦点。 “欧阳夏,你是?你是我记忆里的那个,那个……包子吗?” 记忆中,仿佛有个名字,就在他心底。虽然被深深的埋藏,但是却会在不经意间,就被记起。 “包子?小竟你……” 欧阳夏一愣,他此前已经听过小竟喊过无数次“包子”,每每在他重伤昏迷或者是睡梦中,都会喊起这个,他只是以为,馋嘴的小狐狸到哪儿都没有忘记吃东西,但是没想到:“包子”原来并非吃的那个包子,而是一个人。 一个,存在于小竟记忆中的人。 “我”,欧阳夏缓缓摇着头:“我,应该不是……” “不!” 小竟的声音一下子坚定起来:“你是!” “我虽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却能够肯定,我脑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一定是你!” 小竟朗声说着,一脸淡定的神色。 “两位施主不必执着于争论对错真伪,到了古钟旁,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老僧的声音打断了欧阳夏和小竟的争论。 随着老僧手指的方向,欧阳夏和小竟同时看去,碧水湖畔是红顶小亭,其中是锈迹斑斑的千年古钟,隐隐透着悲凉。 欧阳夏看着这样的场景,突然一愣,只觉得胸口处隐隐的发热。 走进几步,忍不住伸手抚摸已经发黄退色的柱子,一股淡淡的柔和力量,却突然沿着他的手臂涌入身体。 欧阳夏一惊,连续后退踉跄了几步,这才站稳。 耳畔突然想起悠然的旋律,是个少年唱的曲子,低沉而委婉,在耳畔挥之不去。 一句一伤,无话可讲,你坐看缘分了断。 听到这里,欧阳夏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的打了一下,身子前倾,竟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的地上血迹斑斑! “欧阳!”小竟正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突然发现欧阳夏莫名吐血,于是连忙奔上去搀扶。 “缘起缘落,自有天意……”,老僧双手合十,竟是朝着湖水的方向,低头行礼:“笙儿,他来了,你出来吧!” 老僧这句话一出,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波动,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泡从水中喷出,然后在空中爆开。 水面随即分开两边,中间让出一条平摊的小路,一个白衣少女静静伫立,她长发披在身后,几乎长到脚踝,但却是罕见的银色。 “多谢大师”,少女低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老僧致谢。 “少主人”,白衣少女迈开步子,朝着欧阳夏和小竟走近,小竟不知道她的来意,于是双眉一挑,抬手挡在欧阳夏身前,冷冷的看着她。 “竟少爷别怕,笙儿不会伤害少主人的……” ------------ 世外高人3 “竟少爷别怕,笙儿不会伤害少主人的……” 白衣少女停下来,朝着小竟淡淡一笑,笑容恬淡。 “竟少爷?少主人?你叫我和欧阳什么?” 小竟被她的称呼搞的一愣。 “竟少爷不记得笙儿无所谓,怎么会连少主人也不记得了?笙儿记得,竟少爷平时一直是叫少主人包子的。” “包子?”小竟听到这个称呼便是一愣。 “你……叫我什么?”欧阳夏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努力的撑起身子:“你是谁?” “笙儿忘了,少主人过了几世轮回,应该不记得从前了”,白衣少女低下头:“可是竟少爷是狐灵之身,千年不老,怎么也把以前忘了?” “你叫笙儿是么?”,小竟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泛起明亮的光芒,映的欧阳夏的眼睛生痛:“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已经三百年了……” 笙儿抬头,淡淡一笑,她的脸色苍白透明,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少女轻轻抬起手,手心里,是一枚透明的珠子:“少主人,这个,笙儿终于可以还给您了。” 说着,手一扬,白色珠子便径直飞出,瞬间泯灭在欧阳夏的眉心。 欧阳夏身上的红光缓缓闪动,如同有水光流转,小竟扶着欧阳夏,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 欧阳夏嘴角的血迹来不及擦,突然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小竟手臂上,温热的液体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色光芒! 小竟突然用力的将欧阳夏推在一边,自己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 “小竟……” 欧阳夏反应不急,被他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但是却立刻发觉的小竟脸色不对,于是立刻喊道。 “别……别过来!” 小竟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灵力在急速的流动,似乎有什么即将要爆发出来,一会儿浑身冰冷,一会儿又灼热异常。 “小竟!”欧阳夏挣扎着要扑上去,但是被笙儿一把拉住。 “少主人别担心,竟少爷没事的,只是他魂魄归位,所以身上的冰石要开始凝聚了。” 冰石…… 欧阳夏突然愕然,小竟是狐之灵,狐之灵自然有冰石护体,而小竟之前失去冰石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魂魄尚未归位? 小竟身体里窜动的灵力终于停止下来,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轻轻合上了双眼。 无数白色的光点从水中缓缓浮出,一点一点的汇聚在小竟身上,白衣少年紧闭着眼睛,任身上白光环绕,却分毫不动。 欧阳夏担忧的看着小竟,他看得出,那些白色的光点便是小竟魂魄的碎片,凝魄珠正将他所有的魂魄逐渐归为一体。 他看着小竟,终于等到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少年的眼中,骤然泛起纯黑色的光芒,明亮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与此同时,小竟的眉心,一团白色的光芒闪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凝聚成形。 灵狐魂魄归位,冰石重现,世间大劫将至。 老僧低低一声叹息,这是劫,避不了,而欧阳夏,便是这世上,唯一的应劫之人。 就在欧阳夏和小竟随老僧前往湖边的时候,灵隐寺中,天下少年才俊汇聚一堂,四大山庄的少主人纷纷露面,各派的弟子也尽数到来。 其中,自舒云城前来的少城主李湘麟是各门各派当中最为耀眼的一个,他仍是一派淡然的模样,处事波澜不惊,自有少城主的风范。 李湘麟向来性子淡然,也不是很喜欢这样人多喧闹的场合,于是只是简单的和认识的打了招呼,便缓缓的踱着步子,往寺外去了。 灵隐寺外山林的风景秀丽,尤其是树叶染了红黄两色,看在眼里,更显得绚丽无比。 李湘麟于是淡淡的弯了弯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怎么不和他们聊天,跑到这里看风景呢?” 慵懒而率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李湘麟没有回头,而是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听得出这声音,尽管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公子不也是么……” 李湘麟的目光落在一片红彤彤的叶子上,于是伸手,轻轻抚摸。 “我自小便讨厌热闹……倒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跟我一样呢!” 身后那人悠扬的语气,听得李湘麟笑的弯起了眉,又看了那红叶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转身。 面前的人一身红衣,比起这满山红叶,更显的绚烂妖娆,看的他一愣。 “我们这……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是不是?” 对方笑的嘴角微微上挑,从容而狡黠的样子。 “没想到,小乔公子竟还记得我,可真是让我觉得荣幸了。” 李湘麟目光落在对面的小乔公子乔宇的身上,他仍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衫,长发飞舞,在满山红叶的映衬下,非但不觉的黯然失色,反倒更衬得他俊朗不凡。 “少城主何必自谦呢?舒云城少城主的名号,江湖中又有几人不知?” 乔宇的语气仍是带着几分慵懒,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喜欢转弯,而且更多的喜欢反问,语气尖锐的经常问的对方无言以对。 不过今天对着李湘麟,他刻意的收敛了语气,尽量放的缓和。 一半是顾及着李湘麟的身份,而另一半,却是心中所想,不愿与这人为敌。 “名字不过是名字,有多少人知道,多少人不知道,其实,我向来都不在意的”,李湘麟的语气仍是平缓温和,这样的语气让乔宇觉得如沐春风:“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缘,小乔公子可愿意陪我走走,看看这漫山遍野的好风景?” “若是少城主不再叫我小乔公子,我便答应”,乔宇洒然一笑,风度翩然。 “若是小乔公子不叫我少城主,我便答应你,不再叫你小乔公子”,李湘麟耸肩,也笑了。 两个人目光交错,便看着对方,笑的爽朗。 “我可否叫你小乔?” “我可否叫你湘麟?” 乔宇和李湘麟相视微笑着,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口。 莫名其妙的默契,莫名其妙的契合,乔宇点点头,李湘麟朝他一笑,便也点了点头。 一个青衣锦袍,一个桃红衫子,两个人并肩在小路上漫步,风吹过林间,便有落叶飞舞,飘飘荡荡的坠落地面。 “看到这个,我便想起你的桃花了”,李湘麟随手接过一片叶子,拿在手中把玩。 “你是说,那天我给紫离变的那个戏法儿?”乔宇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把扇子,展开在身前摇了摇,又合在手中。 “嗯”,李湘麟点点头,将叶子抛在空中,任它随风飘荡,感叹道:“那个,可真是好看呢!” “像这样?”乔宇刷的一声展开扇子,衣衫微动,扇子在风中一晃,便有淡红光芒一闪,粉红色的花瓣翩翩落下。 漫天花雨中,乔宇看着李湘麟,这少年正拧着眉头抬头仰望天空,表情纯真的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太好了,我终于懂了!” 李湘麟收回目光,舒展眉头朝着乔宇灿烂一笑,这笑容温暖如太阳,晃的乔宇有点头晕。 指尖迅速的凝结起金色光芒,右手指尖不断屈伸,变换手势。 抬手,李湘麟指尖一弹,便有金色花瓣从天而降,夹杂在红色花瓣当中,交相映衬,格外好看。 “呀,你……”,乔宇被他召唤出的花瓣吓了一跳。 “这幻术……真的不容易学呢!” 李湘麟衣袖一甩,金色花瓣便尽数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桃红色的花瓣飞扬。 “原来你猜出我用的是幻术了……” 乔宇一笑,扇子一甩,也撤回了幻术结界:“看来,我这点小把戏以后是绝对不能在你面前献丑了。” “那……”,李湘麟浅浅道:“小乔,把这小把戏教给我可好?” “嗯啊?”乔宇一愣,他没想到李湘麟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样的景色,我……很喜欢……”,李湘麟缓缓道:“若是经常能够看到,那是再好不过了。” “好啊!”乔宇一口答应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半开玩笑的问道:“要学这个,不会是为了要讨女孩子喜欢吧?” 李湘麟低头想了一下,便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乔宇道:“我想,应该没有女孩子,能配的上小乔幻化出的这些花瓣吧?” 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乔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温暖填满了。 ------------ 前世今生1 波光粼粼的湖面,水波荡漾,欧阳夏怀里抱着小竟,斜坐在古钟旁,背靠着柱子。 老僧早已经离去,只有银发少女笙儿站在一旁,垂手而立,脸上是恭敬的神色。 狐灵魂魄归位,冰石重现,有那么一瞬间,天地变色,小竟站在湖岸边,身上的白衣随风飘动,美的动人心魄。 但是下一秒,他却突然闭上了双眼,毫无征兆的沉沉睡去。 欧阳夏急切的将小竟抱在怀里,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关切的查看小竟的情况。 一切正常,或许,他只是累了。 欧阳夏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全身酸软无力,似乎是自己的魂魄都散开了一样。 “笙儿,你刚刚给我的,那是什么?” 欧阳夏这才来得及问话,刚刚情况太混乱,他其实有很多事情要问。 低头,怀里的小竟睡的安静淡然,呼吸均匀,脸上仿佛还带着孩童般干净的笑容。 “那是三百年前,少主人交给笙儿的魂引……”,笙儿低下头,慢慢摊开手掌,掌心又一次凝聚出白色的光晕。 “魂引?”欧阳夏一惊:“我三百年前,给了你魂引?” 他并非不知道“魂引”是何物,师傅曾经对他讲过,自上古流传下三种古老的法术牵魂引、摄魂术和玄冰印当中,牵魂引是最为霸道的一种。 人有三魂七魄,若一个人以自己的一片魂魄为引,在另一个人身上施以咒法,便可以彻底封印对方的魂魄,让对方的魂魄永远停留在魂引所在之地。 解开牵魂引的唯一方法,就是魂引重归主人体内,以血为契,被封印的魂魄自会归位。 “那么,这魂引封印的……就是小竟的魂魄么?” 欧阳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忧伤。 难道是我,亲手封印了小竟的魂魄么? “少主人为什么要对竟少爷如此,笙儿并不知晓……” 笙儿低下头,一头银发随风飘荡,手心里白光闪烁,她缓缓朝着欧阳夏抬起头:“不过,笙儿为您留下了您三百年涅槃之前的记忆。” 也许,这就是答案了。 欧阳夏从笙儿的手中接过那团白色的光球,里面不断变换着景象,一会儿大雾弥漫,一会儿又格外清亮。 “谢谢你,笙儿……” 欧阳夏的声音淡淡的,笙儿红着脸一笑,低首。 “三百年前,少主人不在意笙儿的真身是条鲤鱼,帮着笙儿逃脱追捕。而笙儿所能为少主人做的,也只是好好的保管这些东西而已。” 说完,便朝着欧阳夏盈盈屈膝行礼:“笙儿能为少主人和宝少爷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还请两位保重……” “你这是……” 欧阳夏见笙儿的身影颜色越来越淡,似乎是退色一般,于是忍不住惊异。 “笙儿百年之前就已经是冥灵之身,现在,也是动身往轮回道去的时候了。” 她本是修行几十年的鲤鱼精,三百年前险些丧命在除妖之人的剑下,幸得转世之前的欧阳夏所救,才保住了性命。 鲤鱼的寿命本就不长,就算修炼成精,也不过多增加几十年的寿命,这些年来她凭着一个信念,化为冥灵仍魂魄记忆不散,只为等着欧阳夏的归来。 “那么……好好的去吧……” 欧阳夏眉头轻蹙,目光流转,尽是忧伤。 “笙儿拜别少主人”,笙儿的身形已经化作透明,她再次盈盈下拜,犹豫良久,终于咬着唇轻轻道:“请少主人,好好照顾竟少爷,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话音刚落,银发少女便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 前世今生2 人都说,黄粱一梦二十年,繁华过尽,最终曲终人散,留下的不过是一捧尘土。 而三百年前,江南水乡,繁华秀丽,远比梦中的景色更迷人。 江南小镇上,民风向来淳朴,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格外热情。 “磊磊啊!快去把刚出锅的包子给隔壁的竟儿拿几个,他们刚刚搬进来,应该还没时间自己煮饭吧!” 正在窗下静静读书的少年,生了一张清秀俊朗的脸,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是身上却有掩不住的贵气。听到母亲吩咐,于是放下手里的书本,应道:“知道了娘亲!我这就去。” 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抱怨,这新来的邻居不过搬来了两日,这邻里街坊热热闹闹的送上门去了不少吃喝,难道他们不会自己煮饭么? 但是还是不做声的从娘亲手中接过包了包子的包袱,出门右转,刚想敲门,却见隔壁的屋门开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瞪着他,眼波流转,清澈见底。 磊磊意识到,那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小上几岁,一张脸长的出奇的俊秀,惹人怜爱。 “我认识你哎,你是住在我隔壁哒!” 那孩子笑的弯起了眉毛,说着就看到了磊磊手中的包袱,于是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是吃哒?好香啊!” “你就是竟儿?我娘让我送来的。” 磊磊说着,将包袱递过去,那孩子用力的点点头,接过包袱一脸欣喜的表情,让他看的也想笑。 “哇,包子啊!” 竟儿迅速的打开包袱,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看着竟儿用力的对着包子咬下一大口,磊磊突然记起他自己也没有吃午饭,于是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 “嗯?你饿了?” 竟儿抬起头,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嘴巴被包子塞的满满的。 小孩儿一手抓着包袱,另一只手突然一把抓起磊磊,拉着他往院子里跑。 磊磊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进了院子,院子里面有棵参天大树,树荫洒落一地清凉,竟儿拉着他,一口气跑到树底下,这才停了下来。 “一起吃啊!”,竟儿抓起一个包子,热腾腾的,塞到磊磊手里,看着他笑。 “嗯……好!” 磊磊看着手里的包子,禁不住咽着口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少年,于是就这么并肩坐在大树底下,安静的吃着自己手中的包子。 “喂,包子!” 安静了好久,突然竟儿开口,他嘴里还塞着包子,鼓着腮帮子嚼,边嚼边说话。 “啊?你叫我啥?” 磊磊正在专心的吃着手里的包子,突然一愣,差点噎到。 “你知道我叫竟儿,可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只好叫你包子啦!谁让你……”,竟儿朝他做了个鬼脸,小脸鼓鼓的,甚是可爱:“给我送来的是包子呢?” 磊磊在心里郁闷,看起来,若是送来的是馒头,他这会儿,就要被叫成馒头了。 “好吧”,少年在心里安慰自己,你比竟儿大,不和他计较,于是点头答应:“我允许你叫我包子啦!” “包子包子包子!”,竟儿兴奋的扑到磊磊的身上,用力的蹭了又蹭。 “包子……包子……包子……” 小竟又在欧阳夏的怀里低低的唤着,他仿佛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笑的一脸幸福。 看着那样美好的画面,欧阳夏几乎要伤心的落下眼泪来,他认得那两个少年,一个是童年时候的自己,一个是还没有长大的小竟。 我们……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去啊。 欧阳夏抬起头,逼着即将流出的眼泪倒回眼眶,他不记得那些甜蜜而幸福的过去了,不过他却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当日在雅塔雪山,他看到那小狐狸的第一眼,就有忍不住要保护的冲动。 原来我们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相识相爱。 伸手将小竟抱紧,另一只手指尖轻弹,一道红光散开,将笙儿留下的那团白光打开,另一个画面,渐渐在欧阳夏的视线里变得清晰起来。 ------------ 前世今生3 他似乎看到一个男子,脸上蒙着黑纱,一身玄色衣衫,在古钟畔盘膝而坐。 披着灰色袈裟的老僧立于一侧,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念着佛经。 “大师,我罪孽深重,怕是,真的难逃此劫了……”,男子抬起头,一双眼睛清亮如夜空繁星。 “施主为江湖武林立下大功,避免了一场人间浩劫,此乃功德一件,又怎可说是罪孽呢?” “大师不懂,对江湖,我做的或许对了,但是对我自己,对他,我却是大错特错了。” “施主何出此言?” 男子不再说话,而是轻轻抬手,摘下蒙面的黑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欧阳夏看的一惊,因为那张脸,竟然与他自己的脸如出一辙,宛若双生。 而那老僧似乎也大为震惊,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那男子道:“你……你……你不是……” 他竟然是当年那个被整个武林,被天下唾弃的少年。 他和狐族少主的那段不伦之恋,江湖中几乎人尽皆知。 为了对付狐族,江湖八大门派杀光了这少年所有的亲人,又对他施以折磨,以他威胁狐族少主。 最后,这少年不堪折磨,更加不愿心爱之人受制于人,于是不惜投海自尽。 “你怎么会……成了断剑?” 老僧颤抖着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异神色,因为他面前的这个男子,现在是孤杭山掌门,名满天下的大侠断剑。 “大师这回应该明白了吧?”断剑淡淡道:“当年他们如此对我,现在,我却为了这些人背叛了他,我的罪孽,真的已经洗不清了……” 低头,手心里是一团纯白色的光芒,他牵动着唇角,笑的凄美,似是对着那团光芒道:“竟儿,我罪孽已深,不必原谅我,从今往后,就一直……恨着我吧……” “自此一去,我将入轮回转世,为我犯下的错恕罪。笙儿,你替我保管这枚魂引。若是有一天我的转世重回这里,便将魂引还给他吧……” 断剑最后的交待,此后便是黄泉轮回,一去三百年。 看到这里,欧阳夏的眼泪,终于决堤。 他向来冷淡,大喜大悲更是少之又少,这次却忍不住哭到哽咽,可见心中之痛。 他一直心中愤恨,想要找出三百年前封印小竟那个人,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转世前的自己,孤杭山的创派祖师,断剑。 他便是断剑,断剑便是自己。 若是小竟知道,他又当如何? “包子……” 他正哭的伤心,却听到怀中传来小竟的声音,醇厚中带着点沙哑。 “小竟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欧阳夏连忙擦干眼泪,对着小竟露出笑脸。 “包子你叫我什么?”小竟眨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无比,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润,俊美又可爱。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神情。 “小竟啊?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叫你的么?”欧阳夏一愣:“你怎么了?” “倒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呢?好端端的叫我小竟,死包子,你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了吧?” 小竟说的眉眼含笑,一双眼睛亮亮的。 包子?他叫我包子…… 欧阳夏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小竟以前是唤他欧阳的,叫他包子的,只有那个三百年前的竟儿。 这么说来,小竟的记忆是已经恢复了? “包子……”,小狐狸嘟着嘴,拉扯着他的衣角,摇摇。 “竟儿”,欧阳夏一咬牙,决定要问个清楚:“你是不是,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啥啊?” 小竟似乎不明白欧阳夏的意思,只是笑着问。 “你……”,欧阳夏越想越觉得奇怪,按理说,如果小竟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应该也记得是他封印了自己,那么他不该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才是。 “包子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听了音大师的佛经听到傻啦?” 小竟在欧阳夏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 了音大师?听佛经? 欧阳夏听得糊涂了。 “包子,我们不是到灵隐寺来听了音大师讲佛经的吗?我知道不听佛经拉你到湖边来看风景不对啦!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小竟的眼睛里光芒一闪一闪,欧阳夏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小竟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的某个时刻。 他只记得两个人之间那些快乐的过往,而对伤痛和背叛,一无所知。 有时候,忘记从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夏就想忘了以前,他背着断剑的过去,断剑对于小竟的伤害和背叛,他难以释怀。 尽管对于他来说,断剑只是前世过往,细说应该与他并无关系,但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样伤痛的感觉,却不能被遗忘。 “包子你在想什么?”欧阳夏感觉到怀里的小竟正轻轻摇着他的衣角,于是低头一笑,摇摇头。 “我没想什么!” “咦?包子你怎么受伤了?”小竟突然看到欧阳夏嘴角没来得及擦去的血迹,于是募的瞪大了眼睛。 “我没事,只是真气不顺而已。” 欧阳夏抬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看着小狐狸一脸担忧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的痛。 “那包子,我们不听佛经了好不好?” 小竟嘟着嘴巴,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闪。 欧阳夏用力的点点头。 “哦,可以不听无聊的佛经啦!包子真好!我们回家去咯!” 小竟扑到欧阳夏的身上一阵欢呼,少年的身上飘着淡淡的青草香气,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将他抱紧。 “包子,我想吃你煮的饭了!” 小狐狸的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成分,欧阳夏牵着他的手,又亲昵的拍拍他的头,看着他便满脸笑容。 “嗯,那我晚上煮,你想吃什么?” “红烧蹄髈行不行?” “你太淘气啦!怎么挑这么高难度的菜!” “我就是要吃嘛!” 两个人沿着山间的小路一路走远,小竟懒洋洋的吊在欧阳夏的胳膊上,脸上挂着微笑,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交相辉映,显得温馨而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还能有多久呢? ------------ 最后爱情1 灵隐寺山脚下的小镇子,欧阳夏想不到,那个镇子里,竟然有他和小竟的家。 荒废的老房子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破落不堪,两间紧紧挨着的屋子,中间还是隔着一堵墙,与当年丝毫未变。 一间房子的院落里,长着棵参天大树,欧阳夏一眼就认出来,就在那树下,他们曾经靠在一起,分享一顿午饭。 他们的故事,似乎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包子,我们很久没回家了么?怎么这么乱啊?”小竟四处环视,不解的眨着眼睛。 “是啊!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回家了”,欧阳夏叹了口气。 到底有多久?是三百年,还是更久一些? 他不记得了。 “没关系”,小竟微微,打量着欧阳夏略带忧愁的脸,跃到他肩膀上,张开双手抱着他:“那……我们***扫一下吧!” 两个少年***扫房子,小竟不好好扫地,偏偏要把灰尘往欧阳夏那边扫,欧阳夏忍不住还击,于是两个人被房间里的灰尘搞得灰头土脸。 扫房子扫到天黑,欧阳夏刚刚打算换了衣服去买菜,结果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锅碗,就更别提煮饭,于是只能和小竟商量买东西回来吃。 和小狐狸交涉真是一件费劲的事情,欧阳夏哄了又哄,小竟才不情愿的答应,当然,前提条件是好吃的东西多多。 忙着买这又买那,欧阳夏看着身畔小竟一脸欢欣雀跃的样子,不由的就笑得灿烂。 夜色深下来,欧阳夏在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美食,看的小竟心里痒痒,口水都要滴到菜盘子里了。 “小馋猫,洗手了没有?” 欧阳夏半笑半怒的打掉小竟伸出的小爪子,不许他偷吃烤鸡。 “哦”,小竟嘟起嘴巴,神色无辜的看了欧阳夏一眼,见他还是一脸“不洗手不准吃东西”的表情,于是只能一步一步的挪去洗手。 小狐狸洗完了手,欧阳夏正好在桌子上摆下了最后一盘五香牛肉。 他买了一坛子酒,据说是镇上最好的竹叶青。虽然比不上百酿山庄的美酒,但是因为是自家酿造,也别有一番风味。 “包子,你买了酒啦?”小竟看着欧阳夏从坛子里往外倒酒,于是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哒?我怎么不知道呢?” “要不要来点儿?” 欧阳夏突然想起小狐狸上次喝醉酒的可爱模样,于是朝他晃了晃杯子,挑了挑眉梢。 “嗯!我要……” 小竟明显是禁不起诱惑的小狐狸,立刻就使劲点头。 欧阳夏将个杯子放在他面前,为他斟满了一杯,还不忘嘱咐一句:“慢点喝……” 话音刚落,小狐狸已经对着满桌子菜埋头奋战,根本不理欧阳夏。 欧阳夏侧头,端着酒杯看着小竟发呆。 喝了酒的小狐狸,这次有欧阳夏管着,终于没把自己灌醉,不过好像吃得有点撑,抱着滚圆滚圆的肚子,死死靠在欧阳夏的怀里,美其名曰,我要晒太阳。 欧阳夏一脸无奈,大晚上的你上哪儿找太阳晒? 于是想也不想,手上用劲,一把将他横抱在怀里,大步往房间走去。 他也喝了些酒,不过向来酒量很好,所以只是有些头晕,人倒是清醒。 “包子……” 迷迷糊糊的小竟在他怀里一面嘀咕,一边用力的蹭着,试图找个舒服的地方靠上去。 怀里的少年双颊绯红,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嘴唇泛着亮晶晶的颜色。 于是欧阳夏的心扑通扑通的连着跳了好几下。 “包子……” 小竟继续在欧阳夏的怀里蹭,惹得欧阳夏浑身发热,心里暗骂着小家伙儿你这样惹出我的火来可别怪我。 不过还是深深吸了几口气,用脚踢开房门,弯腰想要将小竟放在床上。 “不要啦!” 小竟在欧阳夏的怀里睡得正舒服,死活也不往床上躺,于是两只手死死环住欧阳夏的脖子。 “扑通!” 欧阳夏想要拿开小竟的手,但是小竟死也不松手,于是两个人又拉又扯,不知道谁绊倒了谁,欧阳夏整个身子失去重心,连着小竟一起摔倒在床上。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欧阳夏一愣,只觉得自己的唇碰上了什么柔软的事物,募的瞪大了眼睛,迎上的正是小竟迷离的眸子。 那小孩儿的唇仿佛蜜糖般甜美,欧阳夏吻上了,就不想松开。 于是小心的吻上去,舌尖轻轻一路滑进,小竟低低哼了一声,竟然笨拙的开始回应。 欧阳夏和小竟对于情爱方面都只是一知半解,因此双方平常的亲昵,除了牵手之外,也仅有那么几次亲吻。虽然他们夜夜都依偎在一起入睡,但是彼此却还都是以礼相待,欧阳夏有几次动了心思,但是碍于小竟还对此懵懂无知,于是也不愿意冒犯了他。 不过今夜月色昏暗,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竹叶青的醇香,熏得人都醉了。 这样的气氛下,欧阳夏昏昏沉沉的,越吻越心动,于是忍不住抱紧住了小竟,一边吻他,一边将手缓缓伸向少年的腰带。 小竟绯红的脸颊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动人,他本来喝的有点醉,但是被欧阳夏这一吻下来,却缓缓的清醒起来。 “包子……” 小竟含含糊糊的答应着,却不躲开欧阳夏,他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好像被欧阳夏抱着,仿佛飘在云端般的幸福。 “我……可以么?” 欧阳夏停下来,愣愣的看着小竟,眼睛里一闪一闪,满含情欲。 能够看出来,他还是在勉强的克制着自己,不想小竟不开心。 小竟漂亮的杏眼眨动了两下,于是嘴角翘起一个微笑,还没等欧阳夏反应过来,便将自己的双唇迎了上去。 这一下,任天崩地裂,山川无棱,也再不能将他们分开。 欧阳夏只觉得小竟的吻炙热到几乎把他融化了,少年的吻虽然青涩而笨拙,但是却让欧阳夏不由自主的心痛,于是用舌尖慢慢勾勒着他的唇线,双手摸索着解开小竟的腰带,向后一掀,少年纯净的白袍子便被甩到一旁,露出少年好看的肩膀,闪动着白皙的光芒。 小竟眨巴着眼睛,嘴角含笑的去脱欧阳夏的外袍。 他们此刻都清醒着,清醒的面对彼此的感情。 小竟双手紧紧的抱着欧阳夏的背,他的包子,他心中最爱的那个少年,他等了多久,只为这一刻,两个人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欧阳夏的心里却是酸涩的痛,他想给他所有的爱,去补偿前世对他的伤害。 欧阳夏浅浅的吻着小竟的脖颈,一路到少年白皙的胸膛,小竟轻声的呢喃着,欧阳夏便停下来,伏在他耳边。 “竟儿,你说什么?” “包子……你要的,我都给你……” 他是狐族最尊贵的少主,却愿意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只因为他爱他,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去爱他。 欧阳夏懂。 他何尝不是呢? 已经将动作尽量放的轻柔,但是欧阳夏进入小竟身体的时候,少年还是拧紧了眉头,痛苦的**了几声。 会痛,是真的会痛的。 欧阳夏的心又痛了,他忍着不敢动,俯下身子去亲吻小竟的脸颊和额头,一边喃喃的安慰:“竟儿,别怕……” 他唤他竟儿,如此亲切自然。 “我……不怕……”,小竟轻轻的在欧阳夏怀里动了动,朝他笑:“有你在,我不怕。” 笑靥如花,却带着淡淡羞涩,这样美的少年爱着他,欧阳夏觉得自己何其幸福。 用力的将他抱紧,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我们现在这样幸福,可是谁又猜得到,幸福的下一站,是不是还叫幸福。 ------------ 最后爱情2 昏暗的街道,有个少女穿着镶金边的白色衫子,窄袖宽肩,英姿飒爽。 她手中提着一把青色宝剑,看起来寒光四射,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个木盒子,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这到底是去了哪儿啦?” 她指尖闪动的光芒是淡黄色,比李湘麟金色灵力屏障略淡一些,不过光芒柔和,带着淡淡的暖意。 光晕之中有一缕微弱的光线,细若发丝,一直延伸到远方。 那少女就一直沿着这道光线的指引,缓缓的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就是这里了! 少女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前停下来,金色的光线到这里骤然停住,表示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她用上了灵力追踪术,以对方的东西为引,追寻对方灵力的所在。 而她要找的,正是她手中那柄剑的主人。 “有人在吗?” 少女试着推了推门,大门是虚掩着的,于是毫不费力的推开了门,小心的走了进去。 “有人在吗?师兄,师兄你在吗?” 少女将抱着的盒子放在地上,只提了宝剑,四处张望着。 “慧慧……” 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慧慧听了声音,便欣喜的转过身来,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星眉剑目的少年,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袍,神色有点疲倦的样子。 “师兄!我可找到你了!” 慧慧兴奋的奔到他身畔,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嘘!” 少年拧紧了眉头,手放在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慧慧朝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看,透过虚掩的房门,灯光昏暗,什么也看不到。 “包子……”房间里突然有了声音,慧慧惊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同样披着袍子走出来的美少年,内心震惊不已。 少年眯着眼睛,仍是睡醒之后的懵懂,他微微半露的肩膀和脖颈上,都有激情过后的淡淡痕迹。 不过慧慧更认得那少年身上的衣服,他的师兄欧阳夏只爱穿玄色衣衫,而且从不让旁人碰他的衣服。 “你……你们……” 慧慧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双唇轻轻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慧慧,你怎么来了?”欧阳夏显然没有理会慧慧的诧异,反倒平静的问。 “我也收到了明通大师的请柬,不过,最主要是,师傅让我找你回去。” 慧慧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青冥剑递给欧阳夏:“这个,是小七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哦,倒是把它给忘了”,欧阳夏摸摸鼻子,将剑接过来。 “包子……这是?”小竟看着慧慧,一脸疑问。 “这是慧慧,我师妹!” 欧阳夏回答的很干脆,一手提着剑,一手挽着小竟的肩膀,笑着给慧慧介绍:“这是小竟,小竟。” “师兄”,慧慧停了停,皱了一下眉头,她看到了欧阳夏对待小竟温柔的态度,于是有点担心。 “师傅的寿辰不是下个月么?怎么这么急着就催我回去?”欧阳夏想起慧慧刚才告诉他,师傅找他回去,于是开口问。 “那个……”,慧慧抿了抿嘴唇,又看看小竟,才咬了咬牙道:“栖霞派的人,十日之后,就会抵达孤杭山。” “所以,她……也会来,是不是?” 欧阳夏双目一转,便明白了慧慧说这话的意思。 慧慧点点头:“你也该知道,师傅想要借这次寿宴的机会,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早上山。” “我会给师傅一个交待的!”欧阳夏看了一眼小竟,见少年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疑惑,于是低头,伏在他耳畔,低低的说道:“竟儿,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师兄……”,慧慧沉默了半响,终于小声道:“我知道你心意已决,就不会改变,但还是请你不要……伤害燕子!” “燕子?是谁……” 小竟突然问。 欧阳夏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轻声道:“燕子,是师傅为我定下的……未婚妻……” ------------ 宿命爱情1 孤杭山地处江南一隅。虽然不是大门大派,但是由于三百年前创派祖师断剑封印狐灵,于人间有功,因此三百年来,孤杭山一直倍受各大门派尊敬,风光无限。 尽管孤杭山近年来有些破落,不过出了欧阳夏这样出色的弟子,掌门玉真子还是很欣慰的。 他收养欧阳夏时,他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被父母丢弃在孤杭山门口。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欧阳夏已经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少年侠士,也为孤杭山添了不少荣耀。 他座下两男两女四个徒儿,欧阳夏居首,接下来依次是慧慧,何杨,最小的徒儿清晨刚入门一年。 另外,孤杭山上还有些学武的弟子,男男女女也有十几人。 不过这些弟子当中,他最疼惜的,就是欧阳夏。 这少年自幼便被父母遗弃,因此性子生的冷淡,对至亲如师傅师兄妹才会多说几句话,对待陌生人,通常都是冷淡如冰。玉真子想着,欧阳夏这样的性子,还是早些娶个妻子,多个人关怀照顾,自然会好些,于是在他十二岁时,便做主为欧阳夏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栖霞派掌门的长女金燕。 一晃就是八年过去,栖霞山掌门千金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女,正是豆蔻年华,凭着出色的轻功行走江湖,也得了个美名:金燕子。 欧阳夏对于师傅的安排一直并无异议,他向来淡薄,对于这些都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不过自从认识了小竟之后,他的态度便有了变化。 他心中早已经拿定了主意,等师傅的寿宴结束,便带着小竟向师傅说明一切,然后到栖霞派解除婚约。 只是没想到,师傅竟然有借寿宴为自己操办婚事的意思。 心知此事不能再拖,于是欧阳夏和小竟说明了一切,便即刻动身返回孤杭山。 本来他向安排小竟往七剑山庄借住,但是小竟坚持却坚持与他同上孤杭山,欧阳夏坳不过小狐狸的倔脾气,只能带他同行。 加上慧慧,三人买了快马,连夜赶路。 一路上小竟一改此前的活泼开朗,话说的很少,几乎都是欧阳夏开口和他说话,他才回答,而休息时,他也坚持自己单独睡一间房,不和欧阳夏同床。 就算不和他一间房,欧阳夏也知道,小竟多数时间都是闷闷的蜷在床边发呆,有时候会拿小七送他的萧出来吹,音律呜咽婉转,似是心中有很多不快。 欧阳夏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在烦心,于是一路上都是轻声哄着,凡事依照他的意思。 慧慧在旁看着,心中不住的诧异,欧阳夏会温柔的笑,欧阳夏会哄小竟吃饭,欧阳夏会弹琴给小竟听。 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连着赶了十日的路,三人终于到了孤杭山脚下。 上山的路都是幽曲小径,马无法上山,三个人于是改了步行,沿着山路往上走。 走到一半,小竟向来耳朵灵,于是听到山腰处隐隐传来打斗之声,于是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有人在那边打斗……”,小竟伸手一指,透过层层树木的掩饰,似是在茂林深处,有一座小小的石屋。 “后山禁地?” 欧阳夏和慧慧对望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口惊呼。 孤杭山半山腰的小石屋,是创派祖师断剑的故居,也是本派弟子的禁地,当年是断剑在屋外留下石碑,上面只有四个字:“擅入者死”。 因此就算是掌门之尊,也不敢违抗祖师之令,三百年前,无一弟子进入这石屋。 但是今天,顾不得了。 “我们去看看!”,欧阳夏喝道,听这声音,似乎双方打斗还格外激烈。他害怕其中有本派弟子在内,于是提着青冥剑,身子一跃便冲了上去。 小竟没说话,手上光环一闪,取出小七送他的玉箫,紧跟着欧阳夏也冲了上去。 慧慧取了随身兵器,跟着两人的脚步,三个人一路急行,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小石屋前。 交战的双方一边是黑衣蒙面的武士,大概有十几个,另一面是孤杭山弟子,欧阳夏在人群当中看到了师弟何杨,他正和两个黑衣武士交战,场面稍稍有些吃力。 孤杭山这边的弟子不少,但是武功都相对弱些,明显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欧阳夏想也不想,拔出宝剑,便跳入战,慧慧紧跟在后,帮师弟何杨解围。 “大师兄!” 何杨费力的跳开一个黑衣人斜砍过来的刀,使劲踢出一脚,将那人踢在一边。 欧阳夏斜斜提着宝剑,反手一个剑花,左手变幻手势,催动灵力,见手上红光大盛,于是将剑往空中一抛,高喝一声:“剑本九生,一生三,三生九,九生万物!” 九生一出,气势凌厉无比,小竟立于一旁,也不急着出手,而是将玉箫送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剑光闪烁,混着呜咽高亢的箫声,欧阳夏的剑气更加凌厉,将黑衣人节节逼退。 “哗啦!嘭!” 慧慧用力的踢出一脚,正中黑衣人的小腹,他便斜斜的飞了出去! 那人正好撞在石屋的门上,于是将门撞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里面的景物竟然清晰了起来。 小竟站着的位置距离门并不远,他随着声音看过去,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动着情绪,觉得悲痛异常,于是身不由己的,慢慢朝着门口走去。 “竟儿,别进去!”欧阳夏看到小竟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石屋里,于是惊呼。 小竟突然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欧阳夏觉得全身冰冷。 那样的眼神,似乎已经不是那只清灵可爱的小狐狸,幽深的如同湖水,看上一眼,便足以淹没整个世界。 小竟只回过头来一瞬,便缓缓的掉头,继续往屋里走去。 “竟儿……竟儿!” 欧阳夏连着唤了两声,但是小竟全毫无反应,身形一晃,便进到屋里去了。 欧阳夏焦急的丢下慧慧和何杨也朝着石屋冲了过去,但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大胆,师门禁地,你怎可以乱闯!” 欧阳夏立刻愣在原地。 来的是他的师傅,孤杭山掌门,玉真子。 说话的工夫,便听见杀声四起,来的是栖霞派的人,两方弟子会合,人数上占了优势,便很快在场面上占了上风。 “呜……呜呜……” 远方突然传来哨子般的声音,黑衣人一听到这声音,便齐齐的身形一闪,各自化作一缕青烟,片刻消失不见。 “师傅!” 欧阳夏收起青冥剑,朝玉真子行礼。 “刚刚若是我不喊你,你便要进去了,是不是?”玉真子问道。 欧阳夏点点头,却不辩解:“师傅恕罪……我必须要进去!” 语罢,便要往石屋里去,被玉真子伸手一把拦住。 “夏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啊!你们看!”何杨和慧慧突然发出惊呼,原来就在欧阳夏和玉真子说话的工夫,石屋里竟然升腾出漫天的血色浓雾,几乎淹没了整个天空! 众人也顾不得禁地之说,于是先后冲进石屋,欧阳夏第一个跑进去,见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一身白衣的小竟躺在地上。 正对面的墙上,赫然画着一副一人高的画像,少年的侧脸完美无暇,嘴角含笑,竟是无限风情。 玉真子心中惊异万分,见画像旁还提着几行小字,于是凑过去仔细分辨。 玄衣年华早 恋恋满腔情 一湾碧水两相遇 漫漫红尘不重逢 这笔迹,依稀与孤杭山千年流传下来的祖师手书字迹相仿。 莫不是,这字画,都是三百年前断剑所作? 玉真子想着,心中更加惊异,见这行小字旁,仍有一行几乎细微到看不到的字迹。 这行字只有一句,但却看的玉真子一阵心寒。 心已死,一片情谊,唯系于君身,此生不渝。 一片情谊,唯系于君身…… 玉真子看看墙上的画像,那画上的少年栩栩如生,美的不似人间该有,保存了三百年,却仍是完好无缺。 孤杭山创派祖师断剑少年时成名于江湖,据称面容极丑,因此以黑纱掩面示人,一生未娶,三十三岁时封印狐族少主于雪山之巅,下山后往灵隐寺出家为僧,后圆寂。 他一生未娶,莫非是这个原因? 玉真子看着墙上的画,恍然间,觉得那少年的笑开始变得淡然,甚至拧起了眉头,隐隐担忧。 不经意的一侧头,却看到欧阳夏正将个白衣少年搂在怀里,低头查看。 目光掠过那少年的脸,玉真子心中又是一惊,欧阳夏怀中静静沉睡的少年,生的清秀俊朗,风姿卓越,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竟然和画上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 “他……” 玉真子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欧阳夏怀中白光一闪,白衣少年瞬间化成一只雪白的小狐狸,静静伏在欧阳夏的怀里,双目紧闭。 狐妖,竟然是修行百年的狐妖! 狐灵现了真身,于是妖气蔓延,玉真子见状手一挥,一道灵力幻化成光箭,急速朝着白狐刺了过去! 欧阳夏听见异样响动,于是连忙抬头,见一道光箭直直飞过来,于是想也不想,指尖一动,撑起灵力屏障,只听“啪嗒”一声,光箭被挡在屏障之外。 “夏儿!放下这狐妖!” 玉真子怒道,一旁的何杨和慧慧也惊异的看着欧阳夏不敢说话,尤其是慧慧,他知道欧阳夏对小竟的感情,但是却偏偏怎么也想不到,小竟他竟然是狐妖。 “师傅!竟儿他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欧阳夏少有的开口解释。 “夏儿,他是狐妖!而且是有千年修行的狐妖!我身为孤杭山掌门,怎可容许他一只狐妖在此!你快把他放下!” 玉真子从一旁弟子手中取了把宝剑,上前一步,剑尖轻抬,对准了欧阳夏。 “我不会放的!”欧阳夏决然的摇摇头:“我曾答应了,这辈子再也不伤害他。” “你!你!你……” 玉真子被欧阳夏气得头昏了,一连说了三个你字,然后就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可他是狐妖哎!” 何杨在一旁劝着。 慧慧咬着嘴唇不语,她一路与小竟而来,也打心里喜欢这个单纯清秀的少年。 “师傅,在这儿我也不妨直说”,欧阳夏看了一眼在场的栖霞派弟子,垂下眼睑,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身淡黄衫子的金燕:“我与小竟,早已经决定要相守一生!”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玉真子更是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堂堂孤杭山大弟子,爱上了一个千年狐妖。 欧阳夏竟然有断袖之好,栖霞弟子纷纷看向金燕,只见这位小姐涨红了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停着不动。 孤杭山的子在场弟子们也纷纷愕然,平日里他们无限崇敬的大师兄,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 欧阳夏抱着小竟,嘴角带着坚定的笑容,微微抬头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丝毫畏惧和退让。 他已经做出决定,所以无论天崩地裂,也不会更改。 时光仿佛调转,回到三百年前那个时刻,也是有个倔强的少年,将另一个少年护在身后,然后朗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爱他,所以,绝不容许你们伤害他!” 是轮回,还是宿命? 欧阳夏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来,脑中突然涌过无数熟悉的画面,仿佛一场雨,毫无征兆的降临,打得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头好痛…… 竟儿,我的头好痛…… ------------ 宿命爱情2 混混沉沉的,欧阳夏只觉得自己好像飞上了云端,又重重的掉落在地面,浑身酸痛,就好像要散开了一样。 “师兄!” “大师兄!” 听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欧阳夏很想开口,但是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动也动不了。 小竟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额头犹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欧阳夏觉得有无数画面在眼前略过,但是又什么都看不清楚。模糊的身影,模糊的场景。 “都三天了,大师兄怎么还不醒?”说话的好像是何杨的声音,然后欧阳夏就听见慧慧焦急的语气:“师兄,你快醒醒啊!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欧阳夏听了这话便疑惑起来,等等,什么?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那么小竟怎么样了,没有他在,师傅和那些人会不会对他不利? 身子一个激灵,便生出要保护小竟的决心,欧阳夏努力的撑开自己的眼睛,四周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然后就看到何杨和慧慧一脸担忧的守在自己的床头。 “师兄!” “大师兄!” 何杨和慧慧见欧阳夏醒来,几乎不约而同的喊道。 “慧慧……”,欧阳夏声音低沉,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他只觉得浑身疲倦无力,只能用手勉强的撑着床,才将自己撑起来:“小竟……小竟他人呢?” “他……”,慧慧欲言又止。 “大师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他……他下山去了……” 何杨想了想,开口说道。 “慧慧,你说!” 欧阳夏没有理会何杨的话,而是目光看向慧慧,尽管脸色苍白,但是眼中仍绽放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昏迷了三天了,师傅他们请来了钟南山的捉妖道士,将小竟他……” “师姐!” 何杨匆忙的高喊了一声,打断了慧慧的话,慧慧低下头,用力扯着自己的衣角,左右为难。 但是欧阳夏却依稀明白了。 小竟就算现出了狐狸真身,身上的灵力也会自动撑起屏障,抵抗外界的攻击,因此一般的江湖中人并不能伤害到他,除非是灵力极高的法器出马,才能将狐灵压制住。 “来的是谁?” “赵航……” 欧阳夏一听到这个名字,心知不好,于是努力的支起身子,想要下床,但是身子一动,便是一惊。 他的身上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 “我……怎么……” 他呆呆的抬起手,指尖动了动,但是却不见红色的光芒闪动。于是欧阳夏逼着自己催动灵力,但是却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点灵力立刻就不见踪影。 是封禁咒! 欧阳夏狠狠的咬着牙,他的灵力,竟然被人以咒法封印了:“是师傅,对不对?” “师傅怕你醒来了会出手阻拦,所以趁着你昏迷的时候,和栖霞山的掌门联手封印了你的灵力,不过这个咒法只有七天的功效,七天之后,你的灵力就会恢复了……” 慧慧耐心的解释着。 欧阳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慧慧,轻声问:“小竟他在哪儿?” “在后山禁地,他们,要将他和石屋一起烧掉……” 慧慧的声音也不大,何杨愣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慧慧。 慧慧现在的举动,已经是明显的偏向了欧阳夏那一边。 “慧慧,你愿意帮我么?” 欧阳夏抬手轻轻放在慧慧的肩膀上,看着她,语气恳切。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慧慧扬着唇角一笑,神情温柔淡然,似乎是早有所感:“你的青冥剑我帮你带来了。” 欧阳夏看着她,面前的少女一脸微笑,眉宇间英姿飒爽。 “我想了三天,终于想到帮你冲开封禁咒了的办法了……” 孤杭山,后山禁地。 石屋内,小狐狸依旧趴在地上,身子白色缩成小小的一个团儿,还没有醒来。墙壁上贴着黄色的符咒,上面尽是血红的字迹,画着火焰的符号,看着刺眼。 符咒各自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在空中交错成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形成巨大的一股力量,将小狐狸笼罩在其中。 正是借了小竟昏迷不醒的机会,众人合力,才设下这炎火结界,将他囚禁于其中。 否则以狐灵上百年的灵力,又怎么会任他们左右? “玉掌门,时辰到了!” 穿着深灰色道袍的道士正是赵航,他上次在百酿山庄败于欧阳夏之手,于是一直耿耿于怀,誓要揪出小竟的真面目。一听说孤杭山上发现了狐妖,于是立刻连夜赶来,毛遂自荐要帮众人除去狐妖。 正好遇上孤杭和栖霞双方都拿小竟无可奈何,于是便拜托了赵航,让他设下这个炎火结界。 “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玉真子站在屋外,朝着身边的赵航拜了拜,心中无限释然,想到这狐妖一死,欧阳夏便再无牵挂,自然也就不会在心心念念的要跟着狐妖在一起了。 赵航将背后的桃木剑抽了出来,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用力往上一抛。 桃木剑立刻爆发出妖冶的红色光芒,灿烂如同火焰。 赵航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想看你这狐妖现在还能往哪里跑? 于是手一挥,桃木剑骤然飞出,在石屋上方环绕了一圈,只听“砰”的一声,整个屋子便着起了熊熊火焰,一下子将所有事物尽数吞没! 玉真子和在场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五行术,以水灭火!”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工夫,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随即只见一道极为耀眼的红光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冲出,直直奔着石屋的火焰而去! 红光一遇火焰,便纷纷化作晶亮的水滴,嘶嘶作响,火焰便在瞬间就被扑灭。 孤行山失传已久的五行术? 玉真子一惊,转头看过去,见来人一身玄色衣衫,站在风中衣衫飘荡,左手提着一把青色宝剑,一张俊秀的脸上尽是冷傲的神色,美的宛若天人。 欧阳夏! 玉真子心中又是一阵怒火,他最为看重的这个徒儿,竟然为了一个狐妖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于他。 “给我拿下这个孽徒!” 玉真子手一挥,几个随侍弟子左看看右看看,却谁也不敢动弹。 “师傅恕罪!” 欧阳夏一脸从容冷静,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欧阳夏自小得师傅收养,恩同再生父母,此生绝不敢忘。只是我对小竟已有承诺,大丈夫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终于,还是情义两难全。 “所以,欧阳夏愿意受师傅三掌,以报养育之恩!” 玉真子看着欧阳夏一字一句的静静说着,心中无限悲痛。 “三掌之后,请师傅将我逐出师门,从此,我便与孤杭山再无瓜葛!” “夏儿,你一定要如此逼为师么?” 玉真子双手颤抖着,一步一步朝着欧阳夏走近。 “我心意已决,请师傅成全!”欧阳夏低下头,随手将青冥剑扔在地上。 要打欧阳夏三掌,玉真子心中万分不愿,但是碍于栖霞派众人也在场,若是不秉公办理,孤杭山便会落下徇私的名声,于是一咬牙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打你三掌,逐你出师门,若是你还能打败这山上的众人,我便容你将那狐妖带走!” “多谢师傅成全!” 欧阳夏低头浅浅一笑,他并不经常笑,因此这一笑也是风姿卓越,孤杭弟子平日里本就对他尊敬,见状都心有不忍,但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玉真子深吸了一口气,反手便是一掌拍下! “师兄!” 玉真子一掌拍下,正中欧阳夏的脊背,只听到不远处传来慧慧和何杨齐齐的惊呼,欧阳夏身子倾了倾,嘴角一动,竟然还缓缓的笑了出来。 “师兄!”慧慧和何杨齐齐的扑了过来,挡在欧阳夏身前,一面查看他的伤势。 “你,你怎么不用灵力挡着?” 慧慧见欧阳夏脸色苍白,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迹,于是心痛无比。 “我……我的灵力,已经使,使不出来了……” 欧阳夏无奈一笑,张口便又吐出一口血。他虽然在慧慧的帮助下竭力冲开封禁咒,但是能够恢复的灵力却少之又少,刚刚施展五行术的那一下子,他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师傅!” 慧慧几乎是哭着挡在欧阳夏身前,张开双臂,想要拦住玉真子:“求求你,饶了师兄吧!” “是啊师傅……”,何杨也挡在欧阳夏身前,看向玉真子,眼神恳切。 “师傅开恩!” 孤行山的其他弟子在小师妹清晨的带领下,齐齐跪倒,为欧阳夏求情。 “众位师弟师妹不必如此了”,欧阳夏轻轻推开慧慧和何杨,摇摇头,缓缓站起来,道:“这与你们无关。” 抬眼看向玉真子:“师傅,还有两掌……” “罢了!”玉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形微动,便又是一掌拍出! 这一掌正中欧阳夏的胸口,他整个身子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朝后飞了出去! “住手!” 栖霞众人当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众人看去,见说话的正是欧阳夏的未婚妻,栖霞掌门千金金燕子。 她仍穿着一身淡黄衫子,举止优雅,只见她在人群中朗声道:“玉掌门可愿意听金燕说句话?” “金小姐请讲!” 玉真子将手收回背后,心中却忐忑起来。 “这最后一掌,不知道可否由金燕来打?” 玉真子和众人顿时愕然,都知道欧阳夏当众悔婚,令金燕子颜面扫地,此时她提出这个要求,可见是积怨难消,此番必然是要拿欧阳夏出气了。 就在众人还在愕然的功夫,金燕子已经身影闪动,一个纵身越到欧阳夏面前,抬手便朝着欧阳夏的胸口击落! “师兄!” 孤杭弟子纷纷惊呼,欧阳夏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暖流涌动,四肢百骸竟然恢复了不少力气。 抬头,见金燕子看向他的双眼清澈无比,眼中似乎含着笑。 于是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但是心中清楚,金燕子为他解开了身上的封禁咒。 欧阳夏双唇轻轻动了动,做出一个“谢谢”的口型,金燕子却不去看他,径直身子跃起,回归栖霞派的行列。 “三掌已过,欧阳夏从此不再是孤杭山弟子,你若想带走那狐妖,就打赢这里所有的人吧!” 玉真子衣袖一甩,便退回孤杭山的众人当中,何杨和慧慧看了欧阳夏一眼,只能无奈的也走到孤行山弟子一边。 欧阳夏挣扎着提起青冥剑,用力撑着身子站起来,但是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 他之前竭力冲开封禁咒使用灵力,其实就已经身受内伤,刚刚又受了玉真子的两掌,伤上加伤,随便一个孤行山的弟子都可以轻易将他打败。 欧阳夏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斜地里一个栖霞弟子杀出,一脚飞起,将他踢到在地。 栖霞弟子见大小姐受辱,于是心中不愤,都想好好的出手教训一下欧阳夏。 “你们都给我退下!” 金燕子冷喝到:“这是孤杭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们谁都不许动手。” 欧阳夏倒在地上,胸口气血翻腾,根本站不起来。 玉真子看着欧阳夏脸色苍白如纸,知道他的伤势严重,若再这么下去,便有性命之忧。 “吱呀……” 就在这个时候,石屋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身翩然白衣的少年缓缓迈步而出,一双杏眼里寒光闪烁,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目空一切的笑意。 欧阳夏竭力的抬起头,双唇颤抖,挣扎着喊出名字:“竟儿……” 少年在石屋门口站定,静静朝着欧阳夏笑道,却不复从前的单纯清澈:“断剑,你看到了吧……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们,都是这般无情的对你!” ------------ 记忆复苏1 孤杭山禁地之前,一身白衣的少年翩然而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令人惊诧。 独自一人面对众多敌人,小竟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欧阳夏愣愣的看着他,几乎看的痴了。 这个少年,他爱的如此辛苦,但是却爱的义无反顾。 他的一颦一笑,自己都无比熟悉,在记忆的深处,早已经深深的铭刻下记号,永远不会抹去。 就在小竟走出石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升腾出了曾经让他欣喜,让他心痛的那些过往。 当小竟开口朝他说话,那淡然的语气,他立刻就认出了他。 三百年前叱咤三界的狐族少主,此刻,终于复苏了。 终于,他成了狐族少主小竟,而他,也有了关于三百年前的那段记忆。 “竟儿,你终于又,想起我了么?” 欧阳夏努力的撑起身子,踉跄着站定,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是啊!都想起来了”,小竟说着便一甩衣袖,嘴角一扬,身上泛起淡淡的白色光芒,一双眼睛里,瞳孔却已经变成了深红的颜色,宛若血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静静的望着彼此,目光交错,恍如隔世。 只是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悲伤。 有些事情,他们逃不掉。 “竟儿,我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欧阳夏提起手中的青冥剑,剑尖甩出一个剑花,银光闪烁。 “你倒是很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有仇必报。” 小竟说话间仍是笑咪咪的表情,但是左臂一伸,肩上便缓缓凝聚出玄色花纹,一双眼睛里,更是红光大盛。 “玄衣猬甲?”玉真人脱口惊呼。 “孤杭山的掌门,果然有见识,既然知道这件玄衣猬甲,那么我是什么人,你想必也清楚了吧?” 小竟边说着,边右手平伸,手心凝聚起纯白色的双刃光剑。 玄衣猬甲,双刃光剑。 玉真子心一沉,他们这次惹上的,并非寻常的狐妖,而是三百年前,曾经惹起轩然**的狐族少主。 “你不是?” 玉真子心道,狐族少主不是三百年前已经被封印在雪山之巅么? “那要问问你的好徒儿了”,小竟语气轻佻,微微扬起眉角,笑得灿烂。 伸手一指欧阳夏,开口道:“或许,你们应该叫他……断剑……” 断剑,在江湖上,这是一个深受无数人尊敬的名字。 他二十七岁创立孤杭派,近五年的工夫,便行善无数,让门派发扬光大,而他本人,也被认为是武林中的一代侠士。 江湖传说,他容貌极丑,所以终日以黑纱掩面。 无人知道他的师承或者来历,他自二十七岁投身江湖,到三十三岁于灵隐寺圆寂,都像一个迷,无人能够破解。 就算他圆寂之后,肉身也凭空不见,令无数人惊异,更有人怀疑,他已经羽化登仙。 没有人知道,掩在黑纱底下的那张脸,其实美的倾国倾城。 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恨,投下万丈深渊,又侥幸不死,在妖魔横行的魔临川倍受历练,才练就了一身绝世本领。 “或许,你们该叫他断剑!” 小竟的一句话,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欧阳夏的身上,小竟笑靥如花,继续缓缓说道:“天下间,除了断剑,没有人能够破开玄冰封印,还我自由。” “所以他是,断剑千年之后的转世之身。” 欧阳夏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竟儿,已经三百年了,是到了清算我们之间恩怨的时候了么?” 他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却也并非否认。 “你想救他们?”小竟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欧阳夏回答的很干脆,他受得伤很重,如果冒然与小竟交手,确实不是对手。 “好!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后,我便要踏平孤杭山和栖霞山,我倒是想看看,到时你如何护着他们!” 小竟嘴角一挑,又是一个傲然的笑容。 “好!我等着你!” 欧阳夏用力点下头,在场的人都清楚的感受到小竟身上的杀气由强转弱。 三百年前,狐之灵一月之内就踏平八大门派,若是他此刻要大开杀戒,整个孤杭山都在劫难逃。 玉真子心中清楚,是欧阳夏暂时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小竟看着欧阳夏,突然笑得璀璨,手中光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七所送的玉箫,他将萧送到唇边,凝神送出音律。 那箫声轻柔明快,但是却好似在传递着什么讯号。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道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跃出。其中有一身翩然红衣妖娆,正是幽冥山庄庄主,天下闻名的小乔公子乔宇。 一众人在小竟面前齐齐下跪。 为首的便是乔宇,只见他嘴角一翘,笑得妖冶倍生,朗声开口道:“属下见过少主……” 这些年来,江湖上最为风光的少年才俊,便是幽冥山庄的庄主乔宇。 他生的一张俊朗不凡的脸,举手投足间便妖冶倍生,更以超卓的灵力名动天下,人送名号“小乔公子”。 世人皆以为,小乔公子名动江湖,处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 却无人知晓,小乔公子只是为一人而生,这一等,便是三百年。 “少主!” 乔宇看着小竟,笑的绚烂如桃花。 “小乔……我们,好久不见了”,小竟见了乔宇,于是笑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我了!” “那怎么会?” 乔宇抬头,一改轻佻的笑容,面容严肃认真:“我们,一直在等着少主归来……” “那么,咱们走吧”,小竟低下身子,将乔宇扶起来,便一甩衣袖,走在前面。 乔宇领着众人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小竟缓缓走远,欧阳夏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一滴眼泪径直从风中掉落,重重砸落地面,击起滚滚烟尘。 终于还是,回到原点了么? 欧阳夏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晃,唇间瞬间不断涌出殷红的血色,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 记忆复苏2 终于还是,回到原点了么? 欧阳夏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晃,唇间瞬间不断涌出殷红的血色,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孤杭派大殿外,八个人齐齐的挺直了身子跪在地上,任外面瓢泼大雨,却始终不肯动地方。 小石屋里,断剑静静看着墙上的画,嘴角笑意弥漫。 “竟儿……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提笔,抬手在墙壁上写下一行字。 心已死,一片情谊,唯系于君身,此生不渝。 对你,我此生不渝,竟儿,我的心意,你能听到么? 随即便朗声命令道:“请八位掌门到大殿等我!” 系上蒙面黑纱,断剑缓缓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墙上的画,指尖一动,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便随即隐入墙壁,消失无踪。 可惜,现在你的,已经不再是你,而我,也并非当年的我。 狐族少主一月之内踏平八大门派,各派弟子死伤无数。 据侥幸从他手中逃脱的人说,他的瞳孔已非正常的黑色,而是泛着血腥的红色,红到令人作呕。 他已经不是与他在树下静静吃包子,会扑到他身上撒娇耍无赖的小狐狸。 现在的小竟,他的身上,除了百年的灵力和狐族至宝冰石,还多了以数百魂魄练就的……血灵。 众生血祭,血灵出世,红尘自此遁入魔道。 所以,此刻的小竟,已经不再是狐灵,而是……魔。 孤杭山大殿,断剑许下承诺,帮助八大派对付小竟。 八大派掌门各个感恩不已,要知道若能制服小竟,便是救下了数千人的性命。因此八大派掌门提出要奉断剑为武林盟主,尊孤杭山为天下第一大派,但是却被断剑拒绝了。 他仅提出一个要求,便是大战之后,要善待狐族。 送走了八大掌门,断剑便立刻修书一封,连同一块玉佩,吩咐弟子连夜送上幻武城,亲手交给狐族少主小竟。 那块玉佩,正是小竟少年时代赠他之物。 信很短,只有短短八个字。 中秋之夜,雪山之巅。 当这封信送到小竟手中,狐族少主看着熟悉的字迹,几乎欣喜到落泪。 他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他百年来唯一爱过的那个人。 狐族千年来不成文的习俗,少主继位之前,要往人间历练数年,才可重回幻武城。 这被称为渡劫。 小竟自幼被定为狐族少主,因此也依照习俗,幻化为人形,在灵隐寺附近的一处小镇上定居。 他虽然已经有了上百年的修行,但是仍是小孩儿心性,因此化作小童的模样,整日玩玩闹闹,不亦乐乎。 本只打算在小镇上盘桓几日,但是却没想到,他遇上了个叫做佟磊的少年。于是小竟便情愿隐去一身灵力,在这镇子上,一住就是七年。 青涩的孩童,慢慢出落成翩然少年。 虽然幻武城几经催促,要狐族少主回城继位,但是小竟却始终坚持不肯离开。狐族长老被逼无奈,只能前往相迎,这一去,狐族少主隐居江南小镇的消息,便江湖皆知。 而狐族少主与另一个少年的不伦之恋,更被江湖众人鄙弃。 为了对付狐族新主,八大门派杀尽佟家一门,又对佟磊倍加折磨,想要以此逼迫小竟就范。 那时候的小竟,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回佟磊,于是单枪匹马前去赴约。 但是他却看到佟磊一脸傲然的笑容,纵身从悬崖边一跃而下,血色染红了一身白衣,在风中上下翻飞,犹如一朵盛放的蔷薇,美的动人心魄。 那一天,他只留给他一句话:“忘了我……” 忘了我,忘了我,小竟的耳畔久久回荡着他的话,可以要如何能忘,如何才能忘? ------------ 最后决战1 一个月之后,北国风雪弥漫,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小竟披着雪白的披风,站在城楼上,静静看向远方。 他仍是习惯性的穿着一身白衣,不染一点杂色,几乎与这个纯白的世界融为一体。一双好看的杏眼轻轻眨着,目光游离,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杀气,不再如从前那般安静恬淡。 他的眼角微微上挑,一双眼眸里黑中带红,嘴角一扬,便是骄傲得意的笑容。 “竟儿……” 黑衣女子缓缓走近,望着少年的背影,伸出手,指尖却瞬间滑落,不敢触及。 她已是冥鬼,如今心愿得偿,便是时候烟消云散了。 “娘亲……” 小竟转身,侧头看去,眼中又流露出孩子看到母亲时撒娇的神情,脚下不停,快步走过去,凑在黑衣女子的怀里,母亲的怀抱温暖而舒适,让他不想离开。 除了欧阳夏,再没有人能够让他如此觉得如此安全。 被封印了三百年,独自在雪山之巅沉睡了整整三百年,他孤单的够久了。 “竟儿,娘亲要走了……” 黑衣女子轻轻抚摸小竟的长发,脸上是无限怜爱的表情。 “可我不想让你走”,小竟反手挽着女子的脖颈,她的身上,有稍许血腥的味道,但是他却丝毫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亲切。 “我心愿已了,身上再无怨气支撑,便没有办法再留在人间了。” “我可以为你……”,小竟刚想说话,却被母亲温暖的手拦着了。 “别为我,再犯下这样的杀孽了……” 小竟的眼中慢慢渗出了晶莹的泪水,他用力的抱住自己的母亲,伏在她的怀里,久久不肯说话,任眼泪打湿了衣衫,斑驳一片。 “若不是他当年封印了我,我们本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的……”,小竟喃喃低语着,哭得像个孩子,泪水成串落下,视线模糊成一片。 你骗了我,又狠心毁掉了我的一切。 小竟用力的咬住了下唇,无论是当年的佟磊、断剑,还是这一世的欧阳夏,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人,一样恨。 这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既然如此,该毁掉的,就毁掉好了。 “来人!传令!” 小竟从母亲的肩上抬起头来,一脸冷傲的表情。 “传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给我灭了江湖上所有门派!” 眼中闪动着血红的光芒,是杀戮的气息。 三天之后,孤杭山上,欧阳夏收到了一封书信。 小竟的字迹,飘逸淡然,挺拔如松。信也是一行,寥寥数字,语气淡的好像两个人不曾相识。 本月月圆之夜,将往孤杭山一行,拜会故人。 欧阳夏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足以魅惑苍生的笑容。 还是来了。 “玉掌门,这次,我没有把握拦得住他,若是可以,请您领着一众弟子下山去避一避吧!” 欧阳夏随手将信笺收到怀中,淡淡朝着玉真子说道。 “夏儿……” 玉真子看着一身玄色衣衫的少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的伤势刚刚有所好转,脸色还很苍白,除了一双眸子晶亮幽深,其他地方看来,都是个重伤未愈之人。 “咳咳……” 玉真子正担忧着,欧阳夏便弓着身子咳了几声,捂着嘴巴的手松开,又是一手斑斑血迹。 “你这样子怎么能……” 玉真子看着少年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仍是一脸淡然的模样。 “是我连累了你们,这债,最终还是要我来还的。” 欧阳夏说着摇了摇头,缓缓走到桌边,提笔沾了墨写字。 幻剑、五行术、万剑诀……这些孤杭山的术法,也应该要继续流传下去的吧? “这个,您收着吧!” 欧阳夏将写好的口诀递给玉真子:“距离月圆之夜只有三天了,我想闭关疗伤,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明天就带大家走!” “夏儿……” 玉真子愕然无语,心中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的欧阳夏,混合了前世今生的记忆,变得温和而有威严,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掌门的气度。 “别担心我,我会小心的”,欧阳夏走到床前,盘膝而坐,缓缓合上眼睛。 玉真子见他静心疗伤不再说话,于是只好退了出去。 见玉真子走了,欧阳夏睁开眼睛,嘴角一撇无奈的笑,右手覆上胸口,心脏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冲击着意识,胸中似乎有惊涛骇浪,让他不由的**出声。。 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欧阳夏勉强的抬起食指,凝聚出一团淡淡的红光,用力的按进胸口里去。 三天,只剩三天了。 欧阳夏痛的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胸中尽是腥甜的味道,一张口,血腥的气息就蔓延了整个口腔。 血沿着嘴角缓缓滴落在床单上,绽开绚烂的花,仿佛记忆中,他们并肩看过的红蔷薇,开得妖娆又美丽。 只剩最后三天了,小竟,我的竟儿,我一定会等着你的。 ------------ 最后决战2 狐灵出世,江湖变色。 原本安静祥和的江湖,此刻却成了血腥与杀戮的人间地狱,在幻武城蛰伏三百年的狐族,突然向各大门派发起攻击,尽管各门派奋力抵挡,但是却都免不了被灭门的下场。 在这其中,只有偏居北国的舒云城和七剑山庄安然无恙。 小竟的信条,有仇必报,有恩也一定会还。 当日在七夜森林里得百草公子相救,他仍牢记在心,而小七千里迢迢为他带来凝魄珠,助他魂魄归位,这些,他从不曾忘记。 至于放过舒云城,并非小竟所愿,而是应乔宇之情。 江湖一夜之间便死伤无数,欧阳夏虽然仍在孤杭山上隐居疗伤,但是对江湖中的一切仍清清楚楚。 就在玉真子率领弟子下山一天之后,欧阳夏便收到消息,众人在十里之外的小镇遇袭,无一人幸免。 令人惊异的是,欧阳夏并没有因此而落泪,只是随手将信鸽放回天空,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早该料到这个结局。 缓步走到大殿,此刻的孤杭山上已经空空荡荡,看不见半个人影。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吧!” 玄衣少年朗声说道,声音传遍了大殿的每个角落,传到远处,还有低低的回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话音未落,一抹纯白色的身影便凭空飞出,稳稳在地面站定。 眉宇如画,欧阳夏只看到面前的白衣少年朝他淡淡的笑着,一如初遇的那天,眸子里闪动着纯净无暇的眼神。 “你来的早了”,欧阳夏上前几步,毫不顾忌的牵起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小竟眼角含笑,掩饰不住的烂漫风情。 “你是想来告诉我,你灭了孤杭山一门,对么?” 欧阳夏将小竟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语气淡然。 “难道你……不恨我么?”小竟抬起头,正迎上欧阳夏亮闪闪的眼睛,竟是满含温柔,于是他俏皮的鼓起腮帮子,似乎是笑得天真无邪。 “我恨小竟,但是……我仍然爱我的竟儿……” 欧阳夏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小竟的脸颊,喃喃低语道:“能不能……能不能,现在忘了小竟和欧阳夏,狐族少主和断剑,现在的我是包子,你是我的竟儿,行不行?” 就这一刻,一刻而已。 不等小竟回答,欧阳夏一把便用力的将小竟拥在怀中,埋头吻上他的唇。 寂静的院落,是欧阳夏自小到大在孤杭山的居所。 房间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地方很小。 此时此刻,小小的屋子里一室旖旎风光,两个少年在床上纠缠不休,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欧阳夏吻着小竟的双唇,舌尖在他的口中翻腾着,似乎是要寻找到曾经熟悉的味道。 小竟虽然是狐妖,但是却生了男孩子才有的玲珑身材,他此刻袍子敞开着,纤细的腰身一览无余。 欧阳夏裸着上身,他的肩膀宽阔匀称,肌肤泛着微红的光泽。 小竟用力的抓着欧阳夏的背,迎合着他越来越深入的吻,双颊也因为迅速升腾的情欲而涨得绯红。 在决战之前,他们想要的,只是最后一次疯狂。 疯狂的放纵,疯狂的爱…… 欧阳夏的手一路往下,探入少年的腰间,小竟身子一颤,便停住不动了。 “很想要,是不是?” 欧阳夏洒然一笑,停下来,一只手拨开小竟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那样美的笑容,看的小竟呆住了。 欧阳夏松开小竟,然后低头伏在小竟的耳畔低语道:“这次……就换我给你吧!” 说完这句话,于是便从小竟身上翻下,静静的仰面朝天躺在他身侧。 小竟心中一痛,翻身趴在欧阳夏身上,只见他的眼中泛着纯黑光彩,微笑着看着自己,樱桃色的唇娇艳欲滴。 想也不想,便俯身吻了上去。 脖颈,胸口,肩膀,小竟痴迷的一一品尝着,然后放肆的留下暧昧的痕迹。 欧阳夏也不阻拦,而是主动的弓起身子,双唇微微张开,发出低低**。 这一刻,他愿意舍弃骄傲,心甘情愿的为他受一次。 小竟进入的那一刻,欧阳夏没有刻意掩饰自己身体的疼痛,而是用力的一口咬在小竟的肩膀上,丝丝血迹在口中蔓延,欧阳夏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了充满了对方,羞涩却满足。 小竟此时已经收敛不住自己的情绪,欧阳夏完美的身体让他有掠夺的欲望,他眼中已经泛起了褐红色的光泽,止不住疯狂的冲撞着,欧阳夏只觉得好像听到锦帛被撕裂的声音,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欧阳夏咬着牙硬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他忍着痛,寻上小竟的唇,用力的吻了上去。 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欧阳夏你做什么?” 小竟只觉得一阵血腥的气息迅速蔓延了整个口腔,来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迫着吞下一口鲜血,于是他一把用力的推开欧阳夏,撑起身子喝道。 “来不及了!” 欧阳夏嘴角还挂着血色,凄美而妖冶,尽管躺在小竟身下,但是眉宇间,仍是掩饰不住的傲然风度。 “你做了什么?” 小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竟儿,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欧阳夏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我只是,以血偿血而已。” 抬眼,见小竟瞳孔中的红色急速褪去,重新回复清澈淡然。 “以血偿血,是谁教你的,谁教你这么破除我身上的血灵的?”小竟一惊,他眼中的红色一去,语气便不再冷傲。 恢复了清澈眼神的少年一脸悲伤,随即便扑倒在欧阳夏怀里,哭着问道。 “包子……你这又是何苦……” “值得的,为了我的竟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欧阳夏的语气断断续续,伸手抚摸着小竟的头发,将他用力的抱在怀里,几乎要用尽所有力气。 “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竟紧紧的抱住欧阳夏,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傻瓜……我们,本就……不该相爱的……”欧阳夏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抬起手,指尖掠过小竟的眼角,为他擦拭泪水。 “可是我爱上了,你要我怎么办?”小竟一把按住他的手,手心覆上手掌,是熟悉的味道,心里痛的快要不能呼吸。 “小竟,让我再亲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欧阳夏双唇颤抖着,身子一动,嘴角便又是一抹殷红。 小竟不回答,只是俯下身子,双唇轻轻的在欧阳夏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他们都懂,那是告别的亲吻,从此以后就要阴阳相隔,再不相见。 “答应我,下一世,我们不要再相遇了,好不好?若是看到我,就躲开,这样,我就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小竟伏在欧阳夏怀中,听着他越来越低的声音,哭得不能自已。 他几乎看到了三百年前为了他而跳下万丈悬崖的那个少年,不断的在他眼前重复着那句话:“竟儿,忘了我……忘了我吧!”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啊!” 小竟突然放声大哭,但是怀中的人,却已然没有了声音。 “包子?包子……”,小竟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却发现欧阳夏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张脸上了无生气。 “欧阳夏,我的包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为什么就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竟脸上满是忧伤的神情。 伸手探了探欧阳夏的鼻息,见他的呼吸微弱,时有时无,于是眨了眨眼睛,手腕一晃,右手按上眉心,催动灵力,身上急速的泛起一团柔和的白光。 顿时,巨大的白色光圈将两个人包裹起来。 他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心中反复的重复着这样一个念头,小竟抬手擦干眼泪,巨大的灵力屏障里,欧阳夏半睁着眼睛,身子全无力气,他的经脉已断,此刻就算是神医也已经回天无力。 小竟红着双眼,将他抱在怀里,伸手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一边擦,一边哭着微笑。 ------------ 尾声 原来 幸福只是徒劳 既然不能爱 既然只能彼此伤害 我爱你 所以 我选择 亲手在你的生命里 将属于我的那份爱情 从此抹去―― 当一切恢复平静,漫天的大雾散开,灿烂的阳光洒落大地,小竟仍是干净无暇的一身白衣,静静伫立风中,衣衫飘扬,怅然无语。 过去的那些日子里,鲜血几乎汇流成河,人类与狐族都是死伤无数,就连在睡梦中,都能听到哀嚎和惨叫声一片。 小竟抬眼轻轻看了昏迷中的欧阳夏一眼,嘴角一抹惨淡的笑容。 这到底是为什么? “回不去了,竟儿,回不去了……” 欧阳夏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头,神色忧伤,鲜血突然就潸然落下,沿着嘴角,一点一点的滑落,仿佛七夜森林深处,通向魔临川的路上,沿路大朵大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为了将小竟永远的封印,他将狐族少主的灵力封印在七夜森林深处的蝴蝶泉畔,将魂引留在江南的明泽湖,而将他们的记忆,一起锁在了孤杭山后山的小屋里。 可是三百年后,是他一手解开他的封印。延续了前世今生的宿怨,他们的爱,注定不能完满。 “傻瓜……我们,本就不该相爱的啊!” “可是我爱上了,你要我怎么办?” “我恨小竟,但是,我却爱我的竟儿……” “我爱我的包子,我也爱欧阳夏!” 他们都那么用力的爱着彼此,但是越爱,心却越痛。 “包子,以后,要保重啊!” 小竟忍着眼泪,咬着牙,再次吻上欧阳夏的唇,这次不是轻微的触碰,而是唇角间狠狠的纠缠。 欧阳夏突然清醒过来,只觉得到井柏然唇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但是突然口中一热,湿湿热热的液体划过舌尖,带着腥甜的味道,好像瞬间就融入他的身体。 “呃……你怎么……” 欧阳夏低声的呢喃着,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甚至能够听得到血液从身体里流干的声音。 血是最重要的灵力媒介,也是彼此生命的延续。 小竟抬起头,右手指尖划过左手手腕,伤口迅速的涌出鲜血,他笑着将伤口按上欧阳夏的胸口,右手交叠,缓缓闭上双眼。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就忘了我吧!” 小竟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掠过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冷的就要将自己的身体抽空。 他突然就回忆起了他和欧阳夏初遇的那天,那时候,他是修行百年的狐妖,而他儒雅的寻常少年,他们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从此再也逃不开。 轻声哼起了曾经为欧阳夏唱过的那首曲子,小竟笑得灿烂,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胸口的位置,一个纯白色的六芒星缓缓转动着,生命流转,由死及生。 白色的结界终于打开,小竟放下欧阳夏,挣扎着站起身来,露出忧伤的笑容。 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越下越大,他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漫天雪花飞舞,许久,终于踏着一地白雪,缓缓走向远方。 这到底是……何苦? 白衣上缓缓落下点点血迹,小竟用力的捂住嘴巴,却抑制不住的一口一口吐出鲜血,指缝间,殷红一片。 转血,狐族最神秘的古老咒语,传说中,它可以帮助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最爱的人的生命。只是,对方醒来之后,却再也不会记得自己,再也不会记得那些有关于爱情的种种过往。 原来,它是真的。 “下一世,我的包子,我还能等到你吗?” 指尖缓缓划过欧阳夏的脸颊,来不及等他醒来,便在风中从容转身,缓缓离开。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曾经两次引起惊天杀戮的狐族少主,此刻就像个孩子,眼神纯净无比,眯着眼睛微笑着,迎接生命中黑暗的到来。 只可惜,欧阳夏听不见了。 就算忘了我,也请好好的活下去吧! 下一世,我会等着你的。 【新鹿鼎记?前传】完 ------------ 第一卷 明珠劫 ------------ 1 路遇刺杀 北辰天景十二年,当今圣上宠妃馨贵妃奉旨北上,携年仅十岁的二皇子返回故乡青梅镇探望父母。 贵妃与皇子出行,照例原本该有仪仗、车马、侍卫,通知沿路官府出迎接待,但是馨贵妃喜好清净,于是便只带了随身侍卫,乘了辆马车便悄然出宫。 坊间传言,馨贵妃年轻貌美,当今圣上初见便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馨贵妃入宫十年不曾出宫,这一年却正逢母亲六十大寿,所以这才向皇上请旨,携二皇子回乡为母亲祝寿。 一路上换了夫人少爷的称呼,倒也相安无事。 走了有半个月的工夫,一路北上,马车在入夜时分进了秋声镇。 秋声镇距离青梅镇已经不足一日的路程,只是考虑到夜深,才没有继续赶路。 馨贵妃交待着随身丫头莲香寻了一家店面大些的客栈,蒙了面纱才下了马车。 “夫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和二少爷先休息,奴婢去准备些吃的送上来。” 莲香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但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 客栈的大厅里正是用晚饭的时候,见来了生面孔,于是不免都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了好一会儿,见到莲香已经惊为天人,但看到莲香身边的“小少爷”时,却无一不惊艳的闪了下巴。 二皇子容貌与其母极为相似,尽管只有十岁,却已经生的唇红齿白,俊美娇娆,活生生的美人胚子。 只是生为男儿,若是女儿身,又不知道要倾倒多少男人。 小二见来了贵客,便殷勤的上前招呼,一行众人正往楼上走,冷不防一支冷箭斜斜从门口飞进来,径直刺入一个侍卫的后心,当场气绝! “啊!!!!!!!!!” 人群惊呼连连,瞬间慌乱起来,便惊慌失措的夺门而逃。 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凌空飞了进来,不问缘由,见人便杀,不管是老是少,只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一幸免。 一众侍卫围上来护住馨贵妃和二皇子,但是箭如雨点般凌乱射进来,十几个人瞬间便非死即伤,血流成河。 “莲香!护着小皇子先走!” 馨贵妃看了一眼相继倒下的侍卫,于是果断的下了命令。 “娘亲不要……” 莲香一把将小皇子抱了起来,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小男孩似乎意识到情况危急,于是伸长了手臂,死死扯着母亲的衣角不松手。 “莲香快带他走!送他去青梅镇,让他舅舅护送他回京城!” 黑衣人举着刀朝莲香劈了过来,馨贵妃边喊边冲上去,死死的抱住对方,再也不肯撒手。 莲香来不及抹去惊慌的泪水,馨贵妃已经遥遥的倒在了血泊里,她咬着牙抱着小皇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跑。 身边乱箭飞舞,莲香知道自己应该也中了箭,但是她还是脚下不停的往前跑,跑得越远,小皇子就越安全。 怀里的小皇子突然不哭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一个方向,突然轻轻的说了句:“莲香,你还好吗!” 稚嫩的童音中透着莫名的坚定,莲香惊慌的看着怀里平静的小皇子,他如玉雕琢般美的脸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一如他出生之时,一道红光瞬间在寝宫上方的天空中滑落,在他的身上盘旋数圈,最后消失不见。 后背的伤口血越流越多,莲香觉得迷迷糊糊的,被二皇子这么一说,便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于是便用力的推了一把二皇子,让他坚持着自己先走。 二皇子简单的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和汗水,隐隐听着身后杀手已经追了上来,于是便毫不犹豫的向着小巷深处跑去。 入夜时分,镇子上的已经少有人往来,他专挑漆黑隐秘的小巷走,到也听见追兵越来越远,脚步慢下来,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吱呀……” 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家暂避一下,鬼使神差般的,小巷一侧的一扇门竟然摇摇晃晃的开了。 二皇子拔脚便奔了过去。 ------------ 2 无价之宝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脸上看起来脏兮兮,不知道是肤色如此还是抹的污迹,只是一双细长的杏眼异常明亮清澈,二皇子不由的闪了一下神。 “你要干什么?” 小男孩仰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穿着一身锦袍。虽然上面血污斑斑,但是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小少爷。 他的眼珠微微一转,脸上便顿时笑靥如花:“要借宿还是避难?” 二皇子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小男孩用稚嫩的童音继续说下去:“住宿一晚上十个铜钱,避难也可以,一两银子。先付钱再进门,概不赊账哦!” 边说,便伸出一根白皙的指头,在二皇子面前得意的晃晃。 二皇子被他问的楞了一下,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扯下脖颈上带着的贴身九龙纹玉佩,塞到小男孩的手里:“帮我避开那些人,这个就是你的!” 小男孩伸出头朝着门外张望了片刻,然后将玉佩用力的塞到怀里,伸出小手猛地抓起二皇子的胳膊,将他拖了进去,然后用力的关上大门。 一路奔跑,小男孩拖着二皇子沿着小路穿过前厅直奔后院,在井边停下来,然后捂着胸口便喘气边道:“快点,跳下去!” 二皇子抬头朝着井底看了看,是枯井,于是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壮了壮胆子,攀上井沿噗通翻了下去。 井底铺了软绵绵的稻草,于是跌下去倒也不那么痛,二皇子刚挣扎着爬起来,一个不明事物突然明晃晃的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他身上! “哎呦!” “哎呀!” 竟然是两声稚嫩的童声,借着迷蒙的月光,二皇子这才看清楚原来跌在他身上的是那个领他到这儿来的小男孩。 “你为何也跳下来了?” 二皇子揉着被砸痛的胸口问,小男孩儿脏兮兮的小脸儿在月光下竟然蒙上了淡然皎洁的光芒,他看的忘了痛。 “我又不是傻子,那些人找不到你拿我开刀怎么办?赚钱丢了小命多不划算……” 小男孩身子一骨碌坐在地上,稻草发出窸窣的声音,他边说边推了二皇子一把:“哎,别坐着了,快走!” “啊?往哪里走啊?” 二皇子左右看了看,井底就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能走到哪里去? “这边啦!” 小男孩伸出小手指了指,原来井壁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因为天色太暗根本不容易看到。 二皇子跟着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沿着洞口爬了进去,一路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终于豁然开朗。 看清了眼前的光景,二皇子不由的咋舌,面前是个宽阔的石室,墙壁上雕刻着种种壁画,只是年久失修,几乎已经分辨不清画的是什么。 只是正中央的墙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才将整个石室照耀的如同白昼般明亮。 小男孩丢下二皇子径直走过去,围着夜明珠转了又转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却显得无能为力,于是叹了一口气。 “嗯?” 二皇子听见他叹气的声音,于是好奇的抬头露出疑惑的目光。见了小男孩此刻的模样,他立刻就明白了一二,他一定是想要将这颗明珠据为己有,但是苦于没有办法将它从墙壁上取下来。 “这玩意儿我家里也有不少,若我能回去,送你几十颗也行。” 他走过去,玩味般的去摸了摸那颗夜明珠。 “真的啊?你家里这么有钱呢!” 小男孩便信以为真,于是正摩挲着夜明珠的手不经意的与二皇子的手碰在了一起。 这一下肌肤相触,一道白光一道红光骤然从夜明珠里涌出,沿着两个人的手臂直入身体。两个孩子各自一惊,便飞快的将手收回去,无奈手臂一阵酥麻,沿着心脉一道气流径直上涌,瞬间窜入心底。 夜明珠忽然一亮,然后随即光芒泯灭。 整个石室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啊!怎么黑啦!” 小男孩惊慌无措的寻声扑到了二皇子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害怕的发抖。二皇子心里其实也害怕的要命,只是忍住了一声不吭。 “哗啦……” 两个人正紧紧的抱在一起,面前却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壁缓缓开启,光亮一片。 顾不得害怕,只是望着面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因为石壁之后,竟然是一个天然的冰洞! 二皇子的胆子大些,听见四下毫无动静,于是好奇心作祟,便牵起小男孩的手往里走。 沿着冰雪覆盖的小路一直往前,但是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心里似乎有暖流丝丝涌动。 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男孩,他的脸上凌然流转着浅浅的白光,只是瞪着一双细长的杏眼,自己浑然不觉。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不能总这么喂喂的叫你吧?” 二皇子牵着他一路往前走,低声轻轻问着。 “想知道我的名字?要收钱的!” 小男孩的眼睛一挑,眸子里更是闪烁着流光溢彩,和他那脏兮兮的小脸完全不相配。 “玉佩不是给你了么?问多少次名字都足够了吧?” 二皇子指指小男孩怀里玉佩露出的一角,轻轻一笑。 “我没名字,大家都叫我叫小宝……或者是宝儿。” 小男孩用力的将玉佩塞进怀里,仔细的揣好,抬起头嘴巴嘟起来。 “宝儿?” 二皇子只觉得小男孩此刻的表情似曾相识,但是却一时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重复了这个名字,然后轻轻的抿起唇角笑道:“真好听,那我叫你宝儿吧!好不好?” “那你咧?” 楚然眨巴着眼睛问他,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冰洞的尽头。 “我叫皇甫瑄……” 二皇子应了一声,他们停下脚步,面前竟然是一面平滑如镜的大冰块,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皇……皇甫……” 楚然跟着重复,稚嫩的童音含含糊糊的吐字不清。 “是皇甫瑄” 二皇子低声纠正他,楚然不以为然的一昂头:“切,那么绕嘴,我看,就叫你瑄好了!” 皇甫瑄听了便笑了,这个称呼除了娘亲之外再没人那么叫了,不过,他很喜欢。 “哎,是我们呢!” 楚然指指大冰块上两个人的倒影,模模糊糊的却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他眸子里倒映着流光溢彩,凑过去细细的看,边摸索嘴里还不忘嘀咕着:“这么大的玩意儿,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呢!” 皇甫瑄在他身后弯起嘴角,露出淡然的笑容。 却未曾留意到,平滑如镜的冰块上,两个人小小的影像渐渐散开,一黑一白两个翩然少年的背影无声无息之间就凝聚成形。 巨大的冰块在两个人的视线中缓缓裂开,楚然瞪大了眼睛和嘴巴,死死揪着皇甫瑄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吓得不肯出来。 巨响终于停下来,冰块中央静静躺着七彩绚丽的琉璃项链,正中垂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 皇甫瑄还没来得及阻拦,楚然已经兴奋的奔了过去,踮着脚把项链够下来,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着。 小家伙儿又看到了值钱的东西,这不,高兴的要命。 兴高采烈的将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宝石紧贴肌肤的一瞬间,指尖骤然环绕起淡淡的白光。 皇甫瑄自小生于皇家,所见珍宝无数,一看便知道那颗宝石并非凡品。 他却浑然不知,这宝石,正是千年之前狐族传世挚宝:冰石。 ------------ 3 救驾有功 七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茵茵孩童,长成风姿卓越的少年。 岁月流转,一转眼便是天景十九年的春天。 北辰当朝年号天景,民间便将圣上尊称为天景皇帝。天景帝为人勤勉,体恤百姓,因此深得民心。 每年春天的围猎大会,除了皇家聚会,天景帝也借此衡量贵胄皇族子弟的骑射功夫,考量文采,有才华出众之人,便纳入朝中所用。天景帝是武将出身,因此每年围猎都要亲自披挂上阵猎熊捕鹿,尽管已经五十有余,但是马上风采仍不减当年。 一骑高头大马,鹅黄色的马鞍明晃晃的在风中闪动,马上的天景帝正纵马奔驰,前方不足两丈一只银狐在草丛中隐约窜动着,他飞快的开弓搭箭,瞄准。 “轰隆!” 箭还未出手,草丛中忽然钻出一只一人半高的黑熊来,摇摇晃晃的朝着天景帝扑了过来! 天景帝独自追逐银狐,因此只一人一马落了单,此时再想招呼侍卫前来护驾已经来不及,于是便一咬牙,拔出了随身的宝剑,手腕急翻直刺了过去! 只听“扑哧”一声,宝剑径直没入黑熊的小腹,天景帝刚想拔剑再刺,黑熊已然发怒,熊掌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道便将他径直掀下马来! 天景帝在地上连翻了几下,刚刚一手撑着地停住,受伤的黑熊已经摇摇晃晃的扑了过来,还不时发出低沉的怒吼,天景帝深知事情不妙,于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后退。 “吼……” 宝剑还插在黑熊的小腹,似乎是痛的凶狠,黑熊也发了怒,庞大的爪子猛地朝着天景帝扇了过去! 天景帝一生戎马,却未曾想到此番会栽在一只黑熊的手里,见四周无人,自己又躲闪不及,心中也隐约知晓大限已到,于是唇边抹过一丝无奈的笑容。 罢了,死就死吧。 黑熊的爪子扇下,巨大的气流压下来,天景帝不由的紧闭眼睛,但是却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兵器鸣响,猛的睁开眼睛,却见一道银亮的九节鞭挟着劲风破空而来! 九节鞭如同银龙出海般矫捷灵动,只一下就团团缠住了黑熊的爪子,于此同时,风中再度响起清脆的金属鸣响,只听“扑扑”两声,狗熊顿时怒吼起来,吼声中带着凄厉。 天景帝定神一看,竟然是两枚铜钱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狗熊的两只眼睛上! 顺着铜钱的来势看过去,两匹高头大马上,两个少年一个儒雅俊朗,一个风姿卓越,年长一些的那个身背着雕花漆木长弓,一身玄色锦袍,上面隐约盘旋着龙纹,手里正紧紧的攥着银亮的九节鞭。小一些的那个则穿着宝蓝色的袍子,一双眼睛黑亮灵动,闪烁着流光溢彩。 玄衣少年手上用劲,指尖红光隐约一闪,手一扬黑熊便应声倒地,他不等黑熊反应手腕一翻,九节鞭收回手中再度破空而出,径直锁上黑熊的咽喉! “太好啦!咱们晚上有熊掌吃啦!” 蓝衣少年拍掌笑道,喊了一声才看到天景帝正抬眼看着他们,于是立刻收敛笑容翻身下马。 玄衣少年用力一扯,黑熊顷刻之间便断了气,他这才下马到天景帝面前,两人一起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父皇受惊,儿臣来的晚了。” 玄衣少年仍是斯文儒雅的模样,蓝衣少年在他旁边跪着,低垂着头,眼睛却骨碌碌的转个不停,满脸兴奋的神色。 天景帝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黑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于是伸手将两人扶起来:“不晚不晚,来的正是时候,瑄儿九节鞭使得越来越好了,宝儿啊?黑熊的眼睛你也能打的中?” “那个啊?”被称为宝儿的蓝衣少年抬手摸了摸头,然后朝天景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个嘛,如果皇上把熊掌赏给我,我就把秘诀告诉您!” “宝儿!怎么敢跟皇上这么说话!” 玄衣少年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仍是宠溺的笑容。 天景帝洒然一笑,抬手一指黑熊:“传旨,睿王射杀黑熊救驾有功,赐黑熊一只,熊掌给朕的小宝儿做晚膳!” “谢皇上!” 蓝衣少年扬起眉毛一笑,细长的杏眼里盛满了烂漫风情。 身边的皇甫瑄不由看得闪了神。 七年前他在秋声镇遇见的那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儿,七年后,已经长成了风姿卓越的俊美少年。 七年前,他随母妃归省路遇刺客,在秋声镇被这叫宝儿的男孩所救,两人一路辗转才到了青梅镇,在舅父的护送下返回皇宫,只是馨贵妃却已经香消玉殒,令天景帝伤心许久。 为了感激宝儿的救命之恩,在皇甫瑄的极力主张下,无父无母的宝儿被皇甫瑄的舅父楚浩天收为义子,取名楚然,并且搬进了皇宫,在宫中为皇子们伴读。这些年楚然读书学武,就是贪钱爱玩的性子一点儿未改。他生性机灵,长相又清秀可爱的紧,因此从太监宫女到皇子公主,无一不对这个小机灵鬼喜爱有加。 皇甫瑄十六岁时被册封为睿王,皇上钦赐皇宫外一处宅子为王府,楚然便搬了去与他同住。 此后便有传言四起,说什么睿王喜好男风,楚然原是睿王的男宠等等,有好事的大臣因此向皇上进言,结果换来天景帝的洒然一笑,外加一句旨意,此事还是直接问问睿王的好。 后来事情传到睿王府,皇甫瑄只是一笑了之,倒是楚然气愤的恼了半天。几日之后,那位大臣府中的鸡鸭鹅狗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市面上从此开始流传他府中闹鬼的言语,那位大人足足被同僚嘲笑了半年有余。 皇甫瑄心中自然清楚,那定是楚然的杰作。 惹恼了小狐狸,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伴着天景帝返回营地,皇甫瑄又忙着指挥侍卫将黑熊的尸体抬了回去,最后不忘交待厨子楚然晚膳要吃红烧熊掌。这才回营帐休息,一进门就看见楚然正斜靠在躺椅上吃苹果,空闲的一只手里还把玩着两枚铜钱。 “今儿你怎么使上灵力了?” 楚然换下了宝蓝色的锦衣,只穿着白色的棉布袍子,衣襟敞开着露出少年好看的锁骨,脖颈上琉璃项链闪烁着,他边吃苹果便抬起头看过来,双唇粉嘟嘟的泛着水样的光亮。 “我一时着急了,没留心。” 皇甫瑄走过去在楚然身边坐下,随手抓起帕子帮他擦拭嘴边的水渍:“偶尔用用有什么打紧的,你不是也经常用么?” “切……”,楚然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大口大口的咬他的苹果。 皇甫瑄弯起眉眼看着他,楚然嚼着苹果的模样分外诱人,仿佛整个人都往外透着纯白的光芒。 他很自然的伸手将他圈在怀里,俯身轻轻吻了他的额头,怀里的少年温顺美丽,笑靥如花。 其实,坊间的传言也并不全是错的,至少他们相爱了,是真的。 七年前,他们历经波折和劫难才返回皇宫,危急关头,皇甫瑄和楚然发现,两个人竟然都具备常人不具备的灵力。皇甫瑄出生时在天空中闪现的那道红光,楚然每每凝神时身上不经意泛起的白光,原来都是灵力超卓的表现。 他们后来经常以游玩为由结伴出宫闯荡江湖,也各自学了一身不一般的功夫。 “哎,今天猎的那黑熊,熊掌我吩咐厨子红烧了,一会儿让他送来给你尝尝鲜。” 皇甫瑄随意的解开两颗纽扣,抬手取了一盏茶来喝。 楚然兴奋的点点头,两枚铜钱灵巧的在指尖跳跃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眉头拧起来,一把将铜钱攥在了手里。 “哎,上次说的事情你都办好了吗?” “行了行了,可以动手了。” 皇甫瑄不耐烦的答了他一句,便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停下来看楚然,他已经开始吃第二个苹果了。 他的唇角刚刚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突然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其中还有刀枪喊杀之声,皇甫瑄身子一僵。 “待在这儿别出去!” 他朝着楚然喊了一声,然后身形一闪,人已经在大帐之外。 楚然放下苹果,眨了眨眼睛,忽然眼中一亮,他飞快的抓起一旁挂着的披风披在身上,然后抬手指尖一晃,在胸口的宝石上轻轻一蹭。 只见白光一闪,他整个人便如同罩了一张无形的网,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 4 刺客风波 楚然放下苹果,眨了眨眼睛,忽然眼中一亮,他飞快的抓起一旁挂着的披风披在身上,然后抬手指尖一晃,在胸口的宝石上轻轻一蹭。 只见白光一闪,他整个人便如同罩了一张无形的网,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性子懒散。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却始终不肯认认真真的练功,只是对暗器和隐身术轻功之类的功夫有些兴趣,因此灵力比起皇甫瑄来要差了许多。 用上了隐身术之后,楚然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营帐。帐外果然混乱一片,大内禁卫军已经全数出动,正和些黑衣人动手。 远远的,就看到皇甫瑄银亮的九节鞭赫赫生风,正以一敌三,打得不亦乐乎。 他看的玩心大起,于是手一晃从腰间摸出两个铜钱,看也不看便甩了出去! 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皇甫瑄九节鞭一甩,将仅剩的一个黑衣人打倒在地,立刻沉声喝道:“宝儿,你给我出来!” 楚然铜钱打穴天下无双,黑衣人身上明晃晃的铜钱已经出卖了他。 又被发现了,真无趣。 “别这样啦瑄,待在大帐里看打架很闷的嘛!” 楚然一甩斗篷现了真身,混战间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他快步走到皇甫瑄身边,见他脸上带着三分愠色,于是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抬手将打在黑衣人身上的铜钱摘了下来,然后重新揣进怀里。 “那自己要小心!” 皇甫瑄边说着,手腕一抖,手中的九节鞭又甩了出去! 皇家猎场向来有重兵把守,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黑衣蒙面的刺客? 他想到这里,于是伸手振臂一挥,赫然命令道:“给我留活口!” 他和楚然所住的营帐距离其他人的营帐较远,此处遭遇袭击,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于是他转头朝着楚然吩咐道:“宝儿,你赶紧去中军大帐那里看看!我随后就到!” “我明白!” 楚然知道皇甫瑄是让他去天景帝那里看看情况,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帮着保护皇上,于是立刻点头,话音未落便施展轻功往中军大帐那里去了。 一路上见禁卫军都在与不明来历的黑衣人交手,但是顾忌到皇上的安全,于是片刻不敢耽搁,一会儿便赶到了中军大帐,这里也有黑衣人与禁卫军交战,而且战况惨烈,不少禁卫军都受伤退了下来。 天景帝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站在一旁,随护一旁的燕王手中提着宝剑,正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楚然停下脚步,想也不想就摸出几枚铜钱,反手朝着几个黑衣人打了过去! “叮当当……” 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但是没想到有个黑衣人的武功高强,竟然反手用宝剑格挡开了楚然打来的暗器。 楚然这才发现,他与其他黑衣人的打扮略有不同,他虽然一身黑衣,但是胸前却带着一朵明晃晃的白蔷薇。 他看的皱了皱眉头,顷刻犹豫的工夫,燕王的宝剑已经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宝剑应声刺入那黑衣人的胸口,飞溅出大片殷红的血,楚然不喜欢那么刺目的颜色,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受伤的黑衣人似乎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但是却坚持着一手提剑撑在原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散发着寒凛的光芒。 只是冷冷的看向天景帝,带着冰一样的寒意。 “今日杀不了你,只要我不死,便总有杀了你的一天!” 话音未落,燕王的宝剑已经再度凌空劈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楚然却看的揪心,他刚想出手阻拦,只觉得不远处突然泛起粉红色的光芒,一道红影急速的从人群中掠过,刚刚还站在包围圈里的黑衣人突然就不知所踪! 楚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那样卓绝的灵力,竟然在他和皇甫瑄之上。 楚然想要等皇甫瑄归来告诉他这件事,可他偏偏又和燕王一同去审问刺客了。 于是少有的在榻上辗转难眠,等了半夜仍不见皇甫瑄回来,于是便突的从榻上窜了起来。随手抓过披风,大步走了出去。 守夜的士兵大多都认识睿王爷身边的这位“然公子”,因此楚然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皇甫瑄所在的大帐,还叫了个卫兵进去通传。 在外面等了不一会儿,皇甫瑄便掀开营帐走了出来,见楚然一身白衣似雪的站在原地,月光发出寂寥的光芒,无一例外的映在他格外俊美的脸上。 “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找我干什么?” 皇甫瑄走过来将楚然的手揣到自己怀里,他的身子每到晚上便冰凉的要命,总要皇甫瑄的怀抱才能暖和起来。 “刺客审完了?” 楚然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对皇甫瑄说乔任梁的事情,于是只能先东拉西扯的问些相关的事情。 “嘴严的很,四弟用了刑,太惨了,有些看不惯。” 皇甫瑄淡淡的说着,朝着楚然笑了笑,眉宇间尽是不忍的神色。 燕王性子狠决,好战喜杀,可睿王没兴趣造那样的孽。 “你看不惯?” 楚然像听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样凑到皇甫瑄身边,竟然还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细长的眼眸轻轻一扬:“说这话之前也要看有没有人肯信啊!燕王到底还是嫩了些,若换你来审,怕是他们早就如实招了吧!” “我有那本事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皇甫瑄温柔的一笑,心道还是楚然小狐狸了解他,但是嘴上却仍是不肯承认。 楚然笑着凑过去他耳畔,吹气如兰,又仿佛刻意的挑衅:“哎,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那些背叛你的影子是怎么死的么?我看了一次吐了三天哎,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不惯……” “那也不是我叫他们那么做的啊。” 皇甫瑄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笑容,两个人谈笑般的说着,仿佛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宫中人尽皆知,睿亲王素来儒雅温和,是三个皇子当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但是,楚然却见过皇甫瑄的另一面,傲然决绝的冷峻。 “有个刺客戴了朵白蔷薇……” 楚然想了想,便轻轻道,最后一句甚至轻到快要听不见:“还有,救走刺客的人,灵力比我们还要高。” “哦?”皇甫瑄愣了一下:“真的?” 楚然嘟着嘴巴摇摇头,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皇甫瑄见楚然一脸的不解,于是轻轻拍了拍楚然的手臂:“我传了星儿过来,我们这就走吧!等我去跟四弟打声招呼。” 又回营帐里跟燕王告辞,将抓来的刺客留给了他审问,皇甫瑄和楚然肩并肩的向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月光投射下来,将这对少年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远远的看去无比美好。 “星儿!” 走到树林深处,皇甫瑄这才停下脚步朗声唤道,楚然理了理衣襟,挑了棵大树斜倚着坐下休息,手中变戏法儿般的又多出了枚铜钱在指尖上跳跃。 片刻工夫便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从树后闪身走出来,在皇甫瑄面前单膝跪地,语气恭敬:“少主传星儿来有什么吩咐?” 她的容貌姣好,身穿绛紫色的窄袍,腰间悬着一柄短剑,完全是习武之人的打扮。 见到星儿出来,皇甫瑄一张脸上此刻都是严肃镇定的表情,倒是楚然看到她的时候,朝她俏皮的一笑,还吐吐舌头摆摆手。 星儿见楚然朝他笑,于是眯着眼睛回敬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张脸上顿时有了鲜活的表情。 皇甫瑄皱着眉头不经意的咳了一声,星儿立刻收敛了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低头。 楚然低垂眉眼的坐在一旁,还偷偷的抬起头来狠狠瞪了皇甫瑄好几眼,心中难免不满,我跟星儿姐姐打招呼你也要管。 “星儿,去查查,今夜的刺客里,据说有一个带了一朵白蔷薇。” 皇甫瑄随口吩咐道,星儿优雅的点了点头,手按在短剑上:“星儿明白,即刻派影子去查。” “影子”指的是皇甫瑄手下的探子,而星儿正是探子首领——幻影堂的堂主。 楚然听皇甫瑄说起那戴白蔷薇的刺客,于是心中泛起微微的波动,不由的担心起来。 “不,这件事你亲自带人去。” 皇甫瑄摇了摇头,指尖扬起来按在额头上,微微凝神,接着说道:“选一两个可靠的影子同去就行,尽快给我查查那白蔷薇的主人,今夜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 “星儿姐姐,你赶紧去吧……” 楚然突然插话,声音透着莫名的柔和:“我和王爷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皇甫瑄朝着星儿略微颔首,示意她照楚然说的做就好。 星儿又行了礼,这才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林间。 “还要跟我说些什么?” 皇甫瑄见星儿走了,于是在楚然身边坐下,两个人肩并肩的靠在一处,听得见对方缓和的呼吸声,显得幸福又温暖。 “你觉得呢?” 楚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皇甫瑄一笑。 “你想提醒我今天的事情很蹊跷,父皇被熊袭击,向来守卫森严的围猎场里竟然又进了刺客……是不是?” 皇甫瑄抬起手臂挽着楚然的脖颈,任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白衣少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悠然仿佛梨花香。 楚然“嗯”了一声,然后接着说下去:“想要对皇上不利的,不仅是今晚的刺客,还有那些处心积虑将刺客放进来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能够随意调动围猎场里的禁卫军和侍卫……”,皇甫瑄说着说着嘴角抿起了微微笑意,依旧是温暖清雅的笑容。 “那……必定是他了!” 楚然抬起手,在皇甫瑄的手心里写字,一笔一划,写完了就抬起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瑄,你说我这回猜的对不对?” 皇甫瑄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笑:“宝儿啊!是不是他都与我们无关吧?” 因为人人皆知,睿王爷向来与世无争,对宫里的风起云涌争权夺势更是没有半点兴趣。 “你装的还真像哎!” 楚然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淡然笑意的皇甫瑄,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位睿王爷的了。 从十岁起就失去了母亲庇护的皇子,若不是靠着这样与世无争的保护色,恐怕早已经死于宫中争权夺位的战争中了。 他们一同走过的那七个年头,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步步杀机。 “看来啊!宫里很快又要热闹了”,楚然耸了耸肩,将头深深的埋进皇甫瑄的怀里,贪婪的分享他身上的温度。 皇甫瑄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滚烫的吻很快蔓延到楚然的唇角,于是两个人亲昵的拥抱着吻在一起。 透过树林枝桠的间隙,月光静静洒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那样的风景单纯又美好。 是的,他们就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了。 因为除了彼此,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全心全意去信赖和依靠的人了。 ------------ 5 明珠贡品 行刺事件并没有打乱整个围猎计划,第二天正午,天景帝依然在大帐设了家宴,与子女小聚。 既是皇家宴会,便不能再穿一身玄色,皇甫瑄于是换了一件浅灰镶金滚红边的锦袍,华贵之余却不显招摇。 携了楚然一道来,先向天景帝行礼问安,之后两人便一同坐在了右边的次席上。 楚然仍是穿着宝蓝色的袍子,一双眼睛闪着流光溢彩,看的天景帝很是欢喜。 四皇子燕王一早便到了,坐在左边的次席,见皇甫瑄来了便朝他点头问安,皇甫瑄浅浅回了礼,侧头却见楚然已经拿了桌上的桂花杏仁酥,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两侧的首位都空着,预示着宴会还有两位主角仍未到场。 燕王身边坐着个素衫白衣的少年,显得单薄纤瘦。 楚然嚼着点心看过去,却立刻讶异的心中一惊,那少年迎上来的目光清澈如水,容貌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绝美。 与皇甫瑄的俊美翩然不同,那少年是美在他那种弱不禁风的气质,一个眼神便足以摄人心魄。 他的目光瞬间转了几转,心中便有了打算,于是默不作声的继续吃他的桂花杏仁酥。 “宝儿啊!昨晚的熊掌好吃吗?” 天景帝慈祥的目光看过来,楚然忙嚼着杏仁酥点点头,沾了点心屑的唇翘起来,笑靥如花。 “都是父皇宠着他,他啊!昨晚差点吃得撑破了肚子,今儿早上起来说什么都不肯吃早饭。这不,没多会儿又喊饿了。” 皇甫瑄边抬手旁若无人的帮楚然擦拭唇上沾的点心屑,边浅浅笑道。 天景帝笑得和蔼,燕王跟着似有似无的一笑,倒是他身边的白衣少年眸子一垂,目光里看不出是忧伤还是落寞。 大帐里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便听到外面卫兵通传,陈王到了。 听到这声通传,楚然和皇甫瑄对望了一眼,然后扭头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景帝膝下三子,除了睿王和燕王,便是这位陈王了。 陈王在三个皇子当中排行居首,生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因为自小从军,如今也是北辰的一员猛将。 上月初五边关叛乱,陈王率军五万出征,一举荡平叛军,前几日才班师回朝。 “什么?让我解剑面圣?你可知道这宝剑是皇上钦赐之物,岂是你说解下就解下的破铜烂铁?” 陈王尚未进门,便听见门口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 楚然挑着嘴角一笑,抬手沾了茶水,在几案上写下“有好戏看”四个字。 皇甫瑄见他幸灾乐祸的模样,于是眼眸一垂,似是摇头,抬手递给他一块核桃糕,不经意间便用衣袖抹去了几案上的几个字。 换来楚然的一个白眼。 外加一句半笑半怒的嗔言:无趣! “我带兵十年,就算是在朝堂大殿里也没解过剑,你个毛头小子也配叫我解剑?笑话!” 陈王又怒喝了一句,天景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的对着身边侍候的喜公公吩咐了几句。 喜公公领了旨意边快步的去了,不一会儿便有人掀了帘子,挟着一股劲风走了进来。 楚然抬头一看,陈王披着黑色长披风,底下隐隐露出爬满了豹纹的朱红色袍子,腰间还垂着柄青色雕花宝剑。 “见过父皇!” 陈王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到天景帝面前跪下问安,声音中气十足,似乎是还带着刚刚骂人时那般的劲头。 楚然眯着眼睛打量这个陈王,不过一月不见,他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不少。 兵权在手,有些事情自是不必顾忌。 皇甫瑄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见陈王在座位上坐定,便笑着唤了一声“大哥”。 陈王挑着眉毛应了一声,便抬手倒酒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燕王斜斜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陈王,便举杯朝着天景帝道:“儿臣敬父皇一杯。” 喜公公忙把天景帝面前的杯子斟满,天景帝这才举杯问道:“不知晨儿这杯酒为何要敬朕呢?” “边关平定可喜可贺,父皇治国有方,儿臣自当敬父皇一杯。” 燕王从容一笑,抬手仰头满饮一杯。 陈王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等天景帝开口便抬手举杯:“儿臣也敬父皇!” “朕的大将军又是为何敬朕?” 天景帝呵呵一笑,说着却将杯子放下了。 “边关平定,值得干一杯!儿臣先干为敬了!” 陈王一仰头,将一杯酒尽数倒进了嘴里。 “边关平定虽是好事,但太医的吩咐,想必父皇还是记得的吧?” 天景帝刚将酒杯拿起来,皇甫瑄温和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不可过于操劳,不可多饮酒……” 他哈哈一笑,转头看向皇甫瑄,半笑半怒道:“瑄儿还真是唠叨,整日尽是留意这些琐碎的事情不累么?非要扫了朕的好兴致吗!” “皇上明鉴,这怪不得王爷,王爷他平日里只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楚然双目一转,语气中透着几分俏皮。 “这话说的有理!” 陈王用他一贯的大嗓门说道:“该喝酒就喝酒,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 楚然吐着舌头笑的灿烂,天景帝笑着也喝了一杯。 “他啊!什么时候都没忘了拆我的台!” 皇甫瑄在一旁没好气的数落道,抬手也满满的斟了一杯。 “瑄儿啊!你也该改改性子了,你看晨儿比你还小一岁,如今都掌管禁卫军了,你还想在王府里躲到什么时候?” 听了天景帝的话,陈王和燕王的眼中同时寒光一闪,皇甫瑄仍是那般淡然的表情,随性的摇了摇头:“儿臣兴致向来不在此处,既然有大哥四弟分忧,父皇就别再为难儿臣了。儿臣早些时候应了宝儿,要带他去南方游玩,还望父皇恩准。” 楚然装作不经意的朝着对面看过去,陈王和燕王此刻眼中的敌意已散,他松了口气。 “你啊……” 天景帝叹了口气,看了楚然一眼,无奈的摇摇头,罢了。 说话的工夫,最后一位主角也到了,来的是天景帝的**,封号“敏慧公主”的皇甫慧。她竟然穿了男装,青色外袍显得英俊干练。 天景帝对这个女儿的打扮已经习以为常,行礼问安之后,皇甫慧便坐在了右边的首位,楚然隔着皇甫瑄朝她轻快的招了招手,皇甫慧眯着眼睛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隔着皇甫瑄就朝他扔了过去。 “喂,还你!” 皇甫瑄连忙闪身躲开,楚然伸手稳稳的接住,原来是个锦囊,他打开往里看了看,才又塞进了怀里。 抬头看了皇甫瑄一眼,目光中别有深意。两人早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心意为何,于是皇甫瑄连着眨了两下眼睛。 “慧慧这是借了宝儿的什么东西?朕看了很好奇呢!” 天景帝笑道,这女儿行为处事向来大胆的很,喜好男装打扮又自小习武,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回皇上,是夜明珠。” 楚然从怀里掏出刚刚皇甫慧扔来的那个锦囊,打开,夜明珠滚落在手心,圆润明亮,竟是产自南海的稀世珍宝。 “慧慧要夜明珠何必用借的?只需跟大哥说一声,几十几百颗大哥也拿得出来!” 陈王洒然一笑,似乎是对楚然的这颗夜明珠不以为然。 “大哥说笑了,我要那么多夜明珠有何用?这颗不过是我偶然在楚然那里看到的,所以才讨来玩玩……” 皇甫慧爽朗一笑。虽然不是千娇百媚的模样,但是风姿卓越,干练的气质令人折服。 “王爷……” 坐在燕王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少年见了夜明珠突然眼睛一亮,俯身在燕王耳边低语了几句,燕王这才面露异色:“真的?”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燕王这才转头过来,朝着天景帝正色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要问一问二哥和楚然。” 楚然不解的瞪大了眼睛,夜明珠还在握在手心,透着温热。 “四弟问便是……” 皇甫瑄在几案底下捏了捏楚然的手,然后轻轻松开。 “这夜明珠,不知道楚然是怎么的来的?” 燕王冷然开口问道,皇甫慧一脸不解,皇甫瑄面带关切的看着楚然,陈王只是喝酒,对此仿佛不屑一顾。 喜公公突然低头在天景帝的耳畔说了几句话,天景帝脸色一变:“竟有这回事?” “夜明珠是我买回来的”,楚然嘟起了嘴,一脸无辜的表情:“奇珍楼那家的掌柜带我看的货……一点都不便宜,八万两一颗。” “宝儿不知道这是西番送来的贡品?” 燕王正想要再问话,天景帝却突然开口。 楚然用力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满含委屈:“贡品?宝儿一点儿也不晓得。” “父皇,私下买卖贡品是大罪,这件事情回京之后必须彻查。” 燕王正色凛然的说了句,皇甫瑄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既然与贡品有关,自然是要彻查的,楚然他涉案,儿臣也有责任,希望父皇派人一并查个清楚才好。” ------------ 6 明察暗访 天景十八年冬,西番国主派使者入上京,奉上归附诏书一道,并以七颗南海夜明珠为贡品,进献天景帝。 仅过了一月有余,围猎大会的皇家宴会上竟然出现了一颗南海夜明珠,天景帝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原本该存放在宫中聚宝阁的贡品,却出现在了民间的珠宝店铺里。 贡品私下从皇宫中流入民间事关重大,燕王领旨彻查此事,也邀了涉案的楚然一同调查。 回京之后,楚然便带了乔装成跟班的燕王和睿王,到奇珍楼找掌柜问话。 “哎呦,是公子来了啊!不知道今儿想看些什么好东西?” 奇珍楼的掌柜是个大胖子,见到楚然这“熟客”上门,便止不住的欢喜,亦步亦趋的迎了上来,一脸肥肉不住的阵阵颤抖着。 楚然一甩衣襟在椅子上坐下,皇甫瑄和燕王便会意的站在他身后,掌柜忙叫伙计送了上好的龙井来,亲自为楚然奉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看。” 楚然抿了一口茶,随意的将茶盏往旁边一放:“上次的夜明珠,我家老爷子很是喜欢,过些日子有远房亲戚上门,所以他让我来寻寻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备了给亲戚们当见面礼。” 楚然的身份,掌柜自然是不知,只看他的衣饰打扮都是上好货色,出手又阔绰,因此当他是那家大户的公子哥,于是便忙着巴结。 “有有有……好货色当然有!” 听楚然的意思,似乎又要在他这里置备不少东西,于是他乐的合不拢嘴,身子轻飘飘的就快要飞上了天。 “那还不赶紧拿来让我瞧瞧!” 楚然眉宇一扬,完全是一派富家公子哥的做派。 掌柜于是一溜小跑的奔着去了,楚然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轻声骂道:“呸!狗奴才!” 然后便转头看向燕王,得意的点了点头,燕王于是会意的一笑。 脚步声响起来,皇甫瑄在身后拍了拍楚然的肩膀,示意掌柜回来了。 楚然这才重新搬出公子哥的架子,捧着茶盏抿了一口,见掌柜端了个锦盒过来,于是放下茶盏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他指着锦盒问道,掌柜谄媚的一笑,抬手将锦盒打开双手奉给楚然。 “好个精致的玛瑙船!” 楚然笑的很是满意,似乎是对这样宝物颇为赞叹,拿在手里把玩着,左看右看。 “不知……公子对这物件儿还满意吗?” 掌柜瞅准了时机便小心的问道,楚然见了宝贝便开心的要命,于是用力点着头,应道“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身后的燕王眯了眯眼,就连皇甫瑄的神经顿时也紧绷了起来,这玛瑙船他们都认识,是去年天景帝寿辰时,大将军辉宁敬献的贺礼,当时就装在这红漆锦盒里。当时天景帝对此颇为喜爱,还在寿宴上拿出来把玩了好一会儿。后来就收入了聚宝阁。 皇甫瑄和燕王对视了一眼,后者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动手将掌柜拿下,楚然却乐呵呵的对掌柜说:“这个本公子定下了!开个价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掌柜见楚然根本不问价钱就定下这玛瑙船,于是心中狂喜,嘴上止不住的道谢。 “别忙着谢了,说说价钱吧!”楚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玛瑙船价值十三万两……” 掌柜小心的说了句,边仔细打量着楚然的脸色,价钱是不是开得有些太高了? “掌柜啊!别以为我不懂行情,十万两,明儿我带了钱来取!” 楚然扬了扬眉毛撂下一句话,脸上尽是势在必得的神色,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掌柜咬了咬牙,只觉得一身肥肉硬生生被刮掉了一块,锥心的痛,他一狠心一点头:“行!十万两!” “还有什么好东西就一并拿出来吧!别一件一件往外拿,看了烦心!” 楚然双目一转,手一挥,似是很不耐心的样子。 “这……公子要的东西今儿真是没有了,不如明天,明天如何?” 掌柜似乎面有难色,楚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扬嘴角,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明天也好,一次凑齐了东西,别一件一件的单着往外拿,我带了钱过来,有合适的就和这玛瑙船一并拿走。” 楚然说着起身,又抖了抖衣襟,背着手转身便走。皇甫瑄和燕王赶紧跟了上去,只剩下掌柜一人在原地朝着“富家公子”躬身作揖告别。 走出奇珍楼好远,楚然才收了刚刚公子哥的派头,跟在皇甫瑄的身边。 三个人挑了一处酒楼,向掌柜要了一间雅间,皇甫瑄又张罗着点了几道小菜,这才坐下来商量事情。 这酒楼名叫天香苑,听着就是个精巧雅致的地方。 雅间里只有楚然皇甫瑄和燕王三人,楚然端着碟子吃起了五香花生,小二送上刚刚沏好的碧螺春。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他拿下?” 燕王瞥了一眼泛着香气的碧螺春,冷冷的问道,皇甫瑄只是端起茶盏来微微抿了一口,微笑不答。 “王爷别着急嘛!光抓个掌柜有什么用?” 楚然摇摇头,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嚼了嚼:“不是都说擒贼先擒王嘛!” “抓了掌柜,我就不信他不乖乖的把主子供出来!” 燕王狠狠的说,皇甫瑄微笑着将茶盏往他面前一推:“四弟别急,先品品这茶吧!” 燕王毫无耐心的端起茶盏,咕咚咕咚一会儿便将茶喝了个精光,然后重重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扣! “燕王爷别急,我们睿王爷性子慢,你得容他慢慢跟你说。” 楚然不失时机的凑上去加了句话,皇甫瑄也不气恼,只是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我觉得,如果放长线钓大鱼,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等着皇甫瑄品完了茶,终于慢悠悠的说了一句,燕王正等着他往下说,只听门外有人轻轻扣了下门,小二轻声道:“客官您的菜来了!” 八宝鸭、红烧肘子、菊花糕、糖醋鲤鱼。 四样菜品上桌,皇甫瑄拿了筷子为燕王布菜:“这是这儿的招牌菜,比起宫里虽不如,但是别有一番滋味,四弟尝尝。” “好。” 燕王虽一心挂着贡品的案子,没什么品尝菜肴的兴致,但是见皇甫瑄这般好兴致,于是便跟着尝了几口。 楚然自是不客气的埋头大吃起来。 “其实,若能沿着掌柜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或许能够从他那里找出主使之人。” 皇甫瑄伸筷子夹了鱼眼睛,送到楚然的盘子里。 楚然轻轻一笑,便将菊花糕往皇甫瑄面前推了推。 “二哥的意思是,派人跟踪掌柜?找到那与他接头供货之人?” 燕王眼中一亮,便追着问。 皇甫瑄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听四弟这一说,或许是个好办法。” “那我即刻便去安排!” 燕王说着便匆忙起身,皇甫瑄挽留不住,便任他去了。 ------------ 7 以退为进 见燕王匆匆出门,皇甫瑄起身走到门口,唤了一声“老板”,不一会儿便有个矮个子的青年男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 来的正是天香苑的老板方同安,在门外问了一句,就听见皇甫瑄应到“进来说话”。于是闪身进门,然后便随手将门紧紧的关起来,插好。 楚然见了他,便笑着摇了摇手:“方老板啊!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你那么吃才胖!” 方同安毫不客气的嘲笑回去,皇甫瑄乐呵呵的看着两人吵嘴,伸筷子夹了菊花糕咬了一口。 “别顾着说笑了,事情办好了么?” 放下筷子,皇甫瑄又抿了一口茶。 “影子已经出去了,估计明儿之前必然会有消息传回来。” 方同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另外,要不要派几个人盯着燕王那边的动作?” “反正总归最后是要他出面的,我们不必理会他,让他看着办吧!” 皇甫瑄想了想,又朝着方同安招招手:“既然来了,坐下一起吃点吧!” “那属下不客气了。” 方同安笑道,便在皇甫瑄身侧坐下,他虽然名义上是天香苑的老板,其实暗地里是为皇甫瑄打理情报网的暗使,幻影堂里位置仅次于星儿的副堂主。 “宝儿,慧慧最近找你了没有?” 皇甫瑄突然转头问楚然,楚然咬着鸭腿摇摇头,支支唔唔的说了句“没有”。 皇甫慧从小就与皇甫瑄交好,只是皇甫瑄的性子向来谦和有礼,除了与楚然之外,对他人都有些隔膜,所以自从楚然来了之后,皇甫慧就渐渐和他走的更近了些。 皇甫慧生性洒脱,楚然则活泼开朗,两个人在一起,自然会有不少话题。 “哦,这样也好。” 皇甫瑄点点头,抬手又帮他到了一杯茶,楚然吞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抬手抹抹嘴巴,拿起茶杯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啊!慢点吃……” 皇甫瑄拿起筷子,面带笑容的又给他加了一块鱼肉,还细心的挑走了刺。 “对了!” 楚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于是抬起头来,朝着方同安挤了挤眼睛,神情调皮不已:“安哥啊!这个月山庄的账册怎么一直没有送来给我呢?你不会是做生意亏了本,没脸来见我吧?” 方同安白了他一眼,这小家伙怎么总是瞧不起人呢? “少主明鉴,这还不是还没到日子么?” 方同安连忙向着皇甫瑄解释。 楚然听见声音,于是鼓着腮帮子看过来,眨巴眨巴眼睛,里面尽是无辜的光芒。 “有吗?我明明记得今天已经是十五啦!” 听着楚然说话,皇甫瑄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中满含温柔:“同安呐,不如就趁着今天,把账册拿来给他看看吧!否则回去的这一路上有他念叨的了。” “属下遵命。” 方同安立刻应了一句,起身出门去了。 “宝儿,好了,现在这儿没人了,你该跟我说你到底要单独跟我说什么了?” 皇甫瑄看着楚然浅笑,这小狐狸的心机还是那么重,有个话也不肯明明白白的说。 楚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懒懒的道:“还是我的瑄哥哥最聪明,一句话就明白我的意思。” “就一张嘴巴甜。” 皇甫瑄伸手将楚然揽到怀里:“快点说吧!一会儿方同安回来了看你还怎么说!” “我最近收到消息,山庄在南郡那几个分号的生意最近都有变动,还有大笔的资金支出,所以我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 楚然这才恢复了正色说道,皇甫瑄的脸上表情未变,只是蹙紧了眉头:“所以你才急着查账?” 楚然点点头:“我不放心山庄的账目,那毕竟是我们办大事的底子,如果出了问题,以后的事情便难办了。” 除了幻影堂之外,楚然和皇甫瑄还在京城偷偷经营着一家“无忧山庄”,做些丝绸、粮食和货运生意,生意遍布各地。 “也是,不然等这件事情了了,咱们就到那边去看看,反正我也答应你要去南方走走的。” 皇甫瑄笑道,还不忘抬手刮了楚然的鼻尖一下。 正说着,方同安便拿着账册进了门了。 无忧山庄每月的账目要用快马在十五之前送到天香苑方同安手中,再由他转交给楚然,因为山庄的所有生意都由楚然一手打理。 无忧山庄和幻影堂一明一暗,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无忧山庄庄主被江湖尊称为无忧公子,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山庄的生意遍布天下,拥有数不尽的资产。 幻影堂则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刺客和探子组织,只要花得起钱,就可以请得起“影子”为他们办事。 谁曾想到,向来不问世事的睿王爷,才是幻影堂和无忧山庄真正的主人。 便吃着点心边看过了账册,楚然装作不经意的问了问南郡的几笔生意,又问了分号新上任的几位掌柜的情况,这才和皇甫瑄回了王府。 “王爷啊!您怎么才回来,皇上传您入宫呢!” 刚进门,管家便焦急的迎上来。 “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皇甫瑄脱下披风递给管家,一边大步的往前走,楚然跟在身后。 “问了来通传的公公,听那意思,还是给您纳妃的事儿。” 管家小心翼翼的说着,皇甫瑄突然脚步一停,身后恍惚的楚然嘭的一声撞上来,撞了鼻子“哎呀”喊了一声痛。 “怎么了?撞痛了没有?” 皇甫瑄忙着问,楚然咬着牙不做声,只是拼命摇着头。 “你说话宝儿你跟我说句话!” 皇甫瑄抓着楚然的肩膀,愈发觉得他的不对劲。 “王爷……”,楚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皇甫瑄,眼中目光闪烁,里面隐隐有水波流转,他的语气飘忽的有一点忧伤:“若是皇上再提,您就应了吧!别再跟皇上扭着了,好不好?” 皇甫瑄摇摇头,挺拔的眉宇微微网上一挑:“宝儿,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娶方家小姐的。” 管家叹了口气,默默的退开,顺手带上房门。 楚然的秀眉蹙了起来,他抿着唇叹了口气:“可是?若你一直不纳妃,就算皇上有意立你为储君,也会为此顾忌的。更何况,陈王和燕王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不想因为我……” “宝儿……你真傻。” 皇甫瑄打断了楚然的话,将他拥在怀里轻叹道:“我既然认定了你,又怎么会去娶别人呢?你放心,父皇那边我自有办法交待。” 轻轻放开楚然,见少年的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经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于是抬手为他擦去眼泪,这才转身进了内室换衣服进宫。 看着皇甫瑄匆匆离开,楚然抬手擦了擦眼泪,眼波流转,竟然闪过狡黠的神色。 轻扬嘴角,顿时笑靥如花,哪里还有刚刚的委屈? 以退为进这一招,若他楚然称第二,天下又有谁敢妄称第一? 走到桌边坐下,楚然悠然自得的倒了一杯茶来喝,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叩响了窗沿,一长两短一共三下,正是幻影堂影子的暗号。 “进来吧!” 他从容的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掀开窗子,一道黑影瞬间闪过。 楚然丝毫没有惊异,只是重新回到桌边坐下,随口吩咐道:“王爷出去了,有什么事?” “方副堂主命属下送来王爷要的东西……” ------------ 8 一箭双雕 一身黑衣的影子恭敬的送上一封书信,楚然伸手接过去,就听到影子接着说道:“派去监视奇珍楼掌柜的人也传回消息,掌柜刚刚私下在一间茶铺里与一个人私下会面,经调查那人是宫中的一名侍卫统领,名叫刘英。” “看起来是刘统领浮出水面了,既然这样,吩咐宫中的影子,可以动手了!” 影子领了命令,便匆忙的去了,楚然将方同安递来的书信拿在手里,小心的拆开了看,见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于是会心一笑。 “好你个皇甫瑄,原来你心里早有计划,却不对我讲明,竟是将我也算计进去了……” 楚然心中暗暗埋怨了一句,便起身飞快的进内室换衣。 既然如此,我就替你跑一趟吧。 “若是王爷回来了告诉他我上街去了!” 换上一身玄色布袍子,楚然朝着管家交待了两句,便脚步不停的往南城的方向去了。 管家跟在身后还来不及追问,楚然的身子一晃,竟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会儿等主子回来了不见小少爷,估计王府里又要翻了天了。 楚然饶有兴趣的凭着记忆一路前行,走了一会儿工夫,抬头便是一间红砖青瓦的大宅,门口悬着灯笼,高门大户,看起来很是阔绰。 他凝神皱眉,这便是户部尚书方震海的宅子了吧? 刚刚抿着唇四处看了看,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他的听觉向来灵敏,于是身子几个起落,便转到了后门,这里果然乱成一团。 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指挥着几个家丁将个年轻人团团围住,毫不客气的对他拳打脚踢,边打还边狠狠的骂着。 “就凭你也想娶我家小姐?做你的白日梦吧!我家小姐就快要嫁进王府做王妃了,识相的,就有多远滚多远吧!” 楚然远远的看着这一切,抬手用黑色的方巾将脸遮起来,好看的眉宇微微一挑,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两枚晶亮的铜钱,在指尖灵巧的跳跃着。 狗仗人势…… 他的唇动了动,缓缓吐出鄙夷的字句,话音未落,两道劲风划破纷乱的空气,几个家丁应声倒地! “你……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看着几个家丁瞬间就没了动静,于是心中一阵害怕,抬手指着楚然,连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站直身子。 “这与你无关!” 楚然冷冷的说着,信步走到年轻人身边,抬手将他扶起来,柔声问道:“是元楚元公子么?” “我是!” 年轻人扬起头。虽然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但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仍然显得他英气不凡。他的声音清亮昂扬,听得楚然很是欢喜。 “回去告诉你们家方大人,人我带走了,你也……不必送了!” 楚然指尖轻弹,一枚铜钱破空而出,沿着优美的弧线骤然划过中年男子的耳畔,吓得他浑身哆嗦不已,脚也软软的根本迈不动步子。 “多谢恩公相救!” 元楚感激的朝着楚然鞠了一躬,楚然微微一笑,在他耳畔低声道:“若是还想娶方家小姐,就跟我来。” 语罢,转身便走。元楚愣了一下,然后快步的跟了上去。 “听说你和方家小姐是青梅竹马?” 闪过一个巷子,见四下无人,楚然才停下来问话。 元楚点了点头,但是神情突然就暗淡下来:“没用的,他们说小云很快就要嫁进王府了……” “哦,是么?”楚然正说着,突然一扬手,衣袖间飞出小小的青花瓷瓶,径直落入元楚怀中,朗声说道:“听说……你家与方家是世交,你与方小姐也是指腹为婚,只是方大人嫌弃你出身寒微,这才坚决反对这门婚事,是不是?” 听见楚然的话,元楚惊异的抬起头来,张大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身玄色的少年,木然的点了点头。 “坊间传说方小姐有沉鱼落雁之姿,而且才名冠绝京城,这才引来皇上亲睐,想要将她许配给睿亲王为妃。但是我却听说,近日来方小姐患上怪病,容貌尽毁,不知是否有这回事呢?” 楚然继续问着,脸上弥漫着从容自得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的?” 元楚脱口惊呼道,他正是听了方家丫环的传讯,得知方小姐患上了怪病,这才想要进方家探望,不想却被管家差家丁打了出来。 “方小姐并非患病,而是中了毒”,楚然边说边抬手一指:“你手中的,就是解药。” 元楚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半信半疑,却听见楚然悠然的继续说道:“我想明日天一亮,方小姐患病毁容的事情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以后不会再有人上门求亲,她更当不了什么王妃了,那时,便是你的机会了。” “多谢恩公,大恩大德,我和小云无以为报……” 元楚心思聪颖,立刻就明白了楚然的意思,于是咕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不必磕头,我帮你并非没有条件。” 楚然打断了他的话,嘴角一扬,手腕一翻,一枚铜钱便跃上指尖:“我知道你乃是陈王麾下的一名副将,所以……” 语罢,指尖轻轻一动,白光瞬间闪过,铜钱便硬生生从中央断开,裂为两截! 元楚看的目瞪口呆,见楚然身形一动,半枚铜钱便递了过来:“半枚铜钱为记……若有号令,你要随时听我差遣!” ------------ 9 兵不厌诈 “多谢恩公,大恩大德,我和小云无以为报……” 元楚心思聪颖,立刻就明白了楚然的意思,于是咕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就要磕头。 “不必磕头,我帮你并非没有条件。” 楚然打断了他的话,嘴角一扬,手腕一翻,一枚铜钱便跃上指尖:“我知道你乃是陈王麾下的一名副将,所以……” 语罢,指尖轻轻一动,白光瞬间闪过,铜钱便硬生生从中央断开,裂为两截! 元楚看的目瞪口呆,见楚然身形一动,半枚铜钱便递了过来:“半枚铜钱为记……若有号令,你要随时听我差遣!” 元楚看着面前的玄衣少年,他的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清亮漆黑,竟然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威严,他一咬牙抬手接过半枚铜钱收入怀中,沉声道:“半枚铜钱为记,若恩公有所号令,元楚万死不辞!” 楚然扬起下巴,双眸流转,顿时闪过得意的光芒。 派人向方家小姐下毒,不仅促成元楚与方小姐的婚事,更在陈王麾下埋入了一枚棋子,一箭双雕的计策天衣无缝。 所以皇甫瑄,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楚然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管家看到小少爷一只脚迈进王府大门的时候,一口气终于松下来,赶紧迎着跟上来。 “王爷回来了么?” 楚然抖了抖他的袍子,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回来有一阵子了,不过现在在书房生闷气……” 管家跟在楚然身后赶紧解释,原来皇甫瑄回府发现不见了楚然,于是立刻大发脾气,还差了王府的家丁护院四处上街去找。 怕是小主子再晚一点回来,就要闹到整个京城都知道睿王府的然少爷不见了。 “哦?他竟然生气了?” 楚然的眼睛立刻瞪的又圆又亮,嘴角一勾,脸上便浮上颠倒众生的笑容。 “知不知道王爷用了晚膳没有?” 他接着又问,管家摇摇头,紧接着回答:“说是还没有,已经吩咐厨房备下了,不过王爷说要等小少爷回来再说。” “好吧!吩咐厨房把菜都端到书房去吧!” 楚然吩咐了一句,管家便忙着去了,一身玄色的少年眼睛微微眯起来,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快步的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我回来啦!” 一边用力推开书房的大门,弄出巨大的声响,楚然一边故意朗声喊给房间里的人听。 “还知道回家啊!” 房间里传来淡淡的声音,冷清当中听起来像是又有一丝不快:“去了哪儿了?” 楚然轻轻挑了挑眉毛,他听得出皇甫瑄这话中有生气的味道。 “你想我会去了哪儿?” 往前迈了一步便站在原地不再动,楚然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空气一甩,眼中瞬间弥漫起单纯无辜的神色。 昏暗的烛光映着皇甫瑄的侧脸,他正站在书架旁,脸上冷清的没有颜色,手中拎着一封开了封的信笺。 “方家。” 皇甫瑄转过身,扬起头,视线里的楚然瞪着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看着他,嘟起的嘴唇亮晶晶的闪着光。 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多怕他有一天腻了自己,便头也不回的丢下自己不管。 那样子,心一定会很痛吧? 皇甫瑄的嘴角动了动,便大步朝着楚然走过去。 “停!”眼看就要走到楚然面前,玄衣少年突然瞪圆眼睛,抬手朝着他一指:“站在哪儿别动!” “啊?” 皇甫瑄一愣,脚步一下子停下来,就看见楚然自顾自的脱下了身上的玄色袍子,只穿着月白的单衣站在那儿,明晃晃的锁骨若隐若现。 “街上里尘大,可别蹭到了你身上。” 他笑眯眯的解释着,皇甫瑄见了楚然俏皮乖巧的表情,于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肯承认你去了方家了?说吧!到底犯什么错儿了?” 随手抓过挂在一旁的披风,将楚然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怀里的少年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神情无辜到让人看了想哭,于是忍不住附在他耳畔低声道:“竟然主动诱惑我……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哪有啦!” 楚然吐着舌头一笑,在皇甫瑄怀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反正解药迟早是要给方小姐的,现在给了不是更好?” “看你这一晚上忙的……” 皇甫瑄手腕一翻,指尖挑起楚然的下巴,少年的眼眸是明晃晃的淡茶色,忽然就灼痛了谁的眼眸,他叹了口气:“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楚然眼波一转,见皇甫瑄的气早就散了,于是笑眯眯的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 “哎我可是帮你打探了消息回来的!星儿已经回来了……” 楚然得意的一笑,双手环上皇甫瑄的脖子。 皇甫瑄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心里不免好奇,不知道他的小狐狸从星儿堂主那里打探了什么消息回来。 就听见楚然一脸兴奋的继续往下说:“那个刺客叫李……呃李什么来着?哦,李杭,是前朝大将军李焕的儿子。” “前朝大将军……李焕……” 皇甫瑄听着这个名字,唇畔喃喃低语,脸上忽然流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 “你想起什么来了?跟我说说呗……” 楚然在他怀里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角,仰起脸。 皇甫瑄忽然想起读书时看见的一本传记,于是一字一句的将给楚然听。 前朝君主昏庸无能,于是天景帝起兵讨伐,起兵一月有余就连下三十六城,但却在京城苦战数月无果,当时率领士兵守城的,正是大将军李焕。 苦于攻城无策,当时的天景帝听从了谋士的计策,设下反间计,以重金买通朝中重臣,又伪造李焕通敌叛国的书信,昏庸无能的前朝君主信以为真,李焕一家就这样不明不白惨遭灭门。 “怪不得呢!” 楚然眨眨眼睛,做出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怪不得那个李……呃李杭,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刺杀你父皇呢!” “行军打仗,兵不厌诈,只是可惜了李焕这个领兵打仗的人才了!” 皇甫瑄忽然想起幼年时,天景帝每每提起李焕,都是一脸惋惜的语气。 他垂下眼眸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句“何苦”。 声音很轻,但是却被楚然听了个分明,怀里的少年立刻眯起细长的杏眼,眼波流动,尽是烂漫风情。 唇动了动,轻声道:“若是皇上不杀他,或许现在,便不会有我们此刻的安乐了。” 皇甫瑄听了,于是撇着嘴角一笑,他的笑容向来温和淡然,仿佛秋日的天空一般风轻云淡,如此与世无争。 “说的对,就像现在的我们,不也是一样么?” 俯身吻了吻少年的脸颊,刚想寻着亮晶晶的唇吻上去,便听到门口轻轻的扣门声。 接着便是丫环清脆的声音:“请王爷用晚膳!” ------------ 10杀手之王 听见门外的响动,楚然双颊泛红,立刻一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皇甫瑄笑呵呵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襟,沉声道:“进来吧!” 丫环依次送上晚膳,皇甫瑄喜好清淡简单,因此府中的一日三餐也没有一般富贵人家的大排场,早饭无非是些粥饭,佐以小菜糕点,午膳和晚膳则只是两菜一汤,只有楚然提出要吃甜点的时候,才会偶尔加上一两个菜色。 “饿了没?”,皇甫瑄一边问,一边轻轻掀开盖子,饭菜的香气立刻飘出来。丫环们早已经全数退了下去,留下两副碗筷。 “听管家说,这是四弟今儿下午差人送来的,江南产的莼菜,熬汤清甜醇厚,尝尝吧!” 皇甫瑄边说边盛了一碗汤,楚然一见开饭,便早早就奔到了桌边坐下。 “燕王爷那边儿送来的?” 楚然接过汤碗,凝神愣了一下,低头只见碗里的汤醇厚明亮,数片小小的菜叶浮在上面,摇曳生姿。 指尖恍惚有白光闪过,仿若流星,瞬间即逝。 “不怕,寻常的毒还伤不了我,何况不是还有你嘛!” 皇甫瑄似乎是看出了楚然心里的担心,于是盛了汤的汤匙径直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这宫里,人心难测啊……” 楚然叹了口气:“不过这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刚刚以灵力感应,其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于是埋头喝起汤来。 却没有留意窗外月白色的裙摆一闪即逝,丫环打扮的少女脸上,渐渐爬过狡黠的笑意。 在夜色的掩映下,少女轻灵的身影迅速越墙而出,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便揭了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下来。 身子几个起落,径直投入一间宽敞繁华的宅子,庭院里,有个年轻人正端坐桌前自斟自饮,他眉目俊秀,相貌与天景帝略有几分相似,正是四皇子皇甫晨。 他身后站着俊美的白衣少年,整个人美的仿佛一朵弱不禁风的白蔷薇。 “王爷,夜深了。”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是有所担忧的样子,轻声问了一句。 “再等等,我今夜有客人来访。” 燕王嘴上这么说,但是看起来却有些着急的样子。 “不知道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夜色已深,都说夜凉如水,难得王爷还有这样的好兴致一人独饮。” 话音未落,月白裙摆一甩,少女在桌前稳稳站定,她脸上蒙着一层仿若透明的面纱,隐隐露出姣好的面容,但是如果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白衣少年警觉性的瞪大了眼睛,这少女忽然出现,以他的武功造诣,竟然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对方一定是轻功高手。 “月姑娘,你来的迟了。” 燕王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径直站起身来:“事情办得如何了?” “王爷何必着急,月染既然收了钱,就一定会让王爷满意。” 少女翩然一笑,转身在燕王对面坐下,一身月白纱裙在月光底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白衣少年心中顿时一惊,月染?传说中那个只认钱不认人、一身使毒工夫天下无双的……杀手之王? 江湖上能够被尊称为杀手之王的只有一人,因为她所接生意均以千金起价,而起从未失手。 这回,燕王出钱是要请她去杀什么人? “一切已经如了王爷的愿,只等您一句吩咐。” 月染淡淡一笑,继续说着,从容的自燕王面前拿走了酒壶,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那好,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燕王邪气的一笑:“这回老天终于给了我机会,只要我扳倒陈王,再了了我那个不求上进的二哥,所有的一切,就都属于我了……哈哈哈哈哈……” 说着,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尽情的放声大笑起来。 漆黑的夜里,听到这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声,白衣少年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禁抖了抖,暗暗握紧。 “等一切了了,月染很期待收到另外一半的酬金……两万两……”,月染跟着淡淡一笑,隔着面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次杀手之王的酬金,是整整四万两黄金。 睿王爷啊!您的一条命,还真是值钱呢! ------------ 11明争暗斗 第二天清早,皇甫瑄便带了楚然,到奇珍楼和燕王会合。 掌柜见豪客上门,于是连忙换上一脸欢欣到谄媚的表情,迎着三个人进到店里,又吩咐奉上清茶和点心。 楚然仍是装作富家少爷,拉着掌柜看了店里新进的奇珍异宝,看的燕王和睿王两人脸色大变,因为这些宝贝无一不是宫中的贡品。 “这些我全要了,带着你的东西,到我家里拿钱去吧!” 楚然一甩衣袖,按照预先说好的桥段,要将奇珍楼的掌柜往燕王的圈套里引。 掌柜并没起疑,只是乐呵呵的笑不拢嘴,连忙吩咐了伙计将所有宝贝包好,一心一意的跟着“大少爷”拿钱去了。 一行人刚走到一处幽静的宅子门口,掌柜还没从赚大钱的雀跃当中醒过来,已经被一众凶悍的侍卫按倒在地。 楚然看着他像死鱼一样在地下扑腾了半天,这才狠狠的踢了他两脚,转身向着燕王一脸认真的说道:“像这种贪财不要命的人,王爷一定要封了他的店,抄了他的家,把他赚来的那些黑心钱都收走!” 眼眸一转,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一句:“王爷,这件事让我全权负责吧!古玩玉器什么的我最熟了!” 燕王觉得有理,刚刚点了两下头,就见到皇甫瑄在一边淡淡的泛起了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来不及反应,就听见楚然转身向着众侍卫吩咐道:“听见了没!燕王爷吩咐了,去把这家伙的家给我抄了!我全权负责!” 热热闹闹的说着,脸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便领着一众侍卫去了。 “四弟,你中他的计了……” 皇甫瑄突然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燕王不明所以的愣住了。 “他一见到钱啊!值钱的古玩玉器、珠宝首饰什么的,就立刻谁都不认了,想尽办法了,也要骗到手。” 皇甫瑄淡淡说着,燕王这才明白过来,奇珍楼的那些东西,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落入楚然的口袋了。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去吧!” 燕王一心要办理贩卖贡品的案子,根本没心思理会楚然和小小的奇珍楼。 他手下的探子已经收到消息,奇珍楼的掌柜和宫中的侍卫统领刘英秘密往来,而这个刘英,正是陈王宠妾的弟弟。 这不正是扳倒陈王的好机会么? 燕王得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皇甫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眸一转,便淡淡道:“人既然已经抓了,剩下的事情,便有劳四弟了,我去看看楚然,省得他闹的太过分了。” 到了别,便转身快步离开。 燕王看着皇甫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嘴角翘起一抹鄙夷的笑容。 我看,就算你那个得宠的母妃还活着,怕是也没有本事将你这烂泥扶上墙吧! 他向来跟自己的母后一样,瞧不这位二皇子睿王爷。 他的母后是当朝皇后,但却远远不及馨贵妃得宠,他明明是天景帝唯一嫡出的儿子,却不如皇甫瑄那般惹圣上欢喜。 皇甫瑄走着走着,隐隐觉得身后有个声音在低低的咒骂他。 他自小就灵力出众,加之为人勤勉,因此虽然年纪尚轻,但是造诣却非同一般。 听到燕王愤愤的声音,他的眉毛轻轻抽动了一下,拳头收紧,最终还是忍下了。 双眼一闪,便翻过森冷的杀气。 仍是脚下不停的往前走着,心中却立刻有了打算,清亮一片。 四弟啊四弟,现在任你如何得意,不过也是我全盘计划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扳倒了陈王,下一个,便要轮到你了。 想着想着,突然耳畔寒气逼人,侧头转身,衣袖起落之间,便将一枚蜡丸抓在手心。 抬眼目光急速的环视一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收敛神色,皇甫瑄将蜡丸收入衣袖中,缓缓继续往前走了。 回到王府,皇甫瑄褪下披风,换了便服,这才取了蜡丸,微微用力捏碎。 一方薄薄的绢帛,右上角纹着一个朱红色的圆圈,绢帛上字迹娟秀飘逸,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月染已出手,千万小心。 皇甫瑄眼眸一沉,转身便点了灯,将绢帛在火焰上烧掉。 拧着眉细想了片刻,他缓缓踱步到窗口,抬手将窗台上摆着的青花瓷瓶从左边移到右边。 片刻工夫,便有人依照讯号叩响了房门,仍是两长一短。 “进来!” 皇甫瑄转身在椅子上坐定。 来的是幻影堂的影子,窗台上的青花瓷瓶正是传唤影子的暗记。 “传令,明日午时,天香苑设宴。另外,帮我查一件事……” 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影子领了命令便去了,皇甫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关于杀手之王月染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 毕竟传说中的杀手之王不但武功出神入化,更精于下毒。 这么看来,事情确实有些棘手。 皇甫瑄突然想起楚然来,不免有些担心,转念一想,小狐狸素来精明狡猾,这些年来,想要为难他的人,大多都着了他的道儿,被整的惨不忍睹。 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宝儿,自己要小心。 “阿嚏!” 皇甫瑄话音刚落,正指挥着一众侍卫查抄奇珍楼的楚然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背后说我?”楚然扬起一对细长的眸子,转念一想,于是不免笑出声来,皇甫瑄,必定是你这个家伙,总在背后念叨我! 这么想着,还不忘大声招呼忙着查抄的侍卫:“喂,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哦,宝贝砸了可就不值钱了!我亏了钱可是要你们赔的!” 他的面貌虽然清秀,但是言语当中却带着难以抗拒的气势,众侍卫被他这话一吓,立刻全身紧绷起来,更加小心翼翼的将东西一一搬下楼装箱上车,井然有序。 只是一众侍卫当中,不乏有几个粗手粗脚,搬着一个有一人高的大花瓶正顺着沿街的二楼走廊往前走,不巧花瓶挡住了视线,因此脚下不免踉踉跄跄,走得很不稳当。 月染饶有兴趣的看着对众人呼来喝去的锦衣少年,看他的背影虽然纤瘦,但是身材匀称,声音也醇厚好听,于是心中猜测,对方应该是个俊秀的少年。 好奇的踱步往前走,少年的侧脸在月染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竟然是,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样子。 在他的身上,分明可以看到纯真和冷峻两面。 明明是一脸笑容灿烂的样子,但是沉下眼眸,眼底便有寒意蔓延。 好有趣的少年。 面纱底下,月染缓缓扬起嘴角,她见过那么多人,这一刻却只对这个少年有了兴趣,如果能坐下来跟他谈天品茶,那该多么幸福。 思绪波动之间,杀手之王竟然少有的恍惚到失了警觉。 “啊呀!” “哐当!” 抬着花瓶的侍卫不知道谁踩到了谁的脚,于是手上一滑,花瓶竟然沿着走廊的栏杆径直飞向大街! ------------ 12身世之谜 “这些家伙,砸了我的花瓶你们死定了!” 楚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便身形一动,整个人迅速的在风中划过,瞬间绽放出纯白色的光晕! 月染恍惚之间,突然听见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周围惊叫一片,这才凝神一看,一个大花瓶正朝着自己砸过来,她刚想要闪身躲开,忽然有一双手将她一扯,整个人便跌入了温暖的怀抱里去! 是他! 月染抬头瞥见少年完美无暇的侧脸,于是心中一惊,瞬间又满心欢喜。 那少年生了一双细长的杏眼,鼻梁高挺,弯起眼眸的时候风姿卓越,竟然连身为女子的她也难以匹敌。 血液里隐隐有波澜浮现,当月染瞥见楚然那双淡茶色的眸子时,突然心中一紧。不经意的蜷缩指尖,呼吸之间,便看到少年身上那细微到几乎看不到的淡淡白光。 他竟然是……月染眼波一转,眼中瞬间划过剧烈的波动。 他竟然是,竟然是他们等了千年的那个人啊! 心中猛地一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胸口里有什么要急促的往外涌出,月染觉得似乎是有一场大雨正毫不留情的冲刷着自己,冰冷而绝望,意识越来越模糊,于是缓缓合上了眼睛。 “喂,喂姑娘你怎么了?” 俯身看着怀里的白衣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仿佛一页白纸,于是心中担忧,连忙抬手去探她的呼吸。 呼吸尚有,不过微弱了些,楚然刚放下心,低头看见她蒙着面纱的脸,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于是连着唤了几声,却一直不见那少女醒来。 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楚然这次有点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想到找皇甫瑄求助,于是二话不说,飞身便往睿王府去了。 因为楚然带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少女回府,整个睿王府几乎要炸开了锅。 先是向来给皇甫瑄看诊的洛大夫被急匆匆的传了去,然后便是管家被勒令交出王府收藏的几味珍贵草药,最后睿王皇甫瑄和一众人一起被赶出了楚然的房间。 “楚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皇甫瑄顾不得一贯的斯文优雅形象,在楚然房门口大喊,还少有的喊了他的全名。 “救人!” 楚然丢给他两个字,然后指尖一动,以灵力将房门紧紧锁起来。 低头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楚然心中竟然翻涌着异样的情绪,他刚刚以灵力送入对方体内,没想到竟然引起对方灵力的呼应,更令他难解的是,那少女的身上,竟然有着与他几乎出自同源的灵力! 皇甫瑄虽然灵力出众,但是却与他并非出自同源。楚然自记事起就无亲无故。虽然不说,但是却一直期望能够找出自己的身世,此番见了与他灵力同源的少女,于是自然欣喜无比,希望能够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握着少女的手,将灵力一点点的送入她体内,楚然的身上缓缓升腾起一团纯净的白光,也渐渐感觉到对方的内息开始自行运转起来。 月染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涌入心底,于是缓缓睁开双眼,就看到楚然满含关切的脸。 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楚然牢牢按住:“别动,你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 “你……”,月染缓缓伸手,语气竟然有点哽咽,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和她的先辈等候了千年的人,终于出现了。 白衣少女脸上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她垂下眼眸,手缓缓拂过眉心。 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纯黑的眸子,竟然变成了淡淡的蓝色,楚然惊异的看着她周身泛起天蓝色的光芒,于是不由皱紧了眉头。 “属下见过少主人。” 月染抬手按上前胸,低首行礼。 她的举动吓了楚然一跳,他的手抖了一下,这才收敛了惊异的神情,缓缓问:“为什么叫我少主?” “难道,您不知道自己是狐族转世的少主人么?” 月染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楚然茫然的摇了摇头。 “一千年前,狐族是和人一样的种族,只是千年前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八大门派联合围剿狐族的聚居地幻武城,狐族其他各族在一夜之间全部覆灭,只有我们蓝之一族因为不在幻武城居住而久居江南,这才逃过一劫,后来族中的长老收到神谕,少主将会传世重生,要我们耐心等待您的归来。” “八大门派围剿……狐族?我竟然……不是人么?” 楚然难以置信的听着,不住的喃喃重复。 “少主可曾解开封印,取回冰石?” 月染急切的问着,楚然愣了一下,抬手翻出自己戴在脖颈间的项链,月染见了便是一阵惊呼。 “嘭!” 门外的皇甫瑄听见惊叫声,于是立刻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来。 “宝儿你怎么了?” 见楚然愣愣的瞪着眼睛,却不知道视线望向何方,皇甫瑄抓着他的肩膀问着,却发现少年的身子竟然在微微发抖。 等待的结果,竟然就是这个么? 一千年前,八大门派剿灭狐族,而自己,竟然是狐族转世的少主? 他曾经在皇甫瑄的书房看过一本古书,千年前江湖中确实有八大门派,但是对于狐族一说,却只字未提。 只是当日的八大门派,如今已经成了这片大陆上的八个国家。除了被天景帝推翻的前朝,仍剩下七个。 自己要怎样,率领族人为那些惨死的同伴报仇吗? 然后造就更多的杀戮,更多的血腥? 楚然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他抬起手环住皇甫瑄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语道:“我累了,帮我好好照顾她吧!她……是我的亲人。” 语罢,便放开愣在原地的皇甫瑄,独自一个人静静离去。 ------------ 13 无能为力 皇甫瑄看着楚然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门口,于是不解的看了一眼月染,见少女的脸上全无血色,于是随口吩咐丫环好好照顾她,自己则快步的追了出去。 看着两个人相继离去,月染掩在面纱底下的脸上,忽的浮现出忧伤的神情。 原来,少主和皇甫瑄…… 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径直落入无底深渊。 蓝之一族等待了千年的少主,竟然比传说中的更加风姿卓越,只是那样优秀的少年身边,已经有了更加俊美的睿王皇甫瑄。 可是……月染突然想起她应下燕王的那桩生意来。手覆上左边的胸口,还听得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隐隐的,时断时续的痛了起来。 都知道杀手之王月染使毒天下无双,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得到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气,月染笑着将侍女打发了出去。 指尖轻扬,抬手摘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明晃晃的一张脸,嘴角含笑。 相信谁也不会相信,名满天下的杀手之王,竟然生着这样一张平凡的脸。 脸颊苍白的毫无血色,只是一双眼睛细长明亮,带着寒冰一般的神采。 缓缓抬眼望向皇甫瑄离去的方向,忧愁的弯起眉宇。 有其生,必有其死,睿王爷,这毒用在了你的身上,还真是讽刺呢! 皇甫瑄找到楚然的时候,他正坐在后花园凉亭的长凳上,蜷缩着抱着膝盖,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深冬寒意渐浓,尤其是腊月过了三九天,冷风一阵阵的,都锐利如同刀锋。 他走过去,将手上的披风展开,轻轻盖在楚然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少年的身子冷的像冰,一遇上皇甫瑄温暖的怀抱,立刻就化作一湾清泉。 “冷不冷?” 皇甫瑄问,一边伸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冷”,楚然嘟着嘴点点头,很自然的往他怀里蹭了蹭,转头抬眼望着他,睫毛轻轻颤抖着,眼睛里闪烁着干净无暇的光芒。 “瑄……如果我不是人,你会不会讨厌我?” “啊?” 皇甫瑄听得一愣,他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跟我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突然多出个亲人来……嗯?” 皇甫瑄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立刻问道。 楚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月染跟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皇甫瑄。 皇甫瑄难以置信的听着楚然把事情说完,眼中不时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说笑的时候,他一直说楚然狡猾的像只狐狸,却没有想到这话竟然一语中的,不过,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还有些怀疑:“她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我想,这种事情她应该没有必要骗我吧?” 楚然眨了眨眼睛,他心情已经渐渐的平复下来,堂堂无忧山庄的主人,对于每件事情的轻松缓急,他向来看的很清楚。 只是他心中有些忐忑,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皇甫瑄是否还会如从前那般对他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我不是人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楚然固执的想要知道答案。 皇甫瑄听得笑了,这个固执而敏感的小狐狸,向来都骄傲的要命,这次为什么会那么不自信呢? 他弯起眼眸来看着他,突然抬手用力的刮了他的鼻子一下,柔声道:“聪明的小狐狸怎么今天突然变笨了啊!” “啊?” 楚然听声音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我说你笨啊!” 皇甫瑄俯身吻了吻他的脸颊,少年的脸上立刻绯红一片,眼波一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吐了吐舌头,不满的嘟起了嘴巴。 “我哪里笨啦!” 楚然鼓起腮帮子,神情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咪。 “谁叫你不相信我的!” 皇甫瑄立刻反驳,少年眼波流转,脸上透着纯真的神色,看的他晃了神。 我的心……你难道还不相信么? 楚然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皇甫瑄,年轻的睿王爷眼中闪烁着坚定和从容,静静的凝望着他。 他忽然懂了。 他的皇甫瑄从来没有打算不要他,无论他是不是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弃他,永远不会。 想着想着,脸上突然就绽开花一般的笑意。 凑过去轻轻的吻上他的唇角,然后迅速的退开,少年的唇瓣柔软如同樱花一般,透着甜蜜的味道。 “果然是只小狐狸,还是狐狸精啊!” 皇甫瑄嘴角一抹坏笑,手上用劲,一把将楚然拦腰抱起,大步往房间里走。 楚然在他怀里笑得如花般灿烂,眼睛闪烁着流光溢彩。 我们会很幸福,一直这样幸福的。 房间大门很快关上了,一身月白衣裙的月染从树丛后闪出身来,望着紧闭的房门,慢慢露出忧伤的神情。 抿着唇,摊开的掌心上静静放着一丛闪亮的银沙,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紧紧握起手,转身离开。 我已经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悲剧继续下去了。 所以,对不起,少主…… ------------ 14 银沙之毒 房间大门很快关上了,一身月白衣裙的月染从树丛后闪出身来,望着紧闭的房门,慢慢露出忧伤的神情。 抿着唇,摊开的掌心上静静放着一丛闪亮的银沙,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紧紧握起手,转身离开。 我已经没有能力阻止这场悲剧继续下去了。 所以,对不起,少主…… 还是狠心将装着银沙的小瓷瓶交到燕王手中,杀手之王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深深的寒意。 燕王拔开瓶塞,将银沙到一点在手上,看着闪亮的颜色,脸上立刻就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东西就是流银沙吗?” 他随口问道,边将手上的银沙抖落在地,拍了拍手。 燕王身边仍然站着相貌俊美的白衣少年,他盯着燕王手中的小瓶子,忽然就露出惶恐的表情。 他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小瓷瓶里装的银沙是什么? 流银沙,传说中杀手之王最厉害的武器。 无色无味也无毒,但却可以杀入无数。 “是的,这就是流银沙,到时只要王爷将这个洒在睿王爷的身上就可以了。” 月染轻轻欠身,优雅的微笑着。 “所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王爷别忘了我的酬金。” “这个当然……” 燕王扬了扬手,吩咐身边的白衣少年道:“非非,去把我给月小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月染挑了挑眉,叫非非的少年便点一点头,转身去了。 “先奉上一万两,剩下的一万两,等事情了了,本王一定系数奉上。” 燕王笑道,月染垂下眼眸,微微一笑回敬。 “王爷,东西取来了。” 非非端着锦盒从屏风后闪出身来,燕王见了他,便起身抬手将锦盒接过去。 “这是信物。” 燕王“啪”的一声掀开盖子,转手递到月染面前。 “那就多谢王爷了,月染告辞了,静候王爷的好消息。” 月染看也不看,径直接过锦盒,起身道别。 跃出墙外,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少女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按着胸口。微微的疼痛,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又是一桩杀孽,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真正恢复过来。 月染的脸色白的骇人,她竭力抬手掏出小小的药瓶,一仰头喝下。 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微微缓和起来。 忽然想起楚然那张俊秀绝伦的脸,心里不免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也许皇甫瑄死了,少主就会愿意跟自己回江南去吧? 狐之一族期盼了千年的少主,也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带领他的族人重建他们的家园。 月染笑的有些勉强,她心中哪里有这么崇高的想法,她也是自私的,也希望将那个少年留在自己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干净无暇的笑容,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心里的念头忽的坚定了起来。 既然接了燕王这桩生意,那么睿王皇甫瑄,就必须死。 她这么想着,慢慢沿着来时的路渐渐走远。 夜色更深,纯黑的夜空中迅速闪过一抹皎洁的白色光影,如风般翩然掠过,宛如流行划过夜空,瞬间消逝。 皇甫瑄忽的从梦中惊醒,侧头,身边的楚然仍在熟睡,他也许是累了,就连在睡梦中,眉宇间都有浓郁到化不开的忧愁。 年轻的睿王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划过楚然的眉心,想要为他抚平悲伤。 夜里风凉,偶然间觉得耳畔有冷风吹过,于是不经意的抬头,卧室的窗子竟然是开着的。窗台上静静的放着一方绢帛,叠的整整齐齐,被风一吹便微微颤动。 皇甫瑄生怕吵醒了楚然,于是蹑手蹑脚的下床,将绢帛拿在手里,借着窗外幽暗的月光仔细的看着。 上面仍是画着朱红色的圆圈印记,字迹清秀儒雅,不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小心流银沙。 皇甫瑄心中一惊,指尖的绢帛摇摇晃晃,竟然突然从指尖滑落。 他正要伸手去抓,一只手却突然从旁伸出,将绢帛稳稳的接在了手中。 一抬头,竟是披了袍子的楚然站在面前。 “是我们在燕王府的暗使传来的么?” 楚然看了那信,于是淡淡的问,皇甫瑄点点头:“印记没错,应该是他。” “这么说,燕王已经找了杀手之王来杀你?” 楚然双眉挑了挑,眼中一抹锐利的杀气,他不许任何人伤害皇甫瑄。 “宝儿,别担心,流银沙并不是毒药……” 皇甫瑄尝试着安慰楚然,不想让他为了自己的安慰如此担心。 “可是?它却能置人于死地啊!” 楚然用担忧的目光看向皇甫瑄,一边伸手抓上他的手腕,指尖一晃便有白光闪烁。 灵力缓缓进入皇甫瑄的身体,沿着手臂直达心底。 直到确定皇甫瑄没有什么异样,楚然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来,长长松了口气道:“还好,你还没有中毒的迹象。” 皇甫瑄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暗自担忧,不敢把杀手之王已经出手的消息告诉楚然,嘴上只是安慰:“宝儿你别担心,我有灵力护体,寻常的毒药都伤不了我的。” 楚然看着他,眼中忽然流露出忧伤的神情,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挽住他的脖子。 少年将头紧紧的埋在皇甫瑄怀里,温暖直达心底,让我拥有全世界又如何,我只有在你怀里,才会觉得温暖。 “瑄,如果你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他在皇甫瑄怀里呢喃低语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和决然。 “别傻了,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皇甫瑄反手抱着他,轻轻抚摸他的长发,楚然的身上始终带着雪花一般淡淡的香气,他爱极了那种味道。 那样一个如水般寒凉的深夜里,楚然靠在皇甫瑄怀里,两个人脸上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窗棱洒落在窗台上,皎洁一片。 已经熟睡的少年缓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显得恬淡而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 15 王妃候选 第二天清晨,管家急促的敲门声将皇甫瑄从梦中唤醒,说是宫里出了大事,皇上急传皇甫瑄入宫。 楚然揉着眼睛不满,一把将被子蒙住了头。皇甫瑄看着他闹脾气的可爱模样,于是笑着撇了撇嘴角,转身下床换衣。走了出几步,又到床边嘱咐楚然,如果他中午赶不及回来,就让幻影堂将议事改到晚上。 楚然没好气的应了一句“知道了”,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皇甫瑄,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他的觉。 皇甫瑄无奈的笑了笑,这才换了入宫的装束,又喊了侍卫陪他入宫。 进了宫才知道,原来是燕王先前带人抄了刘统领的家,抄出的账簿上竟然写着与陈王的往来。刘统领开始抵死不认,但是经不住刑,最后便一股脑儿的都认了。 燕王认定了私下贩卖贡品的事情是陈王主使,于是立刻将这件事情上奏了给天景帝。 皇甫瑄听着喜公公说着事情的始末,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大哥他,该不会这么做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可是燕王爷那边儿啊!证据确凿呢!” 喜公公叹了口气,他心中向来对儒雅淡然的睿王爷抱着好感,这会儿燕王是明摆着要将陈王置诸死地,也只有与世无争的睿王爷会相信陈王是无辜的了。 “一会儿我要跟父皇说说,这事情一定有什么误会,大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皇甫瑄边走边说,脚步很快,径直往御书房里走。 喜公公跟在他身后,低垂的脸上不免露出赞赏又无奈的笑容。当今圣上最心爱的儿子,不但与世无争,更有一副好心肠,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自然没有看到皇甫瑄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更不会知道,这一切全都出自那“与世无争”的睿王爷之手。 从刘统领家里查抄出的账册,全都是他差人伪造的。 这条连环计出自楚然之手,他偶然在奇珍楼发现了贡品夜明珠,于是派人追查,发现是刘英私下从聚宝阁中偷贡品出来贩卖,于是两人商议之后,便定下此计。 以夜明珠为引,引诱燕王追查私下买卖贡品一事,然后将所有的线索都引到陈王身上。 相信很快,燕王还会从陈王府里找出失窃的贡品,买卖贡品得到的银票,以及记载了每笔生意的账册。 这次,果然是证据确凿。 皇甫瑄脸上仍旧是平静如常的表情,但是心里不免一阵兴奋,这次终于可以借燕王之手重重的打击陈王,只要夺下他的兵权,目的便达到了。 一路急行,御书房里天景帝也是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私下贩卖贡品是大罪,偏偏犯事之人是他的大皇子陈王,而另一边,还有个燕王在步步紧逼,一定要他定陈王的罪。 “父皇急着找儿臣来有什么事?” 皇甫瑄行了礼,天景帝朝他摇了摇手,将他喊起来叫到身边。 “贡品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你怎么看?” 喜公公送上一盏茶,然后就识相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子俩。 “儿臣觉得,这事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哥不会这样做的。” 皇甫瑄仍是抱着怀疑的样子,天景帝点了点头:“朕也是这样认为,不过现在证据确凿,泓儿那边又伙同了大臣们上书,要求依律处罚陈王……哎……” 边说着,边叹了口气。 皇甫瑄心中不免称赞燕王办事的效率,看起来他是早有准备了。 “儿臣以为,不如将大哥先扣起来,然后派人另行调查。” 皇甫瑄不失时机的建议,他知道这回燕王逮住了机会,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陈王,所以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可以帮陈王说说好话。 皇宫大内,哪里会有什么兄弟情深,就算是真的有兄弟情深的样子,也不过是做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外人看起来,还以为他对陈王十分关切。 “对了,还有一事朕要跟你说说,你纳妃的事儿,真的不能再拖了。” 天景帝随手将大臣们上奏陈王的奏章放在一旁,然后指了指桌边搁着的画像。 皇甫瑄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没想到了了方家大小姐的事情,天景帝这会儿竟然又旧事重提,给他物色起王妃来。 “儿臣……”,一时想不到如何回绝,皇甫瑄略微有些语塞。 “朕知道你跟宝儿的事情,朕不拦你,也从来没有拦着你”,天景帝淡淡说着,皇甫瑄一听,便“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父皇既然知道……那儿臣……” “朕也喜欢宝儿那孩子,只是他毕竟是个男人,你生下来就是皇家血统,如果朕有意立你为储,他也做不了你的太子妃。” 天景帝说着起身,展开手边的画像,画上的少女眉目如画,一双丹凤眼娇娆美丽,竟也是个绝色女子。 皇甫瑄低下头,他听出了天景帝这话中的意思。 天景帝虽然有意立他为储君,但是却不得不考虑皇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这女孩儿叫竺筱,是皇后的表侄女,她知书识礼,性格又温和,若是做了你的王妃,定能与宝儿好好相处。” 天景帝走到皇甫瑄身边,抬手将他拉起来,将画像塞到他手里,眼中别有深意:“回去想想吧!朕等着你的答案。” “儿臣遵旨。” 皇甫瑄低下头,语气是一贯的温和,但是眼睛里却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他从来无意纳妃,但是没想到天景帝竟然以储君之位与他交涉,如若娶了那个叫竺筱的少女,对于楚然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想到这儿,他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然的笑容。 既是如此,便不免要放手一搏了。 ------------ 16 命悬一线 几匹快马由宫门疾驰而出,领头的一人穿着大红滚黑边的锦袍,身上的黑色披风在风里上下翻飞,整个人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俊秀儒雅。 午时的幻影堂议事,看起来要多添上一项内容了。 皇甫瑄心里这么想着,带着一众侍卫直奔天香苑而去。 到天香苑的时候,睿王大驾光临,老板方同安自然亲自出来迎接,皇甫瑄随口吩咐安顿马匹,又另设两桌宴席赏给众侍卫,显得派头十足。 “楼上的包间,小少爷已经到了,正在那里等着王爷了。” 方同安一本正经的说着,皇甫瑄点点头,便转身往楼上走,迎面走来端着托盘的小二,见了皇甫瑄上来,便恭敬的让路躲在一旁。 “还照平时的老样子上菜吧!今天不要竹叶青,听说你这里来了百酿居的酒,送一壶来给我尝尝好了。” 皇甫瑄便走便笑道,方同安连忙在身后弓着腰点着头:“王爷真是好眼光,我立刻叫人温了酒给您送去!” 踏上几级楼梯,眼看二楼的包间就在门外,皇甫瑄一想起楚然在那里等着他,不免又是一脸笑容。 一会儿知道他的妙计打垮了陈王,想必又要得意洋洋了吧! 只不过关于纳妃的事情,还要跟这小狐狸从长计议一下,看看他又有什么好办法。 皇甫瑄边想事情边往前走,嘴角含笑,冷不防眼前银光一闪,漫天的银沙从天而降,灼的眼前一片模糊! 下意识的闪身躲开,但是落在手臂上的银沙一阵灼热,竟然直入血脉不见踪影! 是杀手之王的流银沙! 他心中顿时慌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出手的竟然是那个躲在一旁的小二! 侍卫冲上去三两下便将他按到在地,细看却发现小二七窍流血,竟然已经中毒断了气。 一众人围住皇甫瑄,见他手上和身上都染了闪亮的银沙,整个人的脸色都开始转为不正常的银白色。 “王爷!王爷!” 侍卫们全都慌了神,人群也瞬间慌乱起来,房间里的楚然听到动静,于是奔出来察看,却只看到皇甫瑄在他面前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快走几步,推开侍卫将皇甫瑄抱在怀里,转头朝着方同安喝道:“方老板,跟你借一间安静的房间!” “跟我来!” 方同安立刻会意的转身带路。楚然扶起皇甫瑄,见他的脸色银白之中闪着淡淡的蓝色光芒,于是眼眸一转,周身顿时杀气蔓延。 望着一众人混乱的离去,月染静静的坐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桌边,眼前放着的面已经冷了,她却从头到尾一口未动。 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楚然焦急到那要杀人的神情,心会不由自主的跟着痛。 “方老板,去传星儿过来!” 将皇甫瑄安置好,楚然将侍卫一股脑的轰了出去,却将幻影堂的堂主星儿叫到床边。 凝神抬手,指尖顿时环绕起温暖明亮的白光,楚然深吸了口气,将指尖按上皇甫瑄的左边胸口,白光顿时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突然有一团浅红色的光芒亮起来。 “宝儿,少主他怎么了?” 不一会儿星儿便跟着方同安急匆匆的进门,抬眼就迎上楚然焦急的目光。 “他中了杀手之王的暗算。” 楚然松开手,皇甫瑄的身上环上了淡淡的红光,在他灵力的牵动下,皇甫瑄的灵力已经开始自动运转,为他遏制流银沙的毒性。 “杀手之王的流银沙?” 星儿看了一眼,见了皇甫瑄此刻的脸色便惊呼道:“这该怎么办啊!” “流银沙无色无毒,但是却能杀人于无形,无药可解……” 方同安在旁边跟着叹气:“我们必须要赶紧想办法,想来,少主撑不了多久的。” “我想杀手之王月染应该还在京城,把影子都派出去,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 楚然急切的吩咐着,突然目光一闪:“星儿,试着联络燕王府里的暗使,看他能不能打探到月染的下落!” “是!” 星儿和方同安领了命令,立刻匆忙的去了。 楚然转头看着皇甫瑄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模样,抿着唇擦掉眼泪,沉声道:“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说着,身上的白光骤然亮起来,少年在光晕的环绕下,眉宇间缓缓绽放出傲然的神采。 一天一夜,靠着皇甫瑄和楚然的灵力续命,流银沙的毒性才勉强被遏制住,没有立刻发作。 幻影堂的影子几乎全部出动,却始终打探不到月染的下落。 楚然心急如焚,只是一直守在皇甫瑄的床边,水米未进,任星儿和方同安劝了几次,最后不免发脾气,将送进去的饭菜都摔了出来。 看着窗外夜色渐深,楚然全无睡意,于是斜斜倚在床边,看着皇甫瑄**。 忽然耳畔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楚然身形一闪便冲到窗边,开窗,喝了一句“是谁”! 一道劲风袭来,楚然脚步微错,抬手一挥,便将一枚蜡丸抓在手里。 这才心中分明,原来是燕王府的暗使送来了消息。 急切的捏碎蜡丸,绢帛上仍是小小的朱红色圆圈暗记,底下写着个地址,天井胡同。 楚然顾不上喊人,自己便脚步一动,跃窗而出。 一道白色的光影在夜空中迅速的闪烁,随后立刻消失不见。 天井胡同,一定是杀手之王的落脚处。 楚然飞身跃上墙头,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依稀有个白衣女子坐在桌前看着书。 身形一闪,整个人才在夜色中浮现出轮廓。他刚刚用上了隐身术,为的是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谁?” 房间里的白衣女子似乎是有所警觉,立刻起身推门而出。 下一秒,却惊愕的晃了神。 夜色里,身穿纯白披风的楚然翩然而立,脸上带着淡淡的愠色,一双眼中闪烁着如冰一般的冷峻。 “少主?您怎么……” 月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心中似乎是猜到了楚然此番的来意。 看到月染推门而出的瞬间,楚然心中也闪过微微的错愕,杀手之王,竟然是那个与他分属同源的少女! “你是月染?” ------------ 17 拜堂成亲 看到月染推门而出的瞬间,楚然心中也闪过微微的错愕,杀手之王,竟然是那个与他分属同源的少女! “你是月染?” 他缓缓开口,声音竟是少有的低沉冷漠。 月染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把流银沙的解药给我!” 楚然站在原地不动,但是手腕一翻,已经握了四枚铜钱在手中。 “流银沙没有解药。” 月染苦笑着摇摇头,流银沙根本无药可救,除非…… “如果你解不了皇甫瑄身上的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然一抬手,指尖的铜钱若隐若现,杀气蔓延。 少主还是舍不下皇甫瑄吗?如果皇甫瑄不死,你又怎么肯跟我回去呢? 月染咬着唇想了想,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立刻抬起头,迎上楚然闪着寒光的眼睛:“流银沙虽然没有解药,但是,中的人未必会死……” “你要什么条件?” 楚然双眸一闪,放下手,立刻朗声问道。 “我希望少主跟我回去,蓝之一族等待少主归来,已经一千年了。” 月染缓缓单膝下跪,抬头:“如果少主答应,那么……” 从容的说出最后的条件,她这次,要彻底割断皇甫瑄与楚然之间的联系。 楚然的神色黯然下来,他抿着唇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苦涩的笑容:“好,好……月染,你威胁我……你竟然……好!” 用力点着头,内心此刻没有一点挣扎,只是坚定和决绝。 无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答应。 为了救皇甫瑄的命,他此刻别无选择。 听到楚然同意,月染淡淡一笑,抬手从怀中取出小瓷瓶,递到楚然手中:“此药可暂保睿王性命无忧,只要少主的承诺兑现,月染保证,一定会救他。” “希望你,遵守承诺。” 楚然握紧手中的小瓶,淡淡的看着月染,她的脸在月光地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竟然也有别样的美丽。 月染低垂眼眸,俯身行礼:“那么明天天明,月染便在这里静候少主。” “我说得出,便做得到!” 楚然话音未落,便一甩衣袖,闪身离去。 月光下,一席白衣在风中上下翻飞,瞬间便融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天香苑从一大清早上就开始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喜事。 不过看老板方同安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办喜事的感觉,只是沉着一张脸忙进忙出。 红彤彤喜气洋洋的灯笼从里挂到外,楼梯和房门上都系了大红的丝带,大厅里铺了上好的红呢子地毯,就连丫环送进厢房的裙褂,都是鲜红的颜色。 镶嵌着南海夜明珠的镏金凤冠,绣着百鸟的大红霞帔,沉甸甸的龙凤镯子,月染一样样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描了眉涂了胭脂,竟然也被一身红衣映的娇艳无比。 她摘了面纱,却将大红的盖头拿在手里。 心脏的位置又开始时断时续的疼痛,她心中知道定然是皇甫瑄醒了。 世人都知道流银沙无毒却能置人于死地,却不知道流银沙并不叫流银沙,那不是毒药,而是下在人身上的蛊。 “吉时到了,新娘子该出来拜堂了!” 喜娘开始在门口催促,月染撑着无力的身子站起来,一把将红盖头蒙在头上。 开门,看不到门外的情景,心中却浮现出楚然那淡漠的面容来。 喜庆的锣鼓唢呐吹的热热闹闹,天香苑门口早贴了条子,东主有事停业一天。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经过,都忍不住停下来议论纷纷,听这喧天的锣鼓唢呐,怕是老板家里有人娶亲吧! 接下来不免议一议新郎是谁,新娘漂不漂亮。 方同安看着楚然缓步走到自己面前,他换了身玄色袍子,上面却明晃晃爬满了大红色的花儿,整个人看起来诡异如妖。 脸上没有笑意,他的表情由始至终平静如水,死一般的没有波动,一颗心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在几案前站定,早有人将香烛点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气息。 喜娘搀扶着新娘,缓缓走到楚然面前。楚然便伸了一只手,将月染扶到自己身边。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喜娘乐呵呵的开了腔,月染刚想弯腰行礼,却听到楚然冷冷说了句“等一下!” “解药呢?” 楚然眼见月染掀起盖头,一双眼眸里眼波流转,满是悲伤的神色,心中不免狠狠的痛了一下。 她一心一意要嫁给自己,却以皇甫瑄的性命相逼。 只是这样的结合,就算是拜了堂又如何? 反正他要的,不过是流银沙的解药而已。 “少主放心,月染说的出便一定做到。今日一过,睿王爷必会康复。” 月染缓缓放下盖头,转身,躬身对着香案一拜。 楚然沉下眼眸,跟着也俯身拜了下去。 一拜天地。 方同安在一旁看的心酸不已,他并非不明白楚然的用心,他对皇甫瑄用情之深,就算要他舍弃性命他也绝不推辞。 只是与月染拜过天地,楚然便不能再做皇甫瑄身边的然儿,而要做别人的丈夫。 唢呐吹的热闹不已,喜娘高喊着“二拜高堂”,只是双方都已没有高堂在侧,两张椅子上都空无一人,徒留悲凉。 楚然俯身拜了下去。 心中却浮现出皇甫瑄那双满含柔情的眸子来。 二拜高堂。 最后一拜,便能礼成。 楚然心中想着,很快皇甫瑄身上的流银沙便能解去,于是竟然不知不觉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顿时仿佛春风拂过大地,百花盛放。 最后一拜,他与他之间,便再无瓜葛。 月染心中想着,心里顿时喜悦不已,转身就要再拜。 “然儿!” 冷不防却听到清亮的一声呵斥,身子一个激灵,头上的红盖头瞬间滑落在地! ------------ 18 生死之结 凤冠霞帔光彩流转,精心雕琢过的脸,却远远比不上来人美的那般倾国倾城。 他怎么来了! 楚然愣在原地,双眼一转就泛起淡淡水雾。 身边是盛装的新娘,抬起脸静静望着他,一双眼睛里闪着寒意。 皇甫瑄披着纯黑色的披风,整个人仿佛都被紧紧的包裹起来,他的脸色仍略显苍白,只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闪烁着坚定从容的神色。 快步走到楚然身边,眼见少年穿着锦衣华服,长发高束,显得俊秀非凡。 “宝儿,跟我回家!” 他轻声呵斥,语气低沉,仿佛楚然只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月染,他是谁?” 楚然抿了抿唇,忽然开口,看过来的目光竟然闪烁着,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宝儿!”皇甫瑄惊呼一声,转身迈步狠狠抓住月染的双肩,问:“你把他怎么了?” 眼眶微微泛红,凶狠的仿佛被抢去了猎物的猛兽,月染看得一楞。 “他服了断情散……” 月染知道楚然的用意,于是跟着帮他圆谎。 “宝儿,我只想听你说一句,你真的不爱我了么?” 皇甫瑄沉下眼睑,转头看向楚然,见他还是一脸平静,于是放柔了声音问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爱你?” 楚然冷冷道,一只手抓紧了月染的手,转头看过去,扬起嘴角:“我最爱的,是她。” 皇甫瑄一听见这句话,便脸色一沉,两颊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绯红色。 月染皱紧了眉头,心中不免喊了一声糟糕。 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明天天亮了。 她暗自用力的捏了捏楚然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皇甫瑄眼见楚然缓缓背过身去,便要跟月染行礼,于是胸口猛地一痛,身子晃了几下,嘴角悄无声息的溢出紫黑色的血来。 “少主!” 一直随侍在皇甫瑄的星儿冲上去扶住了他,却见皇甫瑄脸色迅速转为银白,一张口便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染得一地斑驳。 楚然猛然转过身来,再也顾不得掩饰什么?飞快的扑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瑄你怎么了?” 边说边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眼波一转,周身便泛起淡淡的白光,将皇甫瑄包裹在里面。 “终于肯认我了么?” 皇甫瑄嘴角染了紫黑色的血迹,更显俊美妖冶,见楚然重新认回他,于是眼中便又亮起来。 “你这个笨蛋啊!你来干什么!” 楚然一边骂着一边将灵力度入他体内,但是却觉得皇甫瑄血脉里空空荡荡,竟然全无灵力可用。 忍不住,眼泪便成串的掉落在地。 月染俯身将掉落在地上的红盖头捡起来,铺天盖地的红色如此喜庆,她的婚礼,却还是彻彻底底的败给了那个人。 原来皇甫瑄在他心里,竟然如此重要。 眨了两下眼睛,月染抬手缓缓将凤冠取下放在一旁。 指尖一晃,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便多了两支闪亮的金针。 “让我来。” 她边说边走过去,楚然灵力撑起的屏障任旁人都难以靠近,但是她却轻轻巧巧的就走了进去。 迎上楚然怀疑的目光,月染笑着晃了晃指尖,拂过眉心,一双眼眸便现出了湛蓝的颜色。 “狐之一族有四个分支,白青蓝红,自千年前一战,除了蓝之一族之外,其他三族再无后人……” 边说着,手腕急翻,金针便应声刺入皇甫瑄的眉心。 “狐族的少主,向来从白之一族的王室中诞生,所以狐族需要少主,将王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月染淡淡说着,楚然一颗心都放在了皇甫瑄身上,于是并没留意她说的那些话。 月染侧头瞥见楚然一脸关切看着皇甫瑄的模样,于是嘴角一抹苦笑。 抬手从怀中取出青花小瓷瓶,倒出银白色的流银沙在手心上,一仰头送入口中。 “你……?” 楚然一愣,他不知道月染此举的用意是什么?于是呆呆的看着她,目光闪烁着疑惑。 “流银沙无色无毒,却能取人性命,就因为它不是毒药,而是蛊……” 月染浅浅一笑,指尖轻晃,将一团蓝色的光芒送入皇甫瑄的眉心。 “好了。” 她笑的风轻云淡,楚然见怀中的皇甫瑄脸色开始渐渐回转,呼吸也由弱变强,于是欣喜不已。 刚想抬头向月染道谢,却发现大红霞帔散在一旁,一身月白的少女静静朝着门外走去。 “少主,请不要忘了月染,不要忘了江南还有族人在等着您的归来……” 月染淡然的语气仍旧回响在耳畔,皇甫瑄抖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楚然一甩衣袖收了灵力屏障,刚想喊星儿和方同安告诉他们皇甫瑄安全无恙的消息。却听到星儿的惊叫声:“小少爷你快看!” 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几乎呆了。 月染静静的往前走着,月白的裙摆飘动,脚下却绵延出一路紫黑色的血痕。 就在皇甫瑄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杀手之王却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生死互换,有其生,必有其死。 皇甫瑄在星儿和方同安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身上的灵力流转片刻,便已经恢复了不少。 楚然快步跑过去将月染扶起来,却见她呼吸微弱,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也苍白的没有血色。 “生死结,有其生必有其死……” 月染靠在楚然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少主既然选了皇甫瑄,为少主而死,月染此生无憾。” 楚然终于明白,流银沙原来并不叫流银沙,它之所以能取人性命,是因为杀手之王在每个人的身上下了蛊,有其生必有其死,若对手不死,死的便是下蛊之人,所以这蛊的名字,叫生死结…… 看着楚然在墓碑上刻下“爱妻月染之墓”的时候,皇甫瑄并没有阻拦。 虽然实际上,楚然并没有和月染行完拜堂之礼,但是他知道,那个为了救自己而死的杀手之王,此刻已经再也无法从他们心里抹去了。 “瑄,我想回江南看看。” 楚然将采来的一束野花放在月染墓前,转身望着他露出笑容。 “好啊。” 皇甫瑄回给他一个笑容,抬手揽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少主!” 一阵劲风闪过,星儿有点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单膝跪地,呈上一纸信函:“幻影堂南郡分堂的急件!” 皇甫瑄拆开信函,看了两眼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怎么了?” 楚然边说边从他手中接过信涵来看,一脸平静的表情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两个人相视对望,目光交错,皇甫瑄立刻读懂了楚然的意思,于是立刻吩咐道:“星儿,派人立刻把我和宝儿动身去秀水镇的消息散布出去!” “还有,把我们的替身也派出去,做的逼真一点。” 楚然跟着在一旁补充道,皇甫瑄点点头:“我们即刻动身去南郡,你准备一下,跟我们一起去!” “属下明白!” 星儿领命便飞快的闪身离去。 楚然看着一脸愁容的皇甫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慰。 原本明朗的天色逐渐阴沉下来,乌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第一卷明珠劫完 ------------ 第二卷 江南行 ------------ 19 遭遇偷袭 江南三月,烟花初现。 杨柳袅娜多姿,一路沿途在两岸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让人为之心醉。 船桨撑开水波一片,水面顿时被分开两道,中间有小舟缓缓驶来。 南郡是这样安逸平静的小国,江南一隅,比起北辰连绵起伏的山川丘陵,东寰壮阔豪放的大漠平原,独有一份安逸恬静的气息。 皇甫王朝年号天景,国名却依照前朝而来,八国当中,有四国以方位命名,其中以东寰幅员最为辽阔,国势最强,北辰原本国势衰落,却因天景帝的勤勉而日渐强势,西番为寻求庇护而归附北辰,只有南郡因为独特的天时地利偏安一隅。 一条天堑青江挡住了北辰东寰的数十万铁骑,数年来求之不得,两国的国君便也逐渐的放弃了攻打的念头,于是相安无事,一过便是十数年。 日落时分,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南郡的都城辉陵,驾车的少年清秀白净,一双眼睛大而闪亮,容貌姣好的不像男子。 “进城了吗?” 听见马车里有清亮的声音传出,驾车的少年便恭敬的回答道:“回少主,我们已经进了辉陵城,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到山庄的别院了!” “是吗是吗……让我看看哎!” 另一个俏皮的声音突然响起,马车的棉布帘子一动,一只白净的手掀开帘子,顿时露出一张美的倾国倾城的脸来,他的眸子里流转着淡淡的茶色,眼波盈盈,还不忘边说话边吐了吐舌头,像个淘气的孩子。 “别多事啦然儿……” 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回去,帘子也重新放下了,驾车的少年忍着笑扯了扯缰绳,顿时一张脸上尽是女孩子才有的甜美笑容。 这少年便是女扮男装的幻影堂堂主端木星儿。当日幻影堂江南分堂送来急报,皇甫瑄便借口带楚然去北方的秀水镇游玩,只带了星儿一人在身边,一路掩人耳目的赶往南郡。 当日在查账之时,楚然就发现无忧山庄在南郡生意银两出入上颇有问题,没想到还未来得及过问,几家商铺就真的出了大事。 一路上他们接连收到幻影堂急报,南郡七家商铺的掌柜竟然相继遇害,商铺的账册和银两也都不翼而飞。 三个人连夜赶路,花了几日的工夫才到辉陵,一开始是骑马,但是碍于进城之后人多眼杂,而皇甫瑄和楚然相貌太过出众,容易引人瞩目,因此星儿这才提议改换马车,她也女扮男装,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星儿”,好不容易让楚然安分一点儿,皇甫瑄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开口吩咐道:“我看还是不去山庄了……” 停了一停,转头看向楚然,又问:“然儿啊!我们前次到辉陵住的那个院子,及还记得怎么走吗?” 楚然一嘟嘴巴,抬手往车窗外一指:“呐,前面巷子口左转直走就是了!” “星儿明白。” 星儿微微点了点头,便按照楚然所说的方向在巷子口左转,马车一路行驶,到一处幽静的庭院门口才停下来。 “呀!终于到啦!” 楚然显然不喜欢闷在马车里发呆,于是马车一停便抢先撩起帘子,身手敏捷的跳下车。 皇甫瑄跟着跳下车,抬头张望,这处庭院是他们前次到辉陵时住过的地方,但却并不隶属无忧山庄名下。 “哇,我才几年不来,这房子已经那么旧啦?” 楚然转头看向大门,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记忆中红漆的大门如今已经陈旧不堪,迎面挂着一只破旧的纸灯笼,在风中瑟瑟的抖着,也只剩下竹子框架。 他不高兴的嘟起嘴吧!闪亮亮的眼眸一转,指尖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枚铜钱,看也不看就随手往外一甩! 皇甫瑄双眉一挑,心中警兆忽现,手腕一翻九节鞭便迎风甩了出来,化作一道银色的蛟龙,径直飞向迎面而来的暗器! “叮咚!当啷啷……” 铜钱在风中急速的飞行,径直撞上两枚暗器,一起掉落在地,皇甫瑄的九节鞭也将另外两枚暗器,星儿视线中忽然晃过一个人影,她便身子一晃,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两下起落,便将那人硬生生的堵在了原地,星儿反手拔剑,正指对方的咽喉,朗声喝道:“你还想往哪里跑?” 也那人也不回答,只是嘿嘿一笑,便瞬间化作一团黑烟,看的星儿几乎呆了。 “这暗器……看着有点眼熟。” ------------ 20 狐灵现世 楚然弯腰从地上拾起他的铜钱揣回怀里,目光掠过被打落的暗器上,小巧的飞镖上刻了一弯新月,他耸了耸肩膀,随口问道:“哎你觉不觉的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皇甫瑄瞥了一眼飞镖,心中全无印象,于是摇了摇头。 这时星儿已经回来了,将那人凭空消失的事情向皇甫瑄一五一十的禀告,听的楚然瞪大了眼睛。 皇甫瑄一边听着,一边用力推开院子的大门,门没上锁,显然是有人来过了,院落里已经杂草丛生,楚然那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到处看,不明白皇甫瑄为什么非要住到这里来。 真正在宅子里安顿下来,夜已经深了。 星儿从外面买回了晚饭,三个人便凑合着吃了些,吃饭的时候楚然一直鼓着脸不说话,好像是完全走了神,几次伸筷子夹了皇甫瑄的筷子,最后被皇甫瑄用筷子敲了头,这才回过神来。 “干嘛打我……” 委屈的憋了嘴巴,楚然眨着眼睛望向皇甫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的人心痒痒。 “不好好吃饭想什么?” 皇甫瑄收起筷子,瞪眼。 星儿立刻识相的把头埋进碗里,拼命的往嘴里扒拉着饭粒。 “我在想,那些人明明知道打不过我们,为什么还要来?” 楚然给了皇甫瑄一个白眼,丢了筷子,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上自顾自琢磨着。 “除非……”,他边说边眯起眼睛,得意的样子仿佛洞悉一切:“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们当然是故意的。” 皇甫瑄不以为然的说着,边说边往楚然的饭碗里夹菜,又拍拍他的头,示意他赶紧吃饭。 “你知道?那你不早说?” 楚然显然对皇甫瑄的回答很不满意,于是根本不理会他的示意,双手扯了他的衣袖,非要问个清楚。 “唉……然儿你就不能先好好吃饭么?” 皇甫瑄显然被楚然搞的很是无奈,于是也停下筷子,决定跟他把事情解释清楚。 楚然看着他用力摇头,脸上分明写着“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吃饭”几个大字。 “那些人在给我们暗示,星儿看到一个人化成一团黑烟瞬间消失,我后来想了想,会这门功夫的人并不多,他们在故意引我们追查他们的来历。” 皇甫瑄一口气说完,抬头就看见楚然在那里掰着手指头数门派,会凭空消失的功夫,还要有黑烟,想想真是头痛。 “莫非,他们不是人是妖怪?” 星儿边听两个人说话边想着,将自己熟知的门派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很诧异竟然没有找到正确答案,于是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猜测着。 “是幻术……” 楚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沉下来。 能够用灵力幻化出人的影像,还那么清晰真实,楚然不由的蹙起了眉头,语气略有些担忧:“这么看来,那个人的灵力一定比你我都要高上不少。” “是啊”,皇甫瑄叹了口气,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恐怕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你说他杀人又抢账册银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楚然出神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皇甫瑄还是自己。 “我看,我明天要去趟山庄看看情况了!说不定这事儿跟那几笔有问题的账目有关系。” 楚然想了想,便凝神下了决定。 “那,让星儿跟你去吧!” 皇甫瑄柔声道:“山庄和商号现在都不安全了,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心啦!” 楚然灿烂一笑:“我你还不放心么?想要我的命可难着呢!你要去幻影堂怎么能不把堂主带在身边呐!让她跟你去吧!” “好吧!那小心一点。” 皇甫瑄知道楚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也不拦他,论狡猾还没有多少人能胜过这只小狐狸,毕竟,他可是堂堂无忧山庄的主人,狐之一族的少主人。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便分作两路各自去了。 皇甫瑄带着星儿直奔幻影堂的江南分堂,而楚然则一个人去了无忧山庄设在南郡的别苑。 无忧山庄在南郡的别苑其实说是别苑,其实也是个规模不小的山庄,楚然使了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到了大门口,抬头见门口挂着的“无忧山庄”四个镶金大字,于是嘴角一扬,指尖从衣袖中伸出来,在脸上轻轻一抹,顿时白光闪烁,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具便在他脸上悄悄凝聚成形。 带了面具,少年俊秀的容颜被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与之前的乖巧可爱判若两人。 他穿了一身淡紫色镶金的锦袍,玉带束腰,显得华贵非凡。 挑了挑眉,这才显露真身,信步走到门口,抬手用门环叩响了门。 过不多久有人来应门,见了他的打扮便是一愣,楚然也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指环戴在手上,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人见状立刻浑身一颤,立刻低头躬身道:“小的见过主人!” 那青玉戒指便是无忧山庄庄主无忧公子的信物,无忧公子向来行踪隐秘,因此见物便是见人。 “叫管家到大厅见我!” 楚然也不理会来人的惊异,吩咐了一声,便径直沿着小路穿过庭院往里走。开门的人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的去了。 时候尚早,因此山庄里只有三三两两打扫的仆人,见了楚然纷纷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瞪着他看,分明没有见过这般风姿卓越的少年。 楚然也不理会众人惊奇的目光,自顾自的往前走,突然耳畔一阵劲风吹过,似乎是不远处有所响动,他微一凝神带动灵力周身流转,身子便轻轻巧巧的跃起,顺着响动的方向掠了过去! “别让她跑了!” “站住!拦住她,她是妖怪!” 楚然只听到一阵喧闹之声,似乎是不少家丁在围追一个人,他身子刚一落地,便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在人群当中穿来穿去,轻巧灵动。 听见众人喊“妖怪”,楚然拧了拧眉头,分明看到那蓝色身影娇小纤瘦,轮廓依稀是个少女的模样。 那少女披散了头发挡住了面容,看起来全无武功的样子,只是脚步灵巧,才在人群当中躲闪而不被抓到。 “抓!抓住她……” 众人被她绕的头晕脑涨,于是不免气得快要昏了头,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似乎是有些身手,因此指挥着众人围成一个圆圈,将少女团团围了起来! 无论可退,那少女愣了愣,脚步踉跄的站在包围圈里,扬起头怯怯的打量着众人,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便一瘪嘴害怕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少……少、少主……”,楚然正看着热闹,管家便听了通传匆匆的跑了来,气喘吁吁的样子,一张白胖的脸上爬满了汗珠,他刚一站定便拼命的用袖子抹着汗,低头看见楚然手上的青玉扳指,于是立刻鞠躬行礼。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楚然抬手一指,双目一闪透着寒光,似乎是对一群人欺负一个少女很是看不过去。 “少主,这、这个,她、她是个妖……妖怪!” ------------ 21 双生姐妹 管家又抹一把头上的汗珠,听出楚然语气里的气愤,于是结结巴巴的解释原因,他原本说话就不利落,越是紧张便越说不出流利的话来。 “妖怪?怎么说?” 楚然追着问了一句,心中对管家结结巴巴的回答很是不满,他抬头见一众人已经围住了那蓝衣少女,而且那为首的大汉更是冲上去抓住了少女纤弱的手臂,于是看不过眼,嘴角动了动,指尖白光一闪,瞬间化作一枚尖锐的银针,朝着那大汉的手腕就飞了过去! 他刻意掩住了容貌掩饰身份,因此也不能再用熟悉的铜钱,只能用灵力幻化银针做暗器。 “都给我住手!” 他压着心中的怒气朗声喝道,话音未落那大汉已经“哎呦”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众人顿时都转头看向着突然出手的不速之客。 他们都是山庄的护院家丁,从未见过庄主本人,因此只认得管家,此刻见到管家恭敬的哈腰站在楚然身边,知道他是比管家更有身份的人,于是不敢怠慢,纷纷停下手来。 蓝衣少女见围住她的人突然停手,于是转头看向楚然,挡住面容的长发瞬间被风吹起,顿时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来。 她的姿色平凡无奇,甚至比不上山庄里的丫环侍女,但是她的一双眼眸里却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完全易于常人。 楚然看到那张脸时突然一愣,双唇颤抖着,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少主,她、她真的是个妖怪啊!” 管家抻着脖子终于努力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楚然愣愣的听着管家结结巴巴的说这少女原本不是少女,而是昨日从猎人手中买来的一只蓝狐,他心中忽然就是一痛。 不顾管家的阻拦缓缓几步走过去,那蓝衣少女竟然也忘了逃,只是看着走来的楚然,秀眉微微蹙起。 那一抹月白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闪过,笑容中带着化不开的悲伤,与面前的蓝衣少女合二为一。 她的脸……楚然终于在蓝衣少女的面前停下,抬手拨开她的长发,凝视她那双闪着冰蓝色光芒的眼眸。 太像了,太像了…… 他喃喃低语着,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容貌,仿佛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无论站在哪儿,身上都会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皎洁如同午夜的那一轮新月。 月凉风华染,记得第一次听到杀手之王的名字,他曾经戏谑着跟皇甫瑄调侃,多么风雅的名字啊!这杀手之王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人物。 只是没想到月白的面纱底下,竟然藏着那样一张平凡的脸。 或许不够美丽,但是再平凡,却也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虽然,那并不是因为爱。 “月染……”,楚然语气中满含忧伤,轻轻唤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蓝衣少女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他,知道楚然叫出那个她熟悉无比的名字,这才张了张嘴,轻声道:“我不是月染啊!我是蓝络……”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她开口,那明明就是只蓝狐幻化成的少女,却生的与常人无异,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只是带着淡淡的怯懦。 “你不是月染,那为什么……” 见她否认自己是月染,楚然的眼眸一沉,便又轻声问道。 “月染,她是我姐姐。” 蓝络抿了抿唇,低下头轻声说道,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只说给楚然一人听。 “少、少主小、小心!” 管家结结巴巴的在楚然身后喊,生怕他离那“妖怪”太近,明明是只蓝色的小狐儿,竟然一瞬间就变成了寻常少女,这还不是成了精的妖怪么? “无妨,她伤不了我。” 楚然挥了挥手,示意让家丁们全数退下,他走过去牵起蓝络的手,她虽然和月染容貌相似,但是身材却比姐姐矮了几分,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你认识我姐姐,你……是谁?” 蓝络眨着眼睛看着楚然,他的脸被白玉一般的面具挡住了大半,露在外面的只有眼睛和嘴巴。他的眼眸竟然是淡淡的茶色,波光粼粼的仿佛一湾清澈的湖水,看的她几乎要呆了。 “我?我是这儿的主人。你姐姐的……朋友!” 楚然说着牵起她的手往大厅走,心里翻涌的,全都是旧时与月染的那些回忆。少女月白的衣衫飘荡,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却美丽。 蓝络仿若受惊了的小鸟一般躲在他身后,不断的抬头看着一路狠狠盯着她看的人。 “别怕”,楚然笑着柔声的安慰她:“我会送你回家的……” 回家?蓝络跟着重复着那个词,突然心中一阵阵的温暖,回家,想起宁静的小木屋,清澈的小溪,还有在溪边嬉戏打闹的孩童,她的嘴角不由得荡漾起了微微的笑意。 我,终于又能回家了。 ------------ 22 重返故乡 幻影堂江南分堂,皇甫瑄隐在屏风后,听着星儿查问无忧山庄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心里隐约有个念头,朦朦胧胧的却总是不那么清楚。 前来议事的几位管事都是江南分堂的骨干人物,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少主人,于是不免好奇的往屏风后看,却只看见气宇轩昂的一抹身影,便立刻惊为天人。 “知不知道几位掌柜最近一个月里都见过些什么人?” 皇甫瑄听完了议事,想了想便随口问道。 “回少主,都查过了,都是些生意上的往来,没什么可疑的!” 有人回应,立刻将查到的资料递到星儿手中,再由星儿呈给皇甫瑄。 皇甫瑄简单翻了翻,见没什么可疑的便随手丢在一边。 不对! 突然眉峰一挑,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绸缎庄的掌柜,为什么会去和做煤炭生意的人见面?货运行的管事,又为什么去见一个镖局的镖师? 他动了动嘴角,迅速的沉声吩咐道:“把这个做煤炭生意的和那个镖局的镖师都给我悄悄的请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刻意将那个“请”字咬的重重的,目光中闪动着杀气。 影子领了命便迅速出动,等不一会儿就有消息传来,两个人都带了回来,关在后院的密室里。 “既然人是你们请来的,就由你们问吧!我在一旁听着就好了。” 皇甫瑄想了想,指尖红光一闪,抹过脸颊立刻化作一张青铜色的面具。 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的脸。 受不了大刑的逼问,两个被皇甫瑄“请来”的人很快就招了实情,原来是有人花钱请了他们将掌柜引出来会面,但是究竟是谁花钱请了他们,两个人却始终说不出来。 “少主,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星儿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凑到皇甫瑄身边小心的问。 皇甫瑄叹了口气,便轻巧的丢下三个字,快步走了。 “先留着。” 他要去跟楚然商量一下对策,毕竟这些事情与无忧山庄脱不开关系。 留了星儿在幻影堂处理事务,皇甫瑄便绕了路到街口的糖果铺子买了蜜饯果子,想要拿给楚然讨他开心。只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飘过眼前,他整个人突然吓得一愣! 手里的蜜饯果子险些掉到地上! 那个蓝衣少女的脸明晃晃的,分明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杀手之王月染! 他猛地抬头看向楚然,他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脸上平静如常,似乎并不以为然。 “然儿,她是谁!” 皇甫瑄想起月染险些和楚然拜了堂,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面前的蓝衣少女却瞪着一双眸子怯怯盯着自己看,目光中丝毫没有杀手之王才有的锐利气势。 将装了蜜饯果子的纸袋子丢在石桌上,皇甫瑄瞪着眼睛看楚然,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什么月染竟然起死回生了? 他把她带到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皇甫瑄眼中的愠色,楚然终于撑不住笑出声来。 “哎你别气啦!她不是月染,是月染的妹妹啦!” 边笑边解释,笑得合不拢嘴,皇甫瑄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楚然口中的蓝络,那个少女与杀手之王生着同样的一张脸,但是却显得娇小而怯懦,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杀气。 “她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就被当作稀奇的玩意儿卖给了山庄,正好让我遇到了。” 楚然淡淡说着,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皇甫瑄帮他买的蜜饯果子,于是兴高采烈的打开来吃,刚吃了两口忽然停下来,朝着蓝络招了招手。 “哎,给你吃……” 他笑得乖巧可爱,捏着金黄的果子,那是蓝络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犹豫着,终于颤抖着手将果子拿在手里,小心的咬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好吃,她又用力的咬了一大口,脸上顿时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着蓝络满足的模样,楚然不由的笑了,目光中尽是释然的神色,皇甫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洞悉一切。 在这个叫做蓝络的少女身上,楚然想要努力的偿还对月染的亏欠。 他垂下眼眸,心中划过微微的疼痛。 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 “瑄,陪我回趟幽兰谷吧!” 楚然将手中的蜜饯果子都给了蓝络,见少女欣喜的看着他笑,于是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转头见皇甫瑄站在一旁低头不语,于是走过去环住他的脖子。 他从蓝络的口中知道了幽兰谷这个地方,蓝狐族千年来的隐居之地,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一时间,心中无限的向往。 “好。” 皇甫瑄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曾经答应了楚然要陪他回家,他不会食言。 无论他要去什么地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陪在他身边。 ——就算要他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也心甘情愿。 ------------ 23 幽谷幻境 很快就动身出发,在蓝络的带领下,皇甫瑄和楚然连夜赶到了幽兰谷之外的幻林外。 “这林子里有幻术结界。” 皇甫瑄拧着眉头,周身灵力流转,便查看到了这林子的不同寻常。 周身迅速的泛起红色的光晕,楚然侧头看他,知道皇甫瑄已然用上了灵力,以求找到幻术结界的入口。 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指尖一晃,便撑开灵力屏障为他守护着。 蓝络瞪大了眼睛看着红光将皇甫瑄团团环绕,楚然的指尖白光微微闪耀,于是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她认得那是灵力的象征。 没想到这两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竟然都有一身卓越的灵力在身。 比起月染,她的灵力要弱的多,不过她依然能够辨别出皇甫瑄的灵力与狐族一系完全不同,而楚然指尖不易察觉的白光中,竟然闪烁着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的心忽然莫名的颤抖起来。 “我找到了”,皇甫瑄轻挑眉毛淡淡一笑,目光仍是平静如常:“然儿,你往后一点。” “嗯。” 楚然点点头,会意的侧身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看着皇甫瑄,一脸幸福的表情。 蓝络站在楚然身后,看着皇甫瑄稳稳的上前一步,衣袖轻甩之间,一道闪亮的红光破空而出,径直飞向幻林的西北角。顿时虚空中瞬间绽放出绚丽的红光,四散如同焰火盛放。 红光环绕之间,皇甫瑄双手负后静静伫立。楚然却已经拉着蓝络往幻林里走了进去。 蓝络呆呆看着皇甫瑄轻易的就破掉了幻林的守护结界,目瞪口呆。 这结界是狐族先辈的长老所设下,用以保护狐族千百年来的平安,正是有了这结界的存在,蓝狐族和幽兰谷才能够一直与世隔绝,在千年前的战火当中侥幸保留下来。 但是更令她愕然的还在后面,当皇甫瑄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幻林之后,楚然突然眼眸一闪,不经意的轻挥衣袖,只见灿烂的白光在他颈间一闪而过,便顺着指尖倾斜而出! 西北向,被红光冲开的结界漏洞,在白光汇入的瞬间竟然被全数抹去! 这、这是……蓝络几乎要被这样的情景惊呆了,他竟然用灵力重新关闭了皇甫瑄刚刚打开的结界! 而且这样的灵力单纯到几乎透明,却蕴涵着超乎想象的巨大能力。 蓝络身不由己的抬起手,指尖闪烁起淡淡的冰蓝色光芒,她的守护灵力极弱,但是却具备其他狐族不曾拥有的能力——她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指尖在眉心一点,双目合上再张开,眼眸便不再是冰蓝的颜色,而流转着绚丽夺目的金色光芒。 侧头,楚然的侧脸就那么毫无保留的落在视线里,一瞬间无数画面疯狂的涌进她的脑海,她不由的仰起头,任不属于她的过往在记忆里冲撞着,却找不到出口。 雪山之巅,他从三千年的玄冰封印当中破冰而出,一席白衣不染半点尘埃,却瞬间化作灵巧的白狐,咬住玄衣少年的裤腿死死不松口。 那是他和他的前世,看向彼此的目光中满含关切,只一眼,便将自己的未来许给了对方,再不怀疑。 蓝络不由的落下泪来,她认得那纯白皎洁的小狐狸,蓝狐族的传说中,狐族之主向来诞生在皮毛如雪的白狐族,而能够用一杆玉箫呼风唤雪的,却只有掌管冰石的狐之灵。 眨眨眼睛,猛然间明白过来,眼前那人,就是狐族等待了千年的少主人! 毫不迟疑,蓝络提起裙摆,忽然转身朝着楚然跪了下去! “少主!” 楚然脸上突然绽开了花朵一般美丽的笑容,他俯身将蓝络拉起来,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蓝络低下头,眼眸瞬间回复成蓝色。 “金瞳?”楚然察觉了蓝络眼眸的变化,于是淡淡一笑:“你能看到我的前世?” 他曾经在一卷古书上看到,拥有金瞳之人能洞悉每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蓝络刚想张口回答,却听到不远传来细碎匆忙的脚步声,皇甫瑄率先警觉,手腕一抖便甩出随身的九节鞭,楚然抢前半步用身子护住蓝络。 “什么人!” 皇甫瑄朗声喝道,他早已经察觉来的两个人不过是寻常角色,于是并没有完全放在眼里。 “贺大哥王大哥!” 蓝络忽的看清楚来人,于是面露欣喜,不顾一切的朝着两人飞奔而去。 皇甫瑄这才收起九节鞭,转身走到楚然身边站着。 “蓝络你跑哪儿去了?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声音洪亮的贺大哥长的也又高又壮,他见了蓝络跑过来,于是欣喜的上下打量。 “你怎么能跑到幻林外边呢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啊!要是叫猎人抓到了就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王大哥拧着眉头开始不停的数落,蓝络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 “我没事的,对了他们……” 蓝络刚想跟两个人说明楚然的身份,却见王大哥已经快步的朝着皇甫瑄和楚然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怒气冲冲的说着:“蓝络是不是他们欺负你?等着,让王大哥帮你出气!” “不是啦!” 蓝络一边说一边冲上去死死扯住王大哥的袖子,楚然已经忍不住的靠在皇甫瑄身上笑出声来,皇甫瑄只是弯着嘴角,手很自然的搭上他的肩膀。 “王大哥是他们救了我啦!” 蓝络张开双臂挡在王大哥身前,仰着头看他,语气坚定。 “——而且,他……就是我们找了好久的少主!” 边说边转头指向楚然,却见相貌俊朗的少年正趴在另一个少年的肩膀上笑的不亦乐乎,全无昔日的翩然风度。 “然儿……真有那么好笑么?”,皇甫瑄推了推楚然,无奈的丢给他一个白眼,示意他收敛一点。 “嘿嘿……”,楚然抱着皇甫瑄的胳膊笑了两声,这才努力的忍着不笑,满脸通红的故作严肃:“他说你和我长得像坏人哎!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自己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是少主?” 王大哥似乎完全不能相信,那个笑的像个孩子的少年就是他们等候了千年的少主人? 楚然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抱着笑痛了的肚子,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凭空多了好多人。 王大哥贺大哥赶去向长老们通报少主到来的消息,蓝络领着皇甫瑄和楚然一路往前走,穿过层层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在青山碧水的环绕中,小小的村落错落有致,屋顶袅袅青烟飘荡,楚然几乎看的呆了。 狐族经过千年的传承,此时已经与人类的生活无异,修行百年便能化为人形,且容颜不老。于是随处可见青年男女的身影,河边洗衣,屋前砍柴,一派安静祥和的画面。 只是在这期间还有幼小的蓝狐灵巧的跑来跑去,那是修行未够百年的小狐,三三两两的追逐打闹,似乎嬉戏的正欢畅。 皇甫瑄一侧头就看到一脸严肃的楚然,他淡茶色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么? 楚然看着小巧的蓝狐三两成群的打闹,一路跑到自己脚下好奇的抬头打量,那一双双冰蓝色的眸子闪亮着,他突然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已经破土而出了。 低头,无声无息的合上眼睛,指尖在颈间的项链上一扫。 ------------ 24 少主归来 楚然看着小巧的蓝狐三两成群的打闹,一路跑到自己脚下好奇的抬头打量,那一双双冰蓝色的眸子闪亮着,他突然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已经破土而出了。 低头,无声无息的合上眼睛,指尖在颈间的项链上一扫。 唇角微微露出温和恬静的笑容,众人只见眼前白光闪烁,长长的衣襟划过眼前,少年竟然瞬间化作雪一般的白狐,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尾巴,眼波里盈盈的都是笑意。 皇甫瑄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无比熟悉,于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 蓝狐们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先是用鼻子闻闻,然后轻轻蹭过来。白狐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在一群蓝狐的环绕中间仰着头,显得无比骄傲。 他们等待了千年的少主,终于出现了。 皇甫瑄静静的看着化身白狐的楚然,脑中恍惚间升腾出无数个模糊的画面。 正在忙碌的青年男女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在这其中,还包括听了通报赶来的狐族长老们。 长老们见到纯白如雪的白狐,于是身不由己的双手颤抖起来,心中无比激动喜悦。 他们在此处等候了千年的时光,千年来有人死去,新长老继位,却都没有忘记将这个使命传承下去,每年他们都会派出了灵力出众的勇士外出寻找,却次次都无功而返。 没有想到此刻,狐族少主竟然就突然出现在了幽兰谷。 战战兢兢的下跪,楚然看着面前零零乱乱的跪倒了一地人,有的大哭有的迷茫,还有的见别人下跪才跟着跪倒的。 于是身形一闪,重又化为白衣翩然的少年,愣愣站在那儿不说话。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着自己和族人重逢会是什么场面,他会不会落泪,却不想到竟然是今天这样的景象。 月染曾经告诉他,他是狐族等待了千年的希望。那么他们又希望他做些什么呢? “然儿,你先叫他们起来啊!” 皇甫瑄扯了扯他的衣襟,楚然于是才回过神来,认准了狐群之中领头的长老,快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请先起来吧!” “谢少主!谢少主!” 千年来,狐族的领头长老已经换了几位,楚然面前这沥长老是新近才上任的,赫然还是美艳女子的打扮。虽然已经几百岁的年纪,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衰老的意味。 沥长老激动的朝着楚然磕了个头,这才颤抖着起了身。 身后的众人便跟着纷纷起了身。 “少主归来,可喜可贺啊!” 沥长老打量着面前风姿卓越的楚然,越看他越觉得喜悦。 蓝之一族的传说,千年前狐族与八大门派一战,双方死伤无数,最终狐族少主与孤杭山大弟子欧阳夏相约决战,但是一战之后,两人却都不知所踪。 随后八大门派展开反攻,狐族除了蓝之一族外,全数覆灭。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的蓝狐族圣地当中,突然降下神谕。 于是这个守候传承千年,直到少主归来的那一刻。 “既然少主归来,属下恭请少主进入圣地!” 沥长老在一旁恭敬的说道,楚然不以为然的扬起了下巴便问:“为什么要我进圣地?” “这……”,沥长老似乎面有难色,看了看四周,便凑到楚然身边,低声道:“少主您要进圣地看看千年前的神谕。” 她这话虽然说的声音很低,但是皇甫瑄微微凝神便听了个一清二楚。 “哦那好我们走吧!” 楚然转身一把扯着皇甫瑄的袖子就要往前走。 “可是少主……” 沥长老边说边抬手拦住了楚然身后的皇甫瑄,刚刚所有人都把关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然身上,她竟然此时才留意到幽兰谷竟然还有人类的存在。 “他是人,他不能留在这里!” 狐族千年前被八大门派联合剿灭,因此与人类结下了不解的深仇。只是蓝之一族灵力远不如其他三族,因此一直蛰伏幽兰谷,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 沥长老冲着皇甫瑄厉声喝道,他的话引起了狐群的惊恐,除了蓝络和楚然,所有人似乎对于人类都抱着恐惧,于是纷纷后退。 “不然我先走吧?” 皇甫瑄不想让楚然为难,于是主动提出要走。 “不行!我就要你留下,他们又能怎么样!” 楚然一甩衣袖,竟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瞪起眼睛的样子却不免有几分少主的威严。 “反正我去哪里他也要跟着去,否则我就不去了,你们看着办吧!” “然儿啊……” 皇甫瑄轻叹了一声,楚然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根本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本族圣地……” 沥长老显得有些为难,狐族的圣地又怎么能让一般的人类进去呢?那可是大忌啊! “长老不必担心,我在外面等着便是了。” 皇甫瑄似乎是看出了沥长老的为难,于是便淡淡开口,他表面上看起来一直都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性子,与世无争的模样。 楚然不依不饶的拉着皇甫瑄嘀咕了半天,最后终于卖了睿王的面子,允许他在外面等着。 沥长老这才松了口气。 ------------ 25 真命天子 蓝之一族当中能够进入圣地的人本就不多,楚然在沥长老的引领下,缓缓沿着小溪一路往前走。没想到的是,蓝络竟然也跟在沥长老的身边,他这才知道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然也是长老中的一员。 她虽然灵力不高,但是却有着一双能够洞悉过去未来的金瞳。 蓝狐族的圣地位于幽兰谷深处,群山环抱之中,俨然藏着水流湍急的大瀑布。 哗哗的巨大水声让楚然看的很是好奇,他时不时的扯着皇甫瑄的衣袖,靠在他耳畔两个人窃窃私语。 水花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两个人亲昵如常的举动,却让沥长老看的愕然。 她全然不能接受狐族尊贵的少主和一个人类的男人如此亲密。 “敢问少主可曾娶亲?” 沥长老心想着楚然是否与皇甫瑄有不一般的关系,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只是若自己的少主人娶了人间的女子,也并非什么好事。 心中正忐忑着,就听见楚然淡淡的回答了句“娶了”。 皇甫瑄一愣,就想起满是大红喜庆的喜堂,红烛轻燃,唢呐阵阵,少女凤冠霞帔,最终的结局,却是一路血色蔓延而去。 那场婚礼,早就成了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沥长老的一颗心瞬间便沉了下去,莫非狐族王室的血统就这样流入了人间么? 却听见楚然淡淡的又说了下去:“也不能说是娶了,或许应该说是娶过了吧!” 他在心里,早已经承认了那场婚礼,只是出于感激,而并非爱情。 沥长老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 “是她让我到江南来找你们的……” 转头看向蓝络,语气缓缓的忧伤起来,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这少女的眼中,却并没有月染那般锐利傲然的光芒。 “蓝络,用你的金瞳能看到么?你姐姐她……死了。” 他说着不由的就叹了口气,蓝络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眸子里金光一闪,便唤出金瞳,企图看到月染的踪迹。 她的姐姐死了。 当看到月染在楚然怀中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蓝络的金瞳之中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沥长老不解的看着蓝络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楚然黯然忧伤的样子,皇甫瑄却别过头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你明明娶了我姐姐,可最后却选了他!” 蓝络看着楚然,却抬手指向皇甫瑄。 她眼中的金光未退,一脸愤怒。 “那你当我姐姐她……是什么?” 最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哽咽难言。 月染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两人自小分开,但是双生子之间的血缘却永远难以割裂。 楚然垂下眼眸愕然无语,蓝络愤愤的转头看向皇甫瑄,眼中不经意就闪过璀璨的金色光芒。 他虽然容貌绝美远胜过女子,但是却丝毫掩藏不住身上那种傲然的王者气度。 接连不断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着,甚至让她有点应接不暇。 奔腾汹涌的江畔,皇甫瑄和楚然策马而立,身披银甲战袍,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瑟瑟的抖。 战船驶过江面,划出连天的水花,大幅的水雾遮盖了半个天空,一片迷蒙。千军万马厮杀,视线里突然就涌起铺天盖地的血色,悲凉的惨不忍睹。 蓝络恍惚间好像看到少年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信步迈上高高的王座,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冷傲。 她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竟然是……皇甫瑄竟然是…… 蓝络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宿命选定的真命天子。 她的脚一软,几乎要踩到地下的碎石子把自己绊倒。 狠狠的一咬下唇,后退着踉跄两步,头也不回的转身逃开。 “蓝络!” 楚然拔脚就要去追,却被皇甫瑄一把拦住:“你随沥长老去圣地吧!我去追她!” 楚然看着皇甫瑄坚定的神情,于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也好,就交给你了。” 皇甫瑄到了别便朝着蓝络跑远的方向追了上去,楚然转头看了看已经目瞪口呆的沥长老,轻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哦,哦……” 沥长老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圣地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楚然转头看了一眼皇甫瑄远去的背影,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却不知道这一去,那些被岁月尘封了千年的真相,即将重见天日。 ------------ 27 复仇阴谋 蓝狐族圣地几乎是一个天然的冰洞。 楚然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他初遇皇甫瑄时,两个人无意间走进的那个冰洞。 似乎这两处,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心中忽然升腾起异样的感受。 这个地方,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沿着冰雪覆盖的路一路向前走着,处处可见倒悬的冰柱,颜色清澈透明,闪烁着灿烂的光华。 他脸色平静如常,但是越往前走,心绪的波动就越强烈。 似乎有个声音在耳畔低低的呼唤,你终于来了。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冰洞尽头的那平滑如镜的冰面上。 脖颈上,冰一般的宝石里光华流转,似乎突然就有了生命。 于是不由的抬手,一把扯出贴身戴在的八宝琉璃项链。 握在掌心里的宝石温热水润,灿烂的光华在沥长老面前一晃而过,她惊异的身子抖了一下,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冰石?” 楚然并不知道“冰石”为何物,只是曾经听月染提过一回,想来这东西应该是狐族的圣物才是。 冰石乃是狐族千年来传世的圣物,此番重现于世间,竟是在蓝狐族隔绝已久的圣地里。 楚然无视沥长老惊异的神情,只是径直往前走着,他总是觉得,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呼唤着他,他循着那声音的来源,脚下不停的往前走着。 平滑如镜的冰面上,瞬间便铺开纯白的光华。 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刻就被眼前展开的景象所吸引。 面前平滑的冰面在“咔嚓咔嚓”的声音当中一片片的碎裂开来。 楚然缓缓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仿佛这样的景象,是早已经在胸中重复了千百次的画面。 一片片碎冰缓缓升腾成浓郁的雾气,沥长老已经被这样的景象惊呆了,她此前也几次出入圣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景象。 想来也只有狐之一族的少主亲临,才能唤起圣地如此的感应吧? 楚然的白衣一甩,掌心摊开,纤细修长的手指上,缓缓凝聚起无数纯白的碎片。 唯有这样一双手,能够轻易的将月之光华全数凝聚,幻化出那把无形无体的双刃光剑。 那把千年前曾经见证了血腥杀戮的——月之影。 原来,千年之前,是我的前世将记忆留在了这里。 楚然看着手中的双刃光剑,侧头,转身指尖轻弹,一道白光闪过,便在巨大的墙壁上做出一个六芒星的记号。 被封存的记忆影像随着六芒星的流转而缓缓展开。 看见的那些画面,熟悉又陌生,却如同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自己的心上。 原来,前世的我们,就已经是不被祝福的恋人啊! 看着玄衣少年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曾经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他为了解开他身上的血灵,不惜以血偿血;他为了挽救他几近破碎的生命,最终牺牲了自己。 他们经过千年时光的轮回,终于又在茫茫人海遇见了彼此。 拥有这样的爱,何其幸运…… 楚然垂下眼眸,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沥长老却被这样的画面惊呆了。 原来千年前将狐族少主逼入轮回的那人,经过转世轮回,竟然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 不能,不能将他留下! 沥长老心中顿时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那个人类的少年再留在少主身边。 趁着楚然看着前世的记忆影像发呆时,她竟然不做声的悄悄退了出去。 沥长老找到皇甫瑄和蓝络的时候,皇甫瑄似乎已经向蓝络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蓝络,去给少主准备休息的房间吧!” 沥长老看似和蔼的笑着,蓝络于是点了点头,泪眼朦胧的去了。 皇甫瑄看着面前貌似不太友好的沥长老,却依然礼貌的点头微笑。 “多谢您了。” 沥长老仔细打量着面前高挑帅气的少年,他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样斯文有礼的模样。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因为见了楚然前世的记忆,她在心里便更加敌视皇甫瑄,只是脸上不动声色,默默盘算着对付他的办法。 为了狐之一族的将来,就算是令少主震怒,她也必须除掉这个人。 “哦对了,然儿他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劳烦长老带我去找他?” 皇甫瑄想着要去找楚然,于是便开口发问,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沥长老思绪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 “请随我来吧!” 她一闪身走在前面,皇甫瑄便自然的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径直走着,走了不久,皇甫瑄就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纷乱的石林。 进了石林之后,沥长老脚步飞快,身子在乱石当中晃了几晃,便不见了踪影。 皇甫瑄心下警觉,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沥长老的计。 快步走出石林,沥长老心下暗自得意,这石林乃是狐族禁地,传说被施了轮回之咒,因此易进难出,进去的人十有**都会被活活困死在林中。 但仍觉得不够稳妥,于是双手一抬,在空中凭空做出种种手势。 念动咒语,双手交叠之间,忽然就燃烧起熊熊火焰。 用力一挥,竟然将这凝聚了全部灵力的冥火咒推入了石林之中! 他若死了,少主便会安心留下了吧! 想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28 劲敌到来 “沥长老,请您把驱动冰石的口诀告诉少主吧!” 蓝络起身走到沥长老面前,俯身蹲下。 “我不会说的!” 沥长老别过头,神情坚定,竟然是铁了心的样子。 “不是的……” 蓝络黯然的摇摇头,俯身凑在沥长老耳畔轻声道:“你们不能杀他……因为,他是宿命选定的真命天子!” “什么!” 沥长老心中一惊,脸色由白转青,突然间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摇头长叹:“为什么会这样……” “还请少主饶沥长老一命!” 蓝络知道沥长老心已经软了下来,于是转身在楚然面前跪下,身后众人便跟着跪倒了一片。 楚然挑了挑眉毛,他虽然气沥长老伤了皇甫瑄,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族人,也不好对她下太重的手,正好有了蓝络求情,于是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那好,只要皇甫瑄安然无恙,我就饶她一命,但是……” 他晃了晃右手,双刃光剑凭空消失不见。 身形微动,所有人只见白影一闪,衣襟飘荡,楚然已然伸手,并起双指在沥长老的右肩上轻轻一点! “她从今往后再没有资格使用灵力,也不再是蓝狐族的长老了!” 说话的工夫已经退回原地,楚然浅浅一笑,一道灵力早已沿着沥长老的周身游走,废去她一身的功力。 恩威并施。 狐族少主归来后的第一次出手,震惊了整个幽兰谷。 “我答应你们,倘若登基为帝,一定还狐族一个公道!” 苏醒之后,皇甫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于是便毫不犹疑的许下承诺。 说话的时候,一直全心全意的看着楚然,似乎想要让他看到自己目光中闪烁的坚定和决然。 在幽兰谷休养了几天,楚然便提出要走,。 虽然皇甫瑄中毒刚刚痊愈,身体仍很虚弱,但是他仍放不下无忧山庄的那桩案子。 新上任的长老首领几经挽留,最后知道自家少主的心早已经随着皇甫瑄飞去了外面的世界,于是也不再挽留,而是召集了蓝之一族中最精锐的勇士前来,加上蓝络在内一共十三人,要他们随同楚然一起离开。 楚然不好推辞,于是将他们收在身边。 而这些精锐,就是日后震惊天下的飞狐卫队。 皇甫瑄和楚然返回宅子的时候已是深夜,一进门星儿就焦急的迎上来,行过礼就急匆匆的抱怨楚然:“你这是带少主去了哪儿了?怎么也不留张字条给我,担心死人了!” “就是去了个地方……哎呀,我饿了!星儿姐姐家里还有没有吃得啦?” 楚然不好说明,于是故意的将话绕来绕去,顾左右而言他。 皇甫瑄觉得有点疲倦,于是在正中的椅子上坐定,也没闲着,就拿了几日里幻影堂送来的消息开始翻看。 星儿没好气的瞪了楚然一眼,转头见门外整齐的列着两列队伍,尽是神情恭敬的男人,领头的却是于是吓得愣了一下。 “这些是……你们带回来的?” 她瞪着眼睛指指门外,楚然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人多了,我看从明儿起,我们就扮作是过路的商队吧!” 皇甫瑄吩咐了一句,又埋下头翻着手里的信笺。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楚然看了他一眼,也朝蓝络使了个颜色,星儿便跟蓝络一起忙着安顿众人去了。 “咦?东寰国内竟然有军事调动?这是要出兵?” 楚然探过头,瞥了一眼皇甫瑄手中的纸页,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桂花核桃酥,于是边吃边支支唔唔的继续往下说:“他们不是连年大旱,国库的钱都用来救济灾民了吗?哪儿来的钱凑齐粮饷?” 边说着,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皇甫瑄的大腿上,将咬了一半的核桃酥往他嘴里塞。 “然儿你觉得,他们是想要往什么地方用兵?” 皇甫瑄拧起眉头来若有所思,张开嘴任楚然将核桃酥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一只手揽上楚然的腰。 “兵发河阳城……军饷一百二十万两……” 楚然眼眸一转,骤然亮了起来,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知道了!” 然后自己立刻痛的呲牙咧嘴,一边急着解释道:“这次南郡的几家店面,不见的银两加起来刚好一百二十万两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话音刚落,楚然突然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皇甫瑄重伤刚刚痊愈,动作仍然不那么灵敏,但却也心中有了警觉。 一席紫衣身影,翩然立于院内。 在夜幕的笼罩下,那人的身上环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眉目在昏暗的夜色下根本看不清楚。 只是手中折扇“哗啦”一声展开,缓缓摆了两下。 整个人便凭空生出优雅高贵的气质来。 “呵呵,名满天下的无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楚然毫不犹豫的闪身挡在皇甫瑄面前,仰着头洒然一笑,语气不卑不亢。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 29 千丝万缕 楚然毫不犹豫的闪身挡在皇甫瑄面前,仰着头洒然一笑,语气不卑不亢。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边说着,右手一伸,指尖白光一闪,缓缓凝聚出双刃光剑。 “哎呀,好歹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用一上来就用剑对着我吧!” 折扇缓缓的摇了两下,动作优雅,皇甫瑄却突然感觉到对方强劲的气势,于是硬撑着站起身来,手腕一甩,九节鞭如同一道蛟龙,敏捷的破空而出! “九龙银索?” “哗啦”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收起,在指尖轻巧的挽了个花样,稳稳握在手中,薄唇动了动笑道:“早就听说过九龙银索之名了,没想到今儿是在这里看到了!” “既然知道……咳……” 皇甫瑄轻喝了声,却突然按着胸口俯身,一口鲜血骤然从口中溢出。 他旧伤未愈,刚刚催动灵力身体便不能负荷。 楚然见皇甫瑄吐血,于是立刻抬手去扶他,皇甫瑄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抬手抹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迹,便勉强的直起身,撑着站在楚然身边。 “让我来吧。” 楚然抬手拦了皇甫瑄一把,眉眼之间却含着笑意。 语罢,双刃光剑便在空中凭空划过一道白光,径直抬起手,指向来人。 “呵呵……我其实并不想跟你们为难的。” 紫衣男子哗啦一声展开折扇,晃了两下,儒雅俊秀的容貌在雾气中渐渐凝集成形。 楚然和皇甫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风姿卓越的男子,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不打架,那你想要干什么?” 楚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站在对面的男子,然后桀骜的扬起下巴。 “很感谢无忧公子为东寰大军提供的一百二十万两军饷。” 紫衣男子朝着楚然和皇甫瑄欠了欠身,仍是一副优雅有礼的模样:“所以呢?我们还希望公子再帮我们个忙……” “哦?要我们帮你的忙?” 楚然挑了挑眉毛,双手负后,抬头。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要向无忧山庄借一点东西。” 紫衣男子浅浅一笑,开口:“素闻无忧山庄的船队可以自由通行于青江之上,所以,我想向无忧公子借船队一用。” 与其他生意不同,无忧山庄的船队拥有在各国领地通航的权利,但是船队每次出航,必须以庄主的字迹和印信作为凭证。 “借船队?” 皇甫瑄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公子是要运什么去南郡?是粮草,还是士兵?” 他听对方一说,心中便顿时清明一片,近些天来的疑团全数有了解答。 楚然听了他的这句话,眼睛也骤然亮了起来,他朝着皇甫瑄吐了吐舌头:“不错不错,这个办法看起来还不错哦!” “然儿啊……别打断我的话行不行?” 皇甫瑄看向楚然的表情中透着宠溺,转过头来,便又是淡然的样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看样子,东寰是要起兵攻打南郡了?” “这位公子料事如神,不知道怎么称呼?” 折扇再度收回手中,金线绣出的镶边在黑夜中闪着灿烂的光华。 “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倒是这位公子,既然要借无忧山庄的船队,为何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留下?” 皇甫瑄笑道,背在身后的指尖却微微蜷缩着。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静自然。之前流银沙就已经极大的损耗了他的灵力,再加上这次冥火的毒烟灼伤了内脏。虽然楚然已经用冰石为他解毒疗伤,但是要恢复到从前那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对方言语之间已经散发出强大的气劲,他要努力坚持才能勉强招架。 楚然似乎是看出了皇甫瑄的状况,于是手腕一翻,双刃光剑在空中凭空划过一道亮色,将对方送来的气劲硬生生从中央劈开。 “呵呵,看来这位公子是重伤未愈啊!不易太过操劳,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紫衣男子浅浅一笑,弯起嘴角,优雅的欠了欠身,举手投足间竟是绝美的风姿。 他边说边平摊掌心,白皙的手掌上静静躺着小小的青花瓷瓶。 楚然看到那个小瓶子便是一愣,随即脑中立刻闪现出杀手之王月染曾经给过他的那颗丹药,两个青花瓷瓶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花纹和形状! “你和月染,是什么关系?” ------------ 30 提前动手 他边说边平摊掌心,白皙的手掌上静静躺着小小的青花瓷瓶。 楚然看到那个小瓶子便是一愣,随即脑中立刻闪现出杀手之王月染曾经给过他的那颗丹药,两个青花瓷瓶竟然是一模一样的花纹和形状! “你和月染,是什么关系?” 没等对方说话,楚然立刻一挑眉毛,他忽然想到当初偷袭他们的黑衣人,被他们打落的暗器上刻着小巧的一弯新月,那时候他觉得熟悉,此刻终于想到,原来是曾经在月影身上,见过同样的标记。 杀手之王,莫非还有同伙么? “你竟然也认识月染?只可惜……唉……” 紫衣男子垂下眼眸,言语间透着黯然的神色,随手将青花瓷瓶抛向楚然:“这药对他有好处,也算是我的诚意吧!” “若是我不答应借船队给你呢?” 楚然将小瓷瓶往桌上重重一放,瞪眼,他不喜欢受制于人,更何况如果东寰攻打南郡成功,对于北辰来说并非好事。 “我向来的规矩都是先礼后兵,所以……” 折扇轻摆,瞬间交到左手,握紧。 “要动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然从头到尾就没有打算与他合作,更何况他明目张胆的抢走了无忧山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敢打自己银两主意的人,就绝对不能放过。 双刃光剑一甩,身形一晃就冲了上去。 紫衣男子以折扇作为武器还击,只见黑夜里白紫两道光芒闪烁,绚丽如同花火绽放。 眼见楚然的灵力不及对方,皇甫瑄心中焦急不已,于是咬牙竭力起身,跟着加入战圈。 楚然的双刃光剑剑气凌厉。虽然无形无实,正面交锋威力极大;皇甫瑄的九节鞭名为“九龙银锁”,柔中带刚,专挑对方薄弱的地方攻击。 但是紫衣男子一柄看似薄薄的折扇,却轻巧敏捷,先后与双刃光剑和九龙银索相碰,只见火花四溅,却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让我来!” 楚然双手横握双刃光剑,动作敏捷的下劈! “既然礼不成,就别怪我下杀手了!” 紫衣男子冷喝一声,神情瞬间冷淡如冰,他说话间折扇一甩,竟然不理楚然径直劈下的双刃光剑,飞身朝着他的胸口一点! “然儿!” 皇甫瑄看见楚然将整个前胸都送入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于是飞身冲上来将他一把推开! 看着楚然一席白衣从风中急速跌落,皇甫瑄浅浅一笑,心终于放下来。但是整个人却已经来不及收住身子,径直撞上对方的折扇,只见紫色的光芒冲破淡红的灵力屏障,径直没入皇甫瑄的胸口! “瑄!” 楚然声嘶力竭的喊着,却束手无策。 顿时绽开一地绚丽的红色花朵。 看着皇甫瑄,楚然用一手撑着地,一手提着双刃光剑,双目一瞪,顿时周身绽放出灿烂的白光。 细长的眼眸轻轻一挑,立刻就是一身杀气。 “你难道不知道,谁敢伤害他,就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抬手一指,缓缓抬起手中的双刃光剑。 楚然脸上露出傲然的神情,指尖一转,掠过到脖颈上的冰石,然后骤然弹出,一团白光将皇甫瑄团团包围起来。 “所以……我不客气了!” 楚然敏捷的身子跃起,双刃光剑顿时爆发出极为耀眼的光亮,毫不犹豫的劈下! 紫衣男子折扇一甩,浅笑着迎上去。 “嘭!嘭!嘭!” 连着三声剧烈的响声,紫色和白色两团光晕在空中猛烈的撞击,然后毫不犹豫的爆开! 楚然甩开双刃光剑,一席白衣在夜幕的映照下,显得皎洁而明亮。 “呵呵……果然厉害!” 紫衣男子连续后退了几步,然后稳稳站定,哗啦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晃了两下。 “看来是我失算了,既然如此,我就改日再来拜访了!” 说着,身形一转便消失不见。 楚然手一甩,收起双刃光剑,便踉跄着跑过去检查皇甫瑄的伤势。 这时皇甫瑄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嘴角还挂着些许的血迹,他摇着头,示意自己没事。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楚然看向皇甫瑄,他面色苍白,但是却拧着眉头,似乎是有所忧虑。 “你在担心什么?” 楚然轻声问,一边伸手按上他的脉搏为他把脉。 “东寰……要攻打南郡了。” 皇甫瑄咳嗽了两声,在椅子上坐下。 “没有船队,他们想一下子打下南郡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吧!” 楚然不以为然的摇晃着脑袋:“你放心!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可是……” 皇甫瑄刚要说话,就被楚然凭空打断了,他干脆利落的接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果东寰打下了南郡,对于青江大营来说,确实威胁很大。” “是啊!青江大营聚集了半个北辰的兵力,如果南郡失守,后果会非常严重。” 他略微感叹了一下,楚然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侧头。 “我看,还是我们提前动手吧!” ------------ 31 假传圣旨 青江是北辰、东寰和南郡三国之间的交界,也是多年以来,南郡一直赖以自卫的天堑,正因为这条江,北辰和东寰才只能盘踞在江北,而无法攻破南郡这座江南的锦绣之国。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皇甫瑄刚刚才恢复的身体略微有些吃不消,不过好在一行人终于还是在预期的时间赶到了青江畔。 江面上波涛滚滚,两个少年并肩而立,衣衫飘荡,玄色和纯白交相辉映。 身后站着星儿和蓝络,十二飞狐卫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他们。 江边的空气潮湿但却清新,楚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率性的伸了个懒腰,楚然慵懒的看着正望向自己的皇甫瑄,顽皮的笑了笑,孩子气十足。 蓝络的目光一闪,双眸却不由自主的现出了金瞳,光芒闪烁。 恍恍惚惚的,突然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 “这么宽阔的江面,看来要好好的量一量,才能搭浮桥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量江?” 皇甫瑄惊异的转头看着蓝络,这个女孩轻松就吐出一个好像完全不可能会完成的设想。 “对啊!如果想要过江,光依靠船怎么可以,我们又不能建连环船,现在风那么大,还是浮桥保险一些。” 楚然俏皮的一笑,在江边踱了几步,抬头望了望江面。 这青江可真是宽呢?要想量一量,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目光灵巧的转了两转。 “你去找一些丝线,越多越好,要那种不容易轻易断掉的。” 楚然转头,朝着皇甫瑄笑了笑,又和他交换了一下眼色,见他微微点头允许,于是立刻吩咐飞狐卫去办。 “我们走吧!青江大营就在前面了。” 皇甫瑄看着江面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侍卫就牵了两匹马过来,他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 “哎瑄你好点了没有啊?” 楚然跟着翻身上马,策马一路追了上去。 如今东寰攻打南郡在即,他们必须调动青江大营的兵马,抢在东寰之前攻下辉陵。 当务之急,就是拿到青江大营的兵权。 青江大营兵马约六万人,由督军副指挥使曹彬担任主帅。 皇甫瑄和楚然商量之后做出决定,唯一的办法就是,假传圣旨。 他们伪造了一份即刻率兵攻打辉陵的圣旨,并任命睿王皇甫瑄为督军,楚然还从各地筹措了银两,作为劳军之用。 另外一方面,皇甫瑄派人秘密送奏折入宫,向天景帝说明情由。 而幻影堂派出影子,潜入东寰和南郡打探消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皇甫瑄和楚然带着飞狐卫队策马急驰,很快便来到了青江大营的门口。皇甫瑄仍旧是玄衣外加披风,蓝络和星儿也都换了男装,和楚然一样扮作是飞狐卫队的一员。 对面,一身戎装的曹彬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匆匆的赶来迎接这位“督军”。 皇甫瑄此前曾经与曹彬有过会面,于是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曹彬走过去。 “恭迎王爷!” 曹彬率先朝着皇甫瑄跪拜,身后的将军和卫队也立刻跟着下跪行礼。 “众位请起,军营中既没有王爷、也没有皇子,更没有督军,有的只是和你们一样上阵杀敌的军人,所以,从今天开始,见到我,不必跪拜!” 皇甫瑄上前,一手扶起曹彬,朗声说道。 灼灼风姿在士兵铮亮铠甲和兵器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俊朗。 他收罗人心。 毕竟,要登上帝位,就必须得到这些兵将们的支持。 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谢王爷!” 曹彬在皇甫瑄的搀扶下起身,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眸,上次见他,那锦衣儒雅的睿王还是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但是如今目光中却透着锐利,总觉得多了些什么。但是这样的锐利目光只是在眼中一闪,却瞬间就换成了儒雅淡然的神情。 “大家都起来!” 皇甫瑄双手负后,望着仍旧跪倒在地的士兵们,语气坚定。 “谢王爷!” 士兵们排山倒海般的道道谢声,听得皇甫瑄等人略略有些热血沸腾。 “王爷一路赶来青江大营辛苦了,请随我入帐稍作休息。” 由曹彬引路,楚然吩咐蓝络带飞狐卫队将带来的银两送入库房,星儿带人在帐外驻守,自己随皇甫瑄一同进了大帐。 却不知道此事的曹彬,心中正犹豫不决。 身为军人,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总觉得在此时天景帝下旨攻打辉陵,更派来从没有带过兵的二皇子前来督军,事情非常蹊跷,。 “曹将军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察觉到曹彬对自己的怀疑,皇甫瑄仍然随意的在大帐的主位坐下,面前摆着一个沙盘,敌我双方的形势标记的栩栩如生。 楚然便自然的站在他身后。 “能够做出这个精确的沙盘,曹将军看来对敌我双方的形势相当了解啊?” 皇甫瑄抬手将一面小旗拔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曹彬惭愧,此前多次攻打辉陵,却屡战屡败。” 曹彬低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去正视对方的眼眸。 “梁都有青江作为天然屏障,主帅朱翔又是出了名的狡猾多诈,曹将军尚未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并不是什么丢人的大事。就算是本王,其实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攻下梁都。” 皇甫瑄扬了扬嘴角,曹彬是个良将,更是个值得收为己用的人才。 楚然目光瞥过向皇甫瑄,他记得曹彬膝下有一子一女,曹彬的女儿曹凝香也曾经是睿王妃的人选之一。 想要笼络人心,联姻这一招绝对是最有用的办法。 睿王尚未纳正妃,甚至连侍妾都没有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家中有女的大臣权贵,都在打这英俊儒雅的睿王的主意。 对此,楚然其实并非不在意,但是他仍然心中清楚,皇甫瑄迟早是要纳妃的。 “将军!” 心中正想着,帐外传来的急促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皇甫瑄抬头,和楚然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者便走过去掀开营帐,对着门外戒备的侍卫道:“什么事,放他进来!” “是!” 侍卫这才放开试图闯入大营的不速之客,任他一头冲入大帐,跪倒在地。 皇甫瑄起身,慢慢的打量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男子,嘴角抹过一丝浅笑。 “将军!我这次真的想到办法了!” ------------ 32 议和阴谋 男子抬起头,他不过是寻常书生打扮,单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让皇甫瑄顿时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对你说过,你的那套根本行不通吗?” 这个书生还真是麻烦,每隔几天都要想办法混进大营一次,然后告诉自己一些根本不可能会实现的想法。曹彬小心的望皇甫瑄的方向看去,生怕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书生会惹得睿王殿下不高兴。于是喝道:“来人,把他拖出去!” “将军!将军……我真的有办法,这次是真的啊……” 两个士兵走进来,一人扯起男子的一只胳膊,想要把他拖走。 “等等!” 楚然及时的出声喝住了两个士兵,他们不约而同地望了曹彬一眼,见曹彬无奈的点了点头,于是才放开男子,任他跪倒在地上,转身出帐去了。 “曹将军,不妨让他说说啊……” 皇甫瑄又在主位上缓缓坐下,这才望向一脸不甘的男子,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能做到么?” 直到刚刚楚然出声拦住两个士兵,男子才注意到,原来在大帐中,还有另外几个人。起先,他的一门心思都放在曹彬身上,但是此刻看起来,似乎曹彬还要听命于这个神色儒雅的男子,听见他朝自己问话,于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见将军?” “我叫邱贺明,求见将军是为了向将军献策,我有办法让大军渡过青江。” “哦?” 楚然的双眉一挑,见曹彬似乎正有什么话想说,于是向他投去制止的眼光,让他暂时不出声。 “那么,说来听听看。” “青江水流湍急,而大军不擅水战,因此如果乘船渡江,很容易被敌人占了便宜,但是如果搭浮桥,就可以趁着敌人不备偷偷渡过青江,到时攻城是陆战,我军就可以攻无不克。” 邱贺明从从容容的说着,但是心中却还是有点忐忑不安,毕竟,他的这个想法还只是理论而已,曹彬曾经笑称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不知道这个官阶高过曹彬的人是否能够接受。 不过在一旁的皇甫瑄却微微惊愕了一下,他之前曾经听蓝络口中提过搭建浮桥渡江的想法,但是却对此一直抱有怀疑。此时听见邱贺明也提出这个想法,不免有些诧异。 “那你认为,在哪里搭浮桥最合适呢?” “这……” “那浮桥的长度又该怎么确定呢?” “我……” “看来,现在你只有想法没有措施?” “…………” 楚然笑着问出一个个问题,看似风轻云淡,但是却问得邱贺明哑口无言。 “想法还不错,只是细节方面,还需要好好的斟酌,不如,你可找些丝线来用用?” 楚然转头看了皇甫瑄一眼,眼中流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神色。 “丝……丝线?” 邱贺明一脸疑惑的抬头望向楚然,随即眼中很快浮现出释然的神色:“有人懂我了,原来阁下想的比我更深远,我懂了……太好了……哈哈!” 竟然无视旁人的注视,随性的放生大笑起来。 楚然的嘴角也抹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个看似有点疯疯癫癫的家伙,其实很聪明。能够单枪匹马的闯到军营里来献策,勇气可嘉;能够想到搭建浮桥渡江的办法,谋略方面应该也有几分本事。 皇甫瑄起身,慢慢的走到邱贺明的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皇甫瑄这才看清,邱贺明并不高,肤色有些异样的惨白,小眼睛,但是眼眸里却格外有神。 “知不知道我是谁?” 皇甫瑄望着他,目光顿时锐利如刀,但是邱贺明竟然丝毫没有畏惧,反倒从容的看回去。 “贺明不知,但是想必阁下一定曹将军的上司。” 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邱贺明的肩膀,笑道:“你猜得不对,我不是曹将军的上司,我只是来督军的。” 转身,随意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仰起头来,朝着邱贺明一笑,指了指沙盘周围的座椅,道:“坐,不用客气。” 邱贺明呆了一呆,见皇甫瑄顿时转为温和的神色,这才选了张椅子坐下。 转过头来,朝着曹彬道:“将军也坐。” “这……” 曹彬犹豫了半响,于是也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也坐。” 皇甫瑄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楚然,目光中闪过温柔地神色,语气也异常轻柔。 “是,王爷。” 没做过多的言语,楚然便在皇甫瑄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四个人便围坐在沙盘边,皇甫瑄将一面小旗拿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掠来掠去。 “刚才邱贺明提出的想法,也正是我的打算。不过前提是,需要曹将军为我们介绍一下附近的地形,便于具体的实施。” 说着侧身去看身边的沙盘,随手一指,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采石渡口。” 曹彬想也不想便回答。 “那这里呢?” “夹皮谷。” “这附近地势如何?” ………… 皇甫瑄看着沙盘,一个个问题接连而出,曹彬不愧是名将,无论他问到哪一个地点,他都能够准确无误的回答出当地地形和地势的特点,不过令众人惊异的是,邱贺明也对这一带了若指掌,随口便可以补充曹彬的回答,让皇甫瑄心中不禁暗暗称赞。 “采石渡口正连着夹皮谷,而夹皮谷地势隐密,附近都是草丛和树林,便于藏匿。如果我们趁天黑从这里渡江,将人马安顿在夹皮谷内,天亮时便可以一举攻城,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熟悉了附近的地形,皇甫瑄双目一转,便定下了计划。 “只是……我们要如何搭建浮桥?” 曹彬突然开口,他还是不太明白浮桥的问题。 “那就要靠那些丝线了。” 似乎有些累了,楚然懒洋洋的笑了笑,适时的插话。 “邱先生,可愿意留在我身边,为我军效力?” 皇甫瑄抿了抿唇,柔声问话,邱贺明听到这话,想也不想,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道:“当然愿意!” 他在南郡只是个小小的穷秀才,根本得不到重用的机会,而这个新上任的督军竟然愿意将他收在身边,一想到这些,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么,为我做一件事情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资格。” 皇甫瑄转头看向楚然,朝他微微一笑,楚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会意的回给他一个笑容。皇甫瑄于是起身,走到邱贺明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露出释然的神色,兴奋的朝着他点点头,转身出帐去了。 “嗯……还有一事要请王爷作主。” 待邱贺明出了大帐,曹彬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到皇甫瑄手中,道:“这个,还请您拿个主意。” “议和?南郡怎么会想到突然议和?” 看过了信,皇甫瑄这才缓缓抬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禀告了父皇没有?” “折子递上去了,但是可能还要个三五天才能到京城,所以暂时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皇甫瑄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因此有些心情烦乱。于是朝着曹彬挥了挥手,道:“容我想想吧!” 转身要走,转身便又转过头来道:“我带来的银两,就劳烦将军派人分发给将士们吧!” 吩咐完便离开了大帐。 回到了曹彬为他们安排的营帐,皇甫瑄有些疲倦的找了个座位坐下,挪了挪身子,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扶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 “对于议和你怎么看?” 没想到皇甫瑄会问他这个问题,楚然于是愣了一愣,才回答道:“这时候议和,我觉得其中有些阴谋。” 皇甫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吩咐星儿,叫她尽快搞清楚,到底我们离开之后,辉陵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 33 议和阴谋 他心中隐隐觉得,在辉陵城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定与那个穿紫衣的男子脱不开关系。 只是,他到底是谁呢? “我想去一趟辉陵。” 皇甫暄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 “去梁都?你想要议和?” 楚然显得很惊异。 “我没有议和的打算,不过如果想要攻下辉陵,里应外合更有把握。况且,那个神秘的男人上次差点伤了你,我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的!” 停了停,见楚然一脸惊愕的神色,于是浅浅的笑了。 “宝儿,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皇甫暄的声音柔和下来,他本就不想楚然上战场,只是情势所逼,才带着他来到青江大营,如果冒冒然重回辉陵与南郡和谈,他不知道到底再遇上什么凶险,所以不想楚然和他一起去。 “你觉得呢?” 出乎意料的是,楚然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眸弯起来。 “就算我不带你去,你也会自己偷偷跟着去,是不是?” 皇甫暄一下子就看懂了他眼中闪烁的意思,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你了解我,所以……就带我一起去嘛!” 楚然眨眨眼睛,反手揽着皇甫暄的脖子,吊在他身上撒起娇来。 皇甫暄深知楚然的性子,于是心中清楚小狐狸已经决定的事情,就再没有人能够改变。 只是这一去,就免不了又要遇上凶险了。 他会担心,因为这会比他自己受伤更让他心痛。 “谁?” 皇甫暄突然脸色一变,星儿已经快步的掀开大帐的帘子进门。 她一身男装,胸口上绘着金色的三道弧线,是飞狐卫队的打扮。 “少主,是我。” 星儿在皇甫暄的面前停下,将手上的信函送上。 “你带了梁都的消息来?” “是,幻影堂的人打听到,大元帅朱翔正与南郡国君密议,急召了青江上游的五万大军前来支援,并且想以议和为借口拖延时间。” 星儿从容道,楚然和皇甫暄相视一笑,原来对方是调集了军队来增援,怪不得这么急切的提出要议和,原来是缓兵之计。 “那,我们就给他这个时间好了。” 皇甫暄双目一转,转身在沙盘上查看地形,道:“不能让后援的五万大军接近青江大营,否则我们将会腹背受敌。星儿,可知道这五万大军是从水路还是从陆路来?” “水路,来的是朱翔胞弟朱策的精锐水军。” “这样啊…”皇甫暄的指尖在沙盘上轻叩了几下:“如果是水路来,我们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铁链和铁椎,埋伏火箭,烧掉他们的船队!” 楚然适时的伸手拔下一面军旗,在沙盘的一处缓缓插下,笑道:“觉得这个位置如何?” 皇甫暄和星儿一看,原来楚然将小旗插在了青江上游的一个渡口。而这个渡口,两面都是险滩,水流湍急,船不能靠岸,人只有站在两旁的山崖上能够勉强容身。 逃不掉,也无处可逃。 两个人齐齐点头。 “好了,此时容后再说”,皇甫暄笑道:“星儿,你留在大营,我会吩咐人把消息传给你,总要有人与曹元帅交涉的。” “星儿明白。” 星儿点了点头,便听见皇甫暄又接着往下说:“明天接了帅印,我和宝儿就动身去辉陵,星儿,你帮我安排一下……带的人不要太多。幻影堂那边也要有人接应。” “是的少主,星儿立刻去安排。” 星儿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想到皇甫暄叹了口气,又道:“是成是败,就看这场仗了……” “放心吧!我们一定能赢的!” 楚然灿烂一笑,伸手拍了拍皇甫暄的肩膀。 攻城的计划很快就定了下来,只是众将领们对皇甫暄要亲临辉陵的做法没法达成一致,十几个高级将领在大帐里围着主帅又吵又嚷了半天。平日里一向好脾气的皇甫暄终于忍无可忍,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就将军帐里那个庞大的沙盘掀翻在地。 “你们吵够了没有!” 双目一瞪,寒光四射,顿时大帐里鸦雀无声。楚然躲在一旁惊讶的吐了吐舌头,好久没有看到皇甫暄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我看,在这么下去,我也不必征求你们的意见了!东寰的军队打到门口,你们也吵不出个结果来!” 第一次见到温和冷傲的睿王爷发如此大的脾气,于是众人都小心的闭上了嘴巴。他们当中有的是曹彬的嫡系,有的军功累累,一贯在军营里嚣张跋扈,还有的是陈王的旧部,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头一次上战场的少年王爷放在眼里。 “曹云将军,军中会水的士兵大概有多少?” 皇甫暄转头看向一个年轻将军,他是曹彬的大儿子,从小就跟随着曹彬南征北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军衔却已经不低。 “应该有一半以上。” 曹云抬头看着这个仿佛比他年纪还要小的督军,躬身回答。 “那好,就请曹将军从全军上下挑出两千个水性好的士兵,每天到青江边练习,十天之后,我要看到他们一口气游过青江!” “是!” 虽然不知道皇甫暄的用意,但是军令如山,曹云转头见父亲在一旁不做声,于是立刻应了一声,匆忙的去办了。 “至于搭建浮桥的问题,邱贺明自会带精确的数据回来,刘将军,你是负责军中粮草补给的,搭建浮桥需要的材料和人手,就由你负责筹备,期限也是十天。” 皇甫暄转身,目光落在一个白发老将军的身上,脸上重新拂过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放的柔软起来。 “刘将军,我军能否攻破辉陵,就要靠您的浮桥了。” “老夫明白!” 这位刘将军虽然战事经验丰富,但是却一向不得重用,不过他在军中一向以谨慎小心著称,皇甫暄知道这个任务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其他,就按照刚刚议定的办吧。我已经派人往南郡国君送了书函,明日就会动身前往辉陵议和。” 这句话一出,引得将领们议论纷纷。 皇甫暄心知他们不满,于是一甩衣袖,道:“我知道众位将军担心我的安危,不过,大家都是军人,既然对方已经提了要求,就断然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更何况,我在辉陵,更有利于我军的攻城。” 转头,见一旁侍卫打扮的楚然正朝着他的笑着,一脸淡定从容。 他心中一暖,于是抬眼看向曹彬,淡淡道:“曹元帅,无论十天之后我是生是死,都请你按照计划,全力攻下辉陵城。” “王爷!” 曹彬浑身一颤,失声喊出口来,他分明从这话中听出了决然的意味。 抬头,皇甫暄已经在一旁坐下,手中拖着茶盏,浅尝辄止,一脸平静。 他的视线骤然模糊起来,仿佛面前的那人不是睿王皇甫暄,而是二十年前,带着他南征北战,打下万里河山的当今圣上,北辰的天景皇帝。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 34 辉陵之城 第二天一早,皇甫瑄便带着楚然动身出发,随行的还有四名飞狐卫,以及一小队兵士,他们从青江大营的渡口乘船,按照事先商定的路线,从水路赶往辉陵。 南郡方面也派出了丞相韩熙负责此次和谈,在城门口恭迎这位睿王爷的大驾。 另外一方面,曹彬调集了人手,偷偷的在青江上游水道里钉下木桩,设置链锁。 曹云挑选出的两千精兵也分成二十队,每天在江边隐蔽的地方操练。 至于邱贺明,每日扮作渔夫,在江上来回穿梭,用丝线丈量江水的宽度,并记录水流的速度和变化情况,为搭建浮桥收集资料。 算算日子,十天的时间已经相当充裕。 一切,好像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皇甫瑄这边。 旧伤未愈,皇甫瑄一直没能好好的休息调养,劳碌奔波之下,竟然伤势复发,还有加重的趋势。好在他有灵力护体,再加上楚然以冰石辅助,伤势才得以控制。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皇甫瑄斜靠在床头,神情略有些疲倦。 “应该还有半天的行程吧!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做好防卫准备了。辉陵那边派来迎接我们的是丞相韩熙,按照预订的行程,随后会一同入宫与南郡的国君会面,然后是接风的酒宴……” 楚然正有条不紊的向皇甫瑄介绍着接下来的行程,但是说了半天也得不到一句回应,于是低头一看,原来皇甫瑄早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唉……你这是何苦啊……” 楚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扶皇甫瑄在床上躺好,为他盖上被子。 “王爷!”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过刚响了一声,楚然就迅速的闪身冲了过去,一把拉开门,将敲门的人堵在外面,然后随手拉上房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少主刚刚睡着,小声一点!” 压低了语气,低声说道,生怕吵醒了皇甫瑄。 来的是侍卫队长,他正一身戎装,没有带头盔,看起来神色焦急。 “不行,我必须要见王爷,因为,我们的船四周发现了好多来历不明的敌人……” 侍卫队长一边说,伸手就去推船舱的大门,楚然伸手按住了他,一挑眉毛。 “我说过了,少主他刚刚睡着,你不能打扰他!” “我一定要见王爷!” 两个人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直到船舱的大门哗啦一声打开,皇甫瑄披着披风静静的站着,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行了,你们闹够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楚然狠狠的瞪了侍卫队长一眼,走过去垂手站到了皇甫瑄的身边。 “来了多少人,上面什么情况?” 其实早在楚然关上船舱大门的时候,皇甫瑄就已经醒了,也听到了侍卫队长对楚然说的话,于是不等侍卫队长开口,便开始询问外面的情况。 “回王爷,左右一共四支船,看样子像是普通的渔船,船上有多少人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一接近我们的船,就开始不断往船上射火箭,看起来是要烧我们的船!” “我们的人有没有伤亡?” “暂时还没有,不过船上有几处着火,属下已经安排了人负责灭火。” “火?” 楚然听了侍卫队长的话,于是双目一转,随即轻声道:“让我先上去看一下吧!” 不等皇甫瑄答应便快步走上甲板,迎面就是一阵浓烈的烟雾,楚然抬手掩在口鼻上,皱了皱眉头。 腥臭的味道,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一定是在这箭上动了手脚。 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人,有水手,也有随行的卫兵。 楚然缓缓走到一支箭矢旁,抬手拔下箭,晃了晃,将上面的火星弄熄,然后放在鼻边,轻轻一闻,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来而无往非礼也,楚然指尖微微屈伸,朗声朝着对面的渔船喊道:“既然有客人前来拜访,何不让我们一睹庐山真面目?躲躲藏藏的,似乎不是尊下为人之道吧!”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旧识啊!多日不见,没想到公子风采依旧……” 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随即风中便多了一席紫衣,风度翩翩,从侧影看,应该是俊秀的翩翩公子。 只是斗笠上垂下层层白纱,挡住了他的面容。 “哦?原来是你?” 楚然唯一错愕,随即淡淡一笑,抬手一挥,数道银两的光影在风中急速掠过,只听到连声惨叫,船上的一种射手应声倒地。 紫衣男子抬头,远远望着对面船上的一身翩然白衣,面纱底下,突然就展露出一个无比兴奋得笑容。 “既然这样,我的对手,那就辉陵城里再见了。” 挥手,厉声道:“发信号,撤退!” “是!” 身边的水手立刻在船上点燃信号弹,腾空而起的火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便消失不见。 “看,他们开始撤退了!” 看着四支船一起调头,楚然开心的笑了,他早已经听到了皇甫瑄的脚步声,于是很自然的转身,朝他微笑。 安排众人收拾好甲板,修好受损的船,辉陵城已经近在眼前。 忙活了好一阵子,楚然忍不住困乏,于是又到船舱里面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船缓缓靠岸,才回到甲板上,跟着皇甫瑄一起等候前来迎接的南郡丞相韩熙。 水手搭好了桥板,侍卫队长带着兵士在码头上一字排开,手按刀剑,个个都是铮铮汉子,从气势上便将南方瘦弱的士兵比了下去。 南郡的丞相是个胖的有些过分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头是圆圆的,肚子是圆圆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根本就像个外面描了画的大皮球。 这时侍卫队长走了过来,照着皇甫瑄恭敬的点了点头,道:“一切安全,王爷可以下船了。” “虽然这是南郡的地方,但是我想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动手才是。” 皇甫瑄笑了笑,信步下船。 “走吧!看看他们给我们安排了什么戏码。” 他刻意借了楚然的面具戴在脸上,挡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容,银亮的光芒闪烁,看的所有人几乎花了眼睛。 “这位就是韩丞相吧?” 皇甫瑄在韩熙的面前站定,从容的点了点头:“您比我想象中要的年轻不少。” “王爷也比我想象的要……嗯……” 韩熙支支吾吾了半天,看来言语表达的能力不是很好,皇甫瑄不在意的一笑,道:“神秘吧!嗯,对吧韩丞相?” “对,对……” 传说中,北辰的二皇子睿王容貌像极了故去的馨贵妃,而馨贵妃已经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韩熙不禁好奇,在这银亮的面具底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脸孔。 楚然站在皇甫瑄身后,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将来很可能将会与他们同一阵线。 那是狐族特有的感觉。 ------------ 35 南郡公主 突然,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到韩熙的身边,附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 楚然眉头一皱,他很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窃窃私语。反倒是皇甫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好,那你去安排吧……” 韩熙点点头,侍卫便一躬身,匆匆去了。 “王爷,国主在城南为您选了一处寝宫,车马都在外面等着,请您随我来。” 韩熙朝着皇甫瑄笑了笑,不过笑容不是那么好看,皇甫瑄觉得他的笑容像是挤出来的。于是也是随意的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花萼楼? 策马在寝宫门口停下,抬头望着高高的两层楼宇,凝神不语。 名字很美,位置也在皇宫的邻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楼前,竟然会有一种淡淡的荒凉感。 翻身下马,便有侍卫将马牵走,楚然很自然的站在皇甫瑄的身侧,随时随地提高了警觉。 皇甫瑄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柔情。 “不知道王爷对这寝宫还满意么?” 韩熙下了马车,来到皇甫瑄身边,低声问着。 “嗯,很好。” 皇甫瑄边说放慢了脚步往花萼楼里面走去,韩熙自动的跟在后面,但是却被楚然抬手拦住了。 “对不住了丞相大人,少主他要休息了。” 他板着脸看着韩熙,心里却时刻关心着皇甫瑄的伤势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晚上国主在宫中设宴,到时会有人来通知王爷。” 韩熙愕然了一下,便赔笑着道。 “我知道了,丞相请放心。” 皇甫瑄停了脚步,没回头,答道。 “然儿……” 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跟上来的楚然吩咐道:“让飞狐卫去幻影堂看看吧!让他们今晚派人来见我。” “噢……好……” 楚然转身对飞狐卫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两句,又将幻影堂的联络方式告诉他,便快步赶上去跟皇甫瑄并肩往前走。 南郡的王宫看起来要比北辰的更加豪华气派。 大厅里不点灯,而是从房梁上悬下无数丝线,每一根上面都垂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发出灿灿的光芒。 地上铺的是红毯子,还能看见其中夹杂着金色的丝线。 南郡国主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穿着紫色的绣花龙袍,风姿傲人。 皇甫瑄第一眼看见他,觉得他不像个帝王,而像个文人墨客。 于是半眯着眼睛,想象着他端着酒杯,沉吟“举杯对影成三人”的感觉。 皇甫瑄身后还站着换了普通侍卫服色的飞狐卫,楚然很自然的站在他身边,随时保持着警觉。 另外还有十几个亲卫,个个一身戎装,随时戒备。 晚宴设在南郡王宫的迎宾殿,国主的座位设在正首的位置,而将北辰睿王爷的座位安排在国主身边,可以看出对方的重视。 迎宾殿并不大,前来赴宴的大臣,也不过十几个,而且从官服上看,应该都是文臣。 战时与敌方和谈,对于提出议和一方的武将来说,应该算是奇耻大辱。 他们若是来了,往来不出三句,便要在宴席上兵戎相见。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是丞相韩熙,接下来的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臣子,不知道姓名。 皇甫瑄朝着韩熙点头问好,然后径直走向南郡国主。 “见过国主。” 欠身,然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奉上锦盒。 “来的仓促,没什么像样的礼物,请国主不要见怪。” 打开盒子,里面放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盒盖一打开,珠子顿时光芒四射,将大厅里所有的夜明珠都比了下去。 “这……王爷真是客气。” 南郡国主的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皇甫瑄没动,倒是楚然不经意的用眼角的余光扫射,在场的大臣也是一副惊讶模样。 这么大颗的夜明珠,确实百年难得一见。 只有一个人,表情纹丝未动,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楚然又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年纪不大,看来不到三十岁,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极为深沉。 一看,就是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 真正的君子,富贵不能移。 楚然很好奇,南郡国主手底下,还有这等人? 暗自把他的样子记下,想着将来攻破了城,一定要留下这个人。 吩咐身边的随侍太监将夜明珠收起来,国主便亲自将皇甫瑄引到座位前,楚然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时刻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你也去坐吧。” 皇甫瑄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面具底下,嘴角扬了扬。 楚然碍于身份不便多说话,只是低着头,就在皇甫瑄身畔的位置坐下。 “让朕为王爷介绍一下。” 国主在座位上坐下,这才一一向皇甫瑄介绍众人。 一张张脸,都没什么兴趣,直到介绍到刚刚楚然好奇的那个人,皇甫瑄眯了眯眼睛,这才看了对方一眼。因为楚然暗暗在桌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襟。 那张脸极为严肃,带着几分杀戮的气息。 司徒文,主管司法的御史。 该是个不好说话的家伙吧。 皇甫瑄放在衣袖底下的手微微的动了动,这种人,若是为敌,一定是难对付的对手,但若是同伴,一定是值得信赖的左右手。 “见过王爷。” 司徒文不卑不亢的起身,点头致意,然后便坐下,脸上不见一丝畏惧或者谄媚。 “在座的大人们可有人懂的鉴别古玩?” 酒宴很快开始,皇甫瑄端着金盏酒杯,突然冷不防的问。 国主被这问题问的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问:“王爷怎么这么问?” “有个老朋友,送我块玉,说是四朝之前的玩意儿,我不懂,想找人鉴别鉴别。” “众爱卿对这方面可有研究?” 国主看来也对那玉很有兴趣。 “臣倒是略懂一二。” “臣也知道些。” “那……不如明日我在花萼楼设宴款待各位,顺便请诸位大人帮我看上一看?” 皇甫瑄笑的自然从容,扬起眉毛。 古玉只是引子,他和楚然要演一场足以乱真的好戏。 “那么,明天本王就静候各位大人光临了。” 说着端起酒杯,满满的液体,透着辛辣的气味,不加犹豫的,一饮而尽。 “大家同饮,同饮啊……” 国主跟着皇甫瑄举杯,众人便跟着应和,一仰头便满杯喝下。 丝竹声悄然响起,穿了薄纱的舞妓便翩然而来,和着悠扬的乐曲,开始翩翩起舞。 其他人在薄薄的纱裙底下,粉红色的肚兜依稀可见。唯有中央那领舞的女子一身翠黄色长裙,挡住了姣好的身材。 她掩着面纱,身材高挑,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轻快灵动,黑瞳透着清澈。在簇拥当中,随着乐曲的节奏旋转着,面纱高高的扬起,依稀有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唇。 皇甫瑄隐约看到她的面容,突然就是一愣,手中端着的酒杯一晃,竟然洒出来了少许。 领舞的女子一边旋转,一边来到皇甫瑄的面前,伸手就要去触摸他脸上银色的面具。 ------------ 36 别有深意 皇甫瑄没动,只是呆呆的瞪着眼睛,在她触碰自己面具之前,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然一脸狡黠的笑容,他当然不会让别的女子轻易看到皇甫瑄的脸。 “啊!——你干什么?抓得人家好痛啊!” “琴儿,怎么是你?!” 国主的脸色一变,径直走上前来。 “她没什么恶意,放开她吧。” 皇甫瑄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楚然点了点头,眼神交错,后者便松开手。 被称为琴儿的女子抓着手腕,皱着眉头,一路习惯性的退到国主的身后,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父王,他抓得我好痛呢。” 众大臣惊愕,竟然是南郡的琴公主到了。 “琴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国主一半气奋一半无奈,偏偏又不能怎么样,打量着她这身不合规矩的装扮:“看你这是像什么样子!回你的寝宫去!” “人家就是想看看北辰的睿王爷长什么样子嘛,父王又不答应人家来……” “来人,把公主送回寝宫去!” 国主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太监上前,在琴公主面前恭着腰,低声道:“公主殿下,回去吧……” 看着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晴公主,皇甫瑄的嘴角扬了扬。 她虽然带着面纱,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仿佛在时光的某个角落,曾经有那样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用淡然却关切的语气对他说着话。 “国主……既然公主喜欢,不如等她换过了衣服,再过来吧。” 皇甫瑄想了想突然开口,笑的温和。 “这……” 国主顿了顿,没想到皇甫瑄会开口为琴公主求情。 “就是啦!父王啊……连王爷都这么说了……” 抓着国主的手臂一直摇,摇到他紧皱的眉头都花开了。 “好吧。” “好噢!” 琴公主朝着皇甫瑄灿烂一笑,笑容如同鲜艳的杜鹃花。 “谢谢王爷咯。” 说完,便一路小跑的冲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服了。 皇甫瑄望着她的背影一路消失在宫门口,嘴角扬起别有用意的淡淡笑意。 为什么会有那样相似的一张脸呢? 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楚然愣愣的看着他,他从没有见过皇甫瑄有这样的举动,他看向那个琴公主的眼神中,分明带着说不出的东西,那不是爱,可又是什么呢? 琴公主再回来,已经换上了锦衣外袍,披着淡青色薄纱,一双眼睛弯弯的含着笑。皇甫瑄看着她,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楚然略带疑惑的抬眼看着他,轻轻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角。 皇甫瑄这才回过神来,朝着他温柔一笑,示意他别多想。 琴公主在皇甫瑄的面前停下来,朝他屈膝行了个礼,一开口,仍是清脆悦耳的声音:“琴儿见过王爷……” “公主多礼了。” 皇甫瑄淡淡回礼,对这个公主,他并不讨厌。 她的容貌,和记忆中那个人何其相似,心中顿时涌动着一股一股的暖流。 是您……在这个世上重生了么? 两个人互相行礼致意,琴公主便坐到南郡国主身边去了,皇甫瑄随意的全场环视一周,见大臣们都在饮酒,只有司徒文一人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司徒大人在想些什么?” 皇甫瑄显然对这个看起来耿直的大人很有兴趣。 司徒文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答道:“下官在想,睿王殿下是否还有命活着离开梁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片。 南郡国主阴沉了脸色,楚然挑了挑眉,手握拳又摊开。 “还真是……”,皇甫瑄笑着拍了拍手,一扬头,似是不以为然:“司徒大人的话,是真话,本王喜欢!” 说着端起酒杯,遥遥的敬酒:“这一杯,我敬司徒大人,当官若是不能说真话,要来何用?” 语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司徒文愣了愣,哈哈一笑:“王爷好气量,下官佩服!” 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一场僵持,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化解。 皇甫瑄放下杯子,转头看了楚然一眼,见他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琴公主,于是轻声道:“然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楚然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移开。 “父王,琴儿是否可以问睿王殿下一个问题?” 琴公主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响起来,皇甫瑄看过去,见国主正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征求同意。 “公主但说无妨……” 他从容的一笑。 “王爷真的从未担心过,我们会找机会对你下手?” 琴公主的声音轻柔好听,说话的时候仍是笑意盈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皇甫瑄耸了耸肩,淡然笑道:“更何况,我死了还有别人可以领兵,不过,若是真的要我死,那也不必大费周章的迎我进城,否则我死了,国主不是落人口实了么?” “王爷说的有道理,琴儿受教了,敬您一杯!” 琴公主说着,端起酒杯,仰着头也是一饮而尽。 皇甫瑄不知道这公主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跟着也喝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却见琴公主正看着她笑,烟波流转,盈盈的都是笑意。 “朕约王爷前来,是真心议和,决无其他想法”,国主笑吟吟的看着皇甫瑄,又看看一旁的琴公主,突然就道:“为表诚意,朕愿意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王爷,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皇甫瑄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惊,他立刻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见他们都是一脸平静的神色,毫无异常,便猜想到,国主已经与他们早早商议过了。 心中顷刻间盘算着好几种想法,国主到底是要可以拖延时间等大军前来,还是真心的想要求和? 侧头,见楚然一脸淡然的吃着面前的点心,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你放心,我不会娶她。” 他指尖动了动,便用灵力传音到楚然的耳畔。 楚然眼眸抬了抬,却没有动,还是不做声的低头吃点心。 是啊!他如何能娶那琴公主过门? 只要看到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心中就不免泛起微微波澜。 因为这远在南郡深宫的公主,容貌竟然与他十年前故去的母妃有八分相似! 不知道如果父皇见到她,又会是怎样的情绪? 皇甫瑄眼波一转,顿时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遥遥的望向琴公主,目光闪烁起来:“婚姻大事,怎么也要看公主是否愿意……” “那琴儿,你愿不愿意?” 国主转头去看琴公主,见她满脸娇羞的笑容,抿着唇点了点头。 皇甫瑄眼眸一垂,不由的心中一动,这女孩子看起来,真的对这桩婚事抱着期望,她自己是否知道,这桩婚事,不过是一场政治的交易呢? “琴公主身份高贵,远嫁北辰,此等大事,我必须要上书父皇,征求他的同意才可。这样,我即刻就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回京城,请国主容我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我便能给国主一个答复。” 皇甫瑄朗声答复,既不答应也不推辞,琴公主只是笑着不语,楚然白了皇甫瑄一眼,他隐约猜到他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于是不理他,只是专心品尝南郡的风味小点心。 既然要拖,就拖个彻底好了。 ------------ 37 韩家公子 回到花萼楼,已经是深夜时分。 “瑄,夜公子来了……” 还没等皇甫瑄坐下来休息,楚然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进门。 刚回到南郡,正帮楚然打理山庄的夜之涵就上门了。 “哦?让他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 皇甫瑄忙着起身往屏风后面走,却止不住一阵眩晕。 “你怎么了?” 楚然见他险些跌倒,于是立刻小心的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问。 皇甫瑄摇摇头,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他抬头按着胸口:“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怎么会呢?我记得你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大半了!让我看看!” 指尖搭上皇甫瑄的脉搏,楚然拧紧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呼……吓死我了。你只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不要紧不要紧!” “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啊!就别担心我了……” 皇甫瑄说着拍了拍楚然的肩膀,转身往屏风后面换衣服,楚然快步跟了上来:“哎,今儿那琴公主长得很漂亮啊!” 语气中带着别样的味道,皇甫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你吃醋了?” 楚然赌气般的扭头,鼓起腮帮子不看他,仍然嘴硬:“才没有咧,谁那么稀罕吃你的醋!” “那如果父皇应允了,我就娶了她?” 皇甫瑄抿着唇微微泛起笑意,眼眸亮起来,分明带着狡黠的神色。 “你!……” 楚然跺着脚,一咬牙转头,狠狠的瞪着皇甫瑄,伸出的手指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懊恼的要命,这个人,怎么自己总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好啦不闹啦!” 皇甫瑄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轻轻将他拖进怀里,低声伏在他耳畔解释着原因:“我特别注意她,不是因为她长的美,而是她……长得很像我的母妃……” “你的母妃?” 楚然迅速的回忆起七年之前,皇甫瑄一身鲜血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了母妃。 “原来你的母妃,就是那样子的啊……确实,嗯,跟你有点像呢!” 楚然放松的将身子靠过去,轻轻抬手摸着皇甫瑄的脸颊,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连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嫉妒。 眼前少年瞪着一双细长却清澈的眼睛,满含柔情的看着他,皇甫瑄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放开手:“别让夜在外面久等了,有什么事情,一会儿我回来跟你说。” “嗯”,楚然点点头,帮皇甫瑄拿来玄色的外袍,帮他换上。 他们早已经无比熟悉对方的一切,没有轰轰烈烈的相爱,也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折,有的只是细水长流的幸福。 夜之涵穿着一身夜行衣,但是看起来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他正坐在客厅的桌边,手里宝贝的捧着一个雕刻精细的观音像。楚然跟在皇甫瑄身后走出来,见了他扬手就是一枚铜钱打过去。 “然儿!” 皇甫瑄阻拦不及,只来得及喊上一声,就看到楚然一脸坏笑,还朝他吐了吐舌头。 夜之涵飞快的往右侧了侧头,只听到“嗖”一声,铜钱擦着他的耳畔凌空飞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地上叮铃铃的转了许久,才稳稳的跌落地面。 “喂,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打人啊!” 他腾地站起来,但是手上竟然还拿着刚刚的观音像。虽然语调高了些,但是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愿意!你管不着啦!” 楚然丢给他一个白眼,然后不理他,径直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铜钱。 “我说王爷您也管一管,这小狐狸越来越猖狂了呢!” 夜之涵将手中的观音像小心的放在桌上,转身走向皇甫瑄。 “你也知道然儿的性子,他跟你开玩笑的,别见怪才是。” 皇甫瑄仍然是笑得温和无害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夜之涵的肩膀。 “谁叫你没事拿我们的东西的!” 楚然朝他撇了撇嘴,丢给他一个白眼。 “那个啊!” 夜之涵指指一旁的观音像,回给他一个鄙夷的神色:“那个明明就是这花萼楼里的东西,你这小财迷,不要什么都说是你们的好不好!” “我财迷也轮不到你管啦!” “行啦你们,一见面就打打闹闹个没完。” 皇甫瑄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吵嘴,一边适时的出来做和事老。 “对啊!我又不是来跟你吵嘴的!” 夜之涵一撇嘴,转头看向皇甫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次来,我是受人之托,送信给你的。” “信?什么信?” 皇甫瑄还没来得及问,楚然已经飞快的在旁边插嘴。 “是我叔父托我带给你们的信”,夜之涵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函,递给皇甫瑄:“他希望,可以跟王爷合作,做一桩大买卖。” “哦?不知道夜公子的叔父是……哪位大老板呢?” 皇甫瑄缓缓展开书信,边说话,边低头阅读起来。 “我叔父姓韩……” 夜之涵微微一笑,摊开手:“想必,王爷应该猜得到他是谁吧?” “哎我说夜啊!你不是姓夜吗?怎么你叔父会姓韩啊?” 楚然笑眯眯的看着夜之涵,一脸好奇。 “韩……韩……莫非是?” 皇甫瑄的眼眸一转,脸色却依旧从容淡然,看完信就将它递给一旁的楚然:“……你看,这应该算是一桩大买卖了吧?” “呀?韩熙韩丞相竟然是你叔父啊?我说夜,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叔父啊?” 楚然眯着眼睛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然后抬起头来问道。 “我姓夜,是随母姓……” 夜之涵笑呵呵的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试图用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说起来,我也算是韩家的人吧!” “没想到啊!原来韩丞相和你都是韩家堡的人。起先倒是失敬了……” 皇甫瑄朝着夜之涵抱了抱拳,楚然却在一旁笑开了花,边说边掰着手指头:“哎,听说韩家堡堡主有一二三四五,五个儿子啊!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排行第几啊?” “我?应该……算起来,排行第六吧!” 夜之涵微微一笑,他自小随母姓,江湖皆知韩家有五个儿子,但是他偏偏就是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六少爷。 “我想,这次你肯替韩家的人出面,并非只单纯的想要帮你叔父的忙吧?” 皇甫瑄想了想,以他了解的夜之涵的为人,这位看似只对古玩珠宝感兴趣的夜公子,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出手干涉别人事情的人。 想必,这位也是来者不善吧。 皇甫瑄心中盘算着夜之涵的用意,转头看向楚然,只见他只是悠闲的在一旁玩起了刚刚夜之涵心仪的观音像,于是目光闪闪,全是温柔。 “王爷明鉴,所以我说,这是一桩大买卖。” 夜之涵欠了欠身,然后细心解释:“我叔父希望跟王爷合作,扳倒朱翔,以保城破之后,依然能够荣华富贵,相信这个王爷一定能够办到吧?” 皇甫瑄没回答,只是慢悠悠的点了点头,浅笑。 “那你咧?你要什么?你可是向来都不做赔本买卖的呢!” 楚然忽然从旁边探出头来,很自然的插话。 “我要的不多,我只想要……” 夜之涵微微一笑,俯身在皇甫瑄的耳畔说了几个字。 “原来如此。” 皇甫瑄听了之后缓缓点了点头,楚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两个人相视而笑,竟然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场阴谋,可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 38 反间计谋 这场阴谋,可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为表诚意,我先修书一封,就劳烦夜你帮我转交给韩丞相,正好有一事,我们需要他的帮忙。” 皇甫瑄正说着,楚然已经会意的起身为他取来笔墨纸张,在一旁细心研起磨来。 夜之涵凑过去看了一眼,皇甫瑄写的是端正的小楷,字迹公正,正如他的人一样,看起来优雅温和。 只是心中明白,他笔下写的,却是多少条人的性命。 他是生意人,所以更懂得挑选最合适的人做他的合作伙伴。 他确信,未来登上北辰皇位的,一定会是这位看似儒雅温和的睿王皇甫瑄。 深夜时分,南郡丞相韩熙秘密潜入花萼楼,拜访北辰睿王皇甫瑄。 当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将军朱翔兴奋不已,他终于有机会,也有理由除掉这个一直和他对着干的老家伙了。 可是他不知道,当他写弹劾奏折的时候,韩熙一样在写着奏折。 可是第二天一早,只有一道奏折同时送到南郡国主的书桌上,另外一道早有幻影堂的探子帮忙代收了,可国主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仍在后宫陪着宠妃画山水画。 没有早朝,近了中午,大人们应了皇甫瑄的约,来帮他鉴别古玉。 皇甫瑄吩咐人在花萼楼的大厅摆开了酒宴,招呼各位大梁重臣。楚然随侍一旁,不时的和皇甫瑄眼神交流,等待时机。 酒过三巡,有人奉上古玉,请在场大臣们鉴别。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韩熙拖着司徒文两人借故出去了,楚然朝着皇甫瑄挑着眉一笑,好戏要开始了。 见皇甫瑄会意的点了点头,于是楚然便悄然退了出去。 司徒文和韩熙由前厅进了后院,沿着走廊小心的往前走,躲开几个看似巡查的侍卫,刚一闪身,突然就撞上一个人的后背。 “哎呀!” 那人惊叫了一声,手里捧着的东西哗啦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司徒文慌乱中只看到一副人像,依稀画的是朱翔的模样,刚想仔细看清楚,对方就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地上的画卷,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怎么看着,那画像很像是朱将军的啊?” 韩熙“疑惑”的问,司徒文心中也半信半疑,两个低声的商量了一下,于是小心的快步跟上去。 上到花萼楼二楼转角的一间房间,那画卷的人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便一闪身进屋,司徒文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于是也拖着韩熙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不敢到门前去看里面的情景,两个人便把头贴在一边的墙上,屏息聆听。 “东西拿来了?” “是的,这就是朱将军派人送来的信物,他的画像。” “那少主的信物送过去了么?” “已经交到将军府的人手上了,朱将军的意思是,稍后双方应该会个面,商讨一下攻城的详细计划。” “那好吧!我立刻去禀报少主,你先去休息吧。” 司徒文听到门口有人出来,于是连忙拖着韩熙,一个闪身躲在了柱子后面,小心的露出一点身子,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门,然后锁上门,这才离开。 “朱将军,莫非说的是朱翔将军?” 他看向韩熙,似乎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这……事到如今,本相也不瞒司徒大人了,我先前收到消息,朱翔投靠了北辰,要和睿王一起联手攻打梁都城,唉……” 司徒文向来办事沉稳,但是遇到这关系国家危难的事情,却也按捺不住,心里开始慌乱起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奏明国君。 于是顾不得辞行,拖着韩熙匆匆离开花萼楼,直奔王宫。 两个人离开之时,皇甫瑄还在和一众大臣们饮酒鉴赏古玩,楚然匆匆从外面走来,俯身在他耳畔轻轻低语:“他走了……” 皇甫瑄淡淡一笑,抬手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掌握。 这桩反间计,是他和楚然商议之后才定下的,如他所料不错,朱家灭门,已成定局,只不过,曹彬必然会为了失去这个劲敌而抱憾惋惜了。 战争就是这样,有时候,明刀明枪的较量,反倒是一种奢望。 ------------ 39 不惜一切 皇甫瑄所料没有错,司徒文的指证加上韩熙的奏折,朱翔很快被软禁,只是碍着朱家三代领兵的面子,还不好作为。 朱家谋反的事情办的轰轰烈烈,皇甫瑄反倒不急,每天悠然的不是带着楚然游览城内的古迹,便是在花萼楼里喂喂鱼,品品茶,反倒是琴公主经常前来,拉着皇甫瑄问长问短,俨然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睿王未过门的妻子。 十天之期,一晃便过。 深夜,一封密信送到皇甫瑄手上,正是曹彬的手笔,告之东寰的军队即将进入南郡国境,因此北辰大军即将按照计划开始攻城。 “瑄,听曹元帅的,你先走吧!” 楚然看了信,知道情势危急,南郡随时都会有所行动,皇甫瑄不能再留在辉陵城了。 “我不能走!” 皇甫瑄坚定的摇了摇头:“如果我走了,岂不是会让对方有所察觉,我不能冒这个险!”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你冒险,你不能再受伤了!” 楚然少有的瞪起了眼睛,和皇甫瑄面对面的站着,互不退让。 “对了,朱翔不能留了……叫幻影堂的人想办法解决他。” 皇甫瑄突然岔开话题,确实,北辰攻打辉陵在即,如果朱翔活着,必将成为祸患。 “我知道,但是你必须听我的,你先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楚然此时显得很强硬,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但毕竟是狐之一族的少主,一旦板起脸来说话,却自然带着威严的气势。 “然儿!” 皇甫瑄大喊了一声,但是却被楚然坚定的目光硬生生逼了回去。 “瑄,你先走吧!现在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可以让你领兵上战场,如果能够借这个机会收服那些武将,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楚然的语气骤然柔软起来,眼眸中波动着水一般的情绪。 “可是你……” 皇甫瑄知道楚然的意思,但是他却难以放心,将楚然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辉陵城里。 “我想,我应该不比你矮多少,也不比你难看吧?” 楚然低眉浅浅一笑,抬手指尖白色光华一闪,在眼前掠过,银白色的面具便凝聚成形。 抬起头,眸子里瞬间闪过冰一般的寒意。 他要以北辰睿王的身份继续留下来,为了守护他的皇甫瑄,无论未来多么凶险,他都愿意。 “不行!” 皇甫瑄用力的抬手,一把抓住楚然的手腕,抓得他生痛。 “来人!” 楚然皱了皱眉,突然大喊了一声,闪身进门的是两个飞狐卫,见到楚然立刻行礼。 “皇甫瑄,你放手!” 楚然瞪圆了眼睛,衣袖轻摆,左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柄匕首,他缓缓抵住自己的脖颈,然后朝着皇甫瑄挑了挑眉,正色道:“你走不走!走不走!” “我……” 皇甫瑄一时语塞,只是轻轻松开了手,他知道此时楚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难以更改。 “你们两个,护送王爷连夜出城,如果王爷有什么闪失,你们就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楚然看向飞狐卫,两人于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领命。 “是,少爷!” 楚然要飞狐卫也随着幻影堂尊称皇甫瑄为少主,而改口喊自己少爷。 “然儿……” 皇甫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呆呆望着他,想要将他此时坚定的表情用力记在心里。 “保重……等我……” 对望许久,终于双唇颤抖着说出句话,简单的四个字,却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嗯,我会的!你也是……要保重。” 楚然点了点头,眼波流转便满是笑意。 皇甫瑄依依不舍的看了楚然一眼,便一咬牙,飞快的转身离去。 “王爷!宫中来人传旨,请您即刻进宫!” 皇甫瑄刚走,便有侍卫前来禀报,楚然脸上带着面具,便被侍卫理所应当的认作是睿王皇甫瑄,却没想到另有其人。 “知道了!” 楚然边说边快步往前走,毫不迟疑,但是刚走出门口,目光落在两个飞狐卫的身上,于是眉头一皱,低声吩咐道:“立刻通知幻影堂,传少主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我军攻城之前除掉朱翔!同时安排幻影堂在军队里的探子,一定要挑动朱翔亲兵对国君的不满,如果可能的话,来场兵变更好……” 将两个飞狐卫都派了出去,楚然这才带着一队亲兵侍卫入宫。 南郡国君深夜召他入宫,必然是已经得知北辰大军即将攻城之事,楚然早料到此行凶险,但是却未曾想到,他会在南郡王宫见到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那是迄今为止,令皇甫瑄和他最为头痛的一个对手。 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光明,楚然只带着几个亲兵,缓缓策马进入南郡王宫。 没有上次入宫的盛大排场,甚至没有人来迎接,楚然看着身后的宫门缓缓关闭,一队戎装士兵手执宝剑,站在最前头的一位,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仍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折扇在手中轻轻的挽了个花儿,握紧。 “你?” 楚然一愣,随即回以一个爽朗的笑容,瞬间便想通了所有事情。 原来刻意安排这场和谈,企图拖延时间的不是南郡国君,而是这个一直在幕后为东寰出力的神秘人。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那男子淡淡的笑道,一张脸始终环绕在迷离的薄雾底下,让人怎么也看不清。 “是啊!还真是有缘呢!” 楚然感叹,心中却迅速的盘算着脱身的对策。 对方的灵力显然高过自己,硬拼不是好办法,他开始悄悄的打量着四处的环境,希望一会儿可以找机会用隐身术逃走。 “只可惜,我精心布的局,等来的却不是睿王爷,而是你。” 对方轻轻的抬手挥了挥,手持宝剑的士兵们便齐刷刷的后退。 “是你派人向国君进言,要他以求和拖延时间,等候朱策的水军支援,其实,你等的,是东寰大军吧?” 楚然上前一步,笑着昂起头,侃侃而谈。 “然后接着王爷前来议和的机会,借机除掉他……” “不错”,男子点点头:“你很聪明,不过你的聪明现在救不了你了,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话音未落,折扇突然哗一声甩开,还没等楚然反应过来,一道强劲的剑气已经穿透他的灵力屏障,迎面而来! 折扇当中,竟然藏着能够一击致命的短剑。 楚然慌忙的唤出月之影,抬剑抵挡,只听叮当一声,两剑相撞,顿时绽放出紫白两色花火! 双方侍卫自然不甘被人鱼肉,于是纷纷亮出手中兵刃,在气势上对峙起来。 “你跟月染,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然反手架开对方的短剑,目光却突然落在短剑上那个月牙型状的标记上。 “呵呵,云悠山,七剑谷……” 男子突然停下手,折扇一甩,缓缓扇了两下。 “你怎么知道月染的师门?难道你也是云悠山七剑谷的人?不可能啊!七剑谷的人除了月染,明明就已经……” 楚然双眸一转,突然大惊,脱口便问:“莫非,你就是当年将七剑谷夷为平地的人?东寰的相国公子……” “没错,我就是……” 男子打断楚然的猜测,语气淡然到不着一丝痕迹,缓缓解开最后的谜底:“月染的师兄,冷卓。” 东寰相国冷辰在八国当中并不出名,然而相国公子冷卓却名遍天下。 月染死后,楚然派人悄悄调查,才得知月染师承七剑谷,也因此知道了冷卓这个名字。云悠山七剑谷曾经是东寰第一门派,数年与朝廷对抗,却在一夜之间被他夷为平地。 什么样的人,才有如此本事? 楚然听了冷卓的话便是一惊,没想到他竟然是月染的师兄,那么说起来,他也是七剑谷的弟子,但是却能狠心的将师门夷为平地,他的心有多狠? “怪不得了……” 楚然迅速的回复平静,微微一笑:“这就能说得通啦!说到底,东寰要的不只是南郡这块地盘,更想借机吞了青江大营,对不对?” “所以……” 冷卓慢悠悠的摇了两下扇子,就听见楚然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不会要我的命……” 楚然笑眯眯的看着冷卓,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他的容貌于是越发的清晰起来。 那样的美,不同于皇甫瑄的俊朗,而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摇曳风情。 冷卓整个人仍旧笼罩在淡淡的薄雾当中,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 但是楚然见过那张脸,如水仙花般皎洁明亮,看起来温和淡然的紧,锐利的时候却犀利如刀锋。 “哦,你就这么有把握?” 冷卓眼睛一亮,唇角是藏不住的笑容,他喜欢这样聪明的对手。 “我死了,皇甫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南郡易守难攻,东寰粮饷不足,必定希望可以速战速决吧?” 楚然笑着侃侃而谈,说出他的看法。他知道东寰目前最大的症结所在,一边说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查看着周围的环境,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缓缓蜷缩起来。 “你错了,呵呵”,冷卓淡淡的折扇一甩,哗啦一声收回手中,缓缓抬手。 周身忽然就散发出极大的气劲,就连楚然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何处错了,怎么错了? 楚然的心中不禁诧异,若他是冷卓,必然会是这个想法,但是这么看起来,冷卓似乎有不一样的打算。 紫色的光华绚烂,身影一闪就跃向空中,楚然心中忽的响起警兆,于是快步闪开,手腕一翻,亮出月之影格挡。 冷卓的一招一式都凌厉无比,其中还带着强劲的气势,他的灵力极高,楚然深知不敌,于是只能极力的左右闪躲。手中仗着有双刃光剑的气劲不俗,才不至于落入下风。 “只要我抓了你,相信……睿王爷会乖乖将辉陵城奉上的。” 冷卓边说着,指尖光芒亮的耀眼,略一凝神,便洞悉了楚然灵力屏障的弱点。 于是毫不犹豫的抽出折扇中的短剑,寒光凛冽,抬手直刺! 只听嘭嘭作响,楚然感觉到周身的灵力正在急速的朝外流淌,于是心下大惊! 月之影飞快的下劈,去抵挡冷卓急刺而来的短剑! 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他不能落在冷卓的手中,否则,他一定会成为冷卓用来威胁皇甫瑄的砝码。 南郡对于皇甫瑄来说事关重大,他决不能让皇甫瑄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楚然狠狠的咬了咬牙,迅速的抬起手,指尖在脖颈间轻轻一划。身子高高的跃起,周身迅速的泛起皎洁明亮的白光,一时间照亮了半边天空。 月之影此刻早已经化成了点点白光散落在空中,楚然心中一边默念咒语,右手飞快的做出种种手势,而左手一直按在八宝琉璃项链上,不曾松开。 冰石是狐族的至宝,更是具备了巨大杀伤性的武器。 楚然虽然从沥长老处得到了驱动冰石的方法,但是无奈自己的灵力不足,盲目的催动冰石势必会造成极大的损耗。 但是此刻,顾不得了。 冰石一出,天地变色。 这是自狐族少主复苏以来,第一次驱动冰石。 凛冽的寒风毫无征兆的就刮了起来,发出狰狞的呼号。 不断的吹动着楚然的衣角,他脸上银色的面具闪烁着寒光,一双眼睛里,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血红色光芒! 冷卓愣了愣,硬是被寒风吹的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两旁的士兵早已经被吹的东倒西歪,倒了一地。 他略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他并不知道冰石为何物,只是不解楚然看似灵力不高,身上却带着威力如此巨大的宝物。 楚然垂手站在原地不动,任凭大风将他的衣衫吹的哗啦啦直响,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他的脖颈间爆发出灼热的温度,白光一层层的散开,竟然迅速的转为蓝色,晕开。 冷卓心中知道不妙,于是反手一挥,在面前凝聚出一片紫色的光雾。 楚然猛地一瞪眼,双手一挥,蓝光箭一般的渗入紫色的灵力屏障,瞬间就团团爆炸开来! 冷卓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仿佛被大锤重重的锤了胸口,于是连着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他抬手用力按着胸口,奋力压下来翻涌而上的血气,站定。 “呵呵,是我疏忽了……” 冷卓站直了身体,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是颜色却明显的苍白起来。 抬头见楚然仍稳稳站在原地,神色从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心下诧异不已。 他此番已经考虑到了楚然双刃光剑的威力,但是仍旧棋差一着。 于是一甩衣襟,身子一跃,顷刻之间已经消失在高墙之外。 楚然见冷卓离去,于是竭力的抬起头。 迎上东方渐露的黎明,白花花的一片,在他眼前盛开大朵大朵美丽的白花。 楚然想,自己是就要到天上了么?怎么无端端,眼前会有这么多的花呢? 往前迈出一步,明晃晃的光亮忽然消失,整个世界突然陷入黑暗的漩涡,楚然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嘴角的笑意,整个人突然就往后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楚然觉得四肢百骸好像要断开一般的痛,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的撑起身子,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陌生的房间,白色的纱帐淡薄如蝉翼,缓缓抖动着。 窗外投射来明媚的阳光,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木质的墙壁和家具,还伴着轻微的晃动,楚然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船上。 心中骤然警觉起来,于是挣扎着下床,缓缓挪动到床边往外看。 视线里,果然是无边无际的江水,波涛汹涌,哗哗的声音震痛了耳膜。 我现在这是在哪儿? 楚然不免在心里问着自己,到底将自己带到这里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用意? 正想着,便听见缓缓而来的脚步声,他只侧了侧头,警觉的指尖一晃,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扣了一枚铜钱,一边驱动灵力,转身。 叮当! 铜钱滚落在地,楚然痛苦的按着胸口跪倒在地上。 他刚刚只是试着使用灵力,顿时就觉得双肩的肩胛骨里仿佛有无数根小针一起刺进去,痛意直达心底,脚下根本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一定是谁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灵力! 楚然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普天之下,能够用银针封住他一身灵力的人,也就只有冷卓一个了吧。 哗啦…… 木质的船舱大门缓缓拉开,冷卓端着一个托盘,托盘着放着一碗汤药,还散发着袅娜的雾气。 “你伤的可不轻,这样到处乱动对你的伤可不好。” 见楚然倒在地上,冷卓随手将托盘放在一旁,上前伸手来扶他。 楚然白了他一眼,身子侧了侧,躲开冷卓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我还死不了,不劳费心了!” 胸口一痛,楚然清了清嗓子,一侧身吐出一口鲜血,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竟然不以为然的模样。 “喝药吧……” 冷卓将药碗递过去,语气轻柔下来:“对你的伤有好处。” 楚然的面具早已经被拿下,露出少年略显青涩的面容,加上一身素净的白衣,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苍白,一改昔日的跳脱开朗,竟然有几分纤弱安静的意味。 “那我就不谢了”,冷卓以为楚然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看也不看,抬手就端起碗送到唇边,一口气仰头喝下。 “你不怕?” 他的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看向楚然,这个少年总是带给他惊喜和意外。 他虽然一脸冷漠的表情,但是细眼眉梢中,都藏着掩饰不住的风情。 “我没什么好怕的,你要用我跟皇甫瑄谈交易,当然不会毒死你的筹码。” 楚然淡淡的说着,脸上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样,他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听了这句话,冷卓心中忽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了那个人奔波劳碌,只为了让他成为能够在史册上千古留名的帝王君主。 而他要的回报其实很简单,名份,财富,地位,在他看来都是过眼云烟,而一个拥抱,一份温暖足以。 楚然看见冷卓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扭过头看向窗外。 江水汹涌的奔流着,带着一切事物匆忙的自西向东,什么也留不住。 他相信皇甫瑄会为他不惜一切,然而,他却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背负上众人的指责与谩骂。 皇甫瑄,北辰的睿王,应该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英雄。 他……该是被在史册上名垂千古的明君。 想到这里,楚然的脸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他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不会成为皇甫瑄的拖累。 他不后悔。 ------------ 第三卷 湘妃泪 ------------ 40 江上对战 天景十九年的春天,北辰军队在青江上搭起了跨江的浮桥,大军连夜渡河。天明时分,便向南郡都城辉陵发起了攻击。 南郡第一战将朱翔已死,因此再无人可以抵挡北辰铁骑精锐。睿王皇甫瑄亲自上阵杀敌,北辰士气大振,一路势如破竹,径直攻入南郡王宫。 最终南郡王室全部被俘,南郡国主在宫中放火,企图自杀以谢天下,然而却被北辰士兵从柴堆里拖了出来。 北辰大将军曹彬攻打南郡数年无果,然而从未上过战场的北辰睿王皇甫瑄第一次领兵,就平定南郡,经此一战,皇甫瑄名扬天下,随后很快便与曹彬、陈王并成为北辰三大战将。 此后,皇甫瑄深得天景帝重用,多次领兵出征,击退来侵的东寰大军,他登基后更是带兵一举平定七国,成为名垂千秋的一代帝王。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然而现在最皇甫瑄担忧的,是下落不明的楚然。 与此同时,冷卓乘坐的船一路北上,很快赶到东寰大营。 东寰此次名义上对外宣称是大将军黄赫领兵,但是实际上很少有人知晓,其实乃是国君御驾亲征。 东寰国君是段姓,名段城。虽然登基只有不到一年的工夫,而且期间天灾人祸不断,先是七剑谷起事反叛,之后又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灾,但是东寰的国事依旧强盛,其中冷卓可谓功不可没。 冷卓一进入东寰大营,便直奔偏帐而去,段城此次扮作黄赫的副将,知道的人只是少数,这也是他登基以来东寰第一次出兵,因此他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坚持要随大军出征。 知道劝不住段城,冷卓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立刻设下连环计,先从无忧山庄取走银两作为粮饷,又希望借用无忧山庄的船队运兵进入辉陵。在打下辉陵之后,也可将北辰的青江大营一举歼灭,了了边境之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棋逢对手,无忧山庄的主人,竟然出自北辰皇室,这番动作更逼得对方抢先攻打辉陵。 若是换了别人,必将束手无策,但是冷卓并非寻常角色,他很快就有了新的对策,楚然在他手中,就是攻城最好的筹码。 东寰大军在北辰攻破辉陵之后迅速集结,企图趁着对方疲惫时一举反击,但是有了邱贺明的计谋,加之曹彬的战术,皇甫瑄带人几次击退了东寰的攻城,一面派出了幻影堂的所有人手,到处寻找楚然的下落。 而被软禁在东寰大营里的楚然。虽然连着服了几天的药,但是伤势非但没有好起来,反倒愈发的严重了。他几乎是整天的昏迷不醒,少有清醒的时候,便不住的咳嗽吐血。 后来便开始水米不进,连药送进嘴里也尽数吐了出来。 冷卓几次以灵力为他续命,他心中深知楚然的情况,他灵力被封,护体的元气已散,再加上强制的驱动冰石,伤及肺腑,若不是冰石天生有护主的能力,他早已经性命不保。 然而,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楚然在潜意识里毫无求生的念头。 他几乎将自己全部封闭起来,不接受外界一丝一毫的救治。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昏睡不醒的模样,冷卓会不由自主的心痛起来。 “我看,不能再拖了。” 冷卓看着楚然越发消瘦的脸,原本圆润的下巴此刻已经显得尖了许多。 “真是难得,你竟然对他心软了……” 段城的声音异常的清亮爽朗,脸上的笑容也异常灿烂,每当看到冷卓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好。 虽不如冷卓那般风姿卓越,但是段城面如冠玉,眉眼的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身上自有帝王的一派威严。 他和冷卓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眼里,早已经认定了那个笑得风轻云淡的男子,他就是他此生的唯一,别无其他。 “呵呵,看到他,总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冷卓将手缓缓搭在段城的手臂上,他也曾经被人看做是段城的弱点,也曾经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守护着段城。 “好在,都过了去……” 感觉到段城温暖的手缓缓覆上自己的手掌,冷卓微微一笑,只有在段城面前,他才会露出那种温暖而恬静的笑容,温柔单纯的像个孩子。 “这样吧!我们明天再攻城,这次带上他……” 段城看向楚然,熟睡的少年纤弱的像个孩子,他眉头紧蹙着,仿佛在梦里,也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好,那我再试着配一副药给他。” 冷卓点点头,抬手去为楚然把脉。 段城静静的注视着冷卓的侧脸,他何其幸运,能够遇上这样一个人,有了他在身边,就算要他放弃东寰的锦绣河山,又有何难? 战鼓擂响,我们还是要上战场的。 既然避免不了,就好好的打上一场吧! 黎明时分,东寰大军开拔,沿着青江南下,很快到达辉陵城附近的水域。 北辰大军虽然刚刚经过大战,但是因为首次取胜,因此士气空前高涨。 两军的战船在江面中央的宽阔水面正面相遇,各自战鼓擂的震天响,刀锋闪亮,杀气蔓延。 冷卓换了一身绛紫色的戎装,金边窄袖,他第一次没有蒙面纱,也没有以灵力遮挡自己的脸,只是扬起了披风上的帽子,站在一侧,远远的看向副将打扮的段城。 楚然站在冷卓的身边,他整个人纤弱的像风中的一片叶子,白衣飘荡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痛。 不知道为什么?东寰的船队一靠近辉陵,楚然就自己醒了过来。 他不肯说话,也不肯喝药吃东西,只是静静的靠在床边,看着辉陵的方向,唇角漾起淡淡的微笑。 心中只是默念着,皇甫瑄,等着我,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你说,他会为了我放弃辉陵城吗?” 看着冷卓,楚然突然开口说话,醇厚的嗓音一响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甲板上骤然安静下来。 “我相信,你在他心里,比什么都要重要……” 冷卓语调悠扬,旁若无人的对着段城展露笑容。 “是啊”,楚然叹了口气,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目光中却有波光闪烁。 抬头就能看到北辰的船队,也许皇甫瑄就在中央的那艘大船上,自己不见了的这些日子,他应该会很担心吧? 他甚至可以想到皇甫瑄一脸焦急的样子,他是不是又瘦了,会不会在半夜的时候想起自己看着窗外不停的叹气…… 然而视线里,北辰的两艘先锋船缓缓让开航道,中央的一艘主战船迎上来,一身戎装的皇甫瑄就站在船头,脸上带着少有的冷峻的表情,英俊的面容在水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楚然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身子往前倾,好像是被船的晃动带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皇甫瑄,从此再也难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几日不见,他真的很想他。 想到这里,楚然轻轻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冷卓。 冷卓虽然还是看着他,但是目光却不经意的飘向段城那边,楚然向来心思细腻,早已经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只是他虽然见过段城几次,却只看见他一直是副将打扮,并未放在心上。 “呵呵,久违了啊王爷!” 冷卓上前一步,抬手挥了挥,一直游弋在主战场两侧的护卫船便缓缓让出视野,两军的中央战船终于迎面相遇。 中间只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楚然看到皇甫瑄的时候,皇甫瑄也一眼就看到了楚然。 他的一身白衣飘荡,太过惹眼,那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熟悉。 这几日来,他派人遍寻楚然不见,整日几乎坐立不安。 当幻影堂的探子回报,在东寰的战船上发现了楚然,皇甫瑄几乎要拍案而起,立刻出兵将楚然就出来。然而东寰的战书也同时送达,若不想楚然死,便要从辉陵撤军。 将士们纷纷反对,皇甫瑄也只能沉默不语,他愿意为楚然放弃一切,但是他却难以向众多浴血拼杀的将士们交待。 想来想去,还是下了命令,大军整顿行装,等候号令,随时撤离。 自己则带了水军出城迎敌,决定先看看情况,再想对策。 远远的,楚然与皇甫瑄的目光一经交汇,立刻就洞悉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为了对方,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不怕,不悔。 ------------ 41 生死归来 远远的,楚然与皇甫瑄的目光一经交汇,立刻就洞悉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为了对方,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不怕,不悔。 “原来是东寰的冷公子,之前真是失敬了!” 皇甫瑄抬手行礼,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不知道我的条件,王爷考虑的怎么样了?” 冷卓看看皇甫瑄,又看看身边淡然模样的楚然,两个人竟然都格外平静。 扬了扬嘴角,便有士兵抽出刀子,抵在楚然的脖颈上。 “我的耐性,终究还是有限的啊!” 冷卓笑道,皇甫瑄看着他顿了一下,便挥了挥手,朗声道:“传令……” “王爷!” 一旁的副将惊讶的开口阻拦,难道北辰的睿王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而让出辛辛苦苦攻下的辉陵城吗?这若是传出去,莫不是要贻笑大方了么? 皇甫瑄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悄悄做出个手势,一旁远远站着的蓝络见了,便会意的带着飞狐卫队悄然离去。 “不必多说,传令!” 皇甫瑄打断了副将的话,抬头望向楚然的方向,他一身白衣,脸色格外苍白,几乎全无血色,想来,是受了很多苦吧? 他向来精心呵护的宝贝,这次却为了他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想起来,他便不由自主的心痛。 “传令!大军立刻撤……” “皇甫瑄!” 皇甫瑄朗声下达撤军的命令,冷卓的嘴角渐渐扬起,正要露出笑意,然后却被楚然的一声大喊打断。 “皇甫瑄,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楚然的一席白衣被风吹动,吹出淡淡的褶皱,他的身形极快,甚至连冷卓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从刀子底下闪出身来的,他整个人已经稳稳的站在了甲板上! 闷哼一声,身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白光,顷刻之间,四肢百骸中仿佛要断裂开一般,他咬着牙,催动灵力。 只听噗噗两声,封住楚然灵力的银针猛地从他的身体里飞出,嗖的没入木质的甲板! 冷卓知道事情有变,于是手一扬,折扇便凭空飞了出来! 楚然朝他笑了笑,身形一晃,衣袖起落之间便飞出两枚闪亮的铜钱,竟然不取冷卓,而直直飞向一旁的段城! 城…… 冷卓回头,段城身影微晃便闪开。两枚铜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力道,只是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晃了几下,便停住了。 该死,中计了! 冷卓飞身追上去,却看楚然白衣身影在甲板上几个起落,早已经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他翻身越过围栏,脚下便已经是波涛汹涌的江面。 “诸位,我们就改日再见了!” 楚然朝所有人笑了笑,但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涌出鲜血,冷卓抢先一步冲上去,指尖却只划过他的衣角…… 白衣纤弱的少年,竟然毫不犹豫的朝着汹涌的江水中跳了下去! “然儿!” 皇甫瑄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然儿…… “传令!给我放箭!” 皇甫瑄再也忍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手一抬,领头几只战船上的埋伏的弓箭手齐刷刷的亮出弓箭,一片片燃烧着的火箭雨点般的就朝着东寰的战船飞去! 恰好赶上风向对己方不利,冷卓皱了皱眉头,看向段城。 战船呼呼的烧了起来,士兵们于是奔走呼号着前去救火,一时间乱成一团。 “撤退!” 段城看着冷卓,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懊悔的光芒,似乎是在自责为什么没有看好楚然,于是他淡然的朝着他摇了摇头,随即朗声喝道。 早有士兵领命,转风帆,掉头,动作敏捷无比。 皇甫瑄见东寰的船队有秩序的撤退,于是下令不必追击,只是赶着到船尾,见蓝络匆忙的走来,见他迎上来便很自然的侧了侧身子,让出视野。 一身白衣的楚然在两个飞狐卫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朝着他走过来,皇甫瑄心中又喜又痛,于是不离有旁人在场,飞快的走过去,一把将他横抱起来。 少年从头到脚都湿漉漉,滴着水,双眼紧闭,然而双颊却透着一抹嫣红,皇甫瑄轻轻的抱住他,立刻就察觉到他的身子热的发烫,想必是在冰冷的江水中受了寒。 “传军医!” 他果断的传令,立刻抱着楚然大步朝着船舱走去。 不管怎样,他幸好又回到他身边了。 皇甫瑄用力的将楚然抱紧,努力的将身体的温度传给他,让他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南郡王宫西偏殿大厅里,一众将军戎装出席,正襟危坐,好像正在等着什么人。 这原本是南郡国主的寝宫,现在已经改成了睿王皇甫瑄在辉陵的行馆。 南郡初定,又打退了东寰的进攻,大家都在等着睿王站出来安排一切,打理城务、整顿兵马…… 好多事情等待皇甫瑄来决定,每天的军事会议更是必不可少,然而除了处理政务之外,大部分时间,皇甫瑄都会待在王宫的西偏殿里,久久不出,众将要觐见王爷,自然也要到这西偏殿来等候。 大军驻扎辉陵已经几日,城外东寰军队仍虎视眈眈,几次攻城,皇甫瑄都只是紧闭城门不出,将士们多数按捺不住,议论纷纷,众将军只能每天到西偏殿求见。 只有少数人知道,在西偏殿的内室里,那个险些代替睿王死于战火当中的少年仍昏睡不醒,他熟睡的模样单纯的像个孩子,但是却令看的人不由自主的心痛。 “然儿,然儿……” 皇甫瑄低低的唤着,将楚然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温暖的红色沿着手臂一直暖入心底。楚然这次伤的很重,尤其是强行逼出封住他灵力的两根银针,更是几乎要了他的命。 皇甫瑄的灵力虽然强,但是与楚然的灵力并非出自同源,因此只能帮他调理身体,如果想要恢复,只能等楚然自行醒来,以冰石疗伤。 然而,向来活泼好动的少年,今次却在连着睡了几日,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任凭皇甫瑄如何喊他,就是不肯醒来。 “少主……” 随侍一边的星儿悄声道:“将军们还等在外面,您是不是……” “跟我来!” 皇甫瑄对于这些将军的咄咄相逼很是恼火,他向来性子温和稳重,懂得收敛情绪,但是此番被楚然的事情扰的分了神,于是一甩衣襟,快步往外走去。 星儿跟在他身后,感觉得到自己的少主子竟然一身杀气。 一入大厅,就觉得大厅之中气氛凝重,众将竟然都戎装在身,似是来者不善。 “见过王爷!” 众将齐齐下跪,皇甫瑄应了一声,一甩衣襟,在正首的座位坐下,这才朗声道:“都起来吧!” 抬眼扫视一圈,几乎重要将领都在座,于是放低了语气:“众位将军有什么大事,这么急着见我?” “敢问王爷,东寰大军压境,我们到底要如何应付?” 说话的是在军中颇有威望的周副元帅。 皇甫瑄抬眼回看过去,见他一头白发,年近花甲,但说话却中气十足,于是柔声道:“就一个字,拖……” “东寰来者不善,以老夫看,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周副元帅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皇甫瑄瞥了他一眼,藏在衣袖底下的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又缓缓展开。 “我军刚刚经过大战,短期内不宜再有战事,况且……” 皇甫瑄想了想,还是提高了语调:“正面交战,并非上上之策!” “那敢问王爷,我军应该如何行事?” 曹彬确实佩服皇甫瑄攻破辉陵城的计策,于是语气也不由的恭敬起来。 “东寰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出兵匆忙,兵马虽然齐整,但是粮饷方面却……” 说到这里,翘着嘴角一笑,转头看向邱贺明。 “王爷莫不是要……?”邱贺明被他看得一楞,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眼前一亮,便接下话:“釜底抽薪?” “曹将军明白了么?” 皇甫瑄点点头,这才又看向曹彬,还有那个一直主战的周副元帅。 “少主……” 蓝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皇甫瑄,欲言又止。 “无妨,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皇甫瑄一抬手,蓝络便抿了抿唇,接着往下说:“是,少主,小少爷他……他醒了!” ------------ 42 洞悉天机 “无妨,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皇甫瑄一抬手,蓝络便抿了抿唇,接着往下说:“是,少主,小少爷他……他醒了!” 语气中透着喜悦,皇甫瑄听了,心中也是一片欣喜。 “我们走!” 皇甫瑄转身便往内室走去,星儿立刻快步跟在后面。 脚步匆忙的穿过回廊,直奔向楚然的房间,一推开门,果然看见他斜斜靠在床头,端着碗正喝着粥,神色疲倦。 “太好了然儿,你终于醒了!” 皇甫瑄欣喜的说道,楚然抬头瞥了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嘴巴里用力嚼着粥,涨得满满的。 “你慢点儿……” 皇甫瑄见他吃得急切,唇边沾了米粒,于是浅浅笑着抬手帮他擦拭。 星儿扯扯蓝络的衣襟,两个人相识一笑,于是悄悄的退了出去,带上门。 粥喝了一半,楚然吃不下去,于是皇甫瑄很自然的接过碗,放在一旁。 楚然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皇甫瑄。 “这次,你真的把我吓死了……” 皇甫瑄突然抬手将他圈在怀中,轻轻抚摸他的长发,呼吸里,少年身上仍旧带着雪一样的清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微笑。 好在,他还是回来了。 “是啊……你不是说了,让我等着你么?” 楚然似乎是看出了皇甫瑄心中的想法,于是轻轻扬了扬嘴角,笑得温婉。 “如果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皇甫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痛不已,只是将他抱的紧紧的,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我这么命大,死不了的。” 楚然目光转了转,一脸俏皮。 冷卓那么精明,最后却也还是被他给骗了。 什么一心寻死根本都是假的,他只能进入那种半昏迷的状态,才能更快的积累灵力。 狐族在危难时刻,自然有他们自保求生的方法。 下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皇甫瑄伏在楚然的耳畔,细细碎碎的低语着,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心痛了。 “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楚然在他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放松的靠在皇甫瑄的肩膀上。 从冷卓手里逃了出来,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耗尽了。他不能否认,冷卓是个可怕的对手,从遇上他开始,他们就一直好像被牵着走,一直受制于人,完全得不到反击的机会。 “瑄,我们以后要小心那个叫冷卓的人。” 楚然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看着皇甫瑄,提醒他。 “我知道,我已经派出了暗使,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里就会有人混入东寰王宫。” 皇甫瑄点了点头,自从楚然被掳走,他就开始留意冷卓这个人。 “恐怕,一般的暗使不容易接近他……” 楚然摇摇头,冷卓的能力绝对不容低估。 “你放心,这次去的还有小爱。” 皇甫瑄朝他笑了笑,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这次派出的几个暗使都是来自幻影堂的精锐,皇甫瑄为了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甚至派出了在幻影堂中专门负责训练暗使的首领,就连现在安插在燕王府的暗使,也是出自她的门下。 “怎么,小爱姐姐也去了吗?” 楚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于是微微挑了挑眉毛:“她不是说过,以后都守在堂里不再出去了么?” “她啊……” 皇甫瑄无奈的笑了笑:“听说了那冷公子在辉陵绑架了你,所以好奇的紧,主动向我请缨,要去东寰看看这连你都对付不了的人物。” “她怎么这样啦!” 楚然嘟起嘴,气鼓鼓的样子,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别气她啦!她这次去,真的很危险……” 皇甫瑄抬手拂过楚然的头发,叹了口气。 “希望,她在那边可以一切顺利。我们应该相信她的,对不对?” 楚然用力的握住皇甫瑄的手,点头,一双眸子里清澈发亮。 对望之间,眼神中瞬间绽放开暧昧的花朵。 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暖湿润的气息。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星儿脸上带着几分急促的神色,见皇甫瑄转过头来,不理会楚然丢过来的白眼,只是接着往下说话。 “少主,皇上的圣旨到了!” 很多年后,一些老一辈的臣子不禁感叹,天景十九年真是北辰的多事之秋。 先是陈王被卷入私自盗卖贡品一案,随后是刚刚带兵攻下南郡辉陵的睿王皇甫瑄,突然被一纸圣旨急招回京,随即被软禁在皇宫的偏殿朗勤阁。 收到燕王府暗使传来的书信时,楚然刚刚风尘仆仆的迈入睿王府的大门口,管家迎上来为他牵马,看到他身后威风凛凛的十三骑飞狐卫队,立刻就呆住了。 “什么?他竟然敢这么做?” 楚然看罢书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气。 因为假传圣旨一事,燕王现在大做文章,伙同一众大臣要天景帝将皇甫瑄依律惩处。 曹彬被留在辉陵驻防,出任辉陵城守的是前南郡丞相韩熙,这也是楚然与夜之涵达成的协议之一,然而楚然知道,夜之涵最想要的,还是想借助北辰的势力,确立自己在韩家的地位。 在皇甫瑄的建议下,北辰突袭东寰的粮草大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段城迫于军心动摇,只是仓促撤兵。 有夜之涵和韩熙在辉陵稳定整个南郡的局势,再加上青江一战,军中诸将对皇甫瑄都已经心悦诚服,邱贺明也已经投效睿王府。楚然很清楚,南郡这块江南的富庶之地已经掌握在了皇甫瑄和自己的手中。 但是当务之急,是如何让皇甫瑄顺利的脱罪。如果燕王真的抓住了假传圣旨这一点,想要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好在,皇甫瑄临行前与他早有商议。 “星儿,王爷现在在宫里情况如何?宫里的人都打点好了没有?” 皇甫瑄赶回京城,身边只带了星儿一人,他入宫后,一直是星儿在为之奔走打点。 “放心吧小少爷,朗勤阁的上上下下我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在宫里的影子也会照应着王爷,刚传回来的消息,王爷正在读《孙子兵法》呢!” 星儿听说楚然回来,也专程赶回王府向他禀报皇甫瑄的近况。 “王爷是清闲了,不过燕王最近可够忙呢!” 楚然微微一笑,事情不能再拖着了,他在南郡处理完了山庄的事务就立刻赶回来,就是为了尽早的帮皇甫瑄脱罪。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星儿问,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毕竟假传圣旨不是小罪名。 “我自有办法,你派人去调查一下,燕王伙同的那些大臣,那些是他的嫡系,那些是可以用钱收买的?那些有特别嗜好的……” 楚然一挑眉,要比收买人心,燕王爷可不是他的对手。 星儿心领神会,立刻去办了。 “蓝络啊……” 楚然见星儿走了,转头去看随侍在身边的蓝络,羞涩怯懦的少女经过近日来的历练,也越发显得干练起来,眉宇间颇有几分杀手之王的风度。 “少爷有什么吩咐?” 蓝络欠了欠身,楚然叹了口气,问她:“你已经看到事情的结果了,对不对?” ------------ 43 琴琴公主 “少爷有什么吩咐?” 蓝络欠了欠身,楚然叹了口气,问她:“你已经看到事情的结果了,对不对?” “……” 蓝络愕然,金瞳之主确实已经抢先一步洞察了先机,但是泄露天机并非好事,很多时候,她都会保持沉默。 “就如王爷所想的那样,这次能够救他的人,不是你我,而是她啊……” 楚然又叹了口气,要化解这场危机,只有一个关键。 然而救出皇甫瑄,却要一个少女用一生的幸福来殉葬,何其残忍。 “蓝络不明白,为何偏偏会是她呢?” 蓝络眨了眨眼睛,她确实曾经看到那个画面,只是她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楚然忽然站起身来,朝着蓝络淡淡道:“陪我去客房。” “少爷!” 蓝络脱口而出,但是立刻欲言又止。 “你不忍心,我知道的……” 楚然摇摇头,转身迈步往客房走去:“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要能救他,无论要牺牲谁,我都不会心软,就算是要牺牲我自己,也是一样的。” 在心里,早已经坚定了这样的念头,无论要牺牲什么?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因为能够让他在乎的,从头到尾就只有皇甫瑄一个人而已。 “走吧!我也想和琴公主……好好谈谈了。” 带琴公主一同回京也是皇甫瑄的意思,楚然将她安排在了王府的客房里。 南郡被攻破之后,琴公主并没有丝毫太过激动的反应,她反倒平静的令人惊讶。 她也终于见到脱下面具的皇甫瑄,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丽远胜于自己。然而最令她震惊的是,皇甫瑄的面容竟然与她的脸,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皇甫瑄刻意的关注着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她的脸,像极了他故去的母妃。 客房外花园里盛放的白色杜鹃,散发着醉人的馨香。 那些是皇甫瑄亲手种下的,颜色纯净,一如楚然身上的白衣。 琴公主正在庭院里浇花,听到脚步声,于是放下手里的活儿抬起头来,见到是楚然和蓝络,于是笑着起身迎上来。 “琴公主……” 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也都熟络起来。 楚然笑盈盈的看向他,朝她打招呼。 “说了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琴琴吧!” 琴公主微微一笑,楚然点一点头,又开口:“那,琴琴……” “是找我有事么?对了,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王爷呢?” 琴琴对于皇甫瑄仍是那般好奇,语气清脆悦耳,她随楚然入京,以为会见到皇甫瑄,但是却没在王府里见到他。 “王爷他……” 楚然沉思了片刻,脸色微微阴暗下来:“王爷他……现在被软禁了!” “怎么会这样的?” 琴琴大惊失色,心中很是担心。 楚然看着琴琴,忽然右手拎起衣襟,飞快的一甩,还没有等在场的两个女子反应过来,他整个人竟然已经单膝跪倒在地! “然弟弟你这是干什么!” 琴琴略比楚然大几个月,她自是习惯性的唤他做弟弟,见他忽然朝着自己跪下,于是惊的差点跳起来。 蓝络倒是静静的站在一畔,但是心中也惊异不已,她没有想到向来骄傲的楚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向琴琴提出条件。 “求你……救救他吧!” 楚然抬头望着琴琴,眼中闪烁着微微的波动。 琴琴看着楚然的眼睛,清澈透明的眼眸里,藏不住的都是担忧。 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琴琴突然在心里开始羡慕起它的主人,因为那是皇甫瑄一心一意爱着的人。 “你先起来啊……” 琴琴伸手去拉楚然,但是却拉不动。 “你答应我,好不好?” 楚然只是看着她,弯起眼眸,一脸恳切的神色。 琴琴眨了眨眼睛,忽然就俯下身子,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楚然看着那张与皇甫瑄极为相似的脸庞,忽然间就晃了神。 “那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琴琴轻轻的放低了声音,只要能够救皇甫瑄,她愿意做任何事。 “宫里传出的消息,皇上现在正在养病,不见任何人……我想,这一定是燕王的主意……” 楚然沉声说着,拳头慢慢握紧:“他越是不想让我有反击的机会,我就要好好的演一出好戏给他看看!” 他看向琴琴,她淡然如水的模样,让他心中略有些不舍,但是为了救皇甫瑄,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应该知道的,王爷的母妃馨贵妃,一直是皇上最钟爱的……” 边说着边起身,抬手将琴琴也拉了起来,一抖衣襟,语气忽的又缓和下来。 “而你,长得太像她了……” 琴琴听着楚然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看着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表情,似乎要从楚然的眼底,一直看到他心里。 这究竟是楚然的念头,还是……皇甫瑄心中的打算? 也许,从在辉陵王宫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了吧! “但是……你若是不愿意,我不想勉强你。” 楚然忽然就心软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偏偏变成了这样的退让。 琴琴笑了一下,她确实很美,一颦一笑都让人为之心动,但是为什么上天偏偏给了她那样一张面孔呢?只像了他心中深深爱的那个人……他的母妃。 也许除了楚然,皇甫瑄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吧。 所以她对他的爱,注定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实现。 琴琴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无谓的爱,原来只是奢望啊! 既然决定了,爱上了,那还犹豫什么呢。 能够让他幸福,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啊。 她久久的凝视着楚然,他一脸担忧的神色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于是她用一种淡然的声音问,清脆悦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坚定。 “那么……我该怎么做?” 一旁的蓝络愣住了,楚然的眼睛却突然亮起来。 这一局啊!恐怕燕王又要输惨了。 ------------ 44 皇宫大内 京城春天的天气多风沙,起了风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高大的宫门,雕花蓝漆红柱子琉璃瓦,瑰丽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是北辰王宫的正门,一直有大内侍卫驻守,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庄严肃穆的样子。 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哒哒哒的伴随着马蹄声,突然惊起漫天沙尘。 驻守的侍卫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两骑高头骏马并肩,一黑一白,马上的两人身穿着一样的黑色披风,帽子拉起,挡住了面容,将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侍卫们纷纷将手按上了刀柄,戒备。早有人上前拦马,骏马于是嘶鸣着停下。 然而骑在黑马上的人提了提缰绳,催着马儿又往前了两步,这才朗声道:“怎么了诸位大哥,这才多久不见,就连我的马也拦了?” 他的声音醇厚中带着几分率性,侍卫们一惊,这个声音竟然如此的熟悉! 马上的人抬手掀开带着的帽子,顿时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脸来。 细长的杏眼微微往上挑着,闪动着漠视一切的光芒。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又很亲切可爱,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对他产生好感。 “原来是楚公子!” 侍卫统领紧绷的情绪顿时松下来,楚然是大内的常客。虽然名以上只是睿王的伴读,但是大家都知道就连皇上都对他宠爱有佳,赐给他入宫的腰牌,所以他在宫中出入也比较随意,基本上不会有人出面拦他。 “嘿嘿!何大哥认识我就好!那我就进去啰……” 楚然说着一提缰绳,就要策马往里走。 “公子请留步!” 何统领见楚然要往宫里走,于是赶紧抬手拦住。 “嗯?怎么了这是?” 换了平时,不会有人敢拦他的马,楚然虽然面上茫然不知的模样,其实早已经透过影子得知,原来天景帝抱病,如今是皇后在宫内掌管一切,这个一直在深宫深居简出的女人,终于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站出来了。 怕是,终于察觉到皇甫瑄的厉害了吧! 楚然这么想着,心中却开始飞快的盘算,南郡的战事让皇甫瑄不能再装作与世无争,然而现在虽然陈王失了势,但是燕王仍然掌握着京城的防卫和大内侍卫的调动,因此只有拿到兵权,才能有资格与他对抗。 所以,这次入宫不能有半点闪失。 否则,他和皇甫瑄多年来的努力将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对不住了公子,皇后的手谕,现在任何人都不能入宫!” 侍卫首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楚然赔笑脸,然而楚然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而是挑着眉浅浅一笑。 “何大哥,何统领……” 他拖长了语调,手腕一翻,掌间突然就闪过一个明晃晃的事物。 突然厉声喝道:“我倒要问问你,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手一抬,金黄色的腰牌晃得所有人都要睁不开眼睛! 楚然的语气是少有的冷峻,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看向何统领,一字一顿道:“这是当今圣上御赐的令牌,见牌如见圣上亲临,你们还不给我让开!” 何统领被楚然的语气震了一下,随即目光与楚然一触碰,见他的眼眸中仿佛泛着淡淡的蓝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深的好像无底的漩涡,慢慢的,慢慢的,就将他的整个人吸了进去! 他突然愣住了,然后低声的重复着楚然的话:“给我让开!” 楚然的嘴角抹过一丝笑意,他努力的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将腰牌收回衣袖中。 “给我让开!” 何统领突然又一声大喊,侍卫们见统领下令,于是纷纷退开两边,为楚然让出路来。 楚然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下,朝着白马上的人点了点头,转头,一提缰绳,策马往前。 经过何统领身边的时候,他朝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眼眸一闪,瞳孔便瞬间从深蓝色转为原本的淡茶色。 这功夫好霸道! 楚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这一下耗了他不少灵力,被皇甫瑄知道了又要念叨个不停了、 不过,第一次使用摄魂术,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进入皇宫之后,楚然并没有径直往皇上的寝宫去,两匹马捡着偏僻的小路,避开侍卫,一路到了西偏殿。 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宅院,楚然下马,身后马上的人仍然穿着披风,将全身挡的严严实实,也跟着下马,两匹马留在了院外。 “安夏姐姐……” 快步进了院子,楚然于是轻轻唤了一声,便有人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走出一个身形苗条的女子来。 这女子是女官打扮,素青色的一身锦花外袍,在领口的位置镶了金色的丝线,象征她的身份与一般的女官有所不同。 “我的小少爷你终于来啦!” 安夏见来的是楚然,于是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安夏姐姐,辛他还好么?” 楚然见了安夏,于是立刻就忙着问起皇甫瑄。 安夏是宫中的女官首领,也是幻影堂安插在宫中的内线,宫中的影子,都由她统一调遣。 “唉……” 提起皇甫瑄,安夏便叹了口气:“王爷他病了。” “什么?他怎么会病了的?生的什么病,有没有请御医看过?” 楚然立刻就紧张起来,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安夏应接不暇。就连楚然身后的人,也止不住的手颤抖起来。 “王爷究竟生了什么病,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能进朗勤阁的人,基本上都是皇后和燕王的心腹,我派了几个影子,就只有一个潜了进去,但是现在送回来的消息也很少。” 安夏又叹了口气,楚然听着他的话,于是不由的担心起皇甫瑄来。 “我看,一会儿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楚然的眼珠转了转,轻声道。 “好,我去安排。” 安夏道,她知道楚然一定有办法进入朗勤阁。 “不必了,我自己去,我想燕王一会儿就会收到我进宫的消息,皇上那边儿和朗勤阁都会加强防卫,安夏姐姐,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把琴琴送进皇上的寝殿去,我看过了王爷,立刻就赶过去跟你会合!” 楚然说着一指身后的琴琴,安夏点了点头:“我明白。” “那我先走了!” 楚然说着便一甩衣襟,快步的往外走去。 “然儿……” 一直沉默的琴琴突然轻声唤道:“要小心啊!” “我会的!” 楚然转身朝她们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快步的走了。 指尖白光一闪,轻轻掠过颈前的琉璃项链,身穿黑色披风的少年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45 死而后生 一路前行,楚然施展轻功,整个人仿佛一片羽毛,在空中上下翻飞着。然而,宫中侍卫依旧来回巡视,却没有人能够看到他。 循着方向,一路来到朗勤阁门口。 楚然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门口戒备森严的侍卫。 他们看不见自己,但是要怎样做,才能不让别人发觉有人进了朗勤阁呢? 想了想,嘴角一挑,眼眸中闪过骄傲的神色,这还不容易? 指尖一弹,白光迅速的凝聚成一块石头,啪的一声朝着不远处弹了出去! “什么人?” 侍卫们立刻警觉,飞一般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了去过! 笨蛋啊! 楚然朝着侍卫们的后背吐了吐舌头,做出个鬼脸,然后衣袖一甩,门上大大的锁便自动的打开,他动作敏捷的推门而入,然后门关上,上锁。 朗勤阁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楚然气愤的抱怨着怎么能把皇甫瑄关在这样的地方,一面挥了挥衣袖,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房间里骤然亮了起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语气很平静:“你个调皮鬼,怎么胆子这么大?跑这儿来了?” 说话的正是皇甫瑄。 楚然心中一阵欣喜,抬头就看到一身玄色单衣的皇甫瑄靠在床边,脸色略有些苍白,但是眉宇间仍是掩饰不住的英气。 “瑄!” 楚然拔脚就跑过去,皇甫瑄笑着张开双臂,少年就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然儿……” 皇甫瑄轻轻将楚然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黑发,少年正紧紧的抱着他,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好担心你……” 楚然喃喃低语着,一面往皇甫瑄的怀里蹭着。 “放心,我没事的。” 皇甫瑄拍拍他的肩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那你怎么生病了?” 楚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刻抬头,伸手抓住了皇甫瑄的手腕,微微拧起眉头,惊道:“脉息这么乱?你的灵力呢?怎么没了?” “没事的,是我自己封住的。” 皇甫瑄不动声色的拉开楚然的手,握在手中。 “你自己封住的?为什么?” 楚然惊异的瞪大了眼睛,皇甫瑄朝他笑了笑,然后低声解释着原因。 “我刚住进来,就发现有人在我的饮食饭菜里下了散功的药剂,只是他们应该想不到,这些药其实对我没什么用。我不想他们起疑,所以就先封住了自己的灵力,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了。” 皇甫瑄缓缓的说着,然后停下来轻轻咳嗽了两声,楚然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 “这几天,你灵力的损耗很大吧。” 楚然心痛的靠过去,把头搭在皇甫瑄的肩膀上,凝神,手上便环绕起淡淡的白光。 温暖的感觉沿着手臂缓缓浸入心底,皇甫瑄没有拒绝,而是侧过头,将唇印上楚然的脸颊,轻轻烙下一个吻:“谢谢你,然儿……”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 楚然反问,他的灵力虽然不如皇甫瑄那边强势,但是有了冰石的辅助,疗伤的效果却非同一般。 “你这次……带了琴琴进宫?” 皇甫瑄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轻声问。 楚然点点头:“照你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好了。” 皇甫瑄垂下眼眸,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我真的不想让琴琴她……可是……” 欲言又止,楚然见他犹豫的神色,于是开口接话:“我也明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委屈她了。” “唉……” 皇甫瑄又叹了口气,他今天少有的一脸摇摆不定,也许是琴琴那张脸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略有不舍。 然而,他们现在还有退路吗? “那吩咐安夏,一定要好好的照应着,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他收敛起脸上的犹豫,重新露出坚定的神色。 看着皇甫瑄重新振奋起来,楚然于是笑着起身,松开皇甫瑄的手。 “那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要……小心,我想四弟他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得手的。” 皇甫瑄想了想,开口,楚然朝他做了个鬼脸,竟然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是的,他从来没有把燕王看做是自己的对手,冷卓才是。 ------------ 46 计高一筹 天景帝养病时住在了北殿的畅春园,楚然看了看身边的安夏和琴琴,两个人都是女官的打扮,又抬头看了看畅春园门口戒备森严的守卫,叹了口气。 他们三个藏在假山后面,小心翼翼的不被人发现。 “弄这么多人来,真麻烦!” 楚然不耐烦的看了看四周,眉头一皱便有了计策。 “琴琴姐姐,一会儿进去了,你就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对皇上说。” 楚然朝着琴琴点了点头,琴琴抿了抿唇,回给他一个微笑。 “那就这样了,安夏姐姐,你只管带着琴琴进去见皇上,喜公公那边我打了招呼,他应该也能帮上忙。” 楚然说着,一边伸手到斗篷里,摸索着,掏出一支碧色的玉箫来。 俊秀的脸上漾起得意非凡的笑容,轻声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突然伸手,将黑色的斗篷帽子拉起来,整个人顿时被包裹在里面,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注意了,我要开始了。” 楚然的声音醇厚却淡漠,整个人突然就跃向空中,只见一道黑影在风中飞快的转过几个圈,轻轻巧巧的落在了畅春园对面的屋檐上。 “什么人?” 侍卫立刻警觉,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屋檐上,于是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楚然抬手,指尖在额前缓缓掠过,银色的面具缓缓凝聚成形,他缓缓抬起头,露在外面眸子里闪着锐利傲然的光芒。 “你们,还不配知道……” 他开口沉声说着,声音因为面具的关系低沉了不少,安夏呆呆的看着这样的楚然,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桀骜、冷漠,甚至带着一身的杀气。 回过神来,这才趁着侍卫们围上来的功夫,悄悄的扯着琴琴从另外一边离开。 “叫弓箭手来!” 有个侍卫统领想到了办法,于是高声喊着,楚然听了只是冷冷一笑,寻常的弓箭若是伤了他,那才是笑话呢。 “拿梯子来!” “那边!” “你们几个从后面上!” 底下乱成一团,侍卫越来越多,皇上的寝殿外来了刺客可并非小事。 若是皇上出了半点闪失,他们掉了脑袋也赔不起。 狐族之灵有呼风唤雪之力,楚然是狐族之主转世,自然具备这个能力。只是他从来没有用过而已。 这次,楚然决定要试一试,他这狐族之主,到底还有些什么本事。 想到这里,他轻巧的挑了挑眼眸,手腕一翻,玉箫送到嘴边,凝神吹奏起来。 先是一个清亮的音律,楚然觉得心里有什么颤抖了一下,于是闭上眼睛。 感觉到灵力缓缓在血脉里流动着,楚然只觉得眼前飘起大片大片纯白的雪花,心里满满的悲伤和回忆,几乎要满的溢出来。 原来,这样的雪,曾经占据了他生命中那么重要的部分。 缓缓吹出绚丽的音律,悠扬起伏,散发着雪一般的寒意。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 暗黑的颜色仿佛掩盖了整个世界,让人惊恐的难以呼吸。 侍卫们惊慌的瞪大了眼睛,明明是轻灵动听的旋律,却越来越低沉,越来越阴郁,仿佛是在低低的呜咽一般,听得人心里难过。 仿佛一眨眼,眼泪就要从心里涌出来。 曲调一转,突然又高亢起来,风呜呜的吹起来,刮的在场的人都是一个踉跄。 天空中终于有了湿润的温度,雪片随着风凌乱的飞起来,大片的雪,却锐利的像刀子,刮的脸颊硬生生的痛。 冰凉的雪片落在楚然的手背上,却没有立刻化开,而是渐渐凝成一片透明的冰。 只知道狐族的少主可凭一杆玉箫呼风唤雪,谁都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场景。 “啊!下雪了!” “怎么会下雪了!” “是不是有妖怪啊!?” 侍卫们慌了神,已经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怎么会下起如此大的雪? 纷飞的大雪中,楚然一身黑衣飞舞,显得阴郁而神秘。 仿佛不是人,而是一道迷离的幻影。 高亢嘹亮的箫音连着翻腾着向上,仿佛跃上一个个阶梯,一直往上不肯停歇。 侍卫们早已经呆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曲吹罢,楚然手腕一翻,玉箫挽了个花样,便收回手中。 悠扬的旋律凭空断掉,余音却久久的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着,难以散开。 箫声一停,雪也跟着停了下来。 若不是身上的寒意,没有人会相信,这雪真真切切的来过。 “发生了何事,你们都在这里发的什么呆,还不上去抓刺客!” 清洌的声音传来,是大内侍卫统领,京城防卫指挥使,燕王付辛泓。 “回王爷,下、下、下雪了!” 一个侍卫结结巴巴的说着,燕王抬头看了看,一地银白,他惊异的转头,望向屋檐上的黑影。 “啊!他、他……” “他下来了……” 侍卫们惊呼着后退,因为一道黑影突然从屋檐上跃下,轻轻巧巧的站在雪地中央。 银亮的面具不知道在什么时间褪去,少年俊秀的脸若隐若现。 “抱歉啊……” 楚然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随性:“让大家陪我忙活了这么久。” 说着便抬手,拉下披风上的帽子,轻轻一甩,一头黑发便散着雪一般的清香,在一地银白的照耀下,漆黑到闪闪发亮。 “是你?!” 燕王脸色一变,早就收到消息,说楚然进了宫,但是在宫中上下找了个遍,却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没想到竟然是来了这儿。 只是,不进去见皇上,却在这儿刻意的制造混乱,吸引侍卫们的目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燕王恍惚间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却见楚然悠然的解开黑色披风,露出一身纯白的衣衫。 他随手将披风丢在一边,抬手掸了掸衣襟。 想来,这时候琴琴已经见过了皇上,圣旨也该拿到了吧。 楚然打了个呵欠,懒懒的看向燕王,朝他浅浅一笑。 燕王突然浑身一颤,透过楚然那双清澈的眼眸,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一定是中计了! ------------ 47 爱的约定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燕王知道楚然来者不善,于是大喊。 楚然无奈的垂手站在一旁,一脸放弃挣扎的模样。 眼眸一转,就看到喜公公匆匆朝着自己走来,于是低下头,扬着嘴角微微一笑。 果然还是来了,跟自己估计的时间相差无几。 “住手住手!” 喜公公气呼呼的走过来,见已经有侍卫抓住了楚然的手臂,于是连忙阻止。 “喜公公为何阻拦我捉拿人犯?” 燕王扬起下巴来看着喜公公,一脸怒气。 “敢问王爷,我犯了何罪?” 楚然慢悠悠的抬起头,笑着问道。 “你擅闯禁宫大内!” 燕王道,刚想让人把楚然带走,但是楚然却笑着回了一句:“我有圣上御赐的金牌,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何来擅闯禁宫大内一说呢?” 燕王一阵愕然,却不肯放过楚然,转念想了想便道:“就凭你刚刚的所为,我就完全可以将你打入天牢?” “刚刚?” 楚然无奈的摊开手,嘟着嘴看向燕王,眨眨眼睛显得一脸无辜:“我刚刚只是在屋顶上吹了个萧,王爷就要把我打入天牢啊?” 边说边挑了挑眉毛,笑盈盈的看着喜公公:“喜公公来评评理嘛!莫不是宫中规矩还有这么一条,在屋顶上吹箫就要被打入天牢?” “这……” 喜公公被他问的呆住了,就连燕王也一时语塞。 “哎呀别说这个啦!皇上传王爷和楚公子进殿问话!” 喜公公突然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于是赶紧向楚然和燕王说明。 原来是天景帝召见,楚然朝着怒气未消的燕王侧头一笑,风轻云淡的笑容看的燕王恼火不已。但是偏偏又全无办法,见楚然走在前面,于是只能快步跟上去。 天景帝在畅春园的暖阁里休养,喜公公在一旁为两人撩起门帘,楚然低头跨进门,就看见安夏正朝着他走来。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天景帝的身上,完全当安夏是个陌生人。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楚然伸出掩在衣袖中的手,从安夏的手中接过一个方正的事物,然后瞬间收入衣袖中。 动作相当敏捷,因此就连跟在楚然身后的燕王也不曾发觉。 并无言语,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一个往前,一个出门离开。 楚然将那事物捏在手心里,一路走到天景帝的卧榻前,一甩衣襟,跪下行礼。 “然儿见过皇上!” 低头,却笑得温柔明媚。 “儿臣参见父皇。”燕王也跟着跪下,天景帝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轻声说了句“起来吧”,两人才站起身来,各自站在一侧。 “皇上,睿王爷来了。” 喜公公在门外唤了一声,楚然听见皇甫瑄来了,于是很自然的转头去看,不经意目光撇过燕王,见他一脸阴郁。 皇甫瑄仍是苍白的脸色,瘦的脸颊陷了下去,下巴也尖了。 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容貌却是一如既往的绝美。 行了礼,皇甫瑄便站在了楚然身边,朝他微微露出笑容。 “今天唤你们来,是想把瑄儿的事情说明白了。” 天景帝在喜公公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看向皇甫瑄:“辉陵的那一仗,瑄儿啊!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啊!” “谢父皇夸奖,儿臣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皇甫瑄一脸宠辱不惊的神色,边说边欠身行礼。 “父皇,可容儿臣问二哥一个问题?” 燕王朝着天景帝欠了欠身,天景帝便点点头,接过喜公公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请问二哥,这次是如何调动青江大营的兵马的?” 燕王转头看向皇甫瑄,目光中露出冷峻的神色,似乎就要生出刀子,狠狠捅上皇甫瑄两下。 “当然是……” 皇甫瑄边说边看了楚然一眼,浅浅一笑,语气淡淡的:“奉了父皇的旨意了。” 他并没有看燕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楚然的身上。 “那……不知道,现在这圣旨何在?” 燕王扬起下巴,往前走了一步,径直盯着皇甫瑄看。 对于燕王咄咄逼人的气势,皇甫瑄似乎是全无感觉,眼中一直闪动着淡然的神情,开口答话:“这圣旨,当然是在我府上了。” “哦?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燕王似乎是不信,只是冷笑。 “当然是这样了,难道我们还要骗王爷不成?” 楚然突然在一旁淡淡的插话,随手便将衣袖中放着的事物取出来,在燕王眼前晃晃:“这便是皇上的密旨,王爷要不要验验真假?” “然儿,不得无礼。” 皇甫瑄柔声的打断楚然的话,从他手中接过圣旨,送到燕王手中。 燕王拿过圣旨,飞快的翻了翻,脸上突然涌起惊愕的神色。 他明明收到消息,皇甫瑄到青江大营带兵的圣旨是伪造的,但是此刻,为什么会多了一份真的圣旨? “怎么可能?这圣旨……?” 他几乎要脱口惊呼,但还是竭力忍住了。 楚然瞪着眼睛看着皇甫瑄,见他也温柔的看着自己,一脸赞许的神色,于是目光一转,满是骄傲得意。 这圣旨绝对是真的。 只不过,并非是天景帝在一个月之前写的。 相信燕王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道圣旨,就是在他和楚然在园子外纠缠的时候,天景帝在这个房间里写下的。 燕王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看出圣旨是真的,也立刻明白过来,他失去了对付皇甫瑄最好的时机。 这么想着,不免又瞪了皇甫瑄几眼,脸上仍是笑着的表情,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了他的不悦。 尤其是楚然,眨着一对无辜的眼睛,眼神清澈透亮,却闪烁着分外明亮的光芒。 “好啦!问题都问清楚了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天景帝突然开口,皇甫瑄和燕王于是各自恭敬地看过去,只有楚然侧着头,微微撇向燕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一回,他们是被逼着出了手,而且还让燕王看清了他们的实力,估计以后再想要隐藏实力是很难了。 恐怕,燕王要调转矛头来对付他们了。 楚然想着,就叹了口气,便听见天景帝又道:“朕病了一阵子,差点忘了瑄儿的事情,要不是然儿今天带了琴儿来,怕是又要委屈瑄儿了。” “儿臣没什么的……” 皇甫瑄淡淡一笑,脸色却止不住的苍白。 强行封住自己的灵力,对于身体损害其实不小。楚然顺着声音看过去,见皇甫瑄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于是悄悄抬手扶住他,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皇上,王爷的病尚未痊愈,既然没事了,然儿能不能带他先行回府休息?” “好,你们快去吧!” 天景帝看着皇甫瑄苍白的脸色,于是也不由地担忧起来,朝着身边的喜公公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叫太医院去睿王府上,为王爷好好把把脉。” “谢父皇……” “谢皇上……” 楚然和皇甫瑄同时朝天景帝行了礼,然后便动身离开。 “怎么样?” 出门不久,就觉得皇甫瑄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楚然伸手将他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却冷不防发觉,皇甫瑄的肌肤竟然滚烫。 “你真的病了?” 他万分关切地问道,皇甫瑄摇摇头,唇间一抹无奈的笑容:“不是病了,只是恐怕灵力要封不住了,然儿,看来要借你的冰石用用了。” “哦,这好说嘛!” 楚然想也没想就从颈间取下八宝璎珞项链,转而带在了皇甫瑄的颈间。 抬手,指尖白光环绕,掠过冰石,默念咒语。 皇甫瑄只觉得周身一阵冰凉之意,内心的燥热也慢慢缓和下来。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朝着楚然点点头,见他看向自己一脸关切,于是点了点头:“无妨,我没事的。” 楚然抬手按上了他的手腕,知道确定皇甫瑄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目光一转,突然凑到他身畔,悄声低语道:“我觉得,你还是多病上两天比较好……” “哦?” 皇甫瑄看着楚然发亮的眸子,知道他心里又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于是无奈地笑了:“你啊你……” “我还不是在帮你出主意么?不然,怎么稳住你那个每天都想弄死你的弟弟啊?” 楚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瞪回去。 “其实……” 皇甫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垂下头,欲言又止。 他并非没有办法对付燕王,但是这次的办法,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要用太多人的幸福作为赌注。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你有办法除掉他,是不是?” 楚然轻声问,对于皇甫瑄,他又何尝不懂,他只有在犹豫不定的时候,才会那样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他彷徨的眼神。 “是。可是……” 皇甫瑄摇摇头,别人他都可以牺牲,但是唯一不能牺牲的,只有楚然一个人。 将他从冷卓手中救出来的时候,他曾经发誓,不再让他的宝贝再受那样的伤害。 可是?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为什么一定要牺牲那么多,才能得到这整个天下。 如果能够选择,我更希望放弃所有,我的天下里只有一个你,就够了。 “如果你不动手,到时候,死的就会是我们。” 楚然少有地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皇甫瑄,他早已经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迟疑,他隐约也猜到事情会与自己有关。 “然儿,我不想……” “我愿意的。” 皇甫瑄还没说出口的话突然被楚然打断了,他愣愣地看着楚然,狐狸一样的眸子里,渐渐衍生出别样的情绪。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楚然弯起眼眸,笑着将自己的手,送入皇甫瑄的掌心。 “我想,我猜到你要做什么了……” 他的唇动了动,慢慢做出好看的唇形。 凑到皇甫瑄的耳畔,轻轻地说下去:“就这样吧!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短短的四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他们对彼此的信赖,也是对爱情的坚持。 “然儿……” 皇甫瑄说不出话来,而是抬起手臂,将楚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答应你,我不会变的。” “如果你变了,我一定……杀了你的……” 楚然从容地抬起头来,语气却坚定到难以想象。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目光交错,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念之间。 不害怕,不退让,愿意为了对方舍弃一切,他们的爱足够深沉,也足够浓烈。 然而,爱,真的能够战胜天意吗? 谁也不知道。 ------------ 48 挑拨离间 接下来的两天,从王府里传出消息,睿王皇甫瑄卧病不起,连按照几位太医的诊断,说是风寒入体,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然而楚然知道,这病,其实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皇甫瑄在府中连着召见了几批幻影堂的影子,有来自南郡的,有来自东寰的,还有来自皇宫里,他需要部署接下来的这次行动。 楚然为这次行动起了个名字,叫做“猎燕”。 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一封皇甫瑄亲笔写的书信,送入了燕王府暗使的手中。 燕王那边,也一直安静的毫无动静,转眼便转入了夏天,天气热起来,王府院子里的树,全数绿了起来,青翠欲滴。 入了夏之后,皇甫瑄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经常出门转转,不过仅限于天香楼,或者是街上的书画古玩店。 这天傍晚,皇甫瑄叫了楚然上街,迎着落日的余晖,两个人肩并肩地在街上散着步,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这两个英俊少年的身上。 一个桀骜俊秀,一个儒雅翩然。 楚然好奇地看着路边的小摊子,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让他看得很是喜欢。 他一会儿拿起块玉佩看看,一会儿研究起古董花瓶,皇甫瑄就那么静静地侧头望着他,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宠溺。 喧闹的街上,远远传来尖叫声。 惊慌的声音划破热烈的气氛,楚然和皇甫瑄几乎同时听见,于是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一辆失控的马车飞快地驶来,马匹似乎受了惊吓,隐约飘起的帘子后面,一张温婉却惊慌的脸若隐若现。 皇甫瑄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子。 那是天景帝曾经对他说过的,皇后的表侄女,为他选定的王妃人选:叶家的大小姐,叶竺筱。 他只是愣了一下,便身形闪动,朝着疾驰而来的马车冲了过去。 一道玄色身影在人群中轻巧地掠过,仿佛一片落叶。 楚然叹了一口气,指尖一晃,两枚铜钱便跃上指尖。他看也不看,就朝着马匹的方向甩了出去! 骏马嘶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头栽倒在地,瞬间便断了气。 马车脱开了缰绳,却仍旧轰隆隆地往前冲。 皇甫瑄飞快地迎上去,一手拖住马车,另一只手掀开帘子,朝着车内的叶竺筱浅笑,笑容仍没有褪去,却已经将她揽在怀里,飞身跃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楚然抬眼看着皇甫瑄抱着叶竺筱稳稳落地,于是快步迎上去。 “叶姑娘没事吧?” 皇甫瑄放开叶竺筱,女孩子似乎还没有摆脱刚刚的惊慌失措,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看着皇甫瑄,不说话。 面前的男子温和如玉,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虽然只是简单的玄色衣衫,但是却掩饰不住他一身儒雅翩然的风采。 叶竺筱看得晃了神,只觉得皇甫瑄那对亮闪闪的眸子里晕开流光溢彩,将她深深地吸引了进去。 “叶姑娘,你没事吧?” 见叶竺筱不说话,皇甫瑄又开口问了一遍,仍是淡然的模样。 “哦哦……我、我没什么……” 叶竺筱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回答着。 “姑娘真的没什么事么?” 一旁的楚然也开口问着,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带着少有的敌意。 他也认得,这女子就是皇上为皇甫瑄选定的王妃人选。 于是不免心中有几分怨念,她到底是还是会嫁给皇甫瑄的。 叶竺筱目光落到楚然的身上,于是便又是一惊。 以为皇甫瑄已经足够俊秀到倾国倾城,但是他身边的少年,却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美丽。 不同于玄衣男子的儒雅气质,白衣少年的眉宇间仿佛绽开淡淡的皎洁月光,让人难以正视。 叶竺筱只是看了一眼,便惶恐地低下头,避开楚然看过来的目光。 总觉得,那目光会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将她所有的秘密全部看穿。 但是皇甫瑄仍然那么淡然微笑着,看着叶竺筱。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仍是斯文有礼的模样,叶竺筱于是微红了脸,低下头,点了点头。 “然儿,你先回去,我送叶姑娘回家。” 皇甫瑄拍拍楚然的肩膀,楚然垂下眼眸,侧头看了叶竺筱一眼,女孩脸上有羞涩的表情,娇媚如花朵一般美丽。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离开。 皇甫瑄看着楚然黯然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几乎没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然儿,对不起”。 楚然的身子一颤,脚步却没有停下,而是飞快的往前走。 他知道,有些事情,他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是天意。 叶竺筱一定会成为太子妃的,但是,为什么每当想起这个,他的心就会那么痛呢? 自从皇甫瑄在街上遇到叶竺筱之后,这位未来的睿王妃就成了王府里的常客。 叶家是京城的豪门望族,更是当今皇后的表亲。叶家的大小姐叶竺筱很快便得知送她回家的是睿王皇甫瑄,于是便熟门熟路地找上门来。 令人意外的是,对于叶竺筱的来访和邀约,皇甫瑄并没有拒绝,反倒是经常与她外出游玩。消息传到了天景帝的耳朵里,令他很是欢喜。 对于皇甫瑄的反常举动,楚然却一句也没有过问,他只是每天到天香楼喝茶吃点心,顺便清查着无忧山庄的往来生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天香楼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样是简单的一身白衣,一样是清澈如水的目光,但是那少年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轻易地将他吹走。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的?” 楚然打开房门,抬头便看到一脸淡漠的白衣少年。 他曾经在燕王身边见过他。 “公子好,我叫邱颜……” 白衣少年笑得绚烂,看着楚然,微微欠身。 “进来啊。” 楚然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将另一个杯子斟满,一抬手,指向桌子上的点心:“尝尝看,这点心还不错。” “那,邱颜要多谢公子的点心了。” 邱颜说着便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取了一块桂花杏仁酥来,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不知道燕王爷找我,有什么事情?” 楚然笑意盈盈地看着邱颜,侧头,端起茶杯来微微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但是馨香中却透着苦涩。 “谈一桩买卖。” 邱颜将咬了一口的点心摆在碟子中间,翘了翘嘴角。 “哦?说来听听吧。” 楚然抬手弹了弹衣襟上的点心屑,不经意地看过去,两个白衣少年之间的对视,邱颜只是笑,不说话。 “我想公子应该知道,皇上下了旨,睿王爷要大婚了……” 邱颜的语气很淡,楚然的嘴角动了一下,没回答。 “而且,睿王爷还上书皇上,请皇上为你赐婚。” “嘭!” 邱颜话音未落,楚然已经重重地将茶杯扣在了桌子上。 “公子有话,请直说吧!” 楚然的眼中明显有不悦的情绪:“如果没什么要紧的,我要回去了。” “何必这么着急呢?我想,这桩生意,公子一定会有兴趣的。” 邱颜笑呵呵地看着楚然,明眸皓齿的模样看得人心醉:“我家王爷很想请公子过府一叙,王爷知道,公子一定不希望睿王爷迎娶叶大小姐过门。” “这么说,燕王爷是要帮我想办法咯?” 楚然反问,脸上不动声色,同时在心中揣度着燕王的意图。 “王爷只是希望,可以和公子做这笔生意,只要公子出手,令睿王爷娶不了叶大小姐,无论公子提什么样的条件,王爷都愿意答应。” 邱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自信的神情,他坚信无论是谁,面对感情,都难以容忍第三者。 尤其是,楚然这么骄傲的男人。 他想捍卫的,他想守护的,除非主动放弃,否则,他不会容任何许伤害和背叛。 这一次,唯一可以阻止皇甫瑄大婚的,只有楚然一个人。 有的时候,邱颜觉得自己很了解楚然,但是有的时候,他突然又发现自己不懂楚然了。 因为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单纯无暇,但是有一瞬间,却忽然感觉他的身上杀气蔓延,令人惊慌。 在楚然的眼中,分明交织着决然与无助。 “想必燕王找我,不只是为了跟我谈生意吧?” 楚然眨了两下眼睛,悠然地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他明白皇甫瑄纳妃的重要性,从辉陵一战之后,天景帝对皇甫瑄格外器重,也有要立他为储君的打算,这令燕王有些恼火。 借他的手,打乱皇甫瑄的大婚,才是燕王最终的目的吧。 “很抱歉,这桩生意,我现在还没有兴趣。” 他停了停,便翩然起身,快步离去。 邱颜看着楚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秀眉一挑,微微露出浅笑的表情。 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对这生意有兴趣的。 回到王府,迎面就看到皇甫瑄送叶竺筱出门,看到楚然进门的时候,皇甫瑄有一瞬间的愕然。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楚然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漠然地从他身畔擦肩而过。 一声然儿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最后还是忍住了,转头看了楚然的背影一眼,然后转头陪着叶竺筱出门。 轿子停在王府的门口,叶竺筱依依不舍地朝着皇甫瑄挥了挥手,早有丫环为她掀开轿帘。 “起轿!” 轿夫将轿子抬得晃晃悠悠的,吱呀吱呀地刚要走,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轿子的横梁竟然凭空从中间断裂! 当啷啷啷…… 一枚铜钱滴溜溜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便无力地跌在了地面上。 皇甫瑄挑了挑眉,猛地转头,楚然的白衣飘荡,已经走得远了。 “然儿……” 愣了愣,皇甫瑄无声地在心里默念着,却不由自主地去安慰受惊了的叶竺筱。 终于送走了叶竺筱,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皇甫瑄走到后院的花园里,却错愕地站在原地。 楚然抱着膝盖,坐在凉亭的长凳上,白衣飘荡的模样惹人心痛。 “然儿,今天……” 皇甫瑄欲言又止。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些什么?” 楚然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着皇甫瑄,眼中忽然绽放出冷傲的光芒。 “……我记得。” 皇甫瑄走到楚然面前,俯下身子捧起他的脸,静静地看着。 楚然垂下眼眸,扭头躲开。 “刚刚,为什么要对竺筱出手?” 皇甫瑄伸手将楚然搂在怀里,低声问着。 楚然一愣,眼眸一转,眼睛瞬间瞪起来。 “你怀疑我?” 他猛地伸手推开皇甫瑄。 他不喜欢被怀疑和误解的感觉,尤其是皇甫瑄,他受不了那种被疏离的感觉。 “瑄,以前你从来不会怀疑我的……” 可是现在,竟然为别的女人而怀疑自己么? “然儿……” 皇甫瑄刚想解释,但是楚然却不再听下去,一甩衣袖,竟然一闪身走了。 谁都没有看到,隐约之间,另一个白衣翩然的身影在屋檐上一闪即逝。 容貌绝美的少年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是邱颜。 ------------ 49 反目成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香楼后院花园的凉亭里,凉风习习。 楚然斜靠在石阶上,手中端着白瓷宽口的小酒杯,里面装着上好的陈酿,是百酿居刚刚送来的。 他轻轻抬手,送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 馨香之余,却有难言的辛辣苦涩。 他眯起好看的眼眸,秀眉微挑,舌尖环绕着淡淡的香气,一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涌进心底,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于是放任地将整个身子向后靠,闭上眼睛,感受着夜晚的凉风迎面而来的感觉。 难得的平静。 空气中骤然涌动起不一样的感觉,白衣少年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唇角便露出笑意。 “是你……怎么?还是想跟我谈生意吗?” 来的正是邱颜,不过他今天换了一身湖水绿色的外袍,外面罩着朱红色的薄纱夹衣,颜色对比到极致,于是更显得美丽而妖娆。 “今晚的月色景致如此之好,就算只陪着公子饮饮酒,也是好的呢!” 邱颜缓缓走到楚然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接过楚然手中的酒杯,一手执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呵呵,看来,公子今晚好兴致啊……” 楚然笑眯眯地看着邱颜,他的脸颊透着一抹嫣红,眼神迷离彷徨,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我是好兴致,可是?公子却好像是在借酒浇愁啊?” 邱颜反问,眼波流转之间,望向楚然。 “那没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喝酒,不是吗?” 楚然眨了眨眼睛,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是啊!所以,要及时行乐哦……” 邱颜靠过来,将头轻轻搭在了楚然的肩膀上。 楚然没有推开邱颜,而是微微侧过头,将头缓缓靠了过去。 他也累了,太需要一个肩膀依靠。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皇甫瑄却不在他身边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念皇甫瑄。 “我好想你……” 他喃喃低语着,目光一点点地散乱起来,迷离一片。 视线里,皇甫瑄那张绝美的脸在眼前晃动着,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 “瑄……皇甫瑄……” 轻声地唤着熟悉的名字,抬手去够,想要触碰,却忍不住心痛。 邱颜反手揽上了楚然的腰,身子软软地就凑到了他的怀里。 楚然明明知道那不是皇甫瑄,却仍然没有拒绝,而是将头埋在了邱颜的颈窝里,唇轻轻掠过。 暧昧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是一个令人沉醉的夜晚,有酒,有月色,有美人。 对于楚然来说,这就够了。 “然儿!” 当一切都要顺利成章地发生时,清亮的声音,却打破了原本平静的一切。 男人脸上,是少有的怒气冲冲的模样。 邱颜惊异地转头,见到来人便有些慌张地推开到一旁,将散开的衣襟拉好。 循着声音,楚然抬起头,悠悠地看了一眼,唇角一挑竟然笑了。 那笑容里,分明带着挑衅的意味。 皇甫瑄的身边站着叶竺筱,举止优雅的女子眼神中,分明透着些得意的神色。 是她专程把皇甫瑄带到这里来的吧……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然儿,跟我回家!” 皇甫瑄快步上前,先是狠狠瞪了邱颜一眼,然后伸手用力抓住楚然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楚然只觉得手腕生痛,血脉停滞般的麻木,于是用力甩开,喝道:“你放手!” 说着,便扯了扯衣襟站直身子。虽然看起来身形纤瘦,但是扬起下巴眯起眼眸的时候,却仍然有狐族少主该有的威严气度。 “又是你……” 他看着叶竺筱,目光冰冷到骇人。 “然儿,要不是竺筱告诉我,我还不敢相信,你告诉我,你跟他……” 皇甫瑄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然,一脸愠色,抬手指着邱颜,朗声质问:“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呵呵……” 楚然无奈地笑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很好笑,他和邱颜吗?皇甫瑄竟然怀疑他跟邱颜吗? 他轻轻地摇着头,皇甫瑄和叶竺筱并肩站着的画面映在视线里,突然就显得那么美好和谐。 为什么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开始不是自己了呢? “你怀疑我……呵呵……为了这个女人,你信任这个女人,却不信任我?” 楚然觉得眼眶里凉凉的,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语气漠然:“皇甫瑄,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叶竺筱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楚然忽然挑了挑眉毛,怒顿时涌上胸口。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因为他,皇甫瑄开始不相信自己了。 指尖晃动之间,两枚铜钱便跃入手中。 他动作敏捷地抬手,手腕一翻便有两道银光从手心中飞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直取叶竺筱的要害! “然儿,你干什么?” 皇甫瑄怒喝道,见两枚铜钱来势凶猛,于是身形一闪挡在叶竺筱面前,九龙银索破空而出,只听连着“叮当”两声,九龙银索的气劲顿时全数爆发出来,金属相撞迸发出缤纷的火花,楚然看着皇甫瑄一身凌厉的杀气,两枚铜钱撞上九龙银索,竟然硬生生地被反弹出去,朝着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楚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言语,也不躲闪。 他白衣翩然的模样看起来就令人心痛,两枚铜钱挟着劲风朝他飞来,他竟然动也不动。 “然儿!” “楚公子!” 皇甫瑄和邱颜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惊慌失措的意味,皇甫瑄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枚铜钱没入楚然的肩膀,心痛不已。 楚然痛得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他却仍然站着不动弹,只是看着皇甫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你……” 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痛得要说不出话来。 白衣顿时绽开绚丽的红色花朵,点点都是嫣红的色彩。 竭力抬手,按下伤口周围的穴道。 楚然咬着牙,一手按着肩膀,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走……” 皇甫瑄看着楚然满身鲜血的模样,于是止不住地心痛,但是一开口语言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儿……”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楚然几乎声嘶力竭地吼出那句话,邱颜这时候已经飞快地冲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 白衣少年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却依旧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皇甫瑄黯然地垂下眼眸,他知道这次楚然是真的生气了。 “然儿,你的伤……” “你走!我是生是死,从今以后你都管不着!” 楚然一甩衣襟,侧头看向邱颜,狠狠地道:“我跟你走。” 在邱颜的搀扶下,他踉跄着从皇甫瑄的身边经过,但是却再没有回头去看他一眼。 原来,我们最终还是难以避免这擦肩而过的命运吗? 皇甫瑄,既然是你变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 50 背水一战 傍晚时分,燕王府来了一位贵客。 他虽然是一身鲜血的模样,但是却依然气度不凡。 在客房换过了干净的衣服,楚然呆呆地坐在桌边,看着刚刚从伤口取下来的两枚铜钱,闪着银光,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闭上眼睛催动灵力,楚然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灵力沿着心脉缓缓运转,伤口便渐渐地止了血。 小心地动着肩膀,眉头紧蹙。 狐族少主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虽然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心却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 咚咚咚…… 也有人在门外叩响了房门,楚然沉下眼睑,沉声应了句“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邱颜,随后便是一身米黄色锦袍的燕王。 “公子……” “不必叫我公子了,叫我楚然吧!” 邱颜正要开口往下说话,却被楚然冷冷地打断了。 “好,楚然,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想知道,现在,我们究竟有没有机会合作?” 燕王在楚然的面前坐下,邱颜很自然地站在他的身后。 楚然指尖掠过桌上的铜钱,感觉一股微凉的气息迅速从手臂窜入心底。 那是酸楚,还是心痛呢?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 楚然说着便眯起他细长的狐狸眸子,一脸危险的笑容。 甚至……他挑了挑眉,指节握紧,将两枚铜钱紧紧地抓在手里。 “……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微微侧着头,语气悠扬,一脸笑意地看着燕王。 对他来说,相信这一定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太子之位,九五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位置,哪个人不渴望拥有呢? “哦?” 燕王显然对于楚然说的话很有兴趣,于是眼中都绽放出明亮的色彩。 “相信,扳倒皇甫瑄根本不是王爷最终的目的吧?” 楚然眼眸一闪一闪的,都是狡黠的光芒:“既然王爷想要跟我谈生意,那么,我们就不妨把这生意,做得大一点了……” 燕王没有想到,楚然给他送来的,是一份超乎寻常的大礼。 遍布整个北辰的幻影堂分堂,在几天之内,全数被捣破。 睿王府顿时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暗势力,像被人斩断了血脉,全无生机。 而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此刻,却悠然地在燕王府里品尝着刚从南方送来的冻顶乌龙。 燕王府的后花园种着数十棵梨树,此时正开得绚丽灿烂,被风一吹,便翩然落下。 远远看去,花瓣如同皎洁的雪花,一团一团,飘飘然然地就散落在地。 然而,满园的春色,却比不过少年微微蹙起秀眉时,那一抹淡然失落的神情。 他少有的穿起了一身玄色衣衫,在受伤的左肩上垂下绚丽的白色流苏,亮得耀眼。 在楚然的记忆中,只有皇甫瑄才配得起这样的颜色。 难道只有在皇甫瑄所站的那个位置上,才能清楚地体会到他此刻的感受吗? 端起绘有青花纹路的琉璃杯,轻轻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幽香中,却透着苦涩的味道。 如果失去了皇甫瑄,他以后的生活会怎样? 不敢想。却也必须狠下心去面对。 “赏花品茶,楚公子好兴致啊!” 燕王清亮的声音响起来,楚然微眯起眼眸看过去,随即便优雅地欠了欠身,回应道:“让王爷见笑了。” “见笑?不会……” 燕王摇着头,楚然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惊喜,难怪邱颜曾经言之凿凿地对他说,如果想要打垮皇甫瑄,楚然是最好的武器。 这少年自小就跟在皇甫瑄身边,对于他的脾气秉性了解地一清二楚。 所以,他知道皇甫瑄的弱点是什么?更知道他的许多秘密。 “既然不是笑我,那么,王爷可否赏脸,坐下来与楚然同饮?” 楚然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杯子,放在燕王面前,抬手为他满满斟了一杯茶。 燕王笑着坐下,拿起茶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看似饮茶,但是却滴水未沾。 楚然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看起来,王爷还是不相信我……” 抬手,将燕王手中的茶盏拿过来,抬头一饮而尽。然后便重重地将杯子往地上一丢,发出清脆的鸣响,瞬间化为一堆碎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王爷不相信楚然,那么,楚然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起身一甩衣襟,掉头便大步往前走,脸上有些许怒色。 “公子留步,留步!” 燕王见楚然是真的生了气,于是快步地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陪笑道:“是我多心了……” 楚然转回头来,这才恢复了平静,冷下脸来看着燕王,眼眸里冷冰冰的,看得燕王心里都有些忐忑。 沉静了片刻,楚然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到燕王手中。 “这是宫中送来的消息,不知道王爷的探子收到没有?” 燕王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笺,打开看到却顿时吃了一惊,于是竟然止不住地脱口惊叫道:“父王竟然打算在二哥大婚当天,下旨立他为太子?”骤然又冷静下来,沉声问:“这是什么地方来的消息,可靠吗?” “这是……喜公公那里来的,是真是假,就需要王爷派人去查清楚了。” 楚然看了燕王一眼,他满眼惊异的神色,这消息确实令人震惊。 他挑了挑眉,沉下声音问道:“若消息真的属实,王爷打算怎么办?” “这……” 燕王愕然,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将皇甫瑄放在眼里。 但是这个看似性格温和,与世无争,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二哥,却忽然就变得精明睿智,带兵一举攻破南郡,成为手握军权的统帅。 这变化,确实令他有些应接不暇。 “不知道,公子对此有什么想法?” 确实想不出对策,燕王只有看向楚然,向他求助。 “很简单……” 楚然浅浅一笑,细长的狐狸眸子里流光溢彩,格外明亮。 嘴角挑了挑,眼中抹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杀气,开口给出最后的答案:“坐以待毙,或者……背水一战!” ------------ 51 谋反阴谋 北辰天景十九年立夏。 曾在攻打辉陵一役中立下卓越功勋的二皇子、睿王皇甫瑄大婚。 正妃的人选,是天景帝亲自为皇甫瑄选中的名门叶家大小姐叶竺筱。 大婚在宫中举行,内务府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精心筹备,宫中很快传言四起,这位王爷大婚礼仪用度标准,竟然依照太子之礼,因此众人纷纷揣测,他很有可能很快将成为北辰未来的太子。 于是昔日冷落睿王的大臣们纷纷登门拜贺,更是送上了不少名贵的礼物,而皇甫瑄仍是那一副不温不火的性子,对于礼物也不推辞,一律收下。 一切都按照宫中内务府的安排,很快就到了立夏那一天。 大内宫中喧闹异常,张灯结彩,依照太子迎娶正妃的礼仪,将侧妃大典定在了正殿的林渊阁举行。 天景帝大病初愈,不知道是否是人逢喜事,也一脸精神奕奕的表情。 皇甫瑄一早就在殿外等候,他身穿着特制的墨绿色礼服,上面以玉石装饰,显得极为雍容华贵。 同时,在殿内设宴,宴请众位王公大臣。 宫女太监们忙碌地紧,就连幻影堂的堂主星儿,都换了男装,带着王府众人忙着招呼客人。 自从楚然离开睿王府之后,蓝络也带着十三飞狐卫随之而去。 一双璧人此刻天各一方,想来,不免唏嘘。 燕王是与邱颜一道前来的,他只是简单地上前道贺一番,便躲在了一旁。 静静守候事情的变化。 “皇上驾到!” “恭迎万岁……” 喜公公用他那出色的大嗓门高喊着,众人赶紧下跪行礼,天景帝从偏殿缓步而出,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望着俊秀清朗的皇甫瑄,一脸慈祥的笑意。 随皇上而来的还有当今皇后,以及几位贵妃,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当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湘贵妃。 她一身礼服是淡淡的湖水绿色,但是却美得令人惊艳不已。 因为那张脸,与已经故去多年的馨贵妃一般倾国倾城。 “启禀皇上,吉时已到!” 早有礼官上前禀告,天景帝于是朝着喜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喜公公撑开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呵呵呵呵……”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打断了喜公公的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殿外的人缓缓吟诵着,悠扬的语气,听起来却令人心酸不已。 皇甫瑄脸色突然一变。 是他来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声音还是继续重复着这两句话,缓缓迫近,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侍卫纷纷将手按在剑鞘上,不知道是谁如此胆大,竟然赶擅闯睿王的婚礼。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皇甫瑄啊!你还记得这句诗吗?” 一席白衣身影飘然而来,身型闪动之间,上前欲阻拦的侍卫早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 那样的俊美清秀,那样的皎洁灵动,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带着狡黠危险的神情,除了楚然还有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皇甫瑄瞥了一眼身边盛装的叶竺筱,女子低垂眉宇,明明该是一脸娇羞的神色,但是却有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他轻声吟诵着,终于转过头,目光与楚然对视着,柔声道:“我当然记得,这是那年从秋声镇返回京城的路上,我教你读过的诗。” “我……很想念以前的那个你……” 楚然低头犹豫了一下,才重新又抬起头,眉毛一挑,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燕王的身上。他此刻正面带笑容,楚然看着他,微微眨动了两下眼睛。 就让一切,回到它本来的轨迹上吧。 所有的是是非非,阴谋诡计,明争暗斗,都一次结束就好了。 “然儿……” 皇甫瑄欲言又止,但是下一秒,却骤然愣在了原地。 白衣少年摊开手掌,手中的白光环绕,骤然凝聚成无形无实的双刃光剑。 他轻挑眉宇,语气却是格外的冰冷:“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变了,我……”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剑尖径直指向皇甫瑄:“宁可杀了你,也不能让你属于别人!” “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见楚然亮出兵器,所有人顿时慌乱成一片,喜公公忙着招呼禁卫军上前保护天景帝,又喊人上前去拦下楚然,但是寻常侍卫又怎么会是狐族少主的对手,一招之间,便全数败退下来。 只有皇甫瑄从容不动,看着楚然,白衣翩然的模样一如当年,但是此刻,两个人却要兵戎相见。 叶竺筱愣愣看着对峙的两个少年,他们一样的风华绝代,气度雍容,站在一起,显得无比契合,仿佛谁也不能再打入他们的世界。 她牵动着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然儿,你真的要这样吗?” 皇甫瑄见楚然一身杀气,于是叹了口气。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不如,我们就来试试吧!” 楚然说着一提双刃光剑,身影微侧,先将两个扑上来的侍卫踢翻在地,然后手腕急翻,只见白色的光影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径直朝着皇甫瑄的身上劈落! 皇甫瑄自然不愿坐以待毙,于是身子一闪,迎着楚然光剑劈来的方向,手腕按在腰间,用力一甩,九龙银索破空而出! 两件绝世兵器在空中相撞,叮当作响,发出绚丽的花火。 只见清秀灵动的身影在大殿里交错变幻,众人都看得呆了,只有燕王的唇角溢出得意的笑容,转头看向邱颜。 后者优雅从容地点了点头,衣袖一晃,两枚银针跃上指尖,在众人都齐刷刷看向混战的一方,却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 他的手腕轻轻抖了抖,微一用力,银针便悄无声息地凭空飞出。 径直飞向一身锦衣华贵礼服的皇甫瑄。 “啪!” 九龙银索将双刃光剑紧紧围住,楚然咬着牙,用力扯了两下,但是却像是用钉子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抬头,迎上皇甫瑄冷然的面孔,他双眉一挑,灵力流转,双刃光剑瞬间化为点点碎片,散落在空中。 皇甫瑄的九龙银索落了空,来不及收回使出的力道,就觉得脖颈后微微一凉,他下意识的一愣! 楚然抬头见邱颜看向自己,一脸淡然的笑容,于是飞快地收手,脚步灵巧地连续后退几步,这才稳稳站定。 “你……” 皇甫瑄只觉得麻木的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打闹,他木然地缓缓回头,看向燕王,挣扎着却说不出话来。 燕王脸上的笑容还未曾消失,皇甫瑄却已然缓缓地倒了下去。 邱颜优雅地转向燕王,欠了欠身,道:“王爷,属下幸不辱命……” “王爷!” 叶竺筱见皇甫瑄倒下,于是飞快地冲了上去,扑在他身上,却惊讶地发现,皇甫瑄此刻双目紧闭,脸色青紫,早已经没了呼吸。 “王爷!你们把王爷怎么了?” 叶竺筱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看向楚然,天景帝惊讶地想要走过来看个究竟,却被侍卫们团团围住。 楚然的身子晃了晃,勉强站定,他走上前,抬手探了探皇甫瑄的鼻息,眼眸一沉,这才看向燕王,语气有点沙哑:“王爷,他已经死了。” “呵呵,很好,很好……” 燕王边说着,一脸轻快的笑容,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在大殿里久久地回荡着,戎装侍卫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出身来,提着刀剑,闪着冰凉的寒光。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吓得大臣们瑟瑟发抖。 “听说父皇……打算今天立二哥为太子?” 燕王一甩衣襟,缓缓迈步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天景帝。 也许是他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寒意使然,喜公公紧张地将天景帝护在身后,一边大喊:“王爷要干什么?护驾,来人,护驾!” 倒是天景帝一脸从容,到底是久经沙场,他沉声问:“你二哥他……真的死了?” 燕王愣了愣,便一脸笑容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侍卫们主动闪开一条缝隙,似乎早就已经听从了他的号令。 “大哥被囚禁,二哥死了,不知道,父皇心中合适的太子人选现在是谁呢?” 眼见燕王的语气越来越放肆,天景帝似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这是在逼他做出最后的决定,不是么? 看起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泓儿,你这是在和朕谈条件吗?” 天景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皇后,她似乎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楚然远远站在那儿,一身白衣,垂着头不语,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儿臣不敢,只是……” 燕王挑着嘴角笑了,抬手一挥,便有侍卫举起刀剑,横在了大臣们的脖子上。 “若父皇还在犹豫,那么只有由儿臣来帮您做决定了!” 话音刚落,手一挥,手起刀落! “啊!” 一声惨叫,但却并非是那大臣发出的,而是拿刀的侍卫,抱着手腕躺在地上哀嚎。他的手腕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喷出一地。 “叮当当……” 一枚铜钱在地上滚了好久,才稳稳掉落地面,上面还染着丝丝血迹。 出手的,竟然是刚刚一直低垂眼眸不语的楚然! “楚然你!” 燕王大吃一惊,刚想说话,却听到天景帝沉声道:“泓儿,朕一直以为,你是朕三个儿子中最能聪明能干的,但是现在……你太让朕失望了” “既然我最聪明能干,为什么父皇一直不肯立我为太子,二哥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一个妃子的儿子,他又凭什么能当上太子?” “你错了……四弟……” 背后仿佛一个炸雷,淡然温和的声音响起,燕王顿时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为此刻说话的,竟然是已经“死了”的睿王皇甫瑄! “父皇从来没有说过要立我为太子,他只是希望,我们兄弟三人能够好好的,和睦相处。” 皇甫瑄在楚然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叶竺筱站在一旁,又惊又喜的看着他。 “你们?你竟然没有死?” 怎么可能,中了邱颜的毒针,为什么皇甫瑄会安然无恙呢? 燕王心中惊异不已,转头正要寻找邱颜,却见到一道白影在身边闪过,飘起淡淡的馨香,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你……你也……” 心中顿时一清二楚,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相信谁也不会想到,那个看起来孱弱绝美的少年,在燕王身边十一年的心腹邱颜,竟然与荼小爱、安夏一样,都是最出色的探子。 他另外一个身份,是幻影堂安插在燕王府里的暗使。 这场阴谋,最终,注定将以睿王府的大获全胜而收场。 ------------ 52 不离不弃(大结局) 天景二十年立春。*无广告的~顶点*~网收藏~顶*点*书城尽在 北辰天景帝下旨,立二皇子、睿王皇甫瑄为太子,入主东宫。同时,赐封大将军曹彬之子曹云为镇北将军,许叶家大小姐叶竺筱为妻。 同年秋天,天景帝下旨退位,太子登基,取年号煜和,大赦天下。 正如金瞳之主蓝络所言,新帝皇甫瑄登基之后,勤政爱民,北辰国力渐强。煜和三年,皇甫瑄挥军北疆。 在北方战场上,北辰军中突然出现了一支精锐骑兵,所有兵士全部以黑色面具蒙面。其中为的十三骑,盔甲的衣襟上,明晃晃绣着一只白色狐狸。 他们骁勇善战,攻无不克,令所有人闻风丧胆。 这支骑兵,就是被后世称颂流传的“飞狐骑”。 而他们的统帅则是一位少年将领,永远一身白色盔甲,在战场上静静伫立,银色面具闪亮,仿佛一朵盛放的白蔷薇。 北疆一战,北辰大获全胜。 灭北方四国,归为北方四郡。 翌年,东寰出兵进犯北辰边境,皇甫瑄再度领兵出征,与东帝段城所率领的精锐大军决战于洛河平原。 双方对战三个月零二十一日,死伤无数,无果,罢兵。 煜和七年二月初五,幻影堂在东寰的内线回报,相国冷卓遇刺身亡,三日后,东寰之主段城驾崩,东寰国丧。 煜和八年的新年,天降瑞雪,皇甫瑄拉着楚然,两个人肩并肩,沿着御花园的幽曲小径一路往前,边赏雪边散步。 突然一道碧色的倩影掠过身旁,皇甫瑄率先警觉,于是抬手将楚然护在身后,沉声喝道,“是谁?” “是我,属下见过少主!” 来人在皇甫瑄面前单膝下跪,动作利落敏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抬头,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却依旧掩不住秀丽的容颜。 “小爱姐姐?!你回来了?” 倒是楚然一看到这张脸,于是又惊又喜地跳了起来。 来的正是在东寰相国冷卓府中潜伏数年的暗使领,幻影堂中最出色的暗使之一:荼小爱。 “属下失职,请少主惩处。” 荼小爱看见楚然,眼中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申请,但是目光转向皇甫瑄,她立刻又愧疚地低下头。 “哦,你倒,是哪里失职了?” 皇甫瑄面露微笑,看着这个刚刚从东寰归来的暗使领,正是有了她,才顺利地“除掉”了冷卓和段城,解决了北辰最大的敌人。 “属下不该违背少主的命令,私自放走冷公子……” 荼小爱把头埋得低低的,那个美到惊心动魄的男子,拥有着让所有人为之颠倒痴狂的魔力。 就连她,一贯冷静沉着的暗使领,也会因为那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而瞬间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其实,朕也知道,所谓的什么行刺,其实只是个幌子。冷卓只是萌生退意,却没想到段城竟然愿意放下一切,随他去隐居。” 皇甫瑄感叹着,楚然侧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一脸幸福。 “瑄,等到哪天我也累了,想要去隐居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呢?” 楚然上前几步,朝着荼小爱伸出手,示意她可以起身了。 但是荼小爱仍停在那里不动,皇甫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荼小爱的肩膀,语气竟然是异常温柔,“起来吧。” 转身将楚然的手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朝他一笑,柔声给出他的答案,“还问这个,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就是了……” “其实我知道,不过……” 楚然俏皮地一笑,鼓起腮帮子,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流光溢彩,“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嘛!” 煜和八年十月,大将军曹云率二十万大军攻破东寰都城西京,北辰统一八国。曹云战死沙场,举国哀悼。 当时的煜和帝皇甫瑄,年仅二十八岁。 平定七国后,诸臣上奏称贺,并请皇上早日册立皇后。 煜和九年元月,皇甫瑄下旨,册立大将军曹云之子曹欢为太子,入主东宫,相国邱颜为太子太保,为储君授业。 终其一生,煜和皇帝的功勋显赫,但是身边,却始终没有一位皇后陪伴。 只有那白衣胜雪的少年,与他并肩而立,风雨共济,千古之后,被一同记入史册。 无论是最艰难的时刻,还是荣耀万千的日子。 延续了千年的爱恋,狐族少主与人类少年的牵绊,在这一世,依旧坚贞而执着。 逃不开,躲不掉,不离不弃。 因为这是他们一生的承诺。 我的天下,只有你一人足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