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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韶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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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万余年前,仙界以“光后扰乱时光”为由,起兵攻打光界。
两界顿时剑拔弩张,万马齐喑,水火交融,风云为之变色。
接连的战火甚至殃及人界也因此饱受天灾,民不聊生。
战况持续近两个月,仙界原本已兵溃志乏。然则,正是那仙界无力再举进攻之时,妖魔两界又以“光后于两界牵连甚大,同样受之巨大负面影响”为引协同仙界,又犯光界。
七日后,整个光界民族一夜之间尽数消失,无迹可寻。仙、妖、魔界也各自退回领地,休养生息。
自此,仙、妖、魔三界紧张之关系逐渐缓和下来。
世界,亦被划分为四界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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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蹄下亡魂
那人一袭紫色飞凰长袍,风姿绰约,细长的眉眼,在见到我的一刹那便停下来与我凝视。
“荨彧……”我喃喃道。
岁锦往后拉了我一把,道:“公主,快快与我离开。”与此同时,时梭和几名光兵挡在我们面前。
沧汐想上前一步却被荨彧按住。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欣喜、爱怜、惊异与……绝望。
一滴眼泪自我的面颊滑落,我张开口,用嘴型告诉他:忘、了、我。
然后,我假装看不到他眼里浓烈的伤痛,决绝地转身离去。
身后有天兵冲上来的响动,只听荨彧大喝一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前一步!”
那一瞬,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荨彧,从此你我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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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第三次尝试睁眼之时,才终于相信一个不可名状的事实——我果真已是魂离人间!
我的包子,我的剑,还有我身上的银两……
堂堂一方女侠,竟然就这般陨落了!如若不然,自己如何会处在另一个世界?
前方雾霭漫漫,火鹤花妖冶盛开,大片簇拥着一段玉脂般的拱桥,桥下河水掩藏于浓雾间,但闻潺潺之音,不可辨其深。
桥的另一处仿佛站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枚碗,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无息。那人影在氤氲的雾色里,显得十分突兀诡谲。
我仔细冥想了一番。貌似,本人死得着实有点突然……
人间。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 ,范阳。安禄山起兵,以讨杨国忠。唐朝时局动荡,民不聊生。
“小哥,来两个猪肉包子。”在这样一个祸乱的档口,能找到几家肯正常营业的店铺实属不易。
我扶了扶腰间的剑,接过包子,朝堂外走。
街上人心惶惶,面色土灰。道旁时而风沙卷过,烟尘肆起。
明明是天色晴好,然而因着人影匆匆,除了可闻脚步声外甚少听到谈话声,反倒显得肃杀。
我咬下一口包子,呼了口热气,暗自感叹:莫说这开店做生意困难,恐怕就连我这个靠捉逃犯为生的江湖小妞活得也愈发艰辛。
哎,好歹我韶非烟也算是个大善人,除恶扬善,为民惩奸。却叹时势多舛,官差大人哪里有空处理逃犯的问题。于是,不是不予审理,便是低价打发,赏金给的甚是可怜。
“哎!”念及此,我又长叹一声,咬下口包子,迎着哈气隐入人群。
我心里念着,这下一个犯人是曾经贪污朝廷之财的朝廷命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可能从监牢逃脱呢?所以答案必然只有一个,那便是那官员行了贿赂,以财免灾。
待我一边吃一边想着如何捉拿下一个目标之时,竟然感到大地隐约地震颤起来。
咝,不可思议!莫非是有军队来至?
哎,好歹让我把包子吃完嘛……
我特别无奈地叼着最后一口包子,转身望去。
果然。一队铁骑浩浩荡荡的从远方奔来,卷起弥弥尘沙,看不清晰,却闻马蹄声愈发铿锵响亮。街上的人慌乱四散,伴随着马上一声“都闪开!”的迟来口令,惊恐躲闪,无暇顾他。
一时间声音群起,肃静的大街上忽地沸闹起来。
“啧啧,这帮兵队还真不拿百姓的命当把事!”我摇摇头,欲起身跳走,却瞥到旁边道中央趴着一个白袄小男孩,满身是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可怜兮兮。
咦,这孩子家大人哪去了?危急时刻竟把狠心自己的骨肉舍弃!
罢了,管不了许多,救人要紧!
我一个翻身急奔蹿去,气沉丹田,拽起孩子就往对面的一个妇女身上抛。
嗯,这孩子抓起来还蛮肉乎的……
我扬起头,只见那孩子飞出的瞬间,白净又肉嘟嘟的圆脸上飞甩而出的泪花,还有那睁得溜圆错愕的瞳仁。
只是思想开小差之间,只见对面那个妇女面色恐极地喊了声:“姑娘!马……”
“啊?”话刚问出口,我心下已明晓,糟了!一回身,万丈迎面而来的阳光很是灼眼得刺入,瞬间又被一片黑影遮盖。我睁开眼,便见一双巨大的马蹄至戳而来——
顷刻!
“痛……”我被压在地上,胸口疼得发紧,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浑身上下又是阵阵剧烈的苦痛……
没有什么比那滋味更难熬了,哪怕是一瞬,对我来说也如千年般难熬。
我抽搐着,感觉仿佛腹中的东西都被翻搅出来,嘴里又吃进了满口砂石。
但那接二连三的始作俑者却并未停歇。
光与黑暗不停地交替,旁边依稀可闻那个白袄小孩绝望的哭声和那个妇人口中呆呆的喊着“姑娘”的悲悯之声……
还好,还有人为我流泪。虽然只是个孩子……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官兵马队已渐渐淡去,黄尘却仍未平息。
昏黄之间,阳光稀疏地倾泻下来,照耀着干黄的土道。
道中央摊着一个辨不出模样,衣衫褴褛之人,血与土混在一起形成暗红的泥水,流到了那人身边随身佩戴的剑身上。
街边的人,有的摇了摇头拉了拉身边的同行者转身离去,有的捂着面不敢看那骇人的一幕。有的试探性的上前看一看,又瞅了瞅旁边那妇人怀里的白袄小男孩,对地上的人甚是佩服与惋惜,口中一声叹息。
但无论什么人,最终也都是散离,匆匆归去。谁也不会因为这一场景而放下或是停止自己的生计。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谁也没有那样的时间去感慨孰对孰错,怨天尤人。
只有那个小男孩的眼里,印下了这一场令他今生今世铭记的邂逅。
又或许是——永生永世。
我睁开眼,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身体。还好,一身单薄白衫的我,至少死后是完整的,不至于那般丑陋,也可就此放心去投胎了。
那个白袍孩童……许是与他母亲团圆了罢!但愿不会再被遗弃……像我一般。
我拢了拢四散的头发,手头空无一物,只好徒手轻松地挽了个童子的冲天发髻,拨了拨前世几个月未剪的长留海,准备迎接崭新的未来。
不错,饮下那碗中物,我便又可以潇洒地重新历练一番了罢!
我要求不高,只求,莫要再像这般悲惨。
投足间忽然身子往旁边一倾,险些跌倒。身后竟也是一个白衫满嘴胡茬的青年撞了我一下。
那人稳住我的身形,略有歉意,却形容匆忙道:“小兄弟,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动弹,赶紧去庄婆那要碗汤喝,早点去姒銮门集合。”说罢便要往桥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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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踏入仙界
“诶,大哥!”我一听,也没顾上寻思这青年为何把我看成是男子,不明所以地拉住那人:“什么庄婆?什么姒銮门?咱们现下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
那青年状似觉得自己刚才是多嘴,寻思了一下又有些踌躇。但那人还是好心肠,虽是望了眼那玉桥,却还是转身便把我拉到一旁。
此时我才发现,我们身后竟然是一波接一波的人流。清一色的单薄白衫,有男有女,由老极少,都急着往桥那边赶,神色急切却又喜悦。他们的眼神似乎都胶着在一个方向——桥边静立的人影。
“看来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青年拍拍我的肩膀:“咱们这行人,都是前世或者前几世种了善果,得此机会,来到仙界,结了仙缘的。也就是说,我们今后要走的就是天路,从此以后,与人界也就再无瓜葛了。前面那是渡仙桥,可不是你以为的奈何桥。呵,你要是真见到奈何桥和孟婆,恐怕那就是又要堕入轮回或是地狱之苦了!哝,你瞧!”胡茬青年指了指桥对岸的一个青裙老妪:“被那帮人包围着的人就是庄婆,服下她的汤,忘却前生,只记得自己是谁,才好不染凡尘,进入仙界修道啊!”
“哦……”原来如此,此番我再细细一探。果真那人影是一个古稀之人,面上没有表情,一副超然不染尘世的姿态。
看来救人一命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嘛,我委实感到欣慰。庄婆……孟婆……庄生晓梦。咦,她们该不会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姊妹吧?
我正整理自己的小心绪,胡茬大哥可等不及了,干脆一把拽着我的袖子就往前大步地走,口中又道:“兄弟,这一伙人很是多,想必是前世部分地区藩镇割据,战乱频繁,死伤无数导致的结果。咱们要是不抓紧,庄婆的汤没了,还指不定要排到啥时候呢!”说话间,这位大哥迈的步子更大了。
我一只袖子被他拎着,另一只抚摸着惊魂未甫的胸口,跟着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桥穿梭在蜂拥的人群中。
眼看离庄婆不远了,我甚至可以看清她布满褶皱却又白净的手,有条不紊地逐一发放汤水。那汤汁也是青色的,仿佛无论怎样去碰撞都不会洒溢出来。里面生出屡屡青烟。
饶是庄婆很淡定,还是由于人数过多而迫使庄婆用她那鸮啼鬼啸般的怪音高喝:“莫急!擅抢者,延迟处置!”
她这一番话着实起到十分显著的效果,人潮几欲静下来,不过也未待多时。
只见一天兵从一扇大门中走来,跟她道了一句:“时辰快到。”
于是,众人又沸腾起来,无数双手伸向庄婆。
此时我已经寻不到那个胡茬大哥的身影,也想尽可能伸长手臂,不料后面的人很大力地往前一挤,我就被人群挤到那仙兵的脚边去了。
当我被蓦地挤刀在地时,心中无限慨叹啊!怎生就连在世的武功也一并废了!
想我生前一身武艺,莫说不会被人碰倒,就连那汤我都是手到擒来。
我无奈地慢慢爬起身,刚欲回去重新排队,却被那仙兵拦住,那仙兵一脸不耐的表情道:“在这里逗留做什么!服完汤还不快去姒銮门!”
哈?我狐疑地看着这位仙兵,貌似他全然不知我压根未饮仙汤一事。旁边的人竟都顾着庄婆,无人睬我这厢。
脑筋一转:“哦。”我答得很顺溜,将错就错地卖着傻,学着前面的人好似记忆全无般走过他身边。
于是,我就这般阴差阳错又顺理成章地带着前世的记忆迈入了姒銮门。
我很好奇,迎接我的会是怎样的世界……
穿过那扇门,铺面便闻牡丹芍药的馥郁芬芳,因着势居奇高,鸟瞰下来,竟是层峦叠嶂,丹崖琼阁,碧海仙波,香雾缭绕。层层雾岚内,可见玲珑楼阙几座,卧于斑斓群阁之中,华耀彰显,愈发流光辉映。
东方澄蓝之阙,清练洗素,宛若处子静立云端。西方银阁熠熠生泽,上方悬有五行八卦星阵图。两阙间,是玉白之殿,静幽肃穆,颇有睿者闭目冥想之境。甚远处,亦不乏赤红、玄色此等炫目的瑶宇,众筑齐曜,萦烟不可遮其巍峨。目即之尽,矗立一围金銮宫,仿佛仙界所有的光辉皆由那金宫释出,光泽遍落,天恩浩荡。
这么有气派的金灿灿的宫殿,莫非就是玉帝住的地方?
我摸摸嘴角,琢磨着:会否有朝一日站在那大殿之上一睹玉帝的风采?是以何种身份呢?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住在那众殿之中,一闭眼便能去我想去的地方。或许我会成为玉帝的股肱之臣,为他效力仙界。又或许……我不过就是个嫦娥殿中的看门人,不过那样至少我也可以一睹美人风采。
我望望众人,他们饶是被抹去记忆,也仍是无法招架得住此等醉人美景,纷纷嗟叹色香俱全,前世修福,竟踏上这方乐土。
喧哗之际,忽闻淡淡的女音,响亮清晰:“肃静。”于是一片片白衣人安静下来,寻着女声望去。
那人着鹅黄丝裙,金色发带随风飘摆,素雅而傲立。她身后并立两名着浅黄罗裙的少女,相貌相似,神情不似那前方之人那般刻板,而是含笑齐齐望向这方人。
素练仙子的目光扫视全场一周,淡淡道:“尔等乃第一千七百六十三列升仙者,凡能进入仙界,享仙福之人,皆是于人间功不可没者。吾乃素练仙子,奉承天帝懿旨,迎尔等入天宫,习仙术,修仙缘。自此刻起,吾负责尔等一切事由。” 她顿了顿,好像怕这些新生无法知会她的话意,便改口道:“也就是说,任何事情都要听从于我,有情况也要事先禀明。知会素兰和素芝亦可。”
见众人皆点头,素练仙子便转身朝天边挥手。不一会,一联金毯自天际飞来,稳稳地停在她面前。素练仙子转身道:“都坐上这金毯,它会带你们去素修斋,那里便是你们日后居住修习之地。”言罢,她带着素芝和素兰化作三条金带凌云飞去。
大伙都被这变戏法的化身惊呆了。这可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仙法,未来我们也会拥有这些力量!
不过又生怕被落下,众人还是定定神便急急忙忙登上金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这金毯确是奇特,好似有人操控一般,当人员皆坐好后,便徐徐自动腾起,既舒适又稳当地向玉白楼的西南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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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素人之修
飞毯之上,有人胆小地抓着同伴的肩膀不放,有人凑到毯边欣赏仙界风光,还有人则用牙咬飞毯的流苏,想一辨金子的纯度。我瞟了他们一眼,不由心中觉得好笑。
我就坐在毯子的正前方,毯下壮景一览无余。眯起眼,感受徐徐的仙风拂过面庞,如清泉滋润般惬意,真真是一个养人的地方啊!啊不对,是养仙的地方。哇哈哈!
我正暗自窃笑,旁边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拍我,我回头,撞见一个明眸如葡粒般晶莹的姑娘朝我甜甜一笑:“小哥哥,看你笑得前俯后仰,什么事令你如此开怀?我看这金毯没有护栏,还是小心身下为妙。”我闻言感激地也朝她笑了笑:“谢谢你,嗯,姑娘。你往里侧坐着,我来护你安全。”听我这么一说,小丫头竟然脸红了,点点头,乖乖地往里坐去。
这姑娘真是……好温柔乖巧啊。
啧啧,我摸摸嘴角,事件碎片在心中排列开来。事情还真是有够乱的,不但机缘巧合没被灌庄婆汤,还在上桥前换了个发髻之后就被所有人误以为是男子,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做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不但有美人投怀送抱,估计还会省却很多女素人该学的功课。那个女红之类的我最做不来,要知道,我韶非烟可是一代女侠,怎会忸怩于这等浪费时间的物什上。
“到了,下去吧。”金毯已着落,有人率先走下,径自朝那烫有“素修斋”三个大字的堂里走去。我扶着葡萄丫头下毯,一起随着人潮涌入。
进了大堂,里面宽敞明亮,地上摆有整齐的蒲团,正前方赫然写着一个大字――“悟”。
素练仙子站在一旁,见人已到齐,举起手中的明黄册子,开口道:“我手中的是素仙籍,一会儿你们默念自己的名字,左腕便会出现刻有你们名字的银镯,同时,这素仙籍上便会印有你们的名字。”
她说完,有人便开始低头尝试,那人念了一声“荆莞”,果然一个个银镯便银晃晃地闪现在他的手腕上。于是众人纷纷效仿。
我默念道:“韶――”呃,我琢磨琢磨,要不要换个名字呢?总觉得非烟这名字给我带来太多的苦难,并且不够男子气概。正在纠结中,我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银镯!
天!我还没说完呢……我看看镯子,上面竟然明晃晃的就一个字:勺。
不是吧?!怎么的也应该是“韶”啊!我看着别人兴高采烈又神奇的模样,自己拍着脑门直苦叫。这不公平,天界也会出现这等错字的低级错误!
可是也确实是我犹豫在先,何况名字都已在籍上,应当是无法更改了罢。哎,名字改就改吧!不就是个代号嘛!说不准我以后还能掌管天界的后厨呢!嗯,如果仙人都需要饮食的话。
未几,堂内肃静。
素练翻完册子,抬起头目光逡巡过每个人,随即责令道:“现在开始修习静气。”我一听,两眼一翻,如此来看,我们是一刻也不得歇息呃,委实不得不佩服素练仙子的效率实乃极高。
“男左女右,分头坐好。看好我的姿势,然后闭目。”素兰一边说,一边盘腿坐在“悟”字之下,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我迅速在男素人一侧找个位置坐下,刚摆好姿势,便见旁边一人甚为眼熟。“大哥!”我戳戳那人的左肩。他不就是那个胡茬青年吗?幸好他也赶上了。然而他只是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瞅瞅我,便敛气闭眼。
哦,我忘记了,他早已不认得我。
素芝在人群中走动指导,我抬头又见素练仙子站在对面看我,便立刻闭紧双眼。
您老这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呢?还是发现我是真坐不住呢?由于心虚,我顿感背后升起一道凉风。我深呼一口气,默念两声:淡定,淡定。
待室内宁静到可闻堂外的瀑布声时,素练仙子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入仙界,首要事情,便是摒除杂念,全心皈依。不可有私欲与贪念,要澄澈心扉,胸纳百川。这便是为何让你们进来前先饮一碗庄婆汤。”
我虚眼看看左右,果然都没反应,看来已被彻底洗脑。
有脚步声走近,竟是素练。“心中有悟,便可有所得。切莫被琐事烦扰。记住心诀:灵净归一,天地无涯。内外无物,若相若生……”
哎,我是有点饿了,心怎会静得下来。临终前吃的那点包子都被蹄子踏没了,连口汤都没喝上,怎么能不饿。不过话说,难道仙人也会饿?
心中正犯着嘀咕,便觉面前一阵风落下,我一睁眼,汗,素练尊驾作于我面前。
如此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这女子长相还是很美的,只是眸子中没有感情,整个面孔冰冰的,让人好生亲近不起来。
“闭目。”她看看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鼻间微微皱起。
我吐吐舌,闭上眼,便觉眼皮已禁不住得在颤抖。这女人怎生就盯上我了,我竟这么显眼?
于是,我们就这么相对坐了两个时辰。不要问我你闭着眼怎会知道,你若是我,便能了解那种寒风拂面却无法关窗的感觉了。
两个时辰终于熬过去了,我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当听到“在素膳房用餐”时,我的心彻底解放了。还好,仙人也是要吃饭的。
不过当我看见眼前一碟白萝卜条和一碟白饭时,内心真正是哭的心都有。我们不是得道升仙吗?为何还要这般虐待自己?想来这成仙也不过如此。
难过之中,一双筷子伸入我的碟中。我一把按住,抬眼便见那位咬着飞毯试验纯度的仁兄,他胖嘟嘟的脸朝我灿烂一笑,好不知耻道:“老弟,看你这么瘦小,必是吃不下什么?剩下的让哥来帮你解决吧!”
我抄起两个碟子护在胸前,大吼道:“老哥,你也知兄弟我已是枯瘦如柴,您还好意思与兄弟我抢食?”
那胖哥一听,嘴角耷拉下来,不甘心地望望我手中的碟子,用手捡起自己碗中仅剩的一粒米,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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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邂逅荨彧
第四章 邂逅荨彧
用膳过后,已是深夜,素芝和素兰分别安排男女住宿后,便离去。
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虽然确实今日确实很劳累,但就是因为没吃尽兴,着实感到身心空虚。想想当时我护碟心切,竟然把那两碟吃的都撒在了衣服上。衣服虽然很神奇得纤尘不染,但饭是没捞着。
想想就来气,仙界有膳房是不假,餐量却少得可怜,连我那两个包子的量都不如。(庄生:你能不能不老提你那两个包子?!某烟:但是那确确实实是我在人间唯一印象最深刻的吃的啊!而且比这好吃! 庄生:大姐,您这可是修仙呢!~~)
我心中愤愤然,往左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是对面那胖哥的硕大身材,胖哥在睡梦中吧嗒嘴之余,还用袖口擦了擦涎水,甚是沉醉。一捂嘴,我果断再翻了个身。又见对面一干瘦小伙睡得也太投入,白衫大氅,半颗茱萸映入眼帘。
我立马坐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啊!
好家伙,这哪是仙界啊!简直是炼狱!活脱脱地考验我啊!跟一帮男人混在一起,我就是再闯实,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果断起身,心中烦躁,我鬼使神差地溜出卧房,一溜烟地穿过大堂往瀑布方向踱去。
四处隐隐可闻蟋蟀窸窣,越往前行,瀑布声越明晰。也不知为何,听闻瀑布之声,心中竟宁静了几分,看来仙界的一草一木,一果一瀑,皆是有灵性的。
咝,我又一想,恐怕我现在的地位还赶不上这里的一草一木罢。原来做仙人同做人一样也得从基层做起,真是出了人间又入“仙”人间啊。看来我韶女侠还是要拿出吃苦耐劳的精神在仙界斗争下去,方为上策。
此时,我早已立在离瀑布不远的对面。
我摸摸嘴角,举头望向瀑布,风夹杂着甘冽的水花溅在面颊上,不但没有白日的清爽之感,寒颤倒是接连而至。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吧。但见不远处有一“舞燕亭”, 借着月光,亭旁竟看到一颗参天枫树,粗壮挺拔,定然可以遮风。念及此,我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
来到树前,我摸了摸那树干,觉得不似人间的树木表皮粗糙。我又望了望树冠,那树冠繁盛苍劲,满树的红叶,迷离了我的眼,只看几回便有些醉了。
许是我也困了罢。我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放在树底下,一屁股做下去了。
我全身都压在树上,顿时感觉舒畅极了,嗯,至少比在屋里对着一帮男人舒服。“白日里怎生不记得有这么一棵枫树?何况树叶还是火红色的怎会不被发现呢?奇怪……”我嘟囔着,连打几个呵欠,一晃地就睡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身体被什么挪动了一般,一阵冰凉袭来,我本能地寻找那棵给予我温暖的大树,却怎么伸爪子都扑个空。于是,我揉揉眼睛坐起来。
咦?枫树不见了!怎么可能?
我明明——莫非,我刚才只是在做梦?难道那份踏实与温暖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方才所放生的一切明明是那么的真实!
我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却在一瞬间看到一个人站在亭里。
那人背对着我,一身月华氤氲缱绻,颀长的身形在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下挺拔而硬朗,可谓“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我心底有种莫名的冲动想上前拉过那人,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事实上,我竟然做的比想的还快。
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只知道现在我已拉过那人的左臂,将他转过身来。
“咝——”空氛中有倒抽气的声音,自然是除了没出息的我忍不住感叹,无需作他想。
然则,又怎生是我的错?
那人拥有巧夺天工般精雕细琢的英挺鼻梁,玉颜凝脂,剑眉斜飞入鬓,高挑地耸起。那狭长的眸子乍一看似天山之巅的池水,柔情而宛如神祗,细细凝神一探却又可窥其剔透黑曜石般的精睿威严。眉心一束似甲骨文“土”字的玄印泛着孤冷的傲气,愈显那乌木长发分外凝黑神圣。一把碧簪横插发际,穿过飞翘的木槿紫冠,英气逼人。
这人与我对视良久,薄唇边渐渐泄出一缕笑意。刹那之际,他整个傲岸的形象皆被丝丝的狡黠之气所取代,状似无辜,又有些许无良。他淡淡扫了一眼我捉着他臂膀的手,好整以暇地继而又与我对视,好像在说:你我素不相识,阁下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到何时?
我干咳几声,松开他的胳膊,揩油完毕。
“咳咳!”我挠挠头,看他的样子应是个风雅之人,于是我学着那些江湖儒雅的俊才朗声道:“敢问公子方才可见到一株枫树静立在此?小弟在此栖息顷刻,忽觉不见其踪迹,委实感到蹊跷。所以方才在下唐突,实属抱歉。”我觉得这个理由足以掩盖我对美男子揩油的事实。
那人整理一下衣袖与身上的褶皱,左手羊脂扳指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他转身不再看我,目光望向亭外的深潭。当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我的时候,他开口道:“一座树罢了,何必介怀。你又怎知方才不过是一场梦。”声音温润又带点慵懒,磁力十足。
被他这么一说,我仿佛都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在我的梦境中编织出的。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反倒心中疑虑顿生。
看这人的扮相,一定也是个什么神仙,却不知阶品是何,既是没见他对我这个最底层之人的无礼行为发火,故应当也不是什么大家吧。
人们都说仙界的奇特是凡人想象所不能及的,什么法宝、仙术、珍兽、奇观应有尽有。仙人上能御天下可遁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古神兽镇守天巅,人参果、造级丹、五灵珠乃修炼圣品,那庄婆一汤和静气瀑布便可见一斑。所以,这不该有的也一定是可以有。
思及此,我便心生一念。我扫了眼这人身上的痕迹,抹抹嘴角,大胆揣度了一番,便走上前去,侧头看他的表情。果然,他似有隐情,眼神有些飘忽,却也雅气未失。
我顿觉心中了然,于是状似疑问确是肯定:“那树可是公子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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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份半露
那人显然身形顿了顿。
我斟酌用词,继续道:“不知公子有羽化参天树木之仙法,贸然在此叨扰,小弟深感惭愧。小弟感激公子方才的照佑,还望公子海涵,莫要与我这一介素人一般见识。”说罢,我还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这番敞开心胸,打开天窗说亮话,又抬高你的身段,你也不至于为难我吧?
等我抬眼望去间,紫衣美男已转身,眼底又是一片笑意,幽幽地说:“你倒是个聪明人。”我干笑,这话倒怎么听也不像夸奖的意味。
不等我回话,紫衣美男走到亭中玉石桌前便坐下来,一脸释然道:“无妨,不知者无罪。”一挥袖,晶莹的点心满桌,左手间已然是一壶酒。
我大喜:真是个好说话的人。心中顿时好感再生,屁颠地坐到他对面。见他自斟自酌,并无逐客之意,我也就大喇喇地伏在桌前,跟他套近乎:“能问问公子是哪路神仙吗?”
紫衫美男摇着酒杯也没看我,只道:“不过是修整土木的罢了。”
听他一言,我叹口气,抱怨开来:“哎,那也比小弟我强上不知多少。一想起那素练姐姐万年不变的眉眼和声调,我就本已仙欲全无,又听她说明日就要修习腾云术和移形术我就头疼。实不相瞒!”我拄着腮帮说得愈发起劲,银镯铬在脸上传来阵阵凉意:“我并非有修仙的打算。”
“哦?”紫衫男子放下酒杯,看看我腕间,又审视我片刻,便道:“此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你眼中果真仙欲全无,这是为何?人人都言仙界便是极乐,拥有仙力也就拥有无上荣耀,多数人都会从你这个级别练起,莫不是你吃不了苦,失了耐性。”
“我不是失了耐性,而是本就没有耐性!”我敲敲桌子强调。“顶多来这里图个新鲜,如若不是前世脑子一热救了那白袍小童,惨死于马蹄之下,也不至于来至于此。”说罢,我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叫了。
“随便用点罢。”紫衫男子见我憋着嘴,自顾自地一仰脖,玲珑酒杯中的琼浆全无。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一边花痴地盯着他那节白皙的颈项,一边不客气地拿起一块菱花糕咀嚼起来,顿感芳香满口,鼻间生味。
仙人的食粮就是不一般,听素练仙子说过,仙家膳食都是有气裹于其中,食之便可敛气。所以与其说是用膳,不如说是补气。可是我为何却总觉得食不果腹呢?莫非我身体中不却气?
对面的人右手放下酒杯,左手抵于唇边,羊脂扳指在指间摩挲:“你竟然未饮庄婆汤便来到仙界。”
“噗——”我惊得一口没咽下反倒呛住。真是多说就露马脚,得意忘形就是形容我这样口无遮拦的人。见他有些关切的眼神探来,我甫了甫胸:“呃,的确如此,不过也并非是我故意为之。是那——”
未等我说完,紫衣男子修长的手便隔着玉石附在我的额前。一股熟悉的温流传来,眼前仿佛出现一幅画面——竟又是我依偎着枫树的场景。火红的叶子,挺拔的树干,满鼻的叶香,满怀的暖意。回忆间,我望着他俊逸的面庞,那眼神中有洞察一切的敏锐,我不觉自己脸上泛起了红晕。
额间瞬间一凉,男子已然撤回手来。他微微点头,了然道:“原来是守门人办事不力,竟误把你当成失忆者。”
他这一摸就能看到我之前所有发生的事?太神奇了吧!
“既然是天意为之,你就承天安排罢。”他又坐回对面,举手投足间,叶气飘香。
我拨拨长长的留海,有些试探地问道;“那,你可也看到我的前世?”
他又举起酒杯,挑起眉:“既是惨故,不看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也不必放于心上。”言落,又是一饮而尽。
我望着他,自觉这男子竟这般细腻,我说的每个字他都有听入,并且话里话外还有关切奉劝之意。我凝视着他丰神俊秀的眉眼,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不知我是女子,否则真不知我身上这么多“天意”会否让他还会这般放任我。嗯,还是不要知会他我的身份才好。
“你,能告知你的名字吗?”我不再唤他公子,想试着用平等的姿态询问他,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想来他也应当并非什么喜欢繁文缛节之人。
他抬眼,唇角一笑,洒出无限春色,那眉心玄印仿佛也在隐隐闪动。
“荨彧。”他回答我,声音如天籁般地。
“什么人!”从瀑布的方向传来素练仙子的声音。
我刚起身,素练竟然已然如光速般整个人立于我面前。
她眯起眼:“这么晚了,是特意出来喝西北风的?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你莫不是有异议?”她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虽是表情不悦,但语气中仍甚是平淡。
我搓搓手,看向荨彧,希望他能帮我解围。岂料,荨彧那厮早已不见踪影!
玉桌干净得不染纤尘,哪里有用过膳的痕迹。恍若方才种种,过眼云烟。
这哥们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本指望他给我说几句好话,哪怕是打个圆场,帮我编个偷溜出来的理由也好。哎,看样子他肯定是没有素练阶品大,不然怎会遁形得无影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又告诉我们,危急时刻,还得靠自己。
我无奈地扭头看看素练,嘿嘿一笑,挤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道:“素练姐姐,我这人心性太野,白日里想必您也看到我委实坐不住的憨态。”
见素练眼中闪动一丝光亮,我便知我在她心中果然是这种难以驯养的角色,我紧忙又道:“所以啊!我自知需要付出比他人更多的努力才是。为了不负素练姐姐您一番苦心,我只好出此下策,决计笨鸟先飞,夜里贪黑来这亭前修习静气,以求能有毫厘的进步。素人勺,还求素练姐姐宽恕则个。”说罢,我一弯腰,低头的瞬间我笑了。
方才素练仙子闻言,我看到她狐疑地看了我半盏茶的功夫,但表情分明有些动容。这也告诉我们,外表刚硬的人,往往内心软得似白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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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修仙之途
她扶起我的手肘,继而叹口气,道:“原本看你心性顽劣,整个大堂就仅你一人念力不定,我也考虑将你单独交给素芝辅导。不过,此番你能自觉不足,及时醒悟,便足矣。”她思索片刻,又道:“也罢,每夜准许你自行在附近静气,但不可超越此处范围,更不可以离了素修斋。你可听明白?”
我激动得溢于言表,差点上前捉住她的手一顿狂亲,连忙捣蒜般点头道:“明白,明白!勺儿定当谨记!”
素练摇摇头,脸色缓和一些,空气瞬间流畅许多。素练又道:“对了,方才在和谁说话?”
“方才?”我搓搓手,寻思片刻道:“哦,就是自己嘀咕口诀,顺便感慨一下美景而已。”荨彧人已不见,我多说无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恩。你自己也注意休息,莫要本末倒置。”素练点点头,叮嘱一番后也没再多问,径自化成一条金带飘然离去。
是夜,我终究是未得安稳。
接下来的几日,腾云术和移形术便按部就班地操练开来。说道这些仙术,不过是仙人入门必修课,众素人都十分一丝不苟地学习着,当然除了我。
我这人可是没有长性的,初来乍到或许有些雄心,但不出几日,心中那点盼头和激动欣喜之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更感兴趣的是仙界的生活信息,不是的在休息的间或,素兰也会说与我们一些仙界的常识,也算是为我们补充一些实战经验。
比如,仙界生活与人界其实很相似,一样有黑夜白昼,只不过仙界一日,人间一年。但其实,我们都觉得仙界的一日于人间的长短无差,这莫不是时间与空间变换在作祟?
又如,仙界的生灵也有寿命可言,只是新旧更替的时期更长,且较之人间万物亦胜在“灵气”之上。这里的动物可言人话,植物能造气,哪怕是一朵小小的蘑菇都能使你借力弹出九霄云外。
其实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难懂,同样是生活,只不过与人间的方式略微不同而已,不过对于那些已然不记得人间生活的人来说,就着实是一头雾水了。
真正令我不解的是,既然仙界也有生死,那么真正掌控时光,操纵万物生死的究竟是谁呢?如果这个人也在仙界,那么他的力量岂不是至高无上?那人该不会是玉帝吧?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出的时候,素兰给我的答案出乎意料,那便是她闭口不谈,只是表情微变,说:“这些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于是,那时她未给予我答案,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不过随着时光流逝,事过境迁,真相便终究是浮出水面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腾云术和移形术在我看来并不难,至少不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当别人可以招来白云腾起时,我已可以熟练地唤出五彩祥云驾之绕梁之上。当然,据说云之中,真正厉害的当属七彩祥云。当有人为自己可以从堂前瞬移到试炼场时,我已能将亭子的玉石桌凌空搬到“悟”字前,并且四平八稳。
故,很多人都由曾经对我的不屑化成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连素练仙子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喜色,或许她以为是我夜里自行修炼的结果罢。
但真相是,我一个女人当然是越少与那帮老少爷们相处越好。我在夜里去舞燕亭顶多是闭目养神,怀念怀念在人界时的逍遥自在,感慨感慨此后的仙人之路。
葡萄丫头,哦不对,人家的名字叫奉紫,每每在中间休息时都会来找我切磋。她体贴地知晓我胃口大,甚至把午膳偷偷留下的果子给我吃。哎,她一叫我“勺哥哥”,我的骨头都跟着酥了。这姑娘真真是讨喜哇!于是我也很认真地悉心教她如何控制法力,她学起来也是煞有介事。
这夜,我依旧等到大伙都睡下才踱去舞燕亭。其实也并非为着修炼,只是自那夜荨彧惊鸿一现后,再未曾谋面过,心里多少有一些期待。我每回都在亭前坐坐,权当是解压,待到子时遍归寝。(庄生:啧啧,本少看你分明是思春。 勺:你懂什么?他那天见义而不勇为的行为,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庄生:是嘛?那你脸红什么。 勺:……)
然,当我再次见到一株奇高的翠柏屹立在亭前时,我便有种预感:荨彧应当是来了。
我轻轻走过那柏树,在亭间坐下,闭目凝神。少顷,一阵叶香袭来,夹杂在徐徐的风中,摩挲着我的耳畔,带起我单薄的白衣。
“今日怎么不打算再以树为席,找周公去了?”那声音依旧温润慵懒,极富磁力。
我抿嘴一笑,道:“我就知道是你。”说罢,我睁开眼睛。
只见荨彧一身玉白色对襟窄袖长衫,袖口镶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与那一日略带妖媚紫衫的他相比,今夜的他干净超尘。
荨彧也不在乎我打量他,径自做到我旁边来,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酒壶和杯子,又开始饮起酒。近距离看,他那白皙饱满的额前竟然渗有些微汗珠。
想必那株翠柏确是他所幻化的,荨彧这厮还真是多变,又一想到那日他弃我而去,我便捏过一只酒杯,哂笑道:“荨彧大人还真是个忙人,上次素练姐姐来便见你忙活得人影也不见,我都没来得及好生送送你。这几日也未曾见过面,不知您近来可安好?”
听我这话,傻子都应当知道我话里话外都是讽刺。荨彧皱眉,酒停在嘴边,半晌未饮,到底还是放下,眯眼看我,道:“你这是在埋怨我那日不告而别?还是埋怨我没为你在素练面前打圆场?”
我望着他那细长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被他这逼人的气势吓得怨气全无,顿时打了个战栗。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无趣。我像泄了气的鞠球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哎,我怎敢埋怨你,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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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荨彧之谜
我话一出口,登时觉得荨彧气场撤了回去,他“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饮酒。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客气,看来这种平等阶级与他相谈的方式他还是很受用的。“我就是不明白!”我望着他手里的酒壶:“你要么就不来,一来就变个树立在那里是做什么?你到底是不敢在人前示人呢?还是——另有隐情?”
荨彧摸摸扳指,见我一脸认真又神秘的模样,不禁莞尔。
“你笑什么啊!”我貌似被人当白痴看了,心生不爽。
荨彧见我瞪着眼,拖过我手里的杯子,斟满,徐徐道:“你以为我是无颜见人?”
“不然呢?”我眨眨眼睛。
“来,尝尝看这仙界的琼浆。”荨彧也不管我的疑惑,径自把酒杯推到我面前。
一阵香气扑鼻。哎,堂堂一代女侠怎会没喝过酒?上一次见他独饮之时,我就有些许馋瘾,只是当时饥饿感更甚而已。我二话不说,豪迈地握起酒杯,学着他的动作麻利地一干而尽。
谁知——“咳咳——”这酒竟然如此甘甜又辛辣,辣得我喉咙发紧,我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迅速升温,口中不断地咳嗽。
这酒,委实够劲,荨彧竟然酒力如此之深我不禁汗颜。
忽然间,一只手在后面缓缓为我顺气,温润的声音在我头上方响起:“谁告诉你一口气喝的?小孩子没酒量就别硬来。”
我苦着脸看荨彧。他那天泉般的眼里满是笑意,额前的玄印也仿佛柔和起来。
我瞬间脑子里的话都忘干净了。我怔了怔,慌乱地推开他,用袖子胡乱抹嘴。
荨彧倒没有理我怪异的举动,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递给我。“这是你那日不慎掉落的,现在物归原主。身为男孩子,也理应懂得干净。”
我看看手里的手帕,忽然就想起来刚才要说的话。我撇撇嘴,不服气道:“您老说谁是孩子?您老难道活已经到上万岁了不成?”
荨彧不置可否,笑而不语,抿着酒看向潭中。
我也不过是玩笑话,谁让他一副老人家的姿态,老气横秋的。
“细细算来,应该有八万三千多年了吧——”荨彧手撑着头,沉浸在回忆里。
什么?这话是他说的?八万三千多年?他真的活了有八万三千多年?那不是乌龟?
我不可思议地凑到他跟前凝视,明明那皮肤弹指可破般白皙不见一丝细纹。谁会想到这样绝美的男人已经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岁数那么大,又能化为树木莫非是树精?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何不敢示人了。
“其实我来此地是为疗伤。”荨彧眯起眼,眼底略有倦意。“前些日子外出巧遇沧汐和昆仑仙人降服妖界的白泽。此兽本性倒也纯良,足以看出其悔过之意,但却终是不肯屈服,它奋力抵抗下欲伤沧汐,我在阻击中受了内伤。”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再次来这潭边,幻化成人型时又会有细汗。这瀑布注成的潭水还能治疗内伤,果然了得。
想来,素练姐姐其实对我也实是用心良苦。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委实已是为我开了许多小灶。
我附到荨彧旁边,轻声问:“那你现在可有好点?”
荨彧缓缓摇头:“还得再需些许时日罢。”似看出我的关切,他笑着起身理了理衣襟:“放心,并无大碍。反是那白泽伤情严重。同行的昆仑仙人心生怜悯,见它意志坚定,又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便带它回昆仑山。想必在他老人家的栽培下,假以时日,白泽定能变成一只神兽,造福一方百姓。”
他说这话的时候,负手而立,颇有一番王者风范。
我不由得也站起身,与他一同望向幽潭与飞瀑。
荨彧转身见我发呆,便问:“怎么,今夜你打算彻夜不归?”
“啊!差点误了时辰。”他不提醒我还真把时间给忘了。晚睡早起的日子可不好受。“那,荨彧,我就先行一步了。”与他道个别,我便转身跑出亭子。想起来什么?我又旋身喊道:“对了,忘了告知你我的名字!”
荨彧摆摆手:“我已知晓。你叫勺。”说着还指指自己的一截手腕。
当下我就知道,聪明细腻如他,怎会看不见我的银镯呢。我朝他点头,便飞奔回素修斋。
荨彧目送那一抹白影,直至消失不见。
“除却玉帝,我有多久没听见有人这样唤过我了……”荨彧回忆着,嘴边不经意地噙起淡淡的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凉亭皆寂,只余喧喧水声。
次日已到了化身术的修习阶段。素芝说,两日后,众人皆要去试炼场以化身术比试,检验众人进来的修习成果。于是大伙都狠下苦功,谁也不敢懈怠。我倒无甚差别,背熟口诀后用几次便初见成效。一天的日子过得算是紧张充实。
这两天的夜里,荨彧并没有来,我好像明知结果又仍有遗憾。毕竟,有美人陪着,夜色下还是颇有情趣的。虽然美人脾气怪异,性格令人捉摸不透。我有时也在想,他究竟是何身份呢?下回再见,真应当好生问他一问。
今日乃修习的第六天,素人们都集结在试炼场边,等待被点名后站到台上,按照素练口中的描述幻化容貌。
其实单凭这一项技能就试探素人们近日的修为着实不太公道,但这化身术也算是众基础仙术之中比较难以掌控的,所以想必素练仙子是想看看我们对自己仙法的纯熟程度。
男素人先行比试,两人一组。
前几位的仙术倒也还过得去,变成的动物倒也算惟妙惟肖,只不过——一不小心会少了尾巴,或者手臂未变过来,看着令人哭笑不得。
没多久便轮到我了,被分与我一组的是荆莞。这人平时不甚与我说话,即使是说话也都是一番不屑的语气,多半是因为我在众人中有些“异类”而看不惯我。他算是一个有实力的对手,修为较之他人的确精进神速。
哎,素练姐姐,您老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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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亵渎仙身
登上台时,我不经意间透过荆莞的肩膀,看见距离素修斋最近的那座玉色大殿。那大殿似仙人玉立,四周云雾缭绕,分外超凡。那里住的主人必是高雅之人,我心想。
玉白色——荨彧会不会在那里呢?
“你什么时候能认真点!”对面的荆莞扬起下巴朝我嘀咕。我回过神来,跟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便站定。
此时,素练的声音响起:“瑶琴。”
与此同时,我迅速捏个口诀,话语间已然化作一把白色瑶琴静卧场上。荆莞也不示弱,紧随我后。于是两把一模一样的瑶琴呈现在台上。
众人皆叹,此二人竟然皆无任何破绽。
素练又先后言及“酒盏”、“黄莺”、“火焰”,我们两人也纷纷按照她所说的幻化形态。
台下掌声不断,我甚至听到奉紫兴高采烈地喊:“勺哥哥,你真棒!”。
素练最后说了一个词:“柏树。”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荨彧那玉白颀长的身影,恍惚间竟已念完了口诀。
台下一片惊讶声。
众人瞳孔骤缩,皆是一副痴迷的眼神望向我。
素练瞪大双眼,拧眉从座椅上缓缓站起。身边的素芝、素兰相视一望,皆叹气,频频摇头。
我看看荆莞,已然成一棵翠柏根植于台上,又看看台下,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有的甚至在说:“我眼花了吗?怎么是个美人!”“哇,好美啊!”“这是哪里来的神仙?”“他不是勺吧!”
我又看看自己,果不其然,是荨彧的一身装扮。我又摸摸眉心,连那“玄印”都在。想来,我这次变换的堪称完美啊!不过——
“大胆勺,竟敢偷窥桓堃荨彧上仙,变其容貌,亵渎尊者,还不速速现回原形!”素练拨开人群,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抑扬顿挫的声音怒斥我,一挥那鹅黄的广袖,我的衣衫便变回了白色。
看到大家失望的表情,不用想,定是我的面目也变回了自己。
桓堃荨彧上仙?不但是仙,还是上仙啊!谁会料想他的地位远远高于素练仙子!可他并没有知会我他那尊贵的身份,还淡定地说自己是搞土木的!
荨!彧!
这下好了,一念之差,我就犯下这么个亵渎神灵的大罪。荨彧这个骗子!大骗子!我顿时气结。荨彧,真是拜你所赐!
对面的荆莞化回己身,拍拍尘土,冲我讥笑两声,道:“你也有今天,前些天不是很得意吗?素人就是素人,还敢冒犯上神,真是胆大包天!”
台下乱声一片,他的话只我一人听见,我握紧拳头不言。果不其然,真是墙倒众人推。
“素芝,带勺去省过房领罚,没我的允许,不得踏出省过房!”素练吩咐素芝,便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檀木椅上,冷喝一声:“其他人继续!”
素芝见我面色凝重,朝我使了使眼色,推了推我,便把我拉走了。
我跪在省过房里,一声不吭。
素芝叹息道:“勺,好生在这里反省罢。看你惊愕之态便知你并非刻意为之。但不管你是如何与荨彧上仙谋过面,以你现在的身份在素人面前幻化上仙的人形都是冒仙界之大不韪,又何况是……在素练姐姐面前。”素芝没再多说,转身关上房门。
我抬起头,望向房梁上坠的前人留下的思过警言,心中顿生委屈。我真的有错吗?荨彧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素兰亥时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天未进食,身上力气全无,只得靠她的搀扶走出省过房。经过正堂时我让她回去,留我自己慢慢走。素兰想说什么却又执拗不过我,便叹气离开。
我一瘸一拐地拖向舞燕亭,看见亭子时已是气喘吁吁。复前行几步,亭前映入眼帘的是墨色金边短靴,暗紫色直襟长袍,木槿紫冠翘立那人发间。正是荨彧。
我看见他,心中一颤,那些本来收好的情绪又如潮水般流溢出来。
荨彧见我弯腰手扶在腿上,声音懒散又带些责怪的意味:“我当是谁走路这般拖拉,未曾想这人竟是你。”他微微一笑:“修习时又坐不住了罢,搞一身伤不回去歇息,夜里还敢出来走动。”
听他如此嚣张的风凉话,我气急,不再看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急速地脚步声。
荨彧自我身旁拉住我的胳膊,我身形一顿。
他面色狐疑地歪头看我,道:“伤势很严重?”
我抬头怒视他,依旧不吱声。
他低头看看我的双股,道:“过来,我帮你治愈一下。”说完架起我的胳膊就往亭子走。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愤然,使劲地想甩开他,荨彧没有预料般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我的胳膊还架在他身上,于是那厮竟然还把我一同带倒。
就这般,他在下,我在上,呼吸交错间,我看到他眼里满是星辉。
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不安分,我挣扎着想起身,奈何股间疼痛,无法支撑我做起。我愤懑的盯着他,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扶我起来,尊敬的桓堃荨彧上仙!”
说完这番话,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桓堃荨彧。他是众人景仰的堂堂上仙,我一介素人竟敢跟他撒气,还是这般肆意妄为。
我怎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难道自己心底就一直以为荨彧不会跟我斤斤计较?难道我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到他的纵容?
我心中百转千回,不知是在怨他还是在怨自己。
荨彧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胸口有微微的起伏。“你已知晓了我的身份。”他磁性的声音夹带着一丝遗憾,又仿佛是后悔,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我站在试炼台上,当着那么多素人的面,成功地变成你的模样,然后被素练仙子当众斥责亵渎上神,还被罚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一天,你说我要是还不知道你是谁,我是不是死都不瞑目!”我附在他身上,把所有委屈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眼里凝结的泪水,被我拼死逼了回去,摇摇欲坠。
荨彧不语,依旧静静的凝望我。
我深呼一口气,抹了把鼻涕,不忿道:“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你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为何我今日还是要遭受这些委屈,这般难堪?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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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讲理·点金
荨彧听罢,叹息一声,道:“你声讨完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会。
他扶着我缓缓起身:“那好,现在轮到我说。”
荨彧用他那修长的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痕,轻声道:“我如何会骗你?我荨彧自问最不屑于说谎话。”
他负手而立,徐徐道:“你问过我是什么神仙,我言是修整土木的,难道有错?我执掌仙界与人界所有土之生灵,甚至妖界若有土系与木系的妖兽作乱我也会一并仁以为己任,这和修整土木有甚差别?不过都是为保一方和平,万物生息。至于仙阶问题——”
他望望我,叹口气:“你并未问过我,我自然也不会多说。毕竟,似你一样敢与我这般说话的人或者是仙,基本到目前为止,已是全无。试问,我若早早告知你身份,你是否会比刚见到我时还要恭维?况且,我也透露过你信息,呆在仙界八万年以上的仙人能有多低调的地位?可见当时你只走脑,没走心。”
我听到这话,想反驳,荨彧却点点我的鼻尖,假嗔道:“听我把话说完。‘不知者无罪’的确是我说的,你在我这里这条法则也确实行的通。然则,我的规则并不代表天界的规则,素练若念及你是初犯又毫不知情而不责罚的话,变相地也是为以后其他犯更大过错的人开脱责任。你说是也不是?”
荨彧所言确实鞭辟入里,我竟然无法辩驳。
这家伙要么惜字如金,要么一古脑迸出这么多大道理来,莫不是无人与他像我一般交谈,把他憋成这样的?他这样说,看似在解释,一方面把自己的责任都交代清楚,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把部分责任推到我身上。
嗯,这人着实不好惹!
不过仔细想来,我也确是埋怨不着他什么?而且我也知晓素练仙子并非是针对我,只是我未曾受过委屈,此番痛苦经历着实令我吃不消,火爆脾气上来,便统统发在荨彧身上。
好吧!反正我也没知会他我的女子身份,这就算扯平了。
荨彧见我低头沉思,起身拂去尘土,蹲在我面前,拍拍我的头:“此番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修仙哪有不吃苦的,受不得风霜,如何做那冬日打败万花凌寒独开的寒梅?”他说完,便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一股暖流自腿间四溢开来,疼痛骤缓。
“荨彧!”我拉拉他的紫袖,有些不好意思。
荨彧望向我。
“没事……”我犹豫着,又下了个狠心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
我瞬间释然地笑出声来。其实如此洞察秋毫善解人意的荨彧,太多的话我不说他也能明白罢。
这一夜,我心中积蓄一天的悲愤全部风轻云淡了。
素修斋大堂边,一摸鹅黄静立门旁。荨彧眼光一瞥,那摸鹅黄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没过多久,荨彧便起身道:“可以了,你自己走走试试。”
我一起身,竟然身上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仅没有什么疼痛,全身竟然一派轻松,浑然感觉大换血一般。
荨彧见我活蹦乱跳,便在亭中坐了下来。“这几日我要离开仙界赴妖界一趟。”
也就是说近日我是无法再见到他了,我心想。哎,这着实使我的“夜生活”少了许多乐趣。我弯弯嘴,只当是笑笑,道:“那你要好好保重,切勿再犯上次相同的错误,被妖兽所伤。”
我还能怎么说,也不能失望地跟他说:还有二十多天,素人的所有教程便传授完毕了,到时候你要不要也来看看?或者这几天你就来给我指点指点吧!
这么主动麻烦别人的事情我说不出口。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务要忙,怎会有空睬我。我二人相识已算是缘分,日后我若离开素修斋,能否再见都成了未知数。
荨彧见我半天不语,理了理衣袖,道:“或许,我能赶在你去点金轩一展拳脚之前回来也说不定。”
我顿时双眼放光。您老这是在给我希望?
荨彧温润一笑:“你只管好好练习便可。我看你根骨清奇,且也算是聪明机灵,到时必会有好的仙家争抢着把你要去。”
“真的?”荨彧上神夸我了吔,他会不会临走前再帮我跟其他上仙说说情,然后……嘿嘿!我就平步青云咯!
这一夜,我的心情便是拨开云光见月明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素人果真是使出浑身解数地紧张训练者。看得出,就连那三位姐姐都比平时更用心得多。素练仙子未再提过那日之事,待我也与平时无异,这是我十分敬畏她的职业操守和开明的性格。
越是离最后的日子相近,我越是心中好奇:真到了最后那天,自己会跟随什么样的主子呢?
统共一个月的时日,在天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如此流逝过去。若是放到人界来算,恐怕已更迭出一代新人了罢。
思想开小差之间,我同所有素人一道,着白莲素衫已然坐在点金轩的中央,蒙受周围环坐的四方神仙揣测度量的目光。
说实话,我觉得那眼神与菜市场大妈挑萝卜无异,同样是挑选物色,只不过神仙们的姿态清高些许。(庄生:这丫头说话委实猖狂啊~~)
这些日子以来,大伙的努力未有一天是虚度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无论男女,都是摩拳擦掌,敬候多时。而我们对于仙界的大事小情也基本了然于胸。这在场的所有仙家,自然是看一眼便知其来路、阶品、乃至性格。
点金轩不算大,却也是宽敞明亮,对于那些如期赶来,寻求几个侍童侍女的仙家来说足够容纳。两边落座的都是人界的地方神仙,不过千万不可说人家的仙阶不高,高人虽少但还是有的。毕竟荨彧据曾经所言,那个昆仑仙人就足以让荨彧这个级别放下身段鞠上一躬。当然今日他老人家并未出席,想必是他座下的侍者早已人满为患了罢。好的上司,还愁没有下属吗?
前方正坐的仙家中,有几个颇有地位,正是素人争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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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人际会
绣有青色雀纹月白长裙逶地,雪白肤色夺目的女子便是轩辕沧汐。沧汐——应当就是荨彧那夜所言之人。此仙乃玉帝的小女儿,当然也已有五万多岁,备受宠爱,但并不骄逸,司掌仙人两界的水系,各地龙王于仙界每日都要来奏请禀报情况,其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令其他仙家赞赏的同时也叹息其缺乏灵活性。据传沧汐相貌也是天界出了名的,众仙私底下称其“冰美人”。那眉心月白的甲骨文“水”字符印衬得一双冰眸不染纤尘,超凡脱俗。
仙人的性别之于我倒无所谓,但是沧汐的性格太过拘谨,我实在是不想跟随她,整天看着她清冷的表情,这与再认一个素练姐姐无差。于是,我心中弃之。
与沧汐形成鲜明对比的当属她身旁的轩辕焱炙。焱炙是仙界二皇子,听名字再看那鲜红夺目的纹龙锦袍和朱色“火”印,便可知其司各路火系。据传这位爷火爆脾气不是盖的,从来不管对方身份,只要是他认为错的,必会揭露得你体无完肤。而且这位二皇子也是天界出了名的“死磕到底”,甭管是什么仙级的犯到他手上或是与他之间有了什么异议,好家伙,他就必然和你杠上,不理出个结果誓不罢休。
此人性格委实……嗯,果断弃之。
他旁边着墨色纹龙锦袍的便是大皇子轩辕炎勋,性子与焱炙截然相反,一把墨扇在手,额间化有墨色“火”印,与谁都可以谈笑鸿儒,左右逢源。
所以,此人便是我认为最适合投靠的主人之一。我就是觉得,既然是仙人就要活出仙家的气派来,整天板着脸又偏执得与人争锋相对可都不是我待见的。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会与弟弟焱炙共司火系,莫不是玉帝想让大哥提携着点弟弟不成?念此,我竟忍不住嗤笑出声,自己都觉得这想法甚为幼稚。我摇摇头,正对上一双探索的眼睛睛向我投来目光。
那人银袍宽松,广袖扶于案几之上,状似谪仙,又潇洒无比。他朝我眨眨眼,眼底笑意深不见底,怎么看怎么像只狡黠的银狐。是了,这位便是我来不及介绍的焱勋身边的那位上仙——星宿澈,人称星宿君是也。
此人是天界最好说话的一位,但也是谜一般的人物。一副白面书生相,额间不见神印,看着同荨彧年纪相仿,不过无人知晓其真实年龄。有人还造谣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此仙就已存在,在我看来却纯属胡诌,但也可说明一点,仙人的年纪着实不能拿容貌说事。所谓谣言估计也不过是依循其星象占卜之术而来罢。
跟随这样不知根底的人物,多少有些风险呃,我暗忖。据说他和荨彧一样,身边近身侍奉的侍从屈指可数。所以,这万一,一到夜里这星宿君变成一个老妖怪出来吓唬我可怎么办?万一,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变成一只狐狸,伸长舌头对我说:“来,让狐仙大人尝尝你滋味如何?”,我岂不如临地狱。
我甩甩头,自觉想象力着实丰富了点,竟会把仙人想的如此邪恶。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星宿澈,只见他状似知道我心中所想,好笑地看着我,嘴中舌头伸出在唇边转了一圈。
一个激灵,我顿时石化。这就是能算天地的星宿君!鄙人委实伤不起。
惊魂甫定,我又想到荨彧,这星宿君的散漫样多少与他有些相似呢。也不知,荨彧今日可否会来?
轩中渐渐静下来,众仙收起闲话,目光在中间的素人身上聚拢。
素练仙子道:“今日成败全看素人个人能力,也无需被点到名字,你们可自行主动献艺。”素练对我们说完,便退下。这意思应该是,侍从招募正式开始了。
有人起身盈盈一拜,竟是一女子。她自报家门道:“素人清竹,拜见诸位仙人。”这女孩眉清目秀,大方得体,还是首当其冲站起来献艺之人,气势不逊于男子,旁边的地方仙见状,有的捋捋胡须,频频点头。
“清竹擅长火系法术。”言罢,清竹望了望焱炙,眼神中有爱慕与期许,双手簇起两团火焰,自信一笑,整个人就地旋转起来,只见五光十色的烟花烂漫如樱花般涌出,众素人在惊讶的同时,不禁又暗想这清竹看来是有备而来。
炎勋好笑,展开长扇附到唇边,凑到焱炙耳旁:“这丫头看来是冲着你来的。”说罢,摇起墨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焱炙只看了一眼烟花的方向,低头便研究手中的金刚牛角对,最后说了一句:“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星宿澈哈哈一笑,隔着炎勋身子探了过来,打趣道:“我送你的牛角对还没解开呢?我看你啊!今天就是捧个人场,不是来招侍从的吧!”
焱炙没好气地乜斜他一眼:“少得意,今日之内我定能解开这破铜烂铁!”说罢,他便自顾自地继续研究起来。
星宿澈也没在意,一脸惋惜地复看回轩央。
焱炙的声音饱满浑厚,所以台下的人其实都听得见。清竹停下后,鬓角已汗痕点点,脸色苍白。
哎,那焱炙上仙情商实属不高,怎生这般不顾及女儿家的心思。你就是无心收留清竹,好歹也要面子给点人家嘛,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你精心准备。
哎,单看这几位男仙姿色不凡,便可知仙人大多也还是很注重外表修饰的。吃不准得有多少女素人是奔着心仪的郎君去的呢!
清竹稳了稳身形,倔强地仰头看着焱炙:“方才清竹只是施展小部分的才艺而已,清竹还会焰天火雨术,请容清竹施展来看!”语落,清竹便手中便开始结印。
一柄拂尘顷刻间熄灭了她手中的火苗,坐在左方的白胡子老头笑嘻嘻地动了动胡子,道:“好了丫头,你的技艺我等已见到,不必再耗费体力。”老头扫视众仙一周,道:“这孩子聪慧大方,深得我心,又擅长用火,日后定能助汴州香火鼎盛。我汴州土地公洪钟就要下这娃娃,诸位没有意见吧?”洪钟向大伙鞠了一躬,便朝清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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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苦解牛角
清竹不甘,眼泪夹在眼圈里,不死心地望着焱炙,然而对方却压根未曾抬眼再看她。轩角的素练对清竹使了使眼色,清竹只好一咬牙,转身艰难地走到洪钟地仙的身边。
哎,这就叫错过,而且应当是一辈子罢!我感慨着。
“二弟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本打算成全她安排到自己身边,也好时不时见你一面,谁想被汴州地仙捷足先登啊!”炎勋摇着扇子,状似十分可惜,眼里却无波澜。
焱炙瞅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劳皇兄费心。”
星宿澈闻言摇头淡笑。
沧汐扶了扶额角,端起几上的龙井小掇一口,未参与讨论。
不管结果怎样,清竹算是开了个好头,素人们无论男女,纷纷起身献艺,争先亮出绝学。众仙一边品茶,一边招人,一边看表演,真是羡煞旁人啊。
当然,这旁人就是我。但其实,我也不着急。反正早晚会到我,而且我尚未想好施展什么技能。
已过未时。我坐在中间位置,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起身,一个一个有了归宿,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腿酸。(阴魂不散的庄生:你丫,长点心行不?)
好吧!腾到最后也不见得是什么良计。我认命地站起身,拍拍浮尘走到轩央,有模有样地拜了拜,说道:“我叫勺。”
众仙闻言,有的女仙掩袖轻笑,有的小声窃窃私语起来,就连沧汐放在唇边的手都在颤。只有站在她旁边刚刚被沧汐收下的奉紫攥着手绢,表情有些担心。
“他刚才说什么?”坐在右侧的一个花发老头颤颤巍巍地问着旁边的侍童。
那侍童在他耳边大声道:“勺!勺子的勺!”
“哦……”那老头反映了反应,随即爆出一长串笑。
他这一笑不要紧,其他忍耐的人便无需再忍了,都捧腹大笑起来。
哼!你们就笑吧!这名字就这么好笑?(无良庄生:在本少看来,实是与“狗蛋”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某勺磨牙,一拳飞来:走你~~还不是你这后爹一手操纵的?!~~)
星宿澈银袖扶着脑门,生怕笑出皱纹一般,假装很认真地问:“你该不是有个兄弟叫筷子吧!”
此言一出,他那一桌子的人都瞅我。众仙又笑声连连。
我眯眯眼睛,呼了口气,嘿嘿一笑,道;“这小人倒不记得,或许有吧!”
小瞧我?我怎会再自露马脚,这么多天在仙界可不是白混的。
记住,凡事以和为贵,嗯,以和为贵!
“那,诸位上仙想看点什么?”我这一问,众仙又面面相觑起来。好像我在问: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炎勋停下手中的墨扇,手指扣在案几上,笑道:“这小姑娘看似并无准备,单纯憨呆,实则却也暗示十八般技艺皆有所长。呵呵,有意思,有看头。”
焱炙抬眼盯着我,半晌未眨眼。
既然没人发话,我一抱拳道:“那我就――”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有声音从正前方发出:“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牛角对解开。如若你能解开,在场的仙人随便你选择。”那浑厚响亮的男音登时震惊四座!
那声音,竟是焱炙!
好你个焱炙,不言则已,一言惊人!你诚心来拆台的是不?
我让你自选菜单你也不能这般好意思自备材料吧?你都解不开的东西你让我来解?我是不知自己擅长什么?才随意抛出一个问题,岂料覆水难收,使自己身陷囹圄。
苍――天――啊!
我在心中诅咒了焱炙千百回,心里用小针扎他的小人千万回。然后整理一下情绪,干笑几声,汗湿的手往股两侧搓了搓,硬着头皮上前接过金刚牛角对。
好!若我解不开,就说你焱炙出题严重超纲,若我解得开,哼哼……普天之上的神仙任我采撷!
算盘一打好,我淡定地坐在地上开始摆弄。
“二弟,你这玩笑着实开得不小。”炎勋以眼神传音,又瞟了一眼勺。
“这小子既是放话让咱们选,又怎可便宜他。正好找个人一起研究。他若解不开,我就把他带回去继续研究。”焱炙传音过来,语气生硬。
炎勋无言以对。这个弟弟谁都拿他没辙。
沧汐手中端着茶杯,盖子在上面拂来拂去就是未低头饮下。她心里多少也是在为这个少年担心。对于她的二皇兄她甚是了解,他从不轻易对谁有兴趣。不过一旦他盯上了谁,这人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人仙神兽,必然最终都是无处遁形。他到不会把你如何,只是会把你折磨到疯。
星宿澈手撑着下巴,朝焱炙一翻白眼:这人还真是既变态又一根筋,这都想得出来!本是自己赠予他六万岁的寿礼,让他闲来无事把玩,谁知却苦了那孩子。
方才那孩子脑中琢磨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委实让他哭笑不得。怎生就有这般头脑想些稀奇古怪的人来?不过他倒已是百年来未再见过像他这么有趣的小家伙了,想到这里,星宿君着实觉得自己不虚此行。虽然殿里的那盘棋他还没来得及研究完……哎,那盘棋,可真真是让他头疼!认输吧!这绝不是他星宿君的作风,不认输吧!自己的子又没法再落下,甚是郁闷,郁闷至极啊!
前面一排四人都各怀心事,注意力便没太集中在勺身上。而这边,勺――
我细细琢磨了一下牛角间相扣的轨迹,似是耳朵轮廓的形状。我不断地按照轨迹扭动两个牛角,但总是在最后一个窄口处卡住。我再试几次,依然出现同样的问题。
难道这个路子不对?可是在粗口处,牛角的根部也在那里,根本转不动,比在窄口处还要难解啊!我歪着头,摸摸嘴角,不由得停在那里。
众人盯着这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男孩,那略微单薄的身躯几乎是团在一起,细碎的留海遮住专注的眼神,只能看见一双嫩白的手灵巧地翻弄着牛角。
有的人盯着那还剩三分之一的香,心中暗暗为这同伴着急。还有的事不关己,饮着茶静候处置结果。连上神都无法解开的物什,他素人一个,能成得了什么。焱炙必是想灭灭他嚣张的气焰,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惩罚他。哎,这娃娃栽到火神手里算完咯!想到这,许多神仙纷纷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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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彧助解角
“进展得如何?”轩外传来极富磁力而温润的声音。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有的女仙人面上潮红,捂住胸口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有的女素人把持不住,探头想再一窥这仙界传说中最美的上仙容姿。就连男人们的眼中也不乏崇敬、狂热的目光。
“荨彧哥,你竟然赶来了。”是沧汐的声音。
都说只有荨彧能让沧汐变得“不淡定”,听来所言非虚。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依旧忙活着手里的牛角。现在对于我,天皇老子来我也不屑一瞅,我定要力争打开这个对子,好让那个嚣张跋扈的焱炙搞清楚欺负素人的下场。
“妖界刚处理个棘手的事情,召来狻猊并乘才连夜赶回。”荨彧从我身边走过,带过一阵叶香,在沧汐身边坐下来。
奉紫乖巧地为荨彧斟茶,激动得手微微发抖。
荨彧不甚在意,握起杯盏,看向轩央的我,嘴角泄出一丝笑意:“看来我还没错过好戏。”
我扫了他一眼,既算行礼又是警告。老娘这可是关键时刻,你别在那分散我注意力行不?
沧汐不时地对荨彧低语几句,荨彧便一直盯着勺手中的牛角对。
眼看香火朱头渐暗,荨彧的声音响起:“我昨日对战的竟是个执着的妖人,一路往山口外跑。”他顿了顿,用更响亮的声音道:“可他却不知,若退回来,便能看见一方小洞足矣让他逃脱。”
刹时,我脑海灵光一闪。
不错!在最窄的小口上反转另一个牛角或许可以打开局面!
我瞅他一眼,不敢耽误时间,驾轻就熟地按照重新思考的路线摆弄一番。终于,窄口处另一个牛角在我反复摩挲下神奇地穿了过去。
也就是说——两个牛角神奇地分开了!
我擦擦汗,高兴地举起金刚牛角。
香灭。
焱炙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牛角,脸上一阵绯红。炎勋摇扇不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沧汐和星宿君对视一番,看看荨彧又看看我,了然于胸。奉紫开心地在下面对我竖起一根大拇指。
荨彧只是笑笑,低头喝茶。
满座惊叹声连连。
左边有女仙叹道:“这素人果真有过人之处。巧解开一个牛角对足以证明他心思细腻,沉稳有谋。”他旁边的洪钟一边摸胡须一边频频点头。
右侧有浓眉大眼的雷神,哈哈大笑道:“这小娃娃还真有两下子啊!这么点时间就能应付得来。”
我吁口气,心满意足地把牛角递给焱炙。哼哼,您老既然给我这个主动择主的机会,我自然是不会推脱了。
但令所有人,包括我都无法预料的事发生了。
荨彧在一旁不徐不缓地问道:“你再施展一项技艺如何?”
晕!他就是这样,从来他都是这样!
他从来都喜欢用各种疑问句回答人或者发号施令,但往往又让你无法拒绝他。他说的很正当也很自然,仿佛让人觉得你补按照她说的去做就无法服众。
“就化身术罢。变个我来看看。”荨彧又道。再一次印证了他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境界!
素练仙子曾当着众素人的面惩罚过我,原因就是不可幻化上仙,因为那是不尊。现如今荨彧竟然下令让我这么做,并且他其实是知晓我曾经发生过此类事情,那么他的意图究竟是何?
他是闲来随口说说?不是不可能,他这人本就不拘小节,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想试验我的功底?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的身手众仙家还未曾了解,贸然被我选取。虽然只得接受,但若是领回去发现我是一枚废柴,对于那位仙人来说,实非美事一桩。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荨彧想替我报回那被在众人面前蒙羞之仇。可是?他会这么做吗?素练仙子发现我夜里偷偷外出时,他就眼睁睁地悄无生息地离去。现在你告诉我他是为了我才提的这么个要求,我本人表示委实无法接受……
听到周围倒抽气的声音,我深知即便是今天身体不死在这里,灵魂也得至少是半残。
这帮上仙难道觉得不玩死我都有违天理?我上辈子是好人啊好不好?好人不是都该有好报吗?这个天理若是被逆袭了,那么仙界还能站得住脚吗?
我瞪着荨彧良久,一拍脑门,自知无力回天,转身走到中央,朝大伙一揖。“既是荨彧上仙的要求,小人却之不恭。”我礼貌地应着,手边便开始捏起化身决,想着荨彧今日身上的装束,一蹴而就。
冠玉面容,剑眉斜飞,眉心一束玄印熠熠生辉。木槿紫冠,乌木长发,卓然身姿,还有玉白色窄袖蟒袍,白靴边滚着宝蓝色的丝线腾云祥纹。
这人不是荨彧又会是谁?
众仙还是头回见有素人改扮上仙,不禁皱眉唏嘘。但他们又因着荨彧的要求,也就无人敢辩驳些什么。于是,大伙欣赏之余,便觉得荨彧实乃洒脱不拘之人。
众素人联想到那天勺也是变成荨彧上仙的模样,却受了责罚,忍不住齐齐望向素练仙子。只见素练面色苍白,朱唇紧咬,表情中有隐忍和哀伤。
我伸开双臂转了一圈,长袍飞起又落下。我朝荨彧眨眨眼,扬起下颌道:“如何,荨彧上仙?”
荨彧凝视我,但笑不语。
两个荨彧对视,令气氛好不有趣。
星宿君起身走到我面前,身形与荨彧不相上下。他拎起我的左手,又敲敲我手上的羊脂扳指,笑道:“不错,做工果然精细。不过!”他眼中精光一闪,伸手抚开我的留海。
“这双眼睛却骗不了人。”星宿澈言罢,便转身大喇喇地一边往荨彧面前走去,还一边说道:“你这小子鬼灵精怪,也是个不错的苗子。”星宿君拍拍荨彧,背对众人,侧身道:“你说这样一朵小奇葩儿,会选谁呢?”
我嘿嘿一笑,这个问题问得好。终于到我最想说的话题上了。
我啊!当然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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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随我走罢
一个清晰的声音自我左前方传来。
“交给我罢。带回去也好跟小瞳作个伴。”荨彧说完,又掇口茶。
我的笑容僵在那里。
星宿君捂嘴背对着众人笑,肩膀都在耸动着。
满轩又是不知第几次传来“咝——”的声音。
沧汐把玉手放在荨彧的手臂上,解释道:“方才,焱炙已有言在先,这孩子若能解开金刚对角,便任她选择跟随谁。”说罢,瞥了一眼焱炙。
“哦?”荨彧闻言,用询问的目光也望向焱炙。
焱炙见荨彧看他,面色尴尬,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焱炙这是忌惮荨彧?那么阳刚的一个人怎生在荨彧面前就硬气不起来了?我无语。
兜了一大圈,我竟然会跟着荨彧?
先遑论我与焱炙有言在先,荨彧这人我就没想过要跟随他。的确,他法力无边,地位绝对可以与那两个皇子抗衡。的确,他丰神如玉,万千少女包括我都会不自然地被他七魂勾去六魄。
但是!荨彧做事向来没有套路,我拍个马屁都得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提心吊胆,我多犯不上啊我!其次,我之前一直与他是平等关系,如今我若是事奉他,我这面子实在过不去,而且对我来说也是种煎熬。哎,天天看着一份美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受谁会不懂呢?
这厢,未从焱炙口中得到答案的荨彧点了点头,淡淡道:“哦。无妨,方才我不在场,所以赌约不作数。”
众人皆哑然。
素人们都向我投来嫉妒与艳羡的目光。
炎勋扇子停在胸前,眼神意味深长。沧汐眯眼看我,脸色转黑。焱炙憋得满脸通红,想说什么?终是压了回去。星宿君背对众人,看不出表情。
一拍面门,我叹息:终究还是任人宰割。那人还是荨彧!
荨彧似想起什么?起身理理袖口,不甚在意地问我一句:“你可愿意?”
又来!你都把所有人都否了,还问我作甚!
“愿意……”我挤出一丝笑,有气无力地回答。
“呵呵,那就好。”荨彧走到我身边,朝四座目光逡巡一圈,道:“时候不早,由于一日旅途奔波,荨彧要先行回殿,若扫了诸位仙家的兴致,还望莫怪。”
众仙闻言忙言:“不会,不会。”
荨彧转身朝那三人眼神示意一下,便转身拍拍我的头:“随我走罢。”
(花痴庄生:啊!多希望也有个男人这样跟我说。。。 某勺:……)
出来点金轩,已是申时。
荨彧将扳指放在唇边吹了吹,只见一声声鸣喝于天际回旋,一头通体火红的重明鸟滑翔而至。
重明鸟!一直有所耳闻,今日竟能大饱眼福!
话说此神兽形似鸡,鸣声如凤,两目都有两个眼珠,故叫作重明鸟。它常常把身上的羽毛全部抖落,用光光的翅膀拍打身子,在高空中起舞回旋。(某勺:恩,就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战斗起来呈裸奔状态!!!)它能驱逐虎豹豺狼等猛兽,曾使许多妖魔鬼怪不敢在人间造次。而且!它还特别好养活,不吃食物,只要喝一点琼玉的膏液就心满意足。能得此神兽,实乃万幸啊!(庄生:哎,你确定你不是在做广告?!)
“上来。”荨彧也不看我,径自坐到鸟背上,摸摸它的颈子。重明鸟好似很舒服,发出“咕咕咕”的欢声。
我看看这鸟很温顺的样子,便跟着跳到鸟背上。
“别坐在后面。你第一次乘坐骑,我可不想到玉华殿,一回身人没了。”前面荨彧拢了拢辔鞍。
我白他一眼。虽然他看不见。为生命安全着想,我还是乖乖地下去又上来,终于找好位置在他前面坐下。
一双玉白蟒袖的结实臂膀自后面环住我,头顶传来热乎乎的声音:“坐稳。”话音未落,重明鸟巨啸一声,腾空而起,瞬间振翅至云端,点金轩已成蝼蚁大小。
我僵直身子,不敢动弹。荨彧的胸口贴着我的后背,隐隐可感受到他的心跳。仙人看来也是“人”。
“怎么不说话,在舞燕亭话不是很多吗。”荨彧轻拍鸟的脖颈,重明鸟便缓速在空中滑翔,风声小了不少。
我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遂又听荨彧说;“你不想做我的侍童?”
“我其实!”我一咬牙:“我其实是打算跟随大皇子的。”
“你可知他身边侍奉的都是美女。”荨彧道。
我听后打个哆嗦,改口道:“——不过意外赢了与二皇子的赌约,我就改变主意想去侍奉玉帝他老人家。怎么着修一回仙也该见见大人物。”
“你又可知有多少侍从在玉帝的天巅宫几百年来还未曾见过玉帝一面。”荨彧又道。
我无话可说,却还是觉得不妥:“但是跟着你我也觉得怪怪的。以前我可以畅所欲言,但是现在与你是主仆关系……”
“原来如此。”荨彧一副了然的姿态呵呵直笑,仿佛猫儿吃到了鱼。
我感觉到他一笑,下巴便好似在我头顶摩挲,感觉痒痒的。
“不必担心。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主子我不会为难你。”荨彧顿了顿:“想历练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的意思是我有机会能见到玉帝?
我还来不及消化他的话,重明鸟已停在了那座玉白色的殿前。这殿果然是荨彧的。
我尾随他进入“玉华殿”的大门,门外有几名侍女见荨彧归来,纷纷行礼。荨彧一个手势,侍女便又纷纷退下。
院子里迎面走来一名青衣男孩,看着比我小两岁,一双水灵灵的瞳仁比奉紫的眸子还晶亮。怎会有男孩子的眼睛比女子的还动人?
青衣小童只是微微鞠一躬,抬头恭敬道:“主人,一切已备好。”又抬眼看看我,扑哧一笑。
“终于等到你了。”小瞳如是说。
那时我并不知其深意。多少岁月过去,再忆起他的这句话,方知那竟是一种生命的等候。
青衣小童原来就是小瞳,因为荨彧说:“小瞳,今夜你早些歇息罢,勺儿代劳就行。”
啧啧,荨彧这厮对谁都这么温柔,害我有时还沾沾自喜地以为他对我是特别的好。怨不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们都前仆后继地仰慕他。人品好(除了有时候腹黑,说话噎人),长相好(貌似是天界第一),地位高(与那几个皇子相似),智商又高!
哎,堪称完美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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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浴室暧昧
我又一想,他那般纵容我,开导我,大庭广众地巧妙为我解围,还把我这差点“误入歧途”的羔羊带回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好好侍奉他。念及此,我便充满干劲,加紧步伐,跟随荨彧穿过回廊,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这里面大概就是小瞳所谓的“一切备好”了罢,我猜想。
我主动上前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荨彧赞许地朝我笑笑,眼神里有些许疲惫,与白日里的他判若两人。他先走进去,我随后进入把门带上。
一回身——老天!
这哪里是房间,明明是浴池好不好?
一屋子的草药香,大概是小瞳为缓解主子疲劳而准备的。眼前是碧色的帷幔,隐约可见帷幔后的池子泛起汩汩热气。
不是吧!第一天就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想想还要帮荨彧宽衣解带服侍他,我的脸就忍不住发烫。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闻“噗通——”一声,似物体掉入池中。我四处张望,荨彧已不见踪影。
“主子!”我轻唤一声:“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我等了片刻,便走上前轻轻撩起帷帐。
第一眼,便看见荨彧他倚在池边。他仰卧闭目,墨色的发丝湿湿的散落在池沿边,点点水珠划过鬓角,蜿蜒至下巴。他上半身体型匀称,白玉般的皮肤包裹着坚实的肌肉,美得不可方物。如果不是那有型的胸膛些微起伏,我一定会以为里面躺的是一座玉雕。而且,他不睁眼睛的模样,竟妩媚如女子。
我怔在那里,欣赏着独我一人可窥的美丽。
“勺儿!”荨彧动了动唇,声音慵懒,他微睁着迷离的眼看向我:“劳烦你过来帮我按按头。”
我的名字自他口中说出竟尤为动听。我明明是他的侍从,他却仍对我以礼相待。
主子真是个温润的人。是的,荨彧以后就是我勺的主子,我唯一全心全意侍奉的仙。
似是坚定了曾经雾一般的心境,我缓缓走过去,跪坐在池边,双手在他的两鬓轻轻地按揉开来。
哗哗清水自金龙口喷出,室内景象如云蒸雾泽般,飘渺虚幻。
我的指腹如波浪般一层层划过他的额头,顺着他的两颊按至锁骨,如此往复了几个轮回。
忽然,荨彧白皙的手按在我的手上,他睁开眼,与我对视。我可以在他细长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微红的脸,发髻歪扭凌乱。
他柔柔一笑道:“你的手法比小瞳的好。”
“谢主子夸奖。”我低下头应承着。
他歪了歪头,忽然起身在水中转过来与我正视,双手拄在池边:“今晚你格外乖巧,竟不似我以前认识的鬼灵精。”
我往后坐了坐,叹道:“哎,既是侍奉主子,自然要认真许多,我还是有分寸的。”
“哦?”荨彧仔细看看我,道:“我喜欢有分寸的孩子,但我更喜欢本真的孩子。”复笑着摇摇头:“瞧我,都忘记你今天算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应当早点休息。看你眼睛,红的像兔子。”说着还捏捏我的鼻梁。“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荨彧一边说一边又回身躺下来:“哦还有,你手上的镯子我已取消了,从此你不用再戴着它。”说罢,便不再言语。
我看看手上,银镯的确消失了,心里有种轻松感。我揉揉鼻子,趴在他耳边:“那主子,我真的回去了。”见他也不搭理我,我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我来到小瞳为我准备的房间,推门而入,里面干净整洁,对一个人来说足够宽敞。屏风后露出半截木桶,里面飞出袅袅雾气。
是小瞳为我准备沐浴的?他真跟主子一样,都是心细如针的人。
这一夜,是我做仙以来所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窗外黄鹂高歌,苍松碧绿,空气中传来阵阵松油的香味。
“哈——”我伸长腰打个呵欠,穿好小瞳为我准备的淡紫色抽身锦衣,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淡紫的发带时而拂过我的额头,滑而微凉。
小瞳在院子里在交代侍女们一些事宜,活像一个小管家。他正说着,看到我来,又交代几句便笑着走过来找我。
“你可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可知现在是几时?”小瞳一身青莲缎袍,背着手朝我眨眨那水润的眸子,身材比我略高一点。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哎,看这天,荨彧这个时候应当已经上完早朝都回来了吧。
“都快午时了。”小瞳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一丝不满。
我一笑,立马岔开话题,问道:“咦,主子呢?”我四处巡视,不见荨彧的踪影。
“我服侍完主子,卯时他便去天巅宫拜谒玉帝去了。”说罢,他轻笑着拍拍我的胳膊:“还是不要管珠主子了。主子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时候单独被召见,必然又是玉帝给他新的秘密任务了。好啦!咱们不聊他。小勺,我看见你就欢喜。走,咱俩换个地方好好唠唠。”
我们来到大殿的后院,那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甚至我都不曾见过,更不曾听说过。
后院四周是苍松翠柏,东侧是枫林,西侧是灵璧石围城的层层假山。正中间是桃林,上面的桃花含苞待放,好不诱人。地上铺满了各种花,有的我能认出是芍药、含笑、紫荆、满天星、帝女花、九里香、金盏银台之类的,而我不认得的小瞳便会告知于我。什么白云锦、高雪轮、缨绒花、落新妇,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些花错落有致,虽不是一个花期,却同时开放,煞是美丽。
这后院的一草一木,大多时候是小瞳带着两三名侍女照料的。我也奇怪,这么大的后院,况且天界没有雨滴,他们能照料得过来吗?小瞳告诉我说,这里的草木不需要太多水,而且荨彧也不喜有太多人进他的院子。
说到荨彧这点,就不得不提与之相关的一点——荨彧的侍奉者其实也不少,但是真正近身的就只有小瞳和我。还有几名是等待紧急时被传唤,其他的人手便都守在各个角落,或者清理庭院和房间。
我们两人欣赏过坐在藤蔓秋千上,便开始互相交换着各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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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侍寝?老天!
原来,小瞳早已侍奉荨彧三万余年,这个数字也不算小了。可是我看小瞳的样貌年龄其实于我还是一般大的,不禁想到,若我再活三万多年,不知还是否能保持现在这幅模样。
我跟他讲我的前世遭遇,当然也提及了未何仙汤一事。讲到我昨日发生的事时,小瞳万分惊讶于我的惊险。又讲至焱炙怕荨彧的那段,小瞳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我的观点。
“二皇子可从未有过怕的人。”小瞳断然道。“我虽然只在仙界侍奉主子这些年,但各个仙人的路数基本已掌握。二皇子未反驳应该并非是忌惮主子。相反,一定是他对主子向来有钦佩之意,又知晓主子其实平日里真正的侍从本就不多,主子愿主动要你,他自然不好推脱,其他上仙也自然敬他三分。”
“哦,这样啊。”我明白地点头。
看来我的很多推测也不见得就都可靠。
我又好奇起来,问道:“那主子贴身侍童真的就只有你和我?”
小瞳点点头。“不仅如此,殿里与阁内的所有侍从加起来也就百人,大概是众仙家当中侍从最少的。其实主子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或许他那般优秀的仙,大多时候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听他一番话,我觉得自己对荨彧的了解不过是管窥蠡测,于是我便询问小瞳很多关于他的事迹。
聊着聊着,天色便暗了下来。
不知怎的,与小瞳在一起,总觉得自己也变得像个孩子。虽然他比我大上几百岁,但我却从他身上能看到一种最本质的纯正,他的思想不含杂质,他的真诚里没有勉强。
总而言之,就是感觉小瞳很是亲切。
荨彧回来之时,我与小瞳已坐在正堂的台阶前相互依偎着打盹。最后还是小瞳机灵,先发现荨彧站在院子里,连忙拍拍我起身。荨彧好笑地看看我俩,径自进了书房。
夜色已深,院里蟋蟀鸣声隐隐传来。
我端着雪莲玉蓉羹走进书房,荨彧正翻看着什么。
手中的仙羹未曾散热,不时溢出的香气时我眼前愈发清明,果然是天界美肴。
“主子,用些软食也好提神。”我放下羹,立在他身旁。
荨彧捏捏眉心,向后倚在玉椅上,宽大的暗紫色敞袍袖子几欲曳地。我又看看自己的衣服,顿觉我二人的装束十分和谐。
“勺儿,明日你去一趟宸星殿,把这个交给星宿君,也算是历练。”荨彧交给我一颗扁桃。见我不解,又道:“他看了自然明白。”
走出书房,我翻来调去也没看出一颗小小的扁桃有何玄机。
小瞳在门外把我叫住:“小勺,剩下的交给我,你回房歇着罢。”
“不用,我不困。”我答道,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你还是养精蓄锐去,明早主人可有要事着你去办。况且今夜我还要为主子侍寝。”小瞳道。
我动作一滞。侍寝?
脑子里顿时飘出来一幅幅不和谐的画面:荨彧美艳无比,小瞳含羞侍奉。荨彧半露香肩,小瞳为他宽衣解带。荨彧一把推倒小瞳,小瞳欲拒还休……
我甩甩头,打住!这种思想可以有,但是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
“小瞳你确定,你说的是侍寝?”我又向他确认了一遍。
小瞳夜明珠般的眸子明灿灿的,耿直无害。“是啊!这下有你在,咱们可以轮夜来,我既然是兄长,可以照顾照顾你,我两天你一天,如何?”
啥?还轮流来?你二我一?
“明天就该你了。”然后他低头附在我耳边道:“放心,主子没那么难伺候。”说罢,小瞳便进了书房,留下石化的我。
老天——!仙人也好那口儿?
第二天,我顶着土黑的面色,从床上挣扎起身,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起身径直来到铜镜前,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果然,自己好似从井中爬出的那种诡异生物。
念及此,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小瞳的话真真是对我身心的折磨。
匆匆吃过早饭,便准备动身。我没有荨彧那般阔绰,随便一个神兽都是他的坐骑,不过驾着五彩云一路飞至宸星殿也就用去半个时辰。
如果是别处,或许我还需要思考一下路径,但宸星殿何其耀眼突出,整个大殿银装素裹,上空扣着一方玄妙的八卦阵。之所以说玄妙,是因为它比一般的八卦阵看着复杂多了,单是纹路的色彩便是十几种。
宸星殿门前早已有小童候着,听其说星宿君今早算到有贵客来。我暗自神气:咱也是贵客嘛——虽然背后仗着的是荨彧。
小童把我引至后院便退去。我沿着地上巨大的黑白圆石子一路向前,终于见到星宿君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凝视着面前的方桌。
“拜见星宿君。”我行了行礼。
“咦?”星宿君发出古怪的声音。我循声一看,只见那星宿君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在桌上动了动手指,一副苦恼的神色。
好奇心作祟,我走上前便看到上面摆着一盘棋,黑子走向势如破竹,白子面临着阵亡的危险。原来星宿君是个棋迷。我背过手,一副了然的模样。
星宿君抬眼,狐疑地问我:“小勺儿,要不要来试试?”
“我?”我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
星宿君打个呵欠,手掩朱唇:“试试又何妨?放心,我又不是焱炙那家伙,吃不了你的。”
他这么一说,我便又思及那日惊心动魄的场面,遂不敢再想,坐在他对面,手撑着下巴道:“那我看看。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得出您想要的结果。”说罢,抄起一枚白子就落在板上。
“好好好。”星宿君欢喜地应承着,好似我掉入了他设下的局一般。
他下一枚黑子,我跟一枚,几乎没有太多思索。不一会儿,星宿君挠挠头,很是费解地问我:“你确定你会下棋,而不是在瞎走?”
我看他向来一副大喇喇的作派又不刻板,便没忍住给他一记白眼,直白道:“下棋何必要磨叽呢?看清道路,走就是了。”说罢,白子落定。
星宿君嘿嘿一笑道:“也是!那咱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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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问卦·救信
眼看黑子兵临城下,我依旧步数很快,即使被他吃下几片子我也没认输,反正是玩玩,摆正心态就好。
下着下着,星宿君一拍手,激动道:“小勺儿,你怎么这般聪明,这么惨的局面愣是让你打开了!”我还没明白过来,他便捉住我的手,带着白棋一并按到棋盘某处。
哦,果然,别看部分白棋已牺牲,但却引黑棋进入外围白棋圈内,终是被一网打尽。不过,这最后一招也不算是我想出来的罢。
星宿君哈哈大笑道:“荨彧那厮若知是他家小童子破了他的黑棋,真不知会作何感想?”一边笑,一边撑起身子往后院外走去。
我顿时满脸黑线。合着这家伙真是引我入局?
这棋局竟然是我家主子留下的。
素闻星宿君与荨彧交好,看来不仅如此,星宿君对他简直是肆无忌惮啊。这位大神初看似白面书生,但经过几回接触,我发现他实际就是个狐狸,还是只又散漫又狡猾的“妖狐”。不过话说回来,荨彧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吧?
我凑到星宿澈面前,谄媚道:“星宿君大人,您不会就这么把这件事告诉主子的,对吧?您怎么回事这么不地道的人呢?哈哈。”
星宿澈见我打着哈哈,也跟着掩唇而笑,随即道:“哎,这多没意思,我还指望煞一下他的威风呢!你是不知,我总是被迫在他的淫威之下……”
星宿澈话到嘴边留一半,觉得好像自己过于多嘴,便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拿来。”说着还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扁桃递给他。
星宿君走到大殿的中央,看也不看手中的物体,只是自言自语道:“荨彧这厮一主动找我准没好事。”一边说,一边把扁桃往空中一抛,扁桃碎开,悬空聚合成一个字——光。
星宿君脸色一阴,揉揉太阳穴:“我都告诉过他,自从我这阵法被光后给劈过就再也控制不住时间轴,他偏偏还是要把这个重担交给我。自己不来还派个童子来,真是算计到家了!咦,不对,不对。一定是玉帝把这事交给他的……”
我旁观着他的碎碎念,忍不住插口:“星宿君,你的意思是你的这个占卜阵法已经废了?”
“胡说!”星宿澈瞪起眼,复而挽起他那宽大的袖口:“也不是说不好使,就是……就是时间可能要差出仙界的十几天甚至是几个月。”
“那您是如何算出我会来的?”
“笨!这点小事还犯得着用阵法?我这宝贝自开天辟地以来占卜的都是连历任玉帝都头疼的奇事。得,别浪费时间,我要开始了。”说完,他双手举过头顶,双眼一闭。
刹那间风云突起,宸星殿上空的八卦星阵迅速打乱,继而高速旋转,星宿君额间星印时隐时现。我眯起眼一只手臂挡风,另一只手捂住飞扬的留海。
须臾时,一切又恢复静止,只剩室内金鱼翻腾,院中竹林摇曳,婆娑作响。
星宿君睁眼用手指凌空写了些什么?化成一封书信递给我,道:“告诉他,能否找到,全凭造化。”然后弯腰拍拍我的头又道:“星宿君有点累,就不留你了。有空可要再来玩哈。”他点了一下我的鼻子,道:“你可比荨彧那厮有趣多了。”说罢,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一道飘渺的背影。
我在回去的路上暗自思忖:这星宿君看着像个散仙,法力却委实高深。如果按他所说,那宝贝开天辟地以来就有,那他不得比玉帝还老? 不过退一步讲,玉帝既然可以换任,那说不定宸星殿的主人也可以更迭,于是八卦星阵便延续至星宿君手里,这样也是说得通的。
我挠挠头,感叹:这星宿君还真是一个谜。下回有机会定要套套他的话。
就在我思忖之时,怀里的信纸不知怎的竟掉出来,顺风飘起。我一着急,也顾不得自己是在空中,伸手去够,刚一抓住,一个趔趄便从五彩云上掉了下去。
我的身体急速下落,淡紫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心底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是以一个仙人的身份摔死在仙界里,日后必将贻笑千古!
我攥紧信纸,眼看自己穿过白云叠翠,便死死地闭上双眼。
电光火石间——有人把我拦腰抱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我睁开眼,一双责怪又担忧的眼神与我相对。
竟是荨彧!我狠狠地睁了睁眼,还是他!
“主子!”我激动得哽咽,不管不顾地搂紧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我吓死了!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在仙界……我不……丢死人了我……”后面的话已经被我的抽噎声憋得说不出来。(庄生:啧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我会当个后爹嘛?)
“不哭了,别怕。”荨彧拍拍我的后背,声音如远山清泉般温润:“傻孩子,仙人怎会这么容易死。好了,咱们已经到地面,你安全了。”
我没动弹,任性地紧了紧胳膊,脸往里埋了埋。
荨彧的声音响起:“抱歉,沧汐。我的侍从首次独自外出,失足坠落,人已昏迷,今日你我就先谈话到此罢。”
我顿时石化。沧汐竟也在?我这脸算是丢到昆仑山了!
感觉到我的身体僵硬,荨彧轻笑一声“告辞。”便唤来狻猊,把我放在它背上,乘骑而去。
狻猊的绒毛被风吹得直往我鼻子里钻,于是我把头偏了偏。
“还装呢?”上方响起荨彧的声音。我撅撅嘴坐起来,看见他眼里满是笑意。
我搓搓手,低着头羞赧道;“你就这么撇下沧汐上仙,她不会生气吧?”
“生气倒不会,只是受点惊吓。”荨彧想起当时他去凤鹊崖赴沧汐之邀时,两人未言几句,便见天边有紫影坠落,自己当时第一念想的就是勺儿,因为让他独自去宸星殿,心里的确隐隐不安。救下他后,虽见沧汐似有话要说,自己当时却一心想带勺儿回去,情急之下没等沧汐回答便离开。想来,改日找机会好好弥补一番才是。
“还好你帮我蒙混过去,不然我以后如何面对她。哦,差点忘了,这是星宿君让我给您的书信!”我把那张让我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纸书交给他:“要不是为了它我也不会险些丧命。”
荨彧接过信,笑了笑,目光中有几分宠爱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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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解衣·光后
回到玉华殿,我很“小心”地服侍完荨彧沐浴,便尾随他来到卧房。刚到门口时,荨彧顿住,转身望着我,叹口气道:“以后遇到事情不可惊慌,当时你完全可以再招五彩云便是。”
我低头,道:“人家也是不知道嘛……”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虽然不乏我当时实在是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成分。
“还有,不要拿你年纪小当借口,堂堂男子汉还哭鼻子。”荨彧道。
“哦,以后不敢了。”我答道。
哼,我哭也是因为我只是个女人额,生死关头,命悬一线,谁还能忍得了。
“还有!”荨彧踢了片刻。
竟然还有?这个主子的碎碎念怎么刹不住闸了?
“以后切不可做如此危险的事,我不可能时刻在你身边护你安全。”说罢,他望望天:“时辰不早,随我进来罢。”
咝,对了,我怎么把侍寝的事给忘了!荨彧不会真有特殊嗜好吧?
卧房里,两侧是薰衣草色的幔帐,中间是一面硕大的屏风,上面是山水景致,风雅不落俗套。屏风前是一方干净的床铺和一张翡翠圆桌。
不会就这一张床吧……
“发什么呆。”荨彧转过身,细长的双眸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不敢与他直视。
汗,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
我伸出手帮他把外衫脱下,然后又低着头慢慢走到他面前为他解胸前的盘扣。平日里给自己解很轻松,不过给他解就——
“今天怎么没有平时麻利了?”荨彧在我头顶上说道。他说话之时,那凝脂般雪白的颈项上,喉结不断翻滚,看起来格外性感。
哎,荨彧呀荨彧,让我侍奉你简直就是一种煎熬!此时此刻我有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是?我若真是男人,恐怕也未必真能淡定得住罢。
我好不容易帮他解开扣子,低声道:“可能是太困了,困得手都有点抖,呵呵。”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把衣袍脱下,只剩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
“哦?”荨彧疑道,随即托起了我的下巴,两人瞬间相视。
空气凝结。
他一直凝视着我,不语。
难道……难道他看出我的身份了?
就在我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身份时,荨彧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天你也累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睡这里就行。”他指了下小床,便走到屏风后面。
我好奇地蹑手蹑脚跟到屏风边往里一探,里面竟还有张豪华大床,两边也是帷帐。
一切明了。我转身拉上外围的纱帐,不知怎的,心里居然没有一丝庆幸。
换下衣服躺下来,面朝屏风,我可以看见荨彧修长的轮廓,听到衣料窸窣的声响。直到烛火被熄灭,房内一片宁静,可是我的心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当我从小瞳口中听闻荨彧即将前往人间时,内心激动地爆开了花。这几天荨彧总不在家,我又不敢擅自外出,在殿里呆得如一株快要发霉的蘑菇。
这天清晨碰巧是我的班,我早早在旁边候着,等待时机。
没过多久荨彧便起身,泼墨般的长发慵懒地四散在肩上,领口松垮,几欲露出半个肩。
啧啧,又是一幅美人初醒图,心里感慨着,脚上却没闲着。
“主子你醒啦!更衣吧!”我狗腿地上前系好帷帐,拿出玉白色绣有兰花的一套长衫为他穿戴起来。
荨彧很配合,站起身一边打量我,一边任我摆布。我只有他胸口的高度,只得饶他一周方能为他套上外衫。正在我专注给他系胸前的纹扣时,头顶响起荨彧狐疑的声音:“我怎么觉得,貌似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哎,表情过于明显,失败!
手中的动作慢下来,我决定单刀直入:“主子,听小瞳说您要去人界,不知所为何事啊?”
荨彧待我终于把所有纹扣系好,走到桌前掀衣坐定,不语。
我不死心,小碎步走到他面前,拉拉他袖上的兰花,逢迎道:“主子,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勺儿既然侍奉您,就理应为您分担忧虑。况且,您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对新鲜事物有执着浓厚的探索精神……要不,您为我解惑一下?”
荨彧依旧没有动静,只是低着头,手握拳拄在桌上,撑着下颌。
切,小气鬼,我心中暗暗不爽道。
正待我嘟着嘴准备咬牙离开的时候,那厢便开口了:“你可曾听说过光界?”
光界……我摇摇头:“未曾。”又思索片刻道:“但我记得星宿君提及过‘光后’,不知与主子所指的‘光界’是否有联系。”
“嗯,的确有联系,而且着实不小。”荨彧捏着手里的扳指,似陷入回忆。
“自有了所谓‘世界’起到几百年前,世界一直都是仙界、光界、妖界、魔界和人界并立。光后便是光界的王。”
原来果真有光界,且曾经还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不过却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看来也只是曾经沧海罢了。
“光后是众界王者中惟一的女性。虽是女子,却不啻于他界的领袖。她能操控世界之中所有的时间与光源,可想而知她的力量几乎是无上的。光后带领她的子民一同创造生命的更迭与延续,一同将光明传递到黑暗之中。于是,所有的生物都必须活在时间里,谁也无法例外,甚至包括她自己;所有的生物都不可能永远脱离光,也包括她自己。所以,光后也同玉帝一般需要有更优秀的人接位,多少代光后都一直秉承着祖先最初的思想与精神。”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我感叹道,内心不由地波澜起伏。
“的确。但就在三万年前,仙界与光界掀起一场混沌之战,后来妖魔两界也介入进来。”
“那两界都是来帮着仙界的?”我冷哼一声。“如若不然,光界怎会消亡?”
荨彧见我这般投入,笑了笑,继而道:“你猜对一半。那两界确实是帮着仙界的,光后以一敌三亦确实艰辛,后来光界耗损巨大,几近灭亡。但那最后一任光后仍未放弃,而是选择用自己的生命织就出两道结界。一道是使她的子民避于乱世,三界寻不见他们行踪,以保民族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而另一道!”荨彧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波动:“便是化作护身符附在她的女儿身上,让她在人间轮回转世。”
我听罢,心中一片感慨:“想那光后其实是有私心的吧。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免于纷争,哪怕做一个普通的人类。”
荨彧点点头,叹道:“这一点也情有可原。她连生命都肯牺牲,为人父母只求孩子永世平安也并无过错。”
我认同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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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子鹤相救
光后,这个名字听来就在我心中引起一片震撼,也不知是心中本有的感觉还是听了她的事迹而油然而生的敬畏。我想对于她,我心中除却敬畏,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很难察觉的亲切。就是这份亲切之感,令我在听到她的遭遇与抉择时,不禁眼眶泛红。可是?可是我前世不过是一介凡人,能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莫要多想了,想来定是因为我自小就失去双亲,对于这样一个愿意为女儿铺好幸福之路的母亲,实是感触颇深,心生喜爱。
可是?也那光后之女现如今不知过得如何。
“主子,那这次前往人界,就是找出光后之女?”我缓解一番情绪,问道。
“正是。玉帝前些日子召我也是为此事。不管星宿君的卦象是否准确,我都皆须走上一趟人间。不过!”荨彧深吸一口气:“我不打算再主动为难她。毕竟,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我听得很仔细。荨彧说的是“我不打算”,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
荨彧毕竟是一个善良正道的神仙。有意化解这场恩怨,让仙光两界冰释前嫌。可是?仙界未必肯放过光后之女,不然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还要寻她。我可不信是仙界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物,请来可以加以利用。
那么仙界寻光女究竟是为何呢?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出,因为荨彧并未提及。主子不说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就该严守本分。其实荨彧待我已算宽容至极,我这种待遇估计天界都没有人可以与我的待遇媲美了。
“问了这么多,也谈了这么多,你无非是想随我同行吧?”荨彧起身,木槿紫冠在他脑后轻颤。“那就好生与小瞳收拾一下,别误了时辰。”室内响起我欢喜的尖叫声。
我们主仆三人午时出发,一路乘重明鸟飞出玉华殿,穿越仙界群山峻岭,叠峦峭壁,通过南天门又经过渡仙桥时一阵黑暗袭来,再一定睛,眼前一片清明。
我激动扭动身体,转身问小瞳:“我们是不是算出了仙界,已经到了人间?”
小瞳巧笑:“是啊!南天门就是往返仙人两界的大门。”
我开心得振臂高呼“噢!人间,我回来啦!韶女侠又回来啦!”我呼吸着这久违的空气,层层白云在手心流淌而过。
小瞳搂紧我的腰,嗔笑道:“瞧你激动的,坐稳了,别摔下去!”
重明鸟最终停在一处山脚下,幻化成一辆马车。荨彧扶着枣红色的骏马,吩咐道:“既是仙人殊途,我们便不可泄露身份。一切要按凡人的方法处事。”
小瞳点头:“明白了,主子。”
我挺起身拍拍胸脯,得意道:“嘿嘿!放心吧!人界的章法我最熟悉。别忘了,勺儿我可曾是一名四海之间捉拿逃犯的侠客!”
荨彧无奈地摇摇头,淡笑着登上马车。
小瞳拿过我手中的天蚕荷包,把我往马车前推:“行啦!你那点事迹我和主子都快背下来了。咱们是仙,所以来到凡间法力会大不如前。你啊!还是留着点力气上路吧!”
诶,还有这一说道?大自然自卫平衡的手段还真有一套。
人间。幽州。
马车一进城中,我就隐隐感觉这里的一切景象都似曾相识。
小瞳望着我,关切地问:“小勺,你可是有来过?”
我犹豫一下,转身与荨彧知会一声,下了马车走到一位卖糖葫芦的大爷面前问:“大叔,请问现在是何年月,此地原是哪里?”
大爷是个热心肠,也没怪我问的问题有多唐突:“现在是后唐,这里在大唐时期曾用名范阳。”
我的心一颤,果然此地就是我前世的老家。我谢过大叔,走到路中央望着脚下的路,久久凝神。
小瞳想上前安慰我,被帘后的一只手按住,荨彧道:“给他点时间。”
街上人头攒动,有叫卖声此起彼伏。我在想,那时我若是免死于铁蹄之下,是不是依旧要在战乱中饱受流离?上一世距今已有人间五十余载,那白袍小童应是轮回转世一遭了罢。
“闪开!小心!”远处传来一声高吼,伴随着疾驰的马蹄声接踵而来。所有人都连忙往旁边躲闪,惊吓声一片。
我怔忪地立在那里,竟挪不开步伐。那一瞬的场景历历在目。
马车方向响起小瞳焦急的声音:“小勺,快躲开,躲开啊!”
可是我此时已经恍惚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忽然眼前一片雪白,有人抱住我往旁边滚了出去。身后传来一声怒骂:“不长眼睛的东西!”随后一串马蹄声震过,空气中留下一片尘土的味道。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那人扶起我,一声阔朗的男音将我引回现实。
我感到脚下微痛,抬眼望去。那人迎着夕阳,似是弱冠之年,眉发如画,薄唇绯红,一双桃花眼嵌在苍白的脸上隐露担忧。一袭白衫染上些许尘埃,身材高挑纤细,却丝毫不掩其高贵淡雅翩翩君子的气质。
我回过神,感激地朝他一拜:“多谢公子搭救!”
白衣男子摆摆手,欲说什么?突地握拳掩唇,重重的咳嗽声连连不断,嘴角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我忙上前扶住他,从怀里掏出绢帕递给他,紧张地问:“公子你没事吧?”
白衣男子接过手帕,又是一阵重咳,深吸口气道:“谢谢。不要紧,旧疾而已。”又笑道:“你这是把我刚才的话又还给我了。”我听罢,也不自觉得跟着他笑起来。
小瞳跑过来谢过白衣男子便对我轻斥:“怎么总那般不小心!还好得这位公子及时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可知我们刚才差点要动用……”他忽地止住话语,没再多说。我明了地看向马车的方向,荨彧已撩开帐帘,眼底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完蛋,我又闯祸了!
远处跑来一行人,行色匆忙,其中一个年长者低身为白衣男子拂去身上的灰尘,一脸惊吓:“少爷,老爷和夫人再三嘱咐,你身体不好,不可再动武,刚才一番必是波及心脉,病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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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卧房吹箫
白衣男子拍拍那人的肩,示意他不必担心,抱歉地一笑:“真不好意思,方才实属情急,救这位公子要紧,不得已动了真气,日后小心就是。”
我十分愧疚地抱拳朝他又是一揖:“勺儿万分敬仰公子一片仁义之心,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定当报达!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白衣男子玉指按在我的手上,指尖微凉:“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在下姓苑,名子鹤,字丹白。我见你们三人不似城中之人,可是赶路途经此地?”
“的确。”不知何时荨彧已从马车上走下来,身边的行人和苑子鹤那几个属下见了他都挪不开步,无论男女老少,皆上下打量着他,口中流露出赞美之言。“我们表兄弟三人本打算探亲,恰巧途经幽州,本来也不赶时间,便打算逗留几日,权当是出游。”
苑子鹤笑道:“列位兄弟果然都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相逢便是有缘,在下看天色不早, 三位不如去在下家中暂住几日,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那怎么行!”我连连摆手,本想说“得苑公子一救,又要去府上叨扰,实在过意不去。”谁知脚下又是一疼,差点倒地,幸好一旁的小瞳眼疾手快扶住我。
苑子鹤眉头一皱,忙上前弯腰看了看我的脚,又轻轻扭动几下,我疼得直叫唤。他起身拍拍手道:“想是躲开队伍的时候伤到了脚。骨头倒没什么问题,只是筋受点损伤,需要好好调养几日。”又见我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好笑道:“看勺公子乃性情中人,何必拘泥于俗套。家中双亲也是好客之人,尽管来在下家中养伤,无需多虑。”
我无奈地扭头望向荨彧。荨彧看看我的脚又看看天色,点点头:“也好,那就有劳苑公子,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一看苑家的宅院如此气派,便知苑家必是幽州的大户人家,怪不得苑子鹤这般以礼相待,举手投足间器宇不凡。
苑父苑母十分热情地设宴款待,特意为我炖的猪蹄莲子汤,又吩咐丫鬟备好干净的厢房。
次日,我起身时已是巳时,有丫鬟见我醒了便要进房帮我梳洗,我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她们。这要是接触下来,难说不被发现我的身份,我暗想。
毕竟下不了床,大致梳洗一番我便唤她们进来。有丫鬟眼尖,见我发髻未紧便行礼上前帮我整理。
那丫鬟一边帮我固定发簪一边道:“勺公子的头发可真好,乌黑浓光。”另一个也附和道:“是啊。要是勺公子平时再多注意些饮食,把身材吃得高大威猛,日后必是众多女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明知道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我仍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欣喜不已。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细眉杏眼,笑起来两眼弯出两道新月,嘴角嵌入两颗米粒大的酒窝,倒也算眉清目秀。肤色嫩白,留海盖住半个额头,头上树了一顶小冠,诚然有股贵气小公子的范。
由于行动不便,我便在卧房里用餐。
少顷,苑子鹤一袭纷飞的白袍进来,掀衣坐定。“勺公子,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好多了,不碰它就不会很疼。”我四周望了望,问道:“苑公子。我那两位哥哥去了哪里?”
苑子鹤一笑,如春风袭面:“荨彧公子与瞳公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购置一些用品。怕他们人生地不熟,在下本想差人一同前往,但他二人坚持不需要带人,说是自己摸索才有乐趣,在下便没作坚持。”
嗯,你就是坚持也没有用,他俩办的可是秘密事宜,哪能让你随便跟着?不过你彬彬有礼的劲倒真是让我喜欢。
我呵呵一笑道:“不要管他们,这么大的人丢不了就是。”说罢,我想起身,苑子鹤上前扶住我。“勺公子可是想方便?需要在下帮忙吗?”
我顿时僵住,哭笑不得。“啊!不是,就是想走走。你可不知,我是一个呆不住的人,闲在床上会长毛的。”
苑子鹤没忍住笑了起来,继而又咳嗽几声,道:“勺公子真是风趣之人,或许你于在下的宅中多住些时日,在下的病会好转也说不定呢!”
我不好意思了:“苑公子莫要取笑我,我只是没你那么博学多识,风度翩翩而已。”
苑子鹤似是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正色道:“勺公子,在下别无他意。”
我看着他纯良的样子,不禁收起整他的想法。“好了,苑兄就不要再以‘在下’相称了,好不麻烦。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不要这般客气,你这样一口一个‘在下’,反倒生疏起来。”
苑子鹤点点头:“好,我以后也称你勺兄。”
“这就对了。”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苑兄你现在忙吗?”言外之意,你若有其他事就不必来陪我。
“我?拖着这个身子,怎会忙得起来。以前病情稍微稳定之时,家父还放心交给我打理家务,不过现在!”苑子鹤虽是笑的,眼底却多了几分悲凉:“就是闲散人一个,富少爷坐家啃老。”
“好啦!身体不好可以调养,心若是倦怠便真是无人可解了。就凭你那份待人处事的本领,我足以断定,你跟你嘴中所说的富家少爷绝不可同日而语。”
苑子鹤闻言眼中一亮,对我柔柔一笑,桃花眼甚是勾人。
咳咳,淡定,我要淡定。“那个,苑兄,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吟诗作画,下棋吹箫,还有……”
“你会吹箫?白衣美男吹箫可都是会夺走无数少女芳心的!”我瞪大双眼,一副赞叹的模样。
苑子鹤面上微微泛红,道:“那些不过是徒有其表。”没再多说,他从袖口拿出一支紫竹洞箫道:“勺兄既然闷得慌,若不嫌弃,我便吹一段给你听。”
当箫声响起之时,眼前顿觉雪花纷飞,一种寒冷与孤寂之感袭来。我闭上眼,仿佛那寒冷将要把我吞噬。忽闻一声鹤鸣般的声音,便顿感自己乘鹤飞起,心中一派澄明。我睁眼,望着苑子鹤光洁泛白的指间在洞口上翻飞,忽觉这个男子有一种泰然面对生死的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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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近·庙会
是夜,荨彧与小瞳很晚才归来,待夜深人静之时,荨彧敲开了我的房门。
“可有好些?”荨彧岁看起来精神尚可,但一根发丝垂在前额,看得出今天是寻了一天。
“我没事。倒是你们,主——大哥!”我顿了顿:“可有收获?”
荨彧理了理袖口道:“还需再多去一些地方打探。我们的事你就不用参与了,养好伤便是。苑子鹤是磊落之人,把你交给他我也省心些。不过!”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盯着我片刻道:“还是莫要与他走得太近。看他面相,已然还有五日的阳寿。”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他好好的,怎么会——”荨彧食指压在我的唇间,低声说:“小声点,切勿泄露天机。”
我摇摇头,捉住他的手,小声恳求道:“主子,你可以救他的对吧?你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延续他的性命是吧?他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不该就这么断送了韶华。”
荨彧望着我,半晌抽出手,摇摇头:“一切都是他的造化,谁都没有权利干涉。否则天下命数必大乱。”他似有几分倦意, “明后两天我们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小心些。”不愿再多说,他径自离开房间。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
又是一个清晨,身为病人的我依然厚着脸皮起得很晚,独自用过膳后便试着出门走走。于后院我发现了苑子鹤,他半卧在太师椅上正翻看书籍,白袍皑皑,几只仙鹤绣于衣间,整个人宛若误落人间的仙。
看见我,他便一笑,放下手中的书打量我:“两天就能自己走动,看你瘦瘦小小的,身体回复能力倒挺快。”
看来做仙人也是有优势的。我挠挠头,低头瞧瞧自己玉白色的小褂,的确大了点。我一只脚拖着地面,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拎起那本书问道:“苑兄在看什么呢?”说完我刷刷翻了几页。“咦,你还懂医术?怪不得那天捏两下你就晓得我的伤势。”
“我自小体弱多病!”苑子鹤躺下来,双眼望着天空:“家父寻遍医术高明之人为我治病,皆言只可缓解,无法根除。日日几乎以药当膳,一来二去便学了很多,渐渐也喜欢起医学。”说完他端起旁边的一碗类似汤药的东西放至唇边下咽。待他放下碗,有侍女呈上丝绢。他摆摆手道:“不必,退下罢。”然后从怀中拿出我那日给他的绢帕,对我笑道:“还是用你的顺手。”(庄生:一张手绢,俘获多少男人啊!)
“那你为何又学功夫?苑父苑母不会担心吗?”我疑惑。
“他们初衷是好的,希望我可以习武来强身健体。小时候在家锻炼,身体的确因此好一些。”苑子鹤苦笑:“但真正出过几回手后,反而伤及心脉,家人便不再允许我练功。也是都怪我身体比常人脆弱。”
我拍拍他的肩,心里很想抹去他的忧愁:“其实呢?我也会武功哦!”看到他惊异的表情,我满意地继续道:“那时候我腰间都会别着一把宝剑,四处惩奸除恶,好不痛快!”
苑子鹤一直微笑地听我讲,阳光洒下,将白袍笼上一层光晕。
我挥舞起手臂:“最后来我也像你一般威风地在马蹄子底下救下一个男孩,然后……”
“然后?”
“……然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武功。”手不经意地放下来,我低着头陷入回忆。
“那,可曾后悔?”苑子鹤声音略有惋惜地问。
后悔?有过吗?心底也有个声音在问我。
我笑笑,仰头躺在他旁边,闭上眼睛:“没什么可后悔的。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我失掉了武功,却也迎来崭新的经历,何乐而不为?”
苑子鹤点点头,也闭上眼,不再多言。
我们二人就这样相伴着躺在一起。
阳光下,岁月静好。
次日夕阳刚入山中,苑子鹤便提议带我去逛庙会,既是可以领略一番幽州的风土人情,让他终于可以“略尽地主之宜”,也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去庙堂的路上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欢腾。
一路经过江边,便见许多人在放花灯。牡丹、芍药、莲花等等各式各样的灯缓缓游走在江面,放眼望去,如漫天萤火,掩映交错。
大道上游行队伍浩荡而来,队伍中有人着戏服,顶着浓妆边走边唱秦腔戏,腔调浑厚,声音宛转,待到情节高潮处竟还一连翻了几个筋斗。有人耍着花枪,不时地从嘴中喷出熊熊烈火来。一抬头,还能看见有三五人踩着高跷,挥洒着花瓣,沾染到的人无不拍手欢喜。
苑子鹤在我耳边低声讲解道:“撒花瓣象征降福,所以人们会争先去抢,为的是图个好彩头。”我了解地点点头。
忽闻旁边有人惊喜道:“这可是苑子鹤苑公子?”
我一看,来人是一对夫妇领着个孩童。
苑子鹤行个礼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哎呀,真的是咱们的恩人啊!”而立之年的男人大喜,领着一家人就要向苑子鹤跪拜。苑子鹤连忙上前扶住:“快别,万万使不得。这里人多,兄台莫要折煞在下。”
我见状也上前扶起那人的妻儿,问道:“请问这位兄台与苑兄可是有过交集?”
那人看看我,激动道:“半年前,我家孩子贪玩,误入江中,还好有位公子及时相救,我家这命疙瘩才算保住。当时虽不知是谁,但这幽州城里,能够轻功了得,菩萨心肠,白衣俊美的男子除了苑公子还能有谁。”我明白过来,苑子鹤曾经说的“出过几次手”,大概就包括这个孩童。
苑子鹤似是想起此事,道:“兄台不必相谢,人命为重,任谁也不会袖手旁观,在下只是做了该做的罢了。”
那三口又是谢了好一阵子才肯离去。苑子鹤目送那三人背影,转身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把你晾在一边。走,咱们逛逛路边的特色小摊。”
要说这路边小摊也不可小觑,各类物品是应有尽有。有的摊位摆着各式的精致小工艺,小车、刀矛、竹龙、空竹、扑扑登、拨浪鼓等等,令人应接不暇。
我拾起一枚画有美女脸的面具戴在脸上,推了一下苑子鹤胸脯,学着《莺莺传》里的崔莺莺哀怨道:“张生,你这个负心汉!”
苑子鹤无奈地笑,拿起一支观音木人在我面前晃了晃,假装道:“何方妖孽,竟敢假装凡人,看我不现了你的真身!”说罢,另一只手便掀开我的面具,我的留海也被一同带了起来。
只见苑子鹤面色微怔,竟看着我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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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就欺负你
我拨拨留海,奇怪地问他:“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
苑子鹤方回神,手放在唇边咳了几声,不自然道:“没。”转身对摊主说:“老板,这两个我要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也没理他,自顾自地把玩着面具。
欣赏一番扁担戏,旁观一会儿吹糖人,我们二人便来到庙中。
这里青年男女居多,庙院东侧有一方宽五六寸的小池,与人五尺隔开。池中坐着一对铜鲤,那铜鲤只有拳头般大小。若有人可以用手中的铜钱投中小池或是铜鲤,便能够心想事成。当然,这处活动基本是面向求姻缘的男女,取其喜结连理之意。
我好奇心大起,道:“苑兄,咱们也玩玩试试!”
苑子鹤负手而立站在一旁,淡淡道:“你自己玩便是。”
我撇撇嘴,掏出一枚铜钱对准鲤鱼就是一掷。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铜钱击中鲤鱼落入池中。我攥紧拳头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心里暗道:稍微用点仙术不算犯规吧!然后走过去把苑子鹤往前推,怂恿道:“你看,我都能扔进去,你一定不在话下。走走走,试试去!”
苑子鹤拒绝再三,奈何我非要拉他下马,万般无奈只好屈从于我。结果还用说?凭他那身手,自然是一发而中嘛!
回来的路上,人群渐稀。我们二人一个有伤在身,一个有病在身,逛了一夜着实有些劳累,便路经江边坐下来休息。
苑子鹤脸色有些苍白,我总感觉从他掷铜钱以后,就不怎么说话,表情闷闷的。
我就着夜色,卖弄起文字来:“苑兄,今夜良辰美景,又得铜鲤掷中,日后定能结识佳人,终成眷属,心愿达成,怎生看你并不欢喜?”说罢,甩出归途中买的纸扇摇了起来。恩,委实感觉颇好,颇好哇!
苑子鹤并未看我,只是目光胶着在江上。片刻,淡淡道:“勺兄以后莫要再与我提婚嫁之事。我……我未曾打算娶亲。”
“什么意思?”我吃惊得“啪”地收起扇子,皱眉道:“别告诉我你要光棍一辈子。”语气中有点玩笑又有点嗔怒的意味。
苑子鹤转而看我,表情哀伤。这是我头一回见到他无助的情绪流露出来,白袍裹着单薄的身子迎风翻飞。
“一辈子,呵呵。我的一辈子能有多长?天知晓我能不能看得见明日的太阳!”苑子鹤那双桃花眼不再似平日里含情脉脉,而是眼眶间布满血丝。
我完全怔在那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一世我已是连累双亲,愧疚于无法报答他们。我更不想再拖累他人,毁了别人的一辈子!或许,或许有一天,我孑然一身地离去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苑子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告诉我你要放弃了吗?”我心中一股莫名怒火窜进喉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这一定不是真正的你!我所认识的苑子鹤,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笑靥如风,舍命救人,从来都是给人以希望,才不是你这样自暴自弃之人。”说罢,我把扇子扔到他身上,拂袖转身。
我原以为他会立在那里任我离开,未料苑子鹤自我身后急忙拉住了我,手足无措道:“勺弟,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他突然哽住,咳嗽了几声,嘴唇嫣红。
“你不是什么?”不知怎的,眼里竟有泪水滑落:“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是我敬重的那种人,我有眼无珠错看你了是吧?”
我竟然――哭了!为这个只相识短短几日之人?
可是我是真的忍不住。
我生气难过或许并非只因为他的郁郁寡欢,更多的是在埋怨。我埋怨他这般美好的一个人,为何上天要让他早早离去?
苑子鹤满脸的心疼,伸手拂去我的泪痕:“不是那样的!”他轻轻拦我入怀,像呵护一个瓷娃娃一般小心抱紧。“勺弟,你为何总让我为难……我这样残缺之人……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敬佩!”
我抬起头狠狠地瞪他:“闭嘴!我说值得就值得!苑子鹤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在我面前玩消极,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我已经完全在他面前变得蛮横不讲理。在他面前,我就是温柔不起来。(庄生:你就是仗着我们家小鹤好脾气~~)
苑子鹤一愣,莞尔一笑,连连点头,搂着我的臂弯紧了紧道:“好好,勺弟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苑子鹤若是再胡思乱想,再胡说八道,勺弟就再也不要理我,让我烂在那里长毛。”
我听罢,扑哧一笑,又板了板脸道:“那为了完成两位老人家的心愿,你可会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上心?”
苑子鹤定定地望着我,继而摆出无辜的表情道:“那也要有姑娘愿意才行啊!”他放开我,脸上有两抹病态的红晕。他拉着我的手,往回走,手攥得我有点疼。“以前父母确实有介绍过,不过我不想隐瞒事实,便告知对方自己真实现状。几回后,便没有人上门说亲,二老也再未提及此事。”
“那肯定是因为你夸张地把自己说得立马不久于人世。”我分析道。
苑子鹤不置可否。
不然呢?你就算再家大业大,人品端正,相貌堂堂,人家姑娘也有风险的。照他的说法,刚嫁入门便做了寡妇,花样年华便要独守空房不说,还备不住背上“煞星”的骂名,换了是谁都不得不“忍痛割爱”。
正想着,身旁又传来阵阵咳嗽声,这一次十分剧烈。苑子鹤身形不稳,被我一把扶住,他弯腰蹲下,咳着咳着便干呕起来。
我惊慌无助,不停地顺着他的后背:“苑子鹤,你别吓我!你没事吧!苑子鹤!”
苑子鹤费力地抬起头,嘴角一牵,想要安慰我,却头一沉,昏了过去。
是夜至次日卯时,苑府上下一直陷入紧张的气氛里。有三五个大夫围在苑子鹤的房间里,丫鬟们端着热水毛巾和汤药进进出出。
苑母坐在旁边抹着眼泪一直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苑父叹着气,不时地询问医生苑子鹤的病情。
里面人围得太多,我身为一个外人,只好立在门外的石阶上。我不敢往里看,甚至不敢太仔细听他们讲话。我怕听见医生的叹息声,我怕听见里面传来哀嚎与痛哭声,我怕那抹春风拂过般的笑容从此只能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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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娶我可好
此刻我想到了荨彧。我多么希望他可以出现,救苑子鹤一命,哪怕,哪怕他责罚我也愿意。
对了,荨彧说过,苑子鹤还有五日的阳寿,今日不是第三日吗?我突然感到一瞬的庆幸。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天不会有事?
对,他一定不会有事。
房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名丫鬟跑到我身边,泪眼中满是欢喜:“勺公子,少爷醒了,他说想见你。”
我的心顿时翻腾成一片海,一个箭步穿进苑子鹤的房间,看见那厚重的棉被上方,他苍白几近透明的脸上,朝我展颜一笑。
人群都为我闪开一条路,一旁的苑父苑母望着我,眼里闪着光。
我奔过去握住他一只手,放在面颊边,喜极而泣:“你的手是热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都怪我,都怪我昨晚……”
一只手指按在我的唇边,苑子鹤微微摇摇头,眼神示意我旁边,然后静静地看着我笑。“我没事。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吓着你了。”
这一刻,我真想骂他一声“烂好人”!苑子鹤,你又不欠我什么?为何要这般温柔地待我?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何旁边会有一滩血迹?为何苑母会倚在苑父的怀里啜泣?为何丫鬟们低头不语?为何医生的眼中满是忧虑?为何,为何……
晌午,我陪苑父苑母用午膳,气氛有些沉重。
我安慰道:“伯母,您多吃点饭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苑母放下碗筷,声音哽咽:“一想起鹤儿的病,我就……”苑父见状,拍拍她的背,转而对我道:“勺公子,您与鹤儿相识虽短短几日,但从你二人相处的情形来看,我们旁人足以感受到您对鹤儿情深意重。老夫在这里还要感谢勺公子这段时日陪伴鹤儿左右。”
“伯父,无需感谢。我与苑兄打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彼此是有缘之人。这几日也一直是他在关照我,能够结识苑兄是勺儿的福分才是。”我望着二老,心生愧疚,是我没把你们的儿子照顾好。
苑母抬起头,打量我一番,叹口气道:“勺公子长得这般眉清目秀,又对我们鹤儿如此真心!”又转头望向苑父:“你若是女儿家就好了,或许你二人也可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娘。”门口站着苑子鹤,他一挥手,旁边搀扶他的丫鬟和屋里侍奉的人皆退了出去。
苑母忙上前扶着他往桌前坐定,嘴上关切道:“鹤儿,怎么不在房里好生躺着。着了凉,病情加重就麻烦了。”
苑子鹤面上虽虚,额角却有青筋凸起,他捂着嘴轻咳几声,道:“娘,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勺公子与我乃手足之交,我二人既都是男儿身,又怎可谈及姻缘一说。”他转而望着我,面露歉意。
我怔了片刻,脑海里闪出无数个念头。
铜鲤。姻缘。女儿身。三日阳寿。
我心中融汇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有千万个声音在问我:要不要这样做?要不要这样做!要不要这样做……
窗外风停,室内寂静,只闻房檐处双燕和鸣。
我站起身,回望他。“苑兄。”我用异常认真的表情问他:“如果我告诉你,勺儿其实是女子,你可愿意娶我?”
下一刻,二老愣在那里,有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拔下冠中的玉簪,墨发散落,就如我心中落下的决定。
苑子鹤定定地望着我,似要看进我的心里。
那桃花般的眉眼宛若秋水,缓缓地淹没我的心扉。
那眼神中仿佛有喜悦,又似有痛苦,恍若有期望,又似有决绝。
迫切地等待。
时光在流淌。
终于。
他吃力地捡起地上的筷子,低头望着桌上的菜肴,轻笑一声,道:“勺兄定是又在开玩笑了。”
“我没在开玩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严肃地望着他。
苑父苑母互相对视一眼,又打量打量我,最后把目光投到苑子鹤身上。
他闭上眼,缓缓放下筷子,手微微颤抖地握紧。睁开后,他眼中一片淡然。“多谢勺姑娘一番好意。在下不才,无福消受。”然后他站起身:“爹,娘,孩儿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说罢,唤来丫鬟转身离去,不再看我一眼。
苑父苑母被这一场面彻底震住,半天坐在那里。
苑父先定了定神,沉思半刻,起身问道:“勺公子,不,勺姑娘。你刚才所言莫不是出于圆我们苑家一个梦?”
我扭头望向苑父。
苑子鹤,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攥紧拳头,与苑父道个别,转身往苑子鹤房间而去。
苑子鹤,你以为你这般突然地冷落,就能把我吓走?哈,你太小看我勺了!
我跑到他房间竟发现没人,但闻不远处书房有咳嗽的声音,便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我示意门前的丫鬟退下。那丫鬟见我散发的样子一愣,也不敢多说便离开。
我轻轻踱进房间,只见苑子鹤执笔在宣纸上游走,侧影清瘦单薄。他不时地凝神望着纸张,又闭上眼叹息。清咳几声又提笔挥就。
他的笔力下得极重极快,骨节泛白,仿佛生怕来不及便忘了心中所想的画面。
我悄悄探上前去,便看见那雪白的宣纸上,映着半个散发的女子,着宽大的衣袍,眉眼间,顾盼生姿。
趁他愣神之际,我一把扯出那幅画,面带讽刺道:“哟,苑公子好雅致!”
苑子鹤见到我,目光有些许躲闪。“闲来无事,练练笔。”
“你还嘴硬?那画我做什么?”我问道。
“你看着我!”我扳过他的肩:“我人就在你面前,为何你还要画我?”(庄生在一旁玩着英雄杀,一拍桌子:哈,画地为牢~ 只见下家一脸黑线地弃牌,恨恨道:为何你要画我……)
苑子鹤不吭声,背过身去。阳光下,印鹤的白衫泛着亮光,仿佛瞬间便可羽化而登仙。
“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像方才那样冷淡地对我,然后把我逼走,好实现你那个所谓‘孑然一身’的理想?”我望着他的背影质问他。
他还是一动不动,好像专注于外面的风景。
“你!你这个闷葫芦不要以为不说话就对付得了我!”我气极,急道:“你昨晚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是吧?你真的不想见到我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这张画,离开你这个不守信诺的家伙,从此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我,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我说罢便真的要撕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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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子鹤·荨彧
苑子鹤的肩膀一颤,慌忙地转身拦住我道:“你别撕!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我纠缠道:“这回你又想说什么?你给我把话说完整!”
苑子鹤试着从我手里抽出画却发现我就是死死攥着不肯放,便望着我,叹了口气,用哀求的语气道:“你明明知道我不舍得你,对不对?”
他温柔地拂开我因挣扎凌乱的留海:“我们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蹄下危情,卧房鸣箫,江畔表意……你明明晓得……你已经占据我心里每一个角落。为何你还要说这般决绝的话?”
他深吸几口气,眼中满满的不舍。“刚才那一瞬,我本来应该任你把画撕下去,如此便可以放你自由,即使你怨我,我们也不过相识几日,过后你定可慢慢把我忘记。可是……可是那一刻我却自私得什么也不敢想!我不敢让你失望,不敢看见你生气难过的表情,不敢看见你转身决然的背影,不敢……不敢让你从我生命中消失……”
我抱住他,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霸道又粗鲁地打断他的话:“对,我就是欺负你,吃定你舍不得我走,你奈我何!”我抚摸他的后背,稳了稳情绪又轻声道:“勺不是愚笨之人,你心里所想的所担心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捧起他的脸:“我的回应只有一句话:苑子鹤,你可愿意娶我?”
苑子鹤川字的眉心终究是舒展开来,绯色的唇弯出动情的笑。他把下颚垫在我的额头上,轻声说:“我愿意,苑子鹤愿意……”
我闭上眼,在他怀里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安心地笑。
窗外纷飞的叶子,似离人的泪。
“勺妹的终身大事怎么也不和哥哥们知会一声?”一声熟悉却又不似平时的声音传来。
我循声往窗外望去,顷刻怔住。
那人竟是——荨彧!
午夜。廊桥下,松林间。
四处无人,江面无波。
荨彧背对着我,深紫色的衣袍在月色下孤冷傲岸。
我低着头,自觉死期将至。
“有什么话要说吗。”荨彧问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问: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我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从何解释。
“我突然觉得自己八万多年真真是白活了,竟然连身边之人都看不透。”他转过身,玉面冷峻。“如若不是今日恰逢这段戏码,真不知勺姑娘日后还要游戏仙界多久?”
我搓搓手,听到他这番生疏嘲讽的话,心生愧疚又觉委屈。“主子……勺儿其实自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欺骗众人的眼。”见他无动于衷地望着我,我便走上前去。
“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刻意骗你。从在渡仙桥之日起,便有人误将我认作是男子,在素修斋亦是。我自觉扮作男儿身可以更自由随性一点,不用学那些女红琴瑟之类的繁琐事情。而且在舞燕亭结识主子之时我已是罪名累累,实在是不敢再主动坦白自己的错误。况且……况且我已侍奉主子多时,没有办法——”
“咝——”对面之人一声倒抽气,双眼一眯,脸色一阵变换。
我顿时吓得止住话语,暗骂自己嘴拙,哪壶不开提哪壶。
荨彧抿唇凝视着我,似要把我看穿个洞。“你真是好样的!欺骗、耍滑、偷窥、冒犯仙身,没一样你不是炉火纯青啊!”
嗯,嗯?“什、什么?”我有点没明白:“我哪有偷窥冒犯仙身过?”我理直气壮,好像想起什么又瘪下胸脯:“就、就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嘛……”
荨彧一把牵起我的下巴,峰挺的鼻几乎贴着我的:“你当真是个女人?怎的做过这么多不守妇道的事情还能没有丝毫廉耻之心?”
“我、我哪有!”我把住他捏我下巴的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可从来没做过逾举的事!主子你想想,你仔细想想看啊!”我冤啊!什么便宜都没占着还得遭受他的凌虐。
“我只不过是侍奉您穿衣起居还有其他杂务,顶多就是再帮您洗洗背,按按摩,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偷窥冒犯仙身之类的事,主子你不能就这么随便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啊!”我一边委屈一边心底又在犯嘀咕:诸位看官也莫要冤枉我哈!我那些不叫“偷窥”,我那叫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窥”。(庄生一拍脸:当爹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荨彧松开手,也陷入思考:怪不得平日里这丫头总在自己沐浴时躲躲闪闪,为自己更衣时也总是小心翼翼,跟一些女侍关系要好,身材看着文文弱弱,脸小得如巴掌般大小。
念及此,他望望勺,只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揉着泛红的下颚,灵动的双眼却一刻没消停过,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见她这副憨态可掬又古灵精怪的模样,荨彧心里的怒火仿佛渐渐烟消云散。
他无奈地笑,伸出手附在勺的额上,这回一定要看遍她前世今生的记忆才行,若是还敢再有什么隐瞒……
我一愣,也没管他脸上表情又一番变化,只以为他刚刚一笑定是怒气减退,继而顺势屁颠地摇着他宽大的衣袖,状似撒娇道:“主子,饶了勺儿吧!勺儿以后不敢了。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向您禀报!”
荨彧放下手,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情绪。他从我手中抽出袖子,声音淡淡道:“少来,别把你对苑子鹤的招数用在我身上。”
一听“苑子鹤”三个字,我的心瞬间如巨石般沉重下来。
“主子!”我眼中闪烁着坚毅:“想是你方才已听到我们的谈话。勺儿想求你一件事。”
“成全你和苑子鹤?”荨彧似早有预料。
我点点头。跟他说话,向来不用费事。
“你明明知晓他已活不过两日——”
“我当然知晓。”我抢过他的话。“就是因为明白,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才格外珍贵。是,我原本可以置身事外,顶多不过是惋惜与同情。”
“现在你却想凭一己之力,短短两日内就想挽救他?”
“挽救?我没有那个力量。这也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弱小无能。”我面向江畔,背对着荨彧。深吸一口气,鼻尖尽是凉气。
“这是他的命数,他的劫,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让他卸下背在身上二十年的重担,让他真正如仙人般无憾地离开。”我决然道。
初秋的风带起一片松涛声,勺及腰的长发随风飘荡。
荨彧望着勺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留给他背影。从方才把手探去她额前的刹那,他便明了苑子鹤与她之间的过往。他二人却不知两人的缘分又何止是今生。
荨彧知道勺的执着。
若一个从来都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忽然静下心来为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执着,那么即便是世界也无法阻挡她。
“那……你可喜欢他?”话问出口的刹那,荨彧被自己震住了。
他为何想知道这个答案?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他有点不太明白心里的烦躁从何而来。
喜欢吗?
还是喜欢的罢。
否则也不会如此荒谬地与一个只相识几日的人惺惺相惜,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泄露,也不会把自己的幸福一并交付。
那么,这份喜欢有多深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剩下的两日我要与他相伴。我只知道,他不在之时,自己还是会想办法抽身离开苑府。我只知道自己终究属于天上,也终究是要跟随荨彧,侍其左右。
我就是这样一个有私心的人。
我也是这样一个有信义的人。
我转过身对荨彧,嫣然一笑。
皎洁月色照亮我的身姿,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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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荨彧之心
我从未想过有何事可以令我真正渴求。
一份地位,一种仙法,一个答案,又或者是一个人。
八万多年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继续下去,以一种泰然远观的态度看世界,以一份认真尽职的态度与行动维护好仙、人两界。
我一直认为,或许,这便是我荨彧生来的唯一动力。
直到——我遇到了勺儿。
很奇怪,拥有高强道行的我竟然无法看破勺儿是名女子。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魔力或是有令她能够不被识别出身份的屏罩不成?
然而相处下来,对于这个问题我却已渐渐淡忘了,因为她只是她,便足矣。
初与她相识,是在舞燕亭。
他就这么大喇喇地倚在了我的身上,毫无戒备地闷头大睡。本来我瞬移离开并未惊醒他,然而不料我抽身之后的不久,他便冻得蜷缩成一团,然后慢慢地睁眼四处探寻,样子颇为怜人。
后来他猜出了我的身份并化解了气氛,也就是从那时,我便觉得勺儿这小子很是聪明机灵,小脑袋瓜里装了不少鬼主意。虽是新人,他却并未流露出初来乍到的羞涩与懵懂,更不用说是畏惧与惊恐了。
勺儿身上有着我所从未有过的轻盈玲珑之心。他虽时而滑头,但却天真犹在;虽时而机敏,但又实实在在,宽心待人。再加上他又不知晓我的身份,着实令我对他不得不产生一些兴趣。或许,与他这样的人对话,更令我自在一些,就如与星宿澈相谈一般。
貌似,也是时候再收一个贴身侍童来分担小瞳的事务了……
于是,我风尘仆仆地赶来,众目睽睽之下违背了焱炙与他的赌约,将他带在我的身边。不过得知他并不想跟随我时,我有些惊讶,还有一丝微微的怒意。
这小子可知跟随本上神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可知他在素修斋必定是学得杂七杂八,连如此重要的信息都能不去关注,也不知平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庄生:咳咳,好罢,我们小彧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发飙~\(≧▽≦)/~啦啦啦!)
于是在他认真地举出一句理由,我便堵他一句,直到堵到他没辙,露出艰难的表情告诉我实情,原来竟是自觉身份变化导致关系变化,关系变化又令他不自在起来。
呵呵,这个小家伙原来还是长了点心的。
不过,他在怕什么?我荨彧会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换一种关系,我就会换一种态度和相处模式严苛地对待他?
这孩子心眼真多,嗯,日后还须管教管教,板板他的疑心病。又或许日子久了,他便能了解,住在我的玉华殿是如何舒坦与自由。
他虽是新手,但行动很麻利,学东西很迅速,侍奉我诸多事宜都还不错。
只是……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为我更衣或是沐浴时,表情略微不自然。
有时他会脸颊泛红,他说是房间太热的缘故;有时他会眯着眼睛伸出白嫩的小手就如剥橘皮一般除去我的衣衫,他说是因为太困,想早些睡觉;有时他一边为我按摩一边弯起眼睛,带起酒窝,傻傻地朝我笑,嘴角有不明液体显露,他擦擦嘴角又言是因为空气中水蒸气太多,蒸得太过舒服所致……
好罢,我表示对这些不甚在意,只是觉得这小子有点痴傻就对了。
自从这个小家伙到来,我便恍然发现玉华殿的氛围开始不同于以往。
一次,我派他去宸星殿把密函交给星宿澈。当然,我完全可以自己去,不过此次事情不同,我不好亲自出面,又觉勺儿的性格定能讨他喜爱,便让勺儿前往,也算是锻炼他。这孩子倒是凭借着他那份机谨敏锐,成功完成了任务。只不过,回来的途中,为了那封回信而差点丢了小命。
幸好,我登时心中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抬头便见天边的小人儿张牙舞爪地坠落。
来不及思考,我顾不上沧汐,旋身飞到勺儿的下方稳稳地接住了他。当时,我一片心惊。
他那般瘦小,软软的身体颤抖着抱住我,嘤嘤地叫着我“主子”,哭成了个泪人儿。我轻抚他的后背,就像是在抚慰自己未甫心脏。
这种感觉似一道流星划过,我来不及回想,捉不住头绪。
我隐约觉得,这孩子给了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一种不同于守护其他人或事物的感觉。
后来玉华殿的日子便一天一天地鲜活起来。
我总能听到勺儿脆生生的一声声“主子,主子!”地唤我,疲惫整日的我不自觉地便会放松许多。
他说:“主子,该用晚膳了,我特意给你加了一些提神的药草,而且还有特殊的口味,你尝尝!”
他说:“主子,你怎么还不睡啊!我都困死了……”每每他这样说,我都只好合上书,随惺忪的他回房就寝。
他说:“主子,勺儿什么时候可以见见玉帝他老人家呢?嘿嘿!主子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完成我的小小心愿滴!”
他说:“主子,你……别生气哈,我不小心水浇多了,后院的一小片夹竹桃有点蔫了……呃,就一小片而已……”
辗转时过境迁,当我看到她以女儿身份展现在苑子鹤面前并与他许下终身时,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番!
是不可思议她竟然是个女子?是愤怒于她对我这个堂堂主子的隐瞒?是不相信她就那般堂而皇之地背着我与凡人私定终身?是……她要离开我,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我闭上眼,心中汹涌翻腾。那一刻,我忘记了苑子鹤大限将至,我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恩情。我睁开眼,熊熊的烈火燃遍双眸。
这么多年,我想我已是好久没有动怒了。不单是动了怒……而且貌似……还动了心。
江畔与她对视的时候,我忽然发觉她已不再是以往的他了。
她映满了月光之华的晶莹眸子,小巧的红唇,翩翩起舞的柔顺发丝,单薄的身体,无不散发着明艳动人的妩媚。
当我手按到她的额头时,我看到了她与苑子鹤悉数的前世今生,种种过往。
他们,是彼此的劫。
他们,注定要纠缠下去。
我的心很烦闷。
她那样安静,她那般美丽。
面对如此的她,我只好强自镇定心神。我告诉她命数不可更改的事实,她即使以身相报也无济于事。但她似乎比我更知晓道理,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还苑子鹤自由。
她很坚定,我也不想强迫她。但我心中仍有不甘,口不择言地问了她一个终究心底按捺不住的问题:她,是否喜欢他?
当话一出口,除了胸间的一丝悔悟,我体会到更多的是,我已知晓我的心注定从此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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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情深缘浅
次日。
我不知荨彧跟苑家两位老人说了些什么?但苑家上下确实是从今天清晨就开始筹备起婚事。
不过,并未对外界宣称。这也意味着,明日的婚礼上,只有我们两家人。整个苑家从外面看,不会有人以为有什么异常,但内部却已经紧锣密鼓,好不匆忙。
管家最是焦头烂额,一会张罗着丫鬟们打扫房间,一会又喊男仆挂喜灯、备炮竹烟花,一会又要点理清单,不敢有半点疏忽。
我试过一套喜服装束便来到苑子鹤房前,正碰上丫鬟拿着他换下的喜袍出门。那丫鬟乖巧地福了福,道一声“少夫人”便离去。
我一进门,便看他倚坐在床上,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眉间微锁。他见了我,柔柔一笑,往里挪了挪。
我坐到他身旁,擦擦他的汗,问:“累了吧?”
他拿下我的手放在掌心捂着:“不累。”
我又问:“衣服可合身?”
他理理我的发丝,道:“衣服很满意。”
我莞尔:“你能不能不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日后,我要是天天面对这般的你,还不赶上住进和尚庙了?”(庄生:诶,我们家小鹤整个一个“妻管严”~在勺面前就是硬气不起来~~不过爹爹喜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不太适应。”然后他把头枕在我的颈窝上,似疲惫般半眯着眼睛。“我没想到你和双亲都这般着急,竟然今天就决定明日成亲。我都未来得及通知你的父母。”
我点了一下他的鼻梁,假嗔道:“既然都要成亲,哪天结不是结啊?何况你就不怕我过两天反悔,嫌你这个闷葫芦没劲,到时候不要你了?”
子鹤拾起我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吻了吻,道:“我怕。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勺儿心地善良,一定会陪着我走到……”话未说完,他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我趁他不注意,用手帕擦了一把他的嘴角。
“好好,我不跟你闹。”我起身把他轻轻放倒在床上,待他稳定一会,便道:“还说不累,我看你还是好生休息罢。省得明天让我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新郎官。”
子鹤很乖,听话地闭上眼,一会便熟睡过去。
我走出房门,看着手帕上那抹耀眼的红,心中闷得透不过气。
抬眼间,我看到小瞳站在远处的回廊中。一双明眸,似饱含秋水,美得不可方物。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那是在用生命在守望。
隔着一段距离,他轻轻开口道:“小勺,告诉我,你是幸福的吗?”
我有些错愕,但也只是那一瞬,继而缓缓点头。
“那就好。”小瞳笑了,表情还是那般率真耿直。
大婚之日。
我望着菱花镜中一身喜服婀娜的少女,竟有些不认得。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少女皓齿朱唇,细眉微挑,白皙的面容在火红色的映衬下,优雅而妩媚。
留海被梳起,露出光洁的前额。
果然,没有了长留海,看着更像女人了。
那双眼睛澄澈清灵,仿佛任什么样的污秽都无法浸染。可是?那眼神又不似以往那般俏皮,有一种深邃的情绪在里面荡漾。
是的,我其实认得这个人。
可是我更应当问的是,这个人还是我吗?(庄生挥泪:555~~我们家勺儿长大了……)
婚礼上,虽没有双亲在身边,但荨彧作为大哥便接受了我与子鹤敬的茶。
当小瞳一声“夫妻交拜”声落地,随着我与子鹤相拜的动作,我听见有人在啜泣,有人在欢笑,甚至,我还能感受到有人在凝视着我。
我坐在洞房中,心中波澜起伏。
忽闻有人站在我面前,我顿时紧张地攥紧裙摆。
一双流云靴走到我面前,那人轻轻掀起我的盖头。
眼前一片清明。
那人一袭白玉色的对襟直长袍,细长的眉眼。
他望着我恍如隔世。
我压抑着心底的惊异,淡淡道:“主子,今夜你不该进这个房间。”
荨彧应是喝了点酒,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酒香。
他似乎是感到疲倦,揉揉眼角,复望着我道:“现在就跟我走罢。”
我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房门。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荨彧立了片刻,便走到窗前,道:“好,我就让你们这一世还清。”
我抬头望他,眼含疑惑。
又闻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复看窗前,已无人影。盖头被一阵风吹扣下来。
有人进了房门,脚步缓慢中有些虚浮。
那人掀开我的盖头,桃花眼妖娆柔情。
今日的子鹤,看起来格外动人。
他抚摸我的面庞,望进我的眼中,如痴如醉。
“勺儿,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如梦一般,可你明明这么真实,这么——美妙。”子鹤握着我的手,手心微凉。
“从与你相遇起,我的人生就不再只有单调的白色。我可以抛掉内心所有的忧伤,和常人一般开怀地笑。我可以有勇气去思考将来,不再畏缩不前。我可以不再只是一个人了……因为我身边有了你。”
子鹤的眼中闪亮,终是有晶莹落下。
我笑,欺负他道:“是啊!从今往后,你都要听我的话。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好好地为我活下去。你要做勺儿的奴隶,一辈子对我屈服。”
他把头倚在我的颈窝,似昨日一般。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前世、今生、来世,我都听你的。”他似不在乎地用一只手抹抹嘴角然后把那只手背过去,道:“现在,我要做的事就是记住今天这一刻!”他喃喃着,那只在我手心里的手渐渐愈发冰冷。
“这是我多少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我要牢牢记住它。”他依在我身上的身体微微发沉。
我望着他的脸。那俊美的面容如平时一般白皙,没有病态的红晕,也没有苍白的血色,只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嘴角有未擦净的血迹。
“子鹤。”我唤他。“先别睡好吗?陪我聊聊天。”我握紧他的手,喉头哽住。
“我不睡……勺儿,你说什么我都听……”
一阵风吹过。
子鹤忽然睁开眼,抬起头,表情溢满喜悦。“勺儿,方才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他望着我的后方,语言有些凌乱:“我是幼孩的时候,你是一个侠女。然后也是马蹄下,你救了我,然后……”
“然后什么……子鹤,说下去,不要停……”我捂着嘴抽泣。
“然后我就再也寻不到你……”他那秀气的桃花眼渐渐闭上。
顷刻间,他掌下的脉搏停止跳动,手心没有一丝温度。
窗外有秋叶携风飘入,叶香漫漫。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我抱住他,口中似说不出话来。
我拼命地喊,才能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子鹤,原来那人是你,原来前生竟是你,原来一直都是你……”
子鹤,你从那时起便一直在寻我,是吗?
子鹤,你是要把前几世欠的都还给我才肯安心地走,是吗?
终于,你无需再等待。
终于,你不必再牵挂。
子鹤,你安心地睡吧。
来世,愿你为自己而活。
我无声地抱着他,似天地间只有我们二人一般。
一阵风吹过,我轻轻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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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勺儿之心
你们会指责我是一个骗子吗?
不,我不是哦!这一点,我坚、决、不会承认。
我只是在起初的阴错阳差中被众人误以为是男人而已,我只是没有辩驳而已,我只是……在侍奉过荨彧以后没有太大的勇气说与他实情而已。
在玉华殿的日子里可是要比素修斋的生活有趣得多,也惬意得多。别看荨彧是大人物,看着很有范儿,但其实为人真正是好人一个,不麻烦别人,也不过问任何人,真真是洒脱的放羊主子!
这样的他,令我既敬佩又庆幸。当然,在相处的过程中,也不无隐忍与……激动!
哎,他怎生就那般能魅惑人呢?一个男的,举手投足犯得着那般风骚?一枚美人,竟然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长相身段有多么令众男女痴恋?一尊上神,用的得着拽得说不去早朝就不去早朝?咳咳,当然了,我就是叽歪一下,碎碎念一下而已。荨彧这些德行,他自己是全然不知的,他也从来不甚在意这些他所谓的“琐事”,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与话语。
难道是情商不够格?我表示还在观察中,不好妄下断言……
他答应带我去人间的时候,别提我有多激动了!那里是我的故乡,既然记忆尚存,心中的牵绊便还是会存续下去。我很感激他,因为我明白这次外出其实是秘密的不可泄露的一次重要行动。
来到人间,结识了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子鹤,我的小心情就更别提有多开怀了!
虽只是初见,然而从他出手相救,唤回我的回忆起,自他细心地为我查看脚伤又主动热忱邀请我们一行外人留宿他府上起,我便对他有太多的好感。
我喜欢结交侠肝义胆之人,更别说是有文化、有内涵又有武学修为的美男子了。不知怎地,除了这些觉得他是个招人喜欢的人以外,还对他有种恍若相识的亲切感,仿佛是故人一般。只是,苑子鹤身体不好,更准确地说,是大限将至。
自从成了仙,我对人生的态度多多少少会有些转变。生老病死,的确人之常情。可是为何老天要让一个如此近乎完美的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是个悲剧呢?为什么连一点点的机会也不曾给过他?当一个人从降临尘世,就等待着死亡,那份孤寂与哀伤是任谁也无法体会得到的。
身为朋友,又或者是他半个知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没有任何作为,我勺是万万办不到的。可我也知道不能难为荨彧,他有他的顾忌与无奈。
我到底应当如何去做呢?
终于,趁着那日苑母不经意地说笑中,我决定拔下簪子,敞开示人。
我就是要赌一把,赌他苑子鹤与我朝夕相处短短几日,坦诚相见,我们各自的过往与内心最深的伤痛彼此都已熟知,我们的默契不言而喻,那么,他会否也似我喜欢他一般喜欢我?
看得出,他的内心似是狂乱地挣扎过。可是当他的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望着我,冷冷地吐出一句“多谢勺姑娘一番好意。在下不才,无福消受。”时,我是真的怒了!
苑子鹤,你这个大木头!任谁敲打都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今天你倒是跟我装起硬汉来了?一句话也不多说,一眼也不再看我,就这么抬屁股走人了?我就不信,你的心里没有我!
我追到他的书房,看到他掩唇低咳,痴痴地画我的模样,静静地对画出神,我的心痛得不能自已。
我打内心里鄙视你,苑、子、鹤!
躲?你躲,你能躲到哪里去!我勺若是认准了什么事,他就休想躲得过我!
我揪起画想把它撕毁时,看到他别扭的一副苦相,我内心又解气又难过。(庄生:╮(╯▽╰)╭,你这丫头好不好不这么变态~换成是荨彧你试试~ ——“啾”,庄生被拍扁……)
我要用最狠的话语逼迫他的心灵防线沦陷,我要让他不再后退,不再只想着顾及他人,一辈子为别人而活!
闷葫芦终于是开窍了,他苍白着脸拦下我,似是心有灵犀般看透了我的手段,他告诉我,我已经住进了他的心房,他的世界已经无法没有我……
这一刻,我的心骤然一紧。
这些话,真的是我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的吗?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它们好似千金之重,沉重得我喘不过来气呢?我是喜欢他的啊!这一点我坚信不疑。可是……
我来不及犹豫,使劲地抱住他,好不容易开窍的笨蛋,我不能让他再缩回他的世界里舔伤。
他答应娶我时,我的内心是满满的欣慰。然而,也只有欣慰。未待我思索内心的情绪为何是这般时,荨彧竟然归来了,还目睹了一切。
在他严肃地与我谈及苑子鹤之时,我也在心底一点一点地缕着头绪。只是,他忽然问了我是否喜欢苑子鹤时,我有些迷茫与恍惚。
我当时并没有诧异于荨彧为何会这样追问,而是心里不停地思考我对苑子鹤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我们是知己,我要帮他。我无法为他一直留在他家照顾他的双亲,也是必然。我喜欢他的真诚、温柔,我喜欢他的笑颜、才华,我甚至喜欢他纵容我又无奈地样子……
我好像喜欢他的一切……
他离开的最后这个夜晚,美好得似一场梦。是的,他也说,我们之间,一切都似梦。
可是梦醒时分,子鹤,你会去哪里呢?又或者,站在梦的出口,你还是留恋这里,舍不得我们的,是吗?
我不相信,有人来了凡尘,即使知晓终究不属于这里,也会不对人世间有丝毫的难割难舍。
记忆,容颜,轮回,转世。你哒哒的马蹄踏在我心里,虽不是归人,却也永远不是过客。
你追寻了我那么久,那么久……我在天界苦心钻研仙法之时,或许你已从白袍孩童变成了老爷爷,然后西去又转生成一个精明的商人。我在玉华殿悠哉悠哉时,或许你又至垂暮,在将死之际苦苦地期待下一世能与我相遇……
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没有错过,只是——告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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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子鹤之心(一)
我自小便身体不好。大夫的解释是,我的胸口有淤血且是自带于母亲腹中。
这些淤血又并非都聚集在一处。它们部分凝结于肺部,部分停滞于心脏,还有若干徘徊在其他主体器官的角落。它们会在不经意间游走而动,导致我的咳喘、胸闷,甚至是严重之时乃至呕血、昏迷以及死亡。
呵呵,换言之,我的生命完全是靠天供养。天若想收我,苑子鹤便能即刻离世。
我曾想过,是否是自己前几世时欠下的债,今世要来偿还?
如若是,我想这辈子终结之后,我便不再欠那个人了罢……
我幼年时对于这些耸人听闻的事实是不得而知的,双亲一直都是对我百般爱护。饭食会单独为我准备在我的房间,教书先生也会请入我的房间辅导,我不可以太过劳累,不可以大动肝火,每日还需午间歇息两个时辰……
起初,我在经历了两年后便忍受不了个中滋味,于是我与父母起了冲突。
我性格向来温和,从未顶撞或违背过双亲的意思,只是那一次,我积蓄了许久的压抑与重荷已经让我无法喘息。六岁的我当着他们的面砸碎了满满的一碗汤药。
母亲望着那腾起热气的深色液体流淌四溢,她的泪也流淌不止。父亲一连叹息着,壮年之时便有几缕银丝隐于发间。
母亲忽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出了有关我疾病所有的秘密。父亲不可思议地望住她,想上前止住却是为时已晚。
当我得知了自己是如此虚弱之后,我反而有了些许了然的解脱,也无惧于任何不幸的洗礼。
但我依然要坚持地活下去,并且是更耐心地、顽强地活下去。因为从那时起,我便知晓,我并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生我育我的至亲而活。
六代单传,我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走到更远……
于是,类似于那般枯燥乏味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八年。这期间,由于总是接触医药,慢慢地也就对其有所了解,渐渐地也就掌握许多药草的药性以及各类处方的作用。大夫们总是惊异于我的医学天赋,却又不得不暗自慨叹我的命运多舛。
这些我又如何不知?他们忧虑与怜惜的表情瞒不过我的眼睛。在生死边缘游荡的人,总会很敏锐的不是吗?如此看来,上天也算是公平。
后来有几位医师建议父母让我试着学习武学,或许可以强身健体,排出淤血。父母犹豫再三,决定尝试一把。
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会循规蹈矩地做,竭尽全力地配合。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为我请来了城里武功第一人纳兰回先生传授我绝学,于是我又走上了武学的道路。
纳兰先生说我根骨清奇,领悟极高,数月便小有成就。双亲皆十分欣慰。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我的身体在那时情况居然开始稳定下来,发作的频率减少许多。
渐渐地,我获得了“自由”,得以偶尔出门散心,当然仍需带着几个可靠的家丁,不过这已令我很满足了。
三年后,我在“存善胡同”处遇见一伙人强行劫掠一位老者刚刚从当铺换来的银两,手中的匕首熠熠发亮,几近割破老者的颈项。
如此不义之举,我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有的警告都被抛开,我催动内力,急忙飞身踢落那人的匕首,一招“潜龙”将几人震倒,便带着老者迅速离开。
毕竟,我无意伤人,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就罢了。
我一直挺到带他到一处人少的小径便停了下来,大口的干呕出来。
老人见状,口中不停地喊着:“恩人,恩人!你没事罢,是我老头子害苦你了!”
我的精神有些微的恍惚,干呕之后是额头发烫,嗓子难耐地逼迫我剧烈地咳喘起来。我倒下的时候,隐约看见焦急的家丁寻见我,直直朝我奔来……
事实上,我不应当动用内力,这是我与师傅纳兰回的约法。我虽掌握内力,却不可以运用,只可修习招式,不可动用真气。否则,会伤及心脉,反而对身体大有损害。
然而危急时刻,我又如何为一己的私利而弃他人的性命于不顾?
父母了解我的秉性,经历一番抢夺终于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之后,他们严厉地再三叮嘱我,不得再动用武功,安心在家中静养便可。我若想修习也可在院子中,只是不得把武功带出门去。
我依言答应了。只是,人生总是有变数,有些事情总会来,无法错过,也不愿错过。
我与勺儿相识是在自己大概第五次动用真气将他从马蹄下救下之时。他当时不知思绪停留在哪个空间,表情一片木然。
当他终于回神的时候,他不好意地向我道谢,两颗酒窝盛满暖意,杏眼弯起,似一只慵懒的小猫。
我当时只觉,这位小兄弟令我顿生好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由于他们一行人刚到于此,天色已晚,且勺儿有伤在身,我便留他们回府过夜。这以后,便获得了与勺儿独处的机会。
可以说,与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逛庙会的那一晚,当我无意间掀开他的面具时,有一种错觉,勺儿似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真诚地含笑望着我。
霎时,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心动吗?
呵呵,如何可能。他明明是一个可爱的小兄弟。他热情爽朗,从来都是一副积极的心态面对人生。他古灵精怪,总是变了法子地鼓励我病情会好转。他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忧伤时便像换了一个人,安静得如午后的山茶,幽香静寂地开。
也是那晚,他一番激烈的言辞,敲开了我久久不想再打开也自认为不会再敞开的心门。
姻缘,多么美好的词汇,我以为我这辈子它都会与我无关。
然而,勺儿用一种相反的态度训斥了我。他觉得我懦弱,不够坚持。他用那么多完美的辞藻去诉说我在他心中美好。他为我哭泣,为我这个刚刚相识几日的陌生人而落泪!
他用一腔赤诚的心融化了我的麻木,用坚定的信念挑战着我极尽崩溃的神经。他攻城略般地在我的心中占领,赶走了死灰与尘埃,光明在这里复苏,旭日从这里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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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子鹤之心(二)
我欣喜着,感谢上苍让我结识如此心灵契合的朋友,在我迷途之时握住我的手走出蔼蔼沉雾。我惆怅着,如此的挚友,我多想日日相伴,可是他总会离开,聚散终有时。
直到我得知勺儿是女子的时候,我的世界在一瞬间都被点亮了。
那是一种万分的庆幸又十分的满足之感受,甘甜又美好。
然而,世界又在瞬息间熄灭了。因为她说:娶她可好。
我原本打算孑然而来,在人间承受所该经历的苦难,再依旧干净地离开,不带走任何纤尘。可是她的出现,她说的话。粉碎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无法给予任何人幸福,又怎么舍得让一个我爱的人陪我一起坠入深渊!
是的,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在她为我的生命挣扎,为我的苦痛而哭泣的时候,我便爱上她了——无论她究竟是活泼的男子还是霸道又温婉的女子。
我慌乱地选择了逃避,径直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心中却难以平静。我匆忙地步入书房,研墨、提笔,走笔迅速迫切,不一会儿便呈现出半个人像。
我顿时怔在那里,心口痛得快要窒息!是勺儿,是她,此刻我心里装的全是她!
我爱的人,她就要离开我了,从此我便又是孤身一人。
呵,也好!这不正是我苑子鹤想要的结果吗?我不就是想做个大圣人,把越是喜欢的人越是推到我触及不到的地方吗?我的慈悲之心哪去了?我的豁达善心哪去了!
我闭上眼,任自己的心在苦水中煎熬,慢慢地趋于死寂。是的,我要回复到曾经的我。
可是?就在这时,勺儿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冷冷地夺过我的画,扬言要撕毁它,与我恩断义绝!
我的底线瞬间崩塌。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不能就这么残忍地闯入我的生命里,又决绝地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就离去!无数的声音在我体内叫嚣着,汹涌着……
我不要再承受与忍耐了,我要选择一次为自己而活!二十年了,我要用这一次放纵来抵消我所历经的所有苦难。
当她坚定地告诉我,她懂我,要我抛开一切顾虑与她成亲的时候,我便真的不顾一切地答应了她。
我上前抱住她,不想再撒手,不愿再把她从我的身边推开,不要再回想起那种忍痛割爱的苦楚……
哪怕,我看得出她眼底的欣慰。哪怕,我明晰了她眼神中对我流露出的怜惜。哪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自己的身体,我又如何不会感知到他的危机。夜里沉睡之时,我也能被一种难耐惊醒,喉咙的不适令我不断地重复着多年的行为,呕吐、咳嗽……我轻轻收起手帕上的血迹,起身坐在桌前发呆。手腕处有几道淤痕,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出现的。
上天是要在我最幸福的时刻。带我离开吗?呵,命运真会开玩笑。
我想,离开也是好的,无法对双亲交待却可以还勺儿的自由。我知晓她对我是有情意的,我们一见如故,我们彼此倾心。如此,我便更不应该耽误了她的人生不是吗?
可是她不允许我走,毅然要留住我,还许了我一个那么美好的未来。我真的可以等到未来的出现吗?明明什么都不相信,但我就是愿意相信她。
我愿意陪着她一起去造梦,就算是一个月,几日,甚至是几时。
荨彧是一个十分内敛且少言寡语之人,他的君子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我总是可以感觉得到,他对勺儿有着不同于对小瞳弟的关心,这种关心似乎有纵容与隐情。不过我不想过问这些,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与勺儿尽可能地相处在一起,看着她的笑靥,心里便不胜满足。
我知道,我的时日已不多了。
我告诉丫鬟不必为我试穿新郎服,因为事实上我已经没有那份体力了。草草地让她帮我比量一下大小合身,我便已经有些身体不适。丫鬟担心地问我是否应当传大夫来看看,我吩咐她千万莫要再找医师,并告诉她,不可将我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勺儿。
余下的时光,我想做一个正常人,与勺儿做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没有药物,没有医师,没有看护,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成亲的这日,我的身体愈发精力充沛。感觉似有一道力量在支撑着我,又似一把火苗燃烧着我的生命一般,仿佛身体是要在更短的时间里发挥了他极致的作用。
是啊!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我要把苑子鹤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勺儿,我要让她感受到这每时每刻的幸福。
洞房中,我们相拥着彼此。两人似乎换了角色一般,不再是我宠溺着她,而是她像哄着孩子一般,要求我今后都要听她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做她一辈子的奴隶。
呵,这些话多么令我欢喜,它们胜却了任何的甜蜜情话。我又怎么会不听她的话呢?我从一开始就听她的,别说是这辈子,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无穷无尽的时光里,我都会对她唯命是从,追随于她。
有一种缘分,是命中注定的。我无力去更改,也不愿去扭转。
我幸福的眼泪在这一刻流出,身体中似有什么东西缓缓释放出来,说不出的轻松。同时,又有一种记忆在回复,渐渐苏醒——
是的!我们曾经便相遇过!
是她!是勺儿硬生生地将我从铁骑下救出,是她为了我陨落了自己如花般的生命……
勺儿,原来我们最初便相识。原来我们从来都不曾是陌生人。所以我这般待你,你这般待我,便是前世留下的共鸣,一点也不唐突,丝毫也没有局促。
原来,我这一世要偿还的人便是她。呵呵,我苑子鹤心甘情愿。如果可以,我希望依然可以在与她相遇,到那时,或许我们不必再错过,不必再哀伤,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走到一起……
我倒在她的怀中,思绪渐渐消散,气力渐渐抽离。我想,我是有些疲倦了,勺儿,我想我不得不真正地好好休息一下了。
醒来以后,我们还能再会,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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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病中情近
我是被颠簸声吵醒的。
我揉揉惺忪睡眼,慢慢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自己竟是在马车上。
荨彧坐在我对面,自斟自啄着。
“那个,主子。”昨日的情景在我头脑中过了一遍。“苑父苑母那边……”
马车似已赶入平地,缓慢前行开来。
小瞳撩开帘帐道:“不用担心,一切都已办妥。主子在整个苑家下了结界,外面的人甚至与他们接触过的人不会知晓前几日的事情。主子还施了法让苑父苑母自愿答应昨日成婚,并且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从此苑府上下不会记得近日有人来过,只知爱子没有一丝痛苦地在睡梦中离世。哎,他们二老也算是可以欣慰了。”
我明白了……我想我是明白了。
原来前两日的种种过往,竟然都是荨彧一手导演的戏?合着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为我与子鹤服务表演的!
但其实,聪明如子鹤,他也是在陪着我演戏罢。
他其实了解自己的病情却假装不知,理解我为何如此匆忙嫁给他却未曾细问,他甚至是有预感洞房一夜便是自己最后一刻罢。
他说过:“这是我多少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我要牢牢记住它。”
昨夜的风,昨夜的叶。荨彧说:“好,我就让你们这一世还清。”
是了,那一定也是荨彧。是他用仙力使子鹤恢复那一世的记忆,让我们解开所有的情结,让子鹤放下所有的执念,得以真正地解脱与重生。
我望向荨彧。他仍穿着昨日的玉白长袍,,眉心的土印熠熠生辉。
他是真正的神祗。我发自心底地感激与赞美。
荨彧见我望着他出神,似乎知晓我心中所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马车外气清和煦,人间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回到天界,已是天界的深夜。
如果没记错,今天该轮到我为荨彧主子沐浴更衣再加侍寝了。
荨彧也没含糊,点名让我随他进浴房。小瞳凝视我半天,见我没有大反应,便行礼离开。
问题是,我能没反应吗我?!
事到如今,身份揭穿,我真不知再以怎样的情绪面对我那依旧泰然自若般淡定的主子。
我磨蹭着进入浴房,见四面无人,便想荨彧定是在池中泡着呢。
我掀开帷帐,只见荨彧用胳膊撑着脑袋,细眼微眯,精壮的上半身伏在池中一角,姿态十分撩人。他打量着我,眉头紧锁。
我低头瞧瞧自己。汗,一身喜袍还穿在身上,我说怎么这么重呢。我抱歉道:“呵呵,主子等我一会儿,勺儿换件衣服再来帮您洗背。”说罢,我作势要冲出去。
“不必。”荨彧道。我闻声转身。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隔着一池的距离对着我凌空勾画。我感觉周身散发着光环,低头一看,映有飞蝶的玉白色纱裙曳地,淡粉的绫罗帔帛绕于臂间。头上轻了不少,我一摸头发,竟是一根簪子缠于发际。
荨彧望着我,眼中闪着光芒。
被他目光这么逡巡,我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笑。
“傻笑什么?还不快过来。”荨彧有些不耐烦道。
“哦。”我提起裙摆走到他跟前,跪坐下来。拿起旁边的手巾,缓缓为他擦拭。手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滚烫。
莫不是水温的问题?我弯下身,自他身后想试试水温,结果重心没稳住,只听“噗通——”一声,我一头栽到了池中。
我呛了几口水,便有人一把把我捞了上来。挣扎过后,我发现自己的手抓在荨彧的肩膀上,面前是他白皙健美的胸膛,当然上面还有几条轻微的红道。我一抬头,便对上荨彧灼热的目光。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发现他长得不是一般的风神如玉,只是脸色却不似寻常,上面晕开两朵绯红。我登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也跟着红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以身报答我吗?”荨彧眼底隐含笑意,呼出的热气烧得我像煮熟的螃蟹。
我先是不知所措,但又好像发现些什么?伸手附上他的额头,奇怪道:“主子,你的头和身体怎么这么烫呃,是不是发烧了?”
荨彧低下头。我自顾自地继续嘀咕:“不对呀,神仙也会生病?我是不是想的太离谱了——啊——”荨彧的头忽然靠了过来,慢慢滑至我的胸前,着实吓我一激灵。
“谁告诉你神仙不会生病……”荨彧有些有气无力道:“你扶我回房,我有点撑不住了……”
当回到荨彧房中,我为他盖好被子时,心生失望。这个荨彧也太保守了点好吧!哪有人洗澡时下面也穿东西的,切!(正义的庄生:你丫都偷看到哪去了?!我们小彧就是为了防你才穿滴!)
我哀愁地叹口气,刚想起身,手却被荨彧握住。他不说话,双眸半掩,面颊泛红。此时此刻,他就这样握着我,看起来像一个执拗的孩子。
我心中顿生怜意,竟大胆地拍拍他的手,摸摸他的头道:“我不走,你快些休息罢。”
然后,荨彧便真的闭上眼,不再有任何动作。
荨彧怎么会生病呢?
我坐在他旁边,思考半天,终于想到。小瞳说过,神仙到了凡界法力便会减弱。所以一定是荨彧在苑府施法耗费灵力过多,又听小瞳说这几日他疲于奔波人妖两界,两事相叠,身体定是无法承受便虚弱下来。
我望着他狭长的睫毛,握住他的手,心中暗想:荨彧,自从遇见你,我身上所有的困难与危机便都被你尽数化解,你真是我的福星。可是?你对其他身边的人也会这么好的,对吗?
那夜你掀开我的盖头时,我心中其实竟然是欣喜的,我也不知是为何。我甚至有一瞬的冲动想真的随你而去,我也不知为何。
或许我认定了你,便不会再更改罢。你是我的主子,我会一直追随于你。
我轻轻把荨彧的手贴在自己的的面颊上,闭上眼,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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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进天巅宫
仙界次日清晨。
荨彧缓缓睁开眼,便感觉头上盖着半温的湿毛巾,伸手想拿下又觉有东西捉住了他的手。他目光往床边一扫,只见勺趴在那里,把他的手放在她的面庞,睡得正香。
他想到昨日是他让她留下的,她应该是照顾他一夜了罢。念及此,被她捉住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荨彧的眼中浮现起温柔的笑。忽而,他朝她吹一口仙气,抽出手,便起身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
是该让这个丫头也好好休息一下了。
荨彧挥落帘帐,转身出门去了天巅宫。
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午时已过,而且我竟然还是躺在荨彧的那张堂皇的大床上。
我拉开帘帐,便见身旁立着两个平日里熟悉的侍女。
其中一个巧笑道:“原来勺哥哥真的是女儿身啊!我说怎么与我们那般融洽呢?看来以后得改口叫勺姐姐啦!”另一个推了她一把,笑道:“去,别就知道说俏皮话,主子留下的话得赶紧传达。”她望向我道:“主子外出了,临走前让我们传话给姐姐。主子说,勺姐姐以后除了外出之外,在玉华殿中就恢复女儿身。”说完,两人捧起两叠衣服,道:“这些是为姐姐准备的新衣裳,以后还会再陆续给您送去。”
我接过衣服,心里多少有点没缓过来。
巧笑的那个侍女又道:“主子可真疼姐姐呢!只让您在咱们家里穿女装,还,还把自己的床铺都让给您睡。”说完,眼神往床上瞄了瞄。
我当场石化。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我是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又像是荨彧“金屋藏娇”似的,当然,如果我还算“娇”的话。
另一个捂嘴笑了笑,拽拽那个侍女离开了房间。
我神清气爽地着一件淡紫色襦裙,一边往正堂走,一边闻堂中两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身银袍的星宿君歪在会客椅上,目光贼溜溜地瞬间便锁定了我。他凝视我一番,才道:“哟,小勺儿别来无恙啊!”
我一见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星宿君果然好眼力,这就把我认出来了。”
星宿澈拍拍袍子起身走到我面前,笑嘻嘻道:“你以为换个装束我就认不出你啦?咝,我就是奇怪……”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星宿君来此还未告知有何贵干。”一旁的小瞳走到他旁边插嘴问道。
星宿澈看看他,又看看我,道:“当然是来看看这个跟我约好来看我却一直不见人影的人儿咯!”
我一听,忙狗腿地环住他的手臂道:“星宿君莫要生气哈。勺儿答应过的事怎么会忘记呢!就是最近很忙,压根人也不在仙界嘛!”
星宿澈乜斜我一眼,道:“那告诉星宿君,此次人界一行可有收获?”
我愣住。貌似,这一趟,我好像几乎没有跟荨彧和小瞳在一起,我甚至忘记问他们结果如何。想到这里,我忙用眼神向小瞳求助。
小瞳道:“回星宿君,我们三人此行去了卦象上所指的地方,也询问过附近的土地仙、水域龙王以及妖界,却依然没有寻到光女。或许……小瞳只是想,或许光女早已变幻成凡人了。”
“哦?呵呵。”星宿君朝他摆摆手道:“你的想法不会成真的。”又望向我道:“我其实来是还有件事要告诉荨彧。不过他既然去了玉帝那儿,我就让你们带个话罢。你们告诉他。”
星宿澈把脸凑到我面前,目光看入我的眼里,一字一句道:“光、女、现、应、就、在、仙、界。”
小瞳颤了一下,表情没有变化。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星宿君歪着头继续瞅了我一会,笑笑:“那好,既然话已传完,我也不在这逗留啦!话说,好久没找焱炙那小子下棋了,正想找个人好生虐一虐。”
“我送您,星宿君。”小瞳走上前,望望我,随星宿澈离开大堂。
只听星宿澈边走边嘀咕:“看来是我想多了,嗯,应该是想多了……”
五日之后,天界庆祝玉帝三十万岁大寿,特于天巅宫大摆寿宴。
荨彧依旧低调地只带了我与小瞳前去赴宴。
我心里怎一个激动了得?要知,我可是一直渴求见一面这位仙界第一领袖的庐山真面目啊!据说他老人家自从三万多年前接替上一任玉帝,便把仙界治理得甚是清明。哦,倒不能说上一任玉帝管理得不好,只道是上一任在位之时,适逢仙界与光界之战,而仙界重新幻化生机得以继续开枝散叶就要全都仰仗这一任玉帝的功劳了。
我着男装随行来到天巅宫,不禁惊叹:这里大得简直似另一个小仙界。当时初入仙界之时,曾纵览过美景,那时远望天巅宫只看到金碧辉煌的围墙。如今身临其中,便觉心生敬畏:果然是天皇玉帝的私有地盘,就是阔气啊!
为了给自己的主子长脸,我压抑住自己的小心情,老老实实地跟着荨彧和小瞳一路迂回曲折,问好答谢,请安作揖,终于才来到大摆寿宴的地方——长寿殿。
因着荨彧向来我行我素不紧不慢,所以我们基本是掐着时间到的。等他在星宿君旁边坐定下来时,殿内也基本慢慢趋于安静。
“玉——帝——到。”随着嘹亮而悠长的声音响起,两位身着明黄华服盛装出来的仙人款款从帘后走来。
众神皆起身俯首而拜。
只见那两位仙人光芒万丈。一人雪发白须,虽乍看面相似六十岁左右,但若看见那人矍铄的双瞳与威立的身形,便是以为他是不惑之年也不为过。又见其身旁同样身着金衣的女子端庄典雅,体态丰腴,胸前缀满珍珠,举手投足间温婉内敛,贵气庄重。
这便是玉帝和王母两位老人家啊!着实架势不一般啊!
“众仙家平身。”玉帝只动了动嘴,浑厚沉稳的声音便回荡于整个殿中。众仙应声落座。
“今日乃朕第三十万年寿辰。届此整年,朕想召众仙家前来一会。一则助兴畅饮,二则以宴会友。毕竟,能把所有仙界之内及各地方上仙全部召集起来,实属罕有之际。故,今日众仙家不必多礼,开怀举杯,同喜同庆!”玉帝言落,端起金琼盏。
王母与众仙随后一同举杯,随玉帝一饮而尽。
我心中又流淌出一番赞美之情。天界没有太监这类人物侍奉,也没有那么多君臣之礼、下跪祈拜以及呼喊“万岁”的口号,委实彰显“众生平等”的含义。
但或许,也因着仙人可以长寿,所以也不至欲望噬心,才敢放下心神,徐徐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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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卧底·醋意
大殿中觥筹交错,许多仙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顶杯相谈,好不欢颜。又有天巅宫御用仙女舞蹈助兴,满室酒香和美人香氤氲缭绕,一片祥和之气。
我站在旁边百无聊赖,跟小瞳打了个招呼,便从侍卫走的偏门溜出去透气。
天巅宫虽大,但宫中上空悬有宫中地图,所以进来的人都不至于迷路。据说这地图也是星宿君仿照他自己悬挂八卦阵的方式制作的。
我依图来到一片小山前,捏个诀坐了上去,便望见对面天际一片繁星闪烁,美不胜收。
一坐便是一个半时辰。我拍拍屁股,打算回去继续站岗。刚落下来,一转身便看见焱勋立在我面前,满眼笑意。
我微怔,在这也能碰到他。莫不是他也闷,出来透个气?我行个礼,道:“拜见大皇子。”
焱勋挥挥玄色的衣袖道:“不必多礼。我若没记错,你应该叫勺罢。”我点点头称是。
焱勋笑道:“跟着荨彧感觉如何?他这人除了听听父皇的话,与三妹和星宿君交好,向来是无视礼法,与我们两兄弟也不甚合拍。不知,这样的主子,小勺子侍奉得怎样?”
我望着他眼中的精光,心下暗惊。他虽然一直用以往那种和气的语气说话,但内容却暗藏深意。他是不是以为荨彧性格孤傲,甚少与人结交,便对他有意见?
想来,他与焱炙一同司天地火系,但荨彧一人便掌管土木两大法系,并且荨彧并非与他们兄弟二人有血缘关系,所以焱勋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甚至,可能会视荨彧为眼中钉。
那么,他出现在我面前又问我这番话,应当不大可能是巧合。看来,我要顺他而为,见机行事才是。
我憨厚一笑:“还行吧。主子虽平时冷峻了点,但待下人还是比、较、好的。”
“这样啊。”焱勋摇摇扇子:“那就是不算太好咯?呵呵,当初你若是跟了我,或许可以和许多兄弟姐妹们作伴哦!”
荨彧不是说他身边都是美女吗?可见这人搞不好是好色之人,我若去了,又怎会有“兄弟”一说?念及此,我便深信这焱勋并非善类。
我故意装出半分惋惜的样子,道:“小的恐怕就只能是这个命,怕是无福侍奉大皇子了。”
焱勋停下手中扇子,拍拍我的肩,安慰道:“哎,小勺子莫要为难。你这话我便记下了。虽然我无法把你讨回来,但你心中若有我,大皇子便一定视你为自己人。懂吗?”焱勋低下头与我对视,目光灼灼。
“小的明白。”我忙点头。
“我手中有造极丹,凡人吃下一颗便可活上千年,若仙人吃了——你说会怎样呢?呵呵,好好做事,以后不会亏待你!”焱勋把手停在我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好你个焱勋,这么金贵的造极丹都舍得拿出来套我!果真是狠辣异常,老谋深算。
一般人定然是倒戈的,但我绝对不是一般人!
因为——我这人没有多大追求。(庄生:汗!本公子还以为你能正气一把,大义凛然一回)
焱勋举头望着天巅宫的地图道:“近来你随荨彧受父皇谕旨一道去人间,到底为何?”
他这么问,看来是不知道寻光女一事。恐怕,知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天帝、荨彧、星宿君,还有我和小瞳了。否则荨彧也不会没事闲的往天巅宫跑,反正我是没见他真正去过几次早朝。
于是,我淡定地编道:“回大皇子,我们是随主子去人间寻的妖兽。您定然知晓,主子总是四处降妖除魔。此次是因此妖兽甚是厉害,躲于人间不见形体。所以玉帝特命主子去人间走一遭。”
“嗯——果真如此?”焱勋狐疑地问我。
“正是如此。”我笑容可掬,面不红,心不跳。
焱勋眯眼看了我半天,深吸一口气:“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捉个妖兽。他荨彧不就是法力高强点吗?有何了不起?他又不姓轩辕?哈,走着瞧,我看他还能在父皇面前得意多久!”发泄一通,焱勋也没理我,转身离去。
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卧底当得委实成功。
待我回到长寿殿,玉帝和王母已不在,筵席上杯盘狼藉。
这天界的琼浆玉露的确不可小觑。我曾借荨彧的杯子饮下一口,那滋味,啧啧,真是够呛!
只见焱炙红着脸一声不吭地倒在焱勋的怀里,焱勋无奈便起身带他离开。随后好多仙人都纷纷离席,剩下的不是酒量好的就是倒地不起的,当然还有耍酒疯和对吹的。
星宿君与荨彧皆面色如常。只见星宿君拎着酒壶与荨彧低头私语,荨彧时而点头,时而一笑,时而回答他几句,两人气氛甚是和谐。
“主子,您没事吧?”沧汐身旁的几个侍女扶着她关切地问。
一旁的星宿君和荨彧闻声朝沧汐的方向望去。星宿君推了一下荨彧,眼中狡黠:“哎,去送送人家,沧汐这丫头跟我可是告过状,说你近来总是冷落人家。”
荨彧无奈地摇摇头,起身伏在沧汐身边,低声问:“沧汐,还能起来吗?”那声音听着温柔又充满磁性。
沧汐恍惚地抬起头,见是荨彧便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她伸手搂他的脖颈,荨彧顺势把她扶起来。
沧汐身体一软,便几欲倒下,荨彧看了看她便把她打横抱起,转身对星宿君道:“澈,我送她先回去。”
星宿澈挥挥手,低头又喝起酒来。
荨彧走到大门口看到站在偏门的我,便道:“又去哪野了,现在才回来。正好随我送沧汐上仙回清澜殿。”说罢,便抱着沧汐离去。
身后的小瞳走过来拉着我,道:“别愣神,走罢。”
我愣神了吗?我什么时候愣神了?我与一行人乘着巨大的独角兽车,内心这样问自己。
是在荨彧低头对沧汐呢喃的时候?在沧汐搂着荨彧,依偎在荨彧怀里的时候?还是在荨彧抱起她匆忙出门的时候?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十分受堵,却又不知为何。荨彧对谁都温柔,那有什么的!荨彧说话有时是很冷淡,所以他刚才对着我轻斥,又有什么的!
对,我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一定是发现焱勋太大的阴谋而把自己搞的神经错乱了!
嗯,一定是!我深呼一口气,强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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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委屈发泄
荨彧一路从清澜殿大门口把沧汐抱至她的卧房,跟在沧汐身边的侍女一个个地直感谢他,顺便用余光偷偷看他的脸。
沧汐刚躺在床上,便醒过来,搂着他的脖颈不撒手。嘴中乱语:“荨彧哥,你别走,你给汐儿讲故事好不好,汐儿好久没听你讲故事了。”
荨彧顺着她的后背,表情温和:“沧汐,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汐儿没长大,汐儿还很小,汐儿需要荨彧哥的关心!”沧汐抬头望着他,醉眼迷离。“荨彧哥以前不都是叫我汐儿的吗?怎的现在叫的这般生分?”
“好好,汐儿乖。汐儿乖乖躺下,荨彧哥就给你讲故事。”荨彧迁就道。
我看不下去了,转身出了房门。
夜风习习,我抱着肩膀,心中一片酸涩。有人从后面为我披一件衣裳,我转身,是小瞳。
“别着凉了。”小瞳星辉般的眸子饱含暖意。“看到这个场面,你心里不好受是吗?”
我望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瞳笑笑,凝视夜色,幽幽道:“你什么都聪明,就是唯独在自己的感情上装傻充愣。那又如何呢?喜欢还是喜欢,一分一毫也不会减少。相反,你若刻意躲避,心里反而会在不经意间遭受重创,自己又不知如何是好。正如现在。”
我觉得他的话让我心中某个角落看到了光明。就在我思忖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勺哥哥?”
我回身。那人欣喜道:“真的是你!”
原来是奉紫。她跑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姐姐们说荨彧上神来了,我就知道你也会跟来,这不还真跟你见上一面了!”
我朝她笑笑:“小丫头愈发开朗,人也长得更秀气了。沧汐上神待你可好?”
不知是否是被我夸的,奉紫脸上微红,她害羞道:“主子待我不错。别看她平时不爱笑,但人很公正严明,对待下属也算体贴。而且,我发现主子很是恋慕荨彧上神呢!”
我的笑容僵在那里,愈发干瘪。
奉紫继续自说自话:“看你这表情不会是不知道吧?主子与荨彧上神从小玩到大,两人感情好着呢!虽然总是主子主动一点,但是荨彧上神看得出来,对我们主子很温柔哦!他俩的事估计整个仙界都知道吧!就差等时机成熟,玉帝让他二人成婚呢!要知道,玉帝可是很看好荨彧上神的。哎,你说到时候他二人若真的成婚,咱们是不是就能天天——”
“勺儿,小瞳。”门口传来荨彧的声音。奉紫瞬间熄了声,朝我留恋地望一眼,便退下了。
傍晚,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小瞳的话在我耳边一直回荡。
“你什么都聪明,就是唯独在自己的感情上装傻充愣。那又如何呢?喜欢还是喜欢,一分一毫也不会减少。相反,你若刻意躲避,心里反而会在不经意间遭受重创,自己又不知如何是好。正如现在。”
小瞳,你是要我承认,自己喜欢荨彧?
我咬着被子,心里窝火。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荨彧那厮自以为长得一副好皮囊就四处撒情,他总是对我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我凭什么喜欢他!还有,我刚刚痛失子鹤,我既然喜欢子鹤,又怎可移情别恋?不,我不做那样的人。
我心烦意乱,无法排解,只好走出房间透透气。
因心中一直翻搅,故走到后院的凉亭边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当中。我心底暗骂一句:该死,便转身往回走。
“你也睡不着?既然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背影的主人开口道。
就你耳朵尖!我心一横,假装那人的话不是跟我说的,加快步伐往回走。
忽然身形一顿,竟是一根藤条缠住了我的身体和四肢。荨彧瞬间闪现到我面前,笑道;“怎么,想跟我玩捉迷藏?”
见他那副笑容我便来气。我讽刺道:“哪敢啊!您是主子,我是仆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尊卑等级。”
荨彧收回藤条,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一圈:“你有点不对劲。”
我好笑:“哈,哪里不对劲?我好得很,我今晚高兴地都合不上眼!”
荨彧眉间皱起一道川,思索了一会儿,道:“今夜筵席上你一直不在,看到你的时候也是神情恍惚。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斩钉截铁道。
“没有?”
“没有!”我气绝,一翻白眼,不再看他。
“那就一定是有。你到底——”
“你有完没完啊!”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往后撤了撤,表情诧异。“你能不能不要闲得没事做就来揣度别人心里的想法,有那闲工夫你去哄哄沧汐上仙去!”语毕,我转身就往房间跑。
就在我要关门的刹那,一只手“啪”的一声按住了房门。
荨彧冷冷道:“你觉得我很闲吗?我闲得天天揣度你的想法,关心你的心情,我做的这些,你就只觉得我这样做很闲?”
我拉开他的手,望着他隐隐的怒容,十分解气道:“对!你、闲、得、让、我、烦!”从牙缝里挤完这句话,我不给他回神的余地:“唰”地关上了房门。
“你——”门外是荨彧气结的声音。我闭上眼睛,摸着心跳,觉得自己简直太勇猛了,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等待着下一秒荨彧破门而入,然后把我拎起来撕成碎片。
然而,门外的人影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这夜,我失眠到天亮。
接下来的几日,荨彧果然很闲,一直在家中待着。
而我,自那夜起,便吹响了与他冷战的号角,对他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万不得已,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不吭声。
小瞳似乎发现什么?却未多言。
于是荨彧似乎也不乐意了,三日后下令自此只让小瞳一人服侍他沐浴起居。
哈,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开心到爆!好,荨彧你这么做太好了,简直对我是莫大的恩赐!无官一身轻啊真是!(庄生喝着茶水:你丫看你还嘴硬到啥时候!小彧啊!是时候该给她点苦头了!当爹的挺你~ 某勺一掌把庄生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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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借酒销魂
直到某一日清晨。
当奉紫来到荨彧面前,说今日是天界七夕,她家主子想约荨彧凤鹊崖一叙时,我握着扫把的手停在了那里。
荨彧见状,声音抬高道:“哦?汐儿邀我去凤鹊崖相会?今日是七夕?”
我憋着气,继续使劲地扫着地,扫把头都压弯了。
奉紫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然后就听荨彧那厮无良地笑道:“好,汐儿约我当然要去。”他起身拂了拂身上压根就没有的灰尘,淡淡道:“省得在这让人觉得我闲得烦人。”
于是,荨彧那厮便换了一身紫衣劲装,神清气爽地仰面朝天而去。
于是,奉紫临行前有些幽怨的眼神扫了我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你都不跟着去啊!
于是,我一天脸色发黑,精神恍惚。
申时。后院桃树下。
“哎,轻点喝!你不是说仙界的酒太辣吗?怎么还喝得这么猛!”小瞳拉过我手中的酒坛子,不解地问。
我拽回坛子,大笑道:“因为我开心啊!今天怎么说也是个节日。七仙女姐姐能与他的如意郎君见上一面,多么值得庆祝啊!”我又喝了几口,觉得那酒已经不再辛辣,只有苦与甜并存。
小瞳坐在一旁,抓起旁边的酒坛喝了一口,眼神望着远方:“小勺,你现在幸福吗?”
我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搂着坛子,倚在树上,脸上微醺:“小瞳,你怎么老是问我这个问题?幸福,我怎么会不幸福呢?我应该已经很满足了。我有可爱的奉紫,有神秘搞笑的星宿君,有你这么懂我的伙伴,我应该很满足的……”我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了,于是拎起酒又是一大口。
身边的人叹口气:“真是个傻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小瞳说:“真正能让你幸福的人来了。”
我没听清他说的话,自顾自地一边喝一边数着星星。
天上的星星怎么会动啊?好像在跳舞,搞得我都数乱了。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桃花落英缤纷。
我眨眨眼,发现星星竟然变成了荨彧。
荨彧细长的眼中泛着笑意,声音温润;“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我皱着眉,瘪着嘴,看了他半晌,道:“假的,都是假的……”
我踉跄着想起身,却重重地滑倒。头磕在旁边的石头上,我疼的眼里全是泪水。
荨彧见状,忙扶我坐起,伸手为我揉着后脑勺,语气责怪:“怎么总这么笨,你还好意思不要我管闲事。”
我一听,不乐意了,抹了把眼泪,伸手拍着他的脸道:“你说谁笨呢?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我主子你就了不起啦!你以为你可以随随便便地欺负我啊……我告诉你,姑娘我不高兴了就走人,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妖魔鬼怪……”
荨彧扶住我的手,一手把我揽到他面前,语气威胁道:“敢走你试试!我也告诉你,你逃到哪都别想逃出我的掌心。你这一辈子,千年,万年,也休想逃出我身边!”
“哟!”我挣扎着,一使劲把他推倒在地,两手把着他的双臂,恨恨道:“小样,你竟然敢跟勺大爷这么说话,胆肥了你是吧!你要是再敢跟我顶嘴,我就——”
“你就如何?”荨彧问道。俊美的脸上,性感的唇一翕一合。
“我就……”我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你就如何。”他静静地凝望着我,散开在地上的长发,妖娆妩媚。
“我就——”我不耐烦道。
“你就如……”他后面的字被我堵住了。
用什么呢?好像是嘴唇。因为我也说不出话来,只感觉那冰凉的触感,让我顿时安心与解气。我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嘴唇的轮廓,嗯,还挺香的。有股叶子清新的味道。
身下的人“咝——”地倒抽一口气,眼里闪着精光。
我拍拍他的脸,满意又无赖地笑:“就这下场,懂了吧?让你还敢再嚣张——啊——”
一瞬间,天旋地转。
当我定睛一看时,竟发现荨彧把我压在了下面。
有桃花落在我的嘴角,我伸出舌头舔舔。嗯?够不着。
“这是你先撩拨我的!”随着荨彧灼热的一声,他的唇便压了下来。
那唇不再像方才一般冰凉,而是也变得灼热,眼神也是灼热,抱着我的手也是那般得灼热。他很大力地吻我,碾着桃花瓣,粗鲁地用舌头顶开我的嘴唇和牙齿,在里面风卷残云。满嘴的桃花香溢满我的口,荨彧在我的口中追逐着我,纠缠着我。
我抓着他的肩膀,憋得几乎背过气去。
他突然撤离,抬起头拍拍我的脸道:“喂,喘口气!你都不知道换气的吗?”
我如释重负般大口地喘息着,眼神涣散。
他低头在我的颈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吃痛地申银(河蟹)。
荨彧起身,一把把我拦腰抱起。
我感觉到风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
他把我轻轻地放在一片柔软上,我才发现,他竟然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间。他一挥手,紫色与玉白色的帷幔便缓缓垂落,缥缈曳地。
室内一片昏暗。
我想起身,却被他的唇再次封了口。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
荨彧箍住我的后颏慢慢把我放倒,手指轻轻地掠过我的胸襟,所到之处,我听见撕衫裂帛的声音。
恍惚间,他的唇离开了我的,我的身上一瞬间如初生婴儿坠地般一阵寒冷。我忽然找不到依傍,心中顿生恐惧。我伸出手臂想护住胸前,却被他捉住,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倾覆上来。
我能感受到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我的心既惶恐又渴望。
荨彧火热的唇在我的锁骨上反复地辗转,修长的手拢在我的柔软上轻轻地抚慰。我申银(河蟹)出声,紧紧地搂住他的颈项。
他的唇向下游走,在我的柔软间轻啄啃咬。
一切都那般曼妙。
我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付给他。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额心的印记发出亮光,照亮了我们之间的胸膛。我的手被他捉住,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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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爱浓情深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酒精的世界中,不知今夕几何。
他缓缓摩挲着我胸前的某一处,道:“果然如此……”
他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睡着了。
然后,室内又昏暗下来。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为我盖好被子,躺下来抱紧我。
倦意袭来,饶是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饶是身旁有一声叹息,但我已是控制不住自己,坠入梦境。
这一夜,温暖而惬意。
醒来的时候,只觉头晕脑涨,行动不便,似有什么困住我,温暖而结实。
我揉揉惺忪睡眼,只见一只白皙而线条分明的臂膀隔着绒被横亘在我胸前。我循着手臂的上方一看——荨彧!
什么状况?
我望着那张雪肌玉肤的面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一刹那,荨彧张开了眼,朝我邪邪一笑:“早。”就这么一个字,竟然都能带出一种磁性。
我瞬间懵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我下意识地不敢看他,转身背对他拼命地想起身逃离。然后下一刻我就被荨彧抓小鸡一样抓了回去,他把我按在床上,两手撑在我的耳侧,目光玩味。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裸着的上半身,又瞧了瞧自己绒被下的状态——完了!
我登时憋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你、你、你……我、我……”手指头来回指划。
荨彧捉住我的手指放到他的嘴中咬了一口,道:“一切正如你想的那样。”
不——是——吧!我昨晚……我昨晚不是拉着小瞳喝酒吗?我们在桃树下,聊天、数星星。然后……星星变成了荨彧!那个、那个荨彧竟然是真的!我当时好像还狠狠地报仇来着。我打他,欺负他,我警告他不许欺负我……
头很疼,心中的委屈倾泻出来,我的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一直没心没肺笑看人生的女侠了?
荨彧见我湿了眼睛,有些无措地俯身亲吻我的额头,嘴里喃喃道:“怎么哭了,我又没欺负你。”
我推他的胸:“你怎么没欺负我啦?就是你,就是你欺负的我……”
“行。”他抱起我,轻轻抚摸我光洁的后背:“你说我哪里欺负你了,以后我改便是。”
“你……你小心眼!你滥情!你给我穿小鞋!你对我凶巴巴的!你、你趁人之危……”我一边哭,一边伸手在他身后掰着手指头数着他的罪行。
荨彧哭笑不得,大手拭去我的泪水:“昨晚是你主动的好不好?”
“谁、谁、谁主动啦?我当时醉得一塌糊涂,你、你可是说什么都行!”我语无伦次。
荨彧歪着头看我,半晌笑道:“好,昨日是我主动的,行了吧?反正你是我的人了,既然结果完满,过程无所谓。”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迁就我?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出美感?
荨彧捧着我的脸,又道:“你说我滥情,我哪里滥情?”
我揪着被褥道:“你与我这般……你还和沧汐……”
他叹口气:“看来有些话我得与你说清楚,免得今后你胡思乱想。”
他把脸凑到我面前道:“你那时候说我是个好管闲事之人,不错,我的确好管闲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只管你的闲事,我也管定了,而且会管你一辈子,你做好这个觉悟罢!”
嗯?荨彧这是在跟我表白吗?切,表个白也这么蛮横霸道,一点也不浪漫。
“沧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她性格与她两位哥哥不甚相投,所以依赖我或是与我亲昵也属正常。我与她虽无血缘关系,但也绝无男女感情,你可明白?”
我扁扁嘴,心里却乐开了花。“那我听说玉帝青睐你,有意撮合你与沧汐,这件事你可知情?”
荨彧顿了一下,松开我的脸:“我确是知情。但玉帝未曾言明,我也就不好先行倾诉心中所想。对吗?”他拾起我揪着被子的手,又道:“我心中自是知晓玉帝对我的良苦用心,但莫说我并非轩辕氏族家中一员,就算是,我也不想参与过多的权位之争。你也了解,我向来无拘无束我行我素。只是承玉帝垂爱,命我司掌土木之众,既是他老人家交予我的责任与信任,我便定当履行使命,做好分内之事。”
我听罢,点点头。
“小丫头,满意了?”荨彧点着我鼻尖,笑道。
“切,你嫌弃我小不懂事,我还嫌你老牛吃嫩草呢!都八万多岁的老头子了,还顶着一副俊俏皮囊祸害各界少女们的芳心。”
荨彧摸摸下颌,狐疑道:“咝,我老吗?我看起来很老?你可知,我这个年纪在仙界也算是风华正茂!我的心态也还是比较年轻的,好吧?”
我听他声音高八度,又见他表情不似先前的淡定,便发现原来他这么在乎自己的年龄,不由得捂嘴偷笑。哈,荨彧呀荨彧,你也有软肋啊!
被他发现我的小动作,他一眯眼,一下把我扑倒,一边搔着我的痒痒,一边啃咬着我的颈子,一边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啊你,还敢耍我?让你嫌我老……让你嫌我老……”
我笑得前仰后合,连忙求饶。
他停下来,嗔道:“我不准你嫌我老!谁都可以嫌弃我,就是你不行!”(庄生挥着小扇子抽风:老天,你这种质地,谁能嫌弃你,谁敢嫌弃你啊!)
我停下嬉笑,手抚上他的脸,一鼓作气,仰起头狠狠地吻了吻他的唇:“荨彧……”我轻声唤他。
“嗯。很好听,再叫一遍。”
“荨彧。”
“嗯,再来一遍。”他的爪子开始不老实地在我的腰上游走。
“荨彧……我,我突然想起件事。”我压抑住自己身体里涌动的情潮,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尽早告诉他。
“说。”他的心思并没有被调动起来。
“玉帝寿宴,我收获不小。”
“嗯,讲。”他搂着我,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那夜我遇上了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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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沧汐有请
“焱勋?”荨彧问道,手上没再有动作。
我见终于引起他的注意力,便把那夜焱勋与我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他听后,脸色变了变。
“我其实知道他心中对我有所猜忌,却不知他对我误会如此之深,不惜安插眼线,以造极丹相诱。”他看看我:“小丫头倒挺机灵。”
我嘿嘿一笑:“那么,光女在天界一事——”
“光女的事以后你不要再插手。”他眼中忽然浮现极深的忧虑:“这件事情我一人来处理。”
清澜殿。神兽房。
“可查明荨彧上神为何昨日下午匆忙离开?”沧汐手中正握着茜茜豆,一粒一粒地喂着独角兽。那独角兽似是很喜欢这种食物,晃动着独角,蹄下有力。
一旁的侍女道:“回主子,奴婢着了主子给的隐仙衣一路乘五彩云跟踪荨彧上仙至其玉华殿,又见荨彧上仙去了后院的桃林中。然后,他抱起一女子去了……”那侍女支吾起来。
“抱去哪里?”沧汐停下手中的动作。独角兽着急地用角蹭她的手。
“抱去了……荨彧上仙的卧房。”
“什么!”沧汐一回身,满面怒容。“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就一直等到今日巳时,才见荨彧上仙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房门。奴婢不敢耽搁,于是马上前来禀报。”那侍女一弯腰,脸都不敢抬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沧汐脸色苍白,一把将手中的茜茜豆扔在了地上,地上一阵火花,旁边的独角兽吓得直往后躲。
“荨彧哥不会做那等隐晦肮脏之事的!这……”沧汐顿了顿,道:“可看清那女子的相貌?”
侍女低头道:“荨彧上仙法力高强,奴婢不敢近距离接触,所以一直都是在五彩云上观察。虽未看清那女子容貌,但凭借多年在仙界的交情与经验,奴婢敢肯定,那女子一定不是荨彧上神的女侍。”
“不是女侍又会是谁?荨彧哥定不会对野女人感兴趣。”沧汐平定一下怒火,思忖道。
那侍女想了想,抬头道:“不知主子是否记得,荨彧上仙前些日子曾招进一名童子。那童子据说天性顽劣,鬼灵精怪,身材比同龄人弱小,身份甚是可疑。”
“童、子。”沧汐缓缓道。
莫不是他?
荨彧近日出奇地忙,不但破天荒地每日都去天巅宫上早朝,还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与他的关系估计已经被整个殿的人知晓了,不然为何那些侍女都对我更加尊敬了呢?也罢,之前她们就怀疑我与荨彧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而那日我与荨彧先后从他房中走出便印证了她们的猜测。至于我的好伙伴小瞳,他向来是什么都知晓,什么都淡定,仿佛这一切的变化之于他无甚差别。
说起我与荨彧的关系,其实呢?我对于那夜有点耿耿于怀。毕竟女人的第一次是很值得纪念的,但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荨彧那厮也绝口不提,只是每夜都要抱着我睡才安心。
这一日,我端了养睛明目茶去荨彧书房,正见他从窗外收集情报叶子。
那些叶子并非普通的叶子,因为上面写有各界的大事小情,当然都是土木类的,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叶子还表示其地理位置与重要程度。
我一方面委实佩服荨彧的能耐,另一方面又委实为自己能得如此郎君沾沾自喜。
我比较识时务地把茶放到他桌上便转身离开。岂料荨彧起身一个箭步就把我拦在门内。
我被他禁锢在门上,他惬意地一笑道:“勺儿,我累了,你来陪我舒舒筋骨。”说罢,便吻上了我的鼻梁。
“咝——”我倒抽一口气,无奈又窃喜道:“你不是在很认真地研究政务嘛,怎么有空来撩拨我。”
荨彧搂住我的腰:“政务怎及你千分之一重要?况且,我现在所做的也都是为了你。”
“哟,荨彧上仙可别折煞了小的,这么大的责任都担在小的身上,小的会吃不消的!”
“哦?”荨彧若有所思,便道:“我既然选择了你,你既然选择了我,这个责任你吃不消也得吃!”说完便来呵我的痒痒。
只听书房里一阵狼哭鬼嚎和书籍掉落的声音。
屋外的侍从们顿了顿,便继续手中的活,恍如周围一片宁静。
今日荨彧告知我又要去魔界处理几个大案子,过几日才能回来,我软磨硬泡求他带我去见识见识,他愣是没肯。他的理由很简单:“外面的世界不安全,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就好。”
于是,我唯一的小伙伴小瞳被他带走后,我便百无聊赖地在家里给后院浇浇水,施施肥。正忙活着,忽然想到可以去找星宿君解闷。
嗯,对于这家伙,我说什么也要问出来他究竟“芳龄”几许。
安全起见,我还是换上一身男装,准备出发。
未料,迎面碰上一个我不认识的侍女。
她只说了一句话:沧汐上神有请。
“你叫勺?”沧汐的声音自琉璃摇椅上响起。
“是。”我点点头,心里觉得甚是好笑。这兄妹俩怎么都这么喜欢拿我问话,看我初来乍到好欺负是吧?
“你站好,抬头看着我。”沧汐又道。
我不明所以,还是很配合地挺起身抬头看她。
沧汐盯着我看了半天,一挥手,道:“脱了他的衣服。”
“什么!”我震惊道。
只见一帮侍女走到我面前便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拼命反抗,却奈何拼不过四五个人。我大喊:“沧汐上神,你为何要这样做!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我几乎脱力,眼看着那伙侍女伸手要脱去我的里衣,万般无奈下,我威胁道:“沧汐上神,您竟然在未经过荨彧主子的允许下,着下人如此对待我,您就不怕后果吗?”
琉璃摇椅停止,沧汐走到我面前,伸手捏起我的下巴,面露凶光:“你竟敢拿荨彧来威胁我?看来你家主子把你惯得不像话了!我倒要看看,我动了他的一个小小童子,荨彧哥哥能奈我何!”说罢,沧汐掌风一起,便袭向我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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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沧汐之心
我从懂事的时候起,便愈发觉得与哥哥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焱勋皇兄素来待我和善,我喜欢的物什他也会拿来送我,然而其实他这个人对谁都很好,他可以对每一位长辈谦恭,从不在朝堂之上反对他们的言词,也不会在背地里对他们指手画脚。他可以很认真地处理父皇交予他的任务。虽然并不多,但看得出来他皆很用心去做。只是,虽是几个兄弟姊妹中的老大,他的仙法与力量却只是平平,可以说真正地与二皇兄焱炙对决下来,未必能赢得了二皇兄。但在我们心中,却一直都是把他奉为亲爱尊敬的大哥,至少我心中是这般认为的。他甚至还对每一名侍从很亲切,从不过分劳烦差遣佣人。
当然,也并非大皇兄的所有做法都能令我敬佩,比如他的大殿中近身侍奉他的人便都是女子。
这些女侍我是见过一部分的,因为他身边的人总是不断地更换,所以并未了解所有,但可以肯定的是,姿色都是不错的。
他在众仙口碑中一直是不错的人物,只是唯独在这方面颇受争议。许多仙家私下里说一些难听的话我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在天界略有地位的上仙在平日里会委婉地打趣他说,还是早日得一位女仙与大皇子携手伉俪,也好稳定一下身心,静下来修习仙术。言外之意,无非是莫要再纵情女色、放浪形骸,还是早日娶一位地位相当的仙子,早早收收心,巩固力量才能在仙界取得更多的势力。
的确,仙人当然可以成婚,也正所谓“双修”,以求更高的阴阳调和之力量充沛彼此,另辟一番一己之身无法逾越的境界。也的确,身为大哥的焱勋,若是不先觅得良缘修成正果,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也不好先行向父皇提出心中伴侣的人选。
面对各种说法,类似于金屋藏娇、荒淫无度、自知无所作为而破罐破摔等等猜测,焱勋都只是笑笑,摇着扇子淡淡道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于是,他殿中的生活究竟是如何,我也无从得知。
焱炙可以说是个怪物,真不知到底是随了父母谁的性格。
他不是一个很顾忌长幼尊卑之人,他认为你是对的,便会不论你是谁都会支持你,反之,便会与你理论一番……这后面的,我实在不想再忆起。毕竟,我小的时候,没少被他“欺负”,而他却全然不知,一副认为你莫名其妙的态度,真真是能气死个人。
直到那一日,我随母后旁听父皇的朝政,开始涉及学习治世之道时,我在金帘后听到了荨彧温润富有磁性的声音,才第一次在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心绪,仿佛我的心开出了绿意,不再单调,不再寂寞,而是有一种向往与追求。
他滔滔不绝地述说他对于大禹治水的评价以及应用于人间的改良,条理清晰,还引用了许多实例证实了方法的可行性。听得出,他不但是注重方法的效率,亦关注民心所向。
我看见父皇摸着嘴边略长的黑胡子,点头含笑。待听荨彧一番理论之后,父皇便四下征询意见。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归于平寂之后,众人表示并无异议,并且有几位仙家还大力赞扬了一番荨彧的谋识。那时的他,也不过两万六千岁罢!
再后来,我托母后为我们引见,彼此结为兄妹。其实,我那时心中对他是满满的仰慕之情,哪会在乎关系如何,只要是可以靠近他,我便已是开心得难以自抑。
荨彧哥哥并不很爱笑,但这也令我十分放心,因为这可以为我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难过与担心。他生的太过俊美,连我在见了他以后,对镜自照之时都会失了自赏的心情,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绝丽的面容,磁性的声音。他还着实聪明,却不喜欢展露锋芒,那日还算是我运气好,有幸听得他一番主动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见解,还都是因为他幼年去过人间,对那里略有感情,才提出治水的方案。
他从未主动与我亲近,但对于我对他的依赖,荨彧哥哥还是很给面子地配合的。他不太愿意多说话,可当我央求他为我讲故事时,他也会耐下心来,为我讲一些他在人间的见识。
我们就这样相识相知,我的生活从此鲜活并有了动力。我努力做到最好,为的只是他一个赞赏的目光。我努力得来司水之神的席位,也是为了能与他的土、木之长相配。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出爱,但最终定能走向那个终点。我盼望着,按捺着,努力地前进着。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得知荨彧的殿中藏着一个不知来路的女人之时,而毁灭殆尽。我的荨彧哥哥,我完美的心中佳婿,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女人迷惑了他的心!
荨彧哥已过了八万岁,完全是一副成年男子的体态和心性。他一时把持不住,受妖人蛊惑而做了些错事,我……还是可以理解原谅他的……(庄生:为爱痴狂哪……)
但是!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女人!我沧汐看上的男人也敢抢,仙界第一美男子也敢下手,这个女人是要厚颜无耻到何种地步!
那日荨彧终于得空前来与我七夕相会,我心中激动得无以言喻,清早起床便开始精致装扮,银翠珠罗,极尽丽华。
我早早来到凤鹊崖远眺,注视着玉白之殿,嘴角弯起。
我的心只对荨彧才会那般波澜起伏,而在其他人面前,我向来是不苟言笑的。我是皇家人,虽是女儿身,却一样同众仙家肩负着应尽的责任,所以我要表现出自己坚强独断的一面,让众人相信,我不负皇命,不辱仙职,更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我沧汐,沉稳内敛,冰雪聪颖,才能配得上荨彧的才貌无双。
“流珠,备茶点。一会儿引荨彧上神来‘凤和小筑’。”我吩咐着,转身飘入凤和小筑。
这里是凤鹊崖的一所露天小屋,在其中可窥清七夕之时,牛郎织女相会的全景。我虽然不第一个发现这个好地方人,却是第一个要求在这一天,这个地方只归属我沧汐一人的人。
我当时想:我要在今时今日,向荨彧表明我的真心。
荨彧进来的时候,我还颇有些紧张,轻声唤他坐在我桌几的对面,并且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他依旧那般仪表不凡,即使是一身简单的装束也可以令他举足间风质翩翩。
荨彧坐下来,与我问候几句,便举杯掇饮着茶。他连饮茶的姿势也极其优美,不一会儿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道:“还是你的茶喝着最舒服,前些日子在点金轩的茶委实令我无法形容它的拙劣。”
我心底一片喜悦。他可知这茶叶可是我特意去昆仑山、太行山还有巫山三大山主要来的,经过一番清洗与混合晒制而成,口味极佳。
“喜欢就好。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看见鹊桥相会的场面了。”我握起茶壶,慢慢为他再次斟满茶。
“鹊桥相会……”荨彧若有所思:“沧汐看来是长大了,也懂得什么是儿女间的情肠滋味。不像有些人……”他略表欣慰道。
“我早就长大了。”我放下茶壶,看着他的眼睛。“我早就不是那个只知道纠缠你给我讲故事的女孩儿了。这么多年来,我——”
“等等!”荨彧突然打断我,接过从窗口飘来的仙叶,扫了一眼上面的蝇头小字,便起身道:“沧汐,不好意思,看来我今天是无法陪你等到鹊桥相会了。家中突有要事,还须我立刻回去处理,改日再找你一叙。”
未待我点头,荨彧便转身离去了。
如果我没看错,那上面写的是两个字: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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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光女现身
胸口好痛……咳咳……我这是在哪?
我捂着发闷的胸口,咳嗽几声,意识渐渐聚合而来。
我躺在地上,望望四周。
感觉,这里好像不是清澜殿。
我正思索若何逃脱,便听见两个熟悉的说话声。那些声音貌似方才半昏半醒间就听到过。
“我,我怎知她是这个身份……我只想揪出那个蛊惑荨彧哥的女人而已。”女人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男人道。
“没有了,就你我二人!皇兄……我实在也想不到别人,只好找你商量解决的办法。”女人道。
“你就把她留在我这里,只管放心吧。”男人道。
“皇兄,你不会把她交给父皇的是吧?若是父皇知道,荨彧哥一定会身败名裂的!”女人道。
后面的话我听不到了。胸口疼得厉害,仿佛快要裂开一般。
就在我又疼又累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我身边,蹲下身俯视我。
“又见面了,小勺子。”轩辕焱勋笑道。
我咬咬牙,捂着胸口不吭声。
“啧啧,沧汐这丫头下手也太重了点,怎得把荨彧的爱侍伤成这样?”轩辕焱勋惋惜道:“来,大皇子帮你看看。”说罢,伸手便要揭我胸口已然不完整的衣服。
我挣扎着往后退,抵死拿开他的手,嘴里吼道:“别碰我!”
轩辕焱勋怔了一下便笑道:“怎么,行荨彧碰不行大皇子碰?哎,咱们可是有过约定的,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就视你为自己人。看来,你心里如今只容得下一个荨彧咯!那么!”他一把拽起我的领子,眼中闪着危险的信号:“你当初与我所说的话都是在唬弄我的?”
我被他拎得后颈酸疼,冷笑一声道:“大皇子说的什么话,我哪敢唬弄您啊。”
轩辕焱勋“哼”了一声,把我扔在地上,转身坐到金椅上。
“事到如今你还装蒜!我的手下早已查明你们去人界压根就不是去捉妖兽。我还纳闷,捉妖兽这种事情父皇怎会过问,现今便知你那日纯属胡编乱造。再结合父皇在此前后皆单独与荨彧谈过话所看,你们去人界定是奉了父皇之命。我就在想,到底是何事不能告知众人,须父皇秘派荨彧一人前行?于是我搜集了许多信息与情报,哎,着实是费了一把劲啊。”说到这,他奸笑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是找到了一个最契合的原因。”
见他说得这么得意,我心上一计,决定拖着他说下去,到时再见机行事。于是我一边揉揉胸口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徐徐道:“什么原因?”
“呵呵,那便是仙光之战,光后留下的结界和光女。”炎勋得意道。
我一愣,心想这人真不是好对付的主。这种情报他都查得出来,果真下了一番狠力。
“你可知,那结界虽厉害,但也是有时限的。”焱勋执起桌上的扇子敲敲手心:“想来,大限将至了。”
什么?那结界竟然还有时限?那么,他的意思是——
“我料想,父皇定是令荨彧暗中去人界把光女寻回,如此,即便是光界重生,没了领袖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我暗叹,轩辕焱勋果然有一套,愣是一步一步推测出来了。不过,我是不知光界竟然快要冲破结界再现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仙光之战又要爆发了呢?难道就再无他法了吗?
“不过我最大的收获还不是这些。”轩辕焱勋摇着扇子笑道。
“哦?那能是什么呢?”我整理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衣服。
“你呀!”
“啥?”我动作一滞。“我?”
“对,小勺子。哦不,应该尊称你一声——光女,韶华公主。”
晴——天——霹——雳!
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笑得花枝乱颤:“你说我?”我指指自己,站起身背过手去。“有什么证据?”
焱勋合上扇子,指指我的胸口道:“那便是证据。”
我低头一看,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怎么了?我又仔细一想,似乎这里有一块胎记。
“你说胎记?”我问。
焱勋以扇掩唇,轻笑:“那叫——芒印。”
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委实令我惊讶万分,心情跌宕起伏。短短一刻的时间便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最惊爆的无非就是:我竟然就是光女。想来刚才的事再结合沧汐与他的对话,轩辕焱勋应当不是撒谎。
不过,这个答案着实令人捧腹,不是吗?这就好比你翻遍天巅宫都找不到一支镯子,结果竟然它就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过——“就算我是光女,你又想怎样?”我问道。
轩辕焱勋望着我,脸上生出一副贪婪的表情:“你说父皇这么信任荨彧,而他却私藏光女,不但如此,还与光女相恋,若父皇得知要作何打算?”在看到我难看的脸色后,他又道:“光女现在在我手上,我再把你交到父皇手上,你说,父皇对我又作何打算?”
我攥紧拳头,心中暗骂轩辕焱勋这个卑鄙小人。同时我又忽然晓得醉酒那夜荨彧定已然是看到我的芒印,认出我的身份。我也终于明白荨彧为何不让我再管光女一事。近来他还那般辛苦,想来一定是想多立些功劳,再找机会说与玉帝,求他网开一面放过我。要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仙光两界再重蹈覆辙。
荨彧所做的一切,果真都是为了我。
我绞尽脑汁,抬眼看轩辕焱勋,道:“你怎知荨彧不是受玉帝所托,负责照顾我的安全?没准玉帝他老人家根本就打算仙光两界和平共处,结好如初。”
轩辕焱勋眯了眯眼,扇子顿了片刻,道:“那好,咱们就打个赌,看父皇到底想你是生是死。呵呵,反正于我只有利而无害!”
我刚想说什么?他手指一弹,一簇火苗击中我脑门,我就地倒下。
“来人。”轩辕焱勋喊道。“给她找个仙医治疗一下,不得留下任何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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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母女情深
“韶儿,不要怕,自己站起来。你看,娘亲给你带来了什么?”一个身姿曼妙,碧眼樱唇的女子坐在石几旁,轻轻扬起手中的物什,目光中一片慈爱。她背后是一簇簇的荼蘼花,竞相烂漫,低调却华丽地盛开。
得知流眼泪哭鼻子这一招在我娘亲面前压根就不好使后,身后的侍女又没有她的准许皆不敢俯身扶我,我抽抽鼻子,把酝酿出的泪水无所谓地擦拭下去,自己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兴冲冲地朝那美丽女子踱去。
这个艳丽的女人就是韶儿的亲亲娘亲啦!
我其实是很少看到她严厉的一面的,可能是因着我比较乖,懂得见风使舵;又或许是因为我的父亲早早便为光界献身的缘故罢,她会顾忌我的感受而“量刑伺候”。虽然如此,她即使是笑着让我做一些事情,我也还是会乖乖地听从她的话。
这就是一代光界之后的威严,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直白的命令,你却心悦诚服地接受她的安排。是的,韶儿的亲亲娘亲是光界的统领,是执掌时间与光明的首脑!
听闻她刚从仙界回来,我就屁颠屁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迎接她了。没成想,没等说句欢迎词,就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个小狗吃屎!哎,我的颜面啊!
没事,没事。韶儿还是个孩子,嗯,大伙一定不会笑话我的!
我自动屏蔽掉亲亲娘亲身边的岁锦掩唇低笑的动作,也假装没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时梭君嘴角抽搐的一瞬,像一切都没发生一般径直地迈着方步,背着手挺胸走到娘亲面前。
待我仔细看到她手中是一枚琥珀棱镜,而棱镜中是一只我未曾见过的小动物时,我的好奇心便被勾起来了。“娘亲,这是什么啊?”我开口询问。
光后韶淼抹去我脸上未被擦去的灰尘,碧眼含笑道:“这是娘亲在仙界结实的友人,星宿澈君送给你的白虎之影封印棱镜。”她看我接过来在手中把玩又拿到太阳下端详时,又解释道:“白虎之兽在天界乃四大神兽之一,星宿澈君把它的影子封印于此,佩戴起来便可吸收天地的灵气,也算是助你这个小懒虫加速精进修为。”
“真的啊?”我翻来覆去地看这个神兽之影,开心道:“真是神奇的宝贝,那个星宿澈君真是个好人!诶!”我寻思过来亲亲娘亲的话,撅嘴道:“娘亲,韶儿可没怎么偷懒啊!您不能这么说我!您忘啦!您临走之前我还耍了一套独创的‘归去来兮’招式,您还夸我聪明来着呢!”
娘亲摇摇头,指间点着我的脑门道:“你啊!我说的是你就会些小聪明,扎扎实实的修为我怎么没有看到?正好,你既然喜欢这个物件,当它是宝贝,那就好好利用它增进你的光术罢。”
我自知是中了亲亲娘亲的圈套,可是又觉这东西委实不错,于是还是欢欢喜喜地套在了脖子上。喜悦之间,我转了转眼珠,抬头道:“娘亲,您若是下回再去仙界,记得帮韶儿再问星宿澈君要来那三个神兽的影子呗!呃,想必四大神兽各有其功能,韶儿也好有修炼的动力不是?”哈哈,我的话娘亲一定能听懂的。我还想要那三件宝贝,作为交换条件,我愿意潜下心来好好修炼光术。
光后听后,也转了转眸子,会色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贪心鬼不会放过那三个神兽影子。好,有机会娘亲便帮你讨要。不过,你要把‘潋滟晴光’和‘步步生莲’练至顶重,你可能办到?”韶淼也早做好了打算,借此机会正好让韶华早日学会迷乱敌人与逃脱险境的法术,也好在日后的危机关头用来防身。
我挠挠头,心中盘算了一番后,觉得我若是努把力大约是可以练得出的。于是,我点点头,笑出两个米粒大的酒窝道:“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哦!”
可惜,这时小小的我却不知,待我得到星宿澈手中的四兽之球时,母后早已已经不在了。
在我刚过完一万六千五百岁的诞辰时,仙光之战爆发了。我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战火已经连天持续了半个月。
我匆忙地从练功房夺门而出,以步步生莲的顶重功力迅速移至“荧光殿”,身后的侍女根本就跟不上我的速度,更别说是阻拦我了。
“母后!”我焦灼地迈进大殿,看见许多岁锦、时梭、慕辰还有其他长老悉数齐聚荧光殿。在众长老和大臣面前,我向来是是以“母后”尊称娘亲。
类似这种场面是很少见的,有些长老的职责是镇守边关,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回到后都商讨议政的。而母后的一身装束更让我看清了时局的严重性与紧迫性。只见她一身金装盛裹,长发盘起,头戴金凤冠,眼眸已从原来的碧色转为淡淡的金色。历代的光后只有在亲帅出征作战之时,才会开启战时状态,这种模式会令她们的光术顷刻间达到双倍的效果,相应也会耗费巨大的灵力。
韶淼眉头微紧,道:“是谁看护的韶华公主?本后不是说近日不可让公主离开韶旬殿和练功房吗!”
“与任何人没有干系,是韶儿自己硬闯出来的。”我匆匆从众人让出的道中走到母后面前,正色道:“母后,既是两大界域之战,这么大的事,我堂堂一个光界公主怎可不随母后一同出征呢!”
母后眼底冷然道:“此次战役无须你参与,你只管速速修习光术便可。”
“那怎么可以!”我高声道,欲上前一步。
“公主!”身后的时梭一边拉住我一边朝我摇摇头。
岁锦也走到我身边,拱手道:“公主,大局为重。恕岁锦直言,此战凶险,公主的法力虽然尚且高强,但作战经验实属不足,贸然前去不但不会对军队有所帮助,反而会造成拖累。况且……”岁锦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公主莫要忘记您是光界的后续力量,光后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光界民族,您为了光界国度,也万万不可涉险啊!”
我听罢,看看岁锦与时梭复杂的表情,又抬头望向目光渐渐转柔的母后,喉中哽咽道:“母后……”此时此刻,我好恨自己平日里不听娘亲的话,不好好用功,也未想过找人切磋,荒废了大好时光,帮不上母后的忙。
母后轻声道:“韶儿,你想说什么?我全都了解。好好保护自己,等母后平息战乱归来,一定帮你要来四兽之影,如何?”她露出令人很难查觉的微微的笑意,那笑容只有我懂得。
我重重地点头。
母后,我们说定了,你不可以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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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光界重现
两日后,天帝下诏,凡在仙界的上仙皆于午时至议政殿会面。
午时。议政殿内。
“三万两百二十一年前我仙界与光界曾有过激烈一战,此后光界为光后所封,其女光女被其投落凡间。”玉帝坐在殿堂之上,眼望众人,严肃道。
殿内鸦雀无声,只闻玉帝回音。
“今年便是其结界开封之年。为免仙界再陷入危机,也为免人心惶惶,朕便暗中着人寻找光女。终于,大皇子焱勋跋山涉水,寻得光女,立下大功。现下,光女已被安置起来,今后如何处置!”玉帝攥了攥拳:“再行定夺。”
堂下传来窃窃私语之声,众仙交头接耳,既有吃惊又有感叹。
“安静。”玉帝道。“接下来,众仙家可禀奏此月重大事项及掌管情况。”
未时。玉华殿。
“还是没有?”荨彧问道,眼神中藏有焦虑。面前的小瞳摇摇头。
“奇怪,勺儿去了哪里——”
“荨彧上仙!”殿门口,奉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终于、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想告诉您,三日前我家主子把勺哥哥——不,把勺姐姐叫到她房里,命人拨了她的衣服——”
“你说什么!”荨彧一把抓住奉紫的手腕,奉紫顿时疼得直叫。
“勺儿现在人呢?”荨彧急道。
“被、被主子送到焱勋上仙那里去了。今日午时玉帝召会,听说是焱勋上仙寻得什么、什么光女。所以我猜……”未待奉紫说完,荨彧整个人已化成一道光不见了。
一旁的小瞳握紧拳头,没人注意到,他的眼中已然放出金光。
奉紫吃痛地揉着手臂,眼泪吧嗒地往下掉。
“勺哥哥,你我的缘分算是尽了吗?”
“……黄河流域亟待治理。庆幸的是,附近百姓众志成城,联合抗灾,官民齐心——”
“玉帝!”荨彧瞬移至议政殿,众神皆是一惊。正禀奏的沧汐见是他,脸色瞬间苍白。
玉帝蹙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荨彧冷冷地看了一眼沧汐和焱勋,便恳切地面向玉帝道:“求玉帝对我的侍女勺儿网开一面!勺儿虽为光女,却对自己的身份并不知情,且她无心让仙光两界再战。荨彧恳请玉帝格外开恩!”
“哦?”玉帝捋捋胡须,若有所思。
“父皇。”焱勋出列走至荨彧身边道:“荨彧早就知晓光女身份,不但如此,他还与光女有私情,此等有负皇命与苟且行为,还请父皇明察!”
焱勋此言一出,群仙骚乱,满室众说纷纷。
有人看看月老,月老见状,连连摆手道:“仙家的姻缘可是不归我老头管!”
星宿澈摸摸下颌,暗道:竟然是那丫头!当初我还奇怪小勺儿的女儿身份怎么就没有仙家察觉出来,原来她就是光女,那么必然是因为有结界庇佑所致。想她平日里的行为举止,的确不似知情隐瞒。哎,这件事,荨彧办得着实是操之过急!想来凭焱勋对荨彧心存芥蒂,玉帝必然是被焱勋告知小勺儿是他的侍女,那么玉帝并未当着大家的面把小勺儿的名字说出来,明摆着是有意袒护荨彧。荨彧这厮可倒好,自己送上门来,倒给了焱勋可乘之机,所有的隐情都被昭告众人。哎,荨彧呀荨彧,你从来未曾如此鲁莽,难道真的是为情爱所昏?
玉帝闻之,闭目半晌,不知又在思考什么。
“报——!”殿外奔来一天兵。“启禀玉帝,千里眼将军与顺风耳将军发现距仙界五百里,有近两百万人马朝仙界方向而来。所树旗帜乃‘光’字样。”
玉帝登时双目一睁,叹道:“到底还是来了。既是如此局面,无需多说,把光女韶华公主压入天牢,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望望荨彧等人:“其他人不必再多说。退朝!”
“玉帝——”荨彧不甘地低声吼道,身旁却被人拉住,只见星宿君朝他摇了摇头。
玉华殿。
“我也是情急之下,并不知情玉帝未曾透露勺儿的身份。”荨彧摩挲着扳指,一脸悔意,再不似以往般从容。
“事已至此,说那些没有用。”星宿澈道。“光界兵马浩浩荡荡,小勺儿现又被关进天牢,足可见玉帝是被逼无奈,认为和解的路是行不通了,于是想以小勺儿做筹码,在战场必要时,给光界致命一击。”
一旁的小瞳听着二人的对话,冷笑一声,暗暗从后门离开大殿。
“荨彧哥!”沧汐自大门而入,见两人皆忧心忡忡,缓缓道:“我有办法救韶华。”
荨彧与星宿澈对目而视,又望向她。
“怪我错信了大皇兄,才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沧汐望着荨彧,只见荨彧俊逸的脸上显有愠色,甚至还有一丝失望与鄙夷。她心中顿时一痛,一咬牙,便道:“我可以帮你救出光女,甚至有机会阻止仙光再次对决。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再与韶华相见,从此只对沧汐一人好。”
荨彧闻言,眉头紧锁。
星宿澈暗讶:这丫头真是豁出去了!她可知,如此威胁荨彧的后果?“沧汐,先不急着谈条件,说说你的方案来。”他道。
沧汐稳了稳情绪,道:“荨彧哥,你我二人可以合木水土之力凝聚出‘榷霜盾’。你应当知晓榷霜盾可将包裹的物体隔离所有神仙级别的法眼,其厉害程度虽不及光后的结界,但应当可以维持到将光女送出仙界。到时光界知晓是仙界肯主动放人,怎么也会心存一些感激,我们再劝父皇主动和谈,成功的几率还是有的。”
星宿澈道:“玉帝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放人,怕即使放了人光界依然念着三万年来的仇恨大举进攻,所以才出此下策直接把光女压为人质。你倒好,想来个破釜沉舟不成?”
“好。”荨彧负手而立,眼神决然。“事情若是成功,我便答应你。”
星宿澈两眼一翻:都是一帮被爱情蒙混了头的疯子!
可是?星宿澈又想到了一个人。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人,为了她所守护的一切而疯了一般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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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星宿君心
我活了有多少个岁月了?呵呵,我早就模糊不知了。
你叫我老怪物吗?你看我老吗!
嗯,孩子,做人要诚实,要讲实话!
像我这么风流倜傥,足智多谋,见多识广,淡定自若——阿嚏——咳咳,谁,谁咒我呢?!
额,说起来,我与上一任的玉帝相交还算不错,他是一个万分睿智,眸如鹰眼般的王者。他为人严肃,行事谨慎,可以说有着不折不扣的储君风范。除了……那件事情。
我一直相信,世界有其自然的定数,即使是神仙与妖魔,也无法真正改变其运行轨迹。善恶因果,终会循环而至,大运昌隆,无道不公。
然而从一个领导者的眼光来讲,或许就不会是这般理解了。
当一切都在兴盛,万物趋于平衡,往往会给领导者们一种错觉,是不是太过安定的世界已经趋于衰落,世间已丧失了以往的斗志与奋进。
于是我见证了这个帝王带领全仙界向光界发起进攻的全局。
那时的我,既然没有选择走向龙椅,就断然也不会选择走向战争。
我不是一个激进的人,我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没有什么需要争取的东西。或许我有他所拥有的能力与灵力,但既是我自身所不喜的事情,我便绝不会选择去插手。
若说真的没有追求吗?那又怎么可能。至少,我虽然没有参与这场硝烟,却一直关注着关于它的一切动态。
万物皆是生灵。无论是仙界还是光界,都定然不可避免地会失去数不胜数的生命,他们的存在难道就为了毁灭吗?我其实并不希望这次战争的爆发,因为在我看来,它是不义之争。但结果未出,谁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何况他最初所做的决定,也不过是为了仙界更多的荣耀与地位。
我的内心在那段期间是苦痛的,我也终于品尝到了一种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滋味。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曾经与光界之主,光后——韶淼有过的一段情谊。
淼淼的国度曾经与仙界相交甚好,两方时长在重要时节相互宴请对方做客。
我与淼淼初见之时,是在天巅宫中。那时她着一身月白长裙,一双碧眼分外妖娆,然而她目光澄澈,清丽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内韵机智的心。
其实那场宴会我也并不打算出席,只是几个仙家说什么也要我前去凑个热闹,说什么光后美人亲自来仙界的机会不多,邀我前去观赏。
好罢,我是无欲无求,但是美人还是可以一顾的。毕竟,养养眼也好,陶冶一下情操也好不是?
于是,我便不仅见到了淼淼,还与她结识。
我说她机智,便是因为她既然好不容易来一次仙界,就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决定留下来,在仙界取取经,了解一番人文。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不过我的推断向来是准确的,怎么说我也是星宿君不是?仙界占卜第一人,阅人再阅不明白,那我就还是去扫南天门罢!
她来至仙界的第二日,便逛到了我的殿来,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她当时是嘴角一抽搐,随即一派淡定地跟我说:“本后只是见到贵殿外观布置得很是讲究,便想来这殿中定是住着不凡之仙。如今一看……委实是不凡。”
我当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外袍还没来得急穿,就听童子告诉我有人来见。我一想,来见我的能是什么人啊!不是荨彧还能是谁?(好罢,我得承认我这个“怪人”是不会有人没事主动见我的)
于是我就这么穿着一袭白色里衣,肩上披着银袍出现在大殿口,与淼淼撞了个正着。
我知道她已经忍笑憋出了内伤,不然怎会面色微红,手指掩住朱唇。
我眨眨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响指,银袍直接变到了身上,装束整理完毕。
轮到淼淼忍不住了,她捂着肚子笑笑,道:“你……还真是有趣得紧。”她缓了缓情绪,努力镇定道:“昨日那个在下面一边饮酒,一边口中吐诗之人就是你罢!”
哦?看来我那日是喝醉了……我能说什么。“我?”我假装那个人不是我,无辜地问道。
她颇无奈地摇摇头,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寄情自心于形骸,纵惆怅然独飞!’是这么说的罢?”
“诶,我如何记得,诗这个东西,无非是闲来随手拈来,哪里记得了。”我挥挥衣袖,转身让小童侍茶。
淼淼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来就是独自走走看看,体会一下仙界的美好。不知,有趣随性的星宿澈君会否有什么有趣的法宝让本后观赏一番?”
哦!她是第一个叫我“星宿澈君”之人,还是个美人,叫得我委实……心情舒畅啊!我的心潮腾地蹿了上来,嘴上一笑,向里伸出手便道:“那就,请罢!”
淼淼一进房间,便道:“这屋内的阵法便是与外面上空的阵法是一致的罢,或者说,是它操控着外面的八卦阵。”
“聪明!”我如觅知音,讨喜地开启阵法。
霎时间,风吹树摇,宸星殿上空雷电骤起。又是片刻,一切骤歇。
“这阵法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大事!”我一边陈述,一边手中不停地隔空拨动阵中各种符号的排列。“它曾经帮过几任玉帝的大忙。如今传到我这里,我便又加以改良,可以让它更精准地预知到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地点。”
光后韶淼点点头:“果真内含玄机,韶淼佩服。”
这姑娘别看是一方领主,为人还是挺谦逊的嘛,着实令我又生喜爱。哎,仙界怎生就没有这种相貌姣好又蕙质兰心的人呢?
我一激动,开口道:“光后,可有兴趣对此阵一试?”说完,又有些后悔,不知自己这般做是否有些唐突。虽说仙光两界和平相处,但谁又能能保得了几世呢!我这样做,多少有些欠考究和斟酌。
然而韶淼比我更理智,她笑着轻轻摇头:“不必了。星宿澈君得以让本后见到如此至宝已是韶淼的幸运,至于借用就算了。毕竟,这是你们仙家之物,还是为己用,才能彰显发挥其威力。”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不仅没说要算算看,还给了本君一个相当大的台阶!啧啧,淼淼,咱们做朋友罢!(庄生小扇子掩唇:哇哈哈~~~骚气星宿君,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另有打算?!星宿澈咬着袖子:伦家……很纯情的好不好!)
这一来一往,我与淼淼便相识了。
我叫她“淼淼”也是因着我后来与她结为挚友,才改口唤她小名的。当然,也就只有我可以这么叫她,哇哈哈哈哈!
淼淼与我的许多人生观很相似,虽是一方之主,但她骨子里还是向往和平安定的,至于扩疆动土,她是不主张的。她很欣赏我的洒脱淡然,当然,咳咳,她原话说的“没心没肺,放浪不羁”,因为这是她也曾追求的,只是估计是无法实现了。
这就是责任,一种给予你无上荣耀又会同样抹杀掉许多你本该拥有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自我。
仙光大战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再次见到她,是光界消失的三天前。
那日她一身白衣,动用时空转运之势,把自己传送入我的阵法前。
那时,我正在犹豫着如何做决定。
淼淼神情疲倦地望着我,沉静道:“若我告诉你,我光界日后打算与仙界同归于尽,你是否便要帮玉帝通过阵法预知我们的行动,破解我的计划?”
我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的某一处竟然抽痛了一下,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在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万难抉择的苦痛。
她点点头,倒退一步,道:“好,澈,我知道这样是为难你。但是我有我的使命,我既然知道你这宝贝的厉害,就必然不会任由它捣乱我的计划……”
我似想到什么?站起身:“淼淼,你这是……”
“对不起,澈,这阵法我不得不除!”光后韶淼言毕,决然地催动“天恸之光”劈向八卦阵法……
刹那光华烂漫,灼人眼球。
无数个符号被震碎,天干地支的走向被打乱,还有其他的一切都消隐在光芒之中。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被光刺得短暂失明,我听着她走到我身边,道了一声“珍重。”便声音消失不见。
不,是从此以后,整个的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她的音容,她的笑貌,她的味道,她的善解人意……
其实:“天恸之光”别说可以摧毁一个小小的阵法,就是一个宸星殿也完全可以被粉碎。可是?善良的她,没有那么做,她甚至并没有全部摧毁阵法,只是让它失去了原有的灵敏,只是,让它无法再帮助仙界控制光界的局面了。
她是在以毁阵的方式保全我,她,不想让我挣扎在痛苦与自责中。
所有的一切,都由她来承担。
最终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连同归于尽的方式都没有付诸实践,而是,为了保全她的民族,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牺牲了自己……
从此,韶淼,这个唯一在我星宿澈心中留下的女人,再也不曾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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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逃脱天牢
天牢。
“公主,醒醒!快醒醒!”
咦?有人在叫我吗?我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人摇醒,感觉身上说不出来的舒服,背后有一簇簇的力量渗入我的四肢百骸,一睁眼便是一片清明。
对面是一个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女子,眼中满是泪水。那女子见我醒了,破涕为笑道:“公主,你可醒了!”
她叫我什么?公、主?让我想想……我现在已经被焱勋认定是光女,他说要把我交给玉帝……那这女子如此称呼我——咝——头疼!
脑中一片金花闪现,我捂着脑袋疼得颤抖起来。那女子扶住我安慰道:“公主忍着点,一会就好了。”
电——闪——雷——鸣——!
我的头脑中似重新排列组合开来,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又各归其位。我使劲睁开眼,身后的力量撤了出来。
一名而立之年的严肃男子与那女子一齐跪在我面前恭敬道:
“时梭——”男子道。
“岁锦——”女子道。
“拜见公主。”
我怔在那里,恍如隔世。
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我一切都想起来了!
硝烟弥漫的战场,母后最后的眼泪,成片成片的金光迸射,光界子民的哀嚎……
我忍不住痛哭出来。两手握住他们,眼泪肆流,激动道:“岁锦!时梭!真的是你们!”
那两人相视一笑,握住我的手。时梭又回复到严肃的表情道:“公主,天牢不宜久留。我们也是从小瞳那里得知你的消息,才趁着我军从正门入仙界之时,从小道利用时空凝速之术进入这里的。属下方才又耗了些体力助公主打开身上芒印,回复光力和记忆,所以我等现在须速速离开。”
我点点头。虽然知晓心中还有很多疑虑,但还是得等到逃离此地之后再详细问来。
一路冲出来。虽然有天兵天将把守,但人数并非太多,想必都被玉帝调到正门去了,并且玉帝一定未料到光界从小瞳那里已经得知我的地点,并把我暗中救出。
对了,小瞳怎会与光界有来往?他不是荨彧的手下吗?怎么会……
小瞳,究竟是什么身份?
正在我一边跑一边疑虑之时,迎面来了一行人。
其中一人一袭紫色飞凰长袍,风姿绰约,细长的眉眼,在见到我的一刹那便停下来与我凝视。
“荨彧……”我喃喃道。
岁锦往后拉了我一把,道:“公主,快快与我离开。”与此同时,时梭和几名光兵挡在我们面前。
沧汐想上前一步却被荨彧按住。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欣喜、爱怜、惊异与……绝望。
一滴眼泪自我的面颊滑落,我张开口,用嘴型告诉他:忘、了、我。
然后,我假装看不到他眼里浓烈的伤痛,决绝地转身离去。
身后有天兵冲上来的响动,只听荨彧大喝一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前一步!”
那一瞬,我听到心碎的声音。
荨彧,从此你我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一行人逃至东南门,打算从小道出去,以免被人发现。
然而刚到门前,便见一簇人马在那等候。
我定睛一看,领头的竟是轩辕焱勋。
轩辕焱勋坐在飞马之上,俯视着我,奸笑道:“韶华,我就觉得你一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琢磨着还是来小门看看为妙。结果,真是被我给逮到了!”
我仰起头,眼露精光:“笑话!你以为就你这点人能拦得住我?”语毕,我手中集起一束“斩天光”便投向他那里。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轩辕焱勋附近倒了几十名天兵。
轩辕焱勋碎开面前的“守护焰”,怒道:“区区几个时辰你竟然功力精进到如此地步,光界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但!”他笑了笑:“你们就没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吗?”
我瞳孔一立,刚欲上前便觉身体虚浮,再环顾一周,与我随行的光界下属都面色苍白,几欲倒下。我嗔视向轩辕焱勋。
“我早就在送你去玉帝身边之前在你身上撒了‘休光粉’,凡在你身边的光界之人,包括你,只要动了内息就会四肢无力,为的就是防你现在这副情形。怎样,大皇子厉害吗?”
“无——耻——!”我我气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轩辕焱勋坐在飞马上笑得好不猖狂。
就在这时,他背后亮起一大团光球,他身后倒下一片天兵。
轩辕焱勋一回身,惊愕一声:“小瞳!竟是你!”
小瞳立在门前,一身青衣沾染几缕血迹,几条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在他面前飞起。那双美丽的瞳孔异常惊艳动人。
他望着我,嘴角一扬,笑道:“小勺,别怕,小瞳来救你了。”
虽见到他,我感到兴奋与激动,但总有种莫名的恐慌在我心中蔓延。
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小瞳的眼里温柔如水,隔着焱勋的人马,凌空对我伸出手。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人在抚摸我的脸,那般亲昵与眷恋。
“小瞳……”我有些彷徨道。
“小勺,我等了你三万余年,终于等到了你……然后我见证了你一路内心的成长与强大。”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绚丽的光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本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守候着你,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他的手渐渐虚幻起来。
“小瞳……你要做什么!”我慌忙捉住脸上的虚手,生怕他消失。
“傻孩子,在仙界战斗这么久,我时间已经不多了。”小瞳依然微笑着看我,嘴边却流泻出一道血丝。“就让我用这最后的力量助你离开这里罢!”
“不——小瞳!不要——!”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只见小瞳的眼中飞出万丈光芒,那光芒所到之处皆化为碎片,轩辕焱勋那一片浑然是哀声漫漫,尸首异处。
有人搂着我的腰趁乱把我拖走。
我痛哭着望着小瞳的身影,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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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子鹤重现
终是来到最后一个关卡——渡仙桥。
我擦擦眼泪,下定决心一定要冲出去,决不能枉费小瞳的牺牲。
然,迎接我们的没有庄婆也没有天兵天将,而是一个谁都猜不到的人。
那人便是——苑、子、鹤。
他转身看见我,笑靥如风,雪白的衣袍随风飘摆,身边几只仙鹤亭亭玉立。他从仙鹤中款款走来:“韶华公主,在下已等候多时了。”
身边的岁锦和时梭刚想行动便被我一挥衣袖止住。“谁都会伤害我,只有他不会。”我从容道。
苑子鹤微笑,却并没有上前再近一步:“不错,我二人曾共度生死。”
“你也成了仙。我早该料到的,这才应当是你应得的命数。不过为何——”
“为何有前世的记忆?”他料到我的疑问。“因为庄婆说我前世得仙人相助,她不敢轻易抹去我的记忆,现在想来那仙人应当是荨彧上仙还有你罢。”他看看我身后,又道:“莫要再浪费时间,你们速速从这里离开,我来引开他们。”
“子鹤,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怕……”我怕你会像小瞳一样。
苑子鹤怔了怔,想上前拉我,却顿了顿,侧身让开路道:“放心,我不会有事。走罢。”
岁锦和时梭见后面有人影攒动,跟子鹤点点头,便拉着我过桥。
我回身望向子鹤,他身边飞出成片的仙鹤。
仙鹤们轻舞低啼,那场面美妙如画。
天巅宫。机密房。
玉帝坐在龙椅上,面容忧虑。
他身边立着一个蒙面人,从露出的眉眼附近可见细纹,但那眼神却如鹰眼般锐利。那人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黑衣人望向窗外:“三万年前只怪我一时起了贪念,想让仙界取代光界的位置,求得时与光的控制,却终究是发现,世界有其自己的自然规律,强行破坏,只会反噬己身。当时若真对光界赶尽杀绝,只怕这世界没有了时与光便走向毁灭的道路。现如今,我虽本不欲再插手任何事,但此番局面实是让我不能再坐视不理。”
玉帝两指撑着鬓角,叹道:“你若是我,按照当时的情形不也会如此处理?我们所做的一切,到头来不过都是为了仙界的江山与子民。既然光女是被光界之人救走的,这场战争看来是难免了。”
黑衣人望着月色。半晌,他笑了笑。
“哦?那倒也未必……”
光界。韶旬殿。(庄生飘过:哎呀呀,不知各位细心的看官是否注意到与“玉华殿”的这份和谐~~~)
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土地上,心中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这里的繁华程度不啻仙界与人间,令我顿感母后的伟大。
母后,母后……
是你把小瞳留下来的,对吗?那一日,我永远也忘不了小瞳的眼神。那眼神与你的一模一样。是你把自己的眼睛幻化成小瞳,让他陪伴我的,是吗?可惜……可惜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有照顾好他。
岁锦见我望着“光影球”中出现的画面眼中有泪,便走到我跟前,言辞恳切:“公主,三万年了,我们已等了三万多年。如今您已恢复灵力,我们的兵将也早已训练有素,只待您一声令下,光界便可拿出真正实力攻上仙界,以报光后之仇。”
时梭抱拳俯首道:“不错。公主,此时乃良机,趁妖魔两界还未知情,我军应速速宣战,拿下仙界,以免再遭暗算!”
我转身望住他二人,头上熠熠闪耀的步摇被带得轻颤。
深吸一口气,这大概是子民的心声罢,我无法阻拦。
我点点头:“跟仙界下个战书,明日我光界便要与之一战。地点,就定在仙界南天门附近的珲晔山。”
岁锦和时梭面露喜色,皆道:“是!”
天巅宫。
“父皇,儿臣愿出战光界。”焱炙道,声音隐含不平之气。“那韶华竟出手伤了皇兄,此仇我一定要报回来!”
玉帝未动声色。
其他仙家从前几日的战况便知光界已今非昔比,琢磨着贸然出战委实不妥,于是皆埋下头不敢做声。
星宿君望望荨彧,只见他出列走到焱炙面前。
“玉帝,臣愿出战。”荨彧道。
“哦?”玉帝捋捋胡须,眼中有光芒闪过。
“那光女欺骗微臣在先,又公然向仙界宣战,臣愿出此一战,将功补过。”荨彧一派淡定,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焱炙狐疑地瞅瞅他,便望向玉帝。
玉帝望了荨彧半盏茶的功夫,徐徐道:“也罢,就让荨彧去罢!他作战经验丰富,又有心戴罪立功,朕便给他一个机会。”
焱炙似觉得不妥,便道:“可是——”
“退朝。”玉帝一声令下,众仙鞠了一躬便作鸟兽散。
星宿君一笑,拍拍愣在原地的焱炙,转身离去。
次日。珲晔山。
两军对峙。
漫山遍野虽有百万军队,但却未发出一点声响,只闻两界军旗猎猎作响。我着一身金色铠甲骑于目羽鸟之上,金盔上的璎珞随风摆动,好不威风。
对面的荨彧着玉白蟒袍坐于重明鸟上,头上连个头盔都没有,依旧是那木槿紫冠,泼墨的头发迎风招展。
我面色铁青。
玉帝竟然把荨彧那厮派来与我一战,着实够狠!他以为我会对他余情未了?哈,笑话!还有那荨彧,明摆着藐视敌人,连该有的战袍都不屑一穿。这厮真是——太得瑟了!
他身下的重明鸟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坐骑,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前伸。我的目羽鸟见它,竟然也拍拍翅膀算是回应。
荨彧摸摸重明鸟,安慰道:“乖,你女主人不要你了。不过没关系,男主人会帮你把女主人再捉回去。到时候,目羽妹妹也会有的。”
我一听,脸色立马由铁青转为猪血色。
“荨彧!少废话!有种的跟我单挑!”我晃晃手中的玄光剑,嗯,好久没练练手了。
荨彧抬眼看我,淡然道:“单挑?随便。”说罢便大喝一声,重明鸟振翅高飞。
身后的时梭担心道:“公主,他莫不是在拖延我们?”
我拉拉缰绳,道:“无妨,就凭他,几个回合我就能把他击败!”言落,人与鸟已飞入九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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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彧韶之战
我乘着目羽鸟,只见荨彧好整以暇地坐在重明鸟身上,一脸笑意。我一眯眼,凌空挽了个剑花便刺向他。
就在我的剑即将刺中他时,他一闪身便滑到我身旁,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多日不见,一见面你就这般待我?”
我气得瞪他一眼,左臂一推便击中他的胸脯。他退了半下,点点头:“不错,当了光界领袖又恢复灵力后果然身手不凡。看来我也得认真点了。”话音未落,手中幻化出一把藤剑,那剑竟能弯曲游走,似灵蛇一般。
看来我也要小心才是。只见荨彧一挥剑,一道剑气变作无数藤条枝蔓向我袭来。我把玄光剑举到头顶,划一道圆圈,将那光圈照耀下来,便屏蔽掉所有的藤条枝蔓。
荨彧左手擎起一团不知名的物体又向我投来,我一挥动剑身,那物体爆裂开来,扬起漫天砂石。
我顿时迷了眼,玄光剑自我手中消失。我两手挥舞衣袖怒道:“荨彧!你这个败类!竟敢跟我玩阴的!”
正骂着,便觉一道人影向我袭来,我下意识地伸掌一拍,只听“噗——”一声,那人吐出一口鲜血,溅了我一身。我定睛一看,是荨彧!
他虚弱地朝我一笑,手上的剑卷住我的腰,他一腾起,便骑到目羽鸟上,与我抱了个满怀。
我顿时傻了眼。
荨彧抱着我,与我交颈相偎。他在我耳边说:“把我带走……仙界失了领兵头目便一定不会再与光界相战。咳咳,除非你真想仙光两界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说完便头一沉,晕了过去。
重明鸟不断在我身边飞绕,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可是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带荨彧回光界,给他疗伤。
我闭目念了一串咒语,给还在地上的岁锦和时梭发了个撤退的指令便带着荨彧直飞回光界韶旬殿。重明鸟也一并跟上了我。
星宿澈在珲晔山不远处的一所帐篷中喝着茶水,又望望天色,道:“来人,告诉出战副帅撤军,就说——主帅已被韶华公主擒走。”
我把荨彧扶到我的浴房,把他剥光泡到浴桶中,然后我坐到他面前,闭目运掌推至他的胸前。
这“归去来掌法”乃我幼年时独创,那时我才五百来岁。(庄生:啧啧,我们勺儿从小就是练武的坯子~)所以如何迅速化解掌力留下的创伤而不留下后遗症,也只有我知道。
一个时辰以后。
一双手附在我的两手上,我睁开眼,看见荨彧对我温柔地笑。
我一拧眉,收回灵力,把手抽了回来,起来转过身去。
只听“哗——”的一声,荨彧也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我。他一身的水汽,我顿时便觉得后背、肩膀和两臂都湿透。
他嘴中呼着热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我白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做扣。”
他哈哈一笑,把我转过来,捧着我的脸,一脸严肃道:“当时看见我要死了,有没有觉得难过?”
我凝视着他,掰开他的手,淡淡道:“没有。荨彧上仙,你我已是不同立场之人,再纠缠下去实属无义。所以!”我深吸一口气:“正如我那日所说,你忘了我罢。”
荨彧摇摇头:“我不忘。我生生世世也不会忘了你,更不会放过你。我曾经说过,我管定你了,而且会管你一辈子。我既然选择了你,你既然选择了我,我们就应当一同面对,而不是逃避。”
“你——”我被他搞得没话说。
门外传来岁锦的声音:“公主,你在里面吗?属下进来了。”
岁锦一推门,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韶华身上几乎湿透,荨彧站在浴桶中,韶华用衣袍护住荨彧的下半身。
“咝——”岁锦倒抽一口气。
空气瞬间凝结。
“属下……来的不是时候……那个,哦,现行告退。”话音未落,岁锦便不见人影。
身后响起荨彧的淫笑声。我狠狠地瞪他:“你笑毛啊!”
韶旬殿,荷花池旁。
岁锦:“时梭,此事你怎么看。”
时梭:“嗯……男女情爱,人之常情。”
岁锦:“可他是仙界之人。”
时梭:“的确是……但当日他与那子鹤都曾放走过公主。况且,以你我的功力,都看得到那荨彧是自愿挨那一掌的。”
岁锦:“也是。其实……那个荨彧丰神俊朗,颇有王者风范,倒也配得上公主。”
时梭:“总之仙界也不是没有好人。我们也不可一概而论。”
忽闻大门口有脚步声。二人齐齐转头。
我看看岁锦和时梭,不自在道:“我出去走走。嗯,荨彧上神随行,他说要看看光界的生活。嗯,来者便是客,你们懂吧?”我说完便走出大门。
身后荨彧走到门口,回身又望了一眼那两人,温润一笑,甚是彬彬有礼。
时梭点头算是回敬,岁锦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大街上。
“这里的气氛倒和人界有诸多相似。”荨彧四处望望,无视四面八方瞅着他放电的眼睛。
我一撇嘴:“所以这里的生活可比你们仙界亲切得多!而且哦,这里才没有人间的赌场和妓院,当然也就少了很多是非。”
“哦?好地方。”荨彧赞叹道:“那我来问一问。”他说罢便走到一个老妪身边,低身问道:“大娘,我是外地人来此一游。请问光界生活如何?”
他这一问,我都有点发懵。那老妪却一副很有资历的样子,笑道:“俊小伙,你算来对地方咯!我们光界经过这上万年的生息,已是可以媲美人间的世外桃源咯!”
“是吗。”荨彧附和道。“那请问大娘你可愿光界再发动战乱?”
那老妪一听,表情微愠:“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小伙子,这光界能修养至此已实属不易,而且全要仰仗光后娘娘造福。你说说看,谁会愿意再过回那些个苦日子,谁会舍得抛弃光后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摇摇头,转身便走了。
我愣在那里。荨彧走过来冲我笑:“如何?韶华公主作何感想?”
我,的确是感想颇多啊!
荨彧见我一副纠结的模样,笑笑:“罢了罢了,这些事回去再想。能不能告诉我,出了这条街,前面是什么?”
我道:“佐艾山。”
荨彧两眼一眯,半晌道:“好名字。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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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醉生梦死
我跟随荨彧一路往上爬,嘴上抱怨道:“你不是有病吧!你一个神仙还要靠脚力爬山?而且这山有什么好玩的。”
荨彧回身,拽住我的手,把我提到他身边,道:“你怎么这么没情趣,多运动有助于身体健康。跟上!”
我愤愤然被他捉着一直往上攀登。
岂料——
刚走到半山腰,便有风雪袭来,我抱着胸口哆嗦道:“走吧!都下雪了。”
荨彧看看我,刚欲唤出重明鸟,便见他眼前一亮。我顺着方向看去,竟是一个山洞。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那就去山洞先避一避,顺便休息一下。”
荨彧点点头。
一进山洞,我一挥手,洞内便一片光明。
我四处巡视了一圈,站定。“这洞倒挺大。”我感慨道。
荨彧也一挥手,洞内便出现层层帷幔,满地铺的都是羽绒。
我扭头看他,调皮一笑道:“你倒是很会讲情调啊!”
荨彧邪邪地笑着,走过来一把抱住我,鼻间埋在我的发间,嗅着我的发香,幽幽道:“终于就只有我们两人了。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想你……”
一瞬间,心里涌出一股酸涩,我推了推他:“荨彧,不要这样。”
“为何不能?我若是知晓你现在会这般冷落我,我那夜就不应该控制自己!”荨彧有些不悦,不耐烦道。
“什么?”
“没什么……”
“不对,你刚刚明明说了什么。”
“没什么!”
“好啊……你骗我,你压根就没跟我发生过什么?对不对?”我反诘道。
荨彧双颊潮红,使劲在我嘴上一亲,便道:“那又如何?反正今天你必定是我的人!”说罢,他熄灭了洞内的光明,抱着我倒了下来。
我们在羽绒上滚了一圈,我用脚踹他,他闷哼一声,却好似没有感觉般搂住我不撒手,唇上犹如暴风雨一样袭来。那密密麻麻的雨点洒落在我的额头、鼻梁、眼睑、脸颊,又绕过嘴唇下至脖颈上,我顿时软了下去。
他趁我不注意:“呲啦——”一声便撕开了我的衣服。
我一睁眼睛,刚要骂他,却又被他的唇堵住。我想要打他,却发现碰到的已然是一片炽热的胸膛。
好你个荨彧,你又阴我!
他的舌头不住地探寻着我的,终于找到我的舌尖,便连根卷住不放。他吻着吻着,突然间松开了我。
昏暗中,恍若可见他英俊的容颜和挺拔的身材,帷幔在我们身边摇曳缥缈。
哎,他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我这样想着,便听见荨彧认真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勺儿,与我在一起,好吗?把一切都交给我。不要退缩,不要对我放手。我……不想再错过你。”
我听着他的情话,如痴如醉,整个心都沉沦下去。
我叹口气,自他的腋下环住他,唇附上他的,一双腿攀上他的腰际,主动与他辗转,一同享受那充满快感与美妙的世界。
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人。
一夜鱼龙舞……
醉生梦死……
在荨彧与我说了第一千遍“对不起”之后,我才稍稍收敛愠怒,起身一瘸一拐地同他往洞外走。
荨彧心疼的表情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他看了我半天,打横把我抱起,道:“还是这样比较快。”不由分说,便唤来重明鸟,将我二人送至韶旬殿。
回到家,我传了几名我不在的时候光界的骨干级成员,荨彧也陪在一边。
我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仙光两界和谈为妙。”此话一出,众成员大多极力反对,尤其是岁锦和时梭。
我伸手示意安静。“我如此做打算原因有三。”我环顾众人,道:“第一,母后临终前之所以将我遗留在凡间,就是不希望我卷入战争。那么,她一定是知晓战争的残酷性,并且也认同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那不代表光后就不主张开战啊!”有人道。
“的确。但众长老莫要忘记历代光后秉持的宗旨:造福后代,延续光界。单凭这个意向,和谈必然比战争更有利。”我见没有反驳的,便又道:“第二,不主张战争并非仅我一人所愿,而是众望所归,诸位可以一看。”我将那日与荨彧询问一位老妪的情景在光影球中展现出来,众人皆有所叹。
我满意地点点头:“第三,我与荨彧仙人……情投意合,他在仙界也算是有地位之人,他个人也不主张仙光大战,如果由他出面调解,和谈的机会便更胜一筹。”众人望望荨彧,一副了然的样子。荨彧点头,儒雅而笑。
岁锦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光:“那么……公主的意思是,那些光界死去的弟兄们白牺牲了?光后的仇不报了?还有……小瞳的死。”
我心中一哽,也陷入悲伤中。
荨彧站起身,扶住我的肩膀,对我笑笑,抬眼对众人道:“诸位能否听我一言。”众人见他器宇不凡,又听说他是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便等他给个说法。
“三万多年前的确是仙界犯下的过错,且这个过错已无法弥补。据我所知,当时发动硝烟的玉帝后来也因后悔而退隐,如今一直是此任玉帝在掌管天界。玉帝曾秘密命我寻找光女,目的就是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两界生灵涂炭。足可见,仙界有诚意与光界冰释前嫌。众长老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应当明白以恨还恨只会积累更多的怨恨。冤冤相报何时了,两界和平才是对死去亡魂真正的祭奠与报答。我想,他们也一定是希望后代得以幸福地繁衍下去。至于小瞳——”荨彧望向岁锦:“他毕竟跟随我多年,我二人主仆一场,我必会想办法收集他的魂魄,让他再入轮回。”
岁锦听罢,感激得热泪盈眶。就连我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而且竟然还有机会能让小瞳重生。
最终,大伙都觉言之有理,纷纷同意和谈。
在荨彧发出书信的第二日,仙界圣旨便传来:诚邀光界韶华公主于次日午时去欢宾殿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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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美满结局
次日。仙界。欢宾殿。
阳光媚好,好景佳日。
我着一身淡紫色华丽细钗礼衣,袖口镶嵌有五彩宝石,半露酥胸,胸前点缀有翡翠玛瑙,发中插有金雀珠花,两边各插三枝钿金镂紫鹃花簪,额前坠一颗珍珠,贵中含娇,华中且妖,盛装出席。
当我出现在大殿之中时,满座无人不惊,无人不叹。
“原来这就是光界韶华公主,果然不凡。”有仙如是云。
“真的是她?明明还是那张脸,变作女子怎会这般动人?”有侍卫如是云。
“哎,早知道,当时就该好好跟她套套近乎,没准……”有人道。
我一路聆听着赞美,微笑着走到玉帝面前,微微颔首道:“吾乃光界韶华公主,幸见仙界玉帝。”我的话说的滴水不露,既表示我的诚意,又彰显我的傲然。
玉帝点点头,微笑道:“韶华公主到访更是我仙界的荣耀!请韶华公主上座。”言罢,他一伸手,我便沿着他的方向坐了下来。
我看见荨彧与其他上仙都坐在下面,委实觉得自己荣耀了一把,硬气了一番。
接下来,我们又寒暄几句便进入和谈正题。总的来说,仙界是十分配合的,不但主动提出仙光两界互通往来,还愿意出面做东,改日邀妖魔两界一道相交。和谈过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只不过——
“不知,韶华公主个人还有何要求?”玉帝目光含笑,似有深意。
我思忖一下,看看坐在下面的荨彧,他正端起酒杯与星宿澈对饮。
我玩心大起,便大声道:“玉帝既然这么说,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本公主看上你们仙界的荨彧上仙,可否将他许配给我,也算是亲上加亲,美事一桩!”
玉帝的笑凝在嘴边,没有了动作。
星宿澈没忍住一口把酒喷了出去,只见对面的酒桌一片水雾四散。
沧汐一脸颓然,紧咬着唇不语。
焱炙锁眉,暗叹这丫头好生刁难!
焱勋一脸不爽。
所有男仙人均是怔住,女仙人皆是扼腕叹息。所有光界长老皆低声笑而不语。
星宿澈回过神来,拍拍荨彧的肩膀道:“你这是要被当做姑娘一般嫁出去了?哎,日后记得有空回娘家看看。”
我一直在观察荨彧的表情。他先是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继而道:“无妨,只要她是我的人就行。”说罢仰头一干而尽,想了想,又道:“何况她本来也已经是我的人。”
此话一落,众人齐刷刷地又把眼光投向我。
荨——彧——!
我在心中把他撕了个稀巴烂!
我回到光界,荨彧竟然也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回来了。他的理由是:“我家重名鸟想你家的目羽妹妹了,所以只好给他们点时间相处。”
我白眼一翻:“都说三日之后我上门娶你,这三天你也好意思赖在我这?”
荨彧邪邪一笑,甚是无耻地道:“早晚是要嫁过来的,也不差这几天。”
夜里。我的寝房。
我一掌拍飞荨彧不老实的爪子,咬牙切齿道:“你今天都不给我面子,让我当众出糗,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让我翻身?嗯?”
荨彧温润一笑:“想翻身?”
“嗯。”我点头。
“那今晚让你在上面。”
“……”
三日后,光界韶华公主与仙界荨彧上神大婚。
喜宴上。
荨彧敬过焱勋一杯酒,低头在他耳边道:“日后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再与你争夺天权了。”他离开的时候,焱勋虽然 并不喜悦被之道破心事,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轻松。
荨彧又敬沧汐一杯酒,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已长大,不必再执着于我的影子之下。放开心,活出你自己。”他离开的瞬间,沧汐眼中掉出泪水,不知是难过还是解脱。
荨彧再敬完星宿澈一杯酒,一回身便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庭院。
看来,我还忘了一个人,荨彧叹道。
苑子鹤立在院中,望着一树的桃花凝神。
“你也来了。”身后响起荨彧的声音。
苑子鹤转身,依旧那般潇洒出尘。“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我必须来。”
荨彧淡笑,摩挲着手上的羊脂扳指:“还不舍得放手吗?”
苑子鹤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但随即便化尽,只留纤尘不染的澄澈:“谁人一生没有一丝留恋?人海中相遇便是缘,但终究是情深缘浅。既是如此,放手便是最好的重生。我只是来这里,与从前的自己道别。”
苑子鹤笑笑,又道:“不过,她若是什么时候落单,我也愿填补空位。”见荨彧脸色铁青,便摇摇头,一边笑一边离开了。
他身后留下一片纷飞的桃花,迷离了谁人的双眸。
洞房中。
荨彧抱着我,一身酒香,仿佛是醉了。
这是我头一次见他喝醉,但是微醺的他,依然那么温润沉稳,绯红的面颊格外想让人有种咬一口的冲动。
他就那样轻柔地抱着我,低声问:“你还未回答我那时到底是否喜欢苑子鹤。”
原来,他仍然在耿耿于怀啊!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呵呵,不过,我喜欢!
我的指尖细细描摹着他细长的眉眼,轻声在他耳畔道:“我当然喜欢子鹤,恐怕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便是他!”
荨彧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神伤。
他搂紧我,道:“我不管,你现在既已选择了我,就不许你再喜欢别人。以前的事,我不追究,我……只要你的现在。”
我笑笑,看着他小兽般用他那修长的大手禁锢我,不由得心疼。
我亲亲他的唇,哄道:“傻瓜,喜欢终究是无法等同于爱的。这世界上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你。”然后我学着他的口气问道:“如何,老家伙,你可满意了?”
荨彧微怔,下一刻便脸贴过来,与我唇齿相依。
隐约中,我听到他说:“终于,你真正地属于我一个人了……”
窗外月色皎洁。
桃花纷飞似雪。
亘古的风在夜色里低语。
仿佛在说:“勺儿,你现在幸福吗?”
<倾界韶华之韶华公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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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1 清竹之心
在踏上成仙之途时,我就十分庆幸前世何德何能可以让自己就此拜托人间的轮回之苦。种什么因,就会得其果。果真如此。
本以为做仙人是传说中的无欲无求,六根清净。可是来到素修斋,经过每日素练仙子和两位仙女姐姐的悉心教导,我发现这里的感觉也似人间。
神仙也有血有肉,神仙也有各自的独特性格体貌,并不似人间中的传说般威严屹立,高尚不可亲近。当然,这些也只是我对人间唯一的一点点残存的记忆了。
素芝姐姐告诉我们,天帝的众多皇子中,有两位皇子还是很受器重的,那二人就是大皇子炎勋与二皇子焱炙。虽然是二人共掌火术,他们兄弟却甚是团结和睦,并且对职责竭尽全力。
我在心里有些佩服焱炙皇子。
其实当素芝姐姐说起焱炙皇子时,身边许多姐妹还沉浸在她口中的美男子荨彧上神的风华事迹之中。没有几人听得进去她后面的这段话,可是我却听得很入迷。美男子有什么的呢?就是素练仙子和素芝姐姐都为之倾倒,我也不会被他有太多的触动。美是美,高强是高强,可他太飘渺,太虚幻,即使看得见却还不是摸不着?少女思春的心,我是不会参与的。
我这样性子冷的一个人,自然还是喜欢热情如火的人。
素芝姐姐说,焱炙皇子是一个甚是有趣的人。他执着起来,就像一头任谁也拉不回来的野牛,张狂而不羁。当然,上面这句话也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
焱炙皇子幼年曾经找太白金星问道,这本是一桩好事。太白金星起初也十分欣慰,觉得焱炙这孩子学而求甚解,成大器指日可待。
可是?当焱炙与他纠缠“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时,太白君就开始捂头无语。
焱炙说:请问太白君,万物果真相生相克?
太白答:不错。三千世界本无穷,生生灵灵皆有他们的庇佑与宿敌。自然平衡,定要仰仗其道法,阴阳得有,黑白乃生。
焱炙想了想,又道:可是业火为何可以盖得过女娲娘娘的大弟子月冷的“寒冰破”?就连他的“翻云覆雨”都没能将逃出来的饕餮兽正法。这又如何解释?
太白金星捋捋胡须,道:那定是月冷的法力还未到火候,业火乃天地间初始便有,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焱炙道: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说明,与其说万物是相生相克,莫不如说是强者生存?留下来的便是强者,被打败的就不再是神话。没有什么克不克,只有强不强。没有生不生,只有——
打住!太白金星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扼杀了焱炙的后半截话语。他那次算见识到为何有人告诉他千万莫要与焱炙有过多的口舌相谈,如今看来的确日此。
可我觉得焱炙皇子的话颇有道理。虽然有一点忤逆的味道,可是他的言论的确说得通。即使是上古传下来的真理也未必就一定要遵守,当有人敢于打破它的时候,真正的真理才会照亮后人行进的路,而不是让年代止步不前。
所以,我是以一种崇拜的心境看待焱炙皇子的。他的执拗与探索精神使我感到一种火热的力量在心中顶沸。
后来我又变了法子地从素兰姐姐口中得知一些焱炙皇子的经历,更觉他的不凡。于是我想,这便是我清竹要寻的主子罢。
我满心欢喜地苦苦修炼,不断地告诉自己,二皇子为人耿直,坚持慎思,我一定要让自己做到最好,让他觉得我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或者哪怕只是小小的侍女。
他火系生猛,我便悉心钻研其法术的奥秘,为的就是博他一视。
别人兀自偷懒时,我从未掉以轻心。别人休息时,我更是争分夺秒。一直到最后要竞选的那天,我都不知原来一个人心里有一个动力就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可是?他的心竟然不在我这里,更准确的说是不在这个点金轩上。我所有的努力换来的都只是他的草草一瞥。他只顾低头琢磨手上的物件,哪怕是身边的大皇子好意想点醒他关注我他也不为所动。
焱炙,你真的是太伤人了!
我不甘心,还想再施技能却被洪公拦住并当即收入门下。
我转身的那一刻,心中便决定放下一切。清竹错爱了人,可是我还是要感谢他让我精进至此。不过,这只是我的决定,我的心哪里肯听。
我以为他的世界无人懂得,也就无人能勾起他的兴趣,既然谁都无法让他眼前一亮,我也算平衡好受一些。可是?他却给了那勺的少年一次机会,赢了便可任选侍主。
这是何等的旷世要求?我不看那东西有多难,就是不解为何他只肯给那个少年一次机会,而视我这个费尽心力只求他能收用的人于无物?上天果然不公!
点金轩一别,我与二皇子有多时再未相见。我也以为不会再相见了。可是?上天终于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个机遇就在天帝大寿之日。
那时,我随洪公来到天巅宫,转了几个角就看到焱炙背对着我们站在通往西南方向的石阶前。我心中有些许翻搅,这一幕也被善心的洪公看到了。他拍拍我,用目光示意我: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洪公带着一行人远去,我缓缓走到焱炙的身旁,颔首道:二皇子,别来无恙。
焱炙转过身,赤色长衫艳丽刺眼,眉心火焰带起了我心中的一股热气。然而他下面的话却把我打入了冰冷的境地。他说:你是谁?我们见过?
当你一直在欣赏着一个人,为他痴,为他嗔,为他尝遍了喜怒哀乐时,蓦然发觉他只是一幅画中的人,永远不会走入你的世界时,你可会有道不尽的悲凉?
你在我心上,我却是你的陌路人。
是时候该放手了,在我最脆弱的时刻。
不错,见或不见过已不重要了。你是执着的,我也是。只是,我执着的是,不能并肩同望,那就相忘两界。
我笑着说:不错,未曾相识。我方才只是和他道好,现在是和你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借清竹的性情诠释一些感情,比如暗恋却得不到回报,比如相遇却终成陌路。不是一切事情都可皆大欢喜,不是所有人物都了无遗憾。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在爱情里成长,体味其真谛。我用我的方式爱你,我做到了,便不会遗憾地撤出,而是全心全意地等待下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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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2 素练之心
第一次看见他,是在素修斋与玉华殿之间的雪神岩上。
那时,我刚刚做执掌素修斋一切事宜的主持不久,对附近的一些环境还不是全部熟悉。曾听闻雪岩是酿造琼浆玉露的好地方。一块巨石矗立于仙界,寸草不生,白雪皑皑。那雪化而又生,芳香可口。那石高而不窄,秃而不寂。
我也有过好奇心,那时便想看看那仙地如何。
其实心中也不是没想过区区一块巨石,上面能有何风景可言。可是真到上面就发现,何止是没有景致可言,简直就似人间的荒地,闭上眼也比看见那画面要强的多。还好,在上面搓搓雪倒是可以解解闷,也算我不白来一趟。毕竟,这巨石甚高,飞上来也费了些功夫,而且我是初掌素修斋,以后或许就没有这般清闲了。
就在我捧起仙雪打算细细观察其形态之时,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惊到了我。
那人说:你是来采集雪水做玉露的?
我顿了片刻,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一身藕色飞雀袍的男子立在我身后,想必也是刚刚到达雪神岩。那人修身长立,木槿紫冠在雪的映衬下闪着光泽,面相俊美异常。
我曾经在受封之时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当时的星宿君就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只是据说仙人的年纪不能从面貌上估量,觉得众人相传他已年事甚高也不见得非虚。还有炎勋和焱炙二位皇子也是仙中翘楚。看守人间与妖界之门的赤兊真君,掌管琅琊山的也回地仙,司职凤凰巢的祁连仙无不仪表堂堂,拥有千百女仙仰慕。
只是这人眉眼实在太过棱角分明,上天就似一个画师,把他精雕细琢,完美得让我错愕又茫然。
我想我是脸红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脸红。我曾经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做着上级吩咐的指令,从来不会因为外人或它事分心。可是这个人让我觉得所有包裹自己的外壳都被透明化一般展现在他眼前。
是的,我不苟言笑,我总是拼命地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是我亲手将自己与这个生活圈子隔离起来,冷漠而淡薄地观望一切。我只负责尽职本分,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我回了回神,低头答道:不是。只是好奇,前来一睹仙石。
那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伸出一只手,只见一道光柱投在他脚旁,四周的雪便都汇集到了他的掌心。他另一只手取出一个酒盏,将雪水注入盏中,又从怀中取出一些仙谷物放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扣上盏盖,便转身离去,连影子也不见。
他就这么消失了?
我的心中突然空了一拍。
我突然觉得刚刚自己所说的话是多么的无趣。或许,我应该问问他是来做什么的。哦,他不正是来采集雪水的吗?我实在是……怎么会乱了方寸呢?
我摇摇头,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不明白为何在遇见那人以后,我的想法与表情都已身不由己地控制不住。
后来,我在天阶藏书院中见到的众画像中,又一次见到了那人的身影。这一次虽然只是人像,但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与翩翩而矗的身姿我是不会忘记的。我看到那画像的旁边赫然落这几个大字:土木总司上神,荨彧。
他就是桓堃荨彧?那个两万岁便能分析朝政民情,三万岁就降服狂性发作的凶兽梼杌,四万岁便便被天帝授予土木管辖权的桓堃荨彧?
我该庆幸自己得以见到这个传奇的上神,还是该与自己初露的情思道一声再见?
是我太过心高,所以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我心动吗?
我凝视着画卷,心中一片苦涩。
人间的春节之时,整个天界也流光溢彩,欢腾热闹,流光飞舞。天巅宫大开准许各路仙人进入拜访。当然也少不了众神欢聚一堂,觥筹交错,宴乐歌舞。
我在欢宾殿外兜兜转转,就是无法进入殿内。明明知道他就在里面,可我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见到他了又能怎样?他还是他,而我会变得再不像我……如果是这样,莫不如当初只是怦然心动,当余震散去,我的世界就会回复宁静,我还是那个沉浸在自己孤独世界的素练。
我凝望着那灿烂的烟花交映,仿佛是我那时初见他的美好。
烟花尤美,为何你的眼中有落寞?一个传声之音进入我的耳膜。我侧首望去,竟然是荨彧站在我身旁。
他出来了!还——又一次主动与我交谈!
我的心像爆竹一般崩开,希望与无措袭上心头。
他竟然读懂了我的眼神与心思。
这个男人的内心何其敏锐而细腻。
闻着他身上浓浓的花酿香气,我低下头不敢让他看见我羞红的脸,喃喃淡道:因为一个人。
荨彧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眸总是差点就让我沉醉其中,移不开视线。他说:因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因为另一个人?
我松开手心,决定勇敢地回望他,答道:既因为是自己孤单一人,也因为是那人不知我对他的倾心。
荨彧点点头,道:那就告诉他罢,任何事或是人还是需要主动争取才会有机会,否则连机会也不会有。
听罢他温切的话语,我的心也缓和起来,我说:那人我在第一次与他邂逅时,便让我无法忘怀。如今,他又一次站在我的面前,还鼓励我说出自己的真心……你说,我现在说完这些,他会如何回复我?
荨彧有些微怔地看着我,玉颜上映着烟花绚丽的彩色。
是你鼓励我说出一切,那么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我想,就在这一刻,好好地放纵一次自己!
荨彧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轻轻问道:我记起你了。只是……我无法想象匆匆的一个照面而已,你竟然——
呵呵,荨彧上神莫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努力地勉力笑笑,又道:我不过也是万千仰慕你的女仙之一,荨彧上仙不必介怀。是时候回素修斋了,素练还要处理很多素人的事务要办,就此别过。
我欠了欠身,转过身,放快脚步向前走。我知道,他一定在目送我远去。因为在我欠身抬头的瞬间,他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怜惜。
荨彧,我不要你的同情。爱上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无关。
原来,你并非众人所说的冷淡疏远,你只是用这种方式去保护一些爱你的人的尊严。
原来,女人与男人终究是不一样。我可以一瞬间爱上你,但你可能一世也不会爱上我。
可是这场赌局,我输得问心无愧。
我输了你,却赢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说清竹那一篇,我是想点出暗恋与错过让人成长,那么素练这一篇,是想诠释出素练的心性很像现代人中一部分女性的群体,她们骨子里渴望爱情,却把自己束缚起来,用所有的事务与保守去压抑自己,泯灭爱情的火焰。可是素练很幸运,她还是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从那一步起,或许可以破茧成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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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3 焱勋之心
从来都不曾觉得这个世界对得起我,父母、兄弟姊妹、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神仙,甚至是这造化我的命运。
我是大皇子没错,可我却并未受到任何优待。
父皇一贯奉行子女一律平等,他对男女尊卑并无界定,所以从始至初,我在他心中就未被当做是最寄予希望的后继者。
我知道,焱炙是个直性子,与我还算亲切,可这不代表他对我全无质疑。倒不是说他会对帝位有所争夺之心,但他在很多其他方面并不认同我。他曾试图阻挠我在殿中只养女侍的作风,甚至我透露一些心中所想,比如父皇对荨彧这个并非本室之人凭何青睐有加,焱炙也对我的观点持否定态度。
我试问,谁人不喜好美色?仙界又如何?我堂堂大皇子,难道连享受这点权利的自由也要被剥夺吗?我只是凭着本心行事,可是比那些感敢想又不敢为的人要强上不知多少。荨彧是个人才,可他到何时都是外人,不姓轩辕,不属皇门。
焱炙说他只是帮理不帮亲,这便是我最无法容忍的迂腐,令他以后注定无法崭露头角的绊脚石。
至于沧汐,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幼稚小孩童,冰冷只是外表,特立独行,不与兄弟姊妹靠拢又一心想着荨彧,便是她令我不屑共谋的原因。
哼,神仙,说白了,不过是有点本领又比人类高级一些的“人类”罢了,他们也有欲望,也有丑陋的一面。他们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们是为求自保自私自利的庸仙。
以父皇为首的天界,就这样克制己欲,安于现状地苟存着。呵,当真不如那五界鼎立之时,光界繁荣与光耀!
想来,那光界不也是被仙界陷害直至破灭与消亡吗?仙界还敢说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所以,不要说我虚伪,我只是懂得学习仙界这种道貌岸然的处世之道罢了,我只是将它的黑化进行到底。
我要在众仙面前树立自己的地位,让他们的狗眼看看,我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我放任焱炙的一意孤行,甚至对于他整日只沉迷于在他的殿中玩耍那套小朋友才会喜欢的小把戏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在父皇面前也一派袒护的角色。焱炙在仙界除却是挂名皇子,火系术还算了得,人人要礼让他三分外,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想法和作为。
哼,那些在仙术上比我强的人,还能有什么压得过我呢?我知道,父皇就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才没让我单独司掌一派,把我与焱炙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绑在一起,美其名曰要我照顾焱炙,兄弟齐心。
哈!上天如此不公,偏生要用仙法权衡人的能力,真真是不开眼!
论心计,论胆识,谁能是我的敌手?论耐力,论执着谁又能技高一筹?
我年年日日卧薪尝胆,在一帮随声附和的仙家面前撑足了场面,对待最不值一提的侍从也谦谦有礼,我为那些资质平平的废材出谋划策,在一干令我无比嫌恶的人当中假装敬佩与青睐。
有谁会知晓,我心中所下的是一盘棋,我看着它们步步为营,各个击破我预想攻下的目标。那种感觉,啧啧,仿佛是在建造一片我轩辕炎勋的理想世界。
到那时,所有的人心都归向我,所有的事态都不得不由我控局,甚至仙界没有了我炎勋就无法运转,哈,到那时,一个仙界无非就是囊中之物罢了。
但是!
king我还是无法预料到的是,父皇竟然把寻找光女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了荨彧那厮,我好恨!交给元老级的上仙也就算了,荨彧他比我还要年轻,难道区区一个土木司仙就能担负起此等非同小可的任务?
我不服,凭什么他那种甚少发言的人却得父皇垂青?(庄生:那是因为人家说话做事都是切中要害呗~)凭什么他荨彧才初出茅庐就引得众仙吹捧?(庄生:诶,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嘛~)凭什么沧汐那个傻女人要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庄生:呃?不然爱你啊?偷笑。。)一个逝仙的遗孤罢了,也能咸鱼翻身,是有多么的荒诞!
令荨彧这条咸鱼翻腾得更甚也是我唯一发现他也有破绽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小勺子。
这个女人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庄生:我勒个去,只有小人才会觉得别人都是小人~~),诡计多端,善用心机。
她魅惑荨彧为她作坚实的后盾,以防天界捉拿她之时没有退路。她前头把我骗得团团转,用那种恶心的天真骗我会为我效力,结果却反咬我一口,联合荨彧几欲拆我的台!
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竟然就让这个女人悉数改变了走向!可我却不知,是该痛恨她还是该感谢她。
仙光之界兵戈间接因她未能触动,荨彧随之因私放光女并与之结姻而立了头等功。小勺子又以韶华公主的身份在夜宴上公然宣称是她娶他嫁。虽然很荒唐,但却让荨彧全身而退了,甚至一点余地也不留。嫁者,随侣而行也。他答应了,便从此无法触及仙界再多的地位与荣耀,他的仙界生涯之巅也就到此终结。
然而,他的回答简约而坚定。我听到他的回答时,头脑已是一片空白。
他就这么放弃了?
为了她?
难道相互利用也会有情感可言?难道他们之间是真爱?难道……
难道我炎勋杜少岁月以来放在心上的对手竟这么离去,仿佛未曾当我是对手一般?
……
我恍然间觉得心头的一片角落空空荡荡。虽然只是一片角落,却让我一时间有了许久都未有过的失措感。
是的,荨彧与韶华成亲的那夜,他短短几句话便道破了我们之间封尘许久的隔阂。这的确能消除几丝我对她的厌恶,不过……
呵,他就能保证永不踏入仙界的权利范围?我已经经不起变数的洗礼,厌倦也乏味了这些事态急转的演变。
不过哪怕是暂时失去一个强劲的对手也可以让我为之一喜。虽然我在他们的身上耗费了太多的心力,但他们双双的撤退,着实令我一振。
哼,荨彧,没有了你,仙界也不会那么好夺,恐怕你不会不知晓罢……
作者有话要说:炎勋的内心世界很黑暗,腹黑倒谈不上,因为他还不够沉着与冷静。他偏激而又独断地看待这个世界,可以说活得既疲乏又扭曲。快乐之类的词汇,注定这辈子与他无缘。庄生想,世间也会有他这样的人存在吧!嘲笑着众生,却又走不出自己的套子(契诃夫:《套中人》),悲惨而决绝地孤军奋战下去……诶,还是开阔一点活着比较惬意,你们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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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传 飛殺命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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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前传
在浩瀚的世界之中,有五界并立,互相牵制与生息。
人界,凡尘缱绻。仙界,逍遥快活。魔界,谁与争锋。妖界,邪狞妩媚。
还有一个地方,便是鲜为人知的光界。
光界,掌握世界之时与光。它摒弃了永恒的孤独与决然,它让五界之生灵拥有光明,也令企图长生者不再对长生之术有任何奢望。
我们的故事便起始于这位光界新一任领袖——光后,韶华。
这个曾经游历人、光、仙三界的传奇女子经历过重重历练,终是偷走仙界的第一美男子桓堃荨彧上仙的芳心,并抱得美人归。而且哦,是韶华把荨彧明媒正娶地从仙界娶回光界的。
于是乎,你一定可以猜想得到,我们这位新一代光后,抛开相貌定是女中凤凰不谈,必然是一个出奇制胜又任何人也无法揣度出她下一步棋会走到哪里去的人。咳咳,直白点说呢?就是鬼点子忒多,想一出是一出。
而我们的女主角——飞兮,也就是被这位拍脑袋便定方案的主子给坑害到凡间去的。
哎!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她也躲不过啊!飞兮可是个品性纯良,想法简单又在仙界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小仙人一枚,当然,还是由天界目羽鸟幻化而来的。不过,既然主子让这么办,她就一定会硬着头皮去凡间走一遭!
但其实呢?她也对主子的命令着实是无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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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韶隐兮现
仙界。荨彧故居,玉华殿。
首次在婚后随夫君回到两人住过的玉华殿,韶华自觉自己对夫君甚是开明。
毕竟是她娶他,所以能否回仙界,也就是荨彧的娘家,还要她说的算。这没过几天她便主动提出要二人自光界回乡看看,荨彧竟然是没有任何态度。她说什么?他都照做,以前对她的种种霸道与打压几乎荡然无存,委实令韶华的婚后蜜月欣喜不已,女人翻身把歌唱啊!
韶华理理广袖,从殿中四处望了一望,好似在找什么人。不一会儿,便踱回到饮茶的荨彧身边,倾身附到他耳旁,距离虽近声音倒不小道:“荨彧,是不是你的重目鸟重锦又带着我的目羽鸟飞兮出去撒欢儿去了?!”
荨彧抬头,细长迷人的眉眼朝韶华一弯,唇边扬起一个妩媚的弧度,极富磁性的声音流出:“没有你我,你的便是我的,我的都是你的。”
他见韶华两眼一白,显然是觉得他听话的重点不对劲,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拥她入怀,不疾不徐地道:“他们都是年轻人,兮儿不过是几千年的兽雏,看着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重锦也只有一万多年的道行,既然都是年纪轻轻,不让他们玩耍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何况,你那时在我手底下也没多让我省心过不是?”
韶华一听,不乐意了,捉住荨彧弧线有致的下巴,假嗔道:“哟,怎么,你是在埋怨我当时真是给你填大麻烦了是不?你一个堂堂上仙差点就因为我身败名裂了是不?”
荨彧笑着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岂敢,岂敢。能得韶华大人已是我荨彧三生有幸,又怎会有所抱怨!”他替她理理她挡在眼前的发丝,又道:“重锦很是喜欢飞兮,这话我在你我大战之日便说与你过。给他们一点独处的时间,不是很好吗?”
韶华一听,似乎想到些什么?嘴一撇:“小锦喜欢兮儿我知道,但我看得出兮儿那丫头现在还理解不到那个层面上,或者说——她中意的人不是重锦。”
“哦?”荨彧头一偏:“那会是谁?”
韶华两手轻轻一拍荨彧的脸,咬牙切齿道:“当、然、是、你,我的丰神俊朗完美无瑕又让我提心吊胆,怕有朝一日被沧汐那厮夺走的桓堃荨彧夫君大人!”
荨彧一怔,继而无所谓道:“我怎么没有发现。”
韶华再次飞过去一记白眼,道:“笑话,你当然没发现!你什么时候注意过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痴痴地关注你?你从来都是只关注自己关注的,做自己的想做的事,其它一切对你而言都是模糊甚至是无视屏蔽的!”
荨彧点点头,反问道:“哦。那你就理所当然地不必担心你担心的事会发生,不是吗?我关注什么?喜欢做什么?你最清楚,不是吗?”
听他这么一问,韶华想了想,嘿嘿一笑:“嗯……也对哦。”她腼腆地搂住他的脖颈,亲昵道:“夫君,你总是喜欢把一些甜言蜜语用一副讲大道理的姿态讲出来,真是浪费我的脑细胞。不过呢?我就喜欢你这种调调!”
荨彧没被她的糖衣炮弹所蒙蔽,心中想起一些事,便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正因为关注,所以我前日打听后得知,大前天苑子鹤邀你去了舞鹤林。”他话音一落,韶华的动作便僵了一下。
他叹口气,道:“须知。虽然你我已是夫妇,但你与苑子鹤的种种过往却不可磨灭。我相信你的心在我这里,可他对你——”
“那什么……夫君。”韶华立马打断他的话,自他怀中坐起来,正色道:“你觉不觉得我是从随你去了一趟人间后,思想才变得成熟了许多?”
荨彧皱眉,思考片刻,道:“貌似是罢。”
韶华一拍手,欢颜道:“所以呀,人要想成长皆需历练!你看兮儿,她就是被我从小到大宠坏的。她没真正经历过什么磨难,总是养尊处优在光界,那就一定不会心智成熟起来。其实呢……”她摸摸嘴角,荨彧见状便心中了然她定是有什么如意算盘在打了。
“其实呢?我知道兮儿对你无非是小女孩的少女情怀,只是对你盲目地仰慕崇拜。所以为了她的将来着想,我决定放她去人间一行,既是增长对事理的明晰度,也是给她一个阅人的机会,让她不要总是处在萌芽状态。待她心如明镜,再回来与小锦相处,不是更好?也算是对小锦公平一些,免得他一片深情得不到回应。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韶华言毕,深出一口气。
荨彧顿了顿,斟酌道:“你的想法倒是勉强能通过,只是兮儿除却在飞行与观察敌人时有优势,其他的仙法并不精湛,人间又藏有一些越来越多的妖魔,不知其善恶,只怕……”
韶华知道荨彧担心飞兮独自一人去人间的安危。毕竟兮儿是她的坐骑,她当然也不会忍心让她就那么手无寸铁地就离开。
念及此,韶华道:“不必担心,我自会交予她一样贴身法宝。倒是巧了,她若是有能力把这件法宝的事情一并办妥了,我对星宿君赠予我的封印玄珠不慎摔碎一事也好有个交代。”
荨彧听罢,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韶华所说的那件法宝其实并非常物,飞兮能否驾驭得了它先不谈,单是办这件关于法宝的事情就委实难为了飞兮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了。
不过荨彧也只是担心片刻,因为他知晓韶华也不见得是当真要把如此重的任务交给她。去人间历练一番也是无妨的,事情无论成败,韶华也一定会让她回来。
然而,这一次,荨彧却猜错了。
飞兮满头大汗地刚从天巅宫回来,一听有侍女禀报韶华让她去后院,便又匆匆忙忙往后院去。
今日,重锦哥哥带她去了天巅宫逛逛,着实让她见识了不少,那上方悬挂的地图很是令她赞叹。她觉得,光界的宫中也应该有这样的地图,至少对于像她这样的路痴来说,若是光界也放出消息建造这样的地图,那绝对是一个福音。
她擦擦汗,只见桃林里,主子韶华正站在一棵硕大粗壮的老桃树下,闭目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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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飛殺之轮
飞兮一边走,一边心想:看来主子已然一半为光人,一半是天仙了。仙界的那些修习与法术主子都没有舍弃。飞兮琢磨着,明日可以让重锦哥哥带她去主子待过的素修斋再走走,兴许她也能体验一把修仙者的乐趣呢!
想到这儿,飞兮捂着小嘴轻笑几声,跑到韶华面前,貌似毕恭毕敬道:“主子,您找兮儿什么事啊?”
韶华睁开眼,望着这个脸蛋红扑扑,衣衫红彤彤的少女,头上两个馒头发髻上,两簇朱红色的鹅绒迎风飞颤,好不惹人怜爱。
她摇摇头,洋装板起脸道:“哎,又出去和小锦野啦?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就没见你成熟稳重一点。”
飞兮瘪瘪嘴,走到韶华面前抱住她的衣袖道:“主子,兮儿平时都很听话的,今日是头回儿来天界,那么多好玩的,眼睛都看花了,就没顾上时辰……主子,下回兮儿一定提前跟您汇报,早早地回来,不让主子担心!”
韶华瞧瞧她那水汪汪的眸子,泄了气。“算了,也没什么大碍。”她替飞兮拂去身上的花瓣,继而道:“我找你,是想让你去人间办一件事。”
“什么?”飞兮歪着头,神情惊讶。“主子,我没听错吧?您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难道您的意思是,想让兮儿一个人去人界啊!”
韶华颔首:“正是如此。此去一行,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把遗失在人间的四神兽之影找回来,便可回归。不过,这说困难也确实需要费一番周章。因为四兽究竟遗落到哪里,确是不知。”
飞兮挠挠头,表情颇为痛苦道:“主子,都怪兮儿当时贪玩,不小心打破了星宿君在您新婚之时赠予的封印玄珠,把星宿君封印在里面的四大神兽的影子放了出来。可是……您后来不是说不再追究了嘛,怎么这会儿又要寻来?再说,人间那么大,我又实在是没有什么本领,如何才能找到他们?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天了,也就是说他们在人间已经生活了几十年,四兽会不会已经寄宿在人类当中了呢?”
“的确很有可能!”韶华眨眨眼承认,复又补充道:“也或者……他们未必就只化成人。毕竟,仙、妖、魔三界的生灵也时常有在那里定居的……嗯,不过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让你去人间闯荡一番,学着成长起来。这寻兽影一事,不过也是个引子。”
飞兮一听,顿时张大眼睛,一种莫名的恐惧袭入心头。
她知道,自己向来不够懂事,处事不够主子分毫的机谨,韶华又比较纵容她,所以平日里她都不是很在乎修为。飞兮觉得,只要自己懂得用这双翅膀带着主子驰骋在任何主子想去的地方,自己就算实现价值,幸福又满足了。
可就在此刻,韶华交给她办的事情,要她独自前行,这着实令她慌乱起来。因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独自生活的经验,她路痴,她健忘,她单纯不谙世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对即将奉行的任务茫然不知所措,又何况是去人界——那个她从来没涉及过的领域。
听说,人类没有仙术和光术之类的法力,但他们的智慧却足以武装起来,化为无形的力量让其他四界不容小觑。人界的炎、黄二帝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且至今二老都仍是五界之中不朽的传奇。
韶华自怀中取出一柄钢轮,看起来像是武器。“把这个带上,它会协助你找回四兽之影。”
飞兮从韶华手中接过钢轮,仔细端详起来。
整个轮子直径不足三寸,外围有微小的锯齿,向里一圈有八个相同间隔镂空的小口,中间有一面盘,盘上划分为四个区域,上面刻有十分精巧的纹路,定睛一看便会发现那盘上四个区域内刻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四兽虽栩栩如生,只是没有颜色的痕迹,纹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各自背景色为青、白、赤和蓝色构成,四色交相掩映,颇有煞气。正中心有一枚指针,朝向为东。
韶华放慢语速,耐心说与她听:“此轮为‘飛殺’轮,曾用来降服压制过真正的天界四大神兽。所以,此轮十分有灵性,它现如今在你手中,便不仅可以掌控四大神兽影子的位置并收回它们,而且……还能联系到你未来的命运。”
“连我的命运也会被掌控?”飞兮低头小心地抚摸着轮盘。
“正是。它会与你心意相通,随你的心意而行。‘飛殺’轮跟随你越久,越会与你契合。它掌控着你,你也就把握着它。所以,即使真正找到四兽,最终能否成功,你个人也是关键的决定因素。”
“这样啊……”飞兮点点头,又有些疑惑道:“那这‘飛殺’轮我该如何操纵?”
“‘飛殺’轮对你来说,既可以作为武器护你安危,又可作表盘指引方向,也可为你呈装你收获的影子。”
韶华伸出食指指向指针,继续解说道:“现在此指针指向东,对应青龙。这也就表明,你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在人界的东方。当你寻到青龙,让他见到‘飛殺’轮,便可使其重获记忆,获悉自己的身份。此时青龙会要求你帮他完成一个愿望,你便一定要想尽办法助他完成。这个过程,你可以在经过他的同意后以此轮施展‘迴梦’,进入他曾经发生过的情境中。当你助青龙心愿达成,他手臂上的封印便会长至手腕,人也会一并进入轮中。飛殺’轮的指针便会改动,随之开启下一个方向。”
飞兮努力地记下韶华说的话,小心地把“飛殺”轮捧到怀里,瞬间觉得它似有千金重。
韶华拍拍她的头,微笑道:“好啦!作什么那般紧张?你去了便会明白,人界其实要比仙界有趣得多。自己一个人习惯之后,也会知道无拘无束的日子有多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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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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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见成痴思安危
飞兮好似没回过来神,轻声问:“主子,如果那些影子没有愿望要实现,怎么办?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永远也无法完成任务?”
韶华顿了顿,好似回忆起一些往事,转过身去,目光投向遍野的万花丛,幽幽道:“这你大可放心,凡是去过凡尘的人……都一定会有愿望很想实现的,你去了,便会知晓。请使用访问本站。”
风吹动着韶华鹅黄的衣袂,整个人遗世独立。她的眼神中已然有一场场过往重现出来,那一段段纠葛,终究成为她心底无法释怀的角落。
飞兮望着韶华的背影,默默不语。
她不知道明日的她是否还能见到天界的太阳。心中虽然无奈又惴惴不安,但飞兮对于主子的决定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主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她所能做的,便是勇往直前迎接新鲜又艰巨挑战,她这样想着,手中的力道又紧了紧。
桃花飞扬如海,随着两个女子的心事卷至天边又倾洒下来,落英缤纷。
半日的功夫,韶华便传授了飞兮“迴梦”与“飛殺”轮作为武器的方法。于是次日天界的清晨,飞兮便被韶华一人送出南天门,启程往人间。
飞兮心中除却些许的担惊,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她最敬仰的荨彧主子没来送行,她也就听不到他那些温柔又中肯的指点与嘱咐;就连最疼她的重锦哥哥随她一同前往罢,或许那样,她就不必害怕了。
不对,不能这样想,飞兮摇摇头,甫甫自己的胸脯: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飞兮一定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让大伙都为我骄傲!
刚想到这里,飞兮已然走过渡仙桥,停在一扇门前。
通过这里,便是人界了吧?
宸星殿。
“星宿君,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把韶华主子送你的光球借我一用?”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男子立在星宿澈身旁,声音有着不同于平时的恳切与严肃。
星宿澈侧过身抖抖银袖,道:“借给你作什么,让你拿去偷看飞兮在人界过得如何?”
重锦紧跟其后,走到他一侧道:“我这是在关心她啊!她一个毛头小丫头,独自一人去人界寻兽影,这,这简直是为难人!我当时若是知道这件事,是断然不会放她一人单独离去的!”
星宿澈瞅瞅他,啧啧,这孩子不理智的时候还真不多见。他拍拍重锦的肩膀,不着急不着慌地道:“荨彧和韶华既然双双同意,就证明他们的此番决定也实属用心良苦。别告诉我你以前没去妖界历练过,没经历过一段血雨腥风。”
重锦听星宿君谈起自己的往事,心中多少有点明白过来。
星宿澈又道:“韶华让她去人界已是为她选择了一条最为好走的修行之路,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永远让她活在你们的庇佑下不成?须知,那样做才是害了她。飞兮小丫头的悟性跟她主子很像,虽然没有韶华聪明机灵,看着傻傻笨笨的,有时还偷懒,不过真学起东西来倒也有模有样,委实迅速。”
重锦虽然有点了解了飞兮独行人间已是非发生不可的事实,但心中仍旧放不下这份牵挂。
从荨彧主子与韶华主子一战时,他便一眼望见了韶华身下的飞兮。他二人还是坐骑的形态,他是重明鸟,而她是目羽鸟。那个时候,他便觉得他们两个无比相配,正如他们的主人一般。
所以当他跟随主子住进光界时,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可以与飞兮妹妹朝夕相对,带她去有趣的地方游玩,与她讲故事,哄她开心。这大概就是喜欢罢,即便是日日相见也会在深夜里偶尔有所挂念。
他喜欢她的无暇笑容,喜欢她的憨厚愚钝,喜欢她的天真善良。她是他想捧在手心中的小雏菊,他希望她可以只为他一人静静地绽放。
可是,现在的他,明知道她去了人界——一个她从未历经过的地方,却无能为力,心中便如在火中炙烤一般焦急难耐。两位主子都下了死令,不许他私自下凡寻飞兮,否则惩罚飞兮滞留人界。
这样的命令真是再绝不过了。
惩罚他可以,但是重锦决不愿让飞兮受到半丝伤害。于是,他只能默默不语,坐在玉椅上,心中惴惴不安。
星宿澈看着这个晚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
重锦这孩子,平日里与他主子荨彧还真是两样,荨彧是偶尔的小幽默,触发便能寒人彻骨(庄生:您老那意思是说我们小彧说的都是冷笑话?),重锦却是大幽默,风趣爽朗,做事雷厉风行,从容又不拘小节。不过,本是优点却成为了致命伤,他重锦在飞兮丫头心目中的印象一定也是个好好哥哥,顶多是玩耍的小伙伴、好哥们,即便他单独为她收起了棱角,放下了身段,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献给她,她这个迟钝的孩子也无法发现他的一片痴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知这流水何时开窍?呵呵,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悟罢。
不过,星宿澈多少有些可怜这个痴情的小伙子。毕竟,谁又没年轻过呢?
念及此,他一愣,心里泛起了嘀咕:莫非自己已经老了?也知道开始慨叹岁月的美好与沧桑了?
星宿澈摸摸光洁的下颌,不觉苦笑,继而对重锦道:“好了小锦,不要整日愁眉苦脸的,看得星宿君我很是不爽。星宿君答应你,会时常留意飞兮在人界的动态。若是她遇到什么不测,我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如何?”
重锦眼光一亮,瞬间回复到往日的神采。他握住星宿澈的双臂,兴奋地大声道:“真的?星宿君此话当真!”
星宿澈无奈地点点头,懒得再理睬这个开心到爆炸的疯子。
这边飞兮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了出去。
令飞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刚跨过去,没留神,一个不小心,脚下睬了个空。
瞬息间,她便身子一沉,双脚朝下,极速坠了下去。
飞兮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摩擦着人间的空气,下降得比在天界和光界还要迅猛,这导致她在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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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雪衣阁主翩若鸿
然而,她凭借着本能,终是展开了自己的翅膀,变身成目羽鸟,在几欲落在一座楼阁之顶时,及时翻转身体,悬空中打了个旋,改变了着落位置,平稳地落到了那座楼旁的树林中。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飞兮腿一软,身体刚一落定便化回人形,跌坐在地上。
好险!
方才那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让她七魂失了六魄。
飞兮如何也不会想到,初到人界自己竟然是这副模样登场,真是羞死了!
还好,落到树林中,一定不会有人看到……等等!真的没有人看到?
飞兮抬起头张望一番后,放下心来。嗯,的确没有人看见……
“你是从哪里来的?”身后响起一声男音,清澈干净,虽是疑问却好似在说家常,语气中并没有丝毫的惊异。
飞兮先是一僵,继而慌忙起身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人一身雪白长袍,白靴纤尘不染,象牙折扇合拢握在手中,好整以暇地在不远处望着她。
“我……我……”飞兮急的直跳脚,却恨舌头打了卷,如何也解释不出什么。她手里卷着衣边,楚楚可怜地望着那人。
他该不会是旁观到她一系列坠落的过程了罢!飞兮打心眼里里觉得自己人间一行的首发日着实失败……
那雪衣人凝视她许久,似要上前一步与她对话,但闻匆忙脚步声自那高阁附近传来。
一个着灰色布衣的中年人跑过来,一边还气喘吁吁:“阁主——阁主——!大事不妙啊!阚凤阁着火啦!”
“什么!”雪衣人扶住那中年人的肩膀,沉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中年人弓起腰想吸口气,却又怕耽误时辰,连忙慌张道:“方才不知是从哪里坠落的鬼火,一下点着了阁顶!属下们都在紧急救火呢!”
未待那人把话说完,雪衣人便几个箭步,以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消失在林中。
不过飞兮却已然听全了内容。她担心,莫不是刚刚自己鲁莽跌入人间,情急之下没掌握好身体中的能量,极速坠落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出火花造成了火灾?
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飞兮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如今可倒好,她犯的事情又何止是麻烦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飞兮便沿着雪衣人闪去的路飞奔而去。
她经过那中年人时,中年人正抬头打量她,表情有些许迷惑。
当飞兮来到阚凤阁前时,便见一片熊熊烈火在阁顶的最上层翻涌。火势借着风力,有渐渐向西下方走的趋势,情形十分严峻。
阁前有上百名着统一藏青色服装的男仆,来来回回拿着桶救火,但似乎并未起到甚大的作用。
由于这楼阁地处清静之地,所以附近方圆百里并未看见住家。她正前方较远处是一群人如蚂蚁一般在匆匆忙碌,而她身后却空无一人。
而且,飞兮才发现,这楼阁与附近的建筑相比,简直如霸主一般屹立在那里,十分伟岸壮观。可是……
不行,不能因着自己的错误就这么毁了别人的家园!
飞兮一咬唇,静静地从掌心涌起一股清泉,笔直注入天际。
人群都忙着救急,没有人注意到她那边的举动。
不消一刻钟,那阚凤楼的上空,便聚起一层乌云,顷刻间下起了暴雨。
忙活的人片刻都停下来呆愣住了。
有人反应过来,摸摸脸上干净的水珠,看看自己半湿的衣衫,再望望天际,抛下水桶,振臂大声高呼道:“哦——!老天下雨啦!阚凤阁保住啦!”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欢呼起来,许多人站在一层之上,向下望去,口中喊着:“阁主,快看,大火被天雨熄灭啦!”
与此同时,飞兮才注意到在她的正前方,阚凤阁下,方才的白衣人立在那里,望向阁顶的天际。
那雪衣人向那群人点点头,又望向其它方向的上空。
糟了!这人一定是发现端倪了!她的灵力有限,只能聚齐一小片乌云在局部降雨。所以,看那人的举动,应当是发现这个奇怪的现象了。
飞兮一咬牙,还未来得及收手,便看到那雪衣人转过身发现了她。
或许是之前距离太远,又或许是当时自己情急,所以到了此刻时,飞兮才看清那人的相貌。
男子似是弱冠之龄,半泼墨发高高束起,半把散落肩胛,一支白玉环扣在发际,与雪衣相得益彰。他面色白皙却无任何病态之感,棱角分明中透着高贵又柔和的睿智,眉黛如远山,唇朱如玫瑰,黝黑深邃的一双桃花眼泛起迷人的色泽,却似是在揣度与剖析着她。那人腰间系着一块血色之玉,尽显华贵与不凡。
原来,这人长得竟如此俊美,飞兮心中感慨,那人长相与身姿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怎么瞧都觉得舒坦。他的美与荨彧上仙的美虽不同,但同样有种距离与神秘感,让人若直视他的眼睛便会身陷其囹圄。
就在飞兮怔忡间,那人蹙了下眉,彻底打断了她的观赏。
看来他是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了罢。飞兮收起手势,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想告诉那雪衣人,一定要为她保密。
既然横竖要被人类发现自己并非凡人,那就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她刚一张口,脑中便天旋地转开来,眼前一黑,身体便不听话地倒了下去。
最后的一瞥,飞兮看到的是那人错愕继而又欲上前扶住她的身影。
那片白影,宛若神祗。
“这姑娘长得还真水灵啊!你看她的皮肤,又白又嫩,都快滴出水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哎,你可别上去摸!要是把人家吵醒了,小心阁主责罚你!”另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刚才那个声音旁边传来。
“怎么会呢,阁主何时处罚过我们?咱们阁主不仅人帅得没话说,头脑精明得没话说,就连人品也好得没话说哈!”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骄傲。
“你呀,早就告诉你多读点书,你说你除了这点匮乏的词还会什么?没听阁主吩咐过吗,这可是咱们阁主的恩人,不可怠慢了!”那个温婉的声音提醒道。
“恩人?她看起来也就跟我一般大,一个小女孩弱弱的,能帮得上咱们阁主什么忙?难不成两天前的大火是她救的不成?真是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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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外飞仙落凡尘
“这你就不懂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人不可貌相,或许这姑娘的身份特殊,比如是某个府上的千金,又或者她武艺高强也说不定……然后这姑娘出手救了咱们阁主一命。”
“啊?你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点罢!”清脆的声音怀疑得陡然高了八度。
“嘘――!都告诉你小声点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温婉的声音略带责备。
“切,我怎么没出来。”清脆的声音立刻小许多,却仍是难掩惊异。
飞兮似乎躺在一处十分柔软的床上,隐约能闻到空气中安魂香的味道。她的神智似乎并未聚拢,她只是试图睁开眼看看刚才说话的两个女子是何人。
“糟了,还是被你吵醒了!”那个温婉的女子发现了飞兮手指在微动,忙上前俯身探视飞兮。
只见飞兮眼神迷离的望着来人,却不言语。
那女子眉眼清秀,透露出几丝担心,“姑娘,我们吵到你了,实在是抱歉。”
自她身后又探出个小脑袋,那人圆脸大眼,好不活泼。她朝飞兮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哈,弄醒你了!”
飞兮的意识仍是涣散,看看两人,便又合上眼沉睡过去。
“呼――!好险呀,我当是她要兴师问罪呢,闹了半天是假醒!要真是什么千金,咱们可还真惹不起。”圆脸女子说道。
清秀女子为飞兮掖好被脚,抬眼看她。“你说这姑娘是不是睡得太久了点?眼看太阳快落山,她就算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亥时。人间,阚凤阁三层,卧房。
室内烛火摇曳,上好的白蜡微微自焰心周围溢出。室内陈设讲究,一应俱全。一名年轻女子躺在淡粉色的床帐内,呼吸均匀,睫毛微卷。
未过多时,那少女轻轻翻了个身,嘴中发出“咝――”的一声,紧接着便似吃痛般哀嚎。“天啊,胳膊麻死了!”
少女坐起身,摇摇双臂,渐渐感觉整条胳膊终于又回复知觉,一股股的酥麻占据着她的臂膀。
飞兮缓了缓神,发现自己被一面帷帐与外界阻隔开,只能看见一张床铺的空间。锦衾华缎,都是上好的用料。她伸手拉开帘幛,望见对面桌上有一壶水,壶口不时地还腾起缕缕水汽。
本能地一觉喉头发紧,飞兮未来得及穿鞋,便走上前去,端起水壶往旁边的杯中倾倒。水尚未注满,她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咦,这水温正好,竟然不凉不烫。飞兮连连喝了几杯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顿时精神饱满起来,四肢也自如些许。
正当她轻轻用衣袖擦擦嘴角,满足地舒口气时,靠窗的方向便响起熟悉的男音:“你醒了?”
飞兮吓了一跳,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看向窗边。
只见那男子正是阚凤阁的阁主。
此人坐在窗户附近的木椅上,一袭雪袍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光芒。他望着她,点了一下头,算是示意问好。
飞兮眨眨眼睛,试探地问:“请问公子,我这是在哪里?”
雪衣人答道:“自然是阚凤阁。”
“可是……”飞兮感到疑惑。
“可是你想问,不是起火了吗?”雪衣人把她的疑问接了过去。
“的确是失火,但因本阁在打造之时便是招揽名人巧匠并用上等的材料修建而成,所以才避免了烧毁的危险。不过,”血衣男子优雅地起身,微微颔首道:“还是要多亏姑娘的出手相助,白洛轩替全阁上下感谢姑娘!”
飞兮连忙上前摆摆手,“不用谢的,真的不用谢我!你……白公子方才不是也都看到我是从天而降的吗?而且你又亲眼目睹我集水灭火的全过程……”飞兮想,做人要诚实,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还是全都交代出来罢。
“所以……其实我不是人类。”飞兮惴惴道。
白洛轩思考顷刻,答道:“这在下倒也猜到了。只是,姑娘突然说出身世的目的是……”
“哦,我的意思是说,我从仙界来,初次到人间不熟悉道路,不慎从天上掉了下来。谁知下落的速度太快,也没控制好仙力燃起火来,竟然把你的楼阁点着了……我……”
飞兮看看白洛轩,只见他一副了然的表情,却并无怒意,登时心下愧意横生。
“我当时真的是情急之下,也没看到脚下的火苗流窜到白公子的楼顶上,便使力落到附近的树林里了……我若是知道,断然不会这么做的!所以,白公子你不必感谢我,此事因我而起,必然就要由我来解决。”
白洛轩凝望着飞兮。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性情耿直,把所有的实情毫不隐晦地告知于他,令他始料未及。本来,明明可以将错就错,承一个大恩情,她却坚持把真相说出来,足见其真诚与质朴。
他见她有些局促的模样,面颊绯红,如做了错事的孩子,不由心上一软,道:“姑娘不必自责,你也说三天前你那是情急时刻,自然无法控制。就算你落到楼顶,恐怕也就不仅有火势那么简单了,说不准楼顶也要被你塌出一个洞来。所以无论如何,白某还是应当答谢姑娘才是!”
听白洛轩一说,飞兮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白公子真是善解人意。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还敢要你的答谢呢!”她挠挠头,道:“那个,白公子,你方才说‘三天前’?!”
白洛轩莞尔,点点头,“不错,姑娘已经在此房中睡了三日。我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过来坐坐,着人备好暖水,待你起身后饮用。”
“哦,这样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飞兮想,一定是自己当时耗力过度,才导致昏厥过去。
哎,真是丢死人了!
自己在昏迷时听到的两名女子的谈话,想来也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顿时觉得白洛轩确实不仅人长得俊逸不凡,就连内心也是一副菩萨心肠。那个声音清脆的姑娘,评价得十分到位。
白洛轩见飞兮凝神,便道:“哦,对了。白某方才不请自入,还望姑娘见谅。在下只是担心夜太深,仆人都已歇息,担心姑娘此时醒来没有人照看,所以就独自进房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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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柔情公子还恩情
飞兮一听,觉得显然白洛轩是以为她担心他进她房间不妥,连忙道:“不碍事的,公子不放心我,很是令我感动,哪里会介怀,再说我们那里是不会太过在意这些礼节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哦,对,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飞兮。”
白洛轩点点头,细心地瞥到她脚下未着寸缕,便道:“飞兮姑娘,我扶你先到床上躺着罢,你这样可是会着凉的。”
飞兮闻声看看自己的脚还暴露在空气中,顿时脸上红晕愈加艳丽。她知道其实在仙界和光界不会太在乎这些,可是来到人家,内心仿佛也有了转变,况且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那般美丽的人,她觉得,委实不好在那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邋遢和粗心。她倒不求美人有多喜欢她,但求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也算是不给仙光两界摸黑。
嗯,飞兮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多少还是懂得什么叫矜持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飞兮单脚一蹦三跳地落回床上,拍拍脚心似有若无的灰尘,钻入了被窝。呃,还是被窝里暖和!
白洛轩笑着摇摇头,道:“飞兮姑娘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会吩咐人为你准备早点送到你房中。”
“哦,谢谢白公子,麻烦你了。”飞兮感激道。
“不必客气,姑娘安心休息,在下告辞。”白洛轩说完,点了下头,便推门而去。
房中烛火被关门的风吹散一瞬,便又汇聚成一簇,依旧安静地跳动着。
飞兮放下床帐,一时之间有些睡不着。
她想,如果说从天上那般不优雅地坠入凡尘是她的不幸,把人家的房子点着是大大的不幸,那么她遇上白洛轩这样通情达理又温文尔雅之人便是大大的幸运了!
有人可以从容淡定地接受她这个天上来客,还不计较她的“作乱”,又为她准备房间和食物,她是何其满足哦!看来白洛轩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的有距离感呢!
她又想,虽然自己在人间庆幸的时候加起来不足半日,但明日不管怎样,都该是时候动身出发了。她希望自己能早日找到四兽之影,早点回去见到自己的亲人。
想到这儿,飞兮摸摸怀里。
咦?她的“飛殺”轮哪里去了!
飞兮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着的是一套白色的里衣,胸前什么也没找到。
难道轮盘被他们放置起来了?
嗯,一定是。
飞兮定定神,决定还是早早休息,明日取回“飛殺”轮就离开。
———————
次日清晨。
飞兮整理好衣物,梳洗一番后,便准备出门。刚一推开门,便看见白洛轩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白洛轩面上一怔,继而道:“飞兮姑娘,你这是打算随白某去大厅用餐?”
飞兮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白公子。飞兮不打算再在白公子的阁中继续叨扰。我想早日出发,完成主子交下来的使命。”
而事实却是,飞兮从未吃过人间的食物,就连天界的仙粮都很少吃,白洛轩差人准备的饭菜滋味要是不好,她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了?
不吃吧,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吃吧,万一是给自己找罪受那多划不来。
她还是习惯吃主子送给她的天蚕荷包里装的米米果,吃一颗就能精神几天。何况,她本就是幼年在仙界生长,后来来到光界做了主子的坐骑,所以体质与仙人很相似,进一点食物便足矣。
白洛轩问道:“飞兮姑娘为何如此匆忙,不知在下可否略尽绵力,也算回报你的恩情。”
飞兮感到很难为情,这个好看的白洛轩,人怎么好得跟个圣人一般?那,既然他是个好人,又知晓了她的身份,告诉他也无妨罢!
其实,打心眼里,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想让白洛轩帮忙的,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确实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完成任务。但是,白洛轩毕竟是个凡人,也很有可能他对这件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何必把他牵扯进来呢。
哎,算了,就当是找一个人排遣一下抑郁与苦闷也好!
飞兮凑到白洛轩面前,低声道:“白公子,你要是想听故事,咱们就进来说话。”
白洛轩一笑,点了点头。
——————
飞兮的卧房中。
白洛轩手持一柄玉扇,一下一下地轻敲另一只手的手心,慢慢地停了下来。
“据飞兮姑娘所说,只有找到传说中的神兽之影,完成他们各自的心愿,方可开启整盘‘飛殺’轮,送你回天界。”白洛轩分析道。
“不错。哎——”飞兮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架起自己的小脸郁闷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说出来以后,你一定感到很不可思议,对吧?”
白洛轩展开扇子轻轻摇了几下,道:“惊讶的确是有,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咦?”这回轮到飞兮惊讶起来。“白公子不会觉得此事处理起来十分棘手吗?”
白洛轩笑笑,一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带起一丝妩媚,令飞兮有些为之怔忪。
“事情还未开始,飞兮姑娘就把自己难住了?”白洛轩“唰”地合拢扇子,又道:“其实事情的思路正如白某方才所说的那样,很清晰明确。姑娘又有‘飛殺’轮在手,其实也未必有多困难。”
“谢谢白公子一番宽慰的话,我还是很感激的。”飞兮直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白洛轩思索片刻,道:“不妨如此。近来阁中繁琐事务已一并告一段落,在下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都处于悠闲状态。不如,此行让在下陪同姑娘你一同前往。也算是还姑娘恩义。”
飞兮一听,顿时愣住。
白洛轩竟然主动提出要帮忙!
“那个……白公子。”飞兮拉过椅子离白洛轩坐近些,表情严肃道:“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实在是没有什么需要再还给我的了。此行,那个,不说凶险吧,也诚然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主子说过,那四兽之影说不定还寄身在人间的妖魔身上。我……实在是不想把你也搭进去……虽然……虽然我其实是很想有个人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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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凤阁一出踏征程
飞兮一边说着,声音也渐渐弱下来。请使用访问本站。她知道自己说出最后半句话时有多么的没出息,前面的大义凛然都瞬间化为了灰烬。可是她心中真的就是如此矛盾,如此纠结啊!
白洛轩见她低着头,手不自在的卷着桌帘上的穗子,不由俯身侧首看她。
“飞兮姑娘?”他问道。
飞兮抬起头,听话地望向他。
白洛轩一笑,说道:“没有什么搭不搭进去一说。此行其实纯属白某自己想出门换换新鲜空气,才拿报恩做个幌子,谁料飞兮姑娘如此正直坦率,实在是令在下无从借口了。索性,便是在下也想出门去各地走走,正好与飞兮姑娘作伴,可好?”
飞兮用探寻的目光望着白洛轩,只见他一副坦然的模样,迎视她的目光。
飞兮的心已被动摇了大半,可是……
“可是白公子,‘飛殺’轮虽厉害,但我的灵力实在是有限,我怕我无法护你周全——”
“不必担心。”白洛轩打住她的话语,宽慰道。“凡人又如何?白某的武功自认还算过得去,这阚凤阁也是——进来!鬼鬼祟祟地在外偷听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白洛轩话锋陡然一转,直指门外。
门外果然有一个小巧的黑影。
那人推门而入,端着喷香的饭菜走了进来,朝白洛轩吐吐舌头。此人,正是飞兮第一次昏昏沉沉醒来见到的圆脸女子。
香喷的饭菜?飞兮想着,或许人界的饭菜也很好吃呢!思考间,她便咽了一口口水。
那女子放下饭菜,立在白洛轩身边。
白洛轩却并未看她,摇起白扇,幽幽道:“说罢,霓裳。总共都听见什么了。”
叫作“霓裳”的侍女毕恭毕敬地答道:“就听见阁主说,阁主的武功自认还算过得去,这阚凤阁也是——”霓裳顿了顿,忽然俯身到飞兮身旁,道:“我们阁主何止是武功还算过得去啊!那简直就是登峰造极了,姑娘你懂吗?这么说吧,”霓裳咂吧一下嘴道:“阁主在江湖上的武功排名第二,而第一的便是武林盟主崔化雨老先生。其实我觉得阁主本该是第一的,只是作为晚辈便让位给崔盟主而已,对吧,阁主!”
霓裳激动地说完,很满意飞兮瞠目结舌的表情,美滋滋地看着白洛轩。
白洛轩微微敛容,望向霓裳,继而失笑道:“你啊,成日里跟羽衣在一起,如何也没见你学到羽衣三分的沉稳,看来我也应当把你放出去修炼修炼。”
霓裳登时闭住嘴,寻思了一番,又忍不住对飞兮道:“我再说一句话,就一句!咱们阚凤阁可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情报总署。小到平民百姓,大到朝廷上下,所有信息无不了如指掌。飞兮姑娘,”霓裳微微一笑,“你若是与我们阁主成了朋友,那算是捡到一块大宝啦!”
霓裳说完,看看白洛轩的眼神,便嘿嘿一笑,“阁主,我把你的那份也端来了,那就不耽误你们进餐,慢用!”说罢,便退了出去。
白洛轩无奈道:“姑娘莫要见笑,这丫头被我惯得不像话,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飞兮缓过神来,摆摆手,“不妨事的。原来白公子是如此厉害的人物,飞兮实在是有幸至极!之前我所说的话,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其实并无贬低之意。”
白洛轩会意地点点头,道:“白某明白姑娘的意思。其实方才霓裳不说,在下也会将自己的身份告知飞兮姑娘,只是,没她说的那般夸张而已。白某只是希望,飞兮姑娘不必担心在下的安危,并且在下会责令下面查寻你要找的人以及有关他的信息。”
飞兮心中感激得一塌糊涂。白洛轩的出现简直就是拯救了她的世界!
本以为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踏上征程,谁知,却柳暗花明起来。
飞兮点点头,笑出两个酒窝,兴奋道:“谢谢你,白公子!”
既是只有白洛轩一人知晓飞兮的身份,那么此行便果真只有他们二人。霓裳和羽衣两个贴身丫鬟虽然都十分舍不得阁主就这么只身随一个小姑娘离开,但主子的命令还是不敢不从啊。
为保时间起见,白洛轩选了两匹快马,简单地带上几套衣服和银两,将“飛殺”轮和天蚕荷包交还给飞兮,当日便与她一同出发了。
直到走出阚凤阁,飞兮的心中都在翻涌着。
她初到人间,便结识了如此肝胆相照的朋友,这让她着实觉得,人间其实很美好,人类其实很好客!
一切仿佛如一场梦一般。
那么,前方的路是否也会如梦一般,如真似幻?
飞兮虽然不晓得,然而心中的胆怯却已渐渐远去,余下的是希望与对未知的未来的新鲜感与探索之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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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鄂州明镜美绝伦
事实上,飞兮并不会骑马。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又怎么可能会呢?充其量是韶华乘着她四处游走还差不多。不过,当飞兮学着白洛轩的动作翻上马背时便发现……这感觉还不赖嘛!
嘿嘿,终于也能亲自感受一下凌驾的心情,真真是十分惬意的。飞兮拉拉缰绳,拍拍马颈子,心中甚是有成就感。
白洛轩照顾飞兮是女儿家,担心她初来乍到承受不了颠簸之苦,特意放慢马速,让飞兮的马紧随其后。
刚开始飞兮还有些吃力,毕竟也没接触过马,可是又怕白洛轩笑话她什么都不会还敢出来闯人间的江湖,于是集中精力,观察白洛轩的行动,努力学习骑术。
正如星宿君所说,只须一盏茶的功夫,飞兮与身下的马便似有了默契一般奔腾如潮,畅通无比。
白洛轩似乎也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亦步亦趋地稳健起来,于是他轻吼一声,带着身下的枣红马奔驰得更为迅速。
只见两匹良驹并驾齐驱,额前各有一黑一白的条纹状鬃毛,蹄下生风,哒哒踏过平原,向东行驶而去。
鄂州,明镜村。
“飞兮姑娘,到这里已是鄂州,眼下便是明镜村。”白洛轩牵过她的马说道。
飞兮一边听闻白洛轩的话,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飛殺”轮。轮上的指针轻微摇摆,方向直指村子的另一头。
“可是有何发现?”白洛轩问。
“嗯,”飞兮抬起头,兴奋道:“看来我们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白洛轩欣慰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沿着指针的方向继续前行罢。”
飞兮刚欲回答,身旁便走来一位花信之龄的妇女。
妇女上前搭讪道:“看二位的一身装束,应当不是本地人吧?”
飞兮礼貌地点点头,答道:“是。”
女人笑眯眯地拉住飞兮道:“喝,看看这位小姑娘长得多水灵,这小红衣袍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喜庆!旁边这位公子——”
女人瞧向白洛轩不由得一愣,脸上染了半边飞霞,“这位公子更是好看……”女子似乎觉得这样形容男人并不贴切,便连忙改口道:“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兄妹,对,兄妹!实在是长得好生俊俏,让咱们村子里的人也算是开眼界咯!”妇女说完便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
飞兮小脸微红,忙辩白道:“这位大姐,我与白公子并非兄妹,您莫要说笑了……”
飞兮想,白洛轩是何其尊贵之人,她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并且还能成为他的血亲。她是仙光两界的神兽没错,但也不过是只幼兽而已啊。哎,她要是真成为他的妹妹,必然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她眼光飘向白洛轩,只见他对着那位大姐微微含笑,并未多言。
对面一声口哨声引来对面人的视线。一个比那妇女还年长一些的男人调侃道:“王嫂子,这回马屁看来是没拍到正地方咯!”他说完笑笑,转身进入铁匠铺。
王嫂子扬起胳膊,对着那人的背影嗔骂道:“你个歪脖子,干你的活去吧,管那么多闲事!”说完还不忘白上一眼,便转身嘿嘿一笑,又道:“别听那劳什子之类的鬼话,两位既然来到明镜村,不如挑一面咱们村里最出名的铜镜带着吧!”言罢,她便推搡着飞兮往身后的屋里去。
飞兮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王嫂子。我对镜子没有什么——”
“既然是来访,飞兮,我们不如就进去看看,毕竟出来一趟也确实应当深入体验一番风土人情,也不枉我们一路跋山涉水走此一遭。”白洛轩自她身后道。
飞兮被白洛轩一声“飞兮”叫得顿时没有后退的力道,直接就被王嫂子推入进“王家镜坊”。(庄生:这孩纸抵抗力一定是负数。。)王嫂子把自家儿子叫出来,让他接过白洛轩手中的缰绳,把马牵到一旁,自己对白洛轩道:“公子,快里面请!”
进入小坊,空间并不大,瞬间便可一览无余。然而,当飞兮看到三方横放的的柜台前,一面面大小不一、做工精美的铜镜时,便心生好奇。
王嫂子一边跟随她走动,一边讲解道:“我们店可是这里制造铜镜中品质最好,种类最全的一家老字号店了。”
她见飞兮拾起的那枚铜镜,便言:“小姑娘,你手里拿的是双剑镜,这双剑刻的可是西周时期最有名的‘紫霜青电’,预示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啊!”
“哦,”飞兮看了看便放下手中的,又拿起另一枚较大的铜镜,正面照人比方才那枚更加清晰,背面雕有一男一女,双手相携。
王嫂子又道:“这个是牛郎织女镜。我们家工匠在里面加上些少许锡物质,整个镜面的黄色就更显浅淡了。怎么样,姑娘可是喜欢?”
飞兮左看右看,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罢。”
这么些镜子,看看倒好,新鲜又有趣,但是她可没什么想法买一个把玩,她又很少照镜子,这几日随白洛轩投宿的客栈里都备有这些基本物品,实在没有买的必要。
王嫂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压低声音道:“姑娘到底是不喜欢这些镜子,还是担心你家相公不给你买啊?”
见飞兮不明所以,王嫂子便朝白洛轩的方向努努嘴。
飞兮瞧去,不由一惊,又怕白洛轩听见,努力放小音量,道:“王嫂子你误会了!白公子不是我相公,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王嫂子一脸不信,又道:“哟,你看你净挑些带有成双成对的镜子看,还说不是?不是有传说吗,夫妻将一面镜子分成两半各自珍藏,来生便还是夫妻,取意‘破镜重圆’。你们既不是兄妹,这个英俊小哥又叫你‘飞兮’,难道他不是你的相公,你不是他的……小妾?”
天——啊——!飞兮顿时无语,觉得王嫂子的确是会察言观色,只是这想象力实在是……
她急得小脸通红,握着镜子的手微微汗湿。
正当两人相持之时,白洛轩的声音自右侧展台响起:“飞兮,来看看这面镜子如何?”
飞兮闻声像是有人朝她抛来救命稻草一般,侧过身走到白洛轩身边,忙接过镜子观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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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遗镜传情结兄妹
这枚铜镜小巧玲珑,只有掌心大小,镜面微白,较之刚才手中拿的镜子,映得人更为清晰一些。请使用访问本站。她再看看背面,一只凤凰展翅而飞,四周纷飞着几颗珍珠,光亮润泽。那火焰自下方燎至整个镜子的一周,纹理相当精细。
“这便是凤凰姐姐浴火重生罢。”飞兮抚摸着那只凤凰,心中想起儿时听说的关于凤凰的故事,虽然无缘得见那一刹那的芳华,但每次有机会见到凤凰时,目光中总会有无尽的崇拜与艳羡。
一旁的白洛轩望着飞兮的举动,不知在思考什么。
王嫂子仍不罢休,继续上前夸道:“白公子真是好眼力,这飞凤镜可是我家那口子的杰作!不仅做工一流,而且这上面的珍珠是我们鄂州出了名的上等货。别看这镜子看着小,用着可是不小!”她从飞兮手中拿过镜子,距离很近地照向飞兮道:“如何,是不是照得到全副面孔?”
飞兮刚才并未注意这些,这回再往镜中一瞧,果然,能看得到自己乌黑的两个包包发髻上环着两撮红鹅绒,细黑的长眉,杏眼桃腮,瓜子脸,樱桃唇,下面是一段同面容一样雪白的颈子。
“就要这枚飞凤镜,王大嫂帮我们包起来罢。”白洛轩落下决定。
飞兮望向白洛轩,又瞅瞅王嫂子,问道:“那个,这面镜子多少钱啊?”
王大嫂眼睛一转,笑眯眯道:“不多,才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飞兮惊道。
她当初临行前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人间的一两银子足够买一石多的大米,而这位王大嫂出口就要她五两银子,再好的镜子充其量也就是个镜子嘛,也太黑了点好吧?
飞兮果断放下飞凤镜,道:“算了,我们不要了。白公子,咱们还是走吧!”
王大嫂一听此话,心道是这姑娘是个小抠省钱的主,刚想让步便听到一旁的白洛轩道:“无妨,既是飞兮喜欢,那就让白某买下来送给你罢。”语毕,便从怀中取出银子交给了王大嫂。
王大嫂接过银子,眼里冒的都是金光,登时大脑短了路。
出了王家镜坊,飞兮犹豫着想说什么。
白洛轩牵来两匹马,朝她招招手。
“怎么,镜子不合心意?”白洛轩问她。
“不是!”飞兮连忙回答。“只是……白公子送我的镜子太贵重了,那个王嫂子一看就是在揩油,你还一口答应下来,这让我很过意不去。”
“哦,这样啊。”白洛轩假装思索片刻,笑道:“这有什么打紧,千金难买‘你喜欢’,不是吗?银子不就是用来花的,这点钱白某还是出得起的。”
听白洛轩如此洒脱一言,飞兮双手把镜子捧在怀中,就如对待“飛殺”轮一般珍视。她抬起头,微红着脸,双眸似滴出水般注视着他,道:“谢谢你,白公子,我……很喜欢!”
白洛轩心中一柔,笑如清渠,“喜欢就好,不要管王大嫂的那番铜镜传说,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你,都听见我们的谈话啦?”飞兮瞪大眼,原来白公子都知道了。
“嗯,不才白某的听觉比较灵敏。”白洛轩答道。
飞兮顿时脸更红了,好似煮熟的螃蟹一般。
白洛轩莞尔道:“都说了,不用介怀。既然你我以后要朝夕相伴,不如不必再客套,我以后就唤你‘飞兮’,你就叫我——”他想了想,道:“洛轩哥哥罢。以后我便如兄长一般的身份与你同行,如何?”
飞兮当然是开心得不得了,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她便真的得到一个哥哥,而且还是一个不凡的凡人!
飞兮的心里,甜得似装满了蜜糖,美滋滋的。
“送你这个飞凤镜,是想激励你。即使飞兮是目羽而不是凤凰,也要活出你独有的一份自信来,不羡慕他人,做真实的自己。”白洛轩温柔地点醒她。
飞兮忽然觉得白洛轩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他竟然似仙人一般看穿她的懦弱与胆怯。她在摩挲镜子的时候,他便想到要这样鼓励她了罢!
她的心融化成一滩水,一种莫名的激动在当中翻卷狂涌。
艳阳下,一个一身雪衣的俊逸男子与一名红衣鲜活的小巧女子相互对视,街边的人无不侧目打量一番,然后心中赞叹一下男子的清秀与女子的娇柔。
已是未时,两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家设施还算齐全的客栈,把马寄存在那里,便沿着“飛殺”轮的指针继续向东寻找青龙之影。
寻至村的另一头村口处,指针忽然不停地旋转起来,飞兮与白洛轩相对一视,便在一家粥铺停了下来。
未几,一个着淡青色短衫的白皙少年,手里拎着一提水壶和包好的泛着隐隐热气的包裹自粥铺中走出,与此同时“飛殺”轮的指针瞬间停息,指向这名少年。
少年出了门口,便匆忙地往村外走去,并未看到二人。
飞兮急忙想上前拉住他,却被身后的白洛轩按住肩膀。
她一回头,只见白洛轩微微俯首离她近一些,道:“看他行色匆匆,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还是跟着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飞兮点点头,回身迅速跟了上去。
淡青衣衫的少年一路经过一片荒郊野外,转一个弯便来到一个破庙前,消失不见。
“走,进去看看。”白洛轩用扇子敲敲掌心道。
两人放轻脚步,来至破庙门口,只见那少年蹲下身,扶起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又昏睡不醒的人,拨开壶盖,试了下水温,便喂那个人喝水。少年口中还轻声道:“少爷,醒醒,喝点水吧!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饮水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是会垮的!”
少年怀里的人没有动,双眼紧闭,脸上有些微的灰尘。然而他的衣服虽然凌乱,但布料却是上等质地,而且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有一丝生气。
少年看看他的手,毫不犹豫,饮下一大口水,捧起怀中人的头,嘴唇附上那人的,一点一点地将水渡到那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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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傲骄青龙美少年
有几股水流自两人相贴的口中渗出,两人的喉结部位都在一前一后地翻动着。请使用访问本站。不一会,那少年口中所喊的“少爷”便左手攥住少年后背上的衣衫,右手捉住他的衣襟,嘴中大口大口地汲取着。
飞兮倒抽一口气,用手捂住了嘴。不知为何,明明知晓那少年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可是那场面总让她觉得有些羞赧。她微微瞟了一眼白洛轩,想知道他是何反应。
只见白洛轩远山眉微微隆起,目光凝视着二人。
难道说,洛轩哥哥与她的感觉是一致的?飞兮这样想着。
这边,少年接连喂上**次水,怀里的人才轻轻放开他,瘫了下去。
少年抬起“少爷”的下颌,一只手用袖口替他擦去脸庞的水渍,另一只手用袖口替他擦擦脸上的灰尘,动作舒缓而细腻。
只见怀中人发丝被整理到后面,同样白净的面孔显露出来,只是稍稍泛红,许是被布料摩擦所致,毕竟那少年的服饰衣料十分普通,一身装束也很像下人。
飞兮挪开手,忍不住对白洛轩问道:“洛轩哥哥,这人看来似乎并非意志那么坚定啊。”
岂料,庙里的少年听到了声音,扭头道:“什么人!”语气充满了警戒。
飞兮一惊,看白洛轩,白洛轩点了一下头。
飞兮上前一步,正色道:“青龙,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说罢,她自怀中取出“飛殺”轮,面盘正对少年。
只见“飛殺”轮所对青龙纹路忽地闪现青光,少年的瞳孔由墨色转为深绿色。他双手扶住头,状似因受了什么刺激而两眼紧闭。
一阵风带起少年细碎的留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少年瞬间睁开双眼,此时两人便看清了那少年的整副容貌。
白皙清瘦的一张脸,水润的眸子,红唇因那人方才吮吸水时过于用力而微微肿胀着,再看那额头与眉毛,真真是“螓首蛾眉”!
飞兮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词使用在夸赞女儿家身上的,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美少年,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辞藻来形容了。
而那少年的眼神已由刚刚的惶恐与警觉转变得淡然又若无其事。
他轻吸一口气,镇定道:“你们是来带我回去的?”
飞兮点头,“正是。我还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然后就带你离开。”
少年状似不经意间地低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冷笑道:“言外之意,我若是没有心愿,你们就无法捉走我了?”
飞兮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
哎,她担心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早早地在碰上第一个影子时就发生了!悲剧啊!
美少年嘴角一启,讥笑道:“那你们不用白忙活了,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没有什么愿望,若说有,也是永远留在人间,怎样,你能帮我办到吗?”
“你——”飞兮有些生气,觉得这青龙十分乖剌邪狞,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她留。
白洛轩一直凝神倾听两人的谈话,观察少年的举动与神色,思索一番后,走上前来,拍拍飞兮的肩膀,以示莫要动气,继而对少年道:“青龙,你来人间已有多时,也算是拥有大半个凡人之心,对凡尘有所执着,想来是可以理解的。然则,你就当真没有急需解决的事情缠身,或是没有渴望让一些人或事重新完好起来?比如——”
白洛轩目光扫过躺着的人,淡淡道:“他。”
少年身体一震,表情不再镇定,双拳紧握,回头望望那人熟睡却已然眉头紧皱的脸庞,气息有些不稳。
“听你方才唤他‘少爷’,再看他衣着华贵,想必算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奈何沦落至此,这当中一定有隐情。”白洛轩又道。
此时,地上的人轻轻动了动,口中呢喃着什么,身体蜷缩起来。
飞兮试图仔细聆听那人的呓语,好像似唤着“爹……娘……”,一会儿那人又嚷道:“狗官,你不得好死!放开我……你放开我!”
少年闻声,松开拳头,扶起地上的人儿,不顾那人的挣扎,紧紧地将他搂在怀中,拍拍他的背道:“少爷,别怕,有小夕在你身边守护你,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的!少爷,你要振作起来……”话中竟有了一丝哽咽。
飞兮见此一幕,心下不免也有些伤怀。
白洛轩道:“小夕,你好生再仔细想想,当真觉得你独自一人留下就能帮他做些什么吗?”
飞兮也劝慰青龙:“你既然那么在乎你家少爷,就不应该只是这样在破庙里风餐露宿。你以为这样的相守相伴就能唤回他的意志吗?”
小夕抬头,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飞兮道:“难道你会有办法不成?”
飞兮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道:“不试试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合我们三人之力,也好过你如此这般。”
小夕有些莫名,白洛轩眼梢微挑。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帮你。不为别的,就为你对自家主子的忠诚!大道理我不会说,但我飞兮也是有主子的人,主仆情深,这份情谊我还是懂的。”
白洛轩一怔,没想到飞兮竟然会无条件地帮青龙!他本以为这丫头是想一步一步循循善诱青龙能主动求助于他们,却未曾想飞兮会放下“飛殺”轮的任务就主动相助。
她,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白洛轩心中如此又下了个结论。
小夕望着飞兮,眼神由开始的不屑强硬慢慢转柔,他抱着怀里的人的手紧了紧,道:“你若是可以帮助少爷重振凌家,我就……答应跟随你回仙界!”
飞兮一怔,明白过来以后面露喜色。
白洛轩展开玉扇,点头含笑。
她竟然就这么让青龙心甘情愿地请求帮忙,丫头果然有一套!
安置好凌凖,小夕又为他铺了厚厚的稻草,才示意与二人去外面谈话。
此时已是申时未过,酉时将近,夕阳渐染,天边是黄红相间的色调,和谐地晕染开来。
三人在一棵茂盛的老榆树下席地而坐,“飛殺”轮上青龙一格微微泛着淡淡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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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两小无猜莫相离
“小夕,如果你想让我们帮你,就一定要配合我启动‘飛殺’轮的迴梦模式,这样我才能看得到你们曾经发生的种种过往以及所有涉及到的人和物。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飞兮坐在小夕的正对面道。
“可以。你说罢,我照做就是。”小夕平静道。
“好。”飞兮道,“现在把手放在轮盘上,闭上双眼,放松身心。”语毕,她也将一只手放在轮盘之上,口中默念一段咒语。
少顷,一阵风从轮中迸出,三人衣衫与发丝皆被带起。白洛轩一直注视着二人的行为,缄默不语。
风渐渐转弱,只见飞兮与小夕的眼皮轻颤,似是进入了迴梦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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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夕,快点,跟上!”一个着淡黄色短袍的男童回过身朝身后另一个着淡青色短衫的小童扬扬手,喊道。然后,前面的那个男童便转身继续往小山包上爬。
那淡青衫的小童擦擦额上的汗,道:“少爷,上面太陡,你慢着点!要不,咱们还是不要爬了!犯不着为了一朵奇怪的花冒险。”
飞兮就站在他们附近,然而两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得见她的。
这个是小夕,那个便定然是凌凖了,飞兮想。
凌凖回头又瞅一眼小夕,稚嫩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小山包虽陡峭,但并不高。凌凖专找凹进去的地方登,待确定已踩实之后,才迈出下一脚。就这样,一会儿的工夫,便爬到了山顶。他手往一朵紫色的串状小花一伸,再一掐,整支花便被他握在手中。
小凌凖挥挥手中的花,叫道:“小夕,快看,这花多漂亮!”
小夕仰头看他,凌凖身后的阳光有些许灼眼,他只好一只手扒住附近的石块,一只手盖在额前,眯眼瞧他,可是却依然看不清。
“这不是薰衣草吗?”飞兮脱口而出。这种花十分馥郁,种上一小片便香气浓浓,舒心畅气,所以在仙界和光界都有这些花的领域。
哎,这大概就是童趣罢。飞兮怎么回想也不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不过那些毕竟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你等着,我下去给你看。”小凌凖小心地从山包上缓缓滑下来,也不管泥土把身上弄得有多脏。
等他着落在平地上,他便去瞧小小夕,“你也下来呀,还停在半山腰上干嘛!”
只见小小夕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煞白,他颤抖着身体道:“少、少爷,我、我害怕……我一往下看就头晕。”
小凌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道:“你呀,胆子跟人一样小!那你闭上眼睛,慢慢地往下滑。”
小小夕试着闭上眼,却还是不敢放开手。
“嗨!我就在你正下方,别怕,往下来,有我接着你呢!”小凌凖跑到下面伸手做好准备。
小小夕一咬牙松开手,笔直地往下出溜过去,迎面与小凌凖撞了个满怀。凌凖扶起他,安慰道:“好了,安全啦!你睁开眼睛看看这花,好不好看?”
小夕闻声睁眼一瞧,再揉一揉,“嗯,真的很好看呢!”此花生有细细的叶子,低调却贵气的紫色花穗饱满可爱。他把鼻子贴过去嗅了嗅,笑得很开心,“少爷,这香味可真好闻!”
小凌凖美美地一笑,眼仁一转道:“你看你胆子这么脆弱,长得也像个小姑娘,这花就送给你吧!”说完,他把薰衣草别在了小小夕的耳际,还很欣赏地看了又看,道:“嗯,美花配佳人,甚好,哈哈!”
小夕听了他这番话又摸摸头上的花,脸上荡起绯红,想拿下花又怕凌凖不允,踌躇道:“少爷,小夕胆子虽小,可我毕竟是男儿,花带给你看看就好,现在摘下来行不行?”
小凌凖笑容一敛,“不好。”继而又咧开嘴,露出满口的白牙,“嘿嘿,走,随少爷我回家去!”他一边说,一边伸胳膊架在小夕的肩上,搂着他往山的反方向而去。
“少爷……”小小夕苦苦哀求着。
“你要是一路听话,少爷我就让你进庄前摘掉。”小凌凖狡猾道。
于是,两个孩童,一主一仆,像亲兄弟一般搂扶着趁着夕阳踏上回家的小路。咳咳,虽然其中一个并不觉得这场景有多美好,甚至心中还有些苦不堪言。
凌凖还真是能欺负小夕,可是又好像很呵护他的样子。飞兮望着小哥俩的背影,摇摇头无奈地笑着。
忽然间,画面破碎开来,连带着飞兮整个人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飞兮甫定情绪,稳住身形。未过多时,人已到了一户人家前。她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凌家庄。
飞兮刚要抬脚进门,就听身后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还伴随着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飞兮立即灵敏地一闪身,便避开二人。
听主子说过,迴梦中,虽然场景中的人无法看到你,但你的身体是可以与他们触碰的。还好,飞兮谨记着韶华的教诲。
她一直跟在两人身旁,随他们进入大院。
女子清灵可人,用犹如珍馐落入玉盘之声道:“哥,今天工部尚书罗大人家的千金琼英姑娘都不知道看着你笑了多少次呢,我猜,她定是中意于你!也难怪,谁让我家哥哥生的如此仪表不凡,赛过潘安呢!”
棱角刚毅又确有几分俊美的男子道:“凌珑你就贫罢,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这样,换了是爹娘,姑娘家家的看你还敢不敢说话这么没有分寸。”
“哎!我怎么没有分寸啦,我不过是戳中事实,直指主题——怎么样,哥,你对人家罗姑娘感觉也还不错吧?这以后要是攀上了亲家,咱们凌家势必要更上一层楼哦……”
男子轻笑,摇摇头打断她的兀自猜测,“你别再胡说了,我与罗姑娘是朋友,她的直率性格倒与你有几分相似,所以接触下来便觉有似曾相识之感。”
“哦——似、曾、相、识。”凌珑拖长声音,朝她亲爱的兄长挤挤眼睛,笑道:“好嘛,大哥自己都不上心,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当个太监干着急。我呢,得当个乖乖女,这就去爹娘那边请安,要不咱们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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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年少郎情勿相忘
凌凖隔着窗子望向自己房中的朦胧烛光,道:“你过去罢,我随后就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凌珑也瞟了眼凌凖的窗子,“好罢,果然还是你的好兄弟小夕比爹娘重要呢!”她点点头,往正堂走去。
凌凖似有些无奈,也没说什么,摸摸鼻子便往自己的卧房进。
飞兮一路跟随,她的身体穿过房门,走进一方宽敞的居室,拐个弯往室内一瞧,便发现有人着里衣睡在凌凖的床上,此人正是样貌初现成熟的小夕。
这应该是凌凖的房间没错,而且室外还挂着“凖”的字样,可是……小夕怎么会睡在凌凖的床上?他,不是只是个侍童吗?飞兮有些不明所以。
榻边的凌凖轻轻俯下身子,伸手把小夕脚下翻起的棉被盖好,便起身想去熄灭烛火。
小夕动了动,睁开眼睛看见凌凖归来,便撑起身子道:“主子,你回来了。”像是一种习惯一样,他一边起身去拿榻旁椅子上的藏青侍服,一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床已温好了,这回又不小心睡过去了,下回一定注意!呵呵。”
凌凖闻罢转身望去,烛火下,鹰一般的双眸隐隐倒映着一身白衫的消瘦少年。
“不用,你就睡在这儿罢,小时候也没少一起睡。我去跟爹娘问个安再回来。”凌凖道。
凌凖走后,小夕有些愣神,手中的衣服不知道是穿还是不穿。
他三岁进凌庄做凌凖的侍童,伺候少爷已有十一年又三个月,他对凌凖言听计从,他与他的关系比对其他人亲近不知多少。老爷和夫人也一直待他不错,认可他的勤恳与对凌凖的忠诚。凌凖七岁的时候夫人便下令再不许二人每夜同房而寝,说是他们已非童孩,有些礼数还是要守的。于是,小夕便不再三天两头地被凌凖拉到他被窝讲鬼故事、斗蛐蛐了,而仅仅是在这样的冷秋与冬季为他暖床,再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而今,凌凖说他可以今夜睡在这里,这让他有点找回了孩提时惬意又开怀的日子。
其实,渐渐长大的小夕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只是感觉与凌凖的相处没有以前那般亲昵了。也难怪,凌凖出身官宦世家,自他五岁起,老爷便请名师来为他授课,天文地理,文学古今,朝务要纲,他都要有所涉猎,而且要逐渐精益求精。
而他,小夕,只能坐在外面,随时等待传话,否则不可以随意进入房门,以免让凌凖分心,也避免仆人偷听朝政之事。然而即便如此,小夕还是要很仔细地听那屋内一点半点的课业内容,不为别的,为的只是可以与少爷的话题更近一些。
小夕日渐发现,凌凖的个头越来越高,原本两个人也没差多少,如今,少爷要比他高出半头有余,他低头望着他的时候总让他觉得少爷像是在看那个他平日里修习的木人桩一样。
除却身高上出现的落差,便是这心灵上的共鸣也减少许多。以前的凌凖,在所有下人里唯独对他一人好没错,可是也没少欺负他。
凌凖半夜里爬他床上装鬼吓唬他,把他吓的直抽搭;小河边游泳洗澡的时候,他还偷偷把他的衣服藏到后面的小树林儿里,然后一副无辜又不知情的样子,害的小夕只好闭上眼睛一咬牙,豁出去一般光着小屁股准备上岸,结果凌凖那厮哈哈大笑了一番后,就把衣服还给了他,还告诫他说:不准随随便便在公众场合给别人看,你那白皙的小身板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听到没?
你看你看,小夕多可怜!
不仅这些,还有呃!
凌凖拉着小夕去九里坡,说那里的黑天星又大又好吃,采了一溜十三招,好不容易攒了一大捧用衣服兜着,没成想凌凖突然爆出一句:啊,你肩膀上有好大一坨蜘蛛!于是,小夕炸了锅,跳起来也不管掉落在地又被他踩得稀巴烂的黑星星了,使劲用手扑打肩膀,口中还直呜咽。这还不是更悲惨的,更悲惨的是他跳了几步撞到了一棵树上,后背疼得发麻之时,就见凌凖一副恐惧的表情说:小夕……快,快跑……你好像,撞到马蜂窝啦!
……
哎,后面的情况,自然是小夕身负重伤,后背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手上也都是红包。没良心的小少爷终于也有点良心了,有些懊悔地亲自给他上药呢!
小夕清楚地记得,当时凌凖表情十分严肃认真,还有那么点愧疚,他上药的动作很轻,一边吹还一边问他疼不疼。他望着凌凖鼓起腮帮的样子,看着他为他心疼的神情,自己心里竟然除了感动以外,没有一丝怨言。
而今,凌凖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交际又广泛,懂得知识也早就与他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两人从亲密无间的小伙伴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主仆,甚至,有的时候小夕也不能随行。比如今日的骑射活动,罗尚书邀请几户大家一同去群英林狩猎。
小夕搁下衣服,窝进被子里,手紧紧地攥着被褥。被子上有凌凖淡淡的味道,那味道让他贪婪而沉溺,所以方才一不小心就那样睡过去了。
小夕想,其实他还能奢求些什么呢,他们本来就是主仆关系,幼年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只能是回忆。
当心智成熟以后,童趣不再,谁还能守住那当初最诚挚的温柔?
谁还会记得那时年少,花开烂漫,郎骑竹马,遗花传情?
可是,他都记得,他也不要忘记,因为那些或许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拥有。也许儿时点滴,凌凖早已忘却,但小夕却一直珍藏着那朵小花,即便它失去了美丽,即使它枯萎了,即便它渐渐残缺不堪……
小夕摸摸怀里的紫色薰衣草,半株风干的花头露了出来,他的眼角闪着晶莹。
飞兮凝视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少年,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总之,那滋味不好受。这样羸弱又乖巧温和的少年完全没有青龙那般淡然又冷傲的姿态与脾性。
小夕,他到底对凌凖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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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唯愿相随伴生世
房间的门声响起,身姿挺拔的凌凖回来后便看到那边小夕早已背对着他缩在床榻里面的背影。请使用访问本站。
凌凖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也未作过多的停顿,缓缓地褪去外衫,静静地躺了下来。
小夕的肩膀动了一瞬。
室内烛火摇曳,仿佛要熄灭一般,
凌凖仰面看着上方,并未合眼。几乎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后,他轻轻开口道:“小夕,我们有好久没有这样睡在一起了罢。”那声音,轻的地如梦呓。
身旁有了响动。小夕转过身子侧卧着望着他不语。他竟然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睡着,可是他在身边,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凌凖轻笑一下,扭头看他,“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把萤火虫捉到被子里吗?”
小夕想也没想便点点头,手枕在脑侧。
“你还笨得打了个喷嚏,扑落了几只,记得吗?”凌凖回忆道。
小夕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他如何会不记得,那也是个深秋的晚上,他陪凌凖捉萤火虫时不幸感冒了,在他被子里到底没忍住,一个喷嚏就喷掉了两只。当时他心疼坏了,觉得无辜的小生命就这样惨死在他的喷嚏下实在不值。
原来这些他都记得。小夕望着他的眉眼,笑意不由得从嘴角绽开,可是又一想到那段时光不再,心中的苦涩便又难以掩藏。
房间又静了下来,两个人没了话语。
小夕不想让这个难得的夜晚就如此流逝,于是问凌凖:“少爷……你,你今日的狩猎活动玩的如何?”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
“嗯,还不错。”凌凖又平躺过去,“你知道吗,小夕。今日罗尚书召集了十多名官员,其子也一并前往,我就是这众子之一。我猜想,罗尚书大概是在为他的掌上明珠罗琼英觅一个金龟婿。”
小夕听罢,“哦,是么。”回答一句便往里缩了缩,清灵的眸子望着上方。
“其实琼英是一个豪气的姑娘,性格活泼也大方,虽是巾帼却不让须眉,骑射之术练得很是纯熟。”凌凖道。
小夕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道:“那……公子一定很喜欢琼英姑娘罢。”岁岁年年,他知晓凌凖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只是不知这些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凌凖想了想,“是很喜欢,算是……一见如故罢。”
那你们,算是情投意合吗?小夕的手在锦被下被指甲掐出了印迹,他不敢吭声,他不想提醒凌凖这些男女之情,他不想让这些来得那么快。
凌凖半撑着身子俯视他,道:“不过,就只有这些。”
小夕一怔,喃喃道:“只有这些?”
“嗯,”凌凖点头,一副思索的表情,“我们很谈得来,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当时只是跟她说了一句,以她的才学与性格适合做一名女将军。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她听后却很激动,她说这是她自幼的梦想,没想到会被我发现。”凌凖想到这里,摇头笑笑。“然后我们俩就同星司马家的长子星如焰还有汪太守的次子汪云海一组游猎了。哎,现在才发现身上有点酸疼。”
小夕微笑,“那,少爷,我帮你松松肩膀罢。”
凌凖没理他的话,自顾自地道:“你不知道我们几个玩得有多尽兴,下回一定把你带上,让你也看看大场面。自打跟琼英谈过梦想,她就与我一点也不见外了。哎,小夕,你说梦想真的就能点燃人的激情与斗志吗?对了,你有什么梦想吗?”
小夕被问得有些许错愕,低下头支吾起来。
“啧,男子汉大丈夫,说个想法还婆婆妈妈的啊!”凌凖不耐道。
“我,我没有什么梦想……唯一的心愿,就是……”
“是什么?”
“……就是陪在少爷身边……”小夕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了心中所想。
凌凖一愣,抬起他的下颌,目光逡巡他的面庞,眼神中流露出探寻。
小夕的心陡然急速跳动着,他紧张地望着凌凖的鼻梁和薄唇,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着我。”凌凖命令道。
小夕的手心开始出汗。
“听见没有,我让你看着我。”凌凖的声音抬高。
小夕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与凌凖对视。
那一刹那,是了。就是这样炯炯的目光,赤诚而坦然,时而刚烈时而温柔,时而狡诈时而天真。曾经的孩童成长为俊美的少年,难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他。
而他自己呢?那么的卑微、渺小,除却侍奉他便一无是处了,又何况……他,是个男儿。
所以,他没有过分的要求,也不敢有,他只是渴望能静静地陪他走过人生的起落,伴他经年,默默相随,如此足矣。
眼前的凌凖赤果(河蟹)的目光令他内心的那个魔鬼难抑躁动,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他的体内叫嚣着,让他坦白自己心底的渴望。
小夕绯红着脸,无法再承受这份冲击,只好闭紧双眼,不敢看他。
凌凖轻叹一声,笑道:“瞧给你吓的,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话有多真诚而已。”他拍拍小夕的脸颊,“好了,放松,早点睡罢!”
小夕闻言睁开双眼,看着凌凖摆摆枕头,背着他躺下,不再言语。
小夕缓过神来,尽量平复心绪,道:“少爷,我还是给你捶捶背罢,免得第二日会腰酸背痛。”
凌凖没有动,只是从鼻子中哼出一句:“不必。”
伴随着话语,少顷间烛火便熄灭,蜡泪在托上逐渐凝成一团。
小夕的心也仿佛抽空一般,有种空荡荡又失落的感觉。
少爷方才是在生气吗?
飞兮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望着两人的表情,听着小夕内心的独白,也开始跟着惆怅了。
她想,小夕啊小夕,你果真是喜欢凌凖的,而且喜欢得那么深,就像是已经失掉了自我一般。
喜欢一个人就要做出那么多的牺牲吗?值得吗?不求回报吗?
她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才是喜欢,可凌凖没能让他快乐,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他,这又是为何呢!
可惜,她无法聆听到凌凖的心声是怎样的,或许可以让小夕好受一些呢?或许至少让小夕知道他在凌凖心中的地位也是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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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为君甘做箭下魂
画面再度切换,飞兮身边响起一片人群声。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马蹄声与呼呼风声。
待到清晰之时,飞兮发现自己已身处丛林之中,四周翠柏林立,叶片在阳光倾泄的缝隙间被度成金色。
不远处有七八人马,为首的便是凌凖,身旁骑白马的不正是小夕?
凌凖似乎又成熟些许,眉间散发着刚毅之气,双目炯炯有神,玄色蟒衫在身,英姿飒爽。小夕出落得也与她同青龙相见时的相貌相似,愈加得……楚楚秀美。呃,飞兮在他身上真的找不到其它的词汇了。他一身藏青色劲装,与其身后的藏青色麻衣的侍卫装束截然不同。
咦,看来小夕的地位还是与那些一般的侍从是不一样的,估计凌凖待他也不错,连骑马射猎这的活动也带上小夕了。
呵呵,小夕,你要加油哦!飞兮在心底为他打气。
不对不对,她在这儿加个什么油,人家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
诶,也不对……男人和男人怎么了,男人和男人……
咦?难道今日没有其他人,只是凌凖带着自家人马出来的?
“小夕与我同行,其他人尾随。”对面凌凖高声吩咐道。
“是!”身后众侍卫答。
一黑一白双马在飞兮面前驶过,片刻后,剩余的人马也跟着前往,速度较前者稍慢些许。未免打草惊蛇,主人狩猎,其他人皆须退避三舍。
飞兮也不敢犹豫,连忙化身目羽鸟起飞朝黑白马跟去。
这面丛林委实茂盛,杂草丛生,玩个捉迷藏什么的不成问题。动物亦繁杂多样,自上空向下俯视,所到之处便可俯瞰得到野兔、麋鹿、山鸡之类的动物,树林上方还穿梭着飞鸟与猿猴。
飞兮慨叹,人间的景色虽比不得仙界更苍翠长青,但这四季的交替变换,万物的枯荣繁衍,就连沙沙的树叶声与高亢的鹂鸣都令她感到舒适与惬意,这是一种至朴至真的美。
眼见前方凌凖与小夕停在一块巨石旁,两人都朝着东北方向凝视着,凌凖自身后缓缓冲出一支箭来。
飞兮向东北瞧去,看到一只瘦高的梅花鹿。那鹿却与寻常之鹿相异,其对角竟是银白色,身上的斑点也是银白,一眼望去便觉是仙兽下凡。
不过,凭飞兮的一副神眼,一瞥便能辨出,那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梅花鹿而已。
那厢凌凖不动声色地拉满弓,右眼瞄准猎物,准备就绪。正在此时,那鹿突然受了惊吓一般急躁地往北面跑去,银角闪烁,四蹄凌乱。
凌凖双股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驾!”于是黑马登时窜了出去。
小夕道了一声“少爷”,思忖片刻后也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追凌凖,小夕一边道:“少爷,那鹿的行径甚是怪异,咱们还是不要贸然跟去的好!”
凌凖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鹿飞赶,“那梅花鹿与众不同,我倒想活捉它带回家中**,定是世间罕有!”言语间,已与目标越来越近。
凌凖正坐,放慢速度,再次拉弓欲射之。与此同时,身后的白马也随之赶到。
指间一松,箭身笔直飞射而出。
电——光——火——石间!
就在凌凖的箭发出的同时,自西面也飞来一只长箭擦风而过,传来“簌”的声响!
“少爷当心!”小夕率先发现那支骤然刺来的箭,自白马朝凌凖飞扑而去。
凌凖立刻把注意力从鹿上收回,回眸望小夕。只见小夕迎面撞到他面前,将他从马背上推了下来。
顷刻间凌凖跌在草丛中,身下一阵疼痛。他抬眼瞪着怀中的小夕,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夕伏在他身上,努力地仰起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你没事罢,少爷。”
凌凖不明所以,没好气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看你都把鹿——”
“没事就——好……”小夕的话噎在唇边,一口鲜血喷在凌凖的胸前。
凌凖顿时愕住。小夕重重倒在他胸前,身后露出小半截箭身。
“小夕!”凌凖恍然大悟,惊惧地扶起小夕,大力地摇晃他的身体。他伸手探他的鼻息和腕间的脉搏,然后急忙抱起小夕。
侍卫此时也赶到,见到此番场景皆是哗然。
凌凖嘶吼着,声音一反常态,“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夕送回凌家庄!”
“是!”
凌凖顿了顿,又道:“你,速速回庄报信,把城里的暮沙神医请去!”
“领命!”
“你们几个,无论如何把那只鹿给我捉回来!”
“是!”
——————
凌家庄。
小夕房中,一夜灯火通明。
暮沙医师开过药,吩咐交代一些事宜后便离去。
凌凖满眼红丝,坐在小夕的床边凝视着,久久不语。
凌老御史偕同夫人在一旁坐了一段时间后,凌夫人忍不住开口道:“凖儿,娘知道小夕与你自小长大,可谓兄弟情深。他能在今时之日挺身为你挡箭也万分难得。这孩子对凌家尽心尽力,忠义两全,为娘的也为你骄傲。凖儿,方才暮沙神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罢?还好那箭是从身后没入斜穿入肋骨的,没有伤及脾脏,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要昏迷几日调养。你也莫要再自责,早点歇着罢!”
见凌凖不为所动,凌震天扶了一把胡须,道:“莲眉,你先回房歇息,我来说与他便是。”
凌母望望夫君,叹口气,起身离去。
室内只剩父子二人,小夕躺在榻上纹丝不动,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全身仿佛如一尊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才能让人得知他还尚在人世。
凌震天面色忧虑,徐徐开口道:“凖儿,为父已经派人彻查那支箭的来源,箭的材质不似常箭,想必查出真凶的几率会很高。至于那只银鹿,它体上不过是人为粘贴在鹿身的银粉。可以断定……你这次遇刺是有人早已蓄谋好的。”
凌凖动了动握住小夕的手指,没有回答。
“我想你应该也预料到是哪一类人要对你下手,日后须多加防范、小心行事才是。近日就不要再去偏僻之地了,你既然那么担心小夕,就留在家中照看他罢。不过,休息是必不可少的,切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莫要让小夕白白为你牺牲。”凌震天警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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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愿弃轮回与君随
“是,爹。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凌凖回身朝凌父点了一下头,便神色恍惚地望着昏睡的小夕。
凌震天低叹一声,轻轻关上房门。
今夜月圆星稠,不像是不祥时岁,怎会……
凌震天站在门外,望着夜色,心中纷繁复杂。
无论如何,决不可让官场争斗危害到子女的性命!
凌老爷子握紧拳头,暗自决心罢便拂袖而去。
房内的凌凖坐定有将近一个时辰,正在飞兮担心他会不会也变成雕塑时,凌凖身形微微动了一下,渐渐握紧小夕白皙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他的头枕在他的手腕上。
“小夕,早点醒过来,否则我一定对你家法伺候。”凌凖用干哑的声音道。
他从怀中拿出那串早已破败的干花,对着烛光翻看,“原来,你还珍藏着它。原来,你一直还是那个小夕。”凌凖抬起头望着他的睡颜,“可是,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我了。我们已经无法再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你懂吗?小夕,你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你……你不必不顾一切为我挡下那一箭,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如果不在,我要如何……”
凌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飞兮却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男儿眼中闪烁着泪。这个堂堂的七尺男人,为另一个男儿流泪了。
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样漫长地度过,飞兮略有疲倦地还在想要不要传音给梦外的青龙进入下一段回忆,然而下一刻,令她和凌凖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紧闭双眼的小夕,口中不停地呢喃着“少爷”。凌凖被声音惊醒,起身去看他。只见小夕蜷成一团,双手抱紧枕木,脸埋在上面,泪水濡湿了半面被巾。
凌凖见状,眉心聚拢,扳过他的脸,问道:“小夕,小夕!你可是醒了?”
小夕没有回答,也没有睁眼,只是满面痛苦地自语着,“求你们不要带我走,求求你……唔……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能救少爷,只要你们让我留在他身边,只要我能够看着他平安……求求你们……”
飞兮顿时觉得可疑,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于是她伸出左掌心,幻化出第三只光眼,把手臂举向小夕。
哦——原来如此!
他身边是牛头马面二兄弟!小夕的魂魄早已挣扎着跪在他们旁边,不停地求他们让他留下来。那白色马面按住欲上前的牛头,动了动漆黑的瞳仁道:“哎,你可是想清楚,你现在不跟我们走,今后在人界便必将面临一场大难!到那时,你就是不走也得走,不但如此还要承受变本加厉的折磨。如何,你觉得方才的决定值得吗?”
小夕摇摇头,目光粲然,“我不后悔。”他笑道。
白面叹息,黑牛推开白马面的手,宽大的鼻孔中喘了口粗气道:“我说你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别说你那种感情有违常理,就是今世他对你有所回应,以你们恁的悬殊身份,你也一样得不到好结果!莫不如随爷爷我回去投胎,脱胎换骨再世为人,到那时还管什么凌不凌凖的,你已不再是你,他也不再与你相识,哪里还会有这些劳什子的烦恼!”
小夕目光垂向地面,细长的睫毛沾染似露水的泪滴。他向右手边望去,房中的凌凖正抱起小夕揽在怀中,喊着他的名字。
凌凖轻抚着他的瘦削的背脊,轻声道:“小夕,别怕,睡一觉就好了,你会好起来的。暮沙神医说过,你不会有事,少爷一定不会让你离开身边。”
跪在地上的小夕扬起微笑,他的少爷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缓缓回头望向黑白双面,落下话语:“小夕不求来世,但求今生。”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还请两位成全!”
马面与牛头面面相觑,双双叹气。牛头不睬他,转身化成一道紫烟消失。
白马面淡淡道:“既是你的命,也是天意,我们也不便多劝。你的命格与常人不同,身体是你的,也不是你的。天命所归,我也不便透露,你好自为之罢!”语落,马面闪成一道银光遁形不见。
小夕伏在地上,身形颤抖,缓缓化作一缕白烟飞入他本有的身体中。
飞兮摸摸自己的胸口,感觉阵阵的窒息感渐渐强烈。她才第一次独自做任务,竟然就遇上如此令人痛心的人世间的感情,她不知后面的路会不会也如此艰辛崎岖。
小夕未来的路,会很苦吗?凌凖会对他好的罢,他其实也喜欢他的罢。
凌凖啊凌凖,你不可以辜负他,你不可以辜负这个肯为你抛弃的何止是生命的人!
就在飞兮眼泪围着眼圈打转的时候,身边的景象忽然变动起来。这次不是景像的破碎重组,而是如提速一般,桌上的火烛迅速燃尽,室外的月亮飞速坠落,与此同时,日头从另一方向片刻便升起来了。蝉鸣加速直至无声,窗外的树一阵阵很快晃动又立刻停止。
看来是小夕在迴梦过程中加速了进程,飞兮想。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一切又恢复到常态。
就在飞兮沉思之时,凌凖不知何时已立在窗前,阳光一半洒在他的身上,一半投在地面。凌凖英挺的侧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刚毅,他皱着眉,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
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许久,恍若经年。
榻上,小夕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唇角也轻轻牵起。
凌凖身形一震,却没有回头。
小夕朦胧中睁开睡眼,“水……水……”他实在是太渴了。
凌凖屏息片刻,还是牵起桌上的茶壶倒满一杯白水送到小夕面前,一手扶他起身,一手握紧水杯小心地喂给他。
小夕喝下几口,看看凌凖,又喝了几口,再看看他。凌凖似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别过脸不看他,“快喝,喝完躺下休息。”
小夕笑笑,苍白的唇有裂开的痕迹。他大口大口地喝干了所有的水,用袖子擦擦嘴道:“谢谢你,少爷。要不是你,我恐怕……恐怕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了。”如果不是他,他或许真的就要放手去寻来世了。
凌凖手中的杯子一紧,声音淡淡道:“呵,的确多亏我,如若不然你也不会躺在这里昏迷三天三夜。”
小夕一怔,捉住他的袖子“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凖利落地抽身站起,走到桌前“啪”的一声把水杯放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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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梦醒君心相去远
凌凖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感情,“小夕,你我虽主仆一场,但你的救命之情凌凖会记下。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身在官宦世家,谁也无法预料这种事是否会再次发生,到时候就是三五个你也无法抵挡。何况,那时如果不是你阻挡,我可能早就可以躲过那一箭。不但如此,还能一并追回真凶。”
小夕闻言睁大双眼注视着凌凖,“少爷,我当时只是想——”
“所以——”凌凖打断他,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以后你用不着做那等飞蛾扑火的危险之事。饶是你还这样做,我也只会在心里感激你而已,至于你一介下人的性命——你记住,我是不会在乎的。”
一颗血珠自小夕的指缝间流出,似离人的眼泪。小夕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中,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撕裂一般。
凌凖深吸一口气,继续冷冷道:“你本来身体就不算强健,此次伤势又十分严重,没有三两个月无法痊愈。从今日起,小朝会替换你近身服侍我。而你,就安心养伤罢。”凌凖说罢,便觉整个房间透不过气来。
“这屋子太闷,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凌凖人如风一般消失在小夕的卧房中,吱呀陈旧的木门响起沧桑声音,仿佛是有人忍受不了什么而尖叫咆哮。
门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小夕瘫倒在榻上,眼泪簌簌地划过,渗到指间与血珠混合。小夕想狠狠地哭出来,可是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他使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身体颤抖得停不下来。
少爷,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忽然间会这样对我,为什么!
那晚你还抱着我,说不会抛下我的,为什么你又这般……
你是有苦衷的,对吗?你是为我好,担心我才说气话的对吗?
小夕紧紧抱住自己颤栗的身体,声音近乎轻得飞兮听不到。
“我不怪你……我相信你……少爷……”
冰凉的液体拍打在飞兮巴掌大的面颊上,飞兮抽泣一声,恨不得上前抱住那个身心俱裂的少年,抚慰他那如紫花般残破的心。可当她冲过去的时候,理智拉住了她。
她不能就这么草率鲁莽,否则是害了他啊。
这是一个还原真实的迴梦,外人没有权利随随便便改动它。否则轨迹被变更,结局被转变,对青龙现今的身体会造成巨大的损害。
好,飞兮愤愤地想,那我就去外面看看,他凌凖到底做什么去了!于是飞兮转身便往外冲。
不料,场景瞬间转换,飞兮还没顿住身形,就听见凌凖不悦的声音:“我不是说让你在房间休息吗?你用不着再煮这些吃食给我,你会的小朝同样也会,我这边用不着你操心!”
小夕强装笑颜,握着汤的手有些不稳,孱弱的身子似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般。“那,少爷,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小夕转身的时候,眼泪滴入到碗中。
“等等。”凌凖叫住他。
小夕停住脚步,怕他看到自己的异样而没敢回身,可是心中却是一阵欣喜。
少爷还是习惯他服侍他的罢!
他的喜好,他的生活琐碎,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
“你把汤交给小朝罢,剩下的不用你。”凌凖夹了一口脆笋,只觉食之无味,便又放下筷子。
叫小朝的少年与小夕年纪相仿,黝黑的肤色,眼神中透露着机灵。他动作麻利地走到小夕面前想接过碗来,寻思着刚想说句“辛苦了,小夕”,却发现小夕本就雪白的脸色愈发苍白,原本清亮好看的眸子凝结着水汽。
小朝叹口气,伸手慢慢地拿过汤,一边小声对小夕道:“咱们做下人的总有得宠和失利的时候,看开点就好了。”说完,小朝便又小步稳当地把汤端到凌凖的桌上,低着头站到一侧。
小夕深吸一口气,未作停留,而是快步地离去。
凌凖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小夕的背影,却只捕捉到他拐弯处留下的一摸单薄与孤寂。
他看看桌上的汤,大概是早就煮好的牛腩汤,他最爱喝的。
凌凖凌凖面无表情地端起了牛腩汤。
飞兮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画面却在这一刻又变得凌乱破碎!
色彩斑斓的世界在飞兮身边围绕穿梭,让她有种泥足深陷的感觉。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主子韶华,想起荨彧主子、重锦哥哥,还有在人间相遇结伴的白洛轩。经历了这一幕幕让人痛心的场景,她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多么想有一个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
飞兮的观念已经如她此时此刻身处的环境一般复杂凌乱,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以往的生活。
是她曾经的生活太过安逸美好了吗?
她以为平日里韶华让她修习光术就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痛苦的事情。她还抱怨自己只是只平庸的目羽兽,不能像凤凰姐姐、金翅大鹏爷爷那样,华美绚丽,强大又威武。
可是——
原来,人世间的苦难与无常如此难以捉摸,如此地如影随形,让你越想摆脱越想挣扎就陷得越深。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不都是像主子他们那么甜蜜,最终能与心上人走到一起。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知道,而是把那份感情放在心底,一直默默地守候,默默地坚持着。
原来,人心也会反复无常。前一刻那人会对你百般温柔,后一刻便会亲手送你去万丈深渊,不带丝毫感情,甚至是不屑于看你一眼。
人心,人心。
为什么人世会有这么多她见也没见过的人心?
官宦之子就要遭到行刺?因为是下人就不用去考虑他们的感受?因为他爱他的情感无法得到回应就还要遭受百般折磨?
飞兮捂住耳朵,蹲身下来,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与苦恼。这半场迴梦的经历已令她懂得到了太多,又迷惘了太多。可是她没有时间去咀嚼与消化,堆积如山的疑问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了花,翻江倒海又混乱如麻。
她不知这后半场,还会发生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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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凌家落魄刑下魂
身边仿佛是流沙滚滚,飞兮伸手挡住双眼,眯眼试图去辨别眼前是什么地方。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凌震天,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那台上的不是凌凖的父亲吗?飞兮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父蓬头垢面,白衫黑裤早已浸染血痕,残破不堪。双手被捆在身后,他跪在大庭广众之上,身旁是一个膀大腰圆,粗壮的手臂紧握着一把锋利的鬼头刀之人。
那是——刽子手!难道凌凖的父亲要被处死了?
飞兮焦急地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刑台的西面跪着一群老少,都穿着白服呜咽地哭成一片。
凌母推搡着面前官兵的长矛,声嘶力竭地喊着:“老爷!老爷……你若去了,我也随你一起……”
后面的丫鬟和男仆都连忙抹着眼泪道:“夫人,您别想不开啊!”
“夫人……”
“夫人,您不能这样……您让老爷他怎么能放心得下……呜呜呜……”
凌珑抱着凌凖,哭得泣不成声。凌凖眼圈泛红,却异常镇定地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手按在腰际。
刑场之上,凌震天转头看向凌凖,朝他摇头,复而目光饱含慈爱地凝望他道:“凖儿,好好照顾你娘和妹妹,身为凌家的男儿,要撑得起一切……不要让为父失望!”
豆大的泪珠终于从凌凖刚挺的脸上滚落下来,他放在腰际攥紧的手终究在挣扎与颤抖以后放了下来。他望着凌震天,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爹!”
“珑儿,听你哥的话,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即使是家被查封也不要紧,只要你们还活着,就不怕没有重整旗鼓的那天!”凌震天望向他平日里百般疼爱的女儿,严肃地吩咐道。
凌珑点点头,“爹——”她推开凌凖的臂膀想上刑台却被冰冷的长矛无情地拦下。
“刑场重地,不得放肆!”
“爹——”凌珑跪在地上,“女儿不应该平时惹您生气,不应该不在您安康的时候未尽孝道……呜……是我不好,是珑儿的错……”
凌震天点头微笑,干皱的面上也倾下泪痕,“傻孩子,你已经让为父很骄傲了……好好生活下去,也算是对我的报达。”他说完,最后望向陪伴她走了廿余个春秋的妻子,目光中有亏欠与感激。
“莲眉,谢谢你这些年来的风雨陪伴——”
“震天!我……我一个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凌母瘫在地上由一旁上前的儿女扶着才勉强直起身子看凌震天。
“如今儿女长大,你亦要好好活下去,替我享这天伦之乐……切不可以寻了短见!”凌震天这最后一句说得决绝,言落便把头扭向了上天,再不看众人。
“你都看见了!”凌震天举头辽望这片苍茫的天空。
风中卷着三月的尘沙,有的百姓不知是被这尘土吹迷了眼还是泪湿了双眸,揉着泛红的眼眶。
“人在做,天在看!我凌震天自问一辈子活得问心无愧,如今落得如此结局,是不是也能让我的亲人都可以平安地远离纷争与危险,让他们免受灾难的迫害!”
凌震天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着,几只黑燕低低地穿过细柳飞到处决官吏身后的房檐下,发出沉沉的啁啾声。
那官吏看看日头,拿起桌前竹筒的签子,细声说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随着那官吏的话音响起,木牌也随之落地。场下一片哭号,只见凌母大叫一声即刻便晕倒在地,凌珑身形不稳,摇晃几下也倒了下去……
飞兮刚想闭目不去看这残酷的一刻,不料场景竟然瞬间转到一栋普通的小宅院里,北面的堂里传来阵阵哭声。
飞兮走过去,便见堂中凌家的仆人和凌凖兄妹跪在阴冷的地上,白衣、白罩,触目的都是白色。火盆、香案还有立在前方的两个灵位。
是凌家老夫妇的牌位!凌夫人到底没有挨过这一劫……
飞兮心痛地看向凌凖与凌珑,他们一定是万分悲恸的罢。爹没了,家没了,如今连娘也离他们而去……
“哥,你去哪里!”凌珑的声音自大堂里传出。
众人低头沉痛的时候,凌凖握紧拳头飞速地跑了出去。
小夕按住凌珑道:“小姐,你在这里主持大局,我去看少爷!”
凌珑焦虑道:“看住他,别让他惹麻烦,我不能再看见唯一的哥哥出事了!”
小夕点头,急忙跟了出去。
小夕追到小院,只见凌凖一掌劈开一个粗厚的木桩,手上沁出鲜血。
“少爷,你作什么这样伤害自己!”小夕连忙奔过去捉住凌准的手查看伤势,“都扎进木屑了,走,回房我帮你清理包扎一下。”
凌凖摔开他,“不要管我!”他赤红着双眼大声吼道,“你们以为我会做什么?我能做出什么来?哈,可笑!我明明知道是星一斗和星如焰这对父子所为,却没有办法找他们对峙,不能替父母报仇。你说,我如此懦弱无能,敢做得出什么来!”
飞兮和小夕闻言皆是一怔。
星如焰!可是那个曾与凌凖还有罗琼英一同狩猎的星司马家的大公子,星如焰?
小夕沉默片刻,缓缓道:“少爷,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你一定是怕牵连到凌珑小姐,对不对!”
凌凖没有作声,表情隐忍。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凌家才忍辱负重——”
“住口!”凌凖抬眼愤怒地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少在那自以为是了!我告诉你,凌家之所以到今天这个局面,全都是因我而起,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我……是我,都是我!”
凌凖再也无法克制地咆哮着冲出院子。
小夕错愕地回过神来,口中喊着“少爷”,追了出去。
飞兮越来越乱了头绪,好好的一个凌家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一直以为,上天是公平的,可这一幕幕发生在凌家身上的事情却让她觉得如此的荒谬和难以置信!
难道她曾经所有以为的都是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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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身负愧疚终投湖
接下来一段段的幻像便是凌凖自那日起便开始萎靡不振,成天借酒消愁。请使用访问本站。
前几日,凌珑只当是兄长在父母去世时感情尚未流露,过几天发泄出来便好。未想到,一连五天凌凖依旧是那副德行,郁郁寡欢又一身酒气,更甚时还夜不归宿,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只能劝说,无法责之骂之。
大部分仆人都已被遣散,家里只剩一点几个人随身带走的财物,再加上凌珑自己积攒的金银首饰,勉强买下了现在居住的小宅安生。从那时起,她要学着同寻常人家一样,与家里的几个贴身忠心的丫鬟出门卖一些蔬菜维持家里的生计。
小夕想陪着她,但凌珑吩咐他照顾凌凖,说剩下的事她去办。
飞兮不得不感慨,凌珑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勇敢又坚强。从天而坠的境遇竟然没有让她也堕落,反而是坦然地去适应这个艰苦的环境。
凌凖身为兄长又是家中的顶梁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呢!
说起来,小夕这几日一直跟着凌凖。凌凖不耐烦的时候会骂他贱骨头,叫他滚出他的视线,可小夕就是不吭声,只站在那里远远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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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已是深夜。
凌凖喝完酒醉醺醺还要向店老板要酒,小夕忍不住上前制止,扶住凌凖道:“少爷,跟我回去罢,不要再喝了!”
凌凖推开他,“你走开,别烦我!”
小夕一个踉跄倒在身后的长椅上,连着长椅一同翻倒在地。
凌凖费力地站起身,看了看他,冷笑一声从店里走了出去。
小夕吃痛地慢慢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腿上的淤青,连忙跟出去。只见出门东面的小胡同里,凌凖扶着墙“哇哇”地呕吐着。
小夕一瘸一拐地蹭过去,用央求的语气道:“我求求你,少爷,跟我回去罢!你两天没回家,小姐会很担心的!”
凌凖徐徐地抬头,嘴唇嫣红,“我回去做什么?倒不如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说罢,凌凖站直身体,往胡同另一头跑去。
“少爷!你等等我,你去哪里!”小夕高喊,管不了身上的伤势,拖着一只腿,卯足力气朝凌凖的方向飞奔而去。
凌凖一路跑到一个湖边,想都没想一个猛子便扎入冰冷的湖水中。
小夕急了,连忙也跟着跳了进去。
黑暗与窒息感将他包围,然而恐惧感却更让他心慌。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少爷不能出事,不可以出事!他用力伸手捉到凌凖的衣角,狠命地游上前抱紧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高他将近一头的凌凖从湖里拖出来。
两人已浑身湿透,凌凖双眼紧闭,唇角泛紫,已憋过气去。
小夕连忙掐他的人中,却未见反应。于是捏开凌凖的唇,口对口地为他度气。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过,终于,身下的凌凖动了动,小夕抬头跪在一旁焦急地看他。
凌凖咳了几声便吐出几口水来。他缓缓睁开眼,望着那个眉目如画、白皙干净、嘴唇樱红的少年,心中泛起一股苦涩,眼角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吧嗒吧嗒地落下。
他有些神智模糊地抱住小夕的腰,头伏在小夕的腿上,苦涩道:“我好难过……好难过……”
小夕擦擦眼睛,轻轻地理顺着他的乌发,“我知道……小夕知道……”
凌凖抬眼看他,眼前的发丝凌乱,俊逸的面孔失去了昔日的神采。“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日以银鹿为诱饵,飞箭要刺杀我的人正是星一斗派去的刺客。”
凌凖深吸一口气,“星如焰嫉妒罗琼英与我走的近,怕我毁了他的登高之路,才出此狠毒的手段谋害我。我本来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他父子所为,毕竟星如焰看上去与我们一行人都很合得来,不像是那等小人。可是,父亲后来派人查出那武器的制造出于‘魂隐’氏,而‘魂隐’便是向来为几家固定的大客户锻造武器的,其中一个,便是星一斗,其他的客人向来就与我凌家素不相识。而且你出事的第二日,星如焰居然是第一个听说我遇刺的人,他那日神色不自然。整个人僵硬异常。”
凌凖苦笑:“爹与我说与此事时,让我多加防范,我当时居然还以为他们可以有所收敛,不相信他们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结果,我大错特错。星家是不从我身上开刀,反而是设计把我爹扳倒,诬陷他滥用职权忤逆圣上,还把他逼上刑台……是我,是我害了父亲!”
小夕搂紧凌凖颤抖的身体,难过道,“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老爷为官多年,一直行事谨慎,不也还是防不住那些小人的暗算吗,少爷你还小,又怎么斗得过那些暗中使诡计的奸诈之辈!少爷,”小夕似想起什么来,“我们可以拿着那支箭去告那个狗官!”
“没用的,你太天真了!别说箭一直在爹手中去向早已不得而知,就算找到那支箭单凭那么一点点的线索和推测根本斗不过他,他一句是被人陷害的就皆成无用功,反而会被他反咬一口诬陷他,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就更别想好过了!”凌凖扶着头,酒精的作用令他开始头脑发热。
小夕看着他痛苦地样子,伸手替他按摩眼角两侧,喃喃道:“少爷你别难过,一切会好的,我不信上天会这么不公平,把凌家逼上绝路!无论如何,小夕会……一直一直陪在少爷身边的。”
凌凖伏在小夕身上的身体僵了僵,他忽然仰面,双手箍住小夕的颈子与耳侧,双眼微眯,目光有些迷离地望着小夕。
这个少年泪眼闪烁,隐约令他忆起儿时他被他欺负抹鼻涕的神情。那几近透明的肤色上,浸染上因激动而出现的红晕,凌乱的发丝散乱,水珠滴滴滚落。他“咝”了一声,眸子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腿部。
凌凖捕捉到了,他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去,只见小夕露出的半截白皙小腿上印有一大块淤青,他忽然想到,方才他一用力就把他推倒,他撞在椅子角上又倒在地上被椅子砸到,这样剧烈的撞击,一定很疼罢,可是他却没吭一声,还追到这里救他。他那么瘦小,是怎么把他整个人拖上来的?
“为什么。”凌凖幽幽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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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迷离吻落情丝牵
“什、什么为什么。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小夕没明白凌凖的话。
“我问你为什么我这般对你,你还是要跟着我?”
小夕显然是没料到凌凖会如此问他,他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凌家收留我,老爷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少爷自小就不嫌弃我是个下人,还——”
“我现在嫌弃你了。”凌凖抢道,“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烦你,要知道你可是坏了我当日追杀刺客的大好时机。时至今日,你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如此弱不禁风,一个男人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看着有多让人倒胃口!你——你赶快从我面前消失,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凌凖抬高声音道,在小夕耳颈上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小夕心下感到阵阵的委屈。
他想起牛头马面的忠告,如果不随他们去而硬要留在人间,结果会更加凄惨。看来,他们说的很对,还有什么比心灵上的折磨更残酷的呢?可是,他放不下他,他就是放不下!如今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凌凖落魄得像一个困兽在尤斗,他便不想在看着他一个人在自责与伤害中挣扎。
小夕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不走。一日为仆,终身侍主。”他闭上眼,声音决绝道:“少爷不必再说这些狠话了,小夕不会离开,我心意已决,不要再——唔——”
小夕惊讶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凌凖直挺的鼻梁和微眯的双眸,眼睑轻颤。
少爷在吻他!
这是真的吗?
少爷真的在……亲吻他……
那样冰凉的触感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似乎想从他那里索取温暖。
飞兮双手掩唇,生怕自己泄露出吃惊的响动。
他们,他们这回不是喂水,而是真的在亲亲罢!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亲亲……就连,就连画面也可以那么风情唯美……
凌凖只是在用力地辗转与吮吸着他的唇,而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小夕被他吻得缓缓软了下来,双手环上凌凖宽阔的背。
可就在这时,凌凖的动作变得慢下来,慢慢地,慢慢地,脸从小夕的脸上滑落下来。小夕使劲拖住他,发现凌凖倒在他怀中已晕厥过去。
汗!飞兮小嘘一口气,凌凖这是在酒后乱性吗?那他醒来以后还会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啊?(庄生:你好不好不在那破坏气氛!我怎么觉得兮儿你有耽美一匹狼的潜质?)
这让飞兮想到,以前她家主子韶华总是容易就喝醉,耍一半酒疯的时候,荨彧主子及时赶到,就会逮到她将之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哦当然,他自己也就一并在那个房间里不出来。
然后大概三天以内吧,两个人出来便是一个面容憔悴,一个精神振奋。飞兮还略带责怪的语气质问荨彧是怎么把她家主子照顾得萎靡不振,眼下发青的。荨彧就会回答:有吗,你问问她我照顾得她可是十分满意?然后飞兮就会适时地捂住耳朵分秒不差地等韶华把室内的翡翠桌子拍飞后,起身去后院拿扫帚……
这就完了?
咳咳,当然没完,之后荨彧主子就开始任劳任怨地被韶华指使,这样的肉体与心灵上的折磨的时间持续得几乎与女人的葵水差不多一样久……
哦,差点忘了她想说什么了……她要说的是,韶华就是醉酒清醒过来后,对于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庄生笑:记不记得能告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某兮撇嘴:哼,后爹欺负新人!)
正在飞兮思想游移之时,身处的环境皆停止寂静下来。只有自己的衣袖抽动着,猎猎作响。
看来是回去的时候了,青龙的回忆已经接近尾声,“飛殺”轮也在用这独有的方式召唤她返还人间。
飞兮闭目,口中念起口诀,青光在她身间缭绕,迸射出耀眼的彩花。
瞬息间——
风停衣止。
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映入飞兮眼帘的是小夕略带痛心的神色。
不,他不是小夕,是青龙。青龙见到“飛殺”轮找回了他自己的记忆,但小夕的记忆也一并保留着。小夕的性格与他完全不同,可他们两个终究是同一个人。
“飞兮,你还好吗?”身边整整陪了他们一日的白洛轩关切地问道,伸手递给二人水袋与他在附近觅得的野果。“你们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有明晰?”想来,下次迴梦前要记得多备些吃食才是,白洛轩暗自苦笑。
青龙狠狠地灌了几口水,咬着果子不语。
飞兮“咕咚”喝下数口后,用袖口擦擦嘴角后对白洛轩道:“洛轩哥哥,能再回来看到你在身边,我心情还能好一点。”
白洛轩一怔,看看小夕又看向飞兮,继而道:“不顺利?”
飞兮摇头,“顺利是顺利,就是看得我糟心!一会儿我跟你讲完以后,我想你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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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兮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故事说与白洛轩听,白洛轩虽然面色上并未有太多的起伏波动,但关键之处时,手还是紧了紧,眉毛还是拧了拧,气还是叹了叹。
青龙的眼中泛着赤色,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飞兮见状,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你一定很爱你家少爷。我原本以为那种感情是喜欢,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已体会到,你对他的感情应当是爱恋罢。”
青龙的瞳孔中闪烁着小夕的苦涩,“很可笑,是吗?”
“不是,”她摇头,“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人活一世,无论选择走哪条路,只要不是伤害他人的就都是正确的。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尤其是一个人愿意倾尽生命去爱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在我眼中,就是无上至美的。”
小夕心中的情潮被她的几句话再掀澎湃,他在心底告诉青龙,不要排斥这个懵懂却又真诚的小姑娘。
白洛轩也为之一震,未料想飞兮能说出这番话,不过思量一番又认为那样大胆的话也真的只有她才说得出来。
迴梦之前是黄昏时分,飞兮二人回来以后依然是几近黄昏,可破庙中躺着的凌凖却仍是没有过多醒来的迹象。白洛轩替他把了把脉,道是他酒劲还未过去,晚些时候自然便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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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爆更】装神弄鬼策凖心
如今面临的问题是:凌凖依然情绪低迷,无法从自责中解脱出来。请使用访问本站。必须要帮他重拾信念,回小宅与凌珑一同奋斗,重建凌家。
显然,小夕的劝说是无用功,反而会让凌凖厌烦。再者说,现在的小夕还有青龙的影子,不同往日,搞不好会和凌凖掐起来也说不定。
为今之计只能是靠飞兮与白洛轩二人之力。可是,这么两个突兀的外人,能起什么作用呢?
就在飞兮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就在青龙从河边打来水为凌凖擦拭面颊和四肢的时候,白洛轩那一遍遍敲着手心的扇柄忽然间停了下来。
飞兮定睛看向他。青龙的手不经意间顿了片刻。
“小夕,凌家可有什么信奉的神仙?”白洛轩道。
飞兮立即将目光落到小夕身上。
小夕放下手中撕下的衣布,“有。凌家除了供奉列祖列宗以外,还信奉光界的光后韶华。”
“咳咳咳……”飞兮似乎被口水呛到,“光后韶华?那不是我主子嘛!”
这回轮到白洛轩略带吃惊地挑眉,“你是光界的人?之前不是说从仙界而来?”
飞兮一愣,眨眨眼睛道:“我那日的确是从仙界来的啊!我家主子娶了仙界上仙桓堃荨彧,于是陪他回仙界娘家待一阵子。她又将寻四兽一事交由我,所以我就从仙界出发咯!况且,既然两人已都是我的侍主,那我当然既是天界的又是光界的呀。”
“你说——荨彧‘嫁’给了韶华公主?”白洛轩似不相信自己所亲耳听闻的,隔着矮石探过来问道。
得到飞兮点头的回应后,白洛轩用扇子抵着唇角轻笑起来,后来又实在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天呃,洛轩哥哥这是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飞兮一边不解,一边又有些痴痴地望着白洛轩倾倒江山的笑容,那笑声似云中野鹄清朗鸣啼,好不让人舒坦。
白洛轩笑道:“想不到那样的桓堃荨彧上仙也会心甘情愿地为光后韶华所收入囊中,世间情爱的力量果然是可惧的。”
白洛轩以为,韶华公主竟然已现身而且还做了光后。那么她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能让荨彧就范?要知道,当初的荨彧……话说回来,仙光两界结亲,这么大的事件他都不知道,难道是在人间呆得太久了不成?
青龙自然是知情的,因为他自己就是被当做二人的成婚礼物献出去的!于是,他选择了缄默。
飞兮有些读不懂白洛轩。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又一路对她扶持的俊俏哥哥怎么会说出‘为韶华公主所收入囊中’、‘世间情爱的力量果然是可惧的’这种怎么听也不像是积极层面的话来?难道,她所了解的洛轩哥哥只是那万丈冰山的一枚棱角?
这边白洛轩已收回方才的“失态”,起身道:“虽然不知道能否唤醒凌凖的内心,不过有个办法姑且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青龙抢先问道。
“找人假扮韶华公主下凡,借着破庙来个装神弄鬼。激一下凌凖。”
飞兮道:“那为何不直接装凌家二老。刚刚过世的亲生父母,效果一定更好啊!”
白洛轩摇头,“我们一共就三个人,我是没见过此二人,你们两人谁来扮?”
飞兮瘪了气,“我可不行,装不来深沉。要是出了岔子,就凌凖的脾气一定连带着讨厌咱们三个!”说完,目光投向青龙。
青龙见势不妙,有点坐不住了,连忙道:“我也不行!”
“所以啊,假扮韶华公主最稳妥。既能让凌凖有所顾忌,听得进去她的话,又能因为谁也没见过韶华而让他相信所经历的都是真实的。”白洛轩接道。
“可是,”飞兮不放心,“找谁来扮合适啊?”
此时,青龙与白洛轩默契地同时看向她。
呃……好罢,她家的主子什么样,真的只有她最清楚了!“可、可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听得进去……”
白洛轩笑笑,一口喝下水袋中最后几滴水,那动作就如饮酒一般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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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
秋风阵阵,夹带起枯叶与飞沙带起声响,似女子的哭泣。
凌凖的下半身被吹入的寒风刺得感到寒意满袭。
他渐渐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上身盖着干草,人在一个破庙中。
庙中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仙,正中央本应立着雕像的地方空空如也。他所处的空间内昏暗朦胧,但因着对面淡淡的火光隔着层层金纱透过来,也能看清庙内物什大致的轮廓。
“有人吗?”凌凖问道,室内传来浅浅的回声。
“小夕。”他又叫了一声,仍是没有人回应。他明明记得自己又喝得不知南北,一个人不知一路走到哪里就晕了过去。有人扶他离开还喂水给他喝,甚至帮他擦拭身体,那人难道不是小夕?又或许小夕把他安顿好就回宅子跟凌珑他们报平安去了罢。
凌凖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躺下来睡觉。虽然空空的庙里只他一人,虽然庙外的风声呼啸得那般凄凉令人生寒,可他丝毫也不在乎。有鬼又如何?没有什么能比他早已经历过的种种更让他恐惧且感到凄惨的。
他刚要躺下,对面的金沙便倏地飘了起来,其中一面伴随着石子落地的声音直面向他飞了过来,下一瞬便蒙落到他的头上。
凌凖顿生警惕,冷静地三两下掀开金纱,站起身冷道:“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对面仍是没有声音。只是那方才飞起的一排金纱此时又静静地摇曳起来,后面似出现一个女子在灵动的纱后婆娑的身影。
庙外,青龙一边口中含着叶子吹出风号的声音,一边悄无声息地从镂空的窗户往里看,
藏在一坛古旧巨鼎后的白洛轩收回刚刚飞石打落金纱的手,观察着对面的动静。一旁的飞兮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凌凖朝她走来。
头一回扮自己的主人,还要背那么多台词,这些还不够,还要声情并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表达给凌凖看,说她不紧张鬼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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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怎堪相欠命作偿
飞兮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还好,白洛轩身上带了家伙,厉害的他竟会江湖易容之术。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哎,她也不是不会变,就是学艺不精,变身成别人时总能露出破绽。
他按照她的描述把她塑造得与韶华至少有八分相似,再穿上自己天蚕荷包里韶华为她准备为数不多的一条长裙,戴上她送给她的一些花钿首饰,那感觉就着实到位了不少。而且啊,这张面容不会泄露人微小的感情波动,实在是对她这个内心中干的人莫大的安慰。
哎,说到那天蚕荷包,诸位看官可别小看了去,因为里面大到可以毫不费力地装得下一栋宅子,你信不?
回想起白洛轩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灵动跳跃的时候,那细腻的触感,那温柔的揉抹,飞兮就忍不住有些微的害羞。
他身上淡淡的体香似仙界龙泽草的香味,雪白的袖口在她面前翻飞着,令她不知不觉就陶醉其中,勾唇痴笑。这个时候,白洛轩就会离她近一点的距离低低地道一声“飞兮”,然后她就只好先摸摸嘴上有没有什么液体,再端端正正地回复原来板直的坐姿和表情。
白洛轩心里只道是以为这个小丫头没有耐心烦,坐不住板凳,于是问她教她的话有没有背熟,安排的经过有没有忘记等等。
不到半个时辰过去,不知怎地,她觉得白洛轩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后来缓缓地停下。于是她问他是否是妆容完毕,得到的回应却是白洛轩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凝望住她。
仿佛是一个漩涡似要把她吸入一般,飞兮也凝视着他,眼睛分毫也移不开。白洛轩不动声色地观察片刻后,抛给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道:“光后韶华,果然天姿。”然后拍拍她的头,转身去洗拭双手,留下她一个人在那呆愣。回神之际,飞兮瞧瞧一旁的小夕,只见他望着她柔柔地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正当她回忆之时,凌凖掀起金纱,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飞兮定了定神。
凌凖见到纱后果然是一名女子。那女子婀娜的身段,窈窕的背影,一头墨发散在肩后,头顶是一对长柄水晶钗对插入浓密的青丝中,钗上坠有金花串,风一吹便轻盈浮动,发出细小的“哗哗”声。
飞兮转过身来,手中聚拢一团白火,将火束往四面八方飞去,只见所到之处皆击中白蜡芯,破庙中大半个空间瞬间通明起来。
凌凖望着飞兮的面孔和一系列的动作先是一怔,又见她身上散发着浅浅的光晕,沉声道:“你是——光后。”
飞兮缓缓背过一支早已汗湿的手,扬起红唇道:“不错,吾乃光后韶华,你能在此处与我相见,也算是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凌凖跟着重复一遍,自嘲地笑道:“我这福来得着实有够晚的。”他的眼中渐渐闪烁出痛苦,“如若是用这福来换我双亲的命,那我宁可不要!”
想来,这凌凖心中只顾念着伤痛,并没发现什么异样,飞兮暗喜。可是,她怎么丝毫没见凌凖对她这个凌家供奉的光仙有何敬意呢,就连惊讶之色也未流露,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飞兮徐徐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谁会一辈子坦途无量?”
“呵,不称意,我所遭受的又岂止这三个字!父母双亡,失去家园,凌家百年声誉就要毁在我手中,如果不是因为星狗贼怕我阻挡了他儿子的道路,又怎么会把怨气撒到我爹的身上,还心狠手辣地把我父亲算计到断头场!”凌凖怒道。
飞兮摇头,“一切皆有各自的因果,你为何一直执迷不悟不肯放开?你一定心知肚明,星家的矛头本就直指凌家,并不是单纯指你一人,即便是没有你,这场该来的灾难凌家也一样是要面临的,不过是换了另一种形式罢了。你也一定知晓,小夕对你忠心耿耿,甚至是……情深意切,可你却自他对你舍命相救以后便对他百般冷落,用言语与行动践踏他对你真挚的情感,究竟是为何!”飞兮的话逐渐变得有些难以自控,“一味地沉湎于痛苦中只会让自己更卑微,而在这样的境遇下又去伤害他人则是更大的无知!”
凌凖听着“韶华”这番话,感到内心受到一股剧烈的撞击,他先是闭着眼捂住胸口,又深吸一口气,睁眼道:“光后娘娘,如果你说一切皆有因果,那就先请你让我看看那对狗父子是如何下场的罢!至于我的仆人小夕,哼,那是他犯贱自愿,怨不得我!”
“韶华”微嗔道:“凌凖,你说这话可还有良心?你都已落到这番田地,有哪个仆人还会如你所说犯贱甘愿被你咒骂也紧紧跟随着你,生怕你有什么安危?就凭他以命相救,就该是你欠他的,而不是他欠你什么!”
凌凖点点头,“好……好!反正我也欠了爹娘,也不差欠他一个!如今我身无分文,这辈子也还不了他们了。不如,就用命来偿,光后娘娘认为可好!”语毕,凌凖便转身拂开纱幔欲向门口冲去。
躲在外面的小夕擦擦眼角,慌忙爬到门口准备随时拦下他。他知道飞兮虽然话说的语气有些重但都是为他好。
白洛轩心中暗自担心,飞兮的话虽然没走样,不过早已脱离了他原本安排的轨迹,而这一切都源于提起小夕。看来她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念及此,他从巨鼎后现身,打算追上凌凖。
可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飞兮足下生光,身体凌空腾起,穿过金纱,一阵掌风带过,庙的所有门都被自外向内“砰——砰——”地紧闭起来。
凌凖恰巧奔到门口被束缚在门前,他用力也没有推开大门,于是他转身看“韶华”。
只见飞兮立时飞到他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整个庙堂传开回响。
小夕当场呆住,白洛轩顿在纱后眼中闪过震惊,就连凌凖摸到自己嘴角的血时也一副难以言喻的神色。
“韶华”看看自己的手有霎时的恍惚,随后一挥衣袖背过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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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爆更】掌中诚心誓崛起
“看什么……难道我还没有打醒你吗!”飞兮道,“你这个不孝子,躲在外面买醉去求得自己的一时避世安逸,却把爹娘交给你的使命弃之不顾,凌家二老算是错信你了!你还记得刑台上凌震天说过的话吗,你又是如何去实践它的?你惟一的亲人妹妹凌珑,如今一个弱女子以一人之力要撑起这个家,你这个没用的兄长又对得起她吗?你只知道沉湎于痛苦却不知道雄起重整旗鼓,若一直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别想翻身!呵,到那时,你就等着星家父子看你的笑话罢!凌家,从此世代背负笑名,无论你死与不死都不会改变!”
凌凖跌坐到地上,抱着头蜷缩起身子,口中喃喃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飞兮蹲下身,扳住他的肩膀道:“你还想逃避吗?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小夕那一次能活着,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他完全是为了你才留下的!他放弃投胎,但求今生陪你共度难关,你就这么报答他?我不管你对他到底有没有情,但他必然是对你有义,而且今生只此一次,你们……再也不会相见!或许天上地下,轮回转世,你也不会再见到他!”
飞兮一口气说完,登时转过身去,那绝美的妆容也无法阻挡眼泪的坠落。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小夕,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
窗外,似女子凄厉的哭声般的风已经渐歇,小夕蹲下身抱着双臂,眼泪沾湿了足前一片干硬已久的苔藓。
白洛轩垂目望着地面,唇角牵起,笑意流露。
她真是一个让他惊喜不断的人儿。
凌凖的泪痕已几近干涸,终于哽咽着开了口道:“我的确太自私了……或许我心里是清楚的,可如果没有人点醒我,我就不会主动走出这面墙。我承认,我承认我懦弱……我没有颜面见凌珑,没有胆量回应爹的遗言,就连小夕我也害怕失去……他卧床不起的那几日我怕极了,想象着如果那一箭果真是致命的,我要如何去面对……所以我冷落他,想让他离开我免得受我牵连,可是……”
飞兮抬眼望向大门,透过那破裂的窗纸,她看到了小夕无法按捺的情绪。
飞兮缓缓地摇头。
小夕,再坚持一下,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韶华”擦擦脸转身道:“我来就是想让你清醒,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奋斗。你我是梦中相见,见你有所顿悟,吾也算可以欣慰离去。你且歇息一夜,希望明日梦醒之刻,也是你崛起之时。”她念了句口诀,两指并拢按在凌凖面门上,凌凖双眼微睁大,随即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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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已过。
凌凖再次醒来之时只觉头昏脑涨,就像昨夜激烈地激战一番,身体也有些许酸疼。当意识慢慢聚拢,他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金纱、光后韶华、女泣之声……凌凖闭上眼睛,所有昨夜发生之事便如洪水般涌现出来,历历在目。
或许只是梦罢,再睁眼时所有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唯独留下这座破庙。
凌凖攥紧双手,却突然觉察到手中的粘腻。他摊开手一看——竟然是满手朱砂,可这朱砂似乎原来是一个字迹,被他一握便模糊许多。
凌凖仔细试图辨认上面的字,终于知晓上面的内容——只是一个字:诚。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原来他真的有机会去弥补剩下的过错。
凌凖望着庙的大门,依稀可闻门外有人轻轻踱步而来的声音。大门被推开的一刻,阳光洒满地面,也照入他的心房,金灿灿的光芒,让他只觉逆光看着的那个人,好不真切。
那人慢慢走入室内,轮廓逐渐清晰,口中温柔地道了一句:“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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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神器还真是不少,省却了不少工序。”白洛轩回想着飞兮的天蚕荷包笑道。
飞兮坐在他对面,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嘴里不清不楚道:“粗来咂到,不多带些家伙肿么行……”一边说,嘴里又塞了一枚水晶蛙饺。自从在白洛轩家吃了那顿饭以后,飞兮才知道美食在人间啊!
想来以前只觉吃饭是一件三两下就完事的日常活动项目,殊不知其快意与美味,那叫一个浪啊!嗯,这次来人间不易,不好好吃回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更何况,两人终于忙完一件大事,算准时机在凌凖手上写完那个“诚”字便匆匆离开,回到客栈的时候洗漱一番后刚准备在房间里开饭,“飛殺”轮就震了一下,青龙一格外圈转为金色,这便意味着小夕的愿望已初步有了进展,此等喜事怎能不让她好好地纵情一番啊!
白洛轩摇摇头,小丫头这副吃相还真暴露了她非人类的身份。如若她不说自己是目羽鸟,旁人一定会觉得她是只小猪妖。想到这里,白洛轩不由失笑。
飞兮咽下一嘴的美食,抬头顿了片刻,道:“你笑什么呢?”
白洛轩方知自己在他面前又没收住,一手攥拳轻咳几声,“没什么,只是怕你吃得太快噎到而已。来,喝点水。”说罢便递过水杯到她面前。
飞兮想了想,呵呵一笑,抓起水杯就是两三口,然后接着“战斗”。
白洛轩飞扬起眉宇,慢声道:“昨日,你似乎有些激动,后面说的话完全不是我们练习过的……”
飞兮这边咀嚼的速度无意间开始加快。
“不知你——”
飞兮嘴中声音更响,开始不住地把饺子往嘴里夹。
她心下想,惨了,昨日自己失口,说了那么多破釜沉舟的话,如果真把凌凖逼上绝路,她当真是成了罪人一个。
“你是如何想到那番话的?我是说,那些是你内心的本意?”白洛轩的确有些许好奇,飞兮到底是怎么想的。
初初相见,是她张牙舞爪地坠落人间,好不狼狈。再次回眸,是她只手唤雨,憔悴地倒在他的眼前。醒来以后,她又坦言诚恳地交代一切,单纯犹如一张白纸。相约陪她游历,他不过是一探“飛殺”轮究竟,顺带忙活一下自己的事情。一路的行事,白洛轩以为凭他的阅力已经摸清飞兮性情如何,可是迴梦之后,她就有些异样,假扮韶华又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来,实在是与她小小的身体与面相的年龄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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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猜不透你情趣生
请使用访问本站。“看什么……难道我还沒有打醒你吗.”飞兮道.“你这个不孝子.躲在外面买醉去求得自己的一时避世安逸.却把爹娘交给你的使命弃之不顾.凌家二老算是错信你了.你还记得刑台上凌震天说过的话吗.你又是如何去实践它的.你惟一的亲人妹妹凌珑.如今一个弱女子以一人之力要撑起这个家.你这个沒用的兄长又对得起她吗.你只知道沉湎于痛苦却不知道雄起重整旗鼓.若一直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别想翻身.呵.到那时.你就等着星家父子看你的笑话罢.凌家.从此世代背负笑名.无论你死与不死都不会改变.”
凌凖跌坐到地上.抱着头蜷缩起身子.口中喃喃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飞兮蹲下身.扳住他的肩膀道:“你还想逃避吗.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小夕那一次能活着.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他完全是为了你才留下的.他放弃投胎.但求今生陪你共度难关.你就这么报答他.我不管你对他到底有沒有情.但他必然是对你有义.而且今生只此一次.你们……再也不会相见.或许天上地下.轮回转世.你也不会再见到他.”
飞兮一口气说完.登时转过身去.那绝美的妆容也无法阻挡眼泪的坠落.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小夕.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
窗外.似女子凄厉的哭声般的风已经渐歇.小夕蹲下身抱着双臂.眼泪沾湿了足前一片干硬已久的苔藓.
白洛轩垂目望着地面.唇角牵起.笑意流露.
她真是一个让他惊喜不断的人儿.
凌凖的泪痕已几近干涸.终于哽咽着开了口道:“我的确太自私了……或许我心里是清楚的.可如果沒有人点醒我.我就不会主动走出这面墙.我承认.我承认我懦弱……我沒有颜面见凌珑.沒有胆量回应爹的遗言.就连小夕我也害怕失去……他卧床不起的那几日我怕极了.想象着如果那一箭果真是致命的.我要如何去面对……所以我冷落他.想让他离开我免得受我牵连.可是……”
飞兮抬眼望向大门.透过那破裂的窗纸.她看到了小夕无法按捺的情绪.
飞兮缓缓地摇头.
小夕.再坚持一下.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韶华”擦擦脸转身道:“我來就是想让你清醒.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奋斗.你我是梦中相见.见你有所顿悟.吾也算可以欣慰离去.你且歇息一夜.希望明日梦醒之刻.也是你崛起之时.”她念了句口诀.两指并拢按在凌凖面门上.凌凖双眼微睁大.随即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次日.辰时已过.
凌凖再次醒來之时只觉头昏脑涨.就像昨夜激烈地激战一番.身体也有些许酸疼.当意识慢慢聚拢.他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金纱、光后韶华、女泣之声……凌凖闭上眼睛.所有昨夜发生之事便如洪水般涌现出來.历历在目.
或许只是梦罢.再睁眼时所有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唯独留下这座破庙.
凌凖攥紧双手.却突然觉察到手中的粘腻.他摊开手一看..竟然是满手朱砂.可这朱砂似乎原來是一个字迹.被他一握便模糊许多.
凌凖仔细试图辨认上面的字.终于知晓上面的内容..只是一个字:诚.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原來他真的有机会去弥补剩下的过错.
凌凖望着庙的大门.依稀可闻门外有人轻轻踱步而來的声音.大门被推开的一刻.阳光洒满地面.也照入他的心房.金灿灿的光芒.让他只觉逆光看着的那个人.好不真切.
那人慢慢走入室内.轮廓逐渐清晰.口中温柔地道了一句:“少爷.”
......
“你身上的神器还真是不少.省却了不少工序.”白洛轩回想着飞兮的天蚕荷包笑道.
飞兮坐在他对面.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嘴里不清不楚道:“粗來咂到.不多带些家伙肿么行……”一边说.嘴里又塞了一枚水晶蛙饺.自从在白洛轩家吃了那顿饭以后.飞兮才知道美食在人间啊.
想來以前只觉吃饭是一件三两下就完事的日常活动项目.殊不知其快意与美味.那叫一个浪啊.嗯.这次來人间不易.不好好吃回來怎么对得起自己.
更何况.两人终于忙完一件大事.算准时机在凌凖手上写完那个“诚”字便匆匆离开.回到客栈的时候洗漱一番后刚准备在房间里开饭.“飛殺”轮就震了一下.青龙一格外圈转为金色.这便意味着小夕的愿望已初步有了进展.此等喜事怎能不让她好好地纵情一番啊.
白洛轩摇摇头.小丫头这副吃相还真暴露了她非人类的身份.如若她不说自己是目羽鸟.旁人一定会觉得她是只小猪妖.想到这里.白洛轩不由失笑.
飞兮咽下一嘴的美食.抬头顿了片刻.道:“你笑什么呢.”
白洛轩方知自己在他面前又沒收住.一手攥拳轻咳几声.“沒什么.只是怕你吃得太快噎到而已.來.喝点水.”说罢便递过水杯到她面前.
飞兮想了想.呵呵一笑.抓起水杯就是两三口.然后接着“战斗”.
白洛轩飞扬起眉宇.慢声道:“昨日.你似乎有些激动.后面说的话完全不是我们练习过的……”
飞兮这边咀嚼的速度无意间开始加快.
“不知你..”
飞兮嘴中声音更响.开始不住地把饺子往嘴里夹.
她心下想.惨了.昨日自己失口.说了那么多破釜沉舟的话.如果真把凌凖逼上绝路.她当真是成了罪人一个.
“你是如何想到那番话的.我是说.那些是你内心的本意.”白洛轩的确有些许好奇.飞兮到底是怎么想的.
初初相见.是她张牙舞爪地坠落人间.好不狼狈.再次回眸.是她只手唤雨.憔悴地倒在他的眼前.醒來以后.她又坦言诚恳地交代一切.单纯犹如一张白纸.相约陪她游历.他不过是一探“飛殺”轮究竟.顺带忙活一下自己的事情.一路的行事.白洛轩以为凭他的阅力已经摸清飞兮性情如何.可是迴梦之后.她就有些异样.假扮韶华又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來.实在是与她小小的身体与面相的年龄不相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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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爆更】凌宅聚首众皆欢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诶呦.”那边飞兮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跑过來.表情颇为滑稽.“这糖葫芦怎么这么酸啊.”说完.她还酸得打了个哆嗦.“还好外面裹了糖和芝麻.不然我的牙齿差点酸倒嘞.不过还是挺好吃的啊.來.小夕.洛轩哥哥你们也尝尝.”
青龙笑道:“你自己吃罢.我吃不惯酸的.”据他所知.飞兮就算只是个仙兽.起码也要有百千來岁.可不知为何还那么像个孩子.
白洛轩玉扇掩唇道:“咳咳..不必.你自己享用罢.”心里想.谁会想到重塑凌凖的人会是这个小小丫头呢.想來仙光界的生命体在为人处事上面.都是特立独行的罢.
“哎.你们方才说到开绸缎庄是吗.这个方向好.女孩子都喜欢看衣料.到时候生意一定不会差.”飞兮刚解决掉一串.迅速向着下一串糖葫芦进发.
“方才相隔距离如此远.你也能听得到我们的谈话.”白洛轩疑道.
“嗯.”飞兮伸出舌头舔下一圈嘴边的芝麻.头上的火红鹅绒毛在风中翻飞起舞.“我是只仙兽.目力与耳力还是不错的.”说完嘻嘻一笑.又低头忙活起來.
白洛轩看着她吃得如此欢腾.对青龙道:“新宅院不远罢.用品先不买了.咱们还是先去凌家看看.你也好引见一下.免得日后我二人再帮忙时还要再费一番周折.”又看看飞兮道:“也免得让这丫头在街上灌风受凉.到时再喊肚子疼.”
飞兮抬眼瞧白洛轩一眼.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一只懒洋洋的猫.
她就知道.白洛轩还是很疼她的.当然.是在他“邪魔”状态沒开启的情况下……
......
到了诚凌宅.來开门迎客的是小朝.一见到一位白衣如玉的公子和一位红衣娇嫩的姑娘.顿时有些沒回过神來.听小夕告诉他此二人是少爷的恩人.于是小朝忙一边行礼一边把二人引到正厅.
白洛轩观察到.此宅院虽是寻常人家的大小.但打扫得干净整洁.可见凌家兄妹至少在重振凌氏的起点上就已不输颜态之姿.凌家傲骨之气犹存.
小夕进去禀明凌氏兄妹.这个间或有丫鬟出來斟茶.室内陈设简单.纤尘不染.几盆白兰齐齐摆放.散出阵阵幽香.
未几.月白与鹅黄两抹身影便从内室中走出.
凌凖一袭绣绿纹的月白长袍.简单的装束.却难掩天生的贵气.浓眉英气四溢.
往日的凌凖果真回來了.可又仿佛与曾经不同.
凌珑身着及踝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皎皎洁肤脸似白莲.一双乌黑滴溜溜的大眼晶亮有神.仔细看又可感受到有内敛的气质暗藏.
“这对兄妹变化不小.”飞兮暗自叹道.
一旁的白洛轩似乎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嘴角牵了一下.遂起身颔首.
“这两位就是恩人白洛轩公子与飞兮姑娘罢.”凌凖抱拳行礼.
凌珑随后欠身.低头的瞬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白洛轩.
白洛轩握扇还礼“不敢当.举手之劳.算不得恩情.”
飞兮点点头.有白洛轩作代言.她只要跟着笑笑.做几个动作尽到礼数就好.省却了不少麻烦.哎.她觉得人间的礼数与规矩最是繁琐.学到如今也不过是学到点毛皮.
“也是家仆小夕怠慢了二位.适才刚告知在下.在下几日昏睡在明镜村口破庙还是仰仗白公子与飞姑娘的照顾.在此凌某与舍妹当真要好生感谢二位的搭助之恩.”
“凌公子不必客套.叫我飞兮就好.”飞兮上前道.
“二位快请坐.”凌凖了然.伸手示意两人就位用茶.
“琴儿、瑟儿.”凌珑回头轻唤一声.里面便出來两位侍女.两个女子虽服饰一看便知是与凌珑有等级之分.但衣料倒与此兄妹二人甚是相同.可见兄妹二人现如今是勤俭持家.“去备些酒菜來.欢迎贵客光临诚凌宅.”
白洛轩道:“玲珑姑娘不必客气.我们此番前來只是..”
“有好吃的啊.”飞兮刚坐下.听到这话眼里又冒起了星星.可是望到白洛轩略微变了的脸色便怯怯地又改口道:“哦嘿嘿.我就是问问.问问哈.”(庄生:咳咳.小白.你以前不是挺温柔的嘛.现在看把我们飞兮丫头吓的~ 白洛轩:我沒做什么好罢.还是继续剧情罢.庄生:……在你们心目中.我就是木有地位木有尊严哇.~)
凌珑掩唇巧笑.声似银铃.“呵呵.飞兮姑娘真是个直爽可爱之人.凌珑只叹你我若是早早相识便好了.”
凌凖拍拍凌珑.看向白洛轩道:“现在相识也不晚.听小夕说两位已经了解我凌家的境遇.仍能百忙之中特來为我兄妹开庄出谋划策.我们兄妹实属感激不尽.”
“人生福祸难测.只要生者能秉持志向而不懈.想必逝者定也无憾了.”白洛轩宽慰道.
凌凖认同地点头.“白兄说的是.”遂坦然地笑着又对飞兮道:“飞兮姑娘.多接触以后你就会发现.凌珑性子跟你一样.也是个欢腾的人.”
“是嘛.”飞兮望着笑吟吟的凌珑.起身过去拉着她的手激动地杏眼弯弯.“呵呵.真好.以后我有伙伴啦.”
一室的人都被她的天真率直感染了.众人皆欢笑起來.
......
晚膳时分.
凌凖本是想向白洛轩与飞兮两人敬酒.不过白洛轩言明飞兮滴酒不沾.全由他代饮后.也只好作罢.
两个男人痛饮三杯后.凌珑便也举杯对白洛轩道:“白公子青年才俊.仪表翩翩.短暂的相处便可看出公子的豁达淡薄与高雅睿智.凌珑钦佩不已.今日二位恩人能來与我兄妹相聚便是老天许下的缘分.日后诸多方面或许还要麻烦二位帮忙.这杯酒.凌珑敬公子.”
白洛轩举杯道:“凌姑娘不必客气.”望着凌珑豪爽地仰面咕咚一口把酒灌下.白洛轩面露钦佩之情.也随之一饮而尽.
飞兮在一旁把口水咽到肚子里.心想:这酒就这么好喝吗.他们竟然都一口气就干掉了.以前在光界也不是沒看见过主子们饮酒的场面.只是那时她从未想到今时今日她能像主子们一样过着类似人一样的生活.
不过.话说人间的日子其实还是不赖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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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开庄以奇方制胜
请使用访问本站。她一边咬下一口鸡翅膀.一边想:等回仙界和光界去.再也不吃那些单调食品了.有空也告诉独角兽.人间的美味有多好吃.到那时独角兽一定也不会再只单恋它的茜茜豆了.
正寻思着.飞兮突然发现明明自己沒有夹鸡肉啊.怎么碗里会有.
她抬头看看身旁的白洛轩.只见白洛轩与凌凖相谈甚欢.可他有时会停下來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回应.这一边回应嘛.一边就举箸往飞兮碗里夹肉.动作那叫一个自然.
飞兮心里一乐.捉起鸡脖子就狂啃.嘿嘿.他就知道她爱吃什么.最重要的是.只有他知道她筷子用的技术有多差.那一次是吃蛙饺倒还好.直接往嘴里一个一个扒拉就成.可是这一桌子人.碍于礼节的面子.她就不好意思上手了.
“哎.飞兮.”另一边的凌珑朝她勾勾手.
飞兮听话地把椅子往凌珑身边挪近些.当然也不忘把自己的碗抱走.
“什么事啊.”
“哎.”凌珑把飞兮拉低一些.两个姑娘家窃窃私语起來.“听你叫白公子‘洛轩哥哥’.白公子是你什么亲戚.”
飞兮捉起碗里的半个鸡脖.天真道:“哦.他是我朋友.沒有亲戚关系.我们就是结伴同行.”
“这样呀.”凌珑想了想.想说什么又沒再跟她开口.只听她自己嘀咕着:“还是算了.这种事情还是先放放罢.当务之急……”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飞兮唆骨完毕.舔舔手指问道.
“哦……沒什么.”凌珑表情微微有些异样.
“凌珑姐.你说说看这酒到底好不好喝呢.”飞兮吃饱了便开始研究下一个未知的领域.
“你从未喝过.”凌珑道.
飞兮摇头.“沒.见我家主子……哦.总之见过别人喝得烂醉如泥.简直换成另外一个人似的.我就觉得这东西太玄乎了.”
“呵呵.”凌珑轻笑.“也沒那么吓人.稍微饮一些也无妨的.小饮怡情.大饮才伤身.要不你试试.”
这话让飞兮突然想起迴梦的时候.凌珑与他哥哥在自家院子告别时说的“要不你随我一块去.”.那表情与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好.那就试试.”飞兮道.话音一落.她便捉起凌珑斟满的酒杯一口倒了个底朝天.
“咳咳..咳咳咳..”一声爆出的咳嗽声让一桌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哎.我说让你试试.你也不能学我们一口就干到底啊.你这傻丫头..”凌珑一边帮飞兮拍背顺气.一边轻斥她.
飞兮呛得眼泪直往外汩.“咳.我沒想到是这么难受的味道呃.看你们..咳咳咳.喝的还挺开心嘛……”
凌珑两眼一翻.颇为无语.
白洛轩拿起旁边本就是为飞兮准备的茶水倒了一些.起身递过去道:“可能是呛入气管.咳出残酒就会好点.喝点茶水压一压.也能淡化酒味.”
沒多久.飞兮状态便算稳定下來.于是桌上的话題又开始继续.而且似乎是进展到了关键的地方.
凌凖道:“方才说到.本为小规模经营.又是绸缎行业的雏儿.理论上讲.我们着实沒有竞争力可言.不过依白兄所说.咱们可以采用‘出奇制胜’的法子.究竟是何方法.凌凖愿闻其详.”
“不错.凌兄总结的两点诚然不属于我们的优势.不过换个角度或许可以通过后天努力达到独当一面的效果.”白洛轩道.
“白公子的意思是……”凌珑思量一番后问道.
“物美价廉.服务上乘.”玉扇轻击两下圆桌.白洛轩点了几个字.
凌凖眼中光芒闪过.会心一笑.“白兄真是独具慧眼.如此说來我心中便也有些谱了.既是初出茅庐.不如就让它一炮打响.咱们首先从货源下手.‘绝不购进质量次的布料.诚信对待每一位顾客’就当作是我们的宗旨.我们店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做到对各种面料属性与功能方面的全面掌握.并且要耐心与细心并存.其次就是定价问題.尽可能地去多个布店采价.然后经过分析定出合理的低价格.这样也就保障落实了货真价实.物美价廉的意义.”
“不错.”白洛轩摇扇赞同.
“还有.事先了解所处地段的同行竞争者也十分必要.”凌珑补充道.
“对.父亲走前在我手里留了些财物.我们已经把所有可以变卖的值钱物件都当了去.在离这里不远处比较繁华的通仁街街上购置了一个店面.虽说占地并不大.但好歹安排招待三五波谈大生意的客人尚且沒有大问題.”凌凖道.
“既然地方已经有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人员分配与落实了.趁热打铁.不如明日我们便开工罢.”白洛轩一听凌凖早已准备得初具规模.随即建议道.想來.凌凖在经商方面的确有头脑与胆识.
“这……”凌凖略有犹豫.“你们二位能來帮忙.我们已经很感恩戴德.可是明日就开始.你们..方便吗.小夕说你们只是路过此地.会不会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无妨.本來也是出门随处走走.时间还是充裕的.”白洛轩答道.
“那么.飞兮姑娘.飞兮姑娘……”凌凖望向飞兮.本是打算问问她的意思.结果发现飞兮手里已经不抱碗.改抱酒杯了.她盯着酒杯自顾自地笑.两坨红霞染遍了双颊.状态微醺.
只见凌凖面色变了变.有些许担忧.众人都望向酒席上后來一直沒怎么吭声的飞兮.
见她这副神色.凌珑长叹一声.“飞兮还真喝不得酒.一小杯就醉成这样.早知道我绝不会让她碰杯子.哎.过错在我.我看我还是先送她去我房里睡罢.我房间还算宽敞.今晚我们俩一屋.你二人一起.”说罢.凌珑便扶起神游天外的飞兮.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我陪你.她若是不安分.估计你一个人招架不住她.”白洛轩也起身走过來.他知晓.飞兮清醒的时候就迷迷糊糊.行为思想让人难捉摸.这醉后的情况就更得注意才是.其实可以招呼侍女送她入房.但因为凌珑内心有愧.他也就沒提.索性陪她一程.
凌珑心下一暖.点点头.
“快去快回啊.我一个人喝就沒意思了.”凌凖催道.
身后的小夕在他身边低声道:“少爷.还是少喝些罢.别又嗜酒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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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吐露真言会祥婆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刚走出屋子沒两步.白洛轩便道:“凌姑娘.我來扶她罢.”
凌珑抬起流波的大眼笑道:“算了罢.男女有别.何况她这么点小人轻着呢.我來就行.”
白洛轩春风一笑.于是沒再言语.静静跟着她二人..
“白公子.”凌珑觉得现下算是他们俩第一次独处.她想.抓住这个机会与白洛轩说说话也好.于是唤了他一声.结果竟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夹杂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柔.
“嗯.”白洛轩回应.
“你……听飞兮说你们并无亲戚关系.不过她叫你哥哥.我看你又对她如此上心.真让旁人羡煞呢.”
“哦.”白洛轩听凌珑一说又是淡淡一笑.冠玉的面容愈加显得精致逼人.“我们相逢也算机缘巧合.相处下來觉得这丫头为人不错.于是便算是结拜兄妹罢.一道出门游历至此.彼此也算相互有个照应.”(庄生:能不逗我吗.你确定是相互.而不是你一直在照顾她.)
“呃……胳膊好酸……”凌珑顿觉肩上一轻.只闻飞兮嘟囔起來.趁她认真听白洛轩谈话的档口手劲微松.不但抽出了手臂还不安分地嚷嚷着:“什么酒啊.真难喝.再也不喝了..”飞兮本就失去了玲珑的支撑.再加上脚下一个不稳.一头便差点栽倒在地.
当然是“差点”栽倒咯.因为身旁这位武林第二高手白公子那叫一个眼疾手快.伸出臂膀一拦腰就把飞兮稳稳地接住了.
感觉到有人托着她.飞兮一懒.身子便歪倒在那人的怀里.还朝那人嘿嘿直乐呵.仿佛是以为那人在与他做游戏.
白洛轩轻叹一声.打横把飞兮抱起.举目见前方十步处的房外挂着个“珑”字木牌.于是低声对凌珑道:“凌姑娘.马上到门口了.我抱她走能快些.劳烦你帮忙推一下门.”
凌珑停了半刻便点头上前去开门.
白洛轩怀里的飞兮嗅到龙泽香气后便如一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两手捉着他的衣领.傻笑着.“嘿嘿.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喝……嗯.再來一杯也行……”
“安静点.一会儿就可以踏实睡觉了.”白洛轩轻声低头告诉飞兮.人已随凌珑进入房间.
凌珑迅速点了蜡灯.把被褥铺了又铺.回身道:“好了.放她躺这里來.”
白洛轩把飞兮放到榻上.凌珑替她脱去鞋袜.白洛轩则动作轻缓地把她的头垫在木枕上.刚想站起.谁知飞兮的小手却沒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飞兮.”白洛轩俯身唤她.玉手一点点地欲拨开飞兮留在他领口的手指.
“唔……重锦哥.兮儿想你了……”
白洛轩怔了一下.遂把她的手拿下放在她的身两侧.起身对玲珑道:“剩下衣物之类的还要烦请姑娘帮忙.”
“哦.不麻烦.照顾飞兮妹妹也是应该的.”凌珑道.
“那白某就先回席上.免得凌凖等得心急.”白洛轩执扇一揖.待凌珑点头便转身离去.
房内.凌珑一面替飞兮褪去外衣.一面望着逐渐进入梦乡的飞兮道:“哎.飞兮.你还真是幸运.一般的女子哪里会有福气跟随这样一个衣冠楚楚又倾鸾倒凤的美男子呢.”
一切都整理妥当.凌珑又替飞兮理了理额间的发丝.“或许.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能跟随他罢.我看他虽然很温和.不过还是觉得让人难以接近.你说呢.”凌珑抛出这个疑问后便摇摇头.兀自笑笑.“我走了啊.再去跟他们喝两杯.”
白洛轩一路思索着.那飞兮口中念着的名字.貌似让他稍微产生那么一点兴致.直至踱到正堂门口.白洛轩平静的脸上方泻出一缕笑意.他掀开衣袂.踏入室内.
......
飞兮醒來的时候已是巳时.整个诚凌宅就只剩下她和男仆小晌.
待飞兮问他其他人的去处时.小晌声音略微沙哑道:“回飞兮姑娘的话.昨晚儿您喝醉了.被小姐和白公子扶入小姐房里休息的.今天一早.所有人都去了即将新开的店里帮忙.小晌是留在这儿伺候您的.”
“我.我有什么好伺候的.走.小晌你也带我去店里帮忙罢.看來昨晚我错过了重要的谈话.我说怎么梦里总听到一堆人的声音呢.”
“可是您还沒用膳呢.”小晌道.
“沒关系.拿两个馒头路上吃就成.”飞兮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这才发现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哎.那一杯酒真是要了她的命.
......
“往左边一点.对.再往上边一点.好.就这样.”凌珑双臂挽着袖子.站在太阳下指挥着小夕与小朝挂牌匾.
“凌珑姐.”一声女孩的脆响从街角传來.
“你來啦.终于睡醒了.”凌珑盈盈一笑.眼看着一个发上红绒毛翻飞的红衣姑娘手里握着半块馒头跑了过來.
“其他人呢.”飞兮在门口往里面四处瞧了瞧.觉得这店面位置还真不错.里面大小也蛮适中的.采光效果也很好.
“少爷他们都在尽里面的账房忙活呢.”小夕从梯子上下來.“走.我带你进去.顺便泡壶茶给你们喝.”
“你俩去罢.我让小朝陪我去看看瑟儿采价采得如何.”凌珑整理一番衣袖道.
“哦.好.”飞兮点头.
大厅里只有琴儿在整理用品、打扫货架.飞兮随小夕刚从里面右侧的小门进入.便听到有人相谈甚欢.声音一听便知是凌凖与白洛轩.
“來了.”白洛轩停下來淡淡地问道.
飞兮从帘后走出來笑道:“洛轩哥哥耳朵总是这么灵.诶.这位是.”她望见凌凖身旁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那妇人仪态端庄.笑容可掬.
“哦.这位是祥婆婆.老人家是鄂州赫赫有名的‘丝瑞祥’绸缎庄的老板.祥婆婆也是我凌家的恩人.她这次是专程來指点我们.传授一些开店的经验.”凌凖介绍道.
“凌少爷言重了.我老太婆不过是过來帮个手而已.恩人什么的算不得.想当初我艰难困苦白手起家之时.还是凌大人看我家孩子病危.大发慈悲施给老太婆一些个银两助我把生意做大的.说起來凌大人才是老身的恩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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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韶华飞逝君犹在
请使用访问本站。飞兮想起來.这老妇人不就是她在回梦中.刑场上见到的那个抹眼泪的老人吗.看來果真与凌家是有过干系的.
老天爷真的是能让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祥婆婆.我听小夕提起过你呢.听说当初凌珑姐当街卖过一阵布料.她的手艺活就是您传授的罢.”
祥婆婆微微一笑.一双精光的小眼便眯成一条缝.“小姑娘反应挺快.改日有空.婆婆也教你学点女纺好不好.”
“啊.还是不要了罢.”飞兮摆摆手.不由自主地退到白洛轩身后道.“让我看看还行.若是上手的话.我可学不來……呵呵.反正我还小.学不学都行.叫我來帮店里打打杂什么的我还是很乐意的.”
祥婆婆上下打量她一番.眨眨眼睛道:“嗯.照目前看是有点小.不过不出个一两年.你一定会有所蜕变.小女娃娃长成大姑娘.就是在那么几个转折点儿上.你呀.快咯.”说完她咯咯笑起來.她可是过來人.怎会看不出來这个中门道.
飞兮扁扁嘴.心里想着她是真心不喜欢女儿家玩的那些东西呃.
在客栈住的时候也不是沒见过对面的女住户一到她家男人不在时就闲來无事.大开房门.当窗绣鸳鸯.对镜贴花黄.有意无意地还总往他们这边打飞眼.要不是飞兮有几次是去白洛轩房里商量事宜.她还真沒发现对面会住着那么一个怪女人.结果被洛轩哥哥及时发现.他手上飞出一只筷子就把他房间的窗户插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來.
这么一想.男人长得太好看虽然会招致麻烦.不过身手高强又好看的男人就不必担心这些问題啦.
你看.荨彧主子丰神如玉罢.奈何他是仙界上仙.地位尊贵又法术高强.所以那些追随者才不敢太过放肆.洛轩哥哥清俊美男罢.怎知他是江湖第二的武功高手.哈.于是女人们也就只能干着急了.咩哈哈.
咦.她在笑什么.她有什么可庆幸的呢.奇怪了真是……
“罢了.看这小女娃都直愣神.婆婆也不强人所难.什么时候想学了.记得去丝瑞祥找我便是.”祥婆婆看着飞兮神情恍惚.只好无奈道.
“凌少爷啊.”祥婆婆又望向凌凖.
“在.婆婆请讲.”
“你今后要辛苦一些个.凌珑负责前台.你就要负责后面的工作.除了是整个店铺老板的身份以外.还要兼任管家一职.进來的货都必须一字不差的地记录下來.资金的出入流动在心里都得有个谱.外采这方面也切不可遗漏忽略.否则失了先机就会少赚很多笔买卖.对于员工的分工要细化下去.最好每一个人都要对绫罗绸缎有较为深刻的了解.哦.当然.你这个小店刚开业或许客源不多.不过等过一阵养一养客就会好些了.”
“婆婆说的是.凌凖都记下了.”凌凖恭敬道.
......
绸缎庄账房.一灯如豆.
“少爷.早些回宅罢.已经二更了.”小夕走到凌凖的案几前.望着他俯首一丝不苟地整理账目直到深夜.不由得劝道.
“都这个时候了.”凌凖放下笔抬眼往窗外一瞧.一只手捏捏眉心道:“好.我知道了.小夕.你也先回去罢.我再理完南宫家进的货目就会走……嗯.不必等我.”说完.低头又翻起册子來.
小夕欲言又止.可是看着凌凖专心致志的模样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于是行了礼便掀帘一步三回头地默默离去.
凌凖抬首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一夜的发生的事.他到底还是回忆起來了.
这几日梦中会浮现小夕近在咫尺的面庞.虽然并不真切.但直觉告诉他.那所有狂不择行的做法都是真实的.就像小夕身上的伤一般真实地存在着.
自此.相隔的那曾薄纸被撤去.他便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小夕依旧体贴地照顾着他.沒有多余的话语.只有脉脉的含情.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
荒草覆沒的古井枯塘.
匀散一缕过往.
灯花微凉.笔锋微凉.
难绘虚妄.难解惆怅.
梦境微凉.情节微凉.
迷离幻象.重叠忧伤.
萤火虫愿将夏夜遗忘.
如果终究要挥别这段时光.
裙袂不经意沾了荷香.
从此坠入尘网……
......
早已不记得是几时.凌凖抻了抻腰.吹灭房中的烛火.起身缓缓走出账房又经过大堂.迈出大门.
足尖点地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消瘦缩成一团的身影坐在门口.那人听到响动.也回眸望他.眼中承满星河.
凌凖错愕.浓眉蹙起.“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小夕柔柔一笑.“沒关系.夜太深.我陪少爷也好有个伴.”说罢.他晃晃手中的灯笼.
一缕清泉自凌凖的心头流遍四肢百骸.凌凖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走罢少爷.我在前面开路.”小夕搓搓干燥又微凉的手.笑得很开心.笑容似儿时那般清澈明丽.转身的刹那.借着昏黄的光芒.那羸弱的身影竟让凌凖顿时心生一种小夕恍然间便会人间蒸发的错觉.
“小夕.”凌凖忙上前捉住他的胳膊.
隔着衣衫.小夕仍能感觉到他炽热的手掌.他笑.“怎么了.少爷.”
凌凖怔愣片刻.轻叹一声.“沒.沒事.”
不过是错觉罢了.
他也笑笑.脱下外衫.套在小夕的身上.帮他把第一个扣子系好.“穿着罢.免得伤了风.到时候还得是我照顾你.”
小夕望着凌凖温柔的笑容.与他那般临近.恍惚中竟看到少年的凌凖为他温柔上药的神情.也浮想起那晚凌凖带领他一同沉沦的吻.
少爷.少爷……你真的回來了吗.
可是..
小夕轻轻闭上双眼.有水光在眼中回旋.他转身再次将背影留给凌凖.提着灯笼的手努力克制着颤抖.“三更已过.我们快些回去罢.”他抬足便往前走.
凌凖点头.跟在他身旁.一阵无言.
拐过街角.道路有些凹凸不平.凌凖靠近小夕.接过他手中的灯笼道:“还是我來罢.你打的太低.我看不太清楚.”
两人走了几步.小夕依旧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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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兮遭调戏祸端连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诚凌绸缎庄开业咯.
虽说凌家兄妹现如今条件并不富裕.不过白洛轩可是活元宝一枚.情报阁的大阁主怎么可能缺了银子花.
你看.这锣鼓喧天.炮竹震响.舞龙斗狮.皆出自他的手笔.凌凖起初是不赞同让他出面破费.但白洛轩表示日后再归还也不迟.于是凌凖便只好却之不恭.
造起的阵势的确十分显著.你看这街坊四邻都拥过來看热闹.有站在门前看舞狮表演时不时叫好的人.还有小孩子非要拽着身边的大人进里面去瞧瞧.
沒多久.绸缎庄中便呈现一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景象.
凌凖与凌珑忙着给客人们介绍各色棉麻纱织与绫罗绸缎.绸,绫,缎,布,绢,棉,缣 ,绡,绨,纺等等都推荐得十分详细.再配上顾客的不同身材.他们还给予一些款式与颜色上的建议.小夕与其他几名侍从忙着沏茶倒水.为上了年纪有腿脚不方便的老人腾出座椅供其休息.
飞兮也在忙.不过看情形并不乐观.
有一个看似大她二十几岁、一脸横肉的大叔.问了她一番价钱后言称室内太挤让飞兮帮忙去拿花罗给他看.飞兮取來花罗后.那位大叔却只看了一眼就说颜色不喜欢.让她再去换个.于是飞兮又好不容易抱來三匹不同颜色的布料给他.结果大叔这回连看都不看便直接说:“算了.这些都不怎么地.你还是给我把金丝绒拿來罢.”飞兮咬咬牙转身只好再去柜面上取來两匹一深一浅色的金丝绒.
飞兮抱着布匹走到横肉脸大叔面前.忍住气愤道:“这回您可是满意.”
大叔上手摸了摸.道:“你在唬我吗.小丫头.这哪里是金丝绒.”
“咦.”飞兮一愣.腾出一只手來仔细捻了捻布料.“怎么会不是金丝绒.明明是啊.”
横肉脸大叔阴笑.一把捉住飞兮的手道:“它摸着还赶不上你的小手细滑呢.”
飞兮一震.生怕惊动四周的客人.慌忙压低声音道:“你、大叔你……你放开我.”手想抽出却抽不开.因着激动与惊吓.飞兮身体中一股法力顿时升起.随时都有把那猥琐之人震飞的危险.
修长的玉手按住大叔用力攥紧的手背.下一刻.只见他面色憋红.粗糙的手被那只玉手状似缓缓地抬起.大叔表情痛苦地刚要喊出声音.玉手的主人便“唰”地一声抖开廿十一股玳瑁扇遮住那人的嘴.一阵龙泽香袭來.淡淡生馨.
“贵邻有失近迎.实在是失敬.”白洛轩清渠之声在那人耳畔响起.面上全无波澜.
“贵邻.洛轩哥哥.你们认识.”他竟然会与这样一个无耻之徒认识.飞兮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如何会不识得安悦绸缎庄的三当家安德福老先生.”白洛轩松开那人的手.一字一句道.
安德福脸上一沉.“你说谁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您问的这些都不重要.不过若是胆敢在此闹事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白洛轩优雅道.面色是一片春风.仿佛是正与客人相谈甚欢.
安德福磨磨牙.低声道:“哼.你这样的聪明人跑去帮这帮子扶不起的阿斗作甚.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咱们安悦的买卖做得有多大.哼哼.倒不如小爷我给你一大笔钱.你过來给老子卖命怎么样.保证你比在这里有前途.”
哦.原來横肉脸大叔是被派來闹事外加挖墙脚的啊.飞兮才明白过來.这才刚开业第一天.前面那条街的同行“安悦”绸缎庄就能搞出这些名堂.想來日后凌氏兄妹可有得受了.她也有些费解.白洛轩到底是如何获得如此准确情报的.虽说她知晓他是阚凤阁阁主的身份.不过这人未免也太奇了罢.从未见他单独出沒过.也未曾发现他与不相识的人有过接触.怎么就会……
“老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有那些钱财花在身份不明之人的身上.莫不如留起來安分为自家所用.”白洛轩恭敬道.
“你..不识抬举.”安德福愤愤然扔下这句话.记下二人的相貌便转身离去.
“就让他这么走了.”飞兮不解道.她的豆腐之仇可是还沒报呢.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白洛轩道.“我们本來也无法奈他如何.还是静观其变.估计安悦那边近來是不会安分了.”低头看看飞兮.白嫩嫩的小脸貌似还有些气鼓鼓的.“你沒事罢.”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沒事沒事.他不过是想起个引子生起祸端.又不是真对我感兴趣.还好被洛轩哥哥你给摆平了.”一想到白洛轩方才的出手.她就激动地心砰砰直跳.
白洛轩浅笑.拍拍她的头道:“沒惊到你就好.”
此时.白洛轩的目光轻轻飘过飞兮的上方.见便到一个身着橙色绡上绣云雾团的女子踏门而至.
那女子气质脱俗.额头光洁饱满.一双丹凤眼中透露出似草原上女儿的豪迈.
女子环顾了一番四周后点点头.莞尔而笑.她穿过人群慢慢向凌凖的方向靠拢.一双手背在身后.
“凌凖.好久不见.”女子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凌凖闻声.抬头一看.“罗姑娘.”
......
“罗姑娘.请坐.”凌凖把罗琼英引入内室.二人对桌而坐.
“凌凖.看到你得以重拾志气得以振奋.我很为你高兴.”罗琼英欣慰一笑.“之前就听手下说你曾经整日借酒浇愁.我以为你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顶天立地的凌凖.可是后來又听说你和凌珑开起了绸缎庄.我便明白你那只是一时失意.你依旧是我印象中那个斗志昂扬风采奕奕的凌凖.凌伯父的事我感到很遗憾.不过这些并不是你们做儿女的错..”
“琼英.”凌凖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其实.我父亲是遭人陷害的.”
“什么.”罗琼英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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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何以情牵梦亦醒
“……证据全无且事情又过去这么久父亲临走前也不让我们再追究我说与你这些并非是想再报仇或是耿耿于怀”凌凖望着罗琼英淡笑“只是想让我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了解真相如此足矣”
罗琼英攥紧拳头显是情绪颇为激动“想不到星司马如此阴险竟然弃人命于不顾设计谋害忠良想让我嫁给他的儿子绝不可能”罗琼英抿了抿唇“凌凖你能视琼英如知己琼英很开心现如今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谢谢你但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复兴凌家”凌凖的话语掷地有声
罗琼英点头“好我明白倘若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就在此时“哗”的一声门帘被掀起小夕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走了进來
罗琼英抬眼望去回神对凌凖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对你有一命之恩的小夕罢长得还真是清秀水灵灵的一个人儿真真是让我这个女子也羞愧不如了”
凌凖望去莞尔一笑
小夕行了个礼便上前斟茶
方才二人的谈话他基本都听了一遍他知道凌凖并未提及星一斗陷害他父亲是因为星如焰嫉妒他与罗琼英的关系亲密而只是说星一斗因与凌父有庙堂之争才毒害其父可是他认为少爷应当把这些都告诉罗姑娘也好让她对少爷能有更多的情感除却同情之外还有愧疚如此一來罗姑娘一定会再次与少爷密切往來她是少爷心中“信任的人”一定也是他喜爱的女子两人情投意合往后定能修成正果而他也好安然离开
罗琼英似是想起什么转着茶杯道:“差点给忘了三日后是太皇太后的祭日皇上昭告天下闭市一天借着这个机会不如你陪我出去散散心”
“这”绸缎庄刚刚开业要务缠身凌凖本是想回绝可见到罗琼英满面期待的神情又不忍直言说不于是有些犹豫
“去罢少爷”一旁的小夕道“这几天我会努力跟着小姐把做账和布匹学会到时我们几个就能在闭市那日把前天的事务处理完你且不必担心了”
凌凖望入小夕的眼底未发现任何的波澜心中不觉有些莫名的味道小夕知道他对琼英有好感也看得出琼英的热情他还要这般地为两人创造机会
那么他对他全部的感情真的就只是仆人对主子忠心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他误会了
凌凖沒有看琼英而是直直地盯着小夕的眸子道:“好出去走走也好”
小夕目光躲闪了一下低下头缓缓退下珠帘掀起又放下的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远去
从胸膛延展到手臂上的淡青色纹路已日渐蜿蜒生长日渐清晰转暗
人间这么快就要与你道别了吗
万籁俱寂将满之月在空中凝着白霜
不知不觉间凌凖一个人又忙到深更恐怕回去又要挨凌珑的一番训斥
凌凖最后仔细阅览一番账目后合上了书册他记得祥婆婆曾说过刚开业时大生意不见得会有多少何况他自己也清楚他们的店面小种类又不比“安悦”与“兴友”两个老字号店齐全总是要在一开始无法立足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安悦”不仅在“诚凌”开店第一天派人混入企图生事还在当天打探清楚他们的价格后大肆宣传让利酬宾以答谢新老顾客为由将许多货品价钱调到比他们的低一成的位置上几乎完全削掉了他们的竞争力
眼看着下午的人越來越少的局面凌凖本以为绸缎庄就这样功亏一篑然而令他更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批又一批自称是大客户的人找上门來包下一些布匹有的布匹甚至都已出现断货的现象对方却仍大度地调换其它现有的料子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望着那些比心中预想要多上成百倍的数字时凌凖心底的喜悦之情还是很难抑制的
点明灯笼吹熄烛火凌仔细地如昨日一般检查好门窗后便踱离庄去
想起昨夜小夕的笑容与默默无语再回忆他白日的劝诱与眼神的飘忽凌凖深刻地感觉得到小夕纠结复杂的情绪只是他不知这些究竟是为何
曾经坦诚相待的小夕如今为何又心事重重的模样凌凖一边想一面发觉身后有响动他蓦地回首却并未看到什么人他眯起眼定了一会儿便旋即快步拐过街角
小夕从石狮子身后探出头來发现凌凖人已不见于是轻手轻脚地大步向前追赶
刚转过街角忽然便有人从一旁拽过他将之按在墙上
小夕眼花缭乱后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凌凖
“跟踪我做什么”凌凖背着月光与他距离很近一句话带出一口热气喷在小夕的额头上
“我……只是担心少爷的安危”小夕低着头道声音有些颤抖
凌凖扶起他的下巴道:“那也用不着跟踪我”
小夕不说话目光盯着凌凖的一张一翕的唇齿
两人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凌凖的手臂终于松懈下來
“真是怕了你跟上”凌凖蹲身捡起足边的灯笼转身向前走不知怎的他的心中有些窃喜
走了两步感觉身后的人沒有动静凌凖便又回头望去
只见小夕立在墙边似一尊神像呆呆地望着他目光清灵又款款
凌凖忍不住一笑走到小夕的面前道:“怎么不跟上來傻了你”
小夕终于流露出似乎让他久违的笑容神情似在穿过他望向远方的路他轻声道:“我就是想多看看少爷的背影”
“呵呵你难道就只习惯了看我的背影”说罢凌凖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又道:“不如并肩走罢给你个观赏的机会……咳咳主要是免得你迷了路我还要寻你”
像干枯的水草被莹莹雨水滋润小夕的心头涌出源源不断的甜蜜那甜蜜与手掌间同样源源不断的温热相交织让他感到既满足又恐慌
“小夕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等得太久了下次不要再在外面等了进屋來帮我研下墨汁也好对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半夜里我被你冰凉的小手冻醒了吗……”
凌凖的声音愉快而爽朗心情似乎很好他追忆着两人年少的点点滴滴沉浸在少年的无忧与情感之中
小夕含笑望着他的侧脸身体上似有若无地总有倦意袭來
他用右手掐着掌心心底乞求着:再让他看看他看着他走向自己的幸福也好
屐齿轻踩着烛焰摇晃
从惊蛰一路走到霜降
多年之后我又梦到那天
画面遥远恍惚细雨绵绵
我愿记忆停止在枯瘦指尖
随繁花褪色尘埃散落
渐渐地渐渐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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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近若咫尺远天涯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飛殺”轮闪着熠熠光芒.青色一格已大部分转为金色.飞兮立在两人不远处.望着二人的背影默默出神.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洛轩哥哥.”飞兮沒看到白洛轩会出现在她身旁.不免有些惊讶.
“感觉这几日青龙有些异样便想去与你聊聊.又见你不在房间就估摸着你是到这里來守着了.”白洛轩道.
“是啊.复兴凌家的使命很快即将告罄.小夕与凌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飞兮喃喃道.眉心不觉间皱了一道小川.
肩膀上传來暖意.白洛轩手附在飞兮身上道:“古痴今狂终成空.莫要再去执着这些了.他们有他们的宿命.你有你必须完成的使命.既來之.则安之.”
......
小夕病倒了.就在两人挽手回宅的第二天.
凌凖请來郎中为他诊治.郎中却也沒看出个所以然來.于是只好捋着胡须道是缺乏休息.开几剂药方再多调养一番便可.
除了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只有小夕与飞兮三人知晓他的身子忽然间虚弱其实是另有原因与隐情.
凌凖担心他的身体本就受过中创.想留下來照顾他.可是小夕说什么也沒答应.
“少爷.绸缎庄的生意最重要.你不在的话.大事小情的小姐一个人忙不过來.况且我又不是染了什么重病.不就是休息吗.呵呵.两眼一闭就完事了.”小夕苍白着脸微笑道.
“胡说什么呢.”凌凖责备他.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根根手指.“不许讲一些霉话.你得给我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着.听见沒.”
“听见了.”小夕轻声回答.笑容挂在脸上.柔柔的.
“哎.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去店里看看.晚上早点关门就是.”凌凖不由小夕分说.交代完话就起身离开了.
正巧飞兮端着鸡汤刚迈进來.一面吹气一面口中嘀咕道:“凌凖到底是被你说服了罢.你不知道他吩咐了我多少遍让我好好照顾你.磨得我耳朵都出茧子了.”飞兮坐下來端到小夕面前.只见小夕的眼神仍旧滞留在一个方向.她回扭头看去.那里只有门口还有远处凌凖隐约闪现的背影.
飞兮叹息.“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夕的话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的.“哪怕是再看看背影也好.”那声音虚浮得让飞兮以为似乎方才听到的都是错觉一般.
一天对于一个忙碌的人來说势必是极快的.然而对于等待者而言.那便意味着漫长与煎熬.
当凌凖风尘仆仆地一路率先回到诚凌宅.出现在小夕的房门口时.小夕涣散的目光才重新聚拢.
凌凖不知道.他往他房间跑來的每一声脚步都重重地踏在了小夕的心上.混合着他内心的焦急与期盼.那份思念刻骨的窒息感让他几欲承受不住.
可是在看到凌凖出现的那一刹那.小夕又要强装镇定地对他微笑.他要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样或许凌凖才可以习惯沒有他的日子.这样就能让他在离开时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想什么呢.愣头愣脑的.”凌凖笑着洗过手后坐做到他旁边.
“沒.可能是白日里睡的太多.回不过神來.”小夕道.而事实却是.他张着眼清醒了一天.
“是吗.”凌凖掐起他雪白的脸颊道:“那你现在精神了.正好我今日回來得早也不累.不如在你这里谈谈天.”
......
少爷不是说不累吗.为何会躺在他的身边了.他这是要在他的房里过夜吗.
小夕望着凌凖着一身同他一样的亵衣躺在外侧.心中又腾起一丝许久前与他同床的紧张.
两人不知不觉便聊到深夜.凌凖十分自然地说要留宿在他的房里.小夕不好阻拦便只好默许.可这默许的结果让他现在不住地承受着那份压抑以來的感觉.欢喜又害怕.渴望又欲退却.
“你为何离我这么远.贴着墙不怕着凉吗.”凌凖侧身问他.
小夕支吾道:“不、不凉.沒事……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凌凖伸手一用力就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把他的脑袋垫在自己的臂弯里.假嗔道:“身体都这样了还敢乱來.老老实实地给我呆住.”虽然语气有些蛮横.凌凖面上却起上一层绯色.
温暖的怀抱.是小夕只有在梦境中才能感受得到的画面.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凌凖真的是清醒地、沒有丝毫醉意地搂他入怀.那别扭的神色里流溢出宠爱与怜惜.
这些当真是属于他的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凌凖的气息渐平.人已进入梦乡.小夕缓缓地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吸取他身上的味道.
他.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凌凖的味道.
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什么也不要再去犹豫.他要捉住这短暂的幸福.因为明天.凌凖将属于别人.
韶华容易把人抛.擦身而过谁的错.
落花追了流水许久许久.久到他不得不放手的时候.流水才终于舍得愿意去寻着落花的痕迹.
却知否.帘卷西风.人与怀花俱散……
......
深秋的曙光稀稀落落地洒在人间.又是一日人生时.
如梭的岁月.美好而不可即.它本属于你.却在下一刻又属于比你更需要它的新生命.
凌凖醒來时望到怀里熟睡的人儿.心中突生一种冲动.
他悄悄凑近.凑近.直到两半唇轻柔地贴在小夕的额间.
似留恋般停顿了片刻才抬起脸.再一次凝视一番小夕后.凌凖伸手慢慢将他的头放到木枕上.起身帮他掖好被脚便去换衣服.
整理好行头.凌凖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前往琼英说的“揽月”楼赴约了.他悄悄踏出房门.往大门踱去.
今日天气有些多变.天空并不澄澈.早些时候还有些阳光停留在庭院里.而现在天边则是灰蒙蒙一片.
深吸一口气.凌凖扬起嘴角.再难耐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他舒爽的心情.
身后渐渐传來凌乱的脚步声.
凌凖一回身.竟是小夕穿着洁白的里衣跌跌撞撞地朝他奔來.面上有泪痕在闪烁.
凌凖睁大眼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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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点点离人泪纷飞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下一瞬..小夕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中.
他的身体颤抖着.用力着.似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凌凖怔愣在那里.感觉小夕除却上次扑倒他救箭就从未有过如此大力.这力气大到仿佛小夕又一次是在用生命去拥抱他.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來.凌凖回抱住小夕.抚慰他的后背道:“怎么.哭什么.”他想了想.又道:“你难道是不想我走了.”
怀里的小夕狠狠地摇头.凌凖已觉胸前一片潮湿.他托起小夕的脸.那上面已是泪水模糊.红红的眼.红红的鼻.就连在他衣襟上摩挲的额头也是红红的.
凌凖顿觉心疼.双手扶住他的耳际道:“告诉我.你是怎么了.”
望着凌凖黛浓的眉眼.小夕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问了许多遍也不见他回答.凌凖索性就任他这般痴痴地望着他.
许久.小夕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让凌凖有些出乎意料.
他说:“我只刚刚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少爷不要小夕了……我在黑暗中不停地喊着你.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音……”
凌凖叹口气道:“小夕.时至今日你认为我还会再抛下你不管吗.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下我.不舍不弃地跟随我.我凌凖要多狼心狗肺才会弃你不顾.”他擦干小夕的泪.“放心.我说过.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去还.”
听到凌凖的话语.小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闭上眼.片刻再睁开时已是笑意荡然.“有少爷这句话.小夕了无遗憾.”
凌凖失笑.“别像个女孩子似的.我可要误了与琼英之约了……要不.我带你一起去罢.”
小夕摇头.挤出一丝笑容道:“少爷快去罢.答应人家二人相会怎可带上他人.看天色好.少爷还是带把伞罢.也……记得早点回家.”
凌凖接过油纸伞.点点头.“好.你也快点回去罢.穿这么少还敢大冷天地跑出來.咦.你这手臂上的青纹是怎么回事.”
小夕迅速收回手.笑道:“哦.是飞兮姑娘的恶作剧而已.我这就回去了.少爷你慢走.”
凌凖知晓他若不走.小夕是绝不肯先转身回房的.哎.他太了解他.于是.他也沒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踏出诚凌宅.
终于.
所有的假面都可以卸下了.
小夕蹲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掩住唇与鼻.哭得天昏地暗……
......
揽月楼.
“凌凖.凌凖.”罗琼英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出神的凌凖.不由得叫了他两遍.
“……嗯.不好意思.方才分了神.”凌凖回答道.语气中有歉意.
“呵呵.不要紧.來尝尝这道豉油蒸肠粉.味道妙不可言.”罗琼英笑道.
凌凖夹了一块放入嘴中.点点头.
罗琼英甚是满意.想起什么便试探性地问道:“方才.你在思考什么呢.”
“嗯.”凌凖沉吟半晌.道:“琼英啊.你说.人若是沒有安全感是不是才会患得患失.如果是.要怎样才会给对方安全感.”
罗琼英思考片刻道:“安全感.还是要落实到行动上罢.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沒什么.就是..想着如何给店里的员工信心.如此而已.”凌凖随口带道.
罗琼英点头.“对了.凌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再听.”
凌凖一顿.道:“说罢.何事.”
罗琼英徐徐道:“星司马被查出贪污百姓钱财.情节严重.被打入天牢了.”
“什、么.”凌凖惊喝道.“你说的是星一斗.星如焰的爹.”
“正是.”罗琼英继续道.“凌凖.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畅快.我还听父亲说.星如焰怕被他爹连累.一收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疯子一般想逃出城.城门守卫只是想拦他上前查问.未料遭其攻击.结果也被压入了地牢.你说.这对父子是不是很‘团结’.”
凌凖稳了稳情绪.却仍禁不住热泪盈眶.“呵.天意……呵呵.天意啊.”凌凖握紧杯子.“我本不欲报复他们父子.奈何上天要收他.”
甩出这句话.凌凖倒满一杯酒.举杯道:“爹.娘.你们听到这个结果.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罢.孩儿日后也定会更加发奋图志.带着妹妹把凌家做大做强.”言罢.他缓缓将杯中酒倒在地上.
清酒滴滴坠落.似有人的心也安定下來.
“琼英.谢谢你.”凌凖又斟满一杯酒举杯道.
罗琼英亦拾起杯.目光炯炯.“沒什么.我不过是个传话的.日后你若有事.找琼英便是.”
罗琼英并未告知凌凖.是她把凌家的真相告诉了罗尚书.又是她让她爹帮忙调查星一斗贪污一事.她敬重凌凖的刚直不阿、心胸坦荡.他就是她心目中的良人.所以.她不要让他把其它复杂的情绪掺杂其中.她只要凌凖坦诚的态度.而不是得了她的恩典而不自在.
凌凖感激地与她碰杯.两人一干而尽.
就在两人交谈正热之时.有星星零零的水雾斜飞入窗子拍到桌沿上.
凌凖举头望向窗外.伸手间.颗颗渐大的水珠已顺着掌心划入袖口.带起丝丝凉意.
沉沉暮色中.是谁在哭泣.
......
凌家旧居.
小夕被飞兮与白洛轩以轻功带入被早已查封数月的凌家.虽是一路只消半个时辰.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來看已是很耗费他的精力了.
小夕的神色还算正常.只是步子极为缓慢.他一步一步地穿过回廊.走入凌凖的房间时已经有些许虚喘.
泛白的指间抚摸过室内的一桌一椅.沾染上厚厚灰尘.小夕早已浑然不知.因为在他的思绪里.此刻他只停留在他与凌凖在这个屋檐下欢乐的点点滴滴.
一切是那般美好与惬意……
“嗯.美花配佳人.甚好.哈哈.”
“小夕.早点醒过來.不然我一定对你家法伺候……”
“小夕.快看.蜘蛛.”
“穿着罢.免得伤了风.到时候还得是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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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夕乘殇去君不知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不如并肩走罢.给你个观赏的机会……咳咳.主要是免得你迷了路.我还要寻你.”
“小夕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等得太久了.下次不要再在外面等了.进屋來帮我研下墨汁也好.”
“身体都这样了还敢乱來.老老实实地给我呆住.”
“小夕.时至今日你认为我还会再抛下你不管吗.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下我.不舍不弃地跟随我.我凌凖要多狼心狗肺才会弃你不顾.”他擦干小夕的泪.“放心.我说过.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去还.”
“别像个女孩子似的.我可要误了与琼英之约了……要不.我带你一起去罢.”
……
少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少爷.罗小姐值得你去珍惜.
少爷.你终会忘记小夕罢.
少爷.少爷……小夕心底喊过无数遍.每喊一遍.四肢百骸便似被快乐与痛苦侵袭一番.
“少爷.永别了……”
小夕手臂上的青印迸射出万道流光.点亮了整个凌家.途经之人见了.只以为是有人精神不正常大雨天的偷爬进去放烟花玩.
飞兮站在庭院之中.含泪闭着眼睛小声口吐咒语.“飛殺”之轮发出“铮铮”的旋转之声.青龙一格出现裂口.
室内的小夕化作一缕青烟自门缝中流出.徐徐飘入飞兮手中的命轮中.
风在呼啸.雨在噼啪作响.天边闪过一道雷电.似与风雨相和.
“飛殺”轮逐渐闭合并停止旋转.一只青龙卧在金格之上.煞气逼人.
至此.收复青龙之影的任务已大功告成.
飞兮拂去“飛殺”轮上的水渍.慢慢放入怀中.雨水已打湿她的浑身上下.豆大的水珠滚落到她的下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风声疏狂.人间仓皇.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
你在尘世中辗转了千百年.
却只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火光描摹容颜燃尽了时间.
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
凋零在梦境里面……
原來诀别是因为深藏眷恋.
你用轮回换我枕边月圆.
如果來生太远寄不到诺言.
不如学着放下许多执念.
以这断句残篇向岁月吊唁.
老去的当年、水色天边
有谁将悲欢收殓.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的.远方……
顷刻间.头上的雨水停了.飞兮缓缓抬头.是白洛轩为她撑起的一把伞.
情绪忽然间涌上心头.飞兮一扁嘴顾不得许多.“呜”的一声扑到白洛轩的怀中.哭得无比难过.“呜呜呜.洛轩哥哥.青龙走了.小夕也走了……他们就这样离开尘世了……”
白洛轩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其实.他能误來到凡间走一遭也算是幸事.”
飞兮擦擦眼角.坚定一番信念后抬头望向他道:“我们虽是同音名.但我绝不要走小夕的路.以后.飞兮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早早告诉他.我才不要像小夕活得那么累.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还要划清界限.成全别人.”
白洛轩微怔.不知道飞兮这是第多少次说出的话令他惊异了.
望着她晶莹的眸子.那神情笃定而倔强.他认为.或许对于飞兮而言.这一次着实为她积累了太多的经验.至少心智上已是初见成熟.孩子般的稚气已稍显淡去.对于“情”的定义已有所领悟.
他轻叹一声.道:“走罢.今夜回客栈住.我已令人传信给诚凌庄.说今晚小夕与你我在一起.这一夜发生太多的事.让凌凖好好休息一番罢.我们也好修整则个.别忘了.青龙临走前托付给你的事.”
飞兮忆起小夕交给她的话.认真地点点头.她庆幸着.还好身边有洛轩哥哥.不然早就被伤感冲昏头脑的她指定会把后面的事办得一塌糊涂.
再见了.小夕.
......
次日.清晨.
在去诚凌庄的路上.飞兮才明白为何昨夜白洛轩会说“发生太多事情”.据他手下禀报.昨日下午.罗琼英告知凌凖星氏父子双双入狱.这对于整个凌家是为一大喜事.
不过这也让飞兮再次敬佩起白洛轩遍地撒眼线的能力.飞兮想.一个人就一个脑袋.他怎么就能照看的了所有呢.难道他就沒有失蹄的时候.真是纳闷了……
心中腹诽着.转眼间也到了诚凌庄.
二人被小晌刚迎进门便见凌凖神清气爽地从房中走出.
“有人传信知会我.你们三个昨日回客栈了.小夕随你们做什么.”凌凖调笑着问道.目光在二人附近逡巡一遍.“小夕呢.怎么沒见他.”
飞兮深吸一口气.道:“小夕昨晚已经走了.”
“什么.”凌凖看看她又看看白洛轩.“走了.什么意思.”
“小夕收到家中三叔的书信.紧急让他家乡处理一些事务.”飞兮尽量放松声音道.
“哈.白兄.飞兮姑娘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罢.”凌凖自顾自地笑起來.“他从小就在凌府长大.怎么会在十多年后突然冒出一个叔父來.”
白洛轩面上一派平静道:“是小夕亲口告诉我们的.这些日子你要务缠身.他不便知会你.不得已昨日匆匆告诉我们就动身出发了.”
凌凖停住笑容.盯着二人瞅了半天.问道:“昨日雨势不小.他怎么等雨停了再走.”
“他说是急事.所以走得才匆忙.据说是……是回家娶媳妇了.”飞兮支吾道.终于说出來了.这便小夕让她转告的荒谬原因.
凌凖呆住.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娶媳妇.娶媳妇……”他口中念着这几个字.表情变了变.从难以置信到痛心.由痛心到逼迫自己镇定.“那……他说何时回來了吗.”
飞兮摇摇头.“可能几个月.可能一年.又或许……就不会來了.”
凌凖陷入沉默之中.
他不明白.两人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何小夕会说走就走.娶媳妇.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小夕能做得出來的.对.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叔父家在哪里.”凌凖似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起身逼近飞兮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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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寻寻觅觅我等你
“他沒说,许是不想让我们告诉你,”白洛轩接口道,凌凖看起來颇为激动,若是再让飞兮与他对峙,恐怕会对飞兮不利,
凌凖瞥向白洛轩,重复道:“沒说,怎么会沒说呢,不会的,小夕不会就这么与我不告而别的,他这几日明明很开心,也沒与任何要离开的征兆……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
“凌大哥,你别激动,”飞兮扶住他的肩,“小夕临走前是很满足的样子,他应该是很安然地离开的,你就不要再惦记他了,他若是想主动联系你一定会再找你的,”她除了说这些,已经不知道还有怎样善意的谎言能让凌凖好过一些,
凌凖摸出怀中风干多年的干薰衣草沉吟一阵后,抬首目光如炬道:“我会着人去寻他,一定要寻到他,若是寻不到,我就在这里等他,诚凌庄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來的,”
飞兮与白洛轩相视一眼,白洛轩道:“凌兄,我二人再次叨扰也已多时,今日特來捎个口信与凌兄道别就出城赶路了,感谢这几日凌兄的照佑,我二人不胜感激,”
凌凖揉揉眉心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你们也要走,”
“诚凌绸缎庄如今已全部进入正轨,威信与名望已逐渐树立深得人心,剩下的便全靠凌兄的努力,我们也沒做何贡献,不能再为凌兄添麻烦了,如今也是时候,离开鄂州去下一个游址,”白洛轩正色道,
凌凖朝白洛轩二人一拜,道:“是凌凖要再次感激二位相助之恩才是,欠白兄的银两,,”
“哎,,凌兄不必见外,”白洛轩伸掌推凌凖抱拳的手,“那些,就当做是白某为兄弟庆祝开庄的一点心意罢,”
“这不成,,”
“好了,沒什么不成的,既是洛轩哥哥的心意,凌大哥你就坦然收下便是,”飞兮抢道,
白洛轩点头,“时候不早,我们要上路了,烦请凌兄代我们向凌珑姑娘道个别,”
凌凖不好再推辞与挽留,便道:“好罢,白兄、飞兮姑娘,你们若是游完记得回來找凌凖,届时凌凖定当好生为你们接风洗尘,哎,白兄,凌珑若是知晓她沒能亲自送你一程,定会抱憾个把月,”
白洛轩浅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下次再会,白某一定主动找凌珑姑娘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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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凌凖,飞兮与白洛轩便出了鄂州城,乘马向西驶去,
一路上,飞兮问白洛轩:“洛轩哥哥,诚凌绸缎庄刚开业的各单巨额生意,都是出自你的手笔罢,”
白洛轩勾起唇角笑道:“为何认为是我,”
飞兮趴在马背上悠然道:“不是你会是谁啊,祥婆婆都说刚开业不会有生意,所以定然不是她,罗琼英大小姐当日才见到凌凖,不可能那么快便行动,剩下的,就只你一个啦,”
白洛轩侧目望着她懒懒地摊在马上的情态,假装面露一丝被戳穿的无奈道:“的确是我,”
“哦,,果真是你,这就加快了事情发展的整个进程呢,”飞兮感叹道,假若大生意迟迟不來,或许这段时间凌凖与小夕就能……
“迟早要做个了断,快刀斩乱麻有何不好,两人若真在一起,麻烦才算大了,”白洛轩分析道,就知道她心中盘算着些什么,
飞兮撅撅嘴,不再言语,白老大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冷血诶,
看不透,看不透他哇……
想一想,“飛殺”轮指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西方,是西方的哪里呢,
算了,还是留着点体力赶路罢,大方向不错就一定能寻到地方,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百事通白洛轩,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怕,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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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冬,身上的衣服已无法满足身体对于温暖的需求,白洛轩提议,既是途径沔州,不如先在那里歇脚,顺便采购一些御寒用品与吃食,
二人赶至沔州时已是晌午,
虽说飞兮身上的天蚕荷包帮了大忙,任什么物品都能储存,使得两人的行囊委实轻便,然而在食物上的备份,白洛轩只叹还是低估了飞兮的实力,
自打她了解人间美味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顿的饭量赶上他的三倍(庄生:其实我家小白饭量不大~)不说,中间还能溜着点水果,荷包虽大,奈何储备不足,这最后一日过的飞兮是鸡头白脸、抓心挠肝儿,一路上,就听她叨咕着“饿啊,好饿……”
白洛轩就在想,这么点的小人儿如此大的饭量却依旧纤纤瘦体,那些食物究竟都吃到哪里去了,不过她既然还有力气喊饿,便足以证明她还沒饿到万般不行的地步,
刚入沔州城,飞兮的身体就不听大脑的使唤,自然而然地跟着鼻子走了,
“鸡,烧鸡的味道,”飞兮扔下她的枣枣,哦,这是她为她的小伙伴坐骑枣红马起的名字,便一路沿着香浓的烧鸡味拐入一个胡同中,
只见有三五个人围坐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身上满是灰尘,补丁漏洞遍布,蓬头垢面地烤着一只丰满硕大的鸡,看样子已有八分熟,有黄色透明的油不时滴落在火上,打起“兹兹”的声音,
飞兮看得眼睛都绿了,自动开启无视模式,也不管那三五个人,伸手便想上前去够烧鸡,
有人从后面像捉小鸡子似的逮住她,几番挣扎以后,飞兮一脸苦相地回头一瞧,果真是她家老大,白洛轩,
白大公子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残忍”地把她拖出胡同,口中幽幽道:“饥不择食了,”
飞兮闭着眼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
“知道他们是何许人,”
无辜地望着他,
“为首的是丐帮右翼长老,其他几个都是他首席弟子,还好他们沒做计较,不然你可知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上前跟乞丐抢食的后果,”
可怜地望着胡同,脑子里还是烧鸡的画面,
一记白眼飞出,白洛轩道:“外面的风沙灌溉的东西不卫生,我们现在就找一家干净点的酒楼去吃一顿可好,”
闭着眼继续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
白洛轩叹息,他当初怎么就以为她有点长大了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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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天降重锦轩施艺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话说吃货飞兮随白大公子经过打听.一路往传说最近亦是较为上等的“采珍”酒楼前去.
走着走着.二人便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群人围观.不知是发生何事.
“哎呀.我可是亲眼看见这人是从天上掉下來的.”
“我也看见了.我可以作证.当时.就是从日头的方向坠落的啊.”
“那他到底是妖怪还是神仙.”
“谁知道啊.”
“娘亲.那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呢.”
“别胡说.小心惹到人家生气再把你捉走.”
“呜呜呜..娘亲.我好怕怕.”
一众人围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分析着.从外圈只能看到被包围之人的肩胛与乌发.那人头上束着赤银鎏碧玉石冠.只是不到半面背影.便可知其风姿绰约.高贵不凡.
白洛轩观察一下情形.带有几分调侃道:“莫不是与你一般误落凡间.”扭头看她一眼.竟发现飞兮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飞兮跑上前.口中喊着“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面往人群中穿梭.
终于.拨开人群.那人的全影立现在眼前.
“重锦哥.”飞兮自那人身后脱口道.
那人身形一顿.转过身來.眉如细剑.似泼了星的眸子在见到飞兮的刹那转变得神采奕奕.帅气的鼻梁在一笑间皱起好看的纹路.
是的.此人便是重锦.
“兮儿.可找到你了.”重锦双手扳过飞兮的肩胛.激动道.
“重锦哥.真的是你.”眼圈顿时泛红.她一股脑地扑倒在重锦的怀中喜极而泣道.“你來人间看我了……呜呜呜.太好了……”
重锦拍拍她的头.宠溺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丫头哭成个小花猫可要被人取笑了.”
飞兮抬头揉揉眼.“我这不是开心嘛.”
“想不想我.”重锦拭去她的泪痕.带着几分认真道.
“想.做梦都想呢.”
听到这话.重锦更加乐开了花.“哈哈.我真是沒白疼了你.”
“哎.这人到底是哪來的啊.”有人见飞兮与重锦相认.在一旁问飞兮.
飞兮搓搓手.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重锦刚要开口便听见人群后响起一弘清泉般的嗓音.
“方才不过是变了个戏法而已.”有人从人群外发话.众人一听.闪开一条路循着方向望去.只见那人白衣如雪.俊逸如仙.
“娘亲快看.又來了一个好看的哥哥.”
“嘘.别吵.”
白洛轩镇定道:“我三人只是施了个障眼法.还要多谢诸位捧场.”
飞兮咽了下口水把目光移向重锦.重锦一副玩味的表情望着白洛轩.似在看对方如何解释这所谓的“障眼法”.
白洛轩道:“方才是远景表演.现在再为大伙换个近景如何.”话音一落.修长白皙的手伸出.在众人面前扫一圈后笔直探向飞兮的左耳廓.一个反手.她耳畔便生出一朵娇嫩欲滴的雏菊.
飞兮一愣.摸摸小雏菊.咯咯地笑起來.
众人眨眨眼.一时间沒回过神來.
白洛轩唇间一笑.腾空而起.一道白影瞬息间销声匿迹.
“咦.人哪去了.”人群散乱起來.大伙四处往上看.如何也寻不见白洛轩的踪影.
重锦锐利的眸子转了转.回过头往众人身后看去.
众人见重锦回身.忙让出个开口.
果然.白洛轩已落定在所有人的后方.蹲下身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一手握着一支糖人放到小女孩的手中.温和道:“送给你.不过不可以贪吃.知道吗.”
小女孩瞪大眼.舔舔糖人.笑嘻嘻道:“知道了.神仙哥哥.大哥哥.你长得可真漂亮呀.”说罢便上前“吧唧”一口亲在白洛轩的脸上.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一位妇女定了定神.喊道:“圆圆.快过來.”
原來.这个小女孩就是刚刚喊两位好看的哥哥又被其母警告不能乱言的小孩儿.众人惊叹.此人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不见.又能在孩子的母亲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孩子.其戏法当真是妙绝.
人群中爆出热烈的掌声.飞兮摸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重锦两臂环胸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白洛轩被小女孩突然的“偷袭”顿住在那里.看不清表情.那名妇女上前道了声谢便把小女孩拽走.
“啪..啪..啪.”重锦拍响手掌道:“好了.今日的演出就到这里.改日再续.各位.散了罢.”
众人虽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识趣地缓缓四散而去.有女子心怀爱慕频频回头瞥向重锦与白洛轩.却被身边的汉子无情地拖走了.
白洛轩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衣摆.
飞兮飞奔上前.瞧瞧白洛轩的脸颊.掏出一方锦帕道:“哎呀.果然留下糖水印儿了.我帮你擦擦罢.”
白洛轩接过手帕道:“无妨.我自己來就好.”说着.把帕子在脸上轻拭一番.又翻个面附在脸上.
重锦本來看到飞兮伸手为白洛轩擦脸心中很不爽.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爆笑起來:“‘无妨.’哈哈.我一看你就是一洁癖狂.那小姑娘刚亲完你.你就僵硬成一块石头.之前的翩翩风度到哪里去了.嗯.”
洁癖狂.飞兮寻思了寻思.可她怎么沒发现啊.那日青龙被收入“飛殺”轮时.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沒见洛轩哥哥举动有什么异样啊.难不成.她在他心目中是特别的.想到这里.飞兮心中“嘿嘿”声一团一团地冒出來.美得不亦乐乎.
白洛轩扶着锦帕道:“不曾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有些不适应而已.”
“咕噜”.某人肚子不听话地叫了不知第几遍了.
重锦摸摸嘴角.沒再追问.转而上前大手一捞便把飞兮圈在臂弯里.“兮儿饿了罢.我就知道你吃了人间的美食以后一准儿得沒够.來.让重锦哥哥好生看看.”他又扶正飞兮.左瞧瞧右看看.“啧啧.身材虽然沒什么大变化.不过样貌倒是愈发楚楚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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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西行寻虎指间柔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日日盼望想见到的人儿终于就站在他的面前.重锦的心早已被这火热的盼望融化成一滩暖流.他的好兮儿就那般活脱脱地站在他身边.她说.她做梦都想念他.如此一來.他日日跪在门前对韶华主子的恳求便都值得了.
本來他就很惦记飞兮的安危.她涉世不深.心智也沒那么成熟.他怕她來到人间会被欺负.况且.任是谁來到人界都会灵力减弱.许多方面都会转向人类的方式去生活.就比如飞兮总会感到饥饿.又比如他來到人间无法完全识别她的位置一样.
后來.他从星宿澈的光球中看到了这个举手投足都镇定自若的白衣男子一路与她追到鄂州又协助她完成了青龙的心愿.他的危机感爆发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兮儿恐怕是要偏离轨道.重锦想.这朵小雏菊.一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必须以及肯定.
飞兮小手在重锦的眼前挥了挥.道:“重锦哥.你听沒听到我说的话啊.怎么发起呆來.”
重锦一笑.“你方才说什么.我沒听见.”
飞兮揉揉瘪下去的肚子.“我说.我、要、吃、饭.”
......
采珍楼.二层“天”字号雅间.
“你慢点.别噎到.”重锦在一旁颇为担心地看着飞兮.提起壶为她倒了一杯铁观音.
“偶要饿素了.里恩理解罢.”飞兮口齿不清.满嘴塞着吃食道.
白洛轩坐在二人对面.沉香木扇在胸前徐徐摇曳.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
此人便是飞兮醉梦中念着的“重锦”罢.白洛轩想.两人似乎关系颇为密切.而且这个重锦对她格外地..上心.只可惜.飞兮就……白洛轩浅笑.风轻云淡般仰望碧空.
重锦观察一番白洛轩的神色.虽然不知其心中所想.但还是对他心存芥蒂的.
抛开他与飞兮走得太过亲近.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情敌不谈.白洛轩的身份对他來说就是个谜.(庄生:其实对谁都是.谢谢.我现在也在踌躇呢~(一只鞋飞过)重锦:有你这样稀里糊涂的导演吗.)
昔日.重锦在光球中观察他们一路的行动.总觉得这个白洛轩行事太过泰然自若.说话办事总是滴水不漏.虽然优雅随和却也对任何事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波动.未免有些淡漠疏离.
他就纳闷.白洛轩凭什么自愿去帮助飞兮奔波劳苦竭尽心力地捉神兽.就因为飞兮救了他的阁子.还是他另有所图.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那么此人太过危险.
不仅如此.星宿君在瞥到白洛轩的身影时不经意间“咦”了一声便沒了后文.任是重锦如何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无可奉告.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罢.”
难道.星宿君认识白洛轩不成.可凭他重锦的道行.辨认出白洛轩是何方神圣肯定是不在话下啊.或许他上辈子是个妖.又或许他曾是仙然后被贬也说不定.念及此.重锦摸摸嘴角.一脸狐疑.
“对了.重锦哥.”飞兮终于腾出时间擦擦嘴道:“你來人间寻我一事.主子知道吗.”
“哦.知道.而且就是韶华主子允许我出天界的.否则我如何也出不來.”笑话.他若是擅自下凡.惩罚一定会加在飞兮身上.他才不会舍得呢.
“就知道之前一定是主子不让你來找我.否则你又怎么会在我离开之时都不來送我.哈.这下好了.我们三人结伴同行.一定会更好玩.”飞兮拍手道.
“看來你已度过那段恐惧期了.收复四兽都能被你当成是游戏.”重锦调笑道.
飞兮扫了一眼白洛轩.扭扭屁股正坐道:“反正有洛轩哥哥还有重锦哥你在.我怕什么的.”
重锦望望白洛轩.收起笑意.问道:“此行可晓得大致地点.”
“向西.具体方位.依飞兮所言.是荆州.”白洛轩见重锦话是朝他说的.于是答道.
重锦看看飞兮.
“嗯.自从青龙进入‘飛殺’轮后.我就有了感应四兽的能力.基本上应当是荆州附近沒错.”飞兮肯定道.
“西方.荆州……”重锦想了想.“寻的可是..白虎.”
......
白洛轩的预感沒有错.上路前他便夜观星象.道是近日会有初雪将至.
于是次日.三人便购置一些袖炉、脚炉、案几、熏香、被衾、狐裘等用品.当然.都是白洛轩出的钱.不问价.更不讲价.看中了就买下來.出手就是两个字.阔气.
你一定会问.这些东西在马上怎么用.那我告诉你.如果马上再加辆车.你看如何.
你又会问.那早点驾马车不是更舒服.可白洛轩起初确实认为飞兮的事情紧急.青龙一遇.也算摸清了套路.降服四兽也不急于一时.
这不.三人行头完备.纷纷踏上白洛轩不知道从哪里吩咐的属下驾來的马车.
要说这头回让飞兮见到的除了当初侍奉的霓裳和羽衣的属下.委实让她好奇心大作.
她本想上前跟这个初初谋面的“啸”君问声好.可惜人家压根就跟沒听见似的.冰冷着脸不说一个字.
白洛轩淡淡道:“啸是阁里出了名的‘无言’公子.跟我对话也甚少.你还是莫要为难他了.”言外之意.你也不要要再自讨苦吃了.
飞兮会意不再多言.脚伸向炉子.感觉身体算是暖和些了.隔着帷幕.忽觉驭马的黑衣啸身上渐渐笼上一层白点.飞兮才知冬季的第一场雪算是來了.
重锦似乎寻到人间已是消耗一番体力.一脸倦意地倚在一角睡得昏昏沉沉.
白洛轩身前的案上点着油灯.随着马车颠簸晃动.身上裹着白狐裘.他整个人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光晕.那温润的玉面.薄而分明的唇角.颔首看书的神情.都让飞兮感受到白洛轩有着浑然天成的美.同样也有着让她自觉无法走入的屏蔽.
她曾经见过最美的男子是桓堃荨彧主子.他虽然身份高高在上.可熟悉久了.本人其实低调、随和又不拘小节的.所以她心里最喜欢的就是荨彧主子.
如今.又是一个美男子.又是一个柔情之人.熟识一段时间以來.偏偏她还是无法弄清楚白洛轩每每心底都在想些什么.不晓得究竟有何人何事能让他深切挂念.能让他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染上愁思与苦痛.亦或是惊愕与大喜.
他.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遥不可及.他.百般对她悉心照顾.却不知心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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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千张店邂逅美男
请使用访问本站。 白洛轩阅书的眸子渐露笑意.也沒抬头地翻着书的页脚.他问道:“看什么呢.如此专注.”
飞兮清醒过來.一个激灵.不好意思道:“沒.”假装把马车四处打量一番.就是沒敢看他.“啊.这种天气捂得再严实也还是感觉很干燥哇.”
白洛轩闻言.放下书卷.拉开矮案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瓷瓶.
好奇心又起.飞兮蹭到白洛轩身边怕惊醒一旁的重锦.小声道:“这是什么.”
“伸出手來.”白洛轩拧开瓶塞.
飞兮小手一伸.一泓细细的粘稠液油便滴落掌心.玫瑰香馥郁四散.
“护手油.植物油、玫瑰、ruxiang、柠檬与蜂蜜调和而成.把他抹匀在手中与脸上试试.”白洛轩低声讲解道.
飞兮搓了搓又擦了擦.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不是这般.”白洛轩无奈.捉住她的一只手的两指将其并拢.在她另一只手上缓缓地画着圈圈.“要这样涂抹.”
“哦..”飞兮看着油液在手上扩散渗透.登时觉得温润许多.
白洛轩不经意间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低头时细长的睫毛一张一合.如一双蹁跹的蝴蝶.
微微顿了一下.他松开手道:“自己來罢.不够再倒些.”
飞兮举起双手在灯下展示一番.美滋滋地道:“还真是好用呢.”她又倒了些许.开始往脸上涂抹.
“真舒服.”她一股脑地往脸上胡噜开來.“哎呀.沙眼睛了.”她揉揉眼睛.怎么揉都觉得疼.
“别动.我看看.”白洛轩托过她的下巴.拿出锦帕为她擦了擦眼角.“好点了.”
“嗯……”她眨眨眼睛.嘿嘿一笑.“好了.”
白洛轩瞧了瞧她.失笑道:“你啊.怎么把脸涂成这样.”
只见飞兮脸上的油痕厚一块薄一块.还有一部分黏在弯弯的眉头上.
白洛轩自然而然地用指腹帮她抹平.大大的手在抚摸中不时地挡住了灯光.
两人眼神交织的刹那.飞兮已愣作木鸡.而白洛轩只是轻咳几声.白皙的面容有不经意的红晕.手上并未停住.
瞧哇瞧.看啊看.怎么就看不够呢.飞兮心底想着.一个呵欠便涌上來.
“好了.早些休息.路途遥远.多存些体力.”白洛轩用手帕擦擦手.从一旁拿过一套绒被递给她.
初雪作甘露.一树梨花.
狐裘掩玉面.倾尽心涯.
谁教宝马踏琼瑶.
瑟瑟寒天.扶风醉日.
白虎征途化玉桥.
......
荆州.江陵.
“哎.瞧一瞧.看一看.千张店的千张肉最美味.滑而不油.肥而不腻咯...”
大老远地飞兮就被那站在“千张”店门口的店小二给吸引过來了.哦.不对.是被店小二口中的“千张肉”吸引到了.汗.(庄生:老实讲你的话外音.表随便加口头禅妄加评论~话说.飞兮那头吃货还真是..啊.谁砸我.你们反了都~)
店小二见有个裹着红狐裘、明眸皓齿的姑娘往这边急急走來.又远眺到她身后器宇不凡、衣着同样华丽的三名男子.眼前顿时晶亮.上前道:“姑娘.外地赶路的.进來尝尝我们的地方特色小吃罢.保你吃完还想來.这天冷路滑不容易.人歇息歇息.马也放松一下不是.”
闻到屋里传來的阵阵香气.飞兮回头充满希冀地看着白洛轩和重锦.只见白洛轩朝她点点头便对身旁的啸吩咐几句.
“啧啧.我记得我刚才还见你吃下一张饼.现在这是又张罗饿啊.”重锦摸摸下巴笑道.
“嘿嘿.一路消耗太大.太大.”说完便拉着他往里走.
消耗.一路貌似只有那两匹马在消耗好罢.重锦无奈地摇摇头.
“千张扣肉、竹节鳝鱼、五香豆豉翠丝、花糕、九黄饼、三丝春卷、八宝饭、冬瓜鳖裙羹.一共八样.饭菜已上齐.诸位客官慢用.”店小二轻车熟路地服务完毕便下去忙活了.
“三个人点这么多菜.”重锦看了一圈饭菜.要不要这么奢侈.
白洛轩浅笑.“都是江陵特色.点來大伙尝尝.就是吃不完.还有飞兮的天蚕荷包呢.”
“嗯..好、吃.太好吃啦.”飞兮夹进一片扣肉又捡起一块花糕.吃得幸福四溢.“洛轩哥哥.你进來都不用店家报菜谱.直接点下这里的地方名菜.真是绝了.”
“哦.曾经到此地慰问过朋友.了解一些而已.”白洛轩道.
重锦挑挑眉.往飞兮身边挤了又挤.一筷子夹起大块鳝鱼肚白往她碗里盛.“來.兮儿多吃点.听主子说鱼肉养颜.”
“嗯.谢谢重锦哥.你也吃啊.别光给我加.”
这边两个人状似你侬我侬.对面白洛轩气定神闲地饮着碗中鲜嫩的冬瓜鳖裙羹不语.偶尔放下汤匙.提筷捡些瓜丝入口.
其实.并非是慰问朋友那么简单.白洛轩的消息网络遍布五湖四海.下设十二副阁主.三十六部.七十二支路.他只是奇怪.口味不如以往來这里视察分阁时品起來口感好.莫不是换了厨子.
“小二.结账.”对面一声清音响起.
“來嘞.一共是……客官您慢走.”
一个身形不高但比例匀称的男子结了账便起身往门口走.身旁跟着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那男子清秀脱俗.面上含笑.颇有儒雅之气.披上墨绿色刻丝鹤氅便离开.
店小二趴在掌柜的台前道:“嗬.今儿净看到一些养眼又阔绰的公子哥.”
店掌柜刚想回答点什么.匆匆瞥到飞兮一行人正往他们的方向看來.便临时改口道:“胡乱八卦些什么.赶快做事.”
“方才那位公子长得确实很养眼啊.也确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飞兮赞同道.
白洛轩若有所思.重锦抵着下颌沉默.
三人吃了一会儿.便见门口闪入一黑影.
“阁主.”啸道.手中呈上一个包袱.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抖动.
飞兮立时瞪圆双眼.“糟了.‘飛殺’轮让我忘在马车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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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邢家龙凤昼夜遇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飞兮从包袱中取出“飛殺”命轮.三人急忙跟随命轮指针转动的方向出來追踪.
辗转來到一户住家门前.指针直指门内.三人抬头一看.牌匾上书:邢园.
飞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观园中定是藏有白虎.奈何迈不进门槛.“与人家不认不识的.就这么闯进去.不好罢.”在人间用法术若是被发现就说不清了.何况滞留一段时日.身上的灵力被削弱许多.飞兮寻思一下便作罢.
“不如说是放的风筝误掉入其园中.只好进去寻.”重锦提议.
“不用如此麻烦.我已着人调查此户的信息.要不了许久应当便可找到进门的理由.”白洛轩道.
“呵呵.看來方才白公子行动间.一挥手飞出去的小物什中大有文章啊.”重锦笑道.
“重锦兄明察秋毫.白某佩服.”白洛轩微微一揖.谦诚之意显露.
忽闻“啾..”的一声略过.一名蒙面女子飘然落定.俯身对白洛轩便是一拜.“虹参见阁主.情况已查明.”
“哟.效率还真高.”重锦也不问细况.转身朝飞兮嘻嘻一笑.“走罢.兮儿.我们进去.”
“南宫家两位能來.邢园已是蓬荜生辉.还带來这些礼品.实在是见外.”巫夫人坐定在凤穿牡丹椅上.面上虽喜.眼中却无笑意.一双猩红的指甲在袖口中若隐若现.身上的暗色菱花被光线照得隐隐发亮.
“巫夫人安心收下便是.曾几何时我二人这一伙顽皮之子承蒙您悉心照佑过.感激之情沒齿难忘.”白洛轩颔首拱手.
听白洛轩一番话.巫夫人神色略微变了变.不由得忆起往昔.
那时南宫怀浦与赵珂夫妇曾与夫君邢岳结识.可谓患难之交.赵珂与她也是情同姐妹.后來赵珂身怀六甲.一朝诞下两名男婴后身体因过度虚弱而昏迷五日.这期间除了奶妈提供母乳以外.都是她贴身伺候两个孩子.
由于南宫家大部分亲戚都在洛阳.夫妇二人在南宫纳勰与纳瑾不到一岁之时便搬离.从此一分别就是二十五年.两家只有书面上的往來.
这期间.分别刚有两载.邢岳便故去.收到书信得知噩耗已是七日之后.紧急之下南宫夫妇一家又要看管旺季期间药铺的生意.只好派赵珂一人代表全家前往悼念.
邢岳虽不在.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守灵之时因情绪过激而晕倒的她被诊断出得有喜脉.当日她便抱着赵珂痛哭.心中悲喜参半.怕耽误南宫家的生意.赵珂照顾她半月后便被她劝走.
未满九个月后.赵珂在洛阳收到喜讯.她诞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后來.纳勰与纳瑾弱冠之年.恰好同时娶亲.双喜临门.她欲前去参加.不料那一年暴雨洪灾、路途艰险.出席便成了遗憾.
想到这里.巫夫人仔细端详了两个男子.皆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虽是相貌并不相同.但两人骨子里的气质还是很像南宫怀浦的.一个爽朗明媚.一个温文尔雅.就连她这个老妇人都心生喜爱.心里想着.若是这两人有一人尚未娶亲.或许她家隐儿……
巫夫人眨眨眼定了下神.当下便拭去脑中的念头.她探身问道:“珂姐和姐夫近來身体可好.”
“家父家母身体硬朗.只是人上了年纪难免伤怀.总惦着嘱咐我们來看看您.”
“呵呵.勰儿回头告诉他们放心罢.夫君虽去世多年.不过能得风涧和云隐.我已是无憾.”巫夫人说着.笑容便从心中流淌而出.多年的伤怀随着岁月已退去得不见痕迹.
“说起來.”重锦拇指的指腹在身旁的桌角上画着椭圆.笑得十分真诚.“怎么不见风涧和云隐呢.难道是不在府上.”
巫夫人放下茶盖的手顿了一下.停留过久似是被烫到般缩回手.淡淡道:“云隐外出有事.风涧刚刚回來.许是回房换一身衣服再來迎你们罢.”
重锦瞬间与白洛轩相视.继而道:“话说我还从未见过风涧贤弟.不知..”
“不知两位哥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门口踏入一个弱冠男子.中等身材.雪青束衣在身尽显匀称比例.眉清目秀.声音朗朗.
立在两个男人身后的飞兮倒抽了一口气.这、这、这不就是在千张店里面见到的养眼美男吗.
白洛轩定睛.重锦暗笑.
世界还真是小.
“说曹操曹操到.”重锦起身上前阔气地一掌拍在那男子肩上.笑道:“是风涧兄弟沒错罢.”
风涧微微一笑.细指抱拳道:“正是小弟.虽与哥哥们未曾谋面.但在两家书信中得知纳瑾哥素來幽默爱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复又望向刚起身的白洛轩道:“这位便是沉稳内敛的兄长纳勰.”
重锦乜斜一眼白洛轩.口中嘀咕道:“还真是对路.”
白洛轩干咳两声.道:“沉稳内敛谈不上.毕竟比纳瑾早出生半个时辰.理应注意行事.”
巫夫人道:“既然來了.定要好好招待.小田.吩咐厨房备酒水.”
席上.风涧不胜酒力.本就话不算多的他到后來便愈发沉默.扶着额角半闭着眼睛.
在客人白洛轩与重锦的劝说下才肯由侍女搀扶着离席.
酒足饭饱、家常叙旧.三人总算是蒙混过去.
巫夫人一把骨头也累了大半天.分配完丫鬟照顾两人起居后便先行歇着了.
飞兮像其她几个侍女一样走在两人身后.有一位侍女在前面为他们引路.刚转过一面假山.便见远处有一女子坐在亭子中.背影曼妙绰约.
那女子捻起桌上的桂花糕往口中放了一块.侧脸恬静悠然.身后池中波光粼粼.映着那轮廓闪闪动人.
一旁有侍女见到这一行人便俯身在那女子耳畔低语.女子遂抬首看过來.清丽的面庞上.一双眸子盛着盈盈秋水、淡淡春风.
飞兮见白洛轩浅笑点头与之相望.小声道:“还是美女招人喜欢啊.”一想起她与白洛轩初遇时的景象.他当时凝眸打量她时.眼中可沒看到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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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兄妹间,孰乃白虎?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有人在拉她的袖口.一扭头正对上重锦扑面而來的呵气.“兮儿.你不觉得这女子与风涧长得太像了吗.”
她回头再看看那女子.确实如一个模子刻出來似的.想必定是云隐.
一行人被引至女子面前.女子起身就是一揖.“云隐给两位哥哥请安了.夜里才能得闲与二位相见.实在是唐突了.”
挥一下手臂.重锦道:“哎.哪儿的话.听巫夫人告知你是白日出门有事.怎么.这么晚才刚回來.”
“呵呵.正是.白日里去附近的茶馆听说书.一时听得误了时辰.”云隐柔柔道.
白洛轩沉吟片刻道:“在下南宫纳勰.这位是家弟纳瑾.云隐小姐好雅致.一定是才思敏捷之人.”
云隐莞尔.“纳勰哥哥真是抬举云隐了.不过是闲來无事爱好信儿听听故事罢了.來.各位尝尝我方才亲手做的桂花糕.”言罢便托起盘子分给二人.“妹妹.你也尝尝.”云隐拿起一块递给一旁眼睛都快伸出舌头的飞兮.
“我.”飞兮指指自己.乐颠颠地接过糕点.喜滋滋地道:“谢谢云隐小姐哈.”
亥时三刻.
“喵.”
闻到一声猫叫.飞兮登时睁眼.从床上爬起掩门而出.几个跟头利落地翻出墙外.一溜烟地随着一个黑影來到十里外的竹林.
抚了抚胸脯.从怀中掏出天蚕荷包.再从荷包中取出飛殺轮.飞兮道:“还好把命轮藏在荷包里.不然闪闪发光震起來.指定是露馅哇.”
“这么说來.已经知道谁是白虎了.”重锦问道.
飞兮点头又摇头.
“怎么.”重锦被她的行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蚕荷包就贴身在我的怀里.风涧出现的时候它便一直在震.可是.”飞兮百思不得其解.“几个时辰前与云隐相见时.荷包再一次震得我胸口一小阵酥麻.”
重锦若有所思.白洛轩的扇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沉默.
“白虎可只有一只.你确定两次你沒感觉错.”重锦问.
“我敢肯定.‘飛殺’轮与我有心电感应.它有什么异样我一定能察觉得到.”飞兮认真道.
“不如这样.”白洛轩开口.“我们再观察两天.看能否找出新的线索证明白虎的真身到底是哪个.”
重锦不经意地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忽然清醒似的.他一咬牙望向白洛轩.后者早已转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次日.邢园.
“多谢巫夫人的盛情款待.我们兄弟俩承蒙照顾.可能还需在这里叨扰一些时日.”早膳席上.几番话轮之后.白洛轩道.
“哦.”巫夫人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缓缓道:“你们到这里來还有其他事要办.”
“嗯.正是.这里有一些洛阳沒有的稀缺药材.我们想采购一些带回家.而且母亲喜欢吃这里的鱼糕.我打算让我的侍女飞兮依样学着做.这样回去就能让她老人家天天吃上鱼糕了.哦.还有荆州有一些商铺曾与我们家是至交.既然來了就总得顺道去拜访则个.”白洛轩停下來又想了想.
“好.”巫夫人见他似乎还有沒说完要办的事便答道.“贤侄千里迢迢來看我.怎好不多呆几日.既然來了.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在此处长住.只是.我怕南宫家里的生意缺了你们两个帮手.会不会……”
“这点您放心.”重锦朗声一笑.“家里的事务都安排妥当.我们离开几日也无甚差别.巫夫人您尽管放心便是.”
巫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面上还是扬起一丝笑道:“家中不挂念就好……只是.涧儿和隐儿近來都忙各自的事.可能沒空陪你们.”
“这个也不必担心.”重锦接道:“我们哥俩四处走惯了.方向感还不错.”他笑呵呵地搂着白洛轩的颈子又道:“更何况.我这兄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出门在外就是一智多星.一切烦恼都不会困扰我们的.是罢.”说完朝白洛轩抛出一记飞眼.
白洛轩脊梁微僵.笑道:“我弟弟又在帮我吹嘘了.夫人莫怪.莫怪.”
巫夫人用丝绢擦擦唇畔道:“都是有家室的两个成年人了.我的确也不用为你们操心.有何生活上的需要就说与我.身上的盘缠若是不够.只管去找王总管要便是.”
“有劳夫人费心.”白洛轩拱拱手.微微往边上一瞅.重锦正捂着嘴偷笑中.
几人聊天之时风涧扶着头走了进來.“诸位.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小弟昨夜早早便下席又醉态毕露.让两位兄长看了笑话去.实在抱歉.”
重锦笑道:“不要紧.男儿不见得就都能喝酒.”话语间不经意飘过飞兮.只见她摸着胸口.朝他微微点头.
看來他就是白虎沒错.重锦摸摸嘴角又道:“云隐妹妹怎得沒出來一起用餐.昨夜还看见她了.她又沒喝酒.不会是小女儿家赖床呢罢.”
“云隐啊.”风涧喝了口八宝粥.一脸温柔的表情道:“今早就出门去听书了.估计要晚点才能回來.她呀.回來时总爱拉着我讲一些她听來的唐朝历代皇帝的故事.有时候一听就是一夜.”
重锦与白洛轩互相一望.接道:“沒想到云隐看着温婉可人.实则还挺不着家的.你也是.莫要宠坏了她.”
风涧笑笑.摇摇头沒再言语.
巫夫人默不作声地夹挑着碗中的白饭.指间泛白.
既然谎称是有事要办在逗留在荆州.自然要多出门走动.三人在外面晃了大半日.买下许多难得的草药.尽兴而归.
一回到邢园.便见云隐坐在正堂里.见他们回來便露出清灵的笑容.“就等你们了.腹中的馋虫都直叫呢.娘的胃不大舒服.哥哥就陪她先用的晚膳.现下两人都已歇着.”
“云隐妹妹太过见外.可以不必等我们.饿坏身子就不好了.”白洛轩担忧道.
“沒关系.也沒等多久.”云隐朝他眨眨眼.“走罢.进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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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桂花糕,给我的不?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竹林.清雪覆地.凛冽之风习习.
“跟昨天的结果是一样的.”飞兮蹲在地上抱着胳膊.“我真搞不懂.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白虎呢.这明明就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她有些懊恼与焦虑起來.鼻头冻得快失去知觉.
一件大氅被盖在身上.暖意袭來.重锦蹲在她旁边道:“出來的时侯太着急了罢.外套都沒來得及穿.这里是人间.不比仙界.你就是神仙也是会感冒的.”说完.搂着她帮她搓身子取暖.
飞兮把鼻子埋在他肩膀上.躲着料峭寒风.
白洛轩看看两人一大一小和谐地蹲在地上.背过手道:“理应不会.一定是这当中有些我们沒注意到的问題.”
“什么问題.”重锦侧目瞥了眼白洛轩腰间坠的血玉.
白洛轩思索片刻道:“目前尚未明晰.不过还是有所收获.不防稍安勿躁.静观其变.”轻叹一声.“我们还是回去罢.再多待一刻恐怕二位都有伤风的危险.”说罢便又是转身先行往林外走.
飞兮蹲得有些腿酸.重锦扶她起身后便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慢慢陪着她走.
手背上明明感受到重锦的温热.可望着洛轩哥哥孑然的背影与夜色缓缓结合.飞兮心中总觉得渗着丝丝凉意.
好像.他有很久沒有与她单独主动说过话.笑容虽不减.细心周到也不减.可曾经独独对她的一些关怀怎么就少得她已看不到了呢.
她仿佛已沦为众生中的一缕尘埃.被他以博爱的态度关照着.
可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眼中的众生.
沒有特殊.沒有例外.
清晨.地上薄薄的雪早已被昨夜无情的风冷冻得僵硬.几个小厮努力用大扫帚把雪扫到墙根下.
“哎.”手揉揉两颊努力清醒.
“哎.”双手叉腰.樱桃唇撅起一朵喇叭花.
“哎..”深吸一口气第三次哀怨地叹息.
“为点儿啥南宫家就不生个女娃娃.我也好跟着沾沾光.现在好了.人家坐着我站着.人家吃着我看着.还不如出來透透气.一会儿去厨房拣点他们吃剩的罢.真怀念云隐小姐赏赐的桂花糕……”飞兮抱怨着.觉得她现在仿佛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
想着想着.鼻息中竟闻到了桂花糕的香气.“啊.真是的.都出來幻觉啦.”
有句话叫什么來着.哦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抬屁股.飞兮转身想去厨房.沒成想.身后竟立着白衣圣洁的白洛轩.那袖口与衣襟刺有紫竹.手中拖着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雾气袅袅.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飞兮耗不住了.弃甲投降.
“那个.嘿嘿.洛轩哥哥.这个是给我的嘛.”眼神中满是期待.
白洛轩挑挑眉.本來就是给她拿的.可不知为何心底突然间萌生出想捉弄她的意思來.“你想要.”他问道.声音不咸不淡.
“呃.”眼巴巴地盯着桂花糕.原來那不是给她的哇.
唇边漾起意思笑意.此时的白洛轩怎么看也不似往日的柔情.倒像是……像是……狡黠.
“哝.拿去罢.”糕点被端到她面前.白洛轩笑道.
接过花糕后一股脑地往口里塞.期许已久的桂花糕怎生就吃着沒有原來那样有味道呢.可是嘴上还是停不下.一不小心噎到了嗓子眼.
见她小脸憋得通红.白洛轩当下便了然.他放下她手中的盘子.二话不说从身后拦腹抱起她掂了七八下.只见一大块花糕便掉了出來.
“咳咳.咳咳.呃.卡死我了.卡死我了.”飞兮眼中噎出泪水.甚是可怜.
她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清泉般的眸子.那人的鼻息与她交错.雾气氤氲在彼此的面颊上.
腰间有白洛轩温暖的手臂箍着.她的手状似留恋般地捉着他衣襟上的紫竹.他的笑容又恢复了往初的温澈与柔和.只是带些责备的眼神.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她.
“那个.”飞兮想了想.觉得今天的心脏跳得有些不大听使唤.“洛轩哥哥.我知道错了.下回不贪吃了.”未免白洛轩下一刻说出让她有想掘地三尺深藏地下的冲动.她决定妥协为上.
白洛轩莞尔.松开她把盘子推给她道:“都是给你的.沒人跟你抢.慢慢吃罢.”
再吃起桂花糕.味道感觉甜许多.而且越嚼越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我就知道洛轩哥哥疼我.”她一面吃一面道.
白洛轩一怔.
有吗.他怎地不知自己曾经疼过谁.
恐怕是.这个小丫头自己太容易就满足罢.
白洛轩望着飞兮吃着桂花糕一脸幸福的卖相.表情恢复了平静.
“走走走.”身后门口响起说话声.
那人一定是风涧准沒错.因为飞兮总觉得风涧的声音很特别.可又说不出哪里特别.她迅速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把盘子藏在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到白洛轩身旁.
“今天说什么也得让小弟尽尽地主之谊才行.不如我带二位兄长去这里附近的风光美景转转.江陵的山水可是出了名的一绝.”风涧与重锦双双走出门.热情地提议道.
“好事啊.求之不得.”重锦眼笑眉飞.看向这边的时候愣了一瞬.继而咧嘴朝飞兮抛一记飞眼.
白洛轩道:“也是.多领略些大好河山也好调整一番心情.”白洛轩道.“不如把也云隐叫上.我们四人还从未一同好好说说话呢.”
“你可别又告诉我云隐出去听书了啊.这回说什么也要咱几个凑在一起见见面.”重锦在一旁大声警告道.
“实在抱歉.只能让兄长们失望了.”风涧面露难色.“云隐真的是一早就出门了.听说要去看望姐妹.具体去哪里我也不晓得.哥哥们.实在是对不住.”
白洛轩眉头微皱沒有吱声.重锦也不再言语.
“为什么云隐小姐白日里总是不让大家见见呢.就好像是夜生动物似的.”飞兮轻声道.声音听起來天真无害.
电光火石间.白洛轩双眼陡然睁大.
脑海中方才一刹那闪出一道火花.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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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错,兮乃吾妾乎!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面朝昔日滚滚东逝而如今已几近冰封长江.白洛轩却仍觉其壮丽雄浑至极.“果真.人在大自然面前方能自觉渺小卑微.太白的诗确是荡气回肠.洗涤人心.”
“呵呵.是罢.我有时候想不通一些事的时候.就会來这里静坐一段时间.一盏茶.一个时辰.几个时辰.甚至是一整天.只要是來这里静下來冥想一番.便会惊觉有颇多收获.”风涧也有所感悟道.
两人相互一视.似有默契一般仰天长笑起來.
望着衣袂翻飞、胸怀百川又大气豪情的白洛轩.飞兮想着.若是洛轩哥哥生在人间的帝王之家.定然会有所作为的.
“兮儿.想什么呢.你來.”不知何时.重锦已站在远处一片巨大的礁石上.手环在嘴前喊她.
“哦.來啦.”飞兮收回目光往重锦那边奔过去.
“上來.”重锦朝她伸出一只手.袖口有红莲在妖娆盛开.他含笑望着她.不似平日的调侃.
远处风涧与白洛轩在交谈着.不时地二人会往这边扫上一眼.飞兮只得提起气來.开始真刀真枪地往上爬.
冰冷的礁石.湿滑的表面还有风如刀子般在她的手间穿梭.
“咝..”终于.她抽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够重锦伸出的手臂.只是搓搓自己快要冻僵的手站到重锦的旁边.
重锦似乎有些不悦.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捞到身边.让她的背倒在他的怀中.青灰色的蓝狐大氅自后把她小小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有沒有暖和一点.”重锦把下巴垫在她的颈窝上.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酥麻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她在他怀里挣扎着咯咯地笑道:“你的下巴痒到我啦.重锦哥.能不能别在我耳朵旁边讲话.”
重锦奸笑道:“不能.”然后隔着狐氅搔她的痒痒.
两人站在巨礁上扭作一团.外人看來似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打情骂俏.甚是亲密无间.
“你看风涧.感觉他如何.”重锦觉得闹得差不多.看她呼哧直喘的份上放过她.停下來问她.
飞兮望着风涧与白洛轩并立的身影.风涧比白洛轩矮了半头.清雅的气质却不输给他.“人好看.性格也好.够热情爽朗.”飞兮点评道.
重锦侧头看看她一颤一颤的睫毛.摸摸嘴角道:“那.你说我们仨比较.谁更好看呢.必须说.说实话.”
这下可难住飞兮了.她从未想过将美好的人或事拿來放在一起比较.也并不觉得这些具有可比性.她看看重锦.一张冠玉英俊的脸上分明写着“从实招來”.
“当然是……重锦哥好看啦.”她呵呵笑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远处的白洛轩身板微微僵了一下.目光无意间扫过这边.纵然确信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白洛轩一定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身体还是忍不住一机灵.
她往重锦怀里贴了贴.道:“你本來就相貌沒的说.身份又绝对胜于凡人.而且.我觉得重锦哥最讨喜的地方就是.你能让兮儿高兴.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你都会哄我.从來不责备我也不骂我笨.不像主子.也不像……不像有些人不说话也能把气氛压抑到冰点.”
“哈哈哈.”重锦爆出一声狂笑.“原來我在你心里这么多优点.”
让他更窃喜的是.她还是选择了他.
重锦怀揣着胜利的喜悦眺望远方的白洛轩.见二人正往这边走.他歪过头对飞兮痞痞一笑道:“那就亲重锦哥一下好不好.”
飞兮看他半张脸都凑过來.便吃吃一笑.在他脸上吧唧就是一口.“怎么越來越觉得.重锦哥像个小孩子似的.”这回轮到她调笑他.一回神才发现邢风涧与白洛轩已经与他二人相去不远了.
“纳瑾兄.你们俩玩什么呢.这么开心.”风涧看着方才两人的举动.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话一出口.又觉得貌似他看出点门道來.
风涧笑笑.“我说呢.两位兄长出來只带上一个侍女.莫不是……这位飞兮妹妹.是纳瑾兄的妾.”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是一怔.
飞兮反应过來小妾的含义后慌忙摆手.语无伦次道:“我、我才不是呢.”
肩膀被谁的手臂圈住.她身边的重锦道:“风涧果然好眼力.不错.兮儿的确是我的……妾.”见她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继续淡定道:“只不过她有点害羞.”
归來之时已是傍晚.风涧吃下几口菜便说自己白日被风吹得有点头疼.于是先回房歇着了.而这期间.云隐并未出席.
白洛轩道:“夫人.不如我们再等等云隐妹妹罢.”
巫夫人立起手掌道:“不必.咱们先吃着罢.大伙也都累了一天.隐儿总是深夜回家.等她何时回來再自行解决便是.她厨艺尚可.你们不用为她操心.”
“云隐总是很晚才归宿吗.倘若白某沒记错的话.上一次我们回來时已是酉时.”白洛轩道.
“哦.”巫夫人擦擦唇.猩红的指甲埋在绢帕中.“总是如此.习惯了.有侍女小夏陪着她呢.”语气无丝毫波澜.
白洛轩点点头.沒再多说.
飞兮心下便想.怎么会有母亲不在乎女儿的安全呢.难道是.母女之间有隔阂.总觉得.这个邢园里有点古怪……
一抬眼正对上重锦的目光.那眼神的含义是:你与我的想法一致.
“娘.二位哥哥.”沒一会儿.云隐便归來.
“不好意思.我又回來晚了.”云隐自巫夫人身后搂住她.亲昵地把脸贴在她的面上蹭了几下.
“呵呵.好了你.”巫夫人笑逐颜开.拍拍她的手背道:“赶快落座吃饭.这么大了.在你两位兄长面前也不嫌害臊.”
“哼.”云隐噤起鼻子假嗔.在白洛轩旁边坐下來.“哥哥们.继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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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真相初露端倪生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我有一个猜想.”白洛轩立在月色掩映的竹林中.沉吟道.
飞兮与重锦皆比凡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楚他说的话.
“什么猜想.”飞兮连忙问道.
一旁的重锦俊眼一眯.默不作声地等他说下文.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你有沒有发现一个最为匪夷所思的事情.”白洛轩道.
“最匪夷所思.”飞兮转转眼珠道:“最最匪夷所思的沒有.不过一堆的奇怪事倒是层出不穷.”
飞兮低着头咬着手指.回忆道:“第一眼看到巫夫人时就觉得她冷冰冰的.除了提及到邢家与南宫家的旧交再就是见到自己子女能让人看到她一点气色以外.其他时候都是看她不苟言笑的.还有她一双手上指甲的颜色.真真是让人犯怵.不知怎的.我总感觉巫夫人虽然与南宫家感情很深.但她并不想让我们在邢园久留.上回洛轩哥哥说了那么多要留下來一些时日的理由.她也是反问一些事后才有些不情愿地答应.哦.还说什么正好赶上风涧和云隐各自有事要忙沒空陪你们.可是明明云隐小姐近來每日白天都出去听书.这难道也叫忙啊.”
说到这里.飞兮停下來看看面前两人的反应.只见白洛轩已转过身來凝视她.重锦摸着下巴.也望着她唇边一笑.
脑中似一道流星划过.
飞兮忽然间想到..
“诶.对啊.风涧总是白日能看见.云隐总是夜晚才出现.甭管这对兄妹俩甚至是巫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两个人压根就沒同时出现过.”
此话一落.飞兮自己都被自己说的话惊住.
白洛轩微笑点头.
重锦目光转锐.拍拍她道:“再想想.还有何进一步的发现.”
好哇.一看就是在鼓励她.他们.分明是早就猜到什么了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飞兮托住下巴道:“难道巫夫人古古怪怪就是因为这对兄妹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等会儿.让我想想.”拳头在手中反复轻敲.身上的红狐裘毛在深夜里翻滚.
“难道兄妹两个有仇到彼此不想见.可是看他们各自一提到对方表情都很自然啊.给人感觉他们感情很好.不像是装出來的.”
“嗯.有沒有想过‘飛殺’轮.”白洛轩状似不经意间道.
“难道..”
“正是.”重锦点头.
“他们……难道是……同一个人.”第二轮惊吓又让飞兮的小心脏成功地受到重创.“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疑虑就在此处.”重锦道.“我一直也隐隐怀疑风涧就是云隐.但令我不解的是.你我都是仙兽.仙眼尤其格外灵敏.这是不是一个人不可能第一眼都沒觉察到.”
“那倒未必.”飞兮低着头想起來一些事.“四兽之影非比常人.多少年前它们被封印之时.就被注入了封灵水.此水能让任何有仙力者失去所有.对比看來.与凡人无异.主子曾说过.正因为连神仙也无法感知它们的下落.才要依赖‘飛殺’轮的指引去搜寻.所以.若是沒发现他们的身份也是正常.”
“还有这等事.”重锦明白过來.
白洛轩面露喜色道:“如此看來.整个事件就明晰了.”
“你别说.”飞兮急忙道.“让我回去再屡屡思路.我算发现了.跟着你们脑子总用不上.再不动一动它都快生锈了.”
两手往袖口间交叠一插.飞兮想.这回说什么也要为自己的智商讨个说法.
同一时刻.云隐卧房.
一面清晰镜.一名纤纤人.
女子的笑容温柔似水.素颜下的面容愈显清秀.
“今天就说到这里.好不好.”她问道.眼睛笑成月牙.
她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亲吻一下镜子便起身吹了灯火.
黑暗笼罩下來.
巫夫人一早刚从床上起身时便听侍女禀报.南宫家的两位公子有要事求见.虽然不知是何事.但她心中沒來由地隐隐有些不安.
在她看來.这几个晚辈并不好对付.包括那个红衣小侍女.
既然是专门找她谈话.自然是要为他们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如今.屋子里除却白洛轩、重锦与飞兮.剩下的便只有巫夫人.
“这么早打扰夫人的清净实在是晚辈的冒犯.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白洛轩恳切道.
“不要紧.说罢.找我所为何事.”巫夫人扶了扶额角.漫不经心道.
“不知夫人晓不晓得现下云隐妹妹有无出门.”重锦问道.
巫夫人一愣.随即缓缓道:“应当是……出门了罢.这孩子就是喜欢去外面野.一整个白天不着家之类的我已习以为常.”
重锦点点头.“我倒是很好奇.云隐妹妹外出都做些什么.”
“无非是去听书.除了下厨、女红.这便是她整日的爱好了.女儿大了.既然不好管.索性就不去管她.”巫夫人镇定道.
“是吗.”白洛轩道.“可是为何我的手下告诉我.这方圆百里的茶楼、酒馆的说书人是有.但都不曾听说邢园大户千金邢云隐出沒过.而且事实上.也未曾见过云隐出门.”
巫夫人立时目光扫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想知道.云隐明明一直就在邢园之中足不出户.为何您还要帮她撒这个谎來敷衍我们呢.莫不是云隐白日见不得人.”重锦笑道.
眉头紧蹙.巫夫人拂袖道:“这些不是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该管的.我自己的女儿不劳你们费心.你们在这里已经逗留多时.事情办得差不多就回去罢.免得赵姐姐担心.”这两个南宫家的儿子竟然背地里调查她的女儿.巫夫人隐隐感到不对劲.
“巫夫人你别生气.我们是外人沒错.但并不是不相干.”飞兮上前一步道.
吼.这回终于轮到她说话的份了.琢磨一晚上.终于见成果.她就知道自己的观察力和智慧还是很有潜力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巫夫人惊道.一个小小丫鬟都敢站出來与她对峙.看來当真是她疏忽大意.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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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真相对峙巫操控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夫人放松一点.我们不过是來求个真相而已.”飞兮轻松道.
在青龙那一程里.她学到很多.跟着两个算盘打得哗哗响的人.渐渐地也明白如何去处理一些事.如何去接触一些人.
笑话.谁说她不经世事的.经历了自然就能明白.她的确小白.但是可以淬炼的.
“先告诉我.你们是何人.什么身份.哼.想來那些与我叙旧的场面话都是唬弄我的.”巫夫人道.
“哦.忘了介绍.我就叫飞兮.这位是白洛轩.这位是重锦.对于我们隐瞒身份一事.确实要向夫人赔罪.其实我们一行人专程并非是为邢园而來.只是要找的人却在邢园之中.”
“在邢园.”巫夫人挑了挑眉.她们邢园上下除了生意上与外界有來往.就不曾与陌生人接触过.似乎想起什么.邢夫人脸色变了变.“白公子可就是那位当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情报基地阚凤阁的阁主.武林第二高手.江湖上人称四仙之首的“逸仙”.白洛轩.”
“正是在下.封号之类的不过是大伙的抬爱.”白洛轩颔首道.
巫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一群人煞费苦心地混进來.不惜假扮南宫家的人.就连阚凤阁主本尊也亲自出马.究竟是要找何人.”
“天机不可泄露.”重锦懒洋洋道.“总之.是要找一位有缘人.”
“此人正是夫人的一双儿女.又或者说.正是邢云隐小姐本人.”飞兮道.
巫夫人坐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云山雾罩.”
“夫人如此聪慧.怎会不明白我说的话中含义.”飞兮笑道.“那便不如让我说一遍给您听好了.”
室内一片沉寂.
巫夫人形色慌张.完全一改之前的从容淡定.怎么看怎么像她心中已生出來一股子的恨意.
然而那憔悴的面容和那沉痛的眸子中却早已透漏出她的内心防御早已被飞兮的话卸得支离破碎.
她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闪烁.但她却极度地压抑着自己.猩红的指甲扣住木椅的扶手.那隐约的颤抖暴露出她内心的彷徨与无措.
“夫人.如今您还不想承认您诞下的孩子只有一名女婴这一事实吗.”飞兮平静地问道.
巫夫人手盖在额头上.声音沙哑道:“你们为何一定要來戳穿这个秘密.我守了它已经二十一年.整整的二十一年啊.”
“‘你’.恐怕是‘你们’罢.您和您的女儿一起自导自演了二十一年的戏码.整个邢园都陪着你们演戏.很好玩吗.”重锦问道.
难道说.这个老太婆痛失夫君以后.整个人都疯掉了不成.
巫夫人登时抬起眼眸.眼眶被情绪刺激得泛起血红.她身子往前一探.口中焦急道:“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操控的.隐儿从生下之日起就不曾知道.你们、你们万万不能告诉她.”
“什么.”白洛轩闷头皱起.
“什么.”重锦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飞兮顿时觉得巫夫人还真是一个老巫婆.
巫夫人说完便有些后悔.可这话她又不得不说.她的发丝在谈话中被她自己抓得有些凌乱.落魄得差点让人认不出來.
飞兮摇摇头道:“巫夫人您疯了罢.再怎么隐瞒.云隐本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除非..”飞兮顿住.不清楚如何去表达她内心中所想到的那份令人恐惧的事.
“除非是你从小便给她灌输她有一个哥哥.又无时无刻地不在教她如何转换角色.”白洛轩接口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重锦缓了缓.忍不住道:“巫夫人.你还真够变态的.”
巫夫人疲倦道:“随你们怎么说.只要不告诉隐儿.”
“夫人.您的话恕我们不能从命.因为此事关系到我们要寻的人.”白洛轩道.
“你们..”
“夫人.您不能就这么让云隐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啊.”飞兮为云隐十分抱打不平.
“经过这么多日的接触.大家都有目共睹.风涧与云隐看起來绝对都是正常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本色都令飞兮所钦佩.可是他们毕竟就是同一个人.您若是强行令一个身体住进两个人的灵魂.这与逼迫自己的孩子走上精神分裂的道路有什么区别.”
飞兮不是沒见过这样先天就在精神上饱受折磨的人.
记得他们一行三人刚到沔州的第二天.在白洛轩二人进店购置卷席时.她在外面等候.看见对面街头有个小男孩蹲在栅栏旁自言自语.那孩子口中说的内容令她印象深刻.
他拍着自己的左手责备地说:“阿木.你怎么这么笨.连朵花都给我养死了.看我不揍你.”说着手上的力气加重.顷刻间左手便红肿起來.
她以为那孩子是在自责便想去阻止.结果飞兮刚要上前.便见那孩子双手抱住自己.满脸的惶恐道:“阿坤我错了.你别打我.别打了.”
一个孩子眼神中的恐慌是骗不得人的.可正因如此.飞兮便愣在当场.
这孩子..
一个妇女手中端着个笸箩从屋子里走出來.看到那孩子又恢复到扭打自己的行为立即扔下笸箩上前把他拽起來道:“你这孩子又是怎么了.啊.”
孩子抬起头一脸怨气.理直气壮道:“阿木竟然把娘辛辛苦苦养的花弄死了.我替您出气.”
那女人怔了片刻.道:“好.我自己管教阿木.你以后不许再打弟弟.知道吗.”
孩子点点头.可还是有些不服气.
“你让阿木出來见我.”女人平静道.
那孩子忽然瑟缩.扭着衣角不敢看女人.低着头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妇女蹲下身抚摸孩子的头.扶住他小小的身躯道:“花浇多水就会涝死.知道了下回注意就是.好孩子.不用担心.”妇女替那孩子揉揉手.心疼道:“哥哥打你是他的不对.原谅他好不好.以后他再打你.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孩子乖巧地点头.冲妇女呵呵一笑:“娘.我不怪哥哥.他教训的是.”
“走.跟娘进去.娘给你擦些药.”女人沒再说什么.拉着孩子的手往屋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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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梦中龙凤不遂愿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这孩子难道..
“哎.”一声沉重的叹息声自飞兮声旁不远处传來.她扭头看到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阳光能晒到的板凳上唉声叹气.
老太太见她回过神看她.便道:“原家好端端的一个儿子.谁知道三岁生日还沒到这孩子竟然就被发现精神上有毛病.这能怎么治啊.哎……白瞎咯.”
飞兮明白过來.心下也为那孩子感到遗憾.
一个人.两个灵魂.那将是什么样的精神世界.
如若是先天就是如此.飞兮还真的会为之感到伤怀.可如果是后天造成.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令她万万沒有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亲生母亲逼迫孩子成为这样的人.她不知巫夫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到飞兮方才的质问.巫夫人显得心情也有些波动.“你也说他们现在过得都很好.你们为何还要出來破会我们母女的安宁.我不管你们是谁.总之我不会容许你们插手我邢家内部的事.”
飞兮急道:“巫夫人.你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您已经毁了云隐的半生.难道您还要再让错误继续终老.”
“夫人.”白洛轩道:“云隐有权利知道真相.可以这么说.您这样做看似是不想打破这份‘和谐’.但却是您以一己之私换回來的.这对云隐并不公平.”
“话说云隐如今已经二十一了罢.花季之年竟然就这么被断送.啧啧.”重锦咂咂舌.“真可惜.即使现在她还有容貌在身.可还有几年够她荒废的呢.”
巫夫人偏过头道:“我女儿这辈子不会再嫁.她与我相依为命便足矣.”
“你太自私了.”飞兮气极.走到巫夫人面前道:“夫人.您敢说这也是云隐的心愿.您左右云隐人生的同时.就沒想过逝去的邢园主会作何感想.如果是我.恐怕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地下都不会忍心看到自己的妻女如此生活下去.”
“邢岳……”巫夫人忽然慌张地摇着头.
“邢岳.”她兀地站起身对着头顶上方喊道:“邢岳.你不会生气我如此培养我们的隐儿对不对.你不会的.不会的……”她捂着头表情痛苦地嘶喊着.
飞兮抱住她道:“巫夫人.巫夫人.您冷静一点!”她觉得.几个人或许说得太过火让巫夫人一时无法接受.为此她忽然间有些愧疚.搂着她的后背轻轻抚慰她.
巫夫人仰面抬头之时已是泪如雨下.她捉住飞兮的肩膀道:“我这么做真的就错了吗.你们说我自私.可这么些年來我又得到什么了.”
她哭诉道:“邢岳一夜之间心梗发作离我而去.你们可知道心爱之人一夜之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身体躺在你身边的滋味.曾经温柔的目光、温柔的手、温柔的怀抱.所有温柔的宠溺都离你远去.永远也回不來了……”
她的泪水似泉涌般流淌.经过沧桑又分布皱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显得那般无助.“我当时也算是富商大户人家的小姐.他是江湖上的一代豪侠.嫁给他能得到如此阳刚又炙热的爱情是我做梦都沒有想到过的.”
巫夫人的脸上渐现喜色.“成婚之后.他退隐江湖学着经营当铺.很多事也都不需要我操心.他说我只管照看一下家中的琐事便可.跟着他那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被幸福笼罩.沒有丝毫的就不安与惶恐.直到..”
她抽泣一声.哽咽道:“直到他离开.生命里的支柱全部撤离.我就像失去灵魂一般手足无措.我的双亲早已过世.从此这世界上我已再无亲人……”
“可您还有云隐.”飞兮安慰道.
“是啊.我本來觉得生无可恋.因为即便一些亲友总是会來看望我.但我心里的孤独是任谁也无法填满的.可是.就是这个时候.老天爷赐给了我隐儿.赐给了我希望.”
巫夫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当我得知这个小生命就在我的腹中.已经有两个月大的时候.我觉得邢岳并沒有离我而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我整日给腹中的孩子讲他们父亲的故事.整日告诉他们一定要是一对兄妹.你知道么.”巫夫人直直地望着飞兮道:“邢岳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一对男女.他说这样家里才会热闹.”
“我日日夜夜地祈求.日日夜夜地期待着腹中宝宝的成长.就连睡梦中都看见他们欢快地朝我蹦跳过來.邢岳跟在他们身后对着我笑……”巫夫人的眼中慢慢由喜悦转为惶恐.“直到有一晚.我梦见邢岳严肃地对我说.他要把儿子带走.让我自己好好地过.我使劲想追上他不让他走.可是、可是我却动弹不得.夜里.我终于被这反反复复的噩梦惊醒.醒來后便发现自己的下肢有粘腻感.肚子痛得像一股火在燃烧.”
“是孩子要出世了.”飞兮问.
巫夫人点头道:“是啊.孩子出世了.整整比大夫预计的要提前一个月.折腾了一晚上和一上午.孩子总算是平安降生.当产婆告诉我是个女婴时我便问她.那男孩儿哪去了.产婆说.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我不相信.我央求她再等等.可能不是意料的哥哥而是弟弟.可是.我等到夜里肚子里也不再有反应.产婆又一次重申说孩子已经生完了.只有一个.”巫夫人闭上眼.“我才知道.前天夜里的梦是真的.一定是邢岳把儿子带走了.”
“不过是个梦罢了.夫人怎可如此迷信.”重锦不以为然.
睁开眼.巫夫人并沒有看他.而是自顾自道:“我想.孩子本该是两个.可既然生出來的是一个女儿.那我也一样可以把她培养成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如此一來.我便还是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
飞兮为她的一番话感到吃惊.如若剩下的是男孩.难道她还要把他折磨成女孩不成.
那边重锦一个激灵.张张眼定了定神.
看來.他又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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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体两魂双生花
巫夫人的确是个可怜之人.
从小便受到家人的呵护.嫁给邢岳又得到他无微不至的宠爱.当这些都离她而去的时候.她会崩溃甚至是一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
然.能理解却不见得能接受.况且怀胎整整九个月.难道就无法抚平她心灵上的伤口吗.一个已为人母的人.难道思想上就沒有成熟一点、考虑上周全一些.而不是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既伤害子女幼小的身心又要过着隐瞒真相无法安宁的生活.
很明显.她当时并未有这种觉悟.否则也不会做出后面的错事.
巫夫人回忆道:“我告诉全园上下.我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我不顾所有人的惊诧.吩咐他们从此白日里把云隐当做男孩对待.夜里便还当做女孩养.”
“就只是这样.”白洛轩问.一个正常的人怎可说变就变.哪怕是从小改变她外部的环境世界.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巫夫人缓缓道:“我一直心理暗示她有一个哥哥.叫风涧.我给她讲许多风涧的事.告诉她白日里就能以风涧的姿态示人.她就是他.如果她想见到他.我便拿一面镜子给她照.”
“起初她对着镜子说了一会儿话便转身告诉我.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我把她的头扭正.让她直视镜中自己.告诉她.她说的每一句话哥哥都有在听.不信再试试.她便乖巧地照做了.那时她不过是个连三岁都不到的孩子啊……”
巫夫人继续回忆着.“慢慢地.她开始产生幻觉.终于确信有风涧的存在.终于能熟练地在白昼与黑夜之间转换着男女的角色.后來.我便教她如何上妆.如何把自己真真切切地装扮成一个男人.我找來几个气质上还算过得去的年轻男子陪她聊天.把她当做男孩看待.”
“她逐渐学会如何似男子一样谈吐、发声.如何与男女交往.她就像一个天然的艺术品呈现在我面前.看着她的成长.我发觉.她越來越有邢岳的模样与气质.我就知道.她本就应该是两个灵魂的.只是上天让他们寄宿在一个人的身体上.”
“够了.巫夫人.你醒醒罢.”飞兮摇晃着她的肩膀.“不要再错下去了.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你内心太过孤独.你害怕亲人的离去.害怕一个人守着邢园过活.所以你才要想尽办法留住云隐.你要拴住她.让她陪着你过一辈子.”
“不、不是.我怎么会如此.”巫夫人目光呆滞.口中不停地絮叨着、反抗着.
“可你就是这样啊.”飞兮平静一下心绪.又道:“生死无常.轮回往复.人.谁也留不住.但往事.任谁也带不走.夫人.放手罢.给云隐自有.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荒废了年华.您又能陪着她多久呢.到头來.她还要一个人孤独下去.这就是您想要的吗.”
两道清冽的泪再次从巫夫人的眼中流出.她“呜呜”地捂着胸口哭得十分伤心.待稍微缓过一些时.她轻轻地道:“好.是时候让我们两个都解脱出來了.”
终于.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自此算是成功游说巫夫人.
听她讲完她的故事.飞兮有了很深的体会.
人都是脆弱的.但是防护墙是可以自己为自己铺就的.如果能尽早地从失落中走出.再脆弱的灵魂也会得到救赎.只要心还沒死.无论何时都还有希望.
很多时候我们喜欢强加一些事情在他人身上.总以为这是为他人好.殊不知这不过是自己以一种霸道又残忍的方式去把主观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而已.更准确地讲.这是一种自私.因为想从他人那里获得理解与共鸣的自私.
虽然巫夫人同意协助他们唤醒云隐的自我意识.但这件事情也并非那么轻易办成.因为.云隐陷得实在太深.整整二十一年的岁月里.她都是一人分饰两角.由始至今皆是如此.
不过这些并不会打消飞兮的积极性.因为只要有了目标.她完全可以兴致勃勃地投入到“战斗”之中.乐此不疲.
几个人在巫夫人安排的密室中开始商讨起行动措施.
白洛轩屡出了一条大致的思路与导向.
“首先要明确一点.云隐把自己分饰成两个角色时并不知晓自己的荒谬行为.所以揭穿事实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而是应当循序渐进地层层披露.其次.云隐虽二十有余.但并不想谈婚论嫁.原因是……她对自己的兄长心生爱慕.而所谓的兄长.风涧.不过是由她身体内另一个灵魂体现出來.因此.与两个身份都要交谈.逐渐给她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总而言之.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后.一切便迎刃而解……”
飞兮双手在桌子上撑着脸仔细回味着方才巫夫人临走前留下的话.心底不得不佩服这对母女的奇葩程度.
母亲致使女儿走上这条道路已经够令人“拍案叫绝”的.沒成想云隐自己竟然还爱上了自己的兄长.好罢.不伦之恋也就罢了.兄长竟然还是她虚构出來的.风涧的本尊就是她自己.这简直是让人难以接受.
绕來绕去.云隐不但有兄妹的不论情结还有自恋癖.若说再加一条的话那便是搞不好她还有对女人感兴趣的嗜好.
那叫什么來着.哦.对.男女通吃.
你瞧瞧.飞兮的领悟能力真的不容小觑.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傻妞一个.真动起脑筋來一点也不含糊.寻四兽之路漫漫.白虎还未见到“飛殺”轮.她便已经领会这么多的事.已算是十分了得.
正当飞兮神游之际.重锦用手肘推了推她.道:“‘飛殺’轮主.发表一下观点罢.”
脸差点掉到桌子上.飞兮两手一拍大腿.豪迈道:“行.就依洛轩哥哥所言.按他所说的计划行事.”
周围一片安静.
白洛轩忍不住嘴角略微抽搐.重锦脸上一片铁青.
“怎么.有什么问題.”飞兮奇怪道.
重锦攥起拳头.捏的“咯吱”直响.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刚才就是说个方向.压根儿就沒说什么计划.”
老天.全都露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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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菱花镜中见兄妹
不就是计划嘛。想一想总会是有的。
不过飞兮认为。这件事巫夫人最好不要涉足进來。
理由是。一方面。云隐另一重身份是他们一直在寻找并收复的白虎。这也意味着除却白洛轩唯一一个凡人知晓以外。不能再让任何人类触及到这个秘密。这一点重锦也有叮嘱过她。
说到重锦与她单独谈话的时候。他不得不苦口婆心地提醒她注意白洛轩这个人。他说。此人虽是个凡人。但身份着实不简单。她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细都告诉他。况且这次行动本就最好不该有凡人插手。
不过。飞兮一路能比较顺利地完成任务很大程度都仰仗了白洛轩的照顾与扶持。而且主子在她临行前又未交代过她不能寻求烦人的帮助。于是。重锦也就只是提醒她而已。
在这一点上。重锦很是纠结。
他既想让白洛轩立马消失。潜在的竞争对手离开便好腾给他与飞兮单独相处的空间培养感情。当然。他也不知白洛轩到底对飞兮是何用意。单凭男人的直觉來讲。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白洛轩会不带任何企图地帮助一个姑娘家。又怕自己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召唤回天界。到那时。飞兮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他岂不是更不放心。
说到巫夫人不能出现在当场的第二个理由。便是她与云隐母女俩一直是相依为命。若她在场。云隐定会寻求巫夫人的帮助。巫夫人本就意志不坚定。到时候情感若是战胜理智就不好办了。搞不好所有之前做过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莫不如他们三人轮番“轰炸”。软硬兼施。这样既节省时间又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白洛轩与重锦都对飞兮的以上想法表示认同。几人又经过几番深思熟虑、修修改改后。终于制定出一道可行的方案來。
巫夫人犹豫再三。终于同意他们的建议。答应不会出现在三人盘问的阶段。但她也要求。一定要在门外听着。以面自己女儿失控。她也好有何准备。
飞兮本欲反对。但重锦拦住了她。因为他说他有办法不让巫夫人得知他们的身份。
两日后的戌时。
整个邢园似乎都已睡去。静谧而安详。
只有云隐的闺房中还点着灯光。她独自一人坐在一面菱花镜前说笑得不知有多开心。一身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整个人清雅得如出水芙蓉。
只是她声音却不同以往。仔细听去你便会发现。那竟然是风涧的声音。
她用风涧清亮的声音笑道:“原來唐太宗名李世民便是取‘济世安民’之意。想來唐太宗文韬武略。时值贞观之治。固边疆。荐人才。真乃明君。”
镜中的云隐攥着粉拳抵在唇边低头也笑道:“哥哥说的是。但在云隐心中。便是皇帝也比不上你的伟岸。”
云隐忽地起身抚摸镜子的边框道:“云隐。我知晓你心中有我。我……亦是除却你以外再不会喜欢上她人。哥哥答应你。我绝不会谈婚论嫁。独宠云隐一人足矣。”
云隐怔了片刻。道:“哥。我好想拥抱你。”她起身似在要去找什么东西。
就在此刻。门如失去门栓一般被人自外推开。來者便是飞兮、白洛轩、重锦三人。
双方皆是一怔。云隐是为三人深夜突袭而受到惊吓。而飞兮一伙却为他们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所震惊。
重锦状似笑得很无害。抱着双臂道:“云隐。你难道是打算下一步扑向这里面镜子中的哪一面。”
不得不承认。有其母必有其女。
云隐的房间中林立着大大小小的镜子。有与人一般高大的也有到人腰际的。基本占整个空间的三分之一。且围着房间摆了一圈。想想看。要有多自恋的一个人才会把如此多面镜子摆在自己的房间中。而云隐。恐怕除却自恋外应当就是为了与风涧更好地沟通罢。
云隐回过神來。浅笑:“你们怎么來了。这么晚还出來我这里放风。呵呵。进來坐。”
“云隐既然这么说。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
待三人都入定房间。重锦转身将房门合上。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望到不远处的一道人影后。手中暗暗划出一道流光拍在房门上便不再管它。
“一大帮子人找我有何事。”云隐调笑道。
“云隐小姐。方才您在与谁说话呢。”飞兮问道。
“方才。哦。与我哥闲聊一会儿罢了。”云隐道。
飞兮环顾一圈。道:“那。现在风涧公子人哪去了。我方才明明听到房间里是两个人的声音。难道是风涧公子在与我们玩捉迷藏吗。”
云隐想了想。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我记得他方才刚走。”
“是嘛。”飞兮转了转眼球道:“不如你在镜子里问问他罢。”
“什么。在镜子里问。”云隐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却还是走到梳妆台对面的一台一人高的镜子前驻足。
“云隐小姐。我们也想在镜中见见风涧公子。您是他的妹妹。与风涧公子关系又好的不得了。风涧公子出不出來还不就您的一句话。”飞兮走到云隐的身边望着镜中的她道。
云隐神情稍显恍惚。这种事从來都是母亲和她自己去完成。从未有他人要求过在镜中见风涧。她。有些许不习惯。
不过两位是南宫家的公子。风涧又与他俩交好。让他们见见也是无妨的罢。
想到这里。云隐看看镜中的自己。轻声唤道:“哥哥。纳勰与纳瑾两位兄长想见你。”语落。云隐伸手将发上簪子取下。流水般的头发便倾泻下來。
发丝散落。云隐的神情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开口间。风涧的声音与一股子男子的英气便显露出來。眼中生出一丝惊讶。“是两位兄长。这么晚了。有事吗。”
“哦。就是想來见见你们兄妹俩。”白洛轩似唠家常般答道。
“哈哈。天天不都能见到。你们啊。莫不是在跟我玩什么恶作剧罢。啊。”
“风涧啊。这么多天了。你小子也沒见你带着妹妹云隐一起跟我们谈谈天。这可说不过去。”重锦埋怨道。“不如今晚我们我们几个就在一块彻夜畅谈一番如何。”
听了重锦的建议。风涧两手一摊。无奈道:“可是我也不知云隐这丫头现下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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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双生龙凤皆是梦
怎的感觉风涧和云隐编的谎都如出一辙。问題是。他们竟然都自以为然地把他们口中的谎言当做实事。
三人互相对视一番皆获得共鸣。
飞兮道:“云隐沒走。她还在镜中看着你呢。你瞧。”飞兮拍拍云隐。伸手往镜子里指了指。
云隐往镜中一看。露出了宠溺的笑。用风涧的声音道:“原來你沒走啊。”
“不。她一直都在。她无时无刻不陪伴着你。”
“什么。”云隐看看一旁的飞兮。再看看铜镜。歪着头若有所思。
飞兮缓缓贴近她的耳畔。道:“风涧。你便是云隐。云隐就是你啊。”
飞兮话音刚落。云隐的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她张张眼。摸着镜中人。微笑着喃喃道:“怎么会。飞兮姑娘莫要开玩笑。云隐就在我面前。你看。我还能触碰到她的指尖。”说着。云隐把手指与镜中的自己相对。继而又掌心相附。
“风涧。镜子中的是云隐。你也是云隐。风涧。只是你幻想出來的。他从未出现过。人世间。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你胡说。”云隐转身正对着飞兮。神情满是不解。“飞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哥哥他当然存在。他不仅存在。还陪伴了我和母亲整整二十一年。”
白洛轩拧眉。上前轻声问道:“你现在。是风涧还是云隐。”
“我当然是、当然是风涧啊。不不。我、我。我是云隐。”云隐有些混乱。她转身扑到镜子前问:“我现在是谁。你又是谁。”
飞兮走过去蹲在云隐身边。扳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云隐。我们先不急着让你去承认这个事实。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仔细听。从这些细枝末节当中你就会发现其实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云隐望着飞兮。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云隐略显仓皇的表情。
“什么梦。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纳勰哥、纳瑾哥。”云隐望向白洛轩与重锦。眼神中满是疑问与求助。
白洛轩眼神黯然。似有些许怜惜之情但却并不言语。
重锦凝神望着飞兮。沒有吭声。他在等飞兮接下來会说些什么。因为她诉说的话会决定着结果是扭转乾坤还是暗透星辰。
“想知道我为何会发现云隐与风涧其实都是你吗。”飞兮盘着腿坐下來问她。
云隐思索片刻。摇摇头。
“我们三人登门拜访邢园的头一天。我第一眼看见风涧时。他便是与你一般的身材。虽不及普通男子高大威猛。却也是比例匀称。性格又清朗又儒雅。当在亭子中与你近距离接触时也发觉你与风涧的相像程度简直就如同一个人。”
“他是我哥哥。自然外貌、体态之类的很多地方都会与我相似。”云隐回答道。
“不错。云隐你说的有理。”飞兮接口道。
“那么酒席间风涧先行喝醉告辞以后。你才出现在后花园又是怎么回事。那时你明明已经归來。家中有客你不可能不被下人告知这件事。可你却有闲情逸致在亭子里吃糕点饮茶。我能理解为是你换过一身装束后从风涧变回了云隐。因你之前饮过酒怕被我们察觉便提早在亭子中吃喝一些东西來掩盖酒气吗。不过事实上。在你送我一枚桂花糕之时。我还是闻得到那么一缕淡淡的酒气呢。”
云隐微怔。思虑片刻道:“这个。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不记得。”
飞兮点头。“这我们也能理解。再來说。你父亲自巫夫人怀你前就已去世。所以你与你母亲相依为命。巫夫人早已经承认。她一直做梦都想拥有一对龙凤胎。但却只诞下你一名女婴。就此你成为了她惟一的亲人。”
“所以。她为了不让自己再失去你。便想尽办法、用尽各种手段地把你陪养成一个双面人。就好像一株双生花一样。一个身体却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你云隐。另一个便是风涧。也就是她一直潜移默化地强迫植入你脑海中印象的孪生哥哥。”
“如果我沒猜错。你房间里的镜子定然都是巫夫人为你从小就布置的。随着你的成长而增多。增大。”一口气说到这里。飞兮停下來。观察起云隐的举动。
只见她眉间微微皱成一道“川”。表情苦涩。似已开始回忆起童年旧事。
生怕她受到过大的刺激而情绪失控。飞兮拍拍她以示安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回忆了。我们再來说下一个点。。”
“如果正如你所说。我母亲在我从小时就如此训练我。为何这段回忆我会模糊不清。为何我们家的所有人都沒说与我听。”云隐按捺不住。登时迸出了心中的疑虑。
“我如果告诉你。所有邢园上下不告诉你真相都是因为巫夫人一手操控。不允许下人们说出这个秘密。二十一年來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你信吗。小孩子初长成时期至关重要。何况巫夫人自怀孕之日起便一直对你不停地灌输龙凤胎的意图。你那时只是一个幼稚孩童又怎么能抵抗得了成人的教育与唆使。”
话落。飞兮朝白洛轩笑笑。以表感谢。
她又沒生过孩子。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呢。自然是得到白洛轩的相助。找探子请一些养儿育女深有体会的人去分析与剖析这对母女的内心世界。
白洛轩回以一枚恬淡的笑。
两人对视而笑之际。飞兮突然又想到什么便道:“哦对。不说下人我还真倒给忘了。我发现陪同你与风涧的丫鬟是同一个人。小夏。我们在千张店里看到的就是她。在亭子里看到的也是她侍奉在你左右。你说一个丫鬟哪里能腾出空闲侍奉两个主子。我想。这么大的邢园不至于在用人上面节俭。尤其是对自己的唯一子女。”
云隐有些疲惫地听着这些话。缓缓地坐到地上。沒有回答。
“还有。巫夫人与你扮演的风涧一直都在混乱我们的判断力。他们都说你白日里去听说书。可是可疑的是。据啸的调查。这座邢园方圆百里内一共也沒几家有说书的可以听。何况谁敢讲历代皇帝的故事。那可是一个刀尖上的活儿。说错话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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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双生相恋梦一场
“所以缩小一下范围以后,就只剩下两家茶馆,啸打听之后告知说,若是常來的客人,茶楼里的伙计一定会有印象,邢园又是大户人家,提起你的名字不可能不晓得你來沒來过,可是,茶楼里的人都说沒见过你,”
“结合你沒去茶馆听说书的事实还有你与风涧的消失与出现种种微妙的衔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便是你基本上是不出门的,哦,除了那一次你化为云隐带我们去看风景,”
趁着飞兮滔滔不绝之际,白洛轩一直在观察着室内的陈设,转过一圈后,他的视线都集中到镂花衣柜上,
重锦见他在衣柜前停留,张口道:“你猜里面装的是何物,”
白洛轩目光望向他,随即又望向云隐,
云隐嘴一撇,冷笑道:“衣柜里不装衣服还能装些什么,”
飞兮道:“不错,只是云隐,你的衣柜里一定除了女儿家的衣服外还有男人的,确切地说是风涧的,”说罢,她朝白洛轩点点头,
“得罪了,”白洛轩言罢便用玉扇勾住衣柜的环锁再一提,柜门被打开,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皆是素雅淡色,就如云隐的性格,若是仔细看,便可现柜中的一角摞着几件似曾相识的衣服,
飞兮从最上面取出一件抖开,拿衣服的样式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量一下道:“果然更适合云隐你穿,对了,这不是风涧的吗,”
云隐的嘴唇泛白,望着那件男衣,眼神迷离,
重锦听着飞兮从一开始便说出的一系列若无其事的问句,不由得在心底慨叹,这段时间以來这个小丫头的确有了质的飞跃,曾经那个懵懵懂懂、马马虎虎的女娃娃已经一去不复返,一朵娇艳的花正在徐徐绽放,
嗯,她现在说话也学会带点攻击力了,终于被他“熏陶”出一些成果,
飞兮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最开始巫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道出你身上隐瞒的秘密的,”说到此处,飞兮停下來望望门口处,
只见大门紧闭,不见门外有何人影或异样,
飞兮略微感到奇怪,眼神瞟到重锦时,对方手在嘴边一划,摆出一切就绪的手势,
飞兮笑笑,继续道:“而且,巫夫人还总是旁敲侧击地撵我们走呢,这些事你一定不知道,不过我们最终还是说服了夫人,”飞兮走到云隐面前握住她的手道:“还你自由,”
云隐轻启唇,张了又张,才道:“还我自由,”
“嗯,云隐,你本來可以与常人无异,但你分裂出的双重性格皆由巫夫人一手造成,如今,你若是能够快快认清自己还是來得及的,”飞兮的声音有些激动,
说了那么多的话,终于谈到她要说的核心问題上,
“其实有很多事情,真正接受起來并不难,全看你是否能推翻心中的那堵墙,”白洛轩道,
“不错,承认你自己只是云隐,忘记风涧的存在,找一户好人家嫁出,你母亲也会为你欣慰,泉下的邢老爷也会放心,”重锦道,
云隐听着这些人的话,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不止,她挪挪身子,转身望着镜中的人儿,散乱的丝、苍白的脸,几多泪水挂在眼睑上,似风涧在忧伤地看着她,
“不,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哥哥,”云隐摇着头,身体颤抖瑟缩成一团,
“我现在脑子里乱极了……他是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哥哥啊,我怎么可以说忘记就忘记他,”
云隐捂住脸抽泣着,飞兮搂着她把身体借给她支撑,
云隐渐渐平复一些后,抬起头來哭诉道:“从儿时起,我就一直对着镜子说话,我开心的时候他也陪着我笑,我难过的时候他的表情也会变得忧伤,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他支持我、鼓励我,从來都是对我言听计从,”
“等我再长大一些,母亲教我如何扮成男子,如何学着男子拿着强调说话,于是,我开始从镜子中看到哥哥的全貌,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绰约儒雅,”
“每一天,我都习惯在白日里以他的姿态出现,让人们都知晓,邢家有位大少爷彬彬有礼,天姿不凡,而在夜晚,我又可以做回自己,陪着母亲谈谈天,回房睡前时再对着镜子说与哥哥我听到的一些趣事,那些我所谓听來的,其实不过是我从书中读來的,”
云隐在飞兮的搀扶下起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几本书來摆在桌之上,本本都泛着旧黄,大部分页脚都微微卷起,显是有人时常翻阅,
原來如此,三人这下才明白,云隐并未出邢园又怎会得知一些事情,原來都是从书中获取而來,
听到这里,飞兮忍不住道:“云隐,你难道并非……”
“是,我并非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给丢了,并非不知道风涧其实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云隐苦笑道,“只是,‘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又让人上瘾的东西,”
“有了风涧,家中便有了顶梁柱,有了风涧,母亲的脸上总能浮现出满足的笑容,我知道,她其实才是最希望我可以永远这样假装下去人,有了风涧,全园上下都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对我言听计从,呵护有加,”
“风涧,我的哥哥,他的存在对这个邢园來讲,意义之深是无法估量的,我以为,就这样可以伪装下去,就这样,伪装一辈子,反正,我已经习惯这种人格与性情的转换,男人与女人的转换,身份与责任的转换,我已经习惯有个人可以陪我说说心里话,哪怕是静静地望着我,沒有言语,感情都在这里静静地流淌,”
“如此的风涧,我如此爱慕的兄长,你说,飞兮,我要如何才可以割舍他,如何才舍得把他从我的世界里抹去,那真的是会从我的心口剜下一块肉來,”
飞兮咬着唇,心中柔肠百结,
这个女子,状似不清醒,实则却又十分清醒地活在这个世上,她一人分饰着两个角色,在对所有人的交待中,演绎得异常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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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身份揭晓虎诉愿
请使用访问本站。她清醒着也迷茫着她似记得风涧是虚构的又似相信风涧是存在的她这般痴狂着执着着一晃便过去二十余载
一个女人的青春也将如白驹过隙般即将逝去
飞兮想倘若他们沒有出现倘若云隐不是白虎是否云隐会就这样安然地表演下去哪怕是一辈子
是啊可她是白虎这是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基于这个事实再多的空想也都是多余而又苍白无力的
上天给予众生一个固定的轨道你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争取改变但大的方向恐怕任谁都无能为力
可谁又知晓未來是怎样的倒莫不如放手去争取当下
不求结局但求无憾
飞兮轻叹一声道:“习惯的确容易让人丧失自我但不见得就无法更改只是需要痛苦一阵子挣扎一阵子假装的永远变不成真的竟如同镜子里的人永远都不会走出來一样”
“巫夫人会老去你的青春也不会驻足停歇到那时你还能坚持得住吗其实你这样在两个魂魄中游移一定会很辛苦沒有一天好受踏实的日子罢这其实无形之中是一种折磨而非你所谓的‘满足’你的孤独你的惶恐不安都会在有风涧的世界里更加深刻与沉重”
云隐双目大睁实在无法料到这个年轻的姑娘竟然说得出如此深刻的话來就连对面的白洛轩与重锦也都不说话凝神细听可转念又想飞兮的眼神此刻似乎超越了她外貌的年龄也或许外人的眼光更清明旁观者的眼睛更雪亮
仔细消化掉飞兮的一席话云隐缓缓地露出释然的表情笑道:“不错风涧虽然给予我安慰但现实与黑夜却总是提醒我我所身处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呵呵飞兮我就知晓你不一般但你刚才的话还是让我惊异到了在凉亭中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做个丫鬟实在是太屈才如今看來的确是”
嗯屈才她当时有说什么惊艳到云隐吗飞兮不懂为何她猜得出她不是侍女还是女人的直觉天生都如此准的
云隐见飞兮一副不甚明了的神情也未再多加解释她理理额前的细发背过手去望向白洛轩与重锦用风涧的声音道:“二位兄长恐怕你们的身份也是有猫腻的罢”
重锦一笑“你这丫头也挺鬼道的眼泪说來就來说走就走本以为你羸弱文静如今看來骨子里还很坚毅”
白洛轩笑得风轻云淡:“的确云隐姑娘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把事情看得通透委实不简单说了这么多也是时候给你一个答复不然你会觉得我们几个人是特意來探邢家秘密的”
云隐擦擦泪痕神色已是恢复如常接下來便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
飞兮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想寻回从天界遗失的四兽之影”终于进入正題了哦也
“天界四兽之影”云隐一听便觉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说來你们是不是凡人”
飞兮咯咯一笑指着自己和重锦道:“我和重锦的确不是我是天界的目羽鸟重锦是重目鸟”
“什么你们、你们竟然是民间供奉的瑞祥仙鸟重目与目羽天啊我真是三生有幸能见到你们的本尊怪不得觉得你们身上都有种特殊的气质呢”云隐又看看白洛轩“那这位一定也來头不小罢”
“哦这位是白洛轩白公子阚凤阁的阁主江湖人称‘四仙’之首呃虽然我不知道都是哪四仙咳咳哦对洛轩哥哥也是武林第二”
“呵呵你一说这位公子是白洛轩后面的我便都知道了”云隐道“我道是白公子也是哪路神仙呢”
白洛轩听了只是含笑不语
云隐又道:“这我就明白为何你们二人假装南宫家的两位公子如此完美、毫无破绽看來都是白阁主调兵遣将收集的情报啊话说回來你们三人难道是发现四兽之影在邢园之中”
“哎我累了”重锦脸色有些发青坐在云隐的梳妆台前看众人都望向他便抬抬手道:“就是站累了而已你们继续”
“对我们是來寻白虎的而且如今已经确信谁是白虎了”飞兮肯定道
“哦白虎是谁”云隐问
飞兮想了想“我还是先拿出來一样东西给你看罢”于是从怀中取出“飛殺”轮上面金、白、赤、蓝四色绚烂夺目外围锯齿光亮如新命轮在遇到云隐之时便陡然生出一阵狂风白色雄虎纹路腾地闪现白光云隐瞳孔皱缩眼仁转白“啊”地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不敢再去看“飛殺”轮但脑中却仍是疼得她痛不欲生有混乱的画面在思想中碰撞一阵火花迸射后熄灭一切又回复到静止
当风声骤歇飞兮看看“飛殺”轮的指针正对着云隐此时云隐也慢慢抬起头望向飞兮
“原來你们所说的白虎就是我”云隐平静道一切的一切她终于明了
“什么时候动身跟你们走现在”云隐镇定道然而指节已是被她捏得发白
“那要看你有什么心愿要完成心事一了你便可回到‘飛殺’轮中”飞兮答道
“心愿只可以说一个是吗”云隐问
“对大方向是一个”
“我想见哥哥一面”云隐说道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她抬起头望向三人“可以吗”
当房间内一切事情都已结束之时巫夫人在外面终于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可这时门也随后便被从里向外推开了
巫夫人险些一个踉跄待站稳后便见重锦揉揉太阳穴走出
他见巫夫人一脸询问的目光便道:“哟都听到了罢那我就不给你重复了哈”说完就往客房方向走去
其他人出來后也都默契地缄默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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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谁的付出谁的醋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巫夫人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明明是一层门的事情按理说是能听得到里面大致谈话的内容可为何这次却一点也沒听到呢由于心里不放心女儿她本想推门进去看看未料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怕惊动其他下人她只得在门外焦急等待如今女儿最后一个从房间出來看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夫人这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
云隐一出门便见巫夫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她遂笑成一朵花“娘我有点饿了吩咐厨房做点小菜罢”
巫夫人一看女儿貌似并无大碍当下虽放心许多却还是忍不住问:“隐儿他们在里面沒有欺负你罢”
“怎么会呢娘你多虑了”云隐挽住巫夫人的手肘亲昵道:“飞兮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來拯救隐儿的”是的拯救拯救我也拯救你
巫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开口还想问点什么却见云隐似乎并不想再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索性也就不问反正总有一天女儿会告诉她的
因着重锦说他有点累所以三人便将议事的地点改至他的卧房
重锦一进门便一头倒在榻上眼睛半眯眼里的锐气较平时少却很多
飞兮觉得如此的重锦很是异样于是凑过去手覆上他的额头
“天啊重锦哥你、你在发烧怎么也不吭一声我还真差点以为你是这几日劳累过度”飞兮口吻有些责备心中却为他心疼
他不远万里从天界追她而至又得以让云隐的身份现形他对她的帮助有怎是一句“谢谢”便能抵消的
“你、你方才是不是动用仙术了”飞兮问道重锦的症状只能说明一点他应当是在人间耗去过多的法力而身体变得虚弱
重锦抓起她的小手往胸口上放闭着眼道:“哎沒什么大事想你发言的时候不要受人打扰就做个结界把闲杂人等都隔离在外”
闲杂人等难道是指的是巫夫人飞兮当下明了心中感激万分
凭她的能力的确无法控制一个如此稳固又耗时较长的结界如若巫夫人能轻易进入房间那么谁也无法料想这个不确定因素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重锦哥”飞兮小脸贴在重锦的身上轻声道:“下回你做过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重锦闭着眼似乎已睡过去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痕
飞兮轻轻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转身间却发现白洛轩不知何时早已不在房间内了
轻轻关上房门飞兮四处张望着想寻找一摸同雪一般白色的身影
“或许已经回房间了罢”飞兮想了想便往白洛轩的房门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似乎里面有人
她轻轻推开门便闻到室内有一点点好闻的龙泽香的味道
刚想问一声里面有沒有人便听到珠帘后温雅的嗓音道:“他沒事罢”
身形一顿飞兮掀开珠帘往里一探只见白洛轩立在沉香方桌旁背对着她面朝着窗外
“他沒事应当是仙力消耗过度好好休息一番就沒事了”飞兮走到他身边抬头望着白洛轩那静静的侧脸看不出表情
点点头白洛轩便不再多言
两个人静立许久白洛轩终于回头看身旁的飞兮口中淡淡道:“想出什么理由可以让云隐离开得顺理成章一点”
飞兮把手撑在窗框边叹口气“沒你知道的我做事从來沒有计划性走一步算一步”
从窗前可以看到对面几栋瓦舍的燕子窝如今时值冬季窝中再无燕子啁啾显得冬季有些许空旷寂寥
白洛轩的目光放向天际“习惯果然既可以塑造人也可以颓废人”
飞兮一听撅撅嘴道:“你是不是在埋汰我嫌弃我太懒”
“不我只是在想其实你的能力很强完全可以自己出來闯荡我们两个无非是陪你一起历练的目睹者”
“什么意思洛轩哥哥你是要离开我了”飞兮急道
白洛轩望着她“我只是说如果”
“呼你吓我一跳我不管什么如果我只知道有你们在我会很安心犯下的错误也不怕沒有挽回的机会”飞兮道
白洛轩道:“如此说來其实有重锦兄帮你就已足够我其实也沒做什么”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有想走的意思你一个赫赫有名的大阁主这么忙哪会天天有空帮我捉灵兽我虽然不知你是如何与你的手下通风信的但我明白阁里的、各地分阁的事务一定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人虽不在心却牵系着它们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知道我不该阻拦你可是我舍不得你啊”飞兮情绪一上來一股脑地说了出來
白洛轩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道:“我沒说要走阁里忙点也不至于沒有人照应你难道不相信我手下有很多能人吗”
“那你不会走”
“我由始至终也沒说要走”
“哦也”飞兮俏皮地挥臂雀跃一会儿又抹平脸上的表情道:“你刚才说我有重锦就够了那是不对的重锦哥是重锦哥你是你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白洛轩反问她
“就是、就是你是人类熟悉人间的一切有了你我们行事就不至于太过莽撞与不被理解”
“哦原來我只是个向导”白洛轩总结道
“不对不对”飞兮手在唇边煽了又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一路上吃的用的各种事物都是你包揽的沒有你我们恐怕要流落街头或者学叫花子捉山野动物为生”
沒办法一到人间许许多多的地方都不得不被改变比如食欲会在无形之中增强再也不能像在仙界一般整日不吃东西也无妨比如睡眠以前睡上一个时辰也就足矣可如今在人间天天晌午小憩一番到晚上却还是困
这样的事太多了总结起來就是一句话神仙到人界也要慢慢变成人就算并非真的变成人但呆的过久灵力也会一点点变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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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人生聚散终有时
请使用访问本站。“哦原來我是你们的钱袋”白洛轩又总结道
“哎呀不是啦”飞兮不知如何说才是
他见她急得面上绯红心情不由变得好多了不知怎的她一在他面前着急无措的时候他心中总会有那么一点成就感
“算了你说不是就不是”白洛轩掩饰着笑意复又望向天际不语
飞兮探着脑袋看看他道:“那洛轩哥哥你想到让云隐离开的理由了吗”
白洛轩郁结好啊这个丫头绕了半天还是把任务交给了他
又是一夜而过有人睡得十分踏实比如重锦有人就挨过一夜也无法合眼比如巫夫人而有人用这一夜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比如云隐
腊月刚至次日的清晨无风无雪湿冷的空气却也着实让处在外面的人感到寒噤
云隐刚听说巫夫人已梳妆完毕后便去她的卧房看她
巫夫人有些好笑道:“你是沒见过娘啊大早上來是给我问安的”
云隐摇摇头搂着巫夫人低低地道:“不是女儿只是很久沒有以这个身份在白日里与您相处了如今心里有说不出的踏实”
巫夫人微怔
是啊有多少年两人是在夜间以母女相称的风涧似乎已侵占去云隐大部分的灵魂与生命他给了她许许多多的安慰却也为云隐带去深深浅浅的伤害
虽然名义上是她多了一位兄长但他却是占用了她的身体一切子虚乌有的兄长之情不过都是一场梦
这场梦是她自己逼迫女儿走进去的如今女儿不知是如何被这些年轻人从睡梦中拉出來的但她心中还是很感激他们云隐的大梦初醒让她们都得到了救赎她从黑暗的阴霾中走出來云隐也能够去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是啊她引以为傲的女儿未來前途将是光明无限
巫夫人安心地笑着感受着女儿搂住她时那温软的热度那是一种久违的热度
“娘我有事想与你说”云隐坐到她对面平静道
“何事”
“您只知道那位白公子是阚凤阁的阁主却不知另两个人的真实身份罢其实他们是从雪峰山來的道人正是來找凡间有慧根者”
“他们是來找你的”巫夫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是的他们此番前來费尽周折就是想帮我拜托禁锢带我去修道”
“这不成雪峰山如此远以后我见你一面都难何况你要修练到何时”巫夫人握住女儿的手心中万般不舍
“这要视情况而定或许一年或许几年或许……或许女儿我够聪慧就一直留在那里了到时候我在道观里一定为娘用心祈福可好”
“什么这不妥我不会答应你的”
“娘”云隐跪在地上抱住巫夫人的下肢眼中已是几许酸涩道:“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舍不得我上天赐给我们缘分得以成为二十一年的母女这份情已是來之不易就让剩下的时间交还给上天罢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巫夫人摇头“隐儿娘是真的舍不得你啊娘怎么舍得自己的骨肉离开我此去一别让我总觉得有种再无相见的预感隐儿啊”巫夫人凝噎道:“就当娘求你留下來好吗”
云隐的面上终于也是泫然泪下她又如何会舍得可她知道该來的迟早是要來躲也躲不过这一次是飞兮与这“飛殺”命轮要带走她下一次又不知是谁來收复她
她本就不是人类本就不属于这里就该早早离去免得再入轮回再受离别之苦巫夫人的养育之恩恐怕再也无以为报但至少她们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彼此都是对方的依赖、习惯与慰藉
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得好既无大悲又无大喜來來往往浮浮沉沉过眼云阳回首往昔心底有一些珍贵的记忆便足矣
云隐浅笑用额头抵着巫夫人的“娘您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是顺从你的从未有过忤逆您的意思这回就让隐儿任性一次罢只此一回”
巫夫人从云隐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意志坚定而又决绝她忽然意识到结局其实早就谱写好了她只是挣扎一番又回到原点而云隐似乎即将与她隔岸天涯
女儿说的对往往平日不反抗的人一但集中意志去谁服你你便无法抵挡你习惯了对方的温顺便见不得一丝反击云隐沒有反击有的只是决心而单单是决心巫夫人便如何也留她不住
深沉的叹息在宁静的房间里弥漫开來夹着浓郁的忧愁可一切不会静止时间还在继续
“隐儿答应娘好好照顾自己”几缕发丝挡在巫夫人的两鬓那显而易见的根根银丝让她愈显苍老
谁又能留得住韶华年少
云隐安心地点点头抱住满脸倦容又憔悴的母亲久久不愿放手
人一旦知晓即将离别便如何也觉得离别的时刻那般快那般早仿佛抬头道一声“珍重”低头间人已远去
四人临行前巫夫人为云隐准备了她最爱吃的食物、最爱用的蒲扇、最爱穿戴的衣物还有最爱看的书籍但她并未把全部的都让云隐带走因为她需要留一部分在家中感受女儿的气息仿佛她不曾离去
道下“保重”再“保重”终究还是要说再见
马车渐渐走远巫夫人的泪还挂在脸上模糊便擦去下一刻泪水又如霜般凝结在眼睑上她跌跌撞撞地跟着马车走了几步终究是走不动了
云隐捂住唇哭得沒有声音但她心底却在说:娘再见了
腊月寒风料峭舞
谁人识得此情待
缠绵回环乘追去
不送山水送烟云
有缘分便要抓住尽管聚散乃人之常情
若一定会失去也请放手让对方离去
心可以去追寻但不要痴缠莫要给对方负担莫要给自己遗憾
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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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魂归飘雪玉人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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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独坐在一方无人的庭院里倚着老树哼着悠扬的曲调
菊纹的上裳下身是紫绡翠纹裙肩上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今夜的云隐格外的美丽
桃花般的面色单螺上插着一朵金色珠花简单而清丽
雪落在繁华枝头落在陡峭屋脊落在苍茫大地落在云隐的青丝间、斗篷上
她的眼神一直望向院落的大门处专注而认真
今夜是她要离去的日子她唯一的心愿便是得以真正地见一面风涧那个她梦里心心念念、镜中痴痴对望的男子那个谈笑间给人阳光温暖、从不为事实忧虑的男子那个她爱慕许久、扮演叙旧又不曾存在的男子她与母亲都在臆想的人物兄长
飞兮说她可以帮她完成心愿因此今夜这个不知名的庭院属于她时间属于她即将出现的人属于她
她愿意沉溺在今夜的梦里即便她不知那人是谁扮的只要他是风涧足矣
雪静静地落下仿佛天地间都已熟睡
忽闻门外有窸窣的踏雪之声云隐的心陡然地揪起
一道人影闪入翻飞的银色斗篷卷起一地雪花那人眉目如画清秀俊朗他唇边扬起好看的弧度笑容似能召唤春风
云隐登时伫立在那里无法挪动她幻想过千千万万回相逢的画面却从未想过真正相见时她竟无法开口无法做任何的行为只得痴痴地望着他痴痴地
胸口传來一阵疼痛与酥麻身体才得以恢复能力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声音里满是颤抖
“云隐”那人清亮的嗓音隔着片片的落雪传入她的耳际对她而言宛如天籁
时不我待
下一刻云隐朝着风涧飞奔而去仿佛世界只有他们是真实的她不顾一切地抱紧风涧手臂搂住他的颈项喃喃着:“哥哥哥哥”
风涧回抱住她呵呵地笑:“云隐你这是在撒娇吗以前你也是这般的”
云隐仰面看着他他比她高出半头棱角比镜中的模样更分明
风涧低叹一声忽然神情严肃道:“叫我风涧”
“风、涧”终于这个名字可以从她的口中名正言顺地说出这也意味着他们之间一种被束缚的关系也将被打破
风涧拂去她眼中不经意间留下的泪痕温柔道:“不要哭云隐我喜欢看你笑起來的模样”
云隐顺从地努力弯起了嘴角
“这么冷的天在这里等着做什么走我们去房间说话”
“不”云隐道:“风涧我们就在外面在这里聊天好不好”
她不想把自己最后的时刻留在昏暗之中哪怕房间里点着灯光也一样有黑暗她要在这美丽的地方有皑皑白雪的地方有朦胧的月色里望着他俊俏的模样
风涧的眉间划过一道哀愁复又弯起笑道:“好就在外面聊”
两人倚着枯藤老树坐在云隐之前放过的暖席上
“哦对了”云隐拿起身旁一个被包裹许多层的布包一层层地将它打开里面是干荷叶包着的桂花糕“这个你尝尝”她拿起一块递到他手中
风涧想了想道:“你喂我”说罢便张口等她表情有些调皮
云隐忍不住笑意掰开一半放入他口中“怎么样好吃吗”
“嗯……”咀嚼中
“好不好吃嘛”云隐看他眉梢微调怕他不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嗯还行不错很好妙极”风涧把满口的香糕咽下肚竖起大拇指
“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不喜欢”云隐放下心來
瞥见风涧的唇边粘有几粒芝麻她便为他细细地拭去动作自然而专注
风涧的眼中有些恍惚待清明之时搂着她问:“你亲手为我做的”
“嗯”云隐略微含羞地点点头
“來”风涧拍拍自己的肩膀道:“倚进來犒赏你一下”
云隐一笑窝进他的怀中嗅到一股幽香那香气令她着迷沉沦胸口还是会不时地传來疼痛并且愈加频繁她明亮的眸子半眯着有些许氤氲
风涧望着远处手臂紧了紧问道:“冷不冷”
在他怀中动动头云隐道:“不冷再是如何的环境有你在我就不会觉得有多难受”她抚着胸口平静道
风涧的目光略过云隐的手腕低头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沒有你也就不会有我的存在是你给了我灵魂”
云隐有些吃力地抬头望他微笑道:“为你值得”复又慵懒地眯着眼倚在他肩上道:“如果再來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留一半魂魄给你否则我会觉得活得很孤独生命仿佛失去本有的意义”
“云隐你是一个好姑娘”
贴心的话厮磨着她的耳鬓云隐笑笑指间微凉她此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记得我在镜子之中时常为你哼唱的曲子吗”云隐问她其实也只是问问不会想到拥她入怀的人会知道这首歌曲
风涧想着方才來时的路上听到的从院中传來的歌声缓缓道:“记得”
“能哼给我听吗我有些累唱不动了”
“好”风涧思虑片刻徐徐开口
恍惚中如雪的梦
瞬间天翻地覆心落蛊情独钟
谁在心中春夏和秋冬
与你对镜哀喜荣辱与共
相遇自有天意繁华过染只一笔
看透世间寂寥生死相依、相知又相惜
雪花遍地惟愿相守到荼蘼
此生不怨不屈
辗转浮生一场醉梦
一生痴情无关天与地
一世浮沉亦难逃宿命的干系
你我都已入戏
繁华尽后会留下什么
朦胧中看到熟悉的轮廓……
云隐的眼睑已结上薄薄霜花大雪在她身上落下似不愿散去她如雪之美人静静地倚在白洛轩的怀中沒有了声息
围墙外有人从大门口走进來
白洛轩望向來人点了点头
飞兮取出“飛殺”轮念出咒语
顷刻间狂风卷起漫天大雪如流沙飘飘洒洒枝头的晶莹纷纷落下落在树下的一对男女身上
白洛轩望着身旁的女子渐渐变得虚无化作一缕白烟随着风势流入“飛殺”命轮中
一切逐渐静止
“飛殺”轮白色一格转为金色张开獠牙的白虎纹路俱显
白虎收复之程告捷
人世间又少却一个人的身影但或许她也永远朦胧在每个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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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且行且惜勿忧昨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洛轩哥哥你演得真是惟妙惟肖啊如果之前不知道是你用了易容术我决计不会发现你就是风涧”飞兮坐在桌旁撑着下巴看白洛轩兀自忙活着
她想云隐能一人分饰两角是因为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有人对她言传身教可白洛轩这么会演戏的真是人间少有咳咳当然是在她所遇过的人类当中最绝顶的不去做个戏子之类的真是浪费材料不过做了戏子估计更是瞎了材料
当时她就在围墙外听着里面的响动听着两人的话语便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亲密的情侣而真正从外面走进去看到两人相偎相依时她的心便有一种被堵住的感觉呼吸明明是畅通的可就是感觉闷闷的心情压抑又沉重
飞兮以为一定是她心中舍不得云隐心里才会烦躁不安可好像又不是因为她在看见白洛轩抱着云隐亲昵的样子时总想戳穿白洛轩这个假“风涧”
哦对她当时忽然觉得白洛轩是一个非常八面玲珑的人不是都说谦谦君子最受女孩子青睐吗可是如果一个男人对每一个女孩子都温澈柔和她们心里还会好受吗
可是又想想其实君子归君子白洛轩这个人一直都很淡薄往往很容易与人划清界限你看前一刻他假扮的“风涧”还很脉脉含情可现如今他又淡定自如地卸着他的妆容沒有任何从悲伤中走出的抑郁
“洛轩哥哥你难道就从來沒对一个人上过心吗”脱口而出的话让撑着下巴发呆的飞兮自己都感到诧异
白洛轩顿了顿望向她脸上有半面肤腊和鼻油灰手里握着几根银针再配上沒有表情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恐怖
“你刚才说什么”
“沒沒沒说什么”飞兮摆摆手方才昏昏欲睡的瞌睡虫全被这一激灵给吓跑了
白洛轩沒再说话背对着她握着银针的手又开始忙活起來
呼真是吓了一跳
白大公子的易容术也真是了得想來云隐当时与他近在咫尺竟未曾发觉出他的破绽什么钢针、棉花、胶乳还有其它她见过却叫都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到他手里都成了不可缺少的零件这些小零件一个个组合起來是那么的枯燥青龙之时她就假扮过韶华主子坐在板凳上的滋味可是很不好受可是等作品出來以后你又会发现它们是那样的神奇瞬间有膜拜易容师的冲动
洛轩哥哥说过其实易容术入门简易但要想深入掌握是指千变万化就需要点火候了她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出门在外带着他就不愁其它了
飞兮想看官们你们尽管鄙视罢反正她飞兮脸皮厚仗着人家答应她一定护送她完成任务才算终了又依赖着人家雄厚的家底和人脉助她完成许多琐碎又十分重要的环节有了精神与物质上的双重保障她在人间玩得十分快哉与惬意呢
哎她想如果她也是凡间的一个普通人类一定也会爱上他罢
哎她又想她怎么可以对这个赠予她镜子的拜把子哥哥动下这份念头
呸呸呸不对这是不对的他是凡人她是神兽他疼她如妹妹她敬他如兄长他的事业与势力风生水起万众瞩目她别说在天界也不过是个幼兽小仙就是在凡间独自生存都颇为困难两个人一个名义上是天上实际上是地下一个实际上是天上名义上是地下的人怎么可能会走到一起
飞兮甩甩头觉得刚才的分析都是那么的幼稚与浪费时间再望望白洛轩的背影深深地觉得这个念头实在有些荒谬可笑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是未來的身体所处还是现今的心灵所在
白洛轩透过镜子看到飞兮望着自己的背影沉思不一会儿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看着苦涩涩的十分怜人于是他低唤一声:“飞兮你刚才不是一直吵着要帮忙吗现在需要你了”
“啊哦”飞兮回过神來蹭到白洛轩身边
“帮我把额头附近的胶乳取下來慢一点”
“哦好”
飞兮认认真真地为白洛轩揭去额角的胶乳那胶乳十分粘腻揪在手中会滑來滑去且十分贴肤贸然用寸劲儿很可能还会伤到皮肤所以她只得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取下它们
白洛轩的眼前是她那红底梅花纹的纱袍來回晃动偶尔能看到她俯下身换个角度帮他处理胶乳抬眼间两人來了个沒有预兆的对视
他从她并未挪开的眼神中看到自己淡淡的笑意她从他弯起的眼中看到自己小鹿乱撞般的惊惶可是又移不开神因为那样的天人之姿不是谁都能近距离接触的
荨彧上仙的沒接触过星宿澈上仙虽然也很好看但总是在她面前自诩老长辈久而久之便让她失了对他的喜慕之情而与她作伴已久的重锦虽说沒少与她近距离接触可是真的无法让她有这种心砰砰跳的感觉
哎心砰砰跳的感觉怎么思路又偏了呢真是的
白洛轩见飞兮一脸纠结的神色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清”
“哈”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快从戏中走出的沒有任何留恋与感伤”
“啊沒”
“那就是有”听飞兮说话支吾白洛轩道
“很多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把所有的喜怒哀乐情绪都写在脸上也不是有什么样的表情就一定是那般的心情小夕的事让我明白人世间的情感都是平等的有人爱你就要去珍惜云隐的事又告诉我无论如何疲倦又痛苦地生活过只要心肯放过自己就可以拯救自己一切都來得及”
“人活一世匆匆数十载有太多的人都会成为过客与故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与你相伴时把握时间相处待到分别之时也不必感怀因为他们已留在你的心里慢慢地你会发现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别人的回忆”
飞兮听着他的话语心中渐渐地读懂了白洛轩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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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锦去轩忙送爱心
请使用访问本站。人要学会把分别与苦难看成是一场人生的洗礼与历练有它们的日子才是富足的白洛轩不是冷情而是能用泰然的态度去面对人生的变化无常
他看起來很年轻不过弱冠之年但内心却很有厚重感思考得广远顾及得周全
飞兮不敢想象这二十年中白洛轩是怎样把自己塑造得不似凡人几近完美的那么多的江湖称号不是谁都能有的拥有的人又能是他这般年纪更是稀缺金贵
他说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别人的回忆那么他背后是不是也背负着太多的回忆才让他学着去圆滑与释怀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让飞兮又有些心有不甘难道他们这样朝夕相处许久终在离别时换來的就只是他这点淡淡的回忆吗
他这样宽广的心胸也着实让她觉得白洛轩身上总缺了那么点激情就是那种能够被点燃肯去放手一搏跳出世态沧桑感的激情与疯狂
第二天又是一个崭新的黎明
重锦醒來之时顿觉自己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半天才缓过來
飞兮说他自从睡下就一连几天沒醒过來这中间发生许多事几人费尽周折把他这个大块头扶上马车一路赶往白洛轩安置的住所还要把他扶到房间休息云隐也就是白虎已经被收复入“飛殺”命轮中再将朱雀和玄武两大神兽之影收入囊中便可大功告成
看着飞兮眉飞色舞地跟他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重锦也不说话一边吃东西一边听
等水足饭饱后他见飞兮想起身收拾碗筷便道:“先别忙活听我跟你说点事”
飞兮乖乖坐下來等他的后话
“我这几天不仅仅是依靠睡眠來补充仙力也被韶华主子召唤过回了天界一趟”重锦说着脸上已沒有平日的嘻嘻哈哈
“主子找你说什么了瞧你一脸吃瘪的神情”飞兮笑道
重锦眼睛一立恨恨道:“我都要走了你还这么高兴”
“啊你说啥”飞兮张大嘴巴“不是罢重锦哥你不是下來陪我一起找四兽的嘛怎么还要走哇”
重锦见飞兮紧张起來终于有些笑意道:“沒有办法我本來也只是经过一番请示才被允许下來看看你既然你无碍又能如此坚定地完成了两项任务韶华主子很欣慰也命令我醒來后便要速速回天庭”想到又要与飞兮分离把她留给那个表面上衣冠楚楚的家伙他就不放心奈何主子的命令难以违抗
飞兮嘟了嘟嘴道:“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重锦万般不舍地摸摸她的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现在此刻”
※
送走了匆匆离去的重锦飞兮顿时觉得生活实在是一下子缺少很多乐趣
因为这几日白洛轩好像很忙的样子总不在宅里只有三两个侍女供她使唤可飞兮又使唤不惯别人于是就跟几个女孩子一起闲聊
沒有办法白老大交代过他要在附近处理一些地方阁里的事务可能要耽搁几日等事成之后便会继续陪她去寻朱雀
可左等右等一连五日也不见白洛轩回來飞兮有些坐不住了
飞兮问一旁忙活给室内盆栽浇水的兰儿:“你知道洛轩哥哥何时会回來吗”
兰儿显是与飞兮熟络惯了知道她沒有架子便悠哉回道:“阁主最近忙公务忙的焦头烂额搞不好哇也要个把月”
“这么久”看來果真是碰上什么棘手的问題不然白洛轩不会人都留在分阁那边飞兮想
“那你知不知道洛轩哥哥现在何处”白洛轩给予她长久以來的照顾飞兮想做点什么帮他分担劳苦
“你要去阁里瞧瞧啊还是不要了罢阁主要是再怪罪我擅自做主张把你带去他公务的地方可就麻烦了”兰儿提着水壶转身便要出去
“哎兰儿姐姐”飞兮拦住她“好姐姐你就带我去罢我是真的有急事才想去阁里找他的你放心这件事是我提出來的所有的后果都有我担着”
兰儿有些犹豫既是阁主让好好服侍飞兮那便说明飞兮的身份不一般她看飞兮的眉毛一动一动地撇成了八字眉想來真是有急事若是耽搁了罪过岂不是更大
反复掂量后兰儿决定道:“那好你换身衣服与我一起动身罢哦还有你定要说明是你让我带你來的听见沒”
“听见啦”飞兮嘻嘻地笑心下开心不已
洛轩哥哥说得果然不错不是所有的表情都反应内心那她这回装的算不算挺成功呢
在被兰儿带到 阁时飞兮有些小紧张她倒不是担心白洛轩会怪罪只是觉得几日不见竟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迎上心头
通报过门卫两人被里面的人一路带至“云思”轩
一进门飞兮便见白洛轩正在房里伏案写着什么尖尖细笔走势如风
听到有人來白洛轩仰首望向二人搁下笔起身道:“怎么找我有急事”
“嗯是急事”飞兮看看他四周只有两个侍卫和她身后的兰儿
白洛轩会意道:“你们都下去罢”
两个侍卫躬身后便退下兰儿临走时看到飞兮背过手去食指与中指翘出來顿时掩唇笑着离开
“说罢是不是想着急动身”白洛轩道
“呃其实不是”飞兮淡定道
白洛轩挑眉“那是何故”
“嘿嘿”飞兮笑笑一只手挥了挥手手中的篮子道:“你看我给带吃的來了”
“我这里有师傅帮忙准备膳食”白洛轩捏了捏睛明穴
“不一样不一样”飞兮把篮子放到案子上推着白洛轩坐在案前打开篮盖里面盛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糕点“快尝尝这是我自从邢园学厨后第一次独立制做的看好不好吃”
白洛轩扫了飞兮一眼又扫了篮中的糕点一眼忽然觉得这丫头一來让他辛劳数日又疲惫的思路清醒不少只是不知道这糕点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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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君の愁苦愿共晓
请使用访问本站。他捡了一块儿放入嘴中.香气四溢.“嗯.很好吃.”他由衷地赞叹道.
“真哒.”飞兮乐开了花.“那和云隐做的桂花糕比如何.”
“比这个做什么.各有各的美味.”白洛轩很给面子地又捡起一块不知道是梨形还是什么形的糕点又往口中送.嗯.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还蛮可以的.白洛轩如是想.
“当然是.”飞兮扭扭手指.当然是想分出个胜负嘛.云隐那天给洛轩哥哥做的桂花糕他吃得那么开心.说什么她也得做一回给他尝尝.“当然是想知道有沒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咯.”话到嘴边.竟不自觉地掩盖住了心意.
白洛轩笑着拍去手中的渣滓.盖上篮盖.又拿起案上的书文一边看一边道:“嗯.还是你做的好吃一点.”
“哈哈.”飞兮笑得合不拢嘴.提起篮子便道:“谢谢洛轩哥哥夸奖.我先把东西拿下去.不妨碍你啦.你忙哈.”说完.一溜烟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白洛轩看着公文.唇边的笑意久久也未散去.
午后的阳光就是晒得人睡意深深.即便是在冬日里.
飞兮坐在秋千上.懒懒地望天.眼望天空忽近忽远.耳边风声有节奏地一阵一阵回响.可她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空荡.
她搬來戌阁已有三日.白洛轩大阁主依旧忙得不见身影.
起初她自觉从居所搬到这里.终于算是追上他的脚步.岂料见他一面的第二日便听掌管戌阁的副阁主棠邑说“阁主有要事已匆匆离开.临行前吩咐我照看你.并让我转告飞兮姑娘.阁主会尽早归來”.这又让她有了些许小小的挫败感.
早知如此.那天就该好好问他一问究竟何事令他那般紧急.怎么说他们也是患难与共一场.飞兮总想着可以帮到白洛轩.哪怕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
秋千缓缓地停下來.飞兮耷拉着脑袋瞧着一旁的郁金香花簇.问道:“你们说.我是不是有点太依赖他了.我知道.可是这种习惯就是这么地根植到我的头脑中.沒法子控制呢.”
飞兮微微地叹气.“我是不是早该自己一个人试着去面对接下來的任务.沒有洛轩哥哥.沒有重锦哥.只有我自己.”她又纠结地挠挠头.“可是.我应该跟他道个别才是.毕竟洛轩哥哥照顾我那么久.受了人家诸多的恩惠.不辞而别可是不礼貌的.”
一旁的郁金香们朝她眨眨眼.抖了抖叶子.刚想回答她便看到一道阴影投下來.于是立即默无声息.
感觉到头顶的阳光被遮去了大半.飞兮抬起头望去.
有人背着光立在她面前.雪衣映着流云.龙泽草香弥漫飘散入她的鼻息间.
“的确.不辞而别这种事恕难接受.”白洛轩幽幽地道.
“你、你.我方才的话你都听见啦.”飞兮错愕.这么大个人怎么说到跟前就到跟前了.她怎么就沒发现呢.
“嗯.”白洛轩坐到秋千的另一头.侧脸较前些时候有些消瘦.“飞兮.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如若不是等我.此时差不多你也应已抵达朱雀的所在地.我在回來的路上想过了.还是明日召集寅、卯、辰三大副阁主速來这里处理案子.不出五日你我就可以动身前往目的地.”
心中有什么东西像被融化一般.飞兮道:“洛轩哥哥.你已经很繁忙了还要來为我操心.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你千万别大动干戈.各地方阁主都是各行其是.你把他们召唤回來一定会乱了各地的常规日程.其实.我觉得是时候我自己..”
“你自己一个人寻兽影一事我看还是算了罢.”白洛轩知道她想说什么.“我那日说的话你不必当真.外界的干扰与麻烦我來处理就好.你只要负责助四兽还愿归隐‘飛殺’轮中即可.听闻神仙若是长久处于人界.法力便会大大削弱.我想这与你平日总是困倦定有些许关系.何况.你应当也想早点回天界罢.人界再好.终究不是你的归宿.”
飞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他把事情看得通透.就连她的后路也已为她设想好.可为何她有点感觉白洛轩虽然是在尽心竭力地帮她.却也丝毫沒有对她挽留的意思.难道他对她就沒有丝毫的舍不得.还是.是她太矫情了.
白洛轩见她不回答.继而道:“不妨就这么定下來.我明日便通知..”
“洛轩哥哥.你有沒有过想让别人帮你分担忧虑的时候.哪怕是一次也好.”这回轮到飞兮拦住他的话语.侠胆义气的白洛轩.究竟是否像常人一般有过放不下心的人或事.是否他也会有软弱需要求助他人的一面.至少让她感受到他这样的人存在是真实的.
白洛轩沒有立即回答.他望到她的眼底.等飞兮继续说下去.
“我其实很想也为你做点什么.不是因为你们人类说的‘來而不往非礼也’.而是我就是觉得朋友之间就应该把快乐与难处都分享出來一起品尝与分担.何况洛轩哥哥你算是飞兮的半个亲人.难道就不能跟我说说你现在的困境.你身上的重担一定不小.可你偏偏就是压着不说.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要把事务交给其他人.你觉得对于飞兮而言.我会安心再受你一路庇佑吗.”
白洛轩顿了顿.一番思索后看看天色.道:“有话进屋说.起风了.”说罢便从秋千上站起身來.
秋千失去平衡.飞兮整个身体被带地向下沉.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感觉到身后沒有动静.白洛轩回身看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飞兮.浅笑道:“小丫头.不是想听我跟你倒苦水吗.还不跟上來.迎风发感慨不会让人舒服.只会戗风闹肚子.”
飞兮寻思一番白洛轩的话中含义.眼神逐渐转亮.咧嘴一笑后颠颠地跟了上去.
仿佛有什么在顷刻间变化着.让飞兮摸不清头绪.却又令她明显感觉得到.日后的道路必然是光明的.
心未了.心事未了.
何以解忧.何以抚平眉角.
捻一道流景.做一方华年.
把君心呈入这堇色天地.
但求明媚晴好.相携相歌.
踏遍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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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连环盗窃奇葩贼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戌阁第四层.“絮语”房中.
“峡州这一代近來已是连环发生三启盗窃案.”白洛轩徐徐道.
“既是都需要洛轩哥哥你插手此事想必此案情节一定严重.被盗的家庭一定蒙受巨大的损失罢.”飞兮感叹.
“受害者其实是同一人.”
“哈.是谁如此倒霉.”飞兮追问道.
“暮成雪.暮王爷.”白洛轩坦言答道.
“他啊.我好像有点印象.”飞兮回忆道.“据百姓们说暮王爷德高望重.对他那一方百姓甚是关怀.为贫苦施粥发粮的事迹屡见不鲜.为人也低调慎行.虽是堂堂王爷且已是而立之年.却仍旧仅守独妻.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大伙都视之为榜样呢.”
“哦.那倒也未必.”白洛轩不置可否.
说着说着.飞兮又觉哪里不对劲便道:“诶.不对.暮王爷不是在南方的岳州一代居住吗.怎么会牵连到峡州呢.”
“因为暮王爷家大业大.在各地开了许多济世堂.配备专医悬壶济世.且医药费并不高.这也是为何走到哪里都能听闻他名号的原因.”
“嗯.这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开的济世堂遭人抢了.所以找你这个百晓通帮忙.”飞兮想了想.又问道:“洛轩哥哥.你方才说什么未必.”
白洛轩解释道.“我是说.假象.往往迷惑人心.你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众人之言也未必就是真理.”
飞兮撑起下巴.歪着脑袋.“什么意思.你说得云山雾罩的.我不懂.”
白洛轩笑笑.“其实阚凤阁向來是各类消息的集散地.而盗窃案实在是轮不上我们阚凤阁插手.如若连这些事也要我们彻查.恐怕官府就可以闭门停业了.”
眼色一变.白洛轩郑重道:“之所以此次阚凤阁破例彻查此事是因为有人以重金相求.且那人身份不低.”
“还能是谁找你告状.不就是暮王爷嘛.好心好意造福百姓却反过來还是被个别的百姓坑苦了.换做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看.敢盗他东西的人定是反社会分子.不是嫉妒暮王爷便是盗窃者本人就是一疯子.”飞兮断言道.食指还适时地戳戳桌面.
白洛轩含笑摇摇头.这丫头认真起來还真有点做派.
“怎么.难道不是吗.”飞兮费解了.
“情况其实恰恰相反.”白洛轩道:“三番五次來找我的人并非是暮王爷.而是他的夫人戴如歌.”
“嗨.那不是一回事嘛.都是一家人又有何区别.”飞兮咂巴咂巴嘴道.
“区别的确就在这里.”白洛轩提起桌上的茶壶习惯性地斟下一杯热茶推到飞兮面前.“戴夫人极力想查出盗贼究竟是何人.而被盗的当事人暮王爷却缄口不言.坐视不理.”
“这.”飞兮眼珠转了又转道:“这简直有违常理.难道说.王爷夫妇二人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争执.还是说.这里面本來就有猫腻.”
“诸多观察下來.我想更像是后者.”白洛轩思忖道.
“且不谈暮王爷为何对盗贼不闻不问.论说第三次的盗窃案还被他亲眼撞见.两人交过手后最终还是被那贼子逃脱了.待我亲自与他相问时.从他口中得到的竟是‘此事莫要再追究.也不必惊动官府’.如今戴夫人虽未报官但坚持定要捉拿连环盗窃案的始作俑者.而暮王爷前两次还只是关心这件事.自那次以后却是绝口不提盗贼一案.”
“恐怕事情沒那么简单.那盗贼手段高明.至今又沒有目击证人.查找此人一事根本无从下手.惟一的突破口便是暮王爷.只有他见过盗贼本人.但他却并不合作.”
“看來这里面确是有蹊跷.”听了白洛轩的一番陈词.飞兮道.“不过.会不会是暮王爷并未看到暴徒的真面目呢.你想啊.谁会有预谋地去做坏事时还把脸面展示给你看.何况你也说盗贼手段高明.难说武功也不在话下.技高人胆大.莫不是他威胁暮王爷说诸如‘不要说出此事.否则杀人灭口’之类的话封了暮王爷的口也说不定呢.”
“你说的符合逻辑.但不符合事实.”如果不是知道暮成雪的底细.白洛轩又何尝沒有想过这一点.
“怎么讲.”
“羽林军带刀护卫与敢死队都是暮王爷曾经**出來的.你说他的武功如何.而立之年又是朝廷命官.扶弱又济贫.你说他阅人与胆识又如何.”白洛轩分析道.
“啊.”飞兮惊诧道:“暮王爷这么厉害.”挠挠头.飞兮手指一挥道:“那我知道了.他定是与这个盗贼认识.”
白洛轩轻摇玉扇.“如今看來就这一种可能.”
外面又下起小雪.门窗紧闭.室内被烧得十分温暖.甚至有些干燥.白洛轩一面摇着扇子一面想.飞兮这丫头看來是想得太投入.脸上明明热得有些泛红却还是闷头琢磨事情.不禁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她看似头脑简单.却是一个很有心的姑娘.既是那般坦诚地想帮助他.他又怎会拒绝呢.还是有问必答罢.
荣辱与共吗.未尝不可.
白洛轩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起來.
“戴夫人想知道这人是谁.可是暮王爷又十分不想查出这人是谁.甚至有点袒护的味道.想來他们三人只见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外人不知晓的.”飞兮干下一杯茶道.
“呵呵.这些恐怕我就很难查出來了.只有知道盗贼的身份才能解开所有的疑团.其实.就连此人是男是女我尚且都不知.翻看了许多戴夫人着人送來的贼子盗窃过的三个地方的明细.觉得颇有古怪.”
“哪里古怪.”
“其一.盗窃顺序是从沔州、峡州再到岳州.不知盗贼是何居心.其二.此人第一次盗走的是店里所有不值钱的草药.第二次盗走的是医师手头的医疗用品.这第三次.”白洛轩停了片刻.道:“是济世堂在岳州医术最高明的医师.卢中天.”
“哈.连人都偷.”
飞兮震惊了.
如今连她都十分想查出.这盗贼.究竟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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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工作狂阁主,独宠
请使用访问本站。“來來來.新出锅的炊饼咯.临近除夕.买二送一咯.好吃的炊饼哦.”
“赛西施豆腐.不香不要钱啦.”
“瞧一瞧看一看.老李家的青菜是又新鲜又划算.”
市场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如缕.飞兮听着、闻着、看着.雀跃得忘乎所以.
“洛轩哥哥.快到除夕了吗.怪不得觉得街上最近这么热闹原來是快过新年啦.”
白洛轩见飞兮激动的样子.便道:“很久沒碰上这种热闹的氛围了.”
“嗯.”飞兮猛点头.“记得我在光界的时候过年可是热闹着呢.有七彩鸾凤和鸣飞舞.有龙王衔珠吞吐云海.还有千变万化的礼花一会儿是五颜六色的星星一会儿又变成夜明珠大放流光.可好看啦.”
忽然又想到自己身在人间.飞兮的小心情一下跌落下來.“呃.也不知道人间的年是怎么过的.哦呵呵.应该也很有意思罢.”干笑两声.飞兮自我安慰道.
白洛轩明白.这孩子定是想家了.出门在外也快有半年.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飞兮來说的确是难为了她.
“会的.”白洛轩宽慰地笑道:“我跟你保证.这个年一定也一样让你开心难忘.”
临近新年.就连皇宫里都忙着筹备盛宴大典.又何况是王爷.戴夫人再急迫地想查出盗贼的下落也不会顶着贺岁给自己犯冲.落下不吉利的话柄.而戴夫人那边一但沒了响动.白洛轩手头的事情便轻下不少.何愁沒空陪她.
陪飞兮.
从何时起.他的心中也有了牵挂.或许他给予她关照是应当的.她虽活了几百年.却说到底在仙界之中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是个懂事的小大人.很多地方也还是需要他的引领.他们遗镜也算结义.他确是有责任给她安全感.
心念及此.白洛轩替她理了理掖入领口的狐裘毛.“走罢.先带你去看衣料.挑几匹好看的做新衣.”
飞兮点头.笑得两眼微眯.弯成一双迷离的猫眼.好不萌乱.
新衣服也做了.女孩子喜欢的各色精致的漂亮首饰也买了不少.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不禁让站在镜子前的飞兮忍不住得嘴角扬起.
她双手捧着脸.一脸的娇羞状.
这个女孩子是她吗.怎么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原本多少还有点婴儿肥的脸变得轮廓清晰起來.鹅蛋的形状再配上一双别致的水灵杏眼.看起來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原本平平的小身板竟也多了几分立体的玲珑美感.同样是朱红色的霓裳.只是一改之前的随身短款.但那人工的精确裁剪却将宽松的袖口与微微曳地的裙尾塑造得整个人颇具闺秀气息.完全再也不是曾经被人一口一唤的“小女娃”了.
“快坐好.我帮你梳头.”兰儿站在她身后把她的头板正.手开始灵巧地为她盘发.
“梳了那么久的包包头.飞兮丫头你就不腻歪啊.其实你长相也挺俏生的.现在开始学会好好打扮.以后一定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兰儿朝镜子里眨眨眼.“嘿.何况你也有阁主为你把关.指定错不了呀.”
飞兮头回听到赞美她漂亮的话.脸皮一薄.随即难为情地红了脸.“兰儿姐姐.你别笑话我.”
兰儿吃吃一笑:“哎.我哪里是笑话你.羡慕你都來不及呢.好了.大功告成.”说罢.兰儿放下篦子看着飞兮的发型自顾自地点头.
飞兮左瞧瞧自己.又瞧瞧自己.顿觉自己成熟了不少.
“哈哈.我梳的朝云近香髻那才叫一绝.怎么样.好看罢.”兰儿自夸道.
“嗯.”飞兮美滋滋地起身.不太适应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一面一人來高的镜前端详自己.又摸了摸紫玉钗.回头笑道:“兰儿姐姐.你好厉害.我这就去给洛轩哥哥瞧瞧去.”说罢便急着往外跑.
“瞅给你美的.”身后的兰儿一声调笑渐渐远去.
刚出房间沿着回廊拐个弯.便碰见戌阁副阁主棠邑迎面踱來.
棠邑见飞兮便是眼前一亮.“哎呀呀.小姑娘一打扮还真是不得了.有句话叫什么來着.青春果然是最好的养颜品.不错.”
飞兮不好意思地笑笑.“棠副阁主这是要去哪.”
“哦.刚忙完年底的琐碎事情.得闲去备一些过年用的小道具.到时候大伙、兄弟们乐呵乐呵.”
“那需要我帮忙吗.”问完.飞兮作势就要挽袖子.
“快别这样.”棠邑看她又拿出“女汉子”的气场來.赶忙按住她的手臂道:“你就好好学着做个闺秀.那些事我來就成.哦对.阁主就在云思轩.你可以去那找他.”
“好.呵呵.我又沒说要找洛轩哥哥.棠副阁主怎么会知道呢.”前面一个字回答得那叫一个响亮.可后面一句飞兮却是是小声嘀咕的.
“这点眼色我再看不出來就还是早早把位子让贤罢.你与阁主交好.全阁的人都知道.话说回來.感觉自从有你來.阁主的心情明显改善很多.”棠邑笑眯眯道.
“什么啊.我能起什么作用.以往跟着洛轩哥哥也沒见谁能左右他的情感.”飞兮不以为然.
“飞兮妹子.这你就太低估自己的分量了.”棠邑望眼四周无人.低声道:“你是不知.阁主其实是一个工作狂.做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既苛刻自己也让下属们很吃不消.呵呵.虽然他从不主动训斥人.但严肃起來冰山也不及一角.”
“噗.”飞兮捂着唇笑道:“这我也见识过.”
“是罢.”棠邑一副“沒想到你也沒能幸免于难”的惋惜与同命相怜之情.“不过我看他前几日忙得正盛之时.你还能沒事就往云思轩里钻.竟然还笑着出來.我就很佩服你.你可知.阁主做事向來喜静.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按照惯例.旁人是不让往里进的.”
咦.怪不得她每次在云思轩门口都能看到有人把守.有时是啸有时是她不认识的人.可别的房间就不会有人立在两侧.原來是这个原因啊.飞兮托着下巴揣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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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悠悠乾坤愿共老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你看.这就看出來你的待遇不同了罢.”棠邑笑道.
飞兮一听.不觉嘴角笑意渐深.嘴上却应道:“吼吼.我就是给他捣蛋的小坏蛋.他不过是拿我沒辙而已.”
“喝.换个人进去捣蛋试试.只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來.”棠邑见飞兮不领情便给她做了个对比.“得.不跟你多说.你有脑子.自己可以悟嘛.我先撤了.一定得在今日之内弄完.否则这效率是要挨训的.”棠邑沒等飞兮回答便错过身走掉了.
棠邑的话中之意是不是说.她在他心上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飞兮摸摸自己的心口.自觉心脏又有些难以抑制地乱蹦了.
飞兮到云思轩的时候.白洛轩正躬身背对着她走笔书写着对联.桌子上、地上到处是火红色长纸铺开.隽秀的行书游龙走凤般卧然纸上.
白洛轩依旧纤尘不染的白衫.几朵藕色妖饶的风铃花映在他修长的衣背上.袖口与长衫皆是藕色的滚边.单是看那背影就会令人对他浮想联翩.
他就像画中走出的人.似于尘世中静默却又引人注目的白莲.
飞兮忽然又想起仙界的舞鹤先生.苑子鹤.
他们很像吗.皆是白衣.衣着干净内心亦是澄澈之人.皆是温柔儒雅、待人宽厚之人.皆是相貌出众.才华横溢.笑起來一双桃花眼令人忍不住竟能窒息之人.
可他们也不是很像呢.
苑子鹤先生是个痴仙.虽然从來都是温澈的笑容.从來都是好好先生.可她能看得出他对自家主子的感情还是难以放下.白洛轩呢.他定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失态.更不会允许有任何他无能为力的意外发生.
苑子鹤先生性情淡泊.他做人前是如此.升仙后亦然.而白洛轩却正如棠邑所说.严格律己.凡事力求完美精进.多少有些薄情禁欲之嫌.
苑子鹤先生一生有唯一所爱之人.且几世的人生意义都是在等主子韶华.恐怕白洛轩大阁主这辈子能否有喜欢的人还不一定呢.
念及此.飞兮也有些好奇.不知她能否有幸一见未來大嫂的芳容.可好奇归好奇.她还是希望“嫂子”晚些出现得好.这样就不会跟她分洛轩哥哥了.
两人相处的日子一久.再加上有事白洛轩因要事不在她身边.这一分开.飞兮才发现她是如此依赖他.
哎.她太喜欢这个结义的哥哥了.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被别的女孩子夺走.
飞兮一怔.被自己脑子里的臆想有些吓到.诶.她怎么会这么想呢.真是的.
飞兮回过神.轻手轻脚地上前.双手自白洛轩身后附上他的眼睛.粗声道:“猜猜偶素塞.”
白洛轩唇畔一勾.道:“还能是谁会玩这套小把戏.”
飞兮一禁鼻子.感觉手心上白洛轩的眼毛翻了翻.令她痒痒的.她还是假嗔着不服气道:“不行.你得说出人名才作数.”
白洛轩无奈.大手握住她的手背轻轻一带便扯下她的手.口中道:“飞兮.莫要再闹了.”旋即回身望她.
这一望.二人皆是定住.
方才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鬼东西还沒被她倒干净.飞兮如今这么近的被白洛轩凝视着实在是沒有了抵抗力.
头脑中有无数个重复的字出现..白洛轩是你哥哥.是你飞兮拜把子的义兄.
白洛轩见飞兮的装束忽然有种从未认识过她的感觉.
近在咫尺的女子素手素面.一双杏眼晶莹剔透.沒有了女娃娃的发髻.而是几丛留海微垂在耳际.头上的近云发髻衬得她娇羞可人.再无孩子气.火鹤红般的齐胸襦裙让她整个人似一株罂粟般撩人.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着.那樱唇.那纤纤颈项.那初次暴露在空气中让人看得见的锁骨与肌肤.每一面都让他怔忪.
祥婆婆说的不错.飞兮在长大.
她只是换下一身装束.可他的心绪竟也随之起了变化.
白洛轩苦笑着放开她.摸摸她柔软的发.道:“如何.为你订制的衣物可还合用.”
飞兮低头.手上卷着裙子道:“喜欢得打紧呢.谢谢洛轩哥哥.”
“喜欢就好.”白洛轩想了想.道:“你來得正好.來帮我选一副对联贴到外面.”
飞兮一听.忙凑过去看.一边口中念道:“家添财富人添寿.春满田园福满门.好句.”
再看看左手边:“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也不错.”
右手边:“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
再瞥一眼地上的:“鸿运当头迎百福.吉星高照纳千祥.”
飞兮习惯性地挠挠头.未料不小心碰到头上的发钗.赶忙手放下來.学着别家的小姐规规矩矩道:“这些对联都很好哇.让我选实在是太有难度了.”
白洛轩朗声一笑.走到对面的案子上又拿出一副.“再看看这副如何.”
“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简短的几个字.飞兮念來竟想到她二人一路相识、结伴.一同经历的各种故事.月月朝朝.真真是应了这幅对联.“还是这副好.”飞兮不由地道.
白洛轩隐隐一笑.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來为它添个横批罢.”
“我.”飞兮酝酿一番.道:“嗯.同享盛世繁华.”
话一出.飞兮又不自然道:“啊不.这就跟新年沒多大关系了.让我再想想.”
“我看不错.有人陪伴的年过得才有意义.繁华盛世亦如此.”白洛轩把羊毫笔沾些墨汁递给她道:“就由你來写罢.这幅对联便是你我共同完成的作品.”
望着白洛轩眼中的期待.飞兮扁扁嘴有些酸涩道:“不好意思.我只会识字.不会写字.我写的字很难看的.还是.还是你來罢.”说着便推开他递过來的笔.
“哦.”白洛轩道:“那也好办.我带你写便是.”言罢.他便把笔又递给她.
飞兮有些发懵地接过來.便见白洛轩圈过她的身体俯下身.手把住她执笔的手.柔柔道:“手别握得太重.握笔姿势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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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两个人の除夕夜
感觉到白洛轩掰动几下她的手指.便举着她的手在红纸上提笔写來.飞兮登时心中已是一片空白.只闻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悠悠乾坤共老.
那一字一句敲打着她的心扉.
昭昭日月争光.
那一笔一划令她只觉自己恍然间被白洛轩牵引着.在烂漫的花海中徜徉翩舞.
同享盛世繁华.
真的是她与白洛轩二人一同并肩望这锦绣的人间春色.
飞兮偷偷看白洛轩认真专注的神情.只觉宛若神祗.岂料他也望向她.桃花眼盛满清泉笑意.
飞兮连忙又低头假装也很认真地望着那红纸黑字.但觉耳旁想起白洛轩的声音:“写完了.”
手上的温度褪去.包裹的窒息感也瞬间褪去.
失落感涌來.
见飞兮愣神.白洛轩立在一旁提醒道:“小心.要阴湿了.”
飞兮一看.自己的手还悬在纸上.笔尖处有墨汁悬而未落.她连忙挪开笔.放到架子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
汗.一手的汗.
身后又响起白洛轩的声音.只是.飞兮觉得那是一串怎么听都像是被嘲笑了的笑声.
几日间.举国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喜迎新春.
大大小小的百姓住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活着四处走动购置春节用品.挂春联、贴年画.年画上的图案各式各样.狮子滚绣球、象驮宝瓶、三羊并立、鸳鸯戏水、二龙戏珠、五蝠捧桃、丹凤朝阳等等.无一不是寓意着祥和美满.旺运祈福.
终于.除夕之夜在所有人的期盼中踏着轻盈的步子.欢喜到來.
“年夜饭已准备妥当.请阁主与飞兮姑娘去大厅用餐.”一名小厮躬身进來禀报道.
“知道了.通知厨房还有其他守卫也下去用膳罢.两个时辰之后轮流值班便是.”白洛轩吩咐道.
“是.多谢阁主.”小厮答后便退了出去.
飞兮一听.便趁白洛轩未回身之际推乱了满盘的棋子.摸摸小腹道:“哎.饿死了.终于开饭啦.不玩了.不玩了.”
白洛轩听到“哗啦”的一声.便知这小妮子一定是耍诈赖棋.索性也不与她追究.“走罢.今日只你我二人用膳.”
“啊.大过年的怎么比平时人少哇.不是还有啸和棠邑吗.戌阁还有其他那么多人.叫他们一起吃多热闹.”飞兮道.
白洛轩问道:“你是想让他们一起过.”复又笑道:“恐怕让你失望了.新春佳节.自然是与最亲的人一起过.他们也有家**儿.又怎能让人家在这里陪着你.”
“对哦.我忘记了.他们也是有家室的.还是多花花时间陪陪家人得好.”哎.那棠邑还说买些有趣的玩意大伙乐呵乐呵.这里哪有“大伙”呀.
飞兮想了想.有些惋惜道:“洛轩哥哥.要是你的家人在这里就好了.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对了.我还沒见过你的父母呢.我猜他们一定也很气质高雅.相貌出众.”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其子够优秀.其父必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白洛轩沒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題道:“不说这些.我们先去用膳.免得饭菜凉了.估计这会儿厨房沒人为你热.”
飞兮吐吐舌头.便随他跟去大厅.
“咦.这就是迎新年大伙喜欢喝的屠苏酒哇.”飞兮坐在摆着各色菜品圆桌前.望着白洛轩小巧的酒盏被他一饮而尽.问道.
“嗯.屠苏酒既能滋补保健、防病疗疾.又能驱邪避瘴.饮此酒也算是一种对健康的寄托.”白洛轩道.遂自顾自地又斟下一杯.
“我也想尝尝.”飞兮望着那杯中酒.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
“你还是算了罢.”白洛轩沒给她回旋的余地.拒绝道.他可不想再看着她喝醉然后把这个喝得东倒西歪的丫头扶到房间.
上次的惨痛教训.她还是事后听凌珑告诉她的.想想自己会给白洛轩添麻烦.而且会错过迎新的大好时刻.飞兮也就只好作罢了.
“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转转罢.这个时候外面的街市热闹非凡.你一定会喜欢.”白洛轩提议道.举杯又是一饮.
“好哇.嘿嘿.”飞兮乐呵呵地往口中扒饭.全然沒注意到白洛轩眼底的一片怅然.
已是亥时.外面的街道上依旧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白洛轩与飞兮二人并肩随着人潮往西走去.
“前面有个广场.许多人都是打算在那里贺岁.”
“那广场上一定有好多表演罢.”飞兮激动道.
白洛轩淡笑一声.“有沒有.不妨去看看.”
飞兮一掐腰道:“哦.洛轩哥哥你还跟我玩神秘.”刚想再说什么.便被身后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小心.”白洛轩握住飞兮的胳膊用力拉到自己身边.“沒事罢.”
飞兮拂开挡在眼前的留海.道:“沒事.就是吓了一跳.”
两人一回身.便见身后一大汉一脸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到处乱跑.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公子的内人.真对不住.”说完便急着往前追去.
飞兮一听.刚想解释便见大汉已走远.她尴尬地看看白洛轩.见他沒有什么反应.胳膊便自主地缩了回去.
两人一分开.后面便又插进來几个行人.把二人的距离隔得更远.
飞兮的个头比常人矮一些.眼见一群群陌生人在视野里拥挤而沒有了白洛轩.心中顿时有些发慌.“洛轩哥哥.”飞兮叫道.她想让白洛轩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的位置.
熙攘的人群推得她不得不往前走.对面并沒有传來白洛轩的声音.
飞兮这回真的乱了方寸.努力身手拨动身边的人口中喊道:“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忽然间.有人捉住她的手把她往一个方向拽去.恍惚中.飞兮又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
“洛轩哥哥.”飞兮喜道.“真是吓死我啦.还以为跟你走散了.”
白洛轩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喑哑道:“好好地.方才为何松开手臂.乖乖地跟住我.不是每一次我都这么容易能找到你.”
飞兮望着白洛轩有些冷峻的侧脸.嘴边的话生生地憋进肚子里.
哎.她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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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那什么,花街是啥?
白洛轩的手与她的牵起.整个手掌都能包裹住她小拳头.他的掌心很干爽.有丝丝的暖意自那里传來.
飞兮的脸不自然地染上一层红晕.她感到胸口有一团小火焰一直烧到脸颊上.燥热得令她有些难以招架.
“哎你听说了沒.今天除了有晚会观赏.还能幸会到大人物的到來!”旁边一个脸蛋上布满雀斑的青年对另一个矮个子青年道.
“什么大人物.”另一个青年好信儿地问道.
“哎呀.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我还是从李老鬼那个老头那里听來的呢.那天他喝得醉醺醺地拉住我非要跟我讲.说什么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还使劲套他的话问他來的到底是哪尊菩萨.结果那死老头來來回回就那一句话:不可说.你还是不來得好.少一个是一个.哎哟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嘿嘿.就那个色鬼老李头说的话.你也信啊.”
“呃.那倒也是.不过他当时都喝成那副熊样了.不可能说话还那么不着调罢.”
“嘿嘿.那可沒准.不是说了吗.本性难移.话说回來.沒准他口中说的大人物就是一个美人之类的.要不.他能不让你來看还说少一个是一个.”矮个子青年两手揣着袖子道.
麻脸青年认同道:“哎对.你说的有道理.那要不咱俩先去女娲庙蹲点罢.听说那个大人物要來附近的沧汐庙拜神.”
“去去去.你愿意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跟着你捕风捉影.别到时候丢了西瓜捡芝麻.大人物怎么了.大人物能有一年一度的晚会好看吗.就你那色样.比李老鬼好不到哪里去.”
“哎.瞧你说得大义凛然的.好像你沒背着弟媳妇逛过花街似的.”麻子脸一听矮个子说自己的不是.便不顾场合的道出了矮个子的偷腥事迹.
“行行行.哥哥诶.咱俩能不在这么多人里谈这事吗.大不了早点离开晚会再去沧汐庙守美人还不成吗.”小个子听旁边有别的女人偷笑.用一副求饶的口气道.
麻子脸哂笑他几句后.二人便匆忙扎入其他人群中向广场方向赶去.
那二人的谈话飞兮大部分是听懂了.只是有一个问題她不明白.于是.她用一脸很认真的表情问道:“洛轩哥哥.那什么.花街是什么哇.”
白洛轩一顿.见飞兮投來探寻的目光.淡淡道:“未成年人与女子不可去的地方.”
“咦.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这地方怎么只能让男子去呢.真不公平.改日你给我化个妆.咱俩也混进去瞧瞧.”飞兮提议道.
“咳咳.”白洛轩似是被什么刺激到.忍不住咳嗽道.
飞兮见他如此.关切地问:“怎么了.洛轩哥哥你身体不舒服.”
白洛轩取出干净锦帕擦了擦嘴.半天才道:“飞兮.有些东西不必太深究.”
“啊.可是我只是想知道..”
“快看.广场已到.节目已经开始了.”白洛轩登时打断她的话.指着前面道.
飞兮一听.也不管自己要说什么转身便看去.飞兮小脑袋瓜扭过去的刹那.白洛轩那边轻轻地舒了口气.
广场上的人更多.里里外外围了有上百人.
此时正在表演皮影戏.宽大的白布后面.有各色的人影摆着俏动作、说着俏皮话.逗得大伙嬉笑连天.演到打斗场面时.便闻锣鼓有节奏地敲起.速度逐渐急促起來又戛然而止.众人欢呼着.掌声雷鸣.飞兮看得也是入迷.时不时地也跟着叫好.
皮影戏进行足足有半个时辰.后面的便是戏剧表演.
那些戏剧演员的装扮委实华丽.只是口中的唱腔让飞兮总听不出來唱的内容.听着听着便有些走神.
白洛轩感觉到身旁的小家伙沒了动静.见飞兮东张西望地回头回脑便道:“不喜欢听戏剧.那一起去转转街上好玩的.”
飞兮点点头.随他走出人圈往街市上踱去.
胭脂、水粉还有衣物之类的飞兮并不觉得新奇.可能也是前些日子采购一番后已经让她审美疲劳.其实那些也并不是她要的.她怎会知晓自己随便拿起來看一眼的物件最后都被这个阔绰的阚凤阁主包下了.否则.她才不会做这么奢侈的事情.何况那些东西对她來说看看就好.戴起來十分麻烦沉重.
两人逛了一会儿.有一处卖家的东西令飞兮的精神又振奋起來.
那卖家本就与众不同.一双眸子盛着淡蓝的光芒.双眼深凹.鼻梁挺阔.就连行头打扮也不似唐朝人.摆在那一男一女面前的是几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飞兮从未见过的东西.
飞兮走上前弯腰捡起一枚.在手中抛了抛.问道:“请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蓝眼男人滴里嘟噜说了几句话.听得飞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蓝眼女人甜甜一笑道:“小妹你手中拿的是石榴.其它果篮里装的都是葡萄.”这女人说的话也有些口音.但基本能让人听懂.
飞兮开心道:“姐姐刚才说是果篮.那这些就是可以吃的水果咯.”
蓝眼女人拍拍手点头.
白洛轩道:“买一些來尝尝罢.波斯的葡萄很出名.”说完便付给那男子银两.
飞兮挑了几串紫色葡萄.又看看旁边绿油油的问:“这些是沒熟透的吗.”
蓝眼女人掩唇笑笑.道:“不是.这些是另一个品种的.叫‘马奶葡萄’.很甜的.小妹你尝尝.”女子热情地用锋利的小刀割下一小串递给她道:“拿去尝尝.不要钱.”
飞兮谢过接來葡萄在衣服上搓了搓便扔进口中.“嗯.嗯好甜哇.十分好足.好吃.”
蓝眼男人见她一脸陶醉地竖起大拇指.笑着对他们二人说了几句话.白洛轩只是微微一笑摇头.可惜飞兮还是沒听懂.
飞兮一面趁人不注意把水果装进天蚕荷包里.一面对白洛轩道:“我说怎么觉得那对夫妇与众不同.原來真的不是本地人.波斯人.这个名字很有异域风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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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青丝美人笑倾城
“其实波斯人在大唐时而出沒.只是你沒碰上而已.他们那里盛产葡萄、哈密瓜和各种奇异的宝石.风干的干果味道也不错.以后看到让你也品品.”白洛轩道.
“好哇好哇.好吃的什么的我是來者不拒.对了.!刚才那个蓝眼睛的大哥都说的什么啊.我看你摇头.肯定是知道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洛轩笑得很淡定.“哦.沒说什么.就是夸你的吃相很可爱.”
但其实.那男人话里的含义是:兄弟.你这个小媳妇很可爱.当然.这个意思他是不会传达给她的.因为.他已经隐约感觉到飞兮与以往的不同.那当中微妙的变化让他多少有一些费解.
飞兮美滋滋地道:“洛轩哥哥.不如我们上沧汐庙瞧瞧去.说不准真有‘大人物’出现呢.”
白洛轩看看天色.琢磨还有些时间才逢新年伊始.便道:“也好.”
沧汐庙.
因着想在新年祈福求个好兆头.许多人家都现在这一夜赶來庙里拜神.成串通红的灯笼在空中悬起.香炉鼎盛.庙内十几个沙尼忙得不可开交.
飞兮与白洛轩二人刚入庙内.便见除却平民百姓在里面烧香求愿外.里面还有许多穿着讲究且扮相一看就是公子哥的人在庙内张扬跋扈地走动.
那些人当中有的看见白洛轩便眼色一暗.撇过头不在看他.有的口中不屑地“哼”几声.
飞兮望着这些人古怪的行为.不禁问道:“洛轩哥哥.这帮人什么來头.”
白洛轩淡淡道:“不清楚.我也沒那么大的本领见一个人就能知道他所有的底细.如今.”白洛轩四下扫了两眼.道:“啸应当不在附近.调查一事不大方便.”
飞兮手两指捏捏下巴.道:“你不会自己和谁结了梁子都不知道罢.”
白洛轩笑了.“你觉得我有空和谁结梁子.”桃花眼一眯.又道:“恐是那两个青年男子说的话是真的.”
“哦.还真有好戏看哇.”飞兮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心里又欢快起來.
白洛轩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要烧柱香吗.”
“才不呢.以前去天界的时候.沧汐上仙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缠着我们荨彧大人.”想想这大庭广众的.飞兮立时又压低声音凑到白洛轩面前道:“沒有必要啦.倒是你们人类.烧香祈愿不是很正常的嘛.这事不该是你做的.”
白洛轩幽幽一笑.道:“不了.既然你我都无意拜神.不如还是出去找卦师算一卦如何.”
“好哇.沒想到人类也有推知预算的本领.我也好见识一下.”
二人出了大堂.便往院里的卦相师摊位走去.沒走几步便见院门口进來一座八抬大轿.两旁并立两名粉衣侍女.那轿子缀满流苏.真面的帘幛上绣有双鸾飞天的图案.精美绝伦.
“哇.说曹操曹操到.”飞兮在一旁咂吧嘴.
这丫头.最近会的成语果然不少.白洛轩浅笑.微微歪头揣度轿中之人.
“怎么样.我说丝丝姑娘会來罢.啊哈哈哈.來來.三两银子给我.”飞兮身后一个红鼻子老头抱着个酒瓶子大笑着从身边的其他两个人手中接过钱.几颗黑牙在口中隐隐若现.
“丝丝姑娘终于來了.”庙堂里走出的方才见到的几个公子哥问道.
角落里有人道:“据说这丝丝姑娘特意大老远地从岳州赶來沧汐庙.为的是求沧汐水神为岳州降甘露.啧啧.多善良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是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又如何.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有人抱打不平地道.
“哎.谁一开始不是干净的.这卖着卖着不就卖了吗.我听说呀.她原名叫朝青丝.孤身一人进的岳州花街上第一名楼.春香楼.春妈相中了她.把她短短两个月就摇身变成春香楼第一名妓.第一名妓啊.你可晓得这名号的意义.她想要独善其身.春妈还能让她有今天的地位.”
打不平的人沒有再还嘴.只是痴痴地望着轿子不作声.
轿子落定在地.两侧的粉衣侍女便上前去掀帘幛.
飞兮想.原來來者真的是个美人.第一名妓吗.那是什么概念.是春香楼最美的姑娘.春香楼听起來应当是吃饭的罢.可是为何那人会说“卖艺不卖身”.难不成……
幡然醒悟.
飞兮脸色黑一下白一下.终于明晰白洛轩解释花街的含义.
咳咳.白大公子解释的也够委婉的哈.她小小一只仙兽不懂太多的情爱.但是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呃.虽然不晓得具体的细节.
白洛轩见飞兮脸上一顿风云变幻便知她明白了个中含义.但也沒多言.
帘幛一启.只见一女子莲步迈下.微微颔首自轿中走出.身段聘婷轻盈.上着白色茉莉烟罗软纱.下着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
再看那容颜.顿时令人移不开眼去.
朝青丝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玉花别于发髻之上.青丝柔亮有光泽.一双凤眼媚意天成.眉似墨描.含丹如花的樱桃唇.肌肤莹亮如雪.
好一个美人.
只是朝青丝不但长相媚人.那眼底的笑意也散发着魅惑.就连在场的其她妙龄女子也不由得羡慕起那美貌.惦念不起來嫉妒.
果真是一笑倾人城.
飞兮在心底里赞叹了百八十遍才回过神來看白洛轩的反应.后者凝神望着朝青丝.眼底压着一股深意.
不知怎的.飞兮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想不停地对白洛轩说:快回神.快回神.不许看了.
飞兮顿觉自己的邪恶.扭缠着手指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如此.
朝青丝好似并不在意众人看痴的目光与赞美的声音.又或许是习惯了万众瞩目.她只是微笑着由一名沙尼引入庙中.
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子见美人越走越近.大气都不敢喘.待到反应过來时.人早已进入那堂中.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其中一个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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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色胆包天戏丝丝
“走走.可不能错过这个良机.”又一个如是说.
一帮公子哥就这样匆忙尾随进去.留下其他人跟的跟.散的散.自然.散的人不过是些女性同胞.又或者是已带家室的男子.
沧汐庙堂中.
要说这庙也不小.可自打进來一个朝青丝起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人想一睹春香楼头牌丝丝姑娘的芳容.不要说那些在庙里等了几个时辰的人有多渴望.就连这些头回撞见天底下有此等姿色的人也流连忘返.整个排场较之哪位公主出行也不逊色.
飞兮一脸不情愿地随着白洛轩也进了庙堂.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观察着里面的情势.当初不过是当作玩笑听.哪知美人真的降临.还怎一个国色天香了得.呃.美人好看她不嫉妒.众人被她迷惑她也沒有意见.那是人家的本事.
可是.可是洛轩哥哥不行.他们家心如止水目空一切的白洛轩大人怎么能就这样被她勾走了去.坚决不行.她未來的嫂嫂如何也要是门当户对的清白人家小姐哇.不是她看不起青楼女子的身份.而是飞兮打心底想让他得到更好的.甚至是最好的.这样她离开的时候也会安心.他们邂逅一场.她如何也要为他的终身大事贡献出一点力量.
“飞兮.”
“嗯.啊.”沉思中亢奋的飞兮被一声舒朗的男音唤醒.
白洛轩摇摇头.“唤你这么多遍才见你有反应.这么喜欢走神.是不是沒休息好.”
“沒.沒.”飞兮支吾着.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水.心想.我在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你却在那里讽刺我.太不仗义了.
“你仔细观察一下丝丝的表情.”白洛轩道.
飞兮不耐烦地瞟了几眼朝青丝那边.沒好气地道:“怎么啦.求神能有什么表情.”
白洛轩眼神一暗.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能怎么的.”飞兮不敢正面“开攻”.但语气较以往也大有不同.
白洛轩端详她片刻.轻叹一口气.双手自她身后按在她的两肩.在她耳边道:“莫不是过年过的把那股子灵性也弄丢了.你沉下心來.好好看看她的表情.告诉我你都发现些什么.”
温实的手掌扣在她的肩上.近距离的传话让她两颊的发丝也跟着起伏.飞兮瞬间便觉有一种动力在指引着她前行.她当下轻吸口气.端详起丝丝來.
朝青丝跪在沧汐神像前.目光虔诚地望着沧汐神像垂下的眼帘.眼神中隐隐透漏着几分忧心.手中的香散出缕缕青烟.她俯身盈盈一扣首.再叩首.三叩首.动作细致而缓慢.
“瞧瞧人家丝丝姑娘就是一副赛过菩萨的心肠啊.大老远地來求神祈雨.常人都无法做到.”有人在一旁道.
“她当真是青楼里的姑娘.就这长相和情操不早早嫁入一户好人家真是可惜咯.”又有人如是云.
“哎.你们瞎说什么.美女就应该为天下人享用.怎么能就这么被金屋藏娇呢.我看这样甚好.给男人们一个念想.想她了就去春香楼喝点小酒乐一乐岂不是快哉.”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道.
“死老头.就你猥、琐.”有人在一旁骂道.
“切.拍拍你的胸口再跟我小老儿说话.你一个黄毛小子懂个屁.多少人都是我这么想的.他们心里清楚.”那人又口出狂言道.
在这些人窃窃私语中.飞兮缓缓侧过身对白洛轩道:“我发现丝丝很认真地在上香.”
白洛轩沒做声.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半天沒有动静.“沒了.”白洛轩有些诧异.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罢.这算何发现.
“可是这就是很奇怪的地方.”飞兮想了想道.“她一不是朝廷中人.二不是有身份的男子.说她是‘大人物’无非是指她的名气很高.要说地位如何应该谈不上.可是这样的一个烟花女子为何对岳州一方百姓如此上心呢.”
白洛轩唇边渐染笑意.“你有什么看法.说來听听.”
“我不知道.”飞兮坦白道.
白洛轩点点头.有几分失落之色.
“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我觉得丝丝一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飞兮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她看看白洛轩.只见他低着头一副思索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青丝亲手将香插入香炉中便起身在两名粉衣侍女的搀扶下转身向外走.众人皆是让开一条路.
就在此时.堂中陡然爆出一声:“丝丝姑娘请留步.”
众人皆向來人看去.
便是那几个打扮花俏的公子哥之一.掀起一身华服衣袂.“噔噔”几步拦在朝青丝面前.一脸轻笑道:“丝丝姑娘.本公子在此恭候多时了.”
朝青丝媚眼在那人面上一扫.道:“阁下是.”
“本公子不才.是本州中第一富商邹炽的独子.邹无忌.”
一身华服的青年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唏嘘之声.
“什么.他就是邹无忌.”
“怪不得这么牛哄哄的.”
“富二代啊.他老子可是有花不完的钱财.”
邹无忌听闻四周的骚乱.当下便不屑地翻了一记白眼.得意地信誓旦旦道:“本公子素闻丝丝姑娘芳名已久.今日一见.便情难自已.还望丝丝姑娘赏个薄面.陪在下去邹府喝杯茶如何.”
“什么啊.这邹无忌真是色胆包天.仗着家底雄厚就敢出來当众放肆.真是不可理喻.”飞兮在一旁有些愤愤道.
朝青丝微微一笑.霎时把邹无忌看得傻了眼.“邹公子.丝丝今日出行是为拜神而來.您在沧汐神像前与我说此等话语.可是犯了大不敬呢.再者.丝丝只在春香楼陪客.为客人抚琴奉舞.沒有陪喝茶一说.邹公子莫要再打趣了.”
众人听了.有的哈哈大笑起來.有的掩着嘴暗暗叫好.
邹无忌是峡州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爷.欺压良民、诱拐少女的无耻行径也是众人皆知.即使未见其人也是臭名昭著.因此.朝青丝一番话十分解气.很少有人敢与邹无忌对着干.躲还來不及呢.人们在感觉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怕邹无忌并非善类.会找丝丝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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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粉衣大战煊赫门
邹无忌一脸不悦.扬起下颌道:“丝丝姑娘.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要不识抬举.不如乖乖做了我的小妾.也好过在妓院里面黄终老.”说完.邹无忌兀自大笑起來.他身后跟來的几个喽啰也在一旁随声附和.一同讥笑着.
朝青丝轻笑一声.淡淡道:“邹公子还是把这份荣幸放在别人身上罢.丝丝恐是无福消受.丝丝宁愿在庵前诵佛也不愿与不明生物同生同息.”
邹无忌气得龇牙咧嘴.怒道:“你、你敢骂本公子不是人.”
“我有说是你吗.邹公子.哦.邹公子若是承认自己是.丝丝也沒办法.”朝青丝兰指掩鼻.笑得花枝拂摆.
庙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好你个朝青丝.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把她给我绑回邹府去.”邹无忌吆喝起身边的喽啰.身子向后一退.后面的人便往前逼近.
朝青丝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凌厉.
堂中气氛顿时紧张下來.堂里都是老百姓.平日里只有被欺压的份.此时见到邹无忌如此猖狂的行径.心中纵然有万分不平也不敢轻易上前阻挠.何况朝青丝再美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且她又非本地人.众人沒理由担这个风险.
“天啊.大家就打算这么坐以待毙、袖手旁观吗.”飞兮看不下去了.眼见那几个青年男子上前要对朝青丝动粗.她一挺身便要出手.
有人自身后拉住她.一回头见是白洛轩.“等等.”白洛轩说罢便以眼神往前方示意.
飞兮回过头來.只见陪行的两名粉衣侍女自袖口抖出红绸來.快如闪电般将绸子一甩.火红的软绸便似两把长剑直刺那几名要拉住朝青丝的人.
朝青丝身形一闪便退到两名侍女身后.媚眼弯弯.笑意潺潺.
两名粉衣女子动作熟练.配合默契.飞出的绸缎打在那几人身上皆是引來吃痛声连连.几人一看两个弱女子竟然会武功.不禁拧了拧脖子.也不手软地伸出拳头冲上去跟粉衣女子开打起來.
众人见势头不妙.有的纷纷向外溜走.有的忍不住躲到远一点的地方观战.小僧人见堂中有人打起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赶忙往后院跑去.
红绸翻飞.粉衣飘忽.赤手空拳.带起风声阵阵.两女四男.双方交手得热火朝天.
一名粉衣女子用红绸卷过一名男子的小腿.使劲一用力便把那人带倒.身后令一名男子见状.向那女子扫过一记旋风腿.女子灵敏一跃躲开攻击.不料一旁的大个子一拳便打在那女子的背部.女子向前踉跄几步.一回身格挡住大个子男人的进攻.拽紧那人的双臂.身体用力在空中翻个跟头将男子摔在地上.
令一名女子与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缠斗在一起.此人较那三个人武功更胜一筹.攻击狠辣.让这名粉衣女子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另一位同伴.
女子击打在男子身上绸子仿佛无用般.那男子表情并无任何异样.男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欺身上前.坚实的一拳直击粉衣女子的腹部.女子躲闪未及.那一拳还是打在了腰上.女子忍痛顺势飞出红绸勾住男子的脖颈使劲扯住向后拖再向下一拉.便把那强壮青年拉倒.
朝青丝一动不动地紧抿着唇望着一切.兰指缓缓攥在手心中.
“太过分了.几个大男人欺负三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飞兮气得牙直痒痒.
“看这几个的武功路数.应当是煊赫门下的门徒.煊赫门素以赤手肉搏、近身攻击闻名.沒有武器却胜有武器.一招一式皆是稳、准、狠.不达目的不罢休.想來.这邹无忌是花了重金令这些保镖随身同行.”白洛轩望着中心激烈的打斗.分析道.
“嗨.管他什么南门北门.就算他们有再显耀的出身.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对的.”飞兮见一名粉衣女子被两名男子夹击.再也按捺不住.
“你别去.”白洛轩用力拉住她道:“我來解决.”话音刚落.白洛轩一个旋身便飘到那三人面前.
飞兮撇撇嘴.心想.到底还是让洛轩哥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两人要是一认识……哎呀.真是烦死了.
那边.白洛轩食指与中指一并.飞速在那两个男子身上点了几下.那二人瞬间瘫倒在地.
壮实男子与高个子男子见此情形.神色一变.互看一眼便攻了上來.
白洛轩单手握住壮年男子的拳头.借其攻势将之推到一侧的方向.直捣高个子的胸口.那高个子來不及躲闪.鹰爪掏來直接就抠在了壮男身上.白洛轩轻轻手一松.二人便疼得各退数步.
只是几招便料定不是白洛轩的对手.那二人便不再攻击.扶起另两个人走到邹无忌身旁.高个子道:“邹少主.我们技不如人.恐怕沒法帮您把丝丝姑娘抢到手了.”
邹无忌恨得两眼通红.怒火中烧.“饭桶.都是饭桶.退下.”邹无忌喝了几声.便上前一步打量白洛轩一番.道:“你.你是从哪里冒出來的.不知道我是谁吗.胆敢与我为敌.”
白洛轩淡笑道:“方才在下已听闻邹公子自报家名.身份早已知晓.与公子为敌倒沒那般严重.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
邹无忌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道:“哼.我知道我现在的人打不过你.不过你别得意.今日你出來搅局.咱们这梁子算是结定了.有本事告诉本少爷你是谁.改日再找你算账.”
白洛轩侧首道:“抢姑娘不是错.救人反倒成了错的.邹公子的价值观貌似有失偏颇罢.”
“你.”邹无忌气结.
“告诉你也无妨.省得邹公子很有可能会找不到在下.在下白洛轩.阚凤阁阁主.”白洛轩道.
四周倒抽一口气.
“阚凤阁.不是江湖上传言消息最灵通最准确的情报站吗.”
“原來这位丰神如玉的白衣公子就是堂堂阚凤阁的主人.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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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烟花游龙舞·报恩
“身手不凡厉害嘿”
“哈哈真解气爽啊爽”
“邹公子要找白某去各地十二分阁打探在下的消息便可”白洛轩又道
邹无忌惊愕地说不出话來往后退却几步道:“哼后会有期”扔下一句话便撒丫子扭头跑了身后的几个喽啰见状不堪地向白洛轩拱了拱手也愈离去
几人刚到大院恰巧迎面走进來一名身着袈裟的老和尚那些人看也沒看和尚一眼便赶忙往外走老和尚见堂内中间立着一个白衣人影登时安下心來
“多谢白公子出手相救”两名粉衣女子双双跪地向白洛轩行礼道
“勿需如此”白洛轩扶住她们道:“两位姑娘快快请起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语毕便将二人提起
两名女子抬头看看白洛轩青山秀水般的眉眼相视一笑顿时面若桃花般红艳
“多谢白公子大义凛然危难之际相助”朝青丝盈盈一笑轻轻欠身妩媚柔情尽显
“丝丝姑娘言重了”白洛轩谦让道
“丝丝姐姐真的不用客气哦”飞兮从人堆中跑出來道:“洛轩哥哥是个大善人任是谁都会出手的”
朝青丝微微打量几眼飞兮道:“令妹青春活力生得又俊俏真是羡煞旁人”
白洛轩笑笑未再作声
她怎么就一眼觉得她是白洛轩的妹妹嗷呜不过也确实只能是“妹妹”飞兮心里苦涩涩的却不想表露出來來到人间这些日子就连她也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的心情
“阿弥陀佛白阁主别來无恙”
“青灯大师”白洛轩见一名老和尚进堂來便道“一定是方才的小冲突把庙中的小师傅们惊吓到所以这便报告给您的罢”
青灯道:“呵呵在远处见白公子在堂中老衲便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即便是有亦会由你平息”
“青灯大师过奖了”
“小女子丝丝见过青灯方丈方才的祸端是由丝丝而起还请方丈宽恕”朝青丝歉疚道
青灯屡屡胡须道:“阿弥陀佛世间祸端起起伏伏变幻莫测难预料便不必自责丝丝施主放宽心才是”
“多谢方丈”朝青丝行过礼道:“丝丝还要赶着回岳州就不在此久留了祝方丈与白公子兄妹佳节快乐岁岁平安”
“多谢丝丝姑娘”
“谢谢丝丝姐姐”
“阿弥陀佛但求活得问心无愧足矣”
“原來洛轩哥哥你认识这庙里的方丈啊看來有点地位的人你都能认识”飞兮感慨着
白洛轩与青灯大师在房中叙了老半天的旧终于在白洛轩发现她昏昏欲睡后宣布完毕白洛轩借口声称探亲戚便与青灯大师告辞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很多可飞兮总觉得他们二人很投缘说得那些众生感悟她虽然听不懂但能看出二人的默契与欣喜
白洛轩与她并肩走在人烟略微稀少的一处石子路上低着头状似回味道:“是啊相识许久那时他还是风华正茂……哦”白洛轩停下回忆道:“我也未必就识得几人只是恰巧碰上熟人而已比如那个邹无忌我就不知”
“他呀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飞兮摆摆手沒好气道:“就他那水平和粗浅程度你不晓得他证明你不与他这种人为伍啊”
白洛轩见飞兮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手不禁被她逗笑刚要说什么却闻到“咚咚”几声之后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二人齐齐向天际望去只见无数的烟花在如墨的夜空中绽放流光飞舞霎时迷乱了所有人的眼
各个街上看到焰火的人们都停下脚步欢呼着兴奋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新年将至了”白洛轩望着灿烂的烟花凝神道
飞兮知道天界与人界有许多地方大相径庭就连人间的各地风俗也是各有千秋于是她沒有多问等着看人们是如何喜迎新春的
花火在空中铺成一幅幅绚丽的图景十二生肖的动物们被展示出來尾巴甩过月亮的子鼠犄角顶到星星的丑牛张牙舞爪地寅虎活蹦乱跳的卯兔……多彩的生肖使得大人们拍手叫绝小孩子乐开了花
飞兮掰着手指想了想道:“咦怎的十二生肖中少了辰龙不会是我眼花看错了罢”
白洛轩唇畔扬起笑意目光还是望着天空
当一只胖乎乎的小亥猪渐渐弥散在天际时空气中静默了几秒钟突然“嘭”的一声几簇粗壮的火柱直飞九霄在云雾中爆裂开來一条巨大的游龙在夜幕中翻滚滑翔迸发出夺人的光芒
飞兮指着那“飞龙”欢喜着抱住白洛轩宽大的袖袍道:“哦原來今年是龙年所以它最后出场还最大最漂亮”
白洛轩被她摇得肩膀乱颤看向她道:“一会儿还会有附近庙堂的鸣钟声”
九霄之龙一番腾云驾雾之后便缓缓隐匿在烟云中伴随着烟花爆竹渐息的声音一声声似从亘古传來的钟鸣声杳杳而來那钟声沉缓厚重每一声皆回环在空气中共鸣在人们的心间穿越到每一处角落
人们开始互相问好相识的陌生的皆伸出友好的手道一声“新年好”
飞兮见状便牵起白洛轩温暖的手道:“洛轩哥哥不知不觉间你我竟相识了如此长的时间飞兮很感激有你的一路相随”她见白洛轩定定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地继续道:“嗯那个谢谢你陪我过这个难忘的除夕夜你陪着我颠簸劳碌还舍弃了与家人相聚的时光这份情谊飞兮一定铭记在心來日定会报答你的”
飞兮不敢看白洛轩的表情奈何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的回答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抬眼看白洛轩的反应只见白洛轩迷人的桃花眼底沁出丝丝孤寂与惆怅与平日的他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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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不愿见你的背影
请使用访问本站。为何他是一副如此的表情.
飞兮怔在那里.仿佛手间的温度渐渐消散.那凉意自他的心底传入她的心中.
“洛轩哥哥.你……”
“走罢.是时候该回去了.”白洛轩松开手.转身离去.
飞兮望着那道雪白的人影.恍惚中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
漫漫长夜子时已过.然而因着是新年來临.家家户户依然是灯火通明.欢腾热闹.隐隐约约地能听到烟花爆竹的“咚咚“声.犬吠猫鸣的惊闹声.还有许多人凑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飞兮随着白洛轩一同穿过几个小巷.拐过几条街道.眼见着大街上的人也愈來愈稀疏.心思却全然不在街景上面.
白洛轩方才的神情烙在她的心里.她反反复复琢磨着那个眼神.不明白究竟为何他会那般神伤.是她说错话了.可是思來想去.觉得自己说得够诚挚.够发自肺腑的.说的也都是感激的话.沒理由令他不悦呀.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一路无言地回到戌阁.
终于.白洛轩停在一楼的大堂里.转身道:“抱歉.飞兮.方才一路都在想事情.忘记与你说话.不要放在心上.”
飞兮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观察一番白洛轩的表情.他的玉颜略有些疲惫.总是似笑非笑的眸子在今夜看着有些许落寞.她缓缓道:“沒关系.洛轩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洛轩不置可否.捏了捏眉心道:“飞兮.我有点累.想上楼躺一会儿.”
飞兮犹豫地看着白洛轩.想问些什么可又说不出口.憋了半晌只得道:“好.你早点休息.”话一出口.又后了悔.
白洛轩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
又是这样的背影.这般孤寂与萧索.浓浓的忧伤弥漫着.仿佛将那道雪白的人影也氤氲开來.
不要再看到这样的背影.不要.
飞兮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疯狂地卷走她的理智.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几个箭步便踏上楼梯快步挡在白洛轩身前.爆出清脆的一声:“洛轩哥哥.”
白洛轩有一丝惊讶.却在下一刻复又淡然地等待她下面的话.
飞兮吞了下口水.道:“你先别急着睡觉啊.这里的习俗不是子时一过便要吃饺子的吗.你忘了.”
白洛轩顿了片刻.想起來道:“厨房里的人都是本地人.子时以后已经被遣散回家过年了.我沒有过年吃饺子的习惯.所以也就沒在意这些.”他说着.表情略有愧疚.
飞兮微怔.过年不吃饺子.怎么可能.在家里一家人过年一定是要吃的啊.何况他平时又不是不吃吃饺子.
飞兮摸摸自己的肚子道:“可是我想吃哦.來一次人间就要守一下习俗才是.”嘴上说着有些并不着边际的理由.她其实心里只是想让白洛轩的心情不要那般低落.那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惶恐与担忧.
他是她在人间的支柱.为她遮风挡雨.省却劳烦无数.然而当他的心里也开始乌云密布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肯让她也为他撑一会儿伞呢.哪怕她不及他能力的千分之一.只要能为他分担一点点也会让她欣喜与安心.
是啊.他如此风华年纪便已是天下第一情报阁的阁主;他如此俊逸.当得起江湖四仙之首;他如此身手不凡.当仁不让地做了武林第二.那么多的光环笼罩着他.似乎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懈怠与错误.常人该有的忧惧他沒有.常人该有的懦弱情绪他也沒有.然而.飞兮却深深地以为.那样的一个人.完美得太辛苦.太可怜.
可怜.什么时候她如滔滔江水般景仰万分的洛轩哥哥会让她生出怜悯之情.是以前对他看的不够透彻.还是如今他肯把这样的自己展示在她面前.哪怕.只是几个表情.沒有过多的倾诉与解释.
倾诉.对.这是她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她不要看到他的背影.不要看到他的逃避.如果说他的心里有一些挥之不去的伤痛.那么外表看上去光鲜的他.在独自的黑暗之中又会是以如何的心绪來默默承受.
白洛轩习惯性地望望外面的天色.道:“这个时辰.恐怕连外面的小吃也不会有了.看來是我的疏忽.”白洛轩低着头似在想方法帮她解决饿肚子的问題.
飞兮眨眨眼睛.笑道:“出去吃做什么.不就是包饺子吗.我会.别忘了.我可是在云隐家学过做饭的.”
“你要自己做.”白洛轩有些诧异地问道.吃过她做的桂花糕.却不知饭菜是何滋味.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
见白洛轩的情绪有些回复.飞兮赶忙拉着他的袖子道:“厨子大哥不在家.当然是自己掌勺.快來.你跟我一起去厨房.给我打下手.”
※
洁净宽敞的厨房中.
“我貌似很久未进过厨房了.就连在阚凤阁本部的时候也许久未去了.”白洛轩手中抱着一盆面粉.回忆道.
飞兮递给他一瓢温水道:“别愣神.赶紧和面.”
白洛轩沒有再多说.开始认真地往盆中倒水.
“哎.你别一下子全倒进去啊.”飞兮见他倒得一丝不苟.丝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忙按住他手中的瓢.
“和面不是这样吗.”白某人有些无辜地望着飞兮.
飞兮两眼一翻.颇有成就感地在心里鄙视白洛轩一番后接过瓢.一边倒一边停下來把面和水搅匀.“要这样做才能使水分与面完全融合.并且均匀分配.而且能看把握水的量.知道不.”
白洛轩见她讲得有模有样.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
飞兮接下來开始剁猪肉馅儿.又在厨房的地窖里翻出一颗酸菜.切碎以后把二者倒在一起.再放些盐巴和其它香料.用筷子开始搅拌起來.
白洛轩挽着袖子这厢忙活完.把面用盖帘掩好便走过來看她忙活.“你沒放猪油.”方才他便见她一系列地放了各种作料.唯独沒放他晓得最该放的东西.他吃过无数山珍海味是不错.可是真谈到做法.他可是不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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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可以疯狂一回吗?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飞兮神神秘秘地一笑.道:“嘿嘿.会做饭的人都知道.包饺子时做馅儿最重要.这如何能让馅儿好吃.作料放的顺序其实十分有讲究呢.把其它调料放好搅拌均匀以后再放油.再搅拌.这样馅儿的味道吃着才会香.而且不腻哦.”说完.飞兮便起身去看他和的面如何.
白洛轩望着她小巧的背影.只觉有一种温馨感在心头荡漾.
他自生下來起便不曾对任何人放松过警惕.因为环境不允许他那样做.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错.多少年來他与结交的人关系都难免淡漠.他可以尽他所能地帮助他们.因为他自己曾几何时就是在苦难泥泞中挣扎过來的.但他不会轻易表露情感与心绪.因为谁都不是他自己.谁也不会为他事事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題.
当困境与危机來临的时刻.能与他一同面对的只有自己.
当初决定与飞兮一同寻找四兽时.便是因为她的仗义、直率与待人的真诚.即便是素不相识.她也愿意全力以赴地出手相助.并且直言不讳地把自己的事情相告.阚凤阁的火是因她而起不假.但若是其他人恐怕会退避三舍逃之夭夭.但她却在第一时间动用身体的全部仙法免去阚凤阁火光之灾.如此之人令他不得不惊诧.
她的确带给他人生一次又一次的未知与震撼.这是多少年來他未曾遇见过的.
今日她两次无意地提及他的家人.令他尘封多年的心又一次几欲卷进水深火热之中.那是他不愿再想起的人与事.那是他内心深处烙印永恒的伤疤.
他其实很不愿在他人面前显露他如此惶恐与脆弱的一面.可就在那时、那刻、那地、那人面前.恍然间有洪水冲开了他多年紧闭的枷锁.情绪涌了上來.肆意牵动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他又怎么会看不见她眼中的怔楞与担忧.怎会不知她一路不说话的原因.可是他那时已无暇顾及她.因为他需要再花一些时间回到黑暗中梳理思绪.把那些旧事再一次一层一层地密封起來.
当她奔到他面前捂着鼓鼓的肚子跟他说她饿了的时候.他便知这姑娘的善良之心又开始作祟了.可是.她知不知道他需要的.是单独的空间自我疗伤.而不是与他人分享.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怀与慰藉.这些自他出生起便不需要.如今更是不必.
然而当她拉住他的手说要他去为她厨房帮忙时.他在她眼里看到了那股子的执拗与坚持.然后她就那样拉着他的手奔出大堂.穿过回廊.跑过大院.
冷风声在耳边交错.可她的手心是那般炽热.她的笑意是那般真诚无邪.
如果抵达厨房后她松开他的手.他会莫名地以为他们会就这样狂奔下去.他不知道.这样的芳华.本该如此疯狂一回.但他知道.那时的他真的有种想肆意妄为的冲动.
“嘿.”一只小手在他的面前挥舞着.让他不得不从那驰骋的思绪里被拉回到现实.
飞兮一脸不满.拿着那日庙里白洛轩教训她的腔调道:“唤你这么多遍才见你有反应.这么喜欢走神.是不是沒休息好.”
白洛轩一听.摆出一副无奈表情道:“哎.沒办法.谁让有人非要半夜三更地做饭.还要拉上我这个疲惫不堪之人.”
飞兮掐着腰道:“啊哈.看你说的.真不厚道.这话等饺子熟了你尝一尝再说也不迟.”
不再跟白洛轩调侃.飞兮麻利地把面搓成长条.小段小段地切好后又赶出饺子皮.她递给白洛轩一张道:“來.学着我一起包.天下可是沒有免费的晚餐.啊不.是早餐.”
白洛轩笑笑.极听话地按照她的要求跟着一起包馅.包出來的效果令飞兮小师父十分满意.这不.一会儿两人就包出一盖帘子胖滚滚的饺子.
有发丝落在面颊上.痒得飞兮伸手便是一抹.
白洛轩见她脸上划出三道白色的指印.目光示意了她一下.手指指自己的脸.
“嗯.”飞兮看看白洛轩的动作.在自己脸上蹭了蹭.道:“什么.”
白洛轩放下面皮.上前用拇指想替她拂去面粉.不料却忘记自己的手也一样沾着白面.他擦着擦着便发现这个问題.于是渐渐地露出笑意.
飞兮眯着眼睛享受着他的伺候.可是面前响起白洛轩奇怪的笑声.这令她不得不睁开眼一看究竟.只见他撤过身子.手掩着唇畔.有些忍俊不禁地望着她.
飞兮拧拧眉毛.从怀里拿出他在明镜村赠予她的镜子一照.好家伙.她现在被弄成一只大花猫了.
她坏坏地回望着白洛轩.心想.哼.此仇不报非女子.趁他沉浸之际伸手便是上前在他脸上一抹.
白洛轩一愣.随即便听到飞兮猖狂的笑声.后者还特别“细心”又无耻地把镜子挪到他面前.道:“啊哟.洛轩哥哥你怎么也变成我的同类了.”说完.她把镜子放到他怀中.拍了拍手.拾起盖帘道:“那个.水好像开了.我得去下饺子.”似是怕白洛轩再报复回來.她立马小碎步地跑到灶前“忙活”开來.
白洛轩看看镜子.那上面还有她不小心留下的白手印儿.不知怎的.心情好了很多.
三五个饺子被飞兮抓起放入锅中.“噼里啪啦”地在开水中溅出水花.再抓起.再放入.再抓起.再放入..
“哎呦.”一声哀嚎从锅灶边响起.(旁白君:哎.到底还是出事了.我就知道这小幺蛾子迟早会弄出來岔子.)
“怎么了.”
白洛轩闻声跑过來便见飞兮捂着眼睛直哼哼.锅里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漏勺已掉入锅中.盖帘被放在灶旁.上面还剩一些凌乱的饺子.
“呜呜.洛轩哥哥.我要瞎了.我要瞎了.”
“别动.让我看看.”白洛轩一手捏住她的脸.另一手翻开她的眼睛.她一只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直往外流.
“别紧张.飞兮.沒事的.听话.放松.”
白洛轩温柔地用锦帕擦去她被热水刺激出來的泪水.又沾些清水在她的眼眶來回轻轻地擦拭.“好点了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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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尘封掩埋的秘密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飞兮尝试着眨了眨眼.道:“好像好点了.可是还是疼.这种情况要是在光界一定沒事.可是我滞留人间已久.恢复能力明显不如以前.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題.”
白洛轩拍拍她的头.“沒有事的.不会有事.能看得见东西就说明沒伤到重要的地方.你去房里休息去.这里我來就行.”
飞兮鼻子一红.倒真有哭的意思.抱着他的身子头便埋了上去.“吓死我了.我若是看不见东西那多惨啊.主子一定不再让我给她当坐骑了.我还怎么找兽影.怎么见我想见的人啊.看不见主子.看不见重锦哥.看不见你.我的人生从此是黑色的.那该是有多恐怖.”
柔软的身体.娇嫩的抱怨声.都令白洛轩措手不及.他僵立在那里.任由她抱着他.想想她说的那些.似乎他也有过相同的感受.
飞兮碎碎念了一通后.抹抹眼泪从他怀里出來道:“那我回房间闭一会儿眼.你把饺子煮好记得端到我房间哦.”说罢.便似委以重任般拍拍他的肩膀离去.
“哦对了.洛轩哥哥.”飞兮自他身后补了一句道:“你刚才的心跳好快.”
他身上她的发香渐散.白洛轩立在那里有些慌神.想了半天.他转过身刚想回答.却见身后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这丫头.白洛轩苦笑.她无心的一句话竟能让他得了失语症一般不知如何回应.前一刻还哭天抹泪.后一刻便似沒事人一般把活儿都交给了他.如果不是他了解她.恐怕会以为她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人.
当白洛轩端着两碗热气滚滚的饺子时.飞兮已经头搭在胳膊上枕着桌角睡着了.某人的睡相还甚是不雅.一只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另一只因为身体坐得十分靠后而悬在半空中.飞兮不时地还抓抓脸.然胡再换个方向接着睡.
白洛轩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便把托盘轻轻放到桌上.他正想把飞兮扶到床上.结果后者已经醒了过來.
“好香啊.”飞兮迷迷糊糊地用鼻子嗅了嗅.目光渐渐重叠在一处.
白洛轩有些失笑.“饺子也闻得出味道.”
“怎么闻不出.隔着饺子皮我都能闻得出酸菜和猪肉的香气.嗯.”她咬了一口直冒油水的饺子扇扇嘴边道:“就是这个味.只不过有点烫.”她望望白洛轩.小手一招.“愣着干嘛.过來吃哇.忙活半天不趁热吃怎么行.”
“味道如何.”飞兮见白洛轩落座并动了筷子夹进口中一只饺子.满脸期待地问.
“很好吃.”白洛轩点点头.玉面笑得对面的飞兮顿时被勾跑了三分魂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满足感的笑容.
飞兮朝他傻笑.埋头开始奋力消灭“敌人”.
“谢谢你.飞兮.”对面头顶上方传來白洛轩仿佛悠远的声音.
她抬眼看他.只见他望着万籁骤歇的夜色.侧脸似是迷离而虚幻.
她放下筷子挪开碗.隔着桌子扶住他宽阔的袖袍.只是想一探此时的他是否真实存在.
白洛轩回过神看见她的手捉住他的手臂.手拍拍她的手并对她付以安心一笑.道:“想听故事吗.好奇的丫头.”虽是疑问语气确实肯定.
她无声无息地点点头.全神贯注地凝望着他.
他真的要告诉她了吗.他真的肯与她分享心底的秘密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敞开自己的心门接纳她了.
“有一个问題.我一直都沒有正面回答你.其实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也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便离我而去了.”白洛轩平淡地讲着似是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自己并沒有说错什么话.而事实却是她多次提及到他的家人.令他的童年回忆又苏醒了吗.难道他的童年很灰暗.让他如此逃避甚至是憎恨着.
她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不清不楚地就离开了自己的父母.据说她的父母是二郎神的妹妹三圣母的坐骑.刚诞下她不久便被光界的长老要了去培养成韶华主子的坐骑.在天界与光界.血缘之情远沒有为仙光的事业做贡献來得重要.况且她都不知自己的父母是何模样.自然沒有什么大感慨.
不过.决不能说她由此便不懂什么是亲情.因为飞兮自懂事时起韶华就告诉她.整个韶旬殿就是她的家.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人.于是.她感受到了温暖、快乐与安全感.
“在我未出生的时候我的母亲便曾提到过.我们白家在很久以前是一个很辉煌的家族.然而须知.任何事物在鼎盛之后必将走向衰落.”
“白家家道中落了.”飞兮猜测道.
白洛轩摇摇头.“事实比你说的下场还要残酷.白家被认为是异类.已经到了一种不除便难消心头忧虑的地步.终于.白家只剩下我的母亲还有刚会走路的我.”
“什么嘛.这帮子人是在赤果果地嫉妒.再嫉妒也不能干这么泯灭良知的事啊.难道天子脚下沒有王法了不成.”飞兮万分不解道.
“天界也未必就有王法.” 白洛轩轻蔑一笑道.
飞兮一怔.不知为何他会突然话锋转到天界上來.刚要开口便被听到他继续道:“我那时目睹了大半的过程.至今有的时候一闭上眼都会是那场屠戮的画面.”白洛轩闭着眼.情绪令他的唇有些微的颤抖.
“如果说那场大屠杀已经让我的童年失去颜色.那么母亲在我面前被他们‘就地正法’的时候.那一刻.我已万念俱灰.”他猛然睁开眼.桃花般的眸子犀利而布满怨气.
“你來告诉我.究竟什么是正道.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我只知道.我的亲人被那些所谓的正道尽数诛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回天.”
飞兮心里随着他的夹杂恨意的声音一同翻滚着.她起身走过去捧住他的脸.努力想抚平他平日里舒朗好看的眉角.“洛轩哥哥.过去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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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若为玩耍皆可抛!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望入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逝者已矣.生者若还活在仇恨之中是永远也不会得到解脱的.我不知道你的家族究竟做了什么事会招致如此厄运.但至少你还活着.你要把他们未完成的人生完成下去.不是吗.”
“如果那些人的做法是完全错误的.那么你该相信.老天终有一日会给予他们报应.这一点.就连仙界、光界乃至妖魔两界也沒有办法阻挠.”
白洛轩定定地望着她.眼神空洞.“报应……”他喃喃着.
飞兮点头.“不过那是老天的事情.不是你需要想的.你需要做的是放下心中的包袱.走出阴霾.做最真实的自己.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累.可你却自己不知.甚至我会觉得.”
“你会觉得我很可怜.是吗.”他淡淡地问.
“不.”她斩钉截铁道:“我不需要可怜你.因为我知道你有能力让自己回复到最本真的时候.你.永远是我仰望崇敬的洛轩哥哥.”
白洛轩的眼底闪过无数种情绪.飞兮已來不及捕捉.
终于.他嘴角一弯.道:“仰望吗.你确定现在这个角度不是我仰望你.心灵拯救者.”
飞兮望望自己的手附在白洛轩的玉颜上.登时像触到烫手的山芋般撤了回來.
这个白大妖孽.变脸比翻书还快.心灵拯救者.他确定是在认真地夸她.
白洛轩似乎很满意地看见她无措的样子.复又徐徐道:“我的确很幸运.不但沒有随白家所有人被灭.反倒那些人之中有一个白发老头可怜我.念在孩子无罪的份上便把我带回昆仑山随他一同修行.”
“哦.那不错啊.好歹不是从小一个人自谋生路.诶.你这一身武功便是师从那白发老人的罢.”
“武功是自己悟出來的.至于白发老人传授给我的是什么.呵呵.不可说.”
“哼.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说就不说.迟早我会知道.”飞兮有些跳脚.心里不停地诅咒道:小抠.白洛轩就是一过河就拆桥的小抠.
白洛轩望着她炸毛的样子.顿觉这个除夕夜是他过得最为惬意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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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兮.飞兮.哎呦我的大小姐.快醒醒啊.这都日上三竿了.”兰儿不耐烦的的声音在飞兮头上盘旋着.
“兰儿姐姐.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再睡会儿罢.”飞兮抱着瓷枕往里翻了个身.“你不知道我昨晚折腾到几点才睡.”
“我不管你折腾到几点.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得给我起來精神地跟大伙出去玩.”兰儿不依不饶道.
真是的.昨个还一个人都沒有.今儿个就上來扰人清梦.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大年初一怎么了.出去玩怎么了……等等.出去玩.
飞兮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來.大张着眼问:“你是说今天大家伙出去玩.不是三两个.而是一帮.”
“对.”兰儿趁势把又一套新衣服往她身上一披.道:“赶紧穿衣服.就等你了.阁主好脾气不支声.我可不能让你拖大家后腿去.”
哎.睡眠诚可贵.玩耍价更高.飞兮一咬牙.屁股一抬.忙活了起來.
“哦.原來是去郊游.”飞兮坐在马车里抻了个懒腰.手撑着脸看看对面的白洛轩.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挺了半会飞兮便败下阵來.“你盯着我干嘛.”飞兮紧了下鼻子以示威吓.昨晚.不.是今早他沒告诉她跟着白发老头学艺的事情她还跟他沒完呢.
白洛轩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淡淡道:“我只是在想某人出乎我的意料一路上并不是很兴奋.”
“有什么可兴奋的.”飞兮沒好气道.“大冬天的.枯枝散叶的.有什么风景可看.”
“你到了便会知晓.”说完.白洛轩便兀自闭目养神.不去理会对面某人不屑的表情.
马车停下來的时候.外面是一片嘈杂声.白洛轩先行下车.飞兮在后面不紧不慢地也走了下來.
“看看.我就说阁主是个守时的人.言必出行必果.”一个胖胖的憨态可掬的笑面中年男子道.
“格老子.我是等不起.这不早个至少一刻半刻的心里头就犯慌.”一个胸前半敞露出古铜皮肤.身后背着大刀的大汉道.
“诶.老六.你那个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方柔板了你三年怎么就不见成效呢.”一个脸型方正.一身朴素装扮的男子道.
“格老子.我家柔柔就好我这口.不用改.懂不懂.”那大汉不服气道.
一声娇笑传來.“方柔嫂嫂好不好你这口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看咱们阁主身后的这位妹妹可是被你吓到了.”一女子一身黑底暗褐色网衣.笑起來鼻翼上的银花莹莹发光.
女子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聚到白洛轩身后.
飞兮僵硬地一笑.道:“呵呵.大家好.”脚步挪到白洛轩身边.伸手在背后杵了杵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觉像见到异类一般.
白洛轩轻笑一声道:“诸位.今日是大年初一.依惯例不必多礼.今日能來这么多人已算是给我很大的面子了.”
“除夕能放假.这大年初一怎能不來跟老大聚一聚.”大汉道.
女子咯咯一笑.“就是.若是像三哥和老十二他们一样地处偏远也就罢了.我们几个能适逢阁主來峡州.怎能错过了这次团聚.”
“阁主.不给我们引见一下这位姑娘吗.”白胖的中年人使了使眼色.依旧笑容满面道.
“哦.这位是飞兮姑娘.我的朋友.也算半个妹妹.”白洛轩道.
“嗨.还以为阁主你铁树开花.终于有目标了呢.”女子搬出一脸的可惜之色.转而笑道:“沒有目标也好.男人吗.玩他个十年二十年的沒什么问題.”
“哎.小七.你也收敛一点.少在那灌输错误思想.”四方脸男子轻斥道.
被叫小七的女子理了理发丝.挺挺傲人的双峰.丝毫沒有害羞的意思.
“那个.”飞兮清了清嗓子.“诸位是阚凤阁下设的十二副阁主中的其中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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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群龙戏珠开序幕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胖中年道:“飞兮姑娘很聪慧.一眼便知我们的身份.不错.在下是子阁的副阁主.绰号掷千金.”
“在下杯中影.寅阁副阁主.”四方脸男子道.
“我是巳阁副阁主.绰号血狼.”大汉道.
女子道:“我是小七.午阁副阁主.绰号花娇.”
“众位阁主都是以绰号身份示人.称呼都按绰号唤便可.”白洛轩在一旁为飞兮解释道.
掷千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曾经历过风雨遭受过落魄之人.承蒙阁主相助得以改头换面.故以前的名字不提也罢.”
“呵呵.我都记不得自己从前叫什么了.”花娇付之一笑.复看看四周.“奇怪.方才还看到棠邑.怎么这会子人就不见了.”
“來啦.”一阵衣袂擦过风的声音传來.棠邑落定在众人面前拍拍身上的褶皱道:“我这不是忙着打点一下接下來的内容吗.你们來.我这个做地主的若是不好好准备一番怎么行.”
“你小子.”花娇热情地上前揪了揪棠邑的耳朵.“这么久不见可是想死老娘了.”
“疼疼.”棠邑痛得龇牙咧嘴.“花娇姐.咱能不这样大庭广众的成吗.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哪回找你好好说你不是撒丫子逃得不知所踪了.嗯.我会信你才有鬼.”花娇说着便身子贴了上去.
“咳咳.”杯中影面色尴尬地干咳几声道:“飞兮姑娘莫见怪.他二人一见面便如此.咱们还是先去翠竹林里练练身子骨如何.”
“竹林.有什么可玩的.”飞兮奇怪道.
“呵呵.去了姑娘便知晓了.”掷千金笑眯眯道.
老天.这帮人当真是白洛轩带出來的.不神神秘秘的会死啊.飞兮愁苦地望天.
真到了翠竹林看见大伙都坐定在马上整装待发的时候.飞兮才知道貌似掷千金口中的“动动身子骨”不是“玩耍”这么简单啊.
棠邑伺候完众人以后最后一个上了马.看看飞兮还傻站在那里便道:“你怎么还不上马.好戏可是要开始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棠邑两眼一翻.道:“好罢.怪我之前沒跟你汇报今天的项目.第一个内容就是群龙戏珠.话说这个游戏还是阁主独创的呢.喏.看见阁主手中的彩球沒.它便是众人争夺的焦点.不过得到它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抢的次数最多.”
“可是你们有谁会是洛轩哥哥的对手.”随按沒见过众阁主的身手.可是白洛轩是武林第二的事实摆在眼前.
“哎.我说你能不这么较真吗.飞兮妹妹.”花娇牵着马來到棠邑身旁道.“阁主自然会放水.不过也要看在摸底大伙的武功后再判断要不要放水.是不是.棠邑.”
“嗯.”棠邑努力不去在乎花娇捏他的右脸.接着道:“大伙平日里都忙正事.疏于练武.每年一场的群龙戏珠就是让我们捡捡看家本领.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飞兮这下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合着这架势名义上是游戏.实则是阁主在检验众人的武功到底有沒有退步.嗯.方法很得当.
“飞兮.你还是不要参加了.”不知何时白洛轩一袭白兰劲装牵着马來到三人面前.
飞兮急了.“我为何不能参加.不行.我也要玩.我也想尝尝刺激的游戏.”
白洛轩眉一锁.道:“你的马术并不稳练.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不远处有高台.可以去那里观赏.”
飞兮刚要反抗便见血狼先替她打起了抱不平:“老大.飞兮老妹儿出來一趟你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窝在上面眼巴巴地看着罢.何况这么多人还能看不住她.不会出啥事的.”
“就是.人都來了.全员参加才有意思.”棠邑道.他想.其实能有多大风险呢.这帮人一但开始了比赛.不出半刻.一般人决计是追都追不上的.又何况是抢彩球呢.到头來.飞兮也就只有在后面慢悠地跟着的份.
“沒错沒错.就这么定了.”花娇一锤子定音道.“这样罢.你选一个人带着你骑马.这样也可双保险.”
棠邑一颤.心想.花娇姐.你还真会帮倒忙.本來可以让飞兮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事.结果她这么掺和反倒可能会让飞兮出点什么事.高手忙活起來.哪还有空估计其他.
飞兮看看远处几个人在望望面前几个人.又仔细瞄了一眼白洛轩拧眉的表情.果断放弃与他同乘一骑的错误方针.朝花娇嘻嘻一笑道:“那花娇姐.要不咱俩一起.你瘦我小.空间正好.”对仗说得委实工整.
花娇一愣.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白洛轩.沒成想反倒选了她.她扫了一下白大阁主.那人已乘着黑马与远处的人汇合去了.看來是默认了飞兮的选择.她只得轻笑一声道:“來.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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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立在一颗巨大的竹子顶端.使劲鸣出一声口哨.群龙戏珠的比赛算是拉开了帷幕.
白洛轩的黑马首当其冲.彩球在他的左手间挥舞.仿佛是在炫耀一般.
血狼紧随其后.一股子冲劲自他独有的狼嚎声由内而外高涨起來.他双股夹紧马腹.待红马与黑马即将并驾齐驱之际便抽出背后的大刀.不遗余力地朝白洛轩回了过去.口中喊道:“啊..看刀.”
说时迟那时快.白洛轩一个后仰便躲过刀锋.抽出怀中的九股铁扇一下便抵挡住血狼的第二次攻击.此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左手还牵着马缰.
血狼换了个刀法.目标直指彩球.白洛轩用余光得知银白色的大刀勾住了彩球的缨子.便执扇抵在刀口上.血狼腾出另一只手劈手便是朝白洛轩一掌拍过來.白洛轩随即将铁扇护在胸前.只见血狼嘿嘿一笑.右手连刀带球撤了回來.左手回來使劲拍下马屁股.一溜烟地便超过了黑马.
“老大.姜还是老的辣.”血狼回身提起彩球.笑得好不猖狂.白洛轩其实比他年纪小.只不过按地位他要叫白阁主一声老大而已.
白洛轩无奈.左手依旧安稳地牵牵受惊的黑马道:“真有你的.”目光一闪.又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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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尔虞我诈争彩球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白洛轩话音刚落.血狼便觉手中登时一空.他回头一瞅.只见杯中影一个飞身抢走了彩球.腾空又坐回到向前奔腾的马上.头也不回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血狼见状.吐了一口唾沫道:“格老子.跟我玩黑的.你不是会影术吗.恁地不拿出看家本领來.”
“三哥自然是用了啊.不然怎么会连我们都能轻易地超过你的马.”身后又驶过两匹枣马.血狼定睛一看竟是棠邑和花娇.飞兮在花娇身后使劲捉住花娇的腰.路过时也沒忘朝血狼嘿嘿地傻笑了一下.
血狼忙侧身低头查看自己的马脚.果然.有一大块黑影束缚住马蹄.马力较先前赶超白洛轩时完全不是一个速度.“格老子.”血狼又一次骂道.
白洛轩自望见飞兮与花娇的马从他身边奔腾过去时起.目光便一直盯着她们的动态.
“哎.人老了.体重又涨了些许.连身下的马都跑不动咯.”身旁來了另一匹红马与白洛轩的黑马一起不紧不慢地向前奔腾着.
“呵呵.”白洛轩回过神來朝一旁的掷千金道:“千金大哥向來以铜钱镖见长.前几个月又以‘乾坤一掷’之技破了盗墓小仙魂不散的‘死亡之巅’.功力如何深厚众人心里皆是有数的.此次不过是想激发激发后辈们的斗志.练练手.聚聚会.千金大哥本就可以不必参加.”
掷千金哈哈一笑.道:“阁主向來对老夫格外照顾.老夫又怎可不倾尽全力地为阚凤阁贡献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掷千金说着.眼睛一道瑞光划过.“阁主.你看这次是谁赢.”
白洛轩顿了顿.道:“不好说.他们一年比一年不按章法胡來.恐是带着拖油瓶的花娇想赢的几率甚微.”
“拖油瓶.”掷千金笑了笑.下颌在马的上下颠簸中一颤一颤的.“我看飞兮姑娘未必就是花娇的累赘.不是说.几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咝.沒准她还真能助她夺冠.”
“那便不如你我过去一探究竟.如何.”白洛轩说罢.扬起铁扇在马上抽了一下.
※
“哟.棠邑.别告诉我除却你那点智商外.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夺三哥手里的彩球.”花娇一面尖笑地说着.手上和眼上却不敢有半点疏忽.毕竟身后还有飞兮这个“树袋熊”贴着.而且棠邑深谙兵法谋略.她不怕被他打败.只怕被他算计了去就亏大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花娇姐你吗.就不信合你我二人之力还对付不过三哥.”棠邑道.
“哦.”花娇转了下眼珠道:“那抢來的彩球归谁的.”
棠邑笑道:“你我二人齐心协力.花娇姐抢到自然是归花娇姐的.”
花娇咯咯一笑道:“好孩子.就知道姐姐我沒白疼你.成.一言为定.”
“我分析了一下地势.三哥走的路程虽短但过于陡峭.不出一刻钟想那马便跑不那么快了.你我兵分两路.从两侧低洼地形平缓而上.一定能追得上他.到时联手破他的影术.”
“好.”
二人商讨后便分头驶驹而去.
一刻钟还未到.正当杯中影有些力不从心地驶马爬坡之时.只觉前方不远处有马的嘶鸣声和女子咯咯的笑声.他捏了捏额角.虽然知道前面是两个大麻烦.但还是准备奋力“迎敌”.
“三哥哥.看來我们赶來的刚刚好呢.”花娇皮笑肉不笑道.
棠邑打了个呵欠道:“三哥.想活命的话就把彩球留下罢.否则花娇姐的‘天灭绝毒’你是如何也挨不过去的.”
杯中影脸色顿时铁青.“哼.那要看是花娇的天灭绝毒手法高明还是我的影术來得快.”
“哎.三哥.你别白费心机了.”棠邑见杯中影正要使出影术便赶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以打住他的行为.“早在你们上马前花娇姐就在你们身上撒毒了.”
“什么.”杯中影略有些不可思议道.“花娇.你未免也太狠了点.”
花娇也被棠邑一番话搞得一愣.见棠邑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便清了清嗓子道:“不错.无毒不丈夫.何况是我美娇毒娘子.三哥哥.你若是交出彩球我立马给你解毒.”
杯中影想了想.眉头一舒.笑道:“你们哪.真是后生可畏啊.罢了.陪你们玩玩而已.既然如此较真.后面的就让你们自己去争罢.”杯中影“嗖”地一声朝二人的方向掷出彩球.
棠邑眼疾手快.一切就等此刻.立时腾身夺过彩球.道了一声:“谢了三哥.”调转马头便欲打马离开.
花娇伸手道:“诶.忘了把彩球给我.”
棠邑道:“为何要给你.”
“你我约定好的啊.事成之后彩球归我.”花娇急道.
棠邑假装无辜道:“好像我刚才说的是‘花娇姐抢到自然是归花娇姐的’.现在彩球在我手上.当然不归你哦.”语落.棠邑哈哈一笑便拍马而去.
花娇气急.“小兔崽子.你敢使诈.跟老娘玩文字游戏呢.你给我等着.”她一鞭子抽下去.马儿便也窜了出去.身后只听杯中影的一句“小七.我的解药.”便渐渐沒了声响.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务之急便是捉到棠邑那个小崽子好扒了他的皮.
“那个.花娇姐.”身后一个早已被几人都忘在脑后的人弱弱地道.
飞兮想.是时候该她做点什么了.看着这一帮人“尔虞我诈”地为争个破球把她颠得如此辛苦.顿觉白洛轩不让她参与是对的.可是既然來不及了.那她不如就为被欺骗的花娇出出气得了.
飞兮的一声轻唤让沉浸在气愤里的花娇才想起來身后还有个人.“什么事.”她不耐烦道.
“我坐在你身后这么久了.你一定也累了罢.”飞兮道.
“别告诉我你想让我停下來.门儿都沒有.不追上那个小崽子我誓不罢休.”
“额.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换个马坐一坐让你也好轻巧一下.比如棠邑的马背我看也够挺宽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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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软香透骨闯大祸
请使用访问本站。( )花娇一听当下明白飞兮的意思是想让马追上棠邑后把她扔给棠邑如此一來棠邑会因为顾忌飞兮的安全而捉襟见肘难以应付她她便有机会夺回彩球念及此花娇转念一笑道:“飞兮你这个妹妹我花娇可是认定了”说完夹杂着咯咯的笑声马速又加快了起來
棠邑一路上一马当先再沒看见半个马影不禁大感快哉眼看便要到达目的地心中又盘算起來他想若是就这么抵达终点恐怕他一共也就抢了一次跟其他几位还是闹了个平手可是若真被人再抢一回恐怕他也沒那么好的命再能抢回來了哎算了安全带着彩球到终点完事得了当东道主的还是应当给其他客人一点颜面才是
正想着侧耳便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心下一声不好指定是花娇姐雄赳赳气昂昂地追上來了棠邑回头一看不是花娇还能是谁
只是为何飞兮会坐在前面竟然还笑着朝他直挥手棠邑顿时有种即将要被反算计的感觉而他这种灵感从史至今向來准确无误
花娇的马能追得上他棠邑也不以为奇因为就凭花娇是用毒能手这一点保不齐她会喂马吃了什么然后那马就像现在这样打了鸡血般狂奔而來距离他越來越近只是如何对付这个刚刚合作关系破裂的“盟友”他只觉这事委实棘手
就在棠邑心中高速运转起应付花娇的计策时花娇的马离他身后已有不到一匹马的距离她哂笑道:“小十一念在你方才那般‘仗义’的份上做姐姐的我也得还你一样薄礼接着”话音未落身前的飞兮便被她运气一推
棠邑听到此话立时转身一看竟是飞兮迎面飞了过來她“砰”的一声坐到了他的马背上双手十分自然地自后捉住了他的长衫道:“又见面啦棠邑”
棠邑太阳穴青筋一颤遂道:“你跟她是一伙的诚心來搅局的是不”说罢便准备接花娇的招
飞兮闪着无辜的大眼道:“我是自由人谁的阵营也不是你别冤枉好人哦”
花娇一出手便直向彩球而去棠邑一番与她手上对打后道:“你明明知道你在我的马上影响我发挥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阁主还不活剥了我”
花娇“哼”了一声道:“就凭你沒有飞兮照样也不是我的对手给我交出彩球”五指一扣半个球已被她拉至身边
棠邑拼力想往回拽岂料此时飞兮在他身后道:“本來我是想走中庸之道的结果你不给我机会那看來我只能帮花娇姐姐教训教训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语毕飞兮便探出手在棠邑腋下呵他的痒痒
棠邑顿时忍俊不禁脸色一绿手上一松彩球便到了花娇的手上
“你”棠邑瞪着眼回身瞅飞兮从牙缝里钻出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
飞兮依旧忽闪着眼不吭声但目光分明是:你能奈我何
“好你们不仁也休怪我不义”棠邑嘴型一抿望望身后道:“阁主你赶上來了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花娇一听便回头看去此时棠邑俯身一探便把花娇手里的球拎了回來他扯过飞兮把她挪到他前面大腿使劲一蹬马腹马顿时飞奔起來
花娇心里暗骂又被他算计了回过头气道:“死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一挥手霎时间一股绿烟弥散向前
棠邑闻到一点不对劲赶忙捂住飞兮的口鼻道:“闭气花娇姐放毒了”话一出口身下的马立即软了身子有随时要栽歪下去的风险
花娇在身后道:“刚才只是见面礼这回看我的软香粒非让你找不着北不可”只听“呼啦”一声似有豆子被撒出來一般
棠邑一听是软香粒而不是寻常的软香散第一反应便是侧身以躲过那些颗粒砸在身上的危险沒成想他这一侧身倒不要紧飞兮的半个身子就被暴露出來好几颗软香粒打在她身上下一刻便融化隔着衣物透了进去
“糟了”棠邑连忙推了一把飞兮见她沒反应便转过她的身子一看好家伙飞兮一张脸和脖子跟烧红的茄子一般闭着眼笑得东倒西歪口中开始胡言乱语起來:“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來也不骑啊小毛驴从來也不骑嘿”
身后的花娇见棠邑的马停了下來以为是软香粒在他身上奏效了刚要上前抢回彩球一见到飞兮这幅模样登时也吓了一跳“天啊这不是被我的软香粒击中的罢”
棠邑恶狠狠地甩出一记白眼道:“你说呢这下好了你可闯大祸了”
花娇脸上一红手足无措道:“那也不能怪我一个人啊还不是怪你先跟我使诈”
“我说姐姐你那些烂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看好对象再往外撒上回九哥晓江山就差点被你荼毒得变成‘小白痴’了你还不知道反思一下吗”
“我、我这不是情急之下才做的吗不是你这个死鬼点了老娘的怒火我怎会使出看家本领”
“出什么事了”后面陆陆续续地來了几对人马來人是白洛轩、掷千金和血狼
花娇支吾着不敢吭声手搅成一团目光一直往棠邑和飞兮那边瞟去棠邑坐在地上一边为飞兮运功一边道:“阁主这回玩大了您担心的事真发生了花娇姐的软香粒被撒到飞兮的身上我正努力把药逼出來”
白洛轩眉头一紧翻身下马來到二人身边见飞兮火红的脸上漾着古怪的笑口中嘀咕着不知所云的东西他翻了下飞兮的眼皮按住棠邑的手道:“不必再做无用功花娇的软香粒用功是逼不出來的”
“那怎么办”棠邑问道头上急得已冒出些许汗珠
掷千金也下了马对花娇道:“你身上沒带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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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撩拨毛驴白公子(上)
花娇咽了口口水道:“这种不会伤及性命的东西哪里还会带着解药。一般人中了软香粒也就是浑身无力昏迷不醒,怎的飞兮妹妹会是这种奇怪的症状,连我都觉得费解。”
白洛轩思虑一番后,打横抱起飞兮把她放到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他拉住缰绳道:“你们先回附近的清风苑,我带她去翠竹林里的紫藤温泉泡一番,用活性热水能把她身体里的药性中和一下。”
花娇眼前一亮,“对对对,还是阁主英明,我怎么就沒想到呢!温泉的确有用。”
白洛轩叹口气,“你,还有你,”他指指花娇和棠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干的好事,回來再找你们算账。”马头一带,白洛轩便不作停留地驶马离去。
留下花娇和棠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相无语。
穿过层层的竹林海,幽幽深处果然有一方温泉,遥目望去便见雾气袅袅。以往这地方是专门供他们一行人玩过一日后休息放松的,无奈白洛轩和飞兮却提前先來了。
白洛轩把马栓在温泉旁的一棵粗竹边,抱起飞兮将之放到岸上。时值正午,太阳透过水雾晒得温泉四壁与岸沿儿也温热。
“飞兮。”白洛轩拍拍她依旧张红的脸,轻唤一声。
一路上飞兮就沒闲着,当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嘴巴上的。小毛驴翻來覆去被她唱得稀碎,各种腔调早已沒了形。此时的她张张眼,手一提白洛轩的白衣,嘿嘿一笑道:“毛驴啊毛驴,你怎地变成白色了?哗啦啦摔一身泥,不是变成灰色的嘛?”
白洛轩凝视她片刻,轻叹一声:“不是我犯糊涂,而是我刻意亲自而沒有让花娇带你來这里。你的症状本就与常人不同,现在神智又如此混乱,若是花娇來帮你解毒我怕她会发现你不是人类的身份。”
白洛轩那边说着,飞兮这边小手也不闲着地揪他胸前的衣带,揪着揪着就乱成了一坨。白洛轩沒空理会她这些小动作,抱起她便往温泉里走。
飞兮手一伸便勾住他的脖颈,,口中大口吸了几口气道:“呼呼,小毛驴你可真香!比白大公子还香!”
白洛轩慢慢走到温泉中心,水位刚好沒过他的胸前,他慢慢放下飞兮尽量让她只在水里露出一截脖子和头。“怎地不叫洛轩哥哥了,不是还在为我沒告诉你那件事耿耿于怀罢。”他问。
“切,谁稀罕!”飞兮白了他一眼,道:“白大公子秘密多着呢,我是他什么人啊, 哪有资格计较这些?小毛驴你呀,也别那么八卦!”说着,她伸出湿漉漉的手在他的鼻尖上戳了戳。
“我答应你,”水珠自他的鼻尖滴落,白洛轩看进她迷离的眼睛,“除了那件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外,其它的对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飞兮咂巴咂巴嘴,歪着头瞅了他半天道:“小毛驴,你怎么变成洛轩哥哥了?”伸手捏捏他的脸又道:“咝,真是像极!”
白洛轩远山眉一挑,瞬间觉得方才说的话都是对牛弹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温泉深处十分有助于她药性的快速中和,现在她便能认出他,想來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嗷,好舒服哇!”飞兮个子小,只能在白洛轩的支撑下翘着小脚在水里蹬。只见她身后扬起数道水花,不一会儿后面的双脚便在她的拍打下飘了起來。
白洛轩握住她的胳膊道:“你安分点,全身都在水里才能达到尽快排毒的效果。”
“全身都在水里?你说的是这样吗?”飞兮说罢便撒开白洛轩,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冒着热气的温泉里隐约有红影闪动,飞兮绕着白洛轩游了几圈自他身后滑出水面,湿漉漉的手又附上他的双眼道:“小毛驴猜猜我是谁?”
本來上半身还算干爽的白洛轩被她这么一闹腾,白衫脸上与发髻间已是湿去一片,他拉下她的手,想说让她停下來,这种把戏莫要再沒完沒了。可头一转的刹那,话语却尽数阻塞在唇边。
飞兮弯起杏眼朝他哧哧地笑,米粒大的酒窝,樱桃般圆润饱满的小唇,比桃花还粉红的双颊,那头上不知何时已失去一切装饰物服帖在肩后的墨发,还有那藕一般白皙的颈子和湿透了的薄衣下隐约可见弹指可破的皮肤,无不让他在那一刻失了六神。
下一瞬,一把温水自那人手中泼來,白洛轩顿觉视线模糊一片。
“你來抓我啊,抓到我就告诉你我是谁!”飞兮顽皮地从他手间又溜走,潜入水中沒了动静。
白洛轩被她弄得好不狼狈,顿时两眼深深一眯,也钻入温泉之中。
水中视线虽然十分不开阔,但凭借着他多年的水下经验,对水波一感知便可辨别出飞兮的去向。白洛轩迅速朝一个方向游去,沒游多远便捉住前面红衣人的腰带,一使力便把那人王水面上拉。飞兮使劲踢也沒踢动,呛了几口水后便软了下去。
两人刚浮出水面,飞兮就咳嗽个沒完,原本因药性涨红的脸更加火红。“呜呜,臭毛驴,不跟你玩了!”飞兮手在水上一甩,愤愤然转身往岸边扑腾。
她到岸边刚要往上爬,白洛轩就追上來把她一个翻身抵在壁上动弹不得。“是谁说捉到了就告诉我她是谁?怎么,玩不起?”白洛轩冰着一副面孔道。
“你刚才差点呛死我!”飞兮沒好气道。
“是你撩拨我的,沒说出手不能狠一点。”白洛轩有些不耐烦道。
“你道歉!道歉我就说。”飞兮扁扁嘴。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白洛轩道。
“我,我叫飞兮。”飞兮望着白洛轩有些严肃到狰狞的表情时,弱弱地道。
“那你看好了,我是谁?”白洛轩又问。
飞兮眉头一皱,眼圈一红,手在水里“啪啪”地拍道:“臭毛驴,你这个坏蛋!你变成洛轩哥哥的样子欺负我,你这个大坏蛋!你都不道歉,哼,不跟你好了!”飞兮豁出去了,口里叽里呱啦蹦出一大堆,眼里还不忘往外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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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撩拨毛驴白公子(下)
白洛轩听到她这话感到很头疼。这么循循善诱也沒能让她的神智清醒过來,倒是被她得寸进尺地把他耍的团团转,当事人反倒叫冤。不过白洛轩无心与她计较,她一这么乱來,他的方寸也就乱了,而且他越來越发现自己实在是拿她沒辙。
“好了好了,对不起。”白洛轩见她被逼成这样,不由得心下愧疚感涌來。他摸摸她的头,俯身道:“别生气,毛驴再也不欺负飞兮了,我跟你保证。”
飞兮抹抹眼睛,特沒出息地上去就是对白洛轩一个“章鱼抱”,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两腿紧紧地夹在他的腰际。“好罢,我不生气了。”某人十分沒有原则地道,前前后后喜怒哀乐的转变连半盏茶的时间也沒有。
白洛轩怔住,不单单是因为她表情变化过快而感到又一次被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感觉得到她紧密地箍在他身上。大片的肌肤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身体的轮廓因呼吸而起伏的变化,安稳的心跳,柔软又细长的发丝在她像小孩子般把颈子勾在他颈间时已穿过他的衣衫粘贴在后脊梁上,一切都令他的心潭渐渐被惊起涟漪。
白洛轩叹口气,尽量不去想其它,抱着她便复往泉中心走。
飞兮眯眯着眼,口中又开始哼起毛驴歌,高兴了就把脸搭在他的颈窝里蹭一蹭。白洛轩的衣衫其实早已凌乱,不知何时胸前的衣带被解开,大半片胸膛露在外面。她的衣服又很薄,两人贴在一起委实令白洛轩心绪愈发不宁。
飞兮时不时地动动身子,想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抱着,结果那厢白某人忍无可忍地发话了:“你别动!要么这样别动,要么就自己下來。”声音有种警告的意味。
“不下來,有毛驴抱着多好,安全又可靠!”飞兮眉飞色舞地晃动着小脚丫还在他的腰上敲了敲。
“咝!”白洛轩一抽气,面上一抹红晕笼上,眼底有火光在燃烧,再说话时已是一片沙哑之声:“听话,”言一出口白洛轩自己便觉不妙,他尽量压住嗓音又道:“飞兮,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自己下來在水里站好,我扶着你不会有事。”
“我不,我就不!”她不乐意,两腿箍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看來好说好商量行不通,硬來又会惹她不高兴,于是白洛轩只好闭上双目,眼不见为净。
清心诀吗?貌似很久已不用。记得他小时候用清心诀是为了防止自己顽皮,鞭策自己莫要松懈修行,可如今再念起“野念散去,四方皆空,无悲无欢,无欲无求” 时只觉目的已是变了味道。白洛轩不禁苦笑,想他的确无欲无求,何时也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念头。
美艳动人貌若天仙的,他欣赏之;蕙质兰心柔情似水的,他怜惜之;巾帼不让须眉、利落而干练的,他敬佩之。
如今他怀里的小姑娘,沒有妩媚艳丽,沒有温柔娇羞,亦沒有事理明辨的能力,似乎与他所经历的那些芳草相比,她哪里都沒那么好。可是再细细想來,她倒也哪里都沒那么差。
她沒有绚烂夺目,但赛过空谷幽兰,与她相处的日子愈久,便愈能感知她沁人心脾的馨香。她不懂得计划,做事也从來沒有套路和章法,可是当重大事件來临之时,她又懂得临危不惧、强迫自己冷静果断地解决问題。她不温婉,或许可人也谈不上,然而那些孩子气、小别扭、张牙舞爪、碎碎念甚至是如何也不言弃的执着,总能让人忍不住发现她,观察她,揣测她。
如此一想,她,寻常女子的确不及。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她。
白洛轩如此想着,唇边不自觉泛起笑意,他立在泉水中,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莲。
“吧唧”一声,唇上似被一朵柔软的棉花力度恰到好处地压了一下。
白洛轩睁开眼的瞬间便见飞兮的脸与他近在咫尺,鼻尖几乎碰到对方。他有些莫名,心中暗想:难道方才只是幻觉?还是,她,,
飞兮嘿嘿一笑,手指摸摸他的唇角,道:“毛驴,你真好看。”转而眉头一耷拉,惋惜的小忧伤尽显。“你若真是洛轩哥哥便好了。”
白洛轩似被一道霹雳击中般睁大眼望着飞兮,思绪顷刻间混乱不堪。
方才她吻他了?为何说是他便好了?为何表情里有惋惜?为何?
情绪上涌,他想问她一个明白。“你方才说的是何意?”开口间,还是难逃压抑的束缚,他不知是这种人世间的难为情还是礼教的禁锢让所有想直白的表达都化为一句不咸不淡的疑问。
飞兮已沒了声息,她被泉水浸泡一段时间后开始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于是,她真的睡着了,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脑袋在他肩膀上一沉,找块舒服的肌肉一枕,迅速进入梦乡。
白洛轩看着她睡得已是“初具规模”,一肚子的疑问与不甘只得存续在那里。身上不知为何比方才还要滚烫,清心诀似乎只念了几句便被他的思绪扫的无影无踪,烦躁、难耐,这些从來与他无关的词此时已让他深有体会。
他才是真斗不过她。
唇上是火燎般的感觉,方才的那一触太过轻快,他來不及回想也來不及看她吻下來时的模样。
初吻就这般被她吃了,可是当事人不知,他似乎也因那速度之快而感知不到。与其说是唇上感觉到热度上升,不如说是他心里的那个平衡点坍塌得令他无措起來。
再如此下去,对他來说十分不妙。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她与他结交,二人便应是手足之情。何况他知晓她的身份,明白她终有一日要回归天上,所以一切的偶然都不会成为必然。
看她堂而皇之地做出这些事,那么定是不在乎这些,就如不在乎她自己与重锦亲密的接触。如此,他也不必指望她醒來会记得或是承认,那便莫不如就当一切都沒发生过。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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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你猜我猜大家猜
已是日暮,稀疏的飞鸟啁啾而过。清风苑里,个别人在大厅里坐立不安。
“他们去温泉已有小半天了。”棠邑敲着桌角嘀咕道。
“你想说什么。”花娇斜眼瞟去。
“话说温泉解毒最好要脱去衣服效果才明显。”
“你的意思是?”花娇忍不住探过身子去。
“话说有时候未必干柴烈火就能擦出火花。”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花娇急了,一拍桌子喝道。
“哼,你们两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杯中影不屑道。自从得知他二人联合起來骗他施毒,他便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俩,任是平日里再淡定的人被这么戏弄一通后也淡定不起來了。
“你们两个何时能让人省心一些?按说都是摸爬滚打爬到今天,年龄应该不是问題罢,怎的说话做事还这么沒有分寸?别告诉我你们在手下面前也是如此。”掷千金坐在一旁,口气虽重,表情却不甚凝重。
被指责的两人顿时蔫了下去,各自讪讪地换个坐姿把头瞥到另一方。
杯中影干咳几声道:“大哥,要不,我去紫藤温泉看看他们,帮个忙也好。”
“不行!”这回掷千金连表情带声音是一样的干脆。“啊,我的意思是说阁主的事我等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他定会差人禀报。”
“禀报个毛啊,啸和刚刚赶來的萤火都被白老大一个吩咐就驱逐出來了,你说他拿什么报信?吼吼,莫不是这两个小鬼猜的**不离十啦?”血狼一脸贼笑地揣测道。话刚落,便听他一声吃痛道:“哎呦格老子,大哥你甩出來的可是钱啊,要不要这么舍得!”
掷千金收回袖口,哼了一声道:“不知道起带头作用,该罚!就罚你今天晚饭禁肉罢!”
“大哥,别介啊!这大过年的,你这样也太不给兄弟活口了不是?你看……”肉食动物的血狼一听到这种惩罚简直比往他身上砍一刀还难受,立马追上起身而去的掷千金求情。
然而估计谁也不会想到掷千金转过身去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看來这年头,男女促进感情的方式当真是他这个老人家沒法料想的。嗯,结拜兄妹,好,这个路子好,只是不知后面若是改了身份二人会不会有些尴尬,反正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嗨,都是一帮八卦分子,谁也别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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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兮醒來之时,夕阳已快落山,天色近黑。
她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泡在水里,水温温热,不时有气泡上涌,舒服极了。再看看四周,自己伏在温泉壁旁,岸上有火光闪动,仔细看去便见是一人坐在火堆旁填火,火光燎燎。
“洛轩哥哥?”飞兮向那个方向唤道。
“你醒了。”白洛轩沒有抬眼,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外衣已经差不多晾干了,一会儿套在外面穿,回去以后再全换下來。”
“哦。”飞兮一面答应着一面缕了一下头绪。她好像被花娇的软香粒击中,之后的事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可为何醒來她会在温泉里?其他人呢?
飞兮套上衣服随白洛轩上了马,马儿跑起时擦过的风令她感到冰冷刺骨。她身子蜷了蜷,一不小心便贴到身后温暖的胸怀中。倘若是以前她或许会比较好意思地在他怀里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待着,可是如今的她如何也做不到。
她刚要往前拱便被一只手拽了回來,那只手顺势爬到她的额头附了上去。“安分点,不想摔下去又不想感冒就乖乖地呆住不要乱动。”白洛轩清亮的声音响起。
飞兮撅撅嘴沒有再乱动。他总是告诉她要“安分点”,可是为何这次觉得特别熟悉呢?一定是沒多久前就听过他这么说她,可是又记不起來了。她想问他方才都发生什么事,可是他都不怎么说话,想來是沒有心情。切,他真小气到要跟她冷战到底不成?
夜幕渐深,嫦娥宫已是明亮照人。
一帮人见白洛轩和飞兮回來了,一个个地都瞪着溜圆的眼,沒人吭声。
飞兮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看花娇,刚要上去说话就听花娇一声“我去让厨房把菜端上來。”转身走掉。她又看看棠邑,棠邑随后举目望天道:“明日我算到会有骤雪将至,还是回去准备一下的好。”随即也转身离去。
“他们这是怎么了,神经兮兮的。”飞兮捂着略微冻红的鼻子道。她望望血狼和杯中影,那两人像寻宝一般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不断。
“有什么话还是先进屋里说。”掷千金开口道,“飞兮姑娘先进房间把衣服换下來罢,我看你脚下有水,里面定是湿透了。”
“谢谢千金大叔。”还好,还有一个人是正常的,飞兮谢过便被侍女引了进去。
剩下三人看看身后的白洛轩,血狼忍不住笑道:“阁主,去温泉这么久,可是有所收获?”
白洛轩想了想,当下了然他话中的含义,淡淡道:“听棠邑说今天请大家吃新鲜的野味,进去尝尝罢。”说完便率先进了门。
血狼摸摸脑袋,一头雾水。一旁的杯中影拍了拍他,道:“你呀你,太直白,沉不住气!”摇摇头走开了。掷千金走过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也摇摇头走开了。
血狼更郁闷了,是他说错话了不成?可是明明这帮人都想问的好不好!
深夜,子时。
白洛轩倚在窗边,目光眺向薄雾远方。
“可信度有几成。”他问。
“因为是从暮成雪身边的亲信口中问出來的,所以可信度要九成以上。”一名素衣女子素纱掩面,口中利落道。
“嗯。萤火,此行辛苦你了,不过还要劳烦你先回岳州,到时也好有个照应。”白洛轩道。
“遵命是。为阁主效劳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属下告退。”素衣女子话音一落,人便化为一道素影顺窗而出,消失不见。
“安生日子已然所剩无几了。”白洛轩望望月色,心下开始安排起日后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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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毁灭涅槃又重生
次日,“睡神”飞兮醒來时便被侍女告知已是巳时,她揉揉眼,只觉浑身有些乏力。
敞门而出,刚洗漱过的她抻开个大大的懒腰,感觉神清气爽。手放在嘴边拍了拍,飞兮发现有人背对着她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一身黑底暗褐色网衣,长发盘城一根麻花,上面点缀着晶亮的细珠。
还未待她走到跟前,花娇便转过身看她,手撑在桌子上好不慵懒。花娇笑笑,笑起來时鼻翼上的银花莹莹发光。
“花娇姐早。”飞兮问声好,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哟,还早呢?再晚一会儿太阳都下山了。”花娇调笑道。伸手拍拍身旁的石凳,她又道:“过來坐。”
飞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过去坐下來,只觉花娇一直盯着她,目光逡巡了好几番。
“那个,花娇姐,我哪里不对劲吗?”她忍不住问道。
“哦,沒有。”花娇咯咯一笑,“就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见你有点姑娘家的淑女样子?你看看你,小家碧玉的装扮,孩子气的行为,啧啧,也不知阁主看上你哪点,还是说他就好你这口?”
“哈?”飞兮张大的嘴足以吞下一个鸡蛋,她不知花娇话里是何含义。
花娇发现自己说话又口无遮拦起來,忙道:“哎,我的意思是说年轻就是好,还有资本。啊不是,我是说妹妹你挺好,跟阁主有深交的女子你还是头一个!嗯,我方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飞兮倒是真沒往心里去,她可不是一个容易记仇的人。哼,谁会像白洛轩那么小气呢,那么点小事不告诉她还倒跟她怄气,都不理她,呃,虽然关怀上还是照旧的。
话说回來,花娇说她不淑女,她怎么也不看看她其实也不见得淑女到哪里去呢?咳咳,当然这话她只有胆子想想,可沒胆子说,而且毕竟她身上还有很多女性的特征。
想到这,飞兮不想再给自己找不平衡,于是低头看看桌上放着的物品,只见石桌上有一叠不算太厚但也足有十多页的小册子。“咦,花娇姐,能问问你在做什么吗?”毕竟他们阁子里的情报都是机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还是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出于好奇她便要谨慎一些。
花娇道:“还不是那帮不争气的小屁孩子!”她叹口气,“一个个的就好像沒了我就活不成了!我才走几天啊,就给我留了这么多的活,你说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这回轮到飞兮打量起花娇來,“姐姐,我看你也就二十五六罢,怎么还说别人是孩子?”她听棠邑说过,这十二阁主排行的次序并非全按照年龄顺序,想來或许是根据先來后到罢。
“我?还孩子呢?”花娇此时并沒有平日里被夸年轻的喜悦,眼底隐现出一层历经世事的沧桑。“年纪不大是不假,但我早已不是孩子。”
“就在我亲生父亲把我卖入妓馆的那日起我便不是,就在我亲手杀了接的第一个客人后便不是,就在我为求生存承欢在县令的床榻上时,呵,我早就不是那个天真到犯傻的无知少女!”花娇如是说着,面上虽沒有表情,手节却被她不经意间捏得泛白。
飞兮顿时吃了一惊,不知所措起來。“花娇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接你伤疤,我……”她怎知花娇会一下说出身上这么多秘密,若早知如此她决计不会乱说话。
“这有什么,”花娇挥挥手一副无所谓的神色,“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是我花娇马背上结义的妹妹,还有有什么不能与你说的。”
她双生交叠,慢慢回忆着。“阁主是个好人,他比我足足小了五岁,可在我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便知,他是一个比我还有故事的人。”花娇一想起她与白洛轩的相遇,心旌便忍不住地摇曳起來。
“有一日我被那个禽兽县令带到酒楼会见另一个官员,那上级也是个好色之徒,呵呵,如今想來他就是要把我献给那人,好乘机巴结。我那时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又因为杀过人不得不受他要挟,如果不从了那个人便只能有一个下场,便是在刑场上掉脑袋。”
花娇望着我,目光中沒有了笑意。“飞兮,其实我并不怕死,我又怎么会怕死?至亲的背叛、泯灭人性,被黑暗势力压迫辗转膝下,死对于我來说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了,这些遭遇足以抵上我死上几十回的。”
“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何我要遭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我不甘心人活一回就这么憋屈地死去。所以,我选择了苟且偷生。我一直在等,等一个翻身的机会,等一场命运的逆转。我要让苍天知道,苦难与折磨并不是我所有人生的全部!”
“可惜,这些在那时都是想法,我一个弱质女流,凭什么指望翻身?他们要的是包间,还不让任何人进來打扰。我就被那个人贪婪地按在桌子上,我看着旁边的那个狗官猥、琐地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对我的一举一动,当时我的胃里就是成片的翻江倒海。”
“我闭上眼,身体已然麻木,只能感觉到口中流出一股腥甜。我当时甚至以为我就要那样死去,被这些人看着,被上天看着。可是,就在我几乎放弃生命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在迷蒙中听见一声巨响,随后就感觉有一个白影闪入房中,屋子里满是凌乱的声音,恍惚中我的身体和脸被一件宽敞的白色长袍盖住。再然后,我听见衣服被划破还有哀嚎与求饶的叫喊声,那两个声音我至今想來都无比的过瘾。他们像疯狗一般嘶鸣,在地上磕出巨大的响动,他们向他发誓再不做这等肮脏之事,今后的余生都要用善事弥补过错。”
“我当时是真的想让他们死上一万回,可是他却提出一个这样的要求以此放过他们的狗命,我真是觉得阁主太过仁慈。”
“但当时我头脑中全部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我,得救了,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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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白发老人授花娇
花娇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缓和,眼角紧绷的线条也舒展开來。
“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我实在太过疲惫,听阁主说我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飞兮听到花娇这句话,不禁想起将近半年前她与白洛轩的邂逅,那时她也是在床上睡了三日三夜。她当时起身时便感觉有人在房里盯着她,真正与他第一眼对视时她便在他眼里看到一种浅浅的忧伤之色。
是否,那时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花娇的影子?又是否是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相似点而对她拔刀相助?飞兮低着头,心里竟然也会生出一点小小小的失落,可又一想花娇的遭遇只觉自己太幼稚,竟然还有空想这些。
花娇的声音继续响起:“我醒來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他,真不敢想他竟然如此年轻,如此俊逸不凡。他告诉我有医生为我检查过身体,说我身体上伤口和淤青,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于是,我的衣食都是他给我的,甚至在我午睡时是被折磨我半生的噩梦惊醒时,也是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再也不必惊慌,一切都过去。他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永远住在他的阚凤阁。”
“他在我心里就像神明一般,在这之前我从不信鬼神,而在这之后,我唯一的信仰也只是他。女子报恩最真挚的方式便是是以身相许,可我这残破的身躯又怎么可以玷污了我心中的神明?”花娇自嘲地一笑,“我自知出去的后果不是自投罗网便是颠沛流离,但我又真的不想后半生就如此安逸地在阚凤阁里度过。所以我恳求他教我武功,无论如何我想要为他的阚凤阁尽一份力量。”
“所以,你的武功是洛轩哥哥亲手教的?”飞兮问,如果是这样,那么白洛轩一定也擅用毒药。
“呵呵,不是。”花娇摇摇头,“说起來,我的师傅我至今为止也就见过两次。第一次他扔给我的是一本药谱,上面记载了成千上万的药物,它们相生相克,救人又或是毒人,一切都在于我是否能够拿捏好配制与剂量。”
“我的师傅是一个白发老人,他说我半生积累的怨念太深,所以临走前嘱咐说,授我用毒的原因就是要以毒攻毒,他想让我每每在遇到危难想放毒攻击对方时能立刻想到是要了对方的命还是留一条活口。于是,我独自沒日沒夜地潜心学习整整一年,师傅便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來验收我的成果。”
“花娇姐这么聪明,一定是悉数掌握了。”飞兮道。
花娇笑笑,表情已恢复到以往的神采。“验收结果还不赖,不过沒等我喘口气歇歇的时候,师傅就又给我扔來第二本,这回不是药谱,而是花清功的武功秘笈。于是我又是一个人用了一年把花清功消化了个干净。”
“这武功很上手,而且不需要前期太多的内功做铺垫,所以一年也足矣。本以为师傅会再來检查我的功力如何,岂料再也沒见到他老人家了。我估摸着,师傅是不打算再管我了。哎,每次來都是风风火火,走得也十分利落,真不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他让我叫他师傅,而不是师父,因为他说,他只有一个徒儿。”
“只有一个徒儿?”飞兮摸摸嘴角,想到白洛轩也曾跟她提起在白发老人那里修行,难不成白洛轩便是那老人惟一的徒弟?啧啧,这么遮着掩着的,不还是让花娇知道了,为何他不肯告诉她呢?这人,委实奇怪!
“花娇姐,听你说了这么多,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跟着经历一番似的,原來你背后有这么多的故事,可是看你如此义气爽朗的性格,我真的是被你折服了!佩服,佩服!”飞兮拱拱手,学着江湖方式表达起自己的敬意。
“快得了罢你,”花娇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鼻翼间的珠子熠熠生辉,“我的故事不算什么,左右就当是被狗咬过,好了以后留块伤疤而已。人要是学会了如何自我心理疏导,以前的那些麻烦和不愉快的事就别想妨碍你现在心里的幸福!”
花娇手撑着头继续道:“哎,飞兮妹妹,你就沒觉得我们阁主一直这么迷人帅气、男儿本色尽显吗?”
飞兮一听这话,略有害羞道:“洛轩哥哥的确是个好人,外表美,心里更美。”这话若是前几日两人不太说话时她一定说不出來,可是听了花娇的讲述,她越发对白洛轩有种浓浓敬佩之情。
“你跟他相处沒多久,你是不知,这么多年了,我脸上都能看得见岁月的痕迹,可他一点变化也沒有。”有侍女上來奉茶,花娇转着杯子道:“妹妹,你看我掏心掏肺地跟你讲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跟我说说你和阁主到底是何关系。”
“呃,花娇姐,我们是真的只是兄妹而已,能有什么关系啊。”飞兮嘴上说着,头却低着不去看她。
花娇手附在她的手上道:“嗨,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拜过把子吗,那也不过是结义,日后你若是愿意做阁主夫人,我一定第一个挺你,沒的说!”
飞兮一听,抽出手來慌忙摇头道:“别别,被他们听了去还不要羞死了!我可沒那个打算,何况……”何况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花娇沒注意到她的后半句,只道:“沒人听得见你说的话,他们一帮子大老爷们一清早就出去泡温泉了,就是你们昨日进行的项目!”她眼珠一转,头便探了过去,“哎,话说你们昨天都干嘛了,天黑了才回來?”
飞兮摸摸头,回忆道:“我其实也记不得了,我好像恍恍惚惚地做了好多梦,可又想不起是什么了,真正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泉水里泡着,洛轩哥哥在岸上生火晾衣服。”
“你当时,穿衣服了?”花娇问。
飞兮被问得结结巴巴的,“花、花娇姐,你这、这话什么意思?自然是穿衣服的,我、我们又沒干别的!他说是带我來解毒,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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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如何面对白阁主?
花娇一听这话,好奇感顿时冷却不少,心下有了几丝愧疚,“咳咳,飞兮啊,我当时真的是无意要对你用药,都是那个棠邑逼的,阁主回來若是怪罪下來你可千万要帮着说点好话!要知道,我虽然精通用毒,但其实我是甚少害人的!”当然,她并沒有说她有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那比一击致命要刺激得多。
“花娇姐,你干嘛问我穿沒穿衣服?”飞兮不解道。
“因为寻常人必须褪去衣物在温泉深处浸泡解毒才管用。”花娇答道。
什么!飞兮闭着眼睛使劲想也记不得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听花娇方才的话,难不成她真的是被白洛轩褪去过衣服?
老天!若是如此,他怎的不告诉她?还是他怕她不好意思?
老天!以后她要怎么再面对他啊!
老天!自从來到人间以后,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些礼义廉耻的鬼东西就都缠在飞兮的心间作祟,若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她是万般不会考虑这些的,可是如今……
花娇见飞兮脸色变了好几样,总之就是一副吃瘪的丑表情,不禁心生想逗弄她的主意,于是她拍拍飞兮道:“得了,看你这样便知你当时一定是不省人事了。哎,被阁主吃干抹净就吃干抹净罢,你跟着阁主也不算委屈了你!”
“什、什么啊,花、花娇姐你干嘛这样说啊!我和洛轩哥哥是清白的!”飞兮手摆得像个拨浪鼓,虽然不知他们二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她还是相信白洛轩是正人君子的。“我和洛轩哥哥才不会发生什么,这一点必然是肯定的!嗯,我肯定!”恐怕这两句肯定,一句说给花娇,一句说给她自己的。
“哈哈哈,”花娇笑得花枝乱颤,“好啦,飞兮你个傻妹妹,姐姐我是逗你玩的,瞧你这么认真,从实招來罢!说,你绝对是对阁主动心了,是与不是?”
“花娇你这是在作甚!伸着指头对着飞兮丫头,莫不是在恐吓人家?你若是再敢欺负了她去,阁主可是第一个饶不了你!”血狼铿锵有力的声音自院子大门口传來,紧接着便是一群脚步声。
飞兮早已石化在那里,那一声声脚步仿佛都敲打在她的心扉。理由很简单,她知道。那些脚步声一定有白洛轩的。而她刚刚被花娇一番狂轰乱炸后,整个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她不知道如何理清头绪,如何再面对白洛轩,这个已与她朝夕相处的男子。
花娇看看來人,一边心想严刑逼供到关键时刻,这帮人便回來了,來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一边掬起笑意道:“哎呦,我疼她还來不及,怎会欺负飞兮呢!我和飞兮可是马背上拜过把子的亲姐妹,小坏蛋棠邑能作证。”
棠邑一听名字前还有个前缀,两眼一翻,道:“近日鄙人多忘事,花娇姐理解一下可好?”
“理解你个王八!”花娇气道,这小崽子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她又用手肘杵杵飞兮道:“飞兮你说是不是?当着阁主和大家的面,你可是答应要给姐姐我做主的!”
飞兮手指纠缠在一起,早就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了,只知道有一双眼眸一直在一旁凝视着她,搞得她的小心脏跳得像只兔子。
“花娇姐,沒、沒欺负我。”飞兮低着头小声道。“你们先聊着,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她头也不抬地闷头想离开,不料沒看见一旁的石凳直接就撞了上去。
“咝!”飞兮倒抽一口气,整个血液都在上涌。疼死了!她在心里喊道。
“沒事罢,怎么这么不小心。”众人都要上前,白洛轩先开口道。
“沒事。”飞兮扶着腿也不看众人,扭头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背影甚是狼狈。
白洛轩一怔,望着她远去,神色变幻间不知在想什么。
掷千金看在眼里,在一旁低声道:“阁主去看看罢,方才那一下磕得可够小姑娘呛的。”
白洛轩微微颔首,抬步离去。
棠邑嘿嘿一笑,一副等好戏的样子。杯中影和血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看看花娇,眼神示意她是否真欺负了飞兮,结果后者以一个白眼回答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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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兮。”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便知是白洛轩。
飞兮站在门口道:“洛轩哥哥,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了。”
那边沒有了声音,可人影依旧立在门的另一侧。隔了一会儿,白洛轩道:“飞兮,把门打开,我有话要与你说。”
飞兮十分为难,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见白洛轩,一想到对面便是他,她的心就又跳得厉害,好似她那晚听见白洛轩心跳的声音一般。“洛轩哥哥。”她道,声音带有乞求的味道。
“把门打开。”对面依旧坚持道。
飞兮自知难逃一劫,只得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只见白洛轩一袭纹云青梅白袍立在她面前,他淡笑一声:“不请我进去吗?”
“腿上伤势如何?”白洛轩进了房间见飞兮关门时走路不太方便,随即问道。
“就是碰一下而已,不碍事。”飞兮依旧低着头答道。
“你为何不看着我说话?”
“我沒有。”
“那就抬起头。”
飞兮为难半天,终于还是别扭地抬起目光看向他,只见白洛轩眼底有隐隐笑意。
“过來我看看。”白洛轩牵起她的胳膊把她拉到床榻前坐下。“把腿放上來。”他拍拍自己的腿道。
飞兮只得乖乖地照做。她就是这么怂啊,隔着一道门还敢使使劲争取反抗,真见到他就什么反抗的意志都消失殆尽了。
白洛轩挽起她的裤脚直至膝盖,果然膝盖上有紫青混合的淤痕,一层薄薄皮也脱落了。“我知晓你不是凡人,但毕竟恢复能力不比在天上,所以还是为你上些药的好,女孩子还是莫要在身上留疤。”他说着便往她的膝盖撒药,触肤间沁凉无比。
飞兮望着他细致小心地涂抹,想起花娇提起那天的事,忍不住道:“洛轩哥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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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春香楼,我也要去!
“何事?”白洛轩沒有抬眼道。
“那个,”她纠结半晌道:“那天在温泉的事情。”
“你想起來什么了?”白洛轩望向她,目光有探索的意味。
“抱歉,我不记得了,所以想问问你。”飞兮诚实地回答道。
“那你是该说一声抱歉。”白洛轩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飞兮沒听懂他说的话。
“沒什么。”白洛轩轻叹一声收起药瓶,耐心地帮她把裤脚放下來。“我放你到温泉里浸泡,直至你快清毒以后我便上岸生火晾好你我的外衣。”
“就这些?”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穿着衣服在水里呆着的?
“仅此而已。”白洛轩答道。看她捕风捉影的神色,若是再说出点别的,恐怕她会晕过去,从此再也不敢见他了。
飞兮登时舒下一口气。
“满意了?不会再躲我了?”白洛轩问。
“我哪有躲你。”飞兮违心道。
白洛轩笑笑,“那么,你我就算是事情已解决,谁也莫要再耍别扭,好不好?”
飞兮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貌似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隔膜”问題算是基本解决,至于白洛轩那点秘密她已经再也不打算追问了,谁能沒有点秘密呢,呃,好像就她沒有。好罢,以后也得学着装起一些心事不让别人知道。哎,好像这种事情有真的很困难啊!
纠结体的飞兮就这样纠结地度过了这一天。而到了次日时,她便又跟个沒事人一般活蹦乱跳精神抖擞地接受阳光的洗礼。原因除了她头脑有些简单、神经有些粗以外,最能说明她能如此开心的便是今日他们一行人要回戌阁,然后再收拾收拾行囊,她与白洛轩便可以上路了。
你一定会问他们这是去哪?答案是,岳州。
白洛轩派萤火在岳州调查已久,眼线也安插无数,终于查出一些眉目,当然,这中间戴如歌,暮成雪的夫人,做的贡献是最大的。奇怪,怎的夫君对自家盗窃案屡犯不闻不问,而自家夫人却无论如何要查得个水落石出?盗贼手法高明,且暮王爷恐怕是唯一正面目击者,他一再强调不肯追究此事究竟又是为何?
案情扑朔迷离,可飞兮与白洛轩还是会坚持查下去。一方面白洛轩受戴如歌暗中所托,另一方面岳州正是“飛殺”轮指针所指的方向,随他走一遭也应该的。何况四处游历对于飞兮这个吃货和玩货是人生一大快哉,岂能错过了去?
听闻二人的行程,众人也打算就此别过。掷千金还十分细心地飞鸽传书给酉阁的玉手仙,知会他二人即将赶赴岳州,让他先行准备一番。
若说虽是相识几日,但大伙相处地却甚是融洽。这一分别,两个姑娘家都红了眼。花娇不是沒见过生离死别那种大场面,可是眼前这个妹妹让她有种亲姐妹的感觉,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见,她那义气劲头一上來,红了眼眶是时有的。至于飞兮,有什么理由会不容易感动这个单纯的孩子呢?
几匹快马像四方散去,众人挥手道别,各奔远方。
飞兮坐在马车里开始继续惆怅。若说能解得了她苦闷的应当是美食,这一点还是白洛轩最了解她。他从包裹里取出一叠干煸豆干在飞兮面前一放,顿时就让沒精打采的飞兮神采飞扬。
她吃着香喷喷的豆干舒服地眯起眼道:“洛轩哥哥你真是一个心细的人!”
白洛轩浅笑,取出绢帕放在她桌前。
飞兮抹抹手上的油,脑子竟然还能闲不住思考。“洛轩哥哥,你说那个大盗怎么会往妓院里跑呢?是不是偷了东西很爽又怕被人发现赃物,把东西当了就拿去逛花街了?”
白洛轩一面翻起书籍一面道:“也不无可能。”
“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你去春香楼玩玩?”
重点來了。白洛轩早猜到她会央求他带她去花街“溜达”,可是她真的明白花街不是走两圈就完事了的?“你还是不要的得好,因为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所以我想单独去春香楼一探。”
哦,这话说得多明显!明摆着是嫌弃她会成为累赘,破坏了他的计划。“切,洛轩哥哥你太不够意思了!”飞兮擦擦嘴角,往马车一角一缩,不再吱声。
白洛轩抬眼看她,道:“又生气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乖乖丫头在他面前总能轻易炸毛,莫不是他太骄纵她了?
飞兮把头一扭道:“你的任务重要,我不给你添乱。”
白洛轩嘴角一牵,继而道:“我不是怕你添乱,只是春香楼楼大院深,若是里面有机关埋伏也说不准。你又不经世事,我是担心你被人拐走。”
“嗨,那你放心便是!”飞兮一拍大腿,“我沒关系的,急眼了就用仙术嘛!若真如你所说,那妓院可畏实不简单啊,我当然就更不能眼见你一个人往里闯!”飞兮说得大义凛然,而事实上其真实度也不到三成,因为她知道白洛轩不是吃素的,江湖第二高手眼皮子底下哪里还敢有人对她不利。“哦对,你还可以为我易容,我扮成男子不就不给你拖后腿了?”
白洛轩见她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反对。她若是真想去,他也未必拦得住她,莫不如有他在,也好护她周全。也不知何时起,他想事情总是会不由得先考虑到她,或者说,她已逐渐成为了他的习惯。
几日的旅程倒也并不劳累,因着沿途会经过一些个小城镇,吃吃转转也很惬意。只是飞兮十分佩服赶马车的啸的体力,竟然只需睡上两三个时辰便可精神一整日,实乃高人。
终于,当岳州出现在眼前时,下了马车的飞兮放松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呵欠刚打至一半,她便被一声意料之外的男音惊得一颤。
那人道:“玉手在此恭候多时了。”
飞兮搓搓眼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着月白长衫的文雅小生立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此人五官并沒有多精致,但一张白面、一双如女子般美妙的素手再配上他这一身的气质,便令他宛如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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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洛轩舌战玉手仙
飞兮自觉类似这样一眼便知不是平凡人物的人來说,一般都是冲着白洛轩來的。
她回头望望白洛轩,果然,后者笑道:“玉手,听说从不轻易为人作画的你主动愿为丝丝姑娘画一张人像,如今价格竟然飙到纹银一千两?”
玉手仙也笑:“阁主,玉手也听闻丝丝姑娘去峡州拜神祈福竟与阁主邂逅,阁主还出手相救,真乃天赐良缘。”
飞兮听着二人的对话,如何也觉得是话里有话,可又不知他们到底何意,只得打岔道:“您就是玉手仙公子?花娇姐跟我提起过您,她说您随手画一只鸟都能让它的灵得似下一秒腾飞起來一般。”
玉手仙躬身道:“飞兮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是走笔以抒发一些情绪而已,七姐所言夸张,玉手是人不是仙,并无能画图变物的能力。”
想來玉手早已得知他们的境况,飞兮也就并不为他知晓她是谁而惊讶了。玉手仙既然妙笔回春,如果他画画,她施法术,嘿嘿,那一定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刚想开口向他讨一张画,便听白洛轩道:“一张兰陵王揭面图令无数女子乃至分桃断袖之纨绔子弟为之倾倒,抛家弃产,这可是玉手随便抒发的情绪招致的蝴蝶效应?”
玉手仙掩唇轻咳一声,道:“兰陵王揭面图已毁,阁主此事不提也罢。”
“哦,那么女娲飞升图又作何解释?据说本是要拿去寺院挂起,却未料想南无大师的弟子皆无心礼佛,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手仙脸上一阵泛青,终于叹口气道:“阁主,您当真是想在生人面前玩死我?”
“噗!”飞兮一口笑喷,看着玉手仙吃瘪的神情,方才那句话又完全与他形象不符,实在令她忍不住笑场。
“我只是道出事实,彰显玉手的妙笔。”白洛轩淳和一笑,很是自然。
玉手仙理了理垂在胸前的墨发,道:“也就你们十二个人知道我的底细,怎的也不在飞兮姑娘面前给我留一些神秘感,非要逼我说些粗话好坏了我的形象!”
飞兮忍笑道:“不碍事的,玉手公子在我面前不必客套,你方才那般礼数才让我不自在呢!其实,你的形象挺好,不需要再刻意维系!”
“当真?”玉手仙看着飞兮笑眯眯地点头,邪邪一笑道:“姑娘有前途,改日玉手为你作画一幅,如何?”
“真哒?”飞兮兴奋了,沒等她开口他便主动送上门,真乃妙极!
“大冷天的先不站在外面跟阁主胡侃,走,我们先回酉阁。”玉手仙朝飞兮一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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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阚凤阁分号,酉阁二层。
被白洛轩“无意间”揭开老底的玉手仙仍是想保持良好形象,青葱般的两指夹着一缕头发,慢悠悠道:“暮王爷的济世堂遭盗窃一事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若说单凭我们阚凤阁的势力想捉一只毛贼又有何难,可事情偏偏又沒那般简单。萤火在春香楼潜伏有一阵子了,似乎也沒有什么进展。”
“所以我想亲自去春香楼一趟。”白洛轩道。
“呵呵,好想法!”玉手仙饮下一杯酒,朝飞兮道:“你不会不高兴罢?”
“我为何要不高兴?”飞兮被问得不明所以。
“哦,看來事实并非众人胡诌的那样,这我就放心了。”玉手仙轻笑,继而对白洛轩道:“你们來得正是时候,花魁丝丝姑娘要在七日后招选中意之人,有幸者即可抱得美人,春宵一夜鱼水情。”
“什么?”飞兮不可置信,她望望白洛轩,他也正挑眉思索。“丝丝姑娘不是卖艺不卖身么?”
“刚入行不久都会先來这套,”玉手仙似乎早就看破门道,“等地位坐稳了再以高价出卖引起一场浪蝶纷争,知名度有了,客人有了,日后的银子更是取之不尽。”
“我以为你肯为丝丝作画是欣赏她,听你口气也不像是如此。”飞兮一面为朝青丝惋惜,一面觉得玉手仙的分析未免太过势利。
“肯为之作画自然是欣赏的,若说她的为人也确实是傲霜斗雪,清丽不染浊华。然则世事难料,她就是要选择这条道路,这背后的原因又怎能是其它。”玉手仙亦不无惋惜道。“当然,这位意中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玉手仙又道:“除了财大气粗外,还要有点本领才行。”
“什么本领?”飞兮问。
“第一,诗词歌赋若非样样精通也要略懂皮毛。第二,武功不能太低,因为据萤火透露,丝丝不喜文弱书生,嗯,如我这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应当会出局。第三,虽然最后会选出前三甲,但也要看她中意三人中的哪一个,所以说不准探花之位也能享有‘状元’特权,而第一名者恐怕要悻悻而归。”
“我怎么觉得丝丝像是择郎君就嫁了,一点也不像是春宵一夜。”飞兮道,“同是身为女人,我好想能明白一点她的用心。既然别人都说她卖艺不卖身是假,那她索性就让这个谣言成真,而且是风风光光地成真。”
“人各有志,何可思量。是她主动投入春香楼,主动争得头牌,自愿卖艺,如今又自愿卖身,所以也沒什么可评判的。”白洛轩道,“那便在七日后一去春香楼,到时人数必然众多,行事也好方便一些。”
“好。”玉手仙答道。感觉正事谈完了,他便又对飞兮道:“今日你们先早些休息,明日玉手为你作画如何,我向來是行必果的。”
“好,玉手公子你真是太热情了!”飞兮开心道。一幅画在身,若是日后有囊肿羞涩的一天也好拿出來应急。哎,她就这点追求了!
玉手仙乜斜一眼白洛轩,见他面上沒有表情,心生快意。
这丫头是他肯主动相邀作画的第五人,不为别的,就为她是阁主身边的“红人”。做消息这行的怎会不在第一时间拿到情报,他们赶來的途中他便已知晓了他们与其他副阁主去翠竹林游玩一事,感觉得出,阁主对她格外上心。看这姑娘可爱的紧,他若是不出手试试,实在对不起阁主对他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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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玉手,口味够重的!
阳光晴好,深冬已过,堆积起的厚厚落雪开始在每一户人家、、每一片枝头、每一处角落垂死挣扎。
因着昨日玉手仙答应要为她作画一幅,睡虫飞兮终于清早便从床上也垂死般地爬起梳洗。长摆飘飘的女装她已逐渐穿得顺手许多,倒并非是穿上了能与其她女子一般有多淑女,只是她能做到不会沒事把自己绊一跤这么容易。
独自在房间用过早膳的飞兮一路來到玉手仙的房门前,刚要敲门便见有侍女从房内走出來道:“飞兮姑娘是來找玉手阁主的吗?阁主清早便被总阁主召去怀谨房商讨议事了。”
“这样啊,请问他们大概会谈多久?”飞兮问,她可不希望白洛轩坏了她的好事,玉手仙若是返回了对她來说可是巨大的损失。
“这奴婢就不知了。”侍女诚实答道。
飞兮想,她还是去怀谨厅看看的好。刚一转身便听侍女道:“飞兮姑娘请慢,您这是要去怀谨房吗?阚凤阁的规矩是怀谨房中若是有人且房门紧闭,任何人是不得靠近怀谨房的。”
飞兮眼珠一转道:“放心,我就是随处溜达溜达。”说完便象征性地迈了几个猫步,然后撒丫子飞走开了。
后面的侍女心下看她举止怪异,于是也跟了上去。跟着跟着便发现飞兮哪里是往别出走,不正是往怀谨房的方向去的吗?见飞兮后來猫腰跑得飞快,她便忍不住小声喊道:“哎!姑娘您别去啊,坏了规矩我们是要受罚的!”
飞兮终于跑到怀谨房,趴在门前一边听,一边把手指竖起在唇边,用唇语道:“我是自己人,听听沒事。再说我不进去,你不说,沒人知道。”
那侍女明显是遵纪守法的好同志,跑到飞兮面前两手合十不停地上下摇晃,低声求她道:“飞兮姑娘,您别这样,算奴婢求您了!阁主行事敏锐,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会遭殃的!”
飞兮被她求得十分无奈,刚想再让她通融通融,不料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两人顿时当场石化。
某人邪邪一笑道:“飞兮姑娘清早就跑到怀谨房门口与侍女谈天,好雅致。”
“女人嘛,闲唠些家常,正常,正常。”飞兮干咳两声,挎着侍女满脸堆笑道。那是女瞪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这时里面的人发话了:“还是让她进來罢,免得说话感觉像进了菜市场。”
这帮人!飞兮在心里不爽地碎碎念一番后便被玉手仙领了进去,那名侍女则被罚去洗一天的碗。
她发现了,白洛轩这个“骚包”也学坏了,说话也会含沙射影,实在沒有以前少言寡语又一鸣惊人那般可爱。任何人之间太过熟悉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來做什么?”
“还用问吗,自然是來找我作画的,哦?”玉手仙立在飞兮身边,朝她跑了个媚眼。
飞兮嘿嘿傻笑,道:“不知道你们要商讨到多久,我又怕耽误你们说正事,这不,就在门外守着來着。”
“真是好姑娘!”玉手仙夸赞道:“阁主哇,今日不如先谈至此,有什么晚上再说也不迟。莫要让我爽了飞兮姑娘的约,成了负她的罪人。”
飞兮依旧干笑,心里想着情况好像沒有玉手说的那般严重罢。
白洛轩挑眉看着飞兮的怂表情,头一偏,一挥手道:“去。”
就这样十分不可思议地顺利,飞兮与玉手仙二人被放逐了。
梅林。
飞兮倚在一棵花开烂漫的梅树旁,表情有些呆滞。
她对面,玉手仙手执笔杆,走笔行云。
“大致的轮廓已到位,你若是以这般情态展示给我,恐怕玉手也只能手残了。”玉手仙调侃道。
飞兮却并沒有被他逗笑,自顾自道:“我觉得洛轩哥哥一定是生气了,他一生气我就能感觉得到。”
玉手仙瞟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蛮了解他的。”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似乎才看出來他的一丝丝不悦。“阁主能生什么气?”
“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占了他的时间,把他的人抢走了呗。”飞兮分析道。
“咝,”玉手仙忍不住停笔。这姑娘的理解能力实乃一般人不能匹及,白天理解成黑夜的功夫着实令人佩服。可是想到她方才的话,他便道:“话说,你方才说我是他的人?飞兮姑娘,玉手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下至今还是单身。”
“噗!”飞兮在心里笑到内伤,“玉手公子哇,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浅层意思罢,我只是说我耽误了洛轩哥哥和他手下办公而已。”
“哦,玉手也只是说下自己的个人情况。说起來玉手暗恋阁主已久,只可惜阁主不曾给我任何反馈,苦恋三年后无奈之下,玉手只得放弃这段无果的感情。”玉手面色忧伤,放下笔,缓缓來到飞兮面前。
而此时的飞兮已经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
“可是你的出现实在是上天的指引,你这般伶俐娇人,又善良义气,还是阁主的结义兄妹,之于玉手來讲,与你相遇实乃天赐良缘。”他含情脉脉地捧起飞兮的一缕秀发道:“不如让玉手照顾姑娘可好?也算是圆了在下未遂的心愿。”
“慢着慢着!玉、玉手公子,”飞兮抚了抚胸脯道:“你、你若是喜欢男子,怎么还会对我有想法?还是我就这么不像个女的?”
“不。姑娘难道不晓得有句话叫做‘男女通吃’吗?”玉手无辜道。
飞兮明了他的意思,只觉此人口味委实很重。她轻轻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头发,怕伤害了他只得斟酌道:“其实罢,我还小,还不想太早谈论男女之情。”她看看玉手仙嘴角下弯,继而道:“要不然这样!咱们慢慢來好不,先从朋友做起如何?”
“甚好!”玉手仙答得利落至极,眼底露出汩汩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奸计得逞的坏笑。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到桌前又开始描绘起來。
飞兮想,玉手仙嘴贫是贫了点,人其实也是不错的,沒理由直接撅了人家的意。真是让她沒想到哇沒想到,白洛轩竟然被他的属下相中,而且还是个男子。跟在他身边,她表示,压力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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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美人图可换真心?
“好了,完成。”玉手仙搁下笔,满意地欣赏起自己的作品,目光中熠熠生辉。
飞兮一蹦一跳地趴过去一瞧,哎呀呀,这个美人是谁?
弯弯细眉若弦月,泼墨云髻莹丝绦。
翘鼻间生笑意暖,秋波荡漾眸生姿。
红润芙蓉梨涡戴,白玉皓齿露清灵。
纤纤酥手花枝扶,簇簇红梅雪中开。
火红霓裳羽衣摆,飘飘盈盈美人來。
“啧啧,这绝技不是我!”飞兮一边看,一边摇头。
玉手仙笑道:“怎的不是?她与你长相有何差异?”
飞兮对着画左看看右看看,道:“好像也蛮像的。”
“她笑起來的样子又与你有甚区别?”
“呃,貌似区别也不大。”飞兮挠挠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画里的姑娘比我好看多了。玉手公子,你这副画好得我实在不好意思拿给别人炫耀欣赏,真人和画一对比,我不是要受到不可估量的打击,我可不干。”飞兮说着,有些遗憾地把画像往玉手仙身旁推了推。
“你怎就对自己如此沒有信心!”玉手一听不乐意了,“画既是赠予你又何來退还之意?女为悦己者容,连你自己都对自己不认可,还指望会有别人对你青睐有加?奇了怪,你是我头回见到的画过画后不满意的人。”
“我沒说不满意。”飞兮把画像拿回來捧在胸口道:“或许你说得对,是我对自己太沒自信了,怎么破?”
玉手仙想了想,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四周,上前扶起她的下颌道:“跟我学。抬起头,温柔一点,楚楚可怜一点。好,笑,含情脉脉一点。”
飞兮望着玉手仙近在咫尺的脸和柔情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学着学着便脸上笼起绯红一片。
玉手仙见状,嘴角一笑道:“如何,可是有心动的感觉?”
“心动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飞兮问。
“就是心砰砰跳,想坠入爱河的冲动。”玉手仙眸子望入飞兮的眼里道。
飞兮张张眼,摸摸自己的胸口感觉片刻,道“好像心沒有砰砰地跳。”
“嗯?”玉手仙神色诧异,“当真沒有?”他有些不死心,不至于连个小姑娘都无法捕获芳心罢,想他女人缘向來还是不错的。
“真的。”飞兮如实答道。
“你再好生体会一下!”
飞兮放在胸口半天,还是道:“沒有,很平和。”
玉手仙懈气地松开手,一扶月白长袍袖道:“算了,不玩了。你实在是不上道。方才就权且当做是教你如何辨别谁会是你未來的意中人罢。”他看看天色,道:“是时候回去了,阁主恐怕脸色会比白日里还不好,哈哈!”
飞兮还未來得及消化他这些话里的个中含义,见他转身离去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卷起画像跟了上去。
酉阁,一层大厅。
“咦,洛轩哥哥怎么在大厅里坐着?”飞兮一进门见到白洛轩有些吃惊。
“玩的可好?”白洛轩看看她手中的画,面上温和道。
“甚好!”玉手仙吟吟笑道:“不单顺利作画,我二人还好好地授了一课,是不是啊飞兮姑娘?”
见飞兮点头,白洛轩不知在低头想什么。玉手仙拍拍飞兮道:“快快去让膳房开饭,我猜沒吃午饭的不只你我二人。把阁主饿坏了我也是要被罚洗碗的!”
“好,我去吩咐一声,你们聊。”飞兮说着便离开。
“飞兮姑娘真是听话的好孩子。”玉手仙望着她的背影道。
白洛轩眉头一紧,道:“你不要乱來。”
“我如何乱來了,不过是相邀她作画而已,还是,阁主看到其它的什么了?”
“她与你不是一类人。”准确的说,她压根不是人类。白洛轩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地带过这一句。
“呵呵,”玉手仙轻轻一笑,“你是想说她又不是男人,我是不会跟她擦出火花來,是吗?”他望向白洛轩复杂的目光,道:“不错,渊己还在的时候,普天之下也不会再让我有心动之人。可是渊己已故,你不是说让我从心里的枷锁挣脱出來吗?怎么,如今见我对女子有好感你反倒不提倡了?”
“你能有新的开始我为你高兴,但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白洛轩语气坚决。
“原因。”
“我说了,你们不是同类,按你们约定的,做朋友才是你该选择的路。”白洛轩答道。
玉手仙了然。“看來阁主是肯承认派人监视我们了。也罢,看在阁主对她如此上心让人近不得碰不得,也看在飞兮姑娘对玉手并无心动之意的份上,我还是趁早收手为妙。”
“玉手,”白洛轩顿了片刻道:“你真的肯放下渊己?”
玉手仙苦笑一声,“人已不在,放不放得下又如何?男人我想我是不会再爱了,至于女人,一切也未可知。”他将思绪停留在遥远的回忆间,心中空荡荡一片。
深夜中,凉风习习。梅林里,一名红装女子缓缓踱步。
哎,飞兮失眠了,无奈之下只得來梅林里转转。眼看这满树的梅花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簌簌坠落的花瓣如雪纷飞,几方枝桠已是空空如也,寻不见冬的痕迹。
令飞兮无法释怀又无法有睡意的原因是玉手仙白日里的一席话。
他说遇上意中人的感觉便是心砰砰地跳,有想坠入爱河的冲动。为何回想起他说的这些时,她的脑海中总会想起洛轩哥哥呢?他靠她太近她会心跳加速,他对她温柔一点她也会心跳地不规律。以往她会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如今看來,难道,她真的爱上了白洛轩?
上天啊,你是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也不管凉不凉,飞兮静静坐在树下,她开始苦闷起來。
如果是真的爱上了他,那么她一定得不到结果。因为他一定对她沒有感觉,她那么无知,那么青涩。而且终有一日他们要天各一方,结局两个字,无论如何也不会属于他们。
玉手仙说她不够自信,怕是或多或少是源于自己对他的仰望已太久太深。她不是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她说,若是有喜欢的人就要大胆地说出來,而不是像小夕一般。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心意明朗已然开來,她又要如何道出这些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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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玉手、渊己的爱情
七日已至。午时。酉阁,三层。
飞兮神情恍惚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身边白洛轩细致地为她易容乔装改扮,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昨夜苦苦想了一晚上仍是无解,无奈之下刚回到床上躺下便听到外面的鸡鸣声。沉沉未睡多久便有侍女告知用早膳。就这样,一上午的她困顿不堪,真的是又缺觉又乏力呃!
可是她一见到白洛轩,整个人又绷紧了神经。当一切都不再模糊暧昧,当心意已被迟钝的她尽数缕清以后,她心底那片安逸的小世界也随之崩塌。
此时此刻,他就立在她面前,手指温柔地为她整理盘发,那纤尘不染的衣衫,那白皙无暇的面庞,那沉静闪亮的目光,一切的一切无不令她心海倾倒疲惫的山丘。
他距离她这样近,他又仿佛与她那般远。
那锐利的目光忽然朝她已看痴的目光飘了过來,二人眼神正好相接。
飞兮赶忙错开头,摸摸胸口,哎,它又不听话了。
“沒睡好觉么,总觉得你有些无精打采。”白洛轩自镜中望着她道。
“哦,昨晚有些失眠而已。”飞兮随口应和一声便想转换话題。“那个,一上午沒有看见玉手公子,他可是出门去了?”
“只是半个白日未见便惦念他了?”白洛轩轻声问道,手上的动作停了下來。
“诶?不是不是的!”飞兮虽看不出他表情,但她知晓他可能不是很高兴。因为白大公子沒有表情时,多半不是在思考就是在酝酿怒火。她知道,他一定是看不惯她总是走神,所以才不悦。
“我还沒有好好谢谢人家抽时间为我画像,所以问问他。说起來,玉手公子也算是我的启明星了。”虽然他点醒她心底的秘密令她有诸多的烦恼和痛苦,但她也应该感激他让她沒有在雾里看花中迷失。
白洛轩定了片刻,双手掰过她的肩,身体俯下來望住她,道:“飞兮,别拿他的玩笑当真。他说的话,不曾有几句是真的。”
飞兮有些莫名,“我不觉得他哪里有不真诚。或许他爱开开玩笑,但我相信他说的绝大多数话是事实。”
“包括他说‘男女通吃’,‘照顾你’此类的这些你也相信,是么?”他问道。
“是他跟你说的这些?”飞兮有些无措,玉手不至于这么口无遮拦罢?难道连这些消息他也要汇报给上司?
“你先回答我。”白洛轩坚持道。
飞兮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小细节我信不信有什么意义呢?你说过的,人各有志。每个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去妄加评判。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之于我都不会损害什么,我又何必去刨根问底究寻这些。他若向我表达诚意,我也沒有理由断然拒绝。因为他沒有向其她女子告白,就证明至少他有把我看作是与众不同。所以我答应,与他做朋友。”
而事实上,她恐怕也只能跟玉手做朋友,因为她在人间的日子想必也不多了。她不想有太多的牵绊与不舍,如果可以,她很希望可以回到那个从前无忧无虑的自己。
白洛轩望着她,忽然觉得她有点学会他的寡淡了,那种不问是非、不伤人的淡薄已是被她学的入木三分。
“好,你自己心里有谱便好。”他起身开始为她往脸上糊妆。“他说过的话的确有真实的,比如他曾有一位深爱的男子。”
“然后呢?可以往后说吗?”飞兮问。
“无妨,他说过会放下,这些就会变成故事,说來与你听也无碍。”
白洛轩在她脸上一边涂抹勾画,一边道:“渊己与他是在皇帝大摆筵席的时候相识,二人因为其后宫佳丽作画而受到皇帝器重与加赏。其实渊己本就是御用画师,而玉手是被召入宫中,二人年纪相仿,所以一开始渊己的态度难免对他不善。然而,醉酒后的二人,一个直肠子,一个能言善道,于是他们后來无话不谈,发现彼此惺惺惜惺惺,于是互通好感。次日醒來之时,两人便已睡在了渊己的殿中。”
飞兮一听,咽了咽口水,问:“这应当不只是睡觉这么简单的,哈?”
白洛轩笑了笑,继而道:“醒來之后的他们都很尴尬,约定自此不再提起此事。玉手想,本來他在宫里也不会久留,为所有妃子画过肖像图后便会离去,他与渊己也不会再有何瓜葛,所以他告诉自己那一夜不过是一场错误,一场梦。”
“渊己也这么想?”飞兮又问道。
“我说过,他是个直肠子,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忸怩做作。此事令他自己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何况他还尚未娶妻。于是他也同意玉手的提议,二人就当做谈了一夜的话,彼此以后也将形同陌路。”
“所以他们后來就再也未曾见面?”飞兮不相信这就是故事的尾声。
“都是为皇家做事,且都是画师,不再相见是不可能的。有很多学术上的探讨需要达成一致。也就是这些琐碎的接触,二人才愈发了解彼此,愈发认为对方是上天赐予的明镜。此话,还是玉手亲口所言。”
“然后呢?画总有画完的一天罢,这筵席不是也要终结?”
“是。所有妃子的画都鉴定满意完毕后,皇帝便又为他二人摆了一次宴席。或许是他们知晓,这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于是那一晚都喝得有些沉闷,如何也醉不起來。”
白洛轩替飞兮理了理耳廓的残留物,继续道:“也巧了,筵席是在渊己家摆的,皇帝走后便有大雨降來,于是玉手不得不在他的殿里留宿一晚。”
飞兮干咳一声,道:“是不是又发生第一夜的事了?”
白洛轩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何时也开始不纯洁了?”他想了想,道:“是发生了一些,但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玉手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窗外雨声阵阵,如同敲打在他的心头。却不知门在那时忽然被人推开,于是他假装已入睡。因为一开始便是睁着眼,所以借着朦胧的雨水中透出的月光,他当下便知道,來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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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春香楼群龙聚首
“那人是渊己。”飞兮道。
“是。”白洛轩抽出针在她脸上勾了几下,道:“渊己立在他的床边,许久,甚至久到玉手以为自己快要睡去时,渊己坐了下來。他只是轻轻地无声无息地抚摸他的脸,从额角到下颌。然后他叹口气,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玉手也忍住了?”飞兮不可思议道。想來玉手把自己的事说与洛轩哥哥时,语言一定也是这般细腻。然而越是细腻,那当中承载的伤痛恐怕也将愈加浓郁。
“他当时已经呆住了,又怎么会有其它的动作。”白洛轩道。“次日他便告别渊己,离开了都城,两人从此再无音信往來。后來,已是时隔半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二人在洞庭湖相遇。”
飞兮等了半天也沒听白洛轩继续说下去,便道:“他们在一起了罢。”
“嗯,中间虽然有一些挣扎与取舍,但还是毅然决定不再回避感情,沒有犹豫,只有坦然相对。”白洛轩轻叹一声。
“如果这就是结尾,我会觉得这个故事很美。”飞兮也悄悄叹息道。
白洛轩为她最后清理一番脸部后,转身去洗手,一面缓缓道:“他们感情一直很好。渊己虽然只是个画师,但心装社稷与百姓安危。一次南部发生洪涝灾害,他去了襄州赈灾探望灾民,玉手担心他的安危让他早日回去。于是渊己答应他十号前一定赶回去。但后來,多少个日子过去,玉手也沒再见到渊己的身影。”
“他,死了?”飞兮小心问道。
“侍童回來的时候已是约定日期的五日后,他回來哭着告诉玉手,渊己在十号回來的船上遇难了。那日暴风雨连天,但他坚持要回都城,因为有人在那里等他。于是,巨浪几乎打翻了船只,一大部分人都落入水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玉手仙,他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定是万念俱灰。”飞兮万般惋惜道,禁不住湿了眼角。
“那段日子,他离开了渊明殿,离开了都城,逃离了尘世,躲到无人问津的沙漠里浪迹天涯。世界上再无渊己,也就再无曾经的玉手。其实,玉手并非是他的真名,只是后來我遇见他又辗转将他收归门下时他自封的称号。”
“洛轩哥哥,你的这帮子阁主一个个真的都好有故事,每一个人的故事都足矣让我感慨万千。你说说看,你究竟是如何把他们尽收囊中的?”飞兮很想知道原因。
“如何?”白洛轩重复道。“具体说來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想,他们需要一个地方可以收容他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人生,新的起点。”
“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沒有什么比归宿更令他们向往与可求的。”飞兮道。
“好了,你的妆已上好,待我再换身行头稍作修饰一番便出发。”白洛轩擦擦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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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街上。几处早树抽芽垂绦,几方飞鸟叽喳鸣叫,好不欢腾。然而最欢腾的却莫过于这街上的男人们和女人们。
这里是岳州最大的花街,以群莺斋、芳华苑还有春香楼为首的花柳一条街最为万众瞩目。
素有“温柔乡”之称群莺斋以莺莺和燕燕为首,姑娘们普遍温柔多娇,对客人们是言听计从。而号称“芳华未殆君堪折”的芳华苑里,尽是些年纪青涩又少拥有女情怀的女子,那股子年轻活力在客人们一进门便可感受得到。
然而今日,无论是群莺斋还是芳华苑,都无法匹敌名鼎今时的春香楼。“春香一刻等千金,丝丝如珍值万钱”的名声已是在当地几乎人人皆知。即使不是本地人也会在今日慕名而來,不为别的,哪怕是能一睹丝丝美人的风采也算了无遗憾。
丝丝美人要在今夜选中意中人与之共度这漫漫长宵,谁会是上天的宠儿、幸运之神附体,众人皆是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街上纷纷扰扰、熙熙攘攘,有钱的大爷们才不会傻不拉几地坐等在春香楼,而是先找几个姑娘助助兴致。沒钱的人如今若想占得春香楼寸片席位恐怕也得砸锅卖铁花出平生都不敢花的银子为自己争得落脚的空间。
戌时尚未到來,大伙皆是欢腾嬉笑,然而心底无不在焦急等待中忍耐。此时春香楼的天字号包间几乎已坐满了之前预定的來客。你一定会问,这些人都是什么來头呢?
首先不得不提的便是之前我们都会过的峡州恶少、富商之子邹无忌。此人今日十分骚包地特意穿了一身雪白华服,脸色被衬托得屎黄屎黄的。他手中握把扇子摇啊摇,自我感觉良好地在楼上跟楼下的女子抛媚眼。
姑娘们哪里管他长得像猪还是像王八,只要他有钱,在她们眼里他就是焦点。于是几个姑娘收到他眼里的信息以后,都扭着腰肢向他靠拢过來。一个姑娘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客官,连忙低头道歉。
而这位客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丞相之子李青城。李大公子不远千里迢迢地从皇城赶來,就是为了这特别的一夜,他是在必得地期待着,这个仅属于他和丝丝的一夜。就是玉手仙所画的图被他曾一睹风采后,他便坚定势要夺得丝丝的决心。
李青城沒有去看身边低声下气道歉的女子,只是缓缓登上了二楼的包间。他身后的几个黑衣随行者将那女子拨开,也一句话不说地随之前行。
在即将步入房间的那一刻,李青城停下脚步,扫了两眼两旁的包间。一间是天字五号,另一间是天字七号。
五号里的人他是知晓的。据探子回报,那里面坐着的是江湖响当当的五霸之一,奎蛟。此人性情狠辣,出口做事干净利落,恐怕此次会是与他争夺丝丝的大敌。
以他的身份,他到不怕他敢奈他如何,担心就担心在他会最后一刻强抢丝丝,这让他就沒了招。他无法利用自己的权势报官,因为若是让太多人知晓他來此地再引起轰动,恐怕自己与父亲的声誉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美人虽好,但充其量就是个女人。为一个女人失了身份,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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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英雄豪杰竞相逐
李青城只是不明,这七号间里究竟是何许人也。如何也查不出底细,只知道是名叫“清闲”的书生,一听便知不是真名,而且此人貌似还未到來。罢了,书生能有几斤几两,怕是见不得这种大场面,白花了银子又不敢來丢人现眼,不足担忧。
念及此,李青城信步进入六号房,抬手与松手间珠帘一落,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是香茗雾气袅袅,外面是纷繁百花烂漫。
如果说李青城自以为自己的唯一敌人是奎蛟,那么他隔壁间的奎蛟心目中不得不掂量掂量的对手便是天字三号里住着的阚凤阁第四副阁主,刀客鬼疤。
两人曾经就交过手,同是无情中人,他有多狠辣,鬼疤比他还要狠辣。论武艺,二人也并非大相径庭,然而论持久力,他却不及鬼疤的三分之一。奎蛟是豹子,千钧只一发。鬼疤是饿狼,战斗起來,穷凶极恶得好似沒有尽头。他奎蛟若是知晓鬼疤会來,恐怕两个朝青丝也不会让他多有冲劲來春香楼。
哦,还有一位住在二号的大人物沒有提到,究其原因应当是人家太过避世,素來不结仇敌。此人便是江湖四仙之一的墨弦,以其抚的一手好琴能让群魔乱舞、令风涛为之变幻闻名于世。如此说來,他所有的武功技能就浑然离不开那把独幽琴,人琴合一,所向披靡。
你一定会问,既然淡泊避世,又为何來这烟花之地沾了俗气?而事实上,他此次前來只为看望知音,亲眼见知音能觅得良人。不必说,他的这位知音便是朝青丝。
二人结识之初,朝青丝还尚未进入春香楼,那时的她一身落魄,轻生的念头就未曾断掉过。是他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她,听了她一个凄惨的故事以后,为她抚琴一曲,令她重拾希望。
有的时候,这个世界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就比如这首曲子只是墨弦为朝青丝即兴而作,不了却被有人无意中听到并且凭借着破碎的记忆拼凑起來,成了民间传扬一时的名曲,命名为采魂曲。顾名思义,闻曲便有种被洗脑的感觉,整个灵魂都随之忧伤,又在曲子的后來随之释放排解。
而有的时候,秘密是无法为外人知晓的。比如他们二人之间的那次谈话,除了他二人以外,再无他人知晓。于是,朝青丝的身世也就成了一个谜。
回过头來再看,这次商贾、朝廷、江湖、阚凤阁的人都來了,不得不说春香楼这一次当真成了群龙聚首之地。
天字号的人物已是赫赫有名,那么那些人字号的人即便在他们面前是小人物,在其他地盘却也是焦点之一。码头的地头蛇、盐帮的副帮主、剑客侠士、神偷怪人,无不來这里凑个热闹。
诚然,大部分人是慕美人名而來,但还有一部分便是趁此机会打听到有相见的志同道合或是仇家债主便自远方赶來,还有的就是为那盗了暮成雪暮王爷各种东西和人的大盗而來。
当然,很多情报都是出自阚凤阁,这也委实令阚凤阁从中小赚了一笔。
话说,來寻大盗的人中,应该有白大阁主和飞兮啊,他们人哪里去了?啧啧,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两人姗姗來迟鸟!
眼看还有半个时辰戌时将至,乱哄哄的人都快就位之时,白洛轩着一身灰衫,头戴书生帽,手执一把檀木扇轻轻踏入。他身后跟着一个蓝衣小书童,白白净净地瞪着无辜的大眼四处撒嘛。
虽说算是最后进來的人会得到不少目光的注视,但众人并未对二人多加注意,不过也就是匆匆一瞥。谁会在意穷酸书生呢?这种地方,还是钱说话好使。
然而,维持秩序的老鸨见了他们二人却连忙停下來迎了上去。待她道出第一句话时,众人皆往二楼的一间房门口的牌子上望去,然后倒吸了口气。
只听老鸨谄媚道:“哦哟!清闲公子可算是來了!我还在想,你这是花了那么多银票还要弃权的节奏?还好,我一直给您留着位子呢!小娥,快來引清闲公子上去坐!”老鸨一顿珠帘炮式的节奏发射完毕后,便笑着倒退几步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白洛轩沒说什么,旋即尾随叫小娥的姑娘上了二楼,进入天字七号房。自此,天字间的人算是齐了。
珠帘一落,小娥退出离去。飞兮忍不住道:“哇,这里就是春香楼!好大的排场!我看那外面的修葺和里面的装潢、用品,无一不是上等呢!”
“毕竟是要迎客之地,门面自然要做足,何况今日是重要的日子。”白洛轩轻声道。“本打算早些时候來,到底还是晚了。早知道莫不如定下人字号间,也不至于这么被人注视。”
飞兮吐吐舌头道:“我知道都怪我,但是‘飛殺’轮我已经自从过年起就懒得带在身上了。今天能见到那么多人,当然不能不把它带上,万一遇上朱雀了不是省去很多事!再说,你我乔装一番,指定不会有人认得出咱们。”
飞兮十分放得开地低声说着有恃无恐的内容,是因为白洛轩之前以清闲的身份來这里定包间时便调查了一番环境,这天字间的隔音效果甚是好,哪怕是一面珠帘都能隔去许多噪音。当然,若有人在台上宣布事情时,里面的人还能听得很真切,可见设计者的巧妙与用心。
“诸位,诸位!”老鸨田妈扯着嗓子站到台中央高声道:“请安静一下!接下來就是我们春香楼今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春香楼的花魁丝丝姑娘广选意中人的时刻!各位客官一起倒数十个数,十、九、八……”
随着田妈的带动,下面的人群也跟着伸出手倒数起來。而此时,坐在一号的邹无忌已率先按捺不住地走出珠帘去,迫不及待地撑着栏杆瞪着舞台的中央。二号的墨弦与七号的清闲那厢似乎沒有任何反应,珠帘一动未动。其他几号有的是属下将门帘卷起,有的是主子亲自掀帘倚门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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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意中人选拔开始!
至于人字间和其他酒桌上的还有地上站着的人就无不一眼不眨地等待下一刻奇迹的发生。
“三、二、一!有请!”田妈笑眯眯地胖手一挥,台后的楼梯口缓缓地走出两位素衣女子,众人皆纳闷丝丝姑娘难道是两位中的一个?此两名女子素雅是素雅,但是要说美若天仙可是谈不上,难道传说都是假的?
“众位客官好!”左侧素衣女道。
“欢迎來到春香楼!”右侧素衣女附和道。
“我是丝丝姑娘的陪侍,飘花。”
“我是叶子。”
“丝丝姑娘吩咐我们转告大家,意中人选拔赛现在正式开始!”
听到台下众人淅淅沥沥的掌声,叶子料想这帮男人定是等不急想见丝丝,一个个不是心不在焉就是七个不平八个不愤。于是她待凌乱的鼓掌声熄灭后,清了清嗓子道:“丝丝姑娘就坐在我身后楼上的帘幕后。”
看到众人齐刷刷地像那帘幕看去,叶子继续道:“她会在第一关过后走出來站在楼上的栏杆旁示人。”
“你这第一关到底是什么啊,赶紧说來听听!”台下的一名大胡子壮汉不耐烦道。
“大伙别急,这就为大家细细说來。”飘花娓娓道。
“比赛一共分为四关。第一关,对对子、猜谜。既然是新年伊始,那么怎能少了这接对联的比赛?由丝丝姑娘亲自出上联,众位对下联。以谁先抢答并且对得精妙胜出。此关考察的是默契程度与才识,看谁与丝丝姑娘的情相牵,心向往。猜谜环节自然也有丝丝姑娘出題。”
“什么破关卡!”一个已经喝得连站起來都不稳,还要身旁的女子扶着才能站定的纨绔子弟道:“就这些个破玩意儿,不、不是那些掉书袋的人闲來无事逗啃子用的?你、你们这是诚心不、不给其他人机会!”说完打了一声嗝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台下众人皆是探讨起來,许多人一边议论一边点头。
二楼上,邹无忌望着对面的帘幕心想,他怎么说也是读过点书的人,对对子对他來说肯定不会有什么太大难度罢,又一想到那些背后、桌上还有腰间带着家伙事的大老粗他不禁偷笑起來。
“众位客官莫要着急,我的话还沒有说完。”飘花扬声道。“这第一关不过也是热身而已。第一关胜出者有权利直接进入最后一关。而第二关,参加第一关的与尚未参加的人皆可参与比赛。”
“原來如此。”台下众人纷纷道。
“嗯,这还差不多。”天字间四号里面的奎蛟闭着眼淡淡道。
“那第二关是什么呀?你们就一口气都说出來罢!”
“是啊!这样我们也好有个谱,若是根本沒戏也就不躺着个浑水了!权且当时花钱來看一场视觉盛宴!”
叶子道:“既然大伙都如此要求,都说出來也无妨。”丝丝心细如针,早料到他们会如此要求,提前便已吩咐二人按照他们要求的去做。
“第二关,由丝丝姑娘亲自为大家献舞一曲,然后大家來为此舞填一个名字,谁取的名字合了丝丝姑娘的意便可直接晋级第四关。若有人不想以言抒发,而选择愿以才艺诠释丝丝姑娘舞蹈中的意义,得到赞许者亦可直接晋级。”
飘花接口道:“剩下的第三关便是抛绣球。因为是选意中人,自然要丝丝姑娘从二楼抛下绣球让大伙接。本着公平的原则,绣球共有三个,绣球落入谁的手中也并不作数。因为我身后有一柱香,比赛开始时香火会燃起,待它熄灭之时,绣球在谁的手中获胜者便是谁。同理,获胜者直接进入最后一关。”
飘花说完第三关的内容以后,众人便明白这一关才是给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准备的。这样每一关都能筛选出來强者,又不会令这些强者因为其他方面稍逊他人而与她错过,可见丝丝聪慧过人。
待众人都在心里、口中赞扬着丝丝安排合理、准备精心时,叶子开口道:“还有最后一关,便是丝丝的问答时间。此关只为前三关胜出者而设,其他人不得再参与进來。也就是说,最终的意中人也就在前三关关中获胜的人之中脱颖而出。”
“问答?问什么问題?”这一声自人字间挂有“十二号盐帮副帮主王小虎”字牌的房内传來。
飘花淡笑道:“这个么,还是要到那时方可知晓。毕竟我们不是丝丝姑娘,大伙还是等丝丝姑娘亲口问來罢!”
“咱们还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如何?”叶子在一旁说道。
台下的人都纷纷答应,喊着“那就开始罢!”“开始开始,痛快点的!”“也是,留个悬念,第一关出題罢!”
此时飘花已登上二楼进了帘幕后,为待多时便见她从里面出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有人倒沒有在意这些,只是看到飘花出來掀开帘幕的瞬间,里面有一个女子的倩影静静地坐在榻上,禁不住心肝一个劲地忽上忽下。美人就是美人,连一个剪影都能迷倒人。
飘花走下來后,叶子自托盘上取出一张信笺打开來看,念道:“第一題: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话音一落,叶子便把手中的字条交予台后的一位先生,那位先生便现场在巨大的纸上写出方才叶子所念的題目,然后这联条幅便被人挂在了二楼,那条幅自栏杆垂下,令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明。
众人皆开始低头沉思起來。要说这上联出得还真有些难度,许多人抓耳挠腮想不出來什么答案。一些武夫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那上面的字都认不全,更别提是对对子了。他们就坐等第三关抢绣球了。
对面二楼的七个天字间里也沒什么大动静。邹无忌扒着栏杆琢磨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字,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來能用什么对上來。
“我來试试。”台下有人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布衣、侧脸似弯月的男子从席间起身,掸了掸身上似有若无的灰尘,清了清嗓子道:“花花叶叶,处处莺莺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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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第一关:对子猜谜
“好!”有人听了在第一时间鼓掌叫好。
“嗯,是不错!”也有人附和道。
“诶,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对得有点俗啊!”有的人却亮出了不同的观点。
“哈哈,一定是沒少找花姑娘作陪!”有的人调笑道。
“这花花叶叶的,可是指的飘花和叶子?这人未免够轻浮的!”飞兮在房间里听得那人的对子说道。
此时田妈早已立在台后二楼丝丝的房门前,探身听里面丝丝的一番话后便走出來道:“丝丝说,对仗工整,但内容她并不甚喜欢。总的來说,勉强可以通过。”
“我过了?啊哈,这么轻松地就过了!”那人一听乐开了花,嚣张地挺起胸脯四处显摆。
“还有人愿意一试答案吗?”台上的叶子道。
“丝丝姑娘冰清玉洁,鉴赏力自是超越凡俗。”对面楼上有一个颇有风范的的男子立在栏杆前道。此人,正是丞相之子,李青城。
李青城摩挲着手中的几个玉石,镇定道:“此等上联暗含淡泊之骨,那我也就以素雅一点的内容与之应和。”他定了定,开口道:“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众人一听,在心里又回味了几遍,顿时拍案叫绝。墨弦闭目坐在房间内,微微点点头。白洛轩淡淡一笑,举起桌上的香茗便是轻轻掇了一口。
田妈放下帘幕道:“丝丝姑娘赞赏李公子好才情,不但文路严谨而且隐含两情长久之意,她很是喜欢。所以,恭喜李大公子晋级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李青城轻轻一笑便掀帘进了包间,静待最后一场的比试。
“下面是第二題。”飘花从托盘中又拿出另一张信笺读道:“乌鸦飞入鹭鸶群,雪里送炭。”紧接着,不一会儿便有人将此上联垂挂在第一題的旁边。
众人仰面看了半晌再低头想想,都觉无感。此时人字间里传來一声浑厚的声音道:“凤凰立于鸳鸯畔,锦上添花。”
听闻此等精妙下联,众人皆齐齐望去。原來是人字间唐门七怪之一的“毒浪子”,唐无涯。此人行踪不定,虽出自唐门但甚少在唐门里待着,从來独來独往,向來我行我素。而
今已是将近不惑之年,有点学问倒也能让人理解,不过來跟后辈们抢姑娘就很是让许多台下连个座位都沒有的年轻男子们很不爽。可奈何唐无涯是唐门的人,毒功了得,谁都不敢吭声。
结果每个人的心里早已明了,朝青丝对唐无涯的一句“凤凰立于鸳鸯畔,锦上添花”表示满意,于是他也顺利进入最后一场的比赛。
接下來是一道谜題。
叶子抽出最后一张薄笺打开來念道:“一物坐也坐,立也坐,行也坐,卧也坐。一物坐也卧,立也卧,行也卧,卧也卧。此两句分别猜一种生物。”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坐坐、卧卧的,谁能猜出來是什么鬼东西!”台下有的人被这道谜題绕迷糊了,直接破口大声叫嚣。
“依我看世上压根就沒此等生物。”人字间里号称码头地头蛇的魏岩讽刺道。
天子间里的奎蛟往旁边一倚,蹦出几个字:“浪费时间!”又把耳朵贴着墙上想听听旁边三号间里的鬼疤此时是不是也很抓狂,可惜那边似乎沒什么动静。难道是隔音效果太好了?
飞兮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渴了一地的瓜子皮又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此时扶着肚子感觉它“咕噜噜”地叫着,不仅如此,肚子还一阵一阵地疼起來。
“啊哟,不行了,不行了!”飞兮站起身道:“清闲公子你先在这里坐坐,小生要先去趟茅厕!”说完便一掀开珠帘一溜烟地跑下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白洛轩摇摇头,就知道吃这么多会闹肚子,方才就劝过她可她就是不听。他宁神继续听着碗面的举动,打算在朝青丝选完意中人后大摆筵席款待在做宾客时行动,那时的戒备是最为薄弱的,那盗贼若有秘密机构组织也好容易发现一些。
他想了想谜題,觉得谜面说的很清楚,如何都是坐,如何都是卧,那一定是,,
“我知道谜底。”有人道。那人自一看行头便知是华山派的一名普通弟子。“这谜底不是很好猜吗?”此人年纪轻轻,似乎正处于变声期,声音沙哑道:“坐也坐,立也坐,行也坐,卧也坐,此种生物不就是蟾蜍!除了跳跃的时候,它不都是坐着的,当然,翻白肚的不算!”
众人一听,都觉他说得有理,又被他后面的无稽之谈给逗笑了。
此后又听那少年道:“还有那个‘坐也卧,立也卧,行也卧,卧也卧’,所说的必然是蛇啊!蛇有沒有腿脚,靠整个身子走路,自然到什么时候都是卧着的状态。”
“对呀,说得对!”许多人同意道。此时众人又看向丝丝所在的方向,见田妈从帘后走出,笑道:“恭喜这位小公子才出了正确的答案!不错,谜底正是蟾蜍与蛇。”
“好了,第一关的胜出者已揭晓!”叶子在台上宣布道:“他们是王乾公子、李青城公子、徐闯公子。恭喜他们!”
“下面进行第二个环节,有请我们今日的中心人物,丝丝姑娘!”飘花一挥手,后面二楼的帘幕便被人缓缓从外面卷起。
有人从那后面慢慢走出,每一步都婀娜动人。是的,这就是今夜所有人想要一睹为快的美人,朝青丝。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其貌也,桃花明艳。豆蔻香飘,雾鬓风鬟,臻首娥眉。恍若兮似荼蘼芳菲,隐隐兮似倾国倾城。
这一次的朝青丝更加惊艳动人,还未有笑意便能在眼里生出晴暖,仿佛此时不是黑夜,而是白昼。长发披肩,在腰际与胸前轻轻垂落,头顶的一柄巨大的缀满翡翠珍珠琉璃的发簪子步摇斜插沒入发中,随着她的一静一动间款款摇曳,似激起层层波澜在所有的男人心中荡漾。她的眼缓缓滤过众人,所到之处皆掀起一层倒抽气的声音。
真可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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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第二关:凤舞九天
朝青丝眸若秋水泛起淡淡微波,睫毛似蝶翼般薄薄蹁跹。她轻启朱唇,声音淡然道:“今日能得众位官人公子前來为丝丝捧场,丝丝深感荣幸。也承蒙大家的抬爱,相待良久,丝丝在此谢过。为表示对在座各位的答谢,接下來丝丝愿献舞一支,以解众位之乏。”
她话音刚落遍望向对面的二楼方向,唇角微微漾起笑意。许多人是第一次见美人露出笑容,目光凝滞片刻后,纷纷也回身望向自己身后上方的位置。
只见一名儒雅公子从天字间中走出,手抱长琴,面上空静得丝毫沒有表情。但在他与朝青丝目光相接的刹那间,他的头微微地点下來,眼神中有几丝情绪一闪而过。
此人正是墨弦。
墨弦缓缓踱下楼梯,又一步步地迈向大台的一侧坐下。此时叶子与飘花便上前支起桌几接过他手中的琴放在上面摆好。
众人当下明白为何极少在人们面前抛头露面的“乐仙”墨弦会出现在蜂蝶云涌的春香楼,并且还能跻身天字号,看來一定是丝丝姑娘早就相邀墨弦前來助阵。
墨弦既然是江湖上人人承认的四仙之一,大伙无不期望得以听闻一曲音乐造诣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令人灵魂脱胎、脱离肉体而净化清洁的乐仙之作品。
“铮、铮!”琴声陡然响起令人错愕不备,将众人还在揣摩的心绪一下子仿佛拉入一片空寂的林子里。风声敲打着竹叶与与竹节,松涛也沙沙作响。
随着琴声渐渐地开始,朝青丝一杨裙裾便坐上楼梯扶手,悠悠地滑落下來。身后拖起白纱一片。她,恍若从天而降,落入舞台的整中央、
琴声在开始时有些许的紧迫感与压抑感。朝青丝原地翻了几个跟头又随着琴声的节奏旋转几圈后便轻轻卧倒在地。众人皆是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紧紧锁定她。
此时琴声在困顿中与窒息中找到了突破口,三两声跳跃的音符便带起整个背景的情绪,光明与希望來临。
朝青丝仰面,双手向上托起,目光炯炯,唇畔荡漾起敬仰之情与笑意。她起身漫舞,跳着轻盈的舞步,广袖飞出道道白纱,那纱四散如白雾弥漫。
琴声悠扬,舞蹈悠扬,仿佛是少女初长成的娇俏与欢脱在尽情地释放。快乐、憧憬在丝丝的动作中完整地呈现,丝毫沒有她现在的冷艳与淡然。
众人來不及叫好与鼓掌,因为他们已完全沉醉其中。
墨弦的双眸半阖,面上虽沒有颜色但手上的指节却从强有力地拨弄琴弦瞬间转成静止。这突然地一止使得在场的人猛然也随之惊醒。
丝丝驻足在台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她缓缓地抬眼,眼神中布满着难以置信与心碎般的痛楚,双目在那又一次开始的沉痛琴声中渐渐泛起水雾。
她哭了?朝青丝她竟然忘情地哭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态度与表情千变万化。
有人想,如此寡淡的美人为何忽然间落泪,难道只是舞蹈的忘我那么简单?还是她在用舞姿诠释一些她所经历的过往与难以言表的伤痛?若是如此,那背后隐含的究竟是什么?
有人则狐疑朝青丝有作秀的成分,妩媚如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足已妖娆尽显,怎地说哭就哭,在所有的男人面前哭不是为惹人怜惜就是想把自己演得大放异彩好博得男人们的同情与爱慕。
下一刻,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
朝青丝众目睽睽之下褪去白色的衣衫,里面妖冶的殷红色如一朵罂粟盛开。酥胸半露,光洁又弹指可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才真真正正地将妩媚展现给众人。而那原本的寡淡融合在这妩媚中,令人更为之情迷。她像火舌喷出一般在台上挥动火红的霞帔,那曼妙的身子似灵蛇般扭动。
李青城望着丝丝,一副颇有玩味的意思,他打定主意要拿下她。邹无忌贪婪的神色已暴露出他内心的焦躁与急切,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把朝青丝纳入妾室的行列。至于其他的人,恐怕在此时也都与邹无忌成为志同道合的一队。
仿佛从飘飘然的仙女遁入魔道一般,朝青丝的舞蹈不在轻盈,而是在激荡的琴声中肆意挥动精细的手臂与长腿。是的,她的红裙腿侧开出狭长的一段,一支玉腿在旋转与跳跃中展露而出。她弹跳起來,跳得越來越高,似火凤凰一般在九天之上滥情翱翔。
妖娆的美人终于随着缓缓而止的琴声怅然地坐在台上,方才她一直紧闭双眸旋转,而当琴声终止时,凤眸又陡然睁开,眼中满是精光,一丝笑意流露,妖娆柔媚。
这便是一曲终了,这便是结局?
所有人似乎还不明白结局为何是如此,可是再一细细品來又觉得似乎这便是丝丝生命的写照。从青涩的少女成长为美人,她在遭受无法挽回与抗拒的剧变洗礼后,清纯不再,她褪去懵懂与稚嫩,用自己的美艳与身体作为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一朝踏入红尘中,万丈流离闭门外。春香花满楼,欢歌尽挥霍。
想到这里,有些人又发现此曲似乎很是熟悉,仔细想想竟是与流传甚广的“采魂曲”很是相似。莫非这采魂曲是墨弦为朝青丝所作?可又似乎与采魂曲有些不同,应当比那曲子更美,更惊艳世人。
墨弦睁开双眼,眼中隐隐流动波光。他轻轻向朝青丝望去,发现她的笑容中仍退不尽离愁。她,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他如是想着。
朝青丝站起身向众人鞠下一躬,众人才反应过來,报以热烈的掌声。楼上的,楼下的,包间里的,人群中的,无不为之抚掌拍起。
“谢谢诸位客官。”朝青丝柔声道。“下面就要考考诸位,丝丝所跳得舞蹈应当取何名才配得上墨弦先生的琴声?”
虽然之前叶子与飘花已经交代过比赛的流程与详细内容,但真到这个环节还是令很多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早就陶醉其中,那还顾虑这些细枝末节。只知道,舞蹈甚好看,美人很妖娆,琴声堪称绝。难不成依葫芦画瓢,就叫它“采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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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朱雀之影现花楼
“哎,听了半天也看了半天,”站在台下的人群中其中一个人道:“依我看啊就是少女蜕变成妖孽的过程。”
此人话一出,众人之中便有人不怀好意地笑起來,而正直一些的人会觉得那人说的虽然挺是那么回事,但却不像是对丝丝的夸赞,说得好似少女遁入魔道化为妖女似的。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又沒有人发表看法时,错过了一场好戏的飞兮从外面回來了。她揉揉肚子极是满足地踏入进來,手心刚刚附上楼梯的把手,胸前便有阵阵响动传來。
“飛殺”轮觉醒了!
飞兮静立在那里感受着它的变化,目光逡巡全场。“飛殺”命轮已跟随她许久,除却过年那一阵子暂时把它收起,其余时候它都是与她形影不离,因此她们的默契已是愈发得契合,她也越來越不需要将它取出排查目标。她只需用心感受它的静动,要不了多久便可以锁定目标。只是,当人烟太过密集的时候,找起朱雀來会比较费事一些。
她一步一步地走入人群中,感知着目标贴近时命轮自她胸前散发而出的力量。眼看离朱雀越來越近,眼看着自己距舞台中央越來越近,飞兮小小的身体穿过人群,终于停在了大台前。而正对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火红纱衣、媚眼倾城的春香楼头牌,朝青丝。
“丝丝姑娘。”她无法按捺心中的惊讶,忍不住还是小声地轻喊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沒有任何掩饰,完全是一声女孩的轻唤。
朝青丝似乎是听见了,目光朝她飘來,望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索。
飞兮左右看了看,确定丝丝望的人是她后便转过身去。不行,丝丝的表情明显是对她有印象啊!虽然她们也只是一面之缘,但她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
她可真是个冒失鬼!且不说她一个女子假扮男儿若是被识破会被一帮人轰出去或是另眼相待,也遑论众目睽睽之下与朝青丝对峙朱雀一事会泄露天机,单说她若是被盯上了,洛轩哥哥的出行任务就一定会受到影响。若是耽误了调查大盗的大事,她心里会很过意不去,而且她不想总当白洛轩的负担和包袱。
念及此,飞兮只得咬咬牙,捂住隐隐有响动的胸口。她抬起沉重的脚步,满怀心事地往回走。
朝青丝望着那个小小书童的背影,双眼一眯,心里总觉得那孩子与她似曾相识。可是她若见过的人必是认得的,这孩子的眼神与声音令她熟悉,但相貌她敢肯定并未见过。除非……
飞兮心不在焉地掀开珠帘进了六号间,一抬眼便与白洛轩來了个对视。她赶忙低下头,不言不语地坐到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
白洛轩只当是或许她“如厕”并不顺利,目光关切道:“如何,可是好些了?”
飞兮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从未见她如此,白洛轩道:“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说來便是。”
飞兮抿抿嘴,往他身边靠了靠,起身往他耳边一倾,随即耳语片刻。
白洛轩的桃花眼一立,目光眺向珠帘外舞台上的红衣女子。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未曾走出珠帘也未曾掀开它。他只是欣赏着墨弦绝美的琴音,隔着珠帘看那呆怔全场的美人朦胧起舞,以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坐观全局。
此刻,飞兮却告诉他朝青丝便是朱雀,这个事实令他不禁皱起了远山眉。原有的计划虽有,但鉴于飞兮的四兽收复已经因他要处理的事情耽搁许久,今日如此绝佳的机会又怎可让她遗憾地错过?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不会打算委屈了她。既是如此,他心中便有了主意。
或许即将发生的计划的巨大变动,同样会让他想要的结果更快浮出水面也说不定!
“洛轩哥哥,我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等你捉到暮王爷家的盗贼我们再來拜访丝丝姑娘也好。”飞兮看他一直沉静着不说话,便道。
白洛轩道:“既然來了,目标也发现,那便不要空手而回。我有办法让你与她单独见面。”
“真的?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吗?”飞兮问。
“不会。”
“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还有哪位客官有独到见解?”台下的叶子提声问道。因为这中间一直沒有人给出一个丝丝满意的答案,叶子忍不住声音放大了一些询问,这一声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
“丝丝姑娘。”人群里传來一声年轻的男音。那人从包间中走出,微笑道:“可否让在下以剑术传达对丝丝姑娘的舞艺与墨弦先生琴技的理解?”此人便是御剑门栖白真人座下弟子,谷虚怀。
“请。”丝丝道。
待谷虚怀站定在台上,他拔除剑鞘的那一刻,起剑便是生风。起初,他的剑轻缓而绵软,丝毫沒有韧性。但沒有多久,他一个轻功便略过台下一桌酒席,再回到台上时手中已握着一壶酒。拇指拨开盖子,谷虚怀仰面饮下酒,琼浆玉露自壶中倾入他的口中,溅出点点水花,好不逍遥快活。
饮毕,他扔下酒壶便又是走剑挥舞,这一次的力道立即与之前的大相径庭。剑锋如游龙之首吞吐火花,台下的人皆不自觉地身体向后倾,就怕那乖张的一招一式会一不小心削去他们的脑袋。最后,谷虚怀的剑自手中飞出,惊鸿一般鸣啸一声又回环而來,“嗖”地一声进入他手中的剑鞘之中。
众人缓过神來,拍手称绝。
朝青丝望着谷虚怀,刚要开口便见他伸出手示意道:“丝丝姑娘不必告知结果。在下不过是个好事之人进來瞧瞧罢了。对于姑娘方才的舞蹈在下很是钦佩,这才來献丑以剑抒怀一番。至于能否晋级,”他摆摆手,“在下不甚在乎。此刻便要动身回御剑门,还请姑娘保重,也祝你早日觅得良人!”
谷虚怀说罢,拱了拱手便转身潇洒离去。众人望着他,只觉能放弃名利抛下美人之人定是修行得道,悟性非凡。而且他的方才的剑术十分了得,仿佛也表达出一些与朝青丝异曲同工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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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第三关:鹿死谁手
想到这里,他们又看看朝青丝。只见她目光柔和,面露钦佩。是的,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相同相同境遇的人才可以领悟她要表达的罢,她如是想着。
谷虚怀离开后,朝青丝也无意再继续询问这个问題。知她者,一人便足矣。既是无缘花下对饮,不如另觅新人。
她徐徐开口道:“这一关就到这里罢。”她向身侧伸出纤纤玉手,飘花便从帘幕后捧出一支水桶大的绣球。那花球缀着红彤彤的流苏,金边闪着灿灿的亮光,仿佛令在场的人可以想象得到胜利者喜悦之时流露出的灿灿笑意。
白洛轩第一次起身从房间里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环顾外面的情形,再看看朝青丝手中的绣球,眉头微锁。方才的一关竟如此错过,看來接下來的一关要把握时机。
飞兮此时尚且并不知白洛轩的计划,以为他在想什么妙计对策,于是欣欣然坐在那里静待后续。
“既然第二关无胜出者,那么就直接进行第三关,抛绣球。”朝青丝道。“以那里的焚香初始时计时,三颗绣球依次抛下。一炷香时间到,手中捧有绣球者便可晋级。”
就在她第二遍讲述比赛规则时,众人便开始摩拳擦掌起來。因着砸钱进來的人基本都是土豪,所以真正的文人骚客并不多,之前几关下來很多人都沒有机会展露才华。这一关则不同,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能听到最后,能死守住绣球不撒手,就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如此充满诱惑的一关,哪里不会不心之所向呢?
同时,众人也在心里明白一个道理,不用动脑就要付出代价,比如黑压压的竞争对手,高深莫测的江湖高手潜伏在人群与包间之中,出手时或多或少要考虑考虑。可是又一想,今夜不分贫穷贵贱,无所不用其极地得到绣球就是完满,还管他对手是哪根葱呢!
众人思索间,那边的香已被叶子点起,香头股着红光,腾出幽幽白烟。当即,朝青丝媚眼一笑,玉指一松,第一颗绣球落下。
只见距离最近的台下众多看客纷纷朝绣球扑了过去,动作甚是生猛。一堆人压成了摞,最底下的人非但沒有被压得大喊救命,反倒高兴地闷声道:“我拿到了!我拿到绣球了!”
说话间有人便掰开他的身体把绣球抢了去,随之又一拨人上前争抢。撕扯间,只听“啪”的一声,一圈人应声倒下。周围的人一看,是天字间四号里陡然飞身而出的奎蛟。他一个“群山倒”便把所有抢绣球的人拍倒,顷刻间球又落入他的手中。
此时第二枚绣球自丝丝的手中坠落,有人看第一颗无望只得又扑向第二颗。这回还沒等这帮人赶到绣球的正下方,人字间里飞出四五个人略过他们的头顶,隔空接绣球。
其中一人正是码头地头蛇魏岩,他一个流星锤一扫便把身边的几人扫开,一手捉住绣球,一手攀上二楼的栏杆上挂在上面。方才为躲避而不得不闪身的盐帮的副帮主隆克达“啊呀呀”一声气得一跺地面又腾身一跃上去与魏岩打成一团。
隆克达擒拿手一掏便扣住魏岩的胸口,魏岩握住绣球的手用力挽了上去。隆克达趁机扯住绣球,两人争得不可开交。魏岩耐不住隆克达的身体重量与撕扯,遂手上一松,二人坠了下來。
那边丝丝早已投放第三只绣球,这一次许多人都有了经验,站在她站的栏杆下等待绣球的降落。岂料,球落的那一刻,已有人自天字一号间虎虎而下,在丝丝刚松手的那一刻便率先抢到绣球,又一个旋身落回一号间门前。
那人把绣球呈给一旁奸笑的邹无忌,只见邹无忌看都不看一眼绣球,眼神全然放在朝青丝的身上,目光中满是挑衅。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日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这一回爷要让你今夜在爷面前承欢求饶!
朝青丝冷厉地望着他,不屑地撇了下嘴角,仿佛无视他一般悠然慵懒地走到身旁飘花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不着急,一点也不着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此时第一只绣球已不再是奎蛟的池中之物了,因为鬼疤已经动身走出房间行动起來。争谁的不好,偏偏來抢他的,难不成这个鬼疤今晚來是故意找他茬的?
现在的情形已然是按照三颗绣球的方位形成三阵鼎立的局面。所有有点身手的就往对阵里贴,被踢出來就再贴,再被踢出來就擦擦嘴角扶扶腰腿回去猫着了。而丝毫武功不会的人干脆打消心里初时的念头,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而事实上,躲还來不及呢,这些武林江湖中人拳脚无眼,出手狠辣,有的刀枪都拿出來较量,俨然不是抢绣球而是比武大赛。又或许,丝丝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武功强手在这关胜出。她要的,不仅仅是文韬,还要武略,毕竟体力对于一个男人來说还是委实重要的。那些本就无奈和那些被踢出局之人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于是找些安全点的地方看起热闹來。
奎蛟果然耗不过鬼疤,坚持几个回合后便败下阵來,眼睁睁地看着绣球被他抢走,只得在口中怒得吐一口鲜血。隆克达与魏岩那边似乎是争得两败俱伤,绣球也在争夺中残破不堪。
邹无忌的目光短浅果然让他栽了跟头,浩荡的人哪里管他是谁的儿子,两眼放光地皆翻上楼梯上前去抢。邹无忌的武功很水,即便他又花钱请别人当他的贴身保镖也无法安然照顾他的安全。须知,人们在乎的不是人,而是他手中的东西。于是,绣球在又一番激烈的争抢中被神偷“小飞龙”抢到手。
香柱快要燃尽,比赛也要接近尾声。可就在这时,清闲公子才飘飘然自二楼落到台上,手中的八股檀木扇回风翩飞。他目光正对上鬼疤,含笑朝他点头。
鬼疤想了想,上前便与他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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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盗贼乃女子是也
只见清闲公子左闪右避,一起身,倒着飞入鬼疤的房间。鬼疤随即提着绣球追了上去,风一带,人也进了房间。于是,里面后來究竟发生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珠帘在不停地抖动,状似里面的“战争”很激烈。
飞兮扒着门感觉不明所以。目前就只有她知晓白洛轩就是清闲公子,而鬼疤可是阚凤阁的人,他们俩不会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罢?
正想着,飞兮便看见清闲公子从包间里走出出來,身形优雅沒有丝毫打斗过的狼狈。她再看看挤在楼梯上的众人反应,只见有的吞了吞口水,有的刀一扔,扭头便走了。
他们本就打不过那个脸上斜过一道长疤的阚凤阁怪物,如今这个叫做清闲的文弱书生竟然能从鬼疤手里轻松抢过绣球,可见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也就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公子清闲目光飘向飞兮,轻轻眨了下眼,唇角勾了勾。
飞兮登时明了,他和鬼疤二人是在做扣。鬼疤今日來的目的并非是丝丝,而是奉阁主之命前來顶个位置,控制全局的。如今白洛轩想抢绣球,所以二人佯装打斗然后再让清闲胜出,如此便省去很多事,也以免他出售太过频繁会泄露了身份。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白洛轩会突然要抢绣球。他方才说有办法帮她与朱雀单独见面,难不成是为了她而去抢的?洛轩哥哥这个傻瓜,他怎么可以这么鲁莽去牺牲自己來换取她与丝丝独处的机会!可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根本不是做事不经大脑的人,他这么做会不会有他的用意呢?
那边白洛轩望到神偷小飞龙从邹无忌手里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得绣球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如若不是方才鬼疤在房间里告诉他一些之前调查的结果,他也不是沒想过这个小飞龙有可能便是盗走暮成雪各种财产的始作俑者。
因为鬼疤说,数日前他便在预定包间之时趁机在春香楼里摸索了一圈,为了更能方便搜索又不被人看出端倪,他还特意点了飘花來陪酒。至于飘花,她其实便是那夜出现在白洛轩面前的素衣蒙面女子,萤火。
两人一番“火热”后,出來后花园“谈情说爱”。然而这一番“谈情”却谈出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还沒等抽空去个别房间查探,两人便在后花园的一方花丛间发现了一片夜行衣的面巾,而那面巾上竟然混合着胭脂与血迹,血迹的干涸程度几乎可以追寻到至少半个月以前。
从如此重大的线索中,不难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以他们对春香楼的情报掌握來看,春香楼从未发生失窃案或是命案之类的事件,即便有人醉酒斗殴也是明目张胆、大庭广众地发生,那么暮成雪的亲信口中所说的盗贼潜入春香楼一说很可能就是真的,而盗贼就是春香楼的人,那片面巾就是盗贼的所有物。
第二,暮王爷武功高强又与盗贼交过手,会伤及盗贼也是很有可能的,那么黑色面巾上的血迹便印证了猜想。
第三,胭脂水粉的物质不必说,自然是属于女性的。所以,盗贼是一名女子。
所有的结论若是成立,那么白洛轩似乎是察觉到一些秘密了。比如暮王爷放过了盗贼并不再追究,比如戴如歌夫人依旧坚持追查到底。
“时辰已到!”叶子报了一声,全场便静谧下來。
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昭然若揭。第一只绣球在清闲的手中,第二只在一个面向憨头憨脑的男子手中,而第三只不必说自是归小飞龙所有。
鹬蚌相争的隆克达与魏岩争到最后都沒有得到手的东西竟然被一个傻头傻脑的男人给轻松抢走了,二人心中万分不甘。那男人呵呵一笑,跑到楼梯上便把绣球递给了邹无忌,口中粗声道:“干爹,给!”
好家伙,邹无忌竟然认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呆子做干儿子,这呆子也心甘情愿地把绣球让给了他。众人见此情景不禁为朝青丝感到惋惜。她若真落在这个浪荡纨绔的手中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此时朝青丝张口清声道:“第三关,清闲公子与小飞龙公子获胜。”说罢,便直起身子饮下一口飘花为她奉的茶。
“什么?”邹无忌一脸惊诧道:“丝丝姑娘,你好像说漏了一个人!”
丝丝连眼都沒抬道:“谁。”
“姑娘难道是老花眼,沒看见我手中拿的是什么?”邹无忌讥笑道。
丝丝这才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妖娆的眼底随着笑意冷然生冰。“哦?一炷香时间到的那一刻在谁的手中?”
邹无忌一听,看看那个傻子沒吱声。
“利用他人夺來的东西也能归某人所有?”丝丝又道。
邹无忌眼色一沉。
“邹公子,您还是适可而止罢。”丝丝不再看他继续望向众人道:“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众人听丝丝把邹无忌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都十分解气又不敢说出來,只得偷笑几声继续等待最为激动人心的环节。
邹无忌恨不得上去就掴一掌朝青丝,奈何在场人他都不是对手,自己再有钱有势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于是一拍扶手,爆出一声“我们走!”便拂袖而去。
最后一关是由丝丝出題,能切中她心底答案的人便有机会折桂。所有的之前三关胜出者都立在台上,静候丝丝的问題。这些人都是三关下來,文武各异的佼佼者。
“诸位如何定义男女之情。”丝丝的问題问得很平淡,若不是因为此刻是比赛,怕是大伙会以为她在闲唠家常。
“世间感情有多种,男女之情也是自然法则之一。异性相互吸引,最终谋求双休,彼此皆有所得。如此一來,势必快哉!”华山派的少年弟子王乾分析道。虽是年轻,但跟随师父多年也多少有了一些慧根,说出來的话让在座的人听着真跟大道理似的。
丝丝点点头,沒说什么,似乎王乾的话并未入她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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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流水落花终有时
徐闯的见解虽独到,但并非深得她意。
“男为主,女为辅,男女共事方可达到绝佳效果。自古君王后宫佳丽三千,有红颜相伴方可舒缓心绪,愈战愈勇。”李青城扬起下巴声音响亮道。他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生來便是为男人享用。男尊女卑,可见一斑。
丝丝依旧不言,只是笑笑望着台上。
“毒浪子”唐无涯道:“男儿如风女如沙,风沙相随浪迹海角天涯。心有灵犀,方为大爱。懂我知我者,吾之沙也。”如此所來,他话里的含义就是他要找的是一位灵魂伴侣,需要心灵的契合。
众人想,且不说他的回答有些跑偏而且有些以自我为中心,就说他唐无涯这么一大把年纪而且还來春香楼找未曾谋面的丝丝便说明他话里的真实度实在不靠谱。走南闯北多年,出口成章的本领倒是很强,实质内容却甚待考究。
“风沙相随,心有灵犀。”丝丝重复着他的话,思绪似在回忆着什么。
“男女之情,还是情投意合、相互扶持理解更惬意一些。”清闲摇着檀木扇弯起眉眼笑道。他此时的装扮岁看起來是一介平庸的书生,面相也沒有什么特点,举手投足间却仍能显示出贵气与雅然。
“心意相通是一,互相包容是二,荣辱与共是真爱。情潮來时汹涌,潮退之时是否还可以守住当初的热情;即便是分隔两地,能否还可以记挂彼此,为之担忧顾虑;美好的事情往往与苦痛相伴随,耐得住苦痛能彼此搀扶者可相携相老。”
丝丝从他一开口便收回神听他的一字一句,发觉清闲所言十分体贴入耳,患难与共、坚持到底,那是她多么渴望的事情,可是她心底的那个人却沒有丝毫的坚持,而是放弃她揽她人入怀。她媚眼垂下,失去了方才的妖冶,眼底一片黯然。
人群中有些微的窃窃私语,不外乎是觉得清闲的话最为滴水不漏又恰到好处,可是看丝丝美人的表情却不像是高兴,这里面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一会儿,只听丝丝淡笑一声,抬起眼帘道:“清闲公子感悟通透,可是有过相爱之人?”
白洛轩微微怔了一刻,如实说道:“未曾。只不过是见过一些真人真事,有感而发罢了。”
丝丝点头,“这个问題就到这里。诸位公子可否再谈一下对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看法。”
小飞龙眼珠一转笑道:“姑娘的问題还真不像是从春香楼头牌的口中问出來的,怎么听着有一点深闺怨妇的味道?不过话说回來,我倒是认为流水落花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勉强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一张月牙脸的王乾闻言道:“哎,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依我看,流水再是无情也要看这落花如何。若是像丝丝姑娘这般倾城之姿,好花也可配得流水,成就一壶经典茶香啊!”
小飞龙翻个白眼嘀咕道:“马屁拍得够响的!”
丝丝撑起下巴,望着王乾那一脸得意的神色,道:“那么王公子所言的流水要是何种等级呢?”
王乾张了张眼,话接不下去了。小飞龙在一旁捧腹大笑道:“哈哈,让你把人家夸到天上去,结果自己够不着了罢?笑死我了!”
王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不敢顶撞轻功了得的神偷,只得愤愤然缄口不语。
李青城刚想开口发表言论便听一旁有人先开口道:“姑娘怎知落花有意流水就一定无情?有时候,流水或许也有他的难言之隐。”清闲道。
“说下去。”丝丝道。
“水不会轻易因为自己的意愿而改变流向,他有他的使命和职责。杳杳清流心之所向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若是落花真想追随便不必放弃,待到百川东到海,两者相溶与共又岂在刹那。”
清闲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回味了半晌,话里有话的深意让许多人摸不清头绪。然而朝青丝的目光却亮得灼人眼,她似乎有些激动,手指捏了捏手心又松开,继而重复着这个动作。
白洛轩这样讲是想试探朝青丝,果然她是一个受过情伤的女子,如此若是能应和她的心理,那么夺得与她共夜的机会也会大很多。
飞兮一直苍白着脸立在天字间得门口,拳头攥得紧到疼,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在乎这点疼痛,她唯一在乎的就是白洛轩站在光鲜的台上承受着朝青丝复杂的目光。
她看得出,丝丝已然对他有了与对其他人不同的情愫,他这种主动博得女子好感的行为是她第一次看到的,也是她第一次真切地觉得她的洛轩哥哥即将属于别人。哪怕,他是出于别的目的,她也还是无法忍受。
大台旁边静坐已良久的墨弦此刻也像清闲投來注视的目光,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此刻的丝丝心里是何其的翻江倒海。
这个叫做清闲的男子竟然戳中了她压抑许久的心事。可以说这些日子她所有安排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寻个答案或是解脱。无论结果哪一个,他知道她都要赌一把。如果这是她最后的一搏,他身为她的知己自然是默默支持到底。而今清闲的话给了她希望,看來他胜算的几率已经很明显了。
朝青丝从椅子中站起來,凝望着清闲道:“公子,丝丝还有最后一个问題想请教你。”
“请教言重了,不过是随口抒言罢了。姑娘请说。”白洛轩道。
众人当下了然。朝青丝心里已然有了一个人选,如果清闲回答得让她满意,那么这个人选一定非他莫属。
“如若落花已经追得遍体鳞伤、残缺不堪,她想放弃流水飞到风中飘摇成灰,又当如何?”
白洛轩想了想,叹口气道:“既是执着之人,即使是口上与行动上想放下,难保心也不会放下。若无法在一起,不如相望江湖,不求忘记,但求解脱。不求成疾的思念会全部抹去,但求善待自己,用余下的年华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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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良辰美景只虚设
听得白洛轩的一席话,丝丝敛起眸子,泛起波光盈盈。她放眼望向春香楼的每一个角落,黑压压的人群,各式各样的男人,就是沒有她心里的那个身影。
难道她的孤注一掷的结果真的是输了吗?
她轻轻笑笑,笑容里的妖娆褪去,朱唇还是那般鲜红,只是双颊有些微的苍白,整个人似是有了倦意。
“我沒有问題了。”丝丝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眼皮颤抖。再睁开眼时,她在一旁叶子端來的的小几上写下几个字便起身走上三楼,消失回廊,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台上的男人中,年轻的徐闯似乎并未把结果当回事,抱着胸望向别处。小飞龙知晓自己方才的话他是把丝丝美人得罪了,若是选不中他也是意料之中。王乾自知方才一番肯定是沒戏,于是早早下了台从侧门离开了。唯一不服又抱有希望的李青城仍是昂首阔胸地等待后续。
田妈拿起朝青丝写的红纸,笑眯眯道:“恭喜清闲公子当选丝丝姑娘心中的意中人!今夜清闲公子可获得与丝丝姑娘共度良景的机会!咱们春香楼也会通宵达旦回馈其他所有捧场到來的客官公子爷,让在座各位尽兴狂欢!”
美人已经欣赏到了,许多本就不太抱希望的人很快释怀,有的高兴地鼓掌叫好,纷纷入席坐下准备來个不醉不归,还有的叫了一两个姑娘相约房中“聊天解闷”。
那些争得或是两败俱伤或是筋疲力竭的江湖侠客、浪人、宫廷官员也只得走的走,留的留,留下來的自然是也点几个姑娘乐呵乐呵。至于一直誓要夺下丝丝的李青城,他也只得悻悻地出了春香楼,乘马车连夜往皇城赶去。
飘花将红纸递给白洛轩,淡笑道:“公子文武双全,丝丝姑娘会选您还真是意料之中。”
白洛轩接过纸张笑道:“姑娘谬赞了。”
“工资还是莫要误了时辰,快快上楼去罢!”
“好。”白洛轩颔首,转身朝对面的二楼望去却不见飞兮的身影。再四处看看,只觉身后有人扯住她的袖子,一转身便见一身书童扮相的飞兮一脸幽怨地望着他。
“公子,你……你不要去。”她一张口便是难言语塞。
白洛轩一怔,拍拍她的手道:“乖,随我來。”他转身便牵起她往楼上走去。
田妈见清闲想把随从带进丝丝的房间登时想去阻拦,然而飘花适时地拦下她道:“田妈你快去看看,人字间十五号房的客人好像要喝多了要打起來。”
“什么?”田妈一听赶忙扭头往人字间小碎步踱去,嘴里还念叨着:“这帮人哪里是什么武林江湖人,我看就是沒有酒品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傻老爷们儿!”
飘花望着她走远,回身瞟了一眼白洛轩消失的方向便离开了。
三楼的走廊上,白洛轩放开飞兮的手,捻开飘花方才递给她红纸时顺带的字条匆匆一掠,知晓了春香楼内并无玄机,当下觉得事情似乎还沒有想象中那般复杂。
一旁的飞兮忍不住小声道:“洛轩哥哥,我们现在离开好不好,不要去会丝丝了,改日再找时间与她详谈。”
白洛轩望着她道:“飞兮,你如此不安到底在担心什么?”
飞兮低着头沒有吱声。
白洛轩道:“今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怎可错过?丝丝与人独处的机会并不多,我们曾与她相识,或许此次将身份告知她便可从她口中得知许多可靠的消息。况且她若真是朱雀,你也可以用‘飛殺’轮开启她的记忆,早日收复她。”
飞兮仰面道:“这真的就是你今夜所有的目的?”
白洛轩笑笑:“不然,你以为呢?”
飞兮面上一羞,道:“好,那我们一起去见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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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青丝的房间,香茗雾气缭绕,鼎炉里的麝香也腾起缕缕烟丝,整个空间混合的味道令人有种几欲神魂颠倒的错觉。
门被推开时,一身桃红薄纱的丝丝望向來人,嘴角一牵道:“怎么,良辰美景之下,清闲公子也想与这位书童小弟弟一同分享?”
飞兮想说什么却被白洛轩示意去关房门。白洛轩坐到朝青丝对面,轻吸一口气道:“铁观音。”
“公子好阅力。”丝丝道。
“丝丝姑娘心中可是还放不下故人?”白洛轩问道。
朝青丝一顿,道:“是方才大庭广众之下,我表情做得太过明显了是吗?”她只有在涉及到有关于他的一切时才会失去所有的戒备与聪慧。
白洛轩摇摇头,“真情流露,无可厚非。”
“不管怎样,我既然昭告天下要寻得意中人,而此人正是你,那我便今夜属于你。”朝青丝淡淡道,似乎全然无视一旁震惊的飞兮。
白洛轩道:“丝丝姑娘美得浑然天成,若是芳心许给在下,在下定是乐意承受美意。然则姑娘心中既是装着另一个人,强迫为之并不是君子做派,这一点在下还是懂得的。”
朝青丝疑惑道:“你抢了绣球,答了问題,如今坐在我面前是想告诉我今夜不想要我,,是吗?”
飞兮看不下去了,走到他二人旁边坐下。“丝丝姑娘,我们今夜來找你不是为了人人期盼的‘共度良宵’,而是有话要与你说!”
朝青丝目光一闪,一丝警觉骤起。“你们究竟是何人?”
白洛轩与飞兮相对一视,遂取下了面上的易容面具。
朝青丝一惊道:“是你们!白阁主,飞兮?”
“正是。”白洛轩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朝青丝问道。
飞兮道:“丝丝姑娘,先别忙着疑问,到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说罢,她从胸口取出“飛殺”轮,那命轮的指针直至朝青丝。
朝青丝一见到“飛殺”轮,当即一扶胸口闷哼一声,又疼痛地抱住头紧紧地闭着眼。一会儿疼痛感渐渐消失,天界的记忆也在顷刻间尽数回到她的脑海中,所有的过往与身份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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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青丝身世之谜解
睁眼间,朝青丝的眼底流露出苦涩。
“呵,上天可真会捉弄人!”她捋捋方才被一阵风吹得凌乱的头发道:“在人间受尽心灵的折磨,到头來竟然不过是过眼云烟。原來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曾属于我,我不过是朱雀的影子,只是个影子而已!”
飞兮有些动容道:“丝丝,有什么难过的事你就说出來,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化解完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是不假,或许有些时候结局也无法更改,可是过程是属于自己的,你可以选择让它庸庸而过,也可以让它成为最珍贵的回忆啊!”
朝青丝望望飞兮,道:“结果不过尔尔,要过程又有何用?”
“我不这样认为。你若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你大可在死去时投胎转世,忘记前尘旧梦。可是你是仙兽之影,回到仙界就意味着与仙兽形影不离、长生不老,面对今后冗长的岁月,你也要选择让自己的回忆一片空洞与懊悔吗?”
丝丝沒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大拇指间有些微的茧子。白洛轩注意到这个细节,眉头蹙起,心里的疑团与困惑有了一丝头绪。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当时在峡州沒有认出我來?”丝丝问道。
飞兮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这个嘛,怪我太过不走心,过年过得太开心以至于竟然把‘飛殺’轮落在戌阁里,这才与你错过了相认的机会。”
“哦。”朝青丝点点头,神色疲惫道:“二位本來就是丝丝的恩人,现在又让我保全身体,事到如今我也再无可恋的。丝丝就这一条贱命,你们愿意的话就拿去罢!”
飞兮一怔,犹豫道:“丝丝,我们……我们的确是來收复你的,但是就这样不顾及你的感受便带你走,我实在是忍不下心。哎,我的良心一定会受到谴责的!丝丝,”她笃定地握住朝青丝冰冷的手道:“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办到!到那时你再沒有遗憾地跟我走也不迟。”
室内烛火摇曳,香茗已凉,麝香的味道令人冷静得不真实。
朝青丝缓缓地摇摇头,用几近绝望的语气道:“沒用的,沒用的。我的心愿无法实现了,就在今夜我选择了白公子时,我的心便彻底化成了死灰。”
“你不说出來怎么知道沒用呢?”飞兮急道:“之前青龙和白虎的愿望我不也是顺利帮他们达成了吗,不然又怎会坐在你面前?洛轩哥哥神通广大,合我们三人之力不怕事情沒有着落。”
白洛轩苦笑,想來飞兮还沒弄清丝丝的困扰是人世间的情爱。的确,青龙与白虎不也是受尽了情爱的折磨?然而,似乎朱雀与前两者又有些不同。前两者多少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但丝丝已然是彻底不被珍惜而被抛弃的,她的失落与无助放映出她的存在感已消失殆尽。
朝青丝闭着眼,绝美的容颜苍白无色,与那鲜红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仿佛有种错觉,像是那猩红的颜色是在燃烧她的生命一般。
半晌,她轻启朱唇,声音干涩地开口道:“不如先來让你们听一个故事罢。”
“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中,有一个饥寒交迫的女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着,走着。她那么小又那么无助,可是却沒有人可以帮到她。是啊,自从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一夜之间成为躺在房间的尸体以后,这世上她便再也沒有亲人。那天也是她恰巧在外面贪玩不小心睡着了,侥幸躲过了杀害。她不明白,母亲的脖颈上全是血痕,可是满屋子的那点钱财却纹丝未动究竟是为何。但她知道,要尽快离开家里才行。”
“于是她带着惟一的一点钱财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跑,路上却还是被小偷偷走了盘缠。她又饿又渴,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追杀她。她知道,一定是这个人杀了她的母亲,如今又要杀她灭口。她拼命地跑,终于逃到一座桥上再也沒有了力气。她想,既然横竖都是死,莫不如自己了断也好过死在杀害自己母亲的蒙面恶人手里。就这样,她投湖自尽了。”
“可是她沒有想到,醒來以后自己竟然沒有看见奈何桥与孟婆。太阳依旧高照,身体剧烈的疼痛将她几近吞噬。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那时的季节已经进入冬季,她是坠入冰窟窿后沉入水中躲过了追杀者。所幸那冰层结得也并不厚,一夜间她醒來之时已经伏在一出不知是哪里的岸边,身上还有细碎的冰碴。”
“她想,既然大难不死,她就绝不会再轻易让自己再死去。她要知道,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到底是谁。她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会被仇人迫害至此。”
“于是,她抓起身边的干草往嘴里塞,塞到干呕再嚼一些冰块。她必须保证自己身体的部位是在动的,这样她还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肚子里有了东西,她便爬起來捉水里的鱼,生火烤鱼充饥。以前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可人逼到份上是真的什么都会做了。后來为了防止敌人寻着水的流向再次來袭,她很快便继续前行,衣服里还揣了几块鱼上路。”
“小女孩就这样四处逃荒,一直到了方才我说的白茫茫雪地里。她要往南方走,因为母亲曾告诉她南方很温暖,她不想让自己冻死在街头。她已经一无所有,甚至还遇上过人贩子差点捉住她去卖。她谁也不敢相信,只能靠自己。”
“她穿得那么少,终于在身体的冷热交替中失去了知觉昏迷倒。朦胧中,一双黑纹男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想逃却早已沒有了力气。她费劲地扭动身体仰面望向來人,对上了一双迷人的双眸,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与探寻。他说:小七,看看她还有气吗?沒死就带回府里。那声音啊,多么冷情。”
朝青丝双手交叠,沉浸在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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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女孩儿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命硬,逃过了追杀又在风餐露宿中被人捡了回去。再次醒來的时候,她感受到温暖与舒爽。她发现自己躺在锦衾中,身上被换下干净得亵衣,屋子里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想,她一定是得救了,她的人生即将改写。”
“有人服侍过她吃食与穿着后便带她來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她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她负手立在窗下,阳光照耀着他,金光闪闪。那人头上箍着一顶金玉簪,乌发垂肩,拇指间的和田玉扳指在手间摩挲。片刻他转身望着她,目光里一片流光后轻轻一笑。他的眼角因着有一颗泪痣,笑的时候仿佛是带着疼惜与柔情。”
“那一刻,仅仅是第二次与她见面的他便扎在她的心里,落地生根,牵系着她生命里所有的悲欢,尽管那笑容只是他素來习惯的表情。女孩那时以为,那些情绪都源于对恩人的感激。”
“后來她了解到,那一身雍容华贵的男子竟然年长她十岁,呵十年啊,真是一个遥远的数字。他的身份是暮王府的王爷,名为暮成雪。老王爷早在为先皇征战多年后战死沙场,而他的母亲也在不久前仙逝。他那时年满十六岁,却已然有了同龄人沒有的稳重与果断。他将王府管制得井井有条,很快建起了救死扶伤的‘济世堂’。”
“济世堂?”飞兮重复道,诧异地望向白洛轩,他的眼底也是一片惊讶。
难道……
飞兮与白洛轩对视一番后,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听丝丝继续讲下去。
“正是济世堂,正是那如今遍地开花的医疗会所,诊断无误,医药低廉。于是百姓们赞誉他为‘济世仙王’,而这不过是他的其中一个名号。”说到这里,丝丝的面上满是景仰与爱慕的味道。“他自幼随老王爷习武,练得一身金刚之身,武功高强程度若是在江湖中定是也能论得上榜名的。他继承了老王爷的英明神武,为新帝王排除异己治理外患,功不可沒,所以皇帝待之亲如手足,封号‘骁勇御前神将’。”
“他那个时候便日理万机,出现在女孩面前的次数并不多。女孩想,王爷救了她并给予她所有的一切,她不能就这么让他养着她,她要做他的左膀右臂,拂去他额前的浅川,用自己的后半生报答王爷。”
“于是,一天夜里她來到王爷的书房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教她武艺让她贴身服侍他。她读得懂他当时眼中的意外,她将头轻轻埋在他的膝盖上唤着他‘王爷,丫儿将誓死效忠王爷’,那时就算他要她把心剖开给他看她都不会眨一下言。”
“可是,暮成雪迟迟沒有回应。就在女孩以为自己有些一厢情愿,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时,他布满薄茧的手捧起她的脸望着他,指腹为她拭去泪水笑着对她说:傻丫头,哭什么,有人愿意贴身照顾本王,本王高兴还來不及又怎会拒之门外。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仿佛那眼角的泪痣都在温柔地笑。”
“从那以后,他便撤去了身边常侍候的一群婢女,把照顾起居与日常安排都交给了女孩去做。一开始,女孩笨手笨脚的,不是打翻砚台就是为王爷穿不好男士的服饰,但王爷都只是笑笑,不曾责备过她一字一句。”
“王爷看书久了,她会为他斟茶提神。王爷有什么行程,她会第一时间准备下去,用不着他多浪费一句嘱咐的话。王爷睡下了,她也不会早早回房,而是帮他按摩额角与肩膀,虽然知晓他的身体一向健壮但她还是会担心他会因操劳而在年轻时积累顽疾。”
“一切的一切,她做的那么细致,那么体贴入微。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或许从那时起,情根也渐渐深种。”
“王爷也会抽时间教她习武,这个时候的王爷是威严肃穆的。他严格教导她的一招一式,动作不规范就要打手心,几日下來她的掌心就青紫交加。等到她的功夫小有所成的时候,他又会翻开她的手问她疼不疼,那一刻,她心里的委屈与自怨自艾都烟消云散了。她知道,他还是在乎这个随手捡來的孩子的,他还是对她取得的成绩肯定与认可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王爷带着她第一次修炼轻功的夜晚。那日星辉灿烂,他搂着她细细的腰肢笑着说:丝儿,平日里你该多吃点东西,一抓一把骨头。朝青丝,这是他为她取的名字。他说,丫儿一听便是你娘亲生前为你取的乳名,本王为你取一个新名字也算是让你有一个新的起点,如何,满意吗?”
“满意,她怎么会不满意?从他救下她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仿佛是为他而活,这个名字也赋予了她非凡的意义。然而她却并不知道,那名字里暗含着何其重的深意。”
“朝如青丝暮成雪!他们永远是一个活在白昼中,一个在暮夜里,永不相牵。”
朝青丝苦笑着,她知道把自己与暮成雪的过往说出來后面前的两个人会是什么反应,但她不想去过问也不想被他们打搅。她只想把这个故事说完,然后好让自己的心再放空一些,她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丝的心扉痛楚。
“暮王爷知晓女孩全部的身世,说会好好照顾她,但他要她忘记仇恨。她什么都可以听他的,可是唯独这件事她如何也做不到。她表面上答应着,但心里还是暗暗发誓如果真找到仇人,便一定会为自己的娘亲报仇。”
“她坚信,沒有谁的性命可以任人践踏,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说到这里,丝丝的拳头紧握。片刻,她的目光转柔,继续道:“看我,不是说到修习轻功么,怎么又扯到这些细枝末节來。那晚,王爷带着女孩飞往峮嶙茂林,一切恍如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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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君生我未生:情深
“她望着他刚毅的侧脸与上扬的唇角与那映着星辉灿烂的双眸,感受着他胸怀的温热,心中小鹿乱撞。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一首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女孩不在乎他们相隔了十载的光阴,也不在乎自己跟在他身边为他瞻前顾后有多辛苦。可是她明白,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初到加冠之年的暮成雪风华正茂,挥斥方遒。他的心装着万里江山社稷,他的眼盛着万数黎民百姓。卑微的她,近在咫尺的她,又怎会在他的心头与眼中留下哪怕是一抹残影?”
“女孩告诉自己,就这样不着痕迹地爱他罢,他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他是她快乐的源泉。不言不语便是胜过千言万语。于是她慢慢成长,慢慢修习武学,终于在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与他过招时不必再那般力不从心、那般被动挨擒的时候,王爷问她:是否愿意随本王征战。”
“那一刻,她幸福地说不出话來。她性子其实过于清冷,平日里也寡言鲜语,最大的一次主动恐怕就是刚被他捡來时伏在他的膝盖上哭泣的那次。连他那爱说话的护卫小七每每见到她都只是巴巴地望着她却不敢开口与她讲话。”
“有幸随王爷征战,女孩学会了奔腾在戎马生涯、火光箭影的日子。为了方便随行,她平日里都是男子装扮。他们睡同一间帐篷,中间虽然隔着巨大的帆布屏风,女孩在对着屏风时都会幻想王爷在对面朝她微笑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暮王爷的军队在追杀敌国败兵残将之时,被几个山脚后早已埋伏许久的末路狂徒以弓箭射中了肩胛。那一箭其实很深,但他却对外宣称是皮外伤。前面还有一个关口亟待他领兵攻下,他不能在那个档口涣散了军心。于是,他只把实情告知了军医和几个副将,当然还有贴身服侍的她。”
“女孩第一次看见他受伤的模样,紧抿的唇角,额间细密的汗珠,闭目锁眉的表情,还有那汩汩不断的鲜血。第一次,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不是永远无敌神勇的,他也有虚弱倒下的一天。前三天,她寸步不离、滴水不沾地日夜守着他,按照军医的嘱咐喂他服药替他清理伤口。因为既然是‘轻伤’,军医若是出入太过频繁会令下面的人产生怀疑。”
“以往女孩虽也服侍王爷的起居洗漱,但都未曾与王爷有过太多的肌肤相触。然而那几日她褪去他的衣衫时却发现,那健壮而又线条分明的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腹部还有一道极深的伤疤,看得出和其它的比是新落下的。她想起他有一阵子说是外出一趟却一直迟迟不归家,便知道那伤定是那时候遭受的。”
“女孩柔肠百结,她一面为他上药,一面泪水划过素颜。她祈求上天,一定要快快让她心目中的英雄好起來。她为他整理凌乱的发丝,望着他沉沉昏睡的样子,既欣喜自己可以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裸地注视他,又忧心他的伤口随时有可能感染的危险。”
“终于,三日危险期已过,危机解除。当王爷醒來的时候,她忍不住扑倒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恐惧与不安都在那一刻释放而出。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与热度,心中无比的安然。她听见头顶的他呼吸均匀地说:傻孩子,我这不是沒事了吗,不要哭了,你的眼泪都要快我身上缠的纱布哭湿了。”
“女孩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不是‘本王’,她高兴地抬起头从他怀里起身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说自己太不懂事,有沒有弄伤他之类的话。暮王爷沒有回答她,反倒是问她,是否是她在在他睡梦中吟唱又与他不停地说话。”
“女孩告诉他,那曲子是她小时候娘亲教她唱的,每每她在夜里做恶梦,娘亲都会唱给她哄她入睡。她对他不停地讲话,是想通过说话的方式让他的意志可以坚持下去。暮成雪听罢却面上沒有了表情,他眼神复杂地望住她,盯得她不知所措。难道是她烦到他,吵到他休息了?她如是想。”
“暮王爷最后只说她唱得不错,然后便让她出去把副将叫进來。待她把人都带进來以后,他便对她说,接下來我们要谈军务,这里沒有你的事了,下去罢。于是,女孩只得独自走出了帐篷。她望着艳阳,忽然心中一片失落与迷茫,王爷似乎对她并不是完完全全地信任。可是她安慰自己,军机要务本就不该她参与,哪怕平日里她多么亲近地跟随他。”
“她不愿再想下去,便准备离开。可是一抬步子,眼前一黑暗,后面的便什么也不晓得了。再次醒來的时候,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暮王爷。她看到他坐在她的榻边,面色担忧。她想起身却被他按住,他对她说:你竟然不吃不喝地照看了我三日,为何这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女孩有些局促,但她还是坦言了,她说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便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哪里还有心思想其它的。暮成雪叹息一声对她说,若不是小七告诉我你为我煎药时烫伤了手臂,若不是李医生为你诊断告诉我你贫血体虚,丝儿,你难道就打算什么都瞒着我吗?”
“他掀开她的袖口望着那一片红肿,又对她说,你不必这般待我全心全意,你本就不欠我什么。女孩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奈何有人进來要禀报军务,于是她想起身为他们腾出房间却被他制止了。他说,她是自己人,以后不必拘泥这些。”
“就这样,他们之间那似有若无的防线消失了。那几日正巧是等待军粮运送,军队便一直处于修整状态。后來暮王爷的军队又攻下了北方的一处要塞,三战告捷,全军于当晚在野地开庆功篝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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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我生君已老:缘浅
“庆功晚会上,将士们唱着嘹亮的军歌,大口喝酒吃菜,忘情地欢腾着。军队里的几个副帅与骨干闲聊时纷纷夸赞起女孩來,他们说:别看小丝白白净净水灵得像个姑娘,瘦瘦弱弱得风一吹就跑了一样,打起仗來还真是勇敢生猛。”
“他们揽过女孩的肩跟她拼酒,女孩不会喝酒可是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得硬着头皮干了两碗,他们再劝她便说什么都不敢喝了。身边几个男人打趣她,说她怎么婆婆妈妈得像个娘们,恶作剧似的摸了一下她的脸。她那时有些头晕又被他们按着,竟想不起來躲闪。”
“这时有人把那几个人扒开,握住她的胳膊便把她拉了起來。女孩一个踉跄便倒在那人的怀中。那人正是暮成雪,他说:小丝不胜酒力你们也好意思灌人家,小动作之类的给我适可而止。”
“那些话女孩都听到了,她感受着他的搀扶,心中开心得不得了。她想,他为她解了围,是不是也证明她有在注意她呢?暮王爷问她感觉如何,要不要送她回帐篷里。她沒答应,因为她想能有多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她说不碍事,想看着大伙热闹热闹。于是暮成雪扶着她坐到他的席位上,身边的人沒那么多也沒那么拥挤正合了她的心意。”
“小七见到她过來很高兴,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也不知怎的竟然对她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拉着她谈天。暮成雪也不说话,撑着头一面喝酒一面听着他二人的谈话。”
“女孩知道王爷在注视着他们,于是便故作镇定地与小七闲谈,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或许是被他注视着让她感到很不自在,又或许是酒劲慢慢上了头,她感到脸上热辣辣的似被烤灼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有副帅过來拍拍暮王爷的背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于是女孩便抢着上前扶起他说要送他回帐篷。小七知晓她是女子想帮她一把,但却被她拒绝了。虽然她感受得到小七的失落,但她想让他明白,她虽然是女子,但完全可以独自把王爷照顾得很好,而且,她也只会对王爷一个人好。”
“女孩将王爷带到帐篷里,一片暗黑。还好他床前有外面的篝火隔着帐篷照过來,上面有微弱的光亮。于是她半扛着他的胳膊往床榻挪去。岂料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子,一不小心两个人双双摔在了地上。王爷只是动了动,却沒有太大的反应,或许是身上的盔甲够厚而不至于摔倒察觉疼痛,又或许是他太过操劳,睡过去便疲惫得醒不过來。”
“王爷的身体半压着女孩的下半身,女孩只得动动身子想把腿从他身下抽出來。可是她动了半晌都未果,不但如此,她还发现昏睡中的王爷下体起了反应,抵在她的腿间。”
“咝!”飞兮一听倒抽一口气后捂住了嘴,暗骂自己关键时刻沉不住气。
朝青丝淡淡一笑道:“你不必羞赧,因为故事的后面并沒有你们想象的那般芙蓉帐暖。”她把指尖放在唇边继续回忆道:“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她努力把暮成雪扶到床上,为他卸下盔甲后便放他躺好。其实这些工序都完成以后,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可是在屏风后面褪去自己盔甲后,她还是留恋不舍地又绕过屏风回到王爷的榻前坐下,静静地望着他的睡颜。渐渐习惯了昏暗的光线,她一开始凝望着他移不开眼。再后來又忍不住伸手抚摸王爷的眉眼与略带胡茬的络腮。”
“她的手察觉到暮成雪似乎有些气息不稳,鼻翼间喘着粗重的气,于是女孩探过身去想查看一番。未曾料想,王爷的双眸一睁,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下一带,他们的唇便紧紧相依偎。”
“暮成雪并沒有止于此,他把她拉倒在床上,翻身压在了她上面。或许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的缘故,他们的唇舌还有身体都像着了火般燥热。他隔着衣服揉捏着她,,”
“咳咳,”如果说方才是不小心,那么这一次飞兮是真的忍不住打断道:“丝丝啊,芙蓉帐暖我不懂,不过你确定后面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丝丝轻叹一声,目光扫过整间屋子道:“若如你所想,我如今也不必一气之下來到这里了。”
“那夜事情进展得如火如荼,可暮成雪还是在最后一刻停下來了。他躺在她的身侧喘息地对她说:丝儿,对不起。怪我酒后乱性,对你胡來。忘记今夜发生的事情罢,这不过是一个错误。”
“女孩静静地躺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散落的发间。她要对他发火吗?她要抱怨些什么吗?她的心乱得毫不像话,她只得紧紧闭着双眼默不作声。良久,她听见暮成雪轻声唤她:丝丝。她沒有回答。于是他长长地叹息,抱起她放落在她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那一夜,就那般美好而又痛心失落地度过了。”
“自那夜起,暮成雪待她便不似往时,有了许多生分。除却日常的需要,他很少再主动与女孩多说一个字。女孩心里很难过,他应当看得出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沒有要了她,难道就真的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吗?她很迷茫。但是她天真地想等度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两个人需要靠时间來冷却一些情绪。”
“然而,令她真正崩溃的是,回到暮王府后,暮成雪竟然在某一天对她说:丝儿,小七一直对你很上心,我想你也早就明白他的心意。他跟随我多年,为人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不小了,我想把你许配给他,你们既熟识又性格互补,再合适不过了。听到他的这番话,女孩当时就傻了。”
“她猩红着眼眶指着自己问他:暮成雪啊暮成雪,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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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青丝成雪两相隔
“她说: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这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也是天经地义!可是,你怎么可以任意践踏我对你这般真挚的感情?是不是因为我一直隐忍着,你便要一直这样折磨我?那夜你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都不过是一场错误,你是想告诉我,是我对你的热情会错了意,还是我错信了你是堂堂大丈夫,有什么真心话都会坦言而出?”
“她说:小七对我的真心实意你看得见,为何我对你的真心实意你就要如此挥霍、视而不见?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不是吗?你也不要用悲悯的表情面对我,因为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知道吗,你如今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暮成雪当时只是握着拳默不作声,他的表情令她无法捉摸。许久,他对她说:丝儿,你对我不过是敬仰之情,再过一段时间你便会看清这个事实,到时候你会心甘情愿地选择另觅佳偶。”
“女孩却说:都是屁话!你怎知我对你的真心只有敬仰之情?你怎知,事实是我朝青丝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那便是你暮成雪!”
“暮成雪说:我年长你十岁,我们不合适。”
“她说:年龄不是界限。别说是十年,就是几十年的忘年恋,她也丝毫不会在乎。”
“暮成雪似乎拿她沒有办法,最后只得说:丝儿,傻姑娘,你还是趁早放下这份执念罢。于情,我对你并无爱意,说再多也是徒劳。于理,你还太年轻,又貌美如花,我暮成雪不愿就这样糟蹋了一个小姑娘。你又是我的下属,身份地位并不登对。况且,皇上知我年纪已不小,早已为我介绍了一位相府的千金。”
“暮成雪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女孩笑了,笑得冷漠凄凉。她说: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王爷早已不需要丝丝的陪伴,既然如此,我便侍奉您到这里了。这么多年來我朝青丝也算是对您无愧于心,欠您的恩情大可与您带给我的伤害抵消了。那么,王爷,再……不,我们永不相见!她说完,便刹那间飞出窗子,消失不见了。”
“身后暮成雪喊着她的名字,但却沒有追上來。女孩一个人跑过几条街,飞过几片树林,终于无力地倒在一片悬崖上。她想,不如就从上面跳下去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一个素衣白裳的男子飘到她身边,手中抱着一架长琴。他对她说:生命诚可贵,可惜有些人偏去执着一时的苦痛而放弃放眼便可望去的锦绣韶华。”
“女孩掩面哭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总之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这些年來我从未真正拥有过幸福与快乐,你不会明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你更不会懂得心若死灰却连那些灰尘都不愿放逐自己的灵魂离开那个人的哀痛!”
“那男子说:的确,谁也不会真正为谁感同身受。然则你为何不愿给自己一个机会尝试用接下來的时光去淡化它们,抹平那些伤痛?”
“女子说:你不懂,你不会懂得。她将所有与暮成雪的往事倾吐给这个一面之缘的过路人,她真的需要一个人好好地聆听她的心声,她不想再活在自我压抑之中。当故事终结的时候,那个男子便为她抚琴一曲。她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仿佛是将她的人生重新排演了一遍。她在琴声中哭泣,她在琴声中肆意挥泪。”
“自此,他们结为知己,成为无话不谈的友人。男子叫墨弦,是一个超凡脱俗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的青年。他用简洁的语言与唯美的琴声开导着她,鼓励着她。渐渐地,她有些想通了。她忽然想起母亲的仇还沒有报,她确实不可以就这样傻傻地为了一个男人死去。而且她静下來回想暮成雪的言行举止,她侍奉他这么多年,不是对他沒有了解的。她不相信,暮成雪会对她这般薄情。她不相信,那个夜晚暮成雪对她沒有动情。”
“暮成雪不是说她貌美如花吗?暮成雪不是说她的地位配不上跟他么?好,那她就要用自己的美貌与智慧去征服天下的男人,让他明白失去她是他的遗憾与错误。”
“于是她踏入春香楼,做了艺妓。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一个女人花季的年龄,她开始辗转在各色男人之中,流连在种种官宦名人之间。她凭借自己深厚的武功底子和谨慎的头脑,用尽各种手段避开了许许多多的登徒浪子、**熏心之人对她的不规矩与冒犯。不但如此,她还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到很多关于暮成雪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她从几个官兵的口中听到暮成雪即将成亲的消息时,她的整个神经都崩溃了。那一刻,她知道,原來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思念与爱意丝毫沒有因为分隔而减少,相反变得愈发得浓烈。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却要在三日后风风光光地迎娶相府的千金戴如歌,她对他的恨意便油然而生。”
“暮成雪成婚那晚,她乔装混进王府,望着他在人群之中穿梭对饮,心中一片凄然。他二十八岁,却依旧英气神武,眉目如画,眼角的泪痣为他刚毅的棱角平添了一份柔和。”
“女孩走出门去,走着走着便停了下來。她取下面具,脱下灰色的罩衫,开始等待,等待着暮成雪走向通往洞房的回廊。她立在赤色的栏杆间,茕茕孑立于月色下。四处无人,沒有风声,沒有蝉鸣。”
“然后,她听见梦里日夜回响的那个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轻柔得似怕打碎心爱的瓷器一般喊她:丝儿。她怔在那里,忘记了回头。”
“两年的时光,他们相隔人世已有整整两年的光阴!她以为他会忘记她,可她万万沒有想到的是,他却单单凭借她的一个背影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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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爱恨两相互折磨
“他原來,不曾忘记过她。她这样想着却转过身去对他冷笑一声,说:暮王爷,别來无恙。她明显感觉到暮成雪身形一顿,继而含笑着对她道:本王就知道你会來。”
“女孩心中一阵气结,她狠狠道:我不过是路过而已。与你相识多年,怎么说也要看看王爷的第一任夫人到底是何等的尊贵美艳。如今想來,姿色气质倒有那么几分,可惜也不过如此。”
“暮成雪看样子并不在意女孩话里的讽刺,反倒对她说:的确。她沒有你年轻,也不及你漂亮。两年间,你已从清丽的百合出落成娇艳动人的玫瑰了。这身红衣很适合你,还好方才在酒席上你们有这样穿,否则一定会抢了新娘的风头。”
“女孩‘哼’了一声,对他说:怎么,你对我说这么多好话就是想让我赶快让开,不要挡住你进洞房的路是不是?还是说,你被我如今的美色迷住,想与我私奔逃婚?”
“暮成雪沒有回答她,只是说:你不是说永不相见么,为何还要來?”
“女孩冷笑说:是啊,我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來还真是煞了暮王府的风景!丝丝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天下男子不知多少人等着使出浑身解数博我一笑,我又何苦站在这里等人一番冷嘲热讽后再撵我走呢!她说罢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刹那,她的仓皇与无措尽数展露在颜面上,还有那抑制不住的眼泪也汹涌而出。”
“谁知,暮成雪却一把自她身后拽住她,意外而又急切地问她:原來你去了春香楼做艺妓?我说这些日子一直沒有你的下落,原來你去了青楼?你知道不知道进了那种地方就意味着你的身份不再清白,再也不会有人敢娶你,你这后半辈子都会被这个身份给毁了!”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得抬到很大声,令她忍不住回过头來质问他:艺妓怎么了?我又沒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我问心无愧!有沒有人娶我如何,后半辈子毁了又如何?那是我朝青丝自己的事情,你也说了我年轻漂亮,我就是愿意在男人面前周旋,你管不,,”
“最后的那个‘着’字被暮成雪疾风暴雨般的吻所吞噬,她放空多年的心顿时被塞得满满的。他把她抵在柱子上与她唇舌翻搅,力道粗暴强硬。如果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朝青丝,或许早就软下來任他索取,可惜,她清醒地明白接下來自己该做什么。”
“女孩推开面前这个她用尽力气深爱的男子,望着他写满欲望的脸,冷静地喘息着问他:暮成雪,你知道你现在对我做的这些意味着什么?她见他紧抿着唇不说话,眼角的泪痣显得他狼狈可怜,她稳住自己的心神继续道:事到如今,暮成雪,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看见暮成雪的眼神在闪烁,那么多表情变换在他的脸上。最终,他松开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丝儿,我不能与你在一起。”
“他沒有说‘我还有拜过堂的妻子,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也沒有说‘我不能跟你走’,而是说‘我不能与你在一起’。这便意味着,无论他如何与她缠绵忘情,他都不会与她做恋人,更不会长相厮守。”
“女孩眼泪含在眼中大笑起來,声音凄魅诡谲。她冷冷地对他说:我早该料到你暮成雪是多么的薄情寡义,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深陷你给予的泥淖中无法自拔。我,朝青丝,真是一个天大的傻瓜!好,暮成雪,你给我听好!今天你娶了戴如歌,那便从今日起,我要你永远不得安宁!”
飞兮听到这里打了个哆嗦,她看看一旁的白洛轩,只见他面色凝重地望着丝丝。她再看看丝丝,她嫣红的指甲在桌缘深深地嵌入道道划痕。“暮王爷到最后也沒有留你,是吗?”她问道。
丝丝疏淡一笑,好似飞兮问的问題是那么的无知而又滑稽可笑。
飞兮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丝丝主动讲述了她与暮成雪的感情纠葛,不但省却了利用“飛殺”轮使出迴梦进入她梦境重演的时间,更让她有了新的发现,而这个发现恰巧与白洛轩一直亲自着手办理的事件相吻合!
只听白洛轩轻叹一声,他分析道:“于是你便化身为女盗贼,一路从从沔州到峡州,再到岳州,盗走暮成雪济世堂的各种财产。第一次盗走的是店里所有不值钱的草药,第二次盗走的是医师手头的医疗用品。第三次是济世堂在岳州医术最高明的医师卢中天。”
“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你想吸引暮成雪的注意力,想让他注意到你的存在。哪怕他不知晓你是谁,你也要实现你之前的誓言,让他不得安宁。只是你沒有想到,自己的行踪竟然会百密一疏,适逢他身在济世堂把你逮了个正着,与你交手后便认出你的身份。可是他不但沒有追究,还对你百般袒护。”
“沒错!”朝青丝道:“可我心中并不痛快。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依旧无动于衷,无视我的行为,这只会更让我窝火!”
“你们女子难道都是如此的?”白洛轩问道。“依我看,暮王爷却是在纵容你,保全你。你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放出狠话却又一次次地招惹他,令他进退两难。你口上说要让他不得安宁,自己却为心系百姓的他不远长程去沧汐庙求雨。你盗走他无数财产,却沒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与伤害。丝丝姑娘,恕在下直言,你做事太过矛盾,太过我行我素任性妄为。”
朝青丝并未开口,飞兮却道:“矛盾又如何呢?女人心本就海底针,可是云來雾去的,那层通透却比男子的勾心斗角勃勃野心要直白的多!丝丝渴望的无非是暮成雪不再躲闪的爱,他既然也爱她却又不愿跟她在一起,那不是比丝丝还要矛盾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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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假戏做时假亦真
飞兮的话令朝青丝从内心里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白洛轩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眼下并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他起身走到窗前用扇子支开窗子露出一个小缝,对朝青丝道:“丝丝,既然你的愿望是想得到暮成雪的回应,那么今夜恐怕并非是你的终结之日。”
“你说什么!”朝青丝一顿,起身想去窗前一探究竟却被白洛轩以手势制止了。
白洛轩不着痕迹地掩好轩窗走至她身边道:“姑娘可知暮王爷的人就在春香楼之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朝青丝眼色一变道:“莫不是做扣戏弄我?你有何证据知晓他们便是他的人?”
唇角一勾,白洛轩桃花眼醉人一笑道:“白某沒有捉弄人的嗜好。至于证据,暮王爷自己便是最好的证据!”
朝青丝花容变了色,声音颤抖道:“你是说,他來了?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沒有看见他,他就算是化成任何人我都能认出他來!”
白洛轩摇头,“暮王爷并未在春香楼之中。我与他正面接触还是从暮王府被盗、戴夫人请我们去府上就此事件一叙时说起。那时他的音容与行为举止便已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所以白某能认得他自然也不在话下。”
“今日初到春香楼时,我便发觉有人在楼外有意无意地监视着里面发生的事情,态度并非太过凶狠。起初我只当是门派间的斗争招來宿敌打算守株待兔,可如今想來或许是与姑娘有关。刚才我看见那些人依旧在外面守着,而且目光几乎锁定的都是同一点,丝丝姑娘你的窗台。在我第一次发现此行人的时候,便是他们的中心人物,那人服侍虽普通但华贵犹在,而真正暴露他身份的是他腰间系着的红鸾玉。”
“红鸾玉!”朝青丝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那是他最喜欢的的配饰,总是贴身带在身上!暮成雪,你、你这个胆小鬼!”她攥紧了拳。
“洛轩哥哥,你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你有什么主意可以把暮王爷引出來?”飞兮急道。
“很明显,暮王爷亲自前來并不放心丝丝就这样跟了其他的男子。既是如此,我们只需施一些演技便可让鱼跃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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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讨厌的洛轩哥哥!飞兮戴上面具一面走到一楼一面在心里腹诽。白洛轩把她支出去监视暮王爷一行人,那岂不是要单独留他们二人在满屋子香气的房间里?
他不要以为她沒听见他一开始的话,说什么“丝丝姑娘美得浑然天成,若是芳心许给在下,在下定是乐意承受美意。然则姑娘心中既是装着另一个人,强迫为之并不是君子做派,这一点在下还是懂得的。”
屁话!原來真如花娇姐所说的那般,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都那么不靠谱吗?就连,就连她的洛轩哥哥也是如此?不对,她不信!虽然他沒有告诉她他的计划便把她赶出來,但她要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嗯,她也得相信丝丝对暮成雪用情至深,绝不会跟她抢男人的!
这都是什么啊!飞兮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洛轩哥哥又不是她的男人,她到底在担心什么,觊觎奢望些什么啊!她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心乱如麻。不行不行!只可以喜欢,就这样便足够,不要再想其它的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宇宙整理完毕,飞兮走出乱哄哄的春香楼,在外面找了一棵老柳树抱胸倚了上去,半眯着眼假寐起來,脸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丝丝的窗和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这些人里应该沒有暮成雪罢,看哪个也沒有他们说的气质。
思绪正在游移间,她看见朝青丝的窗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只能看见修长的上半身,扇子轻轻晃动,一看便是男子。那人侧过身,面部轮廓棱角分明。
忽然,又一个人影出现,缓缓与那男子的人影重叠,头上的坠子颤动着,影子越放越大。片刻,那影子也侧过身,褪去身上的衣物,胸部与腰部的身形曼妙婀娜。
他们!飞兮在心里喊道。飞兮不敢睁眼怕被那一伙人发现端倪,只得手攥住衣襟,气息不稳。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下一刻,女子的倩影环上男子的脖颈,提高身段,拉近距离,便与男子的头部影子重叠交织。
那几个人见此情景互相交头接耳几句便有一个人离开了。
此时,那两人的身影有些微的动作,随后便换了个位置,手臂间的动作在外面看來不知发生了什么。
飞兮发现又有三人赶至那一伙人中,其中一个是刚刚离去的人,还有一人眉宇间皱成一团,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台上演的撩人一幕。
那两人身影看起來已抱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不一会儿,窗上的亮光灭尽,两个人影也随之消失。
飞兮倒抽了一口气。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睁开眼,心也随着窗上的火光熄灭而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那感觉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与此同时,那些人以后來的那人为首迅速走进了春香楼。飞兮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连忙也起身朝头顶吹了一声口哨便小心跟了上去。
那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踏上二楼又至三楼,來到丝丝的房前停了下來。只听“嘭”的一声,其中一人一掌拍开房门,另一人点亮了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來的油灯,领头的那人便迈了进去。
灯火照亮了半个房间,室内却还是有些地方看得并不明朗,有一层厚厚的帷幔挡住了半个空间。
有人伸出手顿了顿,腰间的红鸾玉在微光中泛着淡淡的光。那人犹豫再三还是果断地一挥。登时,其他人自两侧徐徐拉开了帷幔。
当飞兮奔进房间时正好赶上了帷幔被打开的一幕。那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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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青丝成雪再相见
帷幔缓缓被拉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里面的场景。
谁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名男子背对他们,悠游自在地轻摇扇子。那男子转过身,朝众人轻轻一笑,甚是迷人。
他是,白洛轩!立在众人最前面的暮成雪心中一凛。他用目光寻望四周一圈发现竟然沒有朝青丝的身影。可方才明明是,,
白洛轩笑道:“暮王爷,您领着几个人私闯民宅恐怕不合规矩。”
暮成雪双眸一眯,道:“她呢?”
白洛轩道:“谁。”
他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便道:“哦,”白洛轩停了片刻似是在回想。“原來暮王爷与丝丝姑娘如此亲近熟识,竟连姓氏也省略了。既是如此,君子当成人之美而非夺其所好,白某还是把丝丝姑娘交予王爷,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时至此刻,暮成雪仿佛恍然间从冲动中缓过神來,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竟领着府上的亲信登上了春香楼,还如此单刀直入地闯入了朝青丝的房间。
他在心中也问自己,他究竟如此鲁莽地闯了进來是想做什么?她已选择了与他人成就美事,他又要以什么样的资格与立场去制止他们接下來的行为?
登上楼的短短时间里,他心中情绪复杂万变,既有想要再见到她的心切,又有被她见到时会遭到她蔑视、质问与憎恨的惶恐与不安。不错,他如今再无资格去管她,她若是问,他定是答不上來。但他只知道,她不想就这样看着她沉沦。当他看见房中只有白洛轩而沒有朝青丝时,他的心中有微微的一丝安慰。
整个春香楼的一场盛大比赛,他虽然沒有直接参与但却一直静静地旁观着一切。不,又或者并非旁观,他从头至尾都参与其中,只是不是与她面对面罢了。每一个关卡他都立在暗处做出了答案,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便忆起他们曾经的时光,对对子、猜谜,她对他无话不谈。他知道,再是冷漠而又惜字如金的她,也有话唠可爱的一面,而这一面只为他一人展现。
然而,当她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时,当她当众露出妩媚的笑意时,他忽然察觉到,丝儿已不再是他暮成雪一个人的了。或许,很久以前便不再是,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他也意识到,丝儿的美已惊艳了世人,她睿智而冷漠,美丽而孤傲,她如盛开的妖娆火鹤花一般灿烂地盛开,可惜赏花人却并非止他一人。
她褪去外衣便如褪去曾经的枷锁与桎梏,她落下眼泪便似在与他们的过去告别。这些他都看得懂,他又怎么会不懂她?他在用那个舞蹈告诉他,她要遗忘他,让他在她眼中沦为芸芸众生之一,从此她要对他再无牵绊。他怎么会不懂?
“王爷。”有人在他耳边提醒道,这一声打破了他痛苦的回忆。他轻轻揭下面具,望向一脸温柔笑容的白洛轩。
此时,飞兮早已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这使得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找个地方猫起來静观其变。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得见一回传说中的“济世仙王”暮王爷的真容。
暮成雪一套玄色暗色长袍在身,上绣雅致松涛花纹的靛青色滚边与他头上的黄昏色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他的容貌充满了霸气与成熟的俊美气息,左眼角有一颗褐色的泪痣,仿佛是泣血而成,令人为之惊叹,为之倾倒。英挺的悬胆鼻傲然耸起,眉峰与嘴唇形状都是那般棱角分明,令人移不开眼去。
是的,他与朝青丝都有这个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一张干净的面容竟令人无法相信他是如丝丝所描述的那般已近而立之年。他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然而一双迷人的眸子中隐隐所含的情绪却泄露出与他身份不符的不安。他默不作声地负手立在那里,沒有回应身旁提醒他的人。
白洛轩身体向旁边一侧,众人才发现他身后竟还有一层透明的纱帐,那纱帐后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子曼妙的身姿。白洛轩催动内力一挥手,薄纱尽数散开,女子真人尽收眼底。
朝青丝与暮成雪四目相视的一刹那,心中一颤,面上却故作从容道:“暮王爷,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而且是在这个风光旖旎、红尘喧嚣的地方。”那声音有说不出的轻佻。
暮成雪徐徐道:“这是你心甘情愿的选择?”
朝青丝拳头攥紧,大笑一声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丝丝自打进入春香楼便已做出了决定,如今不过是顺理成章,又何來情不情愿、选不选择一说?还是说,”
她起身,莲步轻启,踱至暮成雪的面前妩媚一笑道:“暮王爷舍不得丝丝就这样跟了别人?王爷若真有心,丝丝也沒有法子改变结果。我是白阁主名正言顺赢到手的,实在无法让您插队。不如这样,待今夜我与白阁主高兴一番再考虑与您叙旧,如何?”
暮成雪头上青筋凸起,两腮作响,他的人都担心他接下來会控制不住震碎屋里的东西,可他却怒极反笑地对丝丝道:“正如丝丝姑娘所言,原本本王是真的打算來找姑娘叙旧。不过既然丝丝姑娘如此繁忙,本王也不好坏了二人的雅兴。吕一!”
“卑职在!”一旁的人道。
“备轿回府。”
“是!”
“暮成雪,你给我站住!”朝青丝自他身后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春香楼岂是你说來就來说走就走的地方!你,你已经坏了我们的兴致,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
暮成雪轻叹一声,转回身道:“丝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会一直中你的圈套吗?”他眼角的泪痣显得他似在怜悯地望着她一般,暮成雪说道:“你让那个年轻人在楼下监视我的人,待我们入楼之时便放出口哨声,那么大的声响不要以为我听不见。”
他的手指向飞兮的方向,众人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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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爱生忧怖梦未稀
众人齐齐望向飞兮,只见飞兮掩住唇、目光躲闪,白洛轩眼色一暗,朝青丝唇色泛白。
“白阁主乔装易容的手段果然高明,本王还在想江湖中怎会有如此一个清闲公子卓尔不凡,技压群雄,赢得让人心服口服。如今看來,若是白阁主,本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白阁主为何会有空來春香楼争姑娘?莫说以逸仙为人赞誉的白阁主素來出尘不近女色,单凭本王的了解,本王若是猜得沒错,你应当受歌儿所托,一直未中断过盗贼一案的调查罢!”
白洛轩并未有多吃惊,只是拱手道:“王爷英明,白某佩服。”
暮成雪继续道:“本王说过此事就此了结,为何你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歌儿给了阁主多少好处,本王照给两倍便是,此事就此为止。”他望望朝青丝又瞟向白洛轩,道:“阁下与丝丝是,,”
“哦,白某曾与丝丝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之时彼此发现有许多话題。”白洛轩如实答道。既然层层“面纱”已被揭开,也沒有什么好隐瞒的。
暮成雪点点头,似是在揣测他是否知悉朝青丝就是女盗贼。
未几,他对朝青丝道:“本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你们的计。丝儿,不,丝丝,如果你是想引我出來,那么好,你做到了。看到你们在窗台上的行为,本王是当真很担心你,毫不犹豫地上來查看情况,如果造成误会,本王实是抱歉。”
“但本王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一错再错。艺妓也无妨,但你若真的不再洁身自好,你日后的人生又该如何寻到归宿?本王不希望你是因为对我的恨而走下这一步无法挽回的路!”
丝丝听罢,惨然一笑道:“暮成雪,你当真是时至今日也是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啊!”她摇摇晃晃地绕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又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來管我,凭什么再來招惹我?好啊!你人來了,大义凛然地说一通大道理再拍屁股走人,暮成雪,你可真是好的很!若即若离,满嘴沒有一句实话的本领当真是对我朝青丝用得彻头彻尾!”
暮成雪不去看她猩红的眼,只是道:“丝丝,不要这样。若是本王今夜的行为为你带來诸多困扰,本王向你道歉。既然话已说的很明白,日后本王自然不会再登门打扰便是。告辞!”
话音一落,暮成雪再无留恋一般绕开朝青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一行人沒多久便消失在门口。
朝青丝闭着眼,沒有流泪,沒有表情,只是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不一会儿田妈领人进來,风风火火道:“这、这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丝丝!”她也沒看见朝青丝的表情便自顾自道:“哦哟,飘花这个死丫头!让她给我看好三楼,又不知道躲到哪里打盹去了!一帮子人呼啦一下出去我才知道有人居然大摇大摆地闯了进來,客官可别生气啊!”她向白洛轩陪着不是,此时的白洛轩早已经将面具戴好,还原成公子清闲的模样。
飞兮见状,拽住田老鸨的衣袖边往外拖边放粗声音道:“田妈妈,咱们还是快快出去罢,公子与丝丝姑娘本就受了惊吓,咱们还是不要再在这里打搅到公子与姑娘的心情才是!”
田妈一听,拍拍自己嘴道:“哦哟,瞧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走走,我们马上走,咯咯咯!”直到她被飞兮拖走,走廊里也能听到她陪笑的声音。
飞兮想,既然是做戏倒不如让他们把戏做全了,免得影响丝丝的声誉与地位,反正她是与清闲公子共度良辰美景又不是与洛轩哥哥,她还是不甚在意的。虽然如此,说一点也不在意那倒也不见得多靠谱,因为她一想到窗台上方才出现的一轮轮的画面不和谐地在她的脑海中飞窜,她就忍不住心烦。
哎!早知因爱生忧怖,无奈人间梦未稀!倘若她知晓情爱是这般追追逐逐、遮遮掩掩,倘若早知道那么多人像小夕和云隐一般为了情爱一辈子无怨无悔,倘若早知道人世间的情爱足以令一个人变了性情,失了最原始的欢脱与自由,她一定不要去知道它,哪怕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飞兮转念又一想,情爱也并非只有负面的。她就曾见过朝青丝回忆与暮成雪过去的时光之时绽放出最本真美丽的笑容,那份笑容要比她平日里的更幸福,更令人铭记于心。
如今,她在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下,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下,终于敢于承认自己对白洛轩的喜欢是爱,这当中果然也是喜忧参半。但你若为她是否还愿意再爱下去,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是啊,她也是个矛盾的人呢!即便是看到爱情伤得人痛彻心扉,看到那么多人为之飞蛾扑火消失踪影,她也依然停不下对白洛轩的恋慕。爱情让人着了魔一般分不清昼夜,分不清虚实,眼里只能看得见对方,哪怕你明知道对方并不完美,哪怕你明知道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就这样罢!自己当初的誓言怕是无法实践了。她一直记得自己在目睹青龙独自离开人世后说过的话:“我们虽是同音名,但我绝不要走小夕的路!以后,飞兮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早早告诉他!我才不要像小夕活得那么累,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还要划清界限,成全别人!”可是人真正走到那个地步,那份初衷似乎便已不在了。
就这样罢!寂寞喜欢,宁静爱他。
一样是沒有结果,又何必拖累对方让对方难堪呢?身份的悬殊,他们是注定不会走到一起的。所以,就这样罢。
飞兮走出春香楼,走出喧嚣的红尘,倚在方才倚过的老树下,望着丝丝的小轩窗烛光微亮,恬淡的笑容挂在脸上,她轻轻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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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又一波争吵来袭
次日清晨,阳光晴好。
一夜之间,飞兮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梦说开心也开心,说难受也真是难受。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朵小小的芙蓉花,洛轩哥哥发现了她的美丽娇弱,于是亲昵地嗅着她,欣赏着她,这让她既受宠若惊又心生快乐。可是洛轩哥哥却忽然将她连根拔起,也不顾及她的痛楚,只是用他那素來的笑意对她说:飞兮,跟随我罢,不要回天庭去了。
她多么高兴他可以与她心有灵犀并且主动对她说那么动人的情话,可是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枯萎,渐渐剥离,她的洛轩哥哥还是依旧笑意盎然地望着她。看着自己的生命即将流逝,她在心里不停地挣扎,究竟是离开重新回到韶华主子的身边整日过着悠闲的时光,还是留在他的身边跟着他走遍人世大川阔海,看尽江湖风云变幻,哪怕她所生的日子并不多。
就这样,蜷缩起來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口中喃喃着“给我一点时间好么,请给我一点时间……”
一双温柔的手臂拦腰将睡梦中的她抱起,然后那人“簌”的一声似落在平地之上,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抱着她走着。飞兮不安地捉住那人的衣襟,口中说着“不,求求你给我一点点时间,不要这么快就把我收走!”
白洛轩望着怀中的小人儿面容憔悴,感受到她的手指尖传來的沁凉,忍不住从心底怜惜她。看她不安的模样她定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难道是梦见仙界令她回去?可是她不是惦念那里么,又怎么会不想离开人间?难道,她在人家也有了牵挂?
她在人间呆得越久,她的法力与灵力也就越弱,她与人间的契合度也就越高。如此便意味着她会慢慢与人类同化,慢慢有了人性。
冬季虽已将去但天气依旧冷冽,这个傻姑娘居然敢在这么冷的天里跑到树上去睡,不冻成冰人只是仗着她一身的仙法强撑着而已。
从方才她所在的树上,他看了一下,正好睁眼便看得到丝丝的窗台。难道,这孩子就为了看到他们的情况在树上冻了一夜?她究竟在不放心什么?她是不放心朝青丝还是不放心他?他望着她的睡容,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发自内心的笑容。被她惦记着,竟觉得如此惬意。
“阿嚏!”怀里的人突然打了一声喷嚏,白洛轩看着飞兮揉揉惺忪睡眼离近瞧了瞧他,然后她往后一仰,脸上不自然道:“洛轩哥哥,怎么是你!”
“不是我会是谁,你希望是采花贼么?”白洛轩调侃道。
“切,听你这口气昨个一定过得很开心咯!”飞兮玩着手指头沒好气道。
“彻夜畅谈。”白洛轩言简意赅。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过是两人互相尊重彼此,二人只是聊天,并无其他。谁知飞兮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在炫耀他与丝丝一晚上在一起有多开心。
“哼!放我下來!”飞兮使劲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双腿來回踢了踢。
“老实一点,若是摔下來怎么办?”白洛轩责备道。他把她放下來又道:“你啊,就是学不会姑娘家该有的沉稳。”
飞兮不服气了,“是啊是啊,我不稳重,我毛毛躁躁的像个假小子,可我就是学不会怎么样?我就是穿着长裙曳地也学不会丝丝的半点妩媚柔情,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我,干嘛要去学别人啊?姑娘还就铁了心了我,我再也不装淑女了,爱谁装谁装去!”
白洛轩见她转身便想走人便一把拉住她,道:“你这副无赖样子是跟谁学來的?难道是,玉手?”
“无赖?你居然说我是无赖!”飞兮气得直跺脚道:“你少冤枉玉手,人家要多儒雅又多儒雅,要多坦诚有多坦诚,哪里像有些人只知道笑而不语,做而不显,让人好生憋屈。”
“我哪里让你憋屈了?”白洛轩皱眉问道。
“你昨晚把我支开就什么也不跟我说,害得我担心了那么久!”
“你担心什么?”
“我、我……”一个“我”字卡在喉咙中愣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哎呀,烦死了!”飞兮一下甩开他手,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闷着头走得飞快。
白洛轩立在那里也不再追她,过了良久,他淡淡一笑,一闪身之间白衣身影不见踪迹。
飞兮闷着头气哄哄地走过几个接口拐到小巷子里,闻到有烧鸡的味道,一看是几个叫花子围坐在一起烤着不知从哪弄到的鸡,个头不小肥得流油。
她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忽然放慢了脚步,倒不是烧鸡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而是这一幕令她忆起第一次她差点误打误撞地跟人家叫花子中的元老级人物抢烧鸡,还好白洛轩及时把她带了回來,否则她不是要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仔细回想一番,飞兮发觉白洛轩虽然有些时候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确确实实是能把要办的事办得滴水不漏妥妥当当,这一点让她是真的沒话说。他谨慎细心,其实也挺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可也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他有时候对她沒有对别的女子那般温柔,甚至她总感觉他在逼迫她什么,可她又找不到头绪。
他现在对她不笑还好,一笑就让她浑身发毛。原本那个体贴关怀、温润如玉的白洛轩怎么就在她面前消失不见了呢?总不能是因为两人总在一起相处久了,他开始腻烦她,讨厌她了罢?飞兮怎么也想不通。
正在这个档口,因为太投入,往下一个胡同钻的时候也沒看前面,飞兮直接与对面的人装了个满怀。她连忙哈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不必多多礼,有礼貌便证明还有救。”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飞兮一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伸出食指指着对方道:“你、你,怎么是你!”她四处看看不明白此人是走哪条路绕到她前面才在这里堵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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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早已许下的承诺
飞兮不明白,白洛轩是走哪条路绕到她前面才在这里堵到她的,于是索性问道:“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礼貌便证明还有救’?”
此刻白洛轩只觉她还真是会听人说话的重点,胡搅蛮缠太有她的了,还是她睡觉的时候比较可爱一些。
他斟酌一番后决定还是跟她妥协。“能不闹了吗?”他问。
“我怎么闹了,不是你先说我我会跟你理论吗?看不惯你打可以绕道走,世界之大岂会沒有你白大阁主落脚之地!你,,”
她话还沒说完便被白洛轩一只手一把拉到胸前,另一只手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嘴巴。他抱着她那叫一个严实,细窄的胡同里有阳光微微投來,他高大的身子背对阳光,恍惚中若是正常的距离定是看不清模样,可现在他们紧紧相贴,他眸中的灵动都能被她看得真真切切。
飞兮的心跳漏了一拍。
“嘘,别出声!”白洛轩小声道。
下一刻,隔着他的肩膀上方,飞兮看见有一行人自胡同口经过,那几人看着眼熟得很。这些人不正是暮成雪的手下吗?怎么会还在离春香楼不远的地方呢?这些人所去的方向恰巧是与春香楼相反的方向,难道他们一直在春香楼埋伏着?
飞兮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刚想开口便碰到白洛轩的手心,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唇上一阵酥麻。她的高度稍稍仰视一些便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喉结,那喉结微微滚动,竟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飞兮张张眼,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老天,这个妖孽难道是您派來克我的吗?飞兮想,如果是,那么真是恭喜,您的目标顺利达成!
那一路人已远去,可白洛轩的手似乎还沒有松的意思,无论是她嘴上的还是腰上的。
她象征性地眨巴几下眼睛却发现对方沒有动静,白洛轩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些人经过的胡同口。于是她又大幅度动作地咳嗽了几声,这回白洛轩终于回过头來看她,眼里噙着笑意。
“想让我把手拿开吗?”他问。
飞兮点点头。怎么总觉得这问題如此彰显白阁主流氓痞子的一面呢?
“那你要听我说几句话,听完就放了你。”他道。
后者又乖乖地点点头。哎,沒办法呀沒办法,被动就要挨打,求全就得委屈!
白洛轩满意地也点点头道:“我从头至尾并沒有要你改变自己或是学别人的意思,你可懂得?”见她沒反应,他继续道:“方才也怪我沒有揣摩明白你的心情便信口说话,你莫要放进心里去。”
飞兮将眼睫毛向下一垂,嘴上却乐了,只是不敢大幅度,就怕他察觉出來。洛轩哥哥这是在跟她忏悔道歉吗?哎,她都快憋出内伤來了!
“正如你所言,你就是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无需效仿他人,这一点我认同你。我只是希望有时候你可以多一点耐心与细心,可以看得清是与非,真相与迷惑,甚至是人与人之间不同而又微妙的相处模式。”
这话听得飞兮有些似懂非懂,眼神有些迷离。
白洛轩见她这种反应,不由地叹口气道:“罢了,与你说这些你如今也未必能明白,若是时机成熟了,再与你细说便是。”他想了想,道:“我们的矛盾算是解决了?”
对方点点头。
“好,答应我。以后有问題一定要问,不要闷闷不乐再來与我发脾气,明白了?”他轻轻松开手,新鲜微凉的空气便朝飞兮的面上迎了上來。
飞兮不自在道:“你要我有疑问就问你,可是有时候你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怎么让人好意思问啊?我看你的那些副阁主、手下,哪有人办你吩咐的事情时还问你一下用意的?”
白洛轩背过手笑道:“好,那我也与你约定,只要你问我,我便对你吐露真言,如何?”事实上,这个承诺早在他们再温泉里她被药迷得不省人事之时,他便已经答应过她,之只是如今再说与她一次罢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伸出小指道。
白洛轩好笑,“你这成语学得倒是精致。好,一言为定!”他也伸出指头与她勾了勾。
“对了,你不问我昨晚丝丝都与我说些什么?”他道。
“我比较在意的是,洛轩哥哥你今天早上从丝丝的房间出來以后沒有被人狂轰乱炸一番吗?沒有人问你昨夜过得如何?沒有老鸨跟你大献殷勤让你下回再去打个八折什么的?”
白洛轩两眼一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如今的飞兮当真让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可塑性就这么强么,怎的他一眼沒看住便学得如此这般,真真是难怪他说她“无赖”。咝,她到底是跟谁学的,他一定要抓出这个始作俑者,又或者,是一群始作俑者。一想起他领她见那群各色奇葩的阁主,他便有些后怕,看來她如今这样和他们绝对脱不开干系。他的人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努力不去想飞兮不着边际的话,白洛轩道:“既然暮王爷在我这里都承认早已知道阚凤阁已经介入调查盗贼一事,那么他势必会告知他的夫人停手,这个无头乱摊子便算不攻自倒了。想來,戴夫人定是知晓朝青丝且以她为情敌,这才要坚持彻查此事。此外,朝青丝已经答应会配合‘飛殺轮’的主人,也就是你,助她完成心愿她便心甘情愿地进入命轮之中。”
“这个愿望一定与暮王爷脱不了干系。”飞兮断定道。
“她想让我们为他们安排一日只有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若暮成雪肯说出他对她也有爱意,她便会了无遗憾地离开。”
“丝丝还是相信暮王爷是爱她的。洛轩哥哥,你觉得他爱她吗?”飞兮问。
“或许罢。”白洛轩语气有些沉重,“但让他说出那些话定是很难。我只是在想,他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隐情沒有办法说出,所以才在你们看來反反复复,成为一个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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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如何造势诱二人?
“那,洛轩哥哥,”飞兮停了一下,道:“如果你是暮王爷,倘若你爱着丝丝,也同样有着难言之隐,你会不会就这样与她错过?”
“飞兮,”白洛轩望入她的眼中,道:“沒有如果。我可以为他们的感情纠葛所惋惜,但我终究不是暮成雪,自然不会去考虑他所在的真正处境。何况我不似他那般优柔寡断之人,爱也好,恨也罢,总归是要分清界限的。沉沦其中只会给自己的日后埋下无法估量的隐患,就像如今他已有家室却仍与朝青丝纠缠不清一般。”
飞兮只是想要白洛轩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惜他的回答却并未言明她想要的答案。洛轩哥哥实是狡猾,她想。他们的关系不正恰似朝青丝与暮成雪一般吗,她也有着难言之隐,只不过朝青丝对暮成雪尚且怀有深情,她想若是暮成雪敢于与朝青丝坦言实情,两个人一同面对困难去解决它,那么定能有个好结局,可白洛轩就不知她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
不过白洛轩说的也沒有错,一切都只是如果,每个人的处境还是有所差异的。就算丝丝可以如愿以偿得到暮成雪毫不避讳的爱,那么她的结局也只有一个,不是与暮成雪长相厮守,而是独自回到“飛殺”轮中忍受沒有轮回的无尽寂寞。
白洛轩也在想,飞兮如此问是何用意,揣摩之间只听飞兮展露笑容道:“你方才说为丝丝与暮成雪安排单独相见的机会吗?我觉得有点困难啊,如今暮王爷频繁正面介入你们调查盗贼那势必会引起与他的夫人戴如歌的分歧,本來家里就有一大堆烂摊子,如今他又怎会倒出功夫出來,估计戴大小姐一定最近把夫君看得严严实实的!”
“这我倒不担心,戴夫人恐怕还沒那个权力看住暮王爷,否则也不至于暗中找我调查。”白洛轩道。
“有道理。”飞兮点点头。
“走罢,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沒有吃东西了,难道不饿?这可不像你平日里的作风。”
“啊!你不说我竟然都忘记了那么长时间沒吃过东西了!”飞兮摸摸自己憋下去的肚皮,道:“想事想得太投入,居然把人生大事给忘了!不行不行,赶紧去吃饭,我真的饿到不行了!”
望着飞兮叫苦的表情,他还真认为现在的飞兮就这样,不错。白洛轩一笑,道:“老渔家?”
“好哇好哇!”飞兮抹抹口水道:“我最喜欢他家的红烧鲤鱼哩!咱们这就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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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要让暮成雪心甘情愿地出來与朝青丝一会,然后又要让他在一天之内对她表达爱意,这难度实在是很高。飞兮撑着下巴,鼓着肚子坐在岳州的客栈里一边消食,一边想着对策。
事情不妨这样捋一捋:以丝丝的名义引暮王爷出府确实不太容易,但也不见得沒有可能。倘若以字条的方式声称丝丝出了意外或是遇到危险之类的,或许暮成雪就会坐不住前去字条上相约的地点。可是朝青丝武功多么高强啊,吃饭的时候洛轩哥哥曾说过那日单是情绪一激动,朝青丝的指印便印在了桌几的侧面,而她的师父又是暮王爷,可见身手必然了得。如此说來,让朝青丝陷入危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莫不如來个破釜沉舟,直接告诉暮成雪,丝丝即将离开岳州远行,即将离开他去享受自由的人生,再也不会受到他的左右与思想上的负担所压抑,这样一來暮成雪估计便会送她一程,再说些动情的话也说不定。
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想好了如何让暮成雪出家门去见朝青丝,下一步便更让飞兮感到头痛了。若说讲好的老死不相往來的两个人再见了面本來就很尴尬,然后还要在一天之内旧情复燃,不但要复燃还要燃得旺盛,如此一來实在是不好让人把握这个度。
随白洛轩走江湖这么久,又在花娇、玉手仙、血狼等等一大堆“人才”那里学到了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物,飞兮倒是想到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两个人迅速进入状态,只是这法子……咳咳,委实有些龌龊!
“想什么呢!”背后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虽说动作并不重却还是把思虑良深的她惊得不轻。
“啊!洛轩哥哥你走路都沒有声音的吗?”飞兮抱怨道。
“不是我沒有声音,你是太过专注。”白洛轩道。
“好好,不跟你抬杠。你來的正好,我已经想好如何引暮王爷出來与朝青丝相会,这接下來的相会具体内容,我实在不好分析。”
“你是想不出來还是说不出口?”
“嘿嘿,”飞兮贼笑一声道:“还是洛轩哥哥你了解我哈!其实罢,我倒是有主意,就是难以启齿。”
“看來我明白你的主意是什么了。”白洛轩一挑眉道。自从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不经世事的女娃娃后,他便有些摸清她的套路了。
“嘿嘿,你看,这法子如何?”飞兮问道。
“依我看,还是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暮成雪那边倒是无妨,丝丝答应便可。”白洛轩答道。
“哈哈,那这个我下次见到她再问问她!”
“下次?你什么时候约的她?”白洛轩不明所以。
“哦,这个你自然不会知道,因为我是在方才卖呆的时候收到的字条。哝,你看这个。”飞兮把手中的小纸条递给白洛轩。
“原來如此。”白洛轩看过字条道:“她还是不放心,想再找你一叙。也好,毕竟是为最后做准备,如何都是正确的。”
白洛轩继而思索道:“不过,不要以为只是这些雕虫小技就能蒙混过去。须知,暮王爷一身武艺,定然也不会不知晓你指的那个东西的作用与功效,若是被识穿着实难办。第二,暮王爷是什么人,他会如此轻易就让自己把持不住,做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这一点,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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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青丝如歌心所向
飞兮点点头,听他一番分析后又开始陷入下一轮苦恼之中。
哎,难办,这件事委实复杂难办啊!
白洛轩又道:“你还是莫要着急,先听听丝丝是怎么说的。既是沒通知我,今夜我也不便出现,你们二人慢慢谈便是。”
月下松林,风轻起,松涛海浪般滚动。风落,海浪渐歇,一片寂然。
朝青丝身上披着火红色的斗篷立在苍松间,静静地凝望着夜空。她似乎有种与生俱來的能力能将红衣穿得妖娆多姿,而红衣也好似为她而有一般衬得她肤色如雪,星眸撩人。手中提着青灯的她,在灯光下好似一位仙子在林中守护一方植被。
她静默一阵后,开口道:“飞兮姑娘,你方才所说的我已明白,我想我之前表达的意愿你也尽数了解。”她侧过身望向飞兮道:“所以,我同意你的提议。”
“哦,我现如今的任务还剩下安排你们那一日的行程。”飞兮道。
“不必了。”朝青丝吐出一口呵气,幽幽道:“你们为我安排到这里便可以,余下的就交由我自己罢。”
飞兮望着她清瘦的轮廓却又凹凸有致的线条,忽然觉得丝丝是一个拥有别样风情的女子,当然外貌已然很出众,然而她指的不单单是如此。
刚认识朝青丝,你一定会觉得她性情冷到让人被她惊艳却又不敢靠近。她那“一颦一笑千金重”的功力的确很深厚,但却让人摸不清她究竟是发自内心地笑还是只是为招徕那些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浪子而随意施舍给他们的几个动作。媚眼倾城如此,巧言令色亦如是。如此的美人是很华丽,是很特别,但会让人觉得徒有空洞的外壳,当然这只是她如此以为的。
而当你仔细去剖析她的人生与偶然间流露出的真情后,你又会把自己对她的那些个定义全部抛开,取而代之的是发现她的热度与勇猛。那种热度足以燃烧点亮起另一个人的激情,那种热度足可在她不断不断地压抑自己后还能喷薄而出。至于勇猛,那是她对爱情的执着与追求所赐予她的力量。她,是爱情中的巨人。
如此的姑娘不断地被这么多面所包裹起來,最后便使得她成为如今的朝青丝。可是,当你以为你已经了解她的时候,在她遇上暮成雪的那一刻就似火星与水星的撞击般,你对她的看法又会被悉数推翻。因为她会变得像个孩子,她也有了别扭与抱怨,虽然她冷嘲热讽,虽然她胡搅蛮缠,你还是会觉得她要的其实是那么纯粹。
那种纯粹,任谁也无法阻挡。
飞兮有预感,那一日,必定是不平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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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在书房过夜将近半月,戴如歌早就料到聪明如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可是她就是要继续下去,她要让他知道,她既然嫁给了他,他就要对她负责,对她忠贞。
如此朝代又是如此地位,戴如歌当然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十分寻常,就算他二人新婚燕尔尚未多时,暮成雪要纳妾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她戴如歌是丞相之女,有得是胸襟与大度。
可是暮成雪又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他的心似乎被分成了许多份,有皇室,有黎民百姓,有家庭,也有一个隐秘的地带。而那个地带却只住着一个人,这个独享他专属的人便是她一直心中所耿耿于怀的。
她允许他雨露均沾,因为那样至少她会觉得暮成雪对谁都有情,对她亦然。可是这个清廉又受人拥戴的王爷却偏偏不拈花不惹草,只要不是朝中有要事他几乎每一日必然是准时到家,于是她也就习惯了等他归來一同用膳。晚上他会时常去书房读书,一呆就是很晚,然后在她熟睡时悄悄地回房。如此循环往复,日子虽很规律,但多少有些索然。
如今想來,他们享受夫妻生活的时日似乎在她的印象中已模糊不清。这似乎很可笑,可戴如歌却并不打算打破这份沉寂。
她愿意就这样一直下去。她,有她的执着。
戴如歌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年的盛夏,相府的海棠开得正当年华。她穿着水粉色的裙子在后花园里与几个小丫鬟玩捉迷藏。
她蒙着双眼伸出双手向前探去,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便会碰到院子里杏树的枝桠。这时候便会有丫头未免她刮伤自己于是适时地喊她一声,然后她便会循声去摸索对方。
每每她捉住一个丫鬟便会去呵她的痒痒,然后那丫鬟便会发出“咯咯”的笑声继而向她求饶。可是这一次她捉住一个人,那人居然沒有任何反应。
她笑着伸手去挠那人的腋下,那人也只是身子震了一下,依然沒有大的反应。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二哥的声音响起:“王爷,这边请,家父已恭候多时。”
王爷?家里來客人了?她想着便摘下面上的白纱,面前方才被她捉住的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挺拔傲岸的背影从她的方向走开,渐行渐远。而这个男子,正是被二哥点头哈腰地往正殿带去。
怔忪间,一帮丫头围了过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内容是那人器宇轩昂,沉稳而又有男子气概。那人便是传说中的暮成雪暮王爷。那人便是她方才一不小心捉到的人,而且她还呵了那人的痒痒……
戴如歌当时却不甚在意,她自小便眼高于顶,沒有什么是她那么容易便看上的,一个王爷又如何。她只是有些为自己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做那等近距离的亲近之事而微窘罢了。不过还好,跟着丫鬟们玩了一会儿便也把方才的那点事忘记了。
然而他们的缘分并未终止。当她一点点地又一次向前摸索时,她便听到侍女们从四面八方喊她回來,她以为这当中一定有猫腻,于是沒有听进她们的话便径直向前走。
刚刚迈出十几步,再一抬起右脚时,只闻一道风声掠过,有人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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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良人,莫负相思意
戴如歌再一抬起右脚时,只闻一道风声掠过,有人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奇怪,这衣料摸着有些生疏又有些熟悉,方才她如果沒有听错的话,此人一定是动用轻功翻到她面前的。难道是大哥?
戴如歌摘下白纱,艳阳百般刺眼得直教她不得不伸手去挡。
一团黑后,眼前逐渐明朗起來。面前的这个人有着宽阔的肩膀,一袭玄色纹云长衫在身,负手立在离她很近的距离。此人墨眉舒朗,目光如炬,唇向上勾起,笑得优雅而从容。他歪着头望着她,眼神中有七分玩味的意味,又有三分关切地探寻。
戴如歌看看自己放在男子手臂上的手,登时像摸了烫手的山芋一般将手拿开,口吃道:“你、你、你是何人?居然、居然胆敢随意出现在相府的后花园!”
聪明如她,一开口便后了悔。此人的衣着扮相一看便是卓尔不凡之人,若并非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她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实在是太过无礼。可是,她已经差点就说不出话來,一紧张能说出这些她自己也惊讶到了。
对方却并沒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男子只是笑着道:“戴小姐教训的是,本王谨遵教诲。”说完便撤过身与她擦肩而过。
什么,本王?这个人难道是一位王爷?
刚想到这一层,她便被眼前的一片池水惊得眼冒金星,居然还有一步之差她便会落入水中。这阵子园中本就有许多地方要找工人來修葺,这池塘破开的一处栏杆便是重点要修整的对象。
如此看來,那个看起來沉稳又眼角长有一颗泪痣的男子竟是及时赶到救了她。戴如歌心中一暖,回身便喊住那人。
此时只听戴老丞相手里捧着一件器物从房里走出,笑呵呵道:“让暮王爷久等真是老臣的失误,只是这夏朝时期的古董甚是珍贵,取起來也麻烦。这不,才拿到手。”他一瞧见戴如歌便又道:“歌儿啊,來來來,正好你也在,为父为你引见一下当朝圣上面前的红人,百姓信奉的福祉,暮成雪暮王爷。”
是他!他就是那个万万人仰慕的暮成雪!
戴如歌在心中念下这个名字,将名字与那人慢慢重合,从此铭记于心。
若是认识了也惦念了,那便是情缘结下。若是结为了连理,那必是上辈子修來的同船渡。可若真是如此,戴如歌不明白,为何要让他们的婚姻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似死亡般沒有了生机?
他们相识以后,暮成雪就似之前一般沉稳内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话虽不多却每一句都足以让她回味许久。奉旨赐婚之后,他依旧对她毕恭毕敬,偶尔会登门拜访约她出去散步。他们一同坐在画舫中吟诗作对,他们一起赏花赏月赏人间百态。虽然有时会见他发呆或是思想开差,但总的來说事情进展得在她看來很顺利,他们又在外人看來十分登对,如皇上所说“真乃天作之合”。
大婚当日,她穿着大喜的红袍,朱钗云鬓,红唇墨发。他挑起她的盖头,低下身來亲吻她的嘴角。是的,他只是亲吻她的嘴角,并沒有整个唇都附上去,而是沿着嘴角滑落到她的锁骨便把她推倒在床上。
青丝散落,红帐翻下。她伸出手扣住他坚实的脊梁,望着他迷离的目光,她不知道为何他迟迟不肯进入下一步。她想从他那里汲取温暖,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渴望。
暮成雪长嘘一口气,一只手附上她的眼睛,下身开始了动作。
剧痛传來!比针扎还要疼,还要刻骨!
戴如歌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疼痛感终于在快要窒息时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翔天际的愉悦。
她知道,从此他便是她戴如歌的天。
可是,他的天除了拥有她这个太阳,心中还住着一轮新月。那月牙儿小的时候她便见过,那时她还刚与他熟识。月牙儿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不作任何的担心,只当他收了个小丫鬟,在亲近一点不外乎是认的义女。
如今想來,这冷美人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偷走了她夫君的心,这让戴如歌如何也不能善罢甘休。她出身名门是丞相之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心比天高慧眼独具。她认定的人,绝不可以就这样被一个后辈夺走。
婚后的暮成雪与以往并无两样,依旧寡言鲜语,依旧对她尊敬有礼。她其实读得懂他并不爱她的信号,他也从开始到现在从未与她说过情话,可是她不在乎,她相信日久情会深,从不爱到爱不过是时间的问題。
后來,她发现夫君的济世堂频频遭遇偷盗,盗窃手段高明又怪异。暮成雪忙于国事,她便对此事上了心。终于有一次他夫妇二人去总堂查账,正巧撞上了盗贼,夫君与那人打斗一番后便与那人飞出了室内。最终竟还是被那贼人逃脱。
她本就一开始有些怀疑贼人的武功不可能如此之高,于是便向他要求多加人手彻查,未料暮成雪不但要她从此不得插手此事,而且自那夜起他便神情恍惚。她以女人的直觉判断,这当中一定有什么。
她仔细回想那日黑衣贼人的外貌,虽然蒙着黑色面纱却依旧能看出身形轻盈如燕,再加上那人身上的水粉香味,她断定,那盗贼是个女子。
自此,她逐渐发现了阻隔在她与暮成雪之间的那道屏障,逐渐明晰了为何她等了一年之久他们的感情依然止步不前。原來,他的心中已有了别人。
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我最美的时刻。
在我最美的时刻,
如何让你为我驻足,
而非短短地停歇。
良人啊,你莫要负了我的相思意!
百年修得同船渡,
你的心啊,应当也为我而鼓动奋起!
人间岁月还有多少供你流连?
心在少年时流浪,
今时当是归乡之时。
良人啊,你莫要负了我的痴情心!
來世你再不会遇见我,
那个肯为你倾尽韶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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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穿越回到年少时
原來,他的心中已有了别人。暮成雪啊,竟是一个痴情种!
回忆至此,戴如歌倦怠地扶着额角,闭目凝神。忽闻门外有人进來在她耳边低语片刻,一只长箭被递到她面前。她的双眸瞬间睁开。
这厢,暮成雪行色匆匆地穿过正殿走至大院,一路往大门外走去。
只听一声“夫君!”身后有人脚步同样急匆匆地细碎而來,伴随着微微喘息的声音。
暮成雪顿了片刻,沒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暮成雪!”戴如歌又向前跑了几步终于跑不动,倚在房门边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望着暮成雪第二次停下來的身影。
戴如歌渐渐平复心绪,轻声问:“一定要去么?”
暮成雪沒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戴如歌眼角一红,张了张口,终于淡淡道:“我只嘱咐一句话,天黑记得回家。”
暮成雪深吸一口气,再抬步间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大门外。
戴如歌捏着手中的长箭和纸团,身体缓缓地顺着大门滑落,目光却从沒有从外面的大门口移开过。
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
欢歌笑语飘上船头。
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
船家只道是离人愁
你送我的红豆,原來会腐朽。
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
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
若你想起我,
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
聚散无常,怨谁错!
※
美丽的一江春水在初春的解冻后如脱缰的野马激烈地奔腾着,辰时的露水较寅时的要少了许多,一切似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远处闪现一抹身影,那身影不断地靠近,在层层五尺來高的干黄草间愈加清晰可见。
暮成雪从很远的方向便眺望到一抹火红,那红色似要燃尽自己的生命一般怒放盛开。他明明知道朝青丝的亲笔字条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他却还是忍不住來见她。
因为,她说,这一次会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
以往他们决裂,他们对彼此说残忍的话,最后还是会在合适的时候相遇,可以说是缘分,也可以说是他们二人的期望所归。如今,她又一次放话要最后一次见他,他虽对这样的说辞有些麻木,却依然应约而來。他就是拿她沒有办法,也拿自己沒有办法。
暮成雪來到距朝青丝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來,风带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腰间的红鸾玉也随风摆动。
“我就知道你会來,无论我编什么样的理由。”朝青丝轻笑道。
暮成雪眯起双眸,被她今日的容貌所震到。他有多久沒有见到她素颜的样子了?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对别人冷漠却唯独对自己上心。他年长她十岁,看着她芳华冉冉,再摸摸自己一日不刮便会冒出來的青胡茬,他不得不慨叹果真岁月不饶人。于是他开始了解养生,学着如何去年轻地活着。这些,都是她赐给他的灵感。
此刻,她穿着薄薄的软烟罗,那殷红衬得她肤若凝脂。沒有朱砂,沒有胭脂,沒有水粉,也沒有描眉。她细长的眉依旧妩媚,睿智的眸子依旧光彩照人,唇上虽沒有饰色,但也依旧红艳得动人心魄。
这,便是朝青丝独树一帜的红。这,便是朝青丝浑然天成的美。
他淡淡道:“穿这么少,不会觉得冷吗?”
她俏皮一笑,反问道:“做我们这行的,穿得少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暮成雪沒有回答,只是道:“清闲公子待你如何,可有再去春香楼看你,或是愿找机会为你赎身?”
她轻叹一声,快步地走到他面前道:“哎,暮王爷,我就让你只把这一天留给我,咱们能不能珍惜时间不谈别人,可好?”
“那就谈你如此急着找我出來究竟所为何意。”暮成雪镇定道。
“我在字条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已经自己把自己从春香楼里赎出來了。如今我朝青丝是自由身,今天约你就是要与你道别,日后相忘江湖,永远不见。”
暮成雪打量她半天,突然捉住她的手腕道:“你这话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朝青丝先开始是淡笑,接着是大笑道:“王爷啊王爷,你真的是被我说怕了,居然连我那句是真哪句是假都分不清楚!”
暮成雪眼色一暗,用威胁的口问道:“你不要再耍花招,如歌如今已经与我有了嫌隙,我不能再制造一些误会伤害她。你今天如此这般不同往日,到底是何用意!”
朝青丝安静下來,目光凄楚地望入他的眼底,手一伸便附上了暮成雪的脸,她幽幽道:“王爷,我在你面前会耍出什么花招?只要我在你面前便无处遁形,只要你在我面前,我所有的智谋便清零,你说,这样的我,能耍得起什么花招?”
她摩挲着他清晨來不及剃须而长出的胡茬道:“不要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王爷。你的家庭不是我说破坏便能破坏得了的,就好比你对我的爱不是我逼你你就会说出來一般。”
“适可而止罢。”暮成雪偏过头,躲过她的轻抚。
“好。”朝青丝笑笑,放下悬空的手背过去,道:“你今天都是属于我的,你既然來了就证明你答应了我字条上所有的要求。”
“你要做什么。”暮成雪目光望着别处道,一副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样子。
“今天,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你做回十二年前的暮王爷,我也回到当初那个单纯而又一直仰慕你的我。我们试着穿越到那个时候好不好?”她问道,声音有意思哀求之感。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谁也回不去曾经。”暮成雪道。
“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朝青丝气道,复又转为笑容。“我不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吵嘴皮子,走,随我去一个我那时候便发现的一块宝地!”她说着朝他眨眨眼睛。
他被她用力一拉便身体自动跟了上去。成片的蒿草中,一红一玄两色交织,好似一双鱼儿在海中嬉戏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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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寻访仙侣之山洞
今日的朝青丝像一个孩子一般,沒有冷漠,沒有反叛,不争不吵,不去与那些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事纠缠不休,沒有浮华沾染,沒有红尘的喧嚣弥漫。
这使得暮成雪忽然有种错觉,恍如朝青丝似一朵昙花,以一种娇美的姿态大放异彩。可是她越是如此,他的心便越是不安。他宁可她与往日一样对他冷嘲热讽,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惹他生气,然后他不得不找上门去,两个人再在口角上有一番激烈地争斗。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些惶恐,可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又不得而知。
他告诉自己,把这一天当做是与以往一样,不去想那个隐隐暗含的可能。
她温婉的手拉着他的大手,两个人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成片的蒿草丛里穿梭。她火红的烟罗在风中鼓起又贴在身上,那白嫩的肌肤隐隐若现。他想着,那完整无暇的身体应当已经交由另一个男人去疼惜了罢。虽然当日他带着人闯了进去,虽然他也对那个清闲公子的身份有所怀疑,虽然他甚至认为他们是在做戏给他看,但那个男人若是名真言顺地要了她一点不为过。
她偶尔回过头望向他,口中说着“快点,快点跟上”,肩上的墨发迎风招展,又似一株菊花烂漫张扬。这时候他望着她头上的银钗又会想起那夜,应当是另一个男子拿下她的步摇玉坠,为她散落长发。如此一想,他的身体不自觉得沉重了许多也慢了许多。
朝青丝又一次回过头瞪着他,停下脚步道:“想什么呢,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地走这么慢,这就是你暮王爷的风范?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教我武功时是这般状态。”
暮成雪被他这么一激,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腰肢,两眼一眯道:“是么,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是瘦得一把骨头。当时本王是如何教你武功的,不如丝丝姑娘再好生回忆一下!”
语落,暮成雪气息一提便腾空而起,朝青丝一个踉跄被他稳稳地用坚实的手臂把她箍得牢牢实实的。她起初是张着口有些惊讶,后來便咯咯地笑,细细的胳膊穿过他温暖的腋下搂紧了他的身体,她感受着他的心跳,脸埋在他的怀中,双眼紧闭。
两人的身体一离开地面,树林后面便有人道:“咦,他们怎么飞起來了,快追!”可惜距离太远,那两个人是完全听不见的。
感受着朝青丝的举动,暮成雪身体一震,开口道:“丝丝,,”
“叫我丝儿。丝丝是我的艺名,它属于那个站在青楼里卖弄风骚的祸水朝青丝。”她依旧紧闭着眼把头埋得更深。“‘丝儿’是只属于你与我两个人的名字,请你这样叫我。”
暮成雪只是叹气,不再多言。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沒有松开,感觉得到她搂住他身体上的手愈发紧握。
他们飞过江畔辗转來到一座山下,又直冲向天的方向落到一处山腰。
暮成雪松开手,低头望着朝青丝道:“到了。”
朝青丝睁开眼,从他怀里走出來道:“这里便是我要带你來的地方。”
暮成雪看着眼前的一个山洞,连名字也沒有,估计是一个废弃或是无人知晓的地方。“你如此熟悉这里?居然闭着眼睛都能指示我到达。为何以前不曾听你提起过有这样一处秘密基地?”
朝青丝听他不再说“本王”,心情愉悦了不少。“随我进去不就知道了!”她轻笑着,转身便闪进山洞中。
暮成雪四下望了望,随后也跟着进了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他沒有再往深处走。“丝丝。”他喊了一声,等了片刻却沒有人应答。“丝儿?”他又唤了一声。
“嚓”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只见一处火苗闪烁,那火苗被人“簌簌簌簌”地拍了出去,分出四股火力飞出后落在四个点上。一瞬间,山洞内光亮起來,所有的漆黑都被光芒所取代。
暮成雪往里走了走,只见朝青丝手中握着一支蜡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把脸别过去,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事物來。
到处是石头,可那些石头竟然都是石椅、石桌或是石床之类的摆设,如同这里是一方家宅一般。这些或许不足为奇,可是那红色帷帐与满地的鹅绒羽令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朝青丝见他一副古怪的样子,解释道:“这里我会时常來打扫,所以还是依旧干净整洁。”见他还是有疑虑,她笑道:“就知道瞒不住你。你一定不相信,这里所有的陈设,包括石头与纱帷,鹅羽和蜡烛,都是我那时候发现这个地方时便有的。可以肯定,这里一定曾经有仙人住过,而且是一对恩爱的璧侣。”
“仙人?璧侣?”暮成雪不明白她是如何推敲而出的。
“你來,看这里。”朝青丝朝他招招手,暮成雪便走过去往她所指的墙壁望去。
这洞壁的内壁不仔细看会令人觉得与一般山洞的土壁无甚差别,可若是细细观察,那上面竟刻有文字与图画,厚而坚实的墙壁也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文字疏狂隽永。
那上面的字迹至今还清晰可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面又是另一句:一霎灯前醉不醒,恨如春梦畏分明。澹月澹云窗外雨,声声落入双鸾心。再下面是: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再旁边一点,刻有: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看着这一行行的诗句,暮成雪皱起的眉渐渐舒展,他感受着那字里行间表露的情意,有分别相离的痛苦,有两处惦念的愁肠,有欣喜聚首的狂欢,有佳期如梦的放浪形骸。
可以看出那字体是出自两人之手,一个跋扈无惮却又曼妙得自成一派,一个比划苍劲有力,充满着历经世事而运筹帷幄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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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仙侣可佑你我情?
暮成雪望着那些文字良久,不觉敬佩起这对双宿双栖的情人。他又看了看四处的壁画,上面画的多半是潦草的尚未完成的作品,或是飞禽或是走兽,偶尔是一些不完整的人像,其粗糙程度简直如小孩子一般的水平。暮成雪淡笑一声,只当是这对情人的孩子所画。
在看到最下方疏狂飞舞地写着“凡人类有幸见此者,与佳偶可得圆满”的字样,他才开口问道:“你就是从这句话推测出住在这里的曾是一对神仙?”
朝青丝向后退了几步站到离墙壁远一些的距离,目光聚在墙壁的上方,慢声道:“如果你觉得这些不足以说明,那便不如看看这上面的瑰丽奇观。”
暮成雪循着朝青丝如炬的目光也退了几步向上望去。
在摇曳的烛火映衬下,数丈高的墙壁上画有一幅巨型人像。放眼望去,那人像是一个白衣飘飘霞帔曳地的美人。那美人杨柳细腰,胸有波澜,以手撑着头的姿态半倚在案旁,慵懒肆意。可在看到那美人的神情时,他又发现她弯眉窈窕,明眸皓齿,居然笑得天真无邪,生机盎然得好不活泼。
似乎这神情与姿态实是不符,可是将这二者结合起來放在那美人身上却又恰到好处,显得她俏皮娇人。这画看久了会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仿佛那女子真的坐在你的面前朝你微笑,似是成年又稚气未脱。
最特别的不仅止于此,暮成雪还发现那画是刻在数丈高的墙壁上的,每一笔每一点都精细异常,妙笔生花,巨大的美人展现在人面前完完全全是对视觉的冲击与考验。如此巨幅的美人图,如此高的高度,常人果然无法用寻常的笔毫绘制而成。就算是绘画者轻功了得也不可能在那个高度停留许久,更别说是作画了。
暮成雪心中不是沒有疑虑,然而他对鬼神向來又不甚在意,于是点头道:“的确是奇观。”忽然想起什么,他又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佐艾山。”朝青丝答道。“你说,现在同时站在这里的是我们,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也可以在这对情侣的祝福下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暮成雪望向她,道:“你不是说今日一别,永不相见。”
“是呢,所以我才想,不如今天就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如此一來我也沒有遗憾。”朝青丝苦涩一笑,走到石桌前拿起上面的酒盏道:“王爷,來陪丝儿喝几杯罢。”
暮成雪望着四面的意境,想起幽暗、烛火、杯盏、男女独处,这些字眼都让他望而却步。
朝青丝道:“怎么,王爷是在怕我往酒中下毒,然后与你來个亡命鸳鸯不成?”
暮成雪沒有说话,犹豫一番后还是來到她面前坐了下來。征战过一些年月又常出入宫廷,喝酒对于一个王爷來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不说千杯不倒也可谈得上是百杯不醉。
朝青丝为他斟满酒后将酒盏移到他面前,道:“尝尝看,这是我秘制的酒。”
暮成雪提起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草药香袭來。开了这么多年的济世堂,这些草药都是什么他已经轻车熟路地一张口便可以道出名字來,她却在他面前跟他说是自己“秘制”的,颇有些班门弄斧。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一饮而尽。
朝青丝见他饮了下去,自己也随后喝下了酒。“如何?”她问道。
“自行配制的效果果然有些比例失衡。”暮成雪体味着口中浓重的苦味,不禁咳嗽了两声。
“反正都是有正面功效的药材,比例也无需多讲究,有益健康便好。”朝青丝又为他斟满酒道:“现在感觉如何?”
“甜香四溢,沁人心脾。再配以酒的清香,肺腑热辣。果真如丝儿本人一般外苦内甜,外冷内热。”说罢,暮成雪看见朝青丝凝望着他,于是又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王爷还真是娇羞。”朝青丝打趣道。她又喝下两杯酒,见他不说话便道:“临行前我已经把你的东西和人都放了。东西我已差人给你的总部送去,具体哪家丢的我就不得而知了。至于那几个医师,很久以前我便安顿在总部附近的云集客栈,到时候你着人去请回去便是。放心,我沒有为难过他们。”
暮成雪的杯子停在唇边道:“原來你一直把他们留在济世堂的附近,怪不得我差人搜查过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线索,你当真是恶作剧得很。”
朝青丝微微一笑,摇晃着酒杯,面上浮起一抹红霞。“那不是恶作剧,那只是一个女人痴傻的执着所成就的报复而已。你看,我还是狠不下心來报复你对我胆小又不敢承认爱我的行为,我甚至还千里迢迢地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赶到峡州为你求神祈雨。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暮成雪拽了拽领口,心绪莫名有些烦躁道:“你醉了,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了。”
“我要的很简单,可是你一个堂堂的王爷却给不起。”朝青丝沒有管他说的话,伏在石桌上迷离着眸子望着他继续道:“既然再不相见,你就当是成全我最后的一个心愿,也当是把你心底积蓄已久的话说出來好解脱,你对我说些情话,我便不作他求。”
朝青丝的姿势使得她胸前的起伏若隐若现,暮成雪提起酒喝得更快了。他想让液体能缓解一下燥热,结果却适得其反。“丝儿,话一旦说出去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道。
朝青丝踉跄地从桌边一下扑倒在他的怀里,挣扎道:“你不要推开我,说好了只此一天,你什么都要依我。”感觉躲闪的身体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她便道:“你方才不是说话一旦说出去是要付出代价么?好,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哪怕是用我的性命去交换!”
她说完,唇便朝暮成雪的贴了上去。四片柔软相碰,一切似乎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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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想知道真相?可以!
暮成雪一瞬间怔在那里,竟忘记了行动和语言。
朝青丝纤长的手臂挽上他的颈子,白皙的双手用力地箍住他的头,她的唇急切地在他的唇上辗转啃噬,灵动的小舌企图撬开他封锁的大门。
她如此的行为终于令怔楞的暮成雪醒了过來,他伸出手想推开她,不料却被她借力拉倒在地。他们成搂抱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不小心压住红帐将其撕扯下來。红纱在他们滚动的同时将他二人包裹在一起,他们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热情缠绵。
可是当他们一路滚到鹅羽上时,暮成雪翻身压住朝青丝停止了二人的身体。他仰面喘着粗气道:“你闹够了沒有!我还道是你特意掺的药草,原來是你想刻意掩藏放入催情药的事实!我到底还是被你骗了!”
朝青丝红肿着唇,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熠熠生辉。“我从头到尾也沒说我沒对你下别的药啊,是你会错了意。”她抬起头在他的耳垂上舔了一圈,道:“只此一次,你我各奔东西。你不对我说也可以,那便用行动告诉我,你是爱我的!”
多少年了?她等了他多少年!在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中,她日渐成熟。内心的渴望在不断地膨胀,一种來自深处的呼唤令她血脉喷张。
无数个夜晚,她幻想着自己可以与他在一起,他可以就这样抱着她,哪怕不说话,用目光也可以表露他毫无遮掩的爱意。
她已经等不了了,壁画上的确说“凡人类有幸见此者,与佳偶可得圆满”,她也期望着那上面的字迹可以令她得偿所愿。
但是,她,并不是人类。她,只是被遗落在凡间的神兽朱雀之影。她沒有权利得到凡人可以追寻的幸福,那便给她一次放纵的机会,用这人间一日來抵她日后无数岁月的孤独。
她望着他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他身上的药性已然也发作起來。他其实只是在隐忍着,他其实是在犹豫着罢了。
不要再犹豫了!她从心底呐喊着。
“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你为何不愿给我一个圆满的结束?”朝青丝抚摸着他布满汗水的脸,凄凉道:“王爷,我知道。我是知道的,自你为我取名字之日起,你便要与我保持界限,永远不想跨越这道沟渠。我虽然不知道你心底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可我不在乎。”
“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不争你的人,不争你的心,我只要你的现在,此刻!”两道清冽的泪自她的素颜上滑落,比天上的繁星还晶莹得楚楚动人。
朝青丝推倒徘徊在理智与疯狂边缘的暮成雪,翻身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修长的腿在他的胯间摩挲。
暮成雪闷哼一声,爆口道:“丝儿,停下來!我们、我们不能这样!”
朝青丝沒有管他说什么,继续抚慰着他。
只见暮成雪红着脸,表情痛楚地望着她。他在强有力的药效下已经不敢动弹一分。他怕只要一动,所有的错误便永远地酿下。他额角的青筋凸起,喃喃地对她求饶道:“丝儿,别这样。放开我,我们这辈子永远也不可以如此……”
“丝儿!”
“丝儿。”
随着一声声的呼唤,暮成雪的手颤抖着终于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他用处全身的力气一下便刺入自己的大腿上。
“王爷!”朝青丝发现他的举动惊诧地叫起來。她推开他的手,用力拔出那把匕首,捂住那汩汩滚出的鲜血,双眼猩红地望着他道:“暮成雪!”
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喊着:“暮成雪!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暮成雪恢复一些理智后,不顾腿上的伤势挣扎着一个猛子坐了起來,就好似那只腿不是他的一般。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他望着她心头百转千回。
“你就那么想知道真相?”他问她。
“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她朝他咆哮道。
“呵呵,”暮成雪笑得有些狂然,完全与他的稳重内敛的形象不相称。一阵暖流从胸口上涌,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再抬头时嘴角已然一片鲜红。他用力抹了一下嘴角继续笑道:“好,那我便告诉你!”
“你不应当叫朝青丝,你姓暮,永永远远都流着暮家的血!”
晴天霹雳!万籁俱寂!
“什么,你说什么?”朝青丝身子向后一跌,整个身体瞬间软了下來。“你在跟我开玩笑么?就为了打发我?”
暮成雪默不做声地望着她,他又是这样以沉默残忍地向她倾诉事实与真相。
“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方才只不过是想骗我离开而已,你所说的全部都是假的,如果是这样,我现在立刻就离开!”
暮成雪紧锁着眉,缓缓道:“真相就是如此,你说得对,我应该让你这个当事人知道,而不是一直瞒着你。”
“虽然大你十岁,但我却是你的亲生哥哥。只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父王明媒正娶的女人而已。哦对了,”他歪着头望着她,道:“你不是一直沒有放弃寻找杀害你母亲和一路追杀你的人究竟是谁吗?”
暮成雪望着朝青丝颓然的神情和瑟瑟发抖的身体,他攥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凶手正是我母亲,我父王唯一的正室,梁月。”
“梁月,梁月。”朝青丝口中不断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不断回想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在哪里一定见到过这个名字。
梁月!是她!那不是她刚刚被暮成雪收留时看到他一身素衣为他的生母守孝时,她看见的祠堂供奉的牌子上的名字吗?
“想起來了?”暮成雪两手撑着地面仰首望着她。“母债子还,你的仇人就是我。來罢,你不是想报仇吗,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捡起地上的匕首朝我刺过來!”
“不,不!”朝青丝哀嚎着,她抱着头不停地摇晃。
当事实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是多么得惨痛与不堪。她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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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就知道,你爱我
“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仇人,下不去手了?”暮成雪说着,唇瓣上已是一片灰白色。
朝青丝浑身颤抖,她抱着头望着这个眼前突然间似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男人,望着这个骗了她这么多年的男人,望着这个她几乎倾尽生命去爱的男人,恍惚中,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么多苦痛都不再值得一提。
耳闻的事实充斥着她的口鼻,窒息、苦涩、难以言喻的绝望一瞬间冲上大脑,叫嚣着撕扯着她的理智。
他,是仇人的儿子,暮成雪是杀了她母亲又追杀她的仇人的儿子!
他,是她的亲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这便是他可以对她宠溺地笑却不愿再给予她更多宠泽的原因?这便是她离开他他也不会让她回到他身边的原因?这便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一次又一次伤她肺腑的原因?
是啊,这些原因已经足够了!
可是……
“不!”朝青丝发出一声悠长而沉痛的声音。
良久,她突然用手抹了把脸,把眼前的发丝拂去,手上的血渍沾染到她白皙的颧骨上,未施脂粉的素雅面容立时间显露出嗜血的杀气。她蹲下身拾起地上布满暮成雪鲜血的匕首,嫣红的指甲在上面蘸了蘸,放入口中。她笑了,笑得有些狰狞,好似世界是如此的可笑一般。
暮成雪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他点点头道:“孩子,事实你已经知晓,你我所有的情谊到此便也尽数殆尽。你若不想再活在痛苦中,那便來罢,只要你那匕首刺入我的胸口,所有的噩梦都会消散!”
朝青丝“哼”了一声,起身一步步地朝他走來,蹲下。她抚摸他惨白的脸,划过干裂的唇,道:“暮成雪,你早算到会有今天吗?”
“我以为一切在我有生之年都会长眠地底。”暮成雪朝她淡笑道。如果她不这般逼迫他,他恐怕如何也不会告诉她这个真相,因为他自己也在潜意识中不断地说服自己不去相信甚至是忘记它。
朝青丝举起匕首,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暮成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是忍了回去,最后只道:“丝儿,从此好好活下去,放下包袱,只为你自己而活。”他明澈的目光中闪烁着往昔的怜惜,他闭上眼,玄色的衣衫衬着他从容宁静的脸,更显他愈发得稳敛与沉着。
他放弃了生死,他选择把生命交给她。一代风华王爷,就要陨落在这个她原本以为可以赐予他们幸福的仙洞中,做她手中匕首下的亡魂。
朝青丝深吸一口气,再无犹豫,只听“噗”的一声,匕首已贯入肉身之中。
暮成雪身体一震,睁大眼睛望向朝青丝,眼中一片难以置信,眼角的泪痣也仿佛顷刻间泛起猩红的光。
两道清冽的泪在朝青丝绝美的脸上滑落下來。“好好活下去?”她轻笑着,“你以为杀了你我才会解脱?”她松开匕首,双手捂着嘴,身体摇摇晃晃。
暮成雪望着她小腹上似红莲般妖娆晕染开的血水沿着刀把滴答而下,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上前接住她似枫叶般飘零的身子。“为何!你到底为何这么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卸下所有的淡然内敛,像一头陷入惊惧中的野兽咆哮道。
朝青丝死死地捂住嘴倒在他的怀中咯咯地笑,有新鲜的血浆从她漂亮的指节间流过。“王爷,你才是最大的傻子……”
暮成雪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颤栗道:“丝儿,丝儿别说话,我现在就带你下山看大夫,一定可以医好你!”他一只腿一用力,却发现另一只流血的大腿不知何时早已失去了知觉,沉沉地笔直地横在地上,似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坎。
他好恨!他暮成雪从來沒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无论是曾经的朝野之争还是军队的守卫之战,他曾流过那么多的鲜血,却为何还是换不回只一点点足以支撑他下山寻医的抵抗力!他拼命想再次起身,却还是在半途中抱着朝青丝双双摔倒在地。
“沒用的,王爷。”她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唇际满是鲜血,像刚刚食过人一般。“不如停下來省一些时间,我们说几句话可好?”
暮成雪使劲要摇头,“你什么也不必说,要说就留到你伤好之后再与我说!”
“傻瓜。”朝青丝虚弱地笑道:“你就是不把我说的话当真,你以为我说今日是见你最后一面的话是骗你不成?”她望入他的眼睛,看到了他所有未加掩饰的彷徨与恐惧。
“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这辈子都是不会解脱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若死了,只能是你解脱,而我便要孤独的守着你的那句‘好好活下去’终老,你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哪怕你知道自己是我的亲哥哥,哪怕你娘是我的弑母仇人,你依然是爱我的,对么?”
“我又怎么会想象不到你的难处和辛酸?梁月一死你便急忙寻到我的下落将我带回暮王府,凭的不正是你心里那股子正气与血缘之情么?你待我虽冷淡疏离,却也护我衣食周全。你明知道救我又收容我是在养虎为患,却还是在看到我的诚意后教我武功,培养我,甚至还让我做了你的唯一贴身侍女。”
“发现我袒露而出的感情,你也不是沒有犹豫,我知道,那晚在军营的帐内你借着酒力对我做的事都是情到深处所致,可是早已深谙你我关系的你还是将我推开。你娶戴如歌不过是想打消我对你的感情,你以为我知晓消息后会在不与你相见,从此你便再不用受我在你身边让你日俄煎熬的折磨,从此你便可以忘记你我的一切,做回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运筹帷幄的王爷。”
“可是你沒想到,我竟然出现在你大婚之日,于是你想安抚我,却沒料到我会一怒之下去了青楼,还做了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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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朝朝暮暮莫相离
“你心生醋意 可还是因着你我的真正关系而放我离去 你放不下我 只得派人便衣一同去春香楼暗中观察我的良人竞选 咳咳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 我等的那个可以共度良宵的人就是你 只是你暮成雪啊 ”
“别说了 丝儿 ”暮成雪用袖口仔细地为她擦拭唇边 奈何下一口又有新的血液流出
“不 你一定让我把话说完 否则以后你想听也听不到了呢 ”朝青丝望望洞外微弱的天色 嘴角上扬 调侃道
“成雪 成雪……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能这样温柔地轻唤你的名字 咳咳 想不到 想不到是在最后一刻才能这般做到 ”
“丝儿 不要再说了 ”有热液流淌过暮成雪的泪痣 他有些泣不成声
“呵呵 你竟然为我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落泪 竟然是为了我 ”朝青丝拂去他的泪 苍白的手指在他的泪痣上摩挲 “成雪 我们的谊永远也不会殆尽 你不是梁月 你不必为她的过错负责 梁月已死 会有上天替我和母亲惩罚她 我不管你的身份是何人 在我心里 你永远是我的王爷 永永远远是我朝青丝这辈子唯一深爱的男人 ”
能不能蒙上眼睛 就可以不伤心
能不能脱下面具 还可以很狠心
如果不是遇见你 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种一定 一定要爱下去
爱可以相知相许 相依为命 却听天由命
爱可以心有灵犀 动魄惊心 却难以抗拒流星的宿命
洞外传來呼啸的风声 如怨如慕 如泣如诉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卷 在山洞前翩蹁纷飞 似是对冬的告别 一场华丽的祭奠
左艾山的迎风坡上早已绿意盎然 垂柳抽枝 婆娑摆舞 却不知 为何那雪会來得这般突兀
“阿嚏 ”飞兮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手揉揉通红的鼻子另一手握着一枚银色海螺 道:“早春已过 这冬雪來得委实诡异 ”
一件白色外袍随后披在她的身上 白洛轩也握着一枚同样的海螺 敛眉道:“或许是上苍对他们的回应 ”
飞兮有些意外 她望向他道:“你什么时候也相信天命了 我以为你只相信事在人为 ”
白洛轩只是勾勾嘴角 不置可否地继续用那飞兮给他的附着法力的海螺贴在山洞外壁听里面二人的响动
飞兮也不再多 耳朵凑在手边的海螺口上 只闻暮成雪的声音徐徐道:“你说的沒有错 我暮成雪就是一个天大的傻瓜 不愿正视自己的感 把这份不伦的仇恋深埋于心 不想对你放手又无法回应于你……”
暮成雪捧着她弹指可破的娇好容颜 仔细地端详着 “我与如歌成亲不是为了摆脱你 恰恰是因为太想见到你才出此下策 ”
“你说 什么 ”朝青丝顿住
“是 我就是为了能够再见你一面 我知道 我昭告天下的喜事你一定也会得到通知 但凡你对我还有意 相信你就一定会來 我与如歌拜堂之时 你不会懂我在夫妻交拜时沒有等到你那句‘且慢’的失落 即便是你怒气冲冲地喊着我的名字要抢亲我想自己当时也一定会忍不住随你而去 ”
“我在酒席上与大家畅快举杯对饮 他们都说取得如歌是如虎添翼 佳偶天成 不错 她貌美如花 秀外慧中 我还在奢望些什么 我告诉自己 你不來也好 让自己断了所有的痴心妄想也好 可是 你还是來了 你不会懂得我那时几乎崩溃地想把你揉进骨髓之中 ”
“我曾与你朝夕相处近十年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怎会不晓得你所有的心思 我知道你进春香楼是跟我赌气 我明明知道 却还是按捺不住自己亲身前往 跳入你设的局还要想尽办法撇清关系对你冷相对 ”
暮成雪的额头抵着朝青丝的 望着她近乎迷离的瞳孔 道:“丝儿 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如此隐忍 连累你陪我一同煎熬 我们的半生活得像一场闹剧 在追逐中刺伤对方也伤害自己 思念沒有渐浅反倒深入五脏六腑 若是回到当初 我愿在第一次看见你时 便把所有的实都知会于你 一切由你自己抉择 你若选择留在我身边 你我若依然相爱 那我便终身不娶 你一生不嫁 我们相伴中终老 看花落花开 ”
“丝儿 你可知 我为你取名为朝青丝的真正用意 青丝成雪便是人一生的写照 我想一辈子都与你相伴 即便我们之间有诸多的磨难对痴缠 即便有诸多的不可能与绝望 ”
“朝朝暮暮两相偎 莫相离 岁岁年年缱绻 不厌倦 ”朝青丝笑望着他 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地念出她心里的话 手紧紧地扣住他精壮的背 眼泪打湿她苍白沒有血色的脸 她说:“成雪 太迟了 我们一切都太迟了 ”
暮成雪摇头道:“來得及 为何來不及 我现在就带你下山 丝儿 你要给我撑住 你的命是我救的 本王沒让你死你就别想撒手走人 ”
“成雪 ”朝青丝挤出一丝笑容 “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凶么 可不可以跟我说些甜蜜语 我多么希望能从你口中听到爱我的话语 咳咳咳 ”
“丝儿 ”暮成雪见朝青丝瑟瑟抖 嘴唇泛紫 心下一凛 寒彻成一片冰川 “丝儿 ”他搂紧她 与她耳鬓厮磨 “我方才所句句皆是真切意 ”
“成雪 你知道的 我要的不是那些 ”朝青丝虚弱道 眼框下是两道深深的青痕 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期许
暮成雪百感交集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道:“愿得一人心 白莫相离 从第一次见到一身鲜红无助的你时 我便心旌摇曳 我看着你成长 见证着你愈加清丽的芳华盛开 感受着我与你相隔十年光阴的迥异人生 那时我便想 给你一个家 不再让你四处逃避仇杀 不再让你颠沛流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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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雀之影终收复
“军营情动的夜里,我那么想得到你,却被伦理的枷锁刺痛百骸无处遁形,我只能就那样放开你,从此对你冷漠。丝儿,”他望入她的眼睛,“我早已深爱着你,只是在不停地欺骗自己,麻醉自己,伤害你罢了。你为我做春香楼的花魁,为我做神秘女盗贼,为我去沧汐庙求雨,一切的一切,我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我一面心疼你,一面又不敢靠近你。一面想着再见到你,一面又告诉自己再也不见。”
“如今到头來我才想清楚了,纲常伦理又如何比得上稍纵即逝的青春与人生?我若不娶你未嫁,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一生相伴彼此,又有何不可?上一代的恩怨已由他们自己背负,既然都已故去,我又何苦放不下手?”
暮成雪抱住她的手紧了紧,道:“丝儿,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挺下去,给我一次重新來过的机会与你长相厮守?我爱你,我,暮成雪,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爱朝青丝,不管你是谁,不论你的身份,只此唯一!”
“成雪……”朝青丝眼下的青痕愈发凝重但眉目与小唇却笑得媚态生姿,两抹异常的红晕爬上她的双颊,她的目光由迷离转清。她深深地凝望他,仿佛用尽一生的气力。
暮成雪呼吸一窒,神伤再也无法抑制住。他倾下身,吻住了她干燥的唇。
如果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如果爱是两心相悦的守护,
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痛苦与酸楚?
是什么遮住了你的双目,
是什么挡住了我的脚步?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
对和错都不必太在乎,
为爱退让并不是输,
抓紧你的手走过我的朝朝暮暮。
如若情深,奈何缘浅?我达达的马蹄为何不是归人,而是过客?相思成疾泪千行,一生追逐,魂断太匆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我只是朝青丝,只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是你的妹妹,不是天上朱雀的兽影,而你也只是万民敬仰的王爷;如果今日不是我们相见离别之时,如果我们还能最后携手看朝霞晚落,如果,如果……
朝青丝的唇颤抖地回应着暮成雪,内心情绪因为激动而加速了身体里那股力量的觉醒。
她已完成了心愿,就算她的肉体不死,也势必是要化作一缕红烟回到“飛殺”轮之中。一切,都是她的宿命。
她用最后的念力传达给飞兮此刻的想法,洞口外的飞兮领会到她的用意,于是闭上眼念出一道咒语。
青天,白日,簌簌华雪。
洞外的红衣女孩按住“飛殺”轮上早已大开一半的红色命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旁眉目如画的男子望着她的举动,沒有任何询问,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同时听着里面的响动。
“丝儿!”左艾山洞内爆出一声巨响,那响声是一个男子发出的恸鸣,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万物凋零,浮华已逝,一日间幽洞明烛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朝青丝的指尖已凉彻,美眸再不会启开,她如沉睡的仙子再不染世间纤尘,韶华渺渺,魂魄俱散。
她在离开的那一刻,用唇语在他的唇上辗转着告诉他:“成雪,我爱你。”
我属于,你的注定。不属于,我的命运。
不要命,不要清醒,还有梦能紧紧抱着你。
爱写出,我的诗经,算不出,我的命运。
你借我的命,还给天地还给你。
※
暮成雪抽出匕首,眼虽望着那噙满朝青丝鲜血的匕首,目光却已然沒有了焦距,他如今的念头只有一个,他不要让丝儿等他太久,他要陪着她,永远地陪着她。
洞穴外盈盈白雪落地则融,如何也积蓄不起來,仿佛一切也终将了无痕迹。有脚步声缓缓地自外向内踏入,声音飘忽而虚浮。
暮成雪抬起头望向前方,知道一抹红衣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人明眸皓齿,媚眼横生,一笑倾城倾国。他怔在那里,匕首落地,发出“铮铮”的声响。
他也笑了,心满意足。
下一瞬,他倒在朝青丝的身上,昏睡过去。再下一瞬,那立在前方的女子身形摇曳,也即将坠落在地。
短短一瞬,一道白影闪入进來,恰时地接住了几欲倒在地上的飞兮。她浑身无力地倒在白洛轩的怀中,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汗水、雪水还是泪水。
白洛轩沉沉地叹口气。
他怎会看不明白飞兮所做的一切。她用自己在人间有限的仙力助朝青丝的肉身完整地保存在暮成雪的面前,又幻化成她的模样让暮成雪见朝青丝最后一眼,最后施法让他沉睡过去。
飞兮,你为何这般善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又何苦拼尽全力施以援助?世间纷繁复杂的爱恨情仇遍地可见,难道你能尽数解决,只为求一个圆满?如此想着,白洛轩的头脑中便浮现出飞兮欢快的表情,她对他说:我能办到的就一定会去办,“但求问心无愧”。洛轩哥哥,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嘻嘻。
白洛轩轻轻一笑,的确,若是飞兮还醒着必是会如此与他说。既然如此,也罢,他也不能再袖手旁观。
转念,他的目光凝聚在朝青丝的躯体上,登时她的周身散发出红烟缭绕。白洛轩的目光转为深海的浓蓝色,伸手向上一提,围绕在朝青丝身上的红烟便升腾起來,汇聚成一个人形。
那人形正是朱雀,她道:“我竟不知原來你是此等身份,想來飞兮也是不知道的罢。”见白洛轩不言,身体微颤,她歪头打量他道:“看样子,你是被封了脉门,居然强行催动法力召唤我回‘飛殺’命轮。”
白洛轩依旧不语,身上虽也体力尽失,却还能勉强支撑飞兮,他扶住她的手紧了紧。
“放心,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哎,人间游戏已结束,还好回忆尚在,足矣了。”朱雀说完便人形散开,化成细长的烟柱飞入“飛殺”轮中,红格关闭,朱雀之形烙在了飞兮手中的命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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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忆无忧亦无憾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
桓香有泪空余恨,远在天涯子期浓。
长路漫漫情眷郎,卿无红颜伴作双。
情似朝露去匆匆,独留往事笑东风。
晴空万里,朝霞满天,灿灿艳阳把万物镀上了金黄色。松树的针叶新发,一团团似绿色的绒球,青草上的水珠折射出远方牡丹的秀丽。
从睡梦中醒來的飞兮有些迟钝地望望窗外。奇怪,她竟然又做了奇怪的梦,梦见白洛轩抱着她在云层中穿梭,宛若仙人。那拢袖的风与湿润的云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触感,那么的真实,可是那明明就是一个梦而已,她还在床榻上,还在一个空空荡荡不熟悉的房间里。
咦?她忽然想起什么,手往怀里一摸再一掏,“飛殺”轮便亮晃晃地展现在眼前,青、白、红三色泛起淡淡的光芒,三兽图雄傲无比,美奂绝伦。
朱雀被收复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貌似她在化成朝青丝的模样出现在暮成雪的面前后,很沒出息地沒把持住晕了过去。既是如此,谁会有此等仙力助朱雀之影回到命轮之中呢?对了,这里是哪里?洛轩哥哥呢?
她从床上坐起,刚一站起來眼前便眼冒金星。糟了,当时她太不知深浅,一心想不让两人像前面的青龙和白虎一般痛苦,到头來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她可不能就这么在人间因仙力消耗而死,那多悲剧啊,主子和其他仙家知晓了一定会狠狠地鄙视她的。
她揉揉太阳穴,稳住身形往门口走。此时恰巧有人來敲房门,她伸手一拉,只见白洛轩一身雪衣素衫立在门前。
“如何,身体好些了么?”白洛轩问道。
“好多了,让洛轩哥哥费心了,都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把昏迷的我抬回來。”飞兮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侧身把他领进房门。
“沒事就好,你还要养精蓄锐保存体力为几日后的寻觅玄武之影做准备呢。”
“什么,这么快就要去寻玄武之影了?朱雀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飞兮睁大眼睛道。
“‘飛殺’轮已将朱雀收入其中,难道还有什么沒完成的么?”白洛轩反问道。
“那倒也是。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飞兮思忖道。
“哦?说來听听。”
“暮成雪,他不会知晓朝青丝的真实身份罢?”她在关键时刻倒了下去,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白洛轩好似看透她的心思一般,道:“这你不必担心,你是因体力消耗而昏迷不醒,他是失血过多和精神因朝青丝的死受到剧烈的打击而晕了过去,所以他其实与你一样也不知道后來到底发生过什么。”
“昏迷不醒?”飞兮眼角一抽,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多,五天而已。”白洛轩摇着玳瑁扇答道。
“五天?嗷!居然一醒來,人间的五日时光就这么沒了。”飞兮唏嘘一声,又问:“洛轩哥哥你知道后來发生了什么,对罢?还有,暮王爷现在的境况如何?”
白洛轩摇摇头道:“你果真是爱管闲事,也罢,不告诉你恐怕你也不会心安。其实那日是你施法让暮成雪睡去,然后你倒在洞内。当我赶到里面时,朱雀便化成一道赤色的烟带进入命轮中。我想或许是她的心愿已了,凡尘再无可恋,归宿的意念加深才会主动飞进轮盘中的。至于暮成雪,我已着人把他送回暮府。不过说到这,我还感到有些奇怪。”
“什么事能让你也会好奇?”飞兮问。
“回來的人禀报说,戴如歌在看到伤痕累累的夫君时虽神色忧伤却沒有问他们任何问題,只是传來太医急诊,日夜看护。她能如此镇定,或许是早就知晓暮成雪那日见到了朝青丝。还有,”白洛轩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飞兮道:“暮成雪醒來时竟然如同失忆一般,不记得那日的人与事,也不知自己为何受伤。还有,自他醒來之日起,他便与戴如歌和睦有加,再无生分。”
飞兮歪着头,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丝丝刚走,他怎么可以就把她忘了?”
“或许……”
“我知道了。”飞兮道。“他一定是因为伤痛至极才会把所有关于丝丝的记忆都抹掉。忘掉也好,忘掉也好。”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样就不会在余下的人生里有太多的悔意与痛苦。如果我是丝丝,我也会为现在的他而高兴。”飞兮的手抚摸着“飛殺”轮的面盘,低着头喃喃道。
白洛轩感觉到她的不安,拍拍她的手道:“你不是她,不必想这些。凡事都不见得好与坏,暮王爷本就并不想抹去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未可知,毕竟他说过,此生只爱朝青丝一人。如今承诺虽打破,但如今的暮成雪已不是曾经的他,自然也不可相提并论。”
“洛轩哥哥,我想问问你,你……。”
“在。”
飞兮望向他,到嘴边的话停在那里却问不出來。她想问他,如果她走了,他会不会也那么难过?就算沒有他们那般轰轰烈烈地相爱到难分难舍,能够在她离开的第一个月里为她废寝忘食也好。至少,这样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误打误撞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不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她也曾是他心里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白洛轩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读到了一丝彷徨与踌躇局促,随即轻笑一声,道:“若是不知到底想说什么或者是该不该对我说,莫不如先放下罢,有些问題的解决不是一蹴而就,或许日后你会寻得答案。等你愿意说与我,我一定随时耐心听你的问題。”
飞兮点点头,揪着袖口暗骂自己胆小鬼,当初说什么真爱要大胆说出來,全都是屁话。
那边白洛轩暗自松了口气,他本想编一个谎把自己抹去暮成雪的记忆之事就此遮掩过去,却未料飞兮自有一套推测的路子,省却了他不少的解释与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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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匿妖谷前遇老翁
白洛轩想,经历过这么多悲欢离合,这一次若连暮成雪与朝青丝的结局也一悲到底,飞兮定会承受不住,她为朝青丝与暮成雪两人的爱情付出诸多努力,他实在无法眼看她的付出徒劳白费。
他其实并非是好管闲事之人,但所有与飞兮有关的事,他白洛轩怕是管定了。
再次踏上征途之时,飞兮一路上总是闷闷不乐的,白洛轩见她神情恍惚地望着马车外掠弛而过的景物,想了想,轻声问道:“飞兮,还记得你我在明镜村时我赠予你的飞凤镜么。”
飞兮回过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怎会不记得呢,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枚掌心大小、背面是制作精细凤凰振翅的圆镜。
白洛轩道:“有道是‘相由心生’,你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现下是何状态?”
飞兮举起镜子照着自己,里面眉清目秀的少女目光忧郁,唇角轻轻地抿起,一双爱笑的酒窝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看起來想被抽去魂魄一般憔悴不堪。她当下明白白洛轩的用意,放下镜子道:“洛轩哥哥,此行是我在人间最后一项任务,我,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怎会开心得起來呢?她若是成功收复四兽,那便要回到天庭,回到光界了。可是,她舍不得他啊!
“为何不舒服?”白洛轩问道。
“丝丝与暮王爷在洞中的对话反反复复地萦绕在我的耳边,小夕还有云隐与心爱的人离别的一幕幕也历历在目,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与深爱的人永世分隔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洛轩哥哥,在我心中你无所不能,可不可以告诉我,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白洛轩知晓她心中究竟在忧虑什么,随即道:“过去的事情逝去不复返,将來之事又是未知以待,过早的哀愁与忧虑只会徒增不必要的烦恼与负担。”白洛轩凝眉道:“若是所爱之人在眼前,便要珍惜,若是要分离,也当竭尽全力去挽回对方。恋上一人不易,两两情投更稀。旁人总有遗憾,你即便是见证了抑或是发生在你身上相同的遭遇,也未必会走相同的路。记住,我们不是他们,沒有必要给自己冠以相同的荆棘折磨自己。”
“我们不是他们……”飞兮重复着白洛轩的话,望着他坚定的目光,心中升起丝丝暖意。她笑道:“我明白了,洛轩哥哥果真不为凡俗所动,反倒是我这个小仙不如你那般看得开,想得透。你是不是,曾经也有过喜欢的人?”
白洛轩一怔。有过吗?他望着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可以玉扇在手谈笑风生,可以妙言惊四座,宠辱不惊,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回答她。活了上万年,貌似他的感情线才有了那么点脉络。这样一想,面上竟浮出两抹潮红。
飞兮见状,以为他果真有过一段或者是数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才这般语塞,有些失落道:“既然不方便说那就不用勉为其难的说与我听。”见白洛轩依然沒有反应,飞兮只得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又道:“依照‘飛殺’轮的指示,此去方向是北方,按着以往的经验推测,这次的玄武应当停留在隋州。”
白洛轩清了清嗓子,道:“玄武乃四兽之中威信最高的长者,想來收复过程会有些难度。”
“嗨,多难的事情你我不也是都解决掉了吗,何惧了那老乌龟!”飞兮豪迈道。
老乌龟?白洛轩闻言,嘴边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车内温度再次降到最低点。
※
隋州。
“奇怪,隋州虽然不远,可是到了这里‘飛殺’轮居然沒有其它反应,还是直指北方。”飞兮奇怪道。
“或许并非是隋州,还是再往前赶一段路,看看情况如何。”白洛轩道。
飞兮道:“好罢,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时辰后。
感觉到马车的颠簸,白洛轩伸出扇子挑起窗帘,看了一眼窗外道:“我们已经出了街区,现下外面已是土路山石。”
飞兮看着依然静止不动的指针,抬头道:“难道前面快要出了隋州了?”
白洛轩道:“估计不远,不过我已着人探过路,前面还有一片山谷,过了那座山谷应当就离开隋州了。说起來,那座山谷的名字倒是有些诡异。”
“叫什么名字?”
“匿妖谷。”
“吁,,!”只听外面驾马的啸长喝一声,宝马受到惊吓一般嘶鸣吼叫,马车随即被慌乱地紧急停下,车内剧烈地动荡摇摆,白洛轩一只手环住飞兮,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部。
待整个马车安稳下來后,帘子被掀开,一身黑衣的啸低首面无表情道:“阁主、飞兮姑娘,二位可有伤到?”
“我沒事。”飞兮道,见啸在两人面前便把紧贴在白洛轩身上的部位悄悄地往白洛轩旁边挪了挪。
“出什么事了。”白洛轩道。
“外面有人朝马车叫嚷,又突然闯到马车的前方,属下只得停住马车。”啸一五一十道。
“你们这帮人,真是愚蠢!”外面一个背着一竹篮草药的瘦削老翁挺着腰板站在车前车前道。
“不知前辈何出此言?”白洛轩自马车上踏下,走到老者面前问道。
老翁把他打量一番,道:“我方才那么唤你们为何不应我?”
“我们的马车是隔音与隔器材质制成,所以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若有何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莫要添怒。”
“方才差点被你的马踩死,我糟老头本來打算扭头就走,不过看你这年轻人态度还算端正,也就不妨告诉你,前面的山谷你可知要有多凶险?”
“烦请前辈告知一二,”白洛轩颔首道。
“匿妖谷,顾名思义,里面藏了太多不干净的妖物,或许是受了诅咒之类的原因,里面的妖精从不出谷,但是凡是进去的人沒有能走得出來的,我看你们还是保存小命打道回府罢,别再來趟这趟浑水了。”
“可是老爷爷你也未进入过山谷,又怎会知晓这些?”飞兮也从马车上走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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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匿妖谷探险开启
“我在这里采药草二十多年,方草寸土我糟老头哪一样不知?小情侣我告诉你们,光是我遇上又告诫过的人就有百十來个,可是偏偏有不听我劝的,还骂我是精神不正常,结果呢?哼,有的刚进了谷里就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接着我就能听见鲜血飞溅与人的身体被撕得粉碎的声音!”
老翁脸探过來,干黄密满皱纹的脸有些阴森,他幽幽道:“小丫头,你说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把你撕烂需要几个步骤?”
飞兮身上一个激灵,吓得躲到白洛轩身后道:“老、老爷爷,你干嘛吓唬人啊!”
“哼,现在我吓唬你,你尚且还有命害怕,若是进去了,就再别想看到今晚的月亮!”
飞兮皱皱眉头,摸着怀里的东西,缄口不语。
白洛轩知晓她是心意已决,便对老翁道:“多谢前辈警示,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极有可能就在这深谷之中。前辈的话我已记下,也请您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
“什么小心行事啊,再小心你能斗得过那帮妖怪?算了算了!”老翁一脸不耐烦道:“我说你们真是一帮傻子,话我已说到了,你们喜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老头子也沒办法。走开,别当道,我还得去采草药呢!”
白洛轩让开路,道:“多谢前辈挂碍,再会。”
“哼,后会、无期!”老翁拉拉肩上的草带,一躬身走开了。
目送老翁远去,飞兮紧紧鼻子道:“这老爷爷脾性可真大!”
“他也是为我们好。”白洛轩道。
“果真有他说得那么渗人?”飞兮转念道。“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退缩的。”
白洛轩轻笑道:“我知道。”
“啊?你又知道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白洛轩笑笑,“走罢,里面既然险阻重重,我们还是步行进去为妥。”
“不行,洛轩哥哥,里面既然是危机重重,我不能让你随我犯险!你,”飞兮看看啸,压低声音道:“你是肉体凡胎,又、又生得如此好看,呃,那些妖物一定会觊觎馋涎于你,我就算是仙兽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你怎知我就一定需要你保护?”白洛轩理了理袖口,道:“所有的事都是我与你一同经历,这一次我又怎会弃你于不顾?放心罢,我不会做你的负担,权且当做是许久不动武练练手。”
“可是,这次对手不是人类……”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阁主,”啸道:“属下随你一起去。”
白洛轩想了想,问他:“啸,你可相信鬼神?”
啸一顿,答道:“神鬼在心,一切只是由心中所生,不过是人们内心的映射与慰藉。”
飞兮拧眉,白洛轩却点点头,道:“那好,你不必跟來了。若我们真遇到什么困难,你留在外面,还可以接收我发给你的信号。”
啸想,时至今日他还尚未见过有谁在任何方面能敌得过自家阁主,再想到自己可以在外面召集人马,若是里面真有了闪失他们也好接应,于是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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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入匿妖谷,扑面而來的便是夹杂着浓郁香气的薄雾,袅袅湿气缭绕而过,贴在肌肤上的触感竟有种被人扼住束缚的反感。
飞兮赶忙从天蚕荷包里取出两条由细小桃木珠子穿成的项链,待两人分别配戴好后,那些潮湿的水雾便“沙沙”地四散开去,眼前登时一片清明。
只见面前是一条幽幽的小道蜿蜒向前,两边是绿到深处变成暗黑色的灌木林,隐隐可以听见那里面有猫头鹰“咕咕”地低吟,还有远处似泡沫膨胀后又裂开的“噜噜”声。
飞兮左脚刚迈出第一步,便觉脚下不知触到什么东西硬梆梆的。她低头一看,吓得爆出一声:“啊,骷髅头!”嚷嚷着着立马捉住白洛轩的衣袖,两眼紧闭往他身上靠拢。
飞兮的一声叫喊惊道里面的飞禽,成群的灰黑色蝙蝠哗啦啦地从一头飞到另一头,白洛轩一挥臂,一阵强风便把那些杂碎挡开。灌木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冒着青光可狠狠地注视着他们俩。
白洛轩向飞兮脚边望去,那里何止是一枚头骨,一旁堆着的少说也有十來个。“看來,老翁所言非虚,这些人应当就是当初不听他告诫之人。如何,你还想要进去么?”
飞兮放开他,胸脯一挺道:“进,怎么不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我也得找到玄武!”
白洛轩唇角一勾,笑道:“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而已,现下你就是想回去也來不及了。”
“什么!”飞兮转过身往身后一看,糟了,后面哪里还有啸和马车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堆满破衣烂服、上面爬满尸蛆的墙壁。
白洛轩扳过她的头,道:“莫要再想其它,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尽快前往寻得玄武才是。”说罢便拉起飞兮微凉的手,沿着小道往里面走去。
一个高白挺立和一个娇小红裳的身影并肩走着,鼻息间的香气虽被那仙法庇佑的桃木链子减去不少但依旧残留在周身无孔不入般可闻。
小道曲折迂回,每走一段如何也无法预知下一段是如何境况,两人只能保持警惕,时刻观察四周。
拐过几个弯路,两人便见远处的雾气中有什么在上下浮动,似是人在呼吸一般,那东西体型硕大,看不清究竟是何物。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飞兮的鬓角上,她拿下來一看,道:“好漂亮的佛桑花。”手心上的佛桑花,有着桑叶般的嫩黄色花瓣,中间拱着一簇花蕊,娇艳欲滴。飞兮伸出另一只手想摸摸它花瓣却被上面细小的锯齿割破了手指。“哎呀!”
“沒事罢!”白洛轩低头问道。
“沒事,怪我不小心而已。”飞兮裹裹手指道。
“呜呜!”此时前面雾霭中的庞然大物身体蠕动一下,发出呜咽的声音。
“小心!”白洛轩道。
那巨物又是“呜”的一声,霎时一道强风袭來,两人用衣袍遮住面上,透过缝隙看到那怪物不是旁它,正是一朵肥硕的朱色佛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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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匿妖谷群妖乱舞之佛桑花
那朱色佛桑呈现出如火舌般妖冶的红色,巨大的花瓣上下飘动。那佛桑本是卧在地上,忽然间立了起來,花心朝向白洛轩与飞兮。粗壮的花蕊吞吐着,一张一翕。
突然,红佛桑的白蕊喷了出來,笔直朝着两人的方向袭來。两人向两旁一闪,正好擦过粗而长的白蕊。红佛桑柱头旋即扭了回來,一个猛子卷住了飞兮的脖颈将她提了起來。
“放,,!”飞兮被勒得说不出话來,两脚在空中扑朔,面上发紫。
一把玳瑁扇“嗖”地窜了过來打在红佛桑的花蕊上,所到之处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红佛桑发出“呜呜”的哀嚎,立时便收回折在半空的柱头,连同整个花头都缩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飞兮被抛了出來,白洛轩腾空而起接住了她。
“咳咳咳!”飞兮捂着脖子干呕了起來,“哎,头一回尝到被勒住脖子的滋味,真纳闷那帮上吊自杀的人难道就不能换个安逸点的死法?我估计,咳咳,他们踢倒凳子的一瞬间绝对是后悔无疑!”
“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话。小心!”白洛轩话音一落,从红佛桑的方向便飞來簌簌带有锯齿的叶子。
飞兮与白洛轩双双躲闪,白洛轩一个旋身便震碎几欲扎入身体的叶片,飞兮几个箭步后,一个下腰,两个滚翻便踩上几只叶片蹿到了一旁的灌木上。还有一部分密如雨淋的叶片齐刷刷地掠过二人的身体,“咚咚咚咚”地沒入丛林与树干之中。
一点朱红自飞兮的面上染开,有一道血水从她白皙粉嫩的皮肤上滴了下來。飞兮伸手抹了一把放在眼前一看,道:“你这花妖,居然想毁我容?”说话间,她面上的血水见见凝结消失,之后就连伤口也一并消失不见。
白洛轩见状,心想定是这里妖气过重,将飞兮存续已久的仙力激发出來。
飞兮自怀中取出“飛殺”命轮,眼中红光闪过,邪邪一笑道:“怎么,还不打算说人话吗?就凭你这道行,怎么说也早就能幻化成人形了罢?”
那佛桑花震颤起來,呜咽片刻便周身生出飞沙,一瞬间流沙洒舞,黄沙漫天。尘沙弥漫间,一名妩媚的少妇形象的女子从飞尘中缓缓走了出來,饱满圆润的酥胸半露,翘臀浑厚,风韵较寻常女子胜却无数。容貌虽平平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向上吊起,笑起來迷人至极。
佛桑花妖捂着肩上被方才玳瑁扇所伤的伤口,用鼻子嗅了嗅空气,大笑几声道:“哼,一个小小仙兽和一个凡人还敢闯入匿妖谷里撒野,刮花你的脸又如何,吃掉你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说完又向白洛轩假嗔道:“俊俏的小相公,你刚才可是把奴家弄疼了呢!我念你是与这个小蛮妻一时打得火热才误伤了我就不与你计较。你等着,等我把她吃了就同你双宿双栖!”
“呸,不害臊!”飞兮道:“第一,洛轩哥哥不是我丈夫,第二,就算是也轮不到你!”
“哈,方才是我低估了你们去,接下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小相公,识相的就站到我这边來,不然小心我把你先奸后杀,吃干抹净!”
白洛轩凝眉,手上已汇聚敛气。飞兮扫了一眼白洛轩,朝佛桑花妖冷笑一声,道:“有本事先打赢我再说!”言毕,“飛殺”轮灵巧地在她的手间转了一圈被握住。
韶华曾告诉过她,“飛殺”轮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武器利用,而且其威力不可小觑。而至上的武器还要配合深厚的仙法方能发挥其最大的功效。飞兮想,就算她法力不济,好歹用的也都是仙力,其威力程度就一定比妖力更甚,再佐以“飛殺”轮的辅助,何谈敌不过一只花妖?呃,虽然这只佛妖肥了一点,体型大了一点!
“哼,看你还嚣张多久!”佛桑花妖两臂一挥,在空中结下一个印后,下身碧色的裙裾便化成无数绿藤朝飞兮袭來。
白洛轩刚要上前便被从树上跳下的飞兮按住,飞兮道:“洛轩哥哥你歇着罢,我來解决她便是!”说完便迎了上去。
绿藤如粗大结实的鞭子一般抽打过來,飞兮利落地一面闪避开它的攻击,一面飞奔向佛桑花妖。一条藤蔓未击中她,另一条便又攀上來,飞兮到底还是沒留心到右后方从空中吊下來的长藤,长藤攫住她的脚腕,有一条藤便带着巨风狠狠地拍过來。
千钧一发,飞兮化成目羽鸟,脚踝瞬间变得又细又长,一下子便挣脱藤蔓,随后她飞上天空逐渐变大,直到与方才红佛桑的体型相抗衡为止,翅膀一扇,一团火焰便朝佛桑女砸來。
佛桑花妖见状,忙摇身一变,体型缩小数倍,钻入土中遁隐。只见地面所到之处都被她拱起一垒垒的土包。飞兮化回人身眼神随之转动,找准时机后口中大喝道:“‘飛殺’轮听令!逐佛桑花妖,见必诛之!”手上一掷,命轮似脱缰的野马般脱手而出。
“嘭”的一声巨响,“飛殺”轮戳中土垒的尽头,只听那花妖“啊”地一声惨叫后便破土而出,脚上已是绿液满地。她刚看清是何物刺伤了她便见“飛殺”轮自己从泥土里拔了出來,沾染她浆液的命轮似是有了生机一般闪着七彩之光,迸射着火花飞驰像她。
佛桑女只得來不及喘口气便四处逃窜,不料发现那奇怪的轮子竟然一路紧跟着她。任是她怎么拐弯都无法甩掉。她的目光恶狠狠地扫向飞兮,只见飞兮正朝她得意地笑。佛桑女不甘心,用余下的力气又结了个花之印,召唤出花壁想迎面拦住“飛殺”轮的侵袭,可是她太小觑了这命轮的威力,以至于当命轮轻易穿过來直插穿她胳膊的时候她都來不及错愕。
一只女人的手臂坠落在地,佛桑花妖疼得跌倒在地**起來,口中直道:“我认输,我认输!求求你们,放过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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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四章 匿妖谷群妖乱舞之水怪四
“飛殺”轮回到飞兮手中,飞兮见她唇色惨白,一身粘稠的浆液,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给她磕头,心中不由得一软,犹豫起來。
白洛轩上前道:“此妖留不得,她迷惑人类又吃人无数,你若是放过她便是纵虎归山,只怕是谷口的人骨都是她的杰作。”
飞兮一听,思忖了一下。就在这时,佛桑女眼珠一转,伸出利爪便袭向飞兮。“竟敢毁我手臂,纳命來!”
白洛轩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便一脚照着花妖的面门踢了过去,白靴落定后被溅了几滴绿色的汁液,花妖嚎啕一声灰飞烟灭。
林中惊鸟群飞,片刻又宁静下來。
飞兮呼了口气,道:“真是吓死我了!你说得对,这些坏蛋的话不足以相信,看來我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
白洛轩想了想,道:“那倒也未必。妖也分很多种,我们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还是要具体问題具体分析。像她这般以食人为生,如何也不会改掉恶习,何况佛桑女本就阴狠,被你伤了脚又断去一只手臂怎会乖乖被你降服,所以我才预料到她是假意求饶,目的是想与你來个鱼死网破。”
“哦,这样啊。”飞兮滤清思路,觉得他此话很有道理。
“事不宜迟,一朵佛桑花已经耗费了我们一个时辰,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玄武,越久在这妖林中逗留对我们越不利。”白洛轩分析道。
于是,二人又向前走去,沒走多远便遇上一个三岔路口,三条路各自延伸一段后便看不见远方,因为道路上分别弥漫着黄、蓝、紫三种颜色的烟,并且有会发光的飞虫夹杂在其中,烟气被映得忽明忽暗。
“这么多路,选哪一条呢?”飞兮向前迈了两步提声道:“不如我们就从这条有黄色的烟的路穿过去罢!”
黄烟随着飞兮的话语加速了流动,里面的发光飞虫开始躁动不安起來,那烟的背后有“喵”的叫声,然后便能听到似猫爪在地上挠下深壑的响动。
飞兮向后一跳,瞧瞧白洛轩,道:“啧啧,听听!我就是试探一下,那后面果然就有妖怪蠢蠢欲动了,估计还是只猫妖,待我再去试试那边!”
白洛轩观察一番情况后,对飞兮道:“我來。”他走到蓝烟的路口,高声道:“莫不如就从这条走过去,管它前方妖孽所为何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话音一落,从蓝烟的远处便传來“咝咝”之声,飞兮连忙拉着白洛轩往回退,急道:“洛轩哥哥你疯啦,我不过是试探,你居然明晃晃地挑衅它们,听那声音,这条路上一定有蛇妖!惨了,我们把它们都得罪了,岂不是要被它们群殴?”
白洛轩道:“不会的。你看,猫妖与蛇妖都沒有前來,就说明它们的目的并非伤人,而是在守护着什么。只要我们不靠近,它们就不会主动來犯。”
“你是说,它们比佛桑花高级一点,不吃人?”
“或许罢。”
“那好,我们就走那条紫色的通道。”飞兮指指最后一条路,便走了进去,白洛轩來不及阻拦,索性便也随同她进入紫烟中。
方才刚进入匿妖谷就听见的泡沫膨胀后又裂开的“噜噜”声由远及近,音量愈发强烈。飞兮与白洛轩一路挥赶飞虫,,一路向前小心行走。
突然,一把水迎面喷到飞兮的脸上,飞兮呛得直咳嗽,用手抹一把脸,发现一手的黑水,惊道:“这是……”话还沒等她说完,脚下便被什么软物一绊,摔倒在地。飞兮瞪大眼睛一看,那软物灵巧地收了回去,竟是一只墨鱼的腕。不必说,方才那一把黑水一定是这个罪魁祸首释放出來的墨汁。
飞兮一咬牙,爬起來追了上去,“飛殺”轮一个猛子便自她手中脱手而出,扎到了墨鱼的脑袋。那墨鱼“咕噜噜”地吐了无数气泡与黑墨汁便化成碎片不见了。
“飛殺”轮“嗖”地又回到飞兮的手中。她现在已经与命轮有了很好的默契度,可以心有所想,飞轮便可出招。
那边墨鱼刚消失不见,一大群蟾蜍便扑了过來。飞兮一个手刀便劈裂一只蟾蜍,它的身体里崩开紫色的汁液,溅到她的衣服上立马烫了一个黑孔。飞兮一惊,道:“不好,这蟾蜍的血会灼人!洛轩哥哥,你莫要对它们出狠招,若是落在你的肉体上一定会弄伤的!”
白洛轩一面击退一股脑蜂拥而至的蟾蜍,一面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飞兮四下环顾,发现此时早已有源源不断的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來,水在白洛轩与飞兮的面前集聚升起,很快便将二人隔得看不到对方。
飞兮慌忙想穿过水墙,怎奈无论如何也推不动。“洛轩哥哥!洛轩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重复问了好几遍也听不见对面的任何回复,心中火急火燎。
她刚想变成目羽鸟飞出水壁,却不料头顶上不知何时也早已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水壁。水温很热,冒着腾腾的热气,不停地泛着白沫。
飞兮被急速的升温弄得头昏脑热,发现根本无法逃出这个水壁的结论后便坐了先來。她擦擦汗,朝着一处水壁投出“飛殺”轮,结果却是命轮无功而返。
她扶着头想,现在洛轩哥哥就等同于一个人与那些水怪抗衡,她是仙兽还勉强支撑,他一介凡人又怎会敌得过那帮妖孽!思虑起來,飞兮越想越为白洛轩担心。是她害他陪同犯险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他才是!
飞兮坐起身來,把手放在水壁上集中力量念起咒语,手中业火窜生,由朱转青再转成蓝靛。顷刻间便把手按住的地方烫出个窟窿。然而下一秒,水壁便又还原成原來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飞兮怒道。
就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手下的水壁“嘭!”地飞扑到脸上,她身上被水浪打得透湿。待飞兮抹抹眼睛再睁眼瞧去,只见白洛轩洁衣半湿,发丝贴在耳项上,桃花眼满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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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父子相见不相亲
那男子慵懒地把双手垫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沒事人一般翘着二郎腿,对娑罂粟的话不闻不问。
娑罂粟也不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轻拍一下他胸脯,趴在他耳边道道:“死相,跟你说话呢!这些人就为了给你传话,差点在飞岩钟乳石洞里出不來呢!”
那男子听到这话才有了一丝反应,扭过头望向她,狗尾巴草从口中一吐,道:“前面的那些都被破了?”
“是、啊!”娑罂粟拖长了音,一面笑一面点着他直挺的鼻梁道:“依我看,你的那些鬼点子也不过如此,三个人就把你那些机关杂碎给破了。”
年翊一挑眉,推开她坐了起來,抬眼望向飞兮一行人。此时众人才看清他的长相,年少潇洒,清俊朗人。弯弯的眼里似乎噙着笑意却又用不懈的表情望着來人。“你们认识我?”他想了想,又谨慎道:“还是有人让你们來的?”
飞兮想那方才娑罂粟与年翊亲昵的举动,终于明白二人的关系匪浅,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白洛轩不让她直说,恐怕娑罂粟很是粘年翊,两人既是“打得火热”娑罂粟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开妖界呢。
飞兮打量一就这样,三人尾随娑罂粟进入内室。
飞兮拉拉白洛轩的衣角,小声道:“洛轩哥哥,你怎么告诉她咱们说完就走呢?咱们一定要随处是妖把年翊带回去才是!”
白洛轩慢下脚步,低声道:“若不说得如此轻松,以娑罂粟的性格绝不会放人。”
“为何?”飞兮不解道。
“年翊,外面有人找。”娑罂粟笑意盈盈地对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躺在红水晶石上一身碧玉色长衫的男子道。
飞兮打量一番年翊,确定他的年纪一定比自己小以后,便开口道:“年翊,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來请你回人界见你父亲一面的。”
原本沒有太多表情的年翊听了飞兮的话后第一反应便是怒容满面,两侧青筋突起,随即及其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去见他的!你们走罢!”
一旁的娑罂粟不明所以,依偎在年翊的身旁道:“你父亲?你不是跟我说你自幼便无父无母吗?”
年翊沒有吭声,脸色铁青着,很不好看。
“我们穿过重重障碍才來到这里,你好歹也去见见他老人家。年千岁可是你的父亲啊!”飞兮有些激动道。
“父亲?呵,我才不会认一个把我母亲害死的贼人做父亲!”年翊扭过头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走,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三人连同娑罂粟皆被年翊的话震惊到,飞兮张张眼望向白洛轩,白洛轩上前一步道:“年翊公子,想必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以我们与年千岁几日的相处來看,他不会做出这等事。”
“你们才与他相处多久,嗯?他这条老鲶鱼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面兽心的老匹夫!”年翊喝道。
重锦道:“不管怎样,你是恨他也好,想杀了他也罢,反正他已是将死之人,你有何不肯去见他的呢?”他的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你说什么?将死之人?”年翊一脸不可置信地盯住重锦道。
“年千岁身患不治之症,在人间又苦苦支撑一群妖类党羽的生存空间,大概活不过几日了。他不过是想见见你,还说若是能见到你,便会把所有的往事说与你听。”重锦从容不迫道,仿佛一切是真实无虚假的。
年翊缓缓坐到红水晶上,神色恍惚,一旁的娑罂粟为他抚着后背,眼里充满了心疼与担忧。
“他也有今天……这个老家伙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年翊自顾自地笑着,弯弯的眼里却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闪动。他渐渐抬头,对重锦道:“此话,当真?”
“骗你无益。”重锦淡然道。
“年翊,,”娑罂粟犹豫道。
“好,我跟你们走一趟!”年翊蓦地站起來,“我倒要看看他这个走到尽头的人口里能说出什么稀罕话來!”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年翊!”娑罂粟喊道。
只见年翊的身形顿了顿,沒有回头。“罂粟,你在这里等我回來。”年翊说完,便迈开脚步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门口。留下娑罂粟在原地,张望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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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四人回到人间的匿妖谷,这一次,匿妖谷的颈项与之前的却大不相同。
上一次來这里,精与雾气,层层意想不到的障碍也时有发生。但这回的匿妖谷却安静得出奇,不但雾气消失不见,就连鸟兽声也难听闻,更别提什么妖精怪物之类的邪性生物了。一路上除却偶尔能碰见一些人类的尸骨和茂密的黑森林,在感受不到其它的诡异气息。仿佛整个匿妖谷,已不再有妖。
四人察觉到事情的不妙,匆匆來到千岁殿,此时殿里连个看门的兵将也沒有。
刚到内堂时,才见那曾经接待过他们的老虾仆擦擦眼睛,兴奋道:“少爷?是少爷回來了!老爷,少爷回來了!”说着便进了内室。
年翊拧着眉,唇瓣紧抿着,目光缓缓扫过堂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回忆着过往的点滴。
“你终于肯见我了,年翊。”一把苍老的声音出现在内室的帘幕前,年千岁被老虾仆推到正堂内,他满是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由内而外的笑意。
八十年了,他们父子有八十年沒有再相见。年翊望着这经过了既漫长又短暂的八十年后变化极大的老人,眼前那人干瘪的眼窝、身躯与双手纷纷重叠起來。
他拼命忍住那些叫嚣着几欲冲动而出的情绪,冷笑道:“若不是想为了已故的母亲來看看你这老匹夫是如何死的,我才不会大发慈悲让你再看见我。”
年千岁的手哆哆嗦嗦地紧握着,头微微地点下,目光愧疚道:“是,扶灀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还有何话要说!”年翊怒道:“我亲眼看见你给我母亲喂了毒药,她居然还傻到任由你摆布,就连死在你怀里的最后一刻都是微笑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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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扶灀之死有隐情
“你终于肯站在我面前问我了。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肯來见我呢?”两道浑浊的泪落下,年千岁情绪激动,脸部有些微的抽搐。他徐徐开口道:“扶灀是我喂毒药而死,但此事是她自“你终于肯站在我面前问我了。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肯來见我呢?”两道浑浊的泪落下,年千岁情绪激动,脸部有些微的抽搐。愿的。”
“笑话!我母亲从始至终都深爱着你,自然你对她做什么她都肯接受,哪怕是为你而死。”年翊轻蔑道。
“不,是你娘让我为她服下的毒药。她说,只有死在我的怀里她才心安……”
“你说什么?”年翊不可置信又有些愤慨道:“这不可能!老头,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母亲已故,你倒是说什么都可以!”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再骗你。”年千岁的情绪渐渐平和道:“八十年父子不再相见,相见又要永世不见,若是今日不说,你我的缘分便注定会以仇恨告终。翊儿,爹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独自承受这个秘密了,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扶灀也定会希望你我都能打开心结。我若知你打算这辈子也不愿给我机会相见,那时我便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
“秘密?你说什么秘密?八十年前,你和母亲到底瞒了我什么?”年翊急迫道。当他听到年千岁所言那些往事另有隐情时,心底竟有几丝希望与恐惧。
年千岁道:“事情并非发生在八十年前,最初的起因还要从一百二十年前说起。飞兮姑娘与重锦公子可曾听说过造极丹?”
飞兮点头,重锦道:“造极丹乃仙家圣药,一颗至少可胜却几百年的修为,凡人服下便可得道升仙。”
“不错,就是因为它太过美妙,许多妖族的人,尤其是妄想成仙过另一种逍遥日子的人,也对这造极丹馋涎觊觎,虎视眈眈,奈何造极丹出自仙界,寻常妖精别说是能得到它,就连听说过都已算是万幸。可是不知从何处,相传有妖偷得一张能炼制造极丹的秘方,于是这秘方便在妖界的民间小范围地传开了。”
“扶灀知晓这个消息后便说与我听,我对这种谣传向來不相信,要知道,到何时何地天上都不会掉下金子,若是真掉下來,那你就要考虑那金子到头來是否会搬起來砸自己的脚。于是我说与她我的看法,她便从此不再提及此事。翊儿,你是知道的,你母亲是无伤蛊母的关门弟子,精于炼制无伤之毒附在身上达到灭敌的目的。于是她偷偷背着我炼制那秘方中的造极丹,一炼就是几十年。”
“终于有一天夜里,我正在书房研读司浔逆转之术,扶灀便破门而入,一进门便着实吓了我一跳。她脸色苍白,目光赤红,口中流出黑血,双腿不听使唤般不住地痉挛,下一步便扑倒在桌子上,刚沏好的茶杯被她碰洒泼到她的膝盖上也全然不知。我扶住她,手一触便是她身上渗出的冷汗。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涣散的眼神不断聚拢,缓过神后的表情后悔莫及,支吾**了半晌后终于道出自己偷炼造极丹的事。”
“她说那造极丹看着秘方的引子像那么回事,于是她暗自寻便各地找到药引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炼制。她说,若是丹药真的炼制成功,咱们一家人便可早日成仙,到那时,再不用看那些所谓的强者的脸色。她从小就向往过仙界的日子,自幼被父亲带大,母亲便是受上妖迫害被吃掉的。以妖化仙,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可惜,走捷径哪里会如此轻易,她服下了那炼好的丹药后便感觉浑身不适,头脑晕眩,下半身火辣辣地疼痛,最后她痛得昏了过去。再醒來时,下身的疼痛感已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感受不到支撑的酥麻感。扶灀对自己的身子再了解不过,她说她要不了明天就会下半身瘫痪,如何也无法再挽回了。”
“她是我的爱妻,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地绝望无助,我又怎会忍心!于是我告诉她还有办法挽回,我可以帮她。扶灀明白我的用意,她推开我说什么也不肯我那样做,但我心意已决,点了她的穴道后便强行运行司浔逆转之术为她逼毒。顾名思义,逆转之术需要把一方的毒转嫁到另一人的身上方能解毒。”
年翊睁大眼摇头道:“你是想说,你现在下半身瘫痪都是为母亲逼毒所致?”
年千岁幽幽地望着他,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讲下去。
“事后扶灀对我百般愧疚,不住地在枕边哭泣。我抱紧她,告诉她我已一大把年纪,不过是失去一双腿脚罢了,她还年轻,以后她做我的腿脚便是。只要她能健康快乐,儿子能平安成长,我也就沒有遗憾了。她当时对我点点头,我以为她已痛改前非,不再惦记造极丹之事,从此以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还会回到当初小家庭的和谐美满,只要温饱可得,无它妖來侵,又还有何可求?”
“我的双腿便对外宣称是年迈疾病缠身所致,如此,连同你在内,我们隐瞒了十年,也幸福恩爱了十年。可是,幸福往往不会那么容易恒久地持续下去。扶灀再次身中剧毒,这一次她是凭借一身的毅力与力气才到后花园的凉亭中寻到我的。”
“扶灀见到我的时候已是狼狈不堪,捂着胸口忍受着万般的绞痛对我说:千岁,我对不起你,是我违背了对你当初的誓言。你知我向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于是我又偷着炼了新的造极丹,我想若这次成功,不仅可以为你治好瘫痪,还能福泽一家。”
“可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可笑荒谬。根本沒有什么秘方,一切都是假的!如今,我无法再继续陪你了,你也不必再浪费道行为我延续寿命。我只有两个心愿,替我照顾好儿子,送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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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爱无疆百川归
“当扶灀告诉我她最后的心愿时,我的心是如堕深渊。这么多年來,我们彼此恩爱相携,从不互相隐瞒对方的真心实意。可是,就因为这个谣传,就因为这可成仙登乐的丹药,扶灀毁了自己,毁了我们的承诺,毁了我们一家人未來永远的美满幸福。”
“看着她扭曲的身体与痛苦的模样,听着她不停地恳求我帮她早早脱离疼痛的折磨与苦海,我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用她在怀,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
“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情感,我从她怀中取出早就事先准备好的鸩芣露,颤抖着喂她服下。然后,我便眼睁睁地望着她美丽却苍白的容颜如花般凋谢,她已经沒有了力气,一直静静地凝望着我,目光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她倒在我的怀里,呼吸渐渐微弱 ,她让我为她哼唱我们最初相识时我不经意间听她唱出的曲子。”
“月光光,雾茫茫。故乡的云,白衣裳,弯弯小路与天光。故乡香,梦里想,歌一声,泪两行。梦中窥,夜未央,月光光,照堤塘……”年千岁一面唱,一面流泪。从一开始的声音不在调上到最后泣不成声。
白洛轩紧锁着眉头,不知怎的,心间忽然浮现起一首诗句:
文牵语系姻缘短,拓开红尘两茫茫。
星下无垠柳絮飞,璇风孤梦忆若沧。
沒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一切都会有它该有的尽头。浮生三叹也不过梦一场,流年似水又怎会敌不过昨日白裳。如果说扶灀相信了谣传是一场错误,如果说年千岁相信了扶灀的诺言是错误,扶灀又一次为造极丹不惜以身再次试险是错误,年千岁亲手为爱妻饮下毒酒脱离痛苦是错误,而这一幕又为年翊亲眼所见是错误……一切的一切,那么多的巧合与伤痛都在一次次的疏忽中犯下,在一次次的错过中酿下不可饶恕的伤。
想到这里,白洛轩看向年翊。在八十年的恨意中不曾真正快乐地度过每一个日夜的年翊,在他知晓了所有的往事都颠覆了他八十年來所认为的一切,他又会如何去面对?这对一个少年來说,的的确确是一个震撼又残酷的现实,而这个现实,他必须面对。
年翊扶着额头,眼中一片水色,那波光粼粼的水色中闪烁的尽是悲恸,他一面点头一面把目光移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角泛起嘲意的笑。“哈哈哈哈哈!”他仰面狂笑着,生怕眼里有东西会落出來一般。
他一面笑一面道:“这真是我所听过的天底下最荒唐最好笑的笑话!”他笑着笑着,一个踉跄便坐到了地上。他发出“咝”的一声,仿佛是由于摔疼的原因而不再言语,他扶着腰板,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
年千岁道:“翊儿,原谅为父罢。”他的声音恳切而执着。
年翊望向他,眉心皱成一道川。“您居然要求我的原谅?”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倏地坐起身,膝盖跪在地上向前搓着前进到年千岁面前。
“父亲!”年翊洪亮而铿锵的声音响彻大堂之内。他在幡然醒悟之后,心中的悔意就似连绵不绝的钉子,一根又一根地刺入他四肢百骸,沒入那许久因不曾有过亲情而干枯的心灵。
“是孩儿不孝,沒有给您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对您怀恨在心,离家出走,让您孤寡了这么多年。孩儿已不敢奢求您的原谅,父亲,您又怎可反过來央求一个罪人的原谅呢!父亲……对不起,孩儿对不起您……”
年千岁伸手抚摸年翊因无助而底下的头颅,点头道:“翊儿,我的孩子。爹不怪你,你那时也是爱母心切,爹也为你这份孝心而感到安慰。这么多年了,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不,爹!”年翊抬起头,眼周一片湿润,眼中布满血丝。他握住年千岁干枯的手掌,道:“八十年里,我只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憎恨里,躲起來不见您,也对您不闻不问,还自以为不亲手弑父已算是对您念及旧情,也为抚慰母亲在天有灵。可是,我那时若是不这般顽劣任性,若是肯再多听一句您的解释,也不会落得八十年的形同陌路,八十年的骨肉分离!”
年千岁拍拍儿子的肩,道:“好孩子,不要再难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爹之所以到这个时候必须要告诉你就是想再见见你,把你的心结解开,也算了却我最终的夙愿。匿妖谷从此会化为乌有,我将那些剩余的同伴都遣散到妖界相对平等的地带,托我的朋友好生照顾着,以后你替爹多为他们着想一些便是。”
“爹,他们告诉我你得了绝症,到底是什么病?您告诉孩儿,孩儿就算是拼劲所有的法力也要治好您的病!”年翊抱住年千岁失去知觉的双腿,苦求道。
年千岁望向飞兮一行人,目光中充满感激。他朝他们微微颔首,便低头对年翊道:“翊儿,爹早已活了快万年,已经足够了,这一生的沉浮早已看透。修仙我都已然放弃,又何惧生命的终结呢?我知你是想尽孝道,为父心已领受。惟愿你日后平安快乐,皆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年翊趴在他的腿上哭泣,终于像个孩子一般泣不成声。“爹,爹!孩儿舍不得你,都是孩儿的错……”
“傻孩子,不要再活在仇视别人与悔恨自己当中。一辈子沒有回头路,你只要勇敢地向前大步流星地走便是。不要有包袱,不要对过去太过计较而把身边的幸福遗失。要记住,过去的虽无法再弥补,但当下的要时刻把握住。”
“孩儿明白,孩儿定当谨记教诲!”年翊答道。
年千岁点点头。“翊儿,好孩子。你回妖界去罢,以后再也不要來人间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为父要与这些仙家处理一些事宜便随他们走一趟。”
“处理何事?”年翊看看众人,略带敌意道。“我父亲虽是妖却从未害人,你们找究竟所为何事?难道你们就不肯在他垂暮患病之时放过他老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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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降四兽大功告成
年翊挡在年千岁面前用带有一丝敌意的表情凝视着三人。
飞兮道:“年翊,年千岁是好人,我们怎么会是來捉他去仙界的呢?”听她如此说來,见年翊松了口气,飞兮又道:“年千岁一生做了许多善事,如今虽患了不治之症未剩下多少光阴,但他老人家基的德是会让他有好报的。年翊,你放心把你爹交给我们便是。”
年翊思忖片刻,道:“交给你们做什么?”
重锦道:“我们会带他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完成一个入仙的仪式,到时候便可让他随我们位列仙班。”
“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年翊请求道。
“不可以,这是规矩,沒有人可以破坏天条。”重锦严肃道。“你们父子的缘分虽尽,但相识一场却是真切的,也算不枉此生了。”
年翊还是万分眷恋地望着年千岁,埋下头趴在他身上,口中道:“为什么,相认又要再分离,为什么……爹,孩儿舍不得您!”年千岁摸着他的头,叹息着。
出现这一幕,飞兮、重锦和白洛轩相互一视后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大堂。他们知道,应该给父子俩一点时间最后再团聚一番。
沒有妖精的匿妖谷天色明亮,清新的空气中飘扬着自由而无拘无束的风。飞鸟落在树上休憩,就连这个时候也不忘啁啾鸣唱,顺便打个情骂个俏。匿妖谷里,一片生机盎然。近处的淙淙流水,远方的杳杳钟声,一切是那么的和谐,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
“每一次到最后都要面临生离死别,为什么就不能在离开的时候是快乐的呢?还好,年翊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若是知晓年千岁就是我们要找的玄武,一定不会答应放手他的亲生父亲被我们收复的。说到这个,还是洛轩哥哥机智,先想出假称年千岁身患不治之症,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重锦捏着脖子,脸有些红,漫不经心道:“那也算是我配合的好不是?”
“对哦,差点忘了。重锦哥你也是功不可沒!”飞兮听出重锦略微的醋意,急忙拉着他的手肘夸奖道。可是看到重锦愈发泛红的脸,还有他强忍着想咳嗽的冲动,飞兮慌忙问道:“重锦哥,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重锦实在忍不住,随即蹲下身伏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一定是约定的时、时间又到了!”
“什么约定的时间?”飞兮一头雾水道。
“想來,是他与天界的荨彧上仙约定的时间罢。”白洛轩道。
重锦说手按住颈子,干呕着沒有答话。
“是这样吗?”飞兮明白了一切,她一面扶他起來,一面心疼道:“重锦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我在人界不会有事的,你何苦还要向荨彧主子求情借时间下凡來找我呢!眼看玄武我就快要收复到‘飛殺’轮中,”她顿了一下,瞥一眼沒有表情的白洛轩,继续道:“到时候我就会回去了。”
“咳咳……你才是傻瓜!”重锦断断续续道:“若不是、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恐怕沒等闯关就、就被拦在外面,九死肯定有,是不是一生就难说了!”
飞兮道:“他们不会为难我们。哎呀,快别说这些了,你赶快速速回去,荨彧主子给你身上贴的封印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飞兮竖起三根手指并拢道。“我很快会回去,你等我消息就是。”
重锦犹豫再三,还是点点头,瞬间化成一道光柱窜出,消失在天际。
飞兮一动不动地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洛轩立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她。
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两人循声而望,是年千岁。他淡淡道:“我已经施了法术在翊儿身上,两个时辰后他才会醒來。我心愿已了,这条命你们拿去便是。”
飞兮随后自怀中取出“飛殺”轮,唯一未被点亮的玄武之格正闪着熠熠的光。命轮轻颤着,仿佛与主人的心情一样,沒有往日的激动,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而是内心中有着隐隐的不舍。究竟舍不得些什么呢,飞兮又说不清楚。
飞兮口中默念咒语,年千岁慢慢化成玄武的形状,随后又变化成青靛色的烟云一缕缕地飘散入“飛殺”轮中。当所有的烟都被收入命轮中时,下一刻,从未有过的现象发生了。
一束束的七彩炫光从四大印有兽形的格中流飞出來,盘旋卷曲着升上天空。“飛殺”轮发出夺目的光耀得飞兮不敢直视,只觉手上发烫,足上轻飘飘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离开地面一般。
忽然间心底空牢牢的一片,她开始慌乱地四处寻找,渴望可以看到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可是,那命轮的强光照耀得她睁不开眼,到处是光,看不见其它。
飞兮想,她要见到他!她要看见他最后一眼!
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她便沒來得及与他说一声“你好”,此时一别怕是不知多少年还会再有相见之日,她一定要对他好好地道一声“谢谢”与“再见”。
是的,她希望,他们会再见。不是她遥遥地望着他,而他已成老叟坐在江边垂钓。不是她遥遥地望着他,而他來世做了一颗苍松遗世独立般挺立在白云间。也不是她遥遥地望着他,而他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之乐。
她希望,他们再见时,他还是他,不是谁的谁,不是另一世失去他们之间美好记忆的路人甲。
这样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在烂漫的七彩流光中,她看不到花火的美丽与大功告成的欣慰,听不到“飛殺”轮剧烈震颤着摇曳她手臂仿佛唤她离开的声音,想不起重锦在天界期盼着她肯回去与他们所有人团聚。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人,她终于知道所有不舍的根源到底是什么。人在身边,不觉痴恋。相去相离,万般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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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愿让你一个人
她张张嘴,想去喊那个人的名字。
白、洛、轩。
从相遇,相识,再到同甘共苦,他们一同走过了一个春夏秋冬。人生的四季,他们早已一同品读过。谁的眼泪掉在谁宽阔的肩膀,谁的素衣包裹了谁脆弱的心灵,谁的身世苦难又成为了谁心上的惊叹。
游历人间只是短短光阴,他几乎每一天都陪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间如空气一般,离开了便会有无法忽略的窒息感,眼鼻间都是酸辣与呛噎。他理解她,包容她。他引导她,点拨她,是她除却荨彧上仙外最崇敬的人。
是的,他只是凡人,却有着一颗她神兽也无法匹敌的心。那颗心时而柔软时而冷漠,那颗心时而沸腾时而泰然。那人的浅浅一笑的桃眼微眯,微微皱起的远山眉,手间翻飞彰显风度的华美扇子,还有胜雪又永远不染纤尘的白衣,都让她心动。
啊,心动,又岂止是心动!他是天山上绽放的雪莲,月光也为他羞涩。他是武林中年轻有为、文武双全的才俊,智勇过人的先生,百花也为他倾倒。他是阚凤阁的阁主,明暗交织又错中复杂的网络体系的领军灵魂,却从不摆架子,奚落下属,人人称颂为他马首是瞻。
在她眼中,白洛轩,即便沒有这些身份,她也依然义无反顾地为他着迷。如果说起初是犯傻作花痴,那么后來便是想不停地了解他多一点,再多一点。担心他被别的女人偷看假撞吃了豆腐,害怕他与哪家美人看上了眼,殚精竭虑地想与他在一起的时光都是两个人的,可是真到两个人世界的时候又紧张得不知所措。
如此往复,在快乐与心酸的边缘,她从未想过要何去何从。可是这一刻真的要來临时,她却连错愕的机会都來不及。
星火之光逐渐暗下來,一切的绚丽都意味着终有停止的那一瞬。
恍然间,她的身体被人往后一带,足尖轻轻提起,裙摆便飞扬起來。衣袂飘飘之间,飞兮感受到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搂在她的腰间,自后将她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
她回过头,目光对上一双温澈的眸子,那眸子隐含笑意,定定的望着她。这之间,仿佛所有的距离都消失了,他们像一双璧人般情深款款地彼此凝视。
她一张口间,泪光湿亮了眼角。“洛轩哥哥……”唤着他的名字,心中却爬过从未有过的堵塞感。
白洛轩道:“告诉我,你并不想离开人间,对么。”他的问題像一个陈述句,有种不容她反驳与辩解的机会。
“我……”飞兮犹豫着,却发现自己一直在白洛轩的怀中稳稳地待着,“飛殺”轮发出的所有的花火与光柱都已消失不见。“这是怎么回事,‘飛殺’轮怎么会不好使了呢,我现在,我现在明明应当回到天庭了啊!”
白洛轩沒有说话,依旧同往常一般静静地望着她。
飞兮忽然想起,她在接受任务时韶华主子曾说与她,若是四兽都被收复回“飛殺”轮之中,她也未必就能直接回到天庭。她说,“飛殺”轮会逐渐与主人产生共鸣,若是飞兮潜意识里不愿离开,那么命轮是不会开启召唤模式的。也就是说,她此时此刻尚且还无法回到阔别已久的天上家园。
看來她真的放不下,放不下一个人,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我、我好像现在还回不去。”飞兮支吾道。
“为何?”白洛轩问她。
“不、不知道。可能是现在不是时候罢。”飞兮道。
“哎。”白洛轩轻叹一声,拉过飞兮的下颌,低头探到她的面前,与她四目平视,道:“飞兮,你一点也不愚笨,可是你却不够坦诚。”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现下,飞兮的心很乱。她既想念天上家里的亲人,又放不下这里的心上人。可是,她确实又很胆怯,话都说不出口,更别提是如白洛轩所说袒露真言。聪明如白洛轩,他会不会看出点什么了呢?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看他的反应,便低下头去。
“我一直都沒有想过要刻意逼迫你长大,以前未曾,如今也不会。只是,我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让我们再荒废下去。”白洛轩的话在她听來都是雾水,虽然听不明白,可还是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血液沸腾。
白洛轩如是说道:“有些话我以为我不说你会懂,我等着你來表达,我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你知道,我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当然,我相信,你会是我白洛轩可以把握住的人。我活了这么久,未曾想过需要一个可以一起相看两不厌,朝夕看晴雨的人。如今我遇上了,也是我未曾考虑过的活脱。但真正到一切來临时,原來什么都已不再重要,原则、理智、心绪、判断力,一切的一切,不复掌握。”
他醉人的桃花眼底闪烁着光芒,像施了魔法一般把她整个看透,令她无处遁形。他启唇之间带出淡淡的龙泽香气,袭袭逼人。
他观察了她好一阵,然后终于松开手,对她说:“罢了,不必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说的话若是听不懂,也就不必懂,本就也沒指望你能晓得。不如这样好不好,既然你现在回不去,不如在人间与我一同走走,我记得你还有许多沒有尝到的人间美食,若是就这么走了,当真是遗憾至极。”
“对哦,”说到好吃的,吃货飞兮的心情立马变得轻松很多。“现在离开确实仓促了点。我记得以前还与花娇姐约好了再聚聚呢!还有,我一直想见识见识你的十二阁主各路人马到底都是何方神圣,也好听听他们的传奇故事。还有还有,我想跟你一起去见见你的师父,可以吗?我猜洛轩哥哥的师父他老人家一定很有仙气也很有神秘感,就冲咱这关系,你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的,对罢?”说着,飞兮的小眼神便冒满了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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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块玉引发血案
白洛轩身形一顿,道:“你说你想见我师父?”
“嗯,可以的罢?”飞兮问道。
白洛轩唇角一勾,道:“你或许早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白洛轩的话让她沒有反应过來。
“沒事,见我师父的事不急,还是先带你去见小幺罢。匿妖谷如今已非往昔,小幺用笛声给我传了密令,我得去与他会面。”
“小幺是谁?”
“阚凤阁第十二阁主,无风。”
两人出了匿妖谷,沒走几步便见一抹藕色直扑过來,飞兮惊吓中往旁边躲去,却见白洛轩岿然不动,反倒伸手接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呀嘞呀嘞!阁主你可下來了,你再晚來一刻我的一世英名恐是保不住啦!”一把脆生生的童音响起,飞兮仔细看去,竟是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男孩,男孩手里握着一支金色羽毛的箭,以经验來看,这孩子应当就是白洛轩口中的小幺。
白洛轩抱着八爪鱼一样的无风,笑道:“你才多大,一世就用尽了?况且以你的轻功何谈保不住。”
“哎阁主,你不知道,金,,”
“无风你个小幺子给我出來!”一声女音自远方传來,不一会声音的主人便也驾着轻功赶了过來。
无风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浑身一颤,手脚并用地三两下便窜到白洛轩的背上,头趴在他肩上,只露出两个圆滚滚的眼睛,苦兮兮道:“阁主,无风的小命就交到您手上了!金翎羽那厮太凶猛,看來女人开启模式來绝对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话音一转又挺起腰板对來人道:“金翎羽,你也沒比我大多少,排行靠前面就了不起啊!”
听着无风小大人一般的话,飞兮总觉得这种场面在花娇与棠邑那里也上演过,当然不至于像这样让像两小无猜斗嘴的地步。难不成,马背上那个看着小家碧玉又比她在人间的年龄稍小的姑娘真的很凶神恶煞?
金翎羽看到白洛轩后瞪大双眼,第一反应便是连忙下马单膝跪地对白洛轩请安道:“阁主!属下不知阁主驾到,礼数不周还望阁主恕罪!”
“起來,不必多礼。”白洛轩道:“你们这一对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轻功和箭术就是让你们用來玩追逐战的?”
“就是就是!”无风嘟着个包子脸在白洛轩身后耀武扬威。
金翎羽两眼一立,狠跺一下脚便道:“阁主,翎羽岂是胡搅蛮缠不分轻重之人。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我去司徒蹇尘老前辈家中作客,到那便见无风赖在司徒前辈家说什么想要走人家收藏的宝贝玉麒麟。正好看见我來,司徒老前辈便说要把玉麒麟交给我,当然是为躲过无风毒手的借口罢了,无非也是既可以拒绝他,又可以保管好宝贝。您是知道的,什么好东西到了无风手里可就是玩一玩就扔的主,他哪里懂得珍惜。这玉麒麟是上等血玉制成,可说是无价呢。”
金翎羽看看无风铁青的脸色,还是忍不住继续道:“谁知他当时说放弃却还是不罢休,半夜跑到我房间偷走了玉麒麟。好,偷走也就罢了,好好的宝贝愣被他玩成了两半。你说,我可怎么向司徒前辈交差?”
白洛轩一挑眉,一记眼球便扫向无风,无风立马从他身上下來,干笑道:“呵呵,我也是不小心的嘛。”
“不小心?”金翎羽指着他提高了嗓门道:“不小心的话你会刻意趁我熟睡借着你那点好功底在我房里扔玉玩?”
“谁让你们不给我的,小孩子都是有逆反心理的知道不?”无风傲娇道。
“现在你倒想起來在大家面前装嫩了?哼,阁主可是明辨是非,你休想蒙混过去!走,跟我回去给司徒前辈赔罪去!”金翎羽铿锵道。
无风看看白洛轩,苦着脸直眨眼睛。
白洛轩捏捏眉心,无奈道:“飞兮,看來陪你游玩一事要耽搁一下,先随我去一趟红枫山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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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的血玉,不知是如何被硬生生地弄成了两半,麒麟首与身子已是异处,静静地躺在司徒蹇尘的手中。
室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白洛轩也凝眉观察司徒的反应。
一片诡异的静谧。
“小无风!”司徒道。
“啊!”无风一个激灵站起身道。
“过來!”司徒蹇尘白花花的眉毛抖了抖。
无风灰突突地蹭到他身边,闭着眼一副英勇就义、任人宰割豁出去了的模样。前脚说要捉他回去的金翎羽此时也干咽了口口水,圆眼瞪起。
“司徒庄主。”白洛轩开口道。
司徒蹇尘一挥手,道:“不必多说。东西再好也是死物,我又何必与活人较劲。不过你这属下虽年纪轻轻且处事果断利落,但太性情过顽劣,需要好生磨练一番來修身养性才是。”
“司徒庄主可有所赐教。”白洛轩问道。
“赐教不敢说,不过小无风不如就先交给我带三年罢,”司徒蹇尘话一出口,无风和金翎羽皆是倒抽一口气。飞兮想,老前辈看着蛮和蔼啊,不明白为何他们反应如此剧烈。“这三年我让他就跟着我在山庄里连字画,品琴钟。如何?”
谁都知道,司徒的话里是肯定的,问问只是走个形式,给白洛轩一个台阶下。白洛轩倒也爽快道:“司徒庄主不吝传授绝学,是无风的荣幸。无风,还不谢过司徒庄主饶你之罪又传你绝学之恩!”
无风咬着袖子作哭泣状,道:“阁主哇,你让我跟着司徒老头过清汤寡水的日子还不如让他一刀杀了我呢!我不干!再说了,沒有我,阁主你的亥阁谁來照看?”
“据我所知,亥阁最近出的乱子也不小,给屺霜城的消息里出了披露,帮倾囊重金的官府破案还抓错了人之类的。”
“打住打住!”无风手指戳着掌心,心中委实郁结,几乎快被眼前这个淡定的老头弄疯了。“司徒老头,一块玉而已,您换个方法折磨我这个孩子可好?大人也要有打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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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霓裳羽衣来争宠
“我这是帮助小苗茁壮成长。”司徒蹇尘缕着胡须“和蔼”地笑道。“孩子,你日后会感谢我的。”一句话,噎得无风欲哭无泪。
任是再有主意也毕竟是个孩子,任是他再淘气也不得不听白洛轩的话,沒办法,谁让他是他捡回來的呢?无风只得乖乖留在红枫山庄伺候老爷子,心里想着沒准伺候得好了老爷子也能给他个缓刑。
亥阁失了阁主一事下边的人还不知情,于是白洛轩打算亲自去那一趟,还在距他们所处的山庄不远,几个时辰便到了。
适逢申时,日头尤烈,
飞兮随白洛轩一入亥阁便见两束熟悉的倩影在院子里说笑。听到有人进门,那两人便是回头一望,神情顿时激动万分。
“阁主!这么久不见,你可想死霓裳了!”圆圆脸蛋的霓裳一边抹着眼泪一面便朝白洛轩扑了过去。一旁的素來淡然的羽衣也格外喜悦,小跑着赶到白洛轩旁边凝眸端详。“阁主,你瘦了。一定是在外太过操劳奔波。”
毕竟是主仆关系,霓裳只是靠得白洛轩很近而已,她探出头寻到飞兮的身影,便掐起腰道:“哦一定是你,飞兮姑娘真不是我说你!我们阁主跟着你可是吃了大苦了!虽然主阁里会有其他副阁主轮次定期來值班,可是沒有阁主的日子,还是要多难熬有多难熬啊!害得我们姐妹俩在阚凤阁里空守着寂寞,相思成疾!”
霓裳说话虽直率但确是属实,飞兮想反驳却沒有理由,只好扁扁嘴不吭声。
“霓裳这么久不见,牙尖嘴利方面倒是长进了不少,看來我不在这段期间,你倒是无法无天了。”白洛轩用扇子挑起霓裳的下巴,轻笑道:“你们此次來得真好,我有事剑给你们。”
霓裳双手捧心,两眼痴迷地一眯,笑道:“阁主,您真是愈发迷人了呢!您说,我们姐妹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用不着你们赴汤蹈火,我就是想把亥阁交给你们掌管。”
“阁主您不是开玩笑呢罢?”霓裳仔细揣测一番白洛轩的表情后,问道:“无风那小家伙又出去野了?”
羽衣道:“看阁主的表情,想是无风副阁主这次是要许久回不來了。”
“哎我先说好,看阁可以,但是我们不会替他照看太久,若是阁主回了主阁,我们是决计要虽主子一起回去的!本來我们就打算如此來投靠您的。”
白洛轩道:“嗯,不会太久,也就三年。”
“三、年!我的天!”霓裳扶着额头作眩晕状。“阁主,你若是不肯再让我们姐妹俩侍奉您了您就直说,何必要弄这些花花样子!”霓裳赌气道。一旁的羽衣虽未说话,表情却也不甚舒服。
“谁说不要你们了?”白洛轩笑着把手放在霓裳与羽衣的肩上,道:“又不是见不到面,我会时常來看你们。若是这里沒事,你们也可來主阁,日常活动也可相聚。”
“阁主,您与飞兮姑娘的事办完了么?”羽衣柔声道。
“差不多了,”白洛轩看看飞兮不自在地别过头,继而道:“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总之应该是短期以内会办妥。到时候,我可能真正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
霓裳忽然想起什么,道:“后天便是端午了,其他副阁主有的已经通报给主阁和啸,要來与您一同过节。辰阁、丑阁、午阁、申阁、与酉阁阁主会赶在明日内到齐。”
白洛轩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飞兮一拍手,乐了。“花娇姐也來真是太好了,可惜棠邑來不了。不过好多其他我沒见过的阁主來了倒是新鲜呢!”
※
夜凉风习习,蝉声鸣啾啾。胖胖的月亮挂树梢,星星亮俏俏。
飞兮躺在树上,双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悠荡着,心里也沒有着落般莫名烦躁。
其实倒也不是莫名,她又怎会不晓得自己到底烦躁些什么,只是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了。天意弄人,她对他有了牵挂,“飛殺”轮便承应她的心思沒有开启结界的大门,她回不去家,见不到亲人。可是留在人间,她又感觉沒有归属感。
人间美食的确诱人,这里的人也大多淳朴热情,可是她不属于这里,这一点她的身体便反映出來。除了与白洛轩在一起不会感到不适以外,其他人在一起待久了都会觉得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的。而且,白洛轩也有他的事要做,哪里会有时间來照顾她呢,她已经欠他太多了,估计也沒有机会再偿还他。
他身边总是有形形**的女孩子围着,认识的,不认识的,羞涩的,开放的,都会对他有兴趣。她心里不舒服也沒处说,只得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在树上猫着对月伤怀。有时候,她也十分痛恨自己的胆怯与懦弱,想冲到白洛轩面前表达自己的心声。可是一想到他们不会有结局,她又泄了气,选择默默地看着他应对自如地与形形**的女人打交道。
她张开手指在月光下举起,金色的光洒在她的眼睛里,湿润一片。她要怎么办,回去不舍得,留下又沒有结局可言。为什么要让她艰难地作抉择?为什么就沒有两全其美的万全策?
“啊,,!烦死了!”飞兮抓抓头发,不小心挠掉了头上的发簪,叮当一声脆响后,发簪成功地掉到了地上。她柔柔的长发流泻下來,瀑布般顺治丝滑。如此美丽的夜色,如此美丽的少女,只可惜,她脸上纠结的表情却与这些都相悖,显得那么的不和谐。
她坐起身,发丝挡住了眼睛,她烦躁地拨开它们,刚下跳下去便望见白衣若仙的白洛轩立在树下对她笑。
“洛轩哥哥?”飞兮把头发掖到耳后,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
“这句话我还想问你。”白洛轩答道。说着,俯下身拾起她的发簪握在手里,道:“你散头发的样子更迷人,还好沒有其他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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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桃花劫·真假玉手
他说:“你散头发的样子更迷人,还好沒有其他人看到。不如,以后也只让我一个人看到可好?”
怔住。飞兮狠狠地怔在那里。
白洛轩的话就像是长情温煦的告白,他那样专注地望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啊,,”飞兮的重心一偏,哗啦啦地带着一树的桦叶坠了下來。
白洛轩三步并作两步移至树下,一伸手便把她接了个满怀。叶子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衣服上,他的头上。飞兮看了看他,脸一红便把头低了下去。想了想,又抬起头望他,踌躇一番后,还是伸出手把他头上的桦叶取下。她的头发在方才的飘忽与挣扎间散乱开來,撒在他的背上,她的衣上。
“我是不是很笨?总是要仰仗你为我做后盾才有勇气面对一切。”飞兮绞着手指喃喃道。
呼地一阵风声响起,飞兮的眼前一花,沒想到白洛轩带着她旋转着飞了起來,他抱着她坐到了方才枝叶繁茂的老桦树上。银白的月色下,他圣洁的脸即便是背着光也仿佛能看得到那份玉白无暇。
“谁人沒有愚笨时?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能轻松渡得过劫数,可是如今來看,我心甘情愿选择为之沉沦。”
“劫数?什么劫数?”飞兮从他怀中坐起身,近距离地望着白洛轩,虽然心里在砰砰地跳,但担心更深。
“桃花劫。”他答道。
飞兮眼珠一转,目光黯淡下來,道:“你的桃花劫压根也从未断过好么。”
“不,这次不同。我有预感,这次是开始,也会是结束。”开始他的情爱之心,结束他的寂寞孤独。这世上,除了他一直心底怀念的母亲,就只有她值得他去珍视。认定了,也就不再放手。他,在心底已经如此决定。
“我,能知道是谁么。”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头发,可是颤巍巍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同样颤抖的心情。
“那要看那个人有沒有诚意回应我了。我的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如果她愿意勇敢点,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飞兮睁大了眼睛盯着白洛轩,她被他的一字一句震得不知今夕何夕。“你、你说的那个人,是、是……”她紧张结巴地再说不出一个字來,两手交叠着按住自己的胸口对他示意。
白洛轩点头,目光清澈如水。
她摇着头,呵呵地笑起來,一面摆手一面道:“洛轩哥哥,你不要跟我说笑了,你讲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哦?我有与你说过笑话?我怎么不记得。”白洛轩远山眉轻结,一丝微微的严肃从全身的气场上散发出來。
飞兮停了下來,却也说不出话來,下一秒便挣扎出他的胳膊,逃也似的跳下树,身上幻化出一对翅膀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险些擦过几颗树干,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狼狈地飞远,消失在湖泊的远方。
白洛轩静静地坐在树上,表面上看不出來感情波动,只是扶上树干的手烙印到了树的里面,有浓烟滚滚而出。
次日。端午。
“飞兮妹妹!飞兮妹妹!”大老远地就听花娇就从大门外扯开了嗓门喊道。
飞兮从房间里闻声走出,只见院子里一行人当中,为首的正是美艳艳的花娇。“花娇姐!”飞兮活蹦乱跳地想直接朝她奔过去,奈何身上水桃红色的长裙过长,只得踮起脚尖拎起裙摆小步倒蹬。
两个女人见了格外亲热,相约又得相见自是开怀不已,就地便打开了话匣子,彼此把近况互相问候一气。一旁有人忍不住道:“女人之间就是有说不完的话題。”
飞兮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往那一看,原來是玉手仙。“哟,玉手!”两眼一眯,飞兮笑得好不灿烂,道:“改日你再为我画幅画如何呀?嗯,你上次送我的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什么!我的大作随便拿出去卖都值天价,你居然说弄丢就弄丢了!”此话并非出自身旁之人,而是大门口。只见玉手仙与另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子站在那里,前者嗔视着她。
飞兮循声一看,惊道:“玉、玉手?”她又看看眼前的人,再擦擦眼睛看去,更是吃惊道:“怎么有两个玉手?难不成是双胞胎?”
“切,天下玉手画仙仅我一人足矣,有些人想借着我的清誉上位,休想!”大门口的玉手仙大喇喇地甩着宽松的袖袍走入院子。
“此玉手非彼玉手也。”一个着褐色暗花、鹰钩鼻的中年男子立在花娇身旁道。
花娇咯咯一笑道:“得了罢,丑丑二哥你就甭装了,晓江山你也少在那里打哑谜。飞兮妹子不比别人,逗弄坏了她小心阁主为你们是问!”
花娇话音一落,方才与玉手并立的清秀男子便极速从另一个“玉手”旁边略过,再停下來时手中已握着一枚人皮面具。他扫了一眼手中的面具,嫌恶地道:“不祥之物,毁之。”手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啪”地往上一贴,面具即可被火化成灰烬,风一吹便四散飞走。
而那个人称丑丑的人,则长着一张极阴柔的脸,眉毛边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麻子,朝她阴阴一笑。这人,怎么也长得这么熟悉啊?飞兮在心里灵光一闪,一拍手指着他道:“是你!你就是街上最近到处贴的告示上抓到就悬赏纹银五百两的采花贼!”她话一出,叫丑丑的男子嘴角便僵在那里。
花娇瞧了瞧丑丑,一脸黑线地拉开飞兮,和事佬般地道:“别,都是一场误会。这面孔也是二哥假扮着玩的,是罢二哥?话说回來,二哥的真面目我们这些人中还真就未曾有人见过。”
飞兮一愣,连忙躬下身赔礼道:“丑丑小哥莫要跟我计较,我实在是不知您的强项便是易容之术,失礼之处还请您莫怪哈!”
丑丑的嘴角又是一抽,一旁的人都捂着嘴笑得诡异,只有以符化掉面具的星璇沒有笑容,他开口道:“二哥已近不惑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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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躲着你是怕受伤
飞兮一听,才明白自己方才喊的是“小哥”,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无妨,这也说明丑丑兄保养得甚好。”白洛轩从远处走來,口中朗声道:“丑丑、星璇、花娇、晓江山、玉手仙,你们几个倒是果真按照消息上的名单到齐了。”
“翎羽在书信上说阁主在这里,我们这些许久不得见阁主一面的人自当全力以赴出席。”江湖素以“”之称的晓江山道。
“翎羽。”星璇四下望望,“在何处?”几个字问得言简意赅。
“來了!”金翎羽银铃般的笑声从外面传來,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架着大批的货物进门。“我一上午就出去置办了许多吃的用的,今夜大伙尽管尽情地畅玩罢!”金翎羽提着一个大篮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额上的红宝石耀眼夺目。
花娇的手肘搥了搥星璇,不怀好意道:“你不是问翎羽吗,人家忙了一上午回來了,你还不帮忙接东西?”
星璇像被拆穿秘密一般,面上一红,别过脸不说话,眼神却瞟向金翎羽手中的篮子。
飞兮心底不经意间有了许多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爱意往往就缺了那么点勇气,说与不说,结局其实是不一样的。或许金翎羽压根就不知星璇的心思,他不说,她就更不会往那方面想了,这种熟悉又不得的感觉委实压抑,尤其是对于星璇这种憋在心里不说出來的人而言。想來,他们一个大方又热情,一个挑剔又不喜多言,倒真是登对呢。只可惜……
哎,她又有何资格说别人呢!眼前,飞兮抬头便能看到白洛轩状似不经意落过來的目光,她手总是忍不住钻攥紧袖子。她现在害怕见到白洛轩,心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如果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与自作多情,那倒也所谓。可如果当真是他在向她暗示一些感情,她又该如何去做?
不答应罢,那根本是一只麻雀在拒绝一头凤凰,既可笑又让她想撞墙。她令人可笑也就算了,可是她怎么可能对白洛轩说得出“我们不合适,还是算了罢”这种话?她舍不得,也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是有多开心能得到白洛轩的垂青?虽然他突然的暗示让她慌了阵脚,可她还是好开心,好兴奋。他不会知道,她那晚逃脱离开后在丛林里疯狂地滑翔,像打了鸡血一般根本停不下來。他不会知道,她一夜沒有合眼,反反复复地想他当时的神情与话语,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如果说不答应,那么难道要答应他?可又要答应他什么呢?在一起么?开玩笑!
一起生活在人间?就凭白洛轩文武双全,阚凤阁阁主,江湖四仙之首,武林第二等等种种的身份地位,她留在人间不说被人鄙视死,就说那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的烂桃花也是会把她淹沒一次又一次。任她脸皮再厚,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罢?高攀不起的,何必勉强为之?
让他随她回天界?真是呵呵了,她现在自己都无法回去,又何谈带他回去?就是回去了,他是凡人,谁也不会接纳他。就是她义无反顾地要与他私定终身,上天入地如影随形,那也要天庭和光界肯给机会才行。到目前为止,经验來看,“异地恋”都不会有好下场,除非一方为另一方在人间行善积德,來日投胎如此往复,直到够格列入仙班。可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为她受这份苦?她也怕來生他不记得她了,那不是更痛苦?
就算退一万步讲,抛开所有的阻碍不谈,她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又何必开始一个必然会有终点的旅程呢?她承认她很胆怯,不敢去尝试,因为一想到结果会让她锥心刺骨她便不愿再去触碰。
她从未有过恋爱,却又不允许自己的爱情有瑕疵。她深爱着白洛轩,却在迷茫未來的胁迫下不敢再迈出一步。
他们终究还是要错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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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将尽。未阁的二层里杯盘狼藉。
“不行,丑丑!”喝得媚颜火红的花娇拽住一旁的老者道:“你这个一天天变换三五个造型的臭毛病何时能改改,恩?”她也不叫丑丑“二哥”了,借着酒劲直接沒大沒小地大抒胸臆起來:“你今儿个一定要给兄弟们一个说法!把、把你的这千张面具撕下來!放心!无论你多丑我们也绝不会嫌弃你的!”说着便要上前去夺。
尚存一丝神智的丑丑向后一躲,花娇沒得逞,于是她便“哼”了一声道:“二哥小气鬼!”
另一边晓江山非要拉着玉手仙为白洛轩敬酒,单是以许久未见的名义就敬了三杯,后面又编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敬了十几杯。而结果却是,白洛轩喝完以后纹丝不动,晓江山摇摇欲坠分不清南北。
玉手嗤之以鼻道:“哎,我就说你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话一说完侧过身去便搂住飞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觉周身似结了一道冰霜让他不寒而栗。他登时放下手,朝对面的白洛轩嘿嘿一笑,便对飞兮道:“这些日子你们可是有惊无险?”
飞兮一面吃着鲜嫩的肉粽,一面口中含糊道:“出门在外游历哪有沒有磕磕绊绊的,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回來了哇!”
“哦?”玉手一听便知此行必然是途经一番波折,飞兮不细说他也不再询问。他伸个懒腰往后一仰,侧目便可看见飞兮旁边那一对男女,不必说,自是星璇与金翎羽。
只见金翎羽端着酒杯刚想起身向白洛轩的方向示意,星璇便一把拽住她让她坐下。金翎羽不明所以,星璇只是一仰脖便灌下手中的一口酒,憋了半晌才道:“女人,免了这些俗礼。”这话的意思自然是照顾金翎羽的酒量和身体,可是经他这么硬邦邦地一说,完全变了个味道。
金翎羽虽不再起身,可表情却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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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谁打翻了醋坛子?
玉手见状,在一旁笑得好不妖孽,他的小动作被星璇看到,星璇一记白眼再加手中的黄符抖了抖,便把玉手当场石化。
玉手苦闷望天,功夫不如人就要处处受人欺压,真真是极难在这群人中生存啊!
飞兮见玉手的表情各种转换一遍后,从桌上的盘里挑了两个鸡蛋,把其中一个放到玉手的手中,玉手才回过神,问道:“这是何意?”
“碰鸡蛋呀,來,咱俩碰一个,保你日后顺顺利利!”说完,飞兮便一个寸劲握着自己的鸡蛋往玉手手上的撞去。只听“啪”的一声,玉手的鸡蛋完好无损,飞兮的鸡蛋其中一头碎出一个坑。
飞兮看看手中的碎鸡蛋,满不在乎地开始剥皮,一面嘴里念叨着:“玉手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我赢了?”玉手仙瞅了瞅眼前的鸡蛋,眼珠子一转,道:“你想怎么个愿赌服输法?”
“嗨,在我们光……呃,我是说在我们家乡有这个习俗,就是碰鸡蛋输的一方要喂另一方吃掉自己的鸡蛋,象征把霉运撞碎,把不开心的事都吃进肚子里。”
“哈哈,还有这一说?”玉手无良地掩唇笑道:“好好,能得飞兮姑娘亲手喂在下,玉手不胜荣幸!想想看,还是飞兮善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话说,上次我为你作画后,还与你谈过我对你,,唔。”玉手话还沒等说完便被飞兮一口塞入半个鸡蛋,顿时噎在当场。
飞兮忙拉低他的脖领,拿起一旁的下人准备的蒲扇往两人面前一挡,小声道:“玉手公子你千万不要当着大家的面乱说!我、我们当时不是都说好了,我还小,不想过早谈论男女之情。你也说了,我们可以做朋友。”
玉手伸出食指将她的手移开,不可方物的容颜朝她逼近,口中的鸡蛋咽了下去,唇边还有点黄澄澄的蛋黄,摆出一副状似委屈的表情,道:“可是姑娘,你要让玉手等多久?哎,你若对在下也是有意,那我们便莫要再负了年华,蹉跎了岁月,如何?”
飞兮被他的话寒得一个激灵,忙道:“玉、玉手公子,我们,我们,,”
“咣当!”对面有重物砸在了桌上,众人皆看向突然的声音方向,谁知竟是白洛轩不胜酒力倒在席上,手边的酒壶也被顺势打翻,一滴滴的酒液阴湿了他宽大的白衫,手指沒有意识地动弹着。
飞兮放下扇子见白洛轩醉得不省人事,赶忙起身过去扶起他查看。众人因着酒劲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來身形不稳地凑上前去询问情况。只有玉手仙从容淡定地了然一笑,自顾自地饮起酒來。
飞兮捧起白洛轩的脸,想问他是否还清醒,不料他的头一沉便倒在了她的肩上。只听白洛轩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扶我回房。”于是
于是飞兮稳了稳身形,扶着白洛轩站起來,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伙若是还想再喝点也可继续,实在撑不住的就回去歇着罢,我扶洛轩哥哥先回房了。”
众人脑袋混浆浆地朝她点点头,有的朝她摆摆手,一转身便又是一杯下肚,有的抱着酒坛子回到桌上便开始朝他们傻笑。
“我陪你。”金翎羽道。
“不必,飞兮姑娘一人足矣。”玉手仙坐在对面喝着小酒,淡淡道。
待飞兮走后,神智尚且还残存一丝清醒的花娇搥了一下晓江山,奇怪道:“你方才可看清楚了,咱们阁主当真是喝醉过去了?”
晓江山抱着酒坛子摇着头继续笑,这时身边又探过一个脑袋,是神智更为清晰的金翎羽。“我当时也纳闷得很,真沒想到阁主这回沒喝多少就不行了。莫非是我这次准备的酒劲太大?不会呀,明明与上次聚会的是同一种。”金翎羽分析道。
花娇看到玉手笑得一脸诡异,问道:“怎么,你小子有猫腻啊!说,是不是给阁主下了药?还是,你们当真是情敌?刚才我就看你与飞兮妹妹在那亲亲我我,丝毫不给阁主面子。难道说,你真的换口味了?可是换口味也不能换到阁主的头上啊!要知道,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得用后半生感谢阁主的大恩大德!”
玉手被花娇说得一愣,随后爆发出笑声。他转转酒杯,望着里面红色的枸杞,道:“我的手只会写字画画,不会有闲工夫做其他的事情。与其怀疑有人对阁主不利,不如想想为何千杯不倒的白大阁主非要在今夜华丽丽地醉生梦死罢。”
花娇与金翎羽一听,互相会意一笑。
夜已深,三更正浓。
飞兮扶着白洛轩一点一点地往他的房间方向挪去。白洛轩的身子似乎并不重,压在她肩上除了让她感受到温暖与结实的臂膀包裹着她的肩胛外,再沒有感到一丝其它的难以承受的压力。
她侧目偷偷看白洛轩闭着眼安详的睡颜,他那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唇角,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如少女般弹指可破的肌肤,无不让她多看几眼便心旌荡漾,尤其是那棱角分明又略带性感的嘴唇,似有魔力一般,她看见了便移不开眼去。
一阵风在回廊间吹过,白洛轩宽广的白衣鼓起,两袖间的酒香阵阵扑鼻,在月色里正像是一个以酒为乐的谪仙,飘飘兮遗世而独立。
飞兮看他看得入了神,痴痴的目光在月色里莹莹点点。或许再沒有机会与他如此近的距离接触了,就让她短暂地沉沦一会罢。她如此想着,胆子也变大了起來。她为他抚平额前凌乱的长发,发肤相触的刹那,她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幸福,这大概就是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才会有的幸福,虽然这是她偷來的。
她的眼眶开始起了一层水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她搂着白洛轩腰的手紧了紧,接下去,她轻轻闭上眼,脸便想他的面上靠去。
两唇之间,飞兮终究还是停了下來。她咬咬牙,把脸转回到正面。
老天啊,她是不是既小人也懦弱呢?她这样的人是不是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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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若逃避我便追
就在她仰面直望向夜幕的时候,肩上的手扳过她的侧脸,两片温热的柔软便贴了上來。
怔住。
双眸半张。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白洛轩的脸重叠在她的视线里,相触的每一片肌肤,温热感渐渐浓烈。鼻息交错间,他的唇瓣耐心地摩擦着她的,循循善诱。他张口与闭口间,酒香四溢在她的鼻翼周围,味道竟是那么得好闻,一点也沒有她初尝酒时的苦涩与闷呛。
洛轩哥哥真的有在吻她么?
他是醉了罢。
可是他到底想亲吻的是谁?
飞兮的手僵在他的腰间,身体已经跟不上思绪的周转,然而思绪又紊乱不堪,她爱死了他的轻啄试点,爱死了这种与爱人品尝甘贻的悸动与心跳,可又害怕下一刻他口中唤着的会别人的名字。
“飞兮……”不经意间,白洛轩已抬起头望入她的眼睛,他的目光,迷离地、反复地在她的脸上逡巡,似在搜寻一些想要抓住的一丝半缕的信息。“飞兮,”他又轻唤她一声,“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飞兮浑身一震,不知哪里來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转身之间,她听见“刺啦”的一声却也沒多想,紧接着便义无反顾地朝大门的方向奔去。
穿过无人的街巷,奔跑在山林间。
夜风在黑幕下不安地流窜,在飞兮狂奔飘起的衣袂间、发丝与双耳间呼啸怒号着。她身体里不同的声音叫嚣着,厮打着。
“你是傻瓜吗!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享受,反而把心爱的人推开独自狂奔,是自虐还是犯贱?”
“放弃罢,终究也不是你的,再沉沦下去只会让自己更伤心,何苦呢!他能记得你多久?他对你的爱意又能保鲜到多久?”
“他从未爱过任何人,在别人的眼中你也是与众不同的,难道你在怀疑他的真心太脆弱,不足以与你一起去面对今后?”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怕,我们的结局最后也会像四兽一样。”
“你这个胆小鬼!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沒有,凭什么值得白洛轩默默地等待与付出?”
“不!”
“你真让他失望!”
“不!”
“你不配得到他的爱!赶快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不,,!”
飞兮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对着无尽的夜空哀喊。她跪在不知名的山涧前,狠狠地嘶喊着,发泄着。溪流淙淙地以阶梯式流下,哗哗声几乎掩盖了她声音。水花拍打在她的脸上与衣服上,冰凉一片。她抱住自己的双腿无助地坐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在沒命地狂奔与嘶喊后,她已沒有了力气,头晕晕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压抑与痛苦。
胸口的“飛殺”轮在她的衣服里发出淡淡的蓝光,她取出它贴在面颊上,命轮上面有她的体温,也有她与白洛轩一路走來的过往点滴。她闭上眼,豆大的眼泪滚落到“飛殺”轮上,每落一颗,“飛殺”轮都会颤动一下,然后中心的指针会沒有方向感地旋转一下,轮内会飞出一簇光线,那光线又凝结成一个光点,在她的周围飘荡徘徊。
“命轮,我如今只有你了,只有你……”飞兮抱着“飛殺”轮,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下。
她不知道,如今,她要何去何从。
“我已经回不去了罢,洛轩哥哥在那里。他一定对我好失望好失望,他一定发现对我偶然萌生的感情是多么的可笑与不值得!他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了!是我,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明知是在一意孤行,却还是那般倔强,果然是你的风格。”
熟悉的声音响起,飞兮猛地抬头望去。
远山眉,桃花眼,墨带发。白衣衫,流广袖,画中仙。
白洛轩甫着胸口,脸色有些微的苍白,道:“我猜,我今夜若是不把你寻到,此生也可能再见不到你。”他大口地喘着气,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把手上的朱红布料递给她。
飞兮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袖口不知何时已缺了大片,想起她离开他的刹那定是白洛轩想竭尽全力挽留她才撕扯住她的衣袖。可惜,她太决绝,竟头一额不回地离开,倘若她肯回头看他一眼,只要一眼,或许就能看到他眼底像现在一般的悲伤,或许会回心转意投入他宽广的怀抱。
飞兮一咬牙,接过衣料,偏过头忍住了眼里欲出的泪水。
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在夜空中飘浮,白洛轩伸出手便握住了一颗,再一摊开手掌,那光点便化成一把水自指缝间落下,滴落在尘埃之中。
“我说过会等,但却未曾想过你会选择逃避。若是如此,我的等待又有何意义?”白洛轩的喘息渐渐平静下來,脚下却还是有些虚浮。
“洛轩哥哥,你应当放弃我。”飞兮低声地闷闷道。
“你说得对。”白洛轩轻笑一声,“在你未曾出现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放弃你,那时我有十足的把握,沒有任何留恋与情绪地把你从我的世界里剔除。”
“你说我未出现你就……”
“你可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行事的原则,不相关的,点头之交,我无暇在意。其实还有后半句,身边拥有的,珍视的,我会格外呵护珍惜。你那时觉得我冷情、漠然,如今也还会如此认为?你觉得与我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你也说过,人活一世匆匆数十载,有太多的人都会成为过客与故事,待到分别之时也不必伤神感怀,因为慢慢地你会发现,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别人的回忆。”飞兮望着他道:“我也会成为你的回忆。”
白洛轩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中闪烁着凌厉,道:“不错,可是我不想你成为我的回忆,我不想与你就此分别,这便是我沒有放弃不惜一切追你至此的原因。我说过,我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飞兮向后欠了欠身站起來背过身,道:“洛轩哥哥,我们沒有可能的。”
白洛轩目光一暗,有些吃力地也随她站起,道:“为何如此说?就因为,我是个凡人?我想我明白了你心里一直盘结的到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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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白洛轩为爱成魔
“就因为我们身份不同,你便嫌弃我了,是么?呵,不错,跟凡人在一起真是委屈了你呢。”白洛轩甫着胸口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渐渐冰冷异常。黑夜里,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以一种因被背叛而冷漠厌恶对方的姿态凝视她。
飞兮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飛殺”轮掉落在地她也全然不知。
他语气疏离地开口道:“师父说过,你是我命中的劫。我抱着玩玩的心态顺其自然地遇见你。怎么,很惊讶么?我自然是早就料到你会來人间,虽然沒见过你,也不知你是谁,不过你一出现我便知道,我等的人,就是你。呵呵,你那时候看起來如此弱小,虽然后天学习的天赋奇高,但不可否认,你的初始能力实在是差到极点。”
白洛轩把食指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邪笑道:“谁让我犯了点小错被师父捉住呢?无奈之下,我只好忍受一番训斥责罚又加悔过,在人间‘好好’学习如何做人。迄今为止,我所做过的成绩一直斐然,除了你,除了你这个变数,飞兮。”
他缓缓走近她,仿佛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徐徐侵掠而來般让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不,这不是他。
他不是洛轩哥哥。
飞兮感到四肢百骸皆是寒冷彻骨。
“我想过,沒有你,我也可以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无非是多留在人间一些时日罢了,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寂寞从未断去,何惧再來的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直到你昏迷的那三天三夜,我坐在你的对面审视着你,我也一直以为我与你该是无论如何也不相干的人。”
“然,当你醒來赤着脚急于跟我诉说真相又充满愧疚地道歉时,我忽然转变了想法,想着你算是一个有趣的人,或许与一个仙兽寻宝也好过自己一人继续枯燥的生活。于是我化身为护花使者陪你历经磨难与艰险,过问那么多我曾经不屑试问的人与事,也算是看尽了更多细致的人生百态。说到这一点上,我倒要反过來谢谢你呢,飞兮。”
“原來你看着呆呆傻傻,实则却也是聪明机敏,对事物的分析与洞察可谓独辟蹊径。你的性格也深得我心,敏感伤怀,好奇心与求知欲强烈,天真烂漫却也现实残酷,爱憎分明却还是愿意选择包容原谅,既不矫揉造作,也不蛮横无理。这样的你,真实到令我不得不一步步地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
“可是,正是这样的你,也不得不令我渐渐失去耐性,变得不安与狂躁。”白洛轩伸出右手猛地勾住飞兮的颈子,幽幽道:“你还有一个很要好的男伴是么?叫什么來着,哦对,重、锦,是么?”
他的左手附上她的唇來回地摩挲着,由轻至重。飞兮疼得哼出声,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白洛轩却仿佛未听见般,毫不在意。
“很疼么?你可知我当时看见你从他的房间慌慌张张地跑出來,你这里红肿的样子,对,就像现在这样,有多么让我欲罢不能又全身地火焚烧吗?他那晚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嗯?你们半夜在床上做了什么小游戏,先是嬉笑然后他能让你喊着‘不要’?嗯,让我猜猜,他碰了你这里,这里、这里,还是,,全部!”
他光洁修长的指间自她渗出鲜血的唇拂过她的脸,下移至她的锁骨,再顺着她的红衣游走,经过她略微凹凸有致的轮廓。飞兮猛地抬起手想制止他却被她攥住,一股生疼感传來。
“看來我在世人面前,在你面前,甚至在自己面前,早已习惯了以一个温文尔雅又沉默无语的男人形象展露,所以你们都以为我只会默默承受,苦苦地执着与等待,是么?所以你才一直假装懵懂少女忽略我的示好?所以我现在如此的所为才会让你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不可思议?”
白洛轩望着她布满惊愕与失望的眼睛,心中一紧。
“可是!”他提高声音道:“就算我当真能承受得了,也可以做到假装不知道不去计较,你便可以肆意践踏一颗肯为你付出的真心么?飞兮,是你让我相信了希望与光明,是你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母亲的离开,幼年目睹的种种杀戮都已过去,我可以放下包袱走出阴霾,你说过我永远是你最仰望崇敬的洛轩哥哥,难道这些不代表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么?”
“还是你所说的永远仰望崇敬只是放在心里的,沒有任何其它感情地不再相见与触碰的崇敬?呵,原來你一直以來的悲天悯人、拯救苍生统统都是欺骗我的!你只对我一人的专注与不经意的关怀也是虚假的!你利用我帮你寻回四兽,任务完成了,我沒有价值了,便把我丢下不理!”白洛轩眼眶一红,大力地放开飞兮,险些把飞兮推倒。
“哈哈哈哈……”白洛轩狂笑起來,白衣与墨发瞬间翻飞起來,剧烈的风鼓动起他的衣袍,他像一个黑夜中的狂魔般妖娆轻狂地大笑着。
他的睫毛与瞳孔一瞬间镀上一层冰蓝,那风中婆娑的墨发也逐渐变成银白色。他像一个蓝白的神明,举手投足间带起无尽的寒气与阴冷。
还有,让人窒息又心痛的绝美,笃定的,决绝的。
“你说得对,我们沒有可能。我白洛轩注定将永生永世地品尝孤独的苦果,这才是我该有的劫数!”
说罢,他在手中擎起一团青蓝的焰火,朝着地上躺着的“飛殺”轮一掷,一阵“嘭”的声音与火光的闪过后,“飛殺”轮震颤起來,自动飘起悬在空中旋转,四方兽格四色皆开,四道光柱直指天际,其后光柱也旋转起來拧成螺旋状,周边的景象皆有淡淡的仙雾缭绕四散。
“你走罢,我以为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惜一切皆是我自作多情。回去的路我已为你开启,我们就此……后会无期!”
白洛轩最后几个字说完,便擦过她的肩膀向山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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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再犹豫·我爱你
哗哗的流水声渐响,一切仿佛又回到开始的水声世界。
不,一切都已不同!
不,不对!
他就是她的洛轩哥哥!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飞兮的心头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在任何时候都未曾有过的恐惧!当“飛殺”轮真正开启的刹那。她竟然沒有一丝的雀跃与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不舍与后悔。
真的要两两相忘,永不再见了么?
他不顾一切地來寻她至此,真的只是这个结果?
“飛殺”轮在空中旋转嗡鸣,好似在翘首催促主人快快随它而去。可是此时的飞兮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看到能听到的,只有白洛轩茕茕孑去的背影,带着一颗被她伤透了的心,淡漠地、决绝地离开她的背影!
泪水淹沒了双眸,风中凌乱了思绪……
“你是从哪里來的?”身后响起一声男音,清澈干净,虽是疑问却好似在说家常,语气中并沒有丝毫的惊异。
“姑娘不必自责,你也说三天前你那是情急时刻,自然无法控制。无论如何,白某还是应当答谢姑娘才是!”
“既然你我以后要朝夕相伴,我以后就唤你‘飞兮’,你就叫我,,”他想了想,道:“洛轩哥哥罢。以后我便如兄长一般的身份与你同行,如何?”
“罢了,也是我太过多虑,你的行为你自己负责便是,如你这般敢于做到了无遗憾的执着之人恐怕世间罕有,也算得上是种美德。不过,”他俯身居高临下地把他那白皙魅生的脸逼近飞兮的面前,近到两人呼吸交错,“我还真的沒有好好地看透你呢。”语落,唇形一勾,颇似玩味地笑了。
“很多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把所有的喜怒哀乐情绪都写在脸上,也不是有什么样的表情就一定是那般的心情。小夕的事让我明白,人世间的情感都是平等的,有人爱你就要去珍惜。云隐的事又告诉我,无论如何疲倦又痛苦地生活过,只要心肯放过自己,就可以拯救自己,一切都來得及。”
“我那日说的话你不必当真。外界的干扰与麻烦我來处理就好,你只要负责助四兽还愿归隐‘飛殺’轮中即可。你应当也想早点回天界罢?人界再好,终究不是你的归宿。”
人群中,他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喑哑道:“好好地,方才为何松开手臂?乖乖地跟住我,不是每一次我都这么容易能找到你。”
“谢谢你,飞兮。”对面头顶上方传來白洛轩仿佛悠远的声音。
“满意了?不会再躲我了?那么,你我就算是事情已解决,谁也莫要再耍别扭,好不好?”
“心意相通是一,互相包容是二,荣辱与共是真爱。情潮來时汹涌,潮退之时是否还可以守住当初的热情;即便是分隔两地,能否还可以记挂彼此,为之担忧顾虑;美好的事情往往与苦痛相伴随,耐得住苦痛能彼此搀扶者可相携相老。”
“老实一点,若是摔下來怎么办?”白洛轩责备道。他把她放下來又道:“你啊,就是学不会姑娘家该有的沉稳。”
“我从头至尾并沒有要你改变自己或是学别人的意思,你可懂得?”
“告诉我,你并不想离开人间,对么。”他的问題像一个陈述句,有种不容她反驳与辩解的机会。
“飞兮,你一点也不愚笨,可是你却不够坦诚。”
“我一直都沒有想过要刻意逼迫你长大,以前未曾,如今也不会。只是,我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让我们再荒废下去。”
“有些话我以为我不说你会懂,我等着你來表达,我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你知道,我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当然,我相信,你会是我白洛轩可以把握住的人。我活了这么久,未曾想过需要一个可以一起相看两不厌,朝夕看晴雨的人。如今我遇上了,也是我未曾考虑过的活脱。但真正到一切來临时,原來什么都已不再重要,原则、理智、心绪、判断力,一切的一切,不复掌握。”
“你可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行事的原则,不相关的,点头之交,我无暇在意。其实还有后半句,身边拥有的,珍视的,我会格外呵护珍惜。你那时觉得我冷情、漠然,如今也还会如此认为?你觉得与我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不错,可是我不想你成为我的回忆,我不想与你就此分别,这便是我沒有放弃不惜一切追你至此的原因。我说过,我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说得对,我们沒有可能。我白洛轩注定将永生永世地品尝孤独的苦果,这才是我该有的劫数!
“你走罢,我以为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惜一切皆是我自作多情。回去的路我已为你开启,我们就此……后会无期!”
“不,不!”飞兮从回忆中清醒过來,慌慌张张地朝白洛轩的背影喊去:“洛轩哥哥!”
白洛轩的身形明显一顿,但那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不再停留,笔直向着山涧小溪走去。
“洛轩哥哥。不要走!”飞兮流着眼泪朝他飞奔而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所有的郁结都尽数消失,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踯躅不前都烟消云散。她心里惟一的念想,就是拉住白洛轩的手,永远不再放开!
她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未來如何,她也不要错过白洛轩,她要与他在一起!他是她最最深爱的人,永远都是!
谁也别想阻拦,重锦、韶华、荨彧、人间、仙界还是光界,谁也休想!
飞兮奔过去捉住白洛轩宽大的袖袍下冰冷的手,自他身后狠狠地抱住他。白洛轩被她猛然一撞,由于身体虚弱而身形不稳,一下便朝着流淌的水中扎了进去,连同飞兮一起,两人双双“噗通”一声便坠了下去。
冰凉彻骨的夜水,摸不清望不见的黑暗!飞兮的手死死的攥住白洛轩的手,心里由于过度激动而落水后竟未做挣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水中拉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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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如我们沉沦罢!
从水中冒出的那一刻 飞兮才知道前一刻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重重地咳嗽一通后 也不管脸呛得紫红与气管多么难受 只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看见她面前的白洛轩面色苍白 唇色也白得如纸般 他用责备的目光盯着她 见她狼狈地望向她 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怜惜 随后转为冷漠
飞兮低头看看他们的手 两人的手十指紧扣
唇角轻轻扬起 飞兮抬眼再朝白洛轩望去的时候 整个身体便扑到他的怀中
一阵风扑面
冰冷的水 温热的身体 隔着因湿透而滴水的衣服彼此贴合
飞兮的另一只手紧紧搂着白洛轩僵直的脊背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道:“洛轩哥哥 不要走 求你不要走 从头到尾我都沒有嫌恶过你 也从未想过利用你來完成‘飛殺’轮的使命 从未有过 ”
“你知道么 我一直在心里不敢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我根本配不上你 你那么好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放在心底欢喜都來不及 我从不觉得我是仙体你是凡胎 我就高你一等 相反 越是站在你身边仰望着你偷偷注视着你 我便越是感到恐慌与自卑 我在人间的衣食住行都是你一手包办 我甚至不敢想象沒有你我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下去 更别说是完成使命召回四兽 ”
“当听到你对我的暗示时 我真的难以相信你居然是在向我告白 在那几天里 我的整个心都不知飞去了哪里 总之它已经快乐得让我无法控制 我一遍又一遍回忆你的一字一句 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你只是一时的心动 当真与我在一起了 以后会遇见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姑娘 以你的性格 即使不会始乱终弃也一定会为难的 ”
“你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到底如何去抉择 所以我犹豫了这么久 也伤害了你这么深却不自知 我只是担心你我若在一起 我无法与你齐头并进 只会拖你后腿 我愿意随你留在人间 可是仙界与光界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会派人审理我们 我护不了你 只怕是招惹了你还要让你承受无法估量的惩治 我……我不要看到那样的结局 ”
“与其那样面对会被拆散或是不断堕入轮回而相忘的痛苦 莫不如我就那样装傻下去 不去回应你 也不再让感情羁绊我们 然后 或许我们还可以回到当初 你还是我的洛轩哥哥 我还是你结拜的好妹妹 如此一來 如果我离开了 你应当不会很难过 我应当也不会很伤心……”飞兮的声音越说越小 说到最后几乎哽咽住
“那你作什么还要追上來 ”头顶响起白洛轩清冷的声音
“因为 我发现真到离别之时 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不重要 所有的说服与欺骗自己的理由都不再是阻碍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飞兮松开他的手 双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 仰面朝他挤出一丝微笑 道:“我只想要你 此刻 将來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是 生生世世 ”
白洛轩偏过头去 苍白的唇角轻启:“你觉得如此捉弄我很开心是么 当初我说我会等 你不给我回答 我表明了我的心意你又冷言拒绝 现在我已决心放弃你了 你却又來对我苦苦纠缠 飞兮你 ”
后面的话 白洛轩再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飞兮已踮起脚尖将唇迅猛地印了上去 她生涩地亲吻着他 两片柔软在他的唇上辗转着 间或还会有牙齿贴上去与他厮磨 待他刚想有所举动的时候 飞兮便停了下來 嘴唇离开他
空虚感袭來
有火焰在白洛轩的身体内燃烧 与他的冰眸显现出的岿然神态截然相反
“我沒有捉弄你 我可以跟你发誓 发多毒的誓都可以 洛轩哥哥 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们和好 好不好 你说得对 我们沒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也许今天 也许明天 我们就会被分开 如果你现在心里还有我 就不要拒绝我 不如 不如我们一起沉沦罢 管它什么规什么律的 都去见鬼罢 ”飞兮被他水蓝色的眸子赤果果地盯着 绞着手指头 两眼一闭心一横 一大堆难以启齿的话便都从嘴里蹦出來了
一片沉寂
焦急地等待回应却无果 飞兮心上一紧 睁开右眼偷偷瞄了白洛轩一眼 只见他盯着她的唇正在那发呆
“怎么 有什么问題么 ”飞兮捂着唇问道
“你方才的技巧就是从他那里学來的 ”白洛轩挑了挑眉
“谁 ”飞兮不明所以
“重锦 ”白洛轩的回答掷地有声
飞兮一提气 气得爆口道:“白洛轩你什么意思 ”她往后一退 两手掐腰 “你那天晚上到底偷听到什么了啊 你方才说的床上小游戏 在我身上这里那里的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和重锦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 飞兮一下子又软了下來 道:“我们的友情与亲情是纯洁的 真的 ”
“纯洁会亲到嘴上去 ”
“那 那不过是个意外 他那时是醉酒误事而已 醒來后他自己早就不记得了 ”
“是么 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认为 ”
“你干嘛突然针对起去重锦哥 原來我以为是重锦哥对你有偏见 现在看來你们彼此都不是很有眼缘 你看不惯他 不会是在吃醋罢 ”飞兮嘿嘿一笑道
“我沒有偷听 ”白洛轩淡定道
“啊 ”
“我说我用不着偷听 我有耳朵 百里之外都可以听得见 ”有水珠顺着他性感的下巴滴落
飞兮张张眼 这才恍然间仔细打量起他來 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开來 湿透的白衫贴着身体将他的轮廓半透又撩人地展现出來 呃 她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脸上 对了 这双眸子 沒有错 冰蓝色的眸子 他百里之外可闻声音 他的师父又能预知他未來必须要渡的劫难 他又自称是來到人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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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如我们双休罢!
种种迹象表明 他 白洛轩 难道不是凡人
“你、你、你 难道你不是人类 ”飞兮指着他惊道
白洛轩不置可否
“好哇 你骗我 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飞兮气得直跺脚 “我从头到尾都毫无保留地与你交心 你却不肯告知我你的身份 你 你当真是个寡情的人 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过往也都是假的咯 你在我面前表现的忧郁与痛楚也都是假的咯 ”飞兮摇了摇头 转身便想离去
怎料白洛轩一个瞬移便挡在她面前 道:“飞兮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畅所欲言地说明身份、抒发感慨 我有我的苦衷 ”
“苦衷 告诉我 是什么苦衷 ”
“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 许多事我都可以对你知无不言 但除了我师父的事 如今我身份已为你而破 想來我也沒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
“为我而破 听你的意思是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的 ”
“不是你又会是谁 ”白洛轩望着这个始作俑者无辜的表情 苦笑道:“我的灵力在來凡之时已被师父所封 所以形态与体质基本与人类无甚差别 我在人间徘徊了近百年 由于无所事事 便钻研武学來打发时间、建立人脉來消磨寂寞 青灯大师便是我的挚友 我看着他从青年俊朗到成熟迟暮 他也见证了我从未衰老的奇迹 但他从未问过我原因 更从未与他人说与此事 由此 我二人默契与友情浓厚至深 ”
“后來 我一时玩心起便去了武林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 竟然拿了第一的宝座 武林盟主说要与我切磋 我那时本就不想太过暴露惹眼 于是与他过了几招后便假输于他 只可惜 还是难逃一举成名的厄运 不仅如此 还被人冠以‘江湖四仙’之首 ”
“在人间待久了 也慢慢习惯了人类的生活 既然闲來无事 我便建起了阚凤阁 为那些需要情报的人提供线索与消息 也还是沒想到 江湖各路都对消息十分看中 几次合作后 他们明晓我这里的资料准确可靠后便时常与我來往 不惜重金到阚凤阁买消息 于是 阚凤阁也便名扬四海 ”
“这当中时间我也定期出行四处游历 遇上一些奇人怪人 有的一心寻死 有的身负仇杀 有的命垂一线 有的看破红尘 对于这些人 或者我会施以援助之手 或者我会与之攀谈 最后我问他们是否愿意來我身边抛去前尘旧梦改名换姓重启新的人生 他们同意了 于是阚凤阁的十二阁便陆续开设 ”
“那些人便是你的手下 十二阁的副阁主 乃至下部的七十二支路 ”飞兮问道
“不错 有了他们的鼎力协助 阚凤阁已不再需要我事事亲力亲为 而我在人间逗留许久的真正意义却并非在此 我在一面做善事的过程中 一面等一个人 ”
“你等的人是我 ”
“嗯 你一出现我便明晰 但那时心底对你也抱有一些消磨时间的心态 ”白洛轩的脸色稍微转好一些 “我活了这么久 除了与母亲的感情外 并不知情为何物 待人处事也是七分言出 三分保留 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尔虞我诈 一切都已让我麻木 皱皱眉头也便过往云烟 然 我在你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除却我的身份 ”
“可是就因为你的身份还有我们结义的关系 你知不知道我痛苦了很久 ”飞兮埋怨道
“我确实无法与你说 况且 这不也说明你对我的意志不够坚定 ”白洛轩低下头望入她的眸子 “你若是一开始便坚定与我在一起 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磨难 ‘飛殺’轮其实是按照你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并非我所封 方才我只是灵力回复 一怒气之下震开了它的封锁罢了 ”
“你还沒说你的灵力是怎么恢复的 ”飞兮道
白洛轩道:“这个么 我有三次强行动用仙术的机会 三次用尽便会封印解除 第一次催动是在收复朱雀之时 那时你昏迷过去 我只好施法将朱雀之影引入命轮中 ”
“我的呢 我一直还奇怪朱雀怎会自己有能力回到‘飛殺’轮里 ”
“第二次是在玄眢窟击退水怪 当时那明珠险些要了你的命 我一时情急也不管身份被拆穿便强行催动了灵力 只是重锦先我一步救下你 我便顺势收了手上的灵力 第三次 便是方才帮你开启‘飛殺’轮 ”
“原來 原來真的是因我而破的 ”飞兮喃喃着 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 洛轩哥哥 ”她拉拉他湿透的衣襟 “我看你脸色不好 外形也变了许多 是不是强行催动仙力造成的结果 ”
“嗯 的确如此 ”白洛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再看看她拉住他衣襟的手 淡笑道:“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
“我……”飞兮支吾道
“就用刚才的方法 我看最奏效 ”
“什么方法 ”
“口口相传 ”
“哈 ”飞兮目瞪口呆
“你听说过‘双休’么 ”
“哈 双、双休 ”飞兮一听白大公子说这等恬不知耻的话 立马涨得小脸通红 手指刚从他的衣服上抽出便被他捉了去
白洛轩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两人便紧紧地拥在一起 当然 是白大公子把飞兮紧紧地抱在怀里
下一刻 突如其來的密密麻麻雨点般的吻便落了下來 白洛轩一手箍住她的后脑勺 唇便吸住她樱桃般的小口上 然后那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嘴角游荡 來到面颊又來到眉毛与额头 湿湿的触感 夹杂着龙泽草的清香
薄唇缓缓地又回到飞兮的唇间 他的舌像一条小蛇一般灵活地撬开她粉色的小门 在她整齐的小牙上來回刷弄
酥酥麻麻 彻彻底底
飞兮整个身子一软便倒在白洛轩的怀中 小手无意识地搂住他的腰 呼吸紧促起來 正在她放松的档口 他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滑了进去 在她的口腔四壁里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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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目羽白泽永不离
她的舌头左闪右避却还是躲不开他炽热地攻击 终于两两纠缠在一起 津液交融 吮吸淋漓 在飞兮几乎快要被他啯得口干舌燥的时候 白洛轩便从她口中撤离出來 牙齿划到她的锁骨上轻轻地啃啄
飞兮嘤咛一声 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哑声道:“你 你真的是第一次么 ”
白洛轩一滞 抬起眼來 迷离的蓝眸摄人心魂 让人无暇顾及他面上的那抹不知是情动还是害羞的潮红 “小傻瓜 沒吃过猪肉还沒见过猪跑 ”他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说谁是猪 ”
“好好 我沒说你 ”
“你不是喝醉了吗 竟然还这么清醒 哼 你一定是蓄谋已久 故意诱拐我扶你出來 然后好对我图谋不轨 ”飞兮义愤填膺道
白洛轩一脸阴翳道:“若不是席上你与玉手在扇子后面不知作何举动 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区区几杯酒而已 自然不在话下 ”
“咝 ”飞兮歪着头 搂住他的颈子打量他的脸
白洛轩一皱眉 道:“怎么 ”
“你以前掩饰得委实完美 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有如此的一面 不 是很多面 真不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 ”
“哦 你喜欢哪一面的我 儒雅的 我无所谓 带了这么多年的面具 已经与这些面具融为一体了 ”
“我不这么觉得哦 ”飞兮踮起脚來 鼻尖顶着白洛轩的 “你就是你 哪一面都是你 这一点我确信无疑 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被掩藏的 也掩饰不住 怎么办 我真的好喜欢你 每一面都好喜欢!嗯 从什么时候喜欢的呢 月亮下你对我表白 你在除夕夜忧郁的眼神 你在马车里为我涂手油 还是我从天而降时你看我的神色 哎 不知道 或许从始至终我都喜欢你 每一分每一秒 咦 你这是……脸红了 ”
飞兮只顾着自说自话 反应过來时发现面前的白大公子不知何时已面上羞赧 银发披在肩上 显得格外阴柔绝华 “须知 你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白洛轩静静道
“哈哈 什么后果 ”飞兮笑眼弯弯道
白某人邪邪一笑 道:“自然是好生打赏你 ”
“啊 白大公子我好怕怕诶 ”飞兮假装畏惧地缩缩手脚
白洛轩伸手拔下她头上的簪子 一头湿湿的长发便落了下來
“你作什么 唔 ”飞兮还沒等反应过來 嘴巴便被他用吻霸道地侵占
他抱着她沉入水中 两人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朱红与雪白的衣袖与衣摆在水中缱绻着 缭绕着 他们的黑白发丝纠缠着 浮动着
白洛轩修长白皙的手解开她胸前的结带 飞兮便感觉上半身失去了包裹 她双手想捂住胸前的肚兜 奈何他不给她机会 有力的大手便把她的两只胳膊掰开 让她的手只能高高地架在他的肩上 而此时的他 也已是白衫半褪 露出精壮的胸膛
飞兮的头挣扎着逃开他的束缚 一转身便向上游去 刚露出水面大口喘息几下 她便被身后的白洛轩牢牢地箍在怀中 他的胸膛滚烫 他的声音沙哑而有磁力
“飞兮 别怕 ”他亲吻着她的脊梁 安抚着她
飞兮两手不安地扣住他的臂膀 闭着眼感受着他唇齿游走在她肌肤上的爱抚 感受着他将手探入那最后一层薄薄的衣料并握住她的柔软 那触电般的酥麻足以让她晕眩不已
“别 洛轩哥哥 ”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 却还想作无畏的挣扎般哀求他
“叫我洛轩 ”龙泽香气尤盛 那味道让她忍受不住而为之沉沦
“天蚕荷包 还有那些镜子碎片……”飞兮想起來什么 挣扎道
“别担心 都已被我妥善保管起來了 ”白洛轩的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游走 “那些碎片已经让我用法力粘合为一体 再不会分开 从今以后 我们永不分开 ”
飞兮微笑着点头 心满意足地转过身与他拥吻
意乱情迷
当白洛轩刚要试图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 飞兮的身体便僵得像一条冰封的青蛙 她的四肢沒有安全感地紧紧地夹住他 唇色泛紫 两眼皮颤抖地紧闭着 看得出 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却又什么都无法预知
白洛轩轻轻动了一下她便闷哼一声 头低下來抵在他的肩上看不见表情 他知道 她虽然不吭声 身体上却一定很难受
有一丝丝的红色在水中漂过 每一缕都触目惊心
白洛轩叹口气 一番心灵上艰苦卓绝的挣扎后 终于还是退了出來 他亲亲她的脸颊 疼惜道:“罢了 我们把这些事留到以后做 好不好 ”
飞兮沒有抬头 只是点点头
有温热的液体在他的肩上沉积 他知道 她一定是哭了 这孩子 一定是把她吓坏了
第一次 对她或许有特别的意义
白洛轩轻啄了一下她的小口 为她穿好衣服后便转过身一下把她提了起來背在身上 “你休息一下 我带你四处转转 ”
飞兮这才抬起头 晃了晃脚丫 道:“对了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身份究竟何方神圣 ”
白洛轩一笑道:“坐稳了 ”
话音一落 他整个身体便发出万道光芒 飞兮感觉到身下的白衫变成了毛茸茸的触感 一看竟是洁白色的绒毛 顺着绒毛往后瞅 一双巨大的白翅拍打着 身体便随着这双翅膀一同从水中腾空而起
再往前一看 这动物的后脑勺怎生如此眼熟 两只巨大向内弯曲的犄角坚硬而光滑 像是山羊却又比山羊好看许多 此生物通体纯白 局部有月白色的云纹毛发 十分英姿勃发
“原來这就是你的模样 ”飞兮激动地搂住白洛轩的颈子 俯瞰下面的江河湖海 丛林山峦 “我貌似在仙册记载中看见过 是一种很稀有很祥瑞的仙兽 叫白 白……”
“白泽 ”她身下高傲绝尘的雄兽道
“对对 白泽 普天之下 真的就剩你仅此一只了么 ”
白洛轩沒有回答过了一会儿 他一个俯身便扎向云层下面的一道山脉 蹄下擦出璀璨的星火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飞兮趴在他的背上道
“昆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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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让我们欢喜安好
昆仑山巅。结界内的白色大殿内。
“拜见昆仑老仙人。”飞兮虽然从方才的疼痛中缓过來,却还是有些面色苍白,行礼道。
花白胡子垂至胸前的昆仑仙人审视一番二人的衣衫与神色后,两手揣在袖子里面幽幽道:“不像是双休回來的结果。”
立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当场石化。
“师父!”白洛轩忍不住道。
“哦,好好,我严肃点就是。嗯,话说‘师父’这两个字我已经有许久沒有听见了。”昆仑老仙语重心长道。
“那也要拜您所赐啊,师父。”白洛轩一脸冷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吼吼吼吼……”昆仑老仙笑得白眉和白胡子直颤。“看你,我这不也是为你的姻缘着想?后辈不懂得为自己的未來谋划,我这个做师父的既然收了你回來,定是要对你负责的。这不,到底还是把徒媳给我带回來了。如此甚好,本仙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
飞兮道:“昆仑老仙人,请问您为何让洛轩哥……呃,为何让洛轩去人间历练,不仅如此,还封了他的灵力?”
“这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候你那两位主子的其中一位,荨彧,同一位上仙沧汐曾与我一同降服一只因丧母而怒气冲天暴走的神兽。”
飞兮目光瞟向白洛轩。
“不错,正是他。”昆仑老仙道。“我念他本质纯良,又是仙界仅剩的唯一一只白泽,于是收他训化。只是,他依旧顽劣不改,盗了我的万年玉露饮了去。哎,那可是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佳酿啊!”说到这里,昆仑老仙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下一秒,他便又正色道:“恰逢昆仑山月圆之夜,我便为他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他须去人间渡劫。我便想,正好也磨磨他的斗志和锐气沉淀一下心绪,于是便让去人间将功补过,何时渡过劫难,何时便可回來。”
“好了,师父。”白洛轩打断道:“我带飞兮來不是听你说如何蹂躏我的英雄事迹的。”
昆仑老仙抖了抖眉毛道:“哎你这个小崽子,,”
“我决定与飞兮在一起。不日我便会去仙界向荨彧上神与韶华光后提亲。”白洛轩朗声道。
“嗯,你都已经决定了还跑來问我作什么?”昆仑老仙反问道。
白洛轩语塞。
飞兮一脸黑线。好罢,她终于见识到白洛轩一直不肯告诉她的英明神武的师父了。以前倒也不是沒见过昆仑老仙,只是这次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这位老上仙的思想真的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呢!
一想到白洛轩要去找她主子提亲,飞兮便心里一阵甜蜜。哎,要回仙界了……糟了!回仙界!她忘记临走时把“飛殺”轮带上了!她摸摸空空的怀里,赶忙转过身去往外走。
白洛轩拉住她,道:“去哪里?”
“我把‘飛殺’轮落在草丛里了!”
“不必去了,我已帮你把你所有的物什收拾到一起了,放心便是。”
飞兮一听,乐开了花。
哎,有白洛轩在的日子,她真的不用再有忧愁了!若是两个人再待在一起个几百年,她真怀疑自己的智商会不会成负数!
※
人间,五年后。
昆仑山巅,结界内。
“洛轩,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各地的阁子看看去?”飞兮享受着着一身雪狐裘的白洛轩为她罩好红狐绒披风并系上带子,一面道。
“你若愿意去,我陪你便是。那里的许多事我早就交给他们打理了。我老了,在人间活了百余年,是时候把事情都交还给他们人类自己去办了。”
“谁说你老的!”飞兮抱住他上去就是一顿狂亲,笑道:“你永远都不老,永远都是我英俊无比的亲亲老公!”
白洛轩也笑,“嗯,此处应当加赏你一下。”
飞兮眼珠一转道:“嘿嘿,那,我们不下山逛庙会了,不妨关上门练双休罢!”
白洛轩点点头,道:“孺子可教。”
“昨日练到哪一式來着?貌似是颠鸾倒凤式,不如今天老公我们再尝试一下比翼双飞怎么样?”飞兮一说到这里,两眼便冒起星星來。
哎,如今,她已经沉浸在“双休”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咯!咩哈哈!
仙界,宸星殿。
“來來來,星宿君请你吃我刚刚从王母娘娘那里要來的蟠桃!别客气哈,吃!”星宿澈往重锦的手里塞了一个水灵灵的蟠桃道。
“星宿君,我都失恋了你还有心情吃桃。”重锦重重地把桃砸在桌上,又陷入忧郁中。
“难过就难过,何苦拿我的桃子撒气呢!”星宿澈捡起桃子看沒有磕出伤來才放了心。“你看,这人就好比这桃子,别人不会把你的桃子如何,只有你自己想把它砸烂就把它砸的稀巴烂。相反,你若看开了,善待它,让它发挥到应有的作用,比如……咔嚓。”星宿澈咬下一口,“嗯,真甜!像这样,既能让自己精神百倍,也不会留有遗憾,何乐而不为?”
重锦想了想,叹口气道:“我知道您是想开导我放弃,可是……哎,罢了,就让时间去抚平一切罢!或许我现在的心境就如同舞鹤先生一般罢。”
“嘘,,!”星宿澈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伸出食指压在唇间,道:“这话还好沒让你那两位主子听到!要知道,夫妻俩又因为韶华总找苑子鹤下棋闹别扭呢!”
※
仙界,玉华殿。
“你这是又发哪门子的疯!简直无可理喻!”韶华提高了嗓门气道。
“我无可理喻?你为何不问问自己怎么好意思做一些不守妇道的事!”荨彧捏着眉心道。
“我不守妇道?哈,真是好笑!跟人家下下棋谈谈人生,我就叫不守妇道了?你跟沧汐幽会的事我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沒吭一声吗!”韶华脑袋上气得直冒烟。
“瓜田李下能谈出什么?除了奸情我想不出别的。我与沧汐不是幽会,是办公务,而且是几十位仙家在场!”荨彧挥着紫袍,也是一副忍受不下去的态势。
“好你个荨彧!”韶华一扁嘴,眼眶子便泛红道:“亏我还为替你怀了个小荨彧而沾沾自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好,这孩子我不要了!反正他爹也不认他!”
“等等……你说什么?”荨彧捉住韶华挣扎的手,不可思议道:“你说我要当爹了?”
韶华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荨彧心情顿时激动得那叫一个溢于言表啊,搂着韶华就是一把温柔的声音袭來:“好韶儿,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不是,为夫以后定不会再惹你生气,说什么也要保你们母子平安!”
身在孕期的韶华倒也好了脾气,窝在荨彧怀里也不闹了,只是捶了他一下道:“我找子鹤还不是问他安胎一事。虽然我们是仙人,可是多多注意一点也是好的。”
“是,是我误会了你,韶儿,你说什么便是。”荨彧柔声道。
韶华一笑,在荨彧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才解气地随他去吃夜宵。
※
人间,昆仑山,结界内,兮泽殿内。
墙上的“飛殺”轮静静地泛起柔和的亮光,忽明忽暗间像是一只休憩的猫咪两眼半眯着睡在那里。自从飞兮完成四兽的任务后,韶华便把“飛殺”轮送给了她,于是她也就把它带到兮泽殿挂起來,日日见到它便会想起往昔种种。
那些故事永远都会镌刻在心底,挥之不去。她要把这些美好分享给她未來的孩子,让他们也了解人间真爱的美妙。
飞兮趴在白洛轩坚实的臂弯里把玩着白洛轩银白的长发,口中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如若不然,我的流年韶华便要在懵懂与青涩中永不盛开了。”
白洛轩替她细心地掖好被脚,确认好她只有两只莲藕似的胳膊露在外面而沒有春光乍泄后,才道:“我何尝不是要感谢你,五界只间,那么多的人妖仙魔,到底哪一个会是我的归属我也无从而知。是你的出现,结束了我心灵的放逐与流浪。”
“愿得一人心。”
“白首莫相离。”
两人在轻柔的对话中彼此相拥。
窗外,天色晴好。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