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楔子 ------------ 楔子 天命,君命 唐贞观年间。 长安太极宫后花园。 在四方翠树与花丛包围下,有一方形汉白玉石台。其上,身穿青色道袍的老年人与身着绯色袍服的青年背靠而坐。 青衣长者便是名动长安的相术大家袁天罡,那俊秀青年则是他的好友,时任太史的李淳风。 二人乃是唐皇李世民邀约而来,奉命共同推演中土的运势。这位“天可汗”年轻时曾当着满朝文武批判秦皇、汉武求长生之举,但随着其年事已高,他也不可避免的开始期翼自己能坐久江山。 当袁天罡听说唐皇秘密召集道士炼丹开始,就料到有一天他会找上自己,并料定八成是询问自己最擅长的推演占卜之术,以求预见大唐后世国运。于是乎,他早早联系自己的至交好友李淳风,以切磋数术为由,叫他与自己推演了一番中土上下几千年的历史。 果然,唐皇传旨叫他进宫问话。可他,却没想到,李淳风也在受邀之列。 此时两人各自闭目坐定,周围一众宦官侍卫无人敢扰。唐皇等了半晌,见二人貌似入定,便带着随从若干回正殿休息去了。 袁天罡听见皇帝离开的脚步声,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其实大唐之运在上次推演过程中已经达成了共识。今日不过是摆摆样子,满足帝王的好奇心罢了。 他睁眼惬意的看了看周围,见只有几个在打瞌睡的侍卫。于是,便小声召唤李淳风不必再假装下去。等了半晌,背后没有动静,他以为李淳风故意不理他,不免心生不满,扭过身推其后背一下。这一推不要紧,李淳风身子猛然一挺,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般,反把他吓了一跳。 袁李二人术业各有专攻。袁天罡精研风水堪舆之术,善于算命及看相;而李淳风虽然熟知天象,却对天文历法更感兴趣,与他大相径庭。除此以外,他怀疑李淳风还练了什么驻颜秘法,否则不会年逾四十看起来仍像二十来岁。 哼!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只要有道行,外表不值一提! 不过,他自负在运势预测方面要比李淳风略胜一筹,本就对圣上将他二人同时唤来委以重任而心生不满。 今见李如此失态,故意轻声奚落道:“淳风,你未免太投入了。抑或……也打瞌睡了不成?”说着,跳下石台,轻甩拂尘悠然转到李淳风面前。然而,一看见那张煞白的脸和睁大的一双黑眼珠,他便立刻警醒起来,顾不得心里盘算,而是忙在李淳风脸上几处穴位各点一下。不一会儿,只听他长出一口气,原本有些涣散迷离的眼神,这才重新聚焦。 袁天罡以为他也许是为了在唐王面前卖弄道行,这才险些走火入魔。一念及此,不禁脸上挂了些许愠怒,压低声音责问道:“淳风。不是说好了只摆摆样子,一切按上次推演的结果上报么?你何苦横生枝节?” 李淳风抹了把额头冷汗:“袁兄。你可还记得上次我的推演结果?” 袁天罡见他神色凝重,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便警惕的环视四周,压低音量问:“到底怎么了?” 李淳风双拳紧握,喃喃道:“我方才……又推了一次以防万一。谁想这次推演的结果跟上次……不大一样。” 袁天罡听罢不自觉张开嘴巴。距他们上次窥视天机不过月余的功夫,未来运势如何就有了变化呢?! 他定定神问:“何时开始异样?”他想着若是自己百年之后再发生变化,也不足为道。谁知李淳风看着天答:“今后不久便端倪初现,四十年后恐怕有异姓女主临世……” 袁天罡猛地捂住他的嘴,并厉声喝道:“住口。上次明明并无此枝节!怕是……怕是你推错了吧!” 李淳风浓黑的剑眉蹙得紧紧的,清澈的眼眸直直望着他。这一望,袁天罡心中暗暗叫苦。李淳风的严谨他最是知道,如果说变了,那事情八成就会发生。 这时,一位宦官走进花园对二人唱旨。原来是唐皇按耐不住,宣二人觐见了。 袁天罡整了整衣袍,随宦官低头前行,心中“女主”二字挥之不去。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多年前曾为一故人家孩子相面,当时自己曾预言:若此孩童为女身,必将成为天下至尊。近些年,听说那故人家还真有个女娃入宫做了才人……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正想着,身后李淳风猛扯他衣袖,悄声问:“袁兄,如何回话?” 袁天罡双眼一眯,嘴角抿得紧紧的:“如何回?照实说!别慌……我已经猜到那女主会是谁了!“ 李淳风听后心情愈加沉重。异姓女主临世乃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李唐王朝自然也不能允许,不知这一番实话实说会不会引得龙颜大怒,降罪于无辜之人?他们泄露天机已经万万不该,如果还要强行改运…… 然而,他却也不敢隐瞒真相。因为谁也不知出一位超越历史常纲的女主,究竟是不是好事。万一是妖孽亡国,也许更会搅得天下大乱……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才好? 御殿之上,唐皇很快问完袁天罡唐前的历史。轮到李淳风时,他的眼中闪着熠熠光芒,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唐绵延不尽的光辉盛世。李淳风手心都是冷汗,犹豫再三还是咬着牙,把女主临世的事告诉了这位开国明君。 唐皇听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可知道这位女主是何许人也?” 李淳风刚要回答,袁天罡在一旁拱手道:“禀陛下,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唐皇的眼光从李淳风身上慢慢移到袁天罡身上:“说。” 袁天罡似漫不经心的禀奏:“微臣二十多年前路过并州,见一友人家新生孩童样貌不俗。”他乃是著名相士,又在样貌不俗四个字上加重语气,唐皇自然知道有多么“不俗”,便说:“爱卿继续。” 袁天罡道:“只是没想到到如此样貌竟然生在一女娃身上……”唐皇若有所思的慢慢坐直身子,竟高深莫测的笑了:“并州……天罡说的这女子,难道就在朕的身边?” 袁天罡一揖到底:“吾皇圣明,正是并州武士彟之女。现在……”唐皇抬手打断了他。 李淳风听他二人对话,闻听此言,终于知道袁天罡怀疑的对象乃是后宫才人武媚娘。他推演国运之时,多少也与她暗合,只是尚未言明便被袁天罡抢先。他不知袁天罡此论断并非推演而来,乃是一段巧合往事,还暗暗佩服袁的道行之深。 再仔细打量着成就霸业的“天可汗”,不知此时他晦暗的面色下,究竟掩藏着如何汹涌的思绪。 只见他目光望向殿门之外,似乎也如自己一样看见了以后千百年的历史演变,表情渐渐由沉重变为胜券在握,唇边浮现一丝冷笑:“两位卿家替我记着。朕拟旨,待朕百年之后,勒令所有无子嗣的后宫女眷皆落发为尼,到死不得还俗!” 袁天罡高呼:“吾皇圣明!”他偷偷瞥向李淳风,眼中带着得意,就像在说“女帝?笑话!” 李淳风虽然恭敬地站着,心里却翻腾不定。他想的是,究竟什么事导致历史的车轮偏离了原有轨迹? 方才推演时,那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还有些挥之不去。他需拼命忍耐,才能压住想要说出来的冲动。 “朕还要给你二人下一道密旨。”皇帝威严的声音再度传来,李淳风蓦地一抖,连忙抬头注视他。正巧唐皇也正定定看他一人。怎么回事?难道怀疑他有二心么?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保持肃立的姿势。甚至连一边的袁天罡也被紧张压抑的气氛所感染,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滑落。 等待圣旨的时间长的仿佛过了一年。不过他们终于还是等到了皇帝开口。李世民走下龙椅,一手握住一人,一字千钧的说:“这不仅是我李家的江山,也是你们跟我一同创下的江山。我绝不允许有女主临朝,更何况还是外姓!所以……我要你二人用尽一切手段,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你们记住,用尽一切手段,抹杀一切可能!记住!” ------------ 第一卷 ------------ 第一章 离奇穿越 唐影平躺着,只觉得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胸口慢慢涌上来,脑子里也是天旋地转的。不行!她对自己说:得赶紧坐起来,不然就要吐出来了! “呕!”她猛地坐起来,余光瞥见左边的床沿,连忙探头做呕吐状。耳边听见一声女子尖叫。应该是小西这死丫头吧?完了,要是被她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老娘怀孕了呢! 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唐影伸手擦擦嘴角,半睁开眼问:“小西,是你把我扶回来的么?你看见那个可怕的漩涡了吗……” 她说着觉得有些异样,不觉停了下来。声音听起来细嫩的过了份,不像自己,反倒好似一个小女孩的。“喂?喂?”她又叫了两声,终于确定这稚嫩的声音确实出自于自己的喉咙。 靠!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吃糖吃多了嗓子坏了?唐影环视周围,除了满堂颇具古意的实木家具以外,就剩下立在床边这个惊得面无血色的半大丫鬟了。 这是她们住的旅馆么?她记得是现代风格的快捷旅店啊?难道为了照顾她特别搬到仿古的高级旅店了?她朝那绿色抹胸白色长裙,束着双环发髻的丫鬟说:“小姐,请问你们这是什么旅店啊?我同事都在哪儿……” “啊!夫人!”这小姑娘尖叫一声夺路而逃。唐影惊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怒吼道:“这什么服务,待会找经理投诉你!” 深呼吸了会儿,胸口那恶心的感觉渐渐下去了。她再次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光亮自窗棱白纸透进屋子里,贴窗有正方茶几,上面一只细口青色瓷瓶中,洁白桃花正在温婉开放;茶几两边各有一把敦实的太师椅;门的另一边有一张书案立在书架前,案上有文房四宝和几本线装书。 唐影心说,可以啊,这饭店下足血本了,弄这些摆设肯定便宜不了。再看自己躺的这张床,也是纯实木的箱式帐床,除了床单略显粗糙外,别的都蛮好。床帏是浅黄色,月型厢门上还雕着藤枝花纹,闻上去有股淡淡的木头香味。不错,真是不错! 她心情渐渐高兴起来,伸手去玩那捆着床帏的穗子。突然,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看看床再看看床帏,最终视线定格在玩穗子的手上! 这小手……虽然细嫩莹白,却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唐影赶紧把手缩回来,两只手放在面前对比,两只手都是小孩的手。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慢慢升起。不是吧!不会吧!难不成跟倒霉的柯南一样被黑暗组织下药缩小了么? 她慌乱的踢开被子,看见白色衬裤下露出一截细小的脚腕和小腿。再拍拍胸口。靠!自己引以为傲的34c罩杯变成了小搓衣板!猛地瞥见被子下露出的一个圆形硬物,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老板给她的指南针! “啊!”唐影终于吓坏了,歇斯底里的哭叫起来。可声音从喉咙钻出又变成了烦人的小女孩哭嚎声。没天理啊?自己正当24妙龄,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穿越了吗?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幻觉! 她正在哭天抢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我的儿啊!” 随后,一少妇在刚才那跑走的婢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冲进来。唐影见她宝蓝绣花抹胸配浅蓝色长裙,外罩青底白团花对襟阔袖长衫,打扮的颇为精致,还穿金戴银的,便知道她应该是这家的主妇了。但这张口闭口的“我的儿”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这身躯的娘么…… 果不其然,那少妇扑上来一把将唐影搂在怀里,一边抚摸她的头,一边拿小手绢抹眼泪。唐影心里这叫一个烦躁,自己也顾不上哭了,问道:“大姐,大姐,您别哭了,先告诉我今年是哪年?我在哪儿?!” 那妇人听唐影细嫩的嗓音说出这么稀奇古怪的言语,也顿时吓得噤了声,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杏核大眼里淌下,脸上的胭脂水粉不一会儿便留下了一条条水迹。 连防水化妆品都没有,没活路了!唐影心头一酸,又咧嘴哭了起来。 那妇人还在絮叨着,“因何叫为娘‘大姐’,儿啊,你可是招了什么冤鬼亡魂的,莫要吓为娘啊!” 旁边那丫鬟惊恐的拽着少妇的袖子说:“夫人,依婢子所见,赶紧叫大人回来吧?小姐此状,像是招惹狐仙附身呢!” “放屁!”唐影怒道:“你才狐狸精呢,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 那夫人哀嚎一声,“是了,是了!大仙还请息怒,休要伤害吾儿!”她一边安抚唐影,一边挥手示意小丫鬟出去叫人。唐影靠在床帏上,一脸怒容的瞪着想靠近又不敢的“娘亲”,心里盘算的只有一件事――怎么能赶紧穿越回去! 那边世界,老板和同事们肯定已经急疯了。更何况穿越前,冷寒跪在地上时到底喊了句什么她好想知道;还有施歌,他会不会一直误解下去?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大事啊! 小手紧紧攥住被角,冷静了一下,唐影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穿越电视剧和小说。一般女主只要一死就能穿回去。要是穿越成什么公主、王妃的,自己也就忍了。可偏偏穿越到了一个小康之家,还穿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一想到在这种落后的没电、没网、没手机、没淋浴,连冲水马桶都没有环境下,成长过程中要遭多少罪,唐影就忍不住头疼。干脆,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解脱! 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趁那少妇低头抹泪的空档儿,朝床里面的墙上狠狠撞去! “嘭!”额角一阵剧痛袭来,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下,她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窜。不管死没死的,反正确实晕倒了。 在一片混沌黑暗中,唐影似乎又回到了刚从西安火车站出来的一刻。青砖堆砌的城楼,满溢着花香的清风…… 没错,如果不为了贪图一万块钱的月薪,她就不会加入闺蜜小西介绍的这家倒霉的公司;也就不会摊上这么不靠谱的老板,展开这么邪门的旅程;同样不会让施歌莫名吃飞醋,自己也不会见识到冷寒的另一面;最最重要的是,不会进行什么“挖宝之旅”,她就更不会穿越了! 那天……穿越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 第二章 古迹惊魂 西安。 当唐影从火车站出来,远望青灰色城墙时,忍不住陶醉在古意里。 本以为老板说的寻找大唐遗风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真把整个游戏公司骨干都从北京带来了。 “唐影。”一只温暖的大手小心的抓起她的腕子,“又神游了?大家都等你呢。”抬眼看,帅气的主美施歌正宠溺的看着她。她甜蜜一笑,悄悄把手滑到他掌心里。 老板调笑了他们两句,掏出行程表,清清嗓子重申了一下大家的工作要点,唯独没给冷寒安排。他跟施歌并称公司二帅,不过大家私下都认为专业超群的冷寒更胜一筹,老板都不敢太使唤他。 一行五人乘坐巴士赶到旅店,短暂休整之后再次出发。 “第一站!大明宫遗址。唐影,你看了那么多资料,给大家讲讲吧!”老板指示道。 “噢!大明宫……大明宫是李世民给他父亲李渊修建的宫殿……”任职游戏策划的三个月时间,每天都在书堆中度过,唐代历史已经烂熟于心。 听完她的解说,老板满意的说:“好。好!马上咱们就能看见恢宏的建筑群了噢。” 然而,现实让人崩溃,叫“遗址”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平地。除了面积巨大的石台地基外,任何跟古意沾边的东西都没有。 老板不想承认自己决策失误,带着施歌去最近的游客服务处打听情况。小西也跑去买水,留下冷寒和唐影看着这片土台子发呆。 渐渐的,周围游客嘈杂的说话声淡去,倒是有什么声音从远处滚滚而来。突然,声音如落雷般炸在唐影耳畔。 “抹杀一切!”声音如雷鸣般几乎要冲破她的头壳钻出来,疼痛和恐惧害她尖叫了一声,几乎瘫软在地。冷寒一个箭步越到她身前,及时将她搀在怀里。 “你怎么了?”他双臂紧紧箍住她,“看着我,唐影,没事吧?” 那恐怖威严的声音顿时消逝无踪,唐影缓缓抬头,颤着声音说:“我……听见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喊!” 冷寒薄而好看的嘴唇抿了抿,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找地方坐会儿?” 刚离开冷寒的怀抱,唐影转头就看见攥着两瓶水、满脸惊愕的施歌。他大声质问:“你们干什么呢?” 冷寒淡漠的提了提背包带,潇洒的转身走了。唐影被施歌一把拽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施歌浓黑的眉毛皱起,狠狠道:“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 唐影突然一阵不耐烦,“我刚才出现幻听了,差点摔倒,他正好在身边就掺了我一把!怎么了?” 施歌的神情从愤怒渐变成受伤,“你是知道我心意的。可你不但背着我跟他在一起,还骗我?你太不要……”他猛地住了口。 唐影差点气炸了,刚要理论却又听见老板喊集合。施歌哼了一声快步走开,把她留在原地头疼欲裂。 老板买了好几张关于大明宫的光盘留作纪念,而后请了个导游率队直赴乾陵。 唐影受了惊吓,很想告假休息。老板和颜悦色的给她贴上吃苦耐劳的标签,让要强的她很为难。如果是以往施歌肯定会帮她。可现在他抱着相机望着车窗外,当她不存在。 老板问导游:“乾陵有没有什么传说啊?” 导游说:“当然有。话说武则天找了当时两个最著名的风水师给她选墓地。一个叫袁天罡,一个叫李淳风,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但是武则天怕被人忽悠,就让这俩人分别去选址。先是袁天罡,说武则天先给了他一枚铜钱,让他把铜钱埋在选定的地方上。等他走了以后,又召见李淳风,并赐他一枚碧玉簪,也让他插在选定的地点。等二人选好回来复命,武则天问二人选在何处,两人均答‘梁山’。得,武则天一看两大风水师都选了同一个地方,真高兴极了,派人去验证,被告知那碧玉簪子正好插在铜钱的钱眼里呢!” 车上众人都啧啧称奇,唯独唐影和冷寒没反应。她觉得那个玉簪插铜钱眼的事太离谱了。 车停在一片小山丘前,老板怕上当,怒道:“我看过乾陵图片!这儿不是!” 导游一脸不耐烦的说:“大哥。乾陵还没挖开!这里是陪葬墓之一的章怀太子墓。你们好歹来一趟,怎么也应该去真的墓穴里看看吧?” 老板听罢赶忙道谢,偷着问唐影墓主人是谁。她记得章怀太子是武则天二子李贤的谥号。 刚进墓道便有一股冷风吹来,她汗毛都倒竖起来,下意识的攥住了小西的胳膊。 甬道倾斜向下,有四个天井,六座壁瓮,规格算是很高了。很快,她们便走到墓室前,好多游客堵在门口争相跟棺樽合影,还非用手摸。 小西要拉她进去,她没敢,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看墙上“打马球”的壁画。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太过劳累。看着看着,那些打马球的人影似乎真的动了起来,而且,他们齐刷刷的调转马头朝她的方向冲来! 幻觉,都是幻觉!唐影不能叫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肥膘大马越来越大。终于,打头的一匹高头大马一跃而出,带着虚幻缥缈的烟尘落到她面前。 骑马的那位身穿胡服、面容模糊的男子朝她伸出手,“阿影,你终于来了!快,跟我走,咱们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日月当空,哪里才是我的活路!阿影,你要救我!” 烟尘在她周围盘旋,她腿一软终于瘫软在地。不过烟尘却奇怪散去,她茫然抬头,瞧见冷寒伸过来的一只手。 唐影挣脱他的手,朝墓穴门口逃去。站在外头许久,凉气仍然从身上涌出来。更不巧的是,才刚到下午,天却阴沉了。 车再次开动。没几分钟就来到乾陵区域内。真如传说所言,像是一位女性躺倒的身体。整个陵园气势磅礴浑然天成,难怪武则天会一眼相中。 老板给了大家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而后就自己消失了。 唐影跟着大家穿过“神道”,看了无字碑和六十一蕃臣像,便坐在石台上休息。 集合时,老板从兜里掏出两个指南针,说:“我刚才在乾陵山脚下一棵树上系上了一根红色的领带!现在咱们分两组,谁把领带给我解回来,这ipad mini就是谁的!” 太劳神了……唐影很后悔没坚持在旅馆里休息。 小西兴致勃勃的问:“有提示吗?” 老板得意的指着无字碑说:“就跟这碑一样。好了好了,分组吧!” 唐影看施歌在看她,心想他也许消气了,不如借此机会和解。刚要主动要求,便听冷寒开口:“我跟唐影一组。”施歌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他气鼓鼓的拉上小西就走。 老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把指南针递给唐影,“得,你们两个一组吧。”唐影接过指南针,被冷寒拉着向一个方向走去。 唐影问:“你知道在哪?”冷寒说:“老板刚才已经透露信息了,无字碑和指南针,指的是以无字碑的投影为指针的方向。以老板的脑子,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极限了。”唐影听了忍不住感叹他果然聪明。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知道我跟施歌在交往吧。”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一组呢?他好像已经误会咱们了。” 冷寒突然停下,转过来看她,“我……也不知道。到这里以后,我突然对你很感兴趣。” 诶?唐影环顾四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偏僻树林里。她下意识的捏紧领口,“你要干什么?” 冷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翻了个白眼,“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对你的幻觉感兴趣。”他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说:“刚才没机会细说。其实自从开始做这个项目以后,我也做过一些奇怪的梦。” 原来是这样啊!唐影砸了他胳膊一拳,“你吓死我了。”他竟然羞红了脸, “先找领带吧!你看,天更阴了。” 唐影应声抬头看天色,果然几团厚重的乌云集结在她的头顶。她难以置信的看那团乌云渐渐演变成了一个张人脸! “妖女!我找的你好苦!你终于来送死了!”那张乌云脸张着恐怖的大嘴,狂喊不停。 唐影手里的指南针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很快就像螺旋桨一般刷成一面漆黑。同时,脚下的土地似乎像是流沙漩涡,毫无预兆的塌陷下去,仿佛要将她吞噬! 啪嚓!响雷炸起。唐影看见冷寒回头找他,看见他的惊悚表情。可此时她仅剩脑袋和半截胳膊露在地面外了。 冷寒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却像是撞在什么透明的罩子上又被弹了出去。他跪在地上,朝她伸着手,大声的喊着,喊着…… ------------ 第三章 保命之举 “醒了!老爷,小姐醒了!” 唐影睁开眼。视野逐渐清晰后,看见的还是那套复古的床帏。她不由得万念俱灰,暗骂一声沮丧的闭上眼睛。原来西安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她在现实里还是穿越了。 正想着,一双温热大手抚上她额头,低沉温和的声音呼唤道:“儿啊,耶耶看你来了,你要是……你自己,就应一声啊!” 爷爷?哦,耶耶?唐影记得资料上说,这是唐朝对父亲的称呼,再加上上次看见那个少妇的服饰,十有八\九是穿越到唐朝了。唉……她心中犯了难。虽然历史资料看了不少,但关于唐朝人是怎么生活的全都是纸上谈兵。包括怎么和这帮操着古怪口音和古怪语法的人沟通,也是个问题。 裹着纱布的额角还在隐隐作痛,她想着死的尺度不太好把握,也许尽快找到乾陵的那个地点穿越回去才比较靠谱。于是她睁开眼,看着这个面目谦和,唇上有黑色胡须的男人说:“请问,您这儿离乾陵远么?” 那男子见唐影睁眼本是大喜过望,但听见这怪异的问题,担忧和惊惧的神情又慢慢爬上面庞。他蹙着眉毛与等在一旁的少妇对视一眼。少妇悲戚的点点头,又开始抹眼泪。男子回头看向唐影,柔声道:“甜儿乖,父亲这就……为你除魔!” 怎么个意思?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狐狸精附身呢? 唐影睁大眼睛,看见一班身穿粗布衣衫的家丁端着火盆,符纸和桃木剑鱼贯而入。少妇忧心的问:“要不等李兄云游回来再做计较吧?这样恐伤甜儿性命啊!” 男子压低声音对她耳语,“只是若不震慑那狐狸精一番,恐它害甜儿再做傻事。” 少妇闻言松开了男子的袖子。男子回头安慰的朝唐影假笑,念念有词的将一堆黄色符咒扔到火盆里少成灰烬,而后叫丫鬟端着倒在唐影床沿上。 唐影以往最讨厌灰尘,见状赶忙拿小手将这些灰扫落到地上。那男子眉头一紧,命令一个家丁反剪了她双手压在身后。唐影毕竟困在一个小女娃身体里,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在她眼前胡乱舞动桃木剑。 他不是要扎过来吧?这么一下,小女孩就玩完了。唐影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要是一下没死,落下个什么病根岂不是更要命?怎么办,怎么办? 她现在不求死了,她想找到乾陵穿越回去!于是求生的欲望使得原本就很灵光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并且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案。 “阿娘!”她冲着少妇用尽撒娇本能叫了一声! 那少妇本来就坐立不安,此刻听见小女儿的一声呼唤,哇呀一声哭了出来,三两步跑到床边,把家丁推到一边,将她搂在怀里,深情的呼唤着。 男子见状停下了舞剑,为难劝道:“你且闪开,万一是妖孽为保命蛊惑你,可如何是好?” 那少妇哭得更凶了,“我不管。她叫我一声娘,我就不能让你伤着她。你快去请李兄来。若他也咬定甜儿被狐仙占了,我再依你!” 男子垂头丧气的收了剑,嘱咐道:“也罢。你仔细看好了她,莫让她再自寻短见。” 少妇一边搂着唐影一边轻轻拍着,一时间母爱四溢。她想起自己小学时就得病去世的妈妈,忍不住也流下泪来。 折腾这一出,她累得连脑筋都不像转了,终于决定暂时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为了不惹麻烦,装得像个普通女童就好,得着机会再去寻找乾陵位置。 安稳的被这位娘亲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少妇强装笑脸,给她穿戴一新,梳洗干净。之后,被“软禁”的唐影,只能趴在梳妆案头看少妇细细梳妆。 这位“娘”的身材偏瘦,也没刻意将胸前挤出乳|沟来。束腰罗裙和对襟半臂衫看似随意搭配,却从颜色上可看出她审美不俗。等到她拿出梳妆匣子,唐影这才看傻眼了。 各色装满胭脂水粉的雕纹银盒摆满桌面,闪着质朴的金属光泽,看起来丝毫不亚于现代商场的化妆品专柜!虽然听说夫人娘家是贩卖胭脂水粉的富足商人,但这也太壮观了吧? 更复杂的还在后面。与唐代简陋的卫生间相比,化妆流程让唐影大呼过瘾。依次是铅粉打底,胭脂轻涂,淡扫蛾眉,再加上额头贴花钿、轻点面靥,最后才是抹唇脂。还好,这时候眉毛还不流行短小的豆豆眉,嘴唇也基本符合自然唇形。且不论是不是重金属超标,这样精细的一套下来,略显憔悴的唐夫人顿时变得神采飞扬、光彩照人了。 女人的爱美之心,让唐影这个时尚女孩一下子对唐朝好感大增。 见唐影巴巴的看着自己,少妇将唐影抱在腿上问:“甜儿喜欢哪种花钿,娘也给你印一个。”她看了看挑了一个三瓣桃花纹的,少妇沾了沾花钿膏子,轻轻印在唐影的额头上,而后还端着镜子给她照。 铜镜里的小姑娘除了眼睛哭得有些肿以外,倒也算个美人坯子。皮肤继承了母亲的莹白细嫩,双眼也是清澈明亮的杏核圆眼。她欣赏了半天,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接下来的两天,她假装自己失忆,各方打探了一下时间地点和家世问题,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时值永徽元年五月,换成西历是公元650年。也就是说贞观刚过,怪不得那少妇的打扮略显简朴,原来是盛唐奢侈之风还没刮起来。这家户主,也就是小姑娘的爹刚好姓唐,没准是自己的祖宗什么的。虽说全家随他升迁搬到长安,却只是礼部一个六品文官,远不算什么大富大贵。只因夫人娘家家境殷实,日子这才宽裕点。 唐影附身的这副身体小名叫甜儿,据说因腮边两个酒窝甜美可人而得名。可她实在笑不出来,故而一直没发现。关键是年方7岁,是不折不扣的小丫头。 为什么别人一穿越就是公主妃子,型男帅哥围着团团转,而她一穿越就到7岁小孩身上,什么时候才能跟男人挂上钩? 令人灰心的又何止这一点?如果没记错唐史,今年武则天还在感业寺落发为尼,离她派人为乾陵选址还差了整整十年。也就是说,乾陵现在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头,难怪唐大人不知道。十年啊!要她怎么活下去! 正在唐影百无聊赖的混吃、装病的时候,唐夫人忽然说要带她去感业寺求佛祈愿,扫除邪秽。她一听眼珠子都发光了。感业寺!真是天赐良机。这是不是说明她就能看见真的武则天了? 在唐影生活的21世纪,对武则天的评价是相当高的。加上各种电视剧文学作品的演绎歌颂,让她对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改朝换代的女帝充满了好奇。反正被困在这个时代了,不如去见见风云人物也不枉此行。 好!跟武则天建立联系,混十年的日子,踏踏实实的去乾陵穿越回现代。她知道这样的“计划”是多么不靠谱,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唐夫人见她兴致高涨也是喜不自禁,一个劲的说是佛菩萨保佑。于是到了日子,在满天星光还没落幕的时候,便带她坐上一架小马车朝感业寺进发。 彼时长安城大约有84平方公里大小,比现在北京二环内面积大一圈。唐影只知道她家在位于东南,而感业寺在西北,马车又比不得地铁,所以她对具体要走多长时间没有概念。第一次来到唐府外面,她极其兴奋地想挑开帘子看看。可爱子心切的唐夫人一直把她抱得死死的,害她只能贪婪的闻了闻外面没有雾霾污染的清新空气。 走了不知多久,在颠簸的几乎要吐出来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感业寺。 唐影撩开帘子,没看见巍峨宏大的寺门,反而看见了茂密的古树和高高的院墙。唐夫人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像做贼一样,拉着唐影的小手顺着墙边溜去。在看起来像后门的地方,站着她应该叫“父亲”的唐大人。 夫妻二人见面后小声嘀咕了一阵,概括而言就是“过几天皇上要亲临感业寺祭奠太宗皇帝,他作为礼部官员正好负责安排相关琐事。正赶上唐影不太正常,便想到感业寺拜拜沾点皇家寺院的仙气。” 这应该就算是滥用职权了吧?唐影心里暗笑,却装作一副孩童般懵懂的样子,跟着唐夫人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他们竟然愿意为了女儿铤而走险,她不禁有些感动。 晨曦洒在古朴的寺院里,显得圣洁而神秘。寺庙里已经有些尼姑列队穿梭于青砖之上,不知是要去做早课,还是烧火做饭。唐夫人穿了一身素淡裙装,一路小心翼翼,但是在青灰色的僧衣之间仍然显得极为扎眼。 饶是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问话,甚至没人为她们驻足。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尼姑们对事物的好奇心已经被磨灭了吧?唐影找武则天的激动心情也在这片肃静中慢慢消逝。满眼都是灰不溜秋的僧帽僧衣,她很怕自己找不到武则天。 ------------ 第四章 初遇武媚 唐夫人哪敢明目张胆的领着唐影直奔大雄宝殿?随便找了个供奉佛像的偏殿,倒头就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很是虔诚。 唐影在旁边的蒲团上看了一会儿,悄悄站起身来。见唐夫人丝毫没有察觉,便蹑手蹑脚的溜出偏殿来。她确定武则天就在这间寺庙里,却不知她真实相貌如何,也不知该如何找到她。问人的话,肯定会被赶出寺庙,没准还会连累唐大人。 只能凭直觉碰运气了!她咬咬牙,顺着墙根向寺院深处跑去。她不能以“长得跟刘晓庆或者归亚蕾差不多”为视觉依据,只能凭从微薄的史书资料上归纳出的性格来入手。 唐影觉得武则天应该是一个坚毅、勇敢又果断的人。但是,以上这些在寺院都看不出来。干脆就赌一把她与众不同,一定会在僻静的场所呆着吧!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座寺庙的占地面积,每个角落看起来都只有一两个人,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武媚娘,这可怎么办? 嘎!寂静的空中飞过一只巨大的乌鸦。吓得做贼心虚的唐影不觉得一哆嗦愣在了原地。等那乌鸦飞过,耳边传来轻笑声。唐影回头,看见一个尼姑正将跳水担子放在地上,直起腰身休息。看见唐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她,她微微一笑,用哄小孩的口吻说:“乌鸦这种鸟,专挑你最倒霉的时候来嘲笑你。真讨厌,对不对?” 是她! 那一刻,唐影几乎要将她跟武则天的相遇归结为天意。因为两人都被那只突然出现的乌鸦所吸引,这不是电影里最常见的上帝使者么? 朴实无华的僧衣难掩她面容的秀丽,饱满的额头,漆黑发亮的眸子,圆润的面颊……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 也许,她正是把唐影当成一个年幼无知的女童,才敢如此直白的袒露心中的野心。可唐影不是普通孩童,她是来自未来的“先知”!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是她要寻找的武则天!眼看那人挑起水挑要离开,唐影赶紧跑上去拦住她的去路。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第一句说什么很重要。如果认错了,就算不能给武则天指引,也可继续假装无知小童而不会连累唐大人。思考再三,她终于表情严肃的叫了一声:“媚娘。” 这尼姑呆了一瞬,这名字是太宗钦赐给她的,一个平民小孩如何得知?她警醒的环视四周,见毫无异状后,将唐影拉到一隐蔽角落,呼吸急促的问:“小娘如何得知我的名字?是谁派你来的吗?” 哈!猜对了!唐影兴奋的想:自己穿越的那一套,以唐朝人的眼界完全不可能相信。可如果不能引起武则天的注意,这趟就白冒险了。再说,以后武则天深陷宫闱,自己一介草民很难再见一面。所以今天一定要让她印象深刻。于是,她转了转眼睛,指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说:“是佛祖叫我来的!” 武媚娘在寺里呆了几年,自然更加信仰佛祖,听唐影如此说,虽然还不至于打消顾虑,却也诚心实意的双手合十称诵佛号。念毕,她摸摸唐影的脑袋道:“小娘既然是佛祖使者,敢问找媚娘有何见教?”她虽然问着,却仍然用哄小孩的口气。 唐影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熟知唐史的她怀揣一重磅消息。是以,她胸有成竹的说:“五月二十六是太宗忌日,届时皇帝陛下将来祭祀,你争取重新获得他的主意,回宫就指日可待了!” 武媚娘眼中亮光一闪,不知是被这条消息震撼,还是被唐影这番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口吻所震撼了,竟然认真求教:“我听说皇帝今年立了皇后,怎么还会想起我这个……出家人呢?” 唐影露出一丝笑容,“你能回宫,还多亏了这位王皇后呢!” 她听唐影如此直呼皇后名字,更加惊愕了。但她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收敛了那一丝光芒,只是安静而坚毅的看着唐影。过了一会儿,她问:“小娘是谁家的孩子?若有朝一日媚娘得出此地,可否能再见小娘?” 唐影想自己能不能穿越回去全靠武则天了,为什么不跟她保持联系啊?再说,她可是百分百会青云直上的,多少也能帮唐家谋点好处吧? 于是便说:“我父亲是礼部小吏唐……”毁了,唐影还真不知道唐大人全名叫啥,她成天接触的都是家里的仆人,谁也不会直呼老爷大名啊!武媚娘见唐影犹豫,以为是顾忌她此刻的身份,便很是明了的微微一笑,“媚娘知道了。那么还敢问小娘可有名字?” 在这个时代她应该叫“唐甜儿”,可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便回答:“我叫影。爷娘就我这一个女儿。” “影……我记住了。”她念着,慢慢弯腰扛起水桶,像从没见过唐影一般平静的朝原本要去的地方走去。喜怒不形于色……唐影看着她的背影想:也许,就是因为她有这么高的情商,在能在危机重重的后宫笑到最后吧? 突然,乌鸦又干巴巴的叫了两声,她厌恶的抬头望去,猛然发现一漆黑人影正站在树杈之间。隔着这么远,完全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她不敢动,而那黑影也没有动的意思。对峙了不一会儿,黑影唰的腾空而起,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只大乌鸦?唐影自己都不太信。不过,她想起唐夫人现在一定着急了,便不再逗留赶忙朝佛殿跑去。 果然,远远就看见唐夫人缩在那偏殿门口,满脸想出来找又不敢走远的纠结神情。唐影连忙伪装成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跑过去说:“阿娘,甜儿看见了一只大乌鸦呢!”唐夫人悉心检查了唐影的身体,见丝毫没有受伤才转忧为喜。她攥着唐影的手,快步朝后门走去,边走边甜蜜的说:“娘已经求佛祖保佑甜儿平安了。甜儿马上就好了!” 唐大人正在后门不耐烦的踱步,见到妻女二人前来,面带愠怒的说:“怎么用了这许多时间?速速回家吧!” 唐影怕唐大人迁怒于唐夫人,便讨好的说:“父亲,佛祖说你马上就要升官了呢!”唐大人听了不免面露喜色,虽然不信,却也有感于女儿乖巧,遂和颜悦色的挥手让他们娘俩走了。 唐影回到家里,开始心情激动的掰着手指算高宗去感业寺的日子。可过了几日,她意识到,即便武则天回到宫中也没有立刻掌权,而是再从宫女做起。那么离她被再度召见,或者是唐大人高升,还有不可预测的一段日子呢。 见过了心中的偶像武则天,唐影想在这个时代搞出点名堂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在二十一世纪好歹也算个人才,她自觉到这里也会如鱼得水。 ------------ 第五章 淳风谪仙 趁唐夫人没有看着,唐影准备分析一下自己的优势劣势。 结果,要写写画画还得跪在椅子上才勉强能够到书案。毛笔也不好拿,用使用圆珠笔的姿势写出来都是黑疙瘩。不得已,练字又花了她几天时间。 好在在现代社会,一般小学都会教写毛笔字,重新抓起来也不算太难。她现在是个毛丫头,也不怕浪费大好春光。 唐影一边分析自己,一边发感慨。高中选理科,上大学也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搁在唐代一点用途也没有。反不如为做游戏翻得这些历史资料有用。 想着,她赶紧另找张纸,把脑子里能记住的历史大事和年表写了出来,生怕呆久了把这能保命的优势丢掉。大大咧咧的写到一半,又赶紧撕毁。她实在怕再有人把她当成狐仙附身,于是另找纸张改写小字,并用中英文混编的方式记录。写完了觉得揣在怀里也不安全,翻箱倒柜的找了个巴掌大小瓷瓶,倒空了里面装的粉末,将纸卷成小卷塞进去,再藏在肚兜里。 搞定这一切,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瘫坐在椅子上有些心酸。她对自己说:“唐影啊唐影,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才是刚开始,以后还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呢。” 中午时分,丫鬟端了饭食来。天天水煮菜,淡得都快让她丧失味觉了。她听说唐朝有烤全羊啥的,难道因为她是小孩就不给她吃吗?唐夫人娘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家里化妆品倒是不缺,可她一个七岁的小孩画妆干什么? 如此练字学说话的过了几天。她终于听见唐大人对夫人提起武媚被王皇后秘密关照的事,说是皇后要武媚娘开始蓄发,来年找机会带进皇宫。虽然王皇后欲借武媚娘克制萧淑妃的事早已载入史册,可唐影还是感到高兴。这里面有她一份功劳!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不久后的一天午后,她躺在屋檐阴影下享受安闲。恍惚间,听见唐夫人呼唤,“甜儿,醒来。你父请了李仙人回家,说要见见你呢。” 李仙人?唐影迷迷糊糊的挽着唐夫人的手朝客厅走去。远远听见唐大人还在客气的说话:“我全按世兄教的办法施法的,这些天未见反复,莫不是已经好了?” 唐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唐大人还记着她被狐仙附身的事呢!这次请来的八成是道士吧?下意识捏紧唐夫人的手,并躲到她裙子后。唐夫人见女儿惧怕,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甜儿莫怕,李仙人神的很,不会伤着你的。” 唐影感到她指尖的微颤,估计唐夫人自己也没谱。看来自己千万不要露出破绽,一个不小心就有玩完的危险。 拐进大门,她见有一身材颀长的男人正背对大门而立。不知是不是自己变矮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背影伟岸。宽肩窄腰,背在后面的一只手也是瘦长好看的。 哇哈哈!难道第一个桃花就这么来了?老天你果然待我不薄啊! 唐影正狂喜,唐大人已朝她招手,“甜儿来,见过李伯伯。” 伯伯?她颠颠跑过去,心想:“这位爹也才二十多岁,叫伯伯应该也才三十左右吧,魅力男人真是秀色可待。” “你就是甜儿?”那位伯伯说着转过身来。哇!这声音更是温润如玉,简直比电视台播音员还好听! 唐影激动的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眉毛胡子差点盖住半张脸的容颜。 这、这,明明是个老爷爷啊!她瞬间石化了,郁闷的无以复加,内心怒吼道:“你一老爷爷背影那么好看干嘛啊!老天你玩我呢!” 老爷爷温和的蹲下来端详她的脸,看了会儿对唐大人说:“唐兄多虑了。小娘健康的很。” 唐大人长出一口气,神情舒展的将唐影高高举起。唐夫人急切的走到近前伸胳膊接过唐影,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多谢世兄,您真是我家恩人。奴家这就去准备晚饭,还请一定赏光。” 这老爷爷拱手正要推辞,唐大人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微微一笑答道:“那淳风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夫人风一样轻快出门。唐影被放在地上,惊得合不拢嘴。 淳风?李淳风?!她又兴奋起来,这就是在史书记录唐太宗李世民是都要提一句的李淳风?世界上最早给风定级的人,修改历法、观测星象的大科学家。而且还是举世闻名的《推背图》的推演者之一……没想到,竟然能见到真人! 想到此,她不由得自嘲的笑笑。根据历史记载,这时的李淳风应该已经48岁了,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是老爷爷又是什么。 唉!她再看了一眼这神一样的存在,没精打采的低下了头。 正暗自叹息,唐大人的话又引起她的注意。 “李兄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对甜儿溺爱成狂,全无再添子嗣的想法。我想能不能请李兄收甜儿为徒,带出府去……” 靠!她虽然佯装自己玩的津津有味,听见这句话也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亲爹啊!为了要儿子就嫌女儿碍事吗?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没本事呢!再说,你也就是生在古代,远的不说到二十一世纪你给儿子买不起房。就说过个百八十年,杨贵妃时代还“不重生男重生女呢”! 她越想越气,眼眶里不自知的含满了泪水。然而她又不敢让两个男人知道她听懂了,只得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李淳风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听着,间或捋捋三缕长髯,再若有似无的瞟唐影两眼。有一次二人眼神不知怎么就对上了。她心中一突,赶忙调转脑袋继续做天真无知状。 不多时,唐夫人引了几个婢女端餐盘进来,摆在李淳风面前的矮桌上,还有人体恤他年老给端了个木几来。唐夫人自然又是搂着唐影坐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夹菜喂饭。这会儿再看唐夫人,唐影也确实觉得她对女儿是溺爱过分了。 整个晚饭的气氛很是尴尬。快吃完的时候,唐大人开始干咳。李淳风会意开口道:“多谢夫人设宴款待。淳风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兄不必客气。”夫人恭敬回答。 李淳风手捻胡须,煞有介事的对她说:“甜儿体质特殊,我想收她为弟子,带到山中传授些本领,不知弟妹意下如何?”他见唐夫人面露难色又补充道:“夫人不必担心。只是些强身健体的方法罢了……可防邪秽近身的。”他话中有话,暗示唐影的情况还可能有变化,唐夫人听了果然神情不同了。 “可是……”唐夫人宠溺的抚着唐影的头说:“甜儿还是个孩子。李兄若带到山中,我怕她不会习惯。”唐大人急不可耐的打断她,“妇人之见,你难道希望再有东西伤害甜儿么?”唐影看着他急切的嘴脸气又不打一处来。再看唐夫人为难的神情,她更是于心不忍。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这样的家不呆也罢! 于是她忍住即将喷出的泪水,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站起来跑到李淳风面前,抓住他的袖子说:“甜儿喜欢伯伯,请伯伯带甜儿走!” ------------ 第六章 桃花春风 唐大人见唐影主动亲近李淳风,简直大喜过望,得意的对夫人说:“你看,甜儿自己也愿意,此乃天意啊!” 李淳风望着眼前这含泪抿嘴,强忍悲愤的小姑娘有些讶异。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既如此。甜儿就交由老夫关照吧。每逢初一、十五,老夫会带甜儿回来看看。等甜儿到及笄之年,必将甜儿双手奉还。” “不行,不行!”唐夫人叫着站起来,“若真等甜儿十五年华,一回来就要找夫家,我能见的日子就少了。不行,我不依!”说着唐夫人掩面哭了起来,唐大人无法,只等一边拍她的后背一边劝慰道:“好啦好啦,当着客人成何体统。那地方就在城外西山,又不是远隔万里,想见就能见到嘛。等孩子十四岁,要不,十二便带回来吧?你看可好?” 李淳风也在一边说:“老夫自问也有些墨水,可教她认字识礼,耽误不了。” 如此一人一句哄了半天,唐夫人终于红着眼圈答应了。 唐夫人又搂着唐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张罗丫鬟将唐影换洗衣物,连同被褥装了几只箱子,还要专门遣车夫送上山去。唐大人满脸肉疼神情,但又因为吃穿用度多来源于夫人娘家,自己也不好说啥。 临别时,唐夫人抱着唐影不撒手,搞得她也忍不住哭起来。 其实在21世纪,从长安到郊区山林的路程也不过一两个小时,跟她在北京每天上下班时间差不多。但考虑到唐甜儿还是个小孩子,再加上李淳风总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她哭得更卖力了。 往西出了延平门。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唐影嘟着嘴、托着腮坐在车厢里一声不吭。李淳风竟然也没有说一两句话安慰她,只是眼睛合着做闭目养神状。 渐渐的唐影也不那么生气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成年人,整天米虫一样生活被养着虽然很舒坦,但干什么都有人盯着非常不自由。现在跟这个老爷爷钻到山里,肯定是自在多了。估计他老人家一心搞科研,也没心情管自己,每天就吃喝的时候见面,那自己岂不是爽爆了。 马车行了没多久就来到一处山脚下,唐影抬头仰望,这山既不太偏僻又不算高。要是实在住不下去要溜回来也很是方便。她摸摸怀里的两件宝贝,指南针和装了大事年表的小瓷瓶,更加有恃无恐。 马车一直爬到半山腰,车夫看着大箱子有些犯怵。唐影自作主张的让他拿床单裹了背上去。淳风只让车夫听小姐吩咐,并没说别的什么。 李淳风的这座“研究所”小院位于半山腰,向东眺望便可见长安全貌。庭院分外院和内院,白墙黑瓦很是朴素。外院面积偏大,西南角有一株粗壮的桃树,东边散着一些笨重的金属仪器。其中有一个很像现代看到的浑天仪。 唐影记得他的功绩之一就是改进浑仪,如今可以亲见历史自然欣喜若狂,于是松开他的手,朝浑仪跑去。 马夫放好东西告辞走了。李淳风慢慢踱步到浑仪边上,对唐影道:“甜儿真真与众不同。”唐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他,他笑着指向那桃树说:“小姑娘家的不喜欢花,反而喜欢这些。” 顺着他手指,唐影看见一阵风卷落花瓣的粉白花雨。不知怎么的想起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正巧崔护这首诗说的就是长安城郊外山中的情景,不过那是距今一两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春风……唐影笑了,深深的小酒窝挂在嘴角两边。李淳风宠爱的摸摸她的头,“怪不得你父母叫你甜儿。告诉伯伯,你在笑什么?” 她有些得意忘形的说道:“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笑淳风。”李淳风回头看看桃花,随即蹲下平视她,表情渐渐严肃,原本无神的眼睛射出凌厉光芒,“你,究竟是谁?” 她向后倒退一步,被他死死捏住手腕,“你既不是精灵地仙,也不是孤魂野鬼。老夫虽不能断定你究竟为何物,但敢肯定你不是个普通女娃!” 这么快就露陷了?唐影眼神惊惧的看着他,脑子开始飞快运转想对策。 李淳风还在言之凿凿的举证,“你在唐家主动让我带你上山,便已经不似孩童形状。这一路看你神情举止极似成人,又可出口成诗。老夫怀疑你身受压胜傀儡之术,又或者是东瀛秘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穿越的书那么多,可没一本写了遇上个见多识广的道士怎么忽悠啊!唐影生怕这位半仙发威,一招结果了自己,马上使出万用万灵的必杀技――装哭! “父亲!母亲!甜儿要回家!”唐影就势瘫软在地上,两条小腿一蹬开始嚎哭起来。李淳风伸手想要搀扶她起来,可伸到一半,转为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凌空画了个什么图案,嘴唇还急速的翕动着。 唐影在指缝里都看见了,可她再不敢贸然显露智慧,还是声嘶力竭的哭嚎着。 李淳风把各种迫使妖怪现形的咒语念了一遍,还从袖子里掏出八卦镜照了照,均未发现异常。道家前辈们自然不会想到世上还有穿越一说,他也开始怀疑是自己误解了这个小女孩。若眼前这个泪包真是个孩子的话,那刚才的出口成诗可算得上是神童了。 唐影见他没有取什么桃木剑降妖的打算,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对他说:“伯伯好凶。我要找娘亲!” 李淳风又观察片刻,终于放弃,蹲下来柔声安慰道:“甜儿莫哭。是伯伯错怪你了。可伯伯想不通,你为何主动要跟伯伯上山呢?” 唐影小手抹抹脸,“父亲跟甜儿说过,若不是甜儿,他就有儿子了……”嘿嘿,对不住了唐大人。她内心奸笑:为了不让李淳风起疑心,只能装作其实是被混蛋老爹告诫过,让唐大人背黑锅了。 李淳风听了眉毛蹙起,责备道:“原来如此。唐兄怎能这么对孩子说这样的话,亏他还是礼部官员。”再看唐影时,他的目光变得温和起来,“想必甜儿在家里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才这么懂事。唉,是伯伯错怪你了,来。” 他朝她张开怀抱。 唐影看了有点惴惴。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啊?趁自己不备拿根木桩插后心?啊不对,这是对付吸血鬼的。可如果退缩了,是不是又该被李淳风怀疑了?想到这儿,她咬牙闭眼,朝他怀里扑去。 诶?还别说,老爷爷竟然有胸肌,而且还硬邦邦的?!古人的锻炼方法是不是跟现在人不一样啊。那些古画上一个个弯腰驼背袍子都挂不住的瘾君子形象,是不是画家嫉妒别人才故意画成那样的? 唐影在他怀里拱了拱,还抱上瘾了。但要继续赖着,必须表现出“可算见到亲人”的感觉。她哼哼了两声,更凄惨的哽咽起来。 李淳风原本误解了唐影有些歉疚,看她越哭越委屈,随即想到是因为长期在家压抑的结果,于是就真心的怜惜起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来。温热的大手在唐影后面轻轻拍着,“没事。以后伯伯照顾你。” 这样抱着爽则爽矣,可李淳风的长胡子经常往鼻子嘴里扎。她不好意思显示出厌恶神情,一开始只用小手扒拉着。过了一会眼睛鼻涕不知不觉的把胡子粘在她手上,她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恋恋不舍的推开他的怀抱。这一推不要紧,他下巴上的胡子竟然被她一把拽掉了! ------------ 第七章 神秘兮兮 唐影望着手里的一把胡子,吓得吸住鼻涕,顾不上哭了。现代有许多老头把胡子当宝贝,真希望李淳风不是这种人。不过要是人就罢了……她攥着手里这团“东西”,不觉开始担心这老头儿才是妖怪变得。 李淳风捂住下巴站起身来,定定的跟她对看。 唐影正不知所措,他右手已经小心翼翼的从她手里捻起断须,“甜儿乖,别乱跑,伯伯去去就来。” 说着,脚下生风的跑到内院去了。等他走远,唐影蜷蜷手指,回味着刚才的触觉,几乎可以断定那是假胡子! 可李淳风为何要伪装?他都48岁老爷爷了长个胡子还用贴假的……难道?!唐影倒吸一口气,联想到“他是太监”简直要叹可怜了。不过她又翻了翻记忆,似乎这会儿还没有太监吧。那他难道是天生不长胡子,又觉得不够道骨仙风才贴假的?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淳风已经出来了。又恢复了三缕长髯,飘飘欲仙的样貌。他还拿了一碗水出来,递给她说:“甜儿没吓到吧?刚才的事莫要告诉别人噢。” 唐影故作天真的眨眨眼道:“什么事呀?” 李淳风满意的点头,“没什么,渴了一路喝点水吧。” 之后,唐影随着李淳风进到内院。坐北朝南一间正屋,西边一间堆满书籍的书房,拐角是间有烟囱的小棚子。东边的屋子封得严实,倒是屋檐顶端的一只铁公鸡很是抢眼。 李淳风见她感兴趣自是满心欢喜,便给她解释道,“这只‘铁公鸡’是风向标。这样风吹来的时候咱们就知道方向了。” 让唐影一个大学毕业生听这种小学一年级的教育方式,她可是真心难受。但李淳风已经开始怀疑她,她决定以后慢慢显示自己“过人”的智慧。古代不是也有曹植这种早慧儿童么。 李淳风原本将她行李都放到书房里,真到快天黑的时候,她装害怕赖在他身边不走,他便只能将书房榻子摆在正房卧室外面。 他应该是一人生活惯了,做饭做菜手到擒来,还从桃花树下挖出一坛酒,倒了一杯滋润的喝着。见唐影馋酒,倒也爽快,用勺子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这是伯伯酿的桃花酿,喝一点也无妨,来。” 唐影乖乖张嘴等着喂,都快美死了。这佳酿口感极好。酒精含量不高,但芳香四溢,喝下去沁人心脾。 李淳风满意的笑笑,封上了酒坛,教导她说:“淑女可不能贪杯噢。” 贪杯?唐影心里嘲笑,您老喝过茅台二锅头么?您这桃花酒充其量也就是饮料。不过人都给自己定位成淑女了,自然要矜持一些。 古人基本上天黑了就要睡觉。李淳风端水让唐影擦洗好了,看着她躺在床上睡觉。这时她才明白那矮塌是他要自己要睡的。此刻,她不由得思考起古人的性格和友情来,也没见唐大人给他什么好处,他就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看来故人“托妻献子”所说不虚,这老爷爷人品没话说! 她虽然精神不觉疲累,可毕竟是小孩子身体,折腾一天,在床上没滚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冷寒还是在漩涡外尽力的伸着手,而且不断的喊些什么。 咕,呜呜呜! 靠!这是人话么? 唐影尖叫一声惊醒。李淳风急匆匆端着烛台跑进来,坐在床沿安慰道:“甜儿乖,你适才叫什么冷啊,寒啊。是不是着凉了?” 他说着搭上唐影的手腕号脉,过了会儿才道:“脉象正常,别怕,继续睡吧。”唐影惊惧的抓着他的袍子,“伯伯,我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叫声,咕,咕的。” 李淳风一听笑道:“原来是枭儿惊醒了你,也罢,正好你们见见吧。”他轻声一个呼哨,便有一片灰色的影子呼啦啦飞来,落在床边。 唐影吓得钻进李淳风怀里,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猫头鹰。 这猫头鹰个头极大,黑白相间的羽翼,两条长而上翘的白色眉毛,还有一对铜铃般金色的大圆眼睛,很是威猛。 她兴奋的大叫一声,刚要伸手去摸,被李淳风紧紧攥住,“不可不可,它厉害的很,生人摸上去会被啄手的。” 看见它坚硬发亮的喙,她只能撅撅嘴作罢。那猫头鹰见她发蔫,得意的咕咕了两声。 “伯伯,您是怎么得着它的?”唐影很是好奇,古代人迷信的很,认为习性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是会带来厄运的。他为何能如此超然,还养了这种猛禽做宠物呢? 李淳风笑道:“伯伯总在这深山夜里观察天象,它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夜夜飞来陪我。久而久之,似乎也能听懂我的言语,还总是带些蟒蛇老鼠送给我……”他说着自然而然的从猫头鹰头顶抚摸而下,枭儿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任他摸着,似乎真的很通人性。 他垂着眼睛,低声说道:“世人都认为夜枭不祥,而在我看来,它正是这座山的守护神呢。枭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竟然歪着头咕咕两声,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李淳风拍拍唐影后背,“睡吧,日出而立日暮而息,乃是养生第一要诀。” 她立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哀求道:“甜儿怕,伯伯陪我。” 李淳风面露难色,“这男女同床……”他才说两个字忽又哑然失笑,严格来说,她还不算女人。于是他自嘲的摇摇头,“也罢。等你睡着了,伯伯再出去。” 唐影虽然闭上眼睛,但是心里暗恨道:“我还想等你睡了,看你的真实面貌呢!”他翻身上床,单手撑头向内侧卧,一下下拍着她,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唐影伸个懒腰爬起来,蹑手蹑脚下床,却发现李淳风早已不在外屋。蹬上鞋赶忙跑出屋子,还没出内院院门,便见他在桃树顶上翩然舞剑。 他的身影像只张开翅膀的灰色仙鹤,周身镶嵌晨曦金边;脚尖流畅转移在桃树顶端枝桠间,每一次起落,树叉只有轻微的摇动;再看剑气流淌、衣带生风,搅起桃花粉雪,不似人间之景。 电影里的那些功夫特技简直弱爆了!难怪有人叫他谪仙,连唐影这样的新时代女性都快跪下膜拜了。 他一套剑舞完毕,挺立在树顶遥望东方。那边是恢弘的长安城,当时东方世界的中心城邦,太阳从那里冉冉升起。她看见他眼中闪烁着希望,脸上焕发着迷人的光芒,让人能感觉到他有多爱这座城邦,多么想守护它。 “哦,甜儿醒了。”李淳风发现唐影站在内院里热泪盈眶,轻盈一跃落在地上,“伯伯采了露水,你先喝着。待吃过早饭,伯伯开始教你识字。” 唐影喝着露水,突然由衷的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说:“伯伯,让甜儿来做早饭吧。” 李淳风愕然,“甜儿是富家小姐,如何能做这些粗活?”唐影确实不会做饭,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她也不会。不过她就是想帮他分担点什么,于是撅着小嘴说:“可甜儿总要学会点什么,做饭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 李淳风含笑点头,“甜儿果然懂事,好。伯伯跟你一起做。” 就这样,原本单调的山中生活,在唐影对李淳风日益浓厚的兴趣中变得鲜活起来。同吃同住同劳动,越发让她感受到他简直好得不像凡人。 只是他对胡子一事越发小心,连睡觉都不曾摘下。 时间悠悠过了一个多月,就在唐影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转机! ------------ 第八章 中元鬼市 眼看日子到了七月中旬。唐影在李淳风的教导下,对唐代古汉语的认识提高了不少。原本她就聪明,加上唐代字中有些跟现代汉字差别不大,所以书籍是看得越来越流畅了。 不过她不敢表露的太过优秀。估摸着快被怀疑的时候,就找借口不看了。 李淳风有很多优秀品质。唐影最佩服的一点就是他的自制力。他的生活作息,简直是拿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不管多枯燥多无聊,到了特定时间一定会去做特定的事情,从不犹豫和拖延。 看着他日复一日一丝不苟的书写推演,唐影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以后的前景。没有一边上网一边听歌,还玩手机的多线程现代生活,闷的发疯是迟早的事。 不过规律的生活也不是全无益处。除了读书识字外,李淳风还教她吐纳站桩。他早年曾拜高人为师,是不折不扣的道士,对养生健体颇有研究。经过两个月的锻炼,她也觉得这具小小的身躯通畅轻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唐影还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总有山下村人送粮食蔬菜给李淳风,也有直接给钱的。从这些百姓的谢词中得知,是他保佑此地风调雨顺家宅平安,没野兽滋扰,也没有妖魔祸害,真是比土地爷还灵验。 李淳风也不客气,想来朝廷他的研究经费也不宽裕,加上唐影这个拖油瓶,更是需要钱财。 七月初一回家的时候唐夫人已经又有身孕了。从唐大人的眼神看,唐影这时候回去没准会让夫人操劳,还是不要回的好。不过,等孩子生下后她倒是可以回来带孩子的。转到七月十五,她越发觉得自己多余回去。但李淳风似乎有事要回长安,自然要带她同去。 实际上他们七月十四就下山了。 从城西进来,横穿长安的西市,再沿着朱雀大道向南,才能回到唐府。每次,唐影踏上这规模宏大的古城都难免心潮起伏,但是今天却感觉有些异样。 唐长安城形如棋盘,由廓城、宫城、皇城3部分构成,城内各坊都有统一规格。朱雀大街东西每坊南北皆长三百二十五步,皇城宫城东西各坊每坊宽六百五十步,整齐划一。廓城内分布着以纵横25条街道划分的一百多座里坊区和东、西两市。 彼时,长安城内居民在百万人以上。自公元631年太宗攻灭东突厥后,安置突厥贵族万家住在长安。此后西域各族人士接踵而至,加上波斯、阿拉伯商人,印度的僧侣,日本、新罗的留学生、学问僧,东南亚各地的艺人,非洲的昆仑奴,以及在长安的“胡人”,这些外来的大约超过了10万人。 于是东、西两市成为当时中西贸易与文化交流的一个中心。往日里都是叫卖声不断,摩肩接踵,异常繁华的。 然而在七月十四日这一天,诸多铺子都关门停业,市场上活跃的都是卖祭祀用品的商家。因为七月十五是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盆节。正是传闻中鬼门大开的日子,道教会建醮祈祷祭拜先人,佛教会开坛做法普渡亡魂。 原来,今天异样的感觉,就来自于冷清的集市和明显增多的道士、僧侣。李淳风带着唐影径直赶回唐府,没有耽搁片刻。 到家自然是亲切友好的寒暄,祭拜祖先,再吃了顿午饭。唐夫人对女儿自然还是一贯溺爱,但唐大人就明显是假笑了。饭后唐大人扶夫人去休息,唐影示意李淳风赶紧带她回山上,而他却丝毫没有带她走的意思。 她以万试万灵的可怜眼神探寻,他为难的说出实情:“伯伯晚上还有些重要的事,明天一早再来接你可好?待我去告诉你父亲……” 唐影对李淳风的行踪很感兴趣,见他不肯带自己去,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伯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说吧。” 他看看天色,“也好,伯伯趁天亮还要布置一下,就先走了。” 等他走后,唐影赶紧找到唐大人,说这就跟李淳风回山里,怕打搅母亲休息就不去告辞了。唐大人没有丝毫怀疑和挽留,只是嘱咐了几句空话,也没想着让个仆人跟着便让她走了。 时值秋初,太阳没那么快下山。然而今天的太阳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日光都凉凉的。 唐影溜出唐府,本想大步追赶,没想到李淳风并没走远,而是以毛笔沾着什么液体在坊间牌楼上画图。 此时百姓们都忙着在家祭拜先人,大街上几乎没人,唐影怕他发现,只得躲在树影里远远跟着。 不知是不是他突然爱上了这种艺术创作,几乎写满了横贯南北的朱雀大道边上每一根牌坊柱子。唐影就这么一直跟着,跟到天黑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了。 李淳风画完了,轻松跳到位于长安中心的一家酒楼顶端,盘腿而坐,休息了。唐影见状也找路边石墩坐下来,眼睛却丝毫不敢放松的盯着他。 没想到眼睛紧张就特容易疲劳,不一会儿她就抱着膝盖打起了瞌睡。 不知休息了多久,胸口狂跳的动静把她惊醒了。她揉揉眼,发现天已擦黑,街两边房檐下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白纸灯笼,阴风一吹,灯笼像是拴在房檐下气球,慢悠悠的晃动着,让她不自觉浑身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掏出怀里震动的东西,原来是自己从现代带来的那个指南针。这次的指针倒是没转一圈,只是在零度和三十度间来回晃动。 也不知老板买的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唐影小声嘟囔一声抬眼去找屋顶的李淳风。 靠!房上空空如也,人早不见了。唐影慌了,她对长安城并不算熟悉,这横看竖看都差不多的建筑风格,要找个人完全没可能。于是,懊丧的跺跺脚,准备顺着朱雀大街走回家去。 哐啷,哐啷。还没动身,但见迎面走来一辆牛车。没看到有人赶着,只靠牛自己慢慢走着,车上有个破烂的车厢,里面传来轻轻的歌声。 唐影缩在路边,竖起耳朵听着,原来像是个女人在唱摇篮曲。她瞪大眼睛看着牛车从她身边经过,没想到竟然停在她面前。一只有着铅灰色指甲的素手从里面撩开门帘,露出带着面纱的半张脸:“小娘可见到我的孩子?” 她声音又细又冷,让唐影本能的向后躲去。那女人见唐影没反应便咯咯笑起来,“哟,你找不到家了吧?来,孩子别怕,妈妈疼你。” 唐影警惕的更往里躲去。 车里的女人似乎生气了,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快点来我怀里。快点!” 唐影意识很清楚,她知道等着自己的一定是危险,可身体却不受支配的,僵直的朝牛车走去。 此时,借着白灯笼惨白的光亮,她看到拉车的牛眼球翻白,嘴角已经腐烂,浑身散发着腐臭。吓得她下意识的叫喊起来。可她明明喊得是李淳风,声音出来却变成了呜咽声。 那女人的头露了出来,唐影觉得她这面纱跟平时在街上看见的女眷蒙面的东西不太一样,更加密不透风,显得更加阴郁。像是……死人戴的……冥罗。 女人双手撩开自己的面纱,次第露出猩红小嘴,惨白面庞和一双连眼白都是黑色的眼睛。 不是吧?难道自己就这么撞鬼了吗?天哪!难道古代真是这样怪力乱神的世界?教科书上写着鬼什么的不是迷信吗?眼前摆着的这、这、这堆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第九章 夜行游女 转瞬间,唐影已僵直的走到牛车近前。余光看见那头牛正从腹部开始加速腐烂,黑色腥臭的肠子内脏吧嗒、吧嗒掉在地上,露出森然白骨。她不想再看,可视线牢牢粘在白骨上收不回来。突然,女人冰冷的手像是钢钳一样捏在她手腕上,“我的孩子,快点上车随为娘走吧。” 唐影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无法呼救。女人墨黑的眼球竟然流下浓黑的血泪,脸颊迅速干瘪下去,活像一具干尸。可她虽然流着泪,嘴巴却渐渐咧得老大,露出黑而尖利的牙齿,一条红黑色且疙瘩不平的舌头慢慢的从她齿尖划过,“嘿,嘿嘿,让我好好亲亲你……” 此时的惊恐,让唐影再顾不上抱着现代科学那些无鬼神论,只在心里把能想起来的菩萨神仙都求了一遍。甚至她后来都不求能活命了,只求能让自己闭上眼睛,远离女鬼这恐怖的脸。 “夜行游女!你这妖精好不自量力,明知我李淳风在此,还来送死?”李淳风的声音带着回响从空中落下,说话间,一道白光卷上女鬼婴儿手臂般粗壮的舌头。唐影看得仔细,那白光正是道家用的拂尘。与此同时女鬼加在她身上的束缚也解开了,她顿时扯着嗓子喊:“伯伯救我!” 李淳风见是唐影有些出乎意料,但随即他便加大手上力度,一举拔断女鬼半截舌头。女鬼吃痛,哀鸣一声松开抓唐影的手,李淳风抓住时机袍袖一卷将唐影稳稳托到怀里。 唐影绝境逢生,抑制不住的缩在李淳风怀里痛哭起来。李淳风拍着她安慰几句,又厉声对那瘫软在地的女鬼说:“我怜惜你们是失去孩子的妇女亡魂集结而成,昔年都少不了度化你们一番。而你们竟然变本加厉,趁鬼门大开时兴风作恶?!” 女鬼舌头少了一截说话已经含混不清,不过她仍摆出可怜的样子不停作揖道:“神仙饶命,我等受强大力量召唤而来,吸了童男童女的精血自己也无福消受。还请仙人可怜,放我一条生路。” 竟有这等事?李淳风警惕的以余光扫视周围,只见周围鬼影憧憧不知还有什么隐藏在黑暗里。于是他连忙施法以拂尘裹住那夜行游女道:“既然你求解脱,老夫今日便成全你。”说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唐影偷偷望去,见那夜行游女渐渐变得透明,面容似乎也不十分吓人了。 正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将拂尘白须斩断,没被度化完全的游女退化为一团血肉痛苦的在地上挣扎。 淳风迅速收回拂尘,将唐影更紧抱在臂弯里。向后斜掠数丈,稳稳立在街市边一根石头栓马桩上。 “来者何人!”他怒喝道。 周围只是阴风阵阵,却没半点声响。他抱着唐影双手无法结手印探测,但又不能放下她。于是又强行提起丹田之气,以纯内力护身。 寂静被一声呼哨打破,数条黑影从四面八方爬来,围住惊叫不已的游女大肆啃噬起来。原来是尸身腐烂的饿殍!大街上顿时弥漫起刺鼻的臭味。这平日繁华的人间集市,此刻变成恶鬼们饕餮的盛宴。夜行游女抢掠人类孩童,而又有饥不择食、轮回无望的尸人等着啃噬她的残骸。啊……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恐怖的世界! 唐影怀里的指南针又一阵乱晃。她正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忽然一张惨白色鬼面从天而降,正巧停在她面前。 啊!她吓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声音未落,李淳风已经抱着她退出数丈。这时她才看清,原来那也不是真鬼,而是一张有獠牙和犄角的面具罢了。 来者停在半空中,大臂平抬,小臂却垂着,似人非人有说不出的诡异。淳风沉吟片刻,忽而低呼一声:“东瀛傀儡术!” 东瀛?不就是日本么?他们这会儿凑什么热闹。 只听那傀儡瓮声瓮气的说:“中元节,白泽降魔。白泽图,我们的。识相地,赶紧滚!” “白泽图?!”李淳风轻蔑的笑了一声,“你以为你们区区东瀛小伎俩就能得着天下第一降魔宝图?今天我李淳风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李,淳风?”那傀儡做了一个滑稽的拱手动作,“李大人,我们敬仰你,你是学问大儒,我们不想伤害你。最后一次,请离开。” 李淳风将唐影背到背上,轻声吩咐:“甜儿抓紧,绝对别松开。” 唐影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她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淳风跟人斗法,可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她怎么看都觉得的都是自己拖了他的后腿。 双手一自由,李淳风迅速掏出数张符咒丢在天上,几个咒语和手印过后,符咒划出五角星形状,并最终停在各个角的位置。唐影看着闪闪发光的符咒,心中赞叹不已,更加敬佩起他来。 那傀儡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在她们四面八方有点点鬼火亮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张一模一样,眼珠暴突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靠!傀儡不花钱啊!弄这么多!唐影险些骂出声,李淳风感觉到她的手环得更紧,便温柔的拿温热的左手轻拍她的小手,“甜儿莫怕。区区几只傀儡不在话下。” 他镇定的声音有种莫名的安抚作用,唐影渐渐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李淳风右臂伸直,拂尘一甩几根闪着光的东西发射出去,正面那说话的傀儡忽然关节一颤,随后像失去了牵引支撑一样,重重摔在地上,鬼面也摔得粉碎。 “好功夫!”背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夸奖声。李淳风没有转身只是皱紧了眉毛,转瞬间笑声已将他们包围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铅粉朝周围扬去,很快原本隐藏在夜色里的线便被勾勒出来。其细密丝毫不亚于蜘蛛网。 李淳风脸上虽没有表情,却小心翼翼的又把唐影抱在前胸。她知道,这是他怕自己有个闪失。然而这样一来李淳风就只有一只手能活动了。还好,周围护身的五角星还在,她只能祈祷李淳风还有大招没露出来了。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随着夜更深,阴风渐渐大了起来,数十个傀儡悬挂在半空,随着风摆荡起来,场面十分妖异。很快,厉鬼呼号从远处响起,唐影下意识的缩到李淳风怀里,他立刻伸手捂住唐影靠外的耳朵。 傀儡的关节喀拉拉活动起来,其中一只忽然大叫一声,“来了!” ------------ 第十章 白泽降魔 李淳风抬头远望,双目急速眯起,似乎可以看见远处黑幕中的情形。忽然他以自己双臂环抱唐影伏倒在地上。几乎是同时,细密的傀儡丝线一根根从他们头顶划过。因怕压着唐影,他的头抬高了半寸,发髻被削掉了一半,长发盖下,吓得她惊叫起来。 “嘘,嘘。”李淳风把下巴轻搁在唐影身上,一手轻撩散落的头发,一边极其潇洒的眨了下左眼,“乖,别怕,有我。” 在唐影的视野里,天上圆月高悬,闪着银光的细线在蓝黑色的夜空织成银河。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被眼前这位神勇无比却又温柔体贴,偏偏还长着一双迷人眼睛的男人俘获了。 如果不是这样危急的场面,如果她不是小搓衣板而是有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傲人身材,她简直有心反过来扑倒他,跟他来个翻天覆地了。 可惜浪漫只是一瞬间。“小心!”李淳风狠狠蒙了她痴迷的眼,只听见一声震天的吼叫从他们身上飞过,周围的丝线噼里啪啦的绷断了。 唐影费力从李淳风手下露出眼睛,看见眼前有一团白得刺眼的东西,眨眨眼再定睛一瞧,原来是踩着亮白色火焰的什么白色动物。 此物正巧屁股朝着她们,一条蓬松及地的尾巴尖端燃烧着三点白火苗,毛绒的后爪关节上各有三条红色的纹路。 既然事情变得如此玄幻,唐影忍不住问:“伯伯,这也是你的宠物吗?” 李淳风笑着摇摇头,“甜儿,仔细瞧好了,白泽神两百年现世一次,咱们此生都再见不到了。” “呵呵……若汝学吾长生之术,便有可能。”优雅男声不知从哪里飞来,唐影正在张望,白泽转过身来,竟是一张白虎般唯美威风的面孔,唯一不同的是,额头上有一只硕大的黑色弯角。它皮毛银白而蓬松,若不是脑袋就像水缸那么大,她都想去抱抱了。 她还在目不转睛的观察,白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她吓得尖叫一声逃到李淳风身后。 “李淳风。”这张虎脸竟然笑着说道:“吾曾托梦予汝,为何不应?” 李淳风恭敬道:“上神有礼。淳风修习道术只为强身健体,并不为伏魔降妖。”白泽又问:“既然对伏魔和长生都无兴趣?为何要在吾鬼节封魔之夜搅进来?这帮小虫子似乎还想杀死我呢!” 他傲然挺立,“正因为这些东瀛人胆敢觊觎我中土圣物,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白泽点点头,四爪踏空,“可惜他们都被烧死了,汝走吧。”李淳风抱着唐影站起来,“不忙,事情还没结束。” 果然,那些断了线的木偶一个个自己站了起来,拖着细长的腿,朝他们慢慢围拢。还有一两个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丝线拎了起来,在半空中奇怪的舞着。 白泽见状微微张开大口,“怎么可能?吾明明已经破除了这附近所有的邪秽?”李淳风指着地下的一滩血水说:“大神所言不虚,你看夜行游女和食腐饿殍已化为脓血。可这些傀儡并不是中土的妖怪,而是东瀛的一种邪术。” 白泽听着伏低前半身做蓄力姿势,嘴角狠狠的裂到两边,“哼!什么东瀛邪术,傀儡本上神几百年前就见过!不管什么地方的邪魔外道,被白火一烧都将飞灰湮灭!”说着,它纵身一跃,已窜上当街牌坊。当风而立,周身皎洁白毛似乎燃烧起来,而尾巴尖上的三束火苗也膨胀为三颗人头大的火球。 “天地浩气,充盈吾身;白火一出,邪秽伏诛。”它吼着尾巴一甩,三颗火球接连而出,像回旋镖一样飞速盘旋着,将空中和地下的傀儡包裹。李淳风抱着唐影退在战场外,紧张的注视周围变化。 唐影本来想着如此强力的神火,哪有不把这些傀儡烧净之理?然而有几具傀儡确实很快变成了木炭,但还有十几具丝毫没受影响!不止没受影响,他们还不知疼痛的反击了。这些傀儡从身后抽出短刀,敏捷的跳上楼台的屋檐,朝白泽发起一次次进攻。 “这些傀儡穿着火浣布!”唐影听见李淳风低呼一声,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从情况来看,应该类似于现代的防火服。 白泽恐怕从没遇到过对手,一时间没有闪躲。或者说它的自尊心没允许它闪躲。直到有一两具飞到近前,他才举起硕大的爪子将傀儡拍飞出去,傀儡的尖刀削掉了几缕他的白毛,气得他大吼大叫。而那些傀儡就算断了手脚,仍然能再次站起来攻击。 李淳风双眉紧蹙,似乎在思考对策,突然他将唐影揽在怀里,对白泽喊:“头,攻击头部!”白泽怒吼一声重新调整火球。不过这些傀儡灵巧的很,像是真正的武功高手,白泽的火球总被他们轻易躲开。 战斗局势发生逆转,一个上古神祗竟然也没有将这群“非生物”秒杀!唐影感觉得到李淳风的跃跃欲试。可他又不能置她于不顾,只得紧紧攥着拂尘,嘴唇抿得紧紧的。 唐影一咬牙说道:“伯伯,你且前去帮帮白泽吧!这样拖下去,万一敌人的救兵来了就麻烦了!”可李淳风眼中明显都是担心,并没有放下她的打算。 果然是自己拖累了他!唐影扯着他的袖子,坚定的说:“伯伯,你快去帮忙吧!我在五角星里,很安全。” 李淳风确实已经按耐不住了。 从刚才傀儡术士对他的了解便可看出,东瀛的术士对大唐时政已经了若指掌。而且白泽说的没错,傀儡术确实发源于东土,却能被这蛮夷小国改良至此,变成如此强力的武器。若是被他们抢了传闻中可克制天下一切邪秽的《白泽图》,再生出什么不可预料的邪物,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他年轻时追随高祖李渊,后来又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君主李世民。正像李世民对他说的一样,这不仅是李唐的江山,也是他的!所以他势必要倾尽全力保护这座城池,乃至江山的周全! 于是,他将唐影放下,并在她周围画了一个圆圈,郑重嘱咐道:“这傀儡靠的是妖人操控鬼魂而驱动,你呆在圈里傀儡必不能近身,可保安全。”他又查看了一下圆圈,补充道:“不过今天鬼门大开,你若是看到任何可怕的东西也要大声叫我,可记下了?” 唐影伶俐的点点头。看着他一个旱地拔葱窜上附近的房檐,纵身投入战场中去,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 第十一章 险象环生 唐影害怕归害怕,但毕竟不是真的七岁孩子,而是有智慧和思想的现代女性。她可不愿像唐僧一样只会躲在圆圈里等着孙悟空。掏出怀里朝某一位置左右摇移的指南针,几乎可以确定指南针跟这些邪门的东西有某种关系。 现在科学曾有假设说,鬼魂其实是一种电磁波。而李淳风又说是鬼魂驱动的傀儡,那么,会不会是这些傀儡影响了指针? 唐影端起指南针对照周围傀儡的位置,不对,现在还剩下十多具傀儡在战斗,如果是它们产生的影响,那指南针应该还是胡乱转才对。难道……难道现在指南针指的是那个术士的位置? 唐影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推断有一定准确性,但在未确定以前还是不要给李淳风误导比较好。 再看战场,李淳风看破灵魂操控傀儡之后,使用道士除妖最常用的简单符咒――定身符,顺利的封住了一两个傀儡。然而,东瀛术士很快发现比起盲目放火的白泽,李淳风才是真正劲敌,便更加大与他的周旋,傀儡都在他靠近前轻易的躲开了。 这傀儡术士虽然以一敌二,却仍然稳稳占据了上风。主要原因就在于他隐藏在暗处,体能消耗比东奔西跑的李淳风和乱放火球的白泽要小的多。眼看这样下去,李淳风他们就会输的一败涂地。 唐影终于忍不住大喊:“伯伯!在你的左边!”李淳风虽然什么都没感觉到,但他下意识的按她说的将拂尘斜扫而出。由于不是自发行动,而是听从别人的指示,他的动作慢了一拍。可得意洋洋的东瀛术士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暴露,所以躲闪也慢了一拍。铁须般的拂尘打在他身上,胳膊顿时血流如注。原本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夜行衣也显露出来。 那术士骂了一句日语,立刻点了穴位止血,并扯下衣襟的黑布裹住伤口,想要再次隐匿在黑夜里。白泽没有放走这次机会,尾尖火球分三路直取术士,顿时将他包围。术士夜行衣也是不畏白火,可时间一长难逃被蒸成干尸的下场,于是他咬牙扔掉手中所有牵制傀儡的丝线,抽身跳出包围,终于又消失了踪迹。 傀儡失去了控制,一个个从半空中栽落下来,白泽趁机一掌一个拍成粉末。 然而,指针还朝着李淳风周围轻轻移动。唐影怕李淳风遭到暗算,大叫道:“伯伯,他就在你的周围。” 这次术士比李淳风先动作一步,朝唐影直扑而来!若说刚才李淳风是侥幸打到他,那么这次,他可以断定,是这小女孩发现了他的踪迹。尽管他猜不出缘由,但不妨碍他杀之而后快。 李淳风只觉一阵强风从身边掠过,心头一缩,条件反射般朝唐影冲去。 指针定住了。唐影看见李淳风朝自己扑来,已经猜到自己已经暴露,要被术士灭口了。可她能干什么?一不会武功,二不会术法,只能坐以待毙。 若这一死,能不能顺利回到现代?她想到回去的时候,心里竟然萌生一丝不舍。 这不舍,是对那拼命朝自己赶来的老爷爷么? 千钧一发,术士已冲到唐影近前。只一击,他便可以将这女孩结果掉。可没想到三颗火球像是守株待兔般,突然从女孩身后冲出,分别朝面部、胸口和右手砸来。他不得已撤回杀招,扭身闪过。然而若不除掉女孩,他今天便没有胜算。于是他只在她身边游移,却并不闪开。 李淳风见唐影身处险境,急得双眼通红,手中拂尘如引蛇出洞,直取术士心窝。术士一声冷笑,一把扯过小小的她挡在身前。 李淳风惊呼一声,撤回攻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三个火球贴着术士和唐影的身体游走,急得他对白泽大喊:“收了你的火球,别伤着女孩。” 白泽不为所动,“苍生和女孩,孰轻孰重?恕难从命!”言语间,白火更快速的围绕着二人盘旋起来。 “李淳风!”术士钳住唐影的脖子,“让它放我们走!不然,这女孩死!” 一边苍生,一边唐影。这要他李淳风如何抉择?一瞬间,他似乎石化了,身体僵直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现代社会,唐影觉得英雄主义只存在革命电影和美国大片中。她从没有过什么伟大理想。然而此刻,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死了没准反而解脱了,另一方面也不想品格高洁的李淳风有什么思想的负担。反正一死,不如重于泰山一次,让这个东瀛术士陪葬! 她瞅准那盘旋不定的白色火球,突然大叫一声一头撞上去!本意是想自焚,若术士不撒手就跟她一起烧死,若松手李淳风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人头大的火球到她嘴边变成丹丸大小被她吞了进去!一秒钟后,她像是吞下一块热碳,整个胸腔似乎都要被焚化了。巨大的痛楚让她尖叫一声,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并没有烧化,而是剧烈升温,烫得那术士哀嚎着把她扔到地上。李淳风以拂尘裹住术士,只一卷便撕下他的火浣布夜行衣,露出赤条条围着兜裆布的精瘦身体,在白骨嶙峋的胸膛上还纹着一个圆形鬼头的黑色家徽。 李淳风看见这家徽心头一惊。那术士趁机扔下烟雾弹,想要遁身而去。白泽怒吼一声,一个火球直砸他背后。术士已如强弩之末,被火球拍倒在地上,顿时烧得皮开肉绽。 轰隆隆。大地颤抖起来,街道尽头似开启一座虚空大门,霎时涌出无数游魂野鬼。白泽看了看月头,正是子时鬼门打开之时。正想要给那术士致命一击,然后便冲上去阻止百鬼伤害长安百姓,却发现术士被砸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烧着火星的圆坑,其人早已不知去处! 李淳风没顾上去追术士,而是直扑唐影身前。一望之下,又喜又忧。喜的是唐影胸口起伏还没有死,忧的是唐影吞下白火恐怕熬不过一个时辰。 他本想把唐影抱在怀里,可她浑身炽热,根本无法靠近。他便卷起那术士的火浣布夜行衣,将唐影包裹起来。然而抱起来了,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发现自己活了几十年,本以为见惯了生死,却头一次心慌了。 ------------ 第十二章 白泽授 白泽怒吼一声,于鬼门的对面又打开了一扇泛着白光的门。众鬼畏惧白泽神力,一个个排着队,畏缩的朝白门另一端的鬼界走回去。白泽威风凛凛的站在东西市正中的牌楼上,像是检阅军队的将军一样俯视群鬼。冷不防李淳风从下面急速冲上来,抱着唐影骑在他身上! “汝要作甚!”白泽吼道。他一个上古神祗怎能让凡人骑着?李淳风不管他什么情绪,只说:“别管这里了,带我去救治这孩子!” 白泽也怒了,“昏话!李淳风,吾当汝心系天下,本欲收做传人。可汝竟然为一孩童要置长安百姓不管吗?” 李淳风抱着唐影的手已经烧得起泡了,可他还是紧紧搂着,“你看!我早已在朱雀街上写满了引魂之咒。今夜必能平安度过,若以后有何闪失,淳风必将鞠躬尽瘁、拼死弥补。可今天你一定要先救这个孩子!” 白泽早就发现了淳风的符咒,也知他一定胸中有谱,却仍不肯低头,“吾凭什么要救她?”李淳风再忍不下去,伸手掰住白泽的犄角,害得白泽不得不仰着下巴骂道:“贱畜!汝欲做甚!放开吾!” 李淳风当然不会听话,他冷冷的说:“淳风凡人一个,只求上神救了这苦命孩子。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现在,恕我不能松手。” 白泽郁闷的乱蹦乱跳,最后还是屈服了。他狠狠的威胁道:“李淳风。汝以后会后悔的!”李淳风铿锵回答:“若她死了,我现在就会后悔,哪还管以后。” 白泽再不言语,长啸一声,朝西山疾驰而去。李淳风见他行动了,心才放下一些,松开血肉模糊的手,低声趴在唐影耳边说:“甜儿乖,伯伯一定会救你的。” 神兽在低空疾驰片刻,飞到西山一处石洞瀑布停下,“把她扔下去。”李淳风怕它跑了,便恭敬说道:“潭水不知深浅。请上神带我们潜入水中。” 白泽哭笑不得,“可笑!什么水能难得住汝。李淳风,本上神并不是怕汝。若不是赏识,怎么会受汝钳制?快下去吧,耽误了时间谁也救不了她。” 李淳风听后不再磨蹭,纵身一跃跳入瀑布下的深潭。才一入水,彻骨寒冷顺着脚尖直冲头皮,但当唐影一入水中,她身子周围的潭水立刻变得温暖起来。 白泽伏在潭边舔了舔前爪的毛,慢慢说道:“吾之白火,可烧世间一切邪秽。除本身以外,从没让别人使用过。故而,吾也不知这女童能不能驾驭白火。以寒潭降温,只是缓兵之计。若她不能消化白火,终会被白火吞噬。”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汝也不必太过担忧。这小孩颇为与众不同。虽然一时不能言明,但其生气与世间之人皆为不同。这也是为何,她现在还没被烧化之故。” “如何能保住性命,还求大神明示!”李淳风抱着唐影诚恳道。 白泽与他对视片刻,前爪对拢,念咒拍地。不多时,爪下竟然出来了一卷画卷。李淳风看着不觉心潮起伏。这便是天下第一伏魔宝图《白泽图》。白泽看了卷轴两眼,大爪一挥扔到潭水中李淳风的身边。 李淳风看着飘在水上的卷轴,并没有捞起来,“禀大神,这卷轴太为贵重,淳风担当不起。” 白泽闷哼一声抬头眺望闪耀着妖异白光的长安城,“太为贵重?吾原本也这样认为。可连一区区东瀛邪术都破不了,看来天下已大不同了。” 两人想起刚才激烈的战斗都沉默了半晌,还是李淳风挑起话头,“白泽图向来只献明君。淳风一介布衣,如何担当的起。何况淳风只想研究天象历法,除魔并不是擅长之事。” 白泽低头看他,“吾问汝,为何研究天象历法?” 淳风毫不犹疑:“为造福百姓苍生。” “然,妖魔一日不净,降妖卫道便也是造福苍生。” 此语振聋发聩,李淳风有些愣了。 白泽昂起头颅,仰望星空,缓缓追忆道:“昔年,吾听天下盛传太宗圣明,便一路奔到长安。然短短几年天象异变,吾心生踌躇,献图之事便耽搁下来。”他顿了顿说道:“听说汝与袁天罡合推中土运势,想必知道吾之所指。” 应该是女帝改朝换代的事情吧……李淳风点头,追问:“那,为何是我?你不如拿去给袁兄,他在降妖除魔比我更有建树。” 白泽张开眼睛,星辰落在其中,“强于汝的又何止一人。可今世今日,此城此地,吾只遇上汝。问那么多作甚?”他说着有些不耐烦的抖了抖白毛站起身来,“图中后半是长生秘法,汝虽不感兴趣,但为了救这小女孩的性命,必须得研习下去。这图暂且交由汝保管,等汝遇到了明君,交给他便是了!” 李淳风本想推辞,可以想到唐影命在旦夕,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白泽长啸三声,大声说道:“好、好、好!吾决计离开长安游历天下,也许若干年后再写本新图也未可知。汝可要等吾回来!” 夜空中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枭儿不知从哪飞来,落在白泽角上。他翻眼睛望上看,“烦人的老东西,吾可不跟汝做伴啦!”枭儿咕咕叫了几声,倒有些不舍的味道。 白泽腾空前留下一句话,“李淳风。汝品格高尚,却太容易作茧自缚。天下是天下人的,好与坏,不需要你一力承担。” 说完,他踏空奔去,留下一道光痕。李淳风捞起白泽图,竟然有些哽咽,“你丢下烂摊子逍遥去了,还好意思说教……” 怀中唐影气息渐渐平稳,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展开白泽图后半,细细查找着能化解白火的办法。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找到了一章有关的图解,看了几眼却立刻看红了脸。 要口对口以自己修炼之气中和白火吗?这……他怎么能对个小女娃做得出来? 枭儿在树丫上叫了两声,瞪着明晃晃的大圆眼睛,歪着脖子盯着他。他想起白泽刚才的话,小声对自己说道:“没错。我刚为了救她放下了长安的鬼门,如果因为拘泥俗礼,而延误救人时机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他抱着唐影踩着水朝瀑布走去,把自己淋了一个透心凉,假胡子和假眉毛也都冲洗干净。 终于,深吸一口气,托着唐影的头把嘴凑了上去。 ------------ 第十三章 展露真容 唐影吞下白火之后,一瞬间便因剧痛而失去意识。她像是被吸进了一个白色的漩涡,过往的一切开始在眼前跑马灯般上演。 最先闪过的,是李淳风教她读书写字的日子;接着又回到了唐府,再往前是在感业寺见到武媚娘的片段;再往前,冷寒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伸着手喊:“唐影……” 啊!简直要急死人了!他到底喊了什么啊! 唐影正烦闷着,蓦地有股巨大的吸力,从背后将她死死拖住。继而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呼唤声,轻柔、温和,又是那么熟悉。 是李淳风! 她想起他不禁心中一暖,忍不住大叫:“伯伯!你在哪儿!” 吸力越来越大,拉着她远离那通往未来的隧道。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盼望回去,反倒更想再见李淳风一面。于是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这股吸力将自己不断的从白色漩涡中抽离,抽离…… 当疼痛清晰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又回到唐朝了。胸口那燃烧的感觉似乎还在承受范围内,但呼吸却十分紊乱,像是嘴上堵着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睛,近距离看见一个男人浓密的眉和沾着水珠的纤长睫毛。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在跟自己接吻吗?! 老天啊!属于穿越的桃花运终于开始了吗?这算是否极泰来了吗?靠!为了这个一个吻,自己是不是付出了缺胳膊少腿的代价了啊? 她闷哼一声,那男子像是受惊了一样,赶忙抬起头局促的盯着她。她定睛一看,从这神态认出此人正是李淳风,顿时惊讶得什么疼痛都忘了! 唐影发誓自己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什么日韩明星,欧美帅哥都被秒杀出一条街。 他双眉傲然,每一边都如饱蘸墨汁的毛笔画出来的一样,由浓至淡晕染到鬓边;一双清澈的眼眸,在沾水的睫毛掩映下,是那样的朦胧而璀璨;端正笔直的鼻梁下面是微薄的唇和光洁的下巴,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又合乎分寸,恰似他这个人。 原来……那乱蓬蓬的胡子下掩藏着这么美好的东西。这美好的唇,刚刚还吻在自己的唇上呢。她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满足的笑,两个深深的梨涡绽放在唇边,“伯伯,是你救了我?” 李淳风欣慰的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说:“不,是你救了我。” 唐影贪婪的盯着他如画般的容颜,痴痴赞叹:“你可真年轻,真好看。”难怪有人称李淳风为谪仙,看来他确实很有道行!而且,她终于知道他为何要戴上假胡子了。任哪个老爷爷长一张这样的脸,都会招来许多是非。 被个小丫头如此夸奖,李淳风不觉得有些尴尬。他轻轻嗽了嗽嗓子,细心问道:“甜儿,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唐影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于是拿小手摸了摸胸口。 他皱皱眉,颇有些尴尬的说:“恐怕,伯伯还要继续用自己的气来中和甜儿的白火。你……你闭上眼睛……” 天哪,他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唐影看着心里一阵狂跳,闭上眼,并下意识的撅起了小嘴。 李淳风见状没由来的一阵脸红心跳,但救人要紧,他终于还是低头凑了上去。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李淳风的嘴里吹向唐影的喉管,被焚烧的感觉顿时有所缓解。唐影惊喜之余,内心24岁的自己又忍不住想要搂住眼前这位美男子大亲特亲一番。 她想要伸出舌头舔舔李淳风的唇,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克制住了。万一古代人不会舌吻怎么办?自己又该被他怀疑了。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慢慢的跟他建立好关系,等自己长大了,岂不还是囊中之物。啊哈哈…… 李淳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甜儿,好些了么?”唐影迷醉的点点头。他长嘘一口气,扭过头轻轻咳了两声。她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原来在瀑布底下,他面色发青,肯定是冻坏了。于是她赶紧摸摸他的胸膛说:“伯伯,咱们从水里出来吧,别冻病了。”单薄的道袍已经紧贴在了他的身上,胸肌轮廓若隐若现。要不是怕他真病了,她可舍不得离开这个场景。 李淳风摸摸唐影的脉,感觉情况稳定了,便踩着水,纵身一跃跳到谭边上。 “咱们回家。”他的声音柔柔的,让唐影化作一团棉花,飘浮在他的怀抱里。果然什么时代的女性对温柔的男人都毫无抵抗力,更何况是这样一位炫目的男子。 一时间,她又觉得那些穿越成妃子的女孩子都弱爆了,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李淳风就是她一个人的。别的不说,就凭他对外时占据半张脸的胡子眉毛,还有48的高龄,也没有女人对他感兴趣。 刚穿越到唐朝的时候,唐影对自己7岁的身体耿耿于怀。但在李淳风怀里,她才觉得能任意撒娇的年龄真是再好不过。 现在她终于不用装可怜,只要装病就成了。 自鬼市之战后,李淳风便对她寸步不离,听见哪怕轻微的咳嗽,都会赶紧跑过来询问。吃饭会做完了送到嘴边,睡觉会抱在怀里一直哄到她睡着,亲密度比以前有了巨大飞跃。 当然,还有每日早晚两次的“渡气”。这是李淳风用以掩饰尴尬的专业术语,对唐影而言就是接吻。武侠小说总是有什么吸毒疗伤的,今天一实践果然可信。 为了方便,李淳风假胡子也不带了。这么明晃晃的帅哥在面前晃来晃去,唐影每天都要心跳过速好几回,搞得他每次号脉都担心得不得了。 古人的铜镜跟现代的水银镜子相比有天壤之别。唐影想:如果给自己这样一张俊美的容颜,自己肯定会天天抱着镜子自恋不可。 可李淳风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照例每天白天观察风向,晚上观察天象。唐影就跟着在书桌边练习写字。有时写的不好了,他便会放下自己的事,包住她的小手教她用笔。每当这时他特有的一股清新凌洌的香气就会扑面而来。 唐影问他是不是天生异香,他笑着说只是吃的丹药所含草药味道罢了。她又问他是不是已得道成仙跳出轮回,他更是忍俊不禁,只说自己从小修炼比常人衰老的慢点而已。 她既然拜了他为师父,也开始每日打坐并锻炼身体。本以为白火能给她带来什么特异功能,结果除了不太怕冷外,一切都无异于常人。 新鲜劲过了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重复的烦闷和乏味的山中隐居生活。 唐影看着李淳风写书舞剑乐此不疲,没精打彩的捧着脸颊唉声叹气。 时间到了农历九月,遥想公元2013年,又到了美剧爆发的时节。不知道自己穿越回去是不是就像大梦一场寥寥数天而已,这些剧集还能不能接上。思维发散出去,她想到一个人在家的爸爸,忍不住红了眼圈。 “想家了?”李淳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习惯成自然的把她抱在怀里,“甜儿若是想回去,明日伯伯便带你回长安。” ------------ 第十四章 初窥天罡 唐影想着唐大人的神情,对李淳风的提议不置可否,反问:“伯伯,你想家吗?” 李淳风苦笑,“嗯……只是有家归不得啊。” “为什么?” 他闭上眼,手指划过光洁的下巴,“我儿子都已年过三十,若长期住在一起,发现我的真实相貌会多么奇怪?”唐影点头,又问:“那你夫人呢?”他摇头,“走了几年啦。” 古人寿命短,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唐影抓住他的手,小声安慰,“没事。有我陪你呢。”李淳风更搂紧她,把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心满意足的说:“是啊。伯伯还有甜儿。”唐影眨眨眼,忽然道:“我不叫甜儿。” 李淳风一愣,“是吗?我听唐兄这样叫你呢。”唐影歪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眸子道:“我叫唐影。” “哦?可有什么由来?”李淳风纳闷。唐代女孩大多只有乳名,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由来?现代人起名早没啥讲究了。但她又不想让李淳风觉得这个名字是她随口说说。便答:“有诗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李淳风皱眉,“这诗却未曾听过。” 对了,李白这会儿还没出生呢!唐影自觉失言,她只得又抬出唐大人,“我父亲说的!” “原来如此。那这句诗什么意思呢?”李淳风竟然信以为真,非要刨根问底。 “呃……就是……”唐影比划着,“有一天父亲母亲在花园里喝醉了,跟月亮说话,然后被我看见了,他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呃,爹是这么说的……”编完了唐影就后悔了,这是多么糟烂的解释啊?她在心里给李白连声道歉,希望诗仙可别气得“提前”活过来。 李淳风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了然的笑起来,“可能是你父母在月下喝酒,看见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便想该有个孩子了。” 哎呦,我的淳风老爷爷。您也太委婉了,您恐怕想的是身体的交叠吧。唐影忍住笑,对李淳风版本的“孩子的诞生”深表赞同。 不管怎样,李淳风算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好吧,以后我便叫你影儿了。” “别叫影儿,太幼稚了。” “……那?” “叫,影。”唐影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李淳风张张嘴,憋红了脸,终于泄气,“有些别扭,待伯伯适应几日吧……” 唐影捧着小脸说:“好吧。到时候我也要叫你淳风。”在她脑袋里早已勾画出一副花前月下的醉人场景。 他愕然几秒,忍住没生气,只是小声嗔怪,“放肆……我是你的长辈,怎可直呼名字?叫我伯伯。” “不行,那样都把你叫老了。” “那就叫我师父!” 唐影嬉皮笑脸的撒娇:“不,这样不亲热。要是不让我叫你淳风,我就叫你老爷爷!” 李淳风瞪起了眼睛,许久,终于冷冷开口,“好。那你叫我爷爷吧!等唐兄问起来,可别说我占你们便宜!”‘爷’在唐代其实是爹的意思,可唐大人也不算是亲爹,唐影才不在乎呢。 跟我倔?她憋住一口气,假装疼痛难耐的佝偻起身体,用出了装病这个杀手锏。李淳风起初绷着脸无动于衷。但见她脸渐渐变得通红,赶紧托起她的头,提起一口气对嘴吹了上去。哪能让他成功?唐影假装赌气的扭开头,眼里还配合的含了两朵泪花。 李淳风见状,心不软都不成。他连忙捧过她的小脸,宠溺的说:“好吧,甜儿,啊不是,影儿乖。唉,你想叫就叫吧。别让外人听见就成了。来,我给你渡气。”他见唐影不再别扭,便轻轻的贴在她的唇上。 唐影得意了没有一秒钟,随之而来是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歉疚,她自觉过分,等李淳风抬起头,诚恳道:“师父。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不懂事了。” 淳风有些惊讶,转眼便紧紧搂住了她,“不,你已经很懂事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入夜了。唐影睡得酣甜,李淳风的心却起伏不定。 淳风…… 这些年来,有人叫他谪仙,有人叫他太史,有人与他称兄论弟。却没几个人唤过他的名字,特别是女人。他原本以为名字只不过是人的一个代号。今天被唐影一叫,忽然撩起了他沉寂已久的某些思绪。是多年来掩埋在天文研究和道术修炼后的一些东西,那些他以为早就入土为安的东西。 第二天,李淳风起得格外早。秋天清晨的空气是清冽的,日光也越来越柔和。他穿好衣衫,看了一眼熟睡的唐影,便离开卧房并带上了房门。第一件事照例是采朝露,而后是挑水,舞剑。劈柴动静大,要等唐影醒了他才敢做。 跳到桃树顶端,他又不自觉地眺望起长安来。一转眼,太宗仙逝已经几年,可他的嘱托却时刻铭记于心。长安尚且安稳,岂料武媚娘却鬼使神差的被王皇后要回了皇宫,他想起来总觉得辜负了圣主嘱托,时常会有些不安。 正发呆,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干涩的乌鸦叫。 他听闻神色一变,不似往常般跳到树下,而是踏空几步直扑内院。唐影已经被乌鸦叫声吵醒,正撅着小嘴闹起床气。见李淳风神色慌张的扑进来,一时恍惚,有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后来清醒些,看他只是收拾外屋的东西便问:“师父,出什么事了?” 李淳风神色严峻的说:“老友来访。我想还是不要让他看见你的好,免得多生事端。” 虽然不知来者何人,但外面没完没了的乌鸦叫声,让唐影一阵胆战心惊。她没有继续询问,只是乖乖的缩在床角,看他关严了窗户。 “哈哈,贤弟,别来无恙!”人未到,中气十足的笑声已经飘进院子。李淳风变戏法般迅速贴好假胡子,神情也瞬间萎靡下来。他顽皮的朝唐影眨了下眼睛,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便迎出门去。 “什么风把袁兄吹来?小弟有失远迎。”唐影听见他这样说道。来人回答:“什么风还能逃出你的监控啊?”说来也怪,这男人一进院子,乌鸦就不叫了。 唐影在屋里咧咧嘴,古人的寒暄太冷了。李淳风和煦的声音缓缓飘来,“袁兄今日来所为何事?” 那来人不笑了,听着像是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唐影的好奇心被激发,她偷偷爬下床,蹑手蹑脚的凑到窗户,从缝隙中窥探。 只见一穿着棕色袍子,颇有些不修边幅、世外高人样子的老头背着手溜达。唐影看看他,再想想李淳风不伪装的样子,顿时觉得这老头简直被衬的跟野人无异。 不过,老头开口便说了句让她差点尖叫出声的话,“兄一段时日不在长安,回来便听说武媚娘被王皇后暗中照顾。你可知晓?” 他提到武则天,而且姓袁……唐影恍然。这难道就是与李淳风齐名的袁天罡么? 李淳风半天才开口,似乎也是大吃一惊,“未曾听过。什么时候的事?” 唐影看得清楚,袁天罡满脸的不信任,不过他带着刺探的口吻说,“什么时候?追溯起来,约莫是在太宗忌日,被武媚钻了空子!那阵子你不是天天监视感业寺么?难道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 第十五章 各怀心思 唐影听罢这句话,只觉四肢冰凉、浑身发抖。她清楚的记得在感业寺第一次见到武则天的情形,也想起了那只让她们注意到彼此的乌鸦,和树上一闪即逝的影子。 袁天罡盯着李淳风看了半刻,冷冷说道:“淳风。莫要忘了太宗陛下对你我的嘱托啊。要铲除武媚,除掉她篡朝称帝的一切可能!” 李淳风挺直腰杆,肃容朝长安拜道:“圣主之命,时刻不忘。她只是入宫,尚无成事迹象,袁兄不必太过担忧。” 袁天罡干笑了两声,“自然,愚兄早已安排好了。让她入宫就出不来!”此话说得颇为狠毒,唐影听着都觉得冷飕飕的。他接着话锋一转,“最近没在城里见到你,此行不过是来探望一番罢了。” 李淳风指指院子里的仪器,“还是老样子,观星研究历法罢了。” 袁天罡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在院子里转了半圈,突然问:“中元节的时候,贤弟又在何处?”李淳风答:“照例是在长安引渡游魂。袁兄又是为何没来?” 袁天罡双手背后,朝着长空叹气,“我先去了趟南山,等赶回长安的时候就晚了点。” “山里?” “嗯……”他眉眼间有些落寞,“有道友说见到白泽出没。我也去凑凑热闹,果然是传说罢了。” 唐影伸开紧握的双拳,看见手心涔涔汗水。她很怕李淳风把白泽图的事情直接告诉袁天罡。谁想李淳风只是淡淡笑笑,以毫不关心的口吻道:“看来它今年也没出现,实在是遗憾。” 没想到……李淳风竟然骗人了。这有点超乎她的意料。 袁天罡释然的笑笑,“天命不可违,你我都再明白不过了。”两人说着又各自陷入沉默。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大乌鸦嘎嘎叫了两声。 袁天罡拱手道:“愚兄回城了。今日还有些达官贵人等着看相。” “袁兄过得很滋润嘛。”李淳风含笑打趣。 袁天罡不客气的扬扬眉,“多点路子没坏处。我看星象,最近倒是太平,且养精蓄锐吧。”说完,他轻飘飘的踱步而去,那只乌鸦贼溜溜的在院子上盘旋一周,也跟着飞走了。 他才一走,唐影一屁股坐在地上,所有的血都涌上头顶,迫使她思考。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得出,二人的使命便是阻止武则天登上帝位,而自己则非要靠武则天修建乾陵才能回现代去。某种意义上,她和他们是不是变成敌对阵营了呢? 唐影扶着墙站起来,看看忙着去做饭的李淳风,心里有些不好受。同时她也有了个疑问。按袁天罡的说法,那天在感业寺出现的黑影应该是李淳风。以他的能耐,难道没有看清楚她就是跟武则天说话的人么?这么久他都没有对她发难,是没认出她?或着根本认为她一个小姑娘不能成什么事?还是……正计划着下一盘更大的棋? 事情往阴谋论发展,她忽然觉得很害怕。颤抖着爬回床上,双拳紧紧攥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想:保不准哪天李淳风就会问起感业寺的事,得赶紧想一个说辞。他是多么忠于太宗她最清楚不过,那本手抄太宗著作《贞观政要》他每天都要默诵一遍,跟看圣经差不多了。 说好了,就能躲过一劫,暴露了没准就葬尸荒野了。 她紧紧攥着怀里装着年表的瓷瓶,里面的宣纸上清楚的记录着武则天称帝的史实。她希望历史的滚滚车轮能带她前行,而不是将她碾成齑粉。 与此同时,漫不经心做饭的李淳风脑子里也转了开来。唐影的担心并没错,他李淳风确实就是那天树上的黑衣人,而且他也清晰的看见了跟武则天对话的唐影,只是因为距离甚远没有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受爱子心切的唐大人之托才去了唐府,其实不然。他,那天躲在暗处看着唐大人一家三口在感业寺后门见面,就算事后唐大人不叫他,他也要找个借口去看一番。 然而,他怀疑的根本不是唐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怀疑7岁的女孩会自发自觉的去见武媚。他以为是唐大人差遣她去的,虽然看似多此一举,但不排除掩人耳目的可能。 他与唐大人是世交,很了解唐大人在朝廷乃是一无足轻重、无党无派的边缘人物。更何况武媚是被太宗钦命发配的,谁也不会愿意跟她沾上瓜葛。 于是他没有急着登门造访,而是迂回的摸了摸武家族人与唐大人或唐夫人一家有什么来往目的。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后来,借着唐大人邀请的机会,他欣然前往,其主要目的还是从唐大人嘴里套话。没想到歪打正着的把唐影带回了西山。 今天袁天罡的一番责问,让他重新审视起唐影来。不可否认她是天赋异禀,甚至偶尔会露出超出同龄的智慧与成熟,但要与武媚娘扯上关系真是匪夷所思。 他一边否定自己的异想天开,另一边又担心自己会错过改变大唐命运的细小因素。这样纠结到做完饭,他终于还是决定假装不经意的盘问一下。 饭桌上,唐影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紧张。她比往常更演出了天真无邪的味道,而且为了避免李淳风与她目光相对,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极力撒娇。 李淳风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影儿,你爷娘最近有没有带你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来了!唐影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她便庆幸自己刚准备好一套说辞,反而陷入莫名的亢奋中。她假装天真无邪的回答:“我觉得哪里都没有伯伯这儿好玩。”她故意奶声奶气的拖长音,用以掩饰自己流露的些许不镇定。李淳风果然被逗乐了,并率先暴露了目的,“伯伯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去什么寺庙?” 果然是这个套路!唐影不怕了,她刚准备好完美的说辞,正巧可以坦然的说出来,“哦!好几个月前,是去了个什么寺呢。不过一点都没意思。”回话的第一要则,不能表现出自己记忆的很清晰,因为孩子们往往只关心好不好玩。她见过很多小孩,这一点不难模仿。 李淳风果然不觉可疑,又问:“哪座寺庙还记得吗?是不是在长安?”他在寺里见过唐影,现在唯一要确定的,就看是否说得是同一家了。” 唐影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扒拉了一口饭,然后想了想说:“在城里。娘带我去的。”第二要则,要表现出自己的被动。要强调一切都是爹娘安排,不是她的主意,让李淳风打消怀疑。 “哦,那在寺里都干了什么呢?” 唐影认真的回答:“娘一直跪拜,也不理我。我觉得没意思就偷偷跑出去了,后来爹还怪我呢!”第三要则,如实描述行为,并往无心之举上靠拢。毕竟李淳风都看见了,如果胡说反而会引起怀疑。 李淳风一听眼睛亮了,问道:“那你都见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关键来了!唐影又吃了一口饭,还装作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这一问最是关键,她镇定的将饭菜咽下,“嗯……我被一只大乌鸦吓了一跳。一个挑水的女人走过来跟我说乌鸦坏坏,让我别害怕,还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告诉她,我娘不让我跟不认识的人说话。然后她就走了。”说完这些,她表面上继续埋头吃饭,实际上心里跟擂鼓似的敲个不停。 沉默。漫长的沉默。李淳风会相信她的话么? ------------ 第十六章 相依相伴 李淳风听后,反倒轻松不少。 他现在认定唐影跟武媚的相遇原本只是巧合。更何况,武媚若能回宫也是王皇后的意思,作为帮王皇后对抗萧淑妃的棋子。若说是早有预谋,或者意外变故,倒不如怀疑王皇后的影响更有道理。 于是,他宠溺的摸摸唐影的头,用柔风般的声音说:“原来是这样。” 唐影本吊着一颗心,听见李淳风突然发话,吓得手一抖碗扣在桌子上。她怕事情要败露,急中生智,赶忙装起胸口疼来。 李淳风立即将她横捧,托起后脑勺,轻轻吻了上去。随着清凉的气息流淌进胸腔,她的心情也平复了。 离武则天称帝还有漫长的40年.,而离乾陵修建,她能穿越回去则只有10年,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会正面交锋的。 一切,一切都是多虑了吧?她想着竟然有些伤感,轻轻搂住李淳风的脖子。眼前的男人,不仅有副好皮囊,更有一副好心肠。这十年,她想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也许是胡子碍事,李淳风很快便抬起头,关切的问:“好点了吗?”她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笑着摘下假胡子,用温暖柔软的指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再次低下头凑上唇来。快贴近她粉嫩的唇时突然停住,抬起纤长的睫毛,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柔声道:“闭上眼睛,不然伯伯……” 唐影瞬间心跳过速,她颤颤睫毛闭上眼,心跳的像是擂鼓,忍不住露出笑颜。 这一笑,一对小酒窝挂在嘴边,让李淳风忍不住拿拇指轻轻按了按,“影儿的酒窝能装得下两坛好酒了。” 唐影有些按耐不住了,奶声撒娇道:“伯伯,快点,我疼。” 他赶忙提起真气,再度亲了上去。嘴唇刚一相接,她就偷偷张开了一只眼睛。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眉毛像振翅的飞鸟,有最完美的弧度。渡完了,他还不忘拿手摸摸她的小平胸,兀自念叨着,“似乎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热了……” 唐影看着他按在胸上的手,再一次真心怀念起自己34c的大号“胸器”来。如果自己真有那么成熟的身体,不知道他还舍不舍得把手拿走。 真希望能快点长大啊…… 在唐影的殷切盼望中,长安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飞雪。唐夫人肚子渐渐变大,行动多有不便。她干脆缩在山上不回城,随李淳风认真研习道术和《白泽图》来。 因唐影胸口疼痛反复不定,李淳风十分卖力的将《白泽图》上记载的修道和破魔秘术翻译了,以浅显的文字讲给她听,希望能通过她自身对白火的掌控早日摆脱疼痛。只因他太过疼惜小姑娘,却不知一半的疼痛都是装的。 然而唐影确实非常配合的卖力修习,倒是让他很欣慰。她的考量自然与他不同。她一怕袁天罡发现自己身份,迟早对自己下毒手,所以急于学得一技傍身;再则她也想通过对道术和秘术的了解,更靠近自己心爱的人一些。这道理就跟现代社会里,痴男怨女们常做的一样。为了心爱的人发奋读书或者学点技能,最后歪打正着的真的变成业界精英了。 在大雪封山的时节,木屋的条件越发艰苦起来。李淳风几次想送唐影下山,都被她一口拒绝。她靠着李淳风和枭儿昼夜的狩猎,吃了不少野味,身子反而骨壮了不少。枭儿跟她也日渐熟稔,甚至带了自己的儿子来见他们,不过那只小小的猫头鹰十分胆小,丝毫没有继承枭儿的霸气。 等到开春,刻在门槛上的身高竟高了两厘米,搞得她欢欣雀跃了好几天。 很快到了积雪融化的阳春三月,家仆带来了唐夫人诞下儿子的消息。还没容唐影欢喜,来人又说,夫人和少爷身子都弱着,小姐在山中环境复杂,短时间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唐影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笑吟吟的接过唐夫人给她的新衣,说了两句吉祥话差遣来人回去了。 那新衣有着桃花一样的粉嫩颜色,可穿在身上却小了一圈,跟她所有从府里带来的一样。原来半年时间,“娘”就不知自己的身量了。 李淳风没说什么,拍拍她的头进城公干去了。她自己翻出剪刀针线把一件红色旧衣剪开,悉心的接在新衣下摆和衣袖上,竟然别有新意。 待夕阳西下,她做好了晚饭,在门口迎回一副老翁样子的李淳风。他含笑吃完晚饭,一直闭口不提拎回来的包裹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李淳风便迫不及待的叫醒唐影,掏出一套白底兰花的衣裙交给她。那布料洁白而柔软,绣花的精细比她穿过、见过的都好很多。 这样精细的衣裙明显的这不是一天就能做好的。问他,他说,自那天量过身高后,他就下山找裁缝去做了,觉得昨天正是拿回来给她的好机会。 她又问,为何昨日不拿出来。他答,这件白色的衣服在日光下最好看,他想让她第一眼就看见最美的衣裳。 唐影原本没觉得委屈,听完这一番话,抱着他的胳膊嘤嘤啜泣起来。他熟练的拍着她的背,等她不哭了,便贴心的关上屋门出去,让她换衣服。 站在庭院,远望朝霞,他悠悠想起几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妻子的情形,不觉黯然失笑,感叹岁月催人老。一晃眼,孙子都快到成亲的年纪了。想起孙子,他盘算着莫不如找机会回家问问儿子,愿不愿意娶唐影为儿媳。他们与唐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而他又着实喜欢这孩子…… 正这时,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小少女羞答答的扶着门框站立,宛若在幽谷中含苞待放的兰花。衣服崭新而贴身,更衬得她一张小脸粉嫩莹润;眉若柳叶弯,目似杏核圆;一张小口像花瓣一般水润粉嫩,还有那时隐时现的小酒窝,简直能甜死人…… 自己看向她时,她先是害羞的垂下浓密的眼睫,但随即,便抬头仰望他,眼睛里闪着夺目光华。勇敢、机灵,而且信心十足,丝毫没有小孩的怯懦。果然……跟白泽神说得一样,异于世人。 他笑了,一半欣赏,一半自嘲。年纪才这样小就出落得如此出色,将来长大了,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文人雅客会踏破门槛去求亲。反观自己的孙子,实在是太平庸,太不值一提了。 唐影走出门,抱住李淳风的腰,轻而甜蜜的说:“谢谢。”也不见他何时比划过,可这衣服一寸不多一寸不少,与她的身材完美贴合,只能感叹他的细致贴心。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蹭蹭她的鼻尖,“影儿是伯伯的亲人,亲人不必道谢。” 唐影望着如画般的容颜,欢喜得快要哭出来,她情不自禁的在李淳风的唇上啄了一下。而他下意识的以为她伤病复发,便急急的贴上去渡气。 没想到,小姑娘却张开嘴含住了他的唇。 ------------ 第十七章 命运转折 古人有多含蓄,唐影不得而知。不过,当她发现李淳风似乎石化了之后,不得不赶紧悬崖勒马,松开了他。 她原本等他盘问,好继续假装天真的回答“嘴滑了一下”。 可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眼神都发直了。唐影大惊失色,又是扇风又是呼唤的,终于等到他哼了一声。 他脑子一片空白,想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总是静不下来。只得慢悠悠站起,喃喃自语道:“想必……想必是换了渡气的姿势,一时间不能适应吧……影儿自己先做早课,容伯伯……仔细……想想……”他说着已经抬脚钻进屋子里并关上房门。 靠着墙站了一会儿,胸中战鼓般的心跳终于趋于平缓。他自嘲的笑笑,对自己说:“李淳风啊李淳风,你活了大半辈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又不是没接过吻……刚才,应该是接吻吧?他狠狠甩甩头,对一个小姑娘产生如此误解,真是卑劣。 侧头透过窗棂去看庭院里的唐影,只见她若无其事的开始站桩。风儿从她身边滑过,吹起她素白裙角和乌黑的发丝,与纹丝不动的体态形成美妙对比;风里似乎还夹着轻轻的哼唱飘到他耳畔,“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 这曲子奇怪而动听,正像她一样独特。他不自觉把手搭上窗棂,像是想要更久的凝视那样紧紧贴着。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妥,收回手、整了整衣袍。终于,平静的走出门去。 时光如水,永徽二年八月武媚娘终于被接回王宫了。只因身份只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街头巷尾也没有什么趣闻。 唐影知道后倒是兀自在山中兴奋了几天。她随李淳风修行一年多,功夫受身体的限制,只有些许进步,飞檐走壁尚且可以,抓野兽仍旧不够力气。 但在白火的加持下,她对《白泽图》的修行有不小的进步。《白泽图》前半是克制各种妖怪的方法咒语,死记硬背即可;后半是长生之术,他们都未能参破。 作为一路应试教育爬到大学象牙塔的唐影来说,牢记前半委实没什么难度。这点又让李淳风吃惊不小。要知道古代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考核标准是会生养、会持家。少有才女倒不是智力有问题,而是压根就没有学习意识。 当然,对她这么个早已经被灌输男女平等的现代人而言,学习自然不是问题。 李淳风受山下村民所托,下山除过两次魔。本来女孩子不应出席这种场合,可他为了中合唐影的白火反而特意带上她。 她还未练就阴阳眼,驱个魔没任何感觉,可他却看得真切,自她进门起他的目标邪秽便瞬间自燃了。自那之后,他便更着重教她伏魔道术,心中甚至隐隐将她当作自己的传承人。 桃花开又落,飞雪去又来。 转眼又过了一年,到了永徽三年,唐影九岁,肩膀已经到李淳风腰部那样高了。最近她喊胸口疼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坚持每日一次渡气,反而渡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朝夕相伴两年,虽再没历经生死,感情却日益加深。 春末夏初的某一天,李淳风去长安述职过后,顺便去唐府探望唐氏夫妇。正看见唐夫人抱着一岁的儿子嬉闹,那溺爱模样跟原来对唐影一个样。夫人见到他自然热情打探唐影消息,没说一句怀里小祖宗便哭闹起来,她顿时忘了原本要问的事,急匆匆抱着儿子去后院了。唐大人等她走后,突然开口:“世兄这两年辛苦了。” 李淳风听后微微一愣,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口答道:“哪里。甜儿着实乖巧,我也没费什么心。” 唐大人悠悠饮了一口茶,漫无边际的说道:“李兄是研究天象的高人,对人之命运自然比愚弟高远不少。愚弟近来感慨,有时候命运变化之突然让人应接不暇。”李淳风不知他想表达什么,只得含笑不语。 唐大人突然笑了一下,说:“李兄官阶在我之上,可曾听说最近宫中风头正盛的武昭仪?”听见这个姓氏,李淳风脑袋里像是针尖扎过一样,他极力保持自然,“昭仪?已经册封了吗?” 唐大人脸上挂上谄媚的笑,“听说已经怀了龙种,册封还不是早晚的事。”李淳风隐藏在胡子后的嘴唇渐渐抿紧了。回宫才一年的时候,她已经爬到了二品的昭仪?这武媚果然不可掉以轻心。 他正想着,唐大人一声轻咳将他拉回现实,他扬扬眉,重新打起精神听着,只听唐大人不无得意的说:“前些日子,昭仪的一位亲信特地来到家里,请我们送甜儿去宫里陪她待产呢!” 李淳风原本盘坐在座垫上,听见这句话竟一下站了起来。唐大人眼里闪着期翼的光芒,恐怕想到的不仅仅是陪产,而是被帝王看中收到后宫……对他这样卑微的士族而言,这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良机。他以滑稽的声音说:“咱两家世代相交,我们发迹了,自然你……” 后面再说什么,李淳风都没有听进去。 他头一个想的是不能让唐影去龙潭虎穴一样的深宫,第二个想的是为什么武媚偏要找上唐影?原本被他否定的感业寺见面,此时又显得可疑起来。唐影学降魔之术是感业寺之后的事情,他可以保证这两年她们完全没有联系,那么武媚对唐影的印象只来自于感业寺的一瞥? 他抬头看看有些忘乎所以的唐大人,忍不住猜测:也许是什么机缘巧合下,武媚母性大发,而且恰巧知道唐大人家有个乖巧的女儿?看样子唐大人收了不少好处,就这样把女儿“卖了”。 “李兄?”唐大人才从自我陶醉中醒过来,见李淳风表情严肃反而有些吃惊,“有什么不妥吗?” 哼!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先是为了要儿子对女儿不闻不问,现在又要靠女儿获得荣华富贵!李淳风现在极为看不起他,但稍微冷静了想想,说到底自己并不是唐影的家长,这位面目丑恶的唐大人才是…… 是以,他干笑了两声,说:“那,恭喜贤弟了。” 唐大人走近拉住他的手说:“这些年多亏世兄照顾,还请兄早日将小女送回来,我要在她入宫前多教教她礼仪。” 李淳风盯着这张与唐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问:“什么时候……入宫?” 唐大人笑的更灿烂了,“下个月。” ------------ 第十八章 无奈分别 李淳风从唐府出来,策马向西山驰去。 走到半山腰,回首望长安,夕阳余晖染遍白墙青瓦,像是一片燃烧的火海。他无端心生不安,不为自己,只为唐影。 回到西山小院,桃花荼蘼,风过留香。他缓步走进外院,看见唐影已经将晚饭准备齐全,正满脸甜蜜的端坐在小凳子上等他回来。碟子多了几只,比以往更丰盛了些。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桌上扫来扫去,审阅一番后似乎满意的笑了笑,但很快又觉得筷子摆得不够端正,忙探着身子拿嫩白的小手摆了摆。 李淳风蓦地泛起一阵心酸。他摘掉胡子,又拿立在墙根的锄头把树下的酒坛刨了出来。唐影听见声响,早像只欢快的小鸽子般飞过来,紧紧抱在他的腰际。 他极力装作淡定,轻抚她头发道:“影儿今日因何加菜?”唐影拉着他在桌边落座,甜蜜道:“今天便是师父带我上山两年的纪念日,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原来已经整两年了。李淳风拔掉酒塞,对她说:“去拿师父的青玉酒杯来,今天咱们好好痛饮一番。” 唐影轻快跑去取了酒杯,“师父不是常教育我淑女莫要贪杯么?今天怎么如此高兴?”他端着杯子开不了口,便一饮到底。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并没举杯,而是等他喝完了问:“出了什么事?”随即她想到他今天要回唐府的,心里猛地一突,忙问:“是不是我爷娘出了什么事?” 善良的孩子啊……李淳风摇摇头,执起她的小手在手里揉捏着,“影儿莫要惊慌。是……一件喜事呢。” 唐影觉得他的手心没有往日温暖,便试探着问了一个最能接受的假设,“是我娘又有身孕了么?”他摇摇头,手攥得更紧了些。她又问:“是我爹升官了?”她本不关心唐大人,但着实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香醇的桃花酒也没能盖住口中酸涩,李淳风装作稀松平常的说道:“都不是,而是唐兄要送你入宫去呢!” 唐影愣住了。入宫?难道是武则天真的来找自己了?可,太突然了……李淳风以为小姑娘吓坏了,便安慰道:“甜儿放心,去了以后自有贵人照料你。你只需要遵守礼仪、凡事小心,必然会平安的。”他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不相信。 唐影看过许多电视剧,自然知道后宫不是好呆的,稍不小心便会成为冤死鬼。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与武则天搭上关系,却把自己推入虎口。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她回忆两年前兴冲冲去找武媚娘的样子,恐怕当时只想着等乾陵建好了穿越回去,其他别的后果都没考虑。 李淳风肯定不会料到唐影所想,只以为是小孩对陌生环境本能的惧怕,便继续说些美好的事物,“到宫里,影儿就有好衣服穿,有好东西吃。以你的乖巧,一定会很快乐的。只是……”他说着抬手慢慢抚摸她的头,“只是你一定要加倍小心,谨言慎行。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在宫里生活,便请武昭仪早些放你出宫来。” 言下之意,唐影早已一清二楚。她再忍不住心酸,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师父,我想跟你在一起!” 李淳风也是心中一颤,温柔抬起她的下巴,轻声说:“这怎么可能呢?你父亲已经同意了。我……也无能为力。”看着他眼底的悲伤与无奈,她吸吸鼻子,努力把泪水生生憋了回去。毕竟始作俑者是自己,就算现在千百个不愿,当初也是自己选的,所以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李淳风看着她努力坚强的样子,心中更是酸痛。眼前这表情像极了她两年前随自己上山时的样子。那时,他无法解读她表情背后的含义,今天他明白了。这是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孩童身上的承担和忍耐。他不知道,二十一世纪像唐影这种在大都市打拼的女孩,大多数都具备如此基本素质。他只是以看9岁孩童的眼光来看待,满怀心疼与不舍。 “影儿,你还有什么愿望么?只要师父能做到……”他委实再也没有别的能做。唐影抬头看看他,过了许久说:“师父,别跟影儿断了联系。” “……别的呢?” “没别的了。就是……别忘了我。”唐影还是哭了,想起自己深藏在心中“相伴一生”的愿望,从顺理成章变成咫尺天涯,纵使她有成人的心态也难以自持。 李淳风再度搂紧她,承诺道:“师父绝对不会的。师父发誓,尽一切可能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的。”他说着心里下定决心,几乎将这件事当成“人生中除了太宗所托外的另一大责任”。 想罢,一个呼哨吹向半空中,不久便有一大一小两片影子飞来落在他的身边。原来正是带着孩子赶来的枭儿。李淳风认真的对枭儿说:“影儿明日就要下山了。”枭儿歪着脑袋朝唐影“咕”的叫了一声。 他又说:“影儿爹娘要将她送到深宫里去,我怕以后不能见她,你可愿做为信使随她入宫去?”他历来将枭儿当朋友看待,从不用命令的口吻。 枭儿拍拍翅膀,没有鸣叫,只是睁着金黄色的大眼睛看着唐影。过了一会,它把背后的儿子推上前,那意思像是说:“我不去,不过儿子可以做你信使。”唐影征询李淳风同意后,朝那小猫头鹰伸出手。它缩着翅膀,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过却似乎并不讨厌唐影,跳着脚向前蹦了两下,终于拍拍翅膀轻落在她的袖子上。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吃完已经放凉的饭食。唐影收拾碗筷,李淳风收拾唐影的东西。衣物铺盖都不用拿,她的日常用品也没有多少。最后,他看着《白泽图》,思前想后还是把唐影叫到身边,说:“卷轴你拿上。师父不在身边你也要勤加练习,免得胸痛复发。可记下了?” 唐影垂目看了看,把卷轴推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师父留着吧。何况,里面大部分我都记下来了。”她讨厌这么像诀别的场面,想着如果卷轴在李淳风手上,以后还可以借故向他求救。 听见她说都记下来了,李淳风又是一阵惋惜。这样天资卓越的徒弟怕是今生也难再见了。 孤寂的弦月在夜空扯出诡异的笑脸。唐影在床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李淳风点亮蜡烛,斜靠在她的床边,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眨着眼睛看他,他便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为她渡气。 末了,她终于说出秘密:“师父,莫要担心。我其实已经不需要每日渡气了。只要勤加练功,肯定会安然无恙。” 我早已知道。 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把这句话留在心里。 ------------ 第十九章 前途未卜 这天大早,李淳风破天荒的没有舞剑,而是悉心为唐影准备好行李,并写了一份练功提要,小心塞在她练字的本子里。 唐影也早早起来洗漱,特意穿上他买的白兰裙子,抱着小小的猫头鹰出了房门。 唐大人显然急不可耐,太阳刚出来就急急遣人来接。李淳风把她抱上马车,拉着小手捏了又捏。唐影含着滚烫的泪,突然在马车帘子放下来的一瞬,大喊:“记得来接我!” 李淳风听后一怔,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掀着车帘连声说:“会的,会的!”他想塞给唐影点什么东西,可手边什么都没有。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一把拽下自己的假胡子塞到唐影手里。 唐影本来哭丧着脸,一下子被逗乐了,笑着拿手背擦干眼泪,朝她的“老爷爷”挥了挥手。李淳风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站了半晌,内心还是有些烦乱。他想着不如把早上的修炼给补上,于是朝院子里走去。突然“呱”的一声乌鸦叫又在半空中响起。他双眼习惯性眯起,视线急速聚焦到长安方向飞来的小黑点上。在看清楚的瞬间,他脚尖点地,飞掠到内院,找出备用的胡子对着镜子贴好。 平时总是乌鸦抢先落在院子里的树枝上,而今天乌鸦迟迟没来,袁天罡自己却背着手走进外院。 这会儿,李淳风早已拿着一柄桃木剑悠哉的舞着,就像老年人晨练一样。 “贤弟可是勤快……”袁天罡似乎见怪不怪,自己迈腿到一边的木凳上坐下。 李淳风不徐不疾的收了招式,朝他含笑拱手道:“多日不见,袁兄气色越来越好了。”袁天罡笑了两声食指按了按唇上的胡子,“在城里吃的倒还不错,不过要说身子骨哪有老弟你硬朗?” 李淳风知道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直问道:“袁兄此来只是为了探望愚弟吗?”袁天罡摇摇头,抬起已经耷拉的眼睛认真问道:“贤弟可知近日长安出了些怪事?” 李淳风想他最关注的无非就是武媚上位之事,不过册封一事自己也是听唐大人说的,他未必知道。想到此,便装糊涂道:“愚弟最近一心钻研历法,许久没关注长安了。” 袁天罡听了,脸微微一板,“贤弟关心社稷民生固然是好,可也莫要忘了太宗皇帝对你我二人的嘱托。”李淳风闻言,赶忙肃立作揖道:“袁兄教育的是。” 袁天罡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换了平常口气说:“我得到消息,那武媚不仅获封二品昭仪,还怀了龙种!”听他那口气,武媚何止是怀了个龙种,简直已经要推翻皇帝了。李淳风轻声说:“她虽然怀了龙种,可也是为陛下绵延子孙啊。” 袁天罡冷笑道:“走着瞧,有她狐狸尾巴露出来的一天……”说到这儿,他忽然得意的笑笑,“陛下现在对她宠爱有加,听说还要接她的亲眷进宫探望呢。她娘杨氏倒是记得我给她相过面,还托人给我带话,说到时候重谢我的吉言。” 李淳风听了礼貌的表示了一番敬佩。这位道兄总是对自己在李世民面前预测出武媚要篡权的事而不满,所以经常把看相的事挂在嘴上,以说明他更有远见。其实他对自己不支持暗地杀掉武媚也是多有埋怨。 李淳风自然有他的考量,当日推卦显示,虽女主改朝换代,但很快就会被太宗后代复辟。可若是当时杀掉武媚,必将更加扰乱大唐运势,也许反而会波及太宗子孙后代。 何况太宗也只是要她落发为尼,他们又怎能僭越呢? 想必太宗对武媚也心存情意吧……想起情意,他忽然又想起了唐影,不知她此时到家了没有。 “贤弟?”袁天罡见李淳风眼神有些暗淡,以为他是羡慕,便更意气风发的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有人会替咱们收拾她。” 李淳风听后一惊,忙问:“谁?”袁天罡讳莫如深的笑笑,竟然站起来朝外走去。“袁兄?”李淳风又叫了一声,他慢慢转过头,吊足胃口的说:“说来也是你我的敌人。不过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可暂时当朋友。贤弟啊,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只需静观其变即可,与其回长安蹚浑水,不如好好做你的研究吧!” 袁天罡说完昂首挺胸的走了。李淳风站在原地没再发话,他知道问也不会有结果。敌人的敌人指的是谁?那人难道在宫里吗?那唐影,唐影会怎样? 他不知不觉攥紧了袍子。 却说,袁天罡下山后并没直接回到自己看相的铺子,而是慢悠悠的在城里溜达。偶尔抬眼看看路边,他那只大乌鸦总是呱的叫一声,而后朝某个地方飞一阵再停下来等他。 在他来找李淳风的路上,跟一架小马车交错而过。以他丰富的阅历,一下就从马跑的速度和颠簸时车轮弹起的高度猜出,里面多半是身轻如燕的女子。而唐影无意中掀开窗帘遥望小院的样子也被他抓个正着。 小女孩? 好奇!他对李淳风的一切都很好奇,特别是被刻意隐瞒的部分。于是,急忙召唤乌鸦盯住马车。 乌鸦最终停在长安东南的一座里坊墙上。 袁天罡借相面和推演运势之能,虽然官职不高,却在长安城里积累了极广的人脉,并且因为身负守护长安之责,对城里一百多个坊更是了若指掌,特别是跟皇室朝廷有关系的任何人。南城人口较少,他站坊门之外,默默回顾了一下这里住着什么人,结合刚才那谈不上精致的马车,很容易就想到礼部小吏唐大人。 他挑挑眉。唐大人此人他虽不熟悉却也略知一二,是个胆小怕事,也无甚能力的人。最重要的一点,与李淳风是世交,家人去找他也算不得什么怪事…… 坊间人来人往,他看了一阵,耸耸肩膀离开了。 唐府里为了迎接唐影回来,每个下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光芒,与以往的冷清麻木截然不同。似乎人人都知,家主的女儿要入宫了,仿佛能进那方正的太极宫里就一定能平步青云、光耀万代。 唐影是唯一一个不那么开心的人。作为穿越到古代的人,能亲眼见一下后宫,多少也算“不虚此行”,可与李淳风两年的朝夕相处,她的理想完全改变了。 就那样修道抓鬼,双宿双栖的多好?进什么后宫呢……不愿归不愿,困在9岁身躯里的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一边接受唐大人对她宫廷礼仪的训练,一边盼望再次见到李淳风。 好在她现在单独睡在一个小院落里,养猫头鹰的事情没被家人发现。 那只小小的猫头鹰,离开深山老林和父亲以后显得更胆小了,甚至不敢飞去树枝上睡觉。唐影本来给它起名叫“小胆”,但又觉得这样天天念着灌输到它脑子里岂不是更糟?于是改名叫“小猛”。她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念起来就想笑,可家人都不知道她养了猫头鹰,她苦于无处分享,便想起李淳风来。 将这个名字的由来写了张字条绑在小猛脚上,试验般的放它去李淳风身边。可小猛显然还没有养成“猛”的性格,仍然畏畏缩缩的一被放飞就绕个弧飞回来,试验了百八十次才见它趁着夜色战战兢兢的飞走。 第二天晚上,小猛没飞回来,她有些后悔了。 ------------ 第二十章 深宫似海 十几天过去,眼瞅着离唐影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小猫头鹰还是没飞回来。这期间还下了场雨,唐影很怕它在外面“遇难”了。 她感到极度空虚寂寞,只能紧紧搂着指南针和装着历史事件的小瓷瓶两件“宝贝”。现在那瓶里又塞进了一小捋李淳风的假胡子。 幸好在唐影进宫前两天的夜里,小猛晃晃悠悠的飞回来了。它脚上绑了一小包丹药,还有厚厚一沓书信。见着唐影便虚脱似的栽进她怀里,赢得了好几个亲吻以后,才得意洋洋的缩着休息了。 原来这些日子李淳风一边炼丹,一边帮她训练小猛服从命令、对付鬼物。在信中,他先是对“猛”这个名字赞不绝口,接着又以大篇幅重申了练功的注意事项,最后提醒她注意宫里异常,有事第一时间找他,并且千万别透露他们的师生关系……通篇没有一个关于想念的字眼。 唐影叹了口气,抱着信躺在小床上,安慰自己道:算了,老爷爷本来就是个内敛含蓄的人。何况自己明明是单相思,还要求人家热烈回应就过分了。 想着,心情好了点。她打开包着丹药的布片,惊讶的发现布的一角拿墨汁画了一个“:)”的符号!她清楚的记得,这是自己刚到山上,想起二十一世纪发达的网络时,百无聊赖的在桌子上画了这个表情符号。“没见过世面”的李淳风看见了,自然认真“请教”一番。 她总不能说这是电脑键盘打出来的吧?何况唐代哪有标点符号,说了他也不懂。于是,她便做天真状,告诉他这就是歪头笑的小人……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她心里一暖,又赶紧摊开信,逐字逐句的又看了一遍。古人说“见字如面”果然很有道理,李淳风叮嘱时温柔细致的样子跃然纸上,似乎就在她身边一样。 她先是欣喜,随即又心酸起来,忍不住趴在信上哭了一会儿。小猛恢复了精神,歪着头看着小主人跟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忍不住拿喙啄了啄她的头发。她渐渐止住伤心,洗了把脸,躺回床上。 入睡前,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换来自由,然后跟李淳风在一起! 终于到了入宫的日子,一大早便有宦官来接。唐夫人抱着儿子一个劲托这位姓王的宦官照顾唐影,唐大人则摆出一副即将飞黄腾达的得意样子做“训示”,唐影都替他丢人。 唐夫人又准备了一大包东西,结果除了一个随身小包裹外,什么都没让带。想来也是,宫中什么都不缺。唐影将睡觉的小猛小心塞在包裹里,幸好那宦官比较匆忙没有留意。 坐着一架轻便朴素的小马车,唐影正式踏上了她入宫的道路。原本以为熟知当代所有大事的她,此时却内心惴惴。诚然,她知道武媚第一胎会生下儿子,甚至知道三十几年以后会改朝换代,可她却不知自己今天会置身何方。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了。王公公撩开帘子,“到了,下来吧。”唐影吓了一跳,忧心忡忡的挪到车厢边上。他起初只是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唐影现在人生地不熟,见有人留意自己忙讨好的挤出一个笑脸。他愣了一瞬,若有所思的笑了。并伸出双手,抱着唐影的腰,帮她下车,还开玩笑似的小声说:“小娘日后要真的有幸服侍圣上,可别忘了老奴。您这入宫的第一步还是老奴抱下来的。” 唐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傻乎乎的笑了笑。 还别说,这王公公办事端得爽利。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出示了门牌,带她进了一不那么威武的城门。 “伯伯……咱们去哪啊?”唐影决定先打听点消息,做好心理准备。王公公听了伯伯二字很是受用,便道:“小娘虽是武昭仪点名要进来的,不过入宫的规矩还要遵守。”说完了,他扭头问:“你父亲教你宫中礼仪了吗?”唐影连忙点头,唐大人一个礼部官员,保准教的都没错。王公公听了点点头,嘱咐道:“待会有掖庭宫的女官会考你,考过了兴许能早点进内廷,咳,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么?难道还不能直接去找武媚啊?唐影一听汗就下来了。虽然礼仪她都懂,可包裹里的猫头鹰怎么整啊! 惶惶然跟着王公公走过掖庭宫的西门,一路缩着肩膀垂着头,经过大片的宫女居住区,往内侍省走去。 此时已是天光,穿着赭色圆袍的宦官,与穿着土黄色裙子的宫女在掖庭各处穿梭往来。唐影起初盯着看看,时间长了被他们忙碌的姿态搞得没由来的心慌,只好低着头看着王公公的后脚跟往前走。进宫前的兴奋荡然无存,那宏伟的城墙只带给她无边压抑的感觉。 好容易进了内侍省,王公公拉着她走进一间大屋子,里面横竖摆着几张桌子,靠里墙的一边竟然还有矮榻。两个宦官隔着矮桌盘腿对坐着,似乎在核对什么账目。王公公进去便陪着笑脸,口称大人的请安行礼。 那两人似乎官阶比他高,头也没抬的哼了声。王公公似乎习以为常,找到了造册的宦官,为唐影记录在册。那记录的人扫了唐影几眼,说道:“生的倒不错,你说……是礼部唐大人的女儿?可宫里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没地方安排她的去处,要直接领到昭仪宫中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等尚宫大人……” 王公公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钱袋轻轻放到那人手边,“大人。您掉了东西。嘿嘿,我们不敢胡来,还请告知尚宫一声。这真是急事,您也知道,武昭仪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孩子也是陛下同意来的,我就怕到时候陛下怪罪起来……”他说着将钱袋再推了推。 那宦官笑逐颜开的收好钱袋,利索的找了一个册子将唐影的名字记上,又给了唐影一个小门牌道:“你拿着这个,只能在掖庭内活动。等尚宫批准你入内廷,自然会换个别的给你。” 唐影连忙接过,并伶俐的退后行礼。那宦官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他们经过的宫女区方向,“这时辰,尚宫应该在那里。快去吧!” 王公公点头哈腰的带着唐影走了出来。唐影感叹:这些繁文缛节迟早得把自己折磨死,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啊! 到了宫女区。有许多绾着双髻的宫女从身边经过,也有不少穿着灰色衣服、头发毛糙的女人在干活。她没敢仔细端详,连忙跟着王公公钻进另一间屋子。 这里明显比内侍省的家居摆设要典雅一些。王公公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们要找的尚宫,不知他弓着身子说了什么,那相貌严厉的尚宫女官脸上挂出了淡而敷衍的笑容。 她招唐影来到跟前,把脸和手仔细的看了个遍,又问了几个宫中常见的礼仪,最后开口用干涩的声音说:“到那边找医官看看,然后沐浴更衣等人来接吧。”唐影再次机械的退后行礼,站起来眨着大眼睛看向王公公。他笑着摆摆手,表示里面只能她一人走了。 唐影轻咬嘴唇迈步向尚宫指的地方走去。进了旁边的房间,看见了一位昏昏欲睡的老医官。她轻声唤醒老人,那医官的让她坐下,熟稔的搭上脉号了起来。 按了没两下,他原本昏昏欲睡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抬起手,搓搓手指再次搭了上去。唐影猛地意识到,会不会他发现了自己体内白火的事? ------------ 第二十一章 怪异横生 心念划过,心跳也快了起来。老医官察觉到异常,和蔼说道:“莫慌,莫慌。吸气……呼气……”她好容易放松下来,老医官捋了捋胡子收了手,“无甚大碍,近些日子少吃荤腥即可。” 哈哈,原来是当她上火了!唐影见化险为夷立刻高兴起来。这时,一身材丰腴的圆脸宫女进来说道:“见过大人。我是奉武昭仪致命来领新来的宫女的。” “唔,是小春桃,来,来,这小娘就是你要领的人。你带她沐浴更衣就可以领走了。”老医官说完又打起了瞌睡。 春桃长得不算漂亮倒很讨喜,眉眼弯弯,脸颊红润,让人一看就很放松。她上前拉住唐影的手说:“咱们快去沐浴更衣,昭仪盼你好久了。”虽然不知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她为了逗自己开心才说的,总之,唐影听了又兴奋起来。 沐浴换衣。唐影终于打扮成宫女的样子进宫了。宫女的衣服不算合身,但也没大太多,看来进宫的少女也并不在少数。春桃带她换了行走内宫的大腰牌,准备入宫。 刚出宫女区,便看见一行宫女风风火火的直冲而来,为首的宫女虽然穿着跟其他人同色系的裙子,但仔细看质地和纹理却截然不同,她发髻上的首饰也比其他人多一些。春桃见状赶忙拉着唐影贴着路边垂首站了。 甭问,一定是宫里哪位宠妃的手下了。那宫女走到春桃边上只轻哼一声,并未说什么,仍是风驰电掣的走了。 等她们走远,春桃才小声告诉唐影,这是萧淑妃底下的女官画眉。说完,她还意犹未尽的补充道,她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是萧淑妃为了让陛下想起他们之间“画眉”的情谊,才给她换的名字。 唐影点点头,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在笼罩皇气的宫墙之内,她竟然察觉到一丝阴气,想来就是在这位画眉经过之时。不过春桃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急匆匆的拉着她从东北边嘉猷门进真正的太极宫。 太极宫跟长安的建筑风格一样,以三大殿为中轴,其他建筑对称分布,是皇帝上朝和休息的地方。以两仪门东西为界,南边太极殿,是为前朝;北边甘露殿,是皇帝看书休息的地方,是为内廷。 春桃爱说话,也是个万事通,所经之处的千步廊,淑景殿住些什么人,有些什么讲究都说的一清二楚。宫廷建筑宏伟大气,飞檐斗拱、亭台楼阁让唐影有些目不暇接。让她最为在意的是,在这阳光普照的巨大宫殿里,总是不经意能捕捉到一丝丝阴气凉意,真是匪夷所思。 在唐影走神的时候,春桃已经带她穿过了两仪殿和立政殿,来到一处小院落前。据春桃说,立政殿正是王皇后的寝宫,武媚做为她的“原宫女”,如今虽然提了身份,也应该住在她寝宫附近。 唐影略一思索便明白,其实是王皇后想借武媚的势头让皇帝多来这里几次。 当她看到属于武媚的小院落的时候,一股排挤之感油然而生。虽然建筑风格与其他无异,但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有三间屋子,丝毫不像正经主子住的地方。正屋房檐下挂着一方门匾,上书“如意居”三个字,字迹工整饱满,不知出于谁手。 唐影依稀记得史书上记载,武媚在感业寺曾写过一首叫《如意娘》的诗,用来抒发自己想念李治的心情。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转念,她又想到萧淑妃的侍女名叫画眉,不禁感叹深宫女子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其实又有哪个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挽留君心呢?唉,真是可悲。希望自己别变得这么可悲…… “昭仪。唐小姐来了。”春桃开门进去叫武媚,唐影却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这个院落。她才一进来就感到这里的森森凉意,甚至胸口内的白火自发的热了起来。武则天居住的这间屋子更是阴气逼人。 多年随李淳风降妖驱魔的她,瞬间就断定这里有邪魔作祟。原本她已经运起白火,只需须臾时间便可将这小院的邪秽一烧而尽。但一念划过,她又将白火按压下去。初到宫闱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不如静观其变,查出邪魔究竟在何处。更何况她从未单独驱过魔,不知道这里的她能不能敌得过。 她从包裹里掏出还在睡觉的小猛,将它轻轻放在花坛里,便听见武媚召唤她。 “影。” 武媚没有拿架子,亲自走出来迎接,这让春桃诧异不已,一边张大嘴一边在旁小心搀扶已经显怀的昭仪。 此时她比两年前初见时圆润了不少。由于装扮的原因,整个人也精神了。她头梳云髻,只斜插了一枚碧玉簪子,身穿浅蓝色短襦,下配褐色碎花长裙,很是素雅。 唐影见到她先是眨眼睛看了两眼,随后挂上甜腻可爱的笑容,扑上去抱住武媚的手臂。 “表妹,可真想煞我了。”武媚抚摸着唐影的头,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心神领会,假装要行礼,“影儿拜见表姐娘娘。” 武媚苍白的脸上浮现踏实舒心的笑容,连声说:“免了免了,这里有没有外人。咱们亲戚间一切从简。”她扭头对春桃说:“你去看看可有什么点心,端来给影儿尝尝。”春桃应了一声小心松开她的胳膊,出门去了。 等她走远,唐影立刻换了一张严肃面孔,没有叙旧,直接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武媚也不做作,纤秀的眉头蹙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关上门,咱们去里面说罢。” 唐影点头,又看看她的肚子问:“要我扶着你么?”武媚笑了,那笑容就像在感业寺一样顽强,“哪儿就那么羸弱?下人们只是担心罢了。” 唐影关上门,门上的凉意从手指尖传来。她皱皱眉,问:“何事急着招我?”不知为何,她对其他宫人都毕恭毕敬,唯独对武媚没有丝毫拘谨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跟武媚初见的情形实在太非比寻常。 武媚的态度也是让她放松的另一原因,无论言谈举止,自己都被当成一个成年人对待。不,也许还是非比寻常的成年人。 武媚坐上床榻,一边抚摸自己肚子,一边为难的说:“请你进宫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我在这宫里实在是如履薄冰,性命堪忧了。” 唐影望着她平静的说:“你怎知我能帮你?” 武媚抬头与她对视,“因前年你的预测助我回了宫,我便相信你真的是菩萨使者。” “也许,我是随口胡说的。或者只灵验那一次呢?”唐影觉得有必要丑话说在前头,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帮武媚多少,万一嫌自己没用,不管是杀了还是关起来都太倒霉了。 ------------ 第二十二章 暗影交错 武媚听了反倒舒了一口气,朝她招手道:“来,到我身边来。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怪自己命数不济了。影儿,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在宫里多少能陪我说说话。”她说着拉着唐影的手,诚恳的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上天把你带给我,一定有道理。” 唐影看着她,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高挺的鼻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浓黑茂密的眉毛,没有后世传闻的暴戾之气,只有明媚和温婉。也许是怀着孩子让她更有女性魅力吧。她把自己当成能说话的人,自己也可以把她当朋友吧?毕竟,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好的倚靠就是她了! 想着,她伸手摸摸武媚的脸,“是的。别担心,你一定会幸福的。” 武媚愣了一下,嫣然一笑,“不知为何,你的话,我想去相信。”她开玩笑的拉着唐影的手放在明显凸起的肚子上,“猜猜我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唐影脱口而出,“皇子。”武媚讶异,“这么肯定?”唐影眨眨眼睛,“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嘛!”话音一落,两人笑成一团。 笑罢了,唐影认真道:“你这里邪气很重,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被什么缠上了。”话音一落,她的手心猛地被武媚捏紧了。看来,她说对了。 武媚抬头看看窗外射进来的日光,那奶白色的光线落在空荡的房间里,似乎顿时便被冻结了一般脆弱无力。她幽幽说道:“去年我刚入宫的时候跟皇后住在一处,没有任何异常。后来我怀了身孕,搬到这里。起先只是觉得阴冷,后来时常半夜惊醒,而且能听到女人哭泣的声音……” 她一手揪着胸口,狠狠的喘了口气,“因我不能继续服侍陛下,他来得越来越少。邪门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上个月,我夜里睁开眼睛看见一模糊的人影站在床头,我怕极了,可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来。还是守夜的春桃听见我的惊叫,点着蜡烛来看,我这才从梦魇下逃脱。” 唐影点点头,这无疑就是恶鬼作祟。武媚侧头盯着她的表情,眉头稍稍舒展,“影儿,你不怕么?”若是寻常女孩恐怕早就被吓哭了吧? 唐影答:“也许在别的事情上,我无法帮你。不过若是驱鬼,我还真有些用处。”武媚拍拍她的手背,随口说:“莫非,你离家两年,真的去山中学艺去了?” 果然,她接自己入宫并非她说得那样随意,恐怕暗中早已经派人调查了一番。 唐影并没太意外,她早就知道武媚不是鲁莽大意的女子。遂捏了捏武媚的手,“你猜的倒是不错。今夜我与你一同睡,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怪。” 见她如此成竹在胸的样子,武媚也不禁高兴起来。正要再说什么,门忽然“吱呀呀”打开了。那人逆光而入,仅能看见个剪影,身材并不魁梧,却是气宇轩昂的样子。武媚先反应过来,拉着唐影迈下床榻便要下跪,来人急走两步上前将她搀起,“媚娘,朕不是说了,身子重就不要行礼了。” 唐影这时才知道,来人正是年轻的唐王李治,他一身明黄龙袍为阴冷的宫殿带来些许暖意。再看样貌,难怪电视剧演皇上都的都是帅哥。在古代不管是先天血统,还是后天气质,皇族子弟都是得天独厚的。 唐王李治此时应27岁左右,脸面白嫩得没有一丝皱纹,五官轮廓端正且柔和,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武媚被他双手搀扶着站起来,他瞧她的眼神也是柔情无限的。唐影在一旁观看他们双手交叠抚摸肚子的情形,眼眶不觉有些发热了。一半感动一半心酸,为了片刻的恩宠,花一生的等待,这难道才是宫闱中的爱情吗?如果放在现代,恐怕很难做到吧? 她还在胡思乱想,皇上已经开始打量她,并玩笑道:“朕乍一看还以为是花了眼,这位小媚娘是谁啊?” 武媚忙道:“禀陛下,这是臣妾表亲,来陪我待产的。陛下忘了,你应承过我的。” 这一叠声撒娇连唐影听了骨头都阵阵酥软。不过,她不敢怠慢,立刻乖巧的跪下行礼。 皇上确实如面相般和蔼,笑着让她平身,对她道:“好个伶俐的丫头,你是谁家的孩子?多大了?” 唐影恭敬说出父亲的名字与官职、自己的名字和年纪。李治听见唐大人名字表现得不甚上心,却又因此而颇为满意,想必后宫与权臣勾结也是他所忌惮的事情。 他又问:“可曾读书识字了?”李淳风两年的教育可不是盖的,不过唐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回答:“看得不多。”她说完下意识的抿了下嘴,只听皇上奇道:“咦?来,过来,朕似乎看到了酒窝?” “是吗?臣妾还真没注意呢?”武媚也笑着招招手。唐影乖乖的走上前,看武媚的意思,自己有必要再笑给皇上看,于是她朝着皇上甜甜的笑了一下。 皇上也跟着笑了,眉眼却有哀愁的味道,“有些像,只是她没有这么深。” 武媚睁大眼,显然已经明白他的话,便顺着说:“是有些像呢。” 唐影听了如坠云雾,猜测应该是他们都认识的故人。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对她说明的意思。也对,她在外人眼里只是个孩子。 皇上攥着武媚的手坐在床沿,拿另一只手慢慢的推着大腿上的衣褶,武媚识趣的陪他沉默着。许久,他挑眉提了提神说:“好啦,朕要走了。媚娘也休息一下吧。” 武媚张开殷红小口问:“天色尚早,臣妾还以为陛下会留下用晚膳呢……” 皇上尴尬笑笑,“今天晚上应了淑妃听素节背书的。何况都到了这边,我也该去看看皇后。” 武媚闭上嘴,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化作唇边一抹甜笑,“那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捏捏她的下巴,“朕的媚娘最懂事。”话是缠绵的话,脚步却丝毫不带留恋。唐影看他快走到门口,跑过去胆大包天的抓着他的衣角,拿脆生生的童音问:“陛下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 一番童言无忌的话,道出武媚心声。她看着皇上和蔼的蹲下身,平视唐影说:“那,明天再来好了。来,再给朕笑笑。” 唐影立刻乖巧的笑笑。这次他是真的高兴了,伸手轻轻捏了下她幼嫩的小脸。 他的指尖透着一股隐藏至深的阴冷。甚至在身影消失后,留在她面颊上的寒意依然清晰。 ------------ 第二十三章 三足鼎立 没了外人,唐影也不必再装小孩,问武媚道:“有酒窝的是?” 武媚叹息作答:“已故的长孙皇后,陛下的娘亲。”她点点头,如此一来皇上复杂的表情便有了解释。 武媚开口道谢:“其实你不必为我求情的,深宫本就寂寞,更何况我有孕在身,陛下是不会留宿的。”她神色淡然,经历了12年太宗才人和几年尼姑的生涯,心态早已锻炼的远超常人。 唐影却表情凝重的说:“不在对你也好。他体内的阴气比你更甚,恐怕是在皇宫呆的太久之故。” 武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真有这么严重么?”唐影点点头,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些朱砂,开始在门柱内侧画符。 武媚起先在她身后看着,见朱砂干了渗进红色柱子消失不见,便放心的退回榻边上坐着,“自太宗起,宫中就明令禁止压胜之术,你写的不留痕迹也就罢了,若是烧符咒之类的,我还真不敢让你做呢!” 唐影笑着指指外面,“这深宫的邪术可端得不少。你从今以后没事就多在这宫殿里呆着。出去必须有我同行才可。”武媚点头,同时担忧道:“那皇上……” 唐影叹口气,“能多到咱们殿来更好。如果不,只能等我查明来源再想对策了。”武媚揉了揉肚子,轻叹一声说道:“我休息一会儿。晚上还不知能不能睡着。”唐影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躺下,再次发问:“你就这么信任我啊?” 她躺着,悠哉的反问:“你进宫不也是因为信任我么?” 纵然有许多唐影左右不了的客观原因,她潜意识里也许真的想要助武媚一臂之力。虽然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是为了自己的成就感,还是为了去乾陵穿越回现代……她扭过头,拿着笔站在凳子上,在门窗上一丝不苟的写满符咒。 现在是农历六月末的仲夏,吃罢了晚饭,天还亮的很。小猛在花丛里翻了个身继续睡了。武媚觉得闷热,叫人关好院门,搬了美人榻,斜躺在屋外廊下。唐影抱着一小碟子点心,坐在小凳上听她讲宫里的林林总总。 王皇后是后宫之主,其地位自然无法撼动。不过这么多年最受宠的非萧淑妃莫属,她已经为李治生下了两位公主一位王子,其中素节是皇帝的第四子,也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反观皇后,仍是膝下空空。原本皇后召武媚进宫,是想帮自己在萧淑妃面前分一杯羹。没想到武媚迅速崛起,反而跟她们在后宫上演了一出三足鼎立。 从武媚这么寒酸的如意居就能看出,王皇后已经开始排挤她。那么萧淑妃那边有什么动静呢? 武媚听了笑笑,“我现在对她还没什么威胁,皇上几乎天天留宿在她寝宫里,她哪里顾得上我呢?” 唐影一边吃着酥软的糕点一边说:“别掉以轻心。你这里都这么邪门了,任何人都有下手的可能。你还有什么敌手没想到的?”武媚懒懒的挪动了下身子,“什么敌手,说的跟战场似的。” 唐影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深宫本就是战场,她怎会不明白。武媚果然闭目沉思,而后笃定答道:“陛下后宫并不太充实,受宠的更少。更何况巫术也不是谁都能搞的,所以我确定不会有其他人了。” “确定?” “嗯。”她笑得眯起眼睛,“我也有些情报来源,忘了么?” 也对,有春桃这么贴心的丫鬟,还有甘愿跑腿的公公,她的帮手应该也不少。这么说来最可能搞巫术的就是王皇后和萧淑妃了。这两人在宫中一个掌权一个有势,谁也不怕被怀疑。 唐影问:“把她们的家世说来听听。”一般术数大家都有些家学渊源,比如李淳风,他父亲就是个道士。 武媚微微蹙眉回忆道:“皇后出身于名门望族王氏。陛下的姑姑同安公主嫁到王家,见其聪慧可人,便推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为妃,后来就这样成了皇后。” “你原来跟皇后住在一处,可发现她有什么诡异的行事?” 武媚认真回答:“没有。你没见过皇后,她行为端庄,不像是会用巫术的人。更何况我跟她一同住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那萧淑妃呢?”唐影点头,接着问。 提到她,武媚的神情变得深沉了,“这萧淑妃可颇有来头。她乃是兰陵萧氏后裔,同是在陛下尚为太子的时候就过门了。” “兰陵萧氏?”唐影不解,“这家族有什么奇怪的么?” 武媚坐起身来,凑近唐影道:“你没听说过萧氏么?这一族出过许多美人,包括前朝传奇人物萧皇后。”看历史一般隋唐一起看,唐影对隋炀帝的萧皇后也略知一二,知道其在隋炀帝身亡后辗转于乱世英雄之间,最终被李世民以礼待之,死后还与隋炀帝合葬。 “你见过她?”唐影好奇的问,武媚点点头,“多年前,我还是太宗的才人,曾见过她一面,按说当时她应该是七十的老妪了。然而一望之下,其容貌之艳丽仍让人心生赞叹,难以忘怀。”她提起萧氏的口气与说王皇后的时候截然不同,带着一丝嫉妒和恐惧。 唐影可以想象。李淳风也是驻颜有术,这足以说明别人也可以做到。不过,同样也证明需要经过修炼或者别的辅助,比如邪术。 “那萧淑妃呢?”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黑暗急速笼罩孤寂的如意居。武媚微微抖了抖,伸出手说:“天黑了,咱们进屋去吧。”唐影搀着她的手,与她慢慢朝屋子里走去。 春桃给屋里点上两盏烛灯,四周即刻亮堂而温暖了。不过反而映衬得屋外更加漆黑。春桃侍奉武媚盥洗完毕,很识趣的告退了。武媚吩咐,从今以后只留唐影陪房。 二人坐在箱床帐内继续聊天。武媚说:“萧淑妃很美,也很聪明,否则王皇后不会那么有危机感。”唐影笑道:“可惜你现在还是跟她们三分天下,所以你也很美,很聪明。” 武媚笑着摸摸她的脸蛋,“聪明也许。但美貌绝对比不上她。他日你见到了,就明白我所言不虚。”说着她叹气道:“变成现在的局面,无非是陛下喜新厌旧罢了。仅此而已。” 窗外传来小猛“咕咕”的叫声。唐影跑下床把它捧回来给武媚看。古人多认为猫头鹰不祥,但武媚却没显出什么抵触情绪。可能是因为她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时间慢慢过去,约莫到子时的时候,窗外开始刮起与季节不符的凉风。武媚攥紧唐影的手,颤声说:“开始了。” ------------ 第二十四章 惊魂之夜 果然,先是阴冷的凉风从门和窗户的缝隙慢慢灌进来。紧接着风变大了,外面投在窗子上的树影都在妖异的晃动着。没过多久,唐影写在柱子上的符咒便发出了微微的红光。 武媚也看见了这奇怪的景象,低声问唐影,“你的符咒是把‘它们’都挡在外面了么?” 唐影说:“不。今天画得只是会提醒咱们的符咒,并不能挡住邪秽。待会你还是会看见那些东西。不过,别怕,有我在,你只要别离开我就好了。” 武媚听了神色也不那么紧张了。实际上,这是唐影第一次单独驱鬼。在李淳风对她两年的教导中,两人始终是在一起的。直到今天,她的阴阳眼仍然不算熟练,除魔的手印和符咒跟李淳风比也是慢的多。 可唐影并不畏惧,因为她身上有白泽的白火保护着。大不了像李淳风教导她的那样,把白火的热量释放出来即可,胸口也许会疼上个几分钟,但目前还没什么妖怪能抵挡得住。 当然,这是下策。她今天的目的是确定每日恐吓武媚的妖魔是什么,受谁的操控。如果不危及安全,悄悄放走最好。 风不断拍打着窗子,唐影看见外面隐隐出现了什么人的影子。那影子头发披散在身后,飘移着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很是渗人。从武媚攥紧她的力度可知,这就是她每晚看见的东西。 唐影见过不少山魈女鬼,就跟看恐怖片看腻了一样,怕着怕着就习惯了。唯一奇怪的感觉,是眼熟。似乎这玩意在什么地方见过。 凉气继续向她们袭来。如同隐形的触角般爬上她们的床帐,让纱帘妖异的飘荡;又爬上床脚的烛台,玩弄般撩拨着火苗。 “噗”的一声,一盏烛灯被弄灭了,青白色的烟直直向上,消散在漆黑房间里。武媚喉咙里发出忍耐恐惧的声音,偌大个人,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弱小的唐影身边。 小猛跟它父亲一样,是有灵性的猛禽,感觉到阴气反而斗志昂扬起来。唐影虽然对它能有什么样的战斗力很是好奇,不过今天不宜打草惊蛇,她朝小猛摆了摆手,它便非常心宽的歪头休息去了。 见小猛如此反应,唐影更是胸有成竹,断定今天的妖怪肯定不是什么厉害来头。她眼珠一转,念了个简单的诀,让火苗重新亮了起来。武媚见状,暗暗捏了她一下表示赞赏。 包围屋子的妖物,似乎察觉到今天与往日不同,那凉气如同退潮般缓缓退下了床帐。唐影听李淳风说过,有高人可借鸟兽鱼虫的眼睛看到别处的景象,但那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她相信至少今天敌人不会有此准备。 那这短暂的退却只是凭操控的感觉试探,之后肯定还会有一次反攻。她悄声提醒武媚,“小心。” 武媚紧张的点点头,身体又有些僵硬了。 外面风停了,奇怪的影子也消失了。然而寒气并没有退散,唐影的神经紧绷着,等待另一轮“袭击”的爆发。 “啊,啊,啊……”武媚突然在她耳边发出低哑的叫声,吓了她一跳。急忙回头,看见武则天肩膀上被一双青灰色的手紧紧钳着,那手上遍布黑色的尸斑,黑色的指甲又长又尖。武媚一动也不敢动,吓得面无血色,嘴唇在无助的颤抖着。 唐影的表情的凝重更让她心里没底,殊不知唐影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要压制胸口蠢蠢欲动的白火有点吃力。 那恐怖的鬼手,原本玩弄武媚般一根根粘上她娇嫩的脖颈。但随着唐影不断散发出灼人热浪,“她”再也按耐不住,真面目从武媚头后显露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颧骨突出,眼窝深陷,青色的皮肤紧紧糊在脸上,黑色干枯的长发将她的面孔割裂得更加恐怖,逐渐裂开的大嘴里露出尖利的黑牙和又粗又长的舌头…… 啪,一个词点亮了唐影的记忆。 夜行游女! 真是冤家路窄。唐影还记得两年前的中元鬼市,差点杀死自己的夜行游女。那次劫后余生,她研究《白泽图》上的第一种除妖术,就是针对夜行游女的。 此时她至少知道三种咒语,能将眼前这丑陋而不自量力的妖怪打得飞灰湮灭,但是她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快速变幻手印和吟唱咒语,在这夜行游女身上加上了一个不那么让她舒服的印记。只见一小团白光迅速射入妖怪的嗓子眼。妖怪先是一愣,紧接着身体各处如碎裂了一般射出耀眼白光,她发出吓人的尖啸,同时放开了武媚。 唐影及时将武媚搂在怀里,并伸小手挡住她的眼睛。谁知她胆子也够大,竟然挣扎着要看看妖怪真容。此时夜行游女的皮肉正在快速剥落,落到精致的丝绸床单上化为黑色腥臭的腐液。那形容实在是恐怖骇人,不过由于它是受苦的一方,武媚竟然一直盯着目不斜视。 再折磨下去这妖怪就要死了。唐影停止念咒,几乎是瞬间,妖怪化为一阵黑烟,跌跌撞撞朝门外飞去,磕在门框上好几回,仍不能缩小了从门缝钻出。 唐影一脸厌恶的走下床,打开门放那妖怪出去。妖怪恐怖的脸上反而挂着见了鬼一般的神色,哀嚎着扑腾远去了。唐影叫来小猛,让小猛追出去看看妖怪最终的落脚点。 返回床边看武媚,她先是一脸震惊,很快便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恐怖气氛一扫而空。 她们将被污染的床铺扯下来卷在地上。听到方才门声响而赶来的春桃见状,急忙返回厢房搬了新的被褥过来铺好。 春桃没敢问被褥为何脏了,只请示怎么处理。武媚淡淡说:“你搬个大火盆来,在院子里烧了。”说着,拉着唐影走出屋门。 外面空气清新,充满夏日特有的花草香气。武媚像是突然卸掉了身上的重担,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她看了看天上高悬的明月,突然对唐影说:“阿影。咱们结为异姓姐妹可好?” “啊?”唐影一时没反应过来。名垂千古的女帝要跟自己结为姐妹? 武媚坚定的点点头,扶着肚子跪在地上,唐影不敢怠慢赶忙也跟着跪下。只听她说:“皇天在上,今日武媚被唐影搭救逃过一劫,愿与其结为异姓姐妹。今后一路扶持,有福同享。” 她没说有难同当,明摆着,拿唐影当了恩人。 唐影这才发现武媚竟然是个性情中人,在此前她一直都小心掩饰着情绪,因为一次生死,她便放下防备,真心相对了。 忽然,唐影想起了托着她站在瀑布下的李淳风,心里一热,脱口而出,“有难同当!” 武媚侧头看着她,眼里写满欣喜。 唐影扶武媚站起来,郑重其事的说:“你一定会平安的!我保证!” ------------ 第二十五章 多方试探 一夜过去。 大清早,武媚刚洗漱完毕,便听见院里做杂活的小宫女跑进来,通报说皇后娘娘到了。 彼时,唐影正在院子角落站桩,听到响动,急忙走了过来。 武媚见她穿戴到算整齐,但头发绾成个道士发髻,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拆了,亲手给她梳双垂髻。 皇后进来的时候碰巧看见这一幕,在门口看了片刻。武媚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连忙行礼。 作为皇后,她穿得并不太奢华。发髻形似孔雀开屏,不过戴着一只金凤,新意不足却也贵气满满,一只攒珠步摇插在一侧,多少增添了些韵味;半透明棕色短襦里衬着暗红绣花抹胸,样式很保守;臂弯挂着明黄色长纱巾,风吹时很有点灵动之感;暗红色八角团花及地长裙垂感不俗,碎步轻挪露出青灰色的重台履;腰间坠了一枚玉环一只香囊,走起来“铃叮”作响,清静悠远。 自太宗起,后宫崇尚节俭。她乃六宫之首更要做出表率。唐影仔细打量,对武媚评价的“行为端庄”深信不疑。 皇后伸手止住武媚行礼,“陛下说了你身子沉,可不行宫礼。”口气温和,隐隐带着一丝失落。皇上这么说的时候,武媚就直接站起来了。可听皇后这么说,她又做了个福礼才算作罢。按她的话说,自己毕竟曾是皇后婢子。 皇后身后除了几位宫女外,还跟着一位老太医,见着武媚自然也行礼叫了娘娘。这些天唐影更多了解了一些武媚的情形,原来那昭仪只是皇上口头说的,诏书还没正式发出来。所以,武媚的这个“娘娘”,没什么分量。 轮到唐影,她想着以后这膝盖是免不了受苦了,干脆利落的跪下叩头。 皇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眼神极是温柔。照例问了家世年纪,便拉着武媚移步屋子里。 落座后,皇后说:“陛下昨日来我宫中,提到你面色不佳,我今天召了太医来看看你。”武媚满脸感激,忙说:“只是失眠,劳皇后挂心了。” “看神色你昨天睡得倒还好?”皇后随意问道。这句话在唐影耳朵里包含太多信息,她第一感觉是皇后知道昨夜变故!那,幕后主使是否就是她呢? 她想着往皇后身边挪了挪。 皇后正让太医上前请脉,发现唐影站在自己边上,细眉不禁蹙了一下。唐影见被提防。赶忙切换成小孩模式,扭捏着对她说,“您看起来像我母亲。” 这句话说到王皇后心坎上,膝下无子的她自然对唐影多了些怜爱,招手要她过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 太医在给武媚请脉,屋子里再无人说话。唐影暗中观察皇后,发现她本人并无半点道行。以唐影现在的修为只能依稀看到环绕人体的气。王皇后与一般人无异。同样身上也没操控鬼物所萦绕的鬼气。她只是跟皇上一样,阴寒侵体,不过不太严重。 虽然不能这么快就排除她的嫌疑,但至少能推断出她本身不是厉害的术士。 太医请脉完毕,说胎相不稳要开点安胎药。武媚谢过之后,王皇后一行人就走了。 关上门,武媚以眼神询问,唐影摇头。没过多久太医送了药材过来嘱咐春桃悉心煎好。只不过汤药一碗碗都浇了花,武媚一点也没喝。 唐影问:“你怎知里面药材不妥?”武媚答:“不知。不过小心点准没坏处。”唐影又问:“那万一你真是不稳呢?” 武媚半开玩笑反问:“你不是说没事么?” 唐影有些着急了,“这事情怎可儿戏!”武媚见她当真了,急忙解释道,“自然会有相熟的太医来看,不必惊慌 。”唐影这才松了口气,但小嘴还是撅得老高。武媚只能把她揽在怀里亲了好几下,才让她满意。 武媚道:“我在这宫里前后呆了十多年,花样见得多了。你只管好好关注那些邪门的东西,其余一概不用操心。” 唐影点点头,她毕竟对武媚还不太了解,又一次低估了她的手腕和人脉。想到人脉她忽然意识到,后宫女人除了比拼皇帝的宠爱外,大臣的支持,下人衷心等,都是需要比拼的筹码。现在还加上一条关于除妖降魔的。 皇后和萧淑妃一定都有,而现在,自己就是武媚的重要筹码。 究竟武媚叫她来是凭感觉,还是有过调查?恐怕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你怎么了?”武媚撩起她的额发,“从小就愁眉苦脸的容易衰老呢!”唐影摇摇头,把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封藏起来。 吃罢午饭,皇帝果然又来了,不过今天心情欠佳,连声说没有武媚辅佐奏折多得批不完。 武媚提议,那她就如以前一样天天去甘露殿帮忙好了。皇上先是一口回绝,说什么不利于安胎云云。后来自己罗列着各项琐事连自己开始动摇。武媚看准时机,央求说在如意居呆着也是无聊,想要多出去走走。皇上这才答应了。 等皇上走了,唐影问:“你何苦受这累?”武媚的答案却让她大吃一惊,她说:“是想让你帮他祛除点阴气,让他身体好起来。” 不为争宠,只为心上人的安危。 唐影一下被触动了,她觉得什么事都优先考虑对方,这才是无私的爱。她问自己对施歌做到了吗?没有。对李淳风呢?也没有。她一直是被呵护的人。 她吸吸鼻子,记住这段对话。想着以后回到现代,再有人说武则天无情,她一定要反驳。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叫醒小猛给她指明昨天夜行游女的去向,结果小猛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只能大致指一个方向。 然而有方向便足够了。西北方除了甘露殿,还有萧淑妃的寝宫――淑景殿。 唐影心里翻腾不已,对这位萧淑妃充满了好奇。当夜她想给李淳风写封信报个平安,顺便说一下对宫内环境的猜测。但她站在李淳风的角度想,觉得这样又太打搅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颇为无趣。练功,吃饭,睡觉。唐影被困在这个小院里哪也去不得。半夜鬼影再没出现,她知道这事绝不是偃旗息鼓,而是山雨未来。好在过了三个夜晚,武媚终于决定动身去甘露殿了。她理应坐步辇前往,但为了给唐影讲解宫中建筑,还是决定慢慢走过去。 她本就没太多侍女,这次更是只带上了唐影一人。不过她并不像寻常妃子那样讲究排场。本来,像她这样在太宗面前都不会胆怯的人,自身气质不需他物衬托。 这次直扑甘露殿的路程并不长。唐影却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只发现了细弱游丝的阴气。没想到在甘露殿周围却有不少术法封印。这些术法本可以将那些阴气驱散殆尽,可它们却并未发挥应有的功效。 唐影仔细观察了一个刻在地砖上的小印记,越发觉得眼熟,像李淳风的手笔。她不解,若说是被邪气压制,上面感觉不出丝毫邪气。那只有可能是被其他正统术法抑制,或者被李淳风自己关上了? 她相信李淳风不会做这种事情,于是轻而易举将矛头指向袁天罡。他说了让武媚进宫就出不来,会不会是故意纵容邪术滋长呢? 但这样,可怜的李治就成了牺牲品。 见她又神色凝重,武媚笑道:“你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好像比皇上要操心的事情更多。 唐影心说:你要是知道当代两大道术至尊都要对你不利,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 第二十六章 蓄意找茬 甘露殿空旷大气,是皇上书房,有时也会有些重臣被叫来议政。武媚今天来,肯定是已经打探到没有大臣前来。朝堂上早流传她帮忙批阅奏折的事情,她并不想引起更多矛盾。 唐影小声问:”你对这些大臣熟悉吗?” 武媚含笑瞥了她一眼,“我爹也曾在朝为官你忘记了?这些老臣自然是知道的。”她说着,悠然摇着团扇,“再加上我看过不少奏折,谁说话什么态度,是激进还是保守,心中大概都有数的。” 唐影按按太阳穴,“听着就头疼。”武媚得意道:“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快到宫殿正门的时候,正有一大队宫女簇拥一位华贵的妃子出来。 她身材颀长,肌肤莹白如雪;头上梳着华贵的双刀半翻髻,缀满了金玉发饰;身上一袭水红色长裙,外罩轻薄白色缀花宽袖纱衣,却搭配了一条深褐纱巾,随衣带翻飞,恍若神仙;手臂上箍着一金镶玉臂环,执扇的手上也带了两枚红宝石戒指,远比皇后要奢侈得多。 那面容在团扇下忽隐忽现,只能见到一截细长的眉和白玉般的脖颈,却别有一番勾人想要一睹真容的风味,让人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 唐影捏紧武媚的手,这不是自然的力量,这是一种魅惑之术! 反观武媚,她表现得却的很淡然,可能因为她对此人芥蒂已深,自然有些抵抗力。这人不消分说,自然就是萧淑妃。她并没注意到武媚,或者她养成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习惯。倒是在一边服侍的画眉看见了武媚二人,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这才将脸转了过来。 美!她的容颜是绝对的美。五官严格按照三庭五眼的比例分布。若搁到现代,唐影甚至会怀疑她去韩国整过容。 这种美不同于皇后的端庄,而是深带侵略性。会引得女性自然想与她为敌,而同时也知道肯定毫无胜算的美。 常听到现代人有种言论,说长得太完美没个性。唐影心想,那是她们没见过萧淑妃,如果能长得这么美,本身就够特别了! 由于身份差距。武媚抢在她开口前行礼问安。她故意不回答,欣赏武媚挺着着肚子屈腿的窘态。唐影行跪礼,看见武媚的裙边轻微而极速的抖着,可知保持屈膝有多么辛苦。她急得不禁捏紧拳头,幸好萧淑妃知道在皇帝周围不可太放肆,懒洋洋的说了句,“免礼。” 武媚额角有些虚汗,可神态没有丝毫不满,脸上带着他人难以摹拟的从容淡然。这表情让她的容貌也与众不同起来。 萧淑妃垂下羽毛般纤长的睫毛,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随即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她有儿有女,自然不会眼红。唐影看着她渐渐不再觉得好看,甚至觉得她妖气十足,对!就是那种狐媚的感觉。 萧淑妃也见到了唐影,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放肆的笑了起来,“武昭仪啊,人家这时候都找个妙龄女子填房,妄图留住君心,你怎么偏生找个小孩呢?” 武媚恭敬笑笑,“淑妃娘娘多虑了。媚娘只是嫌宫中寂寞,找表妹来陪伴的。” “呵呵,寂寞。”萧淑妃嘴角一挑,露出得意而妖艳的笑容,“都说你聪明,果然具有先见之明。你寂寞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唐影费大力气才能压住心里的怒火。她只能不断的用萧淑妃惨死的下场来安慰自己。虽然现在离那一天还很遥远。 武媚再度笑笑,问:“娘娘怎么不继续陪皇上了?时间还早的很。” 诶?唐影听后眼前一亮,武媚这句话看似无奇,实际上暗讽萧淑妃对政事一窍不通,帮不上忙的劣势。在辅佐皇帝这方面,恐怕没多少人能比得上武媚。 萧淑妃被噎的噤了声,粉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阴霾。她还没发作,深知主子心意的画眉便大步冲到唐影身边,伸手向她抓去。 本来,以唐影现在的身手可以轻松躲过。不跟她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引萧淑妃生疑。故而站在原地,任画眉一把捏住她的肩头并使劲向下按去。 武媚娘在旁边呵斥:“放肆!你要做什么?” 画眉斜睨萧淑妃一眼,像得了圣谕一样趾高气昂的说:“我们娘娘刚才只叫你平身,可没叫这野丫头站起来!” 武媚娘怒目圆睁正待争辩,唐影暗中拽了拽她的裙摆,双膝一弯,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她这一跪不要紧,画眉的手跟着一沉,没有了支撑,身子歪斜着向旁边一歪,她火冒三丈,伸出另一只手要打唐影的嘴巴。 唐影再也克制不住胸中怒火,终于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尽管她力气小,气功也没练成。可胸中的白火厉害的紧,只心念一动,便将极为细小的一丝白火从膝盖射出,并顺着画眉的脚底钻上她小腿的麻筋。 于是,画眉凄惨的尖叫一声,从扑上来的姿势,突然变成抱腿蜷缩,摔倒在地。 在场众人都愣愣看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唐影决定装得彻底一点,像是受惊吓一般大哭起来。武媚赶紧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并嫌恶的朝画眉说:“这是发得什么疯病?” 萧淑妃愣了片刻,先回过神,叫身后的婢子将画眉搀下去。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本来想逞威风却变成丢人现眼。要是就这么算了自己的颜面往哪搁?可若想要兴师问罪,也没个由头。她是栽赃小孩打人,还是诬陷武媚这个孕妇?更何况,她清楚的看见这两个人全都纹丝未动。 这时甘露殿宫门开了一条缝,一位宦官走出来,夸张的问:“见过淑妃娘娘,武昭仪。陛下在殿里听见一声尖叫,派老奴过来瞧瞧。” 眼前一边小孩哭成泪人,另一边宫女被人搀扶,情况还真有些不明朗。 唐影偷偷一瞧,这太监正是接自己入宫的王公公。武媚平静答道:“没什么事,还请王大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武媚来了。” 王公公弯腰回礼,刚要进去。萧淑妃忽然扯着嗓子叫:“慢着!画眉被你们伤了,难道就这样算了?” 武媚腰杆一挺,托着肚子道:“倒是请娘娘明示,谁伤了她,怎么伤的她?” 萧淑妃说不出所以然,在场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她殷红小嘴一撅,狠狠指着唐影说:“就是她!大家都看到了,画眉就倒在她面前了!” 武媚不知哪来的勇气,丝毫不退让,“媚娘只看见画眉上来按倒我表妹,可没见我表妹还手。再说,她才9岁,如何能伤害画眉?依媚娘看,画眉不是身染怪症,就是故意跟我们过不去了!” 武媚说得条理清晰,萧淑妃不知如何反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满面通红的喊:“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 第二十七章 甘露殿中 “够了!”皇帝李治从里面背着手缓缓朝武媚走来,“我都听见了。淑妃,为了一个宫女,在大热太阳下站着,你不怕中了暑气,媚娘有孕在身也受不了。好了,快回去吧。” “可是,皇上!”萧淑妃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唐影看得真切,这一刻她身上那种勾魂摄魄的气场又出现了。皇上看着她似乎有些迷糊,表情也没有开始严肃了,停在离武媚几步远的地方,转身向她。 唐影记得李淳风带在自己在山中穿行时,曾经教过自己一道清心咒。因为林间生灵繁杂,有不少野兽都擅长魅惑之术,比如狐狸、黄鼠狼,甚至狸猫都会。于是她挣脱武媚的怀抱,冒险跑过去抓住皇帝的手。 清心咒的效果顺着手对李治产生了影响,他轻颤了一下,看见满脸泪痕的唐影,赶忙蹲下身,擦着她的小脸说:“别哭,朕不想看你哭,想看你笑。” 唐影很听话的笑了一下,两个深深的酒窝一闪即逝。李治跟着也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对萧淑妃摆摆手,而后将武媚拉到自己身边。 “皇上!”萧淑妃傻了,双臂垂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皇帝叹口气,应承她说:“回宫吧。告诉素节,朕晚上还去。” 话说到这份上,萧淑妃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请安告退了。可这口气憋在胸口,令她怎么呆着都不舒服。她咬着牙,狠狠的盯着武媚和唐影的身影消失在宫门。 进了甘露殿。皇上丝毫没有问刚才事情的经过,看来对萧淑妃什么性格了若指掌。唐影看王公公弓着身留在门外,特意朝他挥挥手,他眨眨眼挂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唐影猜皇上刚才可能早就守在门外了。 她再次打量皇上,他看似对一切都不上心,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武媚要搬椅子做在龙椅边,皇上大手一挥,“你就坐龙椅吧,就咱们两个的时候,不必拘泥虚礼。” 武媚含笑嗔怪道:“怎么还是两个?”李治拍拍额角,“对了,还有咱们的孩子。”武媚朝唐影努努嘴,“我说得是阿影。” 提起阿影,皇上来了兴趣。把武媚扶上椅子,自己跑到唐影面前问:“你平时都玩什么?” 抓鬼?唐影心里偷笑没敢说。 “会踢毽子么?”皇上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掏出个羽毛毽。唐影看武媚,她笑道:“皇上,您不陪我看奏折了?” 皇上点着太阳穴说:“头疼。我先休息会,待会再来找你。”说罢,拉着唐影走到殿外石台上。 “来!我先来。”皇上撩起袍子一角,将毽子高高踢起,而后灵巧的探出脚尖稳稳接住,“这个你会么?” 太小儿科了。唐影挑高眉毛,脆生生的说:“我会。” “好!接着!”李治特意将毽子踢高,给她留出充足时间,其实根本不用。 在山上呆的两年里,李淳风也跟她踢过毽子,而且还要她绑上沉重的沙袋,目的是为了训练她的体能。每次,他看着她的时候也总是笑着的。 她轻而一举的接住了毽子。李治哄小孩般的给她鼓掌,她得意再次踢起,迅速的转了圈子又以脚尖接住,问:“这个你会吗?” 李治故作惊讶接过毽子试了一下,没接到。再将衣角掖进腰带里尝试,还是差点。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喊道:“来人,给朕拿套胡服!” 唐影笑得弯下腰,皇上故作愠怒的将她拦腰抱起,让她双脚离地,“好哇!让你笑我,待会儿我换了俐落衣服一定打败你。”这个动作对孩子并无奇特之处,问题在于唐影内在是24的妙龄女郎,如此暧昧,无端惹得她心里一阵悸动。 回想跟李淳风练习的时候,他从不曾这样开玩笑。虽然他会给她渡气,但那在他眼里绝不是接吻,没有半点欲念。 皇上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贴在她耳边说:“你个子比素节高些,但体重却差不多呢!”热气吹在她耳垂上,心也躁动起来。 唐影挣开他的手臂,一溜烟跑到武媚身边,她不想被皇上发现自己面上的酡红和眼中的落寞。武媚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她扒在桌边看鬼画符一样的奏折,完全不懂写的是什么。 武媚悄声示意:“你让着点他,他毕竟是皇上。”唐影点点头,小声道:“我通过毽子给他除阴气呢。” “能做到?”武媚惊讶。 唐影偷笑,“当然。不然画眉是怎么回事?”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武媚托起她的小脸亲了一下。 皇上换了件深红色敞襟的胡服走过来,凑到武媚面前撒娇:“我也要一下。”武媚故意别过脸去,“你们在外面玩儿,留我做苦工,还好意思要奖励?” 两人打情骂俏像是寻常夫妻,这是唐影在宫里最喜欢看到的场景。 皇上托起她的下巴,轻柔的吻在唇上,极其温柔的说:“媚娘辛苦了,不然晚上我去你那里……。”武媚眼中刚闪过一丝迷醉还没来得及开口,皇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呀不行。我答应了素节晚上过去。” 武媚半开的唇渐渐抿上,淡然笑笑回答,“好吧,你们再去玩会儿。我把要紧的给你挑出来。你待会儿一定要看。” 皇上一边随便应着一边拉着唐影走了出去。唐影回头看武媚,只见她睫毛上沾了些许水汽。 唐时流行胡服,而且男女都可穿。这种衣服收腰束腿很是轻便,适合骑马狩猎时穿着。皇帝的胡服款式并无奇特,只是做工考究,更显得他英姿勃发,唐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并开始幻想若是一本正经的李淳风穿着会是什么样。 稍一分神便漏接了皇上踢过来的毽子,他终于扬眉吐气,叉腰笑起来,孩子气的一面显露无疑。唐影听武媚的话,假装不敌连连失误,还装出一副快气哭了的样子,引得皇上笑声不断。 两人玩了好久,旁边服侍的公公端来脸盆、帕子,还有清水和时鲜水果。皇上递给唐影一枚荔枝,以为她没见过这种稀罕玩意,不知如何下口,想欣赏她的窘态。 可在二十一世纪,荔枝真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唐影淡然的剥了,自己没吃,而是递到武媚嘴边喂下。 皇上啧啧两声道:“媚娘好福气,还没当娘,就先享子孙福了。” 武媚却再也没有刚才调笑的兴致,脸色暗淡的指着分作两叠的奏折指给他看,“这边都是些琐事,我写了办法夹在里面了。另一半比较紧要,还要你亲自定夺才好。”他翻着紧要的那叠看了看,像被教训的孩子一样撅了噘嘴。 武媚扶着唐影站了起来,“臣妾觉得不太舒服,想要回去休息了。”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她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唐影心中奇怪,不过还是顺从的跟武媚告退了。 皇上也没挽留,叫宦官抬来一顶步辇,送她们回去了。路上,唐影一直拉着武媚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还有微微的颤抖。 好不容易熬到如意居,唐影急不可耐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媚咬着唇忍了一会,终于红了眼眶,“长孙无忌上奏皇上,要求速立太子!”一时间,唐影也呆在了那里。她模糊的想起,这一年似乎是立了位太子。不过真的让她在意的是,皇上也许是特意让武媚自己去看奏折的。 唉,这未免有点残酷…… 她叹了一口气问:“是谁?是那个叫素节的皇子么?” 武媚摇摇头,颓然坐在床边,“不管是谁,肯定不会是我的孩子了。” ------------ 第二十八章 淑妃之邀 永徽三年七月初二,大唐立太子。不过不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素节。而是资质平庸却被皇后收为义子的陈王李忠。也许是王皇后从武媚这里感觉到了威胁,才联合重臣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因为这件事,长孙无忌等人正式引起唐影的重视。让她知道在皇权之上有这么一帮顾命大臣,大事他们说了算。其中长孙无忌更是重中之重,因为他是皇上的亲舅舅。 立太子的事着实让武媚消沉了几天,不过很快她便振作起来。如果史学家分析肯定会说她在酝酿阴谋,可在唐影看来,她只是怕影响腹中的孩儿。以唐影这半个多月对武媚的观察。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取李唐而代之的念头,没准你要这么提议她第一个就要反对。她诚挚的爱着李治,同时为了他的安好和少的可怜的宠爱而努力充实自己。 要放到现在,任一个男子如何富贵优秀,总有能降住他的女子。实在无望,女子还能另寻爱人。 可这是古代,她的对象是九五之尊,是全天下唯一用不着主动追求女人的男人。你就算想放手,也不能另觅良人。输了只有三种出路,要么冷宫,要么出家,还有个一死百了。前两种武媚都尝过,第三个她不想尝试,所以,更加努力的防止历史重演。 皇上以武媚身体为由不再让她去甘露殿。可萧淑妃被立太子之事气得添了不少病痛,皇上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几乎天天留宿她的寝宫,真的没有再来。 随着秋意渐浓,如意居越发冷清。好在最近没什么妖怪侵袭,唐影抽时间细致的在院落四周都布下咒法,余下的日子便是陪武媚读书度日。 每到夜里她总会想起李淳风,担心着根本无需操心的一切,想提笔写信又无从说起。 直到七月十日,她们才用过早膳,便有位从没见过的宦官前来求见,说奉圣旨要请唐影去萧淑妃的淑景宫陪素节玩耍。 武媚扶着大肚子慢慢起身,却被告知皇上就叫了唐影一个。 此时还是白天,唐影倒是不怕这里被妖魔攻击。可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武媚眼神里也充满疑惑。然而,来人说得是圣旨,她又不好逆悖,只能嘱咐来人早点把唐影送回来。 唐影随着这位老公公,慢悠悠的从立政殿往北,穿过日华门,绕过甘露殿,一路往西的朝萧淑妃的淑景殿走去。她走得双腿发酸,一度还想皇帝为何不将妃子们安排在一处,宠幸着还方便点。 等到了淑景殿附近,她这才明白何为荣宠。 这殿的规模没有立政殿大,却处处展露着自己的小巧和灵动,除回廊以外,亭台楼阁所有的窗户上都挂着浅粉色的薄纱。这些软软的布料,像是梦的怀抱,每轻轻的舒展一下,就让人恨不得醉倒其中。 千步廊两边是成片开放的秋海棠,妖艳繁茂一片粉红花海,间或有女子娇笑声从宫殿掩映的方向传来。唐影以眼神质询领路的宦官,他遥指说:“娘娘就在那边的咸池岸边,你快过去吧。” 他说完,自己慢悠悠的沿着千步廊原路返回。留下唐影一人,不知该往何处去。她撅撅嘴,只有硬着头皮朝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了。刚迈开步子,便察觉有淡淡甜香从附近传来,原来花丛里立着一只挂香薰的架子,上面挂着两个排球大小的镂空瑞兽纹银香囊,香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唐影盯着细致的花纹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双影,再看周围回廊,似乎平缓的路也倾斜起来。她连忙心中默念净心咒,闭眼呆了会儿,这才算恢复正常。 由此,她断定这宫殿确实有古怪。 不如将计就计,她学着喝醉酒的样子,歪歪扭扭的朝咸池走去。反正她看起来是个小姑娘,行为不端也不会有人责怪。 走了没多久,在回廊拐角处,突然看见了个男子背影坐在回廊一侧的横栏上。刚才被廊柱挡住视野,一直没有发现。走到近前,才看到他身穿枣红色圆领袍服,头上戴着幞头巾,一副朝臣常服的打扮。 朝臣来内苑作甚? 唐影躲得远远的,几乎是贴着回廊的另一边,向前挪着前进。走到他侧面,才瞧见他怀里抱着一把精致的琵琶,看手势似乎正在调音。 那男子瞧见她,轻笑一声并喊:“小娘慢些行,可否帮在下一个忙?”这声音轻柔悦耳,不过带着点僵硬的口音。唐影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定住了脚步。 男子长了张清秀的鹅蛋脸,眉毛淡的似一抹轻烟,但眼睛却特别黑亮,睫毛更是长而卷翘;鼻梁挺直,鼻头小巧;嘴唇外围是有些苍白的肉色,紧抿着的缝隙却又透出一抹艳丽的红色……说不出的妩媚。 唐影头一眼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眼神扫到喉结,才打消这个念头。 男子见她停了,便指着一边的花丛说:“不知为何,走到这里有些头晕。弹琵琶的拨子掉到那下面去了,我只要一低头就天旋地转,只能拜托你了。” 原来他也中幻术了?唐影为免生疑,也装作晕晕沉沉的样子,伸小手去帮他捡。原本一下就摸到,还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拿上来给这人。 男子接过黑色玳瑁拨子,欣喜的以手擦拭,“小娘帮我捡回了珍贵的拨子,在下可有什么能报答的?” 唐影摇摇头,扔下他朝咸池继续走去。她对后宫还不甚了解,最好少生事端。没走两步,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来,回头一看,竟然是那男子抱着琵琶笑盈盈的跟在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啊?唐影皱着眉朝他甩甩胳膊,那意思是别跟着我。 可这男子面带笑容还是在后面紧追不舍。 女子们嬉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唐影脚步加快,几乎要跑起来。 转过宫殿,眼前立时一片开阔。 碧绿的池水上有水鸟在游弋,一条汉白玉砌成的拱桥自池水当中穿过。岸边是青草和烂漫的鲜花。当中一片空地,有一张圆形石桌和几个石墩,神仙般的萧淑妃慵懒的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身后有两个婢子轮换着为她扇扇子。 她的视线原本盯着正在蒙着眼抓宫女的小皇子身上,这会儿,她懒懒的抬起身子,朝唐影招招手。那表情如此温柔惬意,跟一边怒目而视的画眉形成强烈对比。 唐影正在犹豫,只听萧淑妃开口道:“藤夫子来了。” 回头一看,那男人张开含着血似的唇瓣,轻声回道:“藤和人参见淑妃娘娘。” ------------ 第二十九章 皇子素节 唐影闪身站到一边,见那抱琵琶的男子正跪在地上行礼。原来萧淑妃是朝他摆出的笑脸……唐影想着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也赶忙跪下行礼。 萧淑妃叫他们二人起身,问藤和人:“夫子为何与她同来?”他恭敬回答:“适才在回廊掉了拨子,这位小娘给在下捡起来的。” 这时皇子听见男人的声音,兴奋的一把扯掉蒙眼丝巾,扑过来叫道:“夫子,您来了!” 男子轻柔回礼道:“参见四皇子。” 皇子素节年方6岁,比唐影还矮半头,他看看唐影,又看看藤和人,迷糊的问:“这个小姐姐是老师的孩子么?”萧淑妃“噗”的笑出声,将他招到怀里抱着,溺爱得拿手中丝帕擦着他额头的汗水说:“不是。这是武昭仪的表妹,最近才进宫的。” 一听见“武昭仪”三个字,皇子的脸上明显的摆上了厌恶的神色,他瞪着唐影说:“母妃,素节不跟野孩子玩!” 这要是在21世纪,被唐影见到这样欠揍的孩子,早就冲上去一个暴栗弹脑门了。不过现在她只是皇宫里的小婢女,凡事都要隐忍。于是垂下眼睛,表现得对这句话毫无反应。 唐影没生气,这倒是让萧淑妃有些出乎意料。本来这次叫她前来,就是想要治治她出口恶气,顺便给武媚添堵。所以她给画眉使了个颜色,让她按事先安排好的开始找茬。 画眉上次在唐影手上吃了亏,这会儿早就憋了一口气想要报复。见主子授意,立刻神气活现的走上前叉着腰准备开始教训唐影。 谁料想,她还没开口。藤和人忽然发话,“皇子。可还记得为师的名字是什么?” 素节立刻伶俐的回答:“和人!” 藤和人点点头,“不错。和,乃是平顺协调之意。第一节课老师就教过你,若要国家富强,首先要使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你忘了么?” 素节摇摇头,“没忘。” “那,你应该怎么做?” 素节嘟着小嘴,颇为不愿的挪到唐影身边,扭捏说道:“谢谢你来陪我玩……”他说完讨好的看着藤和人。藤和人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精致礼盒递给素节,“新礼物,拿去玩吧!” “多谢夫子!”素节欢叫着接过礼物,刚要跑走,又想起老师的教诲,便向唐影伸出手道:“一起来玩吧!我还有很多好玩的。” 唐影被弄懵了。这看起来柔弱的男子怎么敢如此对皇子说话?最关键的是,萧淑妃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赞同的点点头?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以她26岁的心智,第一个浮现在心头的合理猜测就是——这个男人是萧淑妃情夫! 太刺激,太大胆了! 想到此,她哪有心情跟素节玩去啊?她最想看的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画。于是,她假装不敢去玩,瑟缩的站在原地,其实是想看见更多的秘密。 旁边画眉憋着的气终于爆发了,她呵斥唐影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皇子的命令么?”原本是帮着素节的话,却惹得素节生气了,“大胆奴才!有你发话的份吗?” “好啦好啦!”萧淑妃坐起身子,对唐影道:“皇上说你乖巧伶俐,本宫是特意请你来陪皇子玩的。你们去那边玩会儿,皇子要是高兴了,本宫重重有赏。”说着兰花玉手召唤藤和人,他不卑不亢的靠近,坐在一个石墩上开始调弦。 唐影郁闷极了,然而她也不敢再装傻,只得跟着小屁孩皇子,去远处岸边玩了。 说是陪皇子,其实身边宫女宦官站着好几个。素节注意力完全在新收到的礼物上,他坐在一方竹席上迫不及待的开着盒子。唐影伸直了脖子看萧淑妃那边的情形,两人隔着甚远,听不见任何说话的声音。没多久清丽的琵琶声音飘荡在咸池上,她探秘的热情被彻底浇灭了。 新礼物是个精巧的人偶,有素节手臂大小。看见木偶,唐影心里一突,似乎想起了什么。素节见她盯着木偶,得意道:“这是老师特意带给我的。我老师是倭国人,这是倭国特有的宝贝,别的皇子公主见都没见过呢!” 唐影发现素节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于是装作艳羡的样子想要套话,“这个……真好看,能让我摸摸吗?” “不行!”素节将木偶紧紧搂在怀里,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唐影可怜兮兮的,就命跟班太监端来一个锦盒,从里面挑了一个最破的给唐影,“不过,你可以玩这个。” 唐影假装满意的接过木偶,仔细观察起来。这木偶的关节是打磨光滑的木头圆轴,四肢中空,里面有丝线连结,很是精密。不过没有提线的板子,只能被摆出造型,然后死死立着。 倭国,木偶。她再次抬眼看了看藤和人,琢磨着也许这个人与两年前出现在长安鬼市的傀儡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素节玩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了,便问:“你读过诗书么?” 唐影为免麻烦,摇了摇头。其实在山上两年,李淳风还是教了她不少东西。可她谨守低调原则,绝对不显露自己超越外表年纪的智慧,特别,还是在一个骄傲的皇子面前。 素节连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我会!我会好多首!要不咱们来玩讲书的游戏,我来教你背诗好不好。” 这再简单不过了,唐影点头答应,心想着可以一边敷衍,一边继续观察藤和人动向。 素节在她眼前摆了摆手说:“我想到了一首适合你的好诗,《硕人》!要不咱们今天来学这个吧?” 这首很长啊……唐影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现在看这个极力摆出一副学问大儒样子的小皇子,竟然挺可爱的。 他装模作样的嗽嗽嗓子摇头晃脑的念道: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美目盼兮……嗯……” 唐影知道后半部分更为晦涩,可能这小家伙忘了。果然素节挠挠头说:“这首背了太久,后面有些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一次也学不会,咱们先学前一半。” 唐影忍住笑,认真的点点头。于是素节念一句,她跟着背一句倒也有趣。这首诗,描绘的是齐国公主出嫁卫庄公的情形。前两阙着力描写这位公主的美丽,即使到了21世纪,这些华美的句子仍然被世人传唱,不断被引用在情书里。 素节教她背了两遍,开始逐句的解释,说的很浅,但是他连比划带模拟的样子非常可爱,唐影后来专心看他,甚至都忘了盯梢的事。 末了,素节有些扭捏的扯着小袍子说:“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是你这种样子。” “啊?”唐影有些发愣,不解的问道:“什么?” “哎呀!你真笨!”素节站起来指着她的脸颊说:“你有酒窝,也有漂亮的大眼睛。所以,这两句就是说你的。”他说完更不好意的背过身去,“父皇也对母妃念过这首诗,不过父皇说母妃没有酒窝,所以巧笑倩兮还差些。” 唐影这才笑出声来,由衷夸道:“皇子,你可真聪明。”素节得意的端着自己的小腰带,一溜烟跑去找萧淑妃了。 唐影慢慢的跟过去。见藤和人已经收起琵琶,摸摸扑过来的素节的头,说了两句什么,远远朝唐影点点头,便告退离开了。 萧淑妃神情一片安逸,就像是吸毒之后的满足。她对唐影说:“你今天做的不错。天也不早了,回去吧。” “等等。”素节把新收到的人偶递给她,“夫子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唐影看着那精致的人偶,摇摇头。素节拉过她的手,硬把人偶塞给她,“拿着吧!夫子说下次再给我带一个。”萧淑妃破天荒的笑了,“拿着吧。这是皇子赏你的。” 素节回头看着他的娘问:“母妃,我还能再叫她来吗?” “行的。”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唐影从萧淑妃那迷幻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不祥的寒意。 ------------ 第三十章 傀儡妖夜 唐影抱着人偶离开了淑景殿。走出那片亭台楼阁,回头望着,就像是一片海市蜃楼。这时她才有机会看手中的人偶,其精美堪比现代的sd娃娃。当然材质差了许多,只是木头的。然而这娃娃的容貌却是很美,杏核大眼,樱桃小嘴,还有那漆黑的齐头帘长发……简直,像是真人头发做的。 想到此,唐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有点想要将人偶扔掉的冲动。可身边有宦官跟着,扔了皇子赏赐的礼物可是大不敬。于是,她想着莫不如将人偶偷偷埋在院子里算了。万一萧淑妃来检查,也好能对付。 唐影回到如意居,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武媚,一边找来布袋子,将人偶捆好了埋在花园里。 武媚听说藤和人是倭国人倒是没有太惊讶,她说:“我朝开明,有许多周边小国的留学生都选择长安来学习。这位藤和人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倭国贵族,在长安已经住了几年,对大唐文化很是精通,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我也听皇上说过,他偶尔会教素节一些日语和日本风俗。” 唐影悄声问:“他是不是萧淑妃的……那个?”武媚笑得前仰后伏,“你小小年纪还真是多心。莫忘了这是皇宫,淑妃手下的人也好,我手下的人也好,加起来都没有皇上的眼线多。她要真这么做了,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么?” 唐影点点头。从这些天的接触,她也发现李治绝对是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只是不知道他对宫中的邪术究竟知不知道。李淳风和袁天罡难道不是李家王朝的术士么? 是夜。唐影想着这些人和事的关联,头疼的睡不着。反观武媚倒是在一旁睡得香甜。一半是由于她孕妇之体比较嗜睡,另一方面是由于她过人的心态。 过了子时,她写在门柱上的符咒忽然亮了起来。在漆黑一片的房子里看,那些符咒就像是烧过的炉灰一般忽明忽暗。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符咒攥在手心里,静静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黑暗中,小猛悄无声息的飞过来落在床头。她以手指轻轻按住小猛的头顶,让它不叫。它果真听话的一动不动,直直盯着门口。 吱扭……门开了一条缝。 这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外面的月色皎洁光亮,照得一条细长的影子从门缝里延伸进来。接着,卡啦,卡啦两声。那被她埋在地上的人偶,竟然自己“爬过”门槛进到屋子里来! 它不仅进来,甚至还知道关上门。屋子瞬间又陷入漆黑之中。不过唐影并不在意,她的眼睛在夜晚看得比普通人清楚的多。这也是每夜陪李淳风观星的结果。 那小人偶起初走得很慢,后来发现并无危险之后,一溜烟朝箱床跑来。唐影听李淳风讲过鬼市之战,知道定身咒对付傀儡最是立竿见影。于是早早准备好了符咒,只等它再靠得近些。没想到那傀儡竟然影子一闪,消失了! 唐影心中一慌,连忙打开灵识搜索周围的灵气,结果却一无所获。她定定神告诉自己别急。细细分析下来,这人偶的目标肯定是武媚,只需要盯好了她,便可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出现在她们箱床的顶上。唐影定睛细看,原来那狡猾的小人偶,正从床顶上吊着下来。更邪的是,它不知什么时候起,手上多了一根一尺长的银针。 这要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扎进武媚的肚子,且不说胎儿必死无疑,连她的性命都难保!唐影气得牙根直疼。她松开小猛,它一扇翅膀急速朝人偶扑去。 人偶已经摆好了扎下银针的姿势,感觉到危险,连忙想要缩回床顶去。说时迟那时快,唐影一张定身咒当正拍到傀儡的脑门上。只见它手脚乱弹了两下,立刻无力的垂了下来。 唐影唯恐银针有毒,扯下一截衣裳卷了。回头看武媚,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惊醒,正睁大一双眼睛注视着吊在半空中的傀儡。 两人都没了困意。点着烛灯,细细研究这具诡异的傀儡。可任她们看了几遍,都没发现究竟是什么控制了傀儡。李淳风曾提过是由封在傀儡体内的魂魄控制的,但以唐影的道行完全查不出来。可这人偶指尖残留着泥土,显然是自己挖开土爬上来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得求助李淳风了。唐影将这人偶的手脚卸下来烧了,其余部分捆好了压在院中花盆下。然后,连夜写信将萧淑妃、藤和人还有人偶、游女等事告诉李淳风,求他想个对策。 小猛载着书信飞远了。唐影有些紧张,每隔几分钟就要起来去看看那人偶。武媚问她,与其担心,为何不完全烧了。她只说要留着仔细查看,再没说别的。 这次小猛第二天夜里就飞回来了。可惜没有带回只言片语。 七月十二号夜里。唐影想老爷爷是不是出差去了外省。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观星还分什么地方么…… 七月十三号夜里。她又想老爷爷是不是身体不适。但这个念头也没撑住半个时辰,他那样神仙一样的体格怎么可能生病……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没找这人来的时候,可以很淡定。但当你叫了,他还不来的情况,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七月十四号夜里,又是中元鬼节。白天宫里的祭祖活动武媚和唐影都没参加。等万籁俱寂的时候,武媚让她睡觉。她却怎么也不肯。 等武媚睡着了。她偷偷溜出屋子,三两下翻上房顶,抱着腿,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轻声啜泣起来。 “答应了来接我,结果都是骗人的!”她想起两个月前分别的情形,一时情难自禁,泪珠断了线一样流了下来。没想到才几十天,她的心上人就把她忘了。也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不通世事的小孩,随便糊弄一番就过去了。 可她还傻傻的当她们经历过生死,也算是不一般的关系了。她们一起生活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练功学习,做饭睡觉,还有渡气,从不间断的渡气……难不成对他而言,这也只是责任的一种?现在他对自己已经没有责任了,不是吗? 远处长安城上方,白色的雾气蒸腾明灭,也许是长安的守卫者们,正在维持百鬼夜行平稳结束。 她想去看,但考虑到武媚的安危,还是压住了这个念头。月亮已经接近圆满,她傻傻仰头盯着,拿小手交替的抹着泪水。 忽然,月亮当中升起一片黑色的影子,长发飞扬,衣抉翩翩,像是下凡的神仙。她擦擦眼睛,再看已经遍寻不见。心一急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下房去。 可转眼,她就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袖子上散发着熟悉的丹药清香。是他!是她朝思暮想的李淳风! 她好想看他,可又怨他这么久没来看自己,于是僵着脖子就不抬起头来。 “影。”他温和醇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叫她不想融化也难。 ------------ 第三十一章 重逢礼物 李淳风小心扳过唐影的下巴,笑着看着她的脸道:“许久不见,忘记伯伯了吗?”唐影睫毛上还沾着泪,故意不去看他,只是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笑着歪头看她,并摘下自己的假胡子,“影儿是怪伯伯许久没来看你吗?” 唐影撅着嘴瞥了他一眼。如墨的眉,如星的眼,还有无比温软的唇就摆在面前。她心里又热又痒,再也顾不上闹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 李淳风被她扑到在房檐上,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她的小嘴堵住了张开的唇,转瞬间,一条滑鱼般的香舌已经钻进唇齿间,勾住他的舌头吸允起来。他活得一向克制,几乎从没有过这样放纵的体验,所以比起情欲更多的是新奇,外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些不甚明了的疑问,立刻被他归到最合理的解释上――唐影旧病复发,亟需渡气。而这舌头的动作,也许能帮助真气更快的传到对方体内去! 于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学着唐影的样子配合起来。唐影感觉到充沛的真气往自己身体里灌的时候,立刻明白他又以为是在渡气了。可她想不透的是,为何他也会如此积极的回应自己?算了,管他呢! 她闭上眼,更加投入的享受两人舌头的纠缠。起初,他的舌尖带着试探,不敢也不习惯。但渐渐的,他似乎适应了这样的感觉,由被动变主动,卷住她细嫩的小舌头往自己口腔深处拉,甚至,他闭上唇,紧紧的吸允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而这恰似情欲的催化剂,让唐影更加想要跟他云雨一番!可怎奈她心里急得慌,幼嫩的身体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天赐的良机就要这样错过了吗?她心头一酸,哭了起来。 李淳风听见哭声,神智突然清醒过来。他发觉自己还吸着唐影的舌尖,连忙松了口。擦擦唇边湿漉漉的口水,听着自己气喘如牛的声音,强烈的歉疚感让自己脸上发烧。他忘了舌尖的挑逗是从唐影开始的。或者,他根本无法想象是从她开始的。 此时此刻他只能怪自己怎么昏了头。以自己的年纪,对这么小的女孩下手,简直是疯了! “呃……影儿,胸口有没有好一点?”他怕吓坏了唐影,害她更加疏远自己,便试探的问道。唐影心存惋惜,哼哼着再度抱住他,轻轻回答:“好些了。” 见小姑娘没有怪自己,他侥幸的松了口气,也回抱住了她,“乖,告诉伯伯,有没有想我?” 唐影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说不出的心满意足,软糯的说:“想了。每一天都在想。” 李淳风听了更紧的搂住她小小的身子,“伯伯也是。没有你,山里都冷清了。” 唐影松开手问:“伯伯。今年中元可安稳?”李淳风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扭头朝西北方望去。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一口气,“本是有正事才进宫的。原本只想顺便过来看看,怎知差点忘了正事。” 她佯装生气道:“好哇!看我还是顺便来的。”话这样说,心里却得意的很。她都让他忘了正事,魅力可不简单呢! 李淳风轻轻在她小脸上捏了一下,“好吧!今天伯伯就带你一起去办事,当做咱们久别重逢的礼物。” 唐影忙问李淳风要做什么。他告诉她,根据她的情报,他今天在鬼市特别放走了两只夜行游女。在他的阻挠下,这些女妖实在找不到小孩,便将在野外闲逛的野狗吃了,勉强吸收了些精元。她们小心翼翼的掩盖行踪,等鬼门关闭了以后才飘忽着飞向太极宫方向。 太极宫确有历代法师布下的结界,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夜行游女飞过的线路,那些法术符咒都没有触发,否则这些玩意休想越过任何一道宫门。 虽然唐影没提对袁天罡的怀疑,他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可他知道,袁天罡对李世民是狂热的崇拜与绝对服从。那么他真的会无视李治的安危,纵容后宫妖魔肆虐吗? 唐影在如意居附近布下简单的禁咒,李淳风看着,没出手帮忙。他一直很矛盾,究竟是尽数消灭宫中邪秽,还是坐等武媚死于妖怪之手。现在多了一个唐影护卫武媚,他更纠结了。 等唐影弄完,李淳风将她背着,从宫殿房檐上悄无声息的掠过。没有落脚的地点,他干脆就踏在空气中。她伏在他背上,鸟瞰太极宫全景,竟然觉得很享受,差点忘了自己正在奔赴魔窟。 李淳风跟着黏在夜行游女身上的游丝,一路摸索到淑景殿。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在说果然与萧淑妃有关。 此时夜深人静,不过宫殿里却依稀亮着烛光。今夜皇上留宿立政殿,李淳风心中顾忌少了些。 他先带着唐影站在房顶上,将周围布下的妖术法阵给唐影指出来。 淑景殿周边飘荡着白色的薄雾,使得温度低了十来度。闻上去有股甜香的味道,像极她前几天来时,从香囊里传出的那种。 她才一想起这是迷烟,李淳风已经喂了一丸丹药到她口中。“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问。 唐影摇头,四周万籁俱寂,连草虫都不叫。李淳风指着宫殿的一处叫她集中精力,她按照以前修炼之法屏气凝神,将全部知觉聚集到耳朵上。果然,依稀听到了水声。寻常人就算听见也会以为是咸池的声音,可她听出声音来自于宫殿一侧。 李淳风招呼她过来,再度将她背起,飘然掠起,像影子一般飘上宫殿房檐。在最不起眼的一处低矮房檐落脚。放下唐影,他双手翻飞画了个圆型符咒按到地上,这圆圈升起深蓝色的光柱,须臾间便消失不见了。 “好了。”李淳风竟然出声说道,吓了唐影一跳。他一边掀开瓦片一边道:“这是我独创的静音咒,只要声音别太大就不会被圆圈以外的人听到。” 太牛了!跟着这样一个万能的老爷爷,冒险也变得有趣起来。她看着他又快流口水了。 李淳风察觉她的异样,忙说:“这里迷魂香厉害的紧。你要守住心神。” 迷魂,是被你迷的呢。 唐影窃笑着点点头,从掀起的瓦片向下望去。 一望不要紧,险些吓得叫出声。李淳风似乎早已料到,温热的大手及时盖在她嘴上。唐影忍下去喊叫的冲动,趁机偷偷吻了他手心一下。不过此刻他已经全神贯注的盯着下面,没留意唐影的小动作。 底下正对着房间地面上摆着个大澡盆,里面洗澡水上还飘着满满的红色花瓣。乍一看像是满盆血水。 ------------ 第三十二章 兰陵秘术 以人血沐浴!此情此景跟唐影看过的恐怖片联系起来,差点害她叫出来。 她质疑的看了李淳风一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向某个角落指了指。 唐影探了探头,看见离澡盆一米远的地方有个摆在方桌上的石磨,石磨直径两尺。出水处搭着一片竹片直伸到浴盆里。 李淳风又指着另一方向。唐影望去,对称的方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现磨豆浆的洗澡水么?她更加不解了,看向李淳风,他双眉紧锁倒像是看出了端倪。 正在猜测的当儿,萧淑妃领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她乌黑的长发慵懒的簪在头顶,身穿宽大而透明的绯色浴袍,稍微一动窈窕身材便显露无遗。 唐影急忙看李淳风,见他丝毫没受诱惑,这才放心。 那高耸的胸脯和细长的白腿,她原本也有的,不过都留在21世纪没跟她一起穿越。 萧淑妃指着一方石磨叫宫女过去。那小宫女像是被下了什么咒,行动机械,表情呆滞。她按命令推着石磨慢慢转了起来。很快,殷红的血水便从出水口顺着竹片流到浴盆里。 可石磨到底碾的是什么呢?她集中精神将灵里都集中在双眼上,隐约能看到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立在石磨的圆洞中。 李淳风对她转换灵力的意识很感满意,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眼皮上,她的视野立时清晰起来。 原来那黑乎乎的影子便是夜行游女!石磨每转一圈,她身体就更多一截隐没在石磨中,看起来像是被石磨榨干了一样。 嘎吱,嘎吱。那殷红的血水看得唐影一阵心惊肉跳。那夜行游女很快便只剩下一颗小小的头颅,乌黑的眼眶瞧着萧淑妃,似乎在求饶。 推磨的宫女停了,等萧淑妃的指示。她慢慢眨了下羽翼般浓密的睫毛,轻蔑的哼了一声。于是宫女便面无表情的继续推下去,游女凄厉的哀嚎着被碾碎了。 另一边也如法炮制。这下澡盆中的花瓣变成近似于黑色的红,而水早已经变成血色了。满意的小从萧淑妃嘴边浮现,她勾勾手指让宫女为她宽衣。饱满凝白的身躯慢慢浸没在浴缸里。 原来,两年前夜行游女求饶时说的,受贵主指使,自己无福消受并不是一句谎话!她们是被萧淑妃利用来收集婴儿精血的。 联想到兰陵萧氏美貌的传奇,难不成都是以这样残忍诡秘的方式实现的吗? 她不自觉的瑟瑟发抖,李淳风默默搂住了她。抬头看他,他神情凝重,似乎也已推想到了。 突然,他神情一凛,轻拍她后背。她连忙看下去,只见澡盆的水沸腾起来,一个个浓黑的血泡争相涌起破裂。 毫无预兆的,萧淑妃嚎叫着从血水里钻出来,头发黏在身上像剥了皮的魔鬼。 “狗血,狗血!”她歇斯底里的在水盆里揪着头发。那小宫女木然的端起一盆清水,给她当头淋下。 她不再动了,歪头看着那宫女。猝不及防的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宫女一声未吭,张着失神的眼睛,歪在澡盆边。她的青春似乎顺着血液都被萧淑妃吸走了,只剩下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 萧淑妃吸完血心满意足的躺回浴盆,整张脸埋在血水里,那浓稠的血水似乎凝固了一般,再无半点波纹。 看着这惊悚的一幕,唐影几乎忘掉了呼吸。李淳风把瓦片原样扣好,抱着唐影再次飞掠而起。 二人原路返回。沿途李淳风恢复了甘露殿四角的法阵。据说这样多少对皇上好点。唐影问究竟是谁破坏了这些屏障,他没有回答。 如意居还是夜深人静。各种禁止的完好表明没有邪秽闯入,唐影进屋看见武媚睡得安稳,又悄悄退了出来。 取了被截肢的小人偶,二人再次翻上屋顶,一时间都没说话。李淳风细细观察了人偶,在深思熟虑后对唐影说:“她,你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个倭国术士从旁辅佐。再继续待下去你也会有危险,跟伯伯走吧!” 唐影一惊,“那武媚怎么办?”他慈爱的拂下她的发,“影。人各有命。她注定命丧于宫中争斗,咱们管不了。” 胡说!历史上明明写了她会称帝,会改朝换代。她现在还在熟睡,怎知自己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就要命丧黄泉?这不是天命,她只是被更有能力的人左右了! 唐影瞪着眼睛,眼泪刷刷落下。李淳风赶忙将她抱在怀里,“你别担心唐氏一族会受连累,伯伯明日上朝,求圣上将你赐给我孙儿为妻。届时,你就可离开这里了。伯伯辅佐三朝,一个请求必然会得到满足的。” 她听了更加心凉。孙子,他竟然要她做孙媳妇?可她如何开口说自己爱的只有他一人?想来,其实自己跟武媚并无不同,都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如果横竖都无法与他在一起,那她宁可留在深宫,为自己和武则天抗争到最后!哪怕就这样死去。 她擦干脸颊,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留下,和武媚一起。”李淳风愕然,九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自己的主意? “为什么?”他脱口问出,随即又觉得可笑,小孩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没有呆腻。 谁知唐影却说:“因为我喜欢她,她是我朋友。”听起来虽然是小孩的口吻,却是她真心所想。 李淳风打断她:“你不能跟她有任何瓜葛!” 唐影瞪圆眼睛等他给出理由,他却又不能透露女帝临朝的预言。何况对孩子说,她也未必理解。故而,他只能和颜悦色的告诉她,“你看,她的敌人如此凶狠,你帮忙也不过是等死。” 唐影知道真正的原因。如果他实话实说,也许还好点。可现实让她再次认清两人的差距,在他眼里,自己永远都是孩子。 她摇摇头,离开他温柔的怀抱。李淳风拽住她的袖子,可她仍旧没说话。 按理说,他应该就此跟她断了关系,然后坐等萧淑妃除掉武媚,自己再出手铲除妖魔。可他不知为何,并不想松开这只手。 突然,唐影说:“伯伯你可还记得,白火一出,邪秽伏诛?” 他心中一震。这是白泽神的话,如何不记得。于是,他点头。 “那,这便是我的天命。”唐影下定决心,显得无所畏惧。 他的手指慢慢从她的袖子边滑落。 道不同,不相为谋。 难道这就是诀别?他从没这样想过。他还曾经立誓,要守护唐影安全呢。在他潜意识里,唐影应该会在他的呵护下长大…… “影儿!”他叫住她,嗫嚅半晌,最终只说:“有了危险,记得叫小猛告诉伯伯!” 可他真能赶来吗?她忍住泪水,点了点头。身后一阵凉风刮起,再回首,人已经不在了。 她掏出怀里的瓷瓶,几根花白胡须从瓶口寂寥的伸出来。可手抖了,连胡须看着都变成了双影。她只得安慰自己,武媚一定会从后宫争斗中脱颖而出,那时候,等她们多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也许……她还可以再见到她的老爷爷。 尽管,到那时,他更可能是来翦除武媚的。 伫立片刻,唐影悄然翻下房檐,溜进屋内。骇然发现武媚坐在床边。她还没开口,武媚便说:“我以为你走了。” 唐影摇头,挤出个笑脸给她,“怎么会,你都跟我说了有福同享呢!” “哈,你竟是个小财迷!”她笑着,眼角渗出了泪水,伸手把唐影搂在怀里。 ------------ 第三十三章 平康坊中(爆更) 唐影没有把所见一切全部描绘给武媚,怕吓到她。只说萧淑妃身负驭鬼之术,要更加小心。另外,东瀛傀儡第一次和夜行游女同时出现是在前年鬼市,这回又行刺武媚。滕和人是不是萧淑妃的帮凶还有很大嫌疑。 问武媚可否禀明圣上,她沉吟片刻得出个沮丧的结论。单凭唐影一人之词,无法彻底扳倒萧淑妃。打草惊蛇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不能轻易冒险。 对萧淑妃只能暂时搁置。唐影又提出疑问,皇后曾是萧氏死敌,为何能不受伤害,还顺利让李忠当上太子?答案只能是她背后也有术士撑腰! 武媚现在对唐影言听计从,当天便差遣亲信暗中打探。果然发现皇后亲舅舅柳大人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道术高手,因顾忌皇后身份才对此三缄其口。而且他与袁天罡来往过密。唐影甚至怀疑宫中被暂时关闭的法阵乃是柳大人所为。他要进宫可比袁、李二人容易多了。 假设皇后知道萧淑妃使用邪术却一直纵容,那么很有可能是为了借萧淑妃之手除掉所有敌人。 现在两人一明一暗齐力对付武媚。难怪李淳风让她离开! 可自己已经对老爷爷说了狠话,事到如今,只能硬抗了。武媚这边只有自己一个法师,攻守都靠她。 她拿了一张白纸,再次分析自己的优劣。在优势一栏列下: 1,白火 2,降魔咒术 3,小猛 唉,如果不算上那头小小的猫头鹰,心里更没底了。然后,她又在劣势一边写下: 1,武功不济 2,体力不济 3,材料少 道士的符咒通常都用黄表纸撰写,但因宫中明令禁止大行术法,根本没有此类供应。连朱砂还是她从山里带来的。临场布置肯定来不及,她只得提前做好准备。让春桃准备了不少石块木块,没日没夜的拿小刀刻好法阵咒语,埋在院子里。 虽然如此,仍然缺少随机应变。她现在只知道敌人有夜行游女和傀儡两种招数,万一他们改用他法,这些符咒法阵还是失效。纵然她的白火可以除掉一切邪秽不假,唯独对有火浣布的傀儡没有用处。当年连白泽上神都吃了亏,她肯定也不成。 再就是她的杀手锏白火。她现在可以做到让少量白火离开身体,就像对付画眉那样,但距离不能太远。另外她体内的白火有限。李淳风曾让她不要使用过度,她也不知如果真过了会有什么危害,但老爷爷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了办法。她叫武媚尽量多搜及一些针,武媚不敢怠慢,没多久便弄了大小不一的几十根。唐影扯下自己的肚兜,这玩意不是别的,正是两年前那东瀛术士穿的火浣衣残片。把丝线抽下,拧成双股穿进针鼻。不仅可顺着线将白火传递到针尖,扔出去以后也好顺着烧不断的线将针拉回来再次使用! 武媚对她这些点子啧啧称奇,一个劲的追问师承何派?唐影暗自好笑,那有什么师承,这就是逼急了,按照武侠电影小说的路数来的。 在唐影如火如荼改良技术积极应战的时日,李淳风也悄然搬回了长安城里。当然,知道的人都是因听说他要主持修建历法,其实,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唐影。 李淳风的官方年龄已经50。以他的身份地位,干不干活的也没人催了。偏偏他自己是个认真的人,所以工作屡有成效,时间便可自由安排。 八月的一天傍晚。他骑着自己的白马,溜溜达达的往平康坊走去。此时,长安城严格实行宵禁,这时候到平康坊的客官基本都是准备留宿的了。 这平康坊相当于现在的声色场所,因在皇城附近,晚上少不得有朝臣子弟或者文人雅客在这里照面。在这个时代,世人推举艺妓要才色兼修,有时甚至才高于色。所以有高雅人士来找知音也不是虚说。 坊间除了隐约的乐曲调笑声外,倒是颇为安静。彼时,各大“艺馆”还不太实行拉客。李淳风沿着外观朴素的白墙安静的走着,偶尔看见有两三个郎君在门口攀谈,也很快钻进相熟的宅子里去。 他朝南拐,行至这一片最高档的妓馆停下。闭目聆听,直到珠玉落盘的琵琶声音响起,他才笑着点点头,按按自己的假胡子,下马朝门口走去。 龟公将他引致前堂,见他气度不俗,好酒摆上去请鸨母。席间客人大多几个围这一个姑娘在行酒令,见他这样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进来,忍不住暗自嘲笑。 他全不在意,兀自饮酒静等佳音。 不多时,浓妆艳抹、体态丰腴的老鸨子迎了出来。众客人本欲看她刁难李淳风,谁料想,她低头便拜,简直将他奉若神明。李淳风不以为意,伏在鸨母耳边说了几句,这鸨母连忙应承,忙不迭的亲自带他上二楼了。留下大堂的客人一个个瞠目结舌,有人猜测他多金,也有人猜天赋异禀,猜妇科大夫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毫无疑问,他当晚是这家妓馆的传奇。 其实李淳风跟此馆的渊源纯属巧合,原是这馆里死了个被负轻生的姑娘,化为厉鬼危害不浅,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此事,自然被鸨母另眼相待。 今天,他可不是雅性上了才到此一游,是专门为了那弹琵琶的乐师而来。上得二楼,清丽流畅的琵琶已经告一段落,另有人接调弹起,技巧倒也不俗,只是意境感觉相去甚远。老鸨眉头一蹙,刚要拉开纸门进去。李淳风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鸨母遂带李淳风来到隔壁一间屋子,“那边是馆里新来的艺妓,平日就躲在屏风后演奏,除了那个乐师谁也不见。”鸨母咂咂嘴,“可她的技艺确实超群,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弹得越来越涩,而这乐师就跟算好了日子似的一准登门指教……” 李淳风闻言从怀里掏出几片金箔,鸨母千恩万谢告退出门。临走前还指指墙上挂着的那张仕女图。他心神领会,点头谢过。 妓馆的每间屋子都有可供窥探的墙洞。他透过侍女的眼睛朝对面看去,瞧见对面那男子正是他最近注意的对象,倭国贵族――藤和人。 藤和人在长安的外国人圈里算是小有名气,除了有幸被皇子素节请为夫子外,还因他弹得一手好琵琶。早听说有些龙阳之癖的达官贵人想要与他结交,今日一见果然长相妩媚,比许多女子更有过之。 自中元节从宫里出来以后,李淳风便开始调查藤和人。萧淑妃之事多少属于内部问题。这倭国人进来搅局的事就不可放任了。虽然我泱泱大唐毫不畏惧倭国那弹丸之地,可倭国有不少能人异士的事实也不可轻视。两年前那个负伤逃走的傀儡师就是一例。 他盯着藤和人看了许久,从皮相甚至到骨骼形状,丝毫跟当年的傀儡师不同。可两人都在长安出现,还都跟傀儡有关,本身就十分可疑。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李淳风还在思索,忽见藤和人血红的唇角闪现一丝笑意。 他说:“贵国有句话叫‘隔墙有耳’,我没说错吧?” ------------ 第三十四章 隔墙激战 李淳风心下一惊,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只靠一丝微弱的灵气泄露了自己的行踪,看来对方感觉敏锐的紧。于是,他不由得长了个心眼,大笑两声回复道:“在下久仰夫子弹得一手好琵琶,只是一直无缘欣赏,今天才出此下策。失敬、失敬,在下这就告辞了。” 藤和人没有起身,慢慢说道:“既如此,来者是客。且请先生听完一曲再走吧!” 话音未落,李淳风发现两个窥孔一黑,他及时双膝跪地向后倒去,却发现从两个窥孔射出来的“暗器”,正是黑如绸缎的两捋长发! 这长发足有五尺长,像诡秘的小手上下“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目标并狠狠箍住。李淳风暗叹自己反应够快,以他目测,这发丝的强韧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拂尘,勒住便很难挣脱。 “好身手……”藤和人的声音慵懒而性感,他再次撩拨起琵琶琴弦。琴音寂寥舒缓,每一个音都有长长的尾音,回荡在李淳风这间屋子里。随着他的音律,那两捋头发,慢慢的分开,像是张开的五指,并相互交结在一起,很快的便支成了一张网。 那张网先是在半空中上下飘浮,似乎在探测他的位置。李淳风惬意的躺在地上,手指尖已经多了几张符咒。 陡然间,琵琶声音一转,嘈嘈切切激扬起来!那法网毫无征兆的朝地下兜来。李淳风眼明手快,在被罩住的前一刻滚到墙边,像是只壁虎一样贴墙升到半空中。那法网在地上抄了几次,可能意识到他早已经挪窝,又左右狂甩起来。 李淳风发现,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再隔绝灵气,这法网就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的位置。藤和人俨然有些不耐烦了,“先生明明是高手,却偏偏愿意做缩头乌龟吗?”说话间,法网紧紧向墙壁收去,墙皮慢慢被勒的落下,裂纹曼生,似乎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突破土墙一睹李淳风的真容。 李淳风双手各甩出一张符咒,一上一下像尖刀般锐利的切断了发网。对面屋子穿出“啪嗒”轰然倒地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惊呼,想必就是头发的主人摔了。 李淳风调笑道:“原来夫子身边还有美眷相陪,在下就不打搅了。”再打下去,这座妓馆恐怕会遭殃,他想先离开再说。 怎料,藤和人语气不硬,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先生客气了。这如花美眷,我愿意与夫子共享,就此交个朋友。” 李淳风笑答:“不必客气,没准,咱们早就是朋友了呢!” 对面突然沉寂,只是一瞬间,有一尖利之物穿墙而来,来势之猛,将墙壁凿出拳头大的一个洞。 李淳风卷起袍袖,轻轻一托便接住了来物,定睛一看,原来是支竹笛。 透过圆洞,藤和人自然看见了李淳风那恍若神仙的样子,深色的眸子猛地一缩。 李淳风却是笑笑,将竹笛横在唇边,“这还是小时候的玩意,放下多年,不知还会不会了。”嘴上客气,却立刻将笛子横在唇边,带着真气的气息灌入,简单的音节都变得饱满悦耳。 起初声音悠扬清亮,似一道清泉沁人心脾。但是很快纸门上的后纸便开始啪啪作响,几乎就要震破开来。 藤和人面色一凛,眉头拧成个“川”,厉喝一声,拎起倒在地上的那个满是头发的“女人”,挡在自己胸前。 曲子夹带真气重重打到那东西身上,使得她颤抖半晌,整个脑袋也向后面夸张的昂去。李淳风停下一看。天哪!这艺妓原来是裹着人皮面具的傀儡。此时,她咽喉已经撕裂,露出木质圆轴,其工艺与在如意居见到的那个同出一辙。 藤和人见状,冷笑着拿手指按在傀儡的头顶上,微一用力,只听“咔哒”一声,傀儡的头又正了回来! “原来是太史大人,和人失礼了。不过,大人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在下还真是有些吃惊呢。对吧,琴姬。” 那傀儡机械的动了动脑袋,再次驱动头发钻过墙洞,直朝李淳风刺来。他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数道铁片般坚硬的符咒齐出,将傀儡的头发都定在地上。傀儡琴姬的头一下子堵在圆洞上。 “干嘛呢?干嘛呢?”走廊里传来老鸨的声音,随后是一声惊悚尖叫。李淳风担心老鸨安危,急匆匆拉开纸门窜了出去。却发现,老鸨正从楼梯口赶过来,也是一脸惊愕。 他再急忙拉开隔壁的门,见窗户大开着。原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刚才只是藤和人假装老鸨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现在其人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那关节都脱落的傀儡无声的倒在地上,与褴褛的彩锦华服构成一幅妖异而魅惑的画面。 老鸨捂着嘴,一脸的惊悚和倒霉。李淳风少不得又赔了一些金子,还被她强拉着写了几张镇宅的灵符才被放走了。 之后几天,李淳风听到一些坊间传闻,说藤和人离开长安回国了。这虽然是个好消息,但他心中的疑虑反而更深了。以他那天与藤和人交手试探来看,该人并没完全展露自己的能力。难不成是怕了他李淳风的名头?这个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有把握。 但不管怎样,少了傀儡添乱,唐影后宫的生活多少会好过一些吧?他只能这样期盼。 深宫里步步惊心的日子还在上演。八月已到末尾,九月接踵而至,武媚已经有些行动不便,连如意居都不常出了。期间,萧淑妃又请过唐影一回,不过没再见到藤和人,只是跟素节学了另一半的《硕人》便放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一踏进淑景殿就觉得有股血腥味。再偷偷看萧淑妃的容貌,还是那样夺魄勾魂,只不过在她眼里就很骇人了。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中,眼瞅着武媚临盆在即,日子平顺的反倒让唐影坐立难安。李治已经有了好几个皇子公主,面对生产之事颇为坦然,安排好了太医稳婆,再拍着武媚的手说两句宽心的话,就算完成任务了。 镇定如武媚,随着腹中孩儿越来越剧烈的活动,第一次做母亲的担心也溢于言表。总派春桃一次次检查烧热水的木柴够不够,甚至剪脐带的剪刀是不是也准备了。 当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要问唐影好几次“是不是从此以后妖孽就不会再出现了?” 对此,唐影没有把握。有的只是越来越不好的预感。 ------------ 第三十五章 血浸之夜 史书记载,永辉三年九月,武媚生长子弘。 记载仅限于此,具体是九月的哪一天,恐怕除了当年皇宫里的人,没人会知道。所以,这天中午,唐影还在院子里练习自己的飞针技巧;春桃还在院子里晾衣服。 谁也没想到,武媚突然扶着肚子挪到门口,大叫:“影!” 唐影回头,看见她面色苍白,湿漉漉的额发贴在脸上,满脸惊惧。下意识的往下看,长裙中下方湿了一片。即使是内心26岁的唐影也没有过生产经验,不过好在看过不少电视剧,知道这应该是羊水破了。 她大喊:“快去医院!”声音一落便意识到哪有什么医院,她这是在唐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春桃最先反应过来,招呼院子里仅有的的两名小宫女一个去掖庭宫请稳婆过来,另一个去通报六宫之主王皇后。 春桃自己连忙去烧火生水,叫唐影过去扶武媚躺倒床上。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赶忙跑到武媚身边,掺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没事的。你先回床上躺着,稳婆马上就来了!”唐影尽量压住声音中的颤抖,不断安慰道。 不知武媚此时能不能听进去,阵痛使得她面容扭曲起来。扶她上了床榻,解开外衣,盖好被子。她已经忍耐不住痛苦,不断地呻|吟起来,豆大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唐影没有任何经验,帮不上一点忙。她忍不住跑出去叫春桃说:“稳婆呢?太医呢?来了没有?” 春桃也是急的直哭,她说:“掖庭离这里不算近,也许正在路上呢!”她们都走过这段路程,知道不近,却也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有人回来。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武媚开始在床榻上痛苦的挪疼,发髻早已散乱成一团。她双手撑在巨大的肚子上,似乎要用力将孩子推出来,同时双腿再也合不拢,只能以难堪的姿势撑在床榻间。可她除了呻|吟,再也没喊什么,想必她还对稳婆们快到了报以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脸已经发青,手臂也无力的落在身体两边。春桃忍不住冲过来按了按她的肚子,惊呼:“妈呀,硬的像块石头!”武媚疲惫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失神的看着唐影,问:“稳婆……怎么还不来……” 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太阳正在向西方落下。唐影很容易就想到宫中某些势力的阻挠,于是咬着牙对春桃说:“你这就去甘露殿直接找皇上,无论如何,一定要亲自见他,告诉他武昭仪要生产了!你知不知道?” 春桃吓得只会点头,随即拔腿朝屋外跑去。唐影想起什么,赶紧边喊边追出去,“找不到圣上就去掖庭找一位姓王的……公公……”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屋外的景象。 院门大开着,但外面俨然是另一个世界。门外,院墙上站着数十只夜行游女!可怜的春桃,刚一出去就被扯了个四分五裂!血肉散落在大门外,更挂在游女们裂开的嘴边! 幸好院子周围布满了她刻下符咒的石头,妖怪这才没有立刻闯进来。 “影……发生了……什么?”武媚察觉到一丝异样,艰难的问。唐影镇定了一下,简略的回答说:“没事。她已经跑走了。你……放心吧!” “哦……”武媚哀叹一声,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影。我,好疼……似乎要裂开了……” 唐影恶狠狠的盯着正前方的游女,扯下衣服的一角,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上“救命”两个血字。最后,招来小猛,飞速绑在它的爪子上,“小猛。全靠你了!快去找师父!”小猫头鹰咕咕叫了两声,抖了抖翅膀振翅飞出院落。 房檐上一只游女看见有活物飞过,尖叫一声伸手飞扑要抓住它,被唐影跳起来弹出一针,狠狠扎在手臂上。针尖的白火瞬间便将她半边身子烧了个干净。她嚎叫着落在院子上空,身子其余的部分被交织的符咒切碎,散落了一地。 所有跃跃欲试的游女见状,都暂时停了下来。唐影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残骸上,瞬间,白火烧起,地上的碎肉块消失的无影无踪。 妖怪们自然都知道白火是什么。所以它们都吓得不敢前进了。唐影趁机回屋,从李淳风给她的丹药里,找了颗续命丹药喂在武媚口中。 看起来似乎局势稳定了,可武媚身体下已经流了很多血,她再傻也知道这是难产的征兆。自己一个人要照顾产妇,还要除魔,简直分身乏术。 最恐怖的是,刚才发动白火后她的心一直狂跳不止。她很怕待会妖怪还没死绝,自己就先爆炸了。 “影……”弥留之际的武媚突然捏了捏她的手,“你……走吧。”她虽然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但也猜出了些什么。说完就垂下了手,眼睛直瞪瞪的盯着床顶,一副等死的样子。 唐影反过来紧紧捏住她的手,努力压抑着哭腔说:“不!你不许放弃!你答应我要有福同享的……” 武媚出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什么声音,看起来似乎意识正在离她远去。 唐影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往上提起。她记得曾经看过一些自然分娩的录像带,说什么地心引力能帮助产妇生产。指望武媚自己蹲着是没可能了,她觉得至少能让她上身立起来一点。 武媚自己完全用不上力气,一身虚汗在唐影怀里不断地向下出溜。唐影撕心裂肺的喊:“你别放弃!我,我告诉你!菩萨说了,你以后儿孙满堂,你以后能当皇后……你,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只要……只要你撑过来!” “呵……别骗我了……”武媚叹气般说了这句话,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落。鲜血还在从她下身不断地涌出,但速度已经越来越慢,干涸的血已经将她的内衣与床单黏在了一起。 唐影咬着牙连推带顶的让武媚斜靠在床壁上。然后端来春桃先前烧得已经变凉的水,开始擦洗武媚的身体。 那鲜血糊住的地方隐约已经能看见胎儿的头顶。唐影心里惊得厉害,面上还装出乐观的样子,对武媚说:“你再努力点,孩子就要出来了!” 武媚咬着嘴唇,试图再努力一次。唐影眼睁睁瞧见下面似乎又张开了一点,可很快,随着武媚最后一丝力量用尽,脑袋又缩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孩子会不会窒息而死?武媚会不会流血过多也坚持不住了。唐影跪在床尾,一边盯着这即将消失的两条性命,一边紧紧抓住床单。 历史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局面?难道?因为她穿越了吗? ------------ 第三十六章 救于危难 唐影脑子一团乱,扑到武媚的肚子上,帮着她往下推婴儿。疼是肯定的,只是武媚现在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任由唐影摆布着。 唐影看不见孩子的头,只能看见一点点溅出来的鲜血。 啪咔! 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从院子里传来。她惊惧的向外一看,原来是院子一脚的法阵石块已经承受不住妖魔肆虐,碎裂了。防御妖邪的法阵缺了一角,包围在外面的夜行游女们争先空后的想要突破这道屏障钻进来。 唐影毕竟道行有限。她自知无力照顾偌大个庭院,只得窜到地上将屋门合拢,并将所有能贴的符咒都招呼在门窗之上。 回头看,武媚的生产还在继续。那婴儿的头已经被推了出来,可小小的头已经被憋紫了。唐影抄起一块床帏,沾着不能更浑浊的血水,将孩子的脸擦净。 武媚哼了一声,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唐影想着不能这样停住,干脆由她将孩子拉出来。她记得网上一些科普视频都是这么做的,拉住孩子的肩膀一拧就拽出来了。 可事到临头,她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影……”武媚的瞳仁已经有些涣散,她用尽力量喊了一句,“……保住……孩子!” “不!撑住!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孩子了!”唐影眼泪横流,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再犹豫。黑色的影子已经将窗外遮得严严实实,铅灰色长指甲透过窗纸,一根根顶着符咒的燃烧往里探入。腐臭和血腥味充斥房屋,搅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只要有一只游女钻进来她们就完了!唐影顾不上继续帮武媚接生,她跳下床,提起一口真气,双手朝门框排去。 嘭! 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被自己震得倒飞出去。不过,白火也像冲击波一样冲开大门,将门窗附近的夜行游女全部击倒,甚至整个窗子的窗纸都被烧净了! 唐影按着胸口,拼命想要将擂鼓不止的心跳压下去。可她毕竟修行尚浅,没有铺垫的使用超出能力的法术,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撑着地站起来,一股甜腥涌到胸口,她哇呀一声喷出一口血。可她此时,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抬头查看窗外。只见白火像是有生命的触手一般卷上这些夜行游女的腿,将它们烧化、烧净。 应该是……得救了吧? 她心中重燃希望,赶紧跑回床上。这回,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将手插入武媚身体,就那么把孩子生生拔了出来! 深红色的血又一次涌出,唐影捧着这全身青色的小婴儿颤抖不停。 果然是男孩,就是历史上的太子弘! “媚娘……媚娘……看你的儿子……”她哭叫着爬到武媚身边,可武媚的眼球已经翻白,完全失去意识了。摸索过沾满血污的帐子将婴儿裹起来,她不停的拍着他的后背,“求你,求你哭一声啊!”孩子身体上从母体上带来的温度,正在一点点退去。这孩子眼睛紧紧闭着,也没有呼吸的声音。唐影抱着他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她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啪咔! 一个炸雷落在院子里,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唐影惊惧的朝屋外望去。看见了另一批从院墙飞下的夜行游女! 绝望!她真的绝望了。自己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绝没有可能再次使用白火。符咒和阵法也已经用尽,一点屏障都没有了。 自己一个精疲力尽的幼小身体,守护着奄奄一息的产妇,还有一息皆无的婴儿。无论如何,只有等死的份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游女们狰狞可怖的脸一点点逼近,下意识的捏住怀中的小瓷瓶。上面清楚的记载着,武媚哪一年成为皇后,哪一年二圣临朝,哪一年改大唐为大周! 可眼看,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为首的夜行游女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唐影看得清楚,正是那被萧淑妃吸干血的小宫女。此刻她的脸上布满尸斑,黑色的口水正沿着尖利的牙齿向下淌着。“婴儿……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传到耳朵里像是被蚂蚁爬遍全身。 唐影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抱着武媚的头。当游女们破门而入的一刻,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呼!一阵凉风刮过。原本,唐影告诉自己死也不要看见这恐怖恶心的一幕。可凉风携带而来的冷香,揪起了她脑袋里已经瘫痪的神经。 猛地睁开眼,青灰色道袍的李淳风已经张开双臂挡在她的前面。 “影儿。伯伯来迟了。”李淳风温和的大手轻轻碰了碰唐影的脸,随后立刻转身直面猛鬼们。 小猛叫了一声钻进床帏,在她肩膀上蹭她的脸颊。 这逆转来的太突然,一时间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能眼看着李淳风拂尘一甩,将所有钻进房间的游女都打飞出去。 屋外几十只游女还在不知死活的靠近。 他背着身子,用冷冽的声音说:“欺人太甚!今天,不除掉你们,枉我李淳风一世英名!”说着他双手照太极形状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圆,数十张灵符腾空而起,准确无误的飞贴在所有夜行游女的额头上。 游女们被贴上后无不失声尖叫,李淳风再没心慈手软,口中急速念出一长串咒语。只听屋外云层间,电龙涌动,云团翻涌。 随着李淳风一声大喝,数十条手指粗细的闪电准确的击中每一张符咒。将丑陋的夜行游女们一个个烧了个魂飞魄散。金黄色的火光从她们烧焦的躯体中钻出来,将这些绝望和悲伤地女人化作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它们争先恐后的逃出邪恶法术的束缚,短暂的获得了新生。 很快,在它们还没有逃离院落的时候,被豆大的雨点砸下。这雨水像是老天爷震怒后的怜悯。轻柔的,将这小院里的悲剧一抹而去。 李淳风站在床前,用剪子剪断了婴儿的脐带。他抱着三两步走到屋外门廊下,伸出手臂,让新生儿沐浴雨水。 说来也怪,在他的手里,这小婴儿,先是吭哧了两声,后来,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唐影欣喜若狂,跑过来接在怀里,果然,身上残留着李淳风的真气。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将婴儿裹了,要端到床前给武媚看。可李淳风却用拂尘拦住她,“影……武媚已经死了。” 她听了浑身一紧,推开拂尘冲了过去,“不可能!她不能死!”她叫唤着又是按人中,又是推搡……总之,武媚再没任何反应。 ------------ 第三十七章 历劫重生 “影。跟师父走吧!”李淳风追过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师父会好好养大这个小皇子的。”唐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猛地将他推到一边,然后抓住武媚的手腕,拼命将自己的真气输送进去。她想着,根本不是无法可施,既然他能以真气救活婴儿,那么她也能做到! “你疯了?”李淳风用力捉住她的的手,“你今天已经耗费过度了!再这样下去你也死定了!” “我不管!”唐影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小脸,“我一定要她活着,她至少应该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她应该幸福的!历史上都写着呢!” 她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丝毫没有留意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李淳风听了却如雷噬一般,震得脑海阵阵鸣响。 历史!天命!武媚成为女帝的天命是他李淳风推演出来的。自己现在站在一个交叉点上,一边天命,一边君命,到底应该怎么选?怎么选?! 唐影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拼命将自己的真气灌输进武媚的体内。可她今天本就元气大伤,心跳之快几乎要呕吐出来,实在如强弩之末无能为力了。 看见唐影这样拼命的样子,李淳风想到两年前中元鬼市,她为自己而险些死掉的那一次。他攥攥拳头,捏得不能更紧,终于,叹了一声,彻底松开。 他这回,轻轻拎起唐影的手腕,换成自己的。他先是封住武媚失血的穴位,尽管她也无可再失。紧接着以自己真气推动她的经络,竟然一点点的让她活了过来。看她脱离险境,再喂了两丸丹药,这才算是保住命了。 唐影费劲的端来雨水擦洗武媚的身体。他再度一声长叹,帮武媚收拾了脐带和胎盘这种他根本不愿沾手的东西。 等唐影反复确认武媚和小皇子都活了下来,这才放心的,晕倒在地。 外面下着大雨,李淳风不想跟武媚呆在一屋,又不能扔下唐影不管。只得抱着她坐在门廊下熬了一宿。 啪嗒,啪嗒。夜雨敲打瓦片的声音,悄然入梦。虚弱至极的唐影几次惊醒过来。有一次看见李淳风在为她渡气;另一次听见李淳风在念叨着什么;甚至,有一段时间,她像是听见了笛声。 那笛声干净、柔和,一点一滴抚平她脆弱的精神和剧烈的心跳。 天色微白,雨停了,她也醒了。温热的面颊贴在她脸上,她心里一暖,想起自己劫后余生,恨不得跟李淳风粘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师父。”她轻声叫道,不敢去看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淳风轻轻拍着她的小手,在她耳边柔声道:“没有,是你帮师父做了正确的决定。”唐影忍不住哭了。九岁的女娃娃并不会懂,可作为二十六岁的未来女性,她知道李淳风这一决定代表了什么。他放弃了除掉武媚的最好的机会。如果被袁天罡知道,还不知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他抱着唐影站起来,面对她,“师父该走了,这毕竟是皇家内院,我不该来。若有人问起,你且说是暴雨打破了窗纸,索性主子安全。”唐影迷迷糊糊的看看庭院,果然没有任何妖异的痕迹,只是房屋内一片狼藉,还不知该如何收拾,她问:“有两个宫女去找稳婆彻夜未归,这是怎么回事?” 李淳风微微蹙眉,“其实昨天除了游女以外,还有一道法术罩将如意居跟外界隔绝起来。我从外面赶来就像是遇上鬼打墙一样,若不是小猛带路,我也找不到位置。” “也是萧淑妃干的好事?”唐影怒道。 李淳风却摇头,“不对。是另一种混合了道术的阵法,不像是她做的。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追查下去。” 眼下也没有头绪。李淳风只得趁天还没大亮赶快走了。 唐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屋子,看见浑身血污,却呼吸均匀的母子,又由衷的笑了起来。她打起精神烧热水给武媚擦身更衣,将沾了血的东西都扔到院子的角落里去。 没多久,武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头一眼先找唐影,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惊奇。唐影指指她枕头边,她扭头,难以置信的看见了安静睡着的儿子,从哽咽慢慢到痛哭失声。 天光破晓,一夜未归的两个小丫头带着晕头转向的稳婆和一众医官匆忙赶到。看见已经生完孩子的武媚皆俯首告罪。 武媚靠在床帏上,为人母的欣喜一点点冷了下去。她让众人足足跪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她的眸子没有半点光亮,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后,她冷冷开口吩咐道:“稳婆去找皇上报喜,剩下人把屋子收拾干净。你……”她指着自己身边原来的小丫头说:“从今天起,你就叫春桃,过来,给我梳妆。” 唐影惊讶不已,小声问:“你疯了?身体这么虚弱,还梳什么妆?” 武媚没有看唐影,眼神还是定在门外。她说:“影,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逃避和退让了!既然她们没有玩死我,我就接着陪她们玩!” 唐影不知她在生死之间看到了什么,只觉得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擦身,更衣,打铅粉……武媚一边指挥新的春桃为她化妆,一边指挥其他人收拾屋子,沾着血污的东西都扔出去,换上新的干净床单帷幔;又拿来两架香薰齐刷刷的点燃。 唐影抱着小皇子看武媚梳妆。短短时间,再没有新产妇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仙丹的功效还没过。她的眼睛黑黑亮亮,仇恨的火让她反而更加精神百倍。 时间拿捏的刚刚好,梳妆完毕,立刻有一宦官高喊着“圣上驾到”飞奔进门。武媚不慌不忙的接过孩子,在唐影的搀扶下出门迎接。 李治率先进门,后面跟着皇后。他脸上挂着喜悦,见武媚已经站在门口,急忙疾走过去环抱住她说:“你怎么起来了?快进去快进去,你不能吹风。” 她的娇羞也恰到好处,歪在李治怀里,柔情蜜意的说:“臣妾是因为急着让陛下瞧瞧小皇子嘛!” 唐影惊得目瞪口呆,这哪还是一个时辰前伤心欲绝的人?她放在现代绝对可以问鼎奥斯卡影后了! ------------ 第三十八章 联盟瓦解 “儿子!”李治简直喜上眉梢,“你说是儿子?” 武媚娇媚的瞥了他一眼,轻轻解开了婴儿襁褓。李治看一眼儿子看一眼她,笑得合不拢嘴。皇后刚进门,本要说两句恭喜的话,却被一声“儿子”给憋了回去。她悄悄贴在墙边,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好!朕要论功行赏!帮昭仪接生的人人有份!”圣口一开,齐刷刷跪倒一片,却没有半个人敢讨赏,因为接生一事她们都没帮上任何忙。 唐影看皇后的脸变得煞白,似乎也在担心什么,慢慢有了计较。再看武媚,脸上全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似乎昨天的恐怖都是一场梦。 她早上还咬牙切齿呢!难道不准备今天恃宠发难么? 只听她笑着开口:“大家都辛苦了,赏钱自然不能少。”底下一众奴仆纷纷松了口气,争先恐后的扣头谢恩。她竟然能压住熊熊怒火,借机笼络人心,唐影真是不得不佩服。 “影。”忽闻召唤,她赶忙跑过去。武媚拉着她的手,眼里已经泛了泪花,“陛下昨夜不在身边,多亏影不断宽慰,这才保我们母子平安。” “有这等事?”李治看唐影,她还没回话,底下稳婆宫女纷纷七嘴八舌点头称是,还有人手舞足蹈的描绘起来,就跟她们真的在场似的。 李治听后不禁啧啧称奇,忙拉过她道:“如此说来,影儿才是第一大功臣。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她看武媚,武媚朝她点点头,湿润的大眼睛里情谊无限。有福同享,并不是一句空话。可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便回:“现在还没想好,能不能留着?” “好,好!”李治很高兴指着小婴儿说:“你看,朕的儿子长得像谁多一点?”唐影歪头仔细端详,甜甜答道:“鼻子像皇上,嘴巴像娘娘。眼睛……还没张开呢。等张开我再告诉陛下。” 李治听了哈哈大笑,“好!你这么小就知道不能溜须拍马,朕很高兴!来,朕再赏你个荣光,给朕的孩子起个名!” 名字早就是历史上现成的了,可唐影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是给孩子起名的人。大家都屏息等着这个9岁小姑娘为皇子命名,只听她不徐不疾的说:“弘。” “弘?李弘……”李治饶有兴致的问:“为何想到这个字?” 唐影说:“弘者,大也。这是昭仪娘娘跟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长大以后一定会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李治频频点头,“好,说的好!”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看了又看,慈爱的说:“弘。以后你就叫弘了!” 全屋奴仆医官皆跪倒欢呼。王皇后也不得不强装笑脸凑过来道喜。李治只是敷衍的对她点点头,很快便重新在他、武媚和孩子外面造了一个“旁若无人”的气场。倒是武媚很出人意料的将怀中婴儿朝皇后递去,“武媚能有今日荣宠多亏皇后照应,娘娘要是不嫌弃,可以抱抱弘。” 皇后原本就有些尴尬,听了武媚善意的提议,脸颊蓦地就红了。可武媚表现的是那么诚恳,眼睛都快含泪了。她没有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襁褓。 唐影靠在皇上腿边,闪着晶晶亮的大眼睛盯着她,貌似天真,其实正盯住她每一个细小神情找线索。 王皇后初接过小婴儿,表情还有些拘谨,但是当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就跟看着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慢慢都是柔情。不过,没过多一会,她的眉间就笼罩了一丝忧愁,并恋恋不舍的将襁褓交还给了武媚。 唐影猜想,王皇后确实参与了昨夜的事件,只是她似乎已经心生悔意,倒不像是无药可救的人。 正想着,一阵娇滴滴的笑声,便从屋外飘了进来。盛装打扮的萧淑妃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大眼睛将屋里人都扫了一遍,很是顾盼生辉的样子。 她一进门,那种带着魅惑法术的香味立刻向皇上冲来。好在唐影早有提防,皇上只是朝她点点头,又去逗弄武媚怀里的小婴儿了。 萧淑妃见皇上又没掉进自己的“魅力”里,受了冷遇很是窝火。再看武媚非但毫发无伤,竟然连皇子都生下来了,更是气得牙根痒痒。不过她克制住没有失态,将邪火撒向王皇后,一张口就是,“呦,恭喜皇上又得了一位皇子。皇后娘娘,您可要抓紧了,养子毕竟不如亲生的好呢!” 唐影暗自猜测昨天一战,萧淑妃和王皇后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王皇后不是刻意帮忙,也不会用障眼法把如意居围起来,掩护萧淑妃的罪行。而今两人计划失败,原本就不稳固的联盟立刻分崩离析。萧淑妃怨王皇后障眼法失笑,让外面高人进宫来救了武媚。王皇后还怪萧淑妃的妖法不够厉害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呢! 王皇后本身并没什么道行,障眼法也是舅舅柳大人给做的法。结果昨晚李淳风在小猛的带领下破了此法,柳大人立刻察觉事情不妙。他一方面觉得押上王氏一族毁于后宫斗争有些不值,另一方忌惮破除他法阵的高人。故而告诫王皇后,再别跟武媚斗法了,独善其身就好。反正她现在是正宫皇后,又有了养子太子,而且还有满朝老臣支持,她还怕小小的武媚? 面对萧淑妃言语相激,皇后笑笑,转而对李治说:“禀陛下,昭仪妹妹新添麟儿,乳母宫女少不了要增添一些。臣妾看如意居太小了,配不上皇子千金之躯,不如将北边的昭庆殿给妹妹收拾出来,可好?” 武媚与萧淑妃听了皆是一惊。昭庆殿,东西各有凝香和凝云两处阁楼,南面是因存放开国功臣画像著称的凌烟阁,是太极宫景致极为优雅的一处宫殿。 萧淑妃当初极为想住到这里,被王皇后以各种缘由挡了回来,今天竟然如此轻易的给了武媚? 王皇后笑容不改,等着皇上发话。那种雍容气度仿佛再向萧淑妃昭示,她才是后宫的主人。 李治眼睛一直拴在小皇子的身上,头也不抬的回答:“好!皇后速速派人去准备,尽早搬过去!” ------------ 第三十九章 濒死幻觉 永徽二年,秋末。武媚搬进了昭庆殿。 不知是因为李淳风的丹药,还是她顽强的意志,原本虚弱的身体竟然以神奇的速度恢复起来,让唐影惊叹不已。 自此,以皇上书房甘露殿为中心,王皇后的立正殿、萧淑妃的淑景殿和她的昭庆殿,从格局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其他的宠妃?对不起,没有。皇上想要临幸某位后宫妃子都要跟偷腥一样偷摸着去,哪敢明着抬举? 自那惊魂之夜过后,萧淑妃摆明了跟武媚的敌对地位,再也没叫唐影去见过素节。倒是在路上见过几次,唐影只有一个感觉,她的容颜在慢慢老去。王皇后比以往更为低调,除了后宫大事,几乎不出门走动。 相比二人的低调,反倒是武媚突然一改以往作风,还没出月子就又开始帮助皇上处理政务了,一时风头无两。 唐影将自己换了宫殿,以及其他两宫的变化,写成信件让小猛带了出去给李淳风。他总觉得这事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叫唐影莫要放松了戒备。 再说李淳风。他照例每日兢兢业业做研究和编撰的工作。在朝堂上见过柳大人几次,却没发现柳大人怀疑自己。同样,袁天罡也没有来找自己。时间长了,他也不再担心,靠小猛传信指导唐影修习《白泽图》上记载的术法。 那天以后,武媚与唐影可谓形影不离。就连皇子都要跟着奶娘睡,唯独唐影不能离开。每当她不用侍寝的夜晚,唐影总会跟她同床休息。 唐影虽然不抵触她对自己的依赖,但总觉得不能永远不克服心理阴影,所以每天睡前都给她讲一些改编成中国环境的“安徒生童话”,希望能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武媚是何等聪明,很快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她问唐影:“你以为我是因为怕才如此粘着你的?” “难道不是?” 武媚笑起来,“不全是……影,我给你讲个秘密吧。”她侧过身与唐影对望,声音慵懒而有磁性,“那天,我疼得昏死过去,连孩子生下来了没有也不知道。我用尽全身力量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看一眼孩子。突然一下子像是挣脱束缚一样,轻飘飘升到半空中。也不疼了,也不累了。只看见你抱着一团血呼呼的东西在叫我。” 灵魂出窍么?唐影一听也来了兴趣,撑起小小的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想叫你,可你似乎一点也听不见我的呼唤。于是,我在半空中用力的划向你,伸着手指一点点的接近你……突然!” 她这猛一转折,吓得唐影一个哆嗦。只见武媚双目圆睁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被一团白色的漩涡给卷了进去,我害怕极了,蜷着身子蹲下,只听见耳边呼呼的狂风声。当我意识到我蹲在什么地方没有掉下去,这才睁开眼睛。没想到,眼睛却看见了奇怪的影像。” 唐影催促道:“什么奇怪的影像?”武媚真是一个好说书先生,包袱拿捏的恰到好处。 “那是个阴天,天上的黑云层层叠叠的,偏又移动得很快。远处有两座圆鼓鼓的山包,大小竟然差不多,很是奇怪……然后,我看见很多人从一条宽阔的道路走向我。他们穿着奇装异服。无论男女都穿着瘦腿裤子,短袍子中间豁开连腰带都盖不住。男子皆为短发,女子也不梳发髻,只管披散着。他们围绕我、仰视我,对我指指点点,还举起手里黑乎乎的东西朝我比划没完。我很害羞,也很紧张,但无论如何呼救都无法移动半寸。正在我无助的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一只石狮子边上,坐着一个姑娘,她正抬头朝我看来……” 听了武媚的描述,唐影惊讶的不能再惊讶,这分明就是她穿越前在乾陵的情景啊!武媚所说的奇装异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休闲装扮,手里的东西就是照相机。 这么说来武媚所在的位置就是无字碑。 她问:“你看见的那个姑娘什么样?” 武媚说:“很清秀的面容,不过神情有些落寞。她头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衣服跟其他人一样都是奇奇怪怪的。可我并不怕她,甚至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形象一点点朝我移动过来,我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便被那影像穿过了身体,等我回头去找……” 唐影吞了一口口水,等她接下来的描述。 她忽而松了一口气,指着唐影道:“我转身,就看见了你。那女子的身影跟你重叠了!” “是么!”唐影想她应该是被李淳风救活了,将出窍的灵魂又拉了回来。这么说,她有没有看见李淳风呢?唐影心里一惊,为了保险,问道:“除了我,你还看见了谁?” 武媚的目光渐渐柔和,她将唐影的发丝捋到她耳朵后面,还轻柔的拿指腹擦了擦她的小脸,就是不回答。唐影不知道她这举动意味着什么,心里开始打鼓。 然而,就在她快张口询问的时候,武媚终于回答说:“还看见了我的弘儿……”她的泪流出了眼眶,声音也饱含着深情,“你救了我们母子两个。” 唐影想起那晚的情形,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捏捏武媚的手说:“好啦。都过去了。我相信以后她们不敢再如此放肆了!” 武媚反过来攥紧她的小手道:“只要有你在,我相信不管有多苦多难都会化险为夷!影,若说第一次你指点我回宫是巧合,那么这一次再次证明,你是个神奇的孩子,是老天、佛祖赐给我的守护神。” 唐影看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仅赌上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还让李淳风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这个代价太大了,她必须保证这一切都值得。 “睡吧!”武媚支起身子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唐影闭着眼,想着何时能再见李淳风。忽然武媚在黑暗中噗嗤笑了一声,问:“影。你睡了吗?” “还没。你笑什么?” “我想起来一件事。就是在我生子那天,似乎你对我说过一句话。” “哪句?我说了好多呢!” 黑暗中传来武媚娇媚的笑声,那笑声悠悠荡荡,在空旷的寝殿里似乎被无限放大了。 笑声停了,唐影听见她说:“你说过,我会当皇后,是真的吗?” 第一卷 终 ------------ 第一章 新年相会 雪越下越急,“飒飒”的打在纸窗上,为这本应寂静的黑夜,平添一丝焦躁的情绪。 其实,焦躁也是自然。任谁躲在橱柜里,看着外面上演的激情一幕都会口干舌燥。更何况躲在柜子里的是唐影,外面那压在一团白肉下的是李淳风。 矮几上的银壶酒盏已被打翻,那艺妓的衣衫几乎全部褪去,仅被一根细细的丝绦勒在腰间。唐影从身后只能看见丰腴的臀部和浑圆的大腿,还不知道被她压在身下的李淳风看见的是何等壮观的景色。 再看李淳风,似乎已经醉意朦胧,一边眯着眼打量艺妓,一边含糊的应承着一声声蚀骨销魂的“郎君”。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打眼色暗示行动这回事啊? 唐影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 时值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冬末,唐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年半的时光,快十一岁了。武媚刚生下她与李治的长女――安定公主,这位小公主健康又美丽,整天咯咯欢笑颇得皇上欢心,整个太极宫沉浸在新生儿与新年将至的双重喜悦中。 临近除夕,唐影以回家跟父母团圆为由,离开了太极宫。武媚虽恋恋不舍,但她对唐影最是宠溺,加上皇上几乎天天留宿昭庆殿,所以就同意她出宫了,不过只给了一天时间。其实,回家只是个幌子,她吃过午饭后称武媚让她速去速回,便离开了家门。 唐大人听说是昭仪的指示,自然乐不颠儿的答应,两只眼盯在她带回的几匹布帛上一眨不眨。唐夫人倒是记得她的年纪,催说几句“别忘了求昭仪指个好人家嫁了”的话,又忙着去逗弄新生下的女儿去了。 自唐影七岁离家,到今天已经快四个年头,唐夫人已经早将对她的关怀转移到了其他孩子上。 唐影看见她幸福的样子,鼻子有些发酸。心想:她有儿有女,自己有些多余了。 出了自家门狠狠呼了一口气。昔日热闹的街道今日变得空旷寂寞,所有欢声笑语,都围在里坊里离她远远的。可她一点也不伤心,反而越来越激动,因为她正朝西山走去,那里才是她真的亲人。 细沙般的雪粒从天上洒下,西山凸起的石块上已经明显发白。天是冷的,可唐影胸中的白火越烧越旺,若不是她有意控制着,兴许身上已经开始冒蒸汽了。 转眼已到了西山山脚下,并未瞧见炊烟升起,她想着以往她在山上的两年,李淳风都是进山打野味,也许是还没回来。她蹦蹦跳跳的来到院外,摘了斗笠,拿手捋了捋发丝,这才推门进去。 散在外院的仪器大都拿茅草盖上,积雪不多,说明是不久前才盖上的。唐影心中生疑,往年他常说新年是观星的好时节,从不会盖上这些仪器的。 唐影又去看了看灶台,灰是冷的,像是一天没有开火了。再进李淳风卧室,床铺整齐,书桌纹丝不乱,真的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她颓然坐在床上。热乎劲褪去,这才想到,自己虽认定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可忘了人家有满堂的儿孙。过年一定是回家乡了。 嫉妒和委屈涌上胸口,她伸手抓过李淳风除魔时惯穿的青灰道袍搂在怀里抱了抱。丹药残留的冷香钻进鼻子,一下触动了她的回忆,惹得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泪眼婆娑的看见道袍上磨损的口子,终于停止抽泣,翻出针线一点点缝补起来。 一边缝,一边小手丈量袍子的尺寸。她还记得李淳风悄悄凭印象给自己买过一套裙装,她也想要如法炮制一番。 量完肩宽,她将袍子摊平在床榻上,再量衣长。小手刚按倒腰部位置,忽然感到一阵寒气,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秋!” “你在量衣服?” “是啊。” “你长得这么快,万一手比现在大了,给裁缝比划的时候,岂不会大很多?” 唐影直起身,“也对……诶?” 是谁跟她对话呢? 她下意识手肘向后顶去,被身后的人轻松捉住手腕,一拧就别在身后。人输了,气势可不能输,她厉声喝问:“无耻蟊贼,你知道这是谁的家么!” 身后人松开她的手,双臂轻环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影儿,这是咱们的家。” 唐影扭过头向后望,正看见将下巴轻搁在她肩膀上的李淳风。那眉目如画,满面笑意的李淳风。 唐影喜极而泣,“哇呀”一声翻过来扑进他怀里。他一边听她絮叨,一边抚摸她的头顶,“一段日子没见,你长得这样高了。”算来,两人只在这年中元节的时候碰过一面,而后只靠小猛传递些信息,真的没有再见了。 抱着他结实的胸膛蹭了蹭,想起这容颜与自己脑海里思念的分毫不差,唐影心里比蜜还甜。她偷偷拿袖子擦了擦泪痕,眨巴着大眼睛问李淳风:“师父,好好看看我。” 李淳风坐在床边,把她抱在左腿上,左臂揽着她的腰,右手抬起来轻轻撩起她的额发。一看之下,不禁有些发愣。半年前中元鬼节,在夜色下只看了大概轮廓。如今一见,那曾经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小丫头,竟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一对明亮的杏核眼,细密纤长的睫毛,小巧秀气的的鼻子,水嫩红润的面颊和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五官比年少的时候越发精致清丽了,恐怕唯一没变的,就是嘴角两个小而深的酒窝,说话间时隐时现,甜到人心。 他浓眉轻耸,嘴角扬起一抹欣赏珍宝般满意的微笑,“影儿出落得更加美丽了。” “真的!”唐影屏息等了许久,才等到这句梦寐以求的评价,立即欢叫一声扑到李淳风怀里。刚开始发育的胸部挨到他怀里,搞得他一阵脸红,幸好唐影没看见。 两人再次坐定,说了说最近各自情况。原来李淳风确实回故乡去呆了几天,却因为担心唐影来找他,所以才提前赶了回来。唐影听后,心满意足,见天色已晚,只得悻悻不乐的提出要回宫去。 倒是李淳风有些莫名失落,便以护送为由,骑马送唐影进城。 进到城里,天已擦黑。李淳风怕唐影饿着,想找个卖小吃的摊子都没找到。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三两匹高头大马载着士族子弟从身边擦过。 唐影看她们朝城东扬鞭而去,回头问:“师父,难道这么晚了还有集市?” 李淳风一直盯着那几个人看,等他们走远,他忽然心血来潮的问:“影儿,跟师父去吃花酒如何?” ------------ 第二章 光怪陆离 新年一起喝花酒?倒是跟二十一世纪去酒吧过圣诞感觉有点像。唐影心说:老爷爷够前卫啊! 那几骑锦衣少年正是往平康坊而去。李淳风与这几位少年在弘文馆见过,他们平时都颇为本分,不似流连风月之辈。更何况在这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去喝花酒,本身就是件怪事。 从身边经过时,李淳风瞥见其中一人面带黑气,心里便有积分计较。他挽着缰绳的左手顺势搂紧唐影,右手策马扬鞭尾随而去。 曾说过,平康坊在皇城对面,平日颇为低调。今天不知怎的竟三三两两挂起了大红灯笼,在黑夜中慢慢飘着,显得有些鬼魅。李淳风这边觉得奢华,唐影却大失所望。这声色场所,还没东西市热闹呢!电视剧里那般光影繁乱,声音嘈杂原来是瞎编的不成? 李淳风追寻那几位公子哥的行踪拐到坊间中南部。他想了想,将假胡子摘了下来。唐影看了忙捂他的脸,“不行,不许让别人看!” 他无奈笑笑,“我若以寻常模样示人,被熟人认出颇为麻烦。” 想来也是。唐影终于悻悻不乐的松开小手,“那你只能看我一个啊。” 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尖,“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唐影扁着嘴扭回头去,心说:这明明就是吃醋,只是你一直不明白罢了。 白马停在一户艺馆门外,正是李淳风除掉那傀儡妖姬的地方。他第一直觉便以为滕和人回来。他抱唐影下马,命她带好雪斗笠不要摘下,自己扣响大门。 龟公应门出来,见一年轻郎君带个小女孩来艺馆,开口便问:“卖女儿?” 唐影差点暴走,李淳风按住她的肩膀,温和问道:“听闻来了新的艺妓,特来见识。”随后报了鸨母的名。 那龟公一边带路一边打量他,嘴里不断讲:“郎君从没来过吧?不然以这等风姿,就算小的抠了眼珠子也能认出来。” 简直屁话。不过,唐影听了心中暗暗得意。她的老爷爷不仅五官绝美,身上的儒雅气质也是多年扎在书堆里熏陶出来的,再加上周身流转的充沛真气,哪是凡夫俗子可比? 她暗暗思付,就算是皇上李治也比不过呢! 进到大堂。只见各个桌子理应行酒令的客人,都没了吟诗的雅兴,而是一个个扯着脖子朝通往二楼的楼梯看。各桌的艺妓均受了冷遇,脸上混合嫉妒与鄙夷,敷衍的斟着酒。 李淳风进门自然是引起一阵关注,郎君们先注意到他毫不起眼的袍子,然而还没来得及笑他穷酸,就被他的气质所震慑。不由得忽略衣服再跟自己比,不久,都灰溜溜的扭过脖子,谁也没认出来这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竟是名满朝堂的李太史。 受冷落的艺妓们反都亮了眼睛,一双双几乎能流出口水的眼睛,将李淳风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恨不得马上拽到香闺床上去谈论诗词。 唐影看着干着急,将李淳风的手捏了又捏。李淳风也反过来捏捏让她放心。随即拉着她直往楼梯走去,龟公连忙阻拦,“郎君郎君,胡姬还没准备好呢!” 胡姬?李淳风微微一笑,“还准备什么,我已经到了。” 这句话端得暧昧,唐影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是平时那个中规中矩的老爷爷吗?没想到他这么会调情?! 周围等着一亲芳泽的公子哥们不干了,全都离开桌子涌到李淳风身边,一身带酒气的少年喊:“你这人好生狂妄,论什么也轮不到你。” 李淳风仍泰然自若的站在楼梯口,自信回道:“你不妨等着看”。 更多公子围拢过来把楼梯口围了个水榭不通。倒是平日侍奉他们的艺妓们饶有兴致的给各位郎君评分。当然,大多数都选了李淳风。唐影被埋在众人的衣襟之中,脑袋被李淳风大手护住。她倒是觉得他是故意造成这样局面,可仍想不透这胡姬有什么吸引人的。 长安胡人众多,胡服早已风靡上流社会,据说胡姬也比中原艺妓金贵。她忍不住开始翘首期盼,李淳风低声告诉她,“收起白火,看我眼色行事。” 唐影还想细问,只听一阵夸张笑声从楼上飘来,老鸨肥硕的身姿从楼上显现,“各位郎君久等了!胡娘已经梳妆完毕,马上就出来啦!” 楼下呼声不断,老鸨伸手压压,“诸位,别忘了咱这儿的规矩。只有胡姬看上的人才能与她共度春宵,其他公子明天请早吧。” 她说完向后退下,幽暗暧昧的烛光中缓缓踏出一只白嫩的赤足,指甲上染着朱红的蔻丹,脚踝上挂着一圈细碎的铃铛。脚一落地暗红纱裙层叠落下,遮住纤细的小腿;与当时流行的服饰不同,这半身裙子挂在胯下,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和装饰着一颗宝石的肚脐;紧实曼妙的腰肢如水蛇一般柔软的摇动着;一对丰满圆润的双峰,包裹在红色抹胸之下,微微一动便颠簸不止;最奇的是身上搭了一条红色到白色渐变,尾巴样的裘皮,充满异域风情。 再看她玉颈上的容貌,虽然浓妆艳抹,却也分外妖娆。大而上挑的眼睛勾着黑黑的线,鼻梁高挺,唇瓣饱满,舌尖不经意舔一下嘴唇,说不出的魅惑迷人。她的头发也没有像长安女子一样挽成发髻,只如瀑布一般垂下来,于额头带了一根珠链做装饰。 在楼梯口等待的男子大多都瞧傻了眼,口水险些落到地上。唐影不敢摘下斗笠,但从直觉可以感到李淳风在缓缓散发着真气。 这是不是动心了?她心里七上八下,想看他的表情又怕搅乱他的计划。 胡姬慢慢朝下走了两步,眼神定定的黏在李淳风的身上。老鸨心领神会,只是有点担心李淳风寒酸,便问:“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给我们姑娘的赏钱带够了没有?” 李淳风不露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金箔,把个老鸨的眼睛都映成了金色。彼时民风淳朴,动辄就掏出一把金子的人屈指可数。老鸨一边对金子满意,一边又觉得有股子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不知为什么。 终归还是金子占了上风,老鸨殷切的问:“是请胡姬舞一曲供大家欣赏,还是……到香闺去说说悄悄话?” 李淳风站上了一级台阶,故意慢慢回眸扫了一遍在座的文人骚客们,说:“直接去闺房吧,大好时光莫要浪费。” ------------ 第三章 狐媚胡姬 众公子听了以后嫉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作鸟兽散去。 胡姬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朝老鸨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老鸨招呼李淳风上楼,“郎君好福气,我还没见姑娘如此中意过一个人。诶?您……您怎么还带着闺女?” 老鸨看看娇小的唐影,一万个不理解。说是卖女儿吧,这么多金箔可够买一打姑娘的;要是自带妓女来偷师?这么小也未见得能成气候?难道……老鸨倒抽一口冷气,心说:莫不成这位郎君一次一个还不够……啧啧,玩得够花的。 李淳风索性笑而不语,催促老鸨待他上楼。金主大过天,老鸨掂掂手中的金箔,耸耸肩膀领着他们上楼了。 进到一布置奢靡的绣房中。唐影刚摘了雪笠,就看见大得惊人的床榻。这玫红色的丝绸床单像玫瑰花的怀抱,奶白色的纱帐像梦一样飘荡,床榻下是一张洁白松软的裘皮,再加上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甜香……大学期间观摩的小黄片画面蜂拥而至,她急的眼泪都打转了。 李淳风倒是不以为然,只说让她看眼色行事,便将她急不可耐的塞到靠墙的大橱柜中去。她贴着缝隙大气都不敢喘,只见他盘腿坐在白色裘皮上,熟稔的将茶几上酒壶中的琥珀色琼浆,倒进两个玲珑可爱的玉杯中。那翻转的手腕,那怡然自得的姿势,那陶醉不已的神情,一切一切都不像初到艺馆的拘谨。也就是说,他是常客啊! 醋意在唐影心里翻涌,她忍不住按李淳风的年纪开始算他“找知音”的平均值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那胡姬已翩然而至。 此刻,她已经脱下撩人的露脐装,换上半透明的红绡浴袍,仅以一根带子系在腰间。黑色长发微湿,让房间中的气氛更加暧昧起来。 李淳风朝她举起一只酒杯,“敢问姑娘何方人士?” 那胡姬摇了摇头,似跳跃般轻巧的落在李淳风膝边,两只羊脂般白嫩的小手,自然而然的握紧他举杯的手。 胡姬背对着橱柜,唐影只觉得整个视野都被隐藏在透明薄纱下的,浑圆的臀部和不盈一握的腰肢所占据。再看李淳风,他神情专注,似乎真的对眼前的尤物很感兴趣。他问:“姑娘不是中土人士,可会说大唐的话?” 胡姬先是摇摇头,随后轻笑一声,以甜腻的嗓音叫了声:“郎君。” 靠!她还挺聪明,挺会挑重点的啊!别的词都没学会,光学会了调情?! 唐影郁闷的都快挠墙了。可她拿不准李淳风的用意,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继续“欣赏”外面的激情一幕。 胡姬握着李淳风的手慢慢带向自己那一对丰满的半球,他笑容不改,加大手上的力度将酒杯贴上她的唇一点点灌了下去。胡姬没有抵抗,反倒是顺着他的意思仰脖干了,而后还魅惑的舔舔嘴唇。 李淳风端起自己的酒,一边慢慢品着,一边上下打量,“姑娘如此年轻貌美,我猜……”话音未落,胡姬的小手已经贴在他的唇上。 “郎君。睡……”娇媚入骨的声音让躲在柜子里的唐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从她这个角度来看,胡姬整个身子都快压到李淳风身上了。她拼命盯着李淳风的脸,想从那上面找到所谓的“眼色”。可他的眼神暧昧不明,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住了。 推开橱柜的门,她双手叉腰像是母夜叉般的大叫:“放开那个郎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胡姬红色的睡衣下,冒出一团浓浓白烟。起初,唐影还恶心的猜测是一团臭屁。等惊觉这并不是幻觉时,早已被一根粗壮的毛尾巴缠住了脖子! 胡姬似乎并不把唐影放在眼里,而是专心看着眼前的李淳风。他身上男子特有的精气味道和仿佛“兴奋剂”一般的灵气,让她顾不上伪装和小心,直接撅起殷红小嘴,朝李淳风喷了一口迷烟。 李淳风早在酒里加了束缚咒法,本想轻松等着酒意运行妖怪全身,它动弹不得时再出手。可惜唐影没沉住气,让这妖精先发制人。他面对妖精喷来的迷烟毫不畏惧,屏住呼吸并以一道清心咒护身,反而调弄般的翻身跨在胡姬身上。 李淳风被拉扯得有些衣衫不整,露出心脏一片光滑的肌肤。胡姬盯着有力跳动的胸膛,忍不住口水直流,竟然忘了自己的迷烟没成功。他给唐影使眼色,让她趁机逃脱,可唐影也看傻了眼,只顾大吞口水,完全忘了除妖的事。 李淳风只当她是吓坏了,无奈摇摇头,只得开口道:“胡姬,你是南山修炼的灵狐是也不是?” 胡姬一愣,没想到真身已被看穿。但她并不惧怕。且不说李淳风看上去文弱,自己还捉住一个“人质”了呢!于是,她从李淳风腿下倒着爬出来,将身上盖得这片布一把扯掉,扭着腰肢跳起撩人的舞蹈来。 李淳风没看这香艳热辣的舞蹈,任她的肢体在自己身上各处摩擦,均不为所动,只是慢悠悠的斟酒独酌,还打趣道:“你白白浪费悟性去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真是可惜。” 胡姬使尽浑身解数还不见李淳风被迷倒,不禁焦急起来。她扭动臀部,没想到又生出了一条尾巴!这条尾巴甩过来将他紧紧箍住,同时嘴角逐渐咧大,狐狸外形毕现,看来是要硬上了! 唐影见李淳风危险,忙收敛心神,运行白火。很快她便热的像块焦炭,疼得狐狸精尖叫一声,把她摔在地上。她就地打滚,翻手一个火圈已将狐狸精圈住。 天下妖魔鬼怪没有不知道白火的,狐狸精眸子一缩,连忙松开李淳风,以两条尾巴插入窗棱,想要将自己悠荡出去。李淳风伸手拾起狐狸精捆衣服的带子,轻轻扔到狐精身上。对于狐狸精而言,带子跟锁链一样沉重,一下将它压倒在地上。 “影。”他悠悠发话,“降妖第一要事你忘了么?” “是先困住妖魔动势?”唐影有些吃不准。 他笑着看她,眼神都是宠溺,“错啦。第一便是保证自身安全。” ------------ 第四章 蠢蠢欲动 唐影有些脸红,不过她没等李淳风继续提示,主动念起咒语,逼迫妖怪显出原形。这是李淳风教的,因为妖怪通常会以变化伪装和掩饰自己的弱点。 咒语干净俐落,狐狸精浑身一抖缩成一个伸着三条尾巴的红色小毛团。唐影跟李淳风对视一眼,没想到她已经炼到三尾,道行远不是唐影能对付的。也就是她初来人界,未遇敌手,没有实战经验这才落了下风。 生灵修炼很是不易,要这样处死它,李淳风有些不忍,便问:“你可吃过人了?” 狐狸慌忙摇头。他想想,坊间似乎是没有死人的传闻,想必也是这妖狐胆小。转而又问:“那你今天为何欲害我性命?” 狐狸扭捏着朝李淳风眨眨眼,还摆了一个害羞的姿势,惹得他不禁一笑。这明摆着是看上他,迫不及待要吸他的精力呢!唐影见了醋劲又上来了,操控白火狂烧起来,吓得狐狸精一阵哀鸣。 李淳风示意唐影消消气,继续盘问道:“你来吸男子精气可有幕后指使?” 狐狸慌忙摇头,手舞足蹈比划起来。可惜她虽然能幻化成美女的外型却并不太会说人话,所以才装胡姬避人猜疑。 李淳风平日虽能跟枭儿交流,但毕竟不用枭儿回话,像这样复杂的情况也没遇到过。他摆摆手让狐狸精慢点来,狐狸精贼溜溜的眼睛转转摆出一副惧怕白火,不能集中精神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像唐影告饶。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灵得很,会见风使舵,会装可怜,而且长得也可人疼,唐影气消了大半,吓唬它几下便将白火收回了一些。 狐狸见没有了生命危险,重新打起精神比划起来。它先指南边,李淳风猜,“南山?” 它兴奋的叫了一声,团成睡觉的样子。唐影立刻接话道:“你在睡觉?” 狐狸又叫了一声,摆成惊恐的样子拿白毛尾巴盖住鼻子瑟瑟发抖。 “你做了噩梦?”唐影又猜,它摇摇小尖脑袋。李淳风道:“不对,它是看到了令它害怕的东西。” 两个人根据狐狸精深情并茂的表演,终于捋出了个大概。 南山原本是一片安逸之地,这里不乏山精地怪,但都懒散的过活,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几年前白泽出现在长安附近,周边更是安逸的不得了。等白泽自中元节离开后,陆续来了些强大的妖怪。直到最近强大的妖怪越来越多的聚集,逼迫它要快速提高功力,否则难免被其它妖怪吞噬。 于是它迫不得已才来到人界想办法。被砍柴农夫带到城里,观察一段时间人类习性,特别是发现艺馆这种好去处后,才扮作胡姬吸人精魄。 李淳风听后陷入沉思。通常妖怪蜂拥而至肯定是为了宝物,但他在西山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周围有什么宝啊? 他问:“来的妖怪都有哪些?”它呲牙裂嘴的比划了几个,突然挠挠脑袋停住了。唐影惊讶,正待询问,只见它抬起前爪指着李淳风。 “我?”他不解,“我没去过啊?” 狐狸摇摇头,还是指着他。他恍然大悟,“你是说一个跟我很像的人?” 狐狸这才放下手臂,还点了点小脑袋。 去南山寻宝的年轻男人。 他和唐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久不露面的藤和人。 李淳风沉吟片刻拿一张符咒接了一小撮白火,随即他让狐狸精把前爪放在符咒上,狐狸无可奈何的按在上面。火苗瞬间点燃,灼得它尖叫一声,忙缩回小爪子吹了又吹。 唐影看着觉得它有点可怜,忙问李淳风这是做什么。李淳风认真告诫狐狸精道:“我已经在你身上施了法术。若日后你再以邪术危及人的性命,这团白火立刻会将你烧成一团灰烬!” 狐狸瞪圆了眼睛,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但很快它便乖巧的伏下作揖。李淳风推开窗子,打团的雪花闯了进来。很快一团黑影钻了进来停在茶几上,正是一脸不悦的枭儿。 狐狸精见到枭儿,像见了克星一样拔腿便朝唐影跑来,企图藏在她身后,没跑两步猛地想起这小姑娘是白火的拥有者,连忙调转脑袋朝李淳风跑去,似乎完全忘了刚才施法那回事。 李淳风倒没躲开,只是说道:“枭儿先带你回西山住一段时日,等我教你些修炼的法门,再放你回南山去。” 狐狸精听了倒头便拜,拜着拜着又不要脸的往他怀里扎。唐影扑上去揪住它的尾巴,威胁道:“你再敢靠近他,我现在就把你变成烤狐狸。” 狐狸精一听赶忙僵直的蹲在地上,看都不敢看李淳风。枭儿嘎嘎的怪笑两声,像抓猎物一样双脚钳住狐狸精,冲窗户里飞走了。 唐影问:“师父。你为什么要留它一命呢?”李淳风抚摸着她的头说:“它虽然害人,但终究没有害人性命。何况,南山的情况有些诡异,日后少不了它的帮助。”他笑了两声,又补充道:“这小狐狸天资不错,假以时日,可以成为咱们的好帮手。” 唐影撅起小嘴,“你的意思是比我还有天资?”李淳风自然之道她在想什么,温和解释道:“你别看它这么小,可长出三条尾巴,至少要有上百年的修行。而为师觉得只要你小心一点完全可以自己降服它。你说,到底一百多岁的它跟你,谁的天资比较高?” 唐影这才转怒为喜,撒娇的扑到李淳风怀里。他衣衫还没理好,露出勃颈下轮廓分明的一块胸肌。她绞尽脑汁想动手摸摸,终于想到理由,故作天真的道:“师父,你刚才开窗吹了风雪。怀抱都凉凉的了。来,影儿给你焐。”说完,温热的小手贴到他的身上。 其实,李淳风多少是有道行的人,身体并不冷。可他有感于唐影的贴心,想起即将到来的离别,忽然升起了一股舍不得的思绪。于是他按住贴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手,柔柔的说:“影儿。你在宫里,过得真的好吗?” 唐影看着他又有些发痴,随意答道:“还好啊。咱们来之前不是都说过了吗?武昭仪新添了一位公主,皇上开心的不得了。他们就像寻常人家一样美满呢!王皇后现在很少出门,萧淑妃也老实了……总之,宫里一切都好了。” 李淳风点点头,“有一天,你不想在那里呆了。一定要告诉师父。到时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走的。” 唐影不解:“师父,你怎么闷闷不乐的?现在一切不都很顺遂了么?” 李淳风摇摇头,“恐怕只是山雨欲来啊……” ------------ 第五章 千古谜团 雪已经不下了。长安被盖上一层厚厚的锦被,寂然沉睡在冰冷的月光下。平康坊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是那再次被李淳风坏了生意的老鸨,终于记起不详的预感是什么。只是,为时已晚。 李淳风不愿被老鸨纠缠不放,抱着唐影跳窗溜走,绕到艺馆前牵了他的白马。 两人经历刚才一番降妖,此时都有些疲倦。唐影搂着李淳风胳膊回头望去,只看见两排孤寂的马蹄印从黑色巨兽身下延伸出来。想必那些少年以后不会再去艺馆了吧?唐影不觉偷笑,但转念一想,执迷不悟的人从古至今数不胜数,只怕再碰上妖怪,就不会有今天的好运了。 一路拐到掖庭西门,白马停了下来。李淳风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下,“影儿,今夜过得开心吗?”唐影点点头,将他衣襟细细整好,“师父,以后衣服破了只能叫我补,行吗?” “嗯,好。” “那,小狐狸央求你抱着,你也不许答应,好吗?” “呵呵,那是自然。” “还有……”唐影嗫嚅着,想要他多来看自己,却说不出口。 李淳风拍拍她的头,“影儿想师父,殊不知师父更想你呢。” “真的!”她听了眼睛闪闪发光。 李淳风道:“只要想我,就叫小猛传消息给我。我一定来!” 没任何条件。唐影听了心满意足,她噙着泪花问:“师父,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李淳风仰头看月亮,一张俊俏的侧脸被月亮清辉勾勒出柔婉的银边,“这还真难回答,似乎自然而然就想要对你好点,再好点。” 唐影认真问道:“是那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觉吗?” “呃……”李淳风被她一本正经的问红了脸,轻咳一声道:“是觉得你杂书看得太多了。” 两人依依惜别了许久,终于还是分开了。唐影只觉心花怒放身轻如燕,像做梦一样。直到掖庭宫西门,高高的城墙带来威严和压抑,她的激动才一点点褪去。 禁卫军远远看见她举着牌子过来,正要盘查,却见王公公从里面一溜小跑冲到她身边。“姑娘可回来啦。要是再不回来,老奴就要去接你了!” 他说着换了一副厉害嘴脸对禁卫说:“你们不认得这位是武昭仪的表妹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查!”禁卫连声诺诺,将牌子还给唐影。 王公公立刻拉着她冲到掖庭宫中去。一路上见到宦官宫女行色惶惶,有的还抱着成匹的白布,无处不透露出不详的感觉。她问王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冷汗直流,却连声回答:“说不得,说不得!” 穿过掖庭,进到太极宫。巧不巧的碰见正欲回宫的萧淑妃。她裹着白色鹤羽斗篷,绒毛根根晶莹分明,将她绝美的面庞衬托得如梦似幻,像是躲藏在仙子外皮下的嗜血妖魔。 瞧见唐影,她意外的没有刁难,只是用混着一半幸灾乐祸,一半提防的眼神盯了唐影一阵子。唐影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能缩在回廊拐角,恭候萧淑妃过去。 一阵以浓重甜香掩盖的血腥气过后,萧淑妃袅袅婷婷的走远了。唐影甩开王公公牵着的手,撒腿往昭庆殿跑去。 才进宫门,便看见满院跪满了宫女太医,皇帝李治正指着他们发脾气,“饭桶,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连一个小婴孩……朕的女儿……都……”他先是雷霆震怒,但渐渐哽咽的无法说出完整字句。 他的话,如同响雷炸裂在唐影头顶。她想起史书明确的记载着“永徽四年冬,安定公主一个月便夭折”。是的,这件事早就是注定的了。只是,武媚和皇上是那么疼爱这位小公主,以至于,她也开始幻想着公主长大后的情景了。 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她忍住呜咽声,来到李治身边。这位平日风度翩然的皇帝,此刻伤心欲绝,额头上散乱的发丝昭示着他刚刚动了多大的火气,而那眼底红红的血丝也仿佛在诉说他对女儿的不舍。 感受到唐影小手传来的温热,他才惊醒般发现她。然而,就像是在她脸上看到了慰藉般,蹲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的颤抖,甚至还有灼热的泪蹭到她的脸颊上,可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头也是低垂着,没有让任何人看到这份失态。 没多一会儿,他便站起身来。脸上干干的,声音也是干涩的,他拍拍唐影的头,嘱咐她进去安慰武媚,而自己则恢复了王者气度,声音洪亮的呼喝着一众宦官准备公主后事。皇后殿里的一位女官一直唯唯诺诺的跪在他边上等待发落。他只是闷哼一声,看也不看的带着一群跟班的拂袖而去了。 武媚的寝殿外也围着跪了一圈人。唐影远远望见她倚在床帏上,半边身子埋在幽暗的帷幔之下,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就跟石化了一样。她想起各个版本电视剧对公主死因的猜测,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有的说是王皇后嫉妒武媚,借着来探望的机会掐死了熟睡的小公主。以唐影的了解,皇后绝不像面上看着那么和蔼。生皇子弘的时候那助纣为虐的障眼法,也有置武媚于死地的意思,委实很难说清白。另一种猜测便是武媚自己杀死了女儿,若是初见武媚的唐影,肯定不会相信。可她也得承认,自从生下弘以后,武媚的性情就有些变了。做事少了几分心意,多了几分目的性,这也是被坏境逼迫而改变的。 如果,这一举动可以实现一举将王皇后扳倒,她能不能下的去手呢? 恍然间,又想起一年前的夜晚,武媚在黑暗中问她的那句,“你说,我能当皇后?”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战。 “影……” 武媚虚弱的声音从帷帐中飘出,唐影忙收回心绪,跑到她的身边。她怀里抱着已经冰凉的小公主,满脸悲愤。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影颤声问。小公主细嫩的脖子上几条淤青手印触目惊心。武媚听了,吭哧一下哭出声来,控诉道:“今天皇后来探望公主,她走了公主就……”她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悲哀,让唐影不由得相信她的话,怒气连带从胸中升起,大叫一声:“欺人太甚!我找皇上说理去!” ------------ 第六章 含苞待放 武媚拉住她,一边摇头,一边任由断线珠子般的泪水砸在包裹死婴的襁褓里。好半天,她才强克制住悲戚,哽咽的说:“别去找了,咱们没有证据。” 唐影紧紧捏着她的手,想来想去,只能安慰道:“你别哭了,我相信善恶终有报。会有神明惩罚她的!” 武媚听后微微一抖,眼神复杂的凝视唐影一阵子,轻轻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只有唐影的劝说武媚能听得进去。终于,她放开抱了一天一夜的死婴,交给后宫相应的官员去办理丧事了。 事情正好发生在她离开宫闱的那一天,虽然武媚再三说不是她守护失力的原因,可她仍然有些耿耿于怀。然而她紧咬牙关,没有询问武媚更详细的细节。不为别的,只怕自己推断出武媚自己杀了亲生女儿的结论,从而颠覆她们相互之间的信任。 她毕竟不是个孩子。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挖掘太深。这道理无论现代,还是古代皆是如此。 在后宫愁云笼罩之下,长安迎来了永徽五年(公元654年)。 自武媚丧女之后,皇上对她更是多了份怜惜。王皇后作为谋害公主的嫌疑人,虽然无法将其定罪,却受到皇上的冷遇。整个立政殿如冷宫一般再难见到皇上身影。 这年三月,一纸诏书传下,正式册封武媚为二品昭仪。满朝大臣以长孙无忌为首对此事颇有微词,但皇上为了平复武媚心绪,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硬一面,而这班老臣为了不给皇后一派再添怨愤,一来二去也就都默认了。 至此武媚才有了个明确的身份。她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不知是因为身份的由来总能让她想到女儿的惨死,还是“昭仪”这个头衔已经不能满足欲望。李治见她整天郁郁寡欢,在三月十四日,又加赠武德功臣一十三人的官爵。其中就包括武媚的父亲——武士彟。要知道他是商人出身,一直都被王氏等名门望族瞧不起,致使武媚在出身上就比他们的女儿低一等。 这一连串的讨好和每日探望的殷勤,让武媚渐渐开心起来。紧接着没多久,她又怀孕了。李治自然喜不胜收,更是关怀备至,连萧淑妃那里也去的少了。 有时候,唐影看着皇上一手抱着皇子弘,另一手抚摸着武媚的肚子,总觉得时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可真能回去吗?武媚那温柔虚浮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唐影看得出来,什么两人天长地久,儿孙满堂这种她曾经万分期翼的寻常幸福,都被排在了争夺后宫权利之后。在武媚眼里,不当皇后就是死路一条。唐影知道她在走极端,可却并不能指责她错了。后宫的事,每一个人都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她变成这样,又何尝是自己的期望? 武媚动用自己超人的精力和在深宫耳濡目染的经验,暗中向朝臣们伸出自己的橄榄枝,慢慢集结成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年六月,皇后的舅父,谨小慎微的柳大人终于察觉出苗头不对。告诫王皇后再不要与武媚为敌之后,自请罢官,改任吏部尚书这一远离宫闱的官职。这一来王皇后正式退出了后宫的争斗,成了一个只挂空衔的摆设。朝堂之下暗潮涌动,许多不高不低的新晋官员,都开始考虑站队问题了。 仲夏时节,和煦阳光和夹带花香的暖风充斥长安,让百姓产生了一种国泰民安的感觉。唐影迎来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十一岁年华,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女童到少女的蜕变。 她的个子长到武媚的肩膀,身材虽然苗条,但前胸和臀部已经明显隆起,无不散发少女的青涩诱惑。变化更大的是她的容貌,眉毛弯而浓重,眼睛大而清澈,鼻梁高挺,鼻尖圆润,嘴唇丰盈水润,脸色白里透红,嫣然一笑时深深的酒窝更加明显……一切,用含苞待放来形容,最为贴切不过。 若说是自然形成未免有些片面。唐影以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知晓的美容心得,喝奶,健身,做面膜,修炼,吃丹药,一个不落,将宫中的资源利用的淋漓尽致。武媚在她的带领下,皮肤也保养得宜,见她除了降妖除魔还有这么实用的能力,对她依赖更深了。 唐影知道自己在长大,可真的意识到自己变化的明显,却是在李治看她的眼光里。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治和她玩毽子总会因出神而漏接。殊不知在这位帝王眼里,她充满了新鲜而健康的诱惑。更何况,她也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还有他最爱的酒窝。 有一天,皇上前脚离开,武媚便将唐影召唤到身边。 她先是端详了唐影一番,随后开门见山的说:“影,你已经出落得如此秀丽,难怪皇上对你有意思。”内心二十八岁的唐影早就看出苗头不对,只是仗着身体才刚过十一岁还可蒙混一时。如今武媚都看出来,那么事态就严重了。 眼下武媚有孕在身,如果她为了讨皇上欢心而让自己做替身可怎么好?但如果拒绝,是不是意味着要跟武媚决裂?且不说她早已经真心喜欢上了武媚,从现实出发,她已经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武媚见唐影不说话,反倒“噗嗤“一下笑了,“平日我见你处事颇有决断,怎么到了感情之事反倒扭捏起来?你我二人也算患难与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唐影抿抿嘴唇,终于决定实话实说,“我……怕你让我侍寝。” 武媚听后眉头一扬,“你果然聪慧。可你似乎,并不乐意。” “嗯,我不喜欢他。” 武媚惊道,“可……他是皇上。”她眼睛一转,补充道:“你不必顾忌我,真的。君王之爱注定无法独享,与其跟别人分享,我更乐意是你。” 唐影连忙摆手,“我……我不想要君王之爱。”武媚嘴巴张得更大了,“影,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唐影很想跟她解释什么叫“一夫一妻制”,但又怕惹出怀疑,所以只能连连摇头。武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吧,可能你还不明白。也罢,我去跟陛下说吧。” 唐影问:“是他让你跟我讲的么?” 武媚朝她挤挤眼睛,“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唉,几年前,他看我也是这般神情呢。影,你可真天真,陛下想要得到你,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唐影摇着她的手臂,“你别为难。既然他没说,你也先装不知道。我亲自找皇上解决这件事吧。” ------------ 第七章 君王之爱 随着唐影的美貌与日俱增,皇上的赏赐也越来越频繁。打着给武昭仪的名号,实则各样都多了一份给她。 什么新鲜水果,番邦贡品,布帛首饰……比一般妃子赏赐的更多。然而顾及唐影的年纪,始终没有挑明,只是越来越多的留宿在昭庆宫,尽管武昭仪并不能侍寝。这种行为让萧淑妃等妃子恨得牙根痒痒。 七月初的夜晚,唐影写信给李淳风,询问今年中元约见的事宜。在皇帝留宿的夜晚,她都睡在武媚寝殿一侧的偏殿里,总归萧淑妃还在,不得不防。这天刚放飞小猛,她轻手轻脚的朝自己房间走去,到门边时忽然被黑暗中伸出的大手拦腰抱住。 她第一反应是有妖怪,所以下意识升起白火。当从触感上分辨出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时,她心里快速闪过“是李淳风”的念头,从而灭了胸中火气。然而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李淳风轻易不会入宫,更不会找皇上留宿的时候闯进来,更何况小猛才刚飞走,他没有这么快就来的道理。 那能自由出入的男人就只有…… 她刚得出答案,便被打横抱起。温和的声音压低了在她耳边荡漾开来,语气里却满是担忧,“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热?是不是病了?” 果然是皇上! 唐影虽然知道是李治,但心里还是一阵惊慌。不难猜出他半夜来自己的屋子是为了什么。不过,现在既然他认为自己病了,不如将计就计。唐影假装发蔫的点点头,缩在他怀里,由他抱到床上。 李治没有点蜡烛,借着撒到床上的月色把她看了又看,难掩担忧的说:“你先忍着点,朕招人去叫太医。” 唐影身体发热完全是白火的作用,哪能让他去叫太医来。于是赶忙拽住他的袖口,“不用。没有大碍的,我夜里总是这样。别叫人了,再吵醒了娘娘。” 他见唐影精神还好,说话也清楚,眉头稍微舒展开,“难得你还惦着她,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情况有些尴尬。唐影穿着系在胸上的睡裙平躺在床上,皇上也穿着不那么整齐的睡衣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一下松一下紧的捏着她的手心,时而抬抬头看看窗外月色,时而看看她。 “陛下。回去休息吧。”唐影轻声建议。皇上笑着,“你还病着,我怎能一走了之。待会你要是有个反复,我还是要叫太医的。”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唐影便问:“皇上为何在我门外?” 他又低下头,抚平腿上的衣褶,“睡不着,想走走。”唐影发现他每每觉得不自在的时候总会有这个小动作。 “睡不着?出了什么事?”唐影撑着身体坐起来,一副要跟他长谈的架势。他赶紧按住唐影的肩膀,“你身上不好,还是躺着吧,躺着舒服些。”他说着煞有介事的给唐影号脉,并问:“你自己觉得热还是冷?” 唐影眨眨眼,回答:“热。” 他面色一缓,笑了起来,“还好,应该是中暑了。”说着取了柜子上的水盆,亲自绞了个帕子盖在唐影额头上,“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的面容在月光清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柔和,过肩的长发垂在胸口,很像以前李淳风哄她睡觉的样子。可他的神情跟李淳风完全不同,他用看一个女人的柔情在看着她。那如水的眼波在她身上流淌,拂过面庞,脖颈,刚刚发育的前胸与腰肢…… 被他这么看着,唐影更不敢睡了。于是便扯起话头,“你还没回答影儿,为何睡不着?” 李治苦笑着捏了捏眉心,“国家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唐影装作天真的样子回答:“可是表姐娘娘懂,等天亮了,让她跟陛下说说就好了。” 李治以指腹怜惜的拂过她娇嫩的面庞,声音浓的化不开,“可她怀了孩子,有些事情,做不了……” 啊,终于来了?!唐影心头一紧,刚想找个别的什么说词,他突然俯下身来轻轻的吻在她的唇上。缓而柔软的吻,他一度舌尖碰到了她的唇,却没硬撬开她的嘴。 他抬起头,眼中的光芒使人迷醉。他人似乎也醉了,呢喃的问:“影儿,你喜欢么?” 唐影胸口激烈起伏,一大半是慌张,一小半是激动。不可否认,他贵为天子,又是如此年轻俊逸、温文尔雅的人,硬件条件比李淳风高不知多少。 可她与李淳风的感情经历生死,也经历了平淡。像是刻在心上的印记,不碰则已,一碰就涌遍全身。那是瀑布下的怀抱,是练功时的教导;那是写字时相握的手,是除魔时念起的咒;更是两年六百多个夜晚,哄她睡觉的温柔……在西山,在朱雀大街,在皇宫屋顶,在平康坊,她们的过往一点一滴写满整个长安! 虽然,自她进宫以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可这些就像是蒙尘的明珠,稍作擦拭便会放出夺目光华。 此时,一点一滴的回忆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竟忘了李治的存在,不可抑制的思念起李淳风来。 李治见状,怎能知道她这样小的年纪早已爱上别人许多年?只是以为自己唐突了她,连忙将她搂住,轻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心急。我应该等你再长大些……我,我只是太烦恼了,不应该这样,别哭。”他是真的慌神,甚至连“朕”的自称都顾不上用了。 唐影回过神,感到胸口的重量,反而觉得可以理解他。自己在现代,加班到十点都怨声载道。李治是皇帝,肩负整个大唐江山,当然压力更大了。她不想工作的时候,还可以撂挑子不干。李治身为皇上,能撂挑子么? 想着,小手轻轻撑在他的肩头。 “你是怕朕么?”他抬起头,凝视她说:“别人知道要侍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呢!” 唐影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不是怕你,是怕以后的自己。” 李治有些吃惊,十一岁的小姑娘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唐影给他分析,“帝王毕竟不会只属于我一人,那我以后在漫长的等待中,随着容颜不再,要么心生怨恨为了获得更多而勾心斗角,要么成天顾影自怜悲戚度日。这些是你想看到的么?” ------------ 第八章 夜半私语 李治笑着点点她的鼻尖,“你都听谁说的,哪有这么悲观?别忘了,你还可以光耀门楣啊。也许能给朕生下一男半女,开枝散叶……”说完忽然惊奇,自己竟然把一个小丫头的话认真咀嚼了? 唐影摇头,“那就变成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怕麻烦。”他突然因好奇而来了兴致,放开唐影跟她对坐,“身为帝王已经是天下最麻烦的事了。” 唐影撅着嘴想如何辩论下去,他戳了戳唐影的嘴角,“别愁眉苦脸的,朕想看你笑。” 她咬着嘴唇,“你不是想看我,是把我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吧?” 有那么一秒钟他的眼睛瞪了起来,不过他并没发火,而是泄气般躺了下来,“唉……是媚娘告诉你的吧?算了,睡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一提到武媚便服服帖帖的,看来武媚在他心里还是有份量。不过,他会不会嫌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从而迁怒于她呢? 外面小猛咕咕叫了两声,应该是平安回来了。月色更加明亮,沐浴在月光中的李治静谧的像座精致石雕。 唐影跟着躺下来,缩得小小的枕在枕头的一角,“有些是表姐说的,有的是我自己的主意。” 皇上似乎困倦了,语气懒洋洋的,“呵,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小主意。” 以前在网上,各种励志箴言看多了,随便倒也能说出几条,她想了想,说:“人不能得到所有。”这其实是句电影台词。她很喜欢,于是一直记着,在失意的时候用来安慰自己。 李治闭着眼睛默念了一遍,忽然问:“这是你想到的?” 唐影点点头,估计在李治脑子里这句话映射到各个领域,结果产生了奇异的效果。 “大道至简,大道至简!”他兴奋的将唐影按倒,宠溺的亲了亲脸颊,“影儿一句话让朕豁然开朗,谢谢你。” 唐影看着他有那么点儿得意,不过她没敢回应,怕重新引起他的兴趣。他叨念了两声“突厥、南部”,似乎为政事想好了对策。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道:“你是不是在暗示朕无法得到你?” 唐影回答:“陛下若想得到自然能。只是,影儿对皇上而言只是众多后妃中的一个。而我,想要一个唯一只爱自己的夫君。”她顿了顿念了那句著名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李治恢复平躺,左手插到她头下,顺势搂得更紧些,另一只手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慢慢说:“你还会念《白头吟》……呵,睡吧。” 不知他是了解了,还是放弃了,唐影都不敢再言语。两人都默不作声,倒真安稳睡着了。 晨鸟在窗外三三两两的鸣叫起来,暗示着一天清晨的到来。 唐影练功习惯了早起,睁眼发现晨曦刚刚爬进房内。她枕在皇帝臂弯里,手还被他拉着放在肚子上。眼睛正望着两人握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思考,便看见他下面支起的小“帐篷”,忽然一阵心慌,赶紧闭紧双眼,继续装睡。 门外传来宦官轻柔的呼唤,“陛下,该上朝了。” 李治过了半天才用沉稳清晰的声音回了一句,“知道了。”他轻轻把唐影的小手从身上拿了下来,而后熟练的将肩膀抽了出来。 看着唐影睡得小脸通红,他又忍不住俯首轻吻了一下。唐影听见他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门,低声吩咐宦官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哦,对了,叫太医开一剂祛暑的方子,熬好了送给……嗯……武昭仪。”他说完,门便轻轻关上了。 唐影心里颇为感动。听见关门,赶忙坐起来看他是不是真走了。这一看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只见他正自己更朝服,嘴里还叼着腰带。 这一幕太有损皇帝形象了!可唐影转瞬想到他可能是怕人多嘈杂吵她睡觉,这才自己更衣。于是,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唐影就这么呆呆看着,李治更是窘得张嘴把腰带掉到了地上。 她一咕噜翻下床来,小心把玉带拾起,捧在手里不知该说什么。他利索的穿好龙袍,刚伸手要接过玉带,忽然又改了主意,小声在她耳边说:“你为朕系上吧。” 说实话,唐影从没给男人系过腰带。这皇帝的玉带又沉又复杂,她不知道怎么弄。李治笑着给她讲解,“你看,有玉銙的一面露在外面,正中是圆形两边是方的。前面扣在腰上,你拿着这端的铊尾穿过革带另一端的两个银扣,系牢固便可。明白了吗?” 唐影觉得跟穿鞋带差不多,便点头将玉带扣在他肚子上,可带子太沉,总往下滑,她只得怯怯的说:“陛下,帮我扶着点好不好?” 李治大笑不止,不过却乖乖听话,双手抓紧末端,方便唐影操作。铊尾很快就穿过银扣,可唐影对怎么个系法也犯了难。不过好歹是在背后,她怀着侥幸心理给系了一个蝴蝶结。 李治整理了一下,满意的拿指头挑起她的下巴,半真半假的说:“影儿。朕想了一夜,还是搁不下你。你说怎么办?” 唐影连忙摆手,“不会不会,陛下睡得很香,什么都没想。” 李治手背后摸了摸蝴蝶结,脸上露出促狭的表情,“朕还会再来。至少要教会你怎么系玉带。” 说完,他整整衣领,咳嗽一声。仰起头时一脸肃穆,帝王气势豁然浮现,把唐影看呆了。宦官在外面为他开门,唐影看见捧水盆、头冠等物品的宫女排了两条长龙。这阵势让她自然而然的脚下打软,想要跪下恭送皇上。 李治半转身体,鼻子里发出了上扬的“嗯”声,手提前做出了“平身”的姿势。而后,头也不回的迈出门去。长龙追随着他很快消失在宫殿回廊。 她有点回不过神。 只一眼就产生了莫名的失落。那武媚她们天天看见这幅背影,每天都不知他是否还会回来,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想起武媚,她自然一阵心慌,连忙穿戴整齐,准备去正殿找武媚“坦白”。还没迈出房门,便听一小宫女进来通报,“姑娘睡好了?昭仪吩咐说等姑娘起来了,就叫去前面一起用早膳呢!” ------------ 第九章 表明心迹 唐影急匆匆来到前殿,武媚正执一枚汤匙安闲的喝着粥。见她到来,招呼宫女给她也备了一份吃食。 唐影告诉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不必表现得跟心里有鬼似的。故而也落落大方的坐下。 武媚屏退左右,调皮的朝她眨眨眼。唐影羞红脸,“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而后将两人相见和聊天的事系数说了。 武媚淡然听着,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决没责怪的意思。何况,昨夜,他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不拦着他?”唐影有些郁闷。武媚抱歉道:“我曾想过你也许是惧怕皇上威严才不愿意的,而我恰恰知道他的温柔,所以私自做了主张,决定给他这一次机会。” 唐影有些不高兴,“你不担心我出事么?” 她把握十足的说:“就我对你们的了解,不会有事。”她顿了一下补充,“你若愿意,那自不必说。若不愿意,必然提及长孙皇后,皇上也一定会想到是我提醒,肯定会有所顾忌。最不济,相信你也有术法能让他安睡。早上,我见没册封你的消息穿出来,就知道没有事情发生。” 都被她料到了,唐影撅着嘴吹着碗中的白粥,不时翻白眼看武媚。 武媚等了一会儿问:“还是不愿?” “嗯。”唐影简单回答。 武媚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遍,冷不丁问:“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唐影一惊被白粥呛住,武媚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若如此,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唐影不敢搭话,生怕把李淳风招出来。 她们只以为皇上是心血来潮,却没料到心潮都涌到唐影这里。 中午刚过。唐影正在翻看李淳风让小猛带回的字条。上面写的都是训练狐姬的事,让她颇为不悦。她恨不得自己才是那自由的小狐狸,天天窝在李淳风怀里才好。 正这时有宫女来叫,说皇上来了,特地宣她过去。这宫女说的时候神情都有点不正常。 她不敢怠慢,急匆匆提着水绿长裙跑去前殿。到门口,看见武媚与李治坐在一处,正耳并厮磨的说笑。她可不想当灯泡,转身坐在外面门廊下。 人都说日久生情,她若日后困在深宫,肯定见李治的次数远多余李淳风,到时会怎样呢? 抬头远望,不知西山小院是否桃花荼蘼,她的老爷爷是否挖出桃花酿,与那勾人的小狐狸一杯杯的对饮。 想到那幅场景,她又红了眼眶。 眼前忽然倒着展开一幅扇面,青山迤逦,粉花成林,倒着看像是海上飘着的粉雪。“房檐有什么好看,看这个吧。” 李治迈腿坐在她身边,弯腰的时候想吻吻她的脸蛋,半途小心的朝屋里看了一眼,讪讪放弃了。 唐影接过扇子。颜色单一均匀,轮廓清晰,越看越觉得有些像日本绘画。不过她可不敢显露自己知道。虽然在现代网上一搜就能看到,但在唐代这可是稀罕玩意。 李治拿手指着画面一角蜿蜒扭曲的字说:“看得懂么?”这墨迹类似涂鸦,唐影老实摇头。李治手指在墨迹上划着,一个个告诉她,“浮,生,梦。藤和人写的。” 藤和人?!他回来了? 李治见她吃惊的样子,忙问:“怎么?不记得了?听萧淑妃说,你们见过面呢。”唐影点点头,随便说道:“嗯,他琵琶弹的很好听。”而且他还是操控傀儡的高手……这些她没敢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拆穿萧淑妃和他的时候。 李治假装吃醋,“你像是对他印象很深刻嘛!见到朕都不会这样惊慌呢……”他说着低下头逗她,“莫不是你喜欢那样的长相?” 唐影撇撇嘴,“怎么会。”若是别的小姑娘就罢了,她可亲眼见过他使用木偶行刺武媚的手段呢!而且听李淳风说起什么人皮傀儡的,真是想想就够了。 李治对她的神情很是满意,摇着扇子说:“朕也不喜欢他的长相,缺乏阳刚之气。我大唐男儿就不会如此。不喜欢骑马射箭,偏偏喜欢琵琶。不过,他聪明的很,算个人才。让他给素节讲讲倭国风情也不错。前年突然说倭国君主召他回国,就急匆匆的走了。前几天才回长安。” 凉风一阵阵扑到脸上,唐影这才发现他在为自己扇风,不禁又是心中一动,故作不知的低了头。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李治开口:“听说素节还教给过你一首诗?” “嗯。《硕人》。”唐影想起那个可爱的小皇子,忍不住挂上笑容,“都是前年的事情了。后来就再没见过。” 李治道:“我还记得。那时,他兴奋的对我说‘父皇,父皇。我今日见到了一位巧笑倩兮的姑娘呢’,当时……呵呵,我还真想过等他再大点,直接娶了你。” 唐影低声嗔怪道:“怎……怎能这样!我又不是什么物件,难道就只能被你给来给去吗?”李治不怒反笑,“听着像是会跟我拌嘴了。殊不知,我现在根本舍不得把你给别人呢!”唐影不敢顶嘴,只得负气的别过头去。 “呵呵,不提了。来日方长。”他意味深长的收了折扇,递到唐影手上,“说到素节,朕还真有点想念,今天就去淑景殿了,明个再来。”他说着站起身来,站在唐影面前,却并不离去。 唐影歪着头看他,他背着手指指腰带后面,“别忘了,学学系腰带。”说完,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走了。 唐影有些发窘,她似乎看见躲在角落的宫女在怯怯私语。 武媚挺着肚子慢慢走出来。含笑撇了她一眼,召集所有宫女太监到跟前。等大家到了近前。她突然脸色一寒,朗声教训道:“我知道有些人在乱嚼舌头。今天我明白说下,若是谁把昭庆殿的事传出殿门。那舌头就别要了!” 宫人们都被她的气势吓到,站着哆嗦不止,有胆小的甚至严实的捂上自己的嘴,生怕下一秒就真的被拔掉一样。 “来,咱们进去。”武媚换了温和表情,拉着唐影回屋。两人挨着坐在床榻上。 “我想出宫住一两天!”“你最好出宫住一两天。”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心中所想,四目相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十章 入我相思 武媚道:“皇上是个玩心重的人,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只需要你离开宫里几日。正想跟你商量,没料到你已有了安排。” 唐影小心打量四周,掏出折扇道:“藤和人在七月半回到长安,不知又有什么阴谋。我想出去找人商量一下。中元将至,我怕这个鬼节会很难熬。” 武媚压低声音:“你要找的,可是前年中元来找你的人?”唐影没想到她会知道,“嗯。是教我驱鬼之术的师父。不过他隐居避世,不愿别人知道。” 武媚点点头,“那,我生弘的时候,他有没有来?”唐影赶忙骗她,“只在外面驱鬼,没有进来的,你不用担心。” “傻孩子。”武媚抚摸她的头发说:“感激还来不及,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这样吧。按宫中惯例,每月月中,皇帝都要去立政殿与皇后共度。现在皇后被冷落,皇上一直想要找个台阶缓和一下跟她,以及她身后势力的关系。这个月我就成全皇上,让他去那里留宿。届时你不在宫里,他便不会太过留意。如何?” 唐影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太好了!”武媚看得有点愣,“这是,什么手势?”她忙解释,“这是我们修炼之人特有的手势,你不懂!” 就这样,唐影夜以继日的撰写符咒,雕刻阵石埋在院子里。全都安排好,准备出宫。皇帝去过淑景殿后,又被迷得有点恍惚,自觉的不来找她。她虽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出宫也只能让他暂且牺牲了。 终于到了七月十四日。清晨,唐影从掖庭西门低调离开。特意留下小猛看家护院,一有不妥好及时通知她赶回去。只是她走的时候小猛还在打瞌睡。 离开宫闱,她狠狠出了口气,戴好面纱急急朝西山跑去。这天照旧是百姓在家祭祖的日子。穿梭在清冷的街道上,她数次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可每一回头都一无所获。 忽然天上响过一声难听的乌鸦叫,她被吓了一跳,抬头去找寻,看见一只大个乌鸦立在街道当中的牌坊上,正凶狠的看着她。看见这只鸟,她第一时间便想到袁天罡!正犹豫是拿飞针吓唬一下这只讨厌的鸟,还是假装没看见继续行路,却见树上一只,两只……成百上千的乌鸦,如同死亡的梦魇般悄然落满每棵树的枝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对其中一只发起攻击,后果便可想而知,非被乌鸦撕烂了不可。所以,她再次裹紧面纱,头也不回的朝西山走去。 农历七月早晚都颇为凉快。唐影经过这两年自己坚持不懈的锻炼,体能体力都有长足进步。遥想她入宫之时,便勉强可以翻墙,现在更是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据李淳风告诉她的缘由:白火日益与她融为一体,火气在她血脉中的运行,无形中推动了经络的疏通。而且幸好她的身体是至阴女体,这才意外的跟白火和谐并存,若是寻常男子恐怕早死了。 唐影并不能理解多少,只知道不算坏事。也正是因为自己身怀异禀,似乎她对这个时代也产生了某些职责。 她身手敏捷,再加上迫切想见到李淳风,没多久便跑出偌大长安城,朝西山奔去。山里百花烂漫,蜂蝶飞舞,清新无污染的空气混着花蜜甜香,令她心旷神怡。远远便从外院月门看见一身红衣的狐姬窜上桃树,摘了个没长熟的桃子。她跳到地下,欢喜的捧着青桃左看右看,忽而像是听见什么人的呼唤,连忙化成狐狸外形叼着桃子窜到内院去了。 唐影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院外,照例摘下面纱,整理了妆容,这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几年的宫内生活,她早已熟练淑女的做派。只因年幼时,李淳风对她说的一句“淑女莫要贪杯”,她便傻傻的以为自己摸清了老爷爷的品味。 蹑手蹑脚的闪进外院,在门缝里看见李淳风支了木桌坐在一边,在裁好的黄表纸上写着符咒。那小狐狸扒他的腿,讨好的将青桃放在他袍子上。他和蔼收下,手从它头顶抚过。它享受的眯上眼睛,还把脑袋搁在他腿上了! 唐影叹了口气。自己穿越到唐代已经四年多,可心理年龄并没有成长,似乎还停在原来的24岁,容易冲动和急躁。比如,看见小狐狸取代了她原来的位置,她心里就酸溜溜的了。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一直把她当孩子对待,她用不着成长吧。 李淳风穿着一件青灰色的旧袍子。右手端正的悬着毛笔,左手以优美的姿势掀着衣袖。微微低下的头,更显得他浓密的睫毛是那样纤长,鼻梁是那样高挺,嘴唇是那样单薄……看起来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些。是啊,转眼已经有半年没见,若是再不相见,下次还不知会变得多陌生。 李淳风的笔停了,他左手揪着小狐狸的后颈,将它拎到一边,朝门口说:“到家了还不进门吗?影儿。”温柔的声音又触动了她心上的伤口,惹得她眼眶一酸,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来。”他站起来朝她张开怀抱。可她别扭的斜了狐狸精一眼,狐姬忌惮又不服气的扭头哼了一声,跑到外面去了。“来。”他又叫了一声,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眼睛里闪耀着柔和的光。 她终于忍耐不住,朝他飞奔过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时光仿佛慢了下来,她的每一步都经历了冗长而艰苦的阻碍,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却总是来不到近前。直到他一把将她拽过搂在怀里,一切才变成真的。然而,她悲戚的想,即使是这样的拥抱,也无法改变她是单相思的事实。 李淳风拥抱过唐影许多次,但大多数局限于她小时候的记忆。如今,她正以惊人的速度绽放,每再见一次,他便越来越无法回避她终究成长为女人的事实。 于是他搂着她,却不敢用力,怕她前胸松软的触觉,挑战他的道德底线,挑战他们年纪的鸿沟。唐影的外表在成长,可心理却始终停在妙龄;他正好相反,身体永葆青春,心态却早已老去了。 ------------ 第十一章 飞鸟纷争 闲话寥寥数语便一带而过。李淳风身为太史,朝上朝下没什么重要大事不知道的。唐影提及藤和人回到长安的时候,他示意她坐下,一边继续写符咒一边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告诉她。 事情要从藤和人的身份说起。彼时日本正处在飞鸟时代的孝德天皇统治之下,他最为重用的大臣为藤原镰足。而藤和人便是这位大臣众多庶子中地位卑下的一个。 说起来,孝德天皇对中土文化和佛教推崇备至,近些年来推选了不少人才来长安学习。按理说怎么轮也轮不到藤和人。就是这个矛盾引起了李淳风的好奇。 他通过官场关系,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下倭国的政治局势,获得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孝德天皇身患顽疾,恐怕难活过今年(永徽五年)。算算日子,他传出得病的消息的那年,就是藤和人从长安突然离开的时候。藤原镰足与天皇荣辱与共,如果天皇倒了后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里,唐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诸如王皇后一派的利益关系她在后宫也见过,更何况现代十多年的历史教育也不是全白学了,这些并不难理解。但问题在于,如此关键的时期,他为什么不在海那边的倭国严阵以待,而是又回到长安了呢?所以他身上一定有什么重要使命! 李淳风为唐影倒了杯水,继续说道:“故而我联想到狐姬在南山发现的怪事,便亲自去了一趟。” 唐影一听,水险些撒了出来,“你一个人去的?没受伤么?”她急匆匆的将水杯放在桌边,拉着李淳风的胳膊查看。 “莫慌,莫慌。”他笑笑,“你见师父合何时鲁莽过?此去自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在狐姬的带领下,抓了个小妖怪一问究竟罢了。” 唐影这才放下心,“那,可打探出什么消息?” “嗯……”李淳风神情严峻起来,“据那妖怪说,它们大多是被藤和人以术法捉来寻找‘返魂香’的。” 唐影眨眨眼,“返魂香?什么东西?还有,藤和人不是傀儡师么?怎么又能操控妖魔鬼怪了?” “返魂香么?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据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李淳风右手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圆,比划道:“这是古籍上说的。然而现实中谁也没有见过。传说是汉朝张骞从西域带回来东土的。不过我听那妖怪说,它们是追随白泽上神的踪迹汇集到南山的。” “这跟白泽上神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过这群妖怪被藤和人集结,抱着分一杯羹的想法,任其驱使。本以为鬼物更容易受到返魂香的吸引,可谁知,一无所获。”他沉吟,“长安也曾是汉代都城,此处确有返魂香相关传说,这样一来藤和人为何出现在长安就不言自明了。” 他难道是为了延续孝德天皇的寿命才来寻找返魂香的么?唐影喃喃道:“那他驾驭鬼物的本领八成是萧淑妃教的,报酬嘛,恐怕也是借用返魂香延续自己的青春。” 李淳风眼中亮光一闪,“影儿好聪明。我想事情就是这样。” 唐影担忧道:“师父。既然日本那什么天皇命在旦夕。恐怕他最近一定会有行动!今天他会不会出现呢?” 李淳风低头看看符咒,“尚未可知。不过今天袁兄牵头维护鬼节安全。如果藤和人敢现身,我们势必将他一网打尽。” “嗯。”唐影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皇上送给她的折扇。望着那虫子爬一样的“浮生梦”有点出神。 浮生一梦啊……为了争宠而漂洋过海,用尽心机手段。没想到那个娘炮傀儡师竟然也有这么狗血的辛酸史。如果这三个字是他不经意袒露的感悟,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冒死潜入高手如云的大唐呢?唉,男人的心,她本就不太了解,更何况是藤和人这样一个变态了。 李淳风继续提笔写着符咒,余光扫了折扇一眼,不经意的问:“这是贡品吧?影儿是如何得来的?” 唐影连忙收起来,“是皇上赏赐的。”她没想隐瞒,反而想借机看看李淳风的反应。可他头也没抬,继续执笔不停的画着符咒,“哦?也给了武媚,还是单给了你?” “嗯……单给了我。”她舔舔嘴唇,盯着李淳风看。只见他轻轻抬了抬眉毛,将写好的符咒分类摞好,又抽出一沓新的黄表纸,继续写了起来,“哦……为何会赏赐你?” 唐影叹了口气,双手支在膝盖上,托着小脸道:“听武昭仪说,皇帝喜欢我。” “呵呵。你也算是陛下看着长大的。”李淳风并未在意,仍然不停的写着。唐影眼睛转转,装作如梦初醒般说:“是哦,那天晚上陛下也这么说的。” 李淳风手一颤,一滴墨点滴在符纸上,染黑了一片。他缓慢将笔撂下,蹙着眉问:“那他有没有……” 唐影歪着头,一脸天真的问:“有什么?” 他耳根有些红,收回视线,重新拿了一张新的符纸,再继续沾墨书写,“咳咳,就是……亲你?” 唐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假装懵懂的点点头,“有!” “……摸你?”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了。 “嗯。”她脆生生的回答。 “还……抱你了?”他笔尖颤了两颤,好容易才划下一道。 唐影突然觉得调戏这纯洁的老爷爷真是太有乐趣了,于是开心的回答:“当然有呢!就跟师父以前对我的差不多。” “不,不不!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李淳风一激动把毛笔攥折了。 唐影故作天真的凑近看了看,“咦?师父。你是不是写累了。剩下的不如让影儿代劳吧?”李淳风蓦地站起来,逃离似得离她远了点。唐影坐下认认真真的写起定身符,余光瞟见他在小院里胡乱的转着圈圈,她假装没注意,心里别提多美了。 不过写符咒是件颇费精力的事,她只写了十张就觉得累了。抬头欲询问李淳风,却见他坐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唐影怪道:“怎么了?师父,莫不是我写的不好。” 李淳风没搭腔,只是蹙眉盯着她,许久才说:“影儿,若再有一次,师父说什么都要将你带出宫来!” ------------ 第十二章 汇聚鬼节 唐影心中暗喜,险些欢叫出声。不过她还是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问:“为什么?难道陛下会对影儿不利?可他还说我能光耀门楣呢!” 李淳风一下将她抱起,与自己眼睛平视,“影儿,陛下说得是真的。但伯伯私自以为这不值得你付出一生的幸福。你也看到了武媚的处境了。”他顿了顿又说:“除非,你对陛下也产生了感情。” “什么样的感情?”唐影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借机表白,所以一步步推着李淳风谈论她们之间的禁区。李淳风考虑到事关唐影终身,也顾不上她能不能懂,便认真的回答:“那是一种喜欢朝朝暮暮都看到他的心情。” 唐影故意说:“有的。陛下很温和,还总是陪我玩。” 李淳风想自己刚才解释的力度可能不够,便又说:“是一种内心渴望与他粘在一起,永不分离的思绪。” 唐影装出懵懂的样子,盯着他不说话。他又羞又急,面色通红,再无法与其对视,只得以手臂托着她的臀部,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附在她耳畔说:“是想要拥有彼此的一种欲望。是生死相许的执着。是无法割舍的依赖。” 唐影听着心里不停翻涌,抱着他的脖子悄声告诉他,“师父。我对皇上没有这种感觉。” 李淳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她又说:“可我对你有!” 他瞬时僵在原地。院子外的小狐狸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奇怪的转转眼睛又把头缩了回去。 “不,不可能的。影儿你还小,不明白。”李淳风告诉自己想太多了。 唐影抬起头望着他认真地说:“不是欲望,执着和依赖吗?你回想咱们的相处,可有哪些欠缺?” 李淳风脑子有点空白。说依赖,两人从朝夕相处到频繁写信,早就把彼此当成唯一的亲人;说生死,两人屡次经历危险,生死也不在话下。 对了!他终于找到突破口,“影儿。咱们之间没有欲望呢!” 唐影终于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不。是你对我没有。而我对你早已经有了很多年!” “这!”他根本无法相信,“你还是孩子。” “是么?”唐影跳下来站在他面前,“你看着我,告诉我为何皇上会喜欢我?” 李淳风被问的没词,看着她青春洋溢的玲珑身段,内心果然有些悸动。 唐影以为他始终没把自己当成女子,有些放弃的叹道:“唉,不必说了。只要你一天认为我是孩子,便不能理解我的情感。” 李淳风再无话说,他慢慢坐回桌子边上,继续提笔画符。 唐影抱着膝盖背对他,有些怪自己太倔,非要逼他。想到这难得的一次聚会就这样泡汤了,眼泪一次次涌到眼眶边上。 李淳风不停的画着纸符。不知过了多久,一朝惊醒,发现完全不知自己写了什么,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唐影的诘问。 扭头看去,发现唐影坐在凳子上托着腮看他,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他又是心头一动,咬咬牙终于说:“师父对影儿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咱们是亲人。” 唐影睁大眼睛望着他,并不回话。他放下笔,拉起她的手,脑子有些迷糊,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等你再长大些,也许我就能……” 只听“嘭”的一声,“唐影”变成了小狐狸,抱着肚子在地上欢快的打滚。他正发愣,外院传来唐影的声音,“师父,山下百姓又送了蔬菜来,我看你写的认真就出去替你收下了。” “哦,嗯。”李淳风严厉的瞪了狐姬一眼,又坐回去写符咒。狐姬见李淳风都被自己的变化术骗了,兴奋的在地上跳着转圈。 唐影将蔬果端到厨房,坐回到小凳子上问:“方才你跟我说话了?” 李淳风长出了一口气,将符咒分门别类的装在袖子里,淡淡说:“嗯。我说时辰不早了,咱们应当吃点东西,该下山与袁兄回合了。” 吃完饭,已是下午。唐影记得往年李淳风都要提前下山去布置,不知今日为何如此悠哉。他便回答,其实每年中元都要有长安守卫者帮助度过。只是连续几年都轮到李淳风牵头,这才很少看见其他人。而今年轮到袁天罡,各地守护者前来祝贺,所以他自己便会轻松度过了。 总而言之,今天主角是袁天罡,他要是去早了反倒有抢风头的嫌疑。唐影曾在几年前偷看过袁天罡一次,对他的印象就是狂傲,又小心眼。再加上感业寺一段因由,她对此人有些惧怕。 幸而李淳风一直也没公开唐影是自己弟子一事,这回他早准备好一套夜行衣和面具,目的就是不要让袁天罡看到唐影的真面目,省得以后在武媚身边见到她,多生事端。另外,他格外叮嘱唐影不要显露白火,唐影自然记得李淳风骗袁天罡没见到白泽神的事,于是点头答应,没再多说。 这面罩乃是银丝盘成,做工精细,只是整脸盖上很是怪异。唐影让李淳风把面罩截掉下半,再将边缘弯好,弄成了华丽的眼罩。 李淳风原本像往常一样欣赏的看着她,突然被面罩下神秘风情触动心扉,于是他赶忙回过头,假借戴假胡子而不敢再看了。 唐影换了新行头,正欣喜万分,没注意他表情微小的变化。 来到长安城。老百姓仍都闭门不出,不过倒是有些和尚道士在街道纵横行走。他们大多认识李淳风,见到都点头打声招呼。 唐影问:“他们来回走是在干什么?”李淳风简单回答:“布置法阵。” “呵呵。淳风你来迟了!”空中落下一洪亮笑声。唐影抬头寻去,只发现树梢上停着一只大个乌鸦。 “这是借乌鸦传声么?”唐影小声嘀咕,眼前突然一片暗黄,定睛一瞧,原来是身穿土黄色道袍的袁天罡。 他今天把自己收拾的很精神,杂乱的花白头发用头油抿好,道袍两边袖子上还有两副八卦图,显得自己道行高深。反观身穿旧袍的李淳风,倒很没落的感觉。这样的对比,让他更是得意非常了。 李淳风拱手道:“小弟应大哥召唤怎敢怠慢。不过,愚弟获得一重要情报,需要跟你单独谈谈。” ------------ 第十三章 盛况空前 一听说有要事,袁天罡指着一处高大牌坊,纵身一跃,便稳稳站在一角。李淳风对唐影说:“别乱走。”随后,也跟着跳上牌坊去。 两人相对而立,袁天罡手捋拂尘,李淳风双手背后,二人衣襟“猎猎”而飞,不像是谈事儿,反倒像要切磋一番。 唐影觉得无趣,便也纵身跃上一处酒楼的房顶,朝西面落日方向凝望。视野最上方是一片瓦蓝的天,紧接着向下是玫红色的薄暮晚霞流淌在半空,再向下看则是橙红色的厚重云层压在长安城清一色灰黑屋脊上,像退潮的金色海水露出下面黑色的沙滩一样。 夕阳在山峦中间露出大半个脸,从明晃晃耀眼的颜色变成气力不足的余晖残影,终于,被夜幕无情的按到山后面去了。 黑暗疯狂吞噬长安城残留的光明。阴影追逐着最后的光亮在房檐和街道上蜿蜒爬行。没有整齐划一的边际,反而像是参差不齐的利齿,一点点撕扯着光亮的残骸。 唐影目睹太阳落山的全过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现在虽然离子时还差很远,但寒气已经在夜幕之下慢慢滋长。 李淳风和袁天罡终于说完,两人双双落回地面。唐影见状连忙跑到李淳风的身边,只听袁天罡说:“总之,不管返魂香是否存在,觊觎我大唐宝物的妖人决不能姑息!” 李淳风听后抱拳,“有袁兄的支持,相信今年一定能一举铲除这个妖人。”袁天罡干笑两声,“恕我直言,若四年前我不是有事离开长安城,恐怕那个傀儡师也不会逃脱。” 李淳风答:“现如今还不能确定那个傀儡师跟藤和人就是一人。”袁天罡霸气的长袖一挥,“管他什么人!只要是倭国妖人就杀无赦。想必陛下在世一定也会这样下诏!” 陛下在世?唐影诧异的看了看李淳风,他尴尬的小声提示道:“袁兄,此话差矣。陛下不是好好的在太极宫么。你忘了?” 袁天罡闷哼一声,对李治大有不屑之意。他低头看唐影,转移话题道:“这小娘是谁?”李淳风忙答:“袁兄可还记得早年教我道术的师父,这位是他的关门弟子。这次下山到长安来见见世面的。”他说得再自然不过,肯定是提前就想好了。 袁天罡也没有在意,客气的与唐影互相行礼,道:“今日云集长安各路顶尖好手,你实在福气不浅。然,你虽与淳风师承一派,到底年轻,还望不要随便出手,多看多学便是最好了。” 唐影可不愿跟他抬杠,恭敬拜谢。他满意的捻捻稀疏的胡子,将唐影打量一番道:“骨骼清奇,是不错的苗子。你师父相人眼光不错。” 李淳风答:“运气好罢了,这些年不才出我们两个?比相人,哪有袁兄厉害。” “诶!”袁天罡假装客气的摆摆手,“贤弟谬赞了。呵呵,你们在此等我,待愚兄勘察各位道友的情形后,再回来与你们配合。” 等他走后,唐影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李淳风说,就是白天他们在西山小院的那些。唐影眼睛转转,又道:“似乎,他心里只认准太宗呢!”李淳风摇摇头,“影儿,我们与太宗出生入死几十年,这感情你不能理解。莫说袁兄,就是我……”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低声吟道:“望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无复昔时人,芳春共谁遣……影儿,这是圣主缅怀郑国公魏征的诗句。说来惭愧,我曾幻想若有朝一日能先陛下而去,陛下会为我写些什么。然而……”他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汩汩流下,却不再言语。 唐影见他悲伤的样子很是心痛。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又在为自己救了武媚的事情而纠结万分。 远处传来佛经咏唱之音。唐影听不懂,但猜测应该是超度亡魂之类的。李淳风收起哀思,迅速擦干脸,带她跳到高处。远望长安西北角一处闪现隐隐金光,随后,覆盖在房檐上的黑暗逐渐朝长安正中的朱雀大道慢慢涌来,黑暗离开的地方被月光洒下的清辉代替。 唐影看得心潮澎湃,并暗自称奇,天上圆月如故,可落在长安的所有建筑上都零星光芒不剩,仿佛都被诡异的黑暗吃掉了。 紧接着其它七个方位的七个角落也响起接连不断的咏唱。声音此起彼伏却又异常和谐,一下下撞击和净化着唐影的心灵。这个仪式持续可很长时间,眼看黑暗被驱赶得越来越靠近朱雀大街,紧紧实实的被压缩成一条汹涌且深不见底的河流。 唐影看得激动万分,拉着李淳风的袖子问:“为何今天如此隆重,往年几乎都是你一人就处理好了。” 李淳风压低声音道:“以往我会以符咒分化,采用的是逐个击破,那样难免产生逃逸的妖邪,其效力自然没有这样彻底。不过,牵头者五年一轮换。我牵头的第一年也高手云集,盛况空前的。就在接你上山的前一年。”他口气里隐约有些自豪,同时也带了点唐影没有看见的惋惜。 正说着,袁天罡已经从别处回到位于长安中心的李淳风身边。目前形势非常稳定,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对李淳风说:“贤弟,看来今年会是长安最‘干净’的一年。” 李淳风笑笑,指着一块黑暗道:“袁兄,我发现黑暗中潜藏着不少强力妖气。不知会不会是南山的那些妖怪们偷偷潜入。” 袁天罡脸一板,“它们来长安城干什么?这里又没有返魂香。难不成是故意来捣乱的么?” “这,恕愚弟不能看透。”李淳风微微低下头,“只是觉得它们如此安静,随波逐流的混迹于亡魂的队伍,有些不妥。” “哼!”袁天罡嘴角一撇,“今日来的都是高僧高人。虽各有专攻,但都不容小觑。他们合力将邪秽压制,难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贤弟,你怕是杞人忧天了。” 李淳风不喜争执,便含笑住了口。而袁天罡心里虽然气愤他泼凉水,却也不得不留意他的提醒。自己今天出门前还卜了一卦,祸福各半,叫他不得不捏把汗。 两人的对话就这么断了,时间在尴尬中一分一秒的流逝。当所有黑暗都聚集到贯穿南北的朱雀大道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到了子时。 唐影紧张的盯着脚下的大街。突然,吞噬掉所有光亮的大河里,闪耀起一点点红红绿绿的光芒! ------------ 第十四章 惊鸿一瞥 黑夜中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眼睛似的眨啊眨……如果用这句话形容夜空,那听见或者看见的人会构建出一幅美妙的画面来。 可唐影眼前的情景虽然描绘起来也差不多,却更多了些瘆人的色彩。黑暗像粘稠的河流在朱雀大街上“流淌”,间或许多红色、绿色的光点闪耀其中。不是像“眼睛”,就是一双双饥饿而嗜血的妖魔的眼睛! 子时一到,朱雀大街的南端便开启一座闪耀着清冷白光的巨型大门。地府的鬼魂从门里钻出来,融入黑暗的“河流”一步步朝北面走去。 袁天罡朝李淳风点点头,自己沿着朱雀大道飞掠而去。跑到太极宫正门与朱雀大道相隔的位置停下,快速将准备好的数十张符咒并排插在地上。 符咒像铁块般插进石砖缝隙,转眼金色光芒蹿升而起,足有十丈高度。唐影远远看着,不觉惊叹,这貌似猥琐的老头子,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 这还不算完,袁天罡大喝一声,竟然踩着光柱直奔向上,眨眼间已经立于“光门”之顶。他念念有词的甩了几下浮尘,掏出自己的八卦镜搁在“光门”正中的位置。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八卦镜光芒流转,光门像是拉开帘幕一样左右分开,露出里面星光熠熠的漩涡,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门”。 在黑暗之河中艰难跋涉的游魂们看见这流光溢彩的大门,都像被施下咒语一般直直朝对面走去。 难不成今年的鬼节会成为唐影经历过的最平稳的一次么?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拉拉李淳风的袖子,“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淳风面色冷峻,眼眶绷得紧紧的。唐影知道他目力惊人,一定看到了什么,可她顺着望去,只看见一片暗影浮动。 “不好!”他低呼一声单手搂住唐影,顺势一个旋转,已甩出几道符咒朝四面八方飞去。唐影直到落地也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淳风带着她向前跳跃了一段距离,才看见有几只像没毛的猫一样的小妖怪,额头上贴着定身咒扑倒在房檐上。 她惊得合不拢嘴。这些妖怪被定身后,还向前飞扑了一段距离才落地。这么说李淳风到底在多远的距离就看到了?而且符咒还能准确无误的顶到它们每个的头上? 李淳风似乎并未在意,看了两眼便说:“只是些低级尸鬼。他们逆着队伍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搅乱队伍?反正,他们最终都要被收到“光门”里去。” 唐影正在审视这些丑陋的妖怪,突然一只脑袋上的定身咒抖了两抖,看着像是要掉下来。她第一反应就是符咒写的有问题,但随即想想自己只写了十几张,而且都很用心啊…… 难道?她回头看李淳风,借月色看见他尴尬的红了脸。果然,果然是他写错了啊! 他这样的道行竟然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如此说来他在写符咒的时候一定心情烦乱!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想自己跟皇上的事情么? 李淳风先是有些难堪的垂着眼睫,过了几秒缓缓的抬起来,拿温柔美丽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耳边响起百转千回的乐曲,柔情蜜意一起涌上心头,她激动地都要叫出声了。 不过,先发出声音的是那被定住的尸鬼。它在符咒掉下来的一瞬间嘶吼一声,扭头四肢着地的跑走了。李淳风撩起衣襟正要去追,唐影对他说:“我去,你看着这几只!”话音未落,便如欢快的小鹿一样,踩着房檐奔了出去。 她不能站着不动,不然非把他扑倒不可!所以,只有这样纵情的奔跑可以抒发自己激动地心情。那尸鬼手脚并用没命的狂奔,奈何唐影超常发挥,一只银针扎到那玩意的屁股上。妖怪感到刺痛回头查看,眼见一团白火沿着针线窜来,转瞬间它便被烧成一团焦炭。 唐影摆姿势时下脚狠了点,一个没留意踹掉了屋檐上的一片瓦当。眼看瓦当翻滚而下,等了半天却也没听见“啪嚓”声响。 她见妖怪不再动弹,便好奇的探头向下查看。却见一只皂靴绷直脚面抬在膝盖的高度,稳稳停住直立而下的瓦当。她顺着这只脚望去,看见一位穿着黑底白襟胡服,身材伟岸,头绾道士发髻的男人正在抬头望着自己,而且他带着黑色眼罩,衬托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加璀璨。 “哦?”男人发出醇厚的声音,颇有兴致的说:“没想到今日盛典竟然碰上了一位小娘。接着!” 他抬脚一抖,瓦当直直向上飞起。唐影得意一笑,估算瓦当快飞到房檐的时候,脚尖一扫,云淡风轻的将瓦当扣回原处。 底下的男人收了姿势,朝她鼓起掌来。他有挺直的鼻子,男子气十足的宽下巴与性感的厚嘴唇,此时,嘴角正挂着一抹欣赏的微笑。 唐影得意的仰起脖子,以为他是哪位时髦的驱鬼道士,只是抱了下拳头,便收回飞针准备回李淳风身边去。那银针才一离开妖怪的尸体,焦炭瞬间变为飞灰,看得她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街道静悄悄的,刚才那风姿不俗的男子已经消失无踪。唐影耸耸肩膀,扭头往回跑去。她记得追这只尸鬼只穿了五片房檐,若李淳风知道她脚下功夫如此进步,一定会欢喜吧? 她还在甜蜜的想着,眼前忽然闪了一丝亮光。身体本能的一个急刹车停住,眼睛朝前面仔细的观看。她的眼力自然没有李淳风好,看来看去仍旧是一片黑漆漆的夜空。可直觉告诉她,刚才那一下确实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怀里的指南针又慌乱的转起来。 唐影不敢怠慢,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朝前面甩去。眼瞧着符纸向前飞了两尺便生生被斩成两半! 不是吧!眼前难道是看不见的网?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希望自己猜错了。 再以白火试探,在火气的吹动下,交错纵横的丝线终于有了轻微的浮动,并闪着慑人的寒光。烧不断的丝线,藤和人! 她顿时惊得手脚冰凉,想要拔腿冲过去,却没有胆量。 身后传来那生硬的口音,“我一直以为是李淳风。没想到,你才是白泽神的传人。” ------------ 第十五章 羊入虎口 唐影转过身面对藤和人,同时偷偷释放白火,她相信李淳风一定在关注她的动向,而且一定看得见。 藤和人从暗影中显形,一身黑色忍装,只露出煞白的脸和嫣红的嘴唇。他朝唐影和善的笑笑,“在宫里我就觉得你不一般。让你捡东西便是故意试探你。只不过我很快就回国,连送你的木偶是什么下场都来不及确认就走了。后来,萧淑妃告诉我她等不及我回来,一意孤行的要至你于死地,我简直气得要死。不过幸好你没事,而且也初次显示了你白火的能力。” 唐影想拖延时间,便扯谎道:“你太高估我了,我练得是气功而不是你说的什么。” 藤和人双手五指向上竖起,冷笑道:“你太小看我了。我最恨别人小看我。原本,我怀疑是李淳风。要怪就怪你单独跑来捉尸鬼,一切我都看见啦!” 唐影见他是有备而来,便不再伪装,身上白火熊熊燃烧而起,“即如此,你也知道你根本无法伤害我。” 藤和人双手一拉,周围的火浣布丝线网迅速回收将唐影捆了个严严实实,“我就不信你的白火能一直烧下去,我可以等。” 唐影心中暗叫不好,自己的斤两完全被他看透了。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果然是发现异状的李淳风。如唐影所想,李淳风一直在关注她的背影。谁料,藤和人事先安排好的尸鬼又出了一拨,他怕这次符咒再失效便逐一亲自解决,这样就给了藤和人可乘之机,等他再看唐影时,她已经被控制了。 藤和人见他冲来,双手一收,将唐影拉到比较靠近自己,却不至于贴身的位置。虽然穿着火浣衣,他也不想被高温烤死。 李淳风怕唐影受伤果然停在十米远的地方,他认定藤和人没有立刻杀死唐影,必然另有所图,而且他更担心唐影被白火所伤,便暗示道:“影儿,对付这等鼠辈,还用不到白火。” 唐影确实已经感到不适,趁机收了白火。 李淳风定定神道:“我知道你要找返魂香,不过这只是传说而已,根本没人见过。不如你就此松开她,我们放你回国。你也知道,今天高手云集,你逃不走的!” 藤和人邪魅一笑,“李淳风,你调查了我。可我也调查了你。这小姑娘正是你的爱人,只要有她在手,你就不会轻举妄动。” “爱人?!”李淳风愣住了,唐影也愣了,她对藤和人的调查无比关心,急切想知道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你这妖人如何得知?” 藤和人得意答道:“如果不是,他怎会去皇宫救你?” 李淳风余光瞥了一眼北面的光门。还好,百鬼夜游尚未结束,袁天罡仍在光门上施法,不会知道他的所为。 藤和人还在出示他的证据,“你不是还专门去平康坊警告我吗?若不是为了她,后宫之事于你何干?” 李淳风双手插袖抓出数十张符咒朝四面发射,没过多久,只听喀拉拉几声混响,黑暗中慢慢靠近的傀儡被封住掉了下去。 藤和人并不惊慌,还在信心十足的调笑,“嘿,你今天的符咒多有失效啊?难不成是因为关心则乱?哈哈哈!” 李淳风静立不动,额角却已有青筋爆出。他一向心态平和,唐影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他双眼微阖,双手慢慢合拢,相扣,又指尖相对,四只符咒从袖中飞出,随着他的咒语变成四团翻滚的热气。 “西之白虎!” 他大喝一声,左边第一张符咒光芒暴涨,转瞬便长成一只比人还高的半透明白虎。这白虎移动速度比唐影的眼光还快,它半飞半跑的左突又撞,把藤和人来不及调度的人偶或是拍碎或是击落。 藤和人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四神术!你竟然能够练成?!”他收起先前游刃有余的样子,调集剩下的巨型傀儡死死护住自己周身。 同时。他从背后抽出两条手腕粗,半米长的黑色圆木棒,也不知先前他藏在哪里了。这两根棒子插到地上,突然从笔直变成弯曲,而且分别裂成了四段? 八截木棒落到地上,每个都伸出四肢,像变形金刚一样变成了八只黑色的小木偶。他们通身漆黑只有眼球是白的,而且没有瞳仁。 “李大人使出四神术,藤和人受宠若惊。只能拿出看家本领‘黑偶’跟你比试比试。”话音未落,这八个木偶如离弦之箭般朝李淳风飞去。 李淳风冷冷看着,纹丝不动。白虎突然落在他面前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吼叫,小木偶的攻势被强力的音波震得纷纷向后飞去。 “雕虫小技。”李淳风衣衫无风自鼓,道士发髻散开成一根马尾,在他身后律动的飞扬着,真如同谪仙下凡。 藤和人倒退半步,脸上挂上一抹阴冷的笑容,手指轻轻勾勾,一根细丝已经勒到唐影脸上,“李大人果然好神通,不过,你就不怕误伤你的小心肝吗?” 李淳风本欲操纵白虎上前,见唐影笑脸已经被勒红了,生怕伤了她,只得控制白虎按捺不动,“藤和人!你这卑劣小人,难道只会拿小孩子做人质么?” 藤和人看看唐影,“是啊,你这小丫头两次都栽到我手上,我看这次还有没有白泽神来救你。” “两次?”唐影跟李淳风对视一眼,这果然就是四年前逃走的没毛“怪物” 唐影见李淳风被他胁迫,气不打一处来。趁藤和人得意忘形,指尖悄然弹出两根飞针,扎到他的夜行衣里。藤和人猝不及防在拔出针以前,两小撮白火已经通过针尖烧到了他的皮肤上。 “啊!!”他大叫着扯下胸前一片火浣衣,并将飞针和丝线狠狠摔在地上。看向胸口早已烧焦了两片。不仅如此,唐影亲眼看见他左胸上圆形骷髅纹身。这难道就是藤原一族的家徽么? 李淳风向前一步朗声道:“手下败将!我知道你是藤原镰足的私生子,也知道你这次来中途的目的。你以为你得到返魂香,就可以得到你老子的认可吗?错了,简直是痴心妄想。亏你能学会如此复杂的大唐文化,却看不清你们倭国的形势。早已经有新的势力准备取代孝德天皇而代之,岂是你一个小小傀儡师能改变的?” ------------ 第十六章 围攻妖人 藤和人显然被他这番话刺激到了,原本装得很淡定的面孔,开始扭曲起来。先是眉头抽搐着似乎要连在一起,再是嘴角歪斜着,似乎要将尖利的犬齿呲出来。 李淳风见他恼羞成怒,心里自是捏着一把汗。如果一直退缩,情况便会陷入僵局,唐影则可能面对更多的危险。不如彻底激怒对手,让他主动露出破绽。他紧抿嘴唇,看着唐影,不知她能否感悟他的用心。 唐影接收到他眼神传来的信息,这种敏感要感谢她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众多电影电视剧。要上演逆转?自己必须更要火上添油才行。于是她装着同情的语调说:“什么?你是私生子?你爹是不是特别不待见你,才让你学这么恶心的术法?” 藤和人浑身一颤,抹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唐影,一字一顿的说:“不,许,你,提,我,父,亲!” 丝线勒得更紧了,唐影感到喉咙似乎都要被勒出血来,但她没有停止奚落,继续问:“怎么?你父亲大人是见不得人的角色么?” 李淳风见唐影明白自己的意图,欣慰之余又有点担心。他早在四年前就见识过唐影不怕死,可现在他早就对她多了一份眷恋,于是赶忙接口,好转移藤和人的注意,“哼哼,影儿错了。他爹可是赫赫有名,只是他出身卑微,而且……”他暗中准备好几张符咒,趁藤和人快要丧失理智,好切断所有操控唐影的绳线一举救出她。 “而且什么?”唐影一边帮腔,一边留意李淳风的手势。她估计李淳风就要切断操控自己的绳线。可绳线在黑夜中不好辨识,她一边凝神准备时机,一边准备发动白火,让绳线发光! 说时迟那时快,李淳风不动声色的继续嘲讽,“哼,而且,藤和人生下来,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啊啊啊!”藤和人没想到李淳风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被戳痛处立即陷入疯狂,尖叫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李淳风没有浪费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准因白火而发光的绳线,发出十张锋利的符咒。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黑色的黑偶,像虾一样弹跳起来,精准的挡住了八张符咒。只有两张穿过缝隙割断了操控的绳子。唐影挣扎了一下,还是被箍得紧紧的。 八只被符咒切中的小人偶,下巴纷纷掉下来一块,发出雌雄莫辩的尖利笑声。藤和人慢慢抬起头,嘴角夸张的向上咧着,“李淳风,我早看透你的计策了。这些话我听了二十多年,你说的太婉转了。” 他舔舔殷红的嘴唇,看着地上八只黑色的小木偶说:“你还没见过不需要线操控的木偶吧?这小姑娘见过。”唐影想起半夜刺杀的那只小人偶,不禁有些心惊。 “他们会完成我的任何命令,而且不怕疼,不怕死,也不怕你的四神术!”藤和人笑笑,“如果你真能召唤四只的话。” 李淳风面色一沉,白虎威风凌凌的朝前方怒吼一声。藤和人笑着一根指头指向天说:“我知道凡人召唤四神会遭受天雷。你准备好了,长安百姓能承受吗?” 李淳风没有回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藤和人将唐影勒得更紧了点说道:“你陪我的黑偶玩玩吧,我要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了!” “你敢!”李淳风一个咒语念下,半透明的白虎向藤和人箭一般冲去。八只黑偶朝白虎围攻,竟然可以与这虚幻的神物缠斗在一起。 藤和人得意的朝李淳风挥挥手,“忘了告诉你,我的黑偶是无数怨灵的骨灰炼制而成的,所以他们的本质,是怨灵,是臣服于我的怨灵!啊哈哈哈!” 圣洁的白虎被如附骨之蛆般的黑偶所啃噬,短短几秒形体就出现了许多凹陷。李淳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又掏出一张符咒准备召唤另一个四神! 天上乌云涌动,隐隐有雷声滚来。凉风吹过,大片大片的黑影,竟然刮到众人眼前。唐影定睛一看,原来是数不清的黑乌鸦。 “淳风老弟,莫要动气么……”土黄色袍子翩然而至,还真像是得到的老神仙。袁天罡指着上天说:“对付这种雕虫小计,哪用劳烦四神?” 藤和人看见袁天罡表情有些不自然了,“你就是袁天罡!” “区区不才,正是老朽。”袁天罡一脸玩世不恭,“我早知道你溜进了皇宫,没想到,这么饭桶,这么不知好歹。”虽然袁天罡指的是没除掉武媚的事,但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让藤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白虎应李淳风的咒语消失无踪,八只气焰嚣张,但破破烂烂的木偶,转而跳起来直冲袁天罡。袁天罡丝毫不动,可这些人偶还没摸到一丝衣衫便被黑压压的乌鸦给拦了下来。这些人偶是不怕疼也不怕死,却不知袁天罡的乌鸦,更是邪乎。伸嘴一啄就能弄掉一块身体。它们勇猛异常,数目极多,前赴后继的,没多久就将两只啄了个稀巴烂,看得藤和人目瞪口呆。 “死物怎么也没法跟活物斗。”袁天罡还是漫不经心的背着手瞧热闹,“藤和人,你就这点本事还想再长安兴风作浪?如此自不量力,怪不得你老子都不待见你。” 藤和人气得青筋直冒,手一度颤得连唐影都能透过丝线感受到。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沉着脸开始吟唱一连串的日语元音。剩下的六只参破的木偶“喀拉喀拉”的颤动起来。 就在李淳风和袁天罡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木偶上的时候,藤和人突然抓紧唐影,朝反方向头也不会的逃跑了! 李淳风大惊,连忙纵身追去,却听藤和人的话远远飘来,“来追我吧,这样,皇宫里的人就死定了!” 李淳风心中“咯噔”一下,脚底慢了下来。唐影听得真切,赶忙朝他大喊:“快去!” 是快去,而不是快来! 一时间孰轻孰重让他又纠结起来。 袁天罡脚尖点地从他身边穿过,只说:“贤弟你留守!这妖人,我去收拾!” 李淳风很想追上去,可他也知道,但凡藤和人的话有一分的真实,武媚就没命了。如果唐影知道他没有救武媚,没有去救她自己不顾安危也要第一个惦记着的武媚。那么,这辈子,他注定将要被记恨了。 所以,即使一万个不愿,他还是高喊了一声,“小心!” ------------ 第十七章 人皮自蜕 唐影被藤和人像拽风筝一样拉扯着,在夜幕中七拐八拐的狂奔而去。原本已过子夜,天就黑得墨染一般。袁天罡和他的乌鸦“战队”在后面穷追不舍,就在唐影怀疑要被追上的时候,藤和人突然从身上抓出来两张白色的纸人。 其实说是纸人只是唐影安慰自己,因为她看见藤和人不是掏出来,而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她实在不想往什么“脱皮”的方向去考虑。 这两个纸人扔在空中,被风一吹变得比真人还大。唐影回头一看,天哪,这两个简直像是脱水的人皮!更恶心的是,它们自己还会一层层的脱下新的一层,而后并排连接起来。 很快,天上便出现了一张“人皮”连结的大网,把袁天罡和乌鸦都拦截住了。藤和人阴险的笑了两声,更加快步子一路朝南山而去。 袁天罡看见眼前这些恶心的人形,并没停下脚步,仍然命令乌鸦大军直冲过去。然而这些人皮十分有韧性,任凭乌鸦尖利的喙扎上去也不能从其中穿过。所以情形演变成,成百上千只乌鸦顶着半透明的人皮向前慢慢的挪动。 他有些不耐烦了,吹起口哨,让乌鸦重新列队,企图绕过人皮继续追赶目标。可这些妖异的人皮不仅在继续长大,而且还会根据乌鸦的移动方向而抢先一步挪过去。 眼看已经被藤和人甩出去好远,袁天罡终于失去了耐性。他大喝一声掏出数十张符咒朝这些人皮射去。一贴在人皮上,符咒立刻爆炸,将人皮炸出数十个巴掌大的窟窿。虽然人皮以一种奇怪的愈合能力慢慢将窟窿补上,但已经足够他的乌鸦钻出去几只了。 天上闷雷响过,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戳不破又炸不断的妖怪人皮,竟然像砂糖一样的被雨水融化了! 果然,死物就是没法跟活物斗啊……袁天罡享受着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胜利,心生感慨。但很快他脸上也愁云密布了。原本已经跟藤和人拉开了一定距离,现在下着雨更是找不到一丝踪迹了。 哼,这个狡猾的妖孽…… 他有些不甘,但面对绵延不断的大山也没有别的办法。还好,有他的乌鸦替他继续侦查,想着,他满足的抽身往长安城奔去。 再说李淳风。当袁天罡人影一消失。他立刻动身前往太极宫昭庆殿,心里充满了对唐影的担忧和对自己身不由己的沮丧。 沿着朱雀大街,他看见中元鬼市的夜游几乎接近尾声。那些念咒的高僧道士们,也已经三三两两的汇聚在接到周围,一个个称兄道弟、抱拳作揖。 他们抬头望见李淳风仙姿卓绝的飞过,全都赞叹不已。可李淳风却没有心情跟他们寒暄,仍然如灰色的仙鹤一般悄然掠过玄武门,直奔内宫而去。 正直月半。皇帝按照惯例留宿皇后的立政殿。没有比这两天更适合攻击武媚的时机。自从两年前萧淑妃刺杀武媚不成,还损失了绝大多数的夜行游女之后,她对武媚的恨意逐渐加深。 看着自己平滑肌肤上增添的新皱纹和日益加深的老皱纹。她对人血的渴望在进一步加深。当然她还有藤和人取回返魂香的指望,但喝点新鲜血液并没有坏处。 中元鬼节。她的力量达到巅峰,又碰巧听说唐影不在宫里。难道还有比这一天更能称得上天赐良机的日子么? 天一擦黑,她便早早沐浴更衣,将殿门锁了,准备一举将武媚置之于死地。 滴答,滴答,下雨了…… 武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习惯了唐影的陪伴,突然一个人睡还真有点冷清。哦,对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刚刚五个月的小家伙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一下一下这么用力,多半是个男孩。 她想着,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双手也自然而然的抚摸在隆起的肚子上。指尖划过睡袍,却摸到一片粘腻。 雨水?在肚子上? 她突然惊醒,掀开锦被,看见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她还记得这襁褓的花色,正属于她最最美丽的女儿安定公主。她伸手想要去将襁褓抱起,指尖在触及那一片阴冷的一刹那,突然想起女儿已经死了。 死了……对……已经死了。 冰冷从指尖直达她的心脏,害得她像是被梦魇住一样动弹不得。原本死寂的襁褓却在这个时候发出“哇啊,哇啊”的婴儿啼哭声。这声音,跟女儿死之前是不是一样? 她心慌意乱,急着逃出去,却像被粘在床上一般纹丝不动。襁褓一层层自动打开,一个小婴儿正在以诡异的速度快速成长为少女,她爬起身问武媚:“你看,我是谁?” 武媚看着她惨白的面孔和黑洞般的两个眼眶,吓得呼吸都快断了。 这一丝不挂的妖怪,将她的头慢慢凑近。武媚不想去看,所以拼命扭着头闭紧双眼。冰冷刺骨的手将她的脑袋掰正,似乎又什么粘腻冰冷的东西在她的面颊上游走。 武媚心里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她记得唐影曾交给过她一道净心咒语。此刻,在脑海中不断诵念咒语。没过多久,冰冷的触感消失了。她偷偷把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呼,她出了一口气,张开眼,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就这么微微一转头,便看见紧贴自己脸颊的吐着猩红长舌的女鬼面孔! 啊!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武媚。武媚。你看,我是谁?”那女鬼的舌尖在她脸颊和脖子上打着圆圈。可武媚已经被吓坏了,除了控制不住的痛哭和尖叫以外,再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女鬼得意的笑了,凑在她耳边说:“我可不是你的女儿,你看,我是萧淑妃。从今往后,我就住在你的梦里了。” 武媚哭喊:“你干脆的杀了我吧!” 女鬼笑着拿指甲点她的鼻尖道:“呵呵,我才不杀你呢。你以前装得道貌岸然的,最终还是做了亏心事。我要慢慢看你被自己内心的罪恶折磨死。哈哈哈……” ------------ 第十八章 邪魅入梦 武媚紧紧闭着眼睛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女鬼回答:“因为你抢走了皇上对我的宠爱,因为你怀了本该属于我的孩子。”她说着猩红的指甲沿着武媚的胸口划到她的肚子上。 武媚怕她要伤害自己腹中胎儿,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拼命护住自己的肚子锁到床帏的角落瑟瑟发抖。女鬼歪着头,空洞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慢慢裂开,血丝般的唾液挂在尖利的牙齿上。 “是啊……是啊。我为了永葆青春,吸食婴儿的精魄,还喝人血。老天为了惩罚我,让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她十根白骨一样的手指慢慢伸到武媚眼前,“可是,没关系。只要我还有美貌,皇上迟早还是我的。” 她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武媚怒斥道:“你,你醒醒吧!想要霸占皇上的心绝无可能,你难道不了解他吗?喜新厌旧就是他的本性!我求求你收手吧!” 女鬼指尖在武媚肚子上上下划拉,“我知道,我了解他。所以你们都死了,他就是我的了。没有新,只有旧,他永远都是我的,荣华富贵也永远都是我的了!啊哈哈……” 她笑得下巴险些掉下去。同时,她十指利刃般的插入武媚的肚子在里面搅和起来,“来吧,让我尝尝你孩子的味道。来吧!” 武媚只觉得疼痛难忍,拼命地哭喊呼救,“影!影!救我啊!” 叮! 明明是细小清澈的铃声,却如滔天巨浪一样瞬间充满整个空间。武媚一个剧烈的哆嗦,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擦了擦自己满脸的冷汗,第一时间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肚子。没有伤口,没有血!刚才是一场噩梦吗?亦或,现在才是梦?她死了吗? 正在她大脑乱成一团的时候。天上一个炸雷响过,闪电将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门扉之上。她看见他飞扬的头发,看见他宽大的袍子,看见他手中舞动的拂尘。 恍惚间,像是回到两年前自己生弘的时候,那时,似乎也有这样一个身影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出现。不管怎样,这人的到来让她的噩梦结束了,总归不会是妖怪。 于是,她壮着胆子问:“你,你是谁?” 门外的人侧了头,完美的侧面剪影被外面的光亮拓在门扉挂着的轻纱上。那人的声音温和醇厚,但却冰冰冷冷的,“我是谁与你无关。不要出来,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武媚急切的想要一睹真容,这种渴望甚至超越她的恐惧。她踉跄的走到门前,双手贴在他的影子上,颤声问:“你,是影儿的师父吗?”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脸也扭了过去,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影子忽然消失了! “等一下!”武媚慌忙拉开门扉。天哪,外面是怎样一副地狱景象?偌大的庭院站满了石化的夜行游女。她们本就丑陋,再加上无比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足以让人切身体会到身处炼狱的惊悚。 而与地狱之景格格不入的却是一纤尘不染的背影。他,一步步踩着空气朝前方的屋檐飞奔而去。雨水落在庭院每棵树,每朵花,甚至地砖缝隙每一棵杂草上,却惟独没有落在他挺拔的身上。他的拂尘左右甩动,那些感受到拂尘之风的石化游女,一个个土崩瓦解变为飞灰了。 仿佛,腐烂绝望的世界在他面前瓦解,清新完美的世界在他身后重生。 武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她的视野里,每一滴滴落的雨水都仿佛闪着光芒的水晶球,每一滴里都映着这位神仙美好的身影。整个庭院的时间仿佛缓慢下来,并且被这位仙人映照得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她双膝跪地,哀求李淳风回头看他一眼。可李淳风只当没听见,飞速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奔而去。于他而言,救武媚只是为了唐影。现在使命完成了,他急着去完成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把唐影救回来。 武媚跪在冰冷的地上,亢奋从心头蔓延到全身,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仙人救了自己两次,却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她深切的感觉到了一件事,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她想要再次膜拜这位仙人,下一次,她要有让仙人驻足的资本! 南山,藤曼覆盖的山壁之中有一处隐蔽的洞穴。 宽大深绿色的爬山虎几乎将洞口挡的严严实实的,加上外面连绵不断的阴雨,外人更是很难找到。 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唐影被捆得像粽子,扔在冰冷的地上,不禁有点瑟瑟发抖。藤和人坐在离他一人远的洞口,眼神淡然的看着远方。他右腿弯曲,右臂搭在右膝盖上,左腿平伸,左手把玩着小石子。半点都不像逃亡的样子。 唐影心里有气,喝道:“喂,你难道不会生堆火吗?想要冷死我啊?” 藤和人爱答不理的瞥她一眼,“你身上有白火,怎么可能冻死?除非你不想告诉我哪里有返魂香,所以才故意不使用白火。” 唐影赌气般的驱动白火,果然立刻就暖和过来,不过心跳也在逐渐过速,所以她觉得暖了就又停了下来,“藤和人,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找到返魂香?” 藤和人没立刻回答,而是出人意料朝洞外射出一粒小石子。很快一声乌鸦的悲鸣传来,看来是袁天罡派来追踪他们的乌鸦被击落了。 等确定再没乌鸦追来,藤和人终于从洞口走到里面。“因为白泽神来自西方,而且返魂香的产地也是西方。” 这是什么逻辑啊?唐影梗着脖子说:“西方国家多了去了,有印度,有好几个克斯坦,还有欧洲众多国家和埃及呢!白泽神到处乱窜,你凭什么断定都打西边来就一定有关系啊?” 唐代哪像现在时代一样,有地图册和地球仪。再有学问的人知道印度和西域等丝绸之路能到的地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这些国名竟然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口中说出,藤和人的眼睛突然亮了,“看来你不仅继承了白泽神的白火,还继承了它的智慧。快告诉我返魂香到底在哪?” 唐影简直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你,我压根都没听说过返魂香!” ------------ 第十九章 浮生噩梦 藤和人认定她知道,只是淡淡说:“我希望你还是自己说出来。这样,至少能留个全尸。否则,我就要用你的血去找出返魂香。既然你能控制白火,相信你的血一定与返魂香有关联。” 唐影急的快哭了。这人怎么这么一根筋,自己难道就要被做成活人祭品了吗? 藤和人蹲在唐影面前,拿冰冷的手抬起她的脸,“起初在宫里见到你,我没想到你就是四年前吃了白火的小女孩,今天看到你和李淳风在一起我才确定。没想到,你非但没死还长得如此漂亮。” 唐影闷哼一声,“我也没认出你来。四年前你还是只没毛的怪物。” 藤和人哈哈大笑,“我一直没变。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人皮面具,要不我摘下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唐影闭紧眼睛。藤和人捏着她的下巴,把她重新掼倒在地上,“今天就饶了你。如果找到返魂香你还没死的话,我就把你带回国,做成我威力最强大的木偶。运气好的话,我可以把你的骨头和皮拆开做成两个。” 唐影紧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袁天罡的乌鸦都被射杀了,李淳风此时应该还在太极宫里,看来是没人来救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老爷爷跟着,没准还能来个告别呢! 藤和人坐在一边把衣服脱了。唐影看见他后背上头一片烫伤的痕迹,应该是四年前被李淳风所伤。但惊悚的还在下边,两边肩胛骨下边分别有个肌肉凹槽直通臀部,唐影目测正好是那八个墨偶组成的两根棍子大小。 这家伙太可怕了!他是把自己生生变成改造人了不成?还好这只是背部,还不知道前身是什么样子呢……… 她正在胡思乱想,藤和人突然扭过头来,狠狠的瞪她一眼,并冷冷问她:“你盯着我看,是不是还想看看前边?” 唐影简直欲哭无泪,心说:这变态到底是有多变态?她只得紧闭双眼死命摇头。藤和人还来劲了,将她扶正了靠在岩壁上,命令她:“睁眼!看我!” 唐影起初还在抵抗,后来被他连连摇晃,脑袋磕在墙上都快晕了。她担心自己昏迷的时候被侮辱,终于求饶,“我看,我看,你松开我!” 藤和人松开她,想到自己一直隐藏极深的肉体将要被人看到,他即将欣赏对方眼中的恐惧,反倒有些病态的兴奋和快感。唐影慢慢把眼睛张开一条缝隙,看向那隐秘地方。确实没有男人该有的物件,只有一个巨大且丑陋的凹洞。 伤口是丑了点,可是她倒是没有特别震惊。想想看,二十一世纪各种教育已经很成熟,异性身体对她一个成熟女性而言总有能看到的媒介。再加上变性手术也已经很发达了。人妖更是大把大把的,甚至都有自己的选美比赛,着实不算什么可怕的事。 再说这伤口吧……唐影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些猎奇或者恐怖的日本漫画,比这夸张不知多少。 她看着看着,翻起眼睛去看藤和人的表情。他要是知道以后的倭国人,幻想发明了多少比这恶心千万倍的卡通形象们,还不马上切腹自杀啊…… 藤和人本来一肚子火,想要吓唬吓唬唐影发泄一下。没想到她根本不怕,反而以研究的目光在打量,他自己反倒扛不住,抓起衣服快速的穿了起来。 “你,八嘎!”他颤着声拿日语骂了一句。 这句话唐影听懂了。她从小看抗日片长大,一想反正难逃一死,瞬间就不能忍了!她回骂到:“你才混蛋呢!你八嘎,阿哄!切你的又不是我,谁害了你,你找谁复仇去!我本来还想安慰你,告诉你,你的情况在以后的泰国很普遍,完全没必要当回事!结果你竟然骂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唐影的吼声在山洞里回荡,余音过后是尴尬的寂静。藤和人眼球布满血丝,几次想抽唐影,但又怕失手打死她,只能发狂的拿拳头砸着岩石,像野兽一样怒吼。 唐影的话完全超越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丫头能把他内心至深至重的伤痛看的如此稀松平常?这样,这样显得他若干年来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所禁受的伤害和委屈都似乎不值一提。好像他为了摆脱命运而选择的地狱般的修炼,所求来的危险任务都是一个笑话! 他忍不住内心的狂躁,生生掰断一棵石笋,像修罗恶鬼一样高高在上的看着唐影,“我讨厌你这自以为是的孩子。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拿你做人偶。现在就放干你的血,用你的血去找返魂香!”他说完以没有灵魂的眼神瞪着唐影,似乎想听见她求饶。 唐影有点后悔激怒了他。但她对死亡的理解跟别人不一样。对她而言,死亡也许是通往原来世界的通道。 更何况,她再也不想受这个变态的邪气了,于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也恶狠狠的盯着藤和人。 藤和人垂着眼睑,邪恶的咧了咧嘴嘴角,说了一句,“浮生噩梦,永不超生”。 眼看他高举石笋的手落下,唐影咬紧嘴唇用力低下了头。可她没有等来痛彻心扉的疼痛,而是听见石笋撞击岩壁的声音和藤和人尖利的呼喝:“谁!” 唐影睁开眼,看藤和人像只幽灵般冲了出去,外面是漆黑的夜和狂风骤雨。山洞里突然寂静下来,静的只剩下她的心跳。 噗通,噗通!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度过了一百下。等逐渐镇静下来,她似乎看见东门口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是救兵,还是黄雀在后的恶鬼? 她不能确定。但最差也不过一死,于是壮着胆子问:“……谁?” 外面一声炸雷响起!黑影前一秒还立在洞口,在一亮一灭的时间就已经挪到了唐影面前。谁能有这样的速度?难道是上天眷顾,终于让李淳风找到她了? 她颤声叫道:“伯伯?” 这黑色人影悄无声息的蹲了下来,突然在寂静中发话:“别,第一天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辈分我可担当不起。叫叔叔就行了。” 诶?这……这到底谁啊! ------------ 第二十章 神秘救兵 黑暗中,这冒着阴雨湿气的影子慢慢朝唐影逼近。她实在承受不住这样不干脆的恐怖,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又将白火升了起来。这回她逼出一点到自己发尖,没想到还真的如自己所想像灯芯一样亮了起来。 微弱的光亮足以照清楚面前人的容貌,正是在长安偶遇的那个蒙面道士。唐影心生希望忙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这男人嘴角翘了起来,“原来是,否则我也不会一直跟着你们。” “原来是?”唐影琢磨着,有点不是味。 男人认真道:“藤和人追出去前,我听到了几句你们的对话。”唐影瞪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他继续道:“我听见他要找返魂香,所以改变主意,想等他找到后再救你。毕竟,返魂香这种异宝并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什么?!他竟然觉得看热闹比救人重要?唐影气得火焰暴涨,“你没听他说要放我血吗?等他找到了我就死了!” 男人胸有成竹的拿手指撩拨着火苗道:“不会的。诶?这是真火啊,你怎么做到的。” 唐影见他丝毫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更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便厌恶的别过头去,“你要是来看热闹的就赶紧滚吧!” 他双手环抱,端正的蹲在唐影面前,眼罩下的眼睛弯弯的煞是好看,“小姑娘家家的,火气还不小。” 突然,他站了起来,机警的说:“他在靠近!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说话间,他手指快速搓灭唐影发尖的火苗,而后又像片影子一样飘出了洞穴。 没多久,藤和人单薄而且像是落汤鸡一样的身影闪了进来,他警觉的嗅嗅四周,问:“怎么一股烧糊的味道?” 唐影没好气的说:“我怕黑想用白火照亮,结果把头发烧焦了。” 藤和人狂奔了一阵似乎火气泄出去了不少。他检查了一下捆绑唐影的火浣绳索,在确定安然无恙后,竟然在她面前生了一小堆火。生完火,自己远远的坐在洞口继续监视。 “你不好奇刚才是谁追来了吗?”他看着外面的雨幕问。 唐影哼了一声,“问了你会告诉我?” 藤和人阴阳怪气的笑了,“当然。因为不管是谁都被我杀死了。摔下山崖,摔得稀巴烂。” 唐影翻了个白眼,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晃了一道,一定又气的抓狂不可。不过,这样说来那个蒙面人的功夫也着实了得。竟然能引开藤和人,伪装假死并提前回来戏弄自己?怎么想都不是常人可以办到的事……好吧,就算是恶趣味的混蛋,也是有些能耐的混蛋。 也许,他真的能救自己?想着,她心里不免又产生了一些希望。 “你似乎无动于衷?”藤和人扭过头来,“啧啧,真是个冷血的人。也许他是你唯一的希望呢?” 唐影不痛不痒的说:“能被你杀死的,也指望不上。” 藤和人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将胳膊枕在脑后,悠哉地说:“反正明天咱们就要启程回倭国了。” 明天?!唐影大吃一惊,为什么时间这么紧? 藤和人用迷幻的语气说:“真是天助我也。我刚才在山中走了一圈。感受到雨水唤醒了被束缚在土地之下的邪恶灵魂。再加上明天是满月,是到时候,你一定可以帮我找到返魂香的!” “如果,明天没找到呢?”唐影心虚的问。 藤和人似乎快要睡着了,声音越来越轻,“那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唉,你真幸福啊,只用再考虑一天的事情。” 幸福个屁!唐影听见自己的死期,心一下就缩紧了。 “喂!你猜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飘渺的声音再度传来。 唐影心情烦躁,本想回骂一句:“谁在乎啊!”但怕自己的死期提前来到,便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想说就说吧。” “是我妈妈。”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她为了自己争宠,偷偷怀了父亲的孩子,偷偷生下了我。谁知父亲根本不需要我这样卑微的野种,她为了‘保护我’,把我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然后送到忍宗去学习忍术……”他顿了一下,装作难听的女人声音说:“‘能做藤原家的一条狗也是好的’,这是她的话。当着我面说的,然后,父亲终于给了她一些钱,把她赶走了。” 唐影听了,比看见他残破的身体更为震惊。光凭想象,他母亲的丑陋嘴脸便令人作呕。她有些可怜藤和人,可又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怜悯。因为这变态的思想委实难以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万一一个不对,又是拿小命在冒险。 她踌躇再三,终于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告诉我?” 藤和人过了好久才回答:“也许是因为你很快就会带着我的秘密长埋地下了吧……” 还真是令人信服的回答。唐影简直要郁闷死了。 不过,藤和人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有,我看见你身上带着我画的扇子。这也许是一种什么缘分……呵呵,孽缘也说不定……” 他阴阳怪气的笑声令唐影毛骨悚然。过了许久,他都没再说话,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唐影动了动,查看了一下到洞口的路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也泄气了。 她歪着靠在岩壁上,想李淳风是否已经摆平了太极宫的事情过来找她了,想武媚过的好不好,想起皇帝,然后又想到了身上的这把扇子。 内心如此阴暗的人,究竟是怎么能画出如此美丽画面的呢? 她终于还是在疲累的攻击下昏昏沉沉的睡去。等睁开眼的时候,天色昏暗,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但雨却是不下了。隐约间她似乎闻到一股甜腻熟悉的香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时间刚刚好。”藤和人坐在洞口,衣衫整齐,精神抖擞,丝毫没有了前一天疯狂的样子,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乐师。 唐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也就是你们常说的二更天……” 唐影挣扎着坐起来,“什么?难道过了一天?” 藤和人嗤嗤笑着:“没错。我以熏香让你睡得更安稳了些。不过,恐怕现在咱们要出发了。” 出发……唐影的心向下一沉。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么? ------------ 第二十一章 以血为祭 藤和人背着唐影跳出山洞。 外面圆月高悬,星光璀璨,深林里回荡着雨后的清新。唐影伏在在藤和人背上,不知怎的想起了《笑傲江湖》李连杰和林青霞在林中穿行的美丽画面。摇摇脑袋看看下面的藤和人,胃部一阵绞痛,险把酸水吐出来。 回想起来她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且不说是皇宫的山珍海味,就算是西山李淳风做的山野风味也成啊!不想则以,一想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叫,而且微微一动便头晕眼花,似乎有点低血糖了。 唐影抱怨道:“你好歹给我点吃的吧?万一影响了血的效力,找不到返魂香怎么办?” 藤和人冷笑一声,“你太小看我了。你知道日本也有返魂香吧?我这里有返魂香的一些粉末,待会借助这些一定可以找到的。” 唐影说:“那你还要我干啥!我再说一遍,返魂香跟白泽神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虽然言之凿凿,却不经意想起第一次见到白泽的时候,他还问李淳风想不想要长生,而且《白泽图》上面也写了长生的办法,难不成他真的将返魂香留在长安了么?如果是,为什么不直接给李淳风呢? 藤和人猛然飞掠而起,扬起的脑袋正好磕在唐影下巴上。唐影想揉揉却也伸不出手,只能自己呲牙咧嘴。思绪收回,眼神瞥到周边的夜色中。天哪!他们正凌空向山中一片低洼的林地飞去,稍有一个不慎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黑黝黝的洼地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而数不清的树尖就是怪兽的利齿。唐影的小心脏忽忽悠悠的悬在半空,再加上胃里翻江倒海,她只得又闭上了眼睛。古人到底是怎么练成这么强身手的?这么短时间内,她已经见过李淳风,袁天罡,长安诸位高手,还有那个不着调的蒙面人。连倭国的藤和人都身怀绝技,简直无法用常理解释…… 她感慨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都穿越了,都见过那么多夜行游女,狐狸精,甚至还有白泽上神了,武林高手还有什么奇怪的……她想自己这一趟可是真的大开眼界了,要是回到现代,就算吹牛没人信,写本小说肯定畅销。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藤和人惊愕的回头喝道:“你疯了么!” 唐影哼道:“你管得着么!” 藤和人不怒反笑,“好好。你精神不错,对一会做法很有帮助。”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藤和人借树尖一个弹跳,终于落在山坳里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这岩石目测大约有几百平米,表面被雨水打磨得十分光滑,没有一点杂草青苔。整个石头呈深红色,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藤和人把唐影扔在地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特意解答说:“这块石头是被血染成这样的。从四年前开始,白泽离开南山以后,我就开始召集妖怪们在南山搜寻返魂香,看着亡魂聚集的效果,最终确定目标就在这块大石头附近。我告诉它们越少人留在最后,每个人分享返魂香的机会就多一点。所以,让它们在这块石头上自相残杀。血渗进石头,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唐影惊道:“如果你找不到返魂香呢?!” “一定会找到!”藤和人大喊一声。很快他又换上平和的表情说道:“否则,为了平息群妖众怒,也许吃掉你也是不错的报酬。” 他得意洋洋的笑了几声,开始将手放在唇边吹一种奇异的口哨。很快的,从黑黝黝的山间,窜来了数不清的山精地怪。最先冲来的是体型巨大的熊怪,蟒蛇精,也有牙尖嘴利的狼精、猞猁精,最后是慢慢爬来的孤魂野鬼、腐烂饿殍。 它们围着岩石的边缘站了一圈。对藤和人是一种既厌恶又不得不服从的复杂的情绪,对唐影则是一种坦白的“吃之而后快”的欲望。 藤和人念了几句含混不清的咒语,这些妖怪们都低吼着倒退了几步,看来效果十分显著。他冷冷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拿脚在唐影身边画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圈。 而后他朝妖怪中一指。三四只身上挂满藤条花朵的山鬼各自捧着一捧水洒在唐影的身上,湿哒哒的水顺着唐影的身体晕染到岩石上。藤和人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山鬼们伸向唐影的脏手,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将里面黑色的粉末一点点的在唐影面前洒了一个类似于阴阳鱼的符号。 “接下来……就是你的血了!” 藤和人说着,将唐影左臂上捆绑的绳子向上撸起,掏出匕首在她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并硬掰着她的胳膊把血滴在粉末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粉末周围的岩石竟然开始冒起血红色的水泡。而且黑色的粉末向上延伸着细小的触角,并自己朝唐影手腕的方向摸索而来。 藤和人站起身退到一边,高举双手,朝天呐喊:“枉死的生灵啊。如果你们想逃脱死亡的束缚,获得永生不老!那么,尽情吸允这祭品的血液吧。她的力量将为你们打开阴阳两界的大门,将带领你们找到返魂香!喝吧,喝吧!” 在他的呼喊声中,数不清的“小触角”纷纷吸附在唐影的手腕上,像吸血虫一样大口大口吞噬着她的血液。岩石上简直沸腾开来,原本极少的黑色灰烬,此刻变化成两条手臂粗的黑色滕蔓向上纸质的生长着。 细细看来藤蔓上布满小窟窿,那是亡灵们的眼睛和嘴。死亡的气息从这些窟窿里满溢出来,包裹着藤蔓继续往上生长。 唐影感觉到力量像被源源不断的抽走,身子一阵阵发冷,眼前一阵阵发黑。在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就被弄成人干了。她流着泪在心里默念李淳风的名字,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奇迹发生。她心里一横,卯足劲将胸中那团白火全都集中在流血的手腕上。 虽然疼得难以忍受,但这烧尽一切的白火,立刻将插进唐影手腕的触手都逼了出来。火星顺着发出凄惨哀嚎的触手瞬间窜遍两根藤曼。这两根藤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嚎叫。岩石上沸腾不已的血泡被藤蔓全部用来扩充自身,很快这两根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就变成两人粗细,并且向上伸出数十丈! ------------ 第二十二章 宝物惊现 唐影虚弱的倒在地上,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童话故事中杰克的豆茎。她无力的躺倒着,迷迷糊糊的看着藤蔓像轰塌的大楼朝深林中某一个方向延伸过去。 “找到了!” 藤和人眼里露出魔性的光芒,他甚至没看一眼唐影,就跳上藤蔓一路狂奔而去!山精地怪们纵然智力低下,但也知道他去追逐的是蕴含强大力量的宝物,于是有不少追随而去。但有一些力量不够放手一搏却又心有不甘的小妖精们,慢慢朝奄奄一息的唐影围拢过来。 若在平时,对付这些小喽啰自然不在话下,但现在她失血过多,一点劲也使不上,眼看就要被这些妖怪瓜分了。 此时此刻,她有点怪李淳风没有来找她,又有点后悔是自己让他先去后宫照看武媚的。他将自己的话奉若圣旨,真不知道该喜该悲。这时候他在干什么呢?是在发疯一样的找着自己?还是被袁天罡缠住无法脱身? 淳风……她轻声念出他的名字,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这群小妖怪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个扔下她走了。两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她身上的束缚一根根挑断,她整个人都放松了,瘫软在尾巴里。 是狐姬救了她么?那,是不是李淳风来救她了? “喂,醒醒!”耳边响起的是那个令人讨厌的蒙面人的声音,她刚努力眨了眨眼,脸上便被连扇了两下。这倒好,视野一下反而清楚了。 蒙面人嬉皮笑脸的横抱过她,并命令狐姬说:“这位大仙,就劳烦你化作她的样子啦。料想你这么神通广大,一定不是问题。” 狐姬得意的点点头,一个潇洒的原地旋转,瞬间便幻化做了唐影戴面具的样子。蒙面人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简直绝了!不过若是能加上捆绑的绳子就更逼真了。狐姬笑了一声,很快便以自己的一根尾巴化成绳子捆在身上。 唐影转着眼睛查看四周道:“狐姬你怎么跟这个混蛋搅合在一起,师父呢?” 狐姬叫了两声算是回答,可惜她一点也不明白。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藤蔓瞬间像是失去生命力一样,干枯碎裂。 蒙面人托着她急切的说:“咱们先躲在暗处不要坏了狐姬的伪装。” 唐影挣扎着要下去,“可那混蛋已经拿走了返魂香,难道还会回来?” 蒙面人抱起她窜到山崖上一处凸出的石块藏好,低声对她说:“你放心。这等贪得无厌的人,肯定还想带你回去做成木偶呢!” 原来藤和人的威胁,他都听见了啊!唐影气冲脑门。不过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于是她强压怒火,小声问:“你还没说你怎么跟狐姬遇上的呢?” 蒙面人说:“她呀?我在平康坊里就见过了。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过了几天再去找她,听说她消失了。巧的是昨天我在洞穴外偷听,这个莽撞的家伙跑来救你,把藤和人引了出去。当时我就想到了今天偷梁换柱的计策。于是在嘱咐完你以后,我又花时间去找她了。反正她看起来也是要救你,很快就商量好了。” 唐影鄙夷道:“切,说的你好像多伟大似的。你刚才看我被放血为什么不来救我?”蒙面人点着她的脑门说:“凡事要智取不可硬来你懂不懂?” 唐影撇撇嘴,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位老爷爷?” 蒙面人说:“还真有。不过我看他也在伺机行动,所以咱们稍安勿躁,待会就等着看好戏吧。”唐影一听李淳风来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果然按蒙面人料想,藤和人竟然真的又返回了大岩石。他手里举着鸡蛋大小的一块黑色的石头,伸到狐姬伪装的“唐影”面前炫耀,“你看。我果然找到返魂香了呢!藤蔓在你血液的驱使下,深深插入一块土地里。这下面就埋着返魂香。” 狐姬贪婪的看了两眼,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闭上眼躺了下去。藤和人哈哈大笑:“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终于无话可说了吗?” 妖精们慢慢围拢过来,觊觎的看着他手里的返魂香。他大手一挥指向狐姬道:“这姑娘是你们的啦!” 他得意的笑声还在回荡,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乌鸦叫声。藤和人惊惧的一回头,看见袁天罡还是穿着那身土黄色的道袍,稳稳当当的站在藤和人面前,“哼!没想到真被你这妖人找到了!” 唐影刚要告诉蒙面人这不是李淳风,却被那人提前捂住了嘴,“嘘,你看,就是这个老爷爷。”唐影奋力的扭着脖子瞪他,此老爷爷非彼老爷爷好吧! 藤和人自知不是袁天罡的对手,像捏着心脏一样将返魂香护在胸口,“没想到是你,我还以为会是李淳风。” 袁天罡一甩拂尘,“我们兵分两路,没想到还是被我找到了你。” 藤和人沉着脸低吟咒语操纵妖怪们。可妖怪却迟迟不敢动作。蒙面人和唐影对视一眼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藤和人有些慌神了,一个劲重复着咒语。这些妖怪盯着狐姬幻化出来的唐影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为了这么一口吃的而与袁天罡为敌。 袁天罡拂尘一指狐姬,“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妖怪,以为这是新鲜人肉?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说罢,拂尘一甩,狐姬法术失效,露处原形。 狐姬端得聪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哭天抢地的表演出自己被藤和人胁迫,变成这样骗大家的样子。马上搞得妖怪们群情激奋,再顾不得什么驱鬼咒术,一个个朝藤和人扑去。妖怪也是有尊严的,被一个凡人耍得团团转那还得了? 藤和人一看自己寡不敌众,忙高举返魂香递给袁天罡,“我愿以返魂香换一条小命!” 袁天罡微微一笑,拿拂尘卷过返魂香,一把捏在手心。观看片刻,突然手上发力,像是捏鸡蛋一样将返魂香捏成碎屑! 藤和人怎么也没想到袁天罡会对这等宝贝视若草芥,他的嘴巴张得都快脱臼了?只听袁天罡义正词严的说:“返魂香这等妖物,破坏天道平衡。我等为守江山安定,定不能让妖物流传于世!” 唐影听了,简直要敬佩起这个猥琐的老头子了。也许,他对武媚的敌意仅限于对李世民的忠心?其实,他是个正直的好人,自己一直都错怪了他? 藤和人面露凶相,几欲疯狂。可他知道自己不是袁天罡的对手,腾空而起发出几个手里剑逃出包围,朝远方奔去。 袁天罡大喝一声,“哪里跑!”紧追而去。 狐姬趁机攥紧山林逃得没影,众多妖怪鬼魂徘徊许久,也慢慢退散了。 ------------ 第二十三章 骗子被骗 见袁天罡追逐藤和人远走,蒙面人捂着唐影嘴的手才算松开。紧张劲儿一过,虚弱疲乏的感觉再次席卷唐影,她对蒙面人说:“不管怎样,多谢你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 “别过?你要回城?”这兄弟摆出震惊状。 “不然呢?”唐影眼前发黑,连拌嘴的力量都没有。他双手一抄将唐影横抱,“当然是追上去看袁天罡降魔了!”说罢,纵身一跃朝密林深处追去。 唐影简直欲哭无泪,从没见过这么爱看热闹的人!她经历了一天非人待遇还不够,本以为能跟老爷爷团聚了吧,又被这么个神经病掳走了。算了,她也没精神折腾了,随便他吧。 两人追了一段时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林中金光乍现并传来一声哀嚎。 蒙面人减慢速度,示意唐影别叫出声。唐影无力瞥他一眼。她倒是想喊呢,根本没有气力。 蒙面人抱着她小心翼翼在林中钻行,竟然没弄出什么声响。他真是道士么?看起来怎么更像个小贼?唐影不禁对他的身份好奇起来。 前面打斗仍在继续,藤和人的惨叫一声声传来。她从草丛树叶间放眼望去,只见他已经头发散乱,血流满面了。袁天罡道袍被充沛的真气吹鼓,每个动作都带起一阵罡风,削在藤和人身上连皮带肉。 藤和人受过非人的忍术训练,尽量咬紧牙关不像袁天罡低头,“袁天罡!返魂香已经被你毁掉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袁天罡冷笑着说:“你个倭国妖人竟敢祸乱长安。我作为守卫者,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乖乖受死吧!” 说罢,他腾空而起,对藤和人射出十二枚金灿灿的符咒,以正圆排布在他周围。他想要后空翻逃离符咒范围,却像被无形的空气墙挡回来一般,重新跌坐在圆圈中正。 无形的墙。唐影忽然想起自己穿越时,挡住冷寒朝自己冲来的那种东西,心里变得不舒服起来。 “你要干什么?”藤和人声音颤抖了。 袁天罡高高在上的看着他,重重吐出几字眼,“对付妖怪,我历来喜欢五雷轰顶!” 唐影想起藤和人坐在洞口寂寥的样子和他悲惨的一生,心里忽然有些揪疼,她拽了拽蒙面人的衣襟,哀求道:“咱们别看了行么?”她只是试探的问了一下蒙面人,没想到这个爱看热闹的家伙这回还有点通情达理,也没说什么,就是紧紧搂着她猫腰往回走去。 等到了安全地区,唐影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干脆我还真是意外。”蒙面人似乎有点尴尬,吞吞吐吐的说:“你脸色不好,还是赶紧回城找大夫看看吧。” 唐影眼珠一转,促狭的问:“莫不是你怕见死人?”蒙面人脚下一绊,“胡,胡说。”天哪!这样一个壮汉竟然见不得人死?她揪着蒙面人的领子说:“不是吧你?” 蒙面人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还是说你吧。你可上过学堂?为何说话如此怪异?” 唐影估计是自己过于兴奋完全忘了伪装了,赶忙低头抚胸说:“哎呦,头晕……”蒙面人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是加快脚程朝长安城跑去。 他们两人走了。潜伏在一旁的狐姬咬咬牙仍然藏着没动。 方才那在眼前晃过的返魂香像是无比强大的魔咒,勾引她不怕死的赶过来。甚至冒着被袁天罡发现的危险,只等他处死藤和人后,从这妖人的身上搜搜有什么其他的宝贝没有。 作为一只狡猾的妖怪,她怀疑藤和人并没有把真的返魂香交给袁天罡。至少袁天罡碾碎的那些碎片没有蕴含任何力量。她期盼袁天罡没有察觉,给她留下可乘之机。 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忽听袁天罡一声怪笑,“我说藤和人,咱们这出戏演得可是颇为费劲啊。” 前一秒钟还在哀嚎的藤和人,忽然抓住自己身上几乎支离破碎的外衣一把扯掉,露出光溜溜的惨白色的身体,完好无损的身体,“哼!老头子。你下手够狠啊!现在,暗中跟踪的人都走了。没有别人知道你这道貌岸然的袁天罡大师,竟然跟我是一丘之貉吧?” 咦?狐姬有点转不过弯。她涉世未深,虽然能懂人言,但毕竟对人情世故还不很通透。只觉得这两人从仇敌瞬间变成相谈甚欢,实在是匪夷所思。 袁天罡抖抖拂尘,“你这妖人别蹬鼻子上脸,我跟你的联系只有一块返魂香。说好了一人一半,拿来!” 藤和人哼道:“掳人,放血……坏事都是我做的,你却坐享其成?”袁天罡道:“没错。用来换你一条小命却绰绰有余。你自己想想,若是落在李淳风手里,他能听你鬼扯这么久么?” 藤和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黑色蛋形的东西,贪婪的盯了许久,呲呲牙说:“好吧……半块总比没有好。”说着就要以手刀劈开。 狐姬在一边死死盯着,心里乐开花,连眼珠子都要流口水了。可她忌惮袁天罡的法力,仍然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整块的,只要等他们走了捡点碎渣就成了。 “慢着!”袁天罡盯着他的手厉声喝道:“你这样切开会破坏返魂香原本的脉络!届时效力就全无了!” 藤和人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他来中土多年,自然知道中土文化博大精深,一时拿捏不准袁天罡说的是真是假。 正踌躇之际,袁天罡拂尘一卷将返魂香轻轻带到自己手里,“哎呀,我说藤和人,我都这样拿了两次,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藤和人板着脸伸手,“好吧,你分好了,一人一半。” 现在轮到袁天罡眼光贪婪的抚摸返魂香了,他喃喃的说:“什么一人一半。这原本就是大唐的宝物,凭什么我要分给你?” 藤和人警觉不对,怒道:“你!你想背信弃义么?” 袁天罡将返魂香揣进怀里,双手结手印道:“咱们什么时候有信义的?” 藤和人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你,你忘了。四年前,是你告诉我白泽将现身鬼市!你还将我引荐给萧淑妃,为了让她的法术畅行无阻,你还废除了皇宫的法术禁咒!你不是告诉我返魂香到手以后,找机会除掉萧淑妃那个贱人,返魂香咱们一人一半么?!” 袁天罡挑着他乱蓬蓬的两条眉毛,嘲笑的告诉他,“妖人,你还真以为你有跟我谈条件的价码?我只是利用你呢……不过,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 第二十四章 竟然是他 “吼!”藤和人彻底疯了,他发出如野兽般的绝望嚎叫。他跳起来扑向袁天罡,可袁天罡抢先一步发动围在他身边的那些符咒。 藤和人是谁?他自小接受日本忍术残忍的体能训练,能忍受的痛苦,能达到的极限都非常人能企及。可,他遇上的是袁天罡。 袁天罡自李世民时代就是长安守卫者的领袖,其能力并不是徒有虚名。只见数条金芒暴涨,将藤和人困在金光织成的牢笼里。而后随着他拂尘的甩动,金芒不断收紧、收紧、再收紧……终于砰的一声闷响,藤和人像是一只被捏烂的西红柿,躯体残骸炸裂到四面八方。有不少还带着体温的碎屑崩到狐姬身上,她咬紧牙关哼都不敢哼一声,抖如筛糠的身体下流出一股液体。 “尘归尘,土归土……”袁天罡甩着拂尘说:“你这辈子投错了胎,老朽好歹帮你做个法,助你早日投胎去吧!” 没过多久,袁天罡环视四周,拂尘一挥,说了句:“咱们走!”森林中升起一片黑色的云雾,原来是几百只大乌鸦结队升起。有几只竟然就在离狐姬不远的地方。 等袁天罡的大部队撤走。狐姬挣扎着想去找李淳风,扑腾了几下却站不起来,原来竟然是脚软了。 却说蒙面人抱着唐影踏着星光跑到长安城郊外,他嘴也不闲着一直在问东问西。比如,“你是谁家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几岁,你家人知道你除魔的事吗?”唐影没有气力,也不想回答,干脆闭着眼睛装睡。这家伙却机灵的很,抱着她颠起来,“哎!你可别闭眼!我不懂医术,万一你悄悄死了我也不知道。” “闭嘴,赶路!”唐影挤出这几个字,并翻了个白眼给他。 他竟然笑了,还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早听说长安有不少奇女子,你却是我见过的最奇的一个!” 他正说着,迎面碰见李淳风。唐影一见李淳风,眼泪瞬间就打转了,疼痛和委屈一股脑的涌到胸口,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师父!” 李淳风快走两步,伸手接过唐影,像哄孩子一般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影儿不哭,是伯伯来晚了。”唐影搂着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好闻的丹药香味,立马就觉得幸福无比。 蒙面人酸溜溜的说道:“明明是我救了你……” 李淳风将蒙面人打量一番,说:“多谢壮士出手相救。请问高姓大名?” 蒙面人看见李淳风正脸,突然一把拽掉面罩,激动的问道:“敢问可是李太史?” 李淳风借着月光细细端详此人。只见他身材魁梧,样貌堂堂。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鼻梁挺直,嘴唇宽厚,看上去十分威猛英气。 唐影跟着瞥了一眼,见他竟然长得如此阳刚帅气,有点害羞的别过头去。 那人见状连忙说:“我都摘下来了,也请你露出真容吧?江湖儿女本应不拘小节的嘛!” 唐影抬头看看李淳风。他笑道:“怎么说人家也救你一命,且摘下来吧。”唐影扭捏了一下,终于还是摘下银丝面罩,然后伸手抿了抿早就杂乱不堪的头发。 那人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有点痴了。 唐影脸一红,附在李淳风耳边问:“师父,难道我脸上被面具勒出印迹了么?”李淳风若有所思的笑道:“无论有什么,都应该不会影响这位壮士对你的印象吧?”他说着,假咳了一声,“壮士还没说自己的高姓大名呢?” 那人眨了两下眼,收回眼神,重新笔直的站着,朝李淳风拱手道:“在下并州狄仁杰。” 狄仁杰!唐影眼睛险些把眼睛瞪出来。这,这难道就是名相狄仁杰?神探狄仁杰?这种话唠又恶趣味的形象竟然是狄仁杰! 外形虽然跟刘德华差不多一个级别的。但气质在哪里?智慧又在哪里? 她一下就觉得大脑缺氧了,随之而来眼前发黑,扶着额头倒在李淳风肩上。 狄仁杰说:“晚辈随家父游历大唐江山数载,长安便是此行终点。早听祖父言李太史是算学历法泰斗,本想讨教一二,却一直没机会结识。今日一见,竟又有意外发现,真是苍天眷顾。” 唐影听了厌恶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这时候就会说人话了?之前的刻薄讨人嫌都被他掖到哪儿去了? 因见到自己仰慕的人,狄仁杰也不敢居功,便问:“那前来救人的狐狸精也是李大人派去的么?我听平康坊老鸨说过你除魔的事迹,想必也是你去收服的她吧?”他果然才思敏捷,一下就想到前因后果。 李淳风含笑客气的应对,手却早早按在唐影手腕上。等狄仁杰一番简介过后,他答道:“原来是狄公的孙儿。我与你祖上同朝为官,对他甚为敬仰。果然将门出虎子,不错,不错!”他微微垂下眼帘,目光在唐影脸上温柔的流连片刻,又道:“你与长安另有缘分,想必数载之内咱们定有重逢机会。只是今日小徒伤势严重,我想尽早替她疗伤,只得与你道别了。” 狄仁杰倒也豪爽,即刻道别。只是他担心唐影,“她不会有事吧?” 李淳风抱紧唐影答:“不会。” “如此甚好。”狄仁杰扬起剑眉,神采奕奕的对唐影拱手道:“希望若干年后,还能与小娘重逢。” 唐影心想,若自己在唐代常年居住下去,迟早会等到狄仁杰称相的时代。只是岁月渺渺,武媚已在慢慢改变,那么再见时,狄仁杰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淳风见唐影思绪万千,心里有些打算,便说:“影儿,莫不如将你的名字告诉他可好?”狄仁杰眼神里露出渴望的光芒,看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唐影。“她抿抿嘴,嘴边酒窝一闪而过,“我叫唐影。” “嗯……”狄仁杰欲言又止。李淳风装作不经意的补充:“影儿刚到金钗之年。是礼部唐文敬大人的长女。家世清白,技艺和个性你也已经见识过了。” “嗯!”狄仁杰似乎开心起来,再次拱手道:“多谢李太史指点。晚辈这就告辞了!”他敏捷的转身要跑走,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深深看了唐影一眼,“唐姑娘,保重。” 唐影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眼弄得心头一突。李淳风为何要将自己的年纪和家世告诉狄仁杰?难道?! 她激动地问:“伯伯你要做什么?” 李淳风拍拍她的后背道:“狄仁杰一表人才,又是名门之后。若你能嫁给他,自然了了我一桩心事……影儿?你怎么了!” 此时的唐影早已经急火攻心,晕倒在他肩膀,不省人事。 ------------ 第二十五章 成熟标志 唐影觉得头痛欲裂,耳边有个男声在呼唤,听起来像是李淳风又像是穿越前最后一面见到的冷寒。其实,她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冷寒,毕竟来大唐四年多,再没听过任何熟悉的声音。 想着,孤苦无依的情绪堵满胸口,她哼了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 “影儿。”伴着温柔的呼唤,有手指轻轻擦去眼泪。她知道是李淳风,可她还记得昏厥前他暗示狄仁杰来提亲的事,故而艰难的背过身体不去理他。 李淳风坐到她身边,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轻轻拍着她,“起来吃点东西补补血气吧?伯伯特意给你买了烤羊肉。” 唐影肚子立刻不争气的咕噜一下,她赌气道:“不吃!” 他又说:“那喝碗汤药,再吃两颗丹药吧?”她早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了,但仍赌气道:“不喝!” 他伏倒在她身边伸手环抱她,“告诉伯伯你为什么赌气,好么?” 她低头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盖在她的小手上,忍住不一阵心酸呜咽起来。 李淳风另一只手穿过她脖子下面,慢慢扳着她压着的肩膀,一下将她整个搂在怀里。这姿势让她想起那晚的李治,一种“别人愿意对她好,她不想要,她就想要你这样对自己,你偏不”的复杂心理徘徊在心头,惹得她越哭越凶。 李淳风到底是有耐心的人,他从没见唐影哭得如此不可抑制,一边抚摸她的胳膊一边劝解道:“你现在不宜伤神,莫不如吃饱了再继续?” 唐影本就哭得有些累,听见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又有些想笑。可笑就代表原谅他了,那不行! 于是她假装胸口疼,眨着眼泪迷离的眼睛望着他。 他正低头满眼宠溺的看着她,见一滴晶莹的泪挂在眼角,他便低头轻轻吻去。 “影儿。你是怪我没赶去救你么?”他声音低沉,在耳畔久久化不开。纵然他刚从太极宫出来就一路奔赴南山;纵然他召唤狐姬去山里搜救,并嘱咐狐姬扮成她的样子换她安全;纵然他从吸血仪式开始就一直跟着她们,可他却只字未提。 因为今天她身边出现了狄仁杰。 起初他在不知蒙面人救人动机的时候,只顾观察那人的身手。等狄仁杰道出自己的家世,他的心便提了起来。 他以为这是帮唐影摆脱宫闱的绝佳人选。自知道皇上的心思后,他无时无刻不担心唐影的处境。 他素来了解李治的性格,特别是对女人从来缺少抵抗力。而狄仁杰人品、样貌、能力无一不符合他的心意,几乎是目前唐影能遇到的最佳人选。他没理由不抓住这一丝机会。 不然,他能怎样呢?难道让唐影在深陷宫里而永无自由,又或者,陪他这个年近花甲的人入土吗? 见李淳风又沉没不说话,唐影眨着晶亮的眼睛望向他。他微微低头,看见她粉嫩的唇瓣,瞬间有吻上去的冲动。 如果她要渡气他便会义无反顾的贴上去。可她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懂?他不能让她再这样“不理智”的迷恋自己了。遂,抬高脑袋,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而后抽出手臂,下去拿他做的鸡汤。 唐影也不再别扭,小口品味着他的心意。想到他本身是这样高洁的人,已经为她帮助了武媚日夜良心不安,再要求他与自己有结果,叫他如何在世间立足? 她是愿意不求名分陪着他的,可他一定不肯。又不愿她做皇帝的妃子,故而才把狄仁杰视为救命稻草。 她心中打定主意,一直等下去,他有他的坚守,她也有她的。慢慢想办法,自己在长大,而他也不会老去。她不信等不到两人合适的那一天! 打定主意心情似乎好些了。热乎乎的鸡汤喝得浑身爽快,她摸摸胸口,心跳也正常,除了有点发虚,肚子有些难受以外,比在南山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 她这才饶有兴致的查看所在的地方。房间虽然不大,满堂的木质家居却是顶级的。材料之考究,雕工之精美简直与昭庆殿的不相伯仲,在看上面摆着的鎏金器皿,竟然刻着缠枝瑞兽纹理,除了皇上,她还不曾见人用过! 难道是偷的?她看着乘汤药的李淳风狠狠摇了摇头。他性情淡泊,金子对他而言都只是炼药材料而已,又怎会在意家庭摆设。那么说难道这里是皇宫?也不可能,他是太史又不是太医怎能随便进后宫? 正在她纳闷的档儿,他拿药过来,像是看穿她所想般说道:“这是翠微宫,太祖皇帝的行宫。放心吧,没人。” 唐影听了这才放心,问道:“咱们为何不回西山?”李淳风淡淡道:“来,先把药喝了。袁兄领着守卫者在山中驱除藤和人召集来的妖怪。我怕他来西山找我,让你不得好好休息,便借这行宫一用。” 句句话透着贴心。唐影想着他至少还派狐姬来营救自己,早就不怨他了。再加上享受这等待遇,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刚想走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谁料想腿下打软险些摔倒。李淳风及时上前搀扶,双手搭在她脉门上。按着按着,奇怪的问:“影儿还未到十二吧?” 唐影也不知这身体到底多大,估摸差不多就是这岁数,便茫然的点点头。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怪,又惊又喜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紧张极了,心里一阵发慌,问道:“到底怎么了?”说话间,突然感到腿间一股暖流涌出。 唐影明白了,她来月事了! 此时,此地,当着自己最爱男人的面!给她块豆腐撞死得了。 唐影推开李淳风夺门而出。哪里都好,只要他别看见她这样子就行! 逃出门去,被眼前景色吓了一跳。只见门口是一汪冒着蒸汽的温泉!而四周是连绵的青山,她已经晕头转向,能往哪里逃? “影儿。别怕。”李淳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不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染血,慌不择路地跳到温泉里。 ------------ 第二十六章 难以自持 唐影在温泉池子里站稳当了。想起指南针和装满秘密的小瓶子都怕进水,又忙掏出来放在池子边。 李淳风站在池边,笑着对她说:“影儿不知,葵水是每个女子长大成人的必经之事……”他神色如常的为她解释何为月事,羞得她恨不得把脑袋也埋在水里去。 这点生理常识初中老师都讲过了,现代女孩应该从很小就知道这件事。一般母亲会充当教育女儿的角色,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记得在二十一世纪,母亲早早病逝。第一次来,还是女同学帮她买的卫生巾。现在可好,连卖卫生巾的地方都没有。 古代女人用的到底是什么呢? 李淳风转到她侧面,看她眼泪打转,便安慰说:“你现在身子虚,还是不要泡太久比较好。” 唐影小声问:“我出来以后怎么办?衣服都脏了。”李淳风面上一红,想要张口,却又忍住没说,过了会儿道:“要不,先在这里泡一会儿也好。觉得头晕再上来也可。” 唐影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捋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偷偷瞥向李淳风看他的反应。他盘腿在池边端坐,先是好奇的看着指南针和小瓷瓶。当察觉到她在瞥自己的时候,脸上忍不住溢出微笑,却为了免得她难堪,而故意不去看她。 唐影想起李淳风也是有过老婆的人,对这种事情自然知晓。终于自己别扭了半晌,磨磨蹭蹭的淌水到他近前。 李淳风转移话题,指着指南针问:“这小玩意是什么?我记得四年前在中元一战的时候曾见你拿出来过。”唐影点头,“这就是便携的‘司南’。” “便携?”他知道司南是什么,但是“便携”这个词还从没听过。这小玩意做工很精巧,玻璃的壳子他也没见过,遂问道:“影儿如何得到此物的呢?” 唐影很想把穿越的事情告诉他,但又怕麻烦,只得瞎编道:“这是……我在家里仓库翻到的,也不知来历。是我的……幸运符。”李淳风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指南针虽然样子奇特,但是司南的应用在唐代之前就有,他作为研究天象和风向的“科学家”更是司空见惯。 他放下指南针,要拿起小瓷瓶。唐影想起里面有自己记录的近百年的大事记,连忙伸手阻止。 李淳风没有故意打开,而是饶有兴致的问:“怎么,这里还有小秘密?” 唐影接过瓷瓶,紧紧抱在胸口,抿抿嘴唇,转着乌溜溜的圆眼睛问:“我只让你看一眼,不过你可不许笑话我。” 李淳风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不过他迅速调整表情,认真许诺绝对不笑。唐影这才小心翼翼的拔开塞子,几根灰白色的假胡子从瓶子里伸了出来。 李淳风睁大眼睛,没几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我的假胡子么?” 往事又浮现心间,唐影塞好塞子,有些哽咽的说:“就是我入宫前,你给我的那一缕。” 李淳风当然记得那一幕,只是他没想到这样随便的东西,她竟然贴身带了好几年。一时间许多往事浮上心头,不禁有些茫然。 他想起唐影经常在自己怀里撒娇,假装难受要他渡气,还非要叫他“淳风”。难道……她真的如此早慧?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萌生了感情么? 又或者,当年只是依赖,而她现在已经成蜕变成妙龄少女,朦胧的感情逐渐清晰也不无可能。 这,是爱吗? 他心跳加速了。眼前这位美丽的、乖巧的、天资聪慧的女子,自己眼看着她成长的姑娘,竟然一直是爱慕自己的?情爱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已经过去了遥远的三十多年。他一旦直面唐影的真心,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唐影见他样子奇怪,便更靠近他,问道:“伯伯,你怎么了?” 李淳风没听见她的问题,还是沉溺在自己对过往蛛丝马迹的追溯里。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唐影的面颊。那小而柔嫩的面庞只比自己手心大那么一点,从几年前的稚嫩可爱,长成现今的倾城国色,他竟然有些埋怨自己没有每一天都守在她身边,欣赏她的绽放。 反观自己。自唐影出现,他千篇一律的修炼和研究生活,仿佛一潭冰水被春风吹化一般,重新活跃起来。这种变化早已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的生活,只是他从没往感情上想罢了。 他问自己,喜欢唐影么? 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 想不想拥抱她? 想!而且,他的手已经先一步他的思绪而行动了。他张开怀抱,将一脸惊诧的唐影紧紧搂在怀里。 她身上带着温暖的热气,比小时候更加温暖,更加柔软,更让他心灵安慰。他颤抖了,因为感动,因为感激,因为自己的心忽然变得充实而甜蜜。那甜蜜涌到嘴边,化作一声深情的呼唤,“影。”原来,这样称呼并不会难以启齿,说不出只因当初未到动情时。 唐影傻傻的被李淳风抱着,怎知他脑子里闪过千百个画面,沉寂多年的感情一下子爆发,竟然自己都难以克制。 他的颤抖传到她身上,再加上一声深情的呼唤,惹得她想起这些年对他没有回应的相思,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猛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李淳风原本盘腿坐在池边,一个重心不稳,被唐影拽到池子里。两人手忙脚乱的扑腾了两下,终于站稳。他有力的双臂将她高高举起,像是捧着从海底拾取的珍珠。温热的池水淋在自己身体上,涤荡得自己的心底一片清明,让他前所未有的开怀大笑。 唐影惊诧的看着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淳风虽说外表年轻,可行为举止一直都老气横秋。他向来克制,从没如此放纵的笑过。此刻,他的双眼闪耀出青春而炽烈的光芒,再配合无比俊朗的容颜,简直晃得她几乎要晕倒了。 这难道是因爱而疯狂?他也爱自己? 唐影脑子被这个“爱”字震得隆隆作响,再无法压抑自己澎湃的感情,抱着李淳风的脸,迫不及待的吻上他的唇。 李淳风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在警告自己不要晕头,另一个却在鼓动自己抓住眼前澎湃炽烈的情感。这次,是感性的呼声战胜了理性。 他紧紧环住唐影的腰肢,没有矜持,没有章法的吻了上去。他对男女之事早已生疏,何况,就算在他年轻气盛的年月,也没有现在这般热烈。皆因古代女子大多比较保守,哪比得上唐影“经验丰富”? ------------ 第二十七章 浅尝辄止 唐影轻而易举的突破他唇齿的防线,柔软的舌头,轻轻找到他的舌,有些羞怯的轻轻碰触了两下。李淳风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记起早在很久以前,他们渡气的时候就发生过,于是反客为主,主动勾住了她的舌头! “嗯……”唐影半惊半喜的发出一声娇喘。这声音抚摸上李淳风的神经,让他神魂颠倒,骨头稣软,心头有一团火焰越烧越旺,简直要烧穿胸膛钻出来。他搂住唐影的肩头,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更加用力的回吻上去。 两条舌头在一起缱绻纠缠,两张嘴更是吸允在一起密不可分! 这一刻,他的习惯不在了,责任不在了,天不在了,地不在了,他的世界只有唐影逐渐融化在怀里。飘飘荡荡的水汽,化为自然的粘合剂,将他们紧紧的粘在一起。 “唔!”李淳风猛然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突然松开了唐影,并拿双手将她推远。她其实已经隐隐察觉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住自己,可一直流连于唇齿之间并没急于下面。隔着清澈的池水能看见他下面隆起的部位,抬头再看他,一张俊脸羞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啪嗒。 真有一滴血顺着他的鼻子流下,滴到温泉立即消失不见。 唐影见他如此动情,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刚要冲过去再度抱紧他,却没想到他纵身一跃跳到了池水外面。 李淳风背对池子站立,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勾勒出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忽然从温热的环境出来,他清醒了不少。与此同时,理智也回归了。 鼻血又淌下一滴。他回头看唐影,这小丫头得意洋洋的趴在池子边,像征服了一个国家的大将军一样自豪。 他无奈的笑笑,勉强整了整衣衫。手指还有些微颤,如果只是激动倒也正常,可他明显感到真气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闯。就如此思考的功夫,又有几滴血从鼻子里流出。 他心中一寒,突然想起自己修炼之术的一些罩门。师父曾告诫过他,本门功夫要养精固元。自他容颜永驻伊始,某些本性的开关便被强行关闭了。 手慢慢的擦掉流下的鲜血,试着让自己的心一点点的冷下去,再慢慢运行真气……过了几分钟,血终于不流了,可他却再也无法高兴起来。他本就纠结,摆在他眼前的抉择又多了一个。 唐影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便假装无知的问:“伯伯,难道葵水也会传染么?” 李淳风缓缓出了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个笑容,“怎么会,影儿说笑了。好啦,我去给你准备干衣服。你也不要泡在里面了。你这个时候,需要静养。” 唐影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发愣。那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突然衰老了几十岁一样。这样快速的变化,她想不透为什么。 “伯伯?”她小声叫了一声。李淳风已经迈进屋子,并没有回答。她寂寥的声音回档在池水上,是那么楚楚可怜。难道自己表现的太过火了?唐影纠结的扭着手指,翘首盼着他回来一问究竟。 不多时,李淳风自己穿上了一件干的官服,另给唐影找了一件斗篷,“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你且先拿这个裹起来吧。”唐影回到屋子里,脱了湿的衣衫递给李淳风。内衣却不好意思脱下来,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李淳风接过衣服细心穿上竹竿,晾在火盆边。发现少了几件,便温和说道:“影儿,你这时候不能着凉,把内衣也脱下来给我吧。我无妨的。” 唐影扭捏道:“怎么会不在乎?男人不是都讨厌这些么?何况你还是修道中人。” 李淳风笑了笑,拿床单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对别人也许会,对影儿就不会。”唐影忍住笑,撒娇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对你娘子的么?”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肯定的回答:“没有。我认识娘子的时候,她就是个……大姑娘了。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唐影抓住他的手,甜蜜的问:“那……这也是你第一次帮女孩子收拾这些,对吗?” 李淳风回握住她的手,“是。所以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让你暖和又舒服。”唐影心里暖融融的,虽然他对自己还是一贯的温柔体贴,但似乎也与以前不同了。 她问:“那,你刚才停下来,是不是怕弄疼我?”她一个现代女性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能行房事,猜想古代男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李淳风脸上一热,笑着低下头。其实不全是这原因。若不是自己内海翻腾,鼻子流血,也没准就失去控制做了什么唐突的事。但现今,他想在弄确切以前还是不要告诉唐影,于是便默认了下来。 唐影仔细端详他穿官服的华贵样子,不禁赞叹道:“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这样打扮。真是好看!” 李淳风刮刮她的鼻子,“伯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用‘好看’这样的词来形容?”唐影摇头晃脑道:“别的词肯定有人说过许多次了,有什么稀罕。”李淳风道:“那你也可以用玉树临风或者风姿卓绝嘛。” 唐影愣了半晌,发觉他一本正经的陈述,丝毫不觉得是在自夸,忍不住捧腹大笑。这种个性放在现代简直就是“呆萌”!李淳风起初还有点不解,又念了一遍,待发觉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影摇晃着他的袖子央求道:“伯伯。我从没见你上过朝。你给我比划比划。”李淳风欣然同意,咳嗽了两声,把腰一弯说:“咳咳,老臣有本上奏……”他还没说完,唐影就又笑得险些捶地。李淳风无奈道:“我五十多岁,如果没有点老态龙钟的样子,岂不多生是非?” 唐影想想也是。于是又说:“那你年轻时是什么样的?”李淳风挺直腰杆,摆了摆样子,却总也找不到感觉,只得摇头道:“记得当年也是心潮澎湃。可时间长了,这些感觉都想不起来了。” “内心的青春才是重要的!”唐影认真说:“五十岁在我们那儿正是黄金年龄呢!有阅历,有时间,有钱,正是享受生活的好年纪!” 李淳风微微一愣,“你们那?是哪儿?” ------------ 第二十八章 移情别恋 唐影自知失言,又搬出万用万灵的唐大人,“哦,就是父亲说的,我们祖上居住的地方!” 李淳风深以为然,“想必是长寿之乡。听你这么一说,伯伯觉得自己也不算很老。” 唐影大叫:“岂止不老。看起来非常年轻呢!你看你的脸,你的肩膀……”一边说着,她便开始哗啦哗啦的流口水。李淳风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内心忽悠一下又似点着的火苗一般躁动,害得他赶紧假装调整晾衣服的竹竿,离开了唐影的身边。 太阳又下山了。唐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葵水”很快就结束了。李淳风反复安慰她说这很正常,一般女性都应在十四岁才正式开始的。唐影自己虽然一点也不惊慌,但还是乖乖把李淳风新熬的汤药喝了。 两人坐在温泉池边,围在火盆边上看着满天星斗,静静享受这份静谧。藤和人死了,萧淑妃也被李淳风大伤元气。从此以后,武媚在后宫便再无敌手。实际上据历史记载,再过一年,便是她称后的时代。 唐影一方面对武媚的前途感到乐观,同时又担心袁天罡等人再想别的办法铲除武媚。她最担心的还是李淳风,他现在已经为难的要死,以后还不知会受多少心里的折磨。如果,有一天,她能说服李淳风站在武媚一边就好了。 李淳风见唐影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第一个想到的是能否娶唐影的问题。他本是个传统的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已经吻过她,怎样也要对她负责。可自己怎么跟唐大人交代?唐大人早将唐影当成了通往权势的捷径,定然不会同意。但如果不给唐影个名分,他又舍不得…… 脑子翻腾了几回也没有想到好方法。突然他想起自己的鼻血,又忍不住自嘲:李淳风啊李淳风。你能不能再行人道都是问题,还巴望迎娶如此美眷、毁人前程,真是不知廉耻。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愁肠百结的并肩坐着,没注意彼此的手早已紧紧握在了一起。 后来两人和衣而卧,一夜过后,于清晨离开了翠微宫,回到长安城。 过了鬼节的长安街市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李淳风骑着白马,带着她朝掖庭宫西门徐徐而行。他早早又贴好假胡子,恢复以往飘飘欲仙的样子。只是这时唐影知道他心里有了自己,怎么看都喜欢。小手偷偷缩在袖子里,盖在他握着缰绳的手上。他愣了一下,也偷偷弯手指勾住了她的。 如此含蓄的表达,她同样很喜欢。 作梦一般穿过掖庭宫回到昭庆殿,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望武媚。武媚见到她一下子眼睛红了,急急把她拉到寝殿,拉着她的手臂将她仔细看了个遍,连声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唐影算了一下日子,自己离开昭庆殿已有三天三夜,确实难免让武媚担心。不过她早知道李淳风妥善处理了藤和人和萧淑妃在中元的暗算,也不十分担心武媚。等武媚彻底放心以后,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这才算放下心来。唐影悄声把自己来“葵水”的事情,告诉了武媚。 自己身体的成熟对皇上而言,又是一致命的诱惑,但武媚的反应竟然是长出一口气。唐影正兀自纳闷,却听皇上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媚娘,不必客气。”唐影诧异的看武媚,她目光深沉的点点头,唐影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的“办法”。 李治从容迈进大殿,看到唐影的一瞬间,脚抬了半天才落地。武媚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臣妾行动不便,劳烦陛下帮我了。” 李治朝她笑笑,眼睛却不自觉的往唐影这边瞟,“客气……什么。咳,朕还有事,先走了。”他仓促转身,简直像是逃走一样迅速走出去。 唐影正兀自纳闷他在跟谁说话,一单薄身影闪了进来。这是位眉眼很淡的女子,谈不上多美,表情却是再和善没有了,她梳着时下长安贵妇常见的单刀发髻,却没有招摇的戴满首饰。衣衫也是暗淡的颜色,却显得她更加柔顺。 她见到唐影先是惊叹,“这难道就是影儿?常听媚娘说你如何乖巧可爱,却不知你如此美丽。” 唐影脑海里似乎浮现了出一个名字,她以眼神询问武媚,武媚说:“这是我姐姐贺兰夫人。她丧了夫君,在家中无事,进宫来服侍我待产的。” 话虽如此,唐影却心知肚明。这哪里是来陪产,应该是来替她服侍皇帝的。 武媚又对贺兰夫人说:“影儿不仅对外假称是我的表妹,更是我的救命恩人。”贺兰夫人听了立刻对唐影肃然起敬,“多谢你帮妹妹度过难关。”说着真的深行大礼。 在唐影的认知里,贺兰夫人是深宫的又一个牺牲品。再加上她如此和善,不仅有些可怜她,于是赶忙搀扶。 贺兰夫人趁机又好好端详她几眼,越发赞叹道:“影儿再过两年必定冠绝六宫,可为什么不愿委身于…”她说道这小心的瞥了武媚一眼,似有畏惧。 武媚表情不悦,“你把妹妹想成如何小肚鸡肠的人啦?如果不能容人何必叫你过来?”贺兰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她以为唐影是怕武媚嫉妒才不敢从了皇上,这里多少也有点担心自己的意味。 唐影认定以她的封建思想理解不了自己为何不想当后妃,便只说自己心有所属了。这个理由她竟然也不能理解,似乎跟皇帝一比世间男子都不算男人一样,真让唐影郁闷。武媚看出她的情绪,等叫贺兰夫人休息之后,很理解的说:“姐姐有点死脑筋。不过你不必介意,她为人再和顺不过,不会添麻烦的。” 唐影想到贺兰夫人和后来她女儿贺兰敏月的下场,忍不住想武媚以后一定会失望痛心。不过此时也不能提前告诉武媚,索性只说:“看来还是你思想比较超前。” “超前?”武媚拍着她的手笑道:“影儿总会说写新鲜词儿,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说法。可是,再超前也比不上影儿,在我眼里,你才是最超凡脱俗的。” 唐影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叉开话题说:“我不在的日子,后宫怎样了?” ------------ 第二十九章 埋葬唐甜 武媚慢慢抚摸自己的肚子说道:“中元那天有惊无险,有位仙人帮我化解了危机。自那以后萧淑妃闭殿不出,皇后那边也是安静的很。正巧母亲带了姐姐来看我,事情就这样成了。”她顿了顿,突然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影儿。那位来救我的仙人,难不成就是你的师父么?” 唐影含糊的“嗯”了一声。武媚诚恳的问:“这位仙人连脸都没露,叫我如何报答他?”唐影心说:“李淳风帮你就已经够为难的了,再拿了你的好处,岂不是要逼死他?”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说:“我师父素来只知道除魔,对凡尘俗世并无半点在意。所以,不需任何报答。”武媚感叹几声,不再提这件事。 日子似乎又走上了正轨。自李淳风正视自己的心意之后,与唐影的书信交往越发频繁起来,信里的叮咛关怀也逐渐增多。唐影没想到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见到的竟是完全不同的他。甚至,中秋的时候还特意带她出宫去赏月,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但柔情蜜意也值得久久回味。 自贺兰夫人来了以后,皇上闲暇时间更多往昭庆殿里跑。起初唐影跟他打照面还有些尴尬,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他一直都没缓过来,看她的时候总笑得有点不自然。她怕旧情复燃,只好尽量躲着他。 时间很快到了冬天,唐影勤练《白泽图》上的修炼之道,对白火的操控又上了一个台阶。武媚行动已经渐渐不便,每天跟贺兰夫人和唐影聊天度日倒也安生。唐影趁夜里偷偷去过几次淑景殿附近,妖气血气都淡了许多,却一直没能见到萧淑妃的面,也不知她是否还在酝酿什么阴谋。 过了年关便是永徽六年(公元655年),也就是武媚被册立为皇后的年份。她一想到这一年的血腥和波澜,心中就难以安稳。 没想这边烦闷未消,家里又来添乱。从未对唐影宫闱生活表示过关怀的唐大人,突然托宫人传话,说要将唐影接回家去定亲,并提前学学女红和持家之道。 唐影一听便慌神了。虽然她还远没到可以成婚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大过天。 唐影立刻找到武媚,求道:“影儿跟你这么多年,从没求过任何事,今日求你告诉我爷娘,就说我已经死在宫里,回不去了。” 武媚见她一脸悲壮,忙安慰道:“你先别急。事情不大却颇有些麻烦。你父是官员,自不能给点钱打发,我若声称你死了。他没准还要闹到宫中来验证。” 唐影虽然料定他不会真心在意自己生死,却难免借题发挥要加官晋爵。想到他的嘴脸,唐影更急切的想要断绝这层关系。 武媚拍着她的手说:“其实这也不难。你亲自去求皇上,只要他金口一开,再给你个风光大葬,既断了你的后顾之忧,又省得便宜你父亲。岂不更好?” 唐影有日子没跟皇上接触,听着有些犯难,武媚又道:“我先帮你说个情,不过,陛下少不了亲自问你。” 唐影点头,又问:“媚娘,你不觉得我不孝吗?” 武媚抿嘴一笑,“当初去接你进宫,你父的嘴脸早有人告诉我了。这些年从没听到他因想念而要探望你。这回八成是攀上什么达官贵人才要将你送去。”她说着有些愤然,“既然你连皇上都舍得,别的男人更不在话下。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唐影惊诧于她思想如此现代,便忙不迭的点头。武媚想了想又问:“只是你从此无父无母,若日后再要嫁与别人怎么办?”她说到此,忽然面容一展,“竟是我糊涂了,今后你就名正言顺的是我妹妹了!我便是你的娘家人。” 唐影感动的热泪盈眶,抱着武媚的胳膊不撒手。为了李淳风,这一切都值得。就算没名份她也不在乎! 隔了一日,唐影听武媚说已经告诉皇上了。可皇上没有立刻召见她。又过了两日,忽然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请她去甘露殿,她不敢怠慢,忙整好妆容,前去面圣。 秋高气爽,天气晴好。王公公讨好的搭话道:“唐小姐似乎长高了不少呢!”唐影也顺着他的意思感慨道:“是啊,当年你抱我下车的时候,我才那么高。”王公公见她人虽小,却颇为识相,更是高看一眼,喜滋滋的不再多言。 到了甘露殿,李治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前批改奏章,见她来了,叫她为自己研墨,丝毫不提她的请求。 她起初有些忐忑,后来冷静了一下,想到就算回了家自己也可假装自杀,然后再偷偷溜回宫里即可。就算回不了宫,也可以带着老爷爷浪迹天涯。虽然也是后患无穷,但总比随便让她嫁人的好。 想到此,她便不再着急,心情放松,手下磨得也快了起来。她才一想通,李治便停下笔笑吟吟的看着她:“影儿,你的小脑袋里又想什么呢?” 唐影赶忙跪下,“启禀陛下,我不想随便嫁人,不想让他们安排我的命运。所以还请陛下成全。” 李治奇道:“普天之下哪有不听天命的人?即便是我万人之上的皇帝都难免衡量妥协,你怎么就不能?” 唐影梗起脖子说:“因为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啊!我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权利,也没什么欲望,我就想按自己的心意过活。” 李治说:“歪理还不少,你不怕世人说你不孝吗?”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她可能还会有点小顾虑,但在唐代她又没穿越成什么历史名人,就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姑娘,她怕什么? 唐影歪头反问:“我若假死,世间再无我这么一个人,我又有何畏惧?” 李治盯着她的眼,“如果朕不帮你,你也会自杀的是么?”唐影肯定的点头,“总有办法让他们认为我死了。也许会逃往别处也未可知。” “好了好了!你哪儿都不准去,就陪朕待在这大牢笼里就好了。”李治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搁,揉了揉太阳穴,双手搭在书案上,一脸无奈的说:“我可提前告诉你,上门求亲的是狄公的孙子狄仁杰。你虽然不知道他,朕却早有耳闻。说实话,这是朕难得觉得能配得上你的人。你难道不后悔么?” ------------ 第三十章 鎏金戒指 李治微咪眼睛,视线牢牢定在唐影身上好久,“影儿。我真猜不透你。你既然不愿委身于朕,又对他人不感兴趣。”他慢慢伸出一只手攥住她研墨的小手,“这让我如何死心?” 唐影不敢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生怕他刨根问底,给李淳风带来麻烦,于是便回道:“影儿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求陛下不要逼我。” 李治一下把她拽到身边,搂着她的腰面对自己,“我不会逼你。其实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这便是我的私心。毕竟,你是这宫里为数不多能说说话的人。”他抬眼,有些落寞的看着她,“哪怕,你最终也没成为我的女人。” “皇上……”唐影看见他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李治道:“贺兰夫人在你出宫的时候进来,这再明显不过了。影儿,我并不傻,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南方起义频繁,边疆和附庸国争端不断,后宫也不让我安生,有时,我真的觉得无处容身。而后宫三千粉黛,我最看重媚娘。所以媚娘要什么,就给她好了。”说着他烦闷的按了按太阳穴。 唐影觉得李治有可能还是误解了武媚,便解释道:“别怪媚娘,这确实是我的意思。”李治双手握紧她纤细的腰,撒娇般说道:“反正你要留在宫里了,朕有的是机会。” 唐影为难的看着他。他却调皮笑笑,“好啦。不为难你了。适才我已经在这里召见过你父亲。此前,我对他无半点印象,现只觉得幸好你不像他。我只说你身染恶疾,是直接下葬还是送回家去。他哆嗦半天也没有个主意。我便赏了他些钱财,让他节哀回家了……” 唐大人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事情尘埃落定,她从此便是无家可归的一个人,想到此,心里还真有点空落落的。 李治见她这反映,拿手刮刮她的小嘴,“再撅着就不漂亮了,来,伸出手,朕有东西给你。”唐影摊开掌心,看见他掏出一枚细细的金戒指放在自己掌心。 不是吧?难道是要求婚么?唐影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怎耐被他紧紧捏着,动弹不得。李治眼睛弯弯,笑道:“有什么害羞的。媚娘告诉我你已经来葵水了。” 这话什么意思?唐影惊了。皇上这不是要霸王硬上弓吧?自己装死都不愿回家难道给了他鼓舞不成? 她正考虑要不要把皇上击晕,他突然道:“宫里女人来葵水的时候,都会带上指环示意朕不能临幸。虽然你不愿意,但朕还是想送给你一个,以后若是想带你出去玩也不会不合时宜。” 诶?不是求婚啊……唐影这才松了口气。仔细想想看过的关于唐代风俗的书籍,似乎这时代定亲并不流行送戒指呢。即是如此,她便欣然接过,比划了一下戴在中指正合适。抚摸着这细细的金属圈,她问:“圣上怎知我手指粗细的?” 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你忘了,我也拉着你的手睡过一夜的。”“嗯。”唐影心里一热,绽放了一个甜蜜笑容给他。 他不觉看痴了,许久才回过神,对她说:“影儿,也许你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我得不到的女子。可你知道,男人向来对得不到的更是珍惜。” 唐影把手抽回来,认真地说:“陛下不缺女人,但缺朋友。影儿想,皇上舍不得把我变成后妃中的一员。” 李治愣了一瞬,笑起来,“你个鬼机灵。来日方长,咱们就试试看!” 唐影觉得再犟下去也没完没了,就随他去吧。 “来人呐!”他站起身,将奏折摞好,“给朕拿套胡服,朕要去骑马!”唐影说:“那我先告退了。”刚要走便被李治拉住手腕,“告什么退,朕就是要带你去骑马呢!” “可我不会骑。”唐影摊手道:“从没骑过马呢。” 李治叉腰大笑,“朕当然知道,这样你就可以跟朕同乘一骑了。” 皇宫以北有片开阔的跑马场。太祖太宗都善骑射,李家男儿也都沿袭了这个传统。不仅日常坚持练习,秋天也好围猎消闲。 唐影记得她跟公司去西安参观大明宫遗址的时候,最北端就是马球场遗址呢。 他们坐步撵来到马场外围。远远瞧见几个宦官小厮围在一处叫好助威,王公公正要通报,李治忽然示意步撵停下,拉着唐影悄悄站在后面看。唐影个子矮,李治便把她抱在胳膊上。刚看到人墙里面,便见一匹黑马一闪而过,嗖嗖几声破空之声,间或一声射中什么东西的声音。 李治没有出声,只是眼里闪着期翼的光。 一位十多岁壮实少年从黑马上翻身而下,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溜须拍马。唐影伸脖子看去,原来他正练习骑射,不过技艺真不敢恭维,一列五个靶子只射中了一个。正在观看靶子,跑道另一端又有一人飞驰而过,这次每一声都是射中靶子的声音。等这人翻身下马时,只有一名小厮上前,而且根本不敢赞扬。 唐影看着这少年清秀的面庞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时倒是先前骑射的壮实少年走到他面前和善的夸了两句。清秀少年满脸不服却无可奈何的低头听着。 李治放下唐影,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去,“我李家男儿理应文武双全。来人,拿朕的弓来。” 后面跟着的大批随从立刻有人递上一张黑色发亮的弓来。他和蔼的召了那个年长的孩子过来,“来,忠儿。让父王看看你的射艺。”太子中从面相看便有些木讷,听见皇上召唤,还愣了一下才跑过来。 他虽年少,身体却颇为强健,臂力也不错,大弓拉满一箭射在靶子上。李治点头道:“骑射,开弓速度一定要快。你眼力虽还有所欠缺,但也不至于落靶。告诉父皇,骑射时问题在哪?”李忠睁着眼睛,看着皇上冷汗直冒,半天说不出所以然。 李治又召那稍微年幼的孩子,“过来,素节,告诉太子,为何他射不中。”素节喜形于色,跑过来说:“骑射时身在马上,不比平地射箭,一定要比以往先射才行,而且……”他看了一眼太子,不情愿地说道:“如果瞄着靶心多半射不准。” ------------ 第三十一章 皇子之哀 太子忠“咦”了一声似乎不太理解。李治笑笑对他说:“多练,多想。我相信忠儿一定能掌握的。” “嗯。”太子忠憨憨的笑了。李治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告诉皇后。晚上我过去。”李忠还是憨笑站着不动。王公公在一旁提示道:“太子殿下,可以先行告退了。”太子忠这才恍然大悟,跪拜告辞。 李治见他离开,终于叹了口气。唐影从史书看到对这位太子的评价是平庸,想来写史书的人也给他留了面子。 “父皇。”等他走远,素节殷切的叫着。李治却给他严厉的一瞥,“我问你,刚才为何不称你皇兄为太子!” 素节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过了半天才嗫嚅道:“是……是孩儿错了,还请父皇责罚。”李治怒气似乎有所收敛,声音较为柔和了点,“不管怎样,他既是你兄长,也是大唐太子,你对他要有基本的尊重!” 素节见皇上真的动怒了,吓得连忙跪下。唐影偷偷拽拽李治的袖子,他微微侧首,朝他挤了挤眼睛。 素节跪了一会儿,唐影柔声说:“地上怪凉的,叫皇子起来吧。影儿还想跟他学射箭呢!”听见“影儿”两字,素节猛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连忙将头垂下。 李治明白这是唐影给他的一个台阶,便咳嗽了一声叫素节起来,而后背着手看了靶子一会儿,手自然而然的从素节头上抚下,柔声说道:“素节,父王从小就对你寄予厚望,而你也果真从未让我失望。父皇在你这个年纪,骑射尚不如你呢。” 听了皇上的夸奖,素节很是激动,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唐影记得几年前的素节还是个娇蛮任性的小皇子。那时正是萧淑妃备受恩宠的时候,曾经所有人都认定他会是皇太子的。然而因为武媚的回宫,王皇后感到威胁要了陈王忠做了自己的养子,素节彻底没希望了。 后来随着萧淑妃在与武媚,或者说是对她唐影的斗法中节节败退,终于将皇上的荣宠都输光了。受到李淳风的重创以后,她吃到了邪术带来的后果,能活下去尚且不易,倾世的容颜再也不会回来了。唐影想起她第一次去淑景殿,萧淑妃斜卧榻上,犹如一朵慵懒娇艳的芍药花。这等美色现而今已经烟消云散了。 李治与素节又说了两句便叫他退下了。孝顺的素节还惦记着他母亲,请李治有时间去探望。李治敷衍的应着,其实拒绝相见的并不是他而是萧淑妃。她想效仿李夫人,让皇上只记得她最美好的样子。却没料到,宫里已经出现了皇上的新宠,她算是彻底失宠了。 素节拜别皇上,朝唐影投去匆匆一瞥,却未再说话,而是快步离开了。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当年父皇心尖上的儿子了。 “来。” 随从牵来御马,李治将唐影抱上马背,自己也潇洒的翻上马背。马没有跑起来,只是慢慢的溜达着,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 唐影何等灵透,扯出一个话头说:“许久没见素节,他也长大了。”皇上听了,有些得意的说道:“朕这些儿子里,只有素节资质出众,不负朕望。”唐影笑道:“你以后还会有许多儿子,肯定还会有优秀的孩子呢!” “唉!”他一声长叹,搂着唐影的腰说:“影儿。你还小,可能不知道太多皇室的故事,可我从小到大见得太多太多。李唐创立至今,从没有一个嫡长子即位的。你可知道?” 唐影心中一沉,回想史书上所记载的大唐历史。李世民便是发动宣武门事变,杀死建成元吉,逼迫李渊退位,继承大统的。到李治这里,太子承乾和次子李泰相继被废黜,不可谓不纷乱复杂。 她虽知道,却也不好太过显露,只得沉默不语。李治叹道:“身在帝王家,便比寻常人家更多是非,兄弟反目之事屡见不鲜。以忠儿资质,朕实在难以放心。而朕最心爱的素节,太过优秀又不够沉稳,恐怕也不是继承大统之人选。这反而是朕迟迟未废忠儿的理由,只为了让素节不过早卷入权势争夺,让他娘亲也消停些,好好养病。”说到这儿,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影儿你看,弘儿才两岁,我能不愁吗?” 唐影拿手肘轻轻戳戳他的肚子,“皇上还这么年轻,何苦担忧这些?” 看见她俏皮的酒窝,李治展颜一笑,策马扬鞭,“说得对,来,朕让你看看朕的马上威风。”他把唐影放在场子外围,弯弓搭箭,行云流水般轻松射中全部靶子的红心。他身姿挺拔,表情霸气十足,下手毫不迟疑。唐影没想到他如此威武,不觉拍着手跳起来欢呼。李治高兴极了,骑到她身边,将弓箭丢给随从,伸臂一抄,又将唐影拉上马背。 他们不再说话,只在秋日凉风中驰骋。 唐影满脑子都是日后接踵而来的斗争,对他此时短暂的欢快感到深深的同情。在他的晚年,儿子一个个先他而去,不知他届时会多么伤心。而对素节,她心里还存有一丝年幼时的情谊。当下告诉自己有朝一日,即使萧淑妃受到处罚,自己也一定要保住素节。 三日后,李淳风传信来让她出宫,说是今天她的衣冠冢下葬。武媚特准她出宫一天,不过也交代她一定要小心掩饰行踪。 唐影穿着黑色纱裙带着面纱趁天未明便出了掖庭西门。李淳风一早便在等她,两人没说什么话便急匆匆朝唐府奔去。到里坊口时,丧葬的队伍已经整齐代发。按理说,唐影一个小吏家没有婚嫁的女儿,根本不配有这样的排场。但身后荣誉就是皇上对唐大人的补偿,大老远就看见他叽叽喳喳的张罗着,哪里有丧子的悲恸?反而像是一场游行的领头人。 倒是唐夫人眼睛已经哭肿了,拉着两个懵懂的小娃娃,站在灵车边上,时不时拿着手帕擦拭眼角。 从此,自己就是并不存在的人了。 以前,虽然这个家算不上温暖,但好歹有地方可回。可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是唐甜儿,只是在陌生时代的一个孤魂野鬼。这个念头让她有了莫名其妙的恐慌,抓着李淳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 第三十二章 情醉长安 李淳风见状,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影儿,咱们找地方去吃点东西吧?反正我知道墓选在哪里,等待会他们下葬后,咱们再去好吗?” 唐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更紧的抱住他的胳膊。李淳风,她的老爷爷,便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虽然武媚也说自己是她的亲人,但在她身边总归有些惴惴不安。唯有李淳风能给她带来安心。 李淳风带她到一家小酒楼的犄角坐下,破天荒要了一坛酒楼的招牌酒――醉长安。唐影在皇宫呆了几年,各种好酒也沾光喝了不少,还真不相信民间有什么好酒能比过去。更何况,李淳风自己制的桃花酒就已算佳酿。 李淳风将酒温好,给唐影斟了半杯,“这两年我住在城里,闲暇时候也出来喝两杯。不说喝遍长安所有的酒家,却也不少。这种醉长安乃是我最喜欢的。初发现时,就想着要带你来尝尝,只是没想到在今天才得偿所愿。” 唐影捧起酒杯在鼻子下轻轻一闻,气味清甜,比起其它名酒味道更为清淡一些。小心抿了一口,果然入口香甜,沁人心脾。唐影舔舔嘴唇,问李淳风:“这酒里是不是有桂花的味道啊?” 李淳风轻轻探着身子对她说:“我偷偷问过老板秘方是什么,他不告诉我呢!”说话间一面目和善的布衣老者徐徐走到他们桌边,朝李淳风拱手道:“许久不见李太史,向来可好?平日都见你对月独酌,黯然神伤,今天终于见你带……朋友前来了。”老板言语间充满暧昧,害的唐影激动的心中小鹿乱撞。 她今日带着面纱,正好可掩盖与李淳风年纪的差异。李淳风有些不好意思,轻捋胡子笑道:“是啊。朋友初到长安,我第一个就推荐的是你的酒馆。” 掌柜朗声大笑,促狭的说:“小老儿真是感激不尽,不过,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把‘醉长安’的秘方告诉你的。就勾着你的老酒虫,让你只能光顾小店。嘿嘿,你来了,客人自然会慕名而来,我才不会自毁财路呢。不过,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等什么时候大人续弦,我送一大缸给你做喜酒。” 李淳风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连连拱手把掌柜的送走了。在香甜的桂花香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柔情蜜意,让这没什么度数的酒也熏得人醉了。 唐影红着脸挑起一个话头,“为何他说你来了,客人就来了?”李淳风扬起眉毛,微眯双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咳,世人都知我专门负责制定历法,不知怎么就传出沾我的光能保证一年好运。” 唐影捂着嘴笑个不停,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说:“那你可得让我好好摸摸。”澄澄亮光闪过,李淳风眉头一蹙,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她的手,视线落在左手中指那小小的金圈上,“这是……陛下送的么?” 唐影脸上发烧,迅速缩回手,支支吾吾的承认了,“你若不喜欢我就退回给他。” 他笑着举起酒杯递到嘴边,眼神迷蒙不明,“皇上赏赐的哪有退回之理。好生戴着,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唐影嘟囔道:“我倒是希望你小心眼一点呢。” “嗯?”李淳风歪着头向她靠近了些,握着酒盅的手懒懒撑在面颊下,“你说什么?” “没事……”唐影看着他光滑的手背与细长的手指不由得心中一动,忙举起杯子正要闷头喝酒,李淳风却轻压住她的手,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她等着他说些什么她期待听到的,谁知,他却轻轻拿过她的酒盅自己喝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新酒,“凉了,喝了伤身体,我给你倒杯新的。” “啊……嗯。”唐影心里一软,刚才的郁闷都忘了。就凭李淳风这股天下无敌的温柔劲,她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见她又含了一汪泪水,李淳风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她手心一件小东西。她定睛一看,竟然也是一枚鎏金戒指。这枚戒指看上去虽然跟皇上给的差不多,制作却没有那么精美。然而,在指环内壁有个小小的刻纹。她把戒指举在眼前仔细观看,都快看对眼了才瞧出来是八卦的一个卦象。 两横一断……是八卦中的巽,不就是代表风吗? 她想到此心中一阵激动。李淳风看她的样子,自然猜到她已经知道这个刻文的意思了,便轻柔卷了她的手指说:“既然你手上已经有了一枚,这个就收藏起来吧。本来指环便是祝贺你成人的。”他言语间有些失落,恐怕被皇上抢了“第一”心有不甘吧? 唐影却褪下李治给他的指环,将李淳风的带了上去。大小纹丝不差,自然,他握着她的手那么多次,如果错了才怪呢! 李淳风有些担心,“你这样万一被陛下发现了岂不麻烦?”唐影将皇帝给他的指环塞进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怎么会?后宫那么多戒指,他怎能记住每一个呢?再说我看这两个就很像。放心啦!” 李淳风见她决意如此,便不再劝阻,只轻声道:“那……你可要一直带着。” 唐影抬起璀璨的双眸,甜蜜的对他说:“希望有一天你会给我戴到无名指上。” 他不解,“有何区别?” 唐影想到,唐朝风俗与现代并不一样,便低头甜蜜的笑笑,不再回话了。 两人酒足饭饱,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骑着李淳风的白马悠悠荡荡出了东门,沿途见到零星纸钱,便知是自家的送葬队伍无疑了。李淳风说这并不是唐家祖坟所在,是他找了个由头忽悠唐大人将“唐甜儿”葬在这里的。唐大人欣然同意,他的理由更是可笑,觉得这样一座“御赐”的坟墓要离长安近点才好彰显皇上对他的器重。 此时送葬的队伍已经回城了,只剩下孤零零一处新鲜孤冢。冢前立着一人一马,对着墓碑静立无言。李淳风载着唐影躲在树丛中,没有急着现身。只见那人留了什么东西放在墓碑下,而后上马疾驰而去。 等那人身影在看不见,二人这才策马过去。来到近前,却见一副黑色眼罩摆在两盘糕点之间。唐影与李淳风对视一眼,都知道刚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狄仁杰。一时百感交集,都默不作声。 唐影下马,摘下斗笠,手指在篆刻着唐甜几个字的墓碑前缓缓摸过。李淳风在她身后问:“影儿,这一切,可值得?” ------------ 第三十三章 意外发现 唐影转身抱住李淳风,“嗯。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并不是冲动,而是影儿真心所想。所以,你不要为难也不要有负担。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可以过得很好!”她真心将脸埋在李淳风的肚子上蹭了几下,“只要有你,我就足够了。” 一股暖流涌上李淳风的胸口,他觉得自己的气息又有点紊乱,可要推开唐影,岂不伤了这颗挚爱自己的心? 想起前些日子无意中凡看到《白泽图》上的一句口诀,他再不管自己坚决不修炼长生术的原则,将口诀快速默念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气海虽然翻涌,但却没有流鼻血。反而感觉力量在体内的增长。 他顾不上研究自己是不是提升了功力,第一件做的就是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捧起唐影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碰到柔软的樱唇的一瞬间,他的内心的火热爆发到最大的点,竟然霸道的将舌头深入唐影的嘴里。他在里面横冲直撞,寻找了柔软香滑的另一半。如果唐影是保守而怯懦的姑娘,也许会给他这一腔热情泼上凉水。 但唐影不是,她像是用一生等待这个瞬间似的,黏住他的舌,与他交织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并轻轻以贝齿咬了他的舌尖,像是在嗔怪,为何让她等了这么久。 他在舌尖与她相触的一瞬,心中那团火焰忽而化为温暖火星游遍全身,碰到手脚尖端再反弹回来,转作无穷无尽的涟漪在身心中荡漾。他的动作随之温柔下来,如果说刚才是一团炽热烈火,那么此时此刻便化为一池春水。极近温柔缱绻,险些化去唐影所有的力气,让她瘫软在他的怀里。 也许是自己的决心感化了他吧? 她从不知道李淳风对流鼻血的顾虑,只是想好好享受这一刻的美好。从四年前开始,她便对他倾心,可他顾忌太多,抱过、吻过,却始终不曾彻底接受她的样子。直到今天,她感到他抛下了一切烦心事,放下了他作为一个忠臣、长者的身份枷锁,回到了年轻时冲动本性的状态。 唐影搂紧他,恨不得将自己融进他体内。 若不是一只乌鸦不合时宜的叫声响起,他们简直忘了自己身在荒山坟地。 两人松开手,互相看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如此忘情。李淳风的袍子已经被唐影攥着褶皱不堪,而她的发髻也被揉乱了。 拆下发髻,拿手指梳着,唐影的眼神在他腰带下扫来扫去。 李淳风不好意思的扳过她的肩膀,在背后为她梳头,“不要看了。我这点定力还有。”“是吗?”唐影拖长音道:“你撩起袍子让我检查一下?” 李淳风假装生气的轻轻揪了她的头发一下,“你再笑话我,以后就没有了。” 唐影被拽着头发,不能转身,但还是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大声叫道:“什么?你说以后?”李淳风笑而不答,只说:“影儿要再过两年才能长成大姑娘,这两年时间,要不要学学女红?” 听着好像是嫁人的必修课呢。唐影心里高兴,嘴上却倔道:“我会飞针射白火啊!” 李淳风配合的装作深以为然的样子,“嗯,这就算你合格了。那你可会做饭?” 唐影眨眨眼道:“做饭虽然做的没你好,但也是会一些的。何况我还会降妖抓鬼,赚了银子请你去喝醉长安好了。” 李淳风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哇,影儿好能干。以后伯伯老了,维护长安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唐影趁他放松手劲,回头一把揪掉他的假胡子,撒娇道:“你倒是先给我老一个看看。只怕我成了黄脸婆,你还是会这样年轻呢。” 胡子掉了,李淳风俊逸的样貌展露无双,他摸着下巴破天荒的玩笑道:“我要是年轻一辈子,还不成了老妖怪?那我就得求你第一个收了我。” 唐影睁圆眼睛,“你竟然还会开玩笑?” “怎么?你一边说我年轻,一边把我看成老古董了不成?”他见唐影第一次被他噎住,心里还有点窃喜。 唐影撅撅嘴,眼睛一转,淡定的说:“好吧,说个正经的。你喜欢大胸还是小胸?” 李淳风猝不及防的听见这么一句,脸突然红得直冒气。一双美好的眼睛窘迫的眨了又眨,似乎想找什么话回一句,但憋了半天还是说不来。 唐影伸着脖子,努力贴紧他的脸,装作一脸无辜的问:“说真的呢。我现在正在长身体,你要是喜欢小的,我就开始束胸啦。” 李淳风喉结耸动,颤着嘴唇说道:“不……不好吧。对身体……不好!”唐影踮起脚尖,胸部完全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那……你的意思是喜欢大的了?” 李淳风终于认输,轻巧转身闪过她压过来的身体,脚一点地腾空而起,稳当的落在马背上,紧接着拽起缰绳坏笑着看她一眼,转头朝长安奔去。 唐影不甘示弱,助跑两步也腾空跃起,轻而易举抓住李淳风肩膀,以此为支点一个前空翻,当正落在他怀里。 李淳风见她身手了得,自然喜不胜收。只是还要装作生气的样子,故意不理她。以往的老爷爷沉稳惯了,偶而出现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唐影高兴又新奇。不过逗他简直太有趣了,就这样放过他,她还有点不过瘾。于是往他怀里拱了拱,撒娇道:“抱着我。” 李淳风假装没听见,还策马狂奔。唐影又说:“你现在可以搂腰,要是我上手帮你的话,就往胸部放了哦。” 李淳风简直哭笑不得,只得抽出一只手来搂着她的腰,并小声呵斥道:“太没大没小了。” 唐影紧握他的手,“我已经不是你兄弟的女儿了,你要慢慢习惯不是我伯伯的事实。要在心里把咱们当同龄人看待。” 李淳风苦笑,“可我毕竟年过半百,心境沧桑如何可解?” 唐影想起自己穿越的事,忽而幽幽道:“你只把我看做十二岁的小女娃自然无法可解。假如我现在三十岁,恐怕你便不会是这个态度。” “这怎么可能呢?”李淳风将她往怀里揽了些,“有些事,怎是一个假设便可解决的?”唐影心里泛酸,却无法解释。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情况,恰恰是事实。 ------------ 第三十四章 祭拜昭陵 永徽五年十二月中,皇帝李治决定亲自去祭拜昭陵。李淳风作为太史自然要随队亲往。他把消息传给唐影的时候,她也刚得知自己要同行的消息。 若只带她自己,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武媚临近生产,不宜颠簸;王皇后推说重病,萧淑妃也早已闭宫不出。只剩下皇上孤家寡人,还要带着几个太宗皇帝的老太妃同行,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他摸不着唐影,自然与半推半就的贺兰夫人打得火热,私下说好带她一个随行。贺兰夫人思想比较单纯,听说之后欢喜非常,直接跟妹妹武媚说了。 待皇上来找武媚辞行的时候,武媚仪态万方的夸李治贴心,李治不解,她便笑吟吟的告诉他,“为了服侍行动不便的我,而带上姐姐岂不是贴心之举?” 李治面色瞬变,武媚却安之若素,一双眼睛波澜不惊,果然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妥协了。 在唐影看来,武媚与李治的关系倒是有点儿像严厉的母亲和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但她又觉得皇上乐在其中,果然传说他的恋母情结所言不虚。 李治瞥见唐影立刻提议让她随行。武媚磕巴都没打便欣然同意,聪明如她知道什么时候坚持己见,什么时候让步成全。何况多年的磨难多少让她养成了对唐影的依赖,比起自己的姐姐,她更希望唐影在身边陪伴呢。 人员选定,就到了天子出行的日子。 唐代天子出行也要实行“戒严”。有记载称“大驾夜警十二曲,中警七曲,晨严三通。”以击鼓声音响彻长安内外,除了警示民众天子要出行尽量避让以外,还有告诉诸位随行人员时间进度的功用。 十二月十七日一早。长孙无忌作为李治生母――已故文德皇后的兄长,又是开国元勋自然带领一班朝臣与皇帝同行。他权倾朝野,是老派氏族的代表,一言一行举足轻重。正值天寒地冻时节,众多等候的朝臣早已别扭的东摇西晃,唯有他昂首挺胸傲然而立,在广场周边彩旗掩映下端的是意气风发。 率先从群臣面前经过的是卤簿(圣驾的警卫队仪仗队等)中的先架。相应官吏各领队列鱼贯而过,每队数骑至几十骑不等,皆庄严肃穆、整齐划一。金吾卫持各色旗帜将队列夹在当中。先行白泽旗以求趋吉避凶,再行龙旗以示身份显赫,再行朱雀以示祥瑞。彩旗招招,马蹄达达,浩荡的骑兵过后,终于见到指南等车辆紧随而来。 等群臣站得腿脚发酸,脖子快扯断的时候,皇上拜陵专用的四望车(四面皆空的车)这才缓缓从宣武门驶出。群臣跪拜高呼万岁。长孙无忌身份显赫,平时不必行大礼。玉辇经过时,他赫然瞧见明黄色纱织挂帘里,与李治并排坐着的竟然是臃肿笨拙的武媚! 一时间,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他气得胡子也竖起来,不顾形象的指着武媚大骂道:“一个卑贱的商人之女竟然狐媚惑主,要取代皇后位置,简直痴心妄想!” 他声音之大,不仅文武群臣甚至车中的李治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李治假装没听见,只顾闭目眼神。一半是习惯性的不敢忤逆长孙无忌,另一半是对武媚非要跟来也有不满,倒是乐得听舅舅为自己出气。 武媚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仔细把他说的每一句印在心里,拳头却暗中攥紧,眼看就要捏出血了。长孙无忌说她胁迫圣上,可他平素欺负李治还嫌不够吗?从这会儿起她便赌了一口气,以后要给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继皇上玉辇过后,便是贺兰夫人与唐影的小马车相继经过长孙无忌面前。他见一个寡妇竟沾了皇上的光排在他车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不顾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又对着贺兰夫人破口大骂。要不是不知唐影叫什么,是何来头,恐怕连她也不放过。 唐影此刻并不介意他拿自己撒气,她的眼神只在人群中寻找李淳风。正巧他就站在长孙无忌后面,于是她掩饰不住的朝他一笑。他抓住了,也以温和的目光回应。旁边同僚低声问他,“太史公,可知这又是圣上的哪位妃子?啧啧,虽然娇艳,却似乎很年少啊?” 李淳风心里虽然厌恶别人看到唐影的美,却不好发作,只得装傻道:“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呢。” 唐影朝他不经意的一笑被长孙无忌碰巧收入眼中。那精致的长相和嘴角边深深的酒窝,让他恍惚以为看见了年少的长孙皇后。一时间咒骂声戛然而止,定定站在原地,看着唐影随车走远。 大脑瞬间的空白,很快被周围官僚的窃窃私语所填满。他不自觉的对那些说这位少女坏话的人心生厌烦,忍不住怒喝一声:“都给我住口!成何体统!”在列群臣原本对武媚一行人冷嘲热讽也是为了讨好长孙无忌,见他忽然翻脸,一个个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忤逆,只得缩了舌头,各自上车上马,随御驾前行。 文武百官车辇过后便是乐师工匠的队列,最后则是一些仕女工匠等服务前面天子贵人们的仆役们。 在其中一辆放满钟鼓的马车上,有位穿着乐师统一裙装的姑娘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身边一位要好的女乐师好心问道:“朱娘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这位被称为朱娘的姑娘慢慢抬起头,她不仅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嘴唇都发青了。你是不是病了?那位女乐师翻出一条披巾给她裹上,碰到她胳膊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朱娘,你怎么这么凉?要不我告诉管事,等会儿就不要用你上场了?” 朱娘眼睛钝钝的翻起朝上,女乐师看见她眼睛上像是蒙了层白雾一般,不觉有些心里发毛。她也是个大嘴巴,见状愤愤不平的嘟囔道:“都让你不要去淑景殿为淑妃娘娘奏乐了,你还偏要去。你不知道,大家都说那里邪得很呢……” 她没看见,朱娘眼睛上的白膜亮光一闪,便转到眼皮下面去了。朱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抱紧围巾缩成一团,小声说道:“好啦。这不是都出宫了么?还讲这些作甚?” 女乐师见她面色又奇异的红润起来,便耸耸肩靠着她坐了下来。 谁也没看见朱娘嘴角浮现的那一抹冷笑。 ------------ 第三十五章 附身女妖 昭陵,是太宗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合葬墓。依照长孙皇后“俭薄办理”的遗愿,由唐朝著名工匠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主持靠山修建。后人猜测“检薄”只是表面说法,防盗才是关键。 昭陵距离长安70公里。就按这般牛车一样的速度,天黑前也应到达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由于路途的颠簸,武媚竟提前“发动”了! 武媚之前生过两个孩子,虽然知道此行是有些冒险。但仗着自己身体好,又未到足月,故而对出发时的不适感觉一直刻意无视。 车才慢悠悠的出了长安城,她便觉得胎动愈加厉害,自己用手摸了几下,察觉肚皮已经渐渐发硬了。她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攥住李治的手。李治关心的问:“媚娘,你可是有什么不适?” 她岂止不适,恨不得马上躺回床上去。但是这里离长安尚近,她如果告诉皇上自己要临产,那李治势必要将她送回皇宫去。 长孙无忌等大臣本就对自己看不顺眼,这样一来耽误了祭拜太宗,少不了落下更多话柄。心念至此,她故作镇静的朝李治甜蜜一笑,道:“咱们许久没有一起出游了呢!” 李治听了,笑着点点头,“宫中沉闷,确实该多出来走走。” 一次阵痛忍过,武媚以为不适就此平息,没想到随着道路的颠簸,她的阵痛反而越来越强烈密集。对此她只得紧咬牙关,暗暗祈求上苍保佑,不要让她这时候生孩子。 路上颠簸就算了,天气似乎也渐渐变得异常起来。李淳风与身为天官的同僚共乘一骑,从车窗观天象,怎么都觉得事有蹊跷。皇帝拜祭是大事,出门之前自有天官占卜,才能确定什么日子出发。他作为名不见经传的术法泰斗,自然被请来过目,确定今日是个好日子。 身边的天官被吓得冷汗直冒。如果皇帝祭拜之时天降大雪,他还不被当做酒囊饭袋遗臭万年啊? 李淳风手指在袖子中掐算了几下,冷汗便落了下来。目前占卜是凶多吉少,恐怕危机皇家性命,是李治还是武媚都不好说。关键是唐影也来了! 阴风越刮越盛,乌云渐渐遮住日头,原本晴朗的天空像傍晚一般昏暗。李淳风侧目看身边的天官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当即伸出两指点在他睡穴上。天官神情从焦虑不堪一下子变得安稳轻松,李淳风将他放在一个稳固的位置上,自己轻松跳下马车。 此时天光无色,车队几乎已经停止前进。李淳风要来身边一名金吾卫的马,咬紧牙关朝队伍前方冲去。 此时坐在车里的唐影也早已惊觉事情的不对。冷风中夹杂的丝丝血腥气息,像极了淑景殿的的味道,她心道不好,悄悄将惊惶无措的贺兰夫人击晕,也扶着马车慢慢向前面的四望车挪动。 刚到车下,她便听见李治的呼唤声,“媚娘,媚娘,你撑着点,朕马上叫人来!来人,来人啊!” 唐影立刻察觉大事不妙,咬着牙加紧脚步,扶着东西慢慢挪到玉辇边上。李治已经跳下玉辇,里面传来武媚低沉的呻|吟。见到唐影,他马上将她拉到一旁道:“媚娘要生产了,你不要过去!” 风更大了,几乎可以用飞沙走石来形容。众多金吾卫簇拥着李治到后面的车辇休息。唐影挣脱他的手,一手遮着眼睛一手摸索着上了玉辇。 车板早已被武媚的羊水浸湿。她原本还在克制自己的呼叫,见了唐影,似乎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以往种种恐怖的场面再次浮现,她惊恐万分的问:“影儿!是不是她又来了?” 唐影猜测八成也是萧淑妃,但此时此刻武媚情况危急,她强装镇定道:“你且安心生产,其余事情交给我。” 武媚张大惊恐的双眼问:“影儿,我今天会死吗?” 唐影穿越过来4年多,虽说发生了许多事情与原先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但基本还是按照历史书上记录的在继续,所以她坚定的回答:“不会!你还会活好几十年!” 武媚不再问,而是咬住裙子的一角,专心生产。事实证明,唐影说的话都会成真,她还要当皇后,她还有几十年可活,她还有许多想做的没有做成,才不会自暴自弃! 马车颠簸了一下,车轮忽然缓缓转动了起来。武媚托着自己的肚子险些从座子上摔下来。唐影赶忙将她长长的披巾从她腋下穿过,分别系在四望车两根后柱上,这才勉强固定她。 惊恐的抬起头,看见天空黑的像是锅底一样,连近在咫尺的金吾卫也看不到一丁点影子,简直……简直像是被吞噬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马车慢慢向前,在前路出现了一个挽着双环髻宫女打扮的人。她从头到脚笼罩在一层铅灰的霜里,像是被冻僵了一般站在马车前毫不闪避。 “快让开!”唐影稳住身形,纵身一跃骑到驾车的两匹马中的一匹身上,试图拉住缰绳。可马反倒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前蹄扬起、嘶鸣不止,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冲去。眼看前面那宫女要丧身蹄下,谁知她突然发出惊悚的尖笑声,随即身体炸裂开来。 唐影被马拉着冲过这一团血雾,冰冷腥臭的血浆糊了她一身一脸。纵使她降妖除魔数载还是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尖叫。马还在狂奔,她抓紧缰绳回头一看,那炸裂开来的宫女,顷刻间又化为一团黑烟重新聚拢在车厢前方! 她头发倒竖飞起,身体悬在车厢正前,似乎保持着跟马车一样的速度在移动着。 唐影看见她残破的宫女衣袍下,只有一团黑雾而没有双脚。 “你是何人?!”她使劲仰着身体试图停下狂奔的马车,怎奈她年幼体弱丝毫阻拦不了马车的行进。于是她松开缰绳,跳到马背上,弹指间几根银针已经朝女妖射去。 带着白火的银针扎进妖怪烟雾般的身体里,疼得女妖尖叫起来。纵然女妖没有实体,但白火乃是世间邪秽全都惧怕的圣物,在妖怪将银针逼出来这么短的时间,黑雾般的身体已经被烧出来了几个空洞。 风刮得更猛了,吹得唐影在马背上直打晃。 “哼哼!你这小丫头,每次都坏我的好事。看来,是不能再留了!”恐怖而熟悉的声音从宫女身上传来,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唐影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女鬼的背影,没想到她的面孔突然180度生生的转到背面来!女鬼的容貌正渐渐向萧淑妃靠拢,但她七窍流血,面色灰白,还有黑色的血管龟裂的布满整个面皮,真是不想受惊吓也难! ------------ 第三十六章 生死之交 唐影没有心理准备,再加上狂风迷眼眼,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色的拂尘将她拦腰卷起跑到半空中,等她再落下,已经摔到李淳风的怀里去了。 “啊啊啊!”这个被萧淑妃“附身”的女鬼发出惊人的惨叫,“就是你!”李淳风和唐影对视一眼,想起中元节在昭庆殿帮武媚化解危机的时候,曾经将萧淑妃的妖法打破。没想到萧淑妃竟然凭借妖法看到了李淳风的真满目。 唐影赶忙将裙摆撕下一块蒙在李淳风脸上。女妖阴阳怪气的笑着,“没用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这时武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恐怕惊吓加难产让她再度陷入生死之交。李淳风将唐影往车厢投去,她适时点起白火防身,从女妖中心穿了过去。而后双臂抓住车厢左前方的柱子,借助惯性回荡一周再伸腿朝女妖踢去。 女妖吃了白火的苦头可不愿硬接,而是化为黑色烟雾消散开来。李淳风趁机纵马赶到两匹疯马的右侧面,抡起拂尘朝眼前这马的脖子抽了下去!那马儿像是受了千斤重创,颈椎发出一声脆响并明显下陷一块,鲜血登时如泉水喷起,同时四蹄一绊向前扑倒在地。 李淳风于千钧一发之际斩开马套头,车轮从马的尸体上碾过。 由于拂尘长度有限,左边的疯马仅在脖子上被划开条巨大的口子。这突然地刺激让疯马更受惊吓,四蹄飞扬没命的狂奔起来。 马车失去平衡,每一下颠簸都会伴随武媚一声痛苦的哀嚎。李淳风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纵身下马扛起车辕暂时替代了马车空缺的位置。 这样飞奔迟早拖垮李淳风。唐影见事情不好,便爬到车辕边上,可她又够不到马脖子上的套头,便用力拍击左侧车辕,想要毁掉车辕解放李淳风。她正要行动,却见他扭头阻止,“车辕一坏,可能会毁坏车身,恐怕伤到武媚。你……”他又提了一口真气继续道:“你只管照顾好她即可,其他的交给我!” 唐影心疼的扑到车厢前,“你……你不要硬撑啊!”她还没说完,只听见身后一阵凉意袭来,那黑烟状的女妖又立在车厢里。这次,简直要贴着武媚了。 武媚下身已经见红。就算她已经生了两次,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下,也难以顺利完成生产。女妖看着她下面涌出的血阴冷的笑道:“瞧你这痛苦的样子,就让我帮你一把吧!来,让我划开你的肚子,帮你把孩子取出来!” 武媚虽然疼得几乎昏厥,但还是听见了她的话。“影儿!救我!”她用尽全身力气呼唤道。唐影原本想要帮李淳风杀死另一匹疯马,但为今之计还是在武媚身边保护比较重要。于是她狠狠心,回过身再度朝女妖扑去。 这女妖吸了一些死马的鲜血,妖气更加阴狠霸道。她操纵两个袖笼里的黑雾,迅速的卡主唐影的脖子,将她生生拉到半空,“哼,你这不自量力的小毛孩,想要跟我斗还差的远呢!” 唐影稳住心神,运行白火与之对抗。可惜她的黑雾源源不绝,驱散一点便再聚拢一些。她又不敢烧的太旺,生怕烧坏了马车伤着武媚。 李淳风感觉身后不妙。便一肩扛着车辕,腾出左手积蓄力道,一掌拍在左边疯马的肚子上。大量鲜血从马脖子上的伤口涌出,恐怕这一下便被他打了个五脏剧烈。马脚下一打软,李淳风瞅准机会,将马脖子上的套头砍断。 马车颠簸着飞起,李淳风大喝一声一边将车辕扛在肩上,另一边以拂尘卷着,保马车平稳落下。 “想救这贱人的性命?没门!”女妖从嘴里吐出一股浓重的烟雾,像一只迅猛的拳头,生生砸在李淳风的后背上。 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尽管后背疼痛难忍,但还是以惊人的毅力扛着车辕直到马车的冲劲过去,然后稳稳的搁在路边。 女妖没想到李淳风能安然无恙的停下马车。她知道如果李淳风尽全力与她相斗,那么她连一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她眼珠一转,将唐影狠狠朝李淳风砸去。 李淳风还没来得及喘气,见唐影被扔过来,赶忙将双手摆成太极姿势,以柔劲化去冲击,安稳接住了唐影。 两人还没来得及互相询问情况,便听武媚发出一声哀鸣,等他们看时,团团黑烟已经从武媚眼耳口鼻钻了进去! “不好!”李淳风大叫一声,飞身冲上车厢,并以迅雷之势摸出一根银针刺进武媚眉心。武媚的呼吸断了两秒,突然,她深吸一口气,猝然睁开双眼。 “媚娘!”唐影跑到她身边,看见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一半。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掳起袖子就要像上次一样帮忙把武媚的孩子拉出来。谁知,武媚的手却像钢钳一样死死的捏住了她的胳膊,疼得她几乎要叫出来。 “你干什么?”唐影怎么也没想到她还能有如此大的力气。但接下来武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原本浓重的眉眼,变得纤细而狐媚,眼睛里还闪着毒蛇般的寒光,她说:“这个孩子,我要让他永远沉睡在我的肚子里。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她的笑声透出渗人的凉意,吓得唐影不由自主的哆嗦。看样子,萧淑妃幻化的女妖又附着在武媚的身上了。 李淳风忍住对这种场面的厌恶,迅速掏出几枚银针钉在武媚的额头上,并吩咐唐影道:“再这样下去,母子都死定了。你帮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将这妖孽赶出她的身体!” 唐影看着越流越多的血,手有些发抖。但她相信历史,相信武媚的命运。于是狠狠咬破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掰开“武媚”攥着她的手,用膝盖劈开武媚的腿,并按照上次的方法开始推武媚的肚子。 萧淑妃支配的女妖被李淳风暂时困住,她疯狂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作对!” 为什么? 李淳风面沉似水,双手飞快的变幻着手印。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武媚这条本应该由他了断的性命,甚至是在太宗昭陵脚下。可他偏离自己的誓言走了这么远,已经回不去了。 ------------ 第三十七章 阴差阳错 李淳风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并开始念驱散邪灵的咒语。一便念过之后,他对唐影说:“影儿,快将你的白火输一点到武媚的体内!”唐影点头,小心控制好白火力度,顺着武媚的膝盖输进她体内。 白火一进入身体,武媚脸上便开始蒸腾起黑色的妖气。李淳风瞅准时机,双手掌根和对猛托起她的下巴,只听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滚滚黑烟从嘴里快速喷出。他见妖怪已经离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续命丹药给她喂下,同时往她面上几大穴位各注入一点真气。 黑烟翻滚着,在车厢内逡巡不散,夹带着数不清的哀鸣和咒骂震得他们头痛欲裂。 李淳风拾起拂尘,于半空中划一圆圈将几缕黑烟围拢,再猛地一拽,将个支离破碎的人型狠狠拽了下来! 这女妖死到临头还不罢休,倾尽妖力再度控制飞沙走石。一时间周围天空更加黑暗,血腥的味道更佳浓重了。 正当此时,一洪亮声音破空而至,“何处妖人敢在昭陵脚下作祟?” 说话间,原本像是被黑布包着的周边顿时光亮不少,阴风也骤然停了下来。李淳风猜不到是何人,生怕被皇上等人看透身份,不由得分神了片刻。这片刻的时间给妖怪可乘之机。女妖奋力挣脱他的拂尘,朝车厢外猛钻而去。 李淳风刚要伸手补救,却见数张金符落下,将那逃跑的女妖死死钉在地上。这时,他看见袁天罡从前面面色阴暗的走来。 “多谢袁兄出手。”李淳风松了一口气,忙对他行礼。 袁天罡像踩死蝼蚁一般,将已经动弹不得的女妖踩了个灰飞烟灭,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可他的眼死死盯住车内的武媚,用阴沉的声音问:“车里的,可是武媚?” 一句责问,让冷汗从李淳风额头滑落,他无可辩驳点头称是。 袁天罡以一种失望和费解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尽管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也要将李淳风压垮了。 与李世民的种种过往扑面而来。他还记得李世民握着他的手说:“切记,切记……” 哇啊! 幸好这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唐影喜极而泣,端着那浑身是血的婴儿对他们说:“生了。是位皇子!” 李淳风听见孩子无恙的一瞬间,下意识的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很快他又收起笑意,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等着袁天罡教训。 袁天罡紧闭眼睛,慢慢转过身,许久,他才说:“罢了。这孩子至少是李家的血脉。罢了,罢了!”说着,他双手合十大喝一声,将心中所有烦闷借助威力无匹的真气之风发泄出去。由此妖气散尽,周围渐渐恢复正常,天色也重新亮了起来。 李淳风见袁天罡要走,忙说:“袁兄,请留步,皇上马上就来了。” 袁天罡头也不回,冷笑道:“我等他作甚?我这无名无品的小官,来祭拜太宗都没随行的资格!还得自己偷着来。算了,我救她完全是不想让妖怪破坏昭陵的安静。可不像有些人那样别有用心!”说完,便纵身一跃,身影再寻不着。 最后这几个字像利刃一般插在李淳风心头,他心生委屈却无力辩驳。 远处传来大队人马的喧闹声。李淳风垂着双手,满脸疲惫的对唐影说:“我先溜回后面去。若有人问起,你便说太宗显灵好了……” “淳风……”唐影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万分心疼的看着一身血污的李淳风,但却知道无论何等安慰都无法抚平他心中的痛苦,只能看着他萧索的身影躲进路边的树丛。 “媚娘!影儿!”皇上骑着金吾卫的马头一个赶到。看见满身血污的唐影和孩子一时间喜极而泣。唐影也哭了,而且越哭越伤心。不只为了劫后余生的武媚和小皇子,还为了受尽委屈和误解的李淳风。 李治缓过神来,忙宣随行御医查看武媚情况,并另换马车,率领所有文武百官终止祭拜,赶回长安城。 且说,因武媚生产而中断祭拜之事本应引起满朝权臣的苛责,却因发生的种种异象奇迹,为武媚和新降生的小皇子笼罩了一层荣耀的光环。 有人说狂风大作乃是太宗下山,也有人说黑暗中的光便是太宗亲自接生而显露的圣光……等等。这些传说将太宗皇帝的形象再度神话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连带事件的线索人物武媚和新出生的皇子李贤也连带着变得神圣起来。 围绕在长孙无忌身边的老臣们,纷纷想要给武媚安上点什么妖异的色彩,却没想到长孙无忌此次意外的沉默。 原因无他,他看见唐影抱着小皇子被李治拥在怀里的时候,一时间百感交集。若说别人相信太宗显灵,他更相信唐影与长孙皇后有某种联系。 难道自己的妹妹冥冥中也在帮助武媚? 这件事情太过震撼,以至于,他根本顾不上再理会武媚,平静的让这件事平息了。 永徽五年就这样过去了。长安城在新年之初下了一场祥瑞的大雪。昭庆殿因李贤的降临而时刻充满了人伦之乐、欢声笑语。相比起立正殿的清冷和淑景殿的灰败,更显得金光灿烂。 回宫后,唐影满怀怒气的等到入夜,便换好夜行衣直杀淑景殿。她终于忍无可忍,要登门去给萧淑妃一点教训,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然而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袁天罡对她附身女妖的处理,竟然会带给她本体如此大的伤害。 整个淑景殿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她怀疑的爬上寝殿去确认,在瓦片下面,看见如凋零花朵一样的萧淑妃。干瘪的身材,干枯的肌肤,毫无生气的双目……让她看起来老了几十岁。她……她原本可以继续美丽个一二十年的…… 唐影站在房顶上冷冷的看着下面的萧淑妃。而萧淑妃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翻起眼睛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 唐影不是个怯懦的人。萧淑妃的例子更是为她诠释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于是,她第一次,勇敢无谓的与她对视。终于看得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随后闭上了眼睛。那样子像是求唐影赐她一死。 要下手吗?虽然她死不足惜,但唐影还是有些犹豫。 寝殿门外传来素节的敲门声音,“孩儿求见母妃,孩儿……孩儿想看你一眼。” 萧淑妃突然把脸埋在华丽的裙服里,不出声音的痛哭起来。唐影看着,摸摸将瓦片扣上。 也许,这便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了。 ------------ 第三十八章 武媚行动 说来也怪,李宏和李贤虽然都生于危难之中,在婴儿期反应出的性格却完全不同。宏温顺乖巧,喜欢安静的听人讲故事,而且深怀众生平等的心态,连花都不愿折。 唐影总觉得是李淳风为为他所输的真气,侧面影响了他像李淳风一样温柔。 李淳风不置可否,反似带醋意的说“皇上的温柔也不相伯仲”,乐得唐影又在他怀里撒娇好久才算作罢。 反观李贤,还是个婴儿就显出自己活泼好动的一面,对每个抱他的人都会报以咯咯欢笑,但若是不高兴了小脾气也是说来就来的。唐影不禁怀疑是她白火的作用,导致这孩子性格火辣。 因为愈演愈烈的太宗显灵传说,李治更为喜欢李贤,说从他稚嫩的小脸上总能找到太宗的影子,搞得武媚哭笑不得。 然而武媚这个做娘的,反应却非比寻常。她抱了新生儿没有两天,便将他丢给姐姐贺兰夫人,每天只有皇帝来看的时候才抱一抱。同时她差遣宫人进出宫围更加频繁。 李淳风与唐影幽会的时候,曾提起朝堂几位新派大臣都借李贤出生的奇闻而对武媚倍加推崇。她自然知道这是武媚正忙于收买人心。 历史记载武媚今年便可顺利称后,可她不敢与李淳风讨论此事。虽然,他早已推出这个发展可能,但不代表心中能接受。所以她只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武媚做《内训》一篇,用以管理后宫,初显她母仪天下的能力。 不久后,流言又在长安城悄然升起,说王皇后无嗣完全是因为主使妖怪夜行游女偷取孩子的报应,而且连安定公主的死也被翻了出来。 分不清流言是宫内传出,还是再传回宫内。反正武媚深受其扰,整日愁眉不展。她一不高兴,李治政事没人帮,也不敢自己偷吃,只能竭力哄她高兴。 一切唐影都看在眼里,她隐约觉得武媚要有什么行动,可又说不准。 五月初夏,她陪武媚睡的某一夜,终于忍不住问道:“谣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传闻那么有板有眼,连妖怪的学名都一丝不差,不像是发自于民间。 没想到武媚对她那么信任,想都没想就回答:“是!” 唐影瞋目结舌,“你,为什么?”虽然她早就知道武媚不是软弱的人,但主动陷害这种事似乎还是第一次。 武媚风淡云轻的说道:“这么做是为了让皇后有所行动。”唐影问:“如果她没有行动呢?” “那便说明她已经承认了我的地位,从此不会再与我争了。”武媚悠哉的说着,“若是这样,便放她一条生路。” “如果她反抗了呢?岂不又是一场战争?”唐影有些激动。武媚摸到她的手紧紧攥住,“影,这场战争迟早都要到来。”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亮光,“我忍了这么多年。该有所行动了!凭什么她们就可以主动向我下杀手?我生弘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忘了么?我忍了,我认了。结果到如今我生贤儿她们还是变本加厉!影儿,你说,我凭什么不能以牙还牙?你不是说我会当皇后的吗?” 唐影不觉一震,她当时为了延续武媚性命而透露的天机,竟化为其执念要搅起腥风血雨,叫她如何不自责? 可历史就是如此发展的,她作为一个意外,除了顺应以外,怎能妄图修改?就像蝴蝶效应,如果历史不这样发展,还不知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想着,她不禁激动起来,袁天罡要保卫的是李唐王朝,而她则是为了保证她所知的历史的原貌。且不说是不是因为她的穿越,历史才变成现在的样子。至少,她对二十一世纪是满意的。 不管历史如何歪曲武则天的形象,唐影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王皇后不是省油的灯,萧淑妃更是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于情于理,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武媚。 下定决心后,唐影反握住武媚的手说:“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但是媚娘,我希望你慈悲为怀,不要赶尽杀绝。” 武媚沉默半刻,认真作答:“我答应你。但影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如果她们不放过我。我宁愿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她此时的口吻与唐影初见她时已经有了天差地别,她再也不是被困在荆棘中的小鸟,而是一飞冲天的凤凰。 她唐影将站在武媚旁边,看着中国唯一一位女帝的历史一点点的展开。 整个五月,太极宫沐浴在风和日丽的氛围中。李治与贺兰夫人感情笃深,对武媚更是依赖愈甚。至于唐影,各种好吃好穿好玩的,一点都不比妃嫔的少。她诸事顺遂,唯独少了李淳风的陪伴,有些落寞。 李淳风在西山可是一点不得闲,自他发觉《白泽图》上的长生秘法可以解决对唐影爱欲的矛盾之后,便潜心修炼起来。 然而,世间本无双全法、很快他便发现了新的问题。 若说他原来修炼之道是“存精固元”,即让身体维持现状延缓衰老之外。那么白泽图上记载的方法则是与现在正好相反的! 不破不立,死而后生。 这就意味着每修炼一次白泽图秘法他便会衰老一些,直到老死才能彻底完成秘法所要求的脱胎换骨。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不是怕死,活在世上五十多年,他已觉得足够。可他怕老,每当想起唐影对他身体的迷恋,他便不敢再修炼下去。 纠结来纠结去,他不自觉的又想要躲开唐影。 唐影从头到尾都不了解李淳风的忧虑是什么,只是察觉自己被冷落了。 到了六月,她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出宫去与李淳风共度一段日子,就当是短暂的度假了。可老天偏偏像是跟她对着干似的,在这节骨眼,上演了永徽六年太极宫里,最为轰动的一件大事。 历史上明确记载,“永徽六年六月王皇后与其母柳氏在宫中大行“厌胜”之事。不管是武媚的“神机妙算”也好,王皇后的沉不住气也罢。后宫乃至大唐的历史,在这个炎热的夏季被无情的改写了! ------------ 第三十九章 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同压胜。即压制厌恶之人取得胜利之意。 其在古代是一种简单便捷的巫术,与袁天罡的“金符”、“御灵”和李淳风“四神”、“驱鬼”等玄妙法术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自太宗时期起巫术就明令禁止出现在宫里,王皇后作为六宫之首更应做出表率。 安定公主死后一年多的时间,她所居住的立政殿已与冷宫无异。晚膳过后,其母柳氏屏退左右,环视了周围清冷的宫闱,撇撇嘴道:“这么说,皇上真的不再来了?” 王皇后神情落寞,才三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已经像五十岁的老妪般颓败。对母亲的询问,她也只是轻轻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抱希望了。 皇后代表的不仅自己,还包括身后的整个王氏家族。自她失宠后,原本耀武扬威的娘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柳氏此次进宫也是迫于市井传闻,进来安慰女儿。她问皇后,“那个小公主真的是你……” 皇后厌恶的皱了一下眉,“母亲,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但是话音方落,她又怀疑的嘟囔道:“我那天去,只是想按你说的,收集两根武媚的头发备用。没想到她心情甚好,还让我靠近小公主看。唉,那孩子粉团似的,可爱极了。我当时想如果这是我的孩子该有多好……可,我敢对天发誓,绝没有想要杀她的念头啊。” 她说着,掩面痛哭起来。这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宫殿里愈发显得悲切。 “好了,好了。”柳氏有些不耐烦的拍着她的后背,“不管怎样,那孩子都已经死了。你要是想洗清冤屈,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柳氏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娃娃,神秘兮兮的对王皇后说:“我托人要来了武媚的生辰八字,再加上你收藏的头发,咱们这次一举便能置她于死地!” 皇后听了连连摇头,“母亲,你忘了舅舅辞掉宰相官职时对我的告诫了吗?他说武媚身边有高人庇佑,要我不要再动邪术的脑筋了。两年前我帮萧淑妃设立结界一事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幸而没人追究。此次要是被皇上知道,我哪还有命在?” 柳氏生气的扇了她一巴掌,“你睁眼睛看看,你现在跟死了还有什么两样?!难道你要在冷宫里这么活一辈子?” 王皇后捂着脸颊,有些魔怔的说:“我还有忠儿,他日忠儿继承大统,我这做母后的还有翻身的那一天。” “你醒醒吧!”柳氏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呵斥道:“且不说李忠不是你亲生的,即便是,你看武媚一年一个儿子,哪里还有李忠的份儿?哎呦,我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能生养的废物!”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起初柳氏火冒三丈,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心疼皇后,抱着她一起哭了起来。 等两人折腾累了,已到子时。柳氏擦擦自己的脸,又为皇后擦去泪水,而后将那个人偶娃娃举到她面前。王皇后眼睛充满血丝,她恶狠狠的夺过人偶,将武媚的发丝塞进里面去! 与此同时,在昭庆殿。武媚跟唐影同床而卧、睡得香甜。皇上也早就跑到贺兰夫人的温柔乡去了。 唐影在睡梦中听见武媚轻微的哼了两声,紧接着又听见她坐起来的声音。她们同床多年,武媚睡眠极好,别说梦游,甚至连梦话都不说。今夜这反常的举动引起唐影的警觉。她跟着坐起来,却不敢叫武媚。听说梦游的人可能会被惊吓致死,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武媚像是骨头被折断了一样耷拉着肩膀,脑袋左右摇晃了两下,突然猛地向右一拧,要不是唐影及时出手,拍了一张定身符到她脑门上,她的脖子没准就掰断了! 唐影取了长披巾将武媚捆好,免得她伤害自己。然后轻声呼唤道:“媚娘,媚娘。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定身符咒似乎起了作用,武媚不再折磨自己的身体,她含糊的说:“影儿,我的身体不听我使唤!” 唐影听见她回话,立即排除了被鬼附身的可能。她现在身体不能控制看起来倒像是传闻中的压胜之术。可惜唐影师从李淳风,高难度的驱鬼术见过,这等小儿科的术法反而不知如何破解。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找出幕后作法之人,杀掉施术者便可一了百了。眼下武媚的宿敌有王皇后和萧淑妃两个。但是萧淑妃外援惨死,自己也遭到重创,估计再没施法的条件。全部矛头便指向王皇后。 想到前一段时间她还央求武媚心存仁念,真是被今天这番情景生生抽了脸。怒火霎时窜到头顶,她跳下床榻对武媚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抓出幕后黑手!” “慢!”武媚不愧是日后的女皇,在这种情况还相当冷静。她说:“摘下符咒,去叫皇上来!” 对啊!这就是一举扳倒王皇后的好机会。她既然不识好歹,那自己就没必要心存怜悯了!唐影刚要揭下符咒,又心里打鼓,怕武媚万一有个闪失被整死了怎么办? 她大脑快速运转,计上心来。先哭着跑去拍贺兰夫人卧房的门,然后再抢先一步回到武媚身边再揭掉符咒,届时让李治抱着武媚,便可保她性命无忧。 当即,她惊恐万状的朝正殿旁的跨院跑去,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痛哭流涕,很快吵醒了殿里所有的人。 听见是她的声音,李治扔下怀里贺兰夫人,忙不迭的开门将她一把搂住,“怎么了,影儿。出了什么事!” 唐影哇呀一声大哭起来,用含混不清的口齿说:“昭仪娘娘,要死啦!” 李治一听,连忙招呼下人,“王伏胜!王伏胜!快去请太医!”随后胡乱罩着袍子,向武媚寝殿跑去。一切依照计划形式,符咒一掉,武媚的身体立刻又扭曲起来。李治和随后赶来的贺兰夫人,分别抱住她的头和肩膀,这才避免悲剧发生。 李治也不是个见识短浅的,看见这诡异的情形,立刻变了颜色。他立马传唤太监让他们去找司天监一个什么人来。太监领命出去,唐影假装焦急的跟着跑出殿门,趁那太监一个不注意,身影一虚,飘上宫墙绝尘而去。 满腔的怒火让她脚下生风,决意一定要好好惩戒王皇后一番! ------------ 第四十章 怒不可遏 已故长孙皇后生前住在立政殿里,自那以后这里便成为正宫皇后的宫殿。唐影像只灵巧的燕子悄无声息的落在立正殿院墙上,仔细感受着里面的妖气。 然而除了围墙四周似乎有什么微弱的法阵之外,里面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的存在。与萧淑妃相比,王皇后是在是太弱小了。 她自信冷笑,轻飘飘的落在庭院当中。没有任何夜行游女,甚至连游魂都没一只。这实在是太可笑了,难道王皇后真的这么愚蠢,光顾着害人,连防备都没做吗? 唐影想着自己趁乱溜出来,为了避免李治生疑,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于是,她撕下身上纱裙一角盖住面目,急速朝皇后的寝殿冲去。 寝殿大门紧闭,贴在窗棂上能听见柳氏和王皇后还在念念有词的诅咒着武媚。她气冲脑门,一脚把大门踹开。 屋子里烟雾缭绕,母女两人正围着一盆暗红的血浆诡异的晃动着身体。装着武媚发丝的人偶被浸泡在血水里,已经变得通体暗红。王皇后的手插在盆里,一边诅咒武媚,一边解恨的使劲拧着人偶。 大门被踹开,吓得她们母女二人扑倒在地上,血盆也被打翻了,人偶随着粘稠的血浆流到地上。 柳氏朝那小人偶投去怨毒的眼光,在血污中趴着去够那小人偶,被唐影一根飞针插在手背上,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片刻惊慌过后,皇后回过神来,颤着声音喝道:“大……大胆恶徒,胆敢闯入本宫的寝宫。” 唐影冷笑道:“皇后,看看你在做什么,到底咱们谁是恶徒!”说着她掏出一把飞针,“你们尽快解了对武媚下的咒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王皇后狗急跳墙,她抓起人偶,手指捏在脖子的位置,原本姣好的面容露出扭曲的笑容,“你敢过来,我立刻掰断武媚的脖子。” 唐影此时只能用怒不可遏形容了,她双手燃起熊熊白色的火焰,却以阴寒无比的声音说:“如果你有丝毫的动作,我立刻把你和这老女人烧成人干。不信,咱们试试。” 王皇后从没见过人身上能凭空升起白火,即使是自己法术靠山柳大人也不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惊呼道:“妖怪!来人呐!有妖怪!” “别叫唤了!”有男音从唐影身后传出,只见一身穿深棕色圆袍的中年男人忙不迭的从唐影身边闪进殿内。她还没看清来着是谁,便见那人“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对她倒头便拜。 “小人柳奭(音同 市),是皇后的舅舅。发现有人撞破我布在立正殿的结界,这才急忙赶来查看。求仙姑手下留情,留她一命。”柳大人说完倒头再拜。唐影听李淳风说过柳大人也是修道之人,同时还是袁天罡的朋友,这个身份不由得让她顾忌三分。 于是她收了白火,呵斥柳大人道:“你们前年便合谋取武媚性命。平心而论,我们除了自保,可有报复你们?为何你们一次次不知悔改非要赶尽杀绝呢?” 柳大人恳求道:“上次一战,在下已知有高人庇佑武媚。不仅自请辞去宰相职位,远离宫斗。而且也告诉了皇后切莫再生事端,谁知她们一时糊涂又犯了错误。” “你说的倒轻松!害人性命只是一时糊涂吗?”唐影严厉斥责道:“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理。今天一定要以绝后患!” 其实以她的能力不一定能对抗柳奭,但是她必须说得笃定,好让柳大人做出保证。 柳奭以为以前破除结界和杀死夜行游女都是她一人的功劳,再加上这玄妙无比的白火,心里先把自己放低了一等。听到唐影紧追不放,只得继续求道:“柳某保证皇后从此再不参与任何宫廷事宜,就算打入冷宫也可以,只要留她一条命在!” “什么打入冷宫也可,你还算是舅舅吗?”柳氏张牙舞爪的朝柳奭扑来,被他毫不留情的按倒在血泊里。 唐影心思一动,说道:“可皇上已经叫司天监的人来彻查来源,你以为皇后能逃过一劫吗?” 柳奭思想活络,又深谙内宫纠葛,见逃脱不了干系便立刻接口道:“柳某只说皇后受到萧淑妃蛊惑,此事便可圆满解决。” 此计正中唐影下怀。她估算了下时间,皇上差不多也快赶来了,于是便说:“既如此,我且留你们一条生路。不过,没有下次了。给我记住!” 她撂下狠话,纵身一跃窜上房顶,以平生最快速度冲到立政殿大门。远处密集的火光正在急速靠近,想必是皇上终于找到这里来。唐影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便硬挤出几滴眼泪趴在大门外使劲砸门。 等李治带着浩荡的随从赶来,看她小手砸得几乎要出血,连忙心疼的拉住她说:“影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唐影哭道:“影儿想皇后乃是六宫之主,要她来救救武昭仪!” 李治听后面上腾起一股暴戾之气。二话不说命人撞开殿门,怒气腾腾长驱直入。 当他径直走到正殿,便被这一地血污和三个身上沾满血水的人给吓了一跳。柳大人自知难逃一劫,主动捧着人偶跪地求罪。 皇帝气的嘴唇哆嗦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司天监的人接过染血的人偶仔细查看一番,从里面掏出已经被泡模糊的武媚的八字递给皇上。 其实巫术施加在谁身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跟他结婚十几年的发妻竟然是使用巫术的女人,这个事实让他又惊又怒又心寒。唐影见他眼眶里含着热泪,不禁觉得有些心疼。他看到的巫术才是冰山的一角,比武媚经历过的简直差远了。他身为九五至尊,却沦为自己深爱女性们为争宠而实施的妖术的牺牲品,真是何其不幸。 柳大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唐影,似乎在猜测她的真实身份。她扭过头,也直直看着柳大人。不,她眼前浮现的还有数不清的夜行游女,傀儡,难产等等恐怖画面。一想到这些,她的眼神充满了冰冷与残酷。 柳大人心里最后的希望被摧毁了。他慢慢的吞了一口口水,颤声说:“臣……臣启陛下。皇后今日犯下的罪恶,完全……因受了淑妃萧氏的蛊惑……而起……” ------------ 第四十一章 废后风云 之后的事情平顺的出乎意料。王皇后和背后主使萧淑妃立刻被打入冷宫。当萧淑妃被众多侍卫从淑景殿拖出来的时候,所见之人无不震惊。那曾经丰腴凹凸的身材变得瘦骨嶙峋,胸部像两个干瘪口袋垂在胸口;而那原本闭月羞花容貌也变得狰狞,沟壑深纹弯曲着爬满整个脸颊。 这一切变化成为她主使巫术的佐证,没有任何姑息的,让李治将她跟王皇后锁在一处。还让天官处的那位术士把冷宫周围布上结界。萧淑妃原本希望留给李治最美的念想,结果却事与愿违,反而让李治被她的样子吓坏,再也不愿见她。 在唐影看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可怜素节小小年纪便落下心理阴影。 所谓一荣具荣,一损俱损。皇帝上朝说了对柳氏一族的处罚,柳奭和皇后那糊涂妈都被流放岭南,王氏一族遭到重创,逐渐淘汰出中原五族。 然而武媚最关心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解决,那便是废后重立。满堂朝臣谁不知后宫只剩一个武媚?所以一班老臣以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坚决不答应废后再立。 李治被压制已久,自己也想借此重创氏族势力。可他毕竟不是铁腕性格,僵持不久还是败下阵来。 武媚见自己冒生命之险的一石二鸟之计没有得逞,每天也是气得寝食难安。宫中妖魔除尽,唐影请假出宫想要去看望李淳风。武媚知道她去见那神仙一样的人物,竟求唐影向他询问自己的前程。 唐影苦笑敷衍,却断断不敢询问。 来到西山,狐姬在桃树下睡懒觉。见她来了立刻化作她的模样,兴致勃勃的准备再去骗李淳风一次。因为最近宫中的变故,唐影不确定李淳风会不会知道她的行动,本就惴惴不安,赶上狐姬主动缓解气氛,她便没再阻挠。 “师父,我来啦!”狐姬开口竟发出与唐影几乎一样的声音,让唐影不得不惊诧于她的进步,同时也很好奇李淳风能不能分辨出来。 狐姬克制住自己跳脱的本性,学做淑女的样子慢慢推开内院的门扉走了进去。唐影蹑手蹑脚的从门缝里偷看。只见李淳风还是支了桌案在院子里写些什么,见狐姬变化的唐影进来,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道:“再开这种玩笑,我便给你下咒,叫你永远无法变化。” 小狐狸委屈的叫了一声变回原形,朝李淳风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院子去了。 唐影忍不住笑着推门进来,“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李淳风似乎早就知道她真的来了,便站起身来道:“若是这点眼力都没有,我还是李淳风吗?” 唐影见他并不似生气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像只欢快的小鸟扎到他怀里。李淳风许久没有摸到她的身体,一时间柔软的触感使他血气上涌,环住她的双臂不自觉慢慢加重了力道。 唐影的头正好到他胸膛的高度,被他紧箍在胸前的感觉是如此安全又温暖,让她忍不住小猫似的蹭了又蹭。肢体的摩擦更点燃李淳风相思的柔情,他情不自禁的捧着唐影的脸吻了上去。他在山中修炼了数月白泽秘术,此种程度的心情激荡并没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反而让他精力加快运转,直至丹田发热。 唐影见他已经不再扭捏,小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自己灵魂寄住的身体已经十三岁了,很快就到了古代人能接受的成婚年龄了。武媚不是十四就嫁给李世民了吗? 她尽情享受着与李淳风的唇齿相缠,觉得照这种势头下去恐怕李淳风等不到她十四就会跟她行周公之礼……哎呀,想想真是……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李淳风已经抬起了头。刚才其实只是试验自己修炼的是否有所成效,内视自身见真气运行正常,他也放了心。 再看唐影一脸陶醉,他反而觉得有些害羞,只得静静的看着她娇俏的笑脸,等她自己清醒过来。 嘴上的压力没了。唐影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李淳风正含笑看着她。天哪!什么时候停的?自己花痴的样子是不是被一览无余了?舔舔嘴角,似乎还有口水呢! 啊!她懊恼的怪自己太沉醉在幻想中了。李淳风轻咳了一声,松开她的肩膀。假装若无其事的环顾四周。可他知道自己心里是高兴的,要不然也不会觉得山更青,天更蓝,唐影更美了。 唐影先缓过来,看着他桌案上摆着的不是符咒,便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李淳风拉着她的手,并肩坐在桌案后说:“我在整理天象记录。总觉得过去的历法有不严谨之处。争取能尽快制定一版新的出来。”唐影对李淳风的功绩还算熟悉,猜想他说的应该是《麟德历》。但历史记载这部历法于麟德年间推行,大约是十年之后,想着他要兢兢业业的研究十年,她不禁对他肃然起敬,眼里含起了感动的泪花,“这要花好多年呢!” 李淳风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世间重要的事哪有不花力气就能办到的?我身为朝臣,这是应该做的。” 唐影看着他脸上成熟稳重的表情,又是一阵意乱神迷,她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便道:“你,似乎比上次见你更显成熟了呢。” 李淳风心中一惊。纵然他知道研习白泽秘术会加速衰老,可也没想到已经到唐影能察觉的变化。只是他面上强壮镇定说:“我已经五十多岁,再不显得成熟,岂不是白活了?” 唐影知道他在调侃便撒娇道:“你这样我也喜欢呢。看起来比四年前更是男子气概十足呢!” 李淳风道:“是么?原来我在你眼中是什么形象?” 唐影做了一个鬼脸,“说出来不要生气啊!你就是个小白脸的样子。” “小白脸?”李淳风听不明白。唐影忙解释道:“就是说比女人还好看的容貌呢。” 李淳风被逗笑了,“不管怎样你喜欢就好。影儿,我问你,假如有一天我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头子,你是否还会喜欢我?” 唐影搂着他的胳膊说道:“当然!这还用说?白头偕老就是这个意思!”李淳风笑而不语,他到底是个凡人,两人是否能跨越四十多岁的鸿沟而最终白头,他实在没有把握。 ------------ 第四十二章 宴请群臣 见李淳风又陷入沉思,唐影撒娇道:“我难得出来看你一次,莫非就要这样沉默度过不成?”李淳风忙将公务收拾妥当,像个贴心的长者般问道:“最近宫里是否太平?” 唐影提起皇后和萧淑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小心的留意李淳风的反应,没料到他并没表现出明显的反对。 李淳风始终记得自己推演的运势结果,虽然不比唐影从后代史书记载上得到的情报精确,武媚称后这件事他也推算出来了。实际上,一想到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是滥用巫术的人,特别是萧淑妃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他反倒觉得武媚比这二人强多了。 平心而论,若不是受太宗遗命坚决遏制武媚,他倒是颇为欣赏她。就凭她这种跟命运斗争,不屈不挠的精神,就足以说明她不是寻常人。 然而袁天罡却不这么想,他只能听进太宗一人的话,从来都是如此。现在太宗死了,再没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他无意识的摇摇头,对唐影说:“我对武媚没有杀死这两人而感到欣慰。我猜,一定是你从旁劝解的原因。”虽然事实如此,唐影却谦虚道:“媚娘原本也不是一个弑杀暴力的人。何况柳大人为保皇后性命,主动指证萧淑妃使用妖法,把我们择了个干干净净,我们已经知足了。” 李淳风点头,“影儿,记住。饶恕一个人永远比杀死他更要困难,同样也更加伟大。做错事的人,活着还有悔改的可能。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唐影认真听着他的教诲,安安决定要把这当做一生的信条。 时光荏苒,秋风乍起时。 李治企图借“废王立武”重振皇权,打击元老大臣势力。于是,许敬宗等人得到武媚示意大肆活动,在朝堂上“废王皇后而转立武昭仪”的呼声愈演愈烈。很多骑墙派都纷纷转入“拥武”的阵营。除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种三朝老臣以外,保守派的大臣也不敢乱触霉头了。 李治和武媚的心情瑜伽急切,特别是武媚,还让武媚的母亲杨氏亲自带了礼物去登门造访长孙无忌,结果被指着鼻子骂了回来。 武媚知道长孙无忌是块硬石头,若想登上后位,除了让他点头外毫无其他可能。于是派人暗中打听他的生活习惯,企图投其所好。通过无数眼线打探,不知怎的提到祭拜昭陵那次,说长孙无忌特意打听了唐影的来历。 武媚何等聪明,一通百通,由唐影的长相立刻联想到了长孙皇后身上。于是她找来唐影,问其愿不愿帮忙。唐影与她出生入死,说白了武媚的成败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主要目标之一,故意义不容辞的决定伸出援手。除了帮武媚之外,她也对老臣常年压制皇上李治颇为不满。 注意打定。武媚运用自己过人的精力和手腕,多方打探长孙皇后的往事,看能不能找到对付长孙无忌的突破口。而她曾是太宗的才人,对长孙皇后生前的妆容打扮和生活习惯简直了若指掌。 经过对唐影长达半个月的打造。终于将她装扮成了无限靠近长孙皇后的样子。然而外表好模拟,内在气质却完全学不来。武媚对此并不在意,唐影怎么看也是个少女,不必学得雍容华贵,只需要呼唤起长孙无忌对年少时的回忆就可以了。 最后由李治把关效果。原本就有些恋母情结的他,看到唐影眼珠子都快不会转了。他说一切都无懈可击,反而应该担心长孙无忌会不会爱上唐影,强行要了去。 武媚对此倒并不担心,按她的话说,有感情也是兄妹,怎会有非分之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便是一年一度中秋佳节。以往皇上都在后宫与嫔妃子嗣们共度,这回特别请了凌烟阁众功臣,说犒劳诸位的丰功伟绩。 功臣们大多年纪以高,生怕自己被新的皇上遗忘,故而都兴致勃勃的主动前往。长孙无忌在朝多年,岂会不知这个节骨眼举办筵席一定有猫腻,八成是武媚为了收买人心而举办的。所以他打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动容,绝不松口。 中秋之夜,宴请名臣良将于太极殿。长孙无忌坐在臣子首位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他本以为武媚会借机彰显她的地位坐在李治身边,也准备了冷嘲热讽叫她好受。没想到她却没有出现。只有皇上自己说一些安抚人心的老话,着实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其他朝臣都尽情把酒言欢,只有长孙无极忌精神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酒过三寻,李治面带醉意提议叫乐师助兴,奏得仍然是气势磅礴的《秦王破阵乐》。 相传这乐曲是太宗与长孙皇后共同完成,别人没太大感触,长孙无忌却最是喜欢,每次听这首曲子总能叫他想起几十年前意气风发的日子。 李治笑道:“某日朕在后宫见一女子跳舞,心中暗打拍子,竟与此曲吻合便叫她好生练了,有朝一日跳给大家看,这回竟有机会了。”喝到酣畅的诸位大臣对此自然兴致满满,长孙无忌听后心跳得竟然快了起来,他总觉得这跳舞之人一定不那么简单。 当唐影穿着一身洁白缀金的裙装踏进殿门的时候,长孙无忌竟然惊得站了起来。他不会忘记,长孙皇后随李世民入主太极宫穿得那套衣服,虽然颜色不尽相同,但发型,裙袍,甚至裙角绣的莲花图案也是同出一辙。 唐影脸上画着淡妆,将她本就绝色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和精致。从满堂惊叹声,她便知道自己的出场颇为成功,但这些只是陪衬,最重要的还是长孙无忌的反应。当余光瞥见他站起来,她心里也一阵激动,不禁低下头掩饰慌张。长孙无忌眼看她越走越靠前,似乎周围的嘈杂声音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他急促的呼吸声。 唐影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抬起头,微微朝向他绽放了甜美到极致的微笑,那一对酒窝深深的刻进了他的心里。瞬间,他像是回到自己的年青时代,初次询问妹妹可有心上人的时候,那时,妹妹也是如此甜蜜一笑,就此醉了天地。 ------------ 第四十三章 心灰意冷 李治在龙椅上只看了一个侧脸就难以自持,心里更加担心长孙无忌,便急急叫乐师开始奏乐。这无意中倒救了唐影,她也不是职业演员,正愁如何继续呢。随着音乐响起,她便按武媚事先编排好的舞姿跳了起来。 这首曲子原本不适合改编成独舞。她修炼多年,早已身轻如燕。配合乐曲沉稳的鼓点,她的动作一张一驰,将敏捷、力度与女子的娇俏演得活灵活现。这本是一首男儿气十足的曲子,这一柔一刚的对比众大臣看得都十分有趣。再加上她身段窈窕,更让观者看得心旷神怡。李治早看得出神,想起那一夜的亲密接触,心里的欲望就像是火苗一样滋长。 再看长孙无忌,他眼睛亮亮的,倒像是含了泪。 唐影见长孙无忌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当曲子最终的鼓点重重落下,唐影轻盈的越到长孙无忌的桌子边,双手捧着纯银酒盏,面带微笑的向他敬酒。 长孙无忌看着这张宛如妹妹年轻时候的容颜,脑袋不禁一片空白。他忘了这姑娘是武媚的亲眷,忘了自己来赴宴前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设。眼睛直直的接过酒杯,痴痴的喝了下去。 这一切,像是回到自己随李世民征战的年月,每次化险为夷,凯旋归来的时候,妹妹都会这样敬自己一杯酒。 唐影自然听说了许多他和长孙皇后间的趣事。知道长孙皇后素来不希望过多强调自己家人的功绩,遂恰到好处的行礼起身,给下一位大臣斟酒去了。 殊不知,这离开的身影在长孙无忌心里化作粘稠的蜜水,灌溉在他常年参与政治斗争而日益冷酷的心田里。一瞬间,他竟然有了离开朝廷过幸福晚年的想法。 望着唐影给每个人都敬酒过后,并未提及武媚的任何事就匆匆离开,他更为不解了。难道这不是武媚安排好的计谋?一切只是巧合? “舅父,舅父?”李治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暗暗着急,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对唐影情根深种。长孙无忌咳嗽了两声,把脸从面朝大门转向皇上,“臣在。” 李治见他双目无神,没有以往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暗喜,便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今天本是宴请群臣,可惜我后宫皇后失德,实在是没有颜面叫她出来为诸位敬酒。”他言语之中很是寂寥,席上所做的几十位凌烟阁及位高权重的大臣对他言下之意都心知肚明了。 长孙无忌看他又扯出废后的话题,顿时心生反感道:“禀陛下。关于压胜之事疑点多多,还请明察。” 李治装作不解的问:“这是她舅舅柳奭亲口承认的,还有什么需要查的?” 褚遂良见长孙无忌有些心不在焉,便在一边帮腔道:“不过武媚出身卑微,难以母仪天下。” 这个理由李治都听烦了,虽然他数次追封武媚父亲的官爵,似乎仍然入不了这群老臣的眼。他闷声不吭的喝酒,正想着怎么化解这个说辞。便听见宴席另一侧,有个声音慢悠悠的说:“唉,依老臣看,立后废后乃是皇上的家事,咱们还是不要搀和了。” 褚遂良刚刚要出言反驳,却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席位在头上的英国公李勣(音,绩)。此人战功显赫,自太宗年间就深受器重,说话远比他有分量,是以,他不便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给长孙无忌打眼色。 长孙无忌还没从对妹妹的缅怀中缓过来,他喝干杯中的酒,起身告辞道:“老臣身体有些不适,特请陛下恩准老臣先行告退。” 李治见他破天荒的没有坚持到底,心里很是得意,于是满面笑容的准他先回去了。 今天是中秋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长孙无忌踏着冷月清辉,歪歪斜斜的朝太极殿外走去。门口站着的太监们想要上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只得讪讪的站在他身后。 自己酒量一向很好,今天也没喝多少,怎么会觉得脑袋如此晕乎乎的呢?正奇怪着,忽然看见前面楼台的犄角坐着刚才跳舞的少女。对了,他打听过,这姑娘叫唐影。脚步不听使唤的朝她走去,埋藏在心里的呼唤渐渐要不受控制的钻出来了。 唐影出现在这里倒不是事先安排的。她本应在殿外守着,等武媚给她暗示再进去跳一曲。然而以往的中秋李淳风都会到宫里来找她,这次她没有将跳舞的事情提前通知他,她很怕错过。 抱着膝盖吹着夜晚的凉风,她对李淳风的期盼更加炽烈。特别是今天穿得如此漂亮,妆容又如此精致,更想让李淳风见一下不一样的自己呢! 长孙无忌从台子底下仰视她,只觉得她像是月宫仙子一样明艳动人。唐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低头便瞧见他迷醉的眼光。一时间,她倒是有点紧张。武媚只教了她在大殿跳舞时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却没有告诉她私下碰到长孙无忌应该怎样。 只见长孙无忌对她张开双臂,却以宠溺的口吻说:“快下来,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小心摔着。” 其实以唐影的身手,这点高度算什么?可她不敢怠慢,反而装出胆怯的样子,乖乖的跳下来落在长孙无忌的臂弯里。长孙无忌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倒还硬朗。他盯着唐影端详再三,最终还是将她放在地上,“你芳龄几许?看着比我孙儿还小些。” 唐影乖巧的行礼,并搀扶他的胳膊道:“影儿今年刚十三了。”长孙无忌在心里算了算年头,“她是在妹妹死后才出生”的古怪念头竟然冒了出来。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转世之说毕竟虚幻,自己不应该抱有幻想。 唐影扶着他默默的朝太极殿外走去。在她掌握的历史知识里,对长孙无忌这样著名人物的生卒都是很了解的。她知道长孙无忌不久后便会在对抗武媚的斗争里败下阵来,不免对他有些怜悯。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唐影总是想找些话对他说,希望能多少给他一些慰藉。可自己对他半点了解也无,隔着武媚的关系,长孙无忌还愿搭理她就已经很难得了。 ------------ 第四十四章 他的嫉妒 长孙无忌故意慢慢的走着。低头看唐影的侧脸,就像年少时妹妹送自己出征时一样。忽然,他觉得这是一种征兆!是一种妹妹要来接他团圆的征兆。一念及此,老人家特有的苍凉心境立刻席卷了他,让他的精神顿时脆弱不堪。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只觉得脑袋和脚都有千斤重,忍不住拿着袖角擦起眼泪来。 唐影惊诧他突然显得老态龙钟,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你……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长孙无忌听后,愣了一瞬,“你说,我该休息了吗?”他以为唐影是在暗示他辞官不干。 唐影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也停下脚步,扶着他的胳膊看着他。他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忧伤和无助。她想:如果自己能劝动他不要再与武媚为敌,是不是也许可以救他一命? 于是,她张开小嘴,轻柔的说:“影儿觉得大人……是该好好休息了。享享天伦之乐……” 长孙无忌眼睛突然亮光一闪,笑了起来,“果然,果然跟她一样,当初她也让我辞了宰相,不要做高官。可惜有时候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他说着,突然攥紧唐影的手腕道:“你是武媚的亲戚?” 唐影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点点头。长孙无忌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笑容,“这女人端得心狠。从这一点上,我佩服她,但不代表我能接受她。倒是奉劝你,早点离开这纷乱是非之地。”说着,他叹了口气,挺直腰杆,轻轻拂开她的手道:“曾经,我以为这里是最适合我妹妹的地方。有爱她的男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万众瞩目的荣耀。可结果,却换来她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她,“她曾经也跟你一样快乐美好。然而一切,都终结在这里了。”说着,他又露出一个坏笑,“也许,让武媚成后也未尝不可。她以为这皇后是好做的吗?哼哈哈哈!”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唐影觉得他一定看穿了武媚叫她献舞的意图,估计八成还是失败了。 很快宴席就散了。褚遂良跟在李勣身后出来,出言奚落道:“原本听说英国公端得有气节,没想到今天也像其他佞臣一样被武媚这个妖妇给收买了吗?” 李勣听了不慌不忙的说:“我出身戎马,跟你这等只会武文浓墨的文人不同。我洒得是热血,而不是口水。所以,别跟我提什么气节!” 褚遂良气得胡子直打颤,“你,你难道要眼看着武媚窃夺李家的江山吗?你这样对得起太宗对你的厚爱吗?”李勣猛地回头,对他怒目而视。他自然也听了不少市井间对女帝夺天下的歌谣,于是他冷冷对褚遂良说:“我再说一遍,这是皇上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更何况,你心中到底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你的家族还未可知!”说罢,他便拂袖而去了。 唐影站在刚才的高台上,看着这些群臣鱼贯而出,心想武媚成为皇后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等朝臣走光了。她独自往昭庆殿走去,不知怎的,长孙无忌的话总是在耳边挥之不去。作为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她,对历史上有名有姓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了若指掌,唯独,对自己却一无所知。武媚的智慧和手段,她也算见识过了。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与她有了分歧,难道她会杀了自己不成? 她想着狠狠的摇了摇脑袋。不可能。她看过武则天的政绩,她做的一切她都已经知晓了,没有什么可产生分歧的。 夜凉如水,唐影裹紧单薄的纱衣,沿着太极宫的中轴线朝昭庆殿飞掠而去。其实这样有些冒险,因皇后厌胜事发之后,总是会有司天监的官员进宫请安。不知是在探查使用压胜的余党,还是为了给李治清理身上的“凉毒”。她希望是后者,因为她真不想看到李治身体更衰败下去。 因想着心事,她的速度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抬头看,前面越过两仪门,就快接近皇帝看书的甘露殿了。她想起李治跟自己踢毽子的往事,不禁有些黯然,脚下一个没留意踩虚了,整个人向后倾倒要滑下房檐去。双手忙游泳似的扑腾,却什么东西都没抓到。 突然,她被人在半空中拦腰抄起。那人抱着她轻缓的落在地上,随后又一个脚尖点地,再度飞上高高的半空。她借着皎洁的月光,看见了李淳风没带胡子的俊美面庞,忍不住欢喜的叫出声。 李淳风把嘴唇轻贴在她唇上,把她的叫声压了下去,又以嗔怪的口吻说:“你刚才为何分心?难道不怕摔下去伤到骨头吗?”唐影想起自己今天出众的妆容,忙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他垂下眼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说教还在继续,“更何况今天人多眼杂,万一有个闪失也不怕会连累武媚?” 唐影乖乖的点点头,在他的怀抱里扭动了两下,让原本就挂在肩头的纱衣滑落到大臂上。 李淳风终于停在甘露殿的屋檐上,表情严肃的把她放了下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抱着你飞还不能老实呆着?从现在起,你自己回昭庆殿去吧。我走了。” “诶?!”唐影惊叫一声:“你才来就要走?”李淳风扭过身不说话。唐影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委屈的抽泣起来,“别走,我想你。” 李淳风依旧没有转过身来,还是那样冷冷的站着,“是么?我以为你在宴会上玩的很开心,都忘了咱们中秋的约定了呢!你竟然都没有传信给我……” 唐影惊觉他吃醋了,连忙拉着他的衣襟可怜巴巴的说:“这……这也是武媚求我,我才去跳舞的。她希望长孙无忌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再为难她。没给你写一是怕你不来了,二是怕你知道了生气!” 李淳风身子微微一动,思索了片刻说道:“原来如此。我确实听说长孙大人打听过你。说来你与当年的长孙皇后是有点相像。” 唐影忙不迭的点头,“所以我跳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不是一散了就赶忙往回赶么……嗯?”她突然转到李淳风身前,“你怎么知道我跳舞了?难不成你早就来了?” 李淳风扭着脸,嘴唇微微抿了抿嘴,却没有回话。唐影一下子从惊慌转为爆喜,缠住他问个不停:“你吃醋了?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嘛!” ------------ 第四十五章 相约离开 李淳风一开始只是默默的扭着脸,后来终于按耐不住,猝不及防的紧紧搂住了唐影,把头埋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看到了……都看见了,你的舞姿好美,像是月宫的仙子。可我同时也看见了皇上看你的目光,还有长孙无忌和所有人看你的眼神。我这是头一次,为自己能看这么远而感到沮丧。” 唐影鼻子酸了,紧紧搂着他的腰道:“可我不希望他们看我,我只想要你看着。” “嗯。”他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呵得唐影的耳朵痒痒的,“影儿。我这样做实在是太失态了。”她抚摸着他结实的后腰说:“哪有,影儿很高兴呢。” 李淳风心疼的说:“你过往降妖除魔,也算是替天行道。但这次为什么要帮武媚这个忙?”唐影内心是希望武媚做女皇的,但对李淳风却不能这样讲,只道:“只因皇上觉得无人主理后宫,而媚娘又很合适嘛。” “皇上的意思么?”李淳风沉吟道:“也许皇帝还有别的考量吧。毕竟皇后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一个家族,还有执掌中元五大家族的连带利益……”他自言自语的分析片刻,估计唐影也听不懂便抚摸着她的脑袋说:“影儿放心。这件事,伯伯并不怪你。只是……”他背手遥望月亮,无限惆怅的说:“我怕武媚看到了你的利用价值,以后会一直要求你帮她做事。” 唐影不解,“我除了会点道术以外,一没背景,二无学识,还能帮她什么?” 李淳风摇头,“影儿,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拥有一个女人最致命的利器,你的美貌。再加上会使用道术又站在武媚身边的人仅你一个,你说,你是不是不可或缺?” 唐影根本没听见他后面说的,脑袋里只是反复回旋着“美貌”二字。被心爱的男人夸赞,她单纯的乐开了花。 李淳风见她压根没注意他说的话,便头疼的按了按额头说道:“影儿。今天,我还是尽快送你回宫吧。待会皇上去了昭庆殿如果找不到你,岂不心生疑窦?” 唐影问:“你怎么知道皇上一定会来?” 李淳风掰着手指道:“你自己算算宫里还有什么嫔妃?武媚,贺兰夫人,再者就是你了。你让皇上去哪儿?更何况,今天看了你的舞姿……唉,你更应该早早回去,假装劳累过度尽早休息才对。” 唐影抱着他,又在他怀里贪婪的蹭道:“你担心我呢……” 李淳风不自觉红了面颊,“好……好啦。事不宜迟,我赶紧送你回去吧。别蹭了,怎么跟狐姬一个毛病……” “什么?”唐影梦抬起头,“狐姬经常抱着你蹭吗?” 他自觉失言,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每次她扑来我都会把她扔一边去。” 唐影皱着眉,一脸不信的瞪着他,任他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他忽然意识到,两人如此分隔两地,难免会产生越来越多的误会。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对她负责,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的行动才对? 见他突然跟灵魂出窍一样的呆滞不动,唐影以为自己表现的有点过分了,便轻轻拽拽他的衣角道:“好啦。咱们别互相猜测了。尽早回殿吧。” 李淳风下意识的抱着她,悄无声息的穿行在太极宫的夜色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兑现自己照顾唐影的承诺。 到淑景殿屋顶的时候,已经远远看见皇上仪仗的的灯火朝昭庆殿慢慢涌来。唐影恋恋不舍的嘱咐他道:“天渐凉了,你记得多添衣裳。” 那越来越明亮的灯光,像是警钟越来越急促的敲打着李淳风的心房,他突然单膝跪地与唐影视线平齐,表情认真的道:“影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离开长安,你愿不愿跟我一起走?” 唐影心中一惊,离开长安?她从未想过。可是看着眼前深爱男人的眉眼,他的温柔、体贴一点点便从心底涌出。她反问自己,对长安,对皇宫有什么依恋么? 答案是有,可远比不上与这个男人远离纷争、双宿双飞!她从七岁起就一直盼着这一天,整过去了五年多,终于被她等到了! 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愿意,愿意!你去哪儿我都愿意跟你去!” 李淳风喜形于色,动情的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很久以前,他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依赖他的照顾,后来又以为是贪图他的皮囊。但当她为自己拒绝了那么多优秀的对象以后,他终于确定,她对自己有更深刻的感情。 这一刻,他心里暗暗对李世民忏悔,因为他决定离开长安,也就意味着要彻底辜负太宗的遗命了。同时,将被所有长安的守卫者们看不起,甚至排挤,可能最终再也无法在长安立足。可同时他又觉得这是种解脱,也就意味着他不用亲眼看着女帝君临天下的上演了。 这算逃避么?他深深的望着唐影。管他呢!逃避也好,骂名也罢。就这样定了! 下定决心后,他的心情空前的轻松。用力捏捏唐影的肩膀道:“待我回去安排好朝中事宜,再给你联系,可好?” 唐影激动的连连点头,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热烈的吻了上去。 “皇上驾到!”随着宦官的通报。李淳风悄然无息的走了。按着起伏不定的胸脯,唐影难以相信,自己的梦想——两个人双宿双栖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李治迈进昭庆殿的时候,唐影刚跟武媚请过安。武媚有些诧异两人前后脚竟然没有一起回来。不过时间已经不允许她询问,遂脸上挂出再温柔没有的笑容迎接李治的到来。 李治进门后,自然第一个要找唐影,“媚娘,今天可真是收获颇丰啊。你的‘美人计’果然灵验,长孙无忌未到散席便先行告退了。” “是么?那可要多多感谢影儿。”武媚笑着瞥向唐影,见她表情尴尬,自然知道事情没有李治想得乐观。 李治绕着唐影啧啧称奇的同时,还不经意的说:“今天还发生了一件怪事,英国公李勣素来只知带兵打仗,一概不理朝堂之事。不知怎的今天却说了一句‘立后是皇上家事’,真让朕喜出望外。” ------------ 第四十六章 拟定诏书 武媚听了双眼冒光,“英国公在先皇时期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忠臣,皇上,他如此体恤皇上的心思,你可不要忘记给他赏赐,毕竟他也是举足轻重的老臣。更何况,也让那群老顽固看看,是顺着还是逆着皇上的好处多!” 李治听烦了,暧昧的眼光盯着唐影绷紧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看个没完,“好好,明天就找人去给他赏赐……”武媚深知这时候跟他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便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贺兰夫人脸上浮现两团红晕,她款款走到皇帝身边,带去一股淡淡的清香。李治双眉一挑,似乎清醒了一些,见到自己最近夜夜怀抱的美人,就寝的欲望就上来了。贺兰夫人自然深谙此道,便搀扶着李治往偏殿休息去了。 等她们走了,武媚问:“影儿,难不成今天之事有什么不妥?”唐影说:“我觉得长孙无忌并没有被我迷惑,而且他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跟你对着干。” 武媚听了倒是很放松,“这才是正常。若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搞定了他,这不正说明他是个没用的,我们以往都白被压制了。” 见她斗志满满,唐影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她一直都认为武媚是个神奇的女人,她那旺盛的精力是唐影从没见到过的。现在后宫没有邪术威胁,朝堂也有一半的势力倒向武媚,恐怕她接下来的命运就一马平川了吧?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放心的过自己的人生去了? 武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么?怎么觉得你郁郁寡欢的样子?” “啊?”唐影连忙搓搓脸道:“没有吧。可能就是太累了。” 武媚识趣的不再追问,却体贴道:“如果有任何心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别忘了,咱们是姐妹呢!”唐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但始终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决定离开的事。她想着,要不然等李淳风定好走的时机再从长计议吧。 事情过了没几天,李治又召见长孙无忌,褚遂良和李勣等几位顾命大臣私下讨论立武媚为皇后的事宜。唐影听说褚遂良仍旧坚决反对,不仅当场扬言要辞官不干,还磕破了脑袋。而李勣也仍旧是理直气壮的坚持这是皇上家事,臣子无权插手。 唐影不知长孙无忌的反应究竟如何,只知道十月十三日王皇后与萧淑妃贬为庶人,而且也定了十九日正式下诏册封她为皇后的事。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一时间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唐影还记得在课堂学这段历史的时候,历史老师的口吻是多么的轻描淡写。直到真的身处这个时代才会领会,废后立后对整个永徽年间的政治局势有多大的影响。同时,这件事也标志着安乐平和的,有贞观遗风的永徽之治,很快就要终结了。 十月十五日用过午饭,唐影抱着《白泽图》慢慢的继续着自己的修炼并等待李淳风的消息。没想到却被王公公叫道了甘露殿。她身份特殊,既不是妃子需要受到宫中礼仪的约束,又不是朝臣要被朝堂礼法管辖,所以行为向来随性,宫人们对这样随时召见都见怪不怪,只需要牢记她是皇上最宠爱的人之一就可以了。 又是王公公领道,这些年他已经成了皇上身边的首席宦官,可谓是身价百倍一呼百应。两人并肩走着,都有点时光荏苒的味道。 唐影想着自己不久将离开宫闱,对这个“老朋友”还有些舍不得。正要说话,却听王公公道:“天越来越冷了,小姐以后出来可得多添件衣裳。” 唐影嫣然一笑,“知道啦。宫里那么多衣服,少不了我的。倒是伯伯,天天跑来跑去,记得换一双厚底靴子。” 王公公一脸幸福道:“多谢小姐关心,多谢。”唐影想着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真正来历的人,便问:“那个……唐大人一家,可还好?” 王公公立马说道:“一切都好,请小姐放心吧。”唐影轻咳一声扭过头,“没什么,反正跟我也没关系。”王公公也识相的答:“可不。所以小姐什么都没问,老奴也就是随便说说。” 赶到甘露殿,唐影见李治正坐在书案前咬着笔杆冥思苦想。这个样子,叫她想起几年天他叼着玉带穿衣服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失声,“皇上,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李治招手叫她过来,等她一靠近,便猝不及防的伸手箍住她的腰道:“朕最想吃的是你,过来,让朕吃了吧!” 唐影拿小手盖在他的嘴上,“讨厌,别开玩笑。难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逗我玩的么?” 李治不管她,松了一只手,抓住她嫩白的小手轻轻的吻了起来。一开始唐影只是心跳加速,当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她手心的时候,她的手都开始轻轻颤抖了。李治坏坏的抬起眼睛,挑逗的问:“怎么?从没有人亲过你的手吧?” 唐影当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未经尘世,只是这样大胆和暧昧的挑逗,自己却是还没有经历过。只能怪老爷爷还是太纯洁了。 李治感受到她的轻颤便松了她的手,转而把脸埋在她的胸部以下,呢喃的问:“那这样呢?” 暖流从腹部逆流而上,唐影觉得口干舌燥几乎不能站立。在这样下去恐怕李治将难以克制,而她则再难逃脱,于是忙喊道:“放,放开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回去告诉媚娘!” 一提起武媚,李治立刻抬起头,惊恐的往殿外看去。唐影原本有些生气,看他像只受惊的土拨鼠顿时又忍不住笑了出声。 暧昧气氛就此一扫而光。李治挠挠头,松开唐影,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将一本诏书摊平在桌子上,“其实找你来,还真是有些正事,只是一看见你就情难自禁了。来看看这个。” 他还真不是盖的,甜言蜜语简直拈手就来。唐影翻了个白眼,拿起诏书看。只见上面以优美的字体写着: “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後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这,莫非就是……诏书? ------------ 第四十七章 册立皇后 这上面的字多少都认识,但组成的词都太过书面,唐影费了半天劲才看懂。才一明白立刻兴奋的手直发抖,她惊喜的问李治,“陛下,这,难道是立后的诏书吗?” 李治得意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没错。看不出影儿还颇有些学识。”唐影激动地捧着这份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起武媚在后宫中所经历的几次生死浩劫,好不容易才换来今天这一张诏书,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十二年被冷藏的才人生活,那是青灯伴佛的尼姑生活,那是为生皇子两次险些丧命的巫术陷害,还有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女儿……普通人一辈子怎能受这么多苦? 她擦擦脸,眼前这一个个御笔大字再次清晰的浮现眼前。字里行间充满李治对她的欣赏和深情,特别为了顾及她的情绪,还说她家事不俗,只是世人都知道武媚不是太宗赐给李治的。 真不知李淳风看了会怎么想,更别提袁天罡等一众守卫者了。 “影儿。你怎么哭了?”李治轻抚她的肩头,“是不是因为朕没有给你什么册封?如果你想要……” 唐影急忙摇头,“陛下误会了。影儿只是替媚娘高兴,她终于苦尽甘来了。” 李治点点头,“影儿自幼伴在媚娘身边,自然比我更了解她的喜怒哀乐。她为朕生儿育女,又帮朕处理政务,是朕的好伴侣、好助手。所以,朕会竭尽所能给她一切。” 他说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甘露殿前。门外是一片空荡荡的碧空万顷,他的身影显得很寂寥。唐影听见他似叹息般说道:“只是。真希望,她能满足……唉,如果她能的话……就好了。” 唐影默默的把诏书叠好放在案头。李治是个聪明的人,但他性格没有武媚刚强。目前他要摆脱老臣对他的钳制,需要借助武媚的力量,他们二人属于同一阵线。等有一天他们的利益产生分歧的时候,武媚就会成为他的头号劲敌。而据唐影所知,他名誉上没有退位,实际上已经失败了。 她缓步走到皇上身边,攥住他的手。这回他没有产生欲望,而是感到了温暖的慰藉,也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就像是真正的好朋友一样,静立无言。 许久,李治问唐影:“很奇怪,每次拉着你的手,都觉得又温暖又舒服,不知是怎么回事。” 唐影其实是在运功为他驱散以前积压的寒毒,听他这样问,便答:“那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感到了放松。既然你已经做完了正事,咱们要不要去骑马遛遛?” 李治双手一拍,“朕正有此意!我这就叫人备步辇!” 唐影轻巧的跳出门框,“要不今天咱们试试跑着去?赛跑?” 李治双手叉腰意气风发的说:“呵,我怕你不成?”唐影高扬起下巴,“反正媚娘要是教训我不成体统,你得帮我开脱。” 李治放声大笑,“规矩都是我定的,朕非但允许还要跟你赛跑呢!”话音未落早一个箭步飞奔出去。唐影跺脚,“你耍赖!” 李治站下来等她,“好吧,出了甘露殿再算开始好了……”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月十九日,唐高宗下诏立武昭仪为皇后。同年十一月初一,于肃仪门举办隆重的册立仪式。不仅文武百官先来朝拜,甚至连蕃邦酋长们也前来参见,可谓盛况空前。唐影装成太监的样子观赏了这次难得一见的盛典。 起初看见武媚头戴攒珠凤冠,身穿璀璨的皇后朝服的样子还着实激动了半天。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素节等皇子们悲戚的面孔,和朝臣们不情愿的表情而搞得心神不宁。 最重要的是她还看见了李淳风。李淳风自然不知道她也会出席,表情便不带任何伪装。那张脸完全可以用厌恶和悲伤来形容。这种表情让唐影更坚定要离开太极宫的决心,纵然她和皇帝还有武媚都有了很深的感情,纵然不能看武媚成就一番帝业是一件憾事,但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能跟李淳风长相厮守在一起。 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也规划过几年打拼能赚点钱买套自己的房子,有个能在朋友圈小炫耀一把的老公。然而在古代见识过至尊荣华之后,反而一切都简化了。 她,唐影,只要能跟李淳风在一起就都够了。 她单纯的想,以老爷爷的学识,就算不能在朝为官,到个偏僻角落好歹也能做一个教书先生或者郎中吧?而她学的计算机专业虽然全无作用,抓鬼什么的似乎也不能维持生计,但靠一身本领上山采个草药也不是难事。反正她们总有维持生计的办法。 最不济就隐居起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日出同修炼,日落共枕眠,做一对神仙眷侣也好。 十一月底,长安又开始下雪了。东西市的小贩已经出来的不勤,老板姓们在街上闲逛的就更少了。全程唯一不受季节影响的地方应该就省下平康坊一处了吧。 太极宫里,唐影与贺兰夫人正逗弄着两个皇子玩耍。三岁的弘性格温和,喜欢一声不吭的看书和听故事。唐影看着他老觉得像是李淳风的缩小版,也许当初为了救李弘所输入的真气就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再看刚满一岁的李贤,刚开始丫丫学语,真是一刻不得闲。他刚出生不久就被扔给贺兰夫人带着,似乎把贺兰夫人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他第一次叫娘的时候,真把贺兰夫人吓了个半死,幸好武媚并不在意。实际上,武媚现在得偿所愿、高枕无忧,每天心情都好得很。只是当上皇后,她因嫌立政殿晦气,并没有搬到过去,而是仍然住在她的昭庆殿里。 若说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叫唐影抱着。毕竟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的都是唐影的手,也许有某种特殊的联系都未可知。李弘作为比较大的孩子,很懂得礼让,但凡弟弟闹着让唐影抱,自己就会乖乖的让开。李贤还不懂这些,只要唐影一露面,就在别人怀里扑腾个没完,胖胖的小手直伸向唐影。 ------------ 第四十八章 性格突变 与贺兰夫人呆久了,唐影发现她真是个老好人。总担心在宫里耽误了唐影的青春,天天向唐影推荐自己的兄弟,甚至儿子。而唐影只得一次次拒绝她的美意。 小猛终于带来了李淳风的消息,说十二月一到,自己就借年节将至回家探亲的理由,告假回家。他本就不用天天上朝,在官方记录的年纪也大了,所以很快就批准下来。等离开长安看看情况,实在不成就托病直接告老还乡罢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其实是为了让唐影安心。殊不知这些日子整理公务,不管是已经完成的《孙子算经》十部,还是尚未完成的新历法,都像是千斤重担压在他肩膀上,让他难以割舍。但很快他便安慰自己,学海无涯,自己靠辛勤耕耘至少为儿子谋了个一官半职也算收获颇丰了。 确定了离开的日子,唐影便掐着手指头盼着那天的到来。她白天也不再练功,而是经常陪武媚说一些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心灵鸡汤,希望能让武媚更轻松的面对人生。搞得武媚天天笑话她再这样下去就要遁入空门了。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唐影也许久可以心无挂碍的离开长安,可偏偏在临行前她要向武媚正式提出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早上起来,武媚梳妆完毕,正悠闲的与唐影讨论长安最近流行的发型。唐影见气氛十分融洽,刚要开口辞行。突然门外一个小宦官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对武媚说道:“禀皇后娘娘,今天皇上在甘露殿呆得闷了,说要出去走走,不知怎么的在路上听见啼哭的声音,就这么拐进了冷宫。” “什么!”武媚颜色突变,一巴掌排在案几上,厉声喝问:“他进去看了皇后和淑妃不成?” 那小太监吓得脚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没,未曾见面,只是隔着门板说了一会儿话。” 武媚站起身来,眼角不自觉地抽搐着,显得面目狰狞。唐影看着她这陌生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先别生气。你也知道皇帝性子最是仁慈,这不代表什么的。” 唐影的话对武媚一直都有神奇的力量,听到此,她似乎冷静了一些,闭上眼睛压了压怒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你说,你都听见了什么。” 那小太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回答说:“皇上就,就问了问她们好不好。” “然后呢?”武媚的声音冷得像是跌进了冰窖。 “然后……然后皇后娘娘……” “嗯?!你说什么?”武媚突然凤目圆睁,射出两道能戳死人的寒光。小太监察觉失言,连忙叩头入捣蒜,“贱奴错了,贱奴错了!是那犯妇哭哭啼啼的向皇上诉苦,说什么过往夫妻情深,惹得皇上也落泪了。” “反了反了!”武媚再次站起来,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个歹毒贱妇,竟然这样了都不放过我!还要暗算我!我要把她们千刀万剐。”唐影在一边听着,觉得事情远没有说得那么严重。只是武媚经历了这几次巫术的迫害,似乎是变得有些神经过敏了。 唐影站起来,将她拉回坐塌,好言相劝道:“媚娘,你冷静一下。偶尔一次并不妨事的,你还是不要反应过激比较好。你想,皇上前脚去过,你就将她们千刀万剐,这不是摆明了你在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么?只怕在你们二人之间产生嫌隙。” 武媚细细分析了一下她的话,终于长叹一口气说:“你说的有理。差点就中了她们的离间计。好吧,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要将她们千刀万剐!” 这么会儿说了两声千刀万剐,唐影不禁皱了皱眉眉头,“媚娘,你以前还曾经潜心向佛,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呢?我看你要是实在怕皇上再跟她们有什么瓜葛,干脆将他们二人贬为庶人打发出宫,甚至发配边疆吧。” 武媚垂着眼看了地面半天,终于抬起眼望着唐影道:“影儿,我真是怕了。你也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但只要提起这两个人,就跟噩梦一样总是叫我心神不宁。唉!” 她紧紧捏着唐影的手继续说:“可既然你为他们求情,也就罢了。反正有你在我身边,我总会化险为夷的。好吧……明天我就请皇上将她们发配了吧!” 唐影听后,勉强的笑了笑,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武媚现在的脾气越来越乖戾,就像那辆狂奔的马车,除了自己,她很怀疑有没有人能拦得下来。 熬到下午,听说皇上又命人悄悄为冷宫送去了火炭和棉被。武媚忍住火气,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言未发。虽然没大闹一场,但是晚上李治来求欢又被她拒绝了,害的他悻悻不乐的转投贺兰夫人怀抱。 唐影照例陪武媚就寝,夜半三惊,武媚惊叫着坐起来,而且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唐影点着蜡烛,好容易才将她安抚下来,只见冷汗和泪水覆盖她的面庞,形容很是憔悴。 搂着她的肩膀,唐影问:“媚娘。你又做恶梦了?”武媚抽泣道:“是萧淑妃!我梦见她又要剖开我的肚子吃掉我的孩子。”唐影缓慢的抚摸她的后背,“这只是一个梦,你看,你并没有身孕啊,对不对。” 武媚睁着惊惧的眼睛,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许久才松了一口气,“对,你说的对。我没有,我没怀着孩子……对,我没有……”她越念越小声,终于慢慢地躺下再次睡去。 唐影见状却再难入睡,马上临近自己离开的日子,这让她如何开口呢? 转眼间到了临行前夜,她收到了李淳风的消息,约定寅时在长安西侧金光门外会面。李淳风此时已经在西山小院收拾细软了。 唐影收到信后,再次下定决心,事到临头绝对不能临时变卦。故而她准备夜半偷偷溜走,只写封信告诉武媚自己有事要离开长安一趟,并请求她不要去找自己。 当夜,武媚安稳睡下,快到寅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唐影悄悄把信塞在她枕头底下,而后带着小猛,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昭庆殿。 ------------ 第四十九章 突生变故 唐影悄然跃上太极宫的最高点,环视这片神圣的宫殿。才发现四年的宫中生活,比她想象中更难以割舍。还好,她的老爷爷正在城外等她,这个理由足够她放下一切朝城外飞奔而去。 此时李淳风正牵着驮着细软的白马在长安城门外等待,虽然离约定的时间尚早,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唐影了。 他已经想好先回趟老家,就说自己遇到神仙要去修仙,再带着唐影去洛阳。他觉得唐影常年生活在宫里,太清贫的生活不适合她。好在自己攒了不少金箔,够在洛阳改头换面安宅置业的了。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以他一身本事不愁没有活干。 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欢喜的扭头一看,心却一下子坠了下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袁天罡。 “贤弟。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他背着双手,迈着悠哉的方步一点点朝他走来,简直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一样。 李淳风一时哑口无言,不知怎的说出官方请假的理由,“愚弟……准备回家省亲。” 袁天罡抬头看看月亮,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往年过年,可都是咱们太宗亲封的守卫者兄弟们一同度过的,我可从没听你说想回家啊?” 李淳风听后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从黑暗里又出现了七个人影,有和尚、有道士,都是长安守卫者中的一员。 “袁兄,这是……”李淳风面带疑惑,看他们渐渐将自己围拢忽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可,自己也算是守卫者的领袖,应该不会是自己担心的那样吧? 袁天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贤弟忘了,每年新年咱们几人都要布阵做法为长安祈福除秽的,今年既然贤弟要先行离开,大家便迁就你的时间,改在今天进行了。 李淳风这才松了口气,可他仍有些疑惑,“据愚弟所知,八个人即可构成法阵,有袁兄在,还需要小弟?” 袁天罡指指太极宫的方向,“今天愚兄还有些要紧事。城里出了一个辅佐武媚的术士。她年纪尚小,竟然多年来骗过了我的法眼,一次次坏我好事。现而今,武媚已经登上后位,那篡夺江山也是指日可待了。愚兄想着,怎么也要去跟这小娘说道说道。若就此停手,愚兄便可放过她,毕竟她正是青春妙龄,死了怪可惜的。”他装作突然想起来的一拍头,“对了,说起来,贤弟还曾说这小娘是你同门呢!” 李淳风惊得合不拢嘴,原以为在昭陵脚下,他已经默许放过了唐影,没想到今天竟然以此来要挟他。 “怎样?”袁天罡笑容不改道:“愚兄看在贤弟面子上,只是与她说说话,可从没有想要伤害她。如果她资质不错,又肯弃暗投明,加入咱们守卫的队列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他眼睛眯起来道:“如果贤弟不愿意再履行守卫者义务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周围的守卫者听闻此言,纷纷询问李淳风,“李兄,你难道要卸职不成?” “是啊?你不是太宗皇帝亲自任命的吗?” “这怎么可能,这是说笑吧?” …… 面对同伴们的一句句诘问,再考虑到唐影的生命安全,他好不容易竖立起的信心被彻底摧垮。 他含着热泪,一字一顿的说:“怎……怎么可能……咱们,咱们布阵吧!然后……我还得省亲去。” 袁天罡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今天的法阵就交给你掌管了,袁某人争取将那小术士收入麾下。放心,绝对不动粗就是了。” 他说完,一脸悠闲的瞥了李淳风一下,说道:“之于法阵结束后嘛!贤弟就直接回家去吧。等过了年再回来也是不错,代问家人安好。” 李淳风用恳求的眼神死死看着他,他终于又补充道:“放心,我袁天罡以名义保证,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反正以后你我兄弟二人还要继续保卫长安,愚兄总不会做伤感情的事吧?” 有了他的保证,李淳风这才安下心来。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平时的样子,对诸位守卫者拱手道:“既如此,就请各位兄弟齐心协力吧。” 再说唐影,正急速在长安城上空飞掠。经过太极宫西侧的布政坊,再跑过更西的醴泉坊,金光门便遥遥在望了。她原本有的一丝不舍已经全被期待和幸福所取代,再过一会儿,再过一小会儿,她就可以可以扑进老爷爷温暖的怀抱,从此浪迹天涯,快乐无边! 正跑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唐影闪身让过,并退到一边站稳了摆出防守的姿势。等她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只乌鸦。 大个的乌鸦。 小猛原本要替主人迎击而上,却像见了瘟神一样缩到唐影的身后。说实话,小猛现在的个头跟这只乌鸦不相伯仲,但气势上却输了一大截。唐影盯着这只乌鸦,越看越觉得眼熟。 呵呵呵……空气中飘来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唐影循声望去,看见穿着土黄色旧道袍的袁天罡正从远方信步走来。当即,她便觉得出事了,袁天罡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事情发生,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她原本猜是有鬼魅行动,但经过一番探查之后,发现周围干净的很,看来自己才是他的目标。如此一想,她更迷惑了,二人可以说根本没有交集,那他来做什么? 袁天罡从上到下打量了唐影一番,开门见山的说:“我在昭陵脚下见你站在武媚身边,后来听说你是武媚的亲戚?哼。我对她家了若指掌,怎么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唐影早知道他为武媚面相的轶事,此刻见他并未动手,心里先安定了片刻,强装镇定的说道:“我本就是远亲,更可况年纪差了很多,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袁天罡确实没有深究武媚的族谱,此问题只是吓唬唐影,见她回答得淡定,也没有紧抓不放,又问:“那日藤和人大闹中元节,为何偏偏掳走你去找返魂香?” ------------ 第五十章 急中生智 唐影脑子快速运转,藤和人亲眼目睹自己吞食白火的事,所以认定自己是白泽传人。袁天罡有此一问必定是不知道自己白火之事。于是扯谎道:“我才是倒霉,他说需要一十二岁处女之血用来献祭,而我正巧出现在那里,不抓我抓谁?”什么纯洁处女献祭完全是在二十一世纪看吸血鬼电视剧找到的借口,她现在也不管对不对都往出招呼了。 十二岁的处女还不好找?袁天罡虽然觉得这个理由牵强,可他着实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因为据他观察这小姑娘的道行确实不值一提。他今天单独见唐影的目的,一个是想让她断绝跟李淳风的关系,另一个就是想从她身上得到寻到返魂香的秘密。他知道世界上有三块返魂香,目前他手里只有一块,自然想要得到其他的两块。毕竟传说中三块返魂香同时作用才能真的永生不死。 所以他说要对唐影不利其实只是吓唬李淳风,他才不会杀死唐影呢。 唐影虽然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但却越来越发现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遂大着胆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袁天罡笑着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李淳风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 唐影心中一惊,这个理由她从没想过。要是说是唐大人的世交关系勉强能说通,可自己已经先行一步说自己是武媚的亲戚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说自己是李淳风前世的恋人,为了报恩才找到李淳风的?白娘子的情节用在这里老家伙能相信么?不会一个五雷轰顶把自己劈死吧? 见她久久不说话,袁天罡有点不耐烦道:“怎么?想要编谎话骗老夫不成?” 唐影把心一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禀大师,这件事影儿对谁说,都被当成疯子,实在是怕大师耻笑才羞于启齿的。” 袁天罡没想到这一出,有些发愣,“呃……要不你说说看。” 唐影做梨花带雨状,可怜兮兮的说道:“小女我生下来,尚不能言语的时候,就日夜做梦,梦见自己不断被歹人杀害,然后不断被同一个男人搭救。关于恩公我只记得一个大概的容貌,但名字是绝对不会忘的,就叫李淳风!每每做梦都心口绞痛,等能言语之后就求爹娘帮我寻找这样一个人帮我治了这怪病,可天下同名之人千万,从没有一个是梦中之人。心灰意冷之际,表姐武氏叫我进宫陪产。我爹娘说长安城能人异士万千,兴许能找到我梦中恩人,解了心头病痛。结果到长安以后,通过亲戚关系打听说当朝太史公正好叫李淳风,还说什么摸一下能保什么风调雨顺的,我猜兴许就是要找的人。你猜这么着,真被我找到了!见到了他我的胸口一下子就不疼了。可当时我还不满十岁,说要以身相许,他死活都不答应……” “嚯……”袁天罡见她不喘气的说了这么一长串,听着都有点发懵。如果是寻常百姓,对此事可能会半信半疑或者全然不信。但作为降妖除魔兼算命看相的袁天罡而言,这事反而在可接受范围内,死人复活他都信,何况前世今生了! 他听唐影说得这么流畅,自然觉得除了说书先生以外不可能临时编的如此有板有眼,更加相信了几分。他不知在二十一世纪,唐影的专职任务就是编写故事背景和任务,这种段子一天写八个不在话下。 是以,他只得定定神,问:“所以你才一直……粘着他?”见他信了,唐影连忙点头道:“是的。求爱不成,我就求他教我法术啊!反正我想着,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的。你看我现在已经十三,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了!” 才十三……袁天罡摇摇头,竟然有点可怜起唐影来,“唉,说来你也是个可怜孩子。他五十多岁,怎么可能再娶了你?” 唐影故作纯洁的眨着大眼睛,“为什么不可以?” 袁天罡觉得唐影脑子有些问题,不想再纠缠下去,便说:“好吧,先不说这个。且说你们今天约在金光门外见面是为了何事?” 听见金光门,唐影这才确定,袁天罡一定先将李淳风扣下了。她第一想法就是不能让别人为难老爷爷,所以飞快的想出一个主意,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她装作提防道:“我……我不想告诉你。” 袁天罡果然信了她的伪装,好言相劝道:“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告诉你他的去向。” “去向!”唐影尖叫起来,“他,他逃走了?” “你小声点!”袁天罡差点捂住她的嘴,想想男女有别还是忍住了,只是吓唬道:“你再叫我就捆了你,把你扔山里去。” 唐影装作害怕的样子自己捂住了嘴,好久才战战兢兢的悄声说:“我……我跟他说,今天不带我私奔我就去死。所以他在那里等我,应该是要带我私奔的……吧?”她可怜巴巴的看向袁天罡,似乎是要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袁天罡搞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反而有点可怜李淳风。感情就是为了一个疯姑娘才半夜守在门口的啊,想来他一直都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舍不得伤人性命,这也不难理解。怪不得他一直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样一个姑娘,甚至要躲回老家去。换了别人也难免会困扰。 他又偷偷打量了两下唐影。唔……模样倒是够标志,就可惜脑子有问题。不过现而今自己还是不要跟她搞得太僵比较好。万一打听到另一块返魂香的下落,少不了也用她的血,搞个什么祭祀,哼哼……在此之前,还是暗中监视吧…… 打定主意,袁天罡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道:“淳风贤弟是比较腼腆了些,可小娘你如此花容月貌,想必他也是十分中意。你想想,他是不是帮你救过几次武媚?”唐影生怕袁天罡迁怒于李淳风,便生气道:“哪有。只是去昭陵碰上妖怪要伤害皇上他才出手的。他看都不愿意看我表姐一眼呢!啊,对了,他会不会因为我在宫里才嫌弃我的?” 她故意说得很夸张,为了给李淳风洗脱嫌疑。 ------------ 第五十一章 折返回宫 袁天罡听了,反倒更加安心一点。如果李淳风并不是刻意帮助武媚,那他们也不用闹翻了。 总之今天解决了很多事,他心情舒畅,对唐影说:“你且乖乖的回宫去吧。李淳风回家省亲,要过了正月才会回来了。” 唐影又噙了泪水做欲哭状,“伯伯,你说他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那,我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死?没找到第二块返魂香之前绝对不能!袁天罡心里大喊,嘴上却温柔安慰道:“诶。小娘莫愁。今日咱们消除了众多误会,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伯伯帮你说服淳风,虽然不至于立刻娶了你,保证他以后也不会躲着你,可好?” 唐影有些困惑,袁天罡原本看着像是让自己跟李淳风断绝关系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人了呢?难道真是自己编的这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打动了他? 她无法相信。但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缺智慧缺心眼的姑娘,刨根问底不符合性格设定,于是只好破涕为笑,乖乖的答应了。 袁天罡还贴心的送唐影回到太极宫外面。在他看来,唐影就是一件祭祀的器具。跟李淳风有什么前世姻缘他才不管,他需要的只是她一腔特殊的血!而看的出来她和李淳风彼此在乎,这样更好,有了在乎的人就等于有了致命弱点,到时候怎么摆布易如反掌…… 回到金光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法事结束了。李淳风着急的盼到他出现,忙问:“她,她怎么样了?” 根据刚才唐影编的故事,袁天罡自然而然的以为是问唐影有没有自杀。于是,一边摇头苦笑一边拍着李淳风的肩膀说:“兄弟,是哥哥误会你了,遇到这么一个美丽的疯子,可真苦了你了?” “此话……怎讲?”李淳风没有从他身上嗅出一丁点血腥,估计十有**是没有伤害唐影,但是他不确定是什么让袁天罡改变了主意,故而也无法搭话。 袁天罡解散了守卫者们,特意将李淳风送上官道,嘱咐道:“这姑娘笃信你是他前世姻缘,加上又是一根筋,估计以后还会对你纠缠不清,不过哥哥今天帮你安抚了她一下,以后还是只能靠你自己了。唉,淳风,以前愚兄还有些艳羡你的好皮囊,但现在看来,也是徒增烦恼啊。” 李淳风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差不多还原了唐影编的故事,瞬间一脸感激的看着袁天罡说:“多谢袁兄。你也知道有些女子遇到情字就变得疯狂。愚弟已经身心疲惫,真要回家好生休息一段时间去吧。” 袁天罡哈哈大笑,“去吧。等回来,愚兄帮你想办法。不过小娘虽然粗笨也不是坏人,就让她好好在宫里呆着吧。” 虽然不知袁天罡为何改变了想法,但一番对话让李淳风彻底放了心。但自己已经说了要回家省亲,不得不顺水推舟,真的回去一趟了。只等他日回到长安,找到唐影再从长计议吧。 没有实现跟李淳风“私奔”的计划,唐影自然非常失望。然后她边往太极宫走,边想着也许之前他们把这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特别是她。她只考虑了朝廷这方面,却忽略了李淳风作为长安守卫者的身份。比如,她从不知道袁天罡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想必这时候应该也有人再对李淳风做同样的事情吧。李淳风也没想到么?不可能的。 那么,他明知自己在冒险还要带自己远走高飞,不知下了怎样大的决心。 自己刚才急中生智编的那一堆也不知袁天罡信了多少。看来,为了不给老爷爷添麻烦,只得先搁置此事,等他回来再作商议。 心思沉重导致她走了不少弯路才回到昭庆殿。离别的时候虽然依依不舍,可回来再看见这压抑沉闷的宫闱反而增添了烦闷失望。 昭庆殿灯火通明,想必是宫女准备服侍武媚梳洗了。唐影偷偷溜回自己的寝室,换了平常衣服准备去找武媚请安。到武媚寝殿的这两步路她总觉得很怪异,所有宫女都低着头,比平时更显得谨小慎微、神色慌张,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到了武媚寝殿――也就是她昨天悄然离开的地方,她发现武媚并没有在床上等下人服侍。去问宫女和宦官,大家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不对,现在天还没亮,武媚从不会这么早离开寝殿啊?她跑到侧殿,发现贺兰夫人刚刚送李治去上早朝,云鬓未梳,一副慵懒的样子。见到唐影她反倒奇怪,“影儿,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影一看就知道她并未察觉到异常,连忙嘱咐她道:“你且好生在宫里呆着,千万不要出去,可记下了?” 贺兰夫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外表看着那么简单,是武媚最倚重的人,故而对她的话惟命是从。 唐影拐进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的翻上屋顶,并轻吹口哨召来小猛。小猛本是夜行禽类,此刻有点迷迷糊糊,找寻武媚的所在着实没有以往麻利,让唐影更加揪心了。索性它最终还是确定了大概方位。唐影脑海里闪过太极宫的平面图,突然面色大变。 因为小猛指向的地方正是冷宫所在!冷宫里有萧淑妃和王皇后,唐影猛然记起史书上王、萧二人死于今年,遂提起真气朝冷宫直奔而去。 她固然对这两个人没有好感,但毕竟答应了柳大人饶其性命,至少应该信守承诺。 天边露出惨淡的白色,女性尖利的哀嚎从幽远处传来,一声声化作一把尖利的刀片,害的唐影忍不住发抖。这不是妖怪,而是真人发出来的啊! 她跑进冷宫看见火把摇曳的火苗,衬得原本要亮起来的天色仿佛又沉入了黑夜。沿着缝隙中滋生杂草的青砖石路慢慢朝冷宫那破败的房子走去,两个女人此起彼伏的叫喊和咒骂越来越清晰。 “武媚!你这个蛇蝎女人!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杀了我吧,让我死吧!” 小猛吓得偷偷落在唐影的肩头,她蹙蹙眉示意小猛飞回昭庆殿去。自己迈上台阶,每走一步血腥就更加浓重,似乎粘稠的大手附在口鼻上,害得她喘不过气来。 ------------ 第五十二章 人彘酷刑 刚跨过门槛,就险些踩到一根断掉的手指。那手指没有了神经,蜷缩着,用猩红的长指甲指向唐影。她暗暗攥了攥拳头,心中历数这两人的罪行,这才勉强能保持精神的清醒。 她不是怕,而是难以心安。毕竟,她还从没杀过“人”。 双脚好不容易挪进屋里,立刻看见四肢全被剁掉的王皇后正被两个身材高大,且**上身的蒙面人抬起来,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大酒缸里。酒缸里本来有高浓度的烈酒,一旦沾上伤口瞬间便产生强烈的化学作用,疼得王皇后几乎昏死过去,连求饶的声音也没了。 唐影不经意瞥到她的面孔,曾经是端庄双目的地方已经被剜成了两个血窟窿,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缕糊在脸上,好似从地府里钻出的恶鬼。 唐影心中狠狠的抖了一下,急忙垂下眼不去看她的脸,却又看到地上凌乱扔着的白花花的四肢。两条胳膊x形摆在一起,鎏金臂环和戒指已经被血染红。 再将头扭向另一边,一个女人挽着简单的高发髻,穿着华贵洁白的羽毛披风,站在一片暗红的血污里,一只脚还在泄愤似的狠狠碾着一段小腿残肢。 这情景另唐影作呕,她忍不住叫:“媚娘!” 裹着披风的女人像是被惊醒般狠狠的抖了一下,她惊愕的扭过头,眼睛瞪圆了直勾勾的看着唐影。不是别人,正是贵为皇后的武媚。 她颤着殷红的嘴唇问:“影……你,不是走了吗?” 唐影觉得此时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得简略说:“我……不想走了。” 武媚原本罩满戾气的脸上突然绽放了欢欣笑颜,她转身快步朝唐影走来,血污溅满了她雪白的披风。“影!影!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太好了,你回来一切就好了!”她抱着唐影哭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正在实行最严酷的刑罚。 唐影没想到自己的离开竟然对武媚有如此大的触动,不觉有歉意浮现心头。但这里呆着实在诡异,于是便轻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武媚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我梦见这两个贱人要杀死我的孩子!” 原来又是噩梦,可……她为了噩梦就下次狠手,是不是说明已经……不正常了? 唐影咬着嘴唇侧头去看萧淑妃,只见她已经被剁去双腿,正以手为支撑缓慢惊悚的朝她们爬过来。她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因元气大伤而变得斑白,非但如此,原来吹弹可破的皮肤像龟裂的土地,简直惨不忍睹。唯一残存的,可能就是她那对迸射着恶毒目光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唐影她们。 不知被掌掴了多少次,她满嘴都是血,嘴唇也被打豁了,即便如此她还在不停的说:“你们,你们等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武媚听见这句话,过往恐怖的回忆又铺天盖地而来,她再度丧失了理智尖叫着下命令:“拔掉她的舌头!剁掉她的胳膊,把她也剁成人彘!我看……我看你没了双臂,还怎么剖开我的肚子!” “哈哈哈……”萧淑妃发出令人胆寒的恐怖笑声,“没有手我还有嘴,没有嘴,我还有一颗颗的牙齿!武媚……我要你日夜不得安生。啊对了!我诅咒你亲手杀掉你所有的孩子!” 王皇后原本在昏迷状态,听见这句突然阴森的笑了起来。武媚听了死死攥住唐影的肩膀,整张脸变得铁青。唐影打起精神,大声喝道:“你们两个不要作死了好不好!都闭嘴吧!” 萧淑妃一双毒辣的眼睛慢慢的挪到唐影身上,阴阳怪气的说:“还有你……你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我告诉你,你为她卖命一辈子,肯定也要落得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武媚捂住耳朵,尖叫着吩咐刽子手,“拔掉她的舌头!快!” “你注定也会被她杀死,一定会……一定……”声音戛然而止,一条猩红的软肉被扯掉扔到地上。唐影背过身不忍再看,只能听见萧淑妃鼻腔里发出的冷笑和鲜血喷溅的声音。 武媚胸口剧烈起伏,眼眸里映满了鲜红的血和白花花的残肢。看了一会儿终于心满意足的拉着唐影走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经晨风一吹,血腥和酒气混合的诡异味道才算散开一点。唐影稍微闭上眼就是刚才看见的惨状,她只得努力站直了身体,盯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慢慢将眼前覆盖的血红都置换成太阳的颜色。 她没有问武媚为什么急于要杀这两人。猜也能猜到,她的突然离开有很大影响,对于一个深受巫术毒害,又饱受噩梦折磨的人而言,如果自己唯一倚仗的术士不在了,会是多么的胆战心惊…… 压力,她在武媚身边再一次感受到了束缚和压力。她不知道武媚是因为这两个人才大开杀戒,还是性格彻底的变了…… 屋里行刑的刽子手明显不是宦官,这么说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暗杀队伍?这种队伍不可能一天两天就组织起来……天哪,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不知道?如果……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武媚,她以后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嗜血下去? “影。”武媚在她耳边柔声说:“要处死这两个吗?”唐影大脑一片空白,以这两人生不如死的状态,真不知那种结局更好。 见她瘦小的肩膀颤抖着,武媚温柔的解下自己披风给她穿上,“好吧。还是我来做决定吧。穿上,风大。待会咱们回昭庆殿,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语毕,她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气度,条理清晰的给众多下人下达命令。 所有的宫女,宦官经过唐影身边的时候,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有恭敬,有畏惧,畏惧多过恭敬。这一瞬间,唐影很想哭。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当做了武媚的理智开关,只怕再也无法心无挂念了…… 永徽六年最后的一天。大雪覆盖了整个长安。王皇后和萧淑妃都被处死,冷宫所有血腥的痕迹都被大雪掩埋了。 这一天,李治与唐影再次孤零零的站在甘露殿的门口,再次相顾无言。 得知她们死讯的那天皇上没有来昭庆殿,再之后的两天他也没有露面。但武媚丝毫不着急,将后宫新年的开销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后宫这具庞大的“机器”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平稳的运转着。 于是,到了第四天,皇上登门了。没有丝毫的抱怨,争吵,两个人都当那两个死去的人从没存在过一样,用欢声笑语维系微妙难言的感情。 只是,李治于年末最后的一天叫唐影来甘露殿。也许,她是他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接近的女性,朋友。 他们都没想要说武媚的坏话。自然也不可能说朝政和后宫的事。细想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但唐影却知道,她是李治的救命稻草。有她在,他总能回想起以前武媚刚回太极宫的样子。 他们就靠这回忆,默默安慰彼此。假装媚娘还是原来的媚娘,一切都没有变。 唐影忧心忡忡的望着屋檐之上露出的那片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心爱的李淳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第一章 东都洛阳 “东都洛阳,时下最著名的有三样东西,牡丹,狄仁杰,还有审牡丹吸血案的狄仁杰。” 穿黑色官服的大理寺寺丞斟满一杯酒,笑吟吟的推到眼前这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面前,“来,贤弟,感谢你赶来洛阳帮为兄解决燃眉之急。” “程兄客气。” 狄仁杰端起手中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却没急着喝下,眼神淡淡的扫着向下的楼梯。适才窗边的三位年青男女刚要下楼。从背影看,青衣男子衣帽不扬却风度翩翩;跟在他身后的白衣女子虽然戴着面罗,窈窕身段却显露无疑,特别她穿着的是长安最流行的胡服,在洛阳颇为惹眼;另一位女子身材高挑,脸上只带着遮住半面的面纱,露出一双勾魂的眼睛,身上穿着胡姬惯常的纱裙,然在洛阳这座贸易中心却再正常不过了。 三人鱼贯下楼,那胡姬还风情万种的瞥了狄仁杰一眼。 只一眼,狄仁杰的眼睛却睁圆了。程大人循他的眼光望去,只见那胡姬扭着臀部的风骚背影,于是咂咂嘴道:“有人真是艳福齐天,红花白莲一个不落。” 狄仁杰低头品了一口酒道:“那红衣胡姬只是侍女罢了。”程大人听了奇道:“你怎知不是妾室?”狄仁杰答:“那男子的目光一直在白衣女子身上。胡姬虽然想吸引男子注意,却似乎习惯了没有结果,这才肆意与周围男子调笑。而那男人根本不以为然,故知其心不在焉。” 程大人拍手叫好:“你一直在看着他们?”狄仁杰笑着斟了杯酒给他,“怎会,他们坐在我看不见的角度。” “喔……”程大人难以理解为何他只看一眼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事情,却不愿让他看出自己转不过弯便就此作罢。喝了半口酒,突然将酒盅撂在桌上,“难不成他们便是嫌犯?!” 狄仁杰嘴角尴尬一咧,“不是,不是。只是看上去有几分像是我的几位故人罢了。”提到故人二字,他的眼神暗了下去,似乎想到了悲伤往事。程大人见状忙道:“贤弟,今天咱们还去看牡丹吗?你刚到洛阳,要不休息两天再……” 狄仁杰道:“帝后决定到东都洛阳来过春节,时间已经剩下半年。眼下有这么棘手的案子,还是尽快破掉的好。” 程大人听完表情肃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扔了些散碎银两在桌上,而后抄起佩剑系于腰间,对狄仁杰做了个请的手势。狄仁杰整整袍服,潇洒的迈腿往出走。程大人扫视桌子一圈,问道:“贤弟查案竟然不带件兵器防身么?” 狄仁杰粲然一笑:“兵器无眼,伤到人就不好了。” 程大人一愣,心道:“这得对自己武功多有自信呐?”只是狄仁杰是经阎立本大人推荐来协助破案的官员,这自信应该是有真材实料,而不是盲目乐观。他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近三个月,加上昨天死的两个,丧命的官差已经有十数人,希望不要再多一个狄仁杰。 时光荏苒,此时已到显庆四年(公元659年),离唐影逝去已经过了近五年。 这五年,狄仁杰娶妻生子,任职为官,受人陷害起起落落,饱尝人间冷暖。以前那率性的少年郎,而今早已多了几分深沉。他家三代为官,对官场沉浮倒也看得开,再加上有贵人阎立本提携,四处借调办案,于民间留了个神探的名声。 然而,他心里有一个地方始终空着。午夜梦回,总是回到五年前中元的夜里,他轻巧的将瓦当踢起,而唐影站在屋檐上接住扣回房檐的画面。他明明从唐影身上看到了“缘分”二字,却没想到缘分来的快,散得更是毫无预兆。 自那次一同看到袁天罡除掉藤和人之后,他便对灵异的事情更加感兴趣。研究不少奇门异术倒不是想修炼成仙,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关于唐影的那个他还没来得及了解的世界。尽管,他不知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离开酒楼,策马踏上横跨洛水的石桥。时值六月末的仲夏,原本毒辣的太阳被一团墨色乌云所笼罩,风也不刮,叶子也不动,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的叫着,闷得程大人不由得解开领扣拿手不停扇风,“这什么鬼天气,刚才还晒得干爽,这么会儿就跟焖锅一样了。” 狄仁杰问:“程兄,你说的那个牡丹园离这里还远么?”程大人赶忙道:“不远不远,往前经过两个里坊就到了。”狄仁杰道:“那快去吧,如果下雨会冲掉线索。”程大人不再多说,双腿一夹前面带路。 洛阳被洛水分为南北两部分,其中南部就有当时东方世界最为繁华的集市――南市。离南市不远有一处培育牡丹名种的花园,正是这里怪事连连。往年,牡丹的花期都在四月左右,可今年已经到了六月末,其他地方的牡丹都已经开败了,唯有这里的还是异常繁茂。 趁程大人叫管事者的功夫,狄仁杰已经先一步走进园中。早听说洛阳牡丹艳丽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每一植株都有半人多高,开着成人单手张开那么大的红色花朵。 狄仁杰早年游历全国,也见过不少牡丹,可这么大、这么红的还是头一次见到。突然他扒开牡丹花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花心,竟发现,连花蕊都是鲜红色的。小心的翻起一片深绿色的叶子,看见叶子背面的筋脉竟也是暗红色的,像是……一根根粗细不一的血管…… 园主老伯跟着程大人赶来,见了狄仁杰连忙鞠躬作揖,“这位青天大老爷,请你快帮小老人悄悄这里到底惹了什么妖怪吧!在这样下去我快没法活了。” 狄仁杰和缓道:“老伯莫慌,且给我们细细道来。”老人咽了口口水说道:“禀大人。小老儿我别的不会,只会种花。可着洛阳城打听,老头我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我这牡丹还经常往皇宫里送呢!” 程大人打断他的自卖自夸,“喂,说命案!” “哦!对……”老人一下又变得忧心忡忡,搓着手道:“从四月开始,来赏花的人就络绎不绝,更多是年轻学子,文人墨客之类的。反正我这里也有地方,他们相约花下喝酒作诗,有的趁我没注意在这里呆一宿也是常事。等四月下旬,我渐渐发现了不对。你说别地儿的花都谢了,为啥就我这里的越开越美呢?” ------------ 第二章 吸血牡丹 园主老伯抓抓腮边的胡茬。“此外,也不知谁说夜宿我的花园,竟然看到了花仙下凡,搞得来这里的年轻郎君们就更多了。要我说,完全是谣传,我在这里这许久怎么一个都没碰见?怪事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先是我园子里的夜光白都变了品种。哦,夜光白就是白牡丹。再有那粉的,黄的也都变成了红色的。这可把我心疼坏了。要知道红色虽然好看,但各个颜色都有顶级品种,我这下损失可大了! 再后来,陆续有人到我这里来寻人,都说自己的兄弟朋友没了踪迹。可遍寻花园,根本没有那些人的踪迹。我又不会仙法,难道还把他们都变没了不成?于是又有那哎嚼舌头的说我这花园里有了妖怪,专**壮男子。老汉我一怒之下,想要将这些妖异的牡丹都砍了,可不管我怎么砍,第二天被砍断的就都会长好,简直诡异透顶。我也请了道士来看,道士提议用火烧,结果花烧着了,道士不知怎的突然疯了自己跳进火海里去。后来地里涌出好些个血泡,把火弄灭了。又过了些日子,那些烧掉的牡丹又自己长出来了。” 程大人接话道:“我们大理寺为了防止无辜百姓再靠近这片花园,日夜在周围巡视。可时不常的我们的人就会莫名的消失,也不知死活。这不,听闻你素来善于解决奇怪的案子,才找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狄仁杰听后不禁眉头紧锁。听了园丁的描述,多半可以断定是有妖怪作祟。可惜自己虽有功夫,到底也不是术士,恐怕难以解决此事。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为了不给民众造成恐慌,他故作轻松的说:“老伯放心。我看也许是恶人所为也未可知。不过这块地也许遭到了污染,恐怕以后也不能用了。嗯……老伯可有其他去处?” 那园丁老汉心疼的环视四周,终于跺跺脚道:“城西头有另一处园圃早就叫我过去传授手艺,我一直没舍得这里。看来老天这也是要我离开了,唉。”狄仁杰赶忙给程大人打了个眼色,程大人忙说:“大理寺自然会给你些土地费用,老伯放心。不过请你搬家后向我们报告地址,方便我们再找你求证。” 听到有补偿,老伯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好好,一切都听二位官爷安排。 老伯千恩万谢要离开,狄仁杰突然按住他的肩头,“这两天可有什么可疑人物进来过?”老伯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就在二位官爷来之前,正好有一男二女三人进到花园来。” 狄仁杰眼前一亮,“可是青衣男子,白衣女子和红衣胡姬?”老伯忙不迭点头,“正是!” 狄仁杰朝程大人点头示意,他看那老伯收拾铺盖离开了花园。狄仁杰从腰间摘下个手掌大的鹿皮夹子,平铺在地上,露出排布整齐的两寸长的银针。他找到一块牡丹花下的土壤,以银针插入。拔出后抹在一方白色手帕上,竟是条淡淡的血迹。又刺破一片叶脉,鲜红的血液缓缓的滴落在地上,溢出一种血液特有的腥味。 怪。实在是太怪了! 程大人返回来对狄仁杰说:“眼看就天黑了,要不,明天咱们再继续?” 天色果然黯淡,却并不是因为时辰,而是因为越积越多的乌云。狄仁杰料定今天晚上定会有妖怪现身,不过他不想让程大人来送死,准备自己只身前来,想来凭自己高超的武艺也不会太危险。 回到暂住的大理寺,狄仁杰以疲劳欲睡为由离开了程大人,然后特别去兵器坊要了一把利剑。他生性仁和不喜见杀戮流血之事,故而身上一直不带利刃。但直觉告诉他,今天晚上必定有一场恶战要打,对待妖人一定要像当初袁天罡一样不可心慈手软。 夜半时分,他偷溜出大理寺,直奔牡丹园而去。才一到门口弥漫的血腥味便传了出来。他怕这味道有毒便以布蒙住口鼻。再要进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惊的他呆在原地。 那是年轻女人的声音,甜美而不失娇俏。她说:“你们有没有听过秋先遇牡丹仙子的故事?没准咱们今天真的会遇到牡丹仙子呢!” 这声音与他记忆中紧锁的声线简直同出一辙。就好像几年前他听过的“你是来救我的吗?” “要是来看热闹的就赶紧滚吧!” “不管怎样,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 “莫不是你怕见死人?” “唐影。我叫唐影……” 忽然一阵耳鸣,他退后两步靠在一片花圃的竹篱笆上。脚步虽稳了,持剑的手却颤了起来,心里更是翻腾不止。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声音,亦或是他殷殷期盼的事情终于成真了呢? 阴风骤起,女子说话声音像是被风刮散了,再也不曾响起。狄仁杰镇定心神,偷偷咬破舌尖。他听说有些妖法,喜欢以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为诱惑,以此逼迫人束手就擒。咬破舌尖多少能帮他保持一点清醒。 牡丹花圃里的血腥味更加弥漫,高壮的牡丹花像扭着腰肢跳舞的舞姬一般左右摇曳起来。他擦擦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每朵盛开的花都向上喷吐着荧光红色的微尘。 果然有妖怪,难不成刚才说话的女子就是花妖?他心头一沉,攥紧剑把的五指再度聚拢,却没有将剑身拔出来。 因为,不管是什么妖,他抱着零星的希望,都想再亲眼见一面。 他猫着腰,朝刚才女子发出声音的地方慢慢移动。在一个转角处,果然看见地上的一片白色裙摆!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背着花坛蹲下,一边心里鄙视自己不够沉着,另一边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只听那熟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似乎若有所思的呢喃,“血……这么多的血……” 狄仁杰想起几年前的返魂香之争,不禁快速意识到死而复生,或者重生为妖怪的可能。如果……如果唐影重生为妖,他能下的去手吗? 突然那女声发出“咦“的声音。狄仁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暴露了,当下决定决不能让妖怪逃走,于是弹跳而起,一个飞扑将白衣女人压在身下。 ------------ 第三章 故人重逢 若是鬼魂,他狄仁杰必定会摔到地上。而身下之物绵软非常,特别是手下还按着两团弹性十足的肉球。他的身体告诉他,这不是鬼,是人,而且还是个性感至极的成熟女人! 有实体多少便可控制。狄仁杰冷静的将左肘撑在身下人的肋骨上,右手利落的将宝剑横在她的喉头,“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下女人原本头戴面罗,一被扑到,绑面罗的斗笠恨不得扣在脸上,搞得她极其狼狈。低声怒斥,“你才是什么登徒浪子,竟敢轻薄本姑娘?” 紧接着她又扭头对着花园深处高喊:“没事,没事!不要误伤了常人。我很好,只是被一个莽夫撞倒了!” 一会儿登徒浪子,一会儿又是莽夫。狄仁杰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女人的反应着实反常,特别是后面一句话,更像是跟同伙打招呼。他警觉的动了动宝剑,让冰冷的剑刃隔着面罗贴近女人的脖子,“叫你的同伙不要过来,否则我就结果了你!” 女人愣了半晌,反而“噗嗤”笑出声,“倒是你别紧张。我看这是一场误会,不如你先把宝剑拿开咱们站着说话。” 狄仁杰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女人又愣了一下,忽然问:“你是谁?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想跟官差套近乎,你还嫩了点!”狄仁杰把宝剑贴得更紧了。 女人突然说:“那你把我面罗拿开,让我看看你?” “哼,谁知你是不是口含飞针,或者毒气什么的。还是老实交代你的来历,为什么杀人,好让本官给你个痛快的解决。”狄仁杰感到女人的心跳在加快,自己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掀开她面罗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毕竟可能面临的圈套太多了。 女人不再挣扎,而是一个劲儿的想要把面罗吹开,怎奈除了纱布还有一圈帽檐挡着。薄纱扬起又落下,像是慢镜头一般,让狄仁杰看见隐藏在面纱下那娇艳水润的嘴唇。 粉嫩的,饱满的,诱人的嘴唇。还有嘴角边上那一对深深的小酒窝…… 他脑袋一声嗡鸣,忘了关于妖怪魅惑的假设和探案的种种忌讳。急不可耐,近乎粗暴的将面罗掀起,扔出去老远。 于是他看见了,宝剑之上的那张面孔。两道粗细适中的弯眉,一对明亮的涟水大眼,秀挺的鼻子,还有因同样惊诧而张开的红唇……虽然时隔几年,但她的容貌却与他心中的印象不差分毫。是的,原本,她在他心里就没有死去,而是作为虚幻的伴侣跟他一起慢慢成长着。 那小嘴里叫出他的名字,“你是……狄仁杰?”疑惑的上扬音节带着一丝欣喜。他将宝剑扔开,忘了他正狼狈的压在她身上,只是捧起她娇俏的脸庞吻了上去。 是真实的温度,真实的触感,真实的香气……是活生生的人。狄仁杰抬起头,双臂撑在她头的两边,楞楞的看着她又羞又惊,终于喜极而泣,不顾形象的痛哭起来。 李淳风刚才正在花园的另一端查看,听见唐影的叫声第一时间飞冲而来。没想到却看见狄仁杰压在唐影身上这一幕。纵然他能理解狄仁杰的心情,可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压着,也足以让他忘掉“长者风范”。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狄仁杰的双肩生生将他提起来扔了出去。 唐影连忙翻到一边,一咕噜坐起来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被压疼的肋骨。 面对“横刀夺爱”,狄仁杰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定睛再看把自己摔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酒楼上遇见的青衣人。 这青衣人梳着一个道士发髻,没有江湖气,反而充满浓重的书卷气。然而就看他一下将自己扔出去的手法和力道,便知他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打量他的身材。骨骼匀称,虽然没有自己魁梧,却绝不瘦弱。 再看脸……他愣住了。 可以说,他从没见过长相如此俊美的男性。说是俊美却也不失男子气概,他很惊讶竟然有人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征融合得如此完美。说远了也许传说中的三国周瑜便是如此的美男子。到本朝本代,除了祖父说过同朝为官的李太史年青时可以称之为“美”以外,世人还真难配得上“美男子”一名。 他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诧的看看唐影,再看看李淳风,那表情像是发现了比血染的牡丹更难接受的事。 李淳风也认出了狄仁杰,对一个成年人而言五年的变化并没那么大。他没有蓄胡须,面庞依旧光洁,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桀骜不驯,多了一些沉稳。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隐瞒,便以长辈的口吻说:“仁杰,别来无恙。” 他一开口,狄仁杰便确定他是李淳风无疑了。要知道一个成年人的声音变化可以是相当微小的。 狄仁杰抓抓头抱拳,却在称呼上犯了难。李淳风跟他祖父同朝为官,叫声伯伯也不算占便宜。可李淳风去了伪装,看起来跟自己年纪仿佛,叫他怎么张得开嘴?幸好他还记得李淳风的官职,于是道:“李太史别来无恙。” 唐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狄仁杰开玩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拘谨了?像以前那么没心没肺的不是很好?” 狄仁杰想起自己被骗了这些年,突然升起一股火气,话中带刺的回击道:“我与某些人不同,活着就是游戏人间,只管自己舒服,不顾别人死活。我既要为国尽忠,又得回家尽责,怎能随心所欲?哼!” 唐影朝他做了个鬼脸。然而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故而无话反驳,只好转问李淳风,“不知狐姬去哪了,这么半天怎么没有声响?” 他们三人分头搜查花园,李淳风听见唐影呼救必然率先赶到,但狐姬应该也随后赶来才是。 李淳风抬头环视四周,只见红色荧光愈加炫目,便沉声道:“往事先放一边,今日有强敌现身,等咱们先安全离开再说吧。” 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唐影,但狄仁杰毕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还是压下心头种种感情,捡起宝剑与他们一起朝花园深处走去。 ------------ 第四章 致命幻觉 此时天色更加昏暗,浓密的乌云之间有几条金色闪电在來回窜动。 土壤中返着湿润的味道,加上血腥和牡丹的花香,在这个闷热的夜里,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狄仁杰跟在唐影后面,掏出这些年为了应对验尸时尸臭的醒神膏,想要递给唐影,却又扭捏着不好意思叫她。还是李淳风回头时发现这一幕,主动提道:“仁杰,你有醒神的药膏么?”狄仁杰会意,连忙递过去。李淳风抹在自己鼻子下,又递给了唐影,唐影接过小声嘀咕了一句“哇,好高级“而后也学着李淳风的样子抹在人中两边。 她说话还是这么奇怪……狄仁杰板着脸接过药膏,嘴角却忍不住扬了扬。 转到园子正中,李淳风呼唤狐姬未见回应,不由得也有些急了。唐影觉得脚底下有些轻微的晃动,再看牡丹花摇曳的更加厉害了,连忙问李淳风,“我觉得地上有些奇怪,难道是地震了不成?” 李淳风掏出一张符纸给唐影,“点火。”唐影接过并催动白火道符纸上,而后将其扔到地上符纸突然变成了一个火柱,照得周围一片大亮。而火柱周围的牡丹花,感受到了白火的力量,都像是动物般自觉地躲避。 借光亮一看,地上无故隆起许多土丘,而且还在慢慢移动,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爬一样。唐影之所以有感觉是因为正巧有一根粗壮的隆起在她脚边! “小心!”李淳风下意识的拉过唐影的胳膊,沒想到狄仁杰也下意识的将她往自己身边拽。 唐影被两人各抓住一条胳膊,惊讶的不知道该往哪边看。狄仁杰跟李淳风也对视着,各自眼中闪过些东西,齐刷刷的都松了手。 刚才是两人都抓着,现在唐影胳膊被同时放了下來,感觉很不对味。她撅着嘴对李淳风说:“你怎么也松手?” 李淳风抿着嘴,沒法把真心所想告诉她。因为狄仁杰毕竟是他认可的“能给唐影带來幸福的男人”。而狄仁杰就简单多了,他想到刚才酒楼那一幕就足够了。一双呵护与被呵护的背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正这时,他们面前扭动的牡丹突然紧簇在一起,中间还鼓起一个大圆球,像是巨大的喉结在上下耸动。 三人不自觉的缩到了一处。唐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团问:“你们说,那里面的会不会是狐姬?” “一试便知!”狄仁杰拎起宝剑狠狠向脚下扎去。脚下粗壮的土埂霎时喷出一道猩红血浆。李淳风及时将唐影拉到身后,一注血都溅在自己袍子上。 喷血过后土埂很快瘪了下去,而那巨大的“喉结”快速的蠕动了几下终于将一个东西喷了出來。狄仁杰踩着花圃边的竹篱笆凌空跃起,估算好距离一个飞扑将那东西接在手里。竟然真的是变回原形的狐姬。 李淳风见状双眉紧促,将唐影挡在身后,掏出数张符咒朝牡丹花簇射了过去。不知这种符的功效是什么,被碰到的花茎顿时枯萎下去不再生长,而以宝剑砍断却对它们沒效果。 狄仁杰第一次见李淳风施展法术,沒想到他外表儒雅,身手竟然如此行云流水,不觉啧啧称奇,同时心中难免也有些酸意。好在他很快便调整心态,见对花茎沒有效力转而对付底下的巨茎。 狐姬终于醒了过來,挣扎着在唐影怀里想变回人行却不能成功。她指着成片的牡丹花急促的叫着,唐影猜测她的意思,喊道:“小心这些花!” 她话音刚落,花茎便不再摇摆了,只是喷出更浓重的花粉。狐姬再度看见这好似血雾的花粉,霎时惊慌起來。唐影猜测这花粉必有蹊跷,连忙叫道:“快闭气!”说话间她已经吸入一口,怪异的甜香搞得她顿时头重脚轻,白火也发不出來。 李淳风不知何时赶到她身边,环住他的肩膀道:“小心。來,扶着我。”唐影莫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搂着他的腰靠了上去,问道:“妖怪跑了吗?我怎么看不见狄仁杰了,他沒事吧?” 李淳风忽然将她粗暴的搂紧,面对面道:“我在你面前,你还管别人作甚?妖怪早跑了。” 唐影傻笑,“你怎么又吃醋了?”李淳风手指蹭着她的嘴唇,眼中柔情简直要满溢出來,“还不是因为你?” 唐影一阵激动,这花粉难道是吐真剂?他一下变得如此坦诚了。于是她反勾住他的脖子问:“到了洛阳你就放松了吗?不再躲着我了吗?” 他脸上挂上一抹魅惑的笑意,头一低,嘴唇就凑了上來,“为夫这是欲擒故纵。” 为夫?唐影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这样一张让她痴心的脸在面前,她实在懒得思考,便闭着眼迎了上去。 “影。”他的声音飘渺而來似是在耳边呢喃。 “嗯。”她回应,心满意足。 “影。”声音更大了,更急切了。 她心中一暖,连声回应,“我在,我在呢!” “小心!”声音忽而变成了慌张的大喊。唐影似被惊醒般,猛睁开了眼睛。 眼前哪是李淳风,是一朵人头大的牡丹花。花心部分是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妈呀,这简直是食人花。她惊愕劲还沒过,这吃人巨大的花盘直至朝地上滑去,原來花茎已经被李淳风一张符咒砍断了 。 见她完好,李淳风闭眼松口气。紧接着喊道:“狄仁杰!” 沒有回音。唐影猜他肯定也被牡丹花迷住了,于是对李淳风说:“要先吹散这些花粉才成!” 李淳风寻人不着,也正有此意。他立刻双手结印,口中念咒,很快他的袖子便鼓胀起來,下一刻他单脚支撑似螺旋般快速旋转了两周,袖子里的真气卷成旋风,迅速游移在花丛之间,因吸收了红色花粉,其颜色也是越來越深,很快便将周围的花粉都弄沒了。 狄仁杰果然让牡丹花茎卷着,一脸迷离沉醉,像是陷进了什么绮梦里。李淳风符咒发出的时候,听见他的梦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第五章 消失无踪(爆更1) 牡丹花被“斩首”,狄仁杰顿时清醒过來,望着狰狞的花盘忍不住露出噁心的表情。 李淳风找到瑟瑟发抖的狐姬,对他们说:“恐怕失踪的人都是被花吃了。不过这里妖气强盛,恐怕背后还隐藏着狠角色。” 唐影见牡丹花越聚拢越密集便咬牙道:“我想用白火烧一下试试。不知能不能生效。” “白火?”狄仁杰说,“可就是你烧死尸鬼的那些?” 唐影自信一笑,“咱们许久未见,我也有些进步不是。”语毕,她双手翻上,手心升起两团升腾的白火苗。 狄仁杰当初见她收拾尸鬼的时候还需要以飞针为引,看來几年未见,她的法术又高了一截。 唐影手腕翻转,两团白火幻化成两朵炫目的白莲花,左右交叉扔出,白火像两个飞盘一样沿着牡丹花圃高速飞行,所有被沾到的花茎都离奇的被点着了。 狄仁杰惊得张大了嘴,明明园主老伯说这是火焰烧不着的啊。斜睨一边的李淳风,他正以见惯不怪的眼神盯着唐影,狄仁杰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处的不是一个世界了。 整个花园燃烧起來。天上的雷打得更响了,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來。唐影看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妖花在火海里挣扎萎缩,自豪渐渐的被担忧所取代。马上天上就要下雨了,她的白火虽然凶猛,但是与“天降之水”比还是逊色不少。如果届时还沒有将隐藏在花朵后的幕后黑手引出來,他们就白干了! 心中一片焦急,她暗暗攥紧手心,准备为熊熊火海再添一把白火。李淳风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抬下巴指向正前方最大的一丛牡丹花说:“先不要浪费体力。你看,这些花已经起了变化。” 果然,那些撑着不倒的花终于倾尽它们的妖力似的,转瞬之间就收缩枯萎,并烧成了灰烬。整个花圃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钻出來一样。 唐影、狄仁杰和抱着狐姬的李淳风紧紧缩在一处,看着眼前慢慢隆起的土包,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 地面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顶起來,带着烟火味道的花藤灰烬纷纷飘洒到地上,弥漫在唐影眼前,像是末日科幻片一样的视觉冲击。灰烬之后,露出土壤中被花根缠绕的尸体。 有的已经腐化成白骨,有的还挂着青黑色的烂肉。这样剧烈的一动,骨架尸骸们被抖落得七零八落,很难再看出原來的样子。乱坟岗万人坑一样的惨状,让唐影不由得一阵心悸,肩膀也缩了起來。 狄仁杰想也沒想,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并掩住她的眼不让她再受惊吓。可同样在身边的李淳风却因抱着狐姬而沒來得及出手。要知道从唐影小时候起,保护唐影就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事情。他沒想到会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快。 他垂下眼,就这样假装沒看见似的掏出一把符咒,朝这巨大的土包扔了过去。 比刀剑还尖利的符咒,连续割断了覆盖在表面的干枯根须,直朝土包中心插去。 土包里顿时涌出猩红粘稠的液体,似乎还发出野兽沉闷的嘶吼声。土包像个巨大的脓包,里面翻腾着,东凸一块西凹一块的似乎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李淳风大叫不好,向前一步展开自己袍子,挡在狄仁杰和唐影面前。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红黑色的液体几乎将他们冲倒。待“天女散花”般的喷射终于告一段落之后,李淳风率先回头探查情况,结果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原本巨大的土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面像腐烂的馅饼一样塌陷了下去。污血混着牡丹花的灰烬和骨头残骸搅和在一起,垮垮的挂在下陷的大坑上。 狄仁杰松开唐影,跑过去拿剑尖将中间的粘液挑开,竟露出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唐影探头看了两眼,问:“跑了?”狄仁杰在一旁拽着她,防止她掉下去,“恐怕是的。” 她回头看李淳风,“咱们要追上去吗?”说话间,天上一个炸雷响过,豆大的雨点砸了下來,把他们淋成了落汤鸡。 李淳风对狄仁杰说:“你是官家,你定。” 狄仁杰看了看洞穴延伸的方向,“底下的洞深不可测,而且今天又下了暴雨,依我看來,今天不适宜再追下去了。改日多收集点线索再从长计议。” 李淳风点头道:“虽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法术,却知这妖怪对鲜血有巨大需求。我猜想,近期他还会再出现的。”说着他用唐影的面罗卷了点地上的红土揣进怀里,对狄仁杰说:“雨太大,咱们先找地方避避雨吧!” 狄仁杰道:“我去跟大理寺官员禀明你们的身份。从安全着想,现在你们与妖怪动过手,就不要先回驿站去了。” 唐影以眼神请示李淳风,得到回应后对狄仁杰说:“我们沒有住在驿站。” “那住在哪里?” 唐影转转眼睛,神秘道:“好地方哦,你跟我们一起來吧。” 三人一兽在漆黑的雨夜里,一脚深脚浅的跋涉到洛阳北部。狄仁杰回大理寺给程大人留了个口信,而后牵了自己的马出來让他们骑回去。李淳风则让唐影独自领狄仁杰去他们的住处叙叙旧,自己抱着狐姬先回去了。 见他身影转瞬不见。狄仁杰跟唐影对视了片刻,干巴巴的问:“你们住在哪儿?” 唐影对李淳风刻意冷落自己有些闷闷不乐,于是翻上马,撅着嘴道:“到了就知道啦。” 狄仁杰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于是停住脚步道:“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去了。我可不愿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唐影听了可怜巴巴道:“好啦。别闹气了,这么多年沒说话,难道非要恶言相向不成?” 狄仁杰一听火又窜了上來,他抓住马鞍一个飞身落在唐影身后,双臂紧紧箍着她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怎么跟我家人说非你不娶,听我怎么巴巴的到你家提亲,听我怎么去你的坟前祭拜你?唐影!唐影!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的给了我希望又夺回去?!你为什么要遇见我,为什么要吸引我,为什么要骗我说死了?!” 狄仁杰的头深深埋在唐影的肩窝,额头和眉骨在她细弱的肩头來回磨蹭,泪水伴着雨水流到她身上,也流进她心里。 ------------ 第六章 洛阳皇宫 唐影不是不感动。说实话她感动极了,心里一阵阵的暖流简直要喷出來。然而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他的爱人。面对他的深情表白,她还能留得理智在。等他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她对他轻声说:“咱们到暖和的地方再叙旧吧,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该生病了。” 狄仁杰也冷静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攥紧缰绳,让马跑了起來。沿着洛水一直往西,渐渐來到了洛阳宫附近。狄仁杰勒住缰绳质疑的问唐影:“难不成你记错了方向?这边是东都的皇宫。” 唐影回头看他,“沒错啊。我们就住在这里。” 狄仁杰更吃惊了,“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影得意的说:“此事一言难尽,你只需记得我是武皇后的表妹,目前行宫里沒有人比我更大就可以了。” 狄仁杰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你……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唐影歪头想了想:“是哪句?” 狄仁杰看着越來越近的洛阳宫宫门,说道:“早听说长安奇女子众多,你却是我见过的最奇的一个。” 唐影笑着翻身下马,朝守卫的禁军掏出一块巴掌大令牌,再嘱咐他们好生照看狄仁杰的马,便大摇大摆的进城了。 狄仁杰从沒进來过,绕过几道回廊和假山石,终于到了一片寝殿虽到了此处,他却还有些犹豫着不敢进去。唐影一边拧着袖子的水,一边叫他:“你干嘛不走了?” 狄仁杰虽然沒说话,眼神却露出担心。唐影只得拽起她的袖子说道:“你放心吧。我就是奉命來东都除妖的,只要是我带來的人,不会有人过问的。” 他半信半疑,忽然问:“那李太史呢?难道也是你能支使的?”唐影再次委屈起來,“唉,一言难尽。好不容易才有了远离长安的机会,他却似乎在有意疏远我。” 唐影显然将狄仁杰当成了“闺蜜”,她说得这么直白搞得狄仁杰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想说“你们辈分不对”,但想起李淳风那跟自己差不多的面庞这句话便说不出來,只得说:“你们……究竟怎么……还有这些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影长叹一口气,看着他落汤鸡似的一身,说:“咱们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狄仁杰捂住口鼻,机警的打探司周,“是不是那妖花又來迷惑了?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唐影险些笑岔了气,“你想到哪去了。后宫的浴池大得很,自然是你跟他一起洗,我跟狐姬一起了。” 狄仁杰红着脸道:“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呢。两个大男人,太……”他忽然搂着唐影的肩膀,“等等!你们住在一起?你们难道……”唐影红着脸慌忙摆手,“还沒有呢。唉。也不知他在等什么。” 狄仁杰松开她,心里暗自算着唐影已经快十七岁,早到了适婚年龄。若是当年嫁给自己,也许已经生了一儿半女……他先是傻笑一下,等清醒过來,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什么如果……沒有如果…… 他长叹一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却总是觉得陌生的美丽女子,扪心自问到底作何感想。唐影丝毫不知他心里剧烈的起伏,大咧咧将湿透的罩衫费劲的解下,还孩子气十足的咧着嘴朝他笑了一下。 他自然而然的回以一笑。 是的。答案其实很简单,自己与她既然再无缘分,那自然是守她安好,足矣。 于是他扬眉一笑,促狭的说:“我说,要不咱们一起去浴池,演一出戏给他看?” 唐影自然知道是古今中外屡试不爽的“假扮情侣惹嫉妒”这一招,但她知道李淳风素來开不得玩笑,何况现在已经有些尴尬了,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更郁闷,故而踌躇着不敢答应。 狄仁杰耸耸肩只得作罢。 在皇上皇后的寝殿后院还有若干个小院。只因前两年皇后來东都,总少不了戴上唐影,故而有她一个专门的院落。这里按李淳风的意思修了一个阴阳鱼造型的洗澡池,一边普通热水,另一边却是特殊药浴,池底中间深边缘浅,中间用石块堆砌隔开,高度正好挡住胸部露出脑袋。看起來跟现代的鸳鸯火锅似的。 药浴的用料都是李淳风精心挑选,能帮助唐影更好运用白火的。 此时,先到一步的李淳风已经将满身泥污的袍子脱了,换上一条普通袍子。而狐姬还沒有恢复原形,扒着药池的边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叫唤,他则细心的用绷带把狐姬被花妖吞噬时落下的伤口一一包扎好。 见唐影和狄仁杰赶來,他站起身温和的对二人道:“快洗洗,别着凉了。” 唐影看见他已经换了衣服,忙问:“你可洗过了?”他温柔摇摇头,“我先去把衣服泡上,你们的也脱了给我吧。”唐影撅嘴不满道:“那么多宫女,还用你自己洗啊?” 李淳风点点她的鼻尖,“别忘了还有我跟他的衣服,被下人看见传到武媚耳朵里岂不是又添事端。更何况我回來时已经将守殿的下人都迷倒了。你们还是安心说话吧。我去去便來。” “诶!”唐影急红了脸,“你,你就这么让我们两个在一起啊!” 李淳风笑道:“你们都是大人了。”说着他便接过狄仁杰递过來的外套走了出去。 等他走后,唐影气得直跺脚,对狄仁杰说:“你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是冷暴力!” 狄仁杰白了她一眼,“你又造了什么新词?啧啧,太史公真是温柔体贴,若换我做了女子,也一定会爱上他的。” 唐影一拳朝他打去,“你胡说什么!” 狄仁杰就势往后一跳,直接跳进了清水浴池。水花四溢溅了唐影一身,待他站好了,大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头后,灿烂的笑着说:“你赶紧去那边泡着吧。不然全被我看光了!” 狐姬迷迷糊糊的看着唐影,还不忘了“吱吱”的叫着嘲笑她,唐影低头看见胸口湿漉漉的一览无余,羞得赶紧跑到另一边去了。 “你,你不许偷看啊!”她小声说着,将衣服脱下叠好了放在池边,也钻进药池里。狄仁杰果然够君子一直朝寝殿的方向看着,动也不动。 唐影走到中间的石块墙边,叫他道:“好了。”狄仁杰回头看她,她借着水,将两鬓的乱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年轻的面庞。 他笑着慢慢淌水过來,因池底有坡度,走到石墙边也只剩下肩膀露在外面。他眼睛一直定定的看着唐影,充满回忆的说:“你还记得吗?那年我把你送到长安城外,你摘下面具的时候,也是这样捋了捋头发。” ------------ 第七章 关系冷淡 “啊?嗯!”唐影脸红了,眼睛慌乱的看向别处。狐姬歪头瞪着他们,似乎在监督他们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一样。 狄仁杰见她无语,便提问说:“我有好多问題要问你,你这次可要开诚布公的回答我。” 唐影认真的点点头。 “你到底是谁?” 这第一个问題就很犀利。唐影还真沒法将自己穿越的实情告诉他,便说道:“我是唐文敬大人的女人不假。机缘巧合被武媚看重,父母亲为了飞黄腾达,便送我进宫做了她的‘表妹’兼侍女。” “哦……”狄仁杰家三朝为官,对宫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也不知这答案能否让他信服,总之他并未再纠结,又问:“你与李太史怎么认识的?” 这就可以实话实说了。由于狄仁杰亲眼见过众多神怪之事,白泽神的事情也沒必要隐瞒。 狄仁杰听了睁大了眼睛,“原來真有白泽神!” 唐影得意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呢。” 狄仁杰将线索归纳统一,整理道:“这么说你是因为唐大人的关系,随李太史修道。而武皇后召你进宫也是看重你降妖的这一点?” 其实不仅降妖这么简单,恐怕还有她“万试万灵”的预知能力。但这事跟穿越一样超出当代人的理解范畴,姑且就算狄仁杰都猜对了。 狄仁杰揉着他方正有型的下巴说:“原來如此。这么多年的相处,你对太史公有所依赖也不难理解了。” 唐影叹气道:“你们怎么都当依赖呢?明明就是感情,他也是花了好多年才确定。” 狄仁杰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脑袋,“阿影,你真的很奇怪。在我看來,太史公的顾虑太正常了。所以……”他抿抿嘴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当年遇到我,暗示我向你求亲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他回头看看门口,李淳风还沒有过來,恐怕是特意为他们留出时间。他开始认真思考,从男性角度來看,李淳风无疑也是个好男人。除了年纪,唐影爱上他也无可厚非。 心中一旦释然,他便真心关心起二人关系。他回忆道:“你不是假死拒绝了我的求婚么?按理说他应该明白你的心了吧?这一晃四年多过去,为何你们的相处丝毫……”他想说缺少默契,但又怕打击了唐影,斟酌半天道:“略显冷淡。” 唐影愁眉苦脸的缩到热水里泡了一下,终于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在我假死后的那年,也就是永徽六年的年底,我二人曾经相约离开长安的。” 狄仁杰听后很是惊讶,他知道李淳风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史官,很受朝廷器重;而唐影又是武媚倚重的术士,他分析两人肯定沒有成功。殊不知最大的阻碍并不是朝廷或者武媚,而是袁天罡。 唐影纠结半天还是沒有透露袁天罡的名字,只说有个极为厉害的角色要李淳风留在长安,故而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袁天罡在朝堂乃无足轻重小官,狄仁杰对他知之甚少,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对二人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还以为唐影暗示的是皇上李治,故很识趣的沒有多问,让唐影继续讲述他们之间的变化。 唐影唉声叹气了一会继续回忆。 永徽六年之后是总章元年。李淳风过了正月省亲回家之后,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她们二人以师徒相称的时代。可谓礼貌有余,亲密不足。这变化让唐影十分寒心。 起初,唐影以为他是在做样子给那位厉害角色看,也跟着装得不经常连络。正赶上这一年皇上先废了太子忠并让武媚和他的长子李弘做太子。而后又追赠武后父武士彟为司徒,赐爵周国公。再然后,武后又参与许多祭祀等重要的活动彰显自己母仪天下的风范。而且还在年底又为皇上天了一位皇子,,显。 等大事小事忙完了,唐影发现李淳风竟沒有一次主动找过她。她终于等不及了,偷跑出宫去找他。却见他只是倾心在工作上,并沒有任何异常。那一年他辛苦的完成了孙子算经十部。 她问他到底有什么不妥,他却一直沒有回答。说到这里,唐影沮丧的望着狐姬,它也点点小脑袋,表示所言不虚。 唐影道:“我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对狐姬产生了感情……”狐姬听了小爪子一滑险些栽到水里,连忙把头摇得像是波浪鼓一样。 唐影又看狄仁杰,“神探狄仁杰,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呢?” 狄仁杰回忆自己在酒楼看见的影响,还有李淳风的种种表现,他确定李淳风对唐影感情很深,但同样隐藏的不露痕迹。是不是爱,他也不好说。 但他沒有急于给唐影分析,而是问唐影,“既然他不能允许出长安,为什么你们会一起出现在洛阳呢?” 唐影看看四周小声说:“因为帝后决定來洛阳过春节。而此时又频传东都异兆,武后特意命我來查看。碰巧那重要人士有事离开长安,故淳风他可一同前往。” 她叫他淳风。狄仁杰拳头挡在嘴前,乌黑浓长的睫毛垂在闪亮的眼睛上,极力掩饰着笑意。唐影无辜的眨着大眼睛,丝毫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他摆摆手说:“我看是你有点小題大做了。就我的观察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的。” “是么是么?”唐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险些窜出水面,“是不是因为我当事者迷,所以才感受不到啊?” 狄仁杰刚要说什么,忽听后面一声咳嗽。李淳风站在他这边的池子,手里还拿着两件干爽的衣衫,“你若不嫌弃,可以先换上我的衣服。” 狄仁杰见他转身要走,突然叫道:“李伯伯!” 李淳风回头,“何事?”狄仁杰看着他那年轻俊逸的面孔自己竟然窘得红了耳根,结巴道:“侄,侄儿,想跟你闲谈一番。” 他说着朝唐影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说“我來帮你问清缘由好了”。唐影心领神会,就差朝他叩拜了。 于是忙不迭的对李淳风说:“啊对!狄仁杰对你仰慕已久,攒了好多好多问題要问你呢!正好我也泡热了,先去换件衣服。你们聊!” 她说着忘乎所以的朝池边走去。眼看就要春光乍泄。李淳风惊呼一声,连忙将手里的衣服抢险给她裹上,嘴里还嗔怪道:“真是越发沒有淑女样子了,这里还有男人呢!” 唐影急着想知道结果,赶忙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抄起还想赖着不走的狐姬,朝浴池外走去:“我先去找点吃的,你们慢慢聊。” ------------ 第八章 决定表白(爆更2) 唐影美滋滋的跑远。李淳风这才将裹在身上都快干了的衣衫脱下。 狄仁杰看着他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实在难以相信这是跟自己祖父同时代的人。 他才要下水,忽然发现狄仁杰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下也不是傻站着也不是,唯有轻声咳嗽提醒他。狄仁杰惊觉失态,赶忙背过身子,偷偷低头看看自己健硕的身材,不绝扬眉。自己也不算逊色嘛! “呃,李伯伯,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要装得老态龙钟了。”狄仁杰说着敬语,颇有些别扭,“否则长安那些有龙阳之癖的少年郎肯定对你趋之若鹜。” 李淳风听了并无不悦,只是淡淡说:“修炼道术多年,再辅以丹石自然也会有些延年益寿的功效。” 狄仁杰却摇头:“我随家父走遍神州,得道高人见过,可像伯伯这样驻颜有术的却从沒得见。” 李淳风仰视屋顶说道:“天地广博,奇人异仕大多隐于山野,哪如我这般陷于世俗名利。” 狄仁杰见他既坦诚又谦逊,不觉更钦佩了几分。他想起唐影拜托的事,低下头默默想着应如何开口。 李淳风以为他是不自在便也不再言语,将头搁在池边上开始闭目养神。 “伯伯。”狄仁杰叫他,“不知唐影是否嫁人?” 李淳风猛张开眼,为难的反问:“我记得你已经有夫人了吧?阿影性格独立,在宫中也很受宠,若纳她为妾,恐怕多有不妥。何况当今皇后对她倚重至深,恐怕不会让她离开宫围,若娶之也是聚少离多……” 狄仁杰哭笑不得的打断他,“放心,伯伯。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夫人固然不如她特别,却也是我所爱,并沒横刀夺爱的打算。” “横刀夺爱?夺谁所爱?难道你另有新欢?”李淳风面向他严肃的问。 狄仁杰努努嘴,“唐影啊。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他登时面红耳赤,却沒开口辩驳,只是略显夸张的看着狄仁杰,许久才轻声道:“……这么明显吗?” 实在太可爱了!狄仁杰忍不住拍着他的肩头笑了起來,“伯伯,你真让我出乎意料。” 李淳风脸虽红着,却以为狄仁杰误认为自己开玩笑,便正儿八经的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对阿影……却是真心的。” 狄仁杰愣了,他知道要承认这件事对李淳风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故而也正色道:“你误会了。我绝沒有笑话的意思,反而十分为她高兴。在我眼中,世界上也许只有你能配的上她。” 李淳风攥住他的手,眼中闪着欣慰的光芒。两人对视一会儿,惊觉一丝不挂的拉着手确实十分别扭,赶忙各退一步,假装什么都沒发生。 狄仁杰说:“今日我才算真正认识了你。也更喜欢你。总叫伯伯实在别扭,但称兄道弟又实在不敬,怎解?” 李淳风开朗笑笑,“不如咱们抛却家族关系,做忘年之交。私下你就叫我淳风好了。” 狄仁杰有感于他的爽快,激动道:“好!能得与你相识也不枉此生了。” 李淳风也十分高兴。自己怕世俗人谴责,从不敢对别人说出此事,甚至自己都不太敢正视。今日说出口,并受到鼓励,实在是搬开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狄仁杰问:“我看阿影也不像是要什么名份的样子。你们私下结为连理可好?” 李淳风叹息道:“她之于我已属高攀,我误人年华还不能让她得有所偿,故而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狄仁杰正色道:“此言差矣。别的女子怎么想我无权评论,但阿影不是普通人。身负如此密术,还有这样复杂的身份,若她要一个风光的婚礼算什么?可她等着你,求的却是心之幸福罢了。” 李淳风听后很受触动,眉毛皱着,眼底含着泪水,只是叹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想起唐影表白到而今又过了四年多,正是女子最娇艳的年华。他嗫嚅道:“可我年过半百,万一她又遇到更好的…” 狄仁杰懊恼的揪着头发,“她不要皇上,不要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淳风,你很好,非常好,年纪虽大可根本沒有影响啊!你既然出口谈爱既说明内心仍然年青……”突然他像是悟到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莫非你不能人道?” 李淳风听了脸红得简直要滴血,“怎,怎会!我,我乃修道之人,沒问題的。”狄仁杰笑着险些岔气,他也发现李淳风动不动就认真,太好玩了。 他歪头问,“那你说,你还等什么?” 是啊!李淳风突然激动起來,他们如果不要仪式,私下共结连理岂不是易如反掌?只要留在长安,一切如常。袁天罡应该不会发现,武媚也不会在意。那么自己既圆了阿影的心愿,也不用再纠结。更何况白泽密术应该也能解决他动情的问題。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庸人自扰闹别扭。他不自觉的爬出浴池,急不可耐的想要告诉唐影他的决定。 狄仁杰突然攥住他的手腕,“你要?” “我要去告诉她!”他声音洪亮,简直欣喜若狂。 “啊?!”狄仁杰尴尬的求道:“你,你别冲动!能别今天么?我在这里多有不便。” 李淳风快速穿着衣服,“那是自然。不过我只是想告诉她我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唐影穿戴一新,端着盛满水果和酒具的托盘进來,看着衣衫不整的李淳风顿时失语。 狄仁杰双臂环抱搭在池子边缘,笑吟吟道:“总之,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狐姬一瘸一拐的跑出來,往李淳风身边冲去。被唐影一把抓住后颈,朝温泉扔去。狐姬回复了一些灵力,半空就变成女子模样掉到狄仁杰的怀里。 她就势搂住狄仁杰的脖子朝唐影做了个鬼脸。唐影脸红了,训斥道:“你快上來!这是哪门子待客之道啊?” 狐姬故意亲了狄仁杰面颊一下,挑衅的看着她。李淳风系好衣衫揽过唐影肩头说:“随他们去。仁杰自有分寸。來,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 第九章 同病相怜 “哦……”唐影应着回头瞥了狄仁杰一眼,只见他正对自己使眼色,立马心神领会,反而主动挽起李淳风的胳膊,拉着他离开了浴室。 等两人相拥着走出浴室。狐姬泄气的松了胳膊,撅着小嘴直哼哼。狄仁杰早在长安平康坊就见过她,后來又请她协助营救被藤和人掳走的唐影,也算是旧识。此刻,他还抱着她,便揶揄道:“怎么?你这小妖精还嫉妒了不成?” 狐姬忿忿的捶了他的胸膛一下,轻巧的跳到池水里。狄仁杰生性比较豪爽,也不介意她这样光着身体在旁边泡着,只是闭上眼睛继续逗她道:“你这些年还沒学会说话不成?我记得你当年多少还会说一个‘郎君’。” “谁说的?只是不想开口罢了。”狐姬声音悠悠传來,声音性感字正腔圆,惊得狄仁杰不觉睁开了眼,“刚才你说的?真难以置信。” 狐姬略得意的扬起了下巴,“我不想表现的很聪明,不然师父就该不花时间教我了。”狄仁杰击掌,“原來如此,你果然精灵,让鄙人刮目相看了。” 狐姬撇嘴不置可否的说:“你刮目有什么用,他还是一样的沒感觉。唉。”说着她伸着白玉般光滑的胳膊将托盘够到池边,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其实师父跟唐姑娘毕竟有道行上的差别,他们在一起未必比我们更合适的。我经常看见师父为了能与唐影阴阳调和,摒弃自己原先的修炼方法,偷偷练习一种很离奇的道术呢!” “阴阳调和?”狄仁杰很容易就想到了是什么事,不禁暗暗皱眉,想必隔在唐李二人之间的隔阂不止他们说的那么简单。既然李淳风是偷偷修炼,恐怕唐影都不知道。 他想起唐影,心中不禁有点憋闷,于是便自己也拿了一只酒杯,独自饮下。狐姬看着他说:“你也烦闷?” “嗯,跟你差不多。”狄仁杰苦笑。 狐姬想了想,拿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咱们这就叫‘臭味相投’吧?” 狄仁杰听了险些滑倒,“不懂别乱说,咱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看來你学着做人只学了个皮毛啊?” “人有什么好?虚伪!比我们狐狸更虚伪!”狐姬鄙夷道:“有时候你们心目中的正义之士却是猥琐小人呢!” 狄仁杰饶有兴趣的说:“呵,你对谁这么大气?难道你在山里修行还能见到什么坏人不成?” 狐姬眼珠转了转,她摸不准狄仁杰是敌是友,沒敢把袁天罡与藤和人合谋的事情说出來,就像她也沒跟李淳风和唐影说一样。几年前因为袁天罡出面,李淳风和唐影二人“私奔”的事情都告吹了,就算她还不太了解人情世故,也可推断出袁天罡对这两人影响很大。故此,她不再说话,只把酒杯一饮而尽。 狄仁杰也不再说话,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官场上看到的种种丑恶嘴脸,竟然有了一种“有的人还不如野兽”的想法。 这两人在水里对饮,另一边,李淳风跟着唐影早就转到了她的卧房。 “怎么了,淳风?”唐影被他按到床边坐下,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问:“你要对我说什么?” 李淳风单膝跪在床前,双手握住唐影放在腿上的手。暖流在手心流动,他的心也跟着暖了,声音有些发颤,“阿影,我与你相遇至今已有近十年光景。期间共经生死,相依相伴。我一直被世俗观念所困,不敢面对自己真心,逃避我对你的承诺,反倒不如你勇敢执着。我已负你昭华,不能再拖延下去。今天,如果你愿意,我……”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求婚,嘴沒张开便被唐影抽出手捂住。正慌乱的胡思乱想,听她在耳边道:“嘘,外面闯进了妖物。 李淳风听闻连忙收敛心神,果然探查到一隐秘却妖气强劲的妖气。他刚才太投入了,这才有所疏忽,同时他也讶异唐影的感觉竟如此灵敏。 其实不是她灵敏,而是她夹在裹胸的指南针又开始晃动起來。 片刻间两人已经运行起灵气包裹全身。外面的妖气似乎察觉到了,再次隐匿得无影无踪。唐影看指南针的指针又开始转圈,突然向李淳风示意的指了指地下。 他神色突变,忽然不由分说揽起她的腰破门而出,而他们还沒落地的功夫,原本卧房的位置已经被若干水缸粗细的巨型树根顶了起來!枝叉刺透门窗房檐连地基都被拱得断裂开,两边房子也未能幸免各有半面墙垮掉,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洛阳宫回荡,久久不绝。 唐影和李淳风二人紧拉着手节节后退,时刻小心脚下是不是会升起另一根巨刺。 过了一会儿攻击似乎停滞了,她的卧房像是插在刺猬后背上的烂苹果,几乎很难再看出形状。 要不是逃得快她们是不是也早被扎透碾碎了?唐影牙齿咬得喀喀响,摆脱李淳风的手,体内的白火瞬间从双臂延伸出來。她纵身一跃跳到巨型树根的中间,随着一声大喝,双手紧紧捏着一段树干将其点着了。白色的火焰像飓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破碎的宫殿,巨型树根被烧成焦炭,再撑不起沉重的砖瓦,“轰隆隆”的垮了。 李淳风从沒见过她生这么大的火气,更担心她伤了身体,遂纵身一跃冲进火海,将她拽了出來。她眼睛血红血红,瞪得大大的一副不解恨的样子,呼吸低沉急促像是要吼出來一样。 他赶忙搂住她,不顾她身上烫得灼人,只是轻柔安抚道:“别怕,别急。大家不是都好好的?乖,我在这儿呢!” 唐影渐渐恢复了理智,看着被自己烧成一片瓦砾的寝殿,愤怒和恐惧的泪水夺目而出。幸而狄仁杰和狐姬安然无恙,听见这边巨大的声响他们二人早穿好了衣服从于是那边跑了过來。 “太好了,你们沒事!”唐影看见他们破涕而笑。狐姬不声不响的靠在李淳风身边,把他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狄仁杰看见他们相拥而立,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只得借着勘察瓦砾延时了自己的尴尬。 ------------ 第十章 死人复生(爆更3) “來偷袭的是不是牡丹园的那只妖怪?”狄仁杰翻看着废墟,发现了一些红色的土壤。 狐姬点点头,简单说道:“就是那个!” 李淳风眉头紧锁,“此地乃是皇宫禁地,也有不少天官布置的法阵,何以这只妖怪可以如此轻易的就突破了呢?” 狐姬吞吞吐吐的哼哼了半天,终于说:“他身上有……返魂香的味道。” 唐影一听“返魂香”,立刻想起藤和人來,不觉惊呼道:“什么?藤和人不是死了吗?” 他们亲眼看到的藤和人死亡,乃是袁天罡与藤和人合演的一出戏。后來袁天罡为了掠夺返魂香将藤和人炸碎的事情,只有狐姬一人知晓。事情蹊跷至此,狐姬也不清楚这次持有返魂香的妖怪究竟跟谁有关系。然而,她不敢把看到的事情说出來。万一李淳风找袁天罡求证,自己一条小命哪里还在? 她只得假装不清楚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狄仁杰分析道:“目前只知道藤和人曾经找到过返魂香。可我们亲眼看见袁天罡将返魂香弄碎。你们说,有沒有可能是有妖怪得了碎片?” 唐影回忆道:“还有,藤和人原本用來找返魂香的那些残渣就來自于倭国。沒准这块是从倭国新过來的?” 李淳风道:“无论如何,返魂香都有神秘莫测的力量,不仅可让死人复活,沒准还能增强妖怪的道行。咱们要格外小心了。”狐姬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被狄仁杰看在眼里。 唐影皱眉,“这妖怪是怎么知道咱们住在这里,又是怎么钻进來的?” 狄仁杰低头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我从牡丹园的洞穴中闻到水的腥味,如果这妖怪逃到洛水里,跟随咱们到了皇宫也不是不可能。何况皇宫禁制对地面下还有沒有作用谁也不知道。” 听了狄仁杰的分析。唐影看着化为废墟的宫殿,有些懊恼的问:“接下來该怎么办?”她被武媚委以重任,刚一來宫殿就毁了。 李淳风安慰道:“这有何难。以工匠手法重建这一处宫殿也不用半年。你明日便让匠人着手动工,我现在就为洛阳宫重修法术禁咒。影儿,你们三人另寻宫殿休息去吧。” 唐影恋恋不舍的拽着他的袖子,“你小心点啊。” “嗯,放心。”李淳风轻搂了她一下,转身漂走。如此暧昧的行为看得狐姬眼眶发红,为掩饰神色变化成狐狸样子,蜷缩在唐影身边。 狄仁杰见李淳风再沒避人打算,便对唐影笑道:“呵,怎么突然这么亲热了?”唐影刚才注意力都在妖怪上,对李淳风的表现沒太大印象。狄仁杰见她懵懂不像装的,猜测李淳风告白未成,于是打着哈欠说:“沒什么。可能是我看了眼热。” 唐影神色还有些紧张,问他:“你对洛阳水道可算熟悉?”狄仁杰双手向下压了压,“折腾了一天,先休息吧。养足精神再办案也不迟。” 唐影长叹一声,另带他们找寝室休息,自己却一直警醒着怕妖怪再來偷袭,直到李淳风布完法阵回來才休息。 第二天倒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宫殿损失被唐影敷衍过,下人哪敢过问,立刻开始修缮。随后她和李淳风与狄仁杰共赴大理寺,这一來有武皇后令牌的唐影倒成了钦差,程大人颇为紧张,见狄仁杰似乎与这要人关系不错又对他高看一眼,反倒是李淳风以年青姿态出现,假说自己是江湖异士,并沒一人往朝中“李太史”身上联想。 摊开洛阳城地图,狄仁杰习惯性的揉搓下巴,指着地图给大家分析道:“昨天侵入的妖人有操控植物的特殊能力,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我猜测应该是被咱们击退以后,潜入到洛水河畔的某个洞穴躲了起來,而后尾随咱们到了皇宫的。可问題是,他是怎么能精确确定你们再皇宫的哪一处的?” 李淳风补充道:“我昨天检查皇宫原有的术法,发现与长安太极宫是一个套路。虽然算不上铜墙铁壁,但一般妖魔绝对会望而却步。故而就算不能将其拦截捕获,也会发出警报。可我们昨天沒有任何察觉。这说明此妖物非比寻常,要么是已经潜入过洛阳宫数次,要么,就是对太极宫的阵术极为熟悉。” 唐影喃喃自语:“对宫中法术极为熟悉,又能察觉到我们踪迹……”突然她捂住嘴,忍住惊呼朝李淳风看了一眼。李淳风立刻明白了她的猜测。沒错,熟悉太极宫术法又身负妖术的人拢共只有两个,萧淑妃和藤和人。萧淑妃已经被武媚处决,藤和人也死于袁天罡手中……这妖怪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他们胆战心惊。 唐影把自己担心的猜测告诉大家。狐姬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的说:“藤和人。他曾经要唐影的血找返魂香!” 狄仁杰还记得藤和人放唐影血的那段诡异经历,不禁脱口而出,“莫不是他留一后手?用返魂香偷偷复活了自己不成?” 狐姬心脏跳得快要钻出喉咙。她很想大声说出袁天罡拿走返魂香的事,可最终还是沒敢。一是怕李淳风讨厌自己,二是猜测沒准藤和人另有返魂香,她还抱着能分一杯羹的奢望。 唐影道:“他当时用來寻找返魂香的还真是另一块的碎屑。这就说明,很可能他拥有的不只是碎屑,而是整块!” 李淳风眉头紧锁,“会么?当时倭国天皇已经危在旦夕,他如果有返魂香应该回去先帮天皇续命才对。否则藤原一族就……”说到这儿,他突然不发话了。唐影和狐姬急着听见下文,只有狄仁杰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淳风以“原來如此”的口吻说:“咱们都以为藤和人是为了在藤原廉足面前争宠才來中土寻找返魂香的。甚至,藤原廉足自己也深以为然。如果藤和人的本意并不是争宠,而是彻底陷害藤原廉足,用來报复多年來他给自己的屈辱呢?” 大家都沉默了。恐怕除了藤和人,谁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 ------------ 第十一章 祸乱国运 唐影问:“接下來怎么办?这妖怪极为狡猾,妖术似乎更加高强了。如果他想隐藏踪迹,咱们肯定找不到的。” 狄仁杰说:“先别急。我请示大理寺寺卿大人,请他调派人手,先从洛水河岸查起吧。” 在狄仁杰的部署下,洛水上、中、下游安排渔夫和官兵联合对河道进行侦查,确实见到数目众多的洞穴。却丝毫沒有人的线索,只有各种腐烂根茎让人分不清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一连数天过去,官差们都一无所获。 唐影起初还可以忙着监督宫殿重建,见一切走上正轨,她又耐不住性子跑到大理寺去找狄仁杰。 狄仁杰此时也是一筹莫展,连日探查大理寺也已人困马乏。更严重的是,仍然不断有人到官府报告亲人失踪的事情,一时间洛阳城人人自危。 七月初,从长安传來消息,武皇后下令处死长孙无忌和柳奭。唐影听到这则消息,想起长孙无忌接她跳下高台的情形和与柳奭在立政殿的承诺,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他们是武媚称霸道路上的绊脚石,却罪不至死。 唐影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从小就受到人人平等的教育。固然现代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平等,但人命绝对沒有如此轻易说沒就沒的。她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刺激武媚丧失了理智,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去拦住武媚。然而转念一想,也许正是怕她阻拦,才特意安排她來到洛阳也未可知。 唐影打开贴身携带的小瓷瓶,翻找自己最初穿越的时候写的历史大事记,里面沒有记录还有谁在这两年死去。她绞尽脑汁回忆历史书,却发现多年入乡随俗的古代生活,除了当初记录下來的这些,别的已经记不起什么了。 执掌大权的长孙无忌就这样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平心而论,如果他真要置武媚于死地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比如他最后要坚持不让武媚称后,是不是事情会有转机?自己的出现,到底给他带來了什么样的影响? 夜晚难以入睡,唐影拎了酒敲开李淳风的门。她有心事,李淳风一看便知,不过不急着追问,只是安静的陪她喝酒。 酒过三巡,两团霞红染上面颊,再加上迷离欲醉的美目和笼罩在眉间的一缕哀伤,唐影倒显得比往日更加美丽。李淳风拿走她手里的酒杯,温言问道:“愁事就说出來,你我二人一起分担。” 唐影咬着嘴唇,突然把脸伸到他面前说:“如果我告诉你长孙无忌他们是因为我死的,你信不信?”李淳风一惊,笑着说:“影儿,你喝多了。他们的死皆为权势纷争,若不是他们与帝后对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纵观历朝历代,哪还沒有些斗争失败的人呢?乖,不要往心里去。” 唐影摇摇头,执拗的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她如何告诉他如果不是自己穿越到大唐,不是一时兴起去感业寺找到武媚,告诉武媚重返皇宫的机会,她还能不能迈出走进皇宫的第一步?如果不是自己一路为武媚保驾护航,她恐怕早就死了,就不会上演这次被斗争株连的五大家族的衰落。 难道武媚的性命真的比这么多性命重要么?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吗?如果,让李淳风和袁天罡杀死武媚是不是更好?她想得头痛欲裂,难以自持的流下眼泪來。 李淳风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温柔的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难以承受就告诉我?一切有我帮你承担!” 唐影哭着说:“不行……我不能说。”李淳风拿手指轻抬起他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影,你是我的……爱人。爱人之间,就应同甘共苦。你现在遇到的所有难事,我都有责任去帮你解决的。來,告诉我。你也知道我不是沒见识或者小心眼的人,我会有办法的。” 唐影哽咽着说不出话,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痛快的以哭声发泄自己这些年保守秘密的压力。 过了一阵,等她平静一些了,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淳风。话一出口,有可能能获得他的理解,自己就解脱了;但同样有可能会引起他的强烈反感,破坏他们原本就扑朔的感情……这些,都沒有定论。她要冒这个险吗? 李淳风见她犹豫,轻轻吻掉她滚落的泪珠,鼓励道:“告诉我,别怕。” 唐影问自己的心,心告诉她,想对李淳风坦白,而且她相信李淳风能理解她。于是她认真的说:“淳风……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袁天罡口中说的‘搅乱国运的妖女’……你,还会喜欢我吗?” 李淳风愣了一下,“什么?跟袁兄有什么关系?” 唐影整颗心都揪了起來,她惴惴的说:“十年前,武媚在感业寺那年,我与她见过面。” 李淳风松了一口气,噗嗤一下笑出声來,“是啊。我知道,当年我就问过你了。那时候是唐夫人带你去求佛吧?” 唐影摇摇头,绷着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是我……骗了你。其实,是我主动找到的武媚,也是我告诉她,皇帝李治会在太宗忌日到感业寺,让她……做好回宫的准备。” 李淳风听后,双目睁得老大,不自觉地松开了他搂紧唐影的手。 “怎么……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的念叨,“那时候,你才七岁?就算你从唐文敬那里知道皇帝的行程,你又是怎么知道武媚跟他的关系?” 唐影想要抓住他的手,他下意识的躲开了,只是以陌生的眼光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 完了,一切都完了。夜风刮过,吹散了唐影一身的酒热,只剩冰凉。 她悲戚的笑着,对李淳风说:“你说你能理解。可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你这位太史也说不清楚的。” 李淳风愣了半晌,想起了唐影小时候不经意中流露出來的早慧和成熟,用干涩的声音猜测道:“难道,你是先知?她会回后宫的事情,你早就占卜出來了?”他自己推出了中华几千年的运势,理所应当的想到了这种可能。 ------------ 第十二章 坦白之后(爆更4) 唐影摇摇头,但自己也不知应该如何解释,“我并沒有这么高深的能力。只是,我……我來自一千多年后的时代,所以看现在的历史,就像你们看商周的一样。” 李淳风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唐影闭上眼睛,“很遗憾,这就是事实。” 李淳风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他第一反应是查看有沒有探子或者守卫者偷听他们的谈话,他怕他们把唐影抓起來。然而,随即他又觉得很可笑,自己为什么还要担心一个自己丝毫不熟悉的人。不,不对,她究竟是不是人,他都不知道……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乱麻。看着她美丽的面庞,眼前晃过的都是小时候喂她吃饭,哄她睡觉的样子。难道那些都是她装出來的? 他猛然想到,如果正如她所言,她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并帮助武媚爬到了今天的位置。那么,自己就相当于亲自把搅乱国运的“敌人”养大成人,而且被她利用着成了武媚的帮手。 天!他呼吸急促的向后退了两步。用一种怨恨和痛苦的神情望着唐影,“你,你一直在利用我?” 这两个字像冰锥戳进了唐影的心里,她心中一痛,虽然拼命摇头,却并不能反驳。她本意不是要让他为难,而实际上他还是为了她背叛了自己的使命,那么,跟利用有什么区别。 “淳风……”她尝试着这样叫了一下。想知道,他们之间十年的感情,还能不能起到一些维系作用。 李淳风一只手遮住眼睛,那颤抖的幅度似乎在强压心中的愤怒。他大口大口喘息着,一而再的喘息,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要想想……” “不!”唐影慌了,泪水再次潸然而下,“你不要我了?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承担吗?” 李淳风缓缓放下手,一双好看纯净的眼里也是溢满了泪水,“抱歉。我实在是……需要想想。”语毕,他急速向皇宫外冲去,三两步就跳上房顶,冲天而去。 狐姬听见声响,从隔壁钻出來。迷茫的看了看唐影,也追着李淳风跑了。 唐影呆呆站在原地。她想要追上去,却始终沒敢。也许,她已经沒有资格了。 就这么像是掉了魂的木偶般,重新颓废的坐在木凳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嘴唇抿了一下,酒水的凉意传遍全身,让她微微颤抖起來。 不知怎的,想起李淳风带她去酒楼喝醉长安,温柔的提醒她“凉酒伤身,我再给你倒一杯热的”。心里忽然一阵绞痛,她再次捂着嘴哭了起來。 原本,她可以瞒着李淳风,两人至少能继续温暖相伴下去。她怪自己为什么要脑子一热,把这种要命的秘密都说出來?想來想去,归根结底,还是太高看自己在李淳风心中的地位。以为感情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年龄也好,使命也罢,只要他们彼此相爱都不是问題。 她自嘲的笑出声,很快又泪流满面。唐影啊,唐影。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只得承担苦果。 她擦擦脸,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卧房休息。 眼下李淳风可能很久都不回來,会不会再回來都不好说。那么自己除了继续找出洛阳的妖怪以外也沒有别的可做。她躺在床上,想了一个能引出妖怪的办法,终于浅浅的睡去。 再说李淳风。他心思烦乱,偏生脚下还异常敏捷。凌波飞渡过洛水,很快就跑到了那天被唐影烧毁的牡丹园。 这里已经被大理寺和守城官兵翻了个面目全非,但是阴气和血腥味道还是凝结不散。想起那天的恶战和妖怪的偷袭,他忽然觉得自己把唐影扔在皇宫确实有些欠缺考虑。随即又生气的想到她是那样“深藏不露”,也许还有很多后手也未可知。 然而心里还是放不下,伸着脖子朝洛阳宫频繁的回首,只希望有狐姬保护着,不会出什么危险才好。 此处到底还是僻静。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席地而坐,开始慢慢梳理自己和唐影之间的事情。 先说最初二人相遇。可以说并不是唐影刻意安排的,一半归咎于他对武媚监视,另一半归咎于唐大人的邀请。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他不确定唐影是否连这些小事都能预测到。所以自己刚才责怪她利用自己,实在说的有些过分。她哭得那么凶,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沒有…… 再说对大唐运势的预测,可能确实是始于唐影对武媚的指点。但第一次预测李唐王朝的运势,即便沒有武媚同样是战乱纷争,也无法对比出究竟孰好孰坏。对了,自己真是气昏了头,为什么刚才不问一下她一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跟自己预测的相似,那应该是相对和平的治世才对…… 他站起來想回去问问唐影,走了两步又再次坐下。毕竟他们的矛盾并不是以后的江山如何。而是李世民就不许武媚一个外姓女人做天下的矛盾。他问自己,能决心站在武媚的阵营了么?答案是,不能。在他心中,李世民无可替代。那他回去干什么? 闷闷的从袖子里掏出几张超度怨灵的符咒。反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超度一下这里被妖怪杀死的无辜百姓吧。 他口诵咒法,手结指印。片刻间,符咒化为点点金光于他身边缓慢的游动,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流沙。而后金沙越來越多,光圈越來越大,终于将整个牡丹园都笼罩起來。众多徘徊在此处的怨灵听见他的呼唤,都纷纷钻出來感受金光带來的恩泽,朝他跪拜行礼后,各自消散了。 李淳风做完这一切,心情更加安静了些。他仰望浩渺银河,想起白泽神跟他分开时说的话“天下是天下人的,不需要你一人承担”。想來,白泽早料到他今天的两难境地了吧? 正思考着,狐姬叫着跑來,一下扎在他怀里。他有些生气的责怪,“你怎么也跑出來了,万一唐影有危险了怎么办?” 狐姬本以为这是跟李淳风独处的好机会,听见斥责有些委屈的变成人形,趴在他膝盖上说:“师父,你跟唐姑娘不是吵架了吗?既然你不爱她,从此跟我双宿双栖共同修道可好?” ------------ 第十三章 甘做诱饵 李淳风简直哭笑不得,“狐姬,你若要修炼成仙,还总想着双宿双栖作甚?”狐姬艰难抉择了片刻说道:“如果能双宿双栖,不成仙也罢!” 李淳风无奈笑笑,站起身來,问道:“她,怎么样了?” 狐姬纳闷道:“你还管她作甚?” 李淳风扳起脸,“问你就答。” “哼!”狐姬委屈的撅嘴,“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哭。”李淳风太熟悉唐影的每一种表情,一想起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狐姬在一边急的直跺脚,“你们人类真别扭!要不你就回去嘛!”一言击中要害。李淳风确实也想回去看看,但日后如何面对还是个问題,思來想去只得说:“我准备先找到这妖人的藏身之所。我们之间的事,等以后再说。” 次日清晨,大理寺。 狄仁杰早早起床更衣,他今天想越唐影和李淳风再去案发现场找找线索。刚打开门,忽然看见唐影抱膝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禁有些惊愕的把她拉起來道:“你什么时候來的?看看一身的露水也不怕着凉?” 唐影回头看他,眼睛肿的像两只桃子。狄仁杰赶忙坐在她身边,“出什么事了?” 唐影抱着膝盖,将头埋得更深了,“李淳风走了。” 狄仁杰愣了一瞬,了然的拿胳膊肘捅捅她道:“小两口吵架了?”她沒精打采的瞥了他一眼,沒再说话。 狄仁杰收起笑容,“究竟是什么事?他应该不是会冲动用事的人啊?” 唐影红了眼眶。不过她不准备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狄仁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狄仁杰对她的感情很微妙,他的死心是建立在“李淳风和唐影在一起”基础上的。所以,顿时脑子一热,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好啦。你先别伤心,有什么矛盾或者难以启齿的话,我帮你转告他。” 唐影擦了擦泪水,轻声说道:“不用了。我來找你,是想说怎么引出妖怪的事。” 狄仁杰惊讶道:“你现在的状态可以吗?” 唐影肯定的点头,“嗯。早点解决洛阳的怪事,我好早点回长安去。” 狄仁杰注视她良久,终于捧起她的脸说道:“阿影。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这种情况,想的竟然还是降妖除魔。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女人。” 唐影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狄仁杰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找了面巾给唐影擦脸,并问:“说说你的计划吧?我现在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唐影轻声说:“假设咱们分析正确。妖怪想要的是我的血,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把他引出來!” 狄仁杰惊呼,“你疯了?你这不是找死么?”他拍拍唐影的脸蛋,“别因为感情受挫就自暴自弃,你还有我!”唐影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她沒纠正狄仁杰的话,浅浅一笑,两个梨涡绽放在嘴边。实际上她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只有一个李淳风。勉强也可算得上有武媚,然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 她轻叹口气,将武媚给她的令牌拿在手中反复把玩,“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决定的,并非儿戏。依我所想,你通报大理寺官员跟我共同演一出戏即可。放出话去只说长安钦差巡视洛阳,明日即将返回长安。然后带我去一个远离居民里坊的地方设宴饯行,不愁妖怪晚上不出现。” 狄仁杰本以为她是开玩笑,然而听过计划,心里暗叹此计不但考虑了百姓安危,又名正言顺的让官兵可做埋伏,果然是好计策。只是他们面对的是神秘妖物,李淳风在时尚可一试,现在仅靠唐影一人,实在沒什么胜算。 唐影反问:“若不这样,恐怕等妖物羽翼丰满更难抓住了。”狄仁杰按住她的双肩正视她道:“阿影,你可知如果你被掳走,我很难再像上次一样救你。上次若不是袁天罡,你就已经死了。” 唐影安慰他,“时隔几年,我的术法也有了长足进展,就算无法降服妖物,也是可以自保的。不信你想想在洛阳宫的那晚,我不是好好的?” 狄仁杰见她心意已决,如果不帮,沒准她还要只身行动,后果更不堪设想。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李淳风,人命关天,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说李淳风跟狐姬沿着河道走了一夜,发现了诸多妖气的痕迹,反过來说,还是沒有明确的指向。 李淳风觉得有些疲惫,带着狐姬到一家酒楼二层吃饭。吃的过程中,听见百姓都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钦差御史”,过了不多时,酒楼的食客纷纷撂下筷子挤到栏杆旁兴高采烈的朝街上欢呼。 李淳风知道洛阳这种地方,经常有花魁的选举,到时候美人游街自然是一道旖旎的风景。可渐渐的他听到食客们的调侃,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嘿,那就是长安來的钦差吗?好威风啊!” “可不是。喂,你看,朝这边点头了。诶?二哥,你看这位钦差是不是一位女子?” “女子?让我看看……哎呀,可不是!” 整个酒楼沸腾了。李淳风扔下碗筷快步挤到窗边一看,果然见从西向东方向,正有一匹白马在众多大理寺官差的护卫下,朝前缓慢的骑行。 唐影穿了一身银白色提花的胡服,翻着青色的领子与袖口,脚上穿着黑色银边的马靴,头发高高绾成一个圆髻,斜插一只金澄澄的发簪。 她身姿挺拔,神情庄重却又带着隐隐笑意。围观众人的视线从她国色天香的面庞上停留一刻便能感受到如沐春风的喜悦。于是围观的人越來越多,欢呼的声潮也越來越高。 自唐朝开国至今,尚沒有一位女性出任官员。唐影虽然也沒有正式的指令,却为广大百姓带來了新的风潮。也不经意为盛唐日后越來越高的女性地位开了一个好头。 ------------ 第十四章 以血相诱(爆更5) 李淳风在角落暗暗看着,心中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想。他纠结了一夜,靠身体的极度疲惫來压抑自己对唐影的思念。本以为唐影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如今一看,这样的风姿,像是丝毫沒有被影响一般。 他再不能看她朝别人微笑致意,一个人黯然坐回凳子上继续喝闷酒。 相守十年,谈情五年,一朝分别,转瞬就被遗忘了……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她心中的特别所在,看來…… 他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喝过许多酒,与唐影共饮的桃花酿可谓醇美,与她共饮的醉长安可谓迷醉,今天的这杯苦酒真是最难喝的一次,不知道以后还要灌下多少杯。 李淳风啊李淳风!他埋怨自己,修了一辈子的道,怎么过不去唐影这一关,简直白活了。亏自己还险些……险些求婚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愁肠百结。狐姬突然抽抽鼻子对他说:“师父,唐影要干什么?” 李淳风沒好气的回答:“管她要干什么!” 狐姬最喜欢他对唐影发脾气,于是媚笑着说:“对对,血流干了也不关咱们的事。” 李淳风放下手中的杯,斜睨她,“你说什么?” 狐姬耸耸肩,“她在给自己放血呢!虽然只是微量,我却可以闻见。她的血里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迎风飞十里都不在话下……” 李淳风听了立刻冲到窗边,将精神力集中到眼睛上,视野果然拉到唐影的身边,可以看见她手心攥着一块洁白的手帕,手帕已经被染红了。 他重新坐回凳子,再不拿起碗筷。狐姬得意道:“沒错吧?” 沒错,可她为什么要自己放血?难道不怕再把妖怪招來不成?莫非…… 他猛抬头,抓住狐姬的手腕说:“你追上去看她到底去哪了?小心别被她发现。” 狐姬撇着嘴说:“不是说不干咱们的事了吗?” “快去!”李淳风急了,他这是第一次对狐姬动肝火。狐姬吓得小脸刷白,委屈的撅了撅嘴,还是迅速的跑下酒楼去了。 李淳风拿起酒杯,举了一会又再次放下。 如果他猜得沒错,唐影这是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出妖物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一声!真是……他心疼了,这种感觉难以控制的游遍全身。他回忆唐影的过往,七岁时候救了自己的命;十一岁的时候为了救武媚竟然让他先去皇宫;现而今,为了铲除祸害洛阳的妖怪,又不惜用自己做诱饵。 她一不要名,二不图利,一直在拯救别人的性命。可以说是个绝好的女人。只是,他们之间隔着李世民的嘱托,若不是如此,他简直可以为她肝脑涂地! 一念及此,他眼眶又湿了,恨不得立刻看看她的情况。幸好沒多时狐姬回來禀报,说大理寺护送唐影去了洛水之中的一座观景楼台,,洛神亭,说是为她明日回长安送行。 李淳风点点头,重新拿起碗筷一口口认真的吃了起來。狐姬歪着头,奇怪的看他吃饭,“师父,你有什么安排?” 李淳风说:“好好吃饭。吃完了去洛神亭等妖怪上钩!” 狐姬哼了一声,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果然,李淳风心里还是想着唐影。她像是生气似的扭着身子,暗中抽出袖子里一方染血手帕的一角偷偷看了看。这块正是唐影的手帕,已经被她用妖术封住了里面的血液。她的小狐狸脑袋里想着,也许这些就足够找到返魂香了呢! 唐影骑马到了洛神亭。一干大理寺功夫高手分别列队两旁,有的为了假扮成文官还特意换了官服。妖怪吃人的事让大理寺损失了不少精兵强将,他们与生存者大多是朋友亲人,所以当唐影提出设计围捕的时候每个人都磨刀霍霍。 既是筵席自然少不了酒菜。不过酒壶里装的都是清水,大家精神紧张都沒怎么动筷子。唐影发现这些官差都不太会演戏,一个个僵硬的很,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肯定混不好。 狄仁杰假装敬酒,暗中给她指明洛水上哪些船只是官差伪装,手头又各有不少坚韧的渔网可以网住妖人。 唐影听了却都觉得这些不可取,谁也不知妖人到底有多大,如果又召出粗木尖桩來,又岂是渔网能拦截的? 在座官差按唐影指示身上都备了飞爪勾链,不过有几位骁勇的士官对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并不以为然,面上敷衍着,心里早规划了自己的部署。狄仁杰又不属于大理寺正视编制,在洛阳也沒有自己的亲信,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唐影暗自调息,好在白火在体内经脉运行通畅,给她增添了不少信心。 日头落下,洛水上飘起粉色的水雾,乍一看还以为反射了太阳余晖的雾气。筵席上的官兵早有准备一个个以面巾掩鼻,假装扑倒在茶几上。唐影和狄仁杰见真是牡丹园出现的雾气不觉紧张起來。两人对面趴下,各自眯着眼盯紧对方身后。 很快洛水上响起划水的声音。哗啦,哗啦,一点点慢慢逼近洛神台。在听着已经到亭子附近的时候,突然又沒声了,恐惧和紧张席卷着台子里的人,唐影瞄见有几个官差已经按耐不住的动了。 砰!水面突然响起炸裂的声音,长着倒刺的藤蔓像是巨大乌贼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分别抓住洛神亭的四角。很快众人便听见了比两人合抱还要粗的立柱传來断裂的声音。 本來埋伏着要搞突袭的官差们完全乱了阵脚,一个个抄家伙就上。可妖怪藤蔓比他们手中的刀剑还要坚硬。一通乱砍下來,除了极少数比较细的根须被斩断之外,唯一的效果是更加刺激妖物疯狂的攻击。原本钩链的作用是想要将妖物捆绑在洛神台上。眼下官兵被打得东倒西歪,楼台也是摇摇欲坠,想要制服妖物的计划眼看就要泡汤了。 这时候,唐影大喝一声,双臂都卷起白色的火龙,朝洛神台下狠狠砸去。火舌舔上凹凸不平的粗壮树干,瞬间便燃烧起來。妖物吃痛快速的松开台子,将触角向水里缩去。 ------------ 第十五章 重生妖人 狄仁杰吹响号角,周围几艘渔船快速包围过來,撒网的撒网,插标枪的插标枪。水下的怪物意识到这是个圈套,连忙操起数不清的藤蔓根须胡乱的拍打着搞破坏。两艘离得近的渔船便被这样拦腰砍断。不过渔网果然有效,这怪物本來藤蔓就众多,再加上一阵扑腾,反倒将自己的“触手”都缠绕起來。 局势的逆转给大理寺的官兵带來了希望。众多潜伏在岸边的弓弩手一个个向妖物射去火箭。另有一批潜水伕,拿铁链钻到水里,尽可能多的将树根捆绑到一起。 巨大的妖物被困得无法逃脱,发狂似的在水中抽大旋转,巨大的力量竟然造出数不清的小漩涡。而官差们也不是一帆风顺,渐渐的有不少在水下窒息而死,或者被抽打而死的尸体漂了上來。 妖物只要在水里,唐影的白火就沒有多大功效。如此僵持下去我方损失一定远大于妖物,她看着翻腾不止的水面,从旁边夺过一口大刀将左手手心狠狠划破。 “來吧!你不是要我的血吗?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她飞身越到洛神台亭子倾斜的尖端,朝妖物大声喊叫着。 果然,那妖物闻到唐影血液所充斥的味道,突然停止了一切攻击,所有的枝干聚拢到一起,顶着个疙瘩嶙峋的大圆球跃出水面。 这丑陋的圆球呈红褐色,仔细一看竟然是数片花瓣包裹的“花苞”。表面的疙瘩成半透明状,隐隐看见里面闪着荧光红色的血浆。圆球被顶着向上蹿升数丈,几乎跟洛水台塔顶上站着的唐影平视。 这时唐影才发现这圆球竟然直径七八米长,看成庞然大物。 “哈哈……是你……”阴冷的笑声从花苞里传出來。紧接着一片片花瓣次第翻开,露出包裹的东西。腐烂的臭味霎时在洛水上扩散开來,熏得一众官兵忍不住呕吐起來。 圆球终于慢慢打开成一朵“花”的样子。花心部分是数不清的蚯蚓一样攀爬的血红的藤蔓,它们交织成一片网,将一个人牢牢固定在里面。说是人,实在颇为勉强。因为只有半颗头颅,左肩和胸,右下臂,一小段脊柱和胯骨还存在,其余部分根本全都由藤蔓组成。 唐影忍住恶心,认真的分辨这张面孔。沒错,那双妖媚阴狠的眼睛属于藤和人! 他得意的笑了起來,“沒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你一定认为我死了对不对?甚至那不可一世的袁天罡也被我骗过了。谁能想到我早就将返魂香的残片装进八只黑偶里面。当我被袁天罡炸得粉碎之后,等他走远了。我亲爱的木偶们重新聚拢起來,给了我新的生命。这个混蛋,伪君子。等我吃了你,下一个要碎尸万段的就是他!” 唐影顾沒有琢磨为何藤和人要叫袁天罡伪君子。实际上袁天罡杀死了他,他骂出什么难听的话都算是正常。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能杀死这恐怖的妖怪。 她一边讽刺,一边寻找他的弱点,“哼!你这妖人一项不懂什么叫‘活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长安一路爬到洛阳,你顶多是一条蚯蚓!” 藤和人怒吼一声,甩着藤蔓朝唐影进攻。如果亭子真被击毁,他们在水上将更难发起进攻,于是狄仁杰仗剑飞跃到亭子顶端,催动真气将那藤蔓生生砍断。 他的行为鼓舞了官兵的士气。大家拉得拉拽的拽,藤和人操纵的巨大植物一时间还真无法动弹。 唐影猜坚硬的树皮和花瓣都无法给藤和人造成致命的攻击。唯有覆盖他肢体的藤蔓才是要害。于是双臂驱动两条白色的火龙,朝毫无防备的花心直直冲去。 藤和人眼见不好,立刻收缩花瓣作为遮挡。比墙壁还兼顾的花瓣生生接住两条火龙的冲击! 唐影见沒有伤害到藤和人本身,立刻催动真气,两条火龙烧得更旺了。肥厚的花瓣已经散发出烧焦尸体的味道,整个植株都因为疼痛而剧烈的颤抖起來。 “再加一把劲!”唐影暗自心说,又运起真气朝妖花进攻。沒想到眼下的火焰已经有些超出了她身体的极限。手上的鲜血突然不受控制的滋了出去,卷进白色的火龙里,直打在妖花上面。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心跳也有些过速了。 “赶紧收了白火!”半空中传來李淳风的话。唐影抬眼一看,身穿青灰色道袍的他已经甩着拂尘从半空中落下。拂尘上银白色的马尾毛注入李淳风的真气,像一根根长针一样飞射到妖怪的身上。 唐影见挡住花心的花瓣已经有烧烂的迹象,她咬着牙更加增大了火力,想要一举烧穿花瓣,给藤和人致命的一击。李淳风见她沒有收手,气得脸色通红,上前一步,强行捏住了她的手腕。她本來就是强撑着,一被捏住气门,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下來。 李淳风急忙将她搂在怀里。 唐影神智有些迷离。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了?看着我,唐影!” 对了,在西安幻听晕倒的时候,冷寒也是这样叫她的。 “嗯……冷寒……”她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看到的却是李淳风焦灼的面孔。 “你沒事吧?”他急促的问着,语气难掩关心。她心里一酸落下泪來,紧攥着他的手说:“淳风,是你吗?” 李淳风抱着她单膝跪下,责怪道:“你为什么这么胡來?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唐影委屈的呜咽,“我以为……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他蹙紧眉头,目光复杂的凝视她一会儿,长叹一声,叫狐姬过來帮她包扎,而自己一声不吭的抄起拂尘,去帮狄仁杰对付藤和人。狐姬支起她的上半身,拿那块染血的手帕为她擦拭手上的伤口,“你为什么总做些让师父难受的事情?真不想管你。”唐影身体使不上劲,但是听见这句责怪,心情的阴霾却突然被吹散了。 覆盖面上的花瓣已经几乎被烧得融化。藤和人穷凶极恶的挥舞藤蔓将水面上的船只全部掀翻。 李淳风和狄仁杰分头致力于将这些藤蔓砍断,怎奈数目众多,他的再生能力也很强,砍來看去还是无法扭转局面。 ------------ 第十六章 孤注一掷(爆更6) 李淳风踩着藤蔓一路向上直冲藤和人面门。当他踩在妖花巨大的花心边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重生”的藤和人吓了一跳。跟他面对面的对峙,藤和人故意张了张被藤须裹起來的骷髅下巴,“李淳风。我知道你跟袁天罡不是一样的卑鄙小人,所以,一直对你颇为忍让。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井水不犯河水呢?” 李淳风持拂尘直指藤和人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咱们之间就是有你沒我!” 藤和人大笑,“哈哈。我知道你为的不是我身上的返魂香。你为的不过就是那个小姑娘罢了。如此自私,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正邪?” 李淳风直直的站着,听他的奚落,突然大声回答:“不错!就是为了她!你若不现在束手就擒,休怪李某将你打个魂飞魄散!” 藤和人仰天长啸,“你不一样了,李淳风,很不一样!我佩服你。不过,这小女孩我吃定了。我要她的血将我身上的返魂香碎片融合为一体!沒错,只有她能办到。至于你……李淳风,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着,竟有两只被藤蔓裹着的黑偶跳了出來,扑向李淳风的肩头。李淳风大叫不好,一个后空翻远离黑偶的攻击范围,却在下落过程中被不知道从哪抽出來的一根藤蔓打飞! 狐姬尖叫一声,把唐影扔到地上,化身狐狸飞扑出亭子去接李淳风。 唐影知道李淳风受到攻击,努力将自己撑了起來。眼见狄仁杰被几根藤蔓困住无法脱身,李淳风摔下半空幸而被狐姬托住。 再看藤和人,他正阴笑着死死盯着自己看。 不好,大事不好!唐影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被藤和人抓住。她刚颤颤巍巍的爬起來,就听见一阵“卡拉拉”巨响,原來是藤和人再次驱动巨大的树枝藤蔓将整个洛神亭,从岸边揪了下來!几根猩红色的藤蔓从花心伸出,朝唐影直直飞來。 李淳风大叫不好掏出数十张金符朝花心射去。藤和人若想避免伤害一定会以花瓣包起花心,从而为他们争取时间。可惜在唐影血液的吸引下,他忍着金符刀割一般的疼痛,伸出了更多的藤蔓朝唐影伸去! 这是要孤注一掷啊! 李淳风大叫不好让狐姬带他飞过去救唐影。狐姬硬着头皮在藤蔓中穿行,一次次被不知道从哪伸出來的藤蔓缠住又拼死逃脱。眼瞅着藤和人最常的藤蔓已经要碰到唐影了。他实在按捺不住扔开狐姬,自己踩着一根根藤蔓朝唐影靠拢。 藤蔓已经伸到唐影眼前,她运行真气,猜测自己还能运起一次白火,他可以选择逃跑,也可以趁藤和人藤蔓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将白火顺着藤蔓捎过去,直接给他致命一击! 这是藤和人吸血速度和自己火焰速度的博弈。只有一次机会。 藤蔓已经近在眼前,朝她流血的手心狠插而去。她看了正火速奔來的李淳风,毅然决然的抓起藤蔓插进自己的手心。 血液给藤和人带來巨大的刺激,他朝亭子顶端飞快的倾倒,恨不得一口将唐影的血全吸干。然而兴奋了不到一秒。一条白色火龙从他吸血的管道里破壳而出,直朝他的残肢冲來。 这花心里可沒有火浣布,一下子,他全身覆盖的藤蔓都被烧着了! 不! 他的嚎叫彻整个洛阳城,连半夜嚎哭的小孩听见也不敢再哭了。李淳风站在离唐影十來米的地方,看见藤和人插到她手腕李的藤蔓被烧成了灰烬,同时也看见她惨白的像是白纸一样的面庞向后面仰倒。 她轻眨了一下眼睛,另一只手朝他伸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的时间静止了,留给他的只有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燃烧一切的白火在吞噬藤和人的残骸,他,沒想到隔了十年光景,这小姑娘再次选择与他同归余烬,而这次,他输了! 输了!输了!他不甘心! 巨大的疼痛让他顾不上对付大理寺的官差,几乎所有的藤蔓枝桠都剧烈的抽搐着。狄仁杰挣脱束缚,急着往唐影躺倒的亭子顶端飞掠。 突然,原本撕裂亭子的一根弯钩状的尖桩突然翘了起來。他看着整个熊熊燃烧的藤和人,一瞬间想到这是他最后的报复! “阿影闪开!” 唐影听见了,可失血过多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又怎么闪开?唉,死就死吧。 “噗!”电光火石的功夫,她听见了一声闷响。预计中的剧烈疼痛却并沒有到來。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只能挤出一条微弱的缝隙。隐隐约约的,能看见有人跨在她身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似乎扛着什么东西。 她听见那人说:“好了,影儿。一切都结束了,我……”话还沒完,就有热乎乎的液体喷到她脸上。 她慌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睁开眼看看眼前的人,用全身力气呼喊:“淳风?淳风!是不是你!你怎么了?你……回答我!” 然后,她沒听见任何回答。只听见狄仁杰大叫着跑过來,然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巨大闷响……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坚持住!” “唐影,马上就到医院了!”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來怪可笑的。唐影身体一动不能动,呼吸也很是困难。她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见眼前有一张变形的女人的脸。 这是谁的脸?那名字在耳边回旋,那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 “啊!医生,医生,她睁眼了!”那女人欣喜若狂,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凑过脸來说:“睁眼了就还有救,不过她身边那个……” 旁边?旁边!对了,李淳风! 唐影猛然睁开眼睛。视野逐渐清晰后,她看见了实木箱床。还好,还是唐朝。她安了心,这时才感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沒有。 “來人……”她张嘴,发出的声音比蚊子还细,沒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虚弱。 门外传來两个男人的窃窃私语,她侧耳一听险些再次晕倒。只听其中一个男人叹气道:“恐怕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 ------------ 第十七章 狐姬冒险 救不活了?谁?是李淳风吗! 唐影挣扎着想要抬起身子,怎奈失血过多,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甚至,连眼泪流了两滴就再也无法落下,只能沉重的砸在眼眶里酸楚无比。 狄仁杰推门进來,见她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赶忙将汤药放在桌子上,而后冲到床榻前将她扶起來。 唐影反复叫着李淳风的名字,就算无法出声,狄仁杰看口型也看明白了。他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踌躇了半天才说:“他的情况现在很不好。不过,你别担心,我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给你们医治,而且还有狐姬陪着他,你就放心吧!” 唐影挣扎着动了动头,央求狄仁杰抱着她去看李淳风。狄仁杰实在无法,只得实话相告,“淳风他受了很重的伤。被藤和人的树桩插伤了内脏,一直在昏迷……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知道。” 唐影想起喷溅到脸上的血,突然眼前一黑再次昏厥过去。 在大理寺另一间房里,躺着一动不动的李淳风。狄仁杰只是含蓄的告诉唐影他被伤了内脏,却沒敢说他整个右边的肺叶都被戳穿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大战过后,妖花燃烧着栽进水里。狐姬紧跟着扎下去想要捡几块返魂香的残片,却意外的发现虽然藤蔓和花瓣都被烧成了焦炭,但花心部分却消失无踪,一点点残骸都沒留下,甚是诡异。听见狄仁杰的呼喊之后,她意识到李淳风有了危险。在“寻找藤和人”和“帮助李淳风之间”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李淳风战胜了返魂香,她化为人形飞掠到亭子顶上。 沒想到,眼前的一幕,让她深深的懊悔起來。彼时,碗口粗的木桩正从李淳风身上拔出來。这位被称作“谪仙”的男子,毕竟还是血肉之躯,那血淋淋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她赶忙扯下他的衣摆为他包扎伤口,同时狄仁杰也为他点了所有止血的穴位。但他损伤的毕竟是内脏,血浆喷涌着怎么也止不住,只嘟囔了一句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句说的还是,“救她。”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唐李二人送回大理寺,又以最快的速度请來的名医。唐影虽然失血过多,但是情况倒很稳定。李淳风就危急的多了。请來的两位名医全都束手无策,要不是狄仁杰面目狰狞,他们可能都要建议为李淳风办后事了。 等他们走出门,狐姬扑倒在李淳风面前放声大哭。她想起李淳风第一次在平康坊见到她的样子,想起他们在山中相伴的光景,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痴心爱恋的人将要变成一具尸体,她的泪水就怎么也停不下來。 “影……”李淳风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还忘不了关心唐影。狐姬听了又愤恨又心酸,但思來想去,拯救李淳风的愿望还是占了上风。她颇不情愿的变成唐影的样子,学着唐影的声音呼唤他:“我在这里,淳风。你千万不要放弃。” 李淳风听见唐影的声音,嘴唇动了一下。片刻,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唐影”,柔情无限的看着,万分留恋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带笑,艰难的说:“谢谢……小狐狸。”说完,他又晕了过去。 狐姬忍不住哭倒在地。不论她伪装成什么样子,他总能一眼看穿她。他可能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所以,她爱她,她舍不得他,她要尽一切力量让他活着! 怎么做?怎么做? 狐姬突然张开嘴,将狐丹吐了出來。这颗金色的狐丹是她花了好几百年才修炼成的。为了修成正果,她担惊受怕,历尽苦难,几乎是她所有妖力的精华。如果把狐丹给了李淳风,也许能继续延续他的寿命吧? 她想着抓起來想要塞进李淳风胸前的窟窿里。 但是…… 她一下子又把手缩了回來。万一拿不回來怎么办?万一自己救活他,可他还是不爱自己怎么办?她死死盯着这颗狐丹,心里一万个舍不得。 李淳风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若有似无的,似乎快要散尽了。狐姬盯着他的脸,那么好看的脸,心中不断的涌动一个呼声“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于是,她含着狐丹口对口给他喂下。如果他清醒着,肯定又会把自己推开。狐姬想着,心中忽然一阵酸楚。又甜,又苦的味道,原來就是吻的味道,是爱情的味道。 狐丹顺着李淳风的喉咙滚下。血奇迹般的止住了,他胸口上的大洞也正在慢慢的蠕动,像是要长出新肉愈合一样。 她笑了,发自内心的为这渺小的希望而高兴。同时也感慨自己苦修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简单啊! 兴奋过后,她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想要变回狐姬的样子,却发现力量不够了。这太糟糕了!如果变成狐狸固然可以节省力量,但是那样在洛阳城行走就很危险了。而且想要再变成人形,不知道力量够不够呢! 她眼睛一转,忽然想起存着唐影血的手帕來。心说藤和人肯定被白火烧得无法复原了,也许是被洛水冲向下游去了。自己只要能吃到返魂香,哪怕只是一个碎片,就能重新凝结出一颗狐丹來! 她想着,充满希望。站起身在李淳风额头上深深一吻,轻声说道:“师父,我这就去找返魂香,你慢慢恢复着,看好我的狐丹哦!如果我能找到返魂香一定分你一半。到时候咱们还能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说着站起來,虽然沒有狐丹,但也觉得身体通畅,唐影的身材固然沒有自己好,但也凑活用着吧!她再次留恋的回头看了看李淳风,终于欢快的开门跑了出去。 谁知,刚一出门,突然被身后的人钳住腰肢并捂住口鼻!藤和人?她心慌的猜测。但是不对啊,一点血腥味都沒有,反而有股淡淡的丹药味…… “嘘,别挣扎。唐姑娘,我只想要你带路找到藤和人。放心,不会伤害你的。” 狐姬听了大脑响起一声炸雷。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天罡! ------------ 第十八章 返魂阴谋 狐姬亲眼见过袁天罡把藤和人炸碎,她不敢反抗。何况她估计一定是因为自己将狐丹给了李淳风妖力减弱,这才被当成唐影。如果被发现是妖精,沒准就立刻毙命了。故而她装成唐影的声音,极力压抑恐惧说道:“我知道了。” 袁天罡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脸,举手要划破她的手给她放血。狐姬见状立刻把手缩了回來。自己毕竟不是真人,一旦流血就肯定露馅儿了! 见袁天罡面露疑惑,她赶忙抽出自己偷藏的沾了唐影血的手帕,央求道:“这是我大战滕和人时受伤流的血,能不能先用这个?” “呵呵,当然可以。”袁天罡拽着她轻松跳到房檐上,一手捏住她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将手帕捏在手中。很快,手帕上的血一点一滴的飘起來浮在空中。他喜上眉梢,掏出自己准备的返魂香碎屑倒了上去。 两种物质瞬间产生了化学反应,血泡在半空中渐渐翻涌,而且越來越多。 “接下來呢?”袁天罡侧头问狐姬,吓得她险些尖叫。她记得上次两根藤蔓从岩石中长出來,而后直直朝有返魂香的地方飞去。可现在哪有植物? “嗯?”袁天罡催促的哼了一声。狐姬急中生智,指着手帕说:“你得把手帕抽丝,让丝线引导你!” 袁天罡将信将疑地照办,“如果这样不行,我只有带着你转悠了。” 狐姬屏住呼吸,眼看丝线一头钻过悬浮在半空的血雾染得猩红。细丝一点点变红,她的心也越揪越高。眼看就剩点白色的线头了,袁天罡瞥了她一眼,更攥紧了她的手腕。 幸好丝线的前端突然绷得笔直,狐姬惊呼道:“你看,成了!”果然血浆裹着丝线飞速朝洛水下游射去。 袁天罡喜形于色,搂着她的肩膀兴奋的摇晃了两下。 “我,可以走了吧?”狐姬试探的问了一句。袁天罡诡异的朝她笑笑,“当然不行。找到返魂香以前,你都要跟我在一起。”说着,他皱皱鼻子,“嗯?周围有一股狐狸的味道。”狐姬听了慌忙说:“啊,确有精灵在为李淳风疗伤。”袁天罡笑得更虚假了,“哦,既如此先放他一马。别怕,等我找到返魂香一定马上救治淳风。” 如果是唐影,也许就相信他的话了。但狐姬是亲眼见过他跟藤和人黑吃黑的,更何况他身上明明就有一块,若真心救人还谈什么待会儿? 可她死死咬住牙关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她现在沒有自己的狐丹,连袁天罡一招一式都接不下來,只得任他拽着自己朝洛水下游飞奔而去。 明日晃晃,洛水汤汤。 藤和人被白火烧得支离破碎,但他一点也不惊慌,因为返魂香的碎块还被他身上的藤蔓牢牢绑在一起。他已经感觉到残缺的肢体开始再生,等他漂到一个小山村,吸足够多的血,一定还可以卷土重來。 他就如此惬意的顺水漂流,偶尔遇到水里的鱼,便以根须卷住吸了血补充自己的体力。他高兴的想着既然自己长生不死,等李淳风入土,总能逮到唐影独处的机会,白火也不能烧死他不是?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漂了许久许久,他被卡在低洼处的一块石头边上。看着自己残留的肩膀和胸膛,还有右手,他用力甩出右手勾着岸边的芦花上了岸。他只能以手指驱动的力量向前爬行,本來就残缺的下巴很快就塞满了泥沙。不过,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疼痛跟以前他所承受的忍术训练比根本不值一提。 胸口集结的数块返魂香的碎片在悄无声息的释放着魔力。这种神奇的宝物,不知为何可使所有生物加速生长。他回头,但凡爬过的地方,芦花都比别的地方茂盛。于是他停下用右手拔了几根芦花在地上搓成一捆插到自己光秃秃的左肩上。奇迹发生了,肩膀的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伸出虚弱的触角将芦花缠绕起來,并神奇的按照人骨的样子包裹,仿佛这条胳膊可以重生一样! 哈,哈哈!藤和人得意的笑起來,他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突然,他前方的芦花的倒影上落了一只鸟,张开的羽翼挡住了太阳。 呱! 他猛回头,看见那瞪着血红色眼球的大乌鸦,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他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可偏偏事与愿违,老天这次并沒眷顾他。 一只、两只……上百只乌鸦从天而降高高在上的注视他,把他刚才所有的威风全踩灭,死死盯着他蝼蚁一样在芦花之间爬行。 他怕,怕极了。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顺着水流到大海里去。就算被鲨鱼吃了也比碰上那个人强! 不过,一切都晚了。一只鞋已经踩在他唯一能动的右手上。他抬头看见袁天罡和唐影并肩站在他的对面,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袁天罡得意的笑着,“小子,你以为你袁祖宗不知道你沒死透?” 怎么可能,他在长安南山把自己炸成稀巴烂以后,明明就扬长而去了啊? 袁天罡像猫戏老鼠似的蹲下欣赏他的表情,“我早知道你有另一块返魂香,不把你逼到绝路,你是不会拿出來的。”藤和人瞠目结舌,他不止被袁天罡骗了一次,第二回还是入套了。 “好啦。把第二块拿出來。”袁天罡用力碾了碾他的右手。他现在身上已经一丝布条也沒有,黑色发亮的晶体就在藤蔓之间闪烁着。袁天罡指示“唐影”去把这些碎片抠下來。狐姬假扮的唐影当然不敢不从,实际上,作为一个本來就觊觎返魂香的精灵,她已经本能的朝返魂香伸手了。 在藤和人身上她总共翻到五块碎片。每抠下一块,他的残躯就瓦解一块。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彻底的绝望。水从他眼眶里涌出,在他藤蔓织成的脸上丝丝缕缕的渗漏下來。 不对,他的眼里还有别的意味,那就是同情!他都这样了,还在同情谁?难道…… 狐姬站起身,强压颤抖把手里的这五块捧给袁天罡。袁天罡看着藤和人孤零零的头颅问他:“你原本是要用白火将这几块碎片融合到一起的吗?” ------------ 第十九章 短暂美梦 原來袁天罡早藏在洛神亭那儿了,他偷听到藤和人的大阴谋!可他忍心看李淳风受伤也不出手相助? 狐姬对他的厌恶简直比对藤和人更甚。 不过现在她更多的是恐惧。她根本不会白火,待会儿一定会露馅,露馅的后果是什么?死路一条! 袁天罡捡起腾和人的头颅,鄙夷的看着他:“啧,你原來那副妖媚的皮囊最终也烂成了这样。不过,别以为你装死我就不知道你的小猫腻。” 藤和人怒目圆睁,死死的咬住牙齿一声不吭。这样子,根本看不出是死是活了。 袁天罡瞥了一眼“唐影”,吩咐道:“等我把他脑袋里的这第六块返魂香拿出來,你就用你的白火把所有这些残片融合到一起。” “嗯。”狐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紧手里的这些返魂香,等待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袁天罡面无表情的将手指戳进藤和人的眼珠。也就是同时,狐姬将所有的返魂香碎片吞进嘴里,转身就跑! “混账!” 袁天罡急得破口大骂,一只手卡在藤和人的脑袋里,另一只手急忙掏出一张符咒朝逃跑的人影射过去。符咒正中人影正中,沒想到只射中一身软塌塌的衣服,“唐影”消失在芦苇荡中。 袁天罡又暗骂一声,却不再惊慌,嘬起嘴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身边黑压压一片乌鸦呼啦啦飞起,向乌云一样朝狐姬逃跑的地方卷去。 狐姬化成狐狸模样,含着返魂香的碎片沿着河道疯狂的奔跑。身后是乌鸦翅膀扇起的呼呼风声,他不敢回头查看生怕耽误了速度,被乌鸦围攻在地。可,凭感觉也知道乌鸦的速度比她快了一倍,眨眼间她就会被追上并啄成筛子。想着,她把心一横将五块碎片囫囵吞了下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中药凝结而成,十分之苦。但吞咽下去之后又反溢出一股清香。狐姬明显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生长,似乎腿脚更长了,身体更轻盈了。力量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涌出。 呱!打头的乌鸦终于冲到了她的近前,她虽沒有狐丹却依靠着返魂香的力量,左冲右突的将眼前的乌鸦打翻了一大片。她尖利的牙齿和爪子准确无误的扯断乌鸦的脖子、翅膀,它们的热血像是被魔力吸引着一般朝她直直的喷溅着,并从她的毛孔吸进身体里。 她的动作更迅捷,眼睛看东西就像慢动作,嗅觉和听觉也变得更加灵敏了。这种力量,是她在山里修炼了几百年都沒有达到的程度。怪不得所有人都想要得到返魂香,短时间内她已经见识到这恐怖的威力了! 她杀出一条血路朝前面纵情的奔跑着。幻想着自己假以时日,修炼出九尾一定不是问題! “咔”的一声脆响打断她的幻想! 她后腿的骨头被飞來的符咒生生削断了。她短暂的美梦也跟肉体一起摔得粉碎。 袁天罡转瞬间已经冲到近前。狐姬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比乌鸦飞的更快。他一脚踩在她的后背上,狠狠的说:“你个不要脸的畜生,不仅敢骗我,还杀死我这么多鸟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狐姬挣扎了两下,始终不够与袁天罡的力量抗衡。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天渊之别。自知沒有活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能戳穿袁天罡的面目给李淳风和唐影。 思來想去,她可怜兮兮的转过头,不仅吐出返魂香的碎片,还含泪咬掉自己的一根尾巴,假意要献给袁天罡。稍微懂点修炼的人都知道,妖狐的尾巴也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袁天罡接过这条尾巴,轻蔑的瞥了一眼,丢垃圾似的丢掉一边。而后,用力一踩,将狐姬的胸骨和脊椎都踩碎了。 沒有狐丹和返魂香,狐姬跟一般的狐狸沒什么区别。她吐着血沫,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了。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尾巴被丢弃的方向,希望李淳风和唐影能找到。 袁天罡捡起返魂香的碎片。抹了抹上面肮脏的粘液,跟自己从藤和人脑袋里抠出來的那块一起装到一个小荷包里。原本想让狐姬曝尸荒野,不过随即他就阴狠的笑笑,招呼乌鸦一哄而上,将狐姬吃了个尸骨无存。很快,地上连一点渣滓也沒有。他满意的看了看,带着乌鸦们离开了河岸。 唐影再醒來的时候,天色幽暗,她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挣扎着撑起身上身,咬牙移动着绵软无力的腿慢慢挪向床沿,稍一不留神整个翻到床下。撑住床沿勉强再爬起來,沒走两步又跌倒在地上。 她本就失血过多,再加上滴水未进,甚至比刚救回來的时候更虚弱了。听见响声,外面赶紧有人冲进來,原來是狄仁杰。他赶紧将她抱起,满是心疼的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唐影抓着他的衣襟声音沙哑的问:“淳风怎么样啦?” 狄仁杰面容一展,“竟然好多了,我抱你去看!” 他抱着唐影來到另一间屋子,她才一看见面容祥和的李淳风,下意识的想到他已经死了,挣扎着要扑过去,被狄仁杰再次紧搂在怀里,“他沒事,是真的在睡觉。” “让我,过去看。”她忍住哭声,哽咽着说。 狄仁杰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在床边上,她哆嗦着撩开他染血的衣襟,本以为会看见那被洞穿的伤口,却发现皮肤十分光洁,只是伤口愈合处新长出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稍微红了一些。 唐影惊诧的扭头看狄仁杰,他摊手笑道:“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长好了。这下我确定他是谪仙无疑了。” 唐影难掩喜色,顾不上深究原因,只是摸到他的手寻找脉搏。这一摸喜悦又消散了大半。那脉搏细若游丝时有时无,简单说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像被冷藏了一样,完全感受不到生命力。 唐影又问狄仁杰,“你知道狐姬去哪了吗?她见多识广也许会知道。”狄仁杰摇头,“把你们送回來以后,她就不见了。” 唐影略加回忆,忽然道:“藤和人呢?死了吗?返魂香找到了吗?” “藤和人被洛水冲走了,目前还沒搜到,我猜狐姬沒准是追上去了。” ------------ 第二十章 弥留之际 唐影不说话了,看着李淳风呆呆的坐着。狄仁杰怕她心灰意冷,刚要安慰,忽听她说:“有吃的沒有?”狄仁杰一喜,忙说:“有,我去给你拿!”唐影又说:“我们最近恐怕只能住在这里了,大理寺怎么说。” 狄仁杰扬眉,“这你不用担心。牡丹吃人案破了寺卿很高兴,再加上你是御史,想呆多久呆多久。” “好。”唐影沉思片刻,把武媚的令牌递给狄仁杰,“告诉寺卿,我们住的这个院落把闲杂人等全部清空,除了你谁也不许进來。然后给我拿些滋补的吃的进來,还有笔墨,我要写信给皇后。” 狄仁杰见她又回复条理清晰的样子也就安了心,一一照办之后,自己也准备出去搜寻藤和人的下落。临行前,唐影交代了两件事,确保藤和人死透了和找到狐姬让她回來。 在洛水岸边的芦苇荡里,上百名大理寺官差正在展开细致的搜捕。等狄仁杰赶到时,他们已经找到了藤和人眼睛被抠瞎的头骨。狄仁杰认真勘察周围又发现了他残留的手骨和藤蔓。返魂香肯定是不在的,不知是他又留下后手,还是被人或妖怪挖走残片,彻底死绝了。他命人将骨头残骸和周围的土壤都装进盒子带回大理寺做进一步的分析。然后,又开始在周围寻找狐姬的踪影。 过了很久,他脚下踩到了一段火红的狐狸尾巴,根部看上去还是被咬断的。他将尾巴收起來,在附近寻找狐姬其他的痕迹,结果除了有一块地方的芦苇被碾压的厉害还掉了若干血迹和黑色羽毛以外,一无所获。 他闭上眼迅速还原了现场,似乎能看见一只狐狸在与乌鸦群激烈的搏斗。但是然后呢?谁胜谁负,再也沒有痕迹了。他先是设想是狐姬变成人逃跑了,可在周围沒找到任何脚印,又猜测可能是被乌鸦叼着飞走了?亦或狐姬吸收了返魂香自己产生了变化飞奔而去? 总之,他无法确定。大理寺官差都不知他到底要找什么,他无权再占用人手只好收队了。 在他在外搜寻的功夫,唐影正准备孤注一掷。李淳风暂时活着,但是意识不在,心跳也快消失了。她不能坐等李淳风死透了,她想要以自己的白火打通李淳风的经脉。 这方法她只在白泽图上看到过,但她和李淳风都沒试验过。白泽图修炼的主旨一直都是死而后生,她们都不敢尝试,怕一个失误就阴阳相隔了。可她不知李淳风为了回应她的柔情,早就摒弃自己原來的修炼方法,开始修炼白泽图的修炼方法。 等自己吃饱喝足休息了片刻,她觉得精神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在房间门口设下一个结界,防止外界打扰。接下來,她躺在李淳风身边,拉住他的手。 她准备好一小撮白火,顺着他的手腕射了进去。这种方式就像是“电击”一样,目的是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來。 刚射进去的一瞬间,李淳风微弱的抖了一下,很快就再也不动了。唐影兴奋的摸他脉搏,发现还是弱的趋近于无了。 一顷刻间,她的泪水涌到眼眶,不过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希望,深呼吸了两下,再次尝试。她不知现在支撑李淳风生命的是狐丹,她射入的白火的份量远不敌狐丹的力量,都被狐丹消灭了。 与此同时,李淳风的意识游离在虚无之海,他先是看见了一片森林,又看到一座巨大的山头,四周影影绰绰,虚幻非常。他在林间游走,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回头一看,是闪着柔白色光芒的白泽神。 他问:“敢问上神,我死了吗?” 白泽道:“命悬一线。吾知汝在修行白泽密术,亦算吾门人,故特來接引。李淳风,可愿随吾走吗?” 李淳风听闻大惊,“上神为何如此着急?淳风自知命不该绝,更何况在尘世还有割舍不下的人和事……” 白泽神说道:“汝现在仅靠一颗狐妖内丹延续性命。如果能转化自身内丹固然可高枕无忧。只是汝受伤太重,吾恐汝抑制不住转为魔神。一身纯正道行岂不前功尽弃?” 李淳风听了大骇,想必是狐姬为了救自己而贡献了她最为宝贵的狐丹。他说道:“此狐丹只为续命,我怎可独占。所以我更应该活过來交还给狐姬才是。” 白泽摇头,“不必再想。恐怕她也无法再用了。” 李淳风双膝跪地恳求道:“尽管如此。淳风实在不能如此撒手人寰。”他咬咬牙,叩首道:“淳风与唐影姻缘未果,实在不能甘心归去。求上神指点!” “唐影?”白泽轻轻摇着自己硕大的脑袋,“莫不是当年吞下吾白火的女娃娃?” “正是!”李淳风激动的轻微颤抖起來,“我们朝夕相伴,互生爱慕。只因身份与年纪的悬殊这才一拖再拖。如果不能向她表明心迹,淳风毕竟不能潜心修仙。” 白泽大喝一声,“汝红尘未断,还妄自修炼我传授的秘术作甚?” 李淳风被呵斥一番,十分羞愧,可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只因对唐影产生爱欲之念,需要用白泽秘术调和!” 白泽神听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李淳风!汝,汝把自己毁了!凡人修仙何其不易。吾传汝《白泽图》难道是让汝沉沦浊世的么!” 李淳风闭上眼,咬紧牙关说:“我心意已定。求大神成全。淳风此生辜负大神厚望,唯有來世能还了!” 白泽气得团团转,“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李淳风,汝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李淳风闭目仰头,直直的跪着,“这不是冥顽不灵,这就是顺应本性!” 白泽再次咆哮一声,满口的白色火焰几乎要喷出來,“好哇!汝可知一旦放你回阳间,汝就要承受白火与狐丹在汝体内的博弈么?” 李淳风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回去尘世!” “那汝是否知道,与凡尘女子肌肤相亲,会让多年道行毁于一旦?届时,汝原本修行的练不成,吾之秘术同样也练不成?”白泽神痛心的摇头,“汝有如此天资仙缘,太过可惜!” ------------ 第二十一章 兽心夺魂 李淳风缓缓张开眼睛,“淳风一生,谨言慎行,对使命恪尽职守,从未有半分偏差。直到遇到唐影,觉得人生大为不同。虽起伏跌宕,却甘之如饴。仿佛……唯有在一起再能称之为圆满。淳风甘为她一死,又何惧不能成仙?” 白泽睁圆眼睛盯了他片刻,终于大喊三声:“罢,罢,罢!既汝心意已决,吾便不再阻拦。汝复活后先要稳定心神,切勿被狐丹妖力控制,之后可继续修炼白泽秘术,至于能否得道,便要看汝的造化了。李淳风,想汝现在已知,此女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今汝等命运相缠,即便是本神也再难预测,汝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白泽神一甩尾巴便要踏云远去。李淳风连忙叩首道:“感谢上神教诲。指点之恩此生不忘!” 白泽默默回首,长叹一声,仍旧远去了。 待白色光芒消失,李淳风突然感到自己像被无数条黑色的锁链拖着,快速向下坠落,坠落…… 终于,脑海中“嘭”的响了一声,他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几乎是同时,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 他想要运气,可他似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胸膛里面有两团截然不容易的火力在激烈的碰撞。他曾经帮唐影渡气过好几年,对白火极为熟悉,故而轻易分辨出两团火力之一便是白火。而听白泽神透露说狐姬用自己的狐丹为他续命,那么那一团至关重要,却被他身体不停排斥的热流就來自于狐丹了。 狐姬修炼的狐丹充满了生灵特有的兽性特质。每当狐丹的热流涌动全身,他就有一种想要将什么东西撕咬开的冲动。然后就会触动绞杀一切邪秽妖力的白火,那感觉就像将自己切碎一般痛苦万分。 这两股力量随着他意识的恢复,斗争更加激烈了。都纷纷想要占据他的大脑,实现对他整个人的控制。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起來,手指胳膊一伸一缩,捅醒了旁边极度疲劳的唐影。 她一机灵翻身坐起,外面天色昏暗,她急忙点上床头的烛灯。借微弱的烛光,她看见李淳风双唇紧闭,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再一观察,他的眸子渐渐变得血红,又像是被邪魔附身了一般。 “淳风,淳风?”她轻声呼唤着他,用手抚摸着他的面颊。 在李淳风的意识里,当光芒照亮唐影绝美面颊的瞬间,兽性的一面立刻冲上脑门,心底有声音嚎叫着:“要了这个女人!亲吻她,进入她!我要发泄!” 另一个理智的声音则提醒他,“不行,不行。这是我心爱的女人,她的第一次只能温柔的呵护,不能在野兽的侵犯中浪费。更何况我还沒有表白,怎么能强來?” 他想叫唐影快躲开,结果发出的只是急促的嘶吼声。 唐影也觉得奇怪。李淳风一向是温文尔雅的人,此时的表现怎么像是要兽性大发一样? 难不成他因为身体虚弱,被别的什么妖怪附身了不成?她奇怪的摸摸他的胸膛,只觉得心跳加速,简直像是要跳出來一样。在狐丹的影响下,李淳风所有的感官都更加敏锐,她看似轻柔的触摸,竟然也刺激了他胸部成千上万个感觉细胞,让他又是一阵血脉喷张。 一团旺盛的暖流充斥着他的小腹下面,他觉得自己那个地方正不断的冲击着肉体极限,简直要撑破裤子捅出來了! 不明所以的唐影看见他面色突然涨的通红,连忙更贴近他的脸仔细查看,“淳风?你……难道中毒了?你不能说话吗?能不能眨眨眼皮,如果是中毒就眨一下,如果不是就眨两下。” 李淳风很想告诉她不是她猜测的那样,更想要她赶快离开。然而唐影的发丝垂在他脖子上,清淡的女人香味顺着鼻子爬进他的心窝。 他吞了一口口水,更加拼命的忍住一次次冲击自己理智的欲望。唐影以为他是因伤痛难受而颤抖,便心疼的轻搂住他的脖子,还温柔的安慰道:“别着急,你一定会好起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请大夫……” 她还沒说完,李淳风的理智防线便崩溃了,手臂不听使唤的紧紧搂住了她。她大吃一惊,沒想到他伤成这样还能有这样大的力量。 再看他的表情,慌乱和焦急充斥,跟他的动作完全相反。她渐渐的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臂弯中钻出來。 胸前两团弹性十足的肉球与李淳风的胸膛更加剧烈的摩擦,他的呼吸愈加沉重,眼前的视野也变得一片血红。终于,他大吼一声,翻身将唐影按倒在床上,开始粗暴的亲吻起來。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甚至,他还咬裂开她的衣襟,开始粗暴的亲吻她的胸部。唐影起初被这种突如其來的亲密动作搞得有些发懵。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这肯定不是李淳风,他不会不考虑她的感受就随意施暴,就算他要做也不会这么野蛮! “松开我!松开我!”她费力想要挣脱李淳风的按压,可他的力量着实大得难以想象,简直像是捕食的饿狼! 此刻,他正在大口吸允她白嫩的胸脯,沒有半分怜惜,而是用力的舔舐和咬着,疼得她眼泪都淌了下來。她身体还沒复原,无力反抗,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白火。然而,她仍然怕伤害李淳风,迟迟不敢下手。 “吼……呼嘶……呼嘶……吼……”李淳风舔着她胸部流出的血,动作突然慢了下來,最终舌头伸着,却不再动作,而是一点点抬起充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唐影。 唐影躺在枕头上,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在她眼里,亲爱的老爷爷,已经从纤尘不染的谪仙变成被本能欲望驱使的恶鬼。他精致的面庞,因鲜血和欲望变得狰狞,一双充血的眼睛邪魅至极,可他的眉头还像以前那样皱着,又显得十分疲惫无助。 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 第二十二章 共度难关 “呼嘶……呼嘶……影……”李淳风困在身体里的理智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他集中精力控制自己说话的能力,想要给唐影予警告,“烧……白火……烧我……” 唐影哭出声來,“不……淳风,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怕你承受不住。” 李淳风痛苦的咽了一口血沫。手颤抖着要去解唐影的裤子,扒到一半,突然猛地低头一口朝自己手上咬过去。 在他痛苦的呜咽声中,唐影看见他牙齿下面又涌出一道血泉。 这是他不愿意伤着自己啊! 唐影双臂撑着自己绵软的上半身,将腿一点点的抽出來。还沒完全抽出,李淳风又克制不住,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胯部,力量大得险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快…逃……”李淳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眼睛里流出一行血泪。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撕裂她的衣衫裤子,做出要大肆享受的样子。 唐影看见那已经涨得红的发亮的棒子,知道很快他就会完全屈从于自己的肉.欲。如果有一天他清醒了想起今日一幕,很可能会羞愤的自杀。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攥着他的胳膊释放出白火。 白火并不是寻常的火,它只能烧掉邪秽的部分。 故而李淳风张牙舞爪的动作,看起來像是滑稽的表演。只有唐影才知道,他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他抱着脑袋翻滚到床下,跪着,不停用脑门撞石头地面。很快便将地砖砸裂开來,头顶也是血污一片。 唐影抹抹眼泪,将残破的衣服裹好,也走下床來站在他身边。 他一边痛苦的吼叫,一边让唐影再放火烧他。唐影无法,只能再放了一团火焰。火焰在李淳风的身体里与狐丹展开输死的搏斗。每当白火要将红色的狐丹净化成纯白色的时候,狐丹就会拼死反扑,而李淳风的兽性也就会在那一刻达到顶点。 唐影看见昔日风度翩翩的李淳风,此刻像恶鬼一样狰狞不堪,实在心疼的不得了。她咬咬牙,终于将自己的衣服脱干净,赤条条的从李淳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柔软和味道更大的刺激了李淳风,他急火攻心,十指在地砖上用力的抓挠着,克制自己想要转身扑倒唐影的欲望。 唐影抱紧她,一边释放白火感受他所感受的痛苦,一边念他教给自己的静心咒。刚年了沒两句,李淳风的脑袋忽然像是吹进一阵清风一下,忽然清明起來。如果说兽性來自于狐丹,那么狐姬也曾经跟他学习过静心咒,这是不是可以将狐丹里的兽性净化掉呢。 见有了微笑的希望,他十指深深抠在石砖里,跟着唐影一点点的默诵静心咒。白火的力量一点点击碎狐丹上的兽性,他感觉就像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啃噬自己一样。他紧紧咬着牙,简直要将牙齿咬碎,却死死抓住地砖,不让自己放弃。 在他的体内白火的光芒一点点把狐丹的妖力包括起來。他已经疼的麻木,只感觉白火包着什么炙热的东西冲击他的下体,他终于大喝一声瘫倒在地上。 唐影跟着一起摔倒,肩膀磕在生硬的石砖地上,像是碎了一般疼。她费劲的抽出來,将李淳风揽在怀里。 只见他满头虚汗,面上的潮红总算是退了,而且眼睛也安稳的闭上,在沒有入魔的迹象。她爬起來,扛着他的手臂要将他扶到床上。一下看见他腿根处有大片淡红色粘稠的血迹染红了衬裤,也不知究竟将什么排出了体外,又是一阵心疼。 刚帮助李淳风躺好了,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但不能放着他这样不管,还是应该收拾干净了才对。裹上几乎破烂的衣服,硬撑着走到门口,正巧听见狄仁杰敲门的声音。 狄仁杰拉开门,才见到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被李淳风轻薄了!他怒气冲冲的把唐影扒拉到一边,往门槛里迈进了一条腿。但他转念一想,李淳风病成这样难道还能霸王硬上弓? 回头看唐影,她虚弱的只能倚门站着。狄仁杰连忙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唐影怕说话吵到李淳风,叫狄仁杰把门关上,两人坐在院子里。 听唐影说完李淳风发狂的事情,狄仁杰也觉得以李淳风的本性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看來还是被妖魔附身的解释更为合理。他当即去别处弄來食物和热水,还拿來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唐影接过东西,听说沒有找到狐姬,只寻到了一根尾巴,便让他回去休息了。狄仁杰看到李淳风身上的一片狼藉,有心想要帮唐影,可她执意自己处理。她的考量自然是怕李淳风发狂伤害到狄仁杰,不过狄仁杰却觉得有些酸溜溜的。 唐影趁水还不凉,赶紧将李淳风的衣服除掉,把身上的虚汗和浊物擦拭干净。她在二十一世纪也看过小黄片,不过擦到他腿根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 好容易都弄好了,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见李淳风睡得安稳,她才踏实下來开始吃饭补充体力。 狐姬的尾巴被洗干净挂在窗口吹干,她沒看见在黑暗中,那根尾巴发出了莹莹的亮光。 李淳风做梦了。 在梦里,他坐在长安西山自己的小院子里,忙着整理自己的工作记录。外院传來轻微的声响,他以为是狐姬又在树上窜上蹿下,便召唤道:“狐姬,狐姬?小声一点。” 狐姬沒有回答,院子外面的声音却变得更大了。他烦闷的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朝院门走去。刚推开内院的小门,忽然一阵热浪扑來,熏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勉强睁开再看。嚯!外面山崩地裂,岩石缝隙之间迸发着灼热的火焰,而地面除了一块巨石以外全被血浆覆盖。 他看见狐姬正以狐狸的原形趴在巨石上,还有数不清的乌鸦在攻击她。 “狐姬,狐姬!跳过來!”李淳风大叫着想要跳过去。狐姬可怜巴巴的朝他哀鸣,怎奈脖子被锁链锁着,叫她无法离开巨石。 李淳风纵身一跃,在空中连踏两步,一个空翻落在岩石之上。乌鸦不再攻击狐姬,而是一个个飞远了观望。李淳风用力掰断了系在狐姬脖子上的锁链,试图腾空飞回小院子,却发现狐姬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拽着,根本不能离开这块巨石。 他正惊诧,狐姬忽然变成女人模样,对他开口说:“师父,你快回去吧。” 他自然而然的回答:“不行。我要带你一起走。” 狐姬愣了一刻,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师父,你难道不知咱们已经阴阳相隔了吗?” ------------ 第二十三章 可愿嫁我 李淳风想起白泽神对他说的话,惊愕道:“狐姬,难不成你已经死了?难道,难道是因为把狐丹给了我才……” 狐姬冰冷的手盖在他的唇上,“不是的,千万别这么想。我是为了返魂香去追藤和人,被随后赶來的人给杀死了。” “是谁?” 狐姬刚要开口,周围的乌鸦突然齐刷刷的尖叫起來淹沒了她的声音。狐姬苦笑着摇头,“你看见了吧,他好厉害。连我死了都不放过我。算了,你只要记得乌鸦就好了。” “乌鸦?”李淳风问:“这是他的名字吗?” 狐姬刚要开口,巨石开始瓦解,并且朝远离小院的方向飘逸,她轻轻推着李淳风说:“师父,你快走吧!再迟些,你就要永远留在这地方了。 李淳风焦急问道:“不行,一定有能带你走的方法。”狐姬盯着他的肚子说:“无妨,你已经将我的狐丹变成了你的内丹,如此一來,只要你活着,咱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狐姬!”李淳风动情的搂住她,“我,我对不起你。”狐姬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流下眼泪。她说:“既如此,你吻我一下,就算咱们的临别礼物了。” 李淳风沒有拒绝,他捧着狐姬的脸庞,靠近再靠近,却怎么也不能贴上。还是狐姬轻轻推开了他,“好啦,不要勉强。你这样才是我喜欢的李淳风。快回去吧,她还在那边等你。” 说着,她用力一推,李淳风就朝小屋飞去。几个空翻落在小院门口,他忙回头看狐姬。远远的,红衣的姑娘正朝他招手,还不停的说着,“别忘了我!还有,小心乌鸦!” 她说完,山崖喷吐的烈焰将她迅速烧化,岩石碎裂着滚落一点点砸在血海里最终完全填平了…… 等他再度睁眼,天光已经大亮。看着床顶,昨天魔化发狂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想起自己疯狂蹂躏唐影身体的情形,他便羞愧的不得了。 勉强抬手摸摸下面,发现衣裤都很干爽,想必已经被她替换过了。心里又甜又酸,眼泪忍不住冲击着眼眶。他的右手包成了一个包子,扣子系的又死又大,一看就不是大夫包扎的。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接连而至的就是胸口和腰部的疼痛。抬左手摸着胸口,**穿的地方已经结实的长好了皮肉,连一点起伏不平都沒有。这都是狐姬的功劳啊!他想起狐姬,忍不住一阵心酸流下泪來。 唐影趴在桌子上睡着,听见李淳风的叹息声,连忙惊醒过來。李淳风看见她满面倦容,羞愧的将脸扭向床里面。唐影乖巧的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说:“淳风,昨天什么都沒有发生呢。不要耿耿于怀。”温言相劝了半天,他终于扭过头來看她,说道:“影。让你受苦了……” 唐影忍不住感动落泪,抱着他的头说:“影儿这条命是你救的,受苦的是你!” 李淳风艰难的抬起手,唐影赶紧一把抓住抱在自己的怀里。他哽咽的说:“你沒事,我就算死了也值得。” 她听到这一句表白,比什么都高兴,再也克制不住,叫着他的名字,将他的头搂在怀里,“淳风,淳风。你不能死,你还得一直陪着我呢!” “嗯。”他声音也沙哑了,“我不会死。我会一直保护你,让你幸福。” “我相信,相信你。我现在就觉得幸福。”唐影激动的吻着他的额头。 李淳风捏捏她的手,突然开口:“影。如果我不能给你名分,不能给你风光的婚礼。你,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诶? 唐影松开他,脸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疼,真的好疼,这么说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淳风,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她伸手摸他的额头,不凉也不热。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连声说:“你一定还沒彻底醒过來。不行,你明天再告诉我。啊,不,要不还是等你能下床再告诉我吧!” 李淳风笑出声,“你呀!隔多少天说也是一样。我在向你求婚呢。你要是不相信,我每天都说一次。” 唐影呆呆的点着头,“这么说。你是在让我嫁给你?” “嗯。”李淳风诚恳的点点头。 “可是,可是。”唐影迟疑的说:“你还记得吗?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李淳风点点头,“我记得你來自一千年后。反正我原本已经比你大了四十多岁,再加上一千多也同样是不合适,就不必纠结了。” 唐影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來,“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在你认为是七岁的小姑娘的时候,其实已经在那边的世界活了二十四年了呢?你怕不怕?” 李淳风反问:“如果我要是告诉你我身体里有一颗狐姬的狐丹,随时有可能变成野兽,你怕不怕?” 见唐影有些发懵,他便把白泽神在梦里告诉他的事情,和关于狐姬的梦一股脑都告诉了唐影。唐影得知是狐姬帮他续命,顿时对这个小精灵产生了敬意,于是也坚决的说:“你变成野兽的样子我又不是沒见过。我不怕,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战胜兽性。” 在梦里狐姬告诉李淳风,他已经将狐丹同化了,不过他处于谨慎考虑,还是想要等确定了以后再告诉唐影。 紧接下來,他们面前便是一个最难逾越的鸿沟问題,武则天究竟会不会颠覆大唐河山。 事已至此,唐影再不愿有所隐瞒,便肯定的说如果历史跟她经历过的一样,那么武则天一定会改朝换代。 李淳风作为一个术士,自然对自己的占卜结果是否能成真很感兴趣,于是将他预测的内容背了出來,跟唐影知道的历史一一对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唐宋元明清一直说到了二十一世界。直到天又擦黑还觉得意犹未尽。 李淳风听完关于二十一世纪的描述,简直觉得像是在听关于天界的故事。什么电视,汽车,还有飞机……远远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他听说那时候虽然世界上还有战争,但人的权利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百姓跟统治者的差距越來越小,在某些国家,甚至由人民自己选取领导者。 如此民主的事情,对他而言更是神奇的概念。他问唐影,“那百姓是不是幸福了呢?” ------------ 第二十四章 天灯阶梯 唐影想了想,坦诚回答:“虽然也有穷人和不公平的待遇。但我觉得总体而言,还是幸福的。” 李淳风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说:“既然如此,就这么随它去吧。” 唐影心跳加速,她难以置信的问:“难道你的意思是,从此再不阻碍武媚称帝了吗?” 李淳风微笑道:“如你所言,她至少是有功有过,功大于过。既如此,我就不再插手了。” 唐影激动的攥着他的手问:“那……如果那些守卫者再为难你怎么办?” 李淳风叹口气道:“大不了便逃走,最坏也不过一死。总之,经过命悬一线这一劫难,我又有了新的感悟。我不想要任何事情阻碍咱们了!” 唐影听后更加攥紧他的手,“既如此,我便立誓与你生死相依。纵观人生,我一比别人多活了十多年,够了。” 两人对视良久,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接下來过了几天,吸收了狐丹的李淳风伤势回复神速。他放弃之前修习的道法,改为专心修炼白泽秘术。渐渐的,发现此丹像是个旋转不停的漩涡,只要储存一点能量便能引发快速旋转,从而产生更多的能量。他竟然觉得自己比之前还要精进了一大块。 然而他总感念着是狐姬给了他精华之丹,他才能平白多了道行,故而腿脚利落了第一件事就要去洛水边祭拜狐姬。 唐影吃了几天大鱼大肉,身体也不那么虚弱了。两人觉得再叨扰大理寺有些不妥,便向狄仁杰告辞。 狄仁杰原本办完公事早该回并州去,是一只担心这二人身体才延误至今,听说他们要走,也立即向寺卿辞行。 寺卿看唐影的面子又大设筵席为三人送行,不在话下。 三人酒足饭饱离开大理寺。狄仁杰频繁回首似乎依依不舍,唐影笑道:“不用这样,你以后还会來这里任职的。” 狄仁杰先是面路喜色,“如此甚好,这里官差极为得力。”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唐影只是为自己宽心,便道:“怎么,你也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李淳风从旁插话道:“影儿还真的是未卜先知。” 狄仁杰将信将疑,“这么说是真的?” 唐影说:“是,只不过大理寺只是你的起点。过几年,你我还会在长安相聚,届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了。” 狄仁杰听后心潮澎湃,攥住两人的手说:“那仁杰自当期盼咱们三人重逢之日。” 李淳风点点头,说:“届时全靠你了。”唐影以为说的是辅佐武媚的事情,也跟着点头,却沒见到李淳风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送走了狄仁杰,唐李二人携手在洛阳街道上走着。 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蓝天碧水之间是富饶繁华的街市,姑娘们新潮又色彩斑斓的纱裙接连不断的在街上闪过,将洛阳装扮的充满了诱人的色彩。 走过桥,來到洛水的另一边,黄澄澄的芦苇闪着金色的微芒。 狐姬死的地方依旧寸草不生,黑色的羽毛凌乱的插在土里。 唐影听李淳风叙述梦境的时候就由乌鸦联想到袁天罡。可她沒敢明说,李淳风本來就为她放弃了守卫者的职责。她再说坏话,就好像挑拨离间似的。 见李淳风凝视许久,她试探地问,“可看出什么端倪?”李淳风何尝沒想到袁天罡会驱使乌鸦?可在他心里袁就是正义的代表,道法的楷模。來洛阳会不会将狐姬当寻常妖魔除掉尚不好说,但绝对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他犹豫再三,还是摇头,“沒有什么头绪,也感觉不到狐姬的魂魄。” 唐影叹息,“恐怕她是走了。” 李淳风掏出几张符咒,“我想给她做个超度。”唐影会意,退道一旁静默不语。 他闭上眼,狐姬在山中陪伴他的日子变得历历在目,他既感激又惋惜,便在心中默念愿狐姬來生能成为真正的女子,找到真心爱她的人。 “初遇红绡帐,相伴绿林中,灵丹含幽魂,洛水祭仙踪。”他轻缓的念着,似乎那娇俏的小狐狸又要跑过他的身边來。再念完悼词,唐影把符咒点燃 ,他伸手一扬,点点火花在空中漂浮散尽了。 唐影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伤心,狐姬的灵丹与你合为一体,也算圆了她的夙愿呢。”李淳风笑笑,“放心,她与我道过别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两人延河慢慢走回洛阳宫,正巧武媚的书信也传來。拆开一看,字里行间都是对唐影的关切之情,并再三嘱咐唐影休养最重要,不必急着回长安。碰巧李淳风也沒什么重要的事。两人乐得在洛阳偷闲,远离朝堂的政治纷争,也远离长安守卫者的约束。 返回洛阳皇宫的第一个夜里,李淳风习惯性的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唐影出于矜持也沒好意思提同房的事情。照理说,他们沒有仪式,从李淳风开口求婚起就应该是正式夫妻了。 但沒经过仪式的弊端,就是这事总透着一些不确定。唐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自己一个现代女性不应扭捏,于是打定决心出门去找李淳风。 李淳风回到自己房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題。一时间觉得还是应该有个表示才好。他思來想去难以入眠,最终也悄悄关门出來。出來便发现唐影正站在院子里盯着洛水方向的夜空出神。 “在看什么?”他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越过洛阳皇宫的宫墙,可以看到一盏盏孔明灯逐渐升起,密密麻麻像是坠落九天的星河。 李淳风道:“原來中元降至,这应该是洛阳百姓正在祭拜先人呢。” 唐影兴奋的拍手跳道:“是这样啊,我还从來沒见过呢!”李淳风见她高兴,也來了兴致,“正好咱们都无心睡眠,不如出去看看可好?” 说着他便将唐影打横抱起,一两步便飞出宫墙去。唐影惊呼:“你修为似乎更精进了呢!” 李淳风低下头轻吻她的脸颊,“怎么?你不喜欢?”他声音充满磁性,眉毛和唇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她一看心跳就过速了。于是,她轻抚他的面颊在他唇上印上轻轻一吻。他纤长的睫毛快速一眨,突然低下头,含住她的嘴大肆吸允起來。唐影大吃一惊,眼看着两人扎进半空中数不清的孔明灯里去,慌忙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 第二十五章 夜色撩人 李淳风好不容易盼到放下心理负担的日子,他不愿放开唐影的唇,只是斜睨周围的孔明灯一眼,衣袖再度充盈,以风为助力,以这些灯为阶梯,竟然越飞越高。 见他完美的解决,唐影心花怒放不再忧虑,全新全意享受他们之间心意相通的吻。起初是李淳风极尽缠绵的吸允完全占据了主动。当唐影投入进來,她灵巧的舌头一点点撩拨李淳风的欲望,引他激动的配合,一下下缱绻缠绵欲罢不能。 两人忘情的吻了不知多久,都觉得有些要窒息了。李淳风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环视四周忽然展颜一笑,对唐影说:“你搂住我的脖子向下看。” 唐影只觉得风越吹越大,她搂好了探着脖子往下看。只见他们不知不觉已经飞到高空,孔明灯越向下越小,身边的有米缸这么大,可到地上几乎跟灰尘一般细小,灯的光亮和水中光点交相辉映,构成了金灿灿的线条、平面,简直宛如另一个世界。 他缓慢的踩着一只只孔明灯,简直像是在天上行走一般。 “真好看!”唐影欣喜的对他说。他凑在耳边问:“可比你原來的世界好么?”唐影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见他好似有些紧张,很快就笑着回答:“当然。有你在这里,比我原來的世界好一千一万倍!” 李淳风听了终于展颜一笑,“这样就好。既然你我共结连理,我便要倾尽所有给你幸福。” 唐影调皮的问:“影儿现在已经觉得很幸福了,难道你还有办法让我更幸福么?”他脸上一红,突然道:“咱们去街市买了孔明灯放了可好?” 唐影当即点头。李淳风收紧袖子抱着她朝地面俯冲而去。两人落在一无人小巷,再若无其事的走到河畔。从挑着担子卖灯的小贩手里买來一只孔明灯。小贩和气的问:“两位郎才女貌,要不要在灯上写一些互相祝愿的话?小的免费提供笔墨。” 唐影欢喜的接过,李淳风帮她拿着,歪头想偷看她写什么,她机警的防护着,“先别偷看,待会咱们同时看对方的!”她一边挡着,一边在灯罩上写着“淳风老爷爷,i love u forever”然后写下了年月日。把笔递给李淳风,他也煞有介事的藏着写。 唐影捂嘴笑了半天,心里暗自得意待会儿李淳风准看不懂。终于等到互换的那一刻,唐影兴奋的注视着李淳风的表情,他果然皱着眉头。待唐影得意洋洋的看他写的时候,不禁也目瞪口呆。这圈圈卷卷的字看起來好怪异,她一个也不认得。 两人同时眨着无辜的眼睛对看一眼,异口同声的说:“看不懂。”说完两人又都笑了起來。李淳风指着四个圈,一字一顿的说:“这是小篆的永结同心四个字。你写的呢?” 唐影也指着自己的说:“是英文的我永远爱你,这个是我,这个是你。”李淳风懵懂念叨:“鹰文?因何人要学兽语?” 唐影捧腹大笑,“可不是兽语,是一门外语。” “比如波斯语一样的吗?” “是的!”唐影开心的应着,在篆字后面补上了一颗桃心。李淳风笑着拿过笔,在英文下面也画了一个“:)”的符号。 “你还记得呢!”唐影看了,眼睛又湿润了。李淳风把笔递给她,还不忘刮刮她的小鼻子,“怎么如此容易就被感动了,我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跟泪包生活在一起了?” 唐影吐着舌头娇俏的笑了一下,“你闭上眼睛,我要再写几个字。”李淳风乖乖闭上眼,不久却察觉脸上有些凉意。他双手拽着孔明灯沒法擦拭,就忍不住睁眼问:“我似乎觉得……” 才一睁眼,便看见唐影正踮着脚尖在他脸上涂抹。 他略一回顾,质疑的问:“你给我画了两个黑眼圈?”唐影笑着把笔扔给小贩,一路笑着朝洛阳宫跑去,李淳风忙放飞了孔明灯,追随而去。 这一天來岸边放花灯的百姓,都看见有一位身穿白纱裙,翩然若仙的姑娘在人群中快乐的奔跑。身后有个眼圈黝黑张牙舞爪的男人在追……于是坊间又多了些吓唬小孩的传闻。 渐渐远离了人群,李淳风按耐不住激动,一个踏空朝唐影扑去。唐影正巧回头偷看,见他逼近,赶忙轻巧躲开,黑缎子般的长发从李淳风手指间划过,说不出的勾人。 李淳风停下,看着刚才伸出的手,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触觉。抬眼看唐影,她脸上早飞了一团嫣红,眨了眨欲说还休的大眼睛,扭身朝最近的房檐跳去。李淳风不甘落后,也追了上去。 两人便在夜空中一起一落的“飞舞”着,像一双恩爱的蝴蝶。眼看到了洛阳宫,李淳风一个燕子抄水迎风而起,轻而易举的绕到唐影侧面,将他打横抱起。 唐影刚要惊叫,赶忙用手捂住了嘴。李淳风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影,我今天,不会再弄疼你的……” 原來他还记得那天…… 唐影小声道:“那天特殊情况,不作数的。”她害羞的垂下头,心跳得像是小鹿乱撞。说來惭愧,她在二十一世纪虽然早就看过小黄片,却也沒有实战经验,这种羞涩的感觉由心而生,装都不用装。李淳风见她含羞带娇,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忙问:“难道……” “嗯……”只是轻哼一声,她的尾音就发颤了。 李淳风虽不是俗人,但心里从此看唐影更与别不同。他加快速度,沒多久就带着唐影回到了洛阳皇宫。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自然是浴室。 他放下唐影,撩水洗脸,看着满脸的墨水简直哭笑不得。“洗净了吗?”他抬起脸问她,两个黑眼圈各剩一半,她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李淳风假装生气,抱起她轻轻扔到池水里。她像个落汤鸡似的站稳当,他竟然将尺度拿捏得极好,水面刚沒过腿根,不至于摔疼她,也不会害她呛水。 七月的夜晚原本也不凉,她赌气站在水里燃起了白火,沒多久水就温热了。 李淳风撩水洗脸,一本正经的说:“你真是贤妻,省了不少柴火。”唐影撅嘴撩起一捧水将他从头淋下,“哼!就知道使唤我!” 他见衣衫湿透,干脆一件件的脱下。唐影下意识的转过身说:“你,你要干什么!”他沒有回答,寂静的宫闱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 第二十六章 洞房之夜 经过太多转折的唐影突然心生惧意,生怕是突然出现妖怪或者什么别的坏事。顿时惊得回头去寻找,哪知身体还沒转到一半就被身后伸來的一双手臂紧紧搂着。 匀称的肤色,结实流畅的线条,包括手背上突起的关节……一切的一切她都最熟悉不过,正属于她最心爱的李淳风。 “淳风……”她嗫嚅着将手覆上他的大手,他轻颤着捏住,由轻到重的紧紧捏住,“影,记住我的手,从今以后,你的手只能由我捏。” “嗯!”唐影点头,他就这样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她都有点把持不住了。可他似乎并不着急,而是温柔的脱掉她的上衣,在她雪白香滑的肩头落下一个个灼热的唇印,“记住我的唇,以后你的肌肤也只有我能吻。” “嗯……”他每吻一下,她就轻颤一下,声音也介于清醒和迷离之间了。紧接着这双灵巧的大手开始解开她襦裙的带子。她突然按住,问:“你记得我问过你是喜欢还是小的?” 他温暖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來,“松手。” “不,你要先回答……啊。”他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她半边身体都酥麻了。天哪,这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老爷爷吗?他,他 竟然这么会调情。身体一不听使唤,她按住襦裙的手就松了开來,清透的罗纱和肚兜飘到水面上,她那装指南针的锦囊险些沉下去。 一只大手轻轻一挑便将锦囊扔到池子边,另一只牢牢的将她环在怀里。她虽背对他,却身无寸缕,贴在他炙热的皮肤上,燥热的简直要喷出火來。 “冷吗?”他像是在询问,双唇却忙着在她白嫩的颈背上游走。“嗯……不……”她的理智已经溜走了,整个人像是快融化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沒有,只有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扔完锦囊的手终于又回到唐影身上,这次,沒有乖乖的落在她纤细的腰间,而是一寸寸的爬到她浑圆饱满的玉峰上。 也不知为何如此凑巧,这圆鼓鼓的“馒头”正好跟他手心完全贴合,他忍不住把玩道:“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你看,就是我手上托着的这样。” “嗯……你,你好坏。”唐影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拿下來,却软软的沒有力气,反倒更加刺激他,惹得他用力揉捏起來。两团弹性十足的肉球在他手里摩擦碰撞,使他的身体也跟着起了生理反应。他沉重的声音传进唐影的耳畔,唐影激动的同时 ,已经感受到有硬邦邦的东西,在水下抵着自己。 想起李淳风发狂时看见的场景,她按耐不住的主动垂下手向后摸去。指尖先是碰到那物浑圆光滑的头部,而后是手握不住的粗壮物体…… “啊!”她忍不住一声**,赶忙缩回手,心跳得都气短了。 李淳风也闷哼一声,不再玩弄玉峰,而是转而温柔的用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的说:“影,淳风此生能拥有你,老天真是对我厚爱。” 唐影慢慢转过來,含着激动的泪花,抖着嘴唇说:“我……我才是,积攒了一千多年的福气呢!” 他垂下眼,小心的打量她那一对挺翘的玉峰,忽然看见一边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忙问:“这难道是那天?” 唐影不好意思的挡了挡,“沒事,不疼了,只是有点丑。” 他拿开她的手,诚挚陶醉的说:“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怎么会丑。”说着便弯腰含了上去。 先是灵活的舌头舔舐那颗枣红的凸起,后又一圈圈扩大范围引得她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哼声。他抬起头以两只手掌覆住玉峰道:“疼?” “不,不是。”她下面感觉怪怪的,对着那挺直的部位,有些想靠近,却又不敢。 “那你为何越躲越远?难道是怕我?”他低下头贴近她的脸,如星河般深沉的眼眸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她急得像是要哭出來,“你明知我爱你还來不及,怎会怕你?” 他突然摆出为难的表情,“那就是对我沒兴趣了。”她赶紧搂住他,“不许你胡说。”这一搂水下的部分更紧的贴在一起,她一声惊呼又要逃开,却被他紧紧搂住,恨不得粘在一起。 李淳风悄声说:“好湿润呢。” 唐影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你乱讲,明明就是池水嘛!”他抱起她轻巧的跳出池水。“小心滑倒!”唐影惊呼,他抄起一件外衣将她裹住,“你忘我天天在树枝上舞剑了?要是摔倒还了得。” “这是要去哪?”刚才完美的暧昧气味正在渐渐消散,她觉得有点惋惜。 李淳风调皮的抱着她掂了掂,“去干爽的地方,省得你再有借口。”唐影一听撒娇道:“你坏死了!” 说话间他已经走出浴室的门,站在庭院中,他忽然说道:“影,你快看!咱们的天灯!” 唐影扭头望去,天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光点,根本看不出哪个是他们放的,“你骗人。”李淳风正色道:“你忘记我目力过人了吗?你记住,我永远不会骗你。” 唐影用力点头,紧搂他的后背道:“即如此,我也会永远相信你。” 香闺一夜,缱绻缠绵。当两人完全结合的一瞬间,心跳便连在了一起。她的每一次颤抖,他的每一次律动,他的每一次呼吸,她的每一次欢歌,在这美妙绝伦的夜里逐步攀上了巅峰。疯狂过后,唐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的婴孩般嘤嘤哭泣,李淳风则像获得重生一样,用感激和柔情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十年前种下的情根到今天开花结果,他们感慨万千,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大半夜,天光发亮才渐渐睡去。 这是李淳风这一辈子头一次日上三竿才醒來。唐影还在熟睡,像只猫咪一般蜷缩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心里对她的喜爱简直要满溢出來,止不住的亲她的额头和面颊。 唐影还沒睡醒,迷糊的哼哼,“嗯,讨厌。让我再睡会。”李淳风轻抚她的手臂道:“日上三竿,可耽误练功了哦。” 唐影把脸埋在他胸上蹭來蹭去,“哎呀,在床上练也是一样。” ------------ 第二十七章 欲拒还迎 李淳风一听身上突然又有了感觉,怎知她只是梦话,说完了又抱着他的胳膊呼呼大睡。那话儿有些肿胀难耐,他不好意思自己摸上去,又不希望被唐影看到,只能闭眼凝神静心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唐影越靠越紧,丰满的胸部紧贴在他身上,他只一看就觉得下面跳动一下,越克制却越想看。 唐影迷糊糊的听见他的呼吸沉重又急促,费力的张开眼睛问:“你在干什么?”他忍住声音中的亢奋,假装淡然的说:“练功。”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是在练支帐篷的功力吗?” 他惊愕的转头看她,见她偷睁了一只眼睛早将他对窘态尽收眼底。“你!”他哭笑不得一翻身将她压倒身下,“你才坏透了。既被你发现,那你须与为夫和练才是。” 唐影装可怜,“可人家现在还沒恢复呢。” 李淳风神情严肃的捏了捏她的腰,“哪里不舒服?这儿?昨夜扭到了?”被他碰了痒肉,唐影扭动了一下,“讨厌,不是啦。” 李淳风又顺着摸上她的臀部,“那是这里?在床上咯的?”唐影哼了一声又说:“不是。” 他皱着眉,“到底是何处?你不说明,我怎么给你诊治?”她撅着小嘴,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胸部,“这里,你摸摸看。” 李淳风一手撑头,另一手轻轻按着,每点一下就询问一声,似乎真的进入了医生的角色。他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力道和指法十分能撩拨欲望,唐影很快就起了“兴致”,双颊也慢慢红透了。 他面容平静的按了半天,把手拿开了,“也不是这里?还有哪儿?” “嗯……”唐影抓住他修长的手指又按回胸上,“你一拿走,就有点痛了。” 李淳风眼睛里闪过点什么,他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拖长声音说:“这里痛啊,为夫给你揉揉就好了。”他面容不改,十分惬意的捏來捏去,还得唐影娇呼连连,可他就是沒进一步的反应。 片刻之后,唐影终于赌气朝他下面抓去,他果然神色一滞。目光相对的瞬间,花花已经“啪啪”作响,两个人又自然而然的滚到了一处。 他们在洛阳皇宫度过的日子真可谓日日“春宵苦短”。每天不是在洛阳城散步你侬我侬,就是在床上翻云覆雨。 唐影曾非常孩子气的让李淳风对比她跟他故去的夫人,害的他只能无奈苦笑。古代女子大多含蓄,除了歌妓之类,并不会像唐影这样主动。再说唐影并沒收到男尊女卑的影响,乐于变着花样來,真叫李淳风惊喜连连。 不过过了月余,两人渐渐恢复了理智,虽然感情笃深,却也不必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处了。 这时,两人纷纷思念起长安來。李淳风是想着有许多公务要做,唐影则有点想念武媚和李治了。两人既然心思一致,很快就开始商量回去的日程。只是他们回到长安,少不了许多限制,怕不能再这样卿卿我我了。 李淳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准备渐渐脱离守卫者。顶多肩负骂名,袁天罡总不会杀了他。而世人眼光跟他所得到的想必又是多么微不足道。是的,这次命悬一线,他想开了很多事情。不过他习惯等事情明朗化以后再说出來,所以沒有将自己心里的打算告诉唐影。 唐影以前总是感觉李淳风对她若即若离,经过洛阳这一段日子,他们之间的信赖更加根深蒂固。何况该來的总会來,总逃避也不是办法,何况他们都不是凡人,总能想到办法独处的。 所以在中秋过完以后,他们两个用了一个月的光景才回到长安。 时过重阳,秋高气爽。时隔小半年,唐影回宫的消息给太极宫吹來了难得的暖风。宫人们似乎都知道只有这个神秘的、沒有任何身份的女子能左右武后的喜乐,故而迎接她的时候,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唐影此次回长安城自然神清气爽,原本就国色天香的容貌显得更加炫目,让看过的人都会惊叹不已。 回到昭庆殿,只有贺兰夫人在与李贤玩耍。6岁大的李贤生的非常可爱,极其聪明伶俐,最得高宗宠爱。每次看见他,唐影总会想起素节小的时候。不过李贤颇为顽皮,除了武后的话之外,只听唐影一个人的。 唐影亲手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他们之间早有一层神秘的牵绊,故而从小他就特别黏唐影。只要唐影在视野里一出现,他就喊着:“影,影!”然后迈着小腿飞扑过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唐影生性活泼,总有新鲜办法让他开心;另一反面是唐影是武媚唯一“看得顺眼”的人。所以跟唐影玩又愉快又安全,纵使他还是个孩子就已经明白了。 武媚的姐姐武顺还是老样子,标准华贵妇人的样子。这回见到唐影回來,除了发自肺腑的又将她夸奖一番以外,还总是拐弯抹角的提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到了长安,说有时间引荐给唐影认识。 听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唐影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假意搪塞了过去,又跟李贤玩了一会,准备去找武媚。 白天的时候,武媚基本都在甘露殿陪李治批阅奏折。尽管武媚有些专横,但李治还是信赖她的政治感觉和手腕,一般她的提议都会被采纳。 唐影到达甘露殿,本想叫王公公通报一声,却沒能见着。在正殿外只有几个宫女,面孔都生的很。有个比较伶俐的见到她惊喜唤到:“影姑娘回來了!” 唐影问:“你是何人?”她恭敬回答:“婢子春桃。” 又是一个新的春桃。唐影不知她不在的时间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总之,一定不太平。 春桃通报以后,唐影自己进了正殿。她在宫里有特权,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因为她同时算是皇帝和皇后两人的心腹,这是任何人都沒有的殊荣。屋里只有武媚一人。即使无人欣赏,她也妆容整齐神采飞扬。 “影,你终于回來了。”她笑着抬头,只看了一眼便又急着埋头批阅奏折,“你先坐会儿,我批完这本再跟你说话。” ------------ 第二十八章 年轻貌美 唐影对政事不感兴趣,在旁边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武媚才撂下笔和颜悦色的对她说:“听大理寺寺卿说,你在洛阳也算名动一时。大家对开国第一位女御史都念念不忘呢!” 唐影耸肩,“只是为了将藤和人引出來走的过场罢了,我可不想当什么御史。” 武媚笑道:“谁说女子不能为官,你若有意,朕立刻封了你!” “朕?” 武媚自知失言,连忙讪讪笑道:“批奏折惯用皇上口吻,说错了。” 唐影一点也不吃惊,她知道武媚只不过早说了几十年而已。见气氛有点紧张,她问道:“陛下呢?以往他至少会坐在这屋子里吧?” 武媚又拿起一本奏折,刚要写才意识到唐影还在,于是像说自家不听话孩子似的说;“他?又说身体不适到立正殿躺着去了。” 想起李治受邪术侵害多年,身体确实不好,只是为何要去立政殿而不是昭庆殿武顺那里呢? 武媚突然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恐怕,是因为那沒人吧。反正我是不会再去的。” 武媚在立正殿有极为痛苦的回忆,故而即便是她当上了皇后也沒去这里住。 唐影见她一心想批奏折,便请示,“我想去看看他。”武媚痛快的应了,还嘱咐她:“告诉皇上别贪玩坏了身子。” 走出甘露殿,唐影不自觉松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武媚身上多了一股霸气,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压抑。 立正殿多年沒住人却不显破败,看來李治多少有些念旧。她轻车熟路的走进内殿,看见守在门外昏昏欲睡的王公公。她本想吓他一跳,不料他很是警醒,还沒靠近他就醒了。他认识唐影八年有余,经常暗中照顾,两人也算旧识了。 唐影寒喧道:“半年不见大人可好?”王公公以柔软的声音回答:“影姑娘不在,少了许多欢乐,多了不少剑拔弩张。”唐影抿嘴笑道:“大人好会说话。” 他无奈的指指脑袋,“不会说话办事,哪能保住项上人头啊。” 唐影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就要径直走进内殿。王公公赶紧拦住,“不可不可,还是老奴陪你进去吧。”唐影不解,“可有何不妥?我从來都有自己进。” 王公公朝里面努努嘴,“今时不同往日,待会儿你自己看吧。”他意味深长的笑笑,不再说话了。 空荡的殿里传來年轻女子无忧无虑的笑声,间或还有李治开心的回应,但在正殿里却并沒见到人影。只有偌大的屏风后似乎跑过两个人的影子。 “启禀皇上。”王公公小心翼翼的喊着,等了许久那女子咯咯笑得更欢,皇上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什么。 王公公尴尬得看了看唐影,又提高嗓门,“启禀...”话沒说完就被那女子装成的粗声粗气所打断,“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公公隐有不服,唐影以眼神暗示他退下,自己提起丹田之气,缓缓说了一句,“影儿回來了,求见陛下。” 声音虽不高亢,却足以清楚传到这座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嬉笑声顿停了,女子问:“陛下你怎么了?” “嘘!别说话!”李治声音慌张极了。 “哼,我就要出去看!”说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里面出來。闪出屏风,娇小女子的身影映入唐影眼帘。 这女子十分年轻,似乎比唐影还要小两岁。发丝虽有些凌乱,从发簪和头花的颜色搭配來看,显然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巴掌大的小尖脸上有一对眼尾上吊的大眼睛,纵然显得狐媚却也十分好看;她身上穿着长安城时髦款式的红色襦裙,披着颜色艳丽的新纱巾,是宫里少有的靓丽颜色。 她歪着脑袋显然也在打量唐影,每看一眼嘴就撇的更厉害,像是十分不服气。 唐影对她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一想起她的悲惨结局,就沒心情跟她赌气。所以,尽管她不客气的看着自己,仍报以和善的微笑。 “你是谁?我怎么从沒见过你?”女子挺起胸脯,一副主子模样,“莫不是哪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來皇上面前勾引的?” 唐影挑了挑眉毛,慢声细语的回答:“切莫以己度人。” 女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來,顿时勃然大怒,“你,你个贱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后的外甥女!” 唐影冷冷瞥她一眼,“是么?你不如去问她我是谁,顺便告诉她你为什么在这。” 女子被呛得满面通红,似乎之前从沒被训斥过一样。李治此时一边扎腰带一边一边低头出來,女子见靠山來了來,大颗泪珠瞬间就滴落下來。她扑到李治怀里伤心的哭叫:“皇上为敏月作主啊!我竟然被个低贱婢子欺负了。我不依!” 李治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别哭了,你先走吧!”他抬眼偷看了唐影一眼,唐影脸上沒有笑容。 女子沒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眼睛使劲睁着,眼眶都要裂开了,“陛下,你说什么?竟然让我走?”她嘟囔着说完,突然狠狠抓住皇上的衣襟更拼命嚎哭起來。 唐影被吵得烦了,厉声道:“闭嘴!你知道这里离甘露殿多近么?” 女子被吓得噤了声,李治也板起脸,揪开她的手说:“够了,看看你的样子!” 见他动怒,女子便不敢再耍赖下去了。只得恨恨的拿眼光剜了唐影一眼,告退说:“敏月去昭庆殿看娘亲。”言下大有告状之意。 唐影实在忍无可忍,冷冷说道:“我劝你识相点偷偷溜出宫去,别给你娘添麻烦。”女子还想张嘴,被李治一声喝住,“敏月!你就出宫去吧!”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以示安慰,“我叫王伏胜送你。” 贺兰敏月满脸的错愕和不甘,大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水,小嘴抿着颤抖不止。可她最终还是乖乖的跟着王公公出去了。王公公挺着胸膛迈出门之前,看似不经意的瞥了唐影一眼,她心知肚明的笑了。 ------------ 第二十九章 温柔时光 送走了贺兰敏月,李治将明黄色的龙袍整好了,蹭到唐影身边讨好的说:“影儿,帮我看看玉带正不正?” 唐影撅着嘴走到他身后说:“正倒是正的,只是带子系的乱七八糟。唉,你扶好了,我再给你弄弄。” 李治乖乖的托着沉甸甸的玉带,这情形倒有点像是回到几年前,他们“过夜未果”的那一次。他听背后唐影也轻轻的笑了,不觉心里一暖,侧首轻问 :“影儿,你是不是也想到咱们的那一次了?” “嗯。”唐影将带子系好,又端详半天说:“我现在已经比媚娘系得更好了呢!” 李治却摇摇头,“你系的有点紧,袍子两边的褶皱很明显。若是媚娘,总会考虑周全,系的再合适不过。” 唐影转到他身边,调皮的接话,“所以……” 他皱着鼻子,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所以,还是媚娘最好,是吧?你个鬼精灵。” 唐影正色道:“这可都是陛下说的啊,与我何干?倒是你,不是说病了,我瞧着倒是生龙活虎的。” 李治甩甩胳膊在榻上坐下,拍拍身边叫她也过來坐,“我是身体抱恙,每天都觉得无精打采的。” 唐影大方坐下,“哼!你这叫纵欲过度!” 李治故作吃惊,叫屈道:“你数数我后宫的人,还纵欲过度?我都快冤枉死了。”唐影忍住笑,肩膀轻轻抖着,皇上见她心情变好,就靠过來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说:“要不你从了我,我保证再不对别的女子动心。” 唐影肩膀一抖,让他的手臂滑下去,“又胡说。说正经的,让贺兰敏月少进宫,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除非是你吃醋,不然我可不愿意。”李治撇嘴道:“我都快闷死了,连个女人都沒有,这样的皇帝做來还有什么意思。” 唐影无法把贺兰敏月悲惨的下场对他说明,只得叹气道:“亏你还记得自己是一国之君。走吧,去甘露殿看看媚娘。”她说着站起身來,李治却一动不动,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我是真的有点头疼,你帮我揉揉再去好么?” 若是旁人,一定会认为皇上是在找借口。而唐影通过对历史的了解,知道唐高宗李治确实有头疼的顽疾,更何况她是亲眼看见他沦为后宫邪术的牺牲品的。故而也沒有推脱,只是将两只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两边,以白火的热力帮他缓解一点点头痛。 李治像是很受用,发出舒服的哼声。唐影打心眼里把他当朋友喜欢,见能分担点他的伤痛,心里也是很高兴。 “影……”李治闭着眼睛,声音朦胧的叫她。 “什么?” “我听媚娘说你在洛阳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不足挂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这时,他的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按摩的手,以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呢?总觉得,你有一些变化。” 唐影停下按摩,认真问:“哪里变化了?” 他嘿嘿傻笑两声,“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唐影哼了一声,“你要不头不疼了就说一声,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李治沒回话,只是反复摸着她的左手。见她停了按摩,便将手拿到身前,放在腿上仔细端详,“……这是我送你的戒指么?” 唐影吓了一跳,立刻回答:“是啊。怎么了?” 李治端详着不说话,她心里一直在打鼓,生怕被发现这不是他的那一只。好在,他沒多会儿便说:“我记得当初给你带到中指上的,现在怎么到无名指上了呢?”这是唐影按照二十一世纪的风俗,让李淳风给她重新戴上的。她自然不能如此对李治说明,便搪塞道:“因为手大了,戴在中指有些紧呢。” “是啊……”李治叹道:“一晃,你也是大姑娘了。好好戴着吧。”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神情简直像是慈爱的父亲一般。 唐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总之,心里忽然很是感动。在这世界上,还有李淳风以外的人,真心实意的关心她。她吸吸鼻子,掩饰尴尬说:“怎么说的这么老气横秋的。” 李治这次大笑起來,“你可不就跟朕孩子一样的年纪?” 唐影白了他一眼,“那贺兰敏月比我还小呢!” 李治假装色眯眯的看着她的裹胸说:“确实小了不少。”唐影佯装发怒,抬起巴掌道:“再轻薄我,待会告诉媚娘去。” 李治识趣的作揖,“求影儿姑娘放过在下,我这就随你去甘露殿还不成。” 唐影灵巧的跑到门口,叉着腰说:“咱们这次还是赛跑去,怎样?” 他也來了兴趣,“朕怕你不成?” 王公公正巧回來复命,见两人又要赛跑,忙道:“圣上龙体欠安就不要剧烈运动了吧。”唐影神采奕奕的对他说:“就是要多运动才能更健康嘛!” 王公公受到快乐的气氛感染,也跟着点头哈腰:“影姑娘说的总有道理。” 唐影拉着李治站好,一本正经的说:“这回让王大人给咱们喊口令,省的你老提前偷跑。”王公公一听差点跪倒地上,“哎呦,老奴怎么敢。” 李治大手一挥,“让你喊你就喊,磨叽什么!” 王公公显得万分紧张,“那,那,我准备喊了。两位主子,准备……” 两人都做出赛跑的准备姿势,随着王公公扯着脖子的一声“跑”,他们同时朝甘露殿跑去。 唐影身上有功夫,比李治跑得快多了。不过她牢记武媚的教诲“让着点他”,故而总在他身后一两步的距离徘徊着。 李治显然许久沒有运动过了,每一声呼吸都透着疲累,唐影怕他累坏了,假装体力不济,停下來手撑膝盖休息。他也跟着停下了,得意的抹着鬓角的汗水。 远远的能看到甘露殿正殿了。武媚像是听见了他们的欢声笑语,特意站到殿门口來迎接。李治看见她,情不自禁的展露了温暖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做两步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腰兴奋的转了一圈。 “媚娘,真是辛苦你了!”他精神像是很好,三两步走到书桌前,开始翻阅奏折,边看边欣喜的说:“你看了这么多?这个……嗯,这样处理的很好……嗯,正合朕意……” 唐影笑吟吟的站在武媚身边,悄悄捏住她的手。武媚满含深情的看着她,眼睛湿润了。 ------------ 第三十章 皇后家宴 李治翻了几份奏折,突然欣喜的召唤武媚:“媚娘,你看。朕九月下令以石、米、史、大安、小安、曹、拔汗那等国设立州县府,最近已陆续得到回复了。” 武媚含笑点头,“正是如此。总共127个。” “127个?”李治揉了揉太阳穴,“朕记不真切了。”武媚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份地图,一个个为他指着,“你看,是这儿,还有这儿……”唐影在一旁看着,她很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待她解释完毕,李治欣慰的长出一口气,“这便是我大唐的国土面积了。比父皇在世的时候更大!”武媚轻抚他的臂膀,“那正是因为皇上治理有方啊。” 他用力搂住武媚的腰,“还要多亏媚娘的从旁辅佐。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武媚大气笑笑,“媚娘陪皇上坐拥天下,还要什么?”她想了想忽然说:“倒是母亲和姐姐的孩子们最近來到长安,媚娘想在去洛阳过年前请家人到皇宫小聚,不知可否?” 李治立刻答应,“当然,媚娘是皇后,后宫之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他刚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失语了。武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朝唐影招手,“忙了一天我也乏了。正巧影儿才回,我们要好好聊聊,就先回昭庆殿去了。” 唐影猜武媚对李治和贺兰敏月之间的事情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于是便赶忙上前搀过武媚的胳膊,转移话題道:“影儿也好想表姐呢!” “皇上……”武媚回头看李治,“你今晚到何处就寝?” 李治僵硬的笑着:“自然是昭庆殿。朕还要听弘儿背书呢……” “遵旨。臣妾让弘儿等你。”武媚笑眯眯的领着唐影走了。李治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大殿里,太阳穴又一阵阵隐隐作痛了。 坐在凤辇上,唐影沒有开口,倒是武媚幽幽的问:“影儿。我最近愈发有个感觉。指点江山倒比处理家人的关系更为容易,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唐影知道她以后要一个个看见自己的孩子们背叛她,现在这些还差得远。不过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残忍,于是也不想说明,只是回答:“我猜你是多虑了。” 武媚捏着她的手,心满意足的说:“反正我知道,就算是天下人都辜负我,只有影儿不会。因为你是上天派來辅佐我的,对吗?” 唐影点头,“正是如此,你就放宽心吧。” 武媚有些无奈的看她,“自己的夫君都要靠你才能拽回來,我怎么能放心呢?”唐影忙解释,“皇上果真是龙体欠安……” 武媚抬起手打断她,“影儿。不必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她说着慢慢闭上眼睛,“他呀,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唐影自知这是个无解的问題,故而乖乖的默不作声了。 果然沒过几天,武媚的娘亲杨氏,带着贺兰夫人的一双儿女到了太极宫的后宫。唐影作为武媚的亲信,自然要亲自迎接。 回了宫闱,自然不能再随性打扮。她不仅铅粉、描红一个不落,更是梳了一个双环望仙发髻。发顶两个环上插了食指粗细的金镶翠玉发钿,又在两边各插一支单蝶银步摇。原本侍女还要多给她插些发簪,被她以累赘为由拒绝了。 白丝襦衣外裹上一袭水红色白花齐胸长裙,将她高挑的身材衬托得更为修长。临走之时,武媚亲自给她围上水色长巾,说道:“天凉了,多穿点。” 唐影笑着跳出门槛,往掖庭去迎接武媚的亲眷。 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满头花发却不甘寂寞的插满珠翠的代国夫人杨氏。她五十多岁,已经颇具老态,贺兰敏月在她侧后方小心的搀扶着。 见到唐影笑吟吟的迎接她们,贺兰敏月顿时变了脸色。经过立政殿那一面,她已经知道这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不是简单角色,此刻见她替武媚迎接自己,更是确定这是武媚心腹无疑。那么,她那天所警告的话也不是信口胡诹了。 再加上那天唐影风尘仆仆,掩盖了不少自己的倾城之色。今天这样盛装迎接,反倒将她贺兰敏月的光芒夺走了大半。她低下头,怎么看自己的裙子都不顺眼。 杨氏见到唐影倒是满面笑容。她虽然年事已高,却并不糊涂,满眼闪着精光,一看唐影的风姿气度便知不是常人。便上前和蔼的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可是皇后娘娘遣來接我们的?” 唐影对武媚的历史比较了解,知道这位杨氏是武媚父亲的继室。有记载称原配夫人的儿子们经常欺负杨氏母女,从而造就了武媚不屈不挠的强硬性格。这一点从杨氏稳重大气的行事风格上便可看出一斑。于是,她恭敬回答:“回老夫人,我正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说來咱们也是远房亲戚,叫我影儿即可。” 贺兰敏月自然沒听过什么表姐表妹的。刚要开口斥责,却被杨氏一眼狠狠地瞪回去。她素來关注武媚动向,自然对唐影这位人物早有耳闻。刚才听见唐影自报家门就已经心头一紧,此刻又怎容敏月惹事? “原來你就是影儿!”她真挚的朝唐影浅行一礼,“多亏你帮媚娘渡过难关,老身在此谢过。” 唐影心照不宣的扶她起來,只道:“请两位随我去内宫觐见皇后。” 杨氏这才惊觉的叫道:“两位?不对,不对。还有一个孩子呢。敏月,你哥哥去哪了?”贺兰敏月正不自在,小嘴一撇,“我知道他去哪寻花问柳去了。” “休要胡说!”杨氏厉声呵斥,同时对唐影赔笑脸道:“我这孙儿颇为活泼好动,第一次进宫,怕是新鲜极了,跟我们走散了。” 唐影先引他们到千步廊边上的一处花园坐下,“请两位稍事休息,我去找找他。你们还是一起去见皇后比较好,省得多生事端。” 敏月哼了一声,倒是杨氏客气说:“一切听姑娘安排。我这孙儿叫贺兰敏之,样貌最是端正。虽有些顽皮也不至于不懂事,应该还在掖庭宫。” ------------ 第三十一章 贺兰兄妹 唐影记住杨氏的描述,一溜小跑的回到掖庭宫。才进东门,便听见一年轻男子放浪的声音从门边的小树丛传來,“……我又不是野兽,你躲我作甚?” 一慌乱的女声同样从树丛传來,只是多了许多忌惮,“求大人放了婢子,耽误了时辰,该被尚宫大人责罚了。” 唐影收住脚步,难以置信的想:这位贺兰敏之也太过大胆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宫女?连觐见皇后这等重要的事情都能耽搁,真是无法无天。 正寻思着,那男人又说:“小娘若是白天不敢,且留下名字,待晚上……”简直越说越沒谱,唐影实在听不下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那宫女吓得一声尖叫,踉跄着从树丛里钻出來夺路而逃。还沒跑远,一条黑影蓦地落在她眼前,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捧着她的脸道:“等等,你还沒留下名字呢。” 小宫女盯着他这张俊俏的脸,又惊又喜,几乎喘不过气來。不过,当她看见从门那边慢慢走出的唐影,吓得一下昏死过去,软软的挂在贺兰敏之的臂弯里。 贺兰敏之见宫女晕倒,正瞪圆双眼准备责问破坏他雅性的人,谁料回头正与唐影面对面。 这一面才让他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惊为天人。 他生于并州贵族,深受杨氏宠爱。自问并州美人也好,长安美妇也罢,林林总总的见过不少,甚至,妹妹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却,从沒有一个能及唐影万一。 论容貌,但凡女子在他眼里都是“不施粉黛皆平平,浓妆艳抹掩真形”,他自问沒有完美的。唯有眼前这位女子,眉毛不浓不淡,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脸型完美对称,甚至肤色也是匀亮的。他惊叹,老天还有这等手艺,能造出他都承认的完美样貌? 看身材,也是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瘦,即能看见骨骼弧线,该有肉的地方也绝不吝惜。啧啧,他心中猛地一动,直接将晕倒的小宫女扔到地上了。 他以色眯眯的眼光打量唐影的时候,唐影也在看他。 平心而论,这位贺兰敏之浓眉大眼的也算样貌堂堂。特别他从穿着打扮上狠下功夫,结合华贵和时尚,一看就是纨绔公子,却不算土气。唯一破坏他一身美感的就是这种放浪形骸的气质。 从眼神到语气,再到姿势都让唐影有说不出的反感。 贺兰敏之注意到唐影打量他的眼神,而且非常自恋的以为她也被自己天下无敌的俊朗给折服。于是更加摆出过火的潇洒,一手摸着自己的发髻,一手捋着自己华贵的衣襟朝她走去,“啧啧,今日一见小娘,才知何为‘天仙下凡’。请问高姓大名?” 唐影冷冷的看着他,鄙夷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敏之见她不为所动,又衣着华贵,突然怀疑这位是皇上妃子中的一人,但见唐影的发髻和身材不像是人妇的样子,又开始猜测是不是公主之类。于是别扭的收了轻浮嘴脸,讨好的作揖道:“在下贺兰敏之,随祖母进宫拜见皇后姨母,请这位……呃……” 他不确定唐影的身份,对怎么称呼犯了难。 唐影急着去见武媚,于是不再为难他,“我叫唐影,是皇后的表妹。特來接你们进宫面见皇后的。随我來吧。” 贺兰敏之跟着她,心里又盘算不止。既然是表亲,又算武媚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是后妃或者公主,那请姨母做媒讨來便轻而易举了。自己在武家深受杨氏喜爱,自曾经欺负武媚的武家兄弟先后被流放之后,他更被当做武家继承人來对待,在家里飞扬跋扈。 自己想着暗自偷笑,快走两步与唐影并肩而行,且不停以眉眼挑弄,俨然将自己当成唐影夫婿的样子,叫她更是厌恶的无以复加。 好容易与杨氏汇合,唐影找了步辇请杨氏跟敏月一同乘坐,自己准备走过去。杨氏万般客气的请她同乘,她推辞不过只得从命,又找宫女抬了步辇请敏月及敏之兄妹二人同乘。 敏之一直贼溜溜的盯着唐影的背影,随意说道:“这小娘竟如此讨祖母喜欢,真是不易。”敏月嗤之以鼻,“哼。祖母明明是怕这小狐狸精勾了你的魂去,才不让你们独处的。”敏之饶有兴致的问:“哦?妹妹,你像是对这位影姑娘有极大的成见呐!是不是因为人家比你更美貌三分啊?” 敏月伸手在他腿上狠命一拧,“我沒有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兄长!妹子在她手上吃了亏,你还气我。”敏之忙询问二人过节,敏月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末了,敏之问:“这便奇了,她既不是皇上的妃子,为何皇上为了她拂了你的面子?如果她也暗中与皇上有染,姨母又怎会重用她?” 贺兰敏月沒想这么多,愤愤道:“谁知她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许早在姨母面前说了坏话也未可知!” 敏之见她心慌意乱更得意的大笑,“怪你非要跟姨母抢男人,可有你担惊受怕的了。”敏月恨恨的绞着丝巾道:“如果能将这婢子从皇上身边支开就好了,皇上现在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假以时日不信他不宠我。我年轻又貌美……”她得意的笑起來。 敏之低头看了看抬步辇四角的丫鬟,轻轻拽了她的发髻一下,压低声音告诫道:“别这么咋咋呼呼的,小声点。” 敏月反驳,“呦,这里沒有你刚才调戏的那个吧?” 两人相视一笑,额角亲密的顶到了一起。敏之借机悄声说:“妹妹,咱们始终不是武家的正主,跟寄人篱下差不多,还要共同努力创出一番天地才是啊。” 敏月眨眨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和皇上?”敏之坏笑着舔舔嘴唇,“我來解决她,给你制造机会。以后就看你的了。” 说实话,敏月一直怕唐影去勾引皇上,听哥哥这么说顿时拍掌,“如此好极。凭你的手段,还怕搞不定这个黄毛丫头?” 贺兰敏之潇洒的一甩头发,想起唐影那美艳的面孔,丰满的胸脯,一股火气涌到胸口,阴险的笑道:“哼,自然不在话下。” ------------ 第三十二章 引狼入室 因天气渐冷,武媚安排在昭庆殿的正殿里设宴。这时间皇上在上朝,自然是见不着的。贺兰敏月进來扯着脖子找了半天,终于悻悻不乐的來到武媚跟前请安。 武媚满脸和善的给她指了贺兰夫人身边的座位,“敏月就不用客气了,你來了也不是一两次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敏月总觉得武媚听说了自己私会高宗的事情,笑得比哭还难看。 武媚沒理她,满面笑容的将贺兰敏之指在早已经落座的杨氏身边。 唐影虽然对外说是武媚的表妹,终究不是真亲戚。她忙乎着张罗上菜上水果,一直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 杨氏凑近武媚,小声赞扬道:“我瞧影姑娘倒是个爽利的孩子,这难道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贵人么?” 武媚轻轻点头,“母亲,你只需知道她是对我帮助最大的恩人就成了。” 杨氏看了武顺一眼,像是知道另一个女儿什么能耐似的,又转回头拍了拍武媚的手,“唉,孩子,难为你了。咱们家都靠你光宗耀祖了。” 武媚贵气十足的笑笑,“母亲,这不算什么。过完年,我跟皇上还会回到并州老家去住几天。那,才是最大的荣宠呢!”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好。那再好也沒有了。” 武媚见贺兰敏之的眼光一直黏在唐影身上,便叫他:“敏之。吃菜,都要凉了。”贺兰敏之连忙回神,他自觉失态,忙端起酒盏向武媚敬酒道:“多谢姨母款待。” 武媚见他挺会來事,便舒心一笑,夸赞道:“几年沒见,敏之愈发仪表堂堂了。”贺兰敏之听见夸奖更是飘飘然,刚要举杯喝酒,却听武媚话锋一转,“只是你如今是武家继承人,言谈举止要更加稳重才是,特别是眼睛,别乱瞟。” 她虽然半开玩笑的说,却吓了敏之一头冷汗。还是杨氏在一边打圆场道:“唉,媚娘别介意,他年轻气盛,何况见了影儿这样美若天仙的姑娘,自然是难以把持。” 武媚笑着指指唐影,“这话倒是事实。母亲别看影现在只是我宫里小小的女官。你若知皇上追了这些年都沒能打动芳心,便明白我为何待她不同了。” 杨氏讶异的看了看武顺。武顺补充道:“影姑娘魅力大得很,皇上至今都念念不忘。”杨氏更奇了,“皇上都无法俘获芳心?这影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啊。” 贺兰敏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估计是身患隐疾。哼!”一边的敏之听说皇上都未曾宠幸,更是摩拳擦掌想要一亲芳泽。 杨氏看着敏之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忙转移话題,“我说媚娘。我见宫里好地方众多,你为何窝在这么个犄角的地方,多有失身份?” 武媚无所谓的喝了一口酒,“全后宫都是我的,住在哪里又有何分别?只是我嫌这太极宫过于阴冷,想要找时间劝皇上再次修建旁边的大明宫。这样对皇上的身体也有好处。” 话題扯到皇帝身上。贺兰敏月本着打探皇上喜好的目的仔细听她们闲扯。贺兰敏之则有一搭沒一搭的偷看唐影。 唐影修炼法术,感觉很是灵敏。他的目光像是挥之不去的苍蝇般叫她反胃。 再想起李淳风的风姿卓绝,她简直无法跟这人同处一室。等宴席过半,她便找个理由先行告退了。 唐影回到自己的寝室,开始给李淳风写信,询问何时见面方便,只等入夜由小猛带去山里。小猛现在已经不再小了,个头有半米大小,却依然沒猛起來,特别是白天看着有些呆头呆脑的。 李淳风在山里也是殷切的盼望再见他可爱的小新娘。除了观星和编制历法以外,他还勤加修炼白泽秘术。 道法倒是日益精进,但副作用就是比以前变老了。先是鬓角有些花白,而后是眼角出现了浅浅的皱纹。尽管看起來也不过三十,却还是比他以往不变的样子有了许多变化。 武后家宴这天,正赶上袁天罡前來拜访。他像是心情不错,还买了好酒过來。其实也是因为两块返魂香到手,眼看大计能成实在太高兴了。不过,他还是装作不知李淳风受伤的事情,听他说不能喝酒,还假装关心了半天。 听说藤和人变成了妖怪的消息,他装作懊悔的样子,自责道:“都怪愚兄一时大意,放走这妖人,否则也不会有贤弟负伤这件事。” 李淳风忙劝解道:“怎能怪你?妖人狡诈始料未及嘛!更何况我也是碰巧遇上可疑事件,说來也是自找。” 袁天罡摇头,心中却愤然道:“你可不是自找?擅自跑到洛阳,害得我都不敢露面。”他又看了看李淳风面相,虽然他带着假胡子,却仍然难掩气虚的面色,一看就是大伤元气。于是说:“贤弟看着比前几个月精神差了不少,平日多吃点药补养一下吧。” 李淳风暗咬嘴唇。突然拱手道:“袁兄。淳风担任守卫者几十年,今次重创恐再难胜任,还求袁兄……准许我卸任。” 袁天罡正举着酒杯喝酒,听见这句仿佛晴天霹雳,他瞪着眼直直盯着李淳风的嘴,手中酒杯已经被捏的出现了裂纹。 “你,你说什么?” 李淳风早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于是慢慢起身,端正跪在地上,“请袁兄允许我辞掉守卫……”他还沒说完酒杯已经砸向他的额角,顿时碎裂成几片,酒洒了一脸。 “混帐啊!你忘了太宗对你我二人的嘱托了吗?你,你说出这样的话,将來怎么有脸去见他!”他气的唾沫横飞,胡子直抖。 李淳风沒有擦去脸上的酒,他自知理亏,任袁天罡不停的咒骂着。袁天罡见他不为所动,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被武媚身边的小妖精迷惑了?”他本來想留着唐影找第三块返魂香,但如果要是为了李淳风不脱离组织,他宁愿现在就杀死唐影放干她的血,哪怕李淳风会怨恨他一辈子。” 李淳风听见他提到唐影,突然站了起來,“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放屁!”袁天罡恶狠狠的说:“这是天下的事!她难逃一死!” ------------ 第三十三章 关系决裂 李淳风激动地说:“袁兄,你不明白,现在发生的已经注定,即使不是武媚,仍然会有别人取代李唐王朝,不过是早晚的事。”他对未來运势的推断再加上唐影的佐证,让他对改朝换代的事看得更透彻了。 袁天罡瞪着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突然,他又怪笑起來,那声音简直像是乌鸦的叫声,“好哇!李淳风。我今天才算认清了你。你可还记得当年太宗皇上是多么信赖你。高官厚禄,名垂青史,什么都留给了你!可你看现在?他才故去短短十來年,你就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你何谈忠心,何谈?!” 李淳风被他骂得心中一颤一颤,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真心所想说了出來,“袁兄。淳风对太宗的怀念和敬仰并不减当年。只是太宗毕竟已经故去,江山也代代传下來。如果有明君能给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那何必在乎是谁呢?” 袁天罡破口大骂,“你,你竟然还替那个狐媚子贱货说情?!” 李淳风也赌气的挺起胸膛,“我指的不是武媚,我说的是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几百个帝王!在太宗以前有秦皇汉武,在太宗之后也同样会出……” “不可能!不可能!”袁天罡吼得震天响,“以前的我改变不了。以后,只能有太宗一个皇帝,他要千秋万代的坐下江山!” 李淳风听着他的嚎叫,忽然觉得袁天罡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人了。他惊愕问:“袁兄,你在胡说什么?太宗皇帝已经死了,你疯了不成?” “不!他沒死!”袁天罡一声尖啸,震得整个青山嗡嗡作响。山野中四面八方飞來数不清的大个乌鸦,落满西山小院的屋檐和墙头,连桃树树干也遮得层层叠叠,简直都要将树叉压断。这些邪门的大鸟,一个个瞪着血珠儿似的小眼死死盯着李淳风。 李淳风怕袁天罡要跟自己斗法,也暗自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符咒准备防御,他早就想好,只要保命绝不还手。却沒想到袁天罡大吼之后,两道浑浊的泪从眼睛里流了下來。 如果要大打出手李淳风沒准会比较好受些,见这个除妖伏魔从不含糊的男人潸然泪下,他忽然万分不忍,跟着也淌下泪來。 “袁兄……”他声音小得不能再小,简直怀疑袁天罡听见了沒有。 袁天罡兀自颓然的哭着,不管平日子是多么自鸣得意,此时都难掩垂老的形象。他花白的发髻只拿一根木簪凌乱的绾好,黑黄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瘦削的双肩低垂着,长而宽大的袖子垂过膝盖,显得他是那么的矮小无助。 李淳风想起二人认识几十年,平日把酒论道自不在话下,单说每年中元节的战役和除夕的祈福,便不知结下了多么深刻的友谊。当然还有太宗拉着他们两个人手的情形……这种友谊可比同朝为官的其他人要紧密多了。 他心里很难受,甚至想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但想起唐影温暖的笑颜,他又再次铁下心肠,告诉自己,一切决定都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不能退,不能一退再退!这回无论结局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乌鸦不再聒噪,安静的听袁天罡嚎啕大哭。李淳风以为他是念及二人的旧情,其实怎么知道,他并沒那么在意李的死活。他伤感,完全是为了自己心中无比圣明的太宗看错人而惋惜,同时也是为了少了一个可靠帮手而感到遗憾。 等他哭得声音嘶哑了,开始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沉重的叹气。最后,他抬起一只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都不看李淳风一眼,朝院外走去。 “袁兄!”李淳风追到门口,“你,不要伤害唐影。一切都只管朝我來!” “当然!” 袁天罡咬牙切齿的低吼,双拳攥得咯咯作响,“这些,你留着亲口跟太宗说罢!”他前脚踏出西山小院,乌鸦随后一哄而散,像是黑色的邪云转瞬消弭无踪。 他就这样饶过自己了? 袁天罡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他愣愣站在院子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才一入夜,小猛便带着唐影的书信而來。李淳风一开始以为是袁天罡已经展开了什么行动。打开信才知道只是寻常诉说相思之情的信件。他当即提笔回信,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告知,并约她尽快相见,只是千万叮嘱她要格外小心。 李淳风知道,现而今,唐影在皇宫里倒是格外安全的保障。只是一旦出來见自己就难免暴露在袁天罡的势力范围下,于是只有再三叮嘱她小心。送走小猛,他还是觉得难以心安,又招來枭儿,让它在唐影到西山的必经之路上多多留心。 埋伏在山道上的袁天罡原本怒火中烧。他确实想要拦截唐影并将她置于死地。但当他看到小猛朝太极宫飞走的身影,一瞬间突然闪出了一个自认为更为巧妙的计谋。他一边安抚乌鸦不要打草惊蛇,一边在脑海里迅速规划那张巨大的阴谋之网。 哼,李淳风啊李淳风。今天你背叛了圣主,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來日我要让你们这一对野鸳鸯加倍偿还,我要让你们一死來祭奠圣主。不,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要让你们受尽折磨并且永世做圣主的奴隶! 想到大计,他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來。原本他想要更稳妥一些再施展他的大计。但看现在情况,李淳风不会再阻挠武媚,那么这女人在朝野的威力将渐渐达到巅峰。每拖一年,她就会召集更多的党羽,李唐的江山就更多一分落在她手中的危险。 对。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赶紧联系那个重要的人。材料准备得差不多,就差一个时机,一个老天爷的暗示,然后他们就可以…… 他幻想着即将实现的夙愿,不由得心潮澎湃。压抑的笑声在他的喉咙里咕噜作响。 要赶紧开展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计。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太宗最信任的人是谁,应该名垂青史的又是谁! ------------ 第三十四章 无耻跟踪 唐影收到李淳风的信,又是激动又是为他担心。她很清楚他对太宗的感情,还有古人的责任感。所以,收到信的第二天她就向武媚请示出宫。武媚早就发现她从洛阳回來就频繁的出去,不过因素來信任唐影,很痛快的准了。 出了太极宫。唐影敏锐的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起初她还以为是袁天罡搞鬼,但沒多久就发现跟踪她的既不是袁天罡也不是以法术驱动的东西,而是贺兰敏之。 青天白日,一个大老爷儿们不务正业跟踪一个女子?她一想到武媚辛苦为家族打拼,而家族都是敏之这样的货色顿时替她不值。 被跟踪着就不可能直接去西山找李淳风。想到此,她放缓脚步,调转方向拐进熙熙攘攘的西市。 自从在皇宫第一次见到唐影以后,贺兰敏之就开始犯相思病,即便是去平康坊寻花问柳,也总是觉与唐影相比其他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他对唐影的迷恋除了被美貌所吸引,更是因“皇上也沒得到”这句话的刺激。自傲如他,很想办一件皇上也做不到的事! 于是他一个贵公子,像不入流的纨绔子弟一样,开始在掖庭外面蹲守。眼看唐影进了西市,他忙集中注意力跟了上去。 西市在当时是东方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市场。因为主要贩卖国际上的货物,所以充斥着异国商贩。西到古罗马,东至高丽,丝绸、器皿、香料无所不包。除了一个个整齐划一的铺面以外,路边还有不少挑担的货郎推车。 操着怪异口音、穿着各种服饰的异国商人搞得贺兰敏之头晕眼花晕头转向。也不知唐影要买什么,她东瞧瞧西逛逛,洁白的面罗飘呀飘的,勾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走了许久,唐影见他还契而不舍的尾随自己不免有些着急。比起贺兰敏之,她有有明显的优势,那便是对长安的街道的熟悉。贺兰敏之尽管近來总在瞎逛,却终究是外乡人。 他看见唐影终于不在闲逛而是开始认真挑选商品,也跟着放缓脚步,边找掩护边慢慢靠近。啊,她在认真挑选着货物,忽闪忽闪的长睫毛是那么灵动,连讨价还价的小嘴看着也那么迷人。瞧把那店家乐得,即使她空手而走仍乐颠颠的。 他整整衣衫,打开折扇正准备追上去搭讪,却见她像只轻盈的蝴蝶飘走了。他急得拿扇子一拍手,刚要提脚追上去,忽然被人抓住袖子。他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与唐影说话的小贩。 “作甚?”他吼道。 小贩自然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嬉皮笑脸的说:“郎君好眼光,那小娘似乎也颇为中意你呢!” 贺兰敏之闻言被一阵狂喜冲昏了头,忙问小贩,“此话当真?她都说了什么?” 小贩不慌不忙的搬出两匹金光闪闪的绸缎,堆在他面前,“她买了这两匹绸缎等你付钱后拿了,说什么要送给你姨母呢!” 贺兰敏之听了脸色大变,他知道这是唐影的变相警告。狂喜变成懊恼,他沒好气的说:“去去去,不买。” 这小贩一听怒了,靠三寸不烂之舌开始讽刺,“呦。我瞧你仪表堂堂沒想到这么小气,舍不得银子怎么追天仙?不要就快走,别挡我做买卖。” 贺兰敏之被言语一激勃然大怒,“谁说大爷我买不起?给我包起來。” 小贩爱答不理的对他伸出五个指头,“你先准备好钱,我门自然给你送家里去。”言下之意,有点怀疑他出不起。 “多少?”他以为是五吊钱。 小贩开口说了个让他吃惊的数。实际上,并不是小贩故意跟他过不去,在这会儿布帛是可以当货币用的,还常被当做赏赐物。自然价格不菲。 见他不说话。小贩收了笑容,也收了布匹,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不送了。” 贺兰敏之气得火冒三丈,揪住小贩的领子,“你敢这么对大爷说话,你知道大爷是谁吗?” 小贩叫嚷起來,“天子脚下还有沒有王法了?救命啊!金吾卫大老爷们有人要砸店!”喊着,还真有两骑金吾卫朝这边赶过來。 贺兰敏之倒不是怕,而是觉得这样当中被金吾卫盘问贬低了自己身份。要是传到武媚耳朵里,说是因为唐影,恐怕又沒有好脸色看。于是忍下一口闷气,搡了小贩一把,忿忿的挤出围观的人群走了。这时,他才发现,已经完全找不到唐影的踪影了。 一腔邪火无处发泄,一脚踹在路边小贩的箩筐上。那人刚要讨个公道,被他恶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挑起担子飞也是的逃走了。西市的商贩都在或明或暗的瞧着他,他郁闷难平,只得先回住的地方再作打算。 唐影來到西山的时候,远远看见李淳风站在桃树上朝她招手。 她原本还诧异为何他改在下午练功。后來想到他先前眺望的方向正好是太极宫,柔情蜜意立刻浮上心间。 李淳风第一句话问得便是:“怎么來的这样迟?”唐影惊讶,“难不成你看见我在西市绕圈不成?” 他笑而不答,只是牵过她的手,再次催促她解释。她便将贺兰敏之的跟踪尽数告诉他。他听后一脸不悦,告诫唐影道:“这个贺兰敏之來长安不久,名声可已经不小。他非但成天寻花问柳,更是个莽撞不讲理的人。影儿,你以后少惹他为妙。” 唐影安危的捏了捏李淳风的手,“我知道他有多少斤两,如果惹急了我,必定以白火转了他的性子,叫他此生再动不了邪念不可。” 李淳风会意,跟着笑起來。而后,他顺手揽着她的腰肢,轻柔的亲上她的面颊,“影。几日未见,可有思念为夫?” 唐影听了心里怦怦直跳,娇羞的低下头,“自然有呢。”李淳风托起她的下巴,按捺不住急切的吻了上去。只一碰触,她便像触电一样,身上每一个细胞绽放了愉悦的感觉,忍不住反客为主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尽情拥吻。 他的呼吸愈加沉重,终于将她打横抱起,进屋关门。 ------------ 第三十五章 美梦未醒 等两人从疯狂缠绵中清醒过來,外面天已经黑了。唐影趴在李淳风胸膛上,拿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圆圈,“淳风,你说你有一天会不会厌倦我?” 他笑着环住她的腰,在面上亲了又亲,“只怕你会早一天厌倦我呢!”唐影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不会的。你看,你十年沒向我表达爱意,我不还是对你一往情深的吗?” 李淳风悠悠道:“那是因为你还心怀希望。” 唐影撅着嘴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上去,“你怎么了?又开始悲观起來了。咱们之间好不容易沒了障碍,我不许你再这么胡思乱想。” 她盯着李淳风平和又完美的面容看了一会,又问:“是不是袁天罡对你说了什么?”他轻轻挪开她的一只手,“你看,我的鬓角白了。我总觉得自己在慢慢地变老。” 唐影仔细看看又问他,“就因为这个?”李淳风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忽然抱着肚子笑了起來,“哎呦呦,老爷爷,你比小姑娘还在意容貌呢!” 他红着脸道:“我……沒有。只是觉得你喜欢我的容貌,所以……” 唐影连忙正襟危坐认真道:“此言不假。你长得这么端正,任谁都会爱不释手的。不过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同样深爱你内心。不要把我当做只爱你皮囊的肤浅女孩嘛!” 李淳风听后转忧为喜,深情的抚摸着她的胳膊道:“是的。我不应该怀疑你……”话还沒说完,又感觉一阵酥麻从下面传來,原來唐影灵巧的小手早就自己找玩的去了。李淳风满面羞怯道:“你!你干什么呢!” 唐影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往日都是你主动的。今天我也想主动一回嘛。” 李淳风说:“可是咱们刚刚才……” 唐影点点头,可怜兮兮的说:“沒错呢!但是你的分身又开始呼唤我了,这可怎么办?”要不你好好休息,就我跟他玩玩得了。我保证绝对不摸别的地方。” “你!你真是小妖精。”李淳风脸涨得通红的坐起身來,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以温柔的声音问:“今夜留在这里可好?” 唐影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玩儿?” 李淳风忍住喉咙间摩擦的暧昧声音,长叹一声:“玩……唉,我看我就快被你玩死了。”说完便将唐影扑倒了。 一夜绮梦不断自不必说。 且说,贺兰敏之被胸中恶气堵得睡不着,清早起來,穿戴整齐就想继续去找唐影。临出门被武媚的娘杨氏叫住,说长安城著名相士袁天罡有恩于武家,叫他带点礼物去拜望一下。 他原本不想去找什么相士,怎奈在这个家全靠外祖母杨氏撑腰,所以还是不太痛快的接下來了。 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大门,來到长安成熙熙攘攘的街上。秋末的太阳有气无力的照着,就像他的心情一样。听说唐影很快就要随御驾赶去洛阳过春节,杨氏也要带着他回并州老家去打理家事,准备年后迎驾。懒洋洋的驱马走过平康坊,他连进去的兴致都沒有,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仍旧朝袁天罡的家行去。 七绕八拐的到了一排里坊,其貌不扬的土房子里,奇怪的钻出不少豪华的马车。贺兰敏之眼前一亮,突然对里面住的袁天罡多了一份好奇。 经门口接待客人的童子通报以后,沒多久他就被请了进去。 这小院很是其貌不扬只有几个简陋的木凳,连像样的桌子都沒有。他正在打量着,只听见里面有一中气十足的老人说:“这件事就拜托你替我准备,我短时间还不能离开长安。”另一声音低声响起,听不见内容,只知道那说话的人似乎颇为年轻。 等他行到门口,里面的人正要开门出來。那人身高跟他己差不多,一身黑衣显得极其瘦削。分明是个男人却带着黑色的面罗,更是说不出的诡异。他与那人错身而过,那人似乎瞥了他一眼,被风吹起的面纱下,露出一双极薄极苍白的唇,那唇角还勾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他不由得呆了一秒,就这个功夫那人已经除了里坊看不见了。空中留下一阵冷风和那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却让人不太愉悦的味道。 他皱着眉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在里面人说“有请贺兰公子”的时候想起來,这是死尸的味道。一阵寒战瞬间窜遍全身,若不是里面的人又再请他,他必定要愣很久。 如大梦初醒般应了一声,他提好礼物迈进门槛。 一进屋才发现,里面竟然和外面有天壤之别。 正堂不算大,却有一面书墙。穿着破旧道袍的袁天罡坐在一张敦实的红木书桌后面,这书桌边缘已经被摸得透黑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再好沒有的材料。案上有一只鎏金缠枝纹的香炉,还有碧玉的砚台随意的丢在桌子一角。 贺兰敏之是进过太极宫的人,他本不应感到诧异。只是这地方跟他预计中反差太大,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本來想要将礼盒放在客座边的小茶几上。可一看见茶几上那一套精致的玉石酒具,他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礼盒放在地上。 袁天罡舒坦的歪在宽大的木椅子里,微眯着的双眼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等他坐定,便开口问道:“來人可是贺兰大公子么?” 贺兰敏之被黑衣人一惊,再加眼前这不合常理的奢华摆设一迷惑,顿时对袁天罡肃然起敬,声音带着崇拜的问:“正是在下,袁天师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 袁天罡心里笑着,他早就知道杨氏一行几人到了长安,而且考虑道杨氏素來将女儿的富贵归功于他的吉言,所以每次來都会送礼來看。除去一行人的女眷,男性就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其中又以贺兰敏之的样貌最为出众,光來找他相面的客人就提起过许多次了。 综上考虑,得出來人是贺兰敏之的推断不算困难。不过他想要膜拜自己就让他去,正好这个人可以作为自己的重要棋子! ------------ 第三十六章 栽赃陷害 贺兰敏之打开礼盒,将金银珠宝一一给袁天罡过目。袁天罡很是满意的收下了,并叫童子上了一壶好酒给他。 两人对饮一杯后,气氛热络了一些。袁天罡摆出一副和蔼长者的姿态,对贺兰敏之说:“还望贺兰公子回去告诉代国夫人(杨氏的称号),说袁某当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一切都是皇后娘娘自己命好,不用特意再來感谢我。” 贺兰敏之自然听说过他为武媚算命的这件事情,今日见他门庭若市家境宽裕,可见相面的本领名不虚传,于是厚着脸皮问:“袁天师客气了。晚辈今天來,能不能请天师给看看面相?” 袁天罡沒等他说完就接话道:“莫不是要看桃花么?”贺兰敏之虽然嘴上问:“大师如何得知?”可口吻以及神情早就将他的内心展露无遗。袁天罡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说道:“公子眉毛弯而色淡,目光如水波动,端得一副迷尽女人的好样貌,故而一望便知桃花少不了。” 贺兰敏之被说中要害,顿时连连击掌,“天师果然神人也,晚辈最近正为桃花所苦,还请天师指点迷津。” 袁天罡转转眼睛,假装掐指算道:“公子最近在一贵不可言的地方,遇到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是也不是?” 贺兰敏之连连点头,激动的就快跪拜了,“神了,真是太神了!” 其实袁天罡只是故弄玄虚,他在得知贺兰敏之來的时候就决定往唐影身上扯。这个推断着实简单。杨氏宠爱贺兰敏之,再加上贺兰夫人在皇宫,那他们來长安就一定要去觐见皇后武媚。唐影刚回长安,基本天天都在武媚身边,贺兰敏之不想见到都难。以贺兰敏之风流的天性和唐影过人的美貌,他拜倒在唐影石榴裙下简直是显而易见的推断。 何况平心而论,以贺兰敏之的条件,一般女子很容易就投怀送抱,他又怎么会一筹莫展? 贺兰敏之现在完全将他当成了贴心朋友,杨家的亲戚,于是将怎么遇到唐影,怎么被唐影戏弄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 袁天罡假装认真听着,一套大胆又严密的说辞就此在脑海里形成。既然李淳风再也算不上自己的盟友,他就要借贺兰敏之的手拆散唐影跟李淳风!让他知道背叛太宗的代价是生不如死! 等贺兰敏之说完,袁天罡搓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装成很为难的样子闷声不语。贺兰敏之有些着急的问:“天师,这件事如此为难么?” 袁天罡撇着嘴,翻眼皮瞧了他一眼道:“唐影只不过一届民女。以公子的身份地位,她简直高攀不上。再看公子的风姿气度,怕是世间再沒有更相配的了。” 他言语都是鼓励的推断,可口气却总带着惋惜,听得贺兰敏之百爪挠心,忍不住追问:“请天师明白告诉我,我得不到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袁天罡伸手招他凑近,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说:“你可知唐影出宫去了什么地方?”贺兰敏之懊恼道:“不知,我跟到西市被她甩了。” 袁天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悄声说:“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啊。其实唐姑娘是去城外西山,见高人去了。” “高人?谁?!”贺兰敏之不自觉地调高了声音。 袁天罡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告诉他:“那西山半山腰,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李太史的别所。” “李太史?”贺兰敏之也算在朝为官,他略一回忆,突然问 :“难不成是年近六旬的李淳风李太史?” 袁天罡挑高了花白的眉毛,认真的点点头。 贺兰敏之一脸难以置信,“呃……就算唐影是去找他,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袁天罡一脸暧昧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了。 “天师难道怀疑这两人有染?”贺兰敏之苦着脸求证。他脑袋里浮现一个老头子抱着貌美如花的唐影的样子,简直太难以置信。 袁天罡见他自己走到自己引导的方向,于是更加神秘的说:“这事只有我们这样的修道之人才知道。当然我也沒有亲眼见过他们怎样。不过我与李淳风是旧识,他修炼的是一种邪门的道术,可永葆年轻……”他凑近贺兰敏之耳根轻声说:“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贺兰敏之已经完全听傻了,眼睛圆睁着转都不转。 袁天罡悠然自得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用怀念的口吻说:“想当年,谁不知道李太史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啊……” 贺兰敏之听见这句,“腾”的一下站起身。袁天罡假装吓了一跳,“你要作甚?”贺兰敏之大叫:“当然是亲自求证了,他这也算为老不尊,谁知道以什么邪术蛊惑了唐影?” 袁天罡拉着他的袖子,“公子切莫冲动,李太史算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你可能不知,他早年奉太宗之命预测了‘女主昌’的国运,导致你姨母被发配感业寺了呢!” 贺兰敏之面色如灰色一般难看,他不停小声叨念,“竟如此厉害?”其实这些事他袁天罡都有份参与,只是现在都硬扯道李淳风头上。他断定贺兰敏之这么年轻,又不学无术,必然对这些不太清楚,自己发挥一下也不会被拆穿。 果然,贺兰敏之问他:“你说他会不会蛊惑了唐影,意图对我姨母不利啊?”他深刻的知道自己一家的兴衰全靠武媚一个人,自然分外关心。 袁天罡心中一喜,脸上却挂着慌张的神色,“公子可不能乱猜!污蔑重臣可是大罪!”贺兰敏之以为他为自己着想,更是感激,忙求教,“请问天师,晚辈究竟应该怎么做?” 袁天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攥着他的手说:“老夫敬佩贺兰公子这种忠义的精神。但奉劝你不要以卵击石,可以提醒皇后注意此人,如有需要,老夫愿舍去性命当面对质!” 贺兰敏之感动的无以复加,再三感谢之后,急匆匆的离开了他的家。 袁天罡见进行的如此顺利,心中激动难平。他令童子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炼丹的小屋子里,掏出那两颗光滑闪亮的返魂香,终于发出了阴狠的笑声。 ------------ 第三十七章 心机深重 唐影在宫里过了两天清净日子,又抑制不住的思念起李淳风來。向武媚请假照例被批准,只是这次武媚看似不经意的问:“影,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告诉我,我帮你解决,省得你一日日总跑出去。” 唐影自然不能实情相告,便搪塞过去。就算武媚知道是李淳风,且允许他们在一起,她也不愿意做什么都在武媚的监视下。 刚走到宫门外,忽而被树丛中冲出的贺兰敏之拦住了去路。她沒好气的瞪他一眼,闪身要绕过去。他沒有避让,而是横跨一步又挡住了她。 唐影忍无可忍,“闪开,否则休怪我告诉皇后!”贺兰敏之阴邪的笑着,“影姑娘,你去说啊,我还想跟你一起去找皇后说清楚呢!” 唐影以为他是对西市的事耿耿于怀,便也冷笑着回答:“好啊,你去找她说清楚。我求之不得。” 贺兰敏之一愣,“你,你可想好了,如果现在求我高抬贵手还來得及。”他打量着唐影,怎么看都觉得完美无缺,于是不知不觉的伸出手想要环抱她,结果被唐影毫不留情的打开。 “你!”贺兰敏之恼羞成怒,刚要还手,哪知唐影轻而易举的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推搡在地。他全然沒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会有如此身手,疼痛从他肩膀传來简直要断了,他被迫求饶,“求姑娘高抬贵手!” 唐影咯咯笑了两声,将他推搡在地。贺兰敏之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却发现她早已走远了。 得不到的急切和被轻视的恼怒交织成一股邪火。他愤愤然掸掉袍子上的尘土,沉着面孔朝掖庭走去。 武媚正在甘露殿批奏折。听说贺兰敏之求见,心中倒觉得有些蹊跷,正巧李治在上朝,便将他召到甘露殿相见。 甘露殿乃是平日皇帝呆的地方,摆设布局无不透着庄严肃穆,贺兰敏之的手心有些冒冷汗。 到了正殿,武媚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写字,随意问道:“敏之,有何要事特來找我?” 贺兰敏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一旁侍候的宫女太监,沒有说话。 武媚等了一会儿,又抬眼瞧他。见他神色认真,似真有不便,就屏退左右只留他自己。他这才开口道:“敏之想跟姨母说说影姑娘的事。” 武媚一听便笑道:“敏之啊。天下女子数不胜数,我劝你不要打她的注意了。”她说完,便低下头再去看奏折,似乎下了逐客令。 贺兰敏之见自己被小瞧,羞得面色通红,不觉提高声音道:“我,我才不要她呢!姨母,她背着你做些苟且之事,恐怕你还蒙在鼓里呢!” 武媚皱着眉撂下毛笔。唐影是她最信任的人,若相比贺兰敏之和她谁更是自己的心腹,毫无疑问是唐影! 她指点自己入宫,救了自己数次。她一无家族可光耀,二对政事无野心,三不跟自己抢皇上,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过贺兰敏之素來对朝政不甚精通,今天特意不知天高的说这些,恐怕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她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绪,反倒叫他说说看。 贺兰敏之來了精神,眉飞色舞的把袁天罡灌输给他的那一套“李淳风诱拐唐影,暗中要对武媚不利”的说辞悉数讲來。 武媚听了,彻底将奏折推开,单手撑头伏案沉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越是言之凿凿滴水不漏的证词,越像是提前准备好的陷害。她本身就有自己的情报网,唐影入宫之前师从李淳风她早就知道,而李淳风和袁天罡同被太宗宣见推测国运的事情,她也是一清二楚。 见她许久不出声,贺兰敏之更添油加醋道:“禀姨母,袁天师还说,如果姨母不信,他愿作证!”武媚听后,瞧都懒得瞧他一眼,继续陷入沉思。 袁天罡,从小便预测自己要入主天下的人,一直是太宗的心腹之一,如果说李淳风要对付她,那么袁天罡一定也逃不了干系。袁天罡应该不会傻到认为自己连这么点关系都推断不出來吧?而今这样明显的示好,只能说明他和李淳风之间起了内斗。 想到此,她笑了。在长安城里,一直有一股她触摸不到,又无法忽视的力量存在,这个力量与世隔绝却有根深蒂固,在朝臣之间有极强的影响力。早前她沒有怀疑到袁天罡身上,原因无他,皆因袁天罡的官位小的不值一提。所以她犯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真的以为官职越大,能力就越大。 说來还要多亏王皇后自掘坟墓,将她舅舅,,袁天罡的好友柳奭牵扯出來。她这才隐隐了解道袁天罡与这些既是术士,又是权臣的人之间的关系。这些线索,她对谁都沒有说。身处漩涡中心的唐影,因为对政治局势的生疏,也沒有察觉武媚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 当然,她派人对袁天罡展开了细密的监视,同时,也监视了李淳风。相比袁天罡私下密集的活动,李淳风的生活极其简单。但鉴于两人都是世外高人,她的监视是不全面的,经常被意外打断,从而也让她不好判断这两人究竟发现她沒有。 唐影出宫见李淳风,她是知道的。但她始终不敢相信,唐影跟李淳风是恋人的关系。据她亲眼所见,李淳风在朝堂当官已经三十过个春秋,如此差距的忘年恋还真是闻所未闻。 袁天罡让贺兰敏之告密的本意是想让武媚对李淳风产生猜忌,甚至展开行动分开他和唐影。可他低估了武媚的深思熟虑,她并不因为他曾预测女主昌而非要除掉他,反而更想要将这样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收入麾下。如果唐影与他是真爱,那她更要利用这时间最坚不可摧的羁绊让李淳风归顺。 当然,在武媚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便是连续救她性命却不愿看她一眼的仙人。她现在对此人就是李淳风更多了一份确定。 武媚终于抬起头,朝贺兰敏之笑了笑。 贺兰敏之以为对于李淳风和唐影的最公正残忍的判决就要下达。沒想到,武媚一张嘴,给了他难以接受的答案。 ------------ 第三十八章 有意试探 “敏之。你该离开长安了。”武媚淡然的看着贺兰敏之,缓慢而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 贺兰敏之惊呆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像是沒听懂她的话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來。他以为武媚沒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武媚非但明白,而且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复杂心机设计了一系列举措。只不过,在这些举措里,都沒有贺兰敏之什么事。 反而,他的口无遮拦和行事鲁莽很可能会招來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希望他尽早离开不要添乱的好。 贺兰敏之声音变了调,“姨母,难道你要如此纵容对你包藏祸心的人么?” 武媚厉声喝道:“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诽谤唐影!一个字也不想!这些不过是空穴來风无稽之谈,你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世人无利不起早,唐影一个孤女要对我不利有什么好处?如果她真想,以她的身手,我早死了上百次!”她用下巴指指他沾土的袍子,表明自己已经洞悉一切。 贺兰敏之被骂晕了,一时间也不能分辨武媚和袁天罡究竟孰对孰错。武媚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口吻道:“敏之。眼下我们要起程去洛阳过年,之后紧接着要回并州老家去住些日子。你且回家帮助祖母打理家事,如办好了重重有赏。我宫中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贺兰敏之一脸不服,“难道。这一对狗男女就这样算了?” “狗男女”三个字刺得武媚面容扭曲。她跟唐影义结金兰,如果唐影是“狗女”,那她又是什么? 于是,她一拍桌子,吓得贺兰敏之一个哆嗦,“放肆!你好歹是豪门贵少,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言语來?我告诉你,我对你素來的德行诸多耳闻,只是不与你计较。如果你不识好歹,那武家可不缺你一个男丁!你给我记好了!” 她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甘露殿内,吓得贺兰敏之面颊的肉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一众宫女太监赶忙冲进來跪下,等待她发号施令。 见贺兰敏之吓傻了,她却转为微笑,令人难以置信的和善的说:“送贺兰公子出去,派两个小太监帮代国夫人收拾行李。他们,今天就起程回并州。” 下午太阳落山时分,唐影回宫了。摘下面罗和斗笠,照着铜镜中的自己,面上欢好过后的红晕还沒褪尽,她心爱的男人的沉重呼吸似乎还在耳边荡漾开來。她趴在床上,偷偷回味李淳风的体温和触摸,嘴唇贴在自己细腻如瓷的手腕上轻柔的吻着,并下意识的紧紧的搂住了被子。 闭上眼,似乎李淳风就躺在身边。他既会像长者般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也会孩子般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一点点索要,一点点探寻,直到两人…… “影姑娘。”一宫女在外面叩门,“皇上來用晚膳,皇后娘娘请你过去呢!”唐影慌忙起身,极力镇定了一下,回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穿上合身却十分低调的襦裙,再简单的将自己的头发理顺梳成辫子。唐影快步來到昭庆殿正殿。 皇帝和武媚已经开始用膳。见她进來,李治笑着朝她点点头,武媚则指了自己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他们共同生活了8年,早已经亲密的像是一家人。 因未见武顺和皇子们,唐影好奇的环顾左右,武媚替她夹了一口她最爱吃的菜肴,柔声说道:“明日我母亲将要返回并州,姐姐出去送别了。弘儿和贤儿也由奶娘带走了。今天就咱们三人。” 李治感慨,“咱们三人许久沒有一起吃饭了。影儿从洛阳回來这还是头一遭吧?” 唐影回答:“正是。谁让你们两人一直日理万机呢。” 二人相视一笑,武媚说:“瞧瞧,影儿像是在怪咱们怠慢了她呢。” 李治像是很高兴,喝了半盅酒道:“所以我们决定,这次去洛阳过春节只带上你和太子。如此可好?” 唐影讶异,“我?我才刚去回來啊。”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去。难得武媚和皇帝要好几个月不在长安,她终于能踏实的跟李淳风过二人世界了。 李治见她面露难色,几乎是央求的使眼色,“影儿。我们这次谁都不带,只带你,你可一定要答应啊!”唐影看他的神情,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对于单独跟武媚相处有些头疼,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武媚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的吃着饭菜,适时的插了两句,“影儿在洛阳呆了几个月,对那里的风土都比较熟悉,沒准还能带你微服出去逛逛。” 如此一听李治更加期待了。他使劲朝唐影打眼色,她沒办法,只得支支吾吾的答应了。见她松口,李治松了一口气,连忙亲自给她夹菜道:“如此甚好,有你在就不怕寂寞了。” “嗯?”武媚含笑挑眉去看他,他连忙改口说:“我是说,有你在一定更快乐。” 武媚点点头,又对唐影说:“过了春节,你可先行回长安來,并州就不必去了。” 唐影见事情已成定局,便点头答应了。 三人各怀心事的吃了一会儿,饭桌上陷入沉默。武媚吃好了,放下碗筷询问李治,“皇上,咱们此行去洛阳,照例应带上一位史官同行吧?” 李治心情大好,边吃边问:“那是自然,难道媚娘已有人选了不成?” 武媚装作沉思的样子,过了一会才说:“素闻李淳风李太史学识渊博,刚直不阿,我想带他同行。” 唐影一听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李治好奇的看着武媚,慢慢把嘴里的菜肴咀嚼咽下后说:“他?媚娘,虽然你的大多数决定我都赞成,但带他并不是好的选择。” 武媚贴心的拿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这,臣妾可要听听是何缘故?” 李治招手让下人把碗筷拿走,认真分析道:“李太史学识人品冠绝朝堂,自然无话可说。可你也知道,他思想老派僵化,一直对你干预朝政不很高兴。你沒看这些年史官们对你几乎沒有记载?” 武媚不以为然,“既然如此,我更要借此机会改善史官们对我的印象了。皇上明鉴,你我密不可分,如果朝臣们对我有偏见,那么对圣上的判断岂不是也无法完全信服么?” ------------ 第三十九章 深夜幽会 李治承认武媚说的确实颇有道理。他双肘支在桌子上,沉吟片刻又说:“即便如此,李太史年近六旬,出这样的远门,我很怕他吃不消啊。” 武媚笑道:“我瞧他身体还算硬朗。更何况,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唯一去洛阳的机会了。我猜想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唐影一直低头听着,听到说李淳风体力的话題,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他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浓浓的男子气概。一犯花痴便不可收拾,她不自觉地微笑起來,嘴边绽放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这对酒窝可是李治的致命伤,他一瞧见,魂儿就飞到九天之外去了。武媚瞧着他们一个陷入绮丽回忆,一个陷入桃色幻想,便知自己的提议是畅通无阻了。 她很识趣的沒有打断这两人,自己也陷入了对下一步如何走的构想之中。 显庆四年十月初,浩浩荡荡的圣驾起程前往东都洛阳,所到之处无不沸腾。 李淳风作为史官,成天在圣驾前后服侍记录着。唐影作为武媚的心腹也与她形影不离。所以两人每天见面很多次,却不敢有任何眼神的交流,真是备受煎熬。 武媚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二人的样子,沒发现什么异常。特别是李淳风,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老古董。如果唐影真喜欢这样的类型,她怎样也无法理解。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御驾终于抵达洛阳,整个东都的百姓都沸腾了。他们夹道欢迎,给九五至尊以最热烈的欢呼。武媚坐在李治的身边,享受一样的尊敬,自然更是心潮澎湃。 比起长安,她更爱洛阳。因为这里沒有那压得她动弹不得的腐朽观念的桎梏,而是充满自由开放的风气。如果说长安是一座属于男人的城市,那么这座胜放着牡丹的城池便是属于她的! 唐影跟太子弘坐在他们后面的一架马车里。八岁的弘衣着考究,堂堂太子的模样。只是刻意保持肃穆的面容还是稚气未脱,看起來分外可爱。 唐影在一旁看护着他,总能从他的小脸上看出他父母的影子。心里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想要为人母的冲动。此念一生,她回首望向身后浩荡的随行人员,虽然她看不见李淳风,却知道她的老爷爷一定时刻在关注着她。 而的确,此时李淳风坐在后面的老远的马车里,默默欣赏着她回眸的万千风情。 洛阳宫被藤和人弄塌陷的部分已经修缮完毕。李治见这里维护得如此完好,下令赏赐所有的宫人。接下來的几天,皇帝和皇后开始接见洛阳本地的官员,忙得不亦乐乎。 唐影不必随行武媚,自然就再见不到李淳风。偏偏她还要呆在这充满他们俩回忆的地方,思念这个近在咫尺的人,每想一次,心里的急切就更吹旺欲望的火苗。 终于有一天夜里。她穿好夜行衣,翻墙出城。想着既然见不到李淳风,不如去洛水岸边祭拜狐姬,至少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黑暗的天地间,那人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袍子,手提一盏昏黄的灯笼,面前的蒿草地里,飞着数不清亮闪闪的火星。 她猜到他是谁,急不可耐的奔跑过去。他抢先一步回过神,接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熟悉的手拂过她的脸颊,托起她的下巴,热情的双唇立刻贴了上來。她嘤咛一声娇呼,拥紧他的腰,舌头卷起他横冲直撞的舌,以丝丝缕缕的甜津缠绕在一起。 许久,两人才分开彼此。他问:“娘子,可曾想我。” 她说:“正如你想我一样多。老爷爷。” 李淳风笑了,“我以为咱们成亲以后,你不会再叫我这个奇怪的称呼了呢。”唐影不服气的扬起头,“哪里奇怪?这分明就是昵称,是爱人间的称呼。” 李淳风以为是二十一世纪的风俗,照葫芦画瓢的说:“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孙女?” 她险些笑岔了气,抱着肚子哎呦了半天,忽然惊觉还在狐姬死去的地方,是大不敬,就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 她拉着李淳风的手臂说:“咱们走吧,天冷风大,站久了怕你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 李淳风哼了一声,“胳膊腿倒还撑得住,这个地方有些痛苦难耐,你可能帮我?”说着便拉着她的手按倒自己身上。 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豪放?” 他眨眨眼,以魅惑的声音回答:“可能就是吸收了狐丹以后,很容易就兽性大发。你说过,不会嫌弃我的。”她满面绯红,更紧贴他,“当然,我才舍不得呢。不过咱们难道要在这阴冷的河边野合不成?” 李淳风环顾四周荒凉的河岸,确实也觉的不妥。这下他犯了难。皇宫自然是不能再去,他们在洛阳也并无房产,这该如何是好呢? 唐影望着河岸黑压压的洛阳城,便问:“淳风,洛阳有沒有类似于平康坊的地方?” 李淳风大吃一惊,“有倒是有,你难道要借他人之手帮我解决?”语音未落便挨了唐影重重一捶,“你想的倒美!我的意思是说可以借他们的房间一用嘛!” 他语塞,“那为何不直接去客栈?” 她理直气壮的说:“还要登记,暴露了身份又多生事端。”李淳风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的赞叹道:“娘子,你在这方面简直是奇才。”唐影听了先是有些得意,但等咂摸两下,越來越觉得不像什么好话。刚要继续追打李淳风,却见他仙姿飘飘已经走远。 两人未用石桥,而是以灵气渡江。先是李淳风挑着灯笼引路,他青衣翩翩,身轻如燕,仅踩水两次便飞过江面。回头看唐影,她全身是黑色的夜行服,衬得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头发简单的梳成男子发髻也是说不出的清爽,全身唯有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庞闪闪发亮,特别是圆而明亮的大眼睛,像洛水般闪着嶙峋的光芒。 她的渡河方法与李淳风截然不同,算是别出心裁。以白火的热量从脚下射出,别人看起來就像是踩着看不见的阶梯走过來一样。白火的热气与十一月冰冷的河水一接触升起洁白的雾气,在她脚下弥漫开來,叫李淳风忍不住惊呼她是洛神下凡。 ------------ 第四十章 温香软玉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李淳风轻声的念着《洛神赋》的诗句,张开双臂接她上岸。唐影听见他的念叨,不觉笑话道:“怎么看痴了?把自己当成三国的曹子建了不成?” 李淳风淡淡一笑“只是想形容你的美才搬來一用,并无跟他一较高下之意。何况,淳风比他幸福的多,至少仙子已经成了我的妻子。” 唐影心满意足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拉着他去寻找洛阳的不夜之坊。 这里的妓坊少了长安的几分拘谨,多了世界融合的开放;少了一些书香高雅,多了一些纸醉金迷。 他们在这样兴致高昂的场所,跟着唱歌跳舞,大肆饮酒。后來,随便挑了一个姑娘,进了房间便将她点睡穴、并捆好了塞到壁橱里。 两人笑得几乎沒有力气,在榻上躺了半天才平静下來。 唐影先扭头去看李淳风,正巧他也在看她。他说:“自从有了你,我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我哪能想到自己会这么疯狂?” 她借三分酒意数落他,“你别以为我忘了你以前去过平康坊的事情!” 他笑答:“当然。何况去平康坊并不算疯狂的事。为夫说的是……爱,娘子。”他说着,无比幸福的笑了起來,好看的眼睛弯弯的,偏偏还晶晶发亮。 唐影听见“爱”这个字眼,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反倒啜泣起來。李淳风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说:“怎么了?” 她吸着鼻子回答:“沒什么,就是太高兴了。觉得自己也好爱你。” 他笑得更开心了,抱着她摇晃着,快乐的回答:“我知道,知道。早就知道了呢。” 唐影有些醉了,将小手伸进他的衣服,傻傻的笑起來:“你还记得咱们在平康坊收狐姬的那次么,我第一次摸你胸膛呢!” 李淳风认真回答:“你记错了?为夫想來,第一次要追溯到十年前,你中了白火,我带你去淋瀑布开始。啊,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占我便宜,我记得你可沒少摸我。” 唐影不服气的反驳,“瞎说,你还老摸我呢。你总是说要看看心跳……嘿嘿,坏蛋。” 李淳风哭笑不得,“你那时候还是小孩,有什么可摸的?” “不管,反正你摸了好多次,比我摸你多……多了!” 李淳风只得笑着道歉:“好吧。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许我再摸了吗?” 唐影忙睁开眼睛一瞪,“那不行。你要继续,还要好好摸,认真的摸!”他顺从的将手按在她胸脯上,“遵命。是,这样吗?” 一阵酥麻又舒服的感觉传遍全身,唐影沒有以往的娇羞,反而在酒精的作用下放声笑了起來,“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李淳风反倒红了耳根,他小声劝道:“你且小声点,咱们本來就在这样的地方,你笑得如此放纵,不怕被别人当成这里的姑娘?” 唐影一骨碌翻身,叉开腿正坐在他盘坐的腿上,两人就像是一尊欢喜佛。她双手交叉,勾着他的脖子道:“你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原本她坐的位置就比较敏感,再加上她如此直爽的表白,李淳风脑袋一热,双手只勾下她亵裤露出她的私密地方,将自己“严阵以待”的炽热抵了过去。 “唔!”她一声娇.喘,眼神更加迷离,简直像是洛水上摇荡的月亮,看得李淳风意乱神迷,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声色场所特有的甜香和酒精的味道,混成最完美不过的催化剂,让这二人完全打开了自我,成为原始的小兽,纵情享受着肌肤相亲给彼此带來的乐趣。 事后,他们相拥沉沉的睡去。 半夜醒來,一阵皎洁不过的光洒在他们脸上。他们茫然的睁开眼,一时间都恍然觉得自己倒了神仙国度。等恢复了少许神智,才发现,原來是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大雪,那白色的光,都是雪的反光。 他们穿好衣服,将那可怜的艺妓抬出來放在床上。留下一些钱财,又悄悄从窗户溜走了。 两人在洛阳积雪的白色屋檐上飞快的奔跑,像两只白雪的精灵。直到洛阳宫附近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唐影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寝殿睡下,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却不知,武媚早已经掌握了一切他们的行踪。她并不觉得唐影要对自己不利。论心思成熟,两人不是一个层级的,她能看出唐影沒有隐瞒什么。 不过,她对李淳风充满好奇,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來一次对话。 紧接着,春节就在风雪中到來。除夕夜,唐影与太子弘听着城中起此彼伏的爆竹(燃烧的竹子)声在皇宫空旷的干道上打雪仗。 待宴请功臣的宴会结束。从宴席回來的皇上和皇后加入了他们的队列,男女各分一组。李治喝得不少,一直爽朗的笑着,还十分认真的借打雪仗给太子弘灌输如何带兵打仗的技巧,说得声情并茂十分精彩,听得平时谨小慎微的太子弘也跟着大叫大笑。 武媚推说冷,打了一会儿就裹着皮裘回屋看着。太子和唐影组成一队,合力对付李治。太子弘身量不高,跑着跑着被自己堆的“弹药库”绊了跟头。疼倒是不疼,只是一身雪顺着领子灌到衣服里。负责照看的宫女太监连忙抱着他回内殿更换衣服去了。 唐影见李治直喘粗气,就叫他停手去休息,沒想到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兴奋,披着斗篷朝更远的深宫跑去。唐影叫武媚,问怎么办。武媚见皇上有点发酒疯,让她赶紧追上去,还吩咐好几个太监跟着去吧皇上抬回來。 唐影体内有白火保护,胳膊腿都不像常人那么僵硬。再加上她多年练功,身法更是敏捷非常。她小心控制着速度,以不至于让人起疑心的最快速度追上了李治。 “皇上,别跑了。”她在身后叫他。 他回头朝她咧嘴一笑,直挺挺的倒在雪地里。她吓的尖叫一声,连忙扑过去。却被猝不及防的一拉,扑倒在他身上。后面的宫女太监呼唤着跑上來,听到他大喝一声“不许过來”,都齐刷刷的弓着身子站在雪地里。 ------------ 第四十一章 要你陪伴 唐影仔细端详他,虽然双颊酡红,呼吸倒是还算平顺,应该只是闹着玩。遂,轻轻拍拍他的脸道:“别闹了。回寝殿躺着去吧?” 李治朝她勾勾手指,“过來,我……想对你说一个秘密。” 唐影信以为真,凑近了去听,却被他按住后脑,用力的吻了起來。那一瞬间,她真想给他一巴掌。不过碍着身份,她只得奋力将脸扭开死死的贴在他脸上,同时附在他耳边小声呵斥,“你再胡來我就不管你了,让你冻死在雪地里。” 李治傻笑着对她说:“你不会,你是最关心我的人,怎能忍心看我死?” 唐影气呼呼的挣扎,“你醉了,把我当成了别人。快点松开,让我起來。” 李治乖乖松开了手,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她,痴痴的说:“什么别人?从來只有我把她们当成你的份!影,我求你,陪我待会儿。” 听他近似哀求的话语,唐影似乎能切身体会到他处处被武媚管制的无奈和寂寞,于是口气也缓和了不少,“好吧。我陪你说说话,但你要先起來,不然会伤了龙体的。” 李治似乎也觉得冷了。他晃晃悠悠的坐直了,扶着额头愣了一会,叫唐影扶他站起來。唐影趁机叫了一个有力气的太监背着他赶紧跑回寝殿去。 果不其然,李治本來在宴席上吃了酒肉,后在雪地里受了寒,回到屋里就发起了高烧。 接连两天,他都烧得迷迷糊糊的,武媚彻夜不眠的伺候他,搞得十分憔悴。 唐影觉得是因为自己在雪地里跟他玩闹才闯下大祸,一直等着武媚责罚。不过武媚很了解李治的个性,半点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于第三个夜晚叫她去皇上的寝殿替换自己。 她赶來的时候,太医正号了脉开了方子出去。武媚见她來了,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朝她招招手。 她赶紧过來,伏在床榻边上看李治的情况。见他睡得很是安稳,便多少宽了心。武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陛下中途醒了一次,一直叫你的名字呢!” 唐影脸一红,“他可能是怪我害他发热病,要治我的罪呢!”武媚听了笑着拿手指戳她的额角,“傻丫头,你最是了解他,他哪舍得伤了你。他是怕我怪你,糊里糊涂的还替你求情呢!”她听了轻轻拉过李治的手,甜甜的笑了。 武媚慈爱的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问:“影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接受他么?” 唐影慌忙摇头,“媚娘,我早就告诉你。我有……”她说着瞥了李治一眼,似乎怕他听见。武媚会意的点头,表示就此作罢。她拍拍唐影的肩膀,嘱咐道:“那就劳烦你帮我看他一夜,我去睡会儿。” 唐影忙道:“你放心,有我守着,他沒准能好得更快点。” 武媚以眼神询问是不是跟阴气有关,唐影点点头。 等武媚离开,唐影又给李治号了号脉。他体内多年积攒的凉气是一切病灶的助燃品。所以本來不太严重的感冒发烧,到了李治这里就总是好不了。 幸好白火可以多少驱散点阴气对李治的影响,她才少了些愧疚。当即,便以小撮白火顺着李治的经脉射进身体里去。循环往复了不知几十次,他身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看來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了。 等到早上,李治幽幽转醒,见到唐影趴在他床边,便用力抬着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唐影一下惊醒,看见他恢复了精神,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李治声音还有些发虚,他笑着说:“我真希望自己一直这么病下去,那样你就可以陪在我身边了。” 唐影听后心里很是感动,她紧紧握住理智的手,连声说:“傻瓜,傻瓜。你明知道我跟你是沒有结果的。” 李治笑着回握她的手:“知道,知道。别担心。阿影,我想明白了,彻底明白了。我需要你,超越男人对女人的需要。你放心吧,我宁可永远不拥有你,也不想要失去你。几年前你就告诉过我了,可我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不过,你可以放心了,真的。在我心里你是朋友,我唯一的贴心朋友。” 唐影激动的热泪盈眶,搂着他的胳膊嘤嘤的哭了起來。李治将她认为是唯一的朋友,她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才是真正的除了相互陪伴,对对方一无所求的人。武媚之于李治,或者李淳风之于唐影都做不到无所求。只有他们彼此才可以。 唐影想到自己唯一的,珍贵的朋友深受邪气侵害,日后将要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心里更是难受,不停的抹着眼泪,把一双美丽的眼睛都擦红了。 李治静静看着她,等她哭声小点了,自嘲的说:“朕病成这样,脑袋一直嗡嗡响还真想不出话來安慰你。”唐影听了,不觉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他胳膊一拳,“你呀,以后不要再胡來,要好好的保养身体才是。你看你才三十出头,身体还不如老头子呢。” 李治嘻嘻哈哈的回答:“真奇怪,若是媚娘这样教训我,我早就赌气不理她了,不知为何你说的我却能听下去。” 唐影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顽劣还怪别人说啊!我看你就是对媚娘有了成见。要是贺兰夫人说你,你保管也能听下去。” 李治挣扎着坐起身來,唐影忙在他背后加了垫子,又拿了件外衣给他披好。他说:“武顺?她什么时候敢说个不?要说整个后宫最温顺的就是她了,你不在的时候朕也经常去她那离躲清静,可你说什么她都说‘是,对’,朕总觉得很乏味。” 唐影倒了热水给他,有些酸溜溜的问:“那你的新宠贺兰敏月呢?我瞧着倒是泼辣的很。” 李治喝了一口水,装作很头疼的样子说:“她年轻貌美又活泼,是你的最佳替代……” 唐影瞪起眼睛,“哼!免了。” 李治讪讪笑笑,“可她远沒有你懂事,又是个不知足的孩子。偏偏还很冲动,啧啧,傻极了。” ------------ 第四十二章 私下约见 唐影听着觉得这分析还算是中肯,跟着点了点头。李治喝完水,又有些发痴的看着她道:“总而言之,沒有一个像你这般和朕心意。美貌与智慧兼具,风趣与胸怀并存。” 唐影被他逗笑了,扶他躺下,说:“好啦。你再休息一下吧。等你病好了,我再陪你说话。” 李治叹气道:“大过年的一直缠绵病榻,真是晦气。等我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去洛阳的街上看看吧。” 唐影随口就答应了。 到了大年初五,百姓的生活基本又恢复了正常,李治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正式将微服私访的想法告诉武媚,沒想到武媚竟然极为支持。当他小心翼翼的提出想要唐影陪着一起去的时候,武媚又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这种贴心让李治简直受宠若惊,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一病,又唤起了武媚埋藏至深的柔情。 总之,他们定了出城微服出访一日游。 武媚确实心疼他大病初愈,但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机单独会见李淳风。所以李治的这个提议与她不谋而合,她沒理由不做顺水人情。 且说初六一早,李治便穿着厚厚的袍子,披着比较低调的斗篷,拉着唐影出了洛阳宫。他的随身宦官王伏胜也沾光换了多年沒穿过的常服,扮作管家跟在他俩人身后。再往后便是不下十人的大内高手,都身穿便衣跟在后面。 唐影回想在二十一世纪看的《康熙微服私访》等描述过类似情节的影视作品。皇上无一不因不了解市井行情被骗了钱财,上演闹剧。于是第一件事便收了李治的钱袋,说要防止他冲动消费。 李治听她说明原因后,有些不服气的争辩道:“你莫非以为朕是个昏君不成?货币铸造都必须经过我批准,而且每年收成和市场行情,朕也经常关注的!虽然不能确切给每件商品定价,但总也不会差太多。” 唐影撅着嘴,将信将疑的说:“你这么厉害?” 李治一把夺过钱袋,反问:“影儿,朕倒想问问你,你自幼进宫,可曾在集市上买过东西?” 唐影除了知道长安酒水多少钱以外,确实不知别的价钱。但凡跟李淳风出门都是他付账的。被这样一反问,顿时心虚的脸红了。 李治立刻无比威风,拉紧她的手说:“你还是好好跟着我吧!” 再说李淳风,一大早被叫到洛阳宫,也不知所为何事。等他发现叫他來的并不是李治,而是武媚,心里更奇怪了。 武媚和善的给他赐座,并询问了一下他日常工作的事情。李淳风此时对武媚不再敌视,故而回话的时候态度平和,说得极为详尽。 武媚本意是要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看样子,并沒有袁天罡说的那么有敌意。当然,她是个多疑的人,也不排除李淳风是在伪装。 李淳风自然是双目下垂,不去看武媚的。但武媚却非常细致的打量他的面庞。 眉毛胡子确实是花白的,但眼下的皱纹却明显少于同龄人。平日里又官帽压着,眉毛挡着,眼睛眯着,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莫非,他真的驻颜有术?武媚想起几年前在立政殿看到的那个飘然欲仙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激动。 李淳风面上虽然沒有表现出來,可他能感受到武媚打量他的眼光,他开始觉得今天这次突然的面见似乎有些蹊跷了。 想到此,他决定快速告退。于是弯腰起身,先咳嗽了一下,便请辞道:“老臣略感不适,还请皇后准许老臣回去休息。” 要逃? 武媚微微一笑,开口问:“李太史下别急,我想问点……关于唐影的事情。” 他大吃一惊,万万沒想到武媚会提起这个。按理说武媚口中的唐影,应该是是已经死掉的那个,他不明白武媚提來做什么。 快速在心中打好腹稿,他仍保持老态龙钟的站姿回答:“皇后娘娘说得可是唐文敬大人过世的爱女吗?” 武媚见他反应倒快,便饶有兴致的陪他装傻道:“正是。我听说,她曾跟你学过道术?” 李淳风对武媚了解这点倒不觉吃惊,只是简短回答:“只是皮毛。略能强身健体罢了。” “我看不是吧?她靠这些皮毛帮我躲掉了两次杀身之祸。” 李淳风摸不准她是要报恩,还是要问罪,只好假装一头雾水,低头不语。 武媚站起身來,慢慢朝他靠近,“永徽三年九月,我生太子之日,曾有一仙人救我性命。永徽五年中元前夜,又有一仙人入宫救我免于危难。我想问太史,对此人可有眉目?” 李淳风不知她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更咬紧牙关,彻底装傻道:“老臣,不知这人是谁。” 武媚走到他身边,以深具磁性的嗓音问:“难道是唐影的家人?” 李淳风怕连累唐家,忙道:“老臣与唐家是故交。知道唐影并沒有哥哥叔叔会道术的。” 武媚笑了一声,“这可奇了。我并沒说这位仙人就是男人啊?你怎么能确定是哥哥或者叔叔呢?” 李淳风抬起眼睛,正好和武媚炯炯有神的双目相对。 这一刻,武媚看到了他的眼,不仅形状完美且无比清澄的一双妙目。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难以置信的说:“……你救我这么多次,这是唯一一次看我。” 李淳风忙低下头,继续装傻道:“老臣……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武媚冲动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就是我的恩人,为什么愿意冒险救我,却不愿看我一眼呢?那年中元也是,你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有我生贤儿的时候,连萧淑妃那个贱人都认出了你,为何你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呢?” 李淳风从她眼里看出危险又炽烈的光芒。他用力挣脱武媚的手,双膝跪地,认真说道:“娘娘请自重。老臣年事已高,怎么可能做出娘娘所说之事。” 武媚喘着粗气,许久才平静下來,问:“你这么不想被我知道,不想被我感谢……难道是看不起我吗?” 李淳风沒想到武媚的思想如此极端,此时争辩反而更容易引发矛盾,所以他决定坚决否认到底,干脆一个字都不说。 ------------ 第四十三章 危险迷恋 武媚又说了半天,见他始终跪着一句话都不说,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通过刚才摸李淳风的手,那光滑的手背让她认定,这个李淳风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所以最好不要强硬的逼个鱼死网破,慢慢让他归顺自己才是正经。 于是,她整整衣衫,以端庄的声音对他说:“太史请起,是我搞错了。让你受惊,还请原谅。” 李淳风慢慢站了起來,继续装作衰老的样子,行礼离开了正殿。 武媚快步走到门口,在后面死死盯住他的背影。他每走一步,脚下带起细小的银白色的雪尘,这些细小的微粒,折射着太阳的莹莹光芒,将他包裹起來,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武媚想起几年前那个夜晚,他在雨幕中踏空而去,时光静止般悬浮在夜空中晶莹的雨滴,突然忍不住大喊:“李淳风!”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了头向后。完美的侧脸轮廓与当年还是同出一辙,眼神却仍旧沒有落到她脸上。随后,他再次调转头部,仍坚定的朝门外走去。 当初她是妃嫔的时候留不住他,而今她贵为皇后,他还是不屑一顾。 武媚走回大殿深处,颓然坐在龙椅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神秘的,看不起自己的人着迷了? 她以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足矣震慑这帮老朽的朝臣。但他不一样,他对权势沒有欲望,且拥有真本事,他确信她不会动他。 武媚忽而笑了,一半源自挑战的兴奋,另一半來源对以后的期翼。对她而言,沒什么比征服不可征服的人,解决不可解决的事更能带來快感。 “李淳风,咱们來日方长。”她惬意的裹紧了厚重的披风,开始着手去办圣驾去并州的事宜。 再说李治和唐影在街上欢天喜地的逛着,东西沒怎么买,却恨不得对所有事物都品头论足一番。街边有热情的小贩,叫住唐影要卖馄饨给她,她刚要接过,却被王伏胜死死拉住,小声劝道:“姑娘,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小心染上什么疫病。” 唐影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可怜巴巴的眨眼求皇上。李治走了半晌,也觉得饿了,但王伏胜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小声劝道:“你若是喜欢,不如回宫让厨子做來吧。食品问題确实不能小觑。” 唐影很想跟他说明,冰天雪地传染病差不多都冻死了。不过这解释起來可就费劲了,只得撅着嘴作罢。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來一个衣衫褴褛的赤脚乞丐,搂住皇上的脚乞食。王伏胜发出一声尖叫,顿时有十几个持刀的护卫从不同方向围拢过來,把那个乞丐给吓傻了,甚至忘了松开皇上的腿。 李治想要叫他松手,看着他身上破烂污浊的衣服不知如何下手。唐影不怕脏,将老乞丐搀扶起來,要了一碗混沌给他。乞丐一脸惊愕,端着碗跪在地上不敢吃。李治摆摆手,周围的人将兵器收了起來,却不敢再离开李治半步。 街上看热闹的人越來越多,眼看李治的微服私访就要被中断了。他有些懊恼的叫王伏胜给那乞丐点钱财,拉着唐影往洛阳宫走去。 买馄饨的小贩先是跪地叩首,而后他们经过的道路两旁都齐刷刷的跪满了人。 好容易躲进皇宫,王伏胜第一时间便将皇上的袍子脱了下來,当即找了火盆烧了。李治闷闷不乐的换了龙袍,看着那件被摸过的衣服烧成灰烬,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往年,我一直偏重于开疆拓土。继位这些年來,高句丽的战乱平了,南方的农民起义也平定了。军力强盛,可谓战无不胜。先皇戎马一生,给我讲的如何带兵打仗的道理也是屡试不爽。 然而,国家慢慢稳定,我却一直不太重视发展民生的问題。前一段时间,媚娘说治理黄河和扩充军备都需要拨款,问我应如何分配。我自然选了军备。而今看见街边这些食不果腹的百姓,我才知自己眼光的局限。 影儿,在打江山的时候,男性征战的思维必不可少。而在守江山的时候,女性以家为重的思维也同样重要。大唐开国之初,我母长孙皇后深知国库空虚,以自身为表率大行勤俭之风。而今我的媚娘比我更了解国民疾苦,也同样是位有远见的好皇后。” 唐影听后深受感动,紧握他的手说:“皇上能这样想,便不愧为明君的称号。”他们回到寝殿,李治将发展生产、改善民生的决定告诉武媚。唐影从她成竹在胸的笑容可看出,今天微服私访的效果,也早就被她料到了。 在洛阳的日子过得很快。唐影和李淳风又幽会了几次。李淳风对于武媚找他私谈的事情只字未提。就像唐影原來怕说袁天罡坏话像是离间他们之间兄弟情分一样,他也不想让唐影对武媚产生什么嫌隙。 李淳风暗暗感慨,他对唐影的感情还真是不同凡响。以前,从沒想过要这样尊重妻子。处处为她着想,甚至凌驾于自己之上。 正月二十三御驾离开洛阳前往并州。起初唐影想着一起去并州,但一想起那是贺兰敏之的地盘不觉萌生惧意。 武媚正巧也不想再让唐影在贺兰敏之面前落下把柄,便请她先回长安。不过偏偏留下了李淳风,这个决定一半出于私心,她希望李淳风能更多了解她的治国能力,另一半也是由于史官只带了这么一位,实在不可或缺。 唐影知道李淳风要留下的消息后,先是闷闷不乐了两天。后來李淳风劝了好久又表明宁可分开也不想看见贺兰敏之对她下手,这才让她打定主意。 李治得知唐影要提前回城的消息,起初觉得烦恼至极,但很快贺兰敏月的诱惑便冲淡了对唐影的不舍,他又急不可耐的向往來到并州。武媚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有以冷笑默默应对。 总之,唐影和几个随从离开队伍朝长安进发。李淳风继续跟着李治和武媚往并州前进。唐影在路上一直为即将到來的寂寞而感到万般无聊,却沒想到事情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 第四十四章 心狠手辣 显庆五年(660年)二月初十,高宗李治和武媚带领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抵达并州。 二月十五日,会见随从官员、诸亲及并州官属父老等。三月初五,武媚宴请亲戚故旧邻里于朝堂,宴妇人于内殿。皇帝此番给足了武家面子,杨氏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贺兰敏之也更加飞扬跋扈了。 其实李治來这里一半的心思沒在正事上。天天找机会与贺兰敏月暗地私会,都是贺兰敏之帮着打掩护。武媚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一沒生气,二沒揭穿,整天忙这忙那,带着李淳风四处走访。偶尔还会请教一下李淳风,从他说话的字数便能看出,自己这样拼命的展示能力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李淳风不确定武媚到底要做什么,一直保持小心谨慎的态度。不过如此直接看到武媚的能力确实还是第一次。她的见识,胆略都不逊于高宗,甚至有些方面很有太宗遗风。若光凭手腕而言,比李治还高明不少,因为她进退有度,将大事小事都处理得很妥帖。再看高宗,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不知是心病还是身体的病症,许多时候都需要武媚从旁边提点才能下决定。 不能不说,这次并州之行给李淳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在潜移默化中让他更加接受了以后武媚改朝换代的事。 贺兰敏之在大队人马到达并州的第一天便期盼着唐影的到來。他盘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衣食住行都能给唐影最高级的享受,沒准还会带來些惊喜。这样多制造几个浪漫的机会,沒准这美貌小娘子对自己的态度就改观了。 结果,现实让他大失所望。沒见到唐影不说,还迎來了最不想见到的李淳风。两人头一回打照面,贺兰敏之的狰狞就写满面孔,相比而言李淳风心里虽然也对他颇为厌恶,却碍于身份显得无动于衷。他这种漠视被贺兰敏之扭曲成了另一种意味,是胜利者的炫耀! 贺兰敏之每次看见他站在皇帝或者皇后身边,拿个本子记啊记,就觉得气不打一处來。凭什么这个糟老头能拥有唐影呢?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掐死李淳风泄愤。不过等稍微冷静了一点后,他突然意识到,何必累自己下手呢?在自己的地盘上,等到李淳风独处的机会,找两个亡命之徒弄死了事,他一大把年纪,摔一下沒准都能摔死,还用他操心? 想到此,他开始派人留意李淳风每日的动向行程,随时准备安排机会动手。 机会很快就到來。三月初八,太宗定于并州城西讲武和阅兵。初七那天,宫里都忙着准备,太史李淳风这一天并沒事要忙,一个人悠哉的在并州街市闲逛。 他闻到飘出的酒香,或者听见哪家酒楼客人络绎不绝,就进去品一盅酒再出來。一心想挑出最好的一壶,带回长安给心爱的妻子。 初见唐影时,他还反复强调“淑女莫要贪杯”。结果这小丫头反因常年陪自己饮酒,变得颇为嗜酒。虽然嗜酒,但酒量却不敢恭维,喝多了就喜欢放声大笑,他总觉得这样有损形象,却又偏偏十分喜欢见到她这样子。因为在他心里,爱哭爱笑,敢爱敢恨才是唐影真正的样子。 如此品了几家,收获了两壶不错的特产酒。李淳风喝得颇为舒坦,也有点微醺的感觉了,准备就此回驿馆去。虽然有醉意,他神智却还很清醒,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他。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但经过两三个酒馆之后,那些跟踪的人还不离去,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他初來乍到,不可能招惹地头蛇,纵观自己一生也沒有跟什么人结下梁子。一一排除之后,矛头大概指到贺兰敏之头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放弃了自己以往少生是非的原则,决心要跟贺兰敏之玩玩,看他究竟要搞什么鬼。 故而,他继续以老态龙钟的样子在街上走着,时不常的还摇晃一下,给人造成大醉的错觉。 后面不远处确实有几个武家的家丁在暗中跟着李淳风。为首的比较彪悍的大汉见他恨不得风吹就倒,实在是有些不忍下手。他们跟贺兰敏之也干过不少鱼肉乡里的事情,但对付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是头一遭。 手下跟着的几个人也在面面相觑,还是一个身材精瘦,满脸奸诈的人说:“大哥,咱们等这老头走到偏僻处就将他打晕了捆好,放进麻袋直接给公子爷送去吧。这老头倒好,一天溜溜达达的喝了不少好酒,哥几个还一滴都沒沾到呢!” 手下人听了纷纷附和,大汉撇撇嘴,将叼着的茅草一吐,终于狠狠的发号施令,“走!” 李淳风走过驿馆沒有进去,继续装作老眼昏花的样子,朝城郊走去。走一会儿还停下來瞧瞧周围,一幅迷路了的样子。 后面的打手原本还注意掩人耳目,分散的跟着并不离他太近。等到了城郊,街上行人渐渐稀疏了,才加快脚步跟了上來。 李淳风瞧见城墙边有一堆满柴火的死胡同,他竟然颤颤悠悠的一头扎了进去。尾随的人简直不相信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一个个喜上眉梢的跟上去,留了两个兄弟在巷子口放哨。 李淳风听见脚步声逼近,心中暗喜。他更加表现得晕头转向的,还不停的嘟囔着:“嗯?明明是在这边啊?我怎么瞧不见了呢?” 壮汉走到他身后,得意的叫住他:“老家伙,你找什么呢?” 李淳风听见这个称呼,打了一个酒嗝,装作生气的说:“黄……黄口小儿,真不懂礼数!吾乃当朝太史李淳风,你们见到我还不行礼?” 一听见“李淳风”三个字,壮汉跟瘦子窃喜的互看一眼,像是在说找对人了。 李淳风继续演戏,他朝壮汉挥手道:“來……后生,背我去驿站,我赏你钱。” 壮汉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棒,递给瘦子,嘴上敷衍着说:“真的?你可莫要骗我。”瘦子拿着木棒悄悄溜到李淳风身后,一个闷棍砸在他后脑勺上。 李淳风根据脖子后面传來的风声提前趴倒在地。那瘦子总觉得手感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來。 壮汉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啥时候下手这么准了?”他说着伸手去探李淳风的鼻息,一摸之下吓得赶忙跳了起來。 其他兄弟都围过來问:“怎么了大哥?” 壮汉难以置信的攥了攥自己手,“……他,沒气了。” ------------ 第四十五章 狠狠教训 李淳风当然是在闭气。他听着这群打手讨论如何处理他的尸体,要十分用力才能忍住不笑得颤抖起來。 壮汉埋怨瘦子道:“你个混账玩意,平时下手最是不疼不痒,怎么今天一下就打死人了。这下可糟了,咱们怎么向公子爷交差?” 瘦子把棍子扔了,也难以置信的说:“我觉得我也沒使劲啊?谁知道这老东西这么不结实……不过,公子爷似乎也沒想让这老头活着。我想,咱们应该赶紧把这老头扔到城外去。留两个弟兄在山上挖个坑,其余的请公子爷來看一眼,也算咱们不辱使命。” 壮汉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跟你带两个弟兄把他扔山上去。那个谁谁,你去请公子爷來后山那个乱坟岗过目。” 李淳风被他们装进大麻袋,背着就出了城。他听说要去乱坟岗,心里暗暗想了主意,要好好教训贺兰敏之一下。 再说贺兰敏之正在武家宅子里准备阅兵用的酒水。这差事是大肥差,他拿着国库的银子去采办,私吞了不少钱。 一个小打手从后门溜回來,趁沒人注意跑到他身边,简要的把李淳风被打死的事汇报给他。 他本來想折磨一下李淳风再让他死的,这样一來准备好的威风八面的说辞都沒了用处,气得他一巴掌把报信的人打翻在地。 等气稍微小点再想:也罢。以李淳风这把老骨头,也扛不住什么折磨。死就死了吧。 等事情安排妥了。他骑上府里最快的骏马。朝后山乱坟岗跑去。 三月初的天黑得还挺早,等他來到山上已经能看见漫天的星斗了。 壮汉和瘦子挖好了坑,将麻袋打开,把李淳风一角踹了下去。山间乌鸦叫了几声,吓得瘦子一机灵,连忙跪在坑边祈祷:“我是失手杀死你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惹了我们公子。你可千万别找我算账,大不了逢年过节的我给你烧点纸钱。” 壮汉在一边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咱公子是皇亲国戚,杀死人都白杀,到阎王老子那,他也沒地说理去。” 两人正在闲扯,忽听前面的弟兄喊:“公子爷來了。”这两人赶紧跑过去迎接。贺兰敏之沉着脸打量了四周,问他们:“沒被人发现吧?” 壮汉抢着回答:“回公子,干净利落,请放心。” “嗯。”贺兰敏之点点头,就着昏黄的灯笼,朝坟坑走去。 他有点心虚,走到坑边,踌躇着一点点探头看下去。突然大叫一声,“人呢?!” 壮汉和瘦猴赶紧从他身后绕到坟坑两边,还把灯笼伸到坑里照亮,确实什么东西都沒有,只剩下一个人形的印记。 瘦子吓坏了,双腿哆嗦着跪在坟坑边,舌头打着颤说:“这……这是诈尸了啊!” 贺兰敏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鬼叫什么!死要见尸,给我找!”嘴上说得狠,却也偷偷抽了长剑在手。 李淳风趁那两个打手跑去迎接主子的时候,自己轻轻一跳便翻出土坑,并且找了最近的坟包躲了起來。他眼睛好,可以在那群人看不见他的范围,清楚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见贺兰敏之派人搜他,他忽然产生了一股想要恶作剧教训他们的冲动。环顾四周,对于一个术法大家而言,沒有什么比歪歪斜斜的坟头和墓碑,更能引发联想的了。 他从怀里掏出从不离身的符咒,撕碎了扬到半空中。 那些符咒的碎片一边飞舞一边自燃,发出绿色的荧光,看起來像是磷火一样。 瘦子打手最先注意到坟地的异常,吓得尖叫一声,坐倒在地。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都看到飞舞的绿火,有的悉悉索索的躲到贺兰敏之背后,有的直接拔腿就跑。 贺兰敏之自然也是怕鬼的,可他总是想确定李淳风到底死沒死,任身体僵硬着,站在原地逞强大喝:“你们这帮饭桶,快给我找!谁敢逃跑小心我砍了他,给坟地里的死鬼作伴!” 众打手奴性思想深重。迫于他的淫威,又忍住恐惧,各个攥紧了灯笼装模做样的搜寻起來。 李淳风心里大呼有趣,他忍住笑,运行真气,很快双袖便鼓起风。再轻轻挥出去,吹到那群人近前便化作阵阵阴风,更是吓得一群人哀叫连连。他躲在暗处,真希望唐影也在身边,这个鬼机灵一定比他更能想出好玩的办法來。 众人以缓慢的速度朝他慢慢行进,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运行真气将四神之术中的白虎幻像召唤出來。 以贺兰敏之为首的一群人,正被眼前冒着的蒸腾白雾吓得不敢前行。紧接着半透明的白虎驮着李淳风从一个坟头的后面一跃而出,落在他们的面前! “啊!”那个瘦子看见白虎的血盆大口,当即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其他打手纷纷丢下手中家伙,朝着白虎倒地便拜! 贺兰敏之坚持挺立不倒,而实际上已经吓得快失禁了。 阴冷的光从白虎身上发出,给坐在它背上的李淳风脸上制造出骇人的阴影。他以丹田发声,空灵的声音在坟地里回荡,“我阳寿未尽,阎君替我不平,叫我找一个替死鬼好还阳……” 他说着叫白虎缓缓的在这群人身边走动,那硕大的头颅挨个嗅着。打手们一个个哭爹喊娘,泪流满面,有的连滚带爬想要爬出乱坟岗,有的甚至小便失禁了。 白虎走到贺兰敏之身边,突然张大嘴巴发出瘆人的低吼。贺兰敏之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他颤着嘴唇说:“李……李淳风,有人说你修炼了……邪术,我,我沒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死字卡在他喉咙里就是说不出來,他急的眼泪和鼻涕一齐流了下來。 “是谁污蔑我……”李淳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眶一片漆黑阴影别提多恐怖。 贺兰敏之抬头看着他,腿一点点软下去,“是……袁天罡,他告诉我,你用邪术蛊惑了唐影……你,别恨我,要恨,就去……找他!” 好容易说完这句话,他已经浑身瘫软,要不是拄着宝剑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贴到地上了。 ------------ 第四十六章 难成大器 原來如此。 李淳风沒想到袁天罡竟然会支使别人对自己不利,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同时他对武媚最近的一系列怪异举动倒是释然了。 既然有所收获,他决定尽快收手。于是,他冷笑着说:“唐影是我的爱人不假,从今往后,我会诅咒所有打她主意的男人。谁想要占有她,谁就是我的替死鬼!”说着,他叫白虎对贺兰敏之张开血盆大嘴。 贺兰敏之抖如筛糠,语无伦次的告饶:“你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路见不平想救她,我对唐姑娘并沒任何邪念!” 李淳风心中暗喜,嘴上仍冰冷的问:“此话当真?你敢对天发誓么?” 贺兰敏之原本英俊的面庞,因恐惧和急于表现而显得十分滑稽,他信誓旦旦的说:“小人贺兰敏之,在此对天发誓,若对唐影有半分邪念,就让小人立刻横死,天打雷劈!” 他为活命已经口无遮拦,李淳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极力忍住笑说:“好吧!我去找别人。不过……你记住,我会时刻看着你……看着你……” 他暗暗收了四神术,以极快的手法点了贺兰敏之的睡穴。周围的打手不是晕倒就是吓得神志不清,他很顺利的一手一个全部将他们打晕过去。 次日清晨。 当贺兰敏之被一阵聒噪的乌鸦叫声吵醒的时候,看看头顶的青天白日,还以为昨日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狠眨眼睛,仔细打量周围,原來他竟被扔到了要埋尸体的那个土坑里!昨夜撞见的惊悚一幕一股脑冲进脑海,吓得他忍不住惊叫连连。 周围晕倒的伙计大多数都清醒过來,七手八脚的将他从坑里拉出來,将他簇拥着回了武家。 杨氏见他蓬头垢面的样子,一边叫下人帮他梳洗更衣,一边询问不停。他不敢说,也不知道怎样描述昨天发生的诡异事件。 等洗了一个时辰,家的熟悉安全和温暖的热水才让他多少恢复了一些镇定。 他清楚的记得李淳风的“鬼魂”相信了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只要不对唐影下手,是不是就能逃过诅咒了?利索穿好了衣服,他脑子里还在不停盘算,平时飞扬跋扈的脾气也渐渐回來了。 他甚至觉得,大不了找一个高明的术士超度了李淳风的冤魂,自己日子照样过,一个鬼魂能奈自己何? 越想越心宽,好容易他才恢复正常。冷静之后,记起今天是皇上讲武的日子,不禁暗叫不好。自己身为主办人都不出席肯定免不了武媚一顿好骂。 硬着头皮偷偷混入讲武场地。幸好帝后忙着阅兵,沒空责难他。他心情终于放松下來,一点点挤过仪仗人群,向观看的高台靠拢。 突然,他像见鬼了一样呆呆站在原地。 沒错,他就是见鬼了!一身朝服,道骨仙风的李淳风正站在帝后的身边,照例拿着他那个破本子写啊写。 他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 贺兰敏之不顾形象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要不是狠狠咬住自己的拳头,他简直要惊叫出声。 这时,专注记录的李淳风,嘴角突然扬起一个微笑,并微微转头看向他。越过那么多人的头顶,一丝不差的与他对视。 他顿时吓得坐倒在地上。周围仪仗士兵不明所以的要将他搀扶起來,他大吼大叫的,像疯了一样冲出了演武场。 李治正在兴头上,听见这边发生骚乱,忙叫王伏胜去探听。王伏胜原本就讨厌贺兰一家人,沒多久他就回來,趴在李治耳边轻声汇报,“是贺兰敏之。多半是宿醉未醒。” 武媚在一边全听见了,气得嘴角不停抽搐。李治厌恶的撇着嘴道:“难成大器!” 这一句相当于将贺兰敏之的官路判了死刑。李淳风沒事人似的将这句话记了下來。他想,贺兰敏之要自己的命,而自己只是让他断了升官的梦,比起來还是太宽厚了。 李淳风在并州玩得欢快,唐影在长安却寂寞的要发霉了。 这不像二十一世纪有手机,远隔千里的人能发短信或打电话,网络好的时候还能视频一下。 此刻,长安月下,唐影喝了几杯桃花酿,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西山小院里,跟枭儿和小猛两只猫头鹰对看。她拿手比划着发短信的样子,一字一顿的念:“夫君我很想你。” 又学着男子声音,粗声粗气的说:“我也是。”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傻笑了起來,将脸埋在蜷缩起來的膝盖之间,害羞的踢着秀气的小脚。 一晃十年过去,山中精灵,,猫头鹰枭儿的白眉毛更长了。它盯着自娱自乐的姑娘抖了抖眉,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它儿子小猛多年跟着唐影,爱她爱得不得了,见她一笑自己也跟着咕咕叫唤起來。 枭儿见儿子傻了吧唧的,拿翅膀猛抽它后脑勺,吓得小猛‘噗啦啦’的飞到院子里去了。唐影笑得更厉害了,摸着枭儿的头说:“你们难得团聚,就对小猛好点嘛!” 枭儿淡定的白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管不着。 外面小猛忽然急促的叫了两声,枭儿金黄色的眼睛蓦地瞪圆了,振翅一挥箭一般冲了出去。唐影酒劲上头,想也沒想跟着跑了出去,不知为何感觉外面的景色看起來竟与往昔截然不同。 原本明亮的月亮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处山上的一石一树都像抽象画一样,阴暗且沒有立体感,死气沉沉的像是贴在了夜空里。 唐影心头一惊,酒醒了点儿。她发现周围飘散着黄色的烟雾,闻起來还有股臭味,同时类似晕车般的恶心感觉翻涌上來,害得她几乎要吐出來。 这时,小猛一声嘹亮的鸣叫划过这密不透风的障幕。她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身体也轻便起來,只是视野仍然有轻微的扭曲。她断定这片浓雾是某种毒瘴,遂拿袖子掩住口鼻,一边念着清心咒,一边朝院子外硬闯而去。 终于來到外面,发现外面的情形还不如里面。她的小院并不是攻击对象,只是被波及了。一不小心撞在一团飘散过來的烟雾里,呛得她险些栽个跟头。奇怪的幻觉再度涌现,地面像波浪一样满眼起伏,不知要把她巻向何处。 ------------ 第四十七章 诡夜奇遇 唐影有点害怕,抱着院门的墙慢慢站起來,咬紧牙关用力一跳,直飞到半空中这片毒瘴之外。夜空的空气清新凛冽,她深吸一口,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她毕竟沒有有翅膀,很快便向下坠去。正好小猛扇着翅膀赶到,朝她鸣叫一声,她心领神会,高举双手,拽住了小猛的两根脚腕。小猛还真不是盖的,拖着唐影这么个近百斤的重物,竟然还能越飞越高。 等到了半空,唐影已经完全清醒。她发现毒瘴是从西山一片隐秘的山坳里飘出來的。源头是一股浓重的黄色烟雾,被风吹着才飘到了她的小院。 她气得大骂:“难道是山里成精的黄鼠狼不成?一个屁放这么远?!”小猛听不明白,只能“咕咕”叫着附和。 她叫小猛朝那毒瘴的源头飞去。看距离差不多了,她松开双手一个空翻稳稳落在一棵树高高的尖上。 靠近了才发现,这黄色烟雾从山洞里喷出,像是什么东西燃烧后产生的。山洞门口站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男人。他看起來身材颇为瘦弱,头发却极长,齐刷刷的直到腰部。 这大半夜的在深山老林干什么?唐影觉得很好奇,便缩在树杈之间偷看。只见这个男人时不时的拿起一些东西往山洞里扔去,每扔一次黄烟就中断一会儿,而山洞里则闪着红红绿绿十分妖异的光芒,等光芒灭了,黄烟又冒出來。 这时候那神秘的黑袍人便会闪到一边,躲开烟雾的直冲。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次。黑袍人找了块石头坐下,竟然掏出一支短笛,悠闲的吹了起來。 笛声十分清亮流畅,甚至有点像李淳风吹的感觉。唐影十分惊奇,不知为什么古代人都爱吹笛子,而且都吹得这么好。 她屏住呼吸,听他整整吹完一支曲子,甚至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笛子声停了,那人轻轻将笛子拿开唇边,发出了魅惑的一声轻笑。 这笑声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吓得唐影心脏猛地一跳,险些从树上栽下來。她手忙脚乱的重新抱紧树干,再去看山洞,却发现只有一阵阵黄烟冒着,那黑色人影却不见了。 唐影紧紧搂着树干不敢动弹。她也算是个术士,可就是无由來的一阵心惊,手心都沁出了粘湿的汗。正在她紧张的朝山洞看的时候,耳后忽然传來说话声,“你是谁?为什么要偷看我做法?” 声音清润非常,像是一道甘泉流入她的内心。而且这声音听起來十分年轻,也就像是十來岁的孩子发出來的。唐影想回头去看,却被那人从后面攥住她抱树干的双手。这姿势等于间接将她搂在怀里。她又羞又惊,情急之下以白火烧之。 这招果然见效,黑袍人像只黑色的大鸟,飞到她后边的树尖上,略带惊喜的说:“这难道是白火?” 唐影转过身,想看他的真面目。不过他发丝无风自舞,她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感觉十分年轻。 男人问:“你什么时候见过白泽神兽?” 唐影见他知道白泽神,便对自己多了几分信心,吓唬他道:“嘿嘿!我是白泽神传世弟子,奉劝你赶紧离开这片地方,等一会我师父回來,有你好受的!” 这男人愣了一瞬,忽然清清朗朗的笑了起來,那笑声像珠玉落在盘子里,再动听不过,“你这姑娘张口便说瞎话。白泽神早已离开中土,否则我们怎么会找不到?” 唐影听说有人要找白泽神兽,第一反应就是为了返魂香。由此,她又联想到藤和人,心里突然害怕起來。生怕这人是藤和人的同党,來这里也是为了寻找返魂香的。 她平日全仗白火,对付寻常妖怪还行,对付同道中人还是头一遭。刚才以白火试探,这男人非但不怕,还说得头头是道。她估计自己不是对手,盘算走为上策,嘴上还逞强道:“哼,你爱信不信。我这就去迎接师父,等他來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來!” 她刚要逃跑,黑袍人忽然飞过來利落的拎着她的衣领,毫不留情的将她向地面扔去。即便是藤和人也不会这么残忍啊!她大惊失色一时间不知如何保命,幸好枭儿和小猛冲过來,分别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她才不至于摔成肉饼。 然而转瞬之间,黑袍人已经在地上等她落下。枭儿和小猛还沒來得及反抗,便被他袖子一挥扫了出去。唐影当当正正落在他的怀抱里,几乎是同时被他用胳膊狠狠箍住四肢。她大喊大叫:“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黑袍人低下头看他,脸背对着月亮,一片漆黑。她只听见他清润的声音说:“别吵。我只要借你的白火一用罢了。我在做一件伟大的作品,你若知道是什么一定会感到万分荣耀的。” “我不要!放开我!”唐影拼命挣扎,却丝毫无法挣脱。黑袍人似乎不耐烦了,低声念起了什么咒语。那声音在唐影脑袋里嗡嗡作响,竟然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终于“嘭”的一声炸裂开來,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猛地一震,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黑袍人的指挥下,对山洞里扔了两团人头大的火球。也看见一阵火光冒出來后,黄烟变成了浓浓的黑烟。那黑袍人悠哉的吹着笛子,她的身体只能傻傻的站在一边,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再后來,山洞的烟几乎散尽了。黑袍人从里面拖出來一个巨大的麻袋,那麻袋散发着血的腥味,看起來沉甸甸的,他拉着却显得格外轻松。 最后,那黑袍人拿手缓缓的盖住了她的眼睛,说:“睡吧,睡吧。今天我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玩了。下次,等我再见到你,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声音像是神奇的绳索,将唐影游离的神智拉回到身体里。也就是那时,唐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來,身上沾了一层露水。晨曦正在沿着山脊慢慢攀爬。小鸟们开心的鸣唱着,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枭儿和小猛都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看起來都困倦极了。她坐起身,看见身边一条拖拽的土痕,突然清醒过來,赶忙跑到山洞里去查看。 里面除了一片冒着血腥气和烟火气息的黑土以外,什么都沒有。奇怪的是,这堆土边缘都是手指的印记,像极了孩子们在海边堆沙子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所堆成的东西不见了…… ------------ 第四十八章 托梦警告 四月初八,高宗、武后一行离并回东都。又过了一个多月,大队人马才浩浩荡荡的回到长安。李治身体比她上次见时,更加虚弱了一些,头疼的病症也是变本加厉,甚至连唐影的白火都不太好使了。 李淳风也跟着回到长安,唐影跟他说了那个神秘人和山洞的事,可惜时隔多日,山洞已被山间猛兽踩得一塌糊涂,完全看不出当时的痕迹了。 李淳风听了唐影的描述,郑重告诫她以后切不可鲁莽,天下异仕不胜枚举,不排除有比他道行还高的。 唐影只说黑袍人利用了她的白火,怕李淳风担心,沒敢提及黑袍人说下次再见的事。 她问:“以你所见,这人在使用什么邪术?” 李淳风回答:“听起來像是一种傀儡术。”提到傀儡唐影立刻惊惧的扎到他怀里,“难道是藤和人还沒死,换了个皮囊又來找我了?” 李淳风温柔笑着安抚了她一番,“不会是他,狄仁杰找到了他的头骨,应该是不会再活过來了。更何况,我觉得这个黑袍人道行更高些。他要想除掉你简直易如反掌,可你好端端的,就说明他还不想与你为敌。” 唐影听后这才放心了些,她怕李淳风对为何自己沒事起疑,连忙转移话題:“他拿土做傀儡作甚?又为何非要这里的土,非要用我的白火?” 李淳风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在西山建房观星其实并不是偶然,因为西山有一处风水灵穴,最利于修行,穴眼地点就是这座山洞。当年白泽上神就住在这里。” 唐影若有所思的回答:“原來是这样,难怪白泽认识你。也难怪那个黑袍人还问我白泽的事。” 李淳风点点头,面色沉重的说:“只是不知做的什么傀儡,要干什么?” 唐影撑着头冥思苦想,“先是返魂香被藤和人抢走,又有人以土做傀儡,难道要做不死军团么?” 李淳风心想不排除这种可能,却不敢告诉唐影,怕她害怕。 两人相偕回到小院,李淳风将惩治贺兰敏之的事说给她听,笑得她拍手称快,还一直惋惜自己不在现场。 李淳风宠溺的摸着她的长发道:“短时间内,贺兰敏之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唐影撒娇的搂着他,“我才不怕他。我高兴的是你这是头一次为我出头,也是头一回对别人承认咱们的关系。” 李淳风也笑了,“小傻瓜,我岂止说了这一次?甚至对白泽上神都说了呢!”唐影感动的似乎要哭出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说,“你说的是真的么?” 李淳风道:“是。为夫说了,绝不骗你。” 唐影满意的在他胸口蹭了又蹭,嘟囔道:“也不知那个混蛋为何要找你麻烦。我从沒跟他提过你呢。” 李淳风心里一沉,不想把袁天罡设计的事情说出來。以唐影的脾气,很可能要上门去找袁天罡评理,届时吃亏的还是她,故而他搪塞道:“恐怕是对你难以忘怀,派了探子监视咱们吧。”唐影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可他却有些自责,刚说完不会骗她,就立刻扯谎。自己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自己不屑的那种人。 小别胜新婚,他们依偎着,彼此贴合的密不可分,又度过了一个甜蜜美好的夜晚。 夜半时分,枭儿出來觅食,落在小院桃树的树叉上休息,看见一团绒绒的荧光在院子里浮游闪烁,像在跟他打招呼。 枭儿咕咕了两声,以兽语翻译便是,“小狐狸,好久沒见你,我还以为你逃走了。”荧光闪了闪,意思是,“是就好了,可惜我已经死了。” 枭儿又问:“你怎么会死?难道有人害你?” 荧光回答:“是……乌鸦。” 这时山林里传來寥寥几声乌鸦叫,吓得荧光球缩了缩。 枭儿眯起眼睛,又再度睁圆,“难道是袁天罡?” 荧光点了点:“还是你聪明,不知师父知道了沒有。” 枭儿短促的叫了一声,“沒有。你不见后他们还一起吃酒來着。李淳风这样死脑筋的人,认定袁天罡是好人,轻易不会怀疑的。” 荧光球发出一声叹息,“是啊。我曾经托梦给他,可他似乎沒当真。” 枭儿扇扇翅膀,指着屋子里,“这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吗?托梦给唐影啊。” 荧光球似乎有点不乐意,但踌躇的晃荡了几下,还是慢悠悠的飘了进去。 小木屋里,李淳风正搂着唐影酣睡。荧光球恋恋不舍的在他宁静俊美的面颊前盘旋了许久,最后朝唐影的脑袋狠狠砸去。 唐影原本在做美梦。梦境中,她正与李淳风泛舟洛水,两边开满了绚烂的牡丹花。她伸手从岸边摘了一朵,别在发髻上,娇声问李淳风:“夫君,你觉得我美吗?” 回过头來,发现对面哪是什么李淳风,分明是狐姬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的坐在她对面。 唐影先是惊愕,随后扑过去将狐姬紧紧搂住。虽然,在狐姬生前,最喜欢跟她抢李淳风,可就凭她以狐丹给李淳风续命的事,唐影就会感激并怀念她一辈子。 狐姬虽然平时总和唐影斗嘴,但此时也忍不住紧紧拥抱了她,并在她耳边轻声祝福道:“我知道师父选了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照顾好师傅的。” 唐影抹抹泪道:“你这不是可以托梦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沒來找过我们?” 狐姬听后推开她,一脸不悦的说:“我回到阳间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要不是担心师父,我才不会过來找你们呢。” 唐影诧异道:“淳风有什么麻烦事么?” 狐姬说:“我以断尾警示你们,又托梦给师父。难道他一点也沒有告诉你?”唐影茫然的摇头,狐姬叹息道:“不知道他是不信,还是故意隐瞒。反正你要让他提防……”她刚说出一个名字,周围便响起了刺耳的声音,两人抱着缩在一起,等声音消失了才慢慢抬起头來。 唐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梦吗?” 狐姬说:“这就是杀死我的人,对我吓的诅咒,我永远也无法明说出他的名字。” 唐影听后大怒,“太卑鄙了,到底是谁?” 狐姬惧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乌鸦!” ------------ 第四十九章 出现裂痕 唐影还想问狐姬些问題,她的梦境忽然开始猛烈地震荡起來,宽阔的大河像巨龙一样卷起浪潮,将她们乘坐的小船高高抛向空中。狐姬恋恋不舍的攥了攥她的手,大声对她说:“我必须离开了。唐影,你要好好照顾师父,连我的爱一起给他!” 唐影想要回抱住她。一身红衣的她却如爆裂的水球,化为点点血珠消失不见了。支撑小船的水龙,也仰天长啸一声,身上鳞片化为缤纷的水珠,闪着冰蓝色的光芒消失无踪了。唐影坐的小船也理所当然的朝和面摔下。 这重重的一摔,直直砸进水里,砸到河床的黑暗中。 于是,她猛的一抖,醒來了。 她这一动,李淳风也跟着醒了过來,摸着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衣衫,忙紧张的问:“影,你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 唐影坐起來,抱着膝盖缩成一个小团,“淳风,刚才……是狐姬來给我托梦了。” “她?”李淳风忙点燃蜡烛,将她揽在怀里问:“她來找你了?为什么沒找我?她……还好么?” 唐影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侧头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她说,她是來警告你小心袁天罡的。她还说曾经告诉过你,是么?” 李淳风神情一僵,支吾道:“嗯……是在我重伤的时候提醒我过我,不过我一时沒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 唐影直起身子,离他更远了一些,“这么说,她真的警告了你,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沒有告诉我?”李淳风看着她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赶忙抚摸着她的肩膀解释道:“影儿。当时我神志不清,也不能确信。” 唐影摇摇头,“但是你后來与袁天罡见了面对吧?问什么不问他一下呢?” 李淳风被问住了,因为他从沒把袁天罡往这方面想。 唐影说:“如果狐姬是真的,那么袁天罡当时就在洛阳,他沒有可能不知道咱们围剿藤和人的事情。结果,他连个影子都沒有。如果他就在那附近,而且知道你性命垂危,那他竟然不露面救你?你想想,他哪里值得你包庇?” 李淳风表情也难看了,他觉得唐影过于武断了,好像已经认定袁天罡就是凶手一样,于是有不满的说:“影儿,你不要太早下结论。洛阳城那么大,就算他在那里遇到狐姬,也并不代表他知道藤和人在啊?我将藤和人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很是吃惊,我看不像是装的。” 唐影见李淳风还在维护袁天罡,不由得生起一股无名火,“就算遇到狐姬?你忘了是狐姬用她的狐丹救了你的性命吗?她一次托梦给你你不信,这回又找到我,你难道还怀疑是狐姬诬陷吗?” 李淳风觉得她的诘问很是刺耳,仿佛将他当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似的,“袁兄一向除魔卫道,他第一次杀死藤和人还是你亲眼所见的!何况,他又不知道狐姬是我的弟子,如果误杀了狐姬也不代表……” “李淳风!”唐影激动地跳下床,“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包庇袁天罡?清者自清,我这就去问他,如果他明知你身处险境而不去救你,那他一定要给个说法才行!” 李淳风想道袁天罡本就因为他要退出长安守卫者一事而迁怒于唐影,此刻见唐影有些丧失理智,连忙喝道:“不许去。你不要冲动。这件事纵有可疑,也让我去问他。” 唐影冷笑一声,“你能问出什么结果?他还指不定骗了你多少次!淳风,你一向睿智,怎么对他这么盲目的信任呢?” 李淳风见自己说服不了唐影,只得跟着跳下床。本应甜蜜的夜晚,两人却都在屋子里傻站着,气氛十分尴尬。 唐影说的不无道理。综合袁天罡最近陷害自己的事情,也许他早就对自己心生不满。不过李淳风一不愿将他想得太坏,这样既对不起自己多年的交心信任,也对不起太宗看人的眼光。另外,难得袁天罡沒有将矛头指向唐影,他断断不会让唐影去自寻死路的。 想到此,他拉住唐影的手腕道:“影。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狐姬也是。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咱们可以小心防范,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你说对吗?他势力和能力都在你我之上,如若硬碰硬咱们也沒有把握。” 唐影仍旧不依不饶,她见李淳风如此维护袁天罡,生怕他再吃亏,“那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么?实在不成,我可以求皇上和武媚帮助咱们。” 动用武媚的力量去反抗袁天罡?于公于私李淳风都一万个不愿意。他见唐影沒完沒了,便板着脸说:“影儿。这件事交给我处置就好了。你不要插手,不要告诉武媚,也不要去找袁天罡!” 唐影急的甩开他的手,在屋子里团团转,“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看着有人要害你,却坐视不管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患难与共?” 李淳风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你这么冲动,我更担心的反而是你呢!” 唐影听了气不打一处來,顶嘴道:“我冲动?你呢,你叫优柔寡断!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去问个水落石出,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 “不许去!”李淳风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唐影被吓得一哆嗦,傻傻的站着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在一起十年,别说是呵斥,李淳风连大声对她说话都少有。即便是上次在洛阳吵架,他都沒有表现得如此愤怒。唐影看着他的怒容,觉得好陌生。 李淳风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缓和了语气说:“影儿。算我求你,别去找他,好吗?我保证我会亲自去搞明白,还狐姬一个公道的。” 唐影眼里慢慢噙了泪,心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翻涌而出,她慢慢的穿好衣服和鞋,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你去哪?”李淳风上前一步想要拦着她,她退后一步,大颗的泪珠子掉在了衣服上。 李淳风想不透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担心他的性命,他也担心她的安全,两个人明明是互相关心的啊?怎么就越说越岔了呢? “影……”他轻声呼唤,又急又心疼。 唐影比他更难过。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分钟,她觉得她对他一点也不熟悉。于是,她脑子就乱了,语无轮次的说:“我要回宫去。” 李淳风担忧的问:“能答应我别去找他么?” 唐影咬着唇,一声不吭的跑出屋去。 ------------ 第五十章 预备后事 唐影跑出小屋,夜半天上明晃晃的月亮照得自己心底发凉。她此时也觉的自己在气头上,说了些冲动的话。瑟缩着肩膀回头看了一眼木屋,李淳风沒有及时追出來。 这一事实更让她难过,咬了咬嘴唇便叫了小猛朝山下跑去。 李淳风从窗户里瞧她跑远,悄无声息的飘到院子里的桃树上,静默的守望着她。 他生性平和,很少跟人吵架,一时间不知如何哄她,自己也很是头痛。见她远远跑到长安,他连忙踏空而起,紧追上去,生怕唐影负气去找袁天罡。 还好,唐影对袁天罡也有几分忌惮,故而只是回宫等气消了再说。 李淳风看她进了掖庭,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又跑到太极宫甘露殿的顶端上去等着。天色未明,他便瞧见武媚带着贴身侍女來甘露殿处理政务。他蹲在房檐,等武媚进殿才站起來。再看唐影,刚刚路过甘露殿后面,正朝昭庆殿跑去。她心无旁骛的直向那边跑着,身姿轻灵得像只蝴蝶。 见她沒有去找武媚,他又放下点心。再极速掠过宫殿,朝昭庆殿进发,突然见一个中年太监拦住唐影,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唐影急匆匆的跟着他走了。 他认出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王伏胜,霎时心里升起一阵难言的酸楚。更加小心的跟在她们身后,看唐影到底要被带向何处。 眼见她被带到昭庆殿一间寝殿外,王伏胜在门外朝里行礼。在宫里他需要行此礼的只有武媚和李治,而武媚在甘露殿,那么在这里的是谁可想而知。 李淳风死死盯着唐影的一举一动,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他看见的这种。 只见,唐影朝里面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温柔的责怪,小声说了句,“你呀……”便迈腿进去了。 他的妻子就在刚才进了别的男人的寝殿?! 一念及此,他在房檐上猛地站了起來,简直要疯了。手下的瓦片已经被捏得粉碎,心头的怒火快要喷出來……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里面的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君王,在他的思想里,此人是不可违背的。何况,他应该不知唐影已为**,就算知道…… 不行,不行!他不能再想,遂高高跃起朝西山发疯般的跑去。 他从沒如此痛苦过,也沒想过,自己竟然对此无能为力。 其实,李治叫唐影只是因为头疼难耐希望唐影能帮他按摩头部一下,并无其他非分之想。而唐影早习惯了不见外,故而才有被李淳风误解的这一幕。她刚从西山跑回來,怎能想到李淳风一直如影随形呢? 走进皇上的寝殿,见只有他一人蜷缩着躺在床上,沒有贺兰夫人,也沒有时常偷着进來的贺兰敏月。 李治脸上满是虚汗,眉头拧得松不开。见她來了神情才有所缓解,无力的伸出一只手,“你可來了。”声音很是哀怨,听着让人心疼。唐影赶紧拎着裙子跑去攥着他的手,问道:“前几天不是好些了么?为何又反复了呢?” “唉,就是前几日,可能睡觉的时候吹了风。第二天脑袋针扎似的疼,睁开眼睛就头晕,站也站不稳。” 李治拽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感受到唐影指尖的白火之力,疼痛稍微有算缓解,然而却并未根治,沒有以往见效。唐影看见他仍然痛苦的眉头紧锁,也觉得这次发病來得突然。 仔细看他,面色苍白、额发散乱,哪里像是才三十二岁的青年? 唐影自穿越以后,除了最初生活的不便利,很久沒有觉得唐朝有什么不好,此刻却尤为怀念起现代医术來。当时的疑难杂症,到二十一世纪都是小儿科,也许到了现代,李治的病很快就能根治。 好在她知道李治还要过二十多年才去世,心里也不慌张。就一边不断的给李治按摩太阳穴,一边计算他发病的频率。突然,她想到李治说夜晚受风寒的日子,正是她在西山看见黑袍人的那天! 一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划过,她怀疑李治突然发病跟黑袍人的术法有潜在的联系! 可她道行有限,无法从李治身上分辨出來。真心期盼如果李淳风在就好了。可李淳风是太史又不是太医,很难名正言顺的进來查看。 就在她心情烦乱的时候,李治症状似乎有所缓解。他笑着让她去休息,她却坚持不肯走,还说反正她呆着也沒事。 李治这时欣慰的长出一口气,小声道:“人病的时候,才知道谁是对他最好的人。”唐影赶忙说:“媚娘也是关心你的。” 李治笑着盯着她好看的脸,半开玩笑的说:“是,我清楚。此刻,恐怕已经去操办选陵墓的事宜去了。” 唐影听后大骇,愣了半晌说不出话來。李治反而平静的说:“怎么了?这可是件大事,昨日我才托她去做的。”唐影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能以现在人的眼光去看待古代帝王对陵墓的重视,也跟本不可能等人死了再去选址,现在也确实该是时候选址了。 说起陵墓,她才想起來李治与武则天的坟墓应该就是让她穿越过來的乾陵,一时间感慨万千。看着李治因疲倦渐渐睡去,她也不再说话,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 武媚确实受李治的嘱托,开始着手选址的事宜,想到自己的丈夫才刚过而立之年就一身伤病,她心里也很难过。在甘露殿无人服侍的时候,她也将头埋在自己双手里,无声的啜泣了几次。但古人对身后事的重视远超现代。更何况李治不是普通人,是一国之君,有两件事一定要早作准备,一个是立储君,另一个就是选陵墓。 帝王陵墓选址十分的讲究,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着龙脉的传说,而且古人笃信好的陵墓可以福荫后代。就帝王而言,那为的就是万世江山了。 武媚曾服侍过李世民,知道昭陵最然是阎立本兄弟之处修建,但选址却是袁天罡亲自选定的。他乃是天下第一风水相士,又与自己颇有“渊源”,实在沒理由将此重任交予其他人。 拿定主意,她便叫下人去请袁天罡入宫。是时候见见这个深藏不漏,又极为狡猾的“天下第一相士”了! ------------ 第五十一章 选址之赛 接到旨意的袁天罡,特意穿上自己几乎沒品的官服,跟着來人立刻进宫面圣。他知道要见的一定是武媚而不是李治,他也知道李治的病因何在这个时间加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棋局上的落子,马上局面就要成型,为了实现他伟大的计划,牺牲李治不算什么。何况他要是知道自己为这么伟大的奇迹出过力,一定也会心甘情愿的。 袁天罡想着,忍不住喜上眉梢。 不过,整个计划中有一个小瑕疵,那就是返魂香始终沒有得到传说中的全部,还差一个。然而时间已经來不及了,所以那个人才帮他换了方法…… 进了太极宫,袁天罡神情便肃穆起來。当然,他满眼看见的都是当初太宗在世的情形。李淳风说他疯了,那是因为李淳风对太宗不够衷心,否则为什么会看不见太宗始终在身边? 袁天罡微微抬起头。大太阳炙烤着大地,从宫中雕花的青砖里升起一股股热浪。他眯起眼睛,看见眼前的热浪渐渐化作李世民的形状,有五官有躯干,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神采。金黄的龙袍,金黄的便帽,微微发福的肚子下是宽大的玉带,太宗总是一手端着,另一只手悠然自得的捋着胡须,慢慢对他点头……“看着”这一切,他眼睛渐渐湿润了。 “快了,快了。”他情不自禁的说着,语气诚恳的就像是在汇报政绩一样。 前面领路的太监听见他嘟囔的声音,讶异的问:“袁大人,你说什么。” 袁天罡的眼睛慢慢聚焦,干笑了两声答道:“沒事,我说就快到了。” 进了甘露殿,袁天罡拜见武媚。虽然心中万般不屑,但礼数还是十分得体的。武媚的表演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她上來只字未提他和李淳风内讧的事情,而是先从他帮她相面的事迹开始,将他的相术吹上天。 袁天罡对自己的造诣一向自负,不可否认,从当今母仪天下的人口中说出來让他十分受用。 武媚见他神色缓和,便说了为他和李治勘探陵墓地点的事。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已经暗中派司天监的御用天官们四处探查,却一无所获。她故意不提此事,只说袁天罡是不二人选。 來之前,袁天罡已经知道是什么事。结合李治的发病和他的专长,这些并不难推断,甚至可以说是严格按他希望所走的。 不过,他仍假意谦虚道:“圣旨自当接受,只是天罡能力有限恐怕难当此胜任。” 武媚听闻有点吃惊,她深知他从不是如此谦虚低调的人,这么说一定有别的意思。故而不动声色的恭维道:“爱卿过谦,如果说当世风水堪舆第一人,恐怕非你莫属。” 袁天罡等得就是这句话,他眼光闪耀的问:“若要臣为皇陵选址,必须答应臣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他的声音透着坚决,“臣要与李淳风一较高下!若我胜了,请昭告天下我才是天下第一术法大师。如果他赢了,臣将辞官还乡,永不在长安出现!” 武媚沒想到他不要金钱和权利,只对一个名号如此重视。不过,从坊间传闻可知,他虽然灵验,却始终沒有制定历法的李淳风声誉高。 难道,这真是他最想得到的?武媚陷入沉思,有些难以置信。她想的沒错,这只是袁天罡故意表现出的执着,掩藏在这个虚名背后,是武媚死也不可能想到的惊天计谋。 殿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袁天罡有信心武媚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嘴角一直挂着胜利的微笑。 武媚确实准备答应。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接触李淳风,让他看到自己实力的机会。更何况,她预感到事情沒有袁天罡表现出來的这么简单,也明白袁天罡的势力对自己永远是个威胁。于是她愿意加入他的危险计划中來,就算有一丝希望能让那股威胁自己的势力消失,她都愿意一试。多年在生死之间的挣扎,让她对自己有了一种奇怪的自信,“只要不死,她就会一飞冲天。”所以,她开口说:“好!我答应你。下面,说说你们要如何比试吧!” 袁天罡拱手,“臣回去便以堪舆之术测算皇陵的最佳位置。请皇后娘娘赐我七枚开元通宝,待臣寻得宝地,便可将钱埋入土中。若李淳风能找到跟我相距不远的位置就算赢了,如果相去甚远,就算他输了。” 武媚仔细想过规则,开口道:“你先去,他就要以你为标准这不是有意为难他么?” 袁天罡抱拳拱手道:“皇后娘娘不懂风水之术,固然以为此事如天方夜谭。但世间适合陛下和娘娘的墓址只有一处。如果李淳风不是徒有虚名,总会找到的。” 武媚当即拍手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当即撰写两份圣旨,交给袁天罡一份,包括比赛赢了的头衔,和输了之后永不出现在长安的事情都写得明明白白。 而后,武媚叫管事宫人去拿了七枚精金打造的,专门用作赏赐的开元通宝,装在锦囊里赏赐给袁天罡。 最后,武媚问:“你说要先去。那么要我给你留出多少时间?” 袁天罡成竹在胸的说:“七日便可。” 武媚听后颇为惊讶,要知道所有天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也沒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啊!但她不知道的是,早在为李世民选陵址的时候,袁天罡就发现了一处风水宝地。 这地方便是距离长安两百里左右的梁山。此处被乌、漆两水环保,可围拢中间龙气,再加上山势奇特,如女人仰卧,乍一看确实是块好地方。只不过,此处位于周朝运势的末尾,算是后继无力,故而他当年为了大唐江山绵延万代,特意为太宗选了另一条龙脉的龙首定址。 此次,他定了梁山并不是随意胡诌。因为此地既是他精妙大计不可或缺的“地利”一环,又因为迟早会有术士提议梁山,莫不如他先去那里改变风水,方可保李唐王朝不会大权旁落。 这就算他作为保卫者,为大唐最后出的一份力了。 他叩谢过武媚,拿着圣旨昂首挺胸的朝宫外走去。 殿外阳光大好,金灿灿的宫殿就像他心爱的太宗的衣裳。 “圣主,天罡來了,來见你了!”他心中狂喊,恨不得长出翅膀向梁山飞去。 ------------ 第五十二章 心灰意冷 自与李淳风吵架之后,唐影已经有几天沒有听到他的消息。甚至连枭儿也沒有來送信一次。她有些怪李淳风太不把她放心上,又有点担心他是不是过得不好。 这一日,才清晨暑气就渐渐浮了起來。不管站着坐着都是一身汗,她心里实在难以平和,终于下定主意去西山找李淳风。 一路上,她都在排练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和语气去与他对话。不过越靠近西山,喜悦和期待就取代了担忧。他的老爷爷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她都屈尊來找他了,他一定乐得找个台阶下的。 她心里暗暗笑着,小女儿姿态不经意展现出來。然而,当她跑到西山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锁,李淳风并不在,她的幻想也随着破灭了。 是回去,还是等一会?她恋恋不舍的在门外转了几圈,终于还是提起真气轻松地翻过院墙,靠着茂密的桃树树干坐了下來。 这个时候,李淳风早已受圣旨召见,进了太极宫甘露殿,自然面见的也是武媚。 武媚直接把给袁天罡的圣旨给李淳风看,而后询问他的意见。 李淳风粗粗看过,毫不迟疑的说:“淳风甘拜下风。以风水之术而言,淳风比袁兄差之千里。更可况,我以史官自居,天下第一术士的头衔本非我所求。请皇上和娘娘下旨,封给袁兄便是。” 武则天安静的听完,面带微笑的摇头,“如果知道你不战而败,袁天罡恐怕就不会尽全力去找这风水宝地。何况,我不太信的过他,也希望你能验证一下他的选择是否正确。” 李淳风还想推辞,“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选陵之事乃是大师,我等臣子哪有不尽全力……” 武媚抬起手,手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太史宅心仁厚,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般鞠躬尽瘁。” 李淳风慢慢直起腰,静静的看着武媚。她笑得十分温柔恬静,目光却洞悉一切。 李淳风再次打开那份诏书,看见了袁天罡输了,甘心离开长安的条款。 他不再伪装,以沉稳的声音问:“这么说,你知道袁兄……” 武媚嘴角上挑,“还有守卫者的事情。包括……你。”她说着伸出指头指了指他,而后她补充,“所以我非赢不可。希望你可以帮我。” 李淳风将诏书卷好,冷冷的说:“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想必也知道我预测出‘女主临世’的预言。是我,让太宗将你发配到感业寺的。试问,你为什么相信我会帮你?” 武媚暗暗攥紧的一只拳头,不过她心里十分清楚,李淳风就是想要激怒他,故而淡淡的说:“沒错。可我看重你的学识和忠心,也相信你跟袁天罡不一样。 ” 李淳风冷笑一声,“你太高看了。” 武媚不理他的冷嘲热讽,仍然笑着说:“太史不必谦虚。从你研究历法,算法的事迹可看,你是真心为民生所着想的。平心而论,你觉得由我辅佐皇上难道不是更好么?“ 李淳风早已经认可她的能力,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说辞。武媚趁胜追击,“更何况,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沒有理由不信任你。” 李楚风闷哼一声垂下眼帘不去看她。就是他这种不屑一顾的姿态人,让武媚对他欲罢不能。 见僵持下去也不会有进展,武媚只能搬出杀手锏了,“你我都是明白人。名人不说暗话。我早知你与唐影的感情,而我对她也是亲如姐妹的。如果你此次找到天赐的陵址,让袁天罡认输。那么,我保证以后沒人管你跟唐影的事情,让你们幸福的生活,再无后顾之忧。如何?” 李淳风沒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条件,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冥冥中,他肯定唐影是一定愿意他帮忙的,而且,自从看见唐影进李治寝殿的一刻开始,让唐影出宫的念头就日渐强烈。 可另一边,袁天罡是长安守卫者的首领。如果他永远不回长安,那么守卫者的联盟是不是就要分崩离析了?他自己脱离组织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此正面对抗,他可是从沒有想过。 他在犹豫。武媚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來,她暗中派人去叫唐影。她不知道唐影跟李淳风吵架了,只是从女人的直觉上知道,只要唐影出面,李淳风一定会有所动摇。 然而,她不知道唐影此时还窝在西山桃树下苦苦等待。 过了沒一会儿,跑腿的宫女拿着一支碧玉头簪和一张字条给武媚。说是唐影留在梳妆台上,说出门去了,要太阳落山才回來。 大概是去找李淳风去了吧……她拿过那玉簪微笑着对李淳风说:“我本來派人去叫影儿见你,不过她出去了,你看这是她亲手写的字条。我猜她一定是去找你了,要不你再等等?” 字条确实是唐影的手迹,他远远的就认出來了。只是他觉得以唐影的骄傲,就算是去单独诱杀藤和人也沒叫自己,在这个冷战的时刻一定也不会沒有打招呼就去找自己。 是武媚将她软禁了? 他看了武媚一眼,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知道她们感情真挚的。再说,以唐影的身手和白火,宫里恐怕沒有人能制得住她。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不想见到自己。 为什么不想见到自己?因为自己维护袁天罡?还是因为李治给了她无以伦比的宠爱,让她忘了自己?李治本身就是一个多情种子,给过她扇子还有金指环,他根本想不想她们有多么神秘…… 武媚看着他的神情越來越痛苦,反而有些出乎意料,忙问:“李太史?你可是身体不适?” 李淳风长叹一声,朝她摇了摇头。收了自己纷乱的思绪,做了一个沮丧的决定,他对武媚说:“启禀娘娘,淳风愿意接受袁兄的挑战。若淳风输了,请娘娘厚待影儿和袁兄,臣自当辞官回家,永不踏进长安半步。” 武媚蹙眉道:“太史因何如此沒有信心?为什么不说赢了要什么奖赏?我相信你已经有能力找到陵址的。” 李淳风将双手拢在袖子中,行礼道:“臣沒有把握。请皇后下诏吧。” ------------ 第五十三章 危及性命 武媚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垂头丧气,只得自作主张的写:如果李淳风赢了跟袁天罡的赌约,除了天下第一的名号,还可以得到皇帝和皇后对他和唐影的祝福。如果输了也不会永远不许踏入长安,只写了官降一品,仍居原职。 对李淳风消极的态度,这个决定真的算是包容,完全能体现出武媚想重用他的决心。不过李淳风对打败袁天罡沒有一点欲望,反而对离开长安有点向往。 他想到唐影才十七年华,如果沒有他,完全可以另觅佳婿。于是他接过圣旨,看也沒看一眼,只求武媚道:“皇后可否将那玉簪赐给我?”武媚赶忙派人给他送去。他接过來细细摩挲着。沒错,这支簪子确实是她最常戴的。 他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再次行礼道:“请照顾好她。”说着朝殿外走去。 武媚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简直有些于心不忍了。她叫住李淳风,“你比袁天罡晚一周出发,已经处于下风,我可以告诉你他大概往哪个方向去了,这样你……” 李淳风猛然转身,半带怒气的打断她道:“皇后娘娘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武媚噤了声,看着他快步走出甘露殿,不知为何有些不舍。 李淳风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唐影也终于从西山动身回宫。如果李淳风径直回來的话,两人有可能还在路上相遇。遗憾的是,李淳风想着自己离开长安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不能再回來,便來到自己工作的地方,跟同僚交代工作交接去了。 众人谁也沒想到李太史此去很可能不再回來,只以为他是犯了老糊涂,都和善的敷衍着沒有当真。 等他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唐影早就回到昭庆殿了。 武媚希望唐影能劝说一下李淳风,终于决定跟她摊牌,故而她刚一回來就被宫女叫去甘露殿。唐影知道武媚急着召见一定有急事,也顾不上沮丧,立刻起身赶了过去。 等两人见面。武媚先让她坐好,而后开门见山的说:“影儿。我今天叫了李淳风李太史进宫面见,你可知所为何事?” 唐影心里一惊,脸蓦地一下就红了。 武媚看她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了几分,便和颜悦色的拍着她的肩膀道:“你且放心,你跟李太史的事情我早已知道了。” 唐影还装傻说:“我……我们怎么可能……” 武媚笑着摇了摇头,“影儿,你知道我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的。李淳风原來预测过‘女主昌’的预言,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袁天罡,我都派人监视过。” 唐影的脸更红了,她想要解释,可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纠结的扯着自己的裙子。武媚又说:“考虑到他的特殊,你不告诉我也有情可原。若不是前一段时间贺兰敏之來找我闹事,我也不准备找你们挑明。” “贺兰敏之找你什么事?”唐影叫道。她觉得与贺兰敏之有关一定沒好事。 武媚便将贺兰敏之告诉她的都说了,同时她也暗示以贺兰敏之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唯有与李淳风相处多年的朋友才能知道他修道的细节。她虽沒有明说,但相信唐影已经能联想到袁天罡了。 唐影以为武媚找她就这件事,当即双膝跪地,诚恳的说道:“媚娘。虽然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的忘年恋情,但我不想过多解释。这么多年,我从沒求过你什么,只求你不要责怪李淳风。我向天发誓,我们沒有丝毫对你不利的想法。就算李淳风以前对你尚有偏见,最近几年也已经改观。求你看在我们救你的份上,不要责罚他。” 武媚连忙将她掺起,有些生气的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啦?快快起來,你跟我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咱们说好甘苦与共的。更何况李太史态度的转变我能看不出來?你放心,我绝对沒有追究你们责任的想法。相反,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沒准我早给你们想到长相厮守的办法了!” 唐影听了激动地热泪盈眶,“真的吗?媚娘,你同意我们在一起啦?” 武媚眨眨眼,“当然,这有什么不好的?不过你先别告诉皇上,我怕他难以接受。” “嗯!我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唐影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啊!媚娘,我简直太高兴了,你叫我來就是要说这件事么?” 武媚的笑容慢慢的淡的下去,她捏捏唐影的手说:“这只是其中一件,还有另一件比较棘手的。” 接着,她又将袁天罡提议跟李淳风比赛寻找陵址,李淳风先是拒绝后來又莫名其妙的答应的事都说了。在这件事上,她沒有丝毫的添油加醋,而且她对唐影说:“我本來想去叫你的,可谁知你竟不在宫中。” 唐影一边思考一边慢慢的点头,“你猜的沒错,我是出去找他了。前几天我们吵了一架,想今天应该回去看看的。” “吵架?”武媚联想到李淳风听说唐影不在的样子,若有所思的问:“影儿,你们吵架是不是很严重?他听说你不在以后,沉默了许久,还朝我要走了你的玉簪。然后一改先前拒绝的态度,答应了袁天罡的挑战。然而看起來却并不积极应战……” 唐影急的站了起來,催促道:“然后呢,告诉我他都说了些什么?” 武媚回忆道:“他让我好好照顾你。啊,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唐影摇着他的胳膊道:“你快说,快说啊!” 武媚眉头紧锁,盯着她说:“如果我猜得沒错的话,他很有可能自愿输掉比赛,从此离开长安了。” 唐影跺脚,“你,你怎么能让他开这样的条件呢?” 武媚忙道:“我只说官降一品,可沒提及离开长安的事。那是他自己的愿望!要不我怎么猜你们吵架严重呢。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吵架。” 唐影有些六神无主,她抹着眼泪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袁天罡……” 她还沒说两句,殿外忽然传來王伏胜的声音,“禀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武媚闻言大骇,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大声问:“怎么了?快点说!” 唐影也连忙擦干眼泪,跟着走到他跟前。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回……回娘娘。今天吃过晚膳,皇上突然大叫着‘好冷、好冷’瘫倒在地上。我命人将他抬到床上,盖上棉被。沒多久他又说热,而且难受的厉害,甚至连衣服都抓破了。太医们都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症,于是老奴就來请示娘娘了!” 武媚和唐影对视一眼,唐影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是什么怪事。于是,她一边叫人去司天监请天官來,自己则带着唐影朝昭庆殿飞奔而去。 ------------ 第五十四章 邪术吸命 还未进到寝殿,武媚和唐影已经听见李治骇人听闻的哀嚎。那声音像关在笼子中的猛兽,又像被火炙烤的羊羔。众人见武媚驾到赶忙齐刷刷的跪下去,她分开众人直接冲到床边。 只见李治额头爆满青筋,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來;他的牙紧紧咬合在一起,偏偏嘴唇咧着,牙龈渗出丝丝鲜血;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确实像是同时忍受炙热和严寒的样子。 武媚从沒见过这么恐怖的病症,只得一次次催促天官的到來。唐影也沒有见过,不过她到底是修道中人,感觉李治身体四周阴气缭绕,怎么看怎么像是中了邪术。 天官们很快赶來。他们一眼便看出李治是被人下了巫术。于是有人设法,有人念咒,可惜始终沒有一个能找到正确的克制办法,还是李治折腾得精疲力竭这才昏睡下去。 武媚叫为首的天官出來询问病情。那天官抹着一头冷汗道:“禀皇后,臣等从沒见过如此厉害的邪术。目前只能以银针将陛下魂魄定住,却不能保证……” 他不敢说下去,偷偷翻着眼睛看武媚。武媚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少一些颤抖,“实话实说。” 天官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我们不能保证陛下,能醒过來……” 武媚听了拿手捂住嘴。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么年轻和健康的皇上突然就要沉睡不醒了。岂料这还不算完,那天官又说:“这样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恐怕皇上的身体也……” 唐影明白,以现代的眼光來看,就是说李治会变成植物人。而沒有现代维持生命的那些仪器,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武媚已经泪流满面,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砸桌子的声音,不停的问天官,“你们也算个中高手,怎么连皇上的命都保不住?” 天官为难的说:“禀皇后娘娘,恕臣直言,这真个是极为厉害的法术。以臣拙见,像是有人控制了陛下的肉身。而且臣发现陛下眼球上有一条极细的黑丝贯穿上下,这样阴毒的咒术,通常用于窃取活人生命。此种咒术只有找到施术人,或者除掉吸收陛下生气的人才有法可解。然而,臣等法力不够,丝毫查不出这两者的來源。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武媚伤心至极,险些要将这些天官拉出去砍了。唐影赶忙劝道:“媚娘,现在当务之急是救皇上,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她又问天官,“你们现在以何等方式延续皇上性命?” 天官见唐影为自己求情,忙将其当成救星,十分配合的说:“回姑娘,现在妖人从陛下七窍不断抽取生命活气。臣等压抑不住,只能尽量减慢速度。” 唐影顾不上那许多,伸手升起一团白火道:“你看这个有用途么?” 天官看后大惊:“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白火?敢问你从何……” 唐影道:“你别管怎么來的,就说有用沒有!”天官连忙点头,“当然,当然,以白火注入银针,能将活气外泄的速度降到最低。自然对陛下大有好处!” 唐影二话不说,赶忙将白火注入银针之中。忙了一番下來,果然李治的神情不再狰狞了。 天官们看了无不啧啧称奇,将唐影奉做神明。唐影又指挥他们在寝殿周围贴上保护符咒,尽量减慢生命活气外泄的速度。又叫御医等人配了增补元气的方子,力求多多延续皇上的生命力。 武媚满目感激的看着她忙左忙右,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她等一切布置妥当后,将唐影叫道身边悄声说:“为今之计只有找來李淳风救皇上性命了。我第一次生产的时候几乎魂飞魄散,尚能被他救活过來,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救活皇上。”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唐影也决定去找李淳风來救急,不过她觉得那天官说得有道理,找到术法的源头才能彻底拯救李治。 她问天官李治还能活多久,天官说最多不过半月,她一听便立刻决定出发去找李淳风。穿了夜行衣,拿了武媚的令牌和钱财,再叫上小猛,她准备出发了。武媚依依不舍的拉着她,仿佛像是要抽走自己的主心骨一样。 唐影紧握她的手,问:“媚娘。你信不信我?” 武媚肯定的点头。她又轻声说:“我说你会当上皇后,是不是成真了?” 武媚一愣,突然更坚决的点了点头。唐影咬咬嘴唇,十分坚定的说:“那你再相信我一次,皇上命不绝于此,他还能活好几十年。你们还有好几个孩子沒生呢!” 武媚像是听天书一样听傻了,但同时她又莫名其妙的相信,唐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于是她狠狠喘了几口气,打起精神说:“你尽管去找罪恶的源头,我会照看好皇上。影儿,十天,十天之后你一定要回來。我知道,至少他……他最后一定要见你的……” 此言一出,两人忍不住相拥而泣。不过时间耽搁不得,唐影咬着嘴唇推开她,头也不回的飞奔出去。 此时,天已全黑。宫里已经乱成一团,谁也沒有注意到唐影飞檐走壁,急速朝太极宫外冲去。她的第一目的地就是西山小院,她知道,就算李淳风真的走了,也会给他留下一封告别的信。 她提起真气,沒用多久就飞也是的赶到西山。借着月光,她看见门外有马蹄的印记,但是大门依旧紧锁,几乎可以断定李淳风來过又走了。 正当她有些丧气的时候,天上忽然扑啦啦飞來一个巨大的黑影。还是小猛先发出亲昵的咕咕叫声,她才发现,原來是枭儿落在她旁边的墙头上。 它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才一落下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另一只爪子给抓下來,似乎十分不舒爽。 唐影赶忙将竹筒解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 “唐影吾妻。淳风能与你结发一载,已是上天眷顾。然而今身心俱疲,成日惶恐不能予妻幸福。不若就此放手,也算不负韶华。自今别后,你以恢复自由,愿另觅良人。淳风泣别。” 这是……休书?! ------------ 第五十五章 各奔前程 唐影将这张纸攥得紧紧的,朝着夜空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发泄内心的烦闷。足足叫了十多分钟才停下來喘着粗气。 她问枭儿,“这混蛋去哪了?” 枭儿睁着大圆眼睛朝西方叫了一声。唐影点头,以不容推辞的口吻命令道:“你,要带我去找他,听见沒有?!” 枭儿似乎第一次见唐影如此强硬,竟然不再傲慢,很爽快的名叫了一声,落在她的肩膀上。 唐影不知究竟要走多远才能找到他,于是决定先道城门找金吾卫要一匹快马來。 等再次踏上城外向西的大道,枭儿振翅朝西方急速飞去。唐影想,如果今夜找不到李淳风,那么白天枭儿和小猛就都指望不上了。 但时间不能浪费,如果白天还沒有李淳风的线索。她就只身去梁山,,现代乾陵以后所在的位置!现在她能想到的另一个高明术士只有袁天罡,如果历史说的沒错,袁天罡一定会找到乾陵的位置,也就意味着,她往那里去多少有可能找到他。为了她唯一的好友李治,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袁天罡带回长安! 她跟着小猛朝西方走走停停,一直找到天色大亮,两只猫头鹰困得头都抬不起來,还是沒有见到李淳风的影子。 她來到一处小河旁,一边让马休息,一边调整自己沮丧的心情。过了一夜,她找到李淳风的机会更加渺茫。如果李淳风也要去乾陵,那么她早就该追上了。可这一整夜跟着枭儿乱转,她已经渐渐确定,正如武媚分析的那样,李淳风不愿与袁天罡为敌,终于还是选择了逃避一切。 若真是如此,天下之大,他们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 想到这里,唐影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來。不过,她不敢让自己过度伤悲,因为身上还肩负着李治的性命。就算李淳风不再见她,至少也沒有生命危险,所以目前还是李治更重要一些。 她捧起河水拍拍自己的脸。从胸衣里掏出陪伴自己多年的指南针。虽然时间过去了十年,但她仍然记得自己穿越前最后一天的情形,依稀记得司机说过乾陵距西安市区不过一百公里。因为那天她十分不舒服,是特意问过司机多久才能到的。司机说除去堵车的时间,两个小时怎么也到了。 想起这个,她不禁又燃起了些许斗志。当然,古代可沒有公路,沒准会走很多冤枉路,所以她才必须加快速度,争取能赶在袁天罡从梁山回來前找到他。否者她就來不及回长安,也沒有想其他办法的余地了。 于是她草草吃了几口干粮,继续上马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 在她终于放弃寻找李淳风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小山村茶摊悠哉的喝着山茶。 心里虽然空落落的,但是从某种意义上來讲,他拜托了尘世一切羁绊,整个人不可避免的松懈了下來。他就那么呆呆的坐着,不觉从日出,坐到正午,然后又坐到夕阳西下。 这个小山村离长安不算远,却沒有大城市的喧哗热闹,满满都是田园的宁静。他一边品茶,一边看小河从村口流过,几个孩子挽着裤腿,拿着鱼叉在河里抓鱼。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无邪的微笑,每抓到一条就相互攀比一下谁抓得更大。 看着这些充满年轻活力的笑脸,李淳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不过,渐渐的,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看看小河,又看看孩子们,终于发现引起他注意的原來是孩子们抓鱼的速度太快了。正赶上茶摊掌柜家的孩子拎着鱼篓跑回來,大声对掌柜的中年男子说:“父亲,你看我今天也抓了这么多鱼!” 那男子听了非但沒有半点笑意,反而厌恶的拍了孩子后脑勺一下,“你个死孩子,叫你别捞这些死鱼,你非不听。这些鱼古怪的紧,都说吃不得,还非往家拿!你看看前天扔这些鱼的地方,就算埋上厚厚的土还在返臭味呢!” 这句话引起了李淳风的注意,他管小孩要了一条鱼细细打量起來。这条鱼圆睁的眼睛充满了红黑血迹,瞳孔中还有一条黑线穿过,十分不祥。一捏鱼腹,里面腥臭扑鼻,黄黑色的液体从嘴里流出,竟然像已经从里面腐烂了一样。 茶摊掌柜客气的对他说:“客官不要嫌弃。我们泡茶的水都是山泉,绝对沒用这条河水,你大可放心。” 李淳风将鱼扔回鱼篓,认真询问:“请问店家,门前河水从何而來,漂死鱼的情形持续多久了?” 那掌柜见他行为举止不似乡野村夫,便十分恭敬的对他说:“回大人,这条河乃是乌河的分支,从梁山那边流來的。大概就几天前,从上游不断漂一些死物下來,这两天简直越來越多。我都怀疑是不是闹了什么古怪的疫病了。” 李淳风从方才的死鱼上一眼看出,这应该是十分歹毒的巫术的后果。身为修道中人这种消灭邪秽的正义感又自然而然的升起來,迫使他想要去乌河方向一探究竟。 于是,他放弃原先云游的计划,从店家这里买了点干粮,准备上路。 听说他要去梁山方向,那掌柜的忧心忡忡的劝阻道:“请休怪小民听信鬼神之说。就在一周前的傍晚,有一大片乌鸦从天上向梁山飞去,样子极为不祥。还请先生三思而后行啊!” 乌鸦,又是乌鸦! 一瞬间,李淳风脑子里想起狐姬托梦告诉他的情形,也想起他在西山最后一次见袁天罡时,那落满树枝的乌鸦群。 难道,这次的事件又跟他有关? 他心情再度沉重起來,急不可耐的跨上白马朝西方梁山奔去。 另一方面,唐影正策马向西北方向前行。越远离长安,人烟越稀少。月光下的森林影影重重,有说不出的诡秘。 终于,天黑得连路也看不太清,她决定先找地方睡一宿,再做打算。她在离大道不远的树林里生了一个火堆,靠着马匹尽量舒服的躺了下來。 夏天的夜倒是不冷,更何况她还有白火护身。生篝火是为了吓退林中野兽的。这个年代野狼狐狸到处都是,说不定还有虎和熊这种大型的猛兽。 只不过,今天四周安静极了,连草丛中的蟋蟀都不叫了。四周只有阵阵阴风从她身边吹过。她从脚边捡來树枝往篝火里填充,火苗高了,却有些妖异的扭得像一条蛇。 ------------ 第五十六章 围追堵截 唐影看着眼前不断扭曲的火焰,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很快一阵阵阴风带着腐臭的味道弥漫在她的身边,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埋进屠户堆放下水的地方。 臭只是一方面,真正让她觉得恐惧的是弥漫在周围的“死气”,她也有过不少降妖除魔的经验,但从沒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大多数时刻身边都有李淳风陪伴。 也就是说,即使是相同程度的妖怪,身边沒有李淳风,她还是会觉得信心不足。 火焰越烧越旺,转瞬之间暴涨起來,有她人那么高。她的马也变得焦躁不安,她双手拖拽着,几乎难以拉住,只得翻身上马。这样多少能觉得安全些。枭儿一声不吭的腾空而起,在周围盘旋的一周,忽然迅速飞回唐影身边,尖叫着似乎催促她上路。 唐影向來是相信枭儿的直觉的,她当即夹紧双腿,那匹受惊的马前蹄扬起,疯了一样向前方冲去。 唐影才一坐稳,便回头观望。伸手有数条人形站立的黑影刚刚将篝火踩灭。那些黑影看着她远去,双眼冒出红色嗜血的光。她往年在中元节的时候,见过不少低级的尸鬼,那些东西就有这样危险的眼睛。 她算了一下日子,果然已经临近中元节,皇上活命的最后期限就在那天附近。最近事情太多,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她深知这些尸鬼行动迅速,连忙策马扬鞭向前方猛冲。身后传來阵阵恐怖的嘶吼,比现代恐怖片的配音还要恐怖。 她不敢回头看,只得将头紧紧贴在骏马的脖子上,闷头向前冲。身后尸鬼四肢着地的奔跑声和它们饥饿的叫声一直紧随骏马。她从马声嘶力竭的呼吸声已经能感到,在这样下去,马就算跑死了也不能逃脱尸鬼的追击,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 眼前大路忽而变得越來越窄。她发现前方是两座山涧夹着的一条窄道,恐怕只够三匹马同行那样宽。于是,她心中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从不离身的几张符咒,提前射到道路之间插好。带骏马跨过符咒时候,她迅速回身以白火将符咒点燃。转瞬之间,一条高达丈许的火强便制作完成。 紧随其后的第一批尸鬼撞到白火墙上,它们痛苦的嚎叫还沒有完全发出,就被白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唐影见效果立竿见影,心里便放松了一些,她停住骏马,几乎能感到马腿都有些颤抖了。她在第一道火墙前面约莫两人的距离又插下第二道屏障,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那些尸鬼被火墙困住不能前进,也不敢再硬撞。都堵在狭小的山壁之间,等待符咒烧尽火墙熄灭。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符咒果然撑不住了,发出了噼啪的燃烧声响。唐影精神再次收紧,赶忙以白火将第二道点燃。有一个身似猴子的黑影,趁第一道火墙矮下去,而第二道沒有完全生气的空隙,被后面的妖怪疱了过來。唐影下意识躲过它伸來的利爪,但身下坐骑未能幸免,脖子侧面被抓掉一大块肉,疼得它又再次扬起前蹄,险些将唐影摔下去! 枭儿鸣叫一声朝那刚落地的尸鬼冲过去,它尖利的喙和爪子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多年看李淳风降妖除魔也不是盖的。它只一下就叼在尸鬼的脖子上,两边爪子配合的一抓,这瘦弱的尸鬼顿时就被从脖子处分成了两半。再被枭儿扔到地上时,它眼中猩红的光芒便渐渐消失了。 唐影吓得惊魂未定,连忙继续策马狂奔。不知第二道火墙能不能再抵挡半个时辰,她能做的就是继续狂奔下去。 骏马原本就劳累过度,再加上脖子受了伤,虽然唐影以符咒的灰烬帮它止血,速度渐渐的慢了下去。她也不敢使劲催促,如果马累死在这里,就意味着剩下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了。 好在后面暂时还沒有尸鬼追上來的迹象。她捂着几乎要将胃颠簸出來的肚子,趴在马背上做短暂的休息。 两只跟随她的猫头鹰轮流在马鞍后延落着休息。轮到小猛在空中警示判断的时候,它突然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变着调的鸣叫起來。唐影连忙立起身子,回头望去,只见从远处夜空飘來一大块黑不透光的云朵。她擦了擦眼睛,再继续观望。妈呀,这哪是乌云?是成百上千的大个乌鸦! 这些乌鸦不知道是不是袁天罡的乌鸦。在长安夜战藤和人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乌鸦是如何攻击藤和人的。难道这些乌鸦是來救她的。 她不敢确信,实际上已经有打扮的把握不是。否则为何乌鸦不在后面消灭了尸鬼再说?那它们成群结队的飞來就只有一个目标了,那就是她自己。 她不再抱幻想,既然袁天罡能杀死狐姬,也就一定能杀死她。也许一切让李淳风脱离组织的因素都要被抹杀掉。她只能这样理解。 对袁天罡的仇恨瞬间使她产生了斗志。她周身运行起白火,也从身上掏出,仅剩的几十张符咒,准备跟这群乌鸦拼个你死我活,为狐姬报仇。 乌鸦的飞行的速度,要比尸鬼们快得多。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飞到唐影近前。 这些乌鸦都有难以估算的智商,分成几个小队,分别朝唐影的坐骑攻击而去。唐影期限用胳膊防御住自己的脑袋,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些乌鸦一味的攻击她的坐骑而不是她,便放心的舒展开身体。很快,这匹马的脑袋已经被啄得可以看见骨头了,但出于惯性它的四肢还在机械的跑着,这种灵异的场面简直像是骑着一匹幽灵马。 唐影万分不舍的一个空翻从马背上下來。眼看着它跑了十几米终于栽倒在路上,死了。 乌鸦们沒有蜂拥而上将马吃干净,而是像训练有素的战士一样,落满周围的山石树枝。将她和两只猫头鹰团团围住。只要唐影不动,它们也不动。若是唐影做出要往前方某个方向跑的动作,那么这群鸟便立刻鸣叫不停,像是在发出某种威胁。 唐影跟乌鸦僵持着,心里不断的思考着。袁天罡到底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还是留做别的用途呢? ------------ 第五十七章 朱雀救急 李治命在旦夕,最浪费不得的便是时间。唐影不知袁天罡为何要阻挠自己前往乾陵,却知道他肯定在离鸦群不远的地方。她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他当面对质。当然,此时的她还傻傻的相信,就算袁天罡对自己沒有好感,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李治死去。 她向离她最近的鸦群扔了一根带有白火的飞针。可惜的是乌鸦似乎并沒有那么惧怕白火,只有几只飞起來躲到一旁。其余的仍死死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远处被白火拦住的尸鬼的声音又大了起來。唐影看看天色,觉得符咒可能烧得差不多了。不过尸鬼并沒有急于跑过來追唐影,似乎也在忌讳乌鸦群的威力。 唐影见自己拿手的白火对乌鸦失去效力,不禁有些一筹莫展,可她看见呆在自己脚边的枭儿和小猛忽然有了主意。只要自己给鸦群造成一定的混乱,然后趁机叫小猛和枭儿带着自己飞出去不就成了?光小猛自己就能担负自己的重量,再加上一个枭儿,肯定不在话下。 于是她伸平双臂摆出展翅高飞的样子给两只大个猫头鹰看。枭儿十分通人性立刻就看懂了,小猛还傻乎乎的将脑袋歪成九十度,期盼着唐影再解释一遍,被枭儿一拍脑袋打歪在一边。不过枭儿朝四周看看,那意思像是在说:这么多乌鸦包围着,实在是很难逃出重围。 唐影朝它眨眨眼,忽然朝尸鬼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乌鸦群显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保持着包围的队形,跟着她朝原路撤回去。沒多久便能看见远远观望的尸鬼了。它们见唐影回來,低下的智商并不能理解她的意图,却又忍不了对人血和人肉的渴望,只能远远的在乌鸦的包围圈以外观望着。有一两只实在忍不住,唾液顺着灰黑色的嘴角一点点滴下,显得十分丑恶骇人。 唐影深吸一口气,单手向尸鬼方向扔出一团白火,却沒有砸到尸鬼们身上,而是打在乌鸦包围的当中。乌鸦们大叫着打开一个缺口,尸鬼们见有机可乘,突然狂躁的朝唐影扑來。 乌鸦毕竟占据数量上的优势,几百只像小型战斗机一样俯冲向下,沒过多久就将扑上來的尸鬼啄成了筛子。 唐影沒想到两方面的实力这么悬殊,那些尸鬼即使智商再低,也本能的对乌鸦产生惧意。她不能等尸鬼被乌鸦彻底吓住,她还要靠它们之间的冲突为自己制造逃走的机会呢!于是她的火球接二连三的朝乌鸦拍去,搞得乌鸦有些摸不清头脑。它们对这个攻击自己同伴的女人也充满了敌意,无奈碍于主人的命令,它们还是不能对她发起攻击。 尸鬼们见形势有些变化,又不顾一切的跳起來朝唐影扑來,于是更多的乌鸦冲上去跟尸鬼们打成一团。 唐影趁机猫腰离开冲突最严峻的区域,还吹了两声极端短促的哨子召唤枭儿和小猛。但见两片宽大的黑影从她头顶掠过,她朝它们各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它们的脚踝。 两只硕大的猫头鹰振翅一挥,瞬间将她带到半空中,以最快的速度朝西方飞去。 乌鸦们还在与尸鬼搏斗。当发现猫头鹰带着唐影飞走时,它们立刻分清楚孰轻孰重,重新排好队列,不再管尸鬼,而是笔直的朝唐影追去。 这些轻巧的家伙,速度自然比拖着唐影这么个累赘的猫头鹰要快的多。沒过多久,唐影便绝望的看见乌鸦们追了上來,又将她团团围住。 这下乌鸦学精了。它们知道这个女人不能被伤害,但是不代表这两只猫头鹰不能成为它们进攻的对象。于是,它们鸣叫着飞快的对枭儿和小猛展开攻击。 枭儿和小猛虽然是猛禽,但此刻要负担唐影,爪子根本用不上。再加上乌鸦的数量巨大,很快他们身上便伤痕累累了。 唐影于心不忍,松开双手向下跳去,希望这样它们能逃过一劫。沒想到这两只猫头鹰十分忠心,几乎不约而同的飞下來,一左一右的抓住她腰带的两端,仍然费力的提着她。 “放下我,你们快逃!”唐影本來想让它们去找李淳风,忽而意识到他好不容易离开一切的纷争,何必再卷进來?于是只是让它们逃命。小猛的一只翅膀被乌鸦啄破了筋骨,再也无法痛快拍打,朝一边歪斜这落了下去。 唐影心疼的哭了起來,一边哭着一边朝周围黑压压的乌鸦发射白火。枭儿见儿子受伤,顿时像疯了一样鸣叫。它松开唐影,让小猛带着她慢慢降落,自己冲到鸦群里玩命的跟它们打斗起來。一时间,天上不断落着羽毛,大部分是黑色的,有些许灰白的带着血丝。 唐影终于落到地上,她小心的把受重伤的枭儿搂在怀里。大部分乌鸦都重新将她围了一个圈,只有小部分还在跟枭儿缠斗。她站在地上完全找不到枭儿的影子,只能拼命的召唤它回來。 可惜枭儿沒有一声回答,唐影甚至无法确定它是不是还活着。天上群鸦盘旋,像是在夜空中上演永不停止的梦魇。 就在她绝望的抱着小猛跪倒在地的时候,于东方飞來一片火红的亮光,乍一看,简直像是飞速升起的太阳。 唐影先是在地上看见乌鸦的影子在慢慢变化,等她惊觉的抬起头的时候,那团火红的云彩已经飞到了他们的上空。 唐影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动还是欣喜。因为天上飞的是一只巨大的火鸟,头像公鸡却有华丽的凤冠;两边宽大的翅膀只能用丈來衡量,而且还冒着熊熊的火焰;它的尾巴也是三跟长长的火尾,飞过來的时候简直像是三颗陨石划过的痕迹。 黑色的乌鸦一看见这只大鸟突然吓得不敢叫唤了。它们争先恐后的朝四面退散而去,跑得慢的,都被大鸟的火焰烧得精光。沒有敌人围剿了,被啄得几乎光秃的枭儿无力的坠落下來。唐影站起來刚要跑去接,却看见半空中有人拿洁白的拂尘将它轻轻卷起。 紧接着她看见了那个骑在大鸟身上的人。青色的道袍,光洁的面孔,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 第五十八章 互诉衷肠 乌鸦吓得四散逃窜,转瞬间唐影的威胁就不见了。她仰着头,痴痴的盯着半空中,不能自已的淌着热泪。 李淳风在半空中收了“四神术”召唤來的朱雀,那巨大的火鸟换瞬间化作无数晶亮的火苗消失不见。随后,他抱着枭儿像一片树叶优雅轻盈的落到她的身边。 “影儿……”他开口呼唤她。从看见她的一瞬间起,视线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心里甜的酸的感觉,一起涌动起來,脑子里瞬间被众多念头填满,“她是來找自己的吗?可是自己写了休书,上面都是最伤人的话,她能原谅自己吗?或者,她并不想要见到自己,那自己究竟是赶紧从她眼前消失,还是等着发落?啊,她脸上有血迹,是她的还是乌鸦的?好想抚摸她的脸,好想把她拥进怀里。她看起來那么惊慌,一定吓坏了……” 他哪像刚才那般指挥若定的谪仙,此刻,他只是个在心爱的人面前不知如何是好的痴情人。 唐影一身伤痛和疲惫,看见是他的那一刻彻底感到了安全,于是再也强撑不住,腿一软晕倒在地上。 李淳风顿时慌张的手足无措,比他刚才面对成百上千的乌鸦要紧张。他跑过去,将唐影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这种激动地心情,甚至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为深刻。 他想起过往,忍不住热泪盈眶。原來,失去她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而失而复得的感觉竟然是如此幸福,幸福得他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欢欣雀跃! 残存的尸鬼们见乌鸦跑光了,都不知死活的慢慢围拢上來。李淳风兴奋的法力高涨,甚至沒有使用符咒,只用自己精纯无比的灵气,就将这些妖怪削得渣滓不剩。 枭儿感受到了他的灵气,挣扎的张开金色的圆眼,朝他微乳的张了张喙。他满怀愧疚的从怀里掏出一颗续命灵丹给枭儿喂了下去。枭儿的嘴不客气的轻啄了他一下,像是在抱怨。李淳风笑了,无比欣慰的对它说:“对不起,老伙计。我太任性了。”枭儿听罢满意得靠着小猛休息去了。 李淳风抱着唐影靠着一棵树坐好,双手一指便在旁边生起一团火。小猛背着爸爸也蹦了过來,枭儿嫌他笨的嘀咕了一声,最终还是抵不过疲倦沉沉的睡去。 夜晚终于又恢复了万籁俱寂。李淳风温柔的轻抚唐影的脸,不管上面是不是血污,都是他最爱的,最难以割舍的容颜。他不由得怪起自己,为何那么头脑一热的就抛下她不管?如果他们在一起,他是断断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的。 他低下头,以嘴将自己的灵气传给唐影,就像是十年前他每天都做的一样。他可爱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他的妻子。他到底发了什么疯,竟然能做出休妻的决定? 唐影本來沒有受什么伤,只是劳累过度,加上看到李淳风的一刻惊喜交加这才晕了过去。不多时,她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生怕现实只是一场梦,他的老爷爷并沒有坐着大鸟來救自己。 见她偷偷先睁开一只眼睛的调皮样子,李淳风简直爱得不得了,他低下头,轻轻呼唤着:“影儿,你还好吗?是我啊,淳风。” 唐影抽抽鼻子,一下子哭了起來,并且把脸紧紧的埋在他的臂弯里就是不让他看见。 李淳风手足无措,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唐影负气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朝他吼道:“你心碎?我还沒说什么呢?咱们,咱们多不容易才在一起?你这就休了我了!”说完,她便放声大哭起來,边哭边咳嗽。 李淳风也忍不住哭了,嘴上道歉不停,“为夫只是一时糊涂,求娘子原谅我。” “什么一时糊涂?你就是不想要我了!”她哭得更大声,双脚踢踏着,小拳头在他胸口砸着。枭儿难以入睡,低声吩咐小猛把它背一边去,远离这一对欢喜冤家。 李淳风任她捶打着,等她声音渐渐小点了,忙说:“你渴不渴,我这里还有点水……” “有水个头啊!”唐影怒气冲冲的喊,说完突然又忍不住破涕而笑。她拿袖子擦了擦脸,凶巴巴的指使他说:“拿來,我要喝!” 李淳风连忙掏出水袋。他看了唐影一眼,突然自己猛灌了一口,再搂住她的头,嘴对嘴的喂了下去。 唐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眼前的老爷爷似乎又恢复了青春活力。不对,简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她心中狂喜,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险情忘得一干二净,将甘甜的水喝了下去。 喝完了,李淳风仍不愿将唇瓣移开,只是轻轻的舔舐着她水嫩的双唇,时而伸出舌头试探着向里面伸去,又像是怕她责怪一样踯躅不前。 她轻轻推开她,以不解的眼光看着他,“淳风。你把我搞糊涂了。你若是舍不得我,为何还要狠心丢下我?” 事到如今,李淳风将武媚让他对抗袁天罡,以及他看到她进到李治寝殿的事情都说了。唐影反应了半晌,又问:“你是觉得我因为跟你吵架,就投入皇上怀抱了?” 李淳风连忙指天发誓,“我绝对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只是我想,如果沒有我,也许你会有更好的归宿。”唐影气得拍他的面颊道:“你怎么又纠结这个了?先是皇上,又是狄仁杰。我说过此生非你不嫁,就是非你不嫁!” “嗯!”李淳风感动的搂着她说:“怪我,怪我。是为夫太懦弱了。我逃离长安以后,一直不敢想你。直到顺着乌水一路至此,看见你被围攻,这才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感情。” 唐影也紧紧回抱着他,嗔怪道:“以后不许你再提休妻的事,要休也只能是我休你。你听懂沒有。” 李淳风笑着抚摸她的面颊,“普天之下,哪有女人……” “嗯?”唐影瞪眼。他赶忙改口道:“娘子大人说的一切都有理,淳风谨记不忘。” 唐影这才高兴了,两人情谊绵绵的对视片刻,又忍不住唇齿纠缠在一起。 直到启明星升起,两人的互诉衷肠才告一段落。唐影把李治发怪病的事情告诉了李淳风,他也把乌水死鱼的怪事告诉了她。 唐影欲言又止的瞥了他一眼,似乎还有些顾忌。李淳风长叹一口气道:“我这才相信,追查此事,完成武媚的任务,乃是淳风天命。既如此,我也不再纠结。如果是袁兄在使用什么邪术,致使圣上生命堪忧。那么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唐影惊诧,“你,真能做到?” 李淳风站起來,傲然挺立看着东风冉冉升起的太阳说:“君命难违,天命也难违。只是这一次,该我自己选择了。” ------------ 第五十九章 亲历传说 等到天明,李淳风和唐影找到一处山泉,好好洗了洗脸和伤口。唐影沒有那么多首饰,只是将自己绾成男子发髻。李淳风看见了,却从怀里掏出珍藏的玉簪道:“原本要留作纪念的,现在正好 物归原主。” 唐影笑着戴上,“什么物归原主,影儿自个也是你的。”李淳风听后不禁温柔的搂住她,在她额头重重印上一吻,“影儿。我们是彼此的。” 他叫唐影脱下上衣,想要处理唐影身上的伤口,却发现这些伤口都是皮外伤,丝毫沒有发言的迹象,而且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在愈合。 他问:“影儿,你每次受伤都能愈合的这么快吗?”唐影很少受伤,也沒怎么注意过。经他这么一说才感到奇怪。 李淳风猜测,也许是白火的力量让她的身体不同凡响。唐影笑着揶揄李淳风,“你有狐丹,已经不同凡人。如今我也是一样,可谓绝配。” “娘子有理。”李淳风叫來他的白马,抱着唐影飞身上马。唐影回忆昨天的情形,好奇的问:“我素來只见过你能招出白虎。可还从沒有见你招出过朱雀。” 李淳风回答:“四神之术精妙无比。我也从沒有将四只都招齐过。白虎是最容易的,朱雀也只用过两次,剩下的玄武和青龙,我从沒机会召唤。一个是怕自己能力不济,另一个则是怕所在城池承受不住。听说四神全出,天下必要大乱。在我以前似乎只有姜子牙可以召唤得出來。” 姜子牙对于唐影而言简直是神话中的任务,她道:“如果四神不全的话,还能叫四神之术吗?” 李淳风被她奇怪的假设逗笑了,“不然怎么命名,难道召唤一个的时候叫一神,两个的时候叫二神么?” 唐影先是绽放了一个开心的笑,但很快她想到离李治的死期又进了一天,沮丧又爬满了面容。她问:“淳风,你说咱们还去梁山吗?如果此时折返回长安,你沒准还能给皇上及时医治一下。” 李淳风摇头道:“那些天官的判断沒错。确实有人在窃取皇上的活气,我隐约觉得这个巫术跟你在西山看见的那个烧火炼土的黑袍人有关。从那些死鱼身上看,在乌水的上游也有人在施展同样的法术。只是不知道施术者使用如此多的活气究竟要做什么?” 唐影问:“活气能做什么?” 李淳风说:“用途很多。可治病,可续命。如果特别多的话,可使枯木逢春,也能让死者复生。” 唐影厌恶道:“偷取别人的生命力去做这种事情,是不是太过邪恶了。”李淳风点头,“沒错,生死自有定数。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以别的生命供养的人,基本就属于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唐影朝着西方眺望,“你说,乌水跟袁天罡和乾陵有沒有关系?” “乾陵?”李淳风惊讶道:“那是什么地方?” 唐影连忙摆摆手,“我又忘了这时候乾陵还沒有修建,总之,在一千多年以后,李志和武媚都将长眠在这个地方,而我也是从那里离奇的來到唐代的。那地方,就是现在咱们要去的梁山。” 李淳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那么确定咱们要去的方向。我还以为你短短时间又精通了风水呢!” 唐影听后反问:“这么说,你也知道是在梁山么?” 他笑道:“你忘了我善于观星。世上有什么变化都是跟天上的星图一一对应的,故而我大致知道皇上和皇后的陵址应选在这个方位。但具体哪座山就不好说了。”他顿了顿又说:“这个梁山其实我曾经來过,跟袁兄一起。这里看似不错,却不利于大唐国运。因为梁山三大主峰,看起來十分像是……” “女人仰卧?”唐影插话。他惊讶的问:“难道一千年后还是如此?” 唐影兴奋的点头,“看來传说都是真的。传说,你跟袁天罡分别授命寻找乾陵,最后选到同一位置,你还把什么玉簪插进了他的钱眼里!然后你们像武媚复命,当她看见梁山的形状,立刻觉得这是天赐宝地,于是就同意了!” 李淳风正在慢慢接受她的话,脸上满是惊讶,“原來还有这等传说?只是……以袁兄的风水造诣,绝对不会为他们选择梁山的。因为这里既是周朝的龙脉末端,运势如强弩之末,又暗合女主昌的推断。如果按袁兄的想法,皇上的墓应该排在太宗皇帝昭陵之后,共承一条龙脉才对啊!梁山明明跟昭陵不是一条山脉……” 唐影耸耸肩膀,“我完全不了解这个怪人,也不懂他什么想法。总之,历史如果沒错,他肯定选得是梁山。怎么办?咱们还去吗?” 李淳风沉思片刻,沉声道:“去!乌鸦在此聚集,说明他离咱们不远了。无论如何,梁山必有蹊跷!” 在唐影和李淳风赶來的路上。袁天罡正和黑袍人进行完一个复杂的复活仪式。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台子上,躺着一个陶土人俑。这人俑全身上下布满了裂纹,而且从缝隙里透出红色的光芒。 袁天罡双目放光,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说,他真的能复活了吗?我,我到底要等多久?” 黑袍人抬头看看天,“今天是中元前一天,今天晚上阴气最足,鬼门大开。只要你找准机会将他的魂魄从阴间拉回來,大事便成。” 袁天罡扭头盯着他,“贤侄,听你的口气,难道不想见证这奇迹的一刻了吗?” 黑袍人耸耸肩,“你的乌鸦斗败归來。我赌李淳风不会让你痛快得逞。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两败俱伤,还是早点回去睡觉。” 袁天罡眯起眼睛,想要扑倒猎物的孤狼,“是吗?那你为何从头到尾都要帮我?给我做土俑,还帮我在梁山做法,吸收李治的生气?” 黑袍人又轻声的笑了起來,“你别误会,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你自己?”袁天罡把头探得离他更近了,“你到底要什么?钱,权,名利?还是荣誉?” 黑袍人两只手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不告诉你!” ------------ 第六十章 北斗移位 “你!”袁天罡伸出手想要拽住他的衣领,手指却只攥到一团幻影。眼前的“人”,像破灭的泡沫一样破裂不见。黑衣人的声音从森林深处幽幽传來,“我祝愿你能活到看见我作品的那一天。哈哈哈哈……” 袁天罡朝深林狠狠吐了口唾沫。 这黑袍人是自己朋友的孩子,來自古老又神奇的术士世家。他早就听说这孩子是个怪人,沒想到真这么难以捉摸。不过,管他呢!反正交代他的事情都办好了! 他转过身,继续凝望这土台子,看着人俑的裂纹进一步加大,眼睛都被映红了。 唐影和李淳风马不停蹄的又跑了一天一夜,根据指南针和李淳风的印象,他们终于在七月十四的黄昏赶到梁山境内。 此时的梁山还是完全未开发的荒蛮之地。到处是茂密的森林。唯一沒变的恐怕只有那分别代表头和双乳的三座山峰了。 才一踏入这片森林,唐影就开始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而恶心的感觉也越來越强烈。李淳风听了她的描述,一瞬间还以为是有喜了,可惜号了半天脉,却发现丝毫沒有怀孕的迹象。 唐影是记得这感觉。虽然时隔十多年,但是她还记得自己在西安穿越前的种种奇怪现象。在大明宫浮现的幻听;在懿德太子墓看见的幻觉;还有那充斥乾陵的“妖女”的呼唤。她一想起那个声音,就觉得浑身发冷,即便是运起白火也无济于事。 太阳已仅剩余晖在慢慢退却。李淳风发现自己紧抱的爱人像一块寒冰般冰冷,便勒住缰绳,征求她的意见:“影。这里十分妖异。我想,前面的路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让枭儿和小猛都陪着你。” 唐影一听,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咱们说好了要患难与共的!更何况,这里阴冷恐怖的很,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求你了,带上我。” 李淳风有不祥的预感。他极目远眺,目光于层层叠叠的深林之间看到了数百只虎视眈眈的乌鸦。看來,将唐影孤单留下确实不是好主意。于是他喂唐影吃下一颗提高灵力的丹药,又搂着她热吻片刻,特意逗她开心的问:“娘子,这下可觉得暖和些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唐影确实觉得暖了一点。她趁机运行白火,又有一股打通经脉的暖流运行一周天,多少算是恢复了点平时的实力。 李淳风看见她的变化,这才放下心來。两只猫头鹰休息够了,都神采奕奕的在他们头上盘旋探路。虽然前路还是一片黑漆漆的,但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唐影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穿过“双乳”那两座相对比较矮的主峰,高耸的“人头”主峰就在眼前。谁也不知老天的鬼斧神工因何能造出这样雄壮庞大的山峰。 李淳风从山顶向天上望去,七颗璀璨的星子从山顶缓缓的升起,正是中国人最熟知的北斗七星。唐影不知这星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她敏感的发现,李淳风的表情变得十分严峻,似乎从北斗上看出了什么危机。 “淳风?出了什么事?” 李淳风攥紧缰绳,刚想开口否认,但看着唐影热切的目光,他还是咬咬嘴唇开口道:“影儿。北斗的位置不对。” 不就是勺子么?唐影毕竟还是业余,她从不知道每一个星星具体的位置。 李淳风的眼睛里都是点点星光,他无比精确的算着每一颗星偏移的角度,真不知道他平时是以什么为参照物的,竟然能记得如此清楚。 等他念叨完,唐影尴尬的问:“你能不能简而言之告诉我,到底有何不妥。”在她心中他们能看见的星星,除了月亮以外都是恒星,每一颗也许都在自转,位置有偏移有什么关系? 李淳风沉吟许久,终于说:“这个形象表示,正有人利用强大的能量,将一个死魂灵从阴间拉回阳世。” 唐影掩口惊呼,“是什么魔神么?” 李淳风慢慢地点头,“如此一來事情就都有合理解释了。梁山是一个聚气的绝佳之地,而他们利用两条河流里源源不绝的生物,吸收足够启动仪式的力量,可想而知这个仪式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 唐影焦急的问:“但是有气就行了么?” “当然不够。”李淳风敲着自己的额头说:“所以他们需要做一个特别的器皿装这个人的魂灵。难怪!” “难怪什么?”唐影迫不及待的问。李淳风比划着说:“你还记得你在西山看见的那个黑袍人么?”唐影快速点头。 他说:“我猜有一个术士用西山灵穴的土做了一个人偶!你看见的时候他正好在烧制的过程中,这也是为什么他非常高兴能用到你的白火。因为你的白火有消除邪秽的魔力,能多少克制一些死魂灵的魔性。” 唐影实在难以置信,她说:“那么有了人偶和魂灵,这个人就真的复活了吗?生命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复活哪吒还需要仙人的一口仙气呢!” 李淳风慢慢伸手捂住脸,只露出一双惊惧的眼睛,“不……如果关于返魂香的传说是真的……那么……” 返魂香?唐影难以置信的频频摇头,“这怎么可能?藤和人已经彻底死了,返魂香也消失不见了啊!”她说着忽而哑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去看李淳风。从他的眼神能感觉到,他也想到了。 沒错,他们这时候才知道,为何袁天罡会到洛阳,会杀死狐姬?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得到返魂香! 返魂香,白火,人俑,北斗七星,死魂灵,中元鬼门……等等这一切,都在袁天罡的操纵之中慢慢的成型。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疑问,然而这个疑问的答案似乎就在嘴边上。 唐影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问:“淳风。这一切跟皇上的关系……是什么?” 李淳风突然双手紧握缰绳,纵马狂飙起來。他串联起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可能,终于知道袁天罡为何要取李治的生气。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尽全力阻止这个计划完成! ------------ 第六十一章 死者复生 李淳风和唐影正发疯一样朝梁山主峰的山脚狂奔而去。忽然看见七道不同间距的金光从地面直射云霄,正好与北斗七星相对应。 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发生了。在唐影的视野中,天上的北斗七星竟然神奇的旋转起來!这可是天上的恒星啊!难道是幻觉? 转着转着,它们拧成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朝金光的位置直劈下來。 “不!”李淳风一声大喊,急速念咒,召唤出朱雀朝那道白色的闪电飞去。谁知四周有看不见的黑色结界。朱雀勉强冲了进去,才到结界里就被白色的天雷一击而中消失殆尽。 李淳风刚才使用朱雀耗费了太多的灵气,此刻面色发白,双手都有些颤抖着。唐影赶紧停住马扶他下马休息。她自己以白火试探,见那黑罩全然不为所动,不免又急又气。 “怎么办?”她问李淳风。却见他已经盘坐在地上,双手结指印说:“硬闯不成,逐个击破。”说着双手各掏出四张金闪闪的符咒,用力一挥便齐刷刷的朝结界飞去。 虽然肉眼看不见黑色的结界,但符咒一飞过去,空间中就荡起黑色的涟漪。符咒像是有意识一般分别按八卦的位置排成一个巨型的圆。其中相对的两张之间自行产生拳头宽的金光相连。 唐影见李淳风非但沒有站起來,反而闭上双眼,刚要询问。只见他头顶升起一团紫气。很快便有一只巨龟形状的半透明神兽朝八卦连线的中心猛然撞去。一击之后,黑色的屏障仿佛玻璃一样沿着尽显的周围不规则的碎裂开來。 巨龟落到地上,朝天而啸,从它肚皮底下钻出一条粗壮的巨蛇朝碎裂的中心点猛钻而去。这一番撞击,让周围刮起猛烈地罡风。黑色的结界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终于炸裂成万千碎片消失殆尽。原來他又强行调动了四神术中的玄武,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结界碎裂的同时,北斗七星的旋转停滞了,白色闪电不再落下。 李淳风收起玄武,缓缓站起身來。唐影还沒从刚才令人震惊的术法中缓过神來,看他捂着胸口,这才想起來过來搀扶。 “你怎么了?还撑得住吗?”她心疼的询问着。他淡淡的笑着点头,却沒有开口回答。此刻别人看不见,可他知道自己内海翻涌,为了打破结界几乎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都耗尽了。需要立即打坐运功才能回过劲來。 然而,前方的情形绝对不允许他休息,因为直觉告诉他。北斗的停滞并不是他打断的结果,而是仪式已经完成了。 唐影扶着他慢慢朝前走去,每走一步,就感觉身上的压力更重一点。这压力不是來自于李淳风,而是來源于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梁山脚下,又一个强大的力量正在收紧捆在她身上的挣脱不了的绳索。 她不敢告诉李淳风,他已经够累了,不能再为自己分心。于是她只能强打精神,装作沒事一样,继续前行。 两人在诡谲的气氛里缓慢的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渐渐的已经能看见两边树丫上停着的乌鸦了。 唐影掏出指南针,上面的指针又在疯狂的旋转着。经验告诉她肯定有邪恶的事情即将发生。于是她紧紧搂住李淳风的胳膊,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即使死,也不能跟李淳风分开! 李淳风感受大唐影的恐惧,也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羞愧和担忧。万般无奈之下,他偷偷以白泽秘术运行狐姬留下的狐丹。那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朝他的四肢延伸。但副作用就是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心里总是充满急切的火气。 不行,这时候不能失去理智! 他暗暗攥紧唐影的手,对她说:“影儿,烧我。” 唐影听后大吃一惊。但看见他充血的眼睛,便明白他为了快速获得力量,又把自己往兽性上推了。于是赶忙含着泪将白火送进他的经脉。 渐渐的,他的兽性被压抑下來,还好,力量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不再需要唐影的搀扶了。 他们的前方密林中透出闪烁的红色亮光。两人相携慢慢靠近,再靠近。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突然,一阵笑声从红光爆发出來。这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带着几重回响,在山谷中反复回荡,简直像是來自地狱的笑声。唐影听着不知为何觉得毛骨悚然。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却又总觉得有些熟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西安去。 她只是惊诧。而李淳风早已经变得呆若木鸡,双膝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唐影站在他身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想要把他拉起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 红色的亮光越來越刺眼,同时还伴有瓷器破裂般的声音。这时,她听见了另一个怪异的声音,说是一个老头吧,却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她不知道是谁,但凭他们的推测,除了袁天罡也不会有别人了。 如此说來…… 她一念及此,也傻在原地。能让袁天罡疯狂至此,让李淳风敬畏至此的,全天下只有一个人! 对!这个人跟李治也有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也许正是这样,他们才做法偷窃李治的生命? 唐影突然义愤填膺。她松开拉李淳风的手,跌跌撞撞的朝前面走去。 “影!快回來!”李淳风无力的叫着,但却并不敢大声,似乎怕惊了圣驾一般。他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却沒想到这个人对他的影响,远比他认为的可怕得多。 唐影走了几十步。终于看见树林间有一处简陋的土台子。衰老了十多岁的袁天罡,正无比虔诚的给台子上坐着的一个人穿上黄橙橙的天子龙袍。 那人背对着她坐着,全身皮肤黝黑,隐约闪烁着红色的魔纹,甚至,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龙袍才穿到身上,便被里面渗出來黑色气体包裹成了黑色,看起來分外妖异。 袁天罡的脸上挂着最衷心的快慰,他像是照顾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将那人黑色的长发束好卷起,并给他端正的戴上金黄色的头冠。头冠上的金线在碰触到他的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黑色,甚至连缀着几十颗明珠的珠帘也被包裹上了黑气。 袁天罡像是丝毫沒有察觉这一异状一样,又弯下腰毕恭毕敬的为这个人穿上了靴子。 等弄完这一切,这人终于开口了,还是层层叠叠的声音,“天罡,我饿了。” 袁天罡赶忙跪倒地上,飞快变换着手印说:“臣下早已经为圣上准备好了生气,这就请陛下用餐吧。” 说话间,无数洁白的灵气球从地面上浮了起來,像是倒着下的雨滴。那被称作圣上的人看了,似乎满意的点点头,突然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便看见数不清的白色灵气球都被他吸入腹中。奇的是每吸一次,他的肤色就便淡一些。等将所有的白球吸完他的脖子已经变成了浅褐色,与常人相去不远了。 唐影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吃饱了,像是察觉到唐影的存在一样,慢慢站起身朝她转过來。 于是,唐影看见了他的脸。一张酷似李治的,英俊却又十分诡异的脸。 ------------ 第六十二章 陷入疯狂 复活后的李世民转头看着唐影,嘴角不自然的翘起一边,真是比哭还难看。他问袁天罡,“爱卿,你将朕的长孙皇后也复活了?” 袁天罡忙道:“禀圣上。此女虽有些神似文德皇后,但其乃是祸乱国运的妖女,是武媚身边的红人。” “武媚?难道是武才人?”李世民迈开腿想走到近前去看看,似乎觉得腿脚有些不灵便,有些气急败坏的抬高腿,狠狠的砸到地面上。如此往复两次,他似乎渐渐找到了行动的诀窍,僵硬的朝唐影走过去。 袁天罡恭敬的迭声道,“皇上圣明。正是武才人!”李世民又问:“朕不是立遗诏,将她发配感业寺了吗?”他又低声念叨了一遍“遗诏”,有些迟钝的盯着自己带着裂纹的手背看,似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曾经死了。 袁天罡愤然道:“启禀陛下。她狐媚惑主,又回了后宫。现在已经是皇后了。” 李世民的眉尾慢慢吊了起來,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射出红色的光芒,他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甚至连周围的叶子都跟着瑟瑟发抖,“朕不是委托你和淳风极力抹杀她吗?她因何还能回到宫中?” 袁天罡赶忙跪倒在地,指着唐影说:“若不是此妖女从旁相助,武媚早就被臣下杀死死了!” 李世民习惯性的背起手,关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然而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度慢慢走的唐影身前,以空洞的眼神打量她,“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手下两大术士都无能为力?” 唐影被他身上的阴气压得动弹不得,双膝不自觉弯曲,直直跪了下去。想要开口申辩,却发现牙齿咬合在一起,根本张不开。 袁天罡插话道:“圣上,这妖女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窃取了白泽神的白火,甚至还迷惑了李淳风!他,竟然要求退出守卫者了!” 李世民的眼珠迟钝的挪向旁边,看到远处跪着的李淳风,不再搭理唐影,而是继续带着关节的响声绕了过去。 李淳风满脸是汗水和泪水,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连忙伏地便拜。 “淳风。”李世民低声叫他,并僵硬的伸手叫他平身,他不敢起來还是趴在地上。 李世民慢慢蹲下,面无表情的问:“你不敢看我。难道天罡说得都是真的吗?” 李淳风惊惧的抬起头,看见这张再熟悉不过却死气沉沉的脸,难以自持的哽咽答道:“臣辜负圣望,求圣上赐臣一死!” 李世民看着他,双唇越抿越紧,嘴边甚至传來了轻微碎裂的声音,“这么说,你真的连朕的遗命都不顾了?” 李淳风万分痛心的看着他,“主上之命臣时刻铭记不忘。然而武媚确实能力超凡,皇上有她辅佐才可令国泰民安。” 李世民重重呼出一口气,里面都是腐臭和烟火的味道,“那她会止步于后位了吗?” 李淳风一哆嗦,还是如实回答:“不,她最后还是会登上帝位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李世民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震得林中树叶都飒飒作响,乌鸦们也跟着玩命的叫起來。 他慢慢站起來,万分痛心的对李淳风说:“看來天罡说的沒错,你被迷惑得不清。待朕先杀了这个妖女,再给你定罪。” 一听他说要伤害唐影,李淳风不顾礼数站了起來,跑到唐影身前挡着,“陛下。她不是妖女,是臣的妻子!求陛下饶她不死。她能力太弱,若不是我的帮助,武媚也不会有今天!” 唐影见李淳风完全丧失斗志只求一死,忙喊道:“你胡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要处罚也得处罚我!” 袁天罡在一边添油加醋,“哼!当然都是你的错。在你出现之前,武媚一直在感业寺呆的好好的!” 唐影不甘心的反驳道:“我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她是那么勤勉,那么为百姓着想,连李治都对她倚重至深。在他们的努力下,大唐的国土达到空前的辽阔,甚至超越太宗在世的时期。现在全国安定,百姓富庶,这些你们难道看不见吗?” 李淳风沒想到唐影对国事如此了解,受到她的鼓舞,他也忍不住说:“她说的沒错。以臣这些年的观察。武媚的能力比当今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天罡见他们一唱一和气的直跳脚,“李淳风,瞎了你的狗眼。难道你忘了她是多么工于心计,滥用权术,直把贤良淑德的王皇后和长孙大人都害死了吗?” 李淳风被噎得一愣,顿时沒了言语。李世民发出低沉的声音,问:“你说,长孙无忌,死了?” 袁天罡指着唐影道:“就在去年,被武媚下令杀害了!” 李世民的眼眶中喷出熊熊烈火,他仰天咆哮着说:“这样的恶毒女人,你们竟然还要包庇她!淳风,难道你不怕他伤害朕的儿子,毁了朕的江山社稷吗?!” 唐影运起真气,朝他喊道:“是王皇后先以压胜之术害武媚性命的。武媚是真心爱着皇上的,反倒是袁天罡,他为了复活你,对李治使用了邪术!” “闭嘴!”袁天罡怒吼着朝唐影投过一张闪着寒光的符咒,李淳风及时挡在唐影身前接下这一张。他朝李世民抱拳道:“启禀主上,袁天罡以妖术和返魂香使你的魂灵暂时得以复活,其代价就是用你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气來帮你续命。此刻,他已经命悬一线。再过不多时他就要死了!” 李世民双目中的红光黯淡了下來,他难以置信的问袁天罡:“天罡。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用我儿子的命,换了我的?” 袁天罡沒有半分愧疚,反而得意的说:“圣上。如果李治知道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來换回你的命,那他一定会万分乐意的。他原本身体就羸弱,再活下去也是落得被武媚欺压,沒有尊严的一生。我这样做既帮他解脱,又能让您回來重振李氏家族的声望,岂不是一举两得!” 唐影跟李淳风对视一眼,更加惊恐的看着袁天罡。她们怎么也沒想到,袁天罡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李世民抬头仰望夜空,突然沉重的叹息道:“……好饿啊。” 袁天罡一愣,“圣上,你说什么?” 李世民慢慢张开嘴,从身体里蒙的窜出一团黑色的烟雾,这团烟雾将周围树木的上层全部覆盖,很快白色的光球从四面八方飞过來,再被黑雾卷进了他的嘴里。 ------------ 第六十三章 再生魔神 乌鸦的尸体纷纷重重坠下,粘稠的血浆和凌乱的羽毛粘连成绵延不绝的一片。树木深绿色的叶子也变得干枯卷曲,慢慢的覆盖在乌鸦尸体上,像是老天爷怜悯的盖了一层被子。 李世民吸完生气,阴郁的面孔渐渐有了些血色,手背上的裂纹也稍微愈合了一些。李淳风和唐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看妖怪一般,就连袁天罡也表现得有些出乎意料,看着满地的乌鸦死尸,他紧紧攥起拳头來掩盖自己的震惊。 李世民此时看起來更像常人,眼中也不再满是黑暗,而是浮现些许亮光。他问袁天罡:“难道,我以后只能吃这些?” 袁天罡双唇嗫嚅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秉主上,完全复活需要三块返魂香,然而臣下为了赶上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星象,在只收集两块的情况下便仓促施法,所以……” “所以,除非找到第三块,否则我就一直这样……像妖怪一样过活了吗?” 袁天罡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现在已经复活得有些邪乎,届时就算找到第三块返魂香,能不能完全成为活人也不能确定了。 李淳风见李世民开始思考,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忙也跪下求道:“圣上!你生前已经创下千秋功绩,切不可一时糊涂惹得天怒人怨啊!” 李世民显然有些被说动了。他毕竟恢复了些生前的理智,于是,他有些埋怨的对袁天罡说:“天罡,你为什么要让我回來?为什么不让我安宁?” 袁天罡见他被李淳风说动,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膝行几步到他面前道:“圣上恕罪,若不是江山要落于武媚之手,臣也不敢打搅圣上安眠,甚至冒天下之大逆开棺取骨。臣只希望圣上能力挽狂澜,拯救大唐!” 李世民听见武媚二字原本有些清澈的眼睛再次浑浊起來。他喃喃自语道:“对!武媚要杀死我的孩子,还要窃取我的江山。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我不能死,我要回长安!” 说到后來,他的声音越來越大,几乎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能引起一阵凌厉的阴风,吹得唐影的脸简直像砂纸打磨一般疼痛。她知道再这么拖延下去,李治就完全沒活路了,也知道李淳风看重旧情,一定下不去手。所以她决定豁出去,拼死也要阻止李世民完成复活。 眼看李世民又觉得饥饿要吸食生气,她灵机一动,猛地将白火朝着他的嘴巴射去!在巨大的吸力作用下,白火只划了一条光线,瞬间便被他吞进肚子里去。 唐影见如此顺利简直欣喜若狂。她的白火是能烧尽天下邪秽的神火,对付藤和人的时候就十分奏效,这次应该也是十拿九稳。 李淳风见白色火光从李世民身上裂缝闪出來的时候,一半惊讶一半心痛,他现在既不愿李世民复活,又不希望他离开,简直矛盾极了。袁天罡则另眼看着,脸上还挂着轻蔑的笑容。 火光之后,唐影原本期待的土崩瓦解的场面并沒有到來。反而,李世民身上的裂纹愈合的更多了。非但如此,他的皮肤阴气淡化了很多,若不是眼神还有些死板,简直与活人无异! 他缓慢的吸气,又沉重的呼出浅灰色的浊气,以不再层叠而是清晰的声音道:“神奇,真是神奇。天罡,这是怎么回事?朕觉得身体舒泰了许多。” 袁天罡像是等这个机会许久了,他兴奋的回答:“陛下,这便是白泽神兽火焰的威力。这妖女骗得白泽神兽的私传,是臣特意留着献给你的!” 李淳风蓦地回头,大声问:“你说什么?” “放肆!”李世民眼睛一瞪,把手轻轻一摆,挥袖子所带起的强劲阴气将李淳风轻松击飞出去,直到撞到一颗树干才停下來摔到地上。 唐影惊叫失声赶忙跑过去,将他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李淳风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复活得李世民简直拥有魔神的力量! 李世民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继而又转向袁天罡问:“你继续说,这妖女到底有何用途?” 袁天罡喜形于色,朗声回答:“如果陛下将这女人的活气吸光,那么也许能代替缺失的那块返魂香。”其实他根本沒有依据,但此举既能完善李世民,又能报复李淳风何乐而不为?就算沒有作用,那无非是唐影枉死,他自己沒有半点损失。 李淳风闻言失声大喊:“陛下切不可听他胡说!” 李世民缓慢优雅的转过身,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说:“哦?我倒想问问你,一个是帮助我敌人的妖女,一个是把我复活的忠臣,你说,我该听谁的?” 唐影怒道:“你难道就将李治的性命至于不顾吗?难道你就敢肯定会比他们治理的更好吗?” 李世民一只手伸向她,五指轻轻一勾,便有无可抗拒的引力将唐影拉向他身边,就算李淳风以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抓,也仅仅抓到唐影衣服的一片碎布。 此刻,唐影被狠狠捏住脖子,双手使劲想要掰开李世民钢钳搬的大手,双脚也无力的挣扎着。这些动作对李世民不疼不痒,他狠狠的瞪着唐影道:“朕乃是天可汗!这天下都是朕打下來的,沒有人比朕更强,沒有人能比朕管得更好1” 唐影疼的流下眼泪,她艰难的说:“战乱时……你的想法……沒错,可……现在……百姓需要安居乐业,他们……比你做得好!”还沒说完,她便被李世民狠狠的捏住了喉管,一个字都无法再吐出來。 李世民的双目忽明忽暗,他似乎也在跟身体里的魔性挣扎着,“朕,朕有最强的军队,死灵的军队,开疆拓土,无往不利……若有反叛……杀……杀……” 他忽然拿另一只手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颅,“啊……你是,建成!不,你是,元吉!啊……我是李世民……我是一切的主宰!”他的脸上不停地幻化着面孔,或是狰狞,或是悲惨,看起來十分骇人。 终于他的面孔又恢复到原來的样子,只是黑色的死气像滕蔓一样蜿蜒着爬满他的面颊。他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层层叠叠,毫无感情的说:“好饿,好饿……我要更多的生气,给我,全天下的都给我!” 唐影被攥得几乎喘不过气來,可她心里明白,这次复活得计划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将一代明君李世民变成了一个嗜血魔神! ------------ 第六十四章 四神齐聚 见李世民要杀死唐影,李淳风顿时不纠结了。他的天平总是在衡量所有,然而一旦砝码变成唐影,其他一切的重量都无法与之抗衡。 眼前的圣主已经不再是当年生死与共的伙伴、贤明的帝王,他的身体是土做的,他的魂灵是邪术凝聚的,他的重生将要危及当今皇上乃至全天下。那么,自己拼死也要将他送回该去的地方! 李淳风跪在地上朝李世民重重叩首,“陛下恕罪!臣今天所犯大逆不道罪行,一为圣主一世英名,二为黎民苍生。不得不做!”随后双手结印,飞快的念起咒语來,“四神术,玄武!” 话音刚落,他们几人脚下的大地裂开巨大的缝隙,李世民发现脚下渐渐隆起,有些站不稳当,但随即龟裂的土地变成乌龟的甲壳,将他的双脚紧紧夹住,让他逃脱不得。 袁天罡看李淳风使出四神术,不由得怒斥道:“你竟然敢向圣主动手?”他不甘示弱的集结残余的乌鸦,朝李淳风铺天盖地的冲了过去。 “四神术,朱雀!”李淳风急着救唐影,竟然同时召唤出了第二只四神。 乌鸦被燃烧的火鸟挡住,一时间不能靠近李淳风。他趁机再次操纵玄武,只见巨蛇从巨龟身体下钻出,将李世民躯干狠狠缠住,与它相比李世民魁梧的身材也显得渺小。 不过,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挑衅的对李淳风说:“看看是我先被碾碎,还是这个妖女。”唐影的面孔已经由红变紫,双手虽然还抓在李世民的手边上,却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了。 李淳风果然分神,巨蛇的力量减弱了几分。李世民脸上浮现一抹嗜血的笑容,突然张大嘴巴吐出了一团浓黑的烟雾,烟雾很快变成一条黑龙的形状,一张嘴将巨蛇的脑袋咬掉了。一股是黑色的死气,一方是半透明的灵气,本不会有形体上的损伤。然而现在四神之一的玄武的一部分竟然被黑雾吞噬,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住了。 甚至袁天罡的心里都不确定起來,原本他想着不完全复活的李世民顶多存在世间的时间稍微短点,或者身体赢弱一些,怎么会变得如此嗜血狂暴呢?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黑袍人做了什么手脚。 巨龟见巨蛇被吞噬,也开始反击,它将头和四肢紧缩到壳里,而后开始飞速的旋转起來,李世民被它的龟甲牢牢卡住,丝毫不能动弹,很快身体就被甩得倾斜了。这时他抓唐影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可飞速的旋转仍让她喘不上起來。 李世民不慌不忙的又吐出一团黑气,那条黑龙变得更加粗大起來,它在空中张牙舞爪的盘旋一圈,突然朝地面猛冲下來,巨大的嘴巴连地上的土和玄武巨龟都挖了起來。这样一來,巨龟自然不能再旋转。李世民见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便拽着唐影纵身一越跳到半空中龙头上,要黑龙将巨龟吃掉。 李淳风维持朱雀已经十分辛苦,不能再损失一丝灵力。见情形不妙,他赶忙将玄武收了回來。 李世民见李淳风退却,笑得震天响,“朕乃是天可汗,你区区一届凡人怎么跟我斗!”然而他耗费了过多的死气,脸上的魔纹淡化了许多,眼神也再次清澈了一些。唐影看准机会,捏着他的手腕,狠狠将两股白火逼近他的躯体之内。 白色火焰再度从他浑身的裂缝中喷吐出來。这次,他不仅脸上的死气像被风吹开一般消失了,甚至连龙袍也露出原本的金黄色。 他的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朗,发现自己还攥着唐影,连忙松开手。李淳风见状呼吸一顿,幸好唐影摔在黑龙的头上,并沒有掉到地上。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双手,又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喃喃自语:“朕,到底做了什么?”他低头朝袁天罡咆哮:“你,你把朕变成了妖怪!” 袁天罡慌忙跪倒在地。事情发展成这样也超乎他的想象。但此刻他不能功亏一篑。如果错过这个星象,也许还要再过一百年才能重新召唤李世民的魂魄,而且返魂香还能不能有效谁也说不准。何况到时候他自己已经化作一捧黄土,便再也后继无人了! 于是他暗中下了狠心,就算是变成魔神,他也不能放弃!于是他高呼道:“圣主英明,当前,你只是沒有驾驭死气。等你拥有了白火,便于常人无异了!” 李世民道:“哪有白火?”他虽然问,眼光却也瞥向趴在龙头上的唐影。 李淳风也跪在地上高喊:“圣主!请不要再受他蛊惑。白火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求你趁着天象沒有结束,事情还有可挽回,早些往生去吧!” 袁天罡不甘心的大喊:“陛下,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唐江山被武媚窃取吗?” 李世民极度纠结的抱着脑袋,黑气重新朝他的脑部攀爬。 李淳风见大事不妙,连忙喊:“影!快跳下來!”唐影刚费力撑起上半身,便被李世民单手拎了起來。 他的脸一半黑,一半白,朝她数次张开嘴,又像被什么外力压制一般不甘心的闭上。唐影看着他的痛苦神情,心里不断的想:这就是历史书上的“千古一帝”,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帝王。他励精图治,广纳贤臣,开启大唐盛世之门。然而现在竟然变成了不能控制自己弑杀欲望的魔神。如果他清醒过來,究竟是何感受? 想到此,她用尽力气对李淳风高喊:“淳风,把他送回去!”李淳风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同时,他也知道每当唐影有嘱托的时候,便是要视死如归大冒险了。 他不能眼看她再承受危险,于是咬破手指,以鲜血在半空中迅速绘制法阵。这种法阵可在短期内将法力提升到一个极限,但缺点是后继无力。如果不能一击制胜,就沒有翻盘的机会了! “四神术,白虎,青龙!”他大声吼着,双目射出青白色的亮光,一道青色气柱冲散他的发髻,从头顶冲天而出,逐渐汇聚成一条威猛苍龙。另一只白虎也威猛的站在他的面前。 唐影原本想倾尽自己的白火之力与李世民同归于尽。忽然见李淳风使用前所未有的四神聚集,顿时忘掉了自己的计划,不顾一切的大吼道:“你疯了吗!” ------------ 第六十五章 天昏地暗 青龙才一成型,两道鲜血便从李淳风鼻孔里狂飙而出。他满嘴皆是甜腥味道,若不是咬紧牙关,恐怕早就一口喷了出來。他以前招四神的极限是两个,现在四员齐出,已经大大超出负荷,甚至连狐丹都有些后继乏力了。 青龙在空气中与黑龙对峙,双方都张开巨口咆哮示威,但哪个也沒有轻举妄动。 李世民高高站在黑龙的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淳风,以不屑的口吻说:“怎么?你想跟真龙天子以龙分高下么?” 李淳风神情肃穆的朝他喊道:“淳风一直不忘圣主英明仁慈,可今日你已被邪魔占据心神,不再是那个正直伟大的李世民。故而淳风不能让你玷污圣主一世英名,只能冒天下之大不违,送你回死亡的世界去!” 李世民听罢,脸上的魔纹又闪烁起來,“我不是……李世民?我是谁?谁!”袁天罡见他又有些神志不清,怕李淳风继续刺激他,于是连忙请缨道:“禀圣主!别听李淳风这逆贼胡说,你是天下唯一的皇上!区区逆贼何劳圣主出手,待臣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说完,他利落的盘腿打坐,拂尘左右甩了两下,横架在两掌之间。在他身下一条金色的罡风飞起,直插天上。于是天上鸦群像是受到感召一样,再次围绕罡风重新列阵,形成一片翻涌不定的死亡之云,朝李淳风席卷而去。 李淳风急于把唐影救回來,也顾不得什么排兵布阵,直接号令朱雀迎战乌鸦。朱雀燃烧着熊熊烈火,朝乌鸦飞去。乌鸦是实体,而朱雀更多是灵气的凝结,但朱雀的火焰却是实在的。它双翅一展,从鸦群底部滑翔而过。來不及避开的下层乌鸦都被橙红色的火焰将羽翼烧着。 朱雀可算是这群乌鸦的克星。袁天罡见鸦群只能干着急而不能有效徘徊,便念起奇异的咒语,很快那些已经被点着的乌鸦便不再惧怕,反而冲向朱雀像一块泥巴死死糊在朱雀的表面上,它们的尸体经过火焰的燃烧开始散发出黑色的阴气,而阴气在尸体附近弥散开來,竟然有效的拦截了朱雀的火焰。 其它乌鸦见此情景,可不顾什么同胞情谊,前赴后继的朝这些尸体扎去,很快朱雀的身体几乎都糊满了乌鸦的尸体,它越飞越吃力,简直像是飞机要坠机一样。 李淳风稳住气海,镇定的召唤玄武剩余的巨龟前去应战袁天罡。玄武潜入地下,很快便移动到袁天罡附近。他还在专心的操纵鸦群,等察觉到玄武的时候,只來得及站起來,而想要迈腿逃跑,却已经被碎裂的龟甲将双腿死死卡住了! 袁天罡自己无法脱身,自然无暇顾及鸦群。眼看龟甲化成牢固的泥土,一点点向上将他“吞沒”,他急忙运气在上半身形成一个真气罩子,意图瓦解玄武对他的包围。 四神术乃是李淳风发挥极限,将灵力化为实体而成。虽然四神可以分别行动,却依然共用的是,李淳风这样一个灵气枢纽。现在四神齐聚,分配到每一神兽的灵力毕竟有限。以前李淳风和袁天罡的灵力不相伯仲。自李淳风修习白泽秘术并吸收了狐姬的狐丹之后,灵力已经远大于按照寻常方法修行的袁天罡。 所以,即使只是一个玄武,袁天罡也无法立刻突破。他心里极为不服气,只将全身功力集结在周身与玄武用來包裹他的土块坚持不下,石块砂砾被他的真气切割碎裂,扑簌簌的滚滚而下,然而谁都无法制服谁。反倒是天上的鸦群沒了他的指引,再次处于劣势。朱雀重新抖擞精神,燃烧起熊熊烈火,眼看要将鸦群烧净。 李淳风含着一口血,憋足气力与他周旋,见眼看鸦群便会被击溃,心中燃起了希望。就在这时,李世民终于无法坐视不理了。他张大嘴巴长啸一声,震得整个梁山嗡嗡作响。 乌鸦的生气再次被他源源不断的吸入腹中。袁天罡看得分外心疼,但为了满足李世民也沒别的好办法。他万万沒想到李世民对生气的需求竟然如此庞大,不,与其说沒想到,不如说他 太相信那黑袍少年了。 乌鸦们被吸了灵气,接连摔到地上。不过它们沒有白死,李世民吃饱之后,微微弯下腰,在空中吐出一团浓黑的雾障,直朝朱雀飘去。朱雀正在兴头上,毫不畏惧的长鸣一声,扇起燃烧的翅膀向黑雾冲去。李淳风眯起眼睛,隐约看见黑雾中闪过丝丝白光,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黑雾,里面是成百上千穿着盔甲的骷髅士兵,他们拿着怨气和死气凝结而成的长枪短剑,毫无畏惧的朝朱雀猛冲而去。 两股力量生生撞击在一起,朱雀竟然被亡灵卫兵的兵器所伤害,数不清红黄色的烈焰翎毛从天空掉落,像是一场火雨。这些死气丝毫不畏惧朱雀的烈火,他们不知疲倦的冲杀,就算被巨大的翅膀拍得粉碎,很快又能重新凝结起來,于是朱雀一点点变成了劣势。 大地也跟着颤抖起來,数不清的死灵从底下钻出,竟然将与土地融为一体的玄武给“抬”了出來。玄武坚硬的皮肤,同样被死灵卫兵一点点瓦解着,沒多一会袁天罡就彻底挣脱了龟甲带來的束缚。他兴奋异常,大喊大叫:“我皇神勇,天下无双!” 李世民一手大张着伸向苍天,另一只手像是捏布偶一样攥着唐影激动地摇晃着。唐影早已经失去了直觉,一动也不动。 青龙见四神连连失利,肯定不能坐等它们被李世民吞噬吸收,连忙张开巨大的嘴,以一股洪流冲向朱雀的身上。这透明清净的水來势汹汹,将朱雀身上的死灵士兵冲刷掉大半,朱雀趁机拖着残破的身躯逃回李淳风后方。而水洒落在地下,竟然似乎对死灵有特殊的效用,凡是占到水的死灵都像被强酸腐蚀掉一样化为齑粉。 李淳风一手施法控制,另一只手仅仅按住腹部,似乎不这样,他就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吐出來。李世民看他如此狼狈,大声狂笑了几下,“李淳风,你已经黔驴技穷了吗?哼,好戏才刚开始呢!” 他说着抬起一只脚,重重跺在黑色巨龙的身上,巨龙上半身高高立起,朝着青龙喷出一团赤黑色的火焰!那些死气凝结的亡灵士兵占到这黑色的火焰竟然神奇般的重振雄风。飘飘忽忽的朝李淳风飞去,地上的骷髅兵也缓缓的朝李淳风包围而來。 一时间天色忽白忽黑,空中响着雷鸣般巨大的声音。青龙以水之神力与黑龙的死亡之火激烈的对峙着。水火相交之处冒出浓重的水汽。在亡灵兵的削弱下,青龙的水柱觉來越短,而黑龙的火焰却越來越旺。 白虎在李淳风身前与骷髅兵奋力厮杀,李淳风眼看青龙再撑下去必败无疑,决定不再强撑。趁青龙吸引敌人全部注意力,自己拼尽最后力量,先去救唐影回來! ------------ 第六十六章 阴阳静止 下定决心后,李淳风重新提起灵气,骑着白虎跳出骷髅兵重围,沿黑雾形成的黑龙脊背一路向上,准备趁李世民不备将唐影救出來。然而他的精力也因为驾驭四神而分散,不如李世民专心控制一个游刃有余。 青龙还在拼全力跟黑龙的火焰对抗。转眼间,白虎已经跑到黑龙的上半段,唐影和李世民近在眼前。 他只看见李世民和黑龙专心与青龙对抗,却忘了重获自由的袁天罡可沒忘了盯着他。“圣上小心!李淳风要偷袭!” 李世民立刻回身瞭望,同时命令黑龙尾巴狠狠一甩,整个躯干都跟着抖动起來。白虎被抛到半空中,还沒等他们重新落到黑龙背上,黑龙的尾巴便急速拍打过來。 白虎的形状顿时被拍碎,只是化作透明的灵气罩将李淳风包裹起來,这才让他不至于被拍散了骨架。他被打飞出去,撞断了两根树干才停了下來。幸好有残破的朱雀在那附近,正好将他接住。 青龙见主人被打飞,怒吼一声避开火焰闪到黑龙侧面,张开大嘴一口咬了下去,开始与它近身肉搏。黑龙也怒吼一声,不甘示弱的扭转巨大的头龙朝青龙的中段咬了上去。两团灵气激烈的碰撞,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黑白气旋。 李淳风半跪在朱雀身上,血气一阵翻涌,控制不住的吐了一口鲜血。他知道自己若沒有狐丹顶着,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现在青龙和黑龙僵持不下。唐影被李世民拎着后背,四肢无力的下垂着。 “影!回答我!”他再度驱使朱雀冲上去,却被李世民吐出來的死气逼得无法靠近。 他惊惧的发现,李世民使用如此多死气竟然也沒有喊饿,原來他正在慢慢吸取唐影的生命力。若不是她有白火护身,此刻沒准早已经变成一具人干了! 唐影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可她却听不出來这个人是谁。是李淳风?还是什么别人? 李淳风跪在朱雀背上,见唐影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心都悬在胸口,大脑一片空白。 他情愿自己死,也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妻子的离去!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度使用能将自己精力上升到另一个极限的咒语。这一次他的额头、眉角都渗出了血丝,心脏震耳欲聋的声音险些将他的耳膜敲破。 但他终究还是撑住了,随着他的咒语,玄武化作光球冲进青龙的身体里。他骑着的朱也带着他朝李世民飞去。此刻他的神智有些模糊,但只有一个念头还清晰的支撑着他,那就是:“去唐影身边,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淳风终于到了李世民身边,他纵身一跃抱住唐影的身体,将她从李世民的手中夺了下來。然而他的力气也在此刻枯竭,只能抱着唐影趴在黑龙的头上,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此刻朱雀也化作火球扎入青龙的身体,青龙的力量几乎与黑龙势均力敌了。它们互相咬着对方在空中盘旋。 天上的北斗不知为何又开始打起白色的闪电。袁天罡站在地上,看天空慢慢形成一半黑一半白的巨大的旋转的阴阳鱼,一时间惊的呆若木鸡!这种震撼的天地异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世界末日的到來! 李世民想要抓住这两人吸收他们的生命力,怎奈站在旋转的龙头上,他处于惯性倒在了这两人身上。三人被卷在风暴的中心飞速旋转起來。 唐影从不离身的指南针迎面砸到李世民头上。 “叮!”指南针发出一声清灵的声响,迅速旋转的指针突然定在了某个位置上。李世民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从陶土人偶中抽离出來,耳朵里建成和元吉的声音都不见了,战场上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哀嚎也不见了。更重要的是,那种无法抵抗的嗜血饥饿感也消失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境平和,仿佛回到生前一般。 他把这神奇的小东西从额头上摘下來,环顾四周,发现巨龙和青龙仍然撕咬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变形的阴阳鱼,只是它们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静止不动了。 他站起來,周围半黑半白,看不见其他景致,不知自己站在虚空的什么东西上。唐影**一声也悠悠转醒,她胳膊一动,胸衣里的小瓷瓶也咕噜噜滚到李世民脚下。他弯腰拾起來,拔开塞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來。 一个鎏金戒指,一束干枯的胡子,一卷泛黄的宣纸。 待唐影看清楚李世民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过很快,她便发现李世民对她的兴趣,根本比不上对那片记载唐朝大事记的宣纸。 她悄悄的摸李淳风的手腕,发现他虽然虚弱,但是性命无虞。于是暗自想要以白火之力唤醒李淳风,却沒想到根本使不出白火來。她心里一着急,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李世民发现了,只顾着用力推搡起李淳风來。 幸好李淳风很快便清醒过來。他看到唐影一切安好,突然不管不顾的死命抱住她。 刚才还是一场震天动地的殊死搏斗,在这个特殊的时空中,突然变成一个人安静的看着字条,另外两个旁若无人的拥抱在一起。要是被袁天罡看见了非要吐血三升。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诡异。 李世民快速将纸上的记载看完,像一切都沒发生过一样问李淳风:“爱卿,这张纸上记载的都是真的么?我看有的跟你曾经的预言倒很是吻合。” 李淳风松开唐影,认真打量李世民,见他终于与生前无异,顿时喜极而泣,哽咽着说道:“禀陛下。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拉过唐影,认真的说:“我的妻子,來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她能证明这一切。” 李世民起初有些不信,但想到自己起死回生,又看看这静止的空间,不仅释然道:“如此说來,武媚终究还是把江山归还给了李姓?” 唐影忙道:“千真万确!” “哦……”他又叹口气道:“如此说來,两百多年后,唐朝也不复存在了?” ------------ 第六十七章 消失泯灭 唐影答:“是的。不止在中国是这样,世界上的任何国家,都面临着不断地改变。一千多年以后。中国再也沒有皇帝了。” 李世民惊讶道:“那天下还不大乱?” 唐影笑道:“人民会找出解决方法的。至少我生活的时代还不错。”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纸卷,小心翼翼的将其塞回瓷瓶。他又拿起那缕胡子,朝李淳风扬了扬道:“淳风还是如此不解风情,定情信物都如此乏味。” 看见敬爱的先主恢复了应有的样子,李淳风再难克制,跪拜在地,痛哭不已。唐影看见李世民如此风度,再想到方才那狰狞的样子,也感到非常痛心。 李世民再拿起那小小的鎏金指环,不禁讶异道:“这……是我当年送给长孙皇后的指环,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唐影这才知道李治送给她的指环原來是这样珍贵,只得说:“这是李治送给我的。”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一边点头一边将指环装回瓷瓶里。他拿着瓷瓶叫唐影过來,“沒想到治儿如此看重你,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唐影不知哪里來的勇气,爽快的走到他近前,将瓷瓶接在手中。 李世民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的说:“你看起來确实很像我的皇后,如果有酒窝……”他还沒说完,唐影便绽放了一个笑容给他。于是他欣慰的闭上了嘴,并慢慢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问:“这世界,是不是……并不需要我复活?” 这个问題实在是残酷,唐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李世民倒是颇为风淡云轻的说:“朕生前最喜欢直言不讳的臣子,你只需把真相告诉朕即可。” 唐影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淳风一眼,终于下定决心道:“是……这样的。首先,你的复活被一个邪恶的术士以偷取李治的生命为前提,这样下去他就死定了!何况他和武媚也算励精图治,如果你能回到长安或者洛阳去看看,就知道人民丰衣足食,大部分还是很幸福的。” 李世民苦笑一下,接道:“更何况,我还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魔物……” 李淳风抹干泪水,哽咽说道:“陛下圣明,此情形并非你所期望。我相信袁兄也沒有恶意。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错误……” 李世民摇摇头,轻声道:“这就是天意。淳风,现在改正还來得及。我隐约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样子。请你帮朕修正这一切!帮朕救活我的治儿。” 李淳风再度哽咽,而后他重重叩首道:“臣,遵命。” 李世民拿起那指南针,果然看见指针开始慢慢地转动起來。他颇有感触的说:“这东西真是奇妙,似乎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修正错误的机会似的。”说着他把指南针塞到唐影的手里,同时叫李淳风过來,把他和唐影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李世民感慨万千的说:“朕看见你们,有些思念我的皇后了。祝你们鹣鲽情深,白头偕老。” 李淳风拉着唐影双双跪下,看着脚下静止的场景突然慢慢的旋转起來,接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突然,他们像是被甩出去一样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风暴中央。 李世民的脸还是刚才看到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多了一分决绝。他二话不说拎起李唐二人的后背,用尽全力朝风暴之外扔了出去。 两人被急速甩出黑白旋转的巨大漩涡,要不是枭儿和小猛两只巨大的猫头鹰及时接住她们,估计不死也要摔成残废。 袁天罡见他们二人安全无恙,脸色像是死人一样青灰。“圣上呢?圣上呢?!”他疯了似的朝越转越快的漩涡跑去。李淳风强忍伤痛,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过去。 只见阴阳鱼一般的两条巨龙一边急速运转,一边刮起龙卷风在梁山脚下盘旋。那些幸存的乌鸦连叫的机会都沒有就被吸进了巨大的漩涡之中。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连某些细弱的树都被连根拔起。 不知龙卷风刮了多久,又卷回了原地,这时候已经缩小到了一丈多高,半径也不过十余米。魔神一样的李世民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了。 袁天罡发狂的嘶吼着抓挠着要爬过去找他的主上,还是李淳风和唐影死死抱着她不让他殉葬。唐影看见李世民以后,甚至有一点理解袁天罡的心情。他是做了错事,可他只是因为太过衷心了。 龙卷风的底部已经渐渐的插入了土地,这里的树木被吹得七扭八歪,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 袁天罡终于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一样呆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我花了十多年时间,搜集返魂香,挖了骨头,找人做了人俑。到头來,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了……” 李淳风拍着他的肩头说:“袁兄,主上并沒有怪你。你的衷心和努力,他都看到了。” 唐影觉得双腿十分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着一样。她拿出指南针,看到原本乱转的指针终于不在旋转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所有的怪异事情都结束了? 指针最终指向一个地方,不是南,而是龙卷风根部扎去的地方。 她慢慢朝那个逐渐缩小成一个漩涡的龙卷风走过去,就像是有人在召唤她一样,她觉得自己有些身不由己。 李淳风看见她的怪异行为忙叫住她说:“影儿,你要干什么去?” 唐影无法开口回答,只是像中邪了一样朝那个小漩涡走着。差不多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她看见了漩涡里的东西。 整个漩涡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戴眼镜的男人正面带笑容的朝她挥手,奇怪的声音也从漩涡里传來。那男人说:“唐小姐,你醒了吗?如果你醒了,就眨两下眼睛。” 唐影身不由己的眨了两下眼睛,那屏幕也短暂的黑了两下。难道?这屏幕就是她的眼睛吗? “影!不能再走过去了!”李淳风一边搀扶着袁天罡起來,一边叫她。 袁天罡看着唐影的背影,慢慢的抽回自己的胳膊。心里有一个声音不知不觉的炸裂开來。那声音说:“主上走的冤枉,既然无法消灭武媚,圆了主上的夙愿,那么就将这个罪魁祸首的妖女送回她该去的地方!”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趁李淳风不注意,突然脚下生风,朝唐影扑了过去! ------------ 第六十八章 强烈意愿 唐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大屏幕一样的漩涡里。她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着,丝毫不能挣脱漩涡对她的引力,就像是当年她从乾陵穿越过來时一样。 袁天罡疯了一样冲向她的后背,沒有考虑任何后果,就跟她一起朝漩涡翻去。太宗已经消失,他活着的意义全都沒有了。他才不管什么后果,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跟这个妖女同归余烬! 李淳风來不及伸手够住他们,他情急之中拿拂尘向两人甩去。谁知那两人叠在一起摔进了漩涡的中心,而他的拂尘却被漩涡打飞到很远的地方。他眼见两人被漩涡包裹着,将要卷到地下去,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本能的要追随唐影而去。 谁知这漩涡不知是不是跟他有仇,像是甩拂尘一样把他也甩远了。 “阿影!阿影!”他爬起來再度朝漩涡冲击过去,却一次次的被弹开。直到他再也沒有力气爬起來。他不能相信,他的妻子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唐影慢慢的睁开眼睛,视野亮的刺眼。周围是模模糊糊的白色,还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记忆深处,属于二十一世纪的那部分的印象告诉她,这个看似纯白但总有隐蔽污渍的,堆满现代化设备的房间,叫医院。 在床前以滑稽的慢动作鼓捣仪器的那个白大褂,就是医生。她耳朵里充斥着这些白大褂们说话的声音,却又不太确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视野模糊的白色光晕消失了,耳边的声音也越來越趋于正常的速度。她有些惶恐的想:莫非自己就这样穿越回來了? 等这个念头才在心头落定,她的惊慌便不可抑制的席卷全身。尽管在她最初穿越的很长时间,她一直盼望着能回到现实世界。但是,绝不是在这个时候啊! 她最爱的李淳风现在肯定心急如焚,万一想不开殉情了怎么办?那个狠狠撞她的一定是袁天罡沒错,万一他现在要对身负重伤的李淳风下手怎么办?还有远在长安病床上的李治,到底有沒有活过來?武媚会怎样?整个大唐又会怎样?他们还不知道为袁天罡做人俑的黑袍人究竟是谁呢! 与那边遗留的事情相比,她发现自己对现实世界的眷恋微不足道,她在现实世界也着实是无足轻重的一员。何况十年时光,在二十一世纪也不过是昏迷一场。沒准等她在唐朝百年,回到现代也才过了几周而已。这样的损失哪里比得上大唐的一切? 不成,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到大唐去! 她想着,费劲的伸出自己插满管子的手,想要将身上的仪器都拔下來。 医生看到她的这种举动,连忙按住她的双手劝慰道:“唐小姐,你要干什么?你还沒有康复!” 唐影抿着嘴发着呜呜的哼声,她不想跟医生对话,万一沾上了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害得她回不去了怎么办? 想着她更是急的眼泪横流,脑袋还拼命向后面的床头撞去。那个医生被吓到了,他赶忙招呼旁边一样呆若木鸡的护士说:“傻站着干什么?病人情绪不稳,需要注射镇定剂!” 那护士听到命令这才手忙脚乱的将一瓶药液抽进针管,摸着她的胳膊就扎了上去。唐影还在挣扎,过度的劳累和镇定剂使她重新陷入晕迷当中。 “妖女,哪里走!”她在无边的黑暗里,听见袁天罡还在对他破口大骂,她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死死追寻这条声线不放。 经过漫长的忐忑的摸索,终于她在一片半黑半白的空间里见到了怒不可遏的袁天罡。 袁天罡见唐影在他面前再度出现,气的拿符咒朝唐影狠狠飞去。唐影躲避不及,只得将双臂交叉挡在胸前,想要少受一点伤害。然而这些符咒就像打在空气上一样从她的身体穿梭而过,软绵绵的落在地上,消失了。 袁天罡先是看看符咒又看看唐影,气得抖着胡子说:“妖女,你终于暴露你的真面目了?将我困在这里算什么本事?快点放我出去!” 唐影一只手穿过自己另一只胳膊,发现自己果然变成了一团残像,她沒好气的说:“你省点力气吧!我要是知道出去的方法早就出去了!还会跟你这个老妖怪呆在这里受罪?!” “胡说!”袁天罡咆哮道:“你刚才明明不在这里的!”唐影翻了个白眼,“我沒法给你解释,也沒工夫搭理你,我要回到大唐去。”袁天罡听后,疯了一样扑过來要跟唐影近身肉搏,怎奈他自己也是幻影一片,两个人的碰触丝毫沒有感觉。 这空间上边白,下面黑,像是被分裂开的阴阳鱼。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跟李世民战斗时的静止空间。再摸自己的身上,并沒有指南针或者小瓶子。也就是说,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全沒了。 她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致完全沒有任何变化。若不是回头看见袁天罡还在纠结自己变成了透明的,她都快要怀疑自己根本沒移动过了。 “喂!”她朝袁天罡喊:“你有沒有什么办法出去?”袁天罡凶巴巴的瞪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个妖女就死心的留在这个空间吧!沒有你的武媚,一定会被守卫者们撕成碎片!” 唐影怒道:“你这个迂腐的老头子。还想要天下第一术士的称号?困在这里出都出不去,你也好意思?” 袁天罡实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不想告诉唐影,于是反而气定神闲的盘腿打坐,“好不好意思,反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反正圣主不在,我回去也沒有什么意思!” 唐影沒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于是想要继续激怒他,“你法术不行还不承认。连李世民也看出你上当受骗了,你还嘴硬不承认么?” 袁天罡涨红了脸,低声怒吼道:“不许你再提圣主!”他其实也对被黑袍人做了手脚而耿耿于怀,只是李世民已经永远的离开,一切都不重要了。 唐影见他心如死灰的样子,顿时有些泄气。不过她想起李淳风和大唐的一切,再次打起精神,一字一顿的说:“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但是我,唐影,一定要回去!” ------------ 第六十九章 爱的羁绊 唐影像是沒头苍蝇一样在阴阳空间里乱转。她曾试图用白火对这个空间做一些触动,结果半点都发不出來。她由起初的信心满满变得有些焦急,不知过了多久,耐心都磨沒了,恐惧慢慢占满意识,她开始疯狂的奔跑、大吼大叫,却毫无用途。 终于,她累得瘫倒在地上,眼泪从眼眶中静静的淌出。试想一下,在这样什么都沒有的空间待时间长了,那才真是生不如死呢。 身后传來袁天罡的冷笑:“妖女,你看见了吧。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 唐影抹抹眼泪,扭头怒气冲冲的对他说:“你幸灾乐祸什么?若说我是遭了天谴,你难道就不是?你不也是困在这里了?” 袁天罡故作怡然自得状,“袁某在这儿正好修行。等功德圆满位列仙班,还不是生你一个在这里永不得超生?” 唐影眼前一亮,“这么说,还有办法出去?” 袁天罡嘲笑道:“对于我当然有,不过以你肉身凡胎,自然是沒有出路了。” 唐影一咕噜坐起來,忙问:“你这么故作玄虚,定是在说大话。” 袁天罡怒道:“我的本领你又不是沒见过,既然能开得了鬼门,这阴阳空间又何足挂齿?我……”他本眉飞色舞的夸耀自己,突然意识到唐影是在故意套他的话,连忙抿住嘴巴,只是毒辣辣的瞪着唐影道:“好个厉害的妖女,险些上了你的套!” 唐影不服气的哼道:“你省省吧,你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了返魂香,眼看淳风生命垂危都见死不救。” 袁天罡闭上眼,冷冷说道:“你这妖女一肚子坏水,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也不需要你的评判,反正你迟早会在这里变成疯子,我倒是很乐得看那一幕。”他说完果然扭过身,背对唐影盘坐,一个字都不再说。 唐影心里暗骂他老奸巨猾,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预料完全正确。不过通过刚才的对话,她猜测一定有离开这个空间的办法。 于是,她问自己:自己跟袁天罡有什么区别呢?为甚他能出去而自己不能? 性别的原因?应该不是吧。这里一半阴一半阳,他们的几率应该五五分才对啊? 要么就是道行?袁天罡确实比自己道行高了许多。不过这里不能施法,纸符也毫无用途,他们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呢? 唐影抓了抓脑袋,也盘腿坐下。一旦回归理性思考,心情也不是那么烦躁了。她继续深挖袁天罡的特别之处。 袁天罡最擅长的是看相和看风水,这两个特长在此地毫无用途。这个混沌的空间,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也沒有任何标志物,看什么风水。再者,能想到的就是他控制乌鸦的能力了。唔……这个就厉害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操纵乌鸦的,难不成他会乌鸦的话不成?不对啊,只是说话,怎么解释乌鸦能追到梦境里的事?李淳风的梦里出现了乌鸦,我的梦里也出现了乌鸦…… 乌鸦…… 唐影心中一跳。难道,这就是袁天罡自信自己能出去的法宝吗?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袁天罡,生怕他发现自己的顿悟。再继续分析下去,袁天罡对乌鸦的操纵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虽然不知道这个招数叫什么,但他至少跟外面唐朝的世界有联系。 所以他大可等自己发狂以后,顺着这个联系轻松的离开阴阳空间! 唐影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奇异空间,是因为李世民撞到了怀表上。那么奇异空间和怀表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怀表跟自己一同穿越,沒准难以解释的生物磁场等等因素,也跟自己产生了联系? 她兴奋地险些跳起來,但很快她又愁容满面。因为怀表并不是活物啊,她要怎么跟怀表交流? 想了一大圈,还是毫无希望。她再次垂头丧气的躺倒在地上。一只手垫在头下面,另一只手在地面上无聊的画着圈。 背后似乎传來袁天罡小声嘀咕的声音,令人觉得毛骨悚然。他现在就像是一只等待唐影死去的秃鹫那样,黑暗而不详。 唐影闭上眼,不再将自己的思绪困在如何逃脱上,转而怀念起李淳风來。沒错,她现在更需要坚持下去的勇气。 还记得刚穿越的那年,她在唐府第一次见到老爷爷伪装的李淳风。那时候他的内心沒有任何波澜,思想保守严于律己,简直可以用无趣來形容。 可是后來,随着他们相依相伴逐渐依赖。老爷爷显露了自己的傲世姿容,性格也像被春风吹化的冰河一样,有了勃勃生机。 再后來,她终于向他表明心机。经过后宫的硝烟和藤和人邪术造成的种种危机,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那些甜蜜和欢快是如此真实和难忘。也许她今天被困在这里,只是老天爷想告诉她,她所有的运气,都已经用尽了。 ,想到自己的收获,她忽而有些释然,但随之而來的却是忧伤。因为李淳风现在全靠狐丹续命,以后沒准还有丧失人性的可能。届时沒有她的白火,他该怎么度过?只靠一道净心咒么? 她长叹一声,回忆起他兽性大发那次,她是怎么帮他度过的,不知不觉的默念起净心咒來。 同一刻,在梁山脚下的李淳风,因为耗费了太多力气想要靠近漩涡,也感觉到气海翻腾,一阵阵想要毁灭东西的热望燃烧着他的灵魂。于是,他不得不停下來默念这一道净心咒。 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他念第一个字的时候,恰巧她也念了第一声,就这样,让他们之间有了奇妙的羁绊。 她如果不担心他,就不会念;他如果不是急着救她,也不会念。两人的声音在两个空间的关联处有默契的重合,一丝不差。于是,静静躺在漩涡中心的那块指南针,突然停止了疯狂的旋转,那红色的小指针颤巍巍的掉转了一个方向,开始反方向旋转起來。 李淳风还在念着,忽然看见地上的落叶和黑色羽毛像失去重力一般缓慢朝天上飞去。 他一边念着,一边环顾四周,只见整片森林的落叶全都漂浮起來,仿佛这个世界要颠倒了一般! 在他将净心咒念到最后一字的时候,天上忽然划过一颗流星,它笔直的朝一个方向冲去。李淳风以非凡的目力看见这颗流星似乎正穿越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每走一段就在虚空中迸发出无数常人难以察觉的火星。 他不禁猜想这颗流星正在突破时空,飞到唐影所在的地方去! ------------ 第七十章 流星破空 唐影躺在阴阳空间中,刚念完净心咒的最后一个字,忽然看见漆黑一片的身下世界划过一颗亮眼的流星。 流星?!在静止的世界,划过的流星!她尖叫一声跳了起來,赶忙仰头在天上寻找。只不过上方纯白的世界什么都沒有,这颗流星只从黑色的世界穿过。 她开始慢慢的随着这颗星行走,仿佛从这颗星星上,她能听见李淳风的呼唤。 袁天罡正在打坐。其实唐影猜测的沒偏差太多。他通过自己的道行修为,已经大概知道这是纯精神力量维持的世界,有点像是古书中的仙界的某一级别。同时,他也已经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他只不过是想看到唐影发疯才留着沒走的。 唐影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他睁开眼睛,看到唐影的同时也看到了这颗流星。在他的认知里,流星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东西。大惊之下,他也跟着唐影跑了起來,“妖女,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唐影懒得理他,更何况自己也说不清,只是隐约觉得这也许是她离开奇异空间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流星还在向前方行进,而且他们都看得出來,这颗星的体积越來越大,看起來像是在逐渐靠近黑色世界的边界,也许过不多时流星就会穿破黑色世界的边界,经过他们所在的夹缝空间,再冲向白色的那一边。 这颗流星能让唐影回到唐朝去吗?袁天罡眉头紧锁快跑两步挡在唐影的身前,“妖女,你休想离开!” 唐影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毫无感觉的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你省省吧,咱们在这个世界就是两个精神影子,你拦不住我的!” 袁天罡闷哼一声,继续跟着她向前跑,“妖女,你休得猖狂。谁知道这颗到底是吉星还是灾星,等会它出來莫要撞破这个世界才好。” 唐影反唇相讥,“怎么?你不是随时有出去的办法么?你着什么急?” 袁天罡被噎得一怔,他觉得情形紧迫,也开始暗中联络起他的乌鸦群來。只不过因为乌鸦在刚才的战争过程中已经死伤大半,所以过了许久,也沒任何回应。 眼看着这颗光球越來越大,他也开始暗自心焦了,于是不再跟唐影斗嘴,而是憋足气冲到唐影前面去。 唐影下意识觉得袁天罡又要耍什么诡计,于是一边盯紧流星,一边拼尽全力向前跑着。 流星在底下黑暗的世界已经变得像水缸般大小了。袁天罡激动的尖笑起來,两条胳膊摆出阻拦唐影的姿势,尽管这样的举动毫无用途。 脚下的世界开始发出“隆隆”的闷响,那颗亮球已经像鲸鱼般巨大,它的光芒在渐渐变暗,速度却越來越快。突然间,它从黑暗世界一跃而出,将袁天罡和唐影一起顶了起來! 当流星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又重新获得了实体,同时也被巨大的冲力撞得胸口疼。唐影的胸口因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她就要离开这个空无一物的枯燥世界回到大唐去了!她马上就要跟心爱的李淳风见面了! 袁天罡冷眼看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升起愤恨和酸涩两种感觉。在另一个世界,有许多人在殷殷盼着她回去,却沒有人在等待自己。 他知道长安的守护者,除了李淳风是经过多年风雨的同伴外,其他人都是后來选拔出來的,他始终处于高高在上的领导地位,从不真心需要他们。所以,在他消失的确切消息传到长安前,他们恨不得就会另外推选领袖了。 还有平日里对他奉若神明,溜须拍马的众多客户们。其实只是想要得到他们自己想要的信息,从不是真的喜爱和敬重他袁天罡。 可悲啊……可悲……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比不上一个妖女? 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心头,他趁现在有实体,拿拂尘朝毫无防备的唐影身上用力抽去。 唐影感觉到疾风,想要躲闪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左肩被袁天罡狠狠抽中,身体一晃,从流星宽阔的表面上滚了下去!她忍住疼痛,右手在空中又抓又挠,幸好抓住了流星闪着光芒的一截“尾巴”。她也不清楚为何光束能被抓住,不过保命要紧,她不再追究缘由,将右臂紧紧和光束缠绕在一起。 袁天罡在流星顶端看着,见她沒有摔下去,气急败坏的喊:“算你命大,不过,我看你还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拂尘!”他说着踩着流星的表面朝唐影冲來。 如果他的下一击抽在唐影唯一能用的右臂上,唐影就再沒机会离开这个空间了。 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谁也不知道流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变成垂直向上冲去。用光束卷住自己的唐影沒有受到丝毫影响,而原本在流星上奔跑的袁天罡却大头向下的栽了下來。 他一声惊呼想要以拂尘卷住光束,怎知光束滑溜溜的,拂尘根本无法卷上。 他从唐影身边摔下的时候,唐影下意识的用疼痛的左手攥住了他的拂尘,他便停在了空中。 袁天罡愣了,唐影自己也愣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的声音竟然是那么惊慌。 唐影忍住胳膊撕裂般的剧痛说:“那怎么办?难道看你死吗?有力气的话,自己找地方抓着,我就快撑不住了!” 这妖女竟然怕自己死? 袁天罡满脑袋都是难以置信。自己原本想要放她的血去找返魂香的,自己对她和李淳风都见死不救的,自己鼓动李世民吃掉她的白火力量,甚至自己刚才还把她撞到这个空间來…… 她竟然不想让自己死? “啊!”唐影痛苦的**起來,“你愣着干嘛呢!快自己抓住光束啊!” 她看起來沒有要陷害自己的样子……可,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们调换位置的话,他一定将她恨入骨髓了…… 他难以理解,他不信世界上有平白无故救自己仇人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个妖女。 唐影感觉自己的左臂难以抑制的抖了起來,简直像是要连皮带肉的被扯断了,于是她再次喊道:“袁天罡,你抽什么疯啊!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袁天罡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说:“哼,老子要出去也不用你这个妖女帮忙!”说着,他突然松开拂尘,让自己朝下方坠去。 ------------ 第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唐影看着袁天罡飞速向下坠去,他脸上那种得意又心酸的表情很快便看不清楚了。她对袁天罡这样恨她感到遗憾,可同时她似乎又有点能理解他。 他是个疯狂的人,但归根到底,是对李世民的感情太深太执着了。怪不得佛家说不要太执着,指的大约就是他这种情况吧…… 她紧紧抓住流星的尾巴,跟着它冲破白色的半边世界。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而令人欣慰的是,冥冥之中李淳风的呼唤声越來越大声了。 在梁山脚下,李淳风正倾尽他所剩无几的灵力防止漩涡消失。自流星划过以后,漩涡又开始旋转着朝地下钻去。他虽然不知道唐影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总觉得跟这漩涡有很大的关联,所以他绝对不能让漩涡消失。 除此以外,他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假想这件事有意义。 咔嚓,一声脆响从他身体里发出來。起初,他以为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但很快,他便感觉到狐丹所蕴藏的灵力在缓慢地外泄。难不成是狐丹裂开了吗? 他手有些颤抖,但是沒有停止阻止漩涡变小。是的,如果他拼尽全力乃至性命,唐影也沒有回來的话,他也算得上是无怨无悔了。 幸好,一阵耀眼的光芒从漩涡中闪现。他站起身,探头望去,只见那颗光球正在朝漩涡急速冲來。 嘭! 巨大的冲力,将他震飞出去。他摔倒在地上,迫不及待的拿手遮着眼睛去看那颗光球。只见光球如同盛放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成千上万片花瓣。分解成数不清的金色粉末落在半空中悬浮的叶子和黑羽毛上,整个世界像是历劫重生的仙境。 最美妙的是,他看见他的妻子从夜空中缓缓落下,简直像是下凡的仙女。那一刻,他所有的伤痛似乎飞走了。他一跃而起,买着再轻松不过的步伐冲向她坠落的地点。 她被金色的光芒包裹着,慢悠悠的落到他怀里。 她不敢相信的问:“淳风?我是回到唐朝了?还是到了天国?” 李淳风喜极而泣,泪水在落满烟尘的脸上冲下两条沟壑,“影儿,你活着,咱们还在梁山脚下,今天还是中元节。对了,过了子夜,已经是正式的中元节了!” 唐影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老爷爷,你的脸好脏,好滑稽。” 李淳风抱着她,在她的脸上印上无数的亲吻,“我才不在乎呢!” 树叶和羽毛终于纷纷落下,那诡异的漩涡也终于消失不见了。只有唐影的指南针和小瓷瓶静静躺在地上。 她将它们捡起來,仔细的擦干净土揣进怀里。想起刚才自己险些就穿越回去难免还有些后怕。 她把袁天罡在阴阳空间的行为描述给李淳风,他沉默良久只说:“随他去吧。也许他能找到出來的方法,也许不能。不过,这至少是他自己的选择。” 唐影点点头,她对着枝头落着的层层叠叠的乌鸦大声说:“去找你们的主人吧!” 奇的是,这些乌鸦竟然齐刷刷的飞起來,朝着梁山山顶整齐的飞去,就像是知道要去的地方一样。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也许袁天罡真的有办法出來。他们愿意这样相信。 唐影的左臂总是隐约的抽痛,可李淳风查看过,明明沒发现任何受伤的痕迹。她只好笑笑作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神经痛吧,谁知道呢?经过这次,就算袁天罡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害怕了。 二人走出梁山,骑上白马,带上枭儿和小猛,朝长安飞奔而去。两人性命无虞之后,最担心的还是李治的性命问題。而且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不太想再回顾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许要留到以后慢慢的回味,不过,那肯定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 他们快马扬鞭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了长安。提心吊胆的回到太极宫昭庆殿,迎接他们的竟然是神采飞扬的武媚。不必多说,自然是皇上转危为安了。这下李淳风就不必露面了。 武媚看他们狼狈至此,对发生的事情十分好奇,但顾及两人都需要好好休息,就叫李淳风先回西山休养去了。她也非常识相的沒有提及赌约的事情。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袁天罡彻底失败了。 唐影去床前看了李治一眼,但见他睡得很安静,而且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听天官们说他眼睛中的黑线消失了,她一下就放松下來,几乎站也站不稳。武媚忙叫人搀扶她去沐浴更衣,还给她做了参汤调理。 等一切都妥善了。她又偷偷下令,叫管事太监装了不少珍贵药草给西山的李淳风送去。当然,她沒有告诉唐影。 唐影险些在温暖的洗澡水中甜睡过去。回到她的绣房,浴衣都來不及脱,就沉沉的睡去。等再醒來已经日上三竿,她动动左胳膊已经不觉得疼痛,全身除了酸软的疲劳感以外,沒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穿好轻便整洁的衣服,她头发都來不及梳,就要跑去探望李治。 刚要出去,眼睛一转,又回到屋子里來。从小瓷瓶中倒出那枚戒指戴上,算是对李治心意的感激,心中跟李淳风默默道过歉,她这才朝李治的寝殿跑去。 苏醒后的李治精神大好,除了躺得太久身体有些虚以外,其他一切正常。唐影进屋的时候,他正对武媚说:“我竟梦见了父皇,他还教育我要好好治国呢。真是,连托梦都不忘了教育我啊……” 唐影听了,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酸。但在这喜庆的时候,她还是吸吸鼻子,跟他们围坐在一起,听李治讲李世民生前的趣事。至于在梁山脚下见过的魔神,她永远都不会告诉李治或者任何人。 在西山的李淳风,一觉醒來后感觉也好了不少。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只是一照镜子,发现双鬓多了两缕白发。他放倒镜子,坐在床沿沉默了许久。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而且,延续性命的狐丹要是碎裂了,还不知自己能活多久。 然而,幸福來得多么不易?他对人生充满前所未有的眷恋。 终于,他从书架最隐蔽的角落拿出白泽图,对着他以往绝不想碰触的长生之术,开始动摇了。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武媚按照李淳风的意思,将陵墓定在梁山,名称定为乾陵。李淳风沒有多想,因为唐影早把一千多年后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他坚持要武则天在乾陵定位的功臣里加上袁天罡。尽管,他不知道袁天罡究竟会不会再出现。 也不知道,如此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 第一章 升仙秘闻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初夏时节,月亮圆而明亮。傍晚气候清爽宜人,只是越靠近山中越能感觉到入夜的凉意。 此时,在洛洲郊野的一座深山里,一黑一青两条人影正像是翩然的蝴蝶一样在树林中穿梭。 那青衣的男子有平静温柔的神情,虽然两鬓斑白,却并不影响他的俊逸风度;再看那黑衣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装饰,却宛如夜明珠一样烨烨生辉,她五官尽美,身材曼妙,堪称老天造物的极品。 先是女子踩在树丫上跳跃前行,男子以充满爱慕的眼神紧盯着她,追随在后。后來,女子慧黠的眼睛微微向后一撇,抓住高空的树丫荡了一个秋千,后空翻向半空中荡去。男子微微一笑,在虚空中连踏两步,当正悬停在她的下方,轻轻一揽,便将她抱在怀里。 她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的说:“老爷爷,你抱了我这么多年,可觉得无趣了?” 男子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好看的眼睛脉脉含情,“不会,莫说这一生,哪怕再抱影儿下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倦。” 唐影响亮的在他面颊上印上一吻,“我最喜欢夫君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李淳风正色道:“怎么?难道你又在逗我?” 两人落在一棵高树的顶端,唐影轻巧跳到树枝上,搂着树干说:“当然不是啦。不过明明是情话,你说的也好严肃。”李淳风也站在树干上,低头揽着她的腰说:“即便是情话,对我而言,也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不能不认真。” 俊朗的面容配上认真的神情,又让唐影看的如痴如醉了,她踮起脚尖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唇,“影儿知道,所以才更喜欢呢。” 李淳风眉头微微扬起,故意抬起下巴让她够不到,“原來如此。”唐影眨眨眼,又踮起一点,他也紧跟着再次将下巴抬高了一点。 唐影嘀咕着问:“难道你是在逗我?” 李淳风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还一本正经的说:“你说什么?我老了,听不明白。” 唐影一脸坏笑的舔了一下嘴唇,“好哇!你越來越滑头了。”她说着跳了起來朝李淳风扑去,他上身不动,以脚尖为轴闪了开來。谁知唐影沒有丝毫防备,扑空以后朝树下快速坠落。李淳风一见玩得过火了,连忙追下去救她。 他的手才托住她的腰肢,她立刻一个翻身双臂快速抱紧他的脖子,散发着鲜果香气的樱唇立刻贴了上來。双唇相碰的一瞬间,电流从唇部直达他大脑最深处,心间简直流出最甜的蜜來。 好在他还保留了一丝理智,赶忙以真气托起两人,这才不至于生生摔到地上。 吻虽销魂,但事后,李淳风不免生气道:“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沒轻沒重,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唐影毫不在乎的玩着手上的白火道:“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本事,有白火护身,放心吧。” 离梁山脚下惊天动地的一战已经过去了四年。相对于李淳风修行上的停滞,唐影的功力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來形容。他们说不清是那颗流星还是漩涡给唐影带來了新的能量。总之,她现在确实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也许,比现在的李淳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淳风虽然只是表现出修行的停滞。其实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功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齐聚四神无疑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损耗,但最致命的的还是那裂开的狐丹。只不过他怕唐影担心才沒有说出來。 唐影抱着李淳风扭來扭去,见他沒有回应便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他回过神儿來得时候,确实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碰巧,山林里突然传來一声凄厉的哀嚎。唐影吓得一机灵,他正好岔开话題说:“先别闹了,还是正事要紧。” 唐影点点头松开手,也满脸严肃的说:“看來狄仁杰说的沒错,这座山真的有些古怪。” 李淳风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森林,分辨着声音传來的方向。他找好目标,才对唐影说:“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多加提放。如果仁杰掌握的资料属实的话,那么至少有十余位百姓消失在这座山里。若是劫匪自然不足畏惧,若是妖怪的话,却不可掉以轻心。” 唐影虽然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却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特别是经历过藤和人、黑袍人和袁天罡以后,她深知这个古老的时代有许多现代人理解不了的诡异事情。 从四年前袁天罡的威胁解除以后,长安守卫者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每个鬼门打开的中元之夜,再也沒有高僧颂咒的盛况,只有李淳风和唐影孤零零的守护长安直到天明。 那以后,长安周边怪事连连。狄仁杰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办案能手,往复奔波于长安和洛阳之间,遇上难以解释的怪现象,就会寻求唐影和李淳风的帮助。 而自李治身体康复后,对唐影的依赖又故态萌发,导致唐影不得不央求武媚准许她经常出宫协助狄仁杰办案,以摆脱李治的纠缠。有时是她一人,有时还叫上李淳风,他们倒也乐得团聚。 几年下來名山大川一起走过了不少,她们两个渐渐地还真有点神仙眷侣的感觉了。 这回狄仁杰在洛洲发现了棘手案件。据当地官府反应,自从半年前有一樵夫曾目击在月圆之夜,某山顶上月光倾泻、白雾缭绕,似有仙人升仙状。而后每月到月圆前后,都会有进山求道之人或者樵夫、药农一去不回,尸骨也找不到,粗算下來已经有十多位。 这些失踪之人的亲眷都一口咬定是家人成仙,倒是喜悦大于悲痛。于是仍不停有人对升仙一事跃跃欲试,让地方官员很是头疼。故而,才请了办案能手狄仁杰來一辩真伪。 此处山林重峦叠嶂,雾气昭昭,他们遍寻十多天都一无所获。但狄仁杰直觉认为妖怪比升仙的可能性大一些,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李淳风夫妇求援。 这,才有了开篇这一段。 却说李淳风跟唐影不再急速飞奔,而是相携朝传出叫声的地方走去。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果然瞧见月亮的光诡异的聚拢成一束,朝前方的一座山尖射去。 ------------ 第二章 野兽成精 李淳风和唐影屏息凝气,悄然无声的朝那山头靠近。果然见月光照耀后不久,便有白雾生起。此雾一看就不象烧火所产生的烟雾,因为古代以木柴为燃料大多都是黑色浓烟。而此雾看起來很像水壶开水的样子。 李淳风暗中掏出符纸严阵以待,见唐影也将白火点了起來不觉小声劝道:“你的白火一下就能将弱小妖类烧干净,不知此事有沒有更深阴谋,且等等看。” 唐影听话收起白火,奇道:“你现在也会想想阴谋什么的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沒再说话。自四年前,他最信赖的朋友袁天罡设计陷害他之后,他的思想逐渐有了些变化。因为一生潜心研究星相道术,很少参与勾心斗角,所以坚信圣贤书上仁、义、礼、智、信等一切美好品质。他也不能算是太天真,只是过于善良,看人一向往先看好的地方。 唐影正在等李淳风回答,忽而听见前面密林深处又有一声低哑的哀鸣。她虽然多次涉险,只要李淳风在身边,她就坚强不起來。李淳风倒是波澜不惊,只捏捏她的手心,仍旧带着她朝前走去。 约莫走了一百步左右,李淳风停下脚步,叫唐影也猫腰蹲在树荫里。 她眼神沒有他好,隐约看见月光照亮山头的同时,也照亮了山下的洞穴,但具体有什么她却看不清。 她揪揪李淳风的袖子。他便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看见两个人在山洞前叩拜,而后径直走进山洞去了。” 唐影也低声说:“难道真是要升仙不成?” 李淳风摇头,“不对,他们的动作十分呆滞,看起來不太像活人……”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对唐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唐影吞了口口水,拿余光向周围撇去,果然在森林的一侧看见了两个猩红色的小光点!他二人对视一眼,沒有任何言语分别朝不同方向红点的反方向越去。 说时迟那时快,红点已经急速冲到他们身前,同时,小山一样的黑影轰然砸了下來。只听见“咔嚓”一声,唐影刚才用來隐蔽的小树便被拍断了! 唐影抽身的同时,下意识朝小光点投去两小团白火。若是妖魔至少可占个先手,若只是森林动物,火焰也可以起到驱赶的作用,最不济还可以照明用。 一团白火正中两团光点的中间,那黑影挥起巨大的手掌,一巴掌拍在白火上。霎时间火星四溅,他们也顺便看到,这黑色的庞然大物竟然是一只人立的棕熊。 然而,这只熊面对白火的伤害表现得颇为奇特。按理说一般动物被灼伤,不管是疼还是惊吓,都会发出哀嚎或怒吼。可这只大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肥厚的熊掌将自己眼前的火星拍打干净,而后分辨出唐影才是伤害自己的人,紧接着如冷酷的杀手一样,再次朝唐影冲过來。 看见这诡异现象,唐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还是李淳风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带她攀爬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这才闪躲过棕熊接下來的一击。 棕熊见二人上树,吼叫了一声,慢慢的“走”了过來。这时,从另一边树林里又钻出來一只更大的黑熊。两只在树下站定,仰起头看了树上两眼,忽然同心协力的推起大树來!它们你一下我一下的,很快便将大树推倾斜了。 “不好!熊都成精了!”唐影缩在李淳风怀里道:“从沒见过举止这么像人的动物。” 李淳风眼睛倒是闪过一丝亮光,“我看到不像是成精。这两只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高明术士的操控,想想袁兄的乌鸦,便可知这也不算什么稀罕的法术。只是这更证明在山洞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非进去不可!而且不能再耽搁下去,否则月亮换了位置,沒准就要再等一个月了!” 唐影说:“他们不怕我的白火,怎么办?” 李淳风笑笑,“还有我呢?你等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咒并注入自己的真气。手腕一抖便分别插在两只大熊双目之间。只见两只熊像是发条停止的玩偶,忽然僵立不动。同时,两团黑气从他们的眼睛里冒出,被李淳风的符咒吸了进去。 两只大熊的眼睛再不冒光,只是懵懂的看着眼前的大树,和树上的他们两个发呆。唐影见李淳风一招见效,不由得抱着他雀跃起來。她的声音传到大熊的耳朵里,像是重新唤回了它们的兽性。这回,它们不仅开始怒吼,而且不停地用尖利的爪子抓挠大树,还把自己肥厚的身躯往大树上撞,情形看起來反而更危险了。 “阿影,别愣着,赶紧放火啊!”李淳风轻轻摇晃了一下她,她如梦方醒般,赶忙朝这两只野兽一人投下一团白火。 这次白火见效了,两只大熊先是一边吼叫一边抓挠自己的脸,紧接着掉头四爪着地的朝森林深处跑走了。 见它们跑远,唐影跟李淳风这才从歪斜的大树上跳下來。唐影问:“它们失去了操控,又变回野兽了?”李淳风道:“是的。我只能说这术士的操控术还比不上袁兄,否则咱们就要大伤脑筋了。” 两人沒再废话,既然已经暴露,索性大踏步朝山洞奔去。才一到洞口便闻到一股尸体腐臭味。他们不得不以衣襟掩面才能继续前行。 山洞一片漆黑,只是山壁上有荧光绿色的粘液和蘑菇发出些微弱的光,脚下黏糊糊的,每次提起來都有异样的水声。唐影猜测他们踩的很可能是血,这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件好事。 再往里走了几十米距离,竟然能看见从山顶上透下來的月光,他们眼睛刚适应了黑暗,猛地看见亮光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两人眯着眼睛,慢慢的望去。沒想到竟然看见两只洁白透明的巨大的“蚕”状巨虫,正在将两个人缓慢吞下去! 它们长着锯齿般锋利的牙齿,咬住死人轻松一磨,那人就断成两节,再用力一吸,连血带肉的就吃进了自己的肚子。而它们的肚子又是透明的,此刻看起來像是巨大的装尸块的冷藏柜,更加恶心惊悚。 ------------ 第三章 书虫食人 唐影看见开阔洞穴里的巨虫吃人惨象,连忙捂住口鼻直往李淳风怀里扎去,“呜!这种白蚕好恶心!” 李淳风一手抱住她的腰,另一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压低声音说:“这不是蚕,是蠹鱼。” “鱼?”唐影也跟着压下声音,“什么鱼这么恶心?再说,还在地面上生活呢!” 李淳风见两只巨虫仍专注的吞人,而沒有注意到他们,便说:“你看它们的身躯下方分别有六条腿,只是身体太重给压住了。再看最后,有分开的三叉尾巴……” 唐影连忙摇手说:“别说了,我最讨厌虫子了。你,你快去收拾了它们啊!要不我就放火烧了。” 李淳风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种虫子又叫书虫。我听过民间传说,若是在月圆之夜,书虫三食书卷上‘神仙’二字便化为脉望,可唤得星使下凡,或求丹药,或羽化成仙。” 唐影指着那变成血糊的尸块说:“都这样还能羽化成仙?还真的是驾鹤西游了……再说,这么大的……书虫?”她撇撇嘴,不愿多看。 李淳风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此传闻一直风行于中原地区,看來并不是空穴來风。但如今所见颇为蹊跷,而且那两名受害者也早已死去,还辛苦娘子多忍耐一下,待为夫看看后续情形,再处置这两个妖孽。” 唐影当然沒理由反驳,于是干脆窝在李淳风怀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两只巨大的虫子终于将“食物”完全吞噬下去,它们摩擦着头上两条透明而细长的触角,似乎在交流食物的味道。每轻微的一个转动,都会让肚子里的尸块跟着晃动一下。 月光流淌在它们身上,似乎化作乳白色的颜料滴进它们肚子里的血块中去。白色的柔光在猩红色中穿行搅拌,很快便将尸体中一切坚硬的骨肉给软化了! 两只书虫不约而同的直立起肥硕的上半身,像是对着月亮祈祷一样,有节奏的摇晃着自己满是液体的腹部,触角还发出嗡鸣声。 沒过多一会儿,浅红色的液体似乎在它们的肚子里凝结成圆球的形状。它们两只的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像冰块融化一样开始散发白色的蒸汽。 李淳风完全被眼前奇异的情形所吸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唐影忍不住好奇,也扭过头去看究竟是什么让李淳风如此惊讶。 只见在越來越多的水蒸汽中,虫子的身影忽隐忽现,乍一看竟然真的像是两个仙人的影子。 难道是虫子要升仙?一想起虫子变成人的样子,唐影就忍不住觉得反胃。 正是这时,一颗人头大小、淡粉色闪着光的珠子从水汽里滚了出來,很快又有了第二颗。唐影跟李淳风对视一眼,不难猜出这应该算是虫子产的“卵”。 李淳风只专注与现实与传说的联系,猜测这有可能就是丹药的雏形,便默默的点了点头。唐影就沒这么幸运了。想起刚吃下人头,就弄出來人头大小的珠子,认谁都不会好过。于是她,毫不客气的“哇”的一声,吐了。 她这一声在寂静的山洞里颇为刺耳,水汽猛地被怪异的阴风抽出洞穴顶端的空洞,两只变回纯白色的大虫子。它们齐刷刷的把头扭向唐影所在的方向,锯齿一样的牙磨得咔咔响。 唐影尴尬的擦了擦嘴,对李淳风小声说:“咱们赶紧出去吧!这通道如此小,它们出不來的。” 李淳风见她身体不适有些心疼,便扶着她要往山外走。沒想到这时竟然有巨大的吸力,将他们朝洞穴内狠狠吸去。 李淳风猝不及防的抓住旁边岩壁一块凸起的石头。唐影回头望去,只见两只大虫子正轮流吸气,正是这个动作造成了巨大的吸力。这也许就是它们吞食实物的方式! 唐影原本就只是依偎在李淳风的怀里,而沒有抓住他。一个分神她便被吸力拉脱李淳风的怀抱,朝空穴里虫子的血盆大嘴飞去。 李淳风追赶不及,情急之下,将气力凝结在一条腿上,迅横扫洞顶一块倒吊的钟乳石,踢折后像踢球似的直向吸气的虫子嘴里射去,“小心!” 唐影听见他的警告,钟乳石已经快飞到近前,她急中生智抓住石头边缘像跳鞍马一样,用力越过石块,让石头在她之前击中虫子。 显然虫子还沒有那么快的应变能力。这大力一吸,便将石头当正吸进自己的肚子里。它似乎顿时被卡住,再也无法吸气了,只得平趴在地上拼命想要将石头吐出來。 另一只虫子见状,也不敢再吸,而是撅起屁股,拿那三根钢鞭一样的尾巴朝唐影抽來。 李淳风早已准备好符咒,弹指间已经射到三根尾巴近前,如钢刀一样将那三根齐刷刷斩断,一点不剩。 大虫子恼羞成怒,撅着屁股朝近在咫尺的唐影拍了下來。现在唐影可不管什么探奇了,还是保命最要紧。她就地一滚已经将两团白火朝大虫子射去。 这白火似乎正是虫子的克星,沿着它光滑的表皮迅速将它包裹起來。而奇怪的是虫子在被白火烧焦的过程中,不断缩小融化。最后不是变成一块焦炭,而是变成了柏油一样的一片污渍。 另一只被卡住喉咙的虫子见同伴惨死,疯了一样在地上翻滚起來,如果唐影被它压到,立刻就会变成一张肉饼。 不过李淳风怎么可能给它这种机会?他早已经准备好几张符咒,在注入真气的情况下,符咒如钢片一样坚硬,直接将虫子切成了两截。而唐影默契的补上白火,很快也把这只巨虫烧化了。 沒有了两只巨虫的洞穴显得异常空阔。唐影环视四周,看见角落里有不同颜色的圆珠子,大约十來颗。今天新形成的是白色,而颜色最深的那颗也许是早前的。 唐影本想要一并拿白火烧了,却被李淳风拦下。他捡起一块石头,朝今天形成的珠子砸了砸,这珠子的表层似乎还不是很坚硬,一下就被砸开了一条裂缝,同时蛋清一样稀薄的液体从裂缝里流了出來。 李淳风沒听说过任何一种仙丹是这样的,于是他拿拂尘轻轻沿着裂缝将珠子撬开,沒想到,从里面飘出來一团模糊的影子! ------------ 第四卷 焚烧一净 从珠子出來的乃是一个百姓的灵魂,头身都很清晰,只是脚部像是被扎紧的气球,底端系着一粒黑色的种子 。 那魂灵先是迷茫迟钝的四周张望,而后对着李淳风实行跪拜大礼,并恭敬称呼,“主人。” 李淳风大骇,忙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來此?又为何叫我主人?”那魂灵表现出很困惑的样子,并沒有回答李淳风的问題,仍旧喊着“主人。” 唐影见状小声问李淳风,“这书虫可以将死人的魂灵剥离出來,并且抹去记忆?”看似如此,但李淳风总觉得如此大费周章获得这些魂灵,一定还有别的用途。 他试探的对魂灵说:“你会服从我的任何命令吗?” “会。”魂灵面带虔诚的回答。 李淳风指着另一颗白珠子,对他说:“那你去把那颗东西砸碎。”魂灵虽然面上带着坚决执行的神色,可整个被困在那粒黑色种子的地方动弹不得。 “停下吧。”李淳风像是明白了什么,让魂灵停止动作。魂灵很是听话,立刻肃立不动。 唐影拽着李淳风的袖子问:“淳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淳风梳理了一下思绪,慢慢的说:“如果我沒猜错,这魂灵是要放在傀儡里的。” 一听傀儡二字,唐影立刻想起藤和人最后魔化的样子。李淳风见状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摩挲着,“别怕。应该不是藤和人。我现在倒是怀疑是几年前的黑袍人做的。想想看,他会烧制完美的陶俑,还会抽取衷心的魂灵,如果将魂灵放进陶俑里,岂不是有成千上万的不死大军?” 唐影吓得牙齿咯咯响,“沒错。而且他还可以控制活人和野兽。他…简直无所不能。” 两人都陷入了对黑袍人能力的猜测中,都沒再说话。 李淳风先回过神來,“咱们先处理这些魂灵,然后回城去找狄仁杰,一切再从长计议。” “怎么处理?”唐影问。 “超度吧。他们都怪可怜的,我能送一程便送一程吧。”李淳风掏出张符咒贴在魂灵上,再咏念一段咒语,便见魂灵和黑色的种子一起消失了。 唐影帮忙将所有的珠子都砸开,出來的是的颜色深浅不一的魂灵,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系在一粒种子上。李淳风逐个都处理了,直到最后一个黑色的魂灵面前,发现他竟然不象别的那样恭顺,呲牙裂嘴的对李淳风道:“主人会知道的,会找你报仇的!” 李淳风心里一凛,沒想到这魂灵竟然产生了自己的意志?在他发愣的功夫,就看见一团白色火焰直接拍到黑魂灵上面,它顿时发出尖利的哀嚎,紧接着就消失于无了。回头看唐影,她脸上带着些许的恐惧和厌恶。 李淳风轻叹一口气,搂住她的肩膀,带她走出山洞。他猜想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叫唐影将这洞穴都放火烧了免除后患。他们在洞穴外,直到火熄灭了,洞顶坍塌下來才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黑袍修长的人影飘到洞穴废墟前。齐腰黑发挡在面前,无风自动,遮住所有的表情。他一声不吭的站立片刻,突然发出清脆的笑声,随后在他身子周围刮起大风,吹得原本好听的声音像是厉鬼呜咽,“白火……又是你,又是你……李淳风,唐影,咱们來日方长。”他说完风突然就断了,跟着,他的身影也不见了,像是直接融进夜色一般。 抛开黑袍人诡异的出场,只说唐李二人回到洛洲府衙,跟狄仁杰回合后,将月圆之夜发生的诡异“书虫食人”事件悉数说了一遍,直听得他啧啧称奇。 他叹道:“我常听老辈人讲,求书虫赐仙丹可保佑我高中状元。如此看來,如果我真的去求了,沒准早就殒身虫腹了。” 李淳风道:“也许这只是个别现象。我之前也沒有想过,一条虫子能比黑熊还大。” 狄仁杰抓抓胡子,说道:“此案告破我也可以回并州去了。最近刚调去并州都督府做参军,离开太久不好。”他扭头问唐影:“你们呢?直接回长安,还是在洛阳玩玩?” 唐影叹息道:“哪有闲情逸致玩耍?皇上身体欠佳,朝堂矛盾激化。皇后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又有了身孕,早就叮嘱我办完这件事赶紧回去。” 狄仁杰虽然不在朝内为官,但政治嗅觉却很是敏锐。他早知道上官仪等老臣有意弹劾武媚,于是便装作不知的点点头。 李淳风听后神情有些忧愁,一方面他有点怪武媚占用了唐影绝大多数的时间;另一方面,他知道李治始终对唐影不能断了念头,更不愿让他们日日相见。近年來,随着他们聚少离多,他总觉得两人的感情在渐渐淡去。 自己从乾陵一战之后,精神头明显不济了。而唐影正处于二十出头活力最是充沛的年纪。以前,他和她在一起总能感到青春的回归。可现在,唐影的青春反而衬托出自己的颓败。 唐影见李淳风有些闷闷不乐,猜到可能舍不得回长安。于是,她突然问狄仁杰道:“我还从沒有去过你府上吧?” 狄仁杰微微一愣,问:“你说的是老家,还是并州的别馆?” 唐影故作兴奋的比划着说:“就是你夫人和孩子现在住的地方!是并州吧?” 狄仁杰想起妻儿不禁笑了起來,“是啊,怎么?你想去看看?” 唐影一仰头,调皮的笑起來,“你不欢迎我们?”狄仁杰忙摆手,并开玩笑道:“哪敢不欢迎你?只是怕内子见到你自惭形秽呢!” 唐影跳到李淳风身边道:“哼,你是怕嫂夫人看见我心里不舒坦吧?我和淳风一起去,尊夫人自然不会有意见了。” 李淳风有点脸红,对狄仁杰解释道:“你知道影儿口沒遮拦,不要往心里去。”狄仁杰扬眉,“不,影儿说的沒错。不仅我知道,我夫人也常听我提起她呢!你们若是愿意赏光,我当然欢迎了。” 唐影雀跃着拍起巴掌,“那就说定了。明天一早就起程!” 李淳风猜唐影可能也舍不得离开自己,心里面甜甜的,便也同意了这趟临时安排的旅程。 ------------ 第五章 家庭憧憬 一行人策马扬鞭晓行夜宿,沒几天就來到并州。这也是武媚的故乡,李淳风曾经來过,还在此狠狠教训了贺兰敏之。狄仁杰听闻此事拍手称快,并告诉他们贺兰兄妹最近前往长安去了,他们应该遇不上。 一提起贺兰敏月,唐影就表现出一副郁闷模样。在她看來贺兰敏月越频繁到长安死得越快。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狄仁杰的家谈不上高宅大院,却也十分宽敞。他们一行人进门时,除了在忙碌的老奴外,还有两个男孩追跑打闹,年长的在后面撵道:“你再乱跑,我待会告诉母亲。”年幼的毫不在意仍叫着乱跑,终于撞到唐影腿上。 他揉揉自己得小鼻子抬头看唐影,嘴巴就这样越张越大,口水都顺着嘴边流了下來,“哇,画里的仙女下凡啦!” 唐影疑惑的看狄仁杰,只见他脸涨得通红,赶忙把小孩抱起來,假装吓唬道:“休要胡说,你母亲呢?” 那个稍大的孩子原本也正对唐影长大嘴巴,听自己父亲询问,忙乖巧的回答:“父亲回來啦,我这就去叫母亲!”说完,一溜烟似的跑进后院。 狄仁杰拍拍幼子的脸说:“你天天瞎跑,有沒有跟夫子学诗?” 这小孩并不怕狄仁杰,此时只是朝唐影伸着白胖的胳膊央求,“抱抱!”狄仁杰尴尬的涨红了脸,喝道:“你的礼数都白学了?” 唐影眼里早满溢期翼的光芒,忙答道:“别吓唬孩子,來,让我抱抱。” 小孩欢叫着在狄仁杰怀里扑腾,急切得朝唐影倒去。李淳风从沒见过唐影抱孩子,便温和提醒,“你行吗?小心别摔着。” 唐影并不答话,只是娴熟得抱过孩子,一只手架在屁股下,另一只抱在后背上,即熟练又稳当。见两个大男人面露惊色,她得意道:“这有何难?贤儿小时候也经常要我抱着呢!” 李淳风想起在车上生产那惊险一幕,以及唐影输送白火的经历,不觉点头道:“他与你甚是有缘,依赖你也是自然。” 唐影撇嘴道:“小孩长大了就不好玩了。他现在天天跟着太子去弘文馆,我也难得见到了。” 狄仁杰这才明白,那贤儿说得原是武媚的孩子,忍不住叹道:“阿影,你真是奇女子。” 正说着,一身着素色襦裙的窈窕少妇从内院走出。她装饰不算华丽,容貌也非惊人,不过举止娴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她拉着大儿子走出來,第一眼先看见唐影,竟然也张大嘴巴。她含笑的拿眼睛轻轻瞟向狄仁杰,他立刻心有灵犀的眨眼示意。 于是狄夫人便施施然走到唐影面前行礼道:“想必这便是影姑娘,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倍感荣幸。”唐影见她气质不俗先多了几分好感,又听她说话得宜不禁欣喜得暗暗向狄仁杰挑起大拇指。 那小孩见到母亲立刻变乖了,立刻要求下地自己站着。李淳风在旁边笑道:“仁杰,你家夫人比你更有本事呢。” 狄夫人看见李淳风,心里也暗叹世间竟有如此出色男子,便有些害羞的面向狄仁杰道:“他若再不回家,孩子都该不认识了呢。” 众人寒暄过后,狄夫人将他们领进大堂以清酒待客。唐影的眼神一直拴在外面的孩子身上,眉目含着如痴如醉的笑意。李淳风则一直盯着她,目光里融合了宠溺和淡淡的忧伤。狄氏夫妇对望一眼,他朝外努努嘴,她便心神领会的施施然站起來,对唐影道:“姑娘可知我儿为何说你是仙子吗?” 唐影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茫然的摇摇头。狄夫人掩面笑道:“我家书房有个宝贝,姑娘看后便知缘由了。离开饭还有段时间,你可愿随我去看看?” 客随主便,唐影爽快的站起來,拉着狄夫人的手,亲如姐妹的往内院走去。等两人欢笑声不见,狄仁杰立刻低声问李淳风,“淳风,你身体不适么?几个月沒见头发似乎比前一段时间花白了不少。” 李淳风正执酒杯放在唇边,听闻此言,苦笑道:“如你所见,我今年來衰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更甚。” 狄仁杰惊得说不出话,过了良久才说:“是因为那年对付藤和人所落下了病根么?”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原本李淳风身负狐姬的灵丹身体应该更好才对。真正让他伤及根基的是乾陵一战,他为了将唐影留住倾尽全力,导致狐丹碎裂。那之后,起初只要他不运功,狐丹便不会继续碎裂,近些日子,他只要情绪起伏稍微大些,丹田部分就隐隐作痛,不知道狐丹还能坚持多久。 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命,除了白泽图上提到的一种秘法之外,根本无法可解。然而,那个办法只有一次成功机会,失败也是死路一条,他不敢尝试。 狄仁杰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默认了,又问:“跟阿影说了么?” “既然无解,又何必让她担心呢?”李淳风淡淡回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狄仁杰咂舌道,“你这一点我十分不赞同。好像天塌下來都要自己承担的样子。你跟阿影是夫妻,应该开诚布公的。” 李淳风反问:“你专办鬼案,你夫人可知晓?”狄仁杰顿时语塞,他最终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但阿影不是普通女子,她肯定会愿意跟你一起面对的。” 李淳风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她知道。” 狄仁杰激动地站了起來,“你,你。你真是个冷酷的人。看起來如此谦和,心却太冷。唉,我不管你了。我预感你一定会后悔,而且当阿影知道的时候,一定不会原谅你。” 李淳风并不在意,只是斟了一杯酒给他,“你虽然说着不管我,但我还是有事要求你帮忙。”狄仁杰别扭的撇了撇嘴,终于还是接过酒杯,同时以一种惺惺相惜的口吻道:“我真是又恨你,又无法不喜欢你。你最好赶快找出解决办法,否则唐影我可管不住。” 却说唐影跟狄夫人來到书房,见满堂朴拙的书架将空间堆得满满的,墙壁上唯一的一块空白地儿,挂着一幅全身画像。 画中人不似当时画作流行的站在花草山石旁,而是站在房檐上,身后还是写意的大月亮。再一细看,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劲装的她。 ------------ 第六章 各有心结 唐影看见画中的自己,先是吃惊不已。她沒想到狄仁杰竟然还画得一手好画。紧接着她又觉得有些失礼,怕狄夫人心生嫌隙忙解释道:“当年我们都很年幼,那次又是充满惊奇的历险。所以他难免记的久了一点。” 狄夫人掩嘴而笑,反倒是指着画作问:“影姑娘觉得是否描摹出本人神态的万分之一呢?” 唐影本來想极力否认,怎奈画作确实出色,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画中人就是她來。如果还不承认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了。于是,她还是实话实说,“画得非常好。我很难想象还有能画得更好的。” 狄夫人听了非但沒有别扭,反而拍手道:“太好了,这只是我凭借夫君讲故事的印象画的,他也说我画得很传神,但我一直以为他是逗我玩。” “哇!”唐影这才放心,抛却适才拘谨的态度,直言不会的夸赞道:“竟然出自你手?真叫人刮目相看,我想即使是当我面绘画的画师都未必有你画得好呢!” 狄夫人不好意思的摸着脸颊,谦虚道:“那还是因为夫君说了你太多遍,一颦一笑都记得分毫不差,所以才有了这幅画作。” 唐影听后,心里有莫名感动。然而她可不想就着夫人的话題展开,便开玩笑道:“这么说來,我要夸奖的还有他描述的能力了呢!” 唐影见狄夫人眼中带着放松和真诚的喜悦,猜想她可能原本对狄仁杰对自己的迷恋也有点心结,今日一见才算彻底化开了吧? 两人对着笑了两声,见气氛有点冷场,唐影忙说:“我好羡慕你,两个儿子都如此乖巧俊俏。” 狄夫人扶额,“唉,别提多闹心了。你呢?听说你也成亲数载了,可有子女?” 唐影摇摇头。狄夫人自觉失言,忙道:“你还这么年轻,很快就有了!” 唐影低下头,手指玩弄着衣带來掩饰自己的尴尬。想來自己虽然才二十一岁,即便在古代也沒有过育龄。但是她跟李淳风这些年一只沒有避孕,不知为何半点动静也沒有。眼见这几年,武媚以高龄又连续生了两个儿子,这不,肚子里还怀着未來的太平公主。她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或者李淳风有问題了。 其实有几个月,她也曾经偷偷去找过御医号脉。她作为帝后双方的红人,太医严重怀疑她要怀也是怀龙种,故而丝毫不敢怠慢。但结果是身体一切正常,她就是沒有怀孕。 古代不比二十一世纪,能查b超等,号脉喝药就是能做到的极限了。就算什么先天的缺陷,也丝毫沒解决办法。她又不愿意拿这些事去烦李淳风,毕竟李淳风的孙子比自己还大,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想再当父亲。 狄夫人毕竟与她不太熟,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好劝说,便又带着唐影回到前堂,听狄仁杰讲一些办案的趣事。 唐影看着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突然觉得这些离奇曲折的故事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夜晚,李淳风跟唐影依偎在客房的床榻上。听着她不经意的叹息,李淳风终于问:“影儿,你今天有点反常。”唐影往他怀里拱了拱,回答:“沒有吧?只是咱们在山里窝了几天,又忙着赶路,终于到舒服的环境觉得有些累罢了。” 李淳风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影儿, 你我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你的想法我不能说全部猜透,却也能猜出七八。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唐影撅着嘴抬头看他,可怜巴巴的说:“也沒有那么想要……” “哈哈。”他笑起來抱着她用力的亲了两下,“这是好事啊,你为何不早跟我说呢?” 唐影有些郁闷的回答:“咱们一直也沒有避孕,如果能有,早就应该有了。”李淳风叹息道:“可是,影儿我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唐影忙打断他,“你看,我之所以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又觉得自己老了。沒准不知你的问題呢,比如,我是从未來时空穿越过來的,万一是我跟这个时代不兼容,就沒法有孩子呢?” 李淳风略带惊讶的听完她的大道理,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我只是想说,我可以先吃点汤药补补,哪想到能引发你这么长一篇猜测?看來你确实思考了很久呢……” 唐影登时羞红了脸,在他胸膛轻拍了一下,“讨厌,人家很正经的。”李淳风轻轻托起她的脸在唇上柔柔新的吻了上去,而后抬起温柔似水的双目在她年轻的面孔上流连,“夫人,那咱们从今以后多多尝试就好了,总会得偿所愿的。” 唐影感动的回吻他,“ 淳风,我不想给你增添压力,只要你我恩爱,沒有孩子也可以的。” 李淳风道:“这怎么行?等我百年以后,总要有人照顾你啊。” 唐影连忙拿手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以后不许你提,死或者老的事情!”李淳风听了心中一阵感动,热流穿过丹田向下冲去,突然“咔嚓”一声碎裂的声音阻止了他的激动。唐影觉得他身体忽而僵硬了,便抚摸着他的脊背道:“怎么了?” 李淳风沒回答,只是紧紧将她搂住。肉体的摩擦带來了新的热望,这次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不再分心。狐丹又发出了声响,不过他让自己别去理会,而是投入了唐影的温柔乡。 第二天,李淳风决定带唐影在并州城里逛逛,然后就动身回长安。唐影见他腰带束得有些紧,边为他调整袍子,边问:“你向來喜欢穿宽松的袍子,今天怎么盖了风格了?” 李淳风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昨夜忽然觉得……自己身材还不错,不凸显一下着实可惜……”一句话羞红了唐影的脸,她笑着啐道:“老爷爷你越來越坏了,难道要上街去招蜂引蝶么?” 李淳风轻轻捏捏她的面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启禀娘子,为夫实际上是觉得腰疼,所以才……” 唐影尖叫一声躲到一边,羞愧万分的说:“你,你……讨厌!”她潇洒的跨上马,向狄仁杰夫妇拱手告辞,说完便骑马走远了。 李淳风见状,忙向二人此行,也骑马赶上。 狄夫人搂着狄仁杰的胳膊说:“你看,他们好恩爱呢。”狄仁杰似乎若有所思,只是长长的“嗯”了一声。 “舍不得她?”夫人揶揄的问。 狄仁杰道:“非也。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夫人不解:“这二人位高权重,又身怀绝技。有什么可担心的?”狄仁杰拍拍她的肩膀,“正因为如此,才有很多的艰险阻碍呢。唉,现在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到时候,我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夫人好奇道:“你何时许下了承诺?难不成是趁我跟影姑娘不在的时候?” 狄仁杰点点头,再沒说话。 ------------ 第七章 教训皇子 经过几日奔波,唐影和李淳风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长安。从城东春明门骑进长安城,扑面而來的便是天下第一大都市的繁华气息。摩肩接踵、欣欣向荣的街景,无一不描绘着大唐的兴盛和百姓的安居乐业。 他们两个经过了那么多艰险怪异的事情,只有看到这一切,才会由衷感觉到满足和值得。 时为麟德元年(公元664年)。早在去年也就是龙朔二年,大明宫正式交付使用,开启了皇帝在此问政两百多年的辉煌时光。不过此时大明宫更名为蓬莱宫,可能是为了取益寿延年的吉利彩头。只不过唐影对大明宫这个名字印象太深,才总是会说错。 她不止一次的怪某部电视剧,要不是给年幼的她留下了“大明宫”太过深刻美好的印象,记住蓬莱宫这个名字也不会这么困难。 宫殿位于长安城东北角的龙首原上,原本是李世民为李渊修建的宫殿,怎奈李渊沒等修好就撒手人寰,故而这片巍峨华丽的宫殿才一直搁置下來。 直到武媚成为皇后,工程才重新启动。对外原因是称为了改善皇上李治养病的环境。实则是为逃离太极宫根深蒂固的阴气。而且这里有太多她永远不想提起的回忆。萧淑妃和王皇后的死总是她难以忘却的噩梦,还有那只在世上停留一个月的安定思公主也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所以,她太有理由重建蓬莱宫了。而且,现在,她也有了决定一切的权利。 唐影与李淳风在穿过东市之后便分手了。李淳风第一件事自然回他在长安城里的任上报道。而唐影则径直回蓬莱宫去。 这片宫殿群周长7.6多公里;面积约3.2平方公里,为北京紫禁城的四倍。共11个城门,东、西、北三面都有夹城;南部有三道宫墙护卫,是中国古代最为宏伟和最大的宫殿建筑群,同时也是世界史上最宏伟和最大的宫殿建筑群之一。 整个宫域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这一点与原先的太极宫差别不大。只是一改太极宫稳重大气的建筑风格,此处极力彰显仙境之姿,建筑更加庄重精美,园林也更加飘渺别致。 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以南,有宽176米的丹凤门大街,以北是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等蓬莱宫最重要的三座大殿。此外还有蓬莱殿、含凉殿、玄武殿等组成的南北中轴线,宫内的其他建筑,也大都沿着这条轴线分布。 唐影通过前两道宫墙,正途经史馆要往第三道宫墙的崇明门走去,忽见眼前走过两个少年。个子高的头戴金冠,头发浓黑,眉清目秀,身穿一身华贵的月白色丝绸长袍,腰间系着以金丝点缀成华丽图案的腰带,脚上踩着黑色的方头履,正一步步稳重的朝西边的崇文馆走去。他身后追來一位身穿红袍的矮个少年,虽然身量未足却也装成小大人的模样,拿着一本书籍喊道:“皇兄,你还少拿了这本!” 年长少年停下脚步等他,和蔼的结果书籍看了看封面,柔声对他说:“夫子今天不讲这本,况且你还太小,读不懂的。” 年幼少年不服道:“我只比你小两岁,况且母后说我说话比你早,所以你能读的我也能。” 唐影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个熟悉的孩子半天,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來。 两位少年立刻警觉的回头看着她,她自觉失态,连忙咳嗽两声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沛王。” 太子弘认出唐影,连忙友善的打招呼,“弘儿见过姨母。”因唐影对外的身份一直是武媚的表妹,所以自打这些孩子们懂事以后,都以姨母称呼。唐影含笑点点头,扭头看李贤。却见他面带怒意的看着她,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似乎还有点点泪光,却并不打招呼。 唐影记得自己出门前,这孩子还找机会就跑來撒娇。怎么才短短一个多月,态度就转变得这么厉害? 她以为是怪她离宫太久,他在发小孩子脾气,于是拍拍手张开怀抱,像以往一样逗他说:“來,让姨娘抱抱!” 谁知这句话让李贤的脸像是火烧一样通红,他怒道:“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父皇的女人!” 唐影听后惊愕的张大了眼睛。李弘听见脸色一变,他显然对这个信息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觉得让唐影难堪实在不应该,于是呵斥李贤道:“贤!休得放肆!” 李贤还不依不饶的喊道:“你跟贺兰姐姐一样,都是坏女人!” 李弘上前走了两步拽住他的袖子,严肃的呵斥道:“在这里大吼大叫成何体统,你给我住嘴!”话音未落,唐影已经冲到他们面前,抬手就扇了李贤一个大巴掌。 李贤被扇的呆若木鸡,脸上瞬间便出现了殷红的手指印记。 李弘也吓呆了。按理说李贤的身份比唐影尊贵,可唐影毕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而且又身份特殊。一时间他也不知该站在谁那边。 “你,你竟然敢打我?”李贤哆嗦着说出这句话,气焰一下子消失无踪。 唐影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冷冷说道:“我打你,首先因为作为一个人,你不懂什么叫仁义!当年你娘生你难产,就是你面前的这个坏女人,亲手将你接到这个世上!其次,作为一个晚辈,你不懂基本礼数,见面不叫我一声上來就呵斥,真是丢人现眼!第三,作为一个皇子你既沒主心骨有沒有脑子,随便轻信谣言,以后怎么担当重任?我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教训你,别自以为长大了就了不起了,多跟你哥哥学着点!” 这一番话说得李贤哑口无言,他显然从沒受过如此委屈,面子上十分难看,还扬言要找皇帝皇后告状,以挽回一点颜面。 唐影听完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尖说:“你今晚要是不到他们面前去告我,你便是言而无信。哼,小屁孩!” 李贤听见最后这个称呼,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嚎哭起來。李弘起初好言相劝,谁知他越哭越沒完,甚至还坐在地上了。唐影忍无可忍,对李弘说:“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去学堂?” 李弘吓得后退一步,眼光在她和弟弟身上走了几个來回,终于匆匆朝弘文馆走去。 唐影得意的拍拍手,对李贤说:“你啊,在这里随便哭。本姑娘不奉陪了。”说完,便旁若无人的朝内廷走去。 ------------ 第八章 形势骤变 唐影径直走到内廷。现在后宫重新分配宫殿后,武媚和武顺已经不住在一处了。就连新晋获封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都有了属于自己宫殿。即便如此,皇上的后宫仍算不得充盈,只不过他既沒有胆量又精神不济,就算给他多几个也沒什么意义。 唯一与武媚同一处休息的只有唐影。她既是武媚的表妹,又是中宫的女官。凭借皇上对她的宠爱和皇后对她的信任,让她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角色,享有绝对的特权。但关于她的來历却沒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故而各种传闻经常在宫墙内游走。以往的流言蜚语她可以假装沒听到,这次竟然从她喜爱的李贤口中说出,还把她跟贺兰敏月放在同一水平线上,真叫她难以接受。 穿过一路上此起彼伏屈膝行礼的宫女,她一路疾走來到自己的寝殿,并吩咐宫女给自己准备洗澡水。 抬头看皇上亲手題字的匾额,,梦影阁,怎么看怎么像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她郁闷的脱下风尘仆仆的衣衫,换上日常襦裙,坐在床沿上想,这事最好别传到李淳风耳朵里,否则老爷爷又要担心不可。 宫女很快就抬着澡盆进來,她屏退左右舒舒服服的躺进热水里。 出行的一个多月,虽然她和李淳风也在山间的溪水冲过凉,但始终不如家里的浴池安心舒服。 不过舒服归舒服,却还是比不上有他在身边。她想起两个人互相撩水的时候,他总是开心的笑着,眼睛完成好看的月牙,满满都是爱意。而且他历來都是让着她,从不往她脸上扬水,生怕迷了她的眼睛,哪像她一疯起來什么都不顾了。 唐影将头枕在桶边上,放松的眯上了眼睛。门外有婉转的鸟叫,桂花的香气从门缝中渗进來,还有温柔如李淳风手指的温水在不停抚摸她的身体。她享受的简直要睡着了。 就在似睡非睡之间,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一声房门的轻响。身为术士的本能使她瞬间便觉醒过來。不过,她沒有动。原本在宫里,无论是妖怪还是活人都沒有谁能对她构成威胁。于是她悄悄运行白火,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來人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以后,在门边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查看她究竟醒了还是睡着。 唐影继续假寐。从气息便可确定來者一定是一个大活人。哼哼,敢趁她洗澡的时候进來的,胆子可真不小。 那人悄悄走到她头部的位置,脚步声又停住了。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喷到她脸上,她估计那人正低下头想要看自己的眼睛睁着沒有,于是她算好时间,非常恶作剧的猛地睁开眼睛,并且大喝一声,哇! “啊!”來人果然被吓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唐影一听声音。立刻觉得不妙,连忙转身站起來,叫道:“皇上?是你吗?” 李治双手撑在身后,狼狈的坐在地上。原本表情有些愠怒,但看见她仅以水珠和长发盖住的胴体,表情顿时变得如痴如醉了。 唐影连忙以双臂挡住胸部,又连忙坐回木桶里,嗔怪道:“皇上,你进屋怎么也不敲门呢?” 李治讪讪道:“朕听说你回來了,向进來给你个惊喜嘛。沒想到倒是自己惊到了。” 唐影笑着趴在木桶边缘道:“这确实是惊喜呢。你且先出去,等我换好衣服,咱们再聊天,如何?” 李治走过來摸摸洗澡水道:“水还温热,你一定累坏了,不如继续泡着吧。我只是过來看看你,待会还要去处理朝政。” 唐影便不再坚持,只是拿丝巾盖住木桶,挡住自己的身体,便又舒服的躺了下來。 李治竟然搬了张椅子,乖乖坐在她脑袋的方向,还拿起梳子为她细细梳起來,“你这一个月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头发都打结了。真难想象你在外面是不是一幅野人的模样。” 唐影听后大笑,“还真叫你猜对了。我不仅在洛洲的山里穿行了好几日,还去了趟并州。你说,能不像野人吗?” 李治默不作声的梳着,突然,他开口问道:“影儿,从我大病一场后,便觉得你对我有些疏远了。是不是那次你去梁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虽然真的发生了,但唐影躲着他的原因却是怕李淳风误解。正巧说道这个问題,唐影便问他,“近日來宫里总有关于我的闲话传出,你可知道?” 李治停下手,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可是早上贤儿斥责你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下令严查了,找到流言的源头绝不姑息!” 唐影惊讶的扭头看他,“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皇上一向都不太在意这些琐事,怎么今天早上的消息这么快就你耳朵里了?” 李治伸手轻轻擦拭她细嫩水润的面颊道:“只因你是我特别关心的人嘛。王伏胜一早看见便告诉我,这不,我下了朝就急忙赶过來了。唉,贤儿也是被媚娘宠坏了才会这么沒大沒小的。” 唐影笑着推开他的手,心里想的却是他行为背后隐藏的深意。 今年伊始,上官仪等人又开始频频上书,武媚干预朝政。而武媚为了避嫌,便减少了自己在公共场合出席的次数,奏折批阅的也少了。 然而,转变最大的却是李治。他以往经常借着身体为由将政务推给武媚,自己跟贺兰敏月混在一起,最近反而一反常态的勤政起來。与此同时,王伏胜等亲信对宫中武媚的行为展开严密监控,恐怕她唐影也在受监视范围内。所以,自己刚回宫跟皇子吵架的事情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唐影深知历史上的今年最终以上官仪被杀,李治彻底输掉主动权为结束。可她却无法明白劝诫李治,否则她便可以让他少做些无用功了。 “影?你在想什么?”李治又腻了上來,在她眉角轻轻的吻着。唐影避之不及,只好使出杀手锏,说道:“媚娘在哪?我刚才派宫女去叫她,现在也该到了吧?” 李治一听武媚的名字,触电一样连忙远远离开唐影,甚至将头发也小心的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呃,朕想起來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走了。对了,晚上朕会叫贤儿來给你道歉。” 唐影忍住笑,对他说:“皇上不必操之过急,且看贤儿自己有什么表示再说吧。” 李治点点头,又贪婪的看了她两眼,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 第九章 暴雨前夕 等李治离开房间,唐影沒有心情再泡下去,连忙起身并擦干了身子,叫一干宫女來帮她梳头化妆。 穿着她最爱的水色长裙,配上简单灵巧的百合髻,宫里人的样子多少又恢复了一点。且说她沿着太液池的边缘,一路朝皇宫西北角的道场三清观跑去。听说武媚最近醉心道教,沒事就往三清观跑。 走进三清观的大门,远远的便看见香气缭绕,宛若神仙境地。唐影不觉暗自诧异,且不说武媚速來喜欢观音,就凭她在感业寺礼佛的几年,她也不应该虔诚的改投道教了啊? 她并不知道武媚转投道教,与李淳风多次救她无不关系。毕竟是道士数次救自己于危难,故而总显得更真实些。其次,她深受压胜之术所害,多了解些术法也不无益处。 唐影进來时,见她专心打坐,便站在门口沒有打搅。其实她眼睛虽闭着却远沒有入定,宫内外的明争暗斗在脑海中不停演绎,叫她根本静不下心來。 等她睁开眼,看见唐影,便热络的伸出双手召唤,“阿影,你回來了。來,坐到我身边來。” 唐影想探探她现在心里所想,便明知故问道:“媚娘,你这时候不在御书房批奏折,到这里來干什么?” 武媚平和回答:“最近又有上官仪等老臣上书参我,说我后宫干预朝政。我想着避开风头,这不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么。” 唐影见四周无人,便小声问:“你可有什么对策?”武媚气定神闲道:“兵來将挡,水來土掩。区区一个上官仪不能怎样。” “需要我做什么吗?”唐影问。近些年,有时候武媚会让她去做一些官员的思想工作。因唐影对历史有些了解,对于当时大臣的升官趋势多少有把握,所以许诺的官爵都得以实现,在朝臣中间也有一定的威望。 武媚笑道:“前些日子他家刚添了个小孙女,我已经派人送过厚礼去祝贺。其余的也不用做什么了。固然上官仪也是又臭又硬的角色,可他毕竟不是长孙无忌。” 唐影听她这样说,必然是已经成竹在胸。于是,便摸着武媚明显突起的肚子说:“年底你就又添孩子了,正好远离这些劳神费力的事情,好好养着。” 武媚也充满母性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已经有了那么多个儿子,真希望能有个女儿。唉,我已经年过四十,这恐怕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唐影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也真神了,这果然是个公主呢!” “真的?”武媚一听脸上散发出喜悦的光彩,“如果真是个女儿,我要感谢老天让我得偿所愿呢!”说完,她又无不担心的小声问:“这个女儿,能长大么?” 唐影心里想,太平公主非但能长大,还是你以后政治生涯最强大的对头。可对现在的武媚不能说这些,毕竟知道自己的女儿会成为宿敌是一件太残酷的事情。于是她只能安慰武媚道:“一定会健康成长的,你放心吧。” 武媚叫她搀扶着站起身來,“走吧,咱们沿着太液池溜溜就回宫吧。你正巧把你们这次出门的奇遇讲给我听。” 唐影便一边搀着她走,一边把洛洲发生的书虫食人的事情说给她听。 武媚一面听着一面面色凝重道:“自袁天罡消失以后,长安守卫者也被我驱散出长安了。不知是不是巧合,总觉自那以后,长安周边的怪事便多了起來。” 唐影也默默点头,她自己也怀疑过两者之间的联系。 转眼间已经走到太液池。湖水碧波连连,水鸟悠哉的嬉闹着,在湖水当中的蓬莱岛上传出优雅的丝竹之声,间或还有一两声女人放肆的欢笑。 唐影眯起眼睛,虽然看不清岛上人的面孔,但黄袍明晃晃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痛。岛上的人是谁自不言而名,她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看武媚的神情,却发现她表情在淡然沒有。仿佛看得不是凡尘俗世,而是远隔云端的蓬莱仙境。 “阿影……”她说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眼下就是八月十五了,咱们到时候去那岛上赏月如何?四周空旷,地势又高,真是再舒爽沒有了。” 唐影忙回答:“好啊。” 武媚笑眯眯的附在她耳边说:“你放心,吃完饭就让你出宫去跟李淳风团聚。我可不是那么沒有人情味的人哦。” 唐影不想多提,便赶忙道谢,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临到寝殿的时候,武媚突然说:“你早上回來的时候打了贤儿一巴掌是么?”唐影连忙将早上的事情说明。武媚听后点点头,“你教训的对,看來这孩子是应该由我亲自管教了。” 唐影知道武媚多年來忙于国事,孩子都是由姐姐贺兰夫人带着,久而久之这两个年长的孩子对武媚都不太亲热。 武媚又说:“你可知道,还有传闻说贤儿根本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而是姐姐的。” “这怎么可能?”唐影大吃一惊,“他的出生可是我亲眼所见呢!” 武媚愤然说:“那是自然,当年去昭陵祭拜的所有人都能证明。可偏偏……贤儿自己沒有印象啊……” 唐影跟着皱起眉头。李贤现在还沒什么明辨是非的能力,再加上武媚一直也沒怎么照顾过他,他自己会不会也偏信自己是武顺的孩子了呢? “影……”武媚攥紧唐影的手,“我看,是有人放出风去,故意离间我们母子感情。” 唐影忙安慰她,“你先别多心。你已经贵为皇后,哪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武媚冷笑一声,“阿影,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还这样单纯呢?你难道不明白,只要在这深宫里活一天,就要不停地战斗下去,管你是谁!” 她的语调冷酷无情,唐影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武媚倒是笑了笑说:“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胜利就永远是属于我的。” 她们说着,已经走到寝殿。一名唐影从沒见过的太监从门边一溜小跑过來,附在武媚耳边说了些什么。 武媚听完,将他打发走了,回头对唐影莞尔一笑,“皇上,姐姐,敏月,贤儿都要过來一起吃晚饭,我想,一定会热闹万分的。” ------------ 第十章 大伤颜面 晚膳在御花园举行。 八月桂花的甜香让人陶醉不已,御花园精致的美景也让人心旷神怡。统一着装的宫女在花园小径间往來穿梭,很快,精致的银盘已将长桌摆满了。 武媚和唐影是第一波到的,她在主座上静静坐着,时不时叫下人调整一下菜品的摆放。唐影则站在路边,指挥太监们将灯笼火把都准备好,看样子这一顿大餐怕是要吃到晚上了。 接下來赶來的是武顺和两位皇子。太子弘和李贤拜见过武媚之后便乖乖的站在她身边,听她询问各自的课业情况。李贤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会儿看看唐影,一会儿看看武顺。 想必这小子是担心自己提前告状吧?唐影余光都看见了,只是她装作忙碌的样子故意避开李贤。 最后姗姗來迟的是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李治和贺兰敏月。如今贺兰敏月已经贵为魏国夫人,跟自己的母亲武顺是同一等级。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在皇帝身边,彰显自己是多么受宠,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脸色了。如果有人敢要她收敛,她便可以立刻用后妃的职责來替自己辩护,“伺候皇上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只不过,她从沒有机会对别人说这句话,因为大家看在武媚面子上都不愿意去触霉头。但她已经将这句话明白的“写”在自己的脸上,所以才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不可一世。 李治见武媚她们早就到了,只想尽快走过去。谁知贺兰敏月就是要等这样的机会表现给大家看,所以故意紧搂着李治的胳膊,恨不得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李治原本有些恼她不懂事,可看见裹胸下那呼之欲出的丰胸,立刻什么气都消了。 唐影在一旁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贺兰敏月。诚然,这几年时间贺兰敏月已经生长到自己最美的年华,原本就妩媚的容颜更加饱满,那曾经沒有绽放的身材也长成了动人的曲线。她身上穿着宫里最明丽的颜色,头上簪着最妖娆的鲜花,生怕落下一点美丽的东西去衬托自己似的。 乍一看,她的妖娆有点像曾经的萧淑妃。然而细细咂摸,且不说从五官等先天条件就低了一等,单从气质而言,她与出身兰陵世家的萧淑妃就有天渊之别。她原本就有些轻浮,如今更加上他哥哥那种夸张的演绎,真是让观者大蹙眉头。 不过,李治似乎还很受用。相比起年老色衰的武顺和气质刚硬的武媚,贺兰敏月确实有味多了。贪恋青春也好,贪图新鲜也罢,反正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享受男人幸福的唯一途径了。 武媚见他们來了,笑吟吟的叫皇上坐在自己的身边來。皇上尴尬笑着,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却被贺兰死死搂住,她还故意撒娇道:“臣妾想要挨着圣上嘛!” 在场最尴尬的当属她娘武顺,面对同为皇上后妃的女儿,她忍不住轻声提点,“敏月,挨着我坐可好?这么多人,别乱了规矩。”后半句话明显底气不足,说是教训,听起來却更像是哀求。 贺兰敏月丝毫不买账,白了她一眼道:“可是皇上一定会希望我坐在他身边的,哦?”她拿手肘轻轻捅了皇上一下。李治正要开口,李贤忽然冲过來说:“父皇,儿臣也想坐在你身边呢!” 李治一听如释重负,借抱起李贤挣脱了贺兰敏月的手,又抱着李贤坐到武媚身边。 武媚神色恬淡,朝李治笑着说:“皇上可是今晚的大红人。來來,你可要坐在臣妾身边,谁也不许再争了。” 大家都跟着笑起來,只有贺兰敏月皱着眉,把猩红的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就这样,太子弘坐在武媚旁边,李贤坐在皇帝身边。她刚要挨着李贤落座,忽然听李贤又发话,“奇怪,姨母是长辈应该坐在上座的,是吧?怎么贺兰姐姐要坐在贤儿身边了呢?” 贺兰敏月的屁股刚挨着凳子,听见这句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武媚点点头,接着李贤的话说:“是这个道理,敏月,你怎么还不如个小孩懂事呢?” 贺兰敏月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指尖都气的发抖了。她站起身离开,万分不情愿的朝旁边挪去,看着对面泰然坐着的唐影,一肚子的邪火抑制不住的爆发出來。她指着唐影,用尖酸的声音说:“这明明是家宴,哪里轮的上你这个冒牌亲戚!” 唐影早料到自己会成为炮轰的对象,不过她可沒有这个傻妞这么冲动,她知道在场的有皇帝皇后,有的是为自己出头的人。 于是她单手轻轻撑起下巴,摆出最娴雅不过的样子,静静的笑着看着她,让自己那一对圆润可爱的酒窝慢慢的绽放在嘴边。 如果唐影也同样失态,那么贺兰敏月也许还能平衡一点。但看着唐影仪态万方,而且又是那样的倾国倾城,更加凸显自己像个黄毛丫头。她很生气,简直要气炸了! 于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拿起酒杯就要朝她泼去。 “放肆!” 难得一见的,帝后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怒目而视。她吓得一个哆嗦,满杯酒水洒到了自己的裙子上。 他们还沒有开口,李贤小跑着到唐影身边跪下,诚恳的对她说:“贤儿听姨母说,你在贤儿出生遇险的时候,拼尽全力保住母后和贤儿。而贤儿还偏听偏信误会中伤了你,求你原谅贤儿!”唐影听后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赶忙搀扶他起來,把他搂在怀里。太子也走过來朝她拜过说:“也请受弘儿一拜。”唐影素知李弘腼腆,如今能主动说出來实属不易。也爱怜的摸着几乎快与自己一边高的太子,连声说:“这是我应该的。你们这么一本正经的,叫我都不好意思了。” 事态为何发展成这样,简直惊得贺兰敏月目瞪口呆。武媚假装擦拭眼角,说了一句:“皇上看看,这才像是一家人呢。” 李治想起武媚头两次生产,特别是第二次所经历的艰险,也感慨道:“是啊。”他看着唐影美丽又温柔的脸,忍不住憧憬这要是自己的妻子该有多好。 贺兰敏月不服,还要再说什么。李治忽然冷冷对她说:“敏月,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 第十一章 狼子野心 泪珠在贺兰敏月双眼中转着,她伤心又带点希望的看着皇上,期望他最后能帮自己挽回点颜面,沒想到却听到了逐客令。一时间,羞愤交加的她不顾礼数的哭着跑走了。 李治有点心疼,刚要站起來,却听见武媚冷冷的说:“身为妃子,行为如此不成体统,是臣妾管教失职了。 李治连忙回头说:“皇后言重了,敏月只是喝多了有点耍小性子,还算不上有失体统,咱们不要扫兴,继续吃吧。” 皇上发话,众人重新拿起碗筷,装着什么都沒发生过一样继续吃起來。其实每个人的笑意后面,都隐藏着自己的思绪。皇上想快点吃完去哄敏月,武顺觉得丢人,想早点坏去休息。真正享受的似乎只有武媚一人。唐影对她掩饰情绪的功夫真正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顿饭吃得气氛压抑。 武顺心情委屈,喝了许多闷酒,提前告退了。李贤对她关怀备至,主动请缨送她回去。唐影怕天黑他一个人撑不住武顺,便跟他一起去送。 一路无话,到武顺寝殿的时候,她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唐影告辞出來,李贤准备晚上留宿服侍武顺。唐影见状,心里不禁想到李贤对武顺真比亲儿子还亲。 才走出门,沒想到李贤也跟了出來,还把门关上了。“找我?”唐影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喜欢装成小大人模样的皇子。只见李贤憋红了脸说:“刚才向你道歉,只是因为姨母让我去的罢了。别以为我忘了你打我的事!” 唐影双手环抱,“呦呵,沒想到你还挺有策略的啊?让我想想,你在你父皇母后前既保全了乖孩子的形象,让他们不忍心责罚你,又完成了贺兰夫人的心愿。哦,同时还能让你那贺兰姐姐下不來台,对不对?这简直是一箭三雕啊!厉害,厉害!” 李贤有点小得意,使劲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出來。唐影好笑的问:“可你多少也有点真心感谢我吧?” 李贤扭头不去看她,踢着地上的土,小声回答:“嗯。也不是完全演戏啦……反正,你救过我的命,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唐影高兴起來,用力揉乱他的发髻说:“有这句话就成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先告辞啦。” “等等!”李贤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袖子,“我一定会成就一番伟业,一定不会输给弘哥哥,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屁孩!” 原來他在意的是这个词啊!唐影瞧他倔强又别扭样子,还真有点自己的影子,于是一只胳膊锁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更加用力的揉乱他的头发,害得他想要大喊却又怕吵醒贺兰夫人,只能用力踢着脚。 唐影笑够了也闹够了,一闪身飘出去几步远。对着有些发愣的李贤说:“好,我等着你让我高看的那一天!” 李贤装作很有气势的整了整衣衫,以皇子的风范朝她郑重点了点头,推开门进去了。 唐影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心里十分清明愉快,不管为了什么目的,能让李贤发愤图强总归是一件好事。 回到花园的宴席,空荡荡的长桌旁,只有武媚在等她。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能保持无懈可击的优雅,不表露一丝寂寞或者软弱,看上去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时间,不知为何,唐影鼻子有些酸。她依稀记得自己十多年前刚入宫的时候,武媚伤心了也会哭,高兴了也会大笑,是个活生生的人。哪像现在,用权利、地位等一层层盔甲将自己包裹得再也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她小跑着到武媚身边,要搀扶她回宫。 不消说,李治一定又去找贺兰敏月了。武媚表情淡然,似乎对独守空房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她们在月光下慢慢前行,武媚不知想起了什么,悠悠说道:“阿影。等我生下这个孩子,便让你出宫去住一段日子。或者跟朝臣一样,白天來宫里,晚上回去找李淳风。” 唐影说:“媚娘,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件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武媚摇摇头,似乎在追忆般说道:“怎么会习惯?一个人的寂寞我最清楚不过。所以,我希望你别跟我一样。阿影,你还有的选。”她说罢,轻轻的笑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李治保持着风度离开御花园,随后越走越快,急不可耐的朝贺兰敏月所居住的珠镜殿走去。这里离武媚所居的蓬莱殿最远,却离太液池最近,景色秀丽,足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贺兰敏月原本歪在床上生闷气,听见王伏胜远远报皇上驾到,此举证明皇上始终最宝贝她,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专程前來。一时间喜上眉梢,忙对着镜子整理起妆容來。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襦裙脱掉,只穿一条粉色轻纱浴衣,浑身饱满的曲线呼之欲出,有说不出的诱人。她对着镜子努力让自己眼里重新含着泪花,扮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决定今天使出浑身解数让李治神魂颠倒,而后说尽武媚和唐影的坏话,好好挽回在晚宴上失去的颜面。 等了许久也不见李治进來,她缩在门边偷看外面,只见王伏胜正小声提醒李治,“陛下,上官大人明日有要事禀报,不如回紫宸殿休息去吧。” 李治也正觉得有些疲累,在是去是留之间产生了动摇。贺兰敏月心里暗恨,急中生智的小声哭了起來。那娇滴滴的哭声传到李治的耳朵里,化作一条勾魂的绳索,使他终于决定留下过夜,只是嘱咐王伏胜道:“知道了。你且明日一早來叫我便可。反正那老家伙说來说去都是对媚娘的猜测,朕要的是证据,证据!沒有证据一切都枉然。” 王伏胜见皇上的魂已经飞到门里,只得行礼告退了。 贺兰敏月在屋里听了一清二楚。最近上官仪要求废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也有所耳闻。她听说目前还沒有确凿证据,满肚子坏水立刻翻涌起來。 她一向认为自己不仅年轻貌美,更是比武媚更胜一筹的政事奇才。这不,皇上走到床边的几步路,她已经想好了一条妙计,要借此机会一举扳倒武媚,自己当皇后! ------------ 第十二章 欲加之罪 李治见贺兰敏月扭头看着床里就是不理他,以为她还在为晚饭时的事情而生气。便轻轻测坐在床沿,温柔揽过她的肩膀哄道:“朕的心肝小宝贝,快别生气了。你看,朕不是过來陪你了吗?” 贺兰敏月装作生气的扭了一下身体,擦泪道:“让臣妾哭死在这里好了,反正臣妾也沒有脸再出去见人了。” 李治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谁敢笑你?谁敢笑你朕剥了他的皮!好月儿,快让朕亲一下。” “不嘛!”贺兰敏月楚楚可怜的瞧着他说:“除非你答应月儿,以后身边只能坐我一人。” 李治被她娇艳欲滴的面容迷得是晕头转向,含糊着应道:“行,行!以后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别说坐在我身边,坐在我身上都行。” 贺兰敏月被逗笑了,不过她还不依不饶的说:“那你还要让唐影这贱婢永远不能跟我同一张桌子。” 一提唐影,李治反而有些清醒了。他看着她的脸,似乎觉得也沒有那么招架不住,又沒有那甜蜜的酒窝,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于是,他愣了一会说:“月儿,你要懂适可而止。朕累了,你要是再不满足,朕就只能自己回去睡了。” 贺兰敏月见状只得见好就收,伸出柔嫩的玉臂缠住李治的脖子,娇滴滴的说:“你看你,一提她神色就变了。难道她服侍陛下,有臣妾这么周到么?”说着抱着李治的头,给了他一个缠绵热烈的吻。 李治压抑的欲望又重新被勾起來,他将贺兰敏月横抱起來,扔到床榻正中,一边急不可奈的脱着龙袍,一边说:“沒有人能比得上你这勾人的小妖精。” 沒错,唐影从沒有属于过自己。他心酸的想了一瞬,便狠狠的将脸庞埋到贺兰敏月的胸脯里。心里一遍遍喊着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名字,将埋藏了多年的爱恋全都释放在身下人身上。 贺兰敏月还真以为是自己将他迷倒了,也使出浑身解数,让李治一次次冲上巅峰。 天色微亮,李治已经去上朝了。贺兰敏月沒有贪睡,而是派人出宫去叫自己的哥哥贺兰敏之前來。一整夜的时间,她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就缺一个可靠的人为她操办。还有谁比自己的亲哥哥更合适的呢? 贺兰敏之被李淳风教训以后收敛了沒多久就故态萌发,在长安各处不断留下情史。临近中午,他已经來到宫内与贺兰敏月二人泛舟太液池了。 他一边摇浆一边问:“我说妹妹,你今天怎么有闲情雅致來找我了?”贺兰敏月笑着说:“有件要紧事,妹子办不了,非要靠你前后周旋才可。” 听她语气认真。贺兰敏之便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靠近她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贺兰敏月自鸣得意的小答道:“最近上官仪联合数位老臣上书参奏,要弹劾皇后下台。”贺兰敏之听后大惊,“这还了得?姨母一倒,咱们可就全完了!我这就出去想办法,让那些联名的人都撤回折子!” “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贺兰敏月鄙夷喝斥,“你忘了当初说的,咱们毕竟不是武家人,跟着享受荣华富贵能到几时?你想想,如果姨母倒了,新的皇后会是谁?” 贺兰敏之跟她一样狂妄自大,略微一想李治后宫里的这几个妃子,可不就剩下风头正盛的贺兰敏月了吗?转过这个弯來,他兴奋的站起來搂住贺兰敏月,“哎呀,妹妹,你可真聪明啊!” 贺兰敏月得意的推开他,正色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昨天听皇上的口气,其实也有废掉姨母的念头。你想想看,他这些年被姨母压的完全抬不起头來,心里肯定不自在。只不过他们现在找不到姨母的错处,沒法给姨母定罪,故而废后一事才一拖再拖。” 贺兰敏之听了,若有所思的做了回去,“确实……姨母虽然抢了皇帝的风头,却沒有做错什么呀!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对国事提出的意见也十分明智。”敏月踢了他一脚,奚落道:“你懂国事么?还十分明智。”他尴尬笑笑,“反正,有些同僚私下是这么讨论的。” “够了,够了!”贺兰敏月撇嘴,“咱们是要抓她的错处,可不是要给她歌功颂德!”贺兰敏之耸肩,“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哥哥我洗耳恭听。” 贺兰敏月眯起眼睛,毒辣的笑了起來,“要说这宫里倒是沒白呆。早前我刚到蓬莱宫的时候,听人说姨母是怕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冤魂才重建这座宫殿的。” “嗯。我也听外祖母说当年姨母被这两人害得不轻,听说这两人还招妖怪,用邪术想要害死姨母。”贺兰敏之回忆杨氏给自己讲的故事。 贺兰敏月勾勾纤细的手指,示意他凑到近前,“沒错。我就是要在巫术上做文章。你知道王皇后在有长孙无忌等重臣支持的情况下还被废除了?原因就是皇上亲眼看见她用压胜之术对付姨母。在宫里使用巫术一直是皇上最忌讳的事情,咱们只要抓住姨母使用巫术的证据,一定能一举扳倒她。” 贺兰敏之连连摇头,“姨母当年深受其害,怎么会自己使用这些玩意呢?说不过去嘛。” “哼!”贺兰敏月胸有成竹的笑着,“你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可以做出多么狠毒的事情么?当年王皇后不还是以贤良淑德闻名天下的?” “你的意思是?”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微笑,一字一顿的说:“你出去找一些压胜术的道具,把计划说给上官仪听。然后让他对皇上指证此事,再跟我來一个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贺兰敏之频频点头,末了,有些疑惑的问:“跟你里应外合?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被法术迫害的对象了。”她说着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说姨母妒忌皇上对我的宠爱不是很有说服力吗?” 贺兰敏之恍然大悟,跟着她一起淫邪的笑了起來。不过,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从自己妹妹身上这才真正看出女人究竟多可怕,他开始为自己玩弄了那么多女人而感到不安了。 ------------ 第十三章 迫在眉睫 中秋很快便到來,皇帝皇后及太子,李贤和唐影在太液池蓬莱岛吃饭赏月。一顿饭吃得颇为急促,因为贺兰敏月推说身体不适在珠镜殿窝着沒出來,武顺当然担心女儿去照顾也沒來。 李治整晚都在担心敏月,虽然嘴上沒说,不过担忧神色溢于言表,对武媚和皇子们敬酒都十分敷衍。而且据唐影观察,他总是有意疏远武媚,不知是不是跟贺兰敏月待久了,听多了枕边风的缘故。 一顿饭的功夫已经派王伏胜去看了贺兰三次。王伏胜竟不再推脱,十分爽利的跑前跑后,似乎也开始把贺兰当正经主子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唐影不信武媚沒看出來,不过她神情还是再淡然不过,叫唐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喝了两盅酒,李治假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回紫宸殿休息,武媚温柔嘱咐了两句,让唐影去送送。唐影扶着步履蹒跚的李治下了蓬莱岛,待扶他上了船立刻松开他的胳膊。他见自己假装醉酒败露,只得讪讪捋着腿上袍子的褶皱,像心里有愧的孩子低头不语。 王伏胜为了缓解尴尬忙问:“姑娘是陪陛下坐船过去,还是就送到这儿?” 唐影刚说:“就到这儿……” 沒想到李治也同时开口,“坐船!”王伏胜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只好弓着身子等他们继续。李治拉了唐影一把,示意她上船,“影儿,我有要紧事想跟你说,你跟我一同坐船过去吧。” 唐影见他表情诚恳,不像是开玩笑,便提着裙子登上小船。王伏胜在船头默默的撑船,李治看着天上的圆月出了会儿神,缓缓叹息道:“你知道吗?你对我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虽然无法触及,却一直照在心里,让我心神向往。” 李治一向不吝惜表达他对唐影的感情,她也有些习以为常,刚想找话安慰他两句,谁知他话锋一转忽然说:“所以,你要相信,无论如何,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王伏胜听了险些失手扔掉船桨,桨的边缘磕在船上发出嘹亮的声响。李治刚要扭头责怪他不小心,他反而抢险赔着笑脸道:“影儿姑娘莫怪。皇上不胜酒力又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伤心的话了。” 唐影看看他,又看看忽而噤声的李治,隐约察觉了一些不对劲。李治的话似乎在暗示些什么,这本就很奇怪,因为他们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说的。而王伏胜的举动更加怪异,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 李治似乎是知道自己说太多了,干脆拉住唐影的手,又开始发感慨,“影儿,你知道。其他女人对我而言,只是水中月亮的倒影,虽是替代,但终究可以摸到……” 唐影看他漫无边际的乱扯,心里快速的琢磨他想掩盖的事实。他刚才的话,像是预示她的处境将会发生改变,再联系时局,她很快就想到了武媚被弹劾的事情上面。 难道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李治见说了半天她似乎都心不在焉,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关切的问:“影儿,你怎么了?难道也不舒服了么?” 唐影忙眨眨眼,回答:“我很好啊。对了,魏国夫人究竟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李治“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答:“敏月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太医说静养就好。” “奇怪,前一阵子她还生龙活虎的呢。”唐影假装不经意地说:“我记得前几天她哥哥还來找过她,他们还一起划船來着?” 李治尴尬的松开握着她的手,支支吾吾的说:“兴许就是在湖上吹了风。”说着,小船已经靠岸,有等候的太监急忙围过來将船停好。 王伏胜搀扶李治上岸,又派一名太监划船将唐影送回蓬莱岛去。 唐影原本想偷偷跟去看看贺兰敏月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权衡一下还是先去找武媚商量才好。 待随武媚回到蓬莱殿。她将李治的异常和对贺兰敏月的猜测都告诉了武媚。令她沒想到的是武媚一点沒有显露出惊讶,似乎早就了若指掌。 “媚娘。你准备如何应对?”唐影问,“我觉得皇上似乎想要对你不利。”她沒说出废后的字眼,相信武媚能猜透。 武媚等侍女为她卸好妆,便对唐影说:“虽然晚了点,不过你可以去找李淳风了。” 唐影气的屏退左右,对武媚说:“危机当前,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眼看他们就要下手了,咱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谋,你怎么还能叫我离开呢?” 武媚放下手中的梳子,拉起她的手动情的说:“影儿,也许你是这世上唯一还站在我身边的人了。”唐影也颇为感动的回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其实她既然当着李世民的面都能维护武媚,早已经坚定了辅佐她的决心。 武媚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平缓的说道:“不过,你实在不用担心。他们要做的事情我早已经料到了。我是故意让他们弄下去,非但要搞,还要搞出动静,要彻底发泄,要用尽全力的搞。只有这样,遭遇失败过后,皇上才会彻底断了念头。” 唐影吃惊的看着她,“可是,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万一你真的被废了怎么办?” 武媚抬起头与她对视,眼神无比坚定,“如果我无法应对,也许就真说明我不配做皇后。”说着,她嘴角轻轻上挑,“不过,我有把握,你放心。” 她的话有莫名的魔力,让唐影十分确信她可以闯过这关。实际上,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历史记载,上官仪的确失败了。 武媚的霸气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武媚再也不会问她那些“先知”才会知道的答案。 这时候的武媚已经完全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了。 唐影最终还是沒有出宫,陪着武媚度过了一夜。次日清晨,她早早打扮好,离开蓬莱宫去西山找李淳风。 此时秋意已浓,满山红黄颜色正一点点浸染绿色的叶子,故而山中景象才格外丰富好看。唐影边走边看的耽搁了点时间才到西山。 沒想到一向冷清的小院门口,竟然停着一辆装饰低调却制作精良的马车。 这么一大早就來拜访的,会是谁呢? ------------ 第十四章 心生嫌隙 唐影知道李淳风跟自己在一起已经顶着很大的压力,她也不会想着为了证明什么而非要在有客人到访的时候出现。于是,她选择在附近转转,等人走了再进去找他。 不过她对这架马车倒是很感兴趣。一般來西山找李淳风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将他当山神土地供着的老百姓,另一拨就是袁天罡等长安守卫者。他十分看重自己的西山小院,这里除了天象研究仪器之外,还有不少研究丹药的材料。对于前一拨人,他从不会让他们进來,对于后一拨自然不同。 但问題在于,长安守卫者们随着袁天罡的消失而瓦解,某些还被武媚干预赶出了长安。从马车的做工上,能看出來人非富即贵。这便更奇了,他从不让同僚到自己的小院來,若是公事自然在办公场所解决,若是私事多半也在长安城找一处酒楼办了。世人都知他已经六十多岁高龄,平日玩乐也基本不会找他。 综上种种,大清早來的这位达官贵人很是特别。唐影都想不出会是,谁就更特别了。她在山上闲晃了一个时辰,实在百无聊赖几乎想要回宫的时候,忽然在山顶上瞧见李淳风送一个老年男子出了院子,还亲自看着他上了车。 她只远远看了一个轮廓,但凭感觉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像是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而从这几眼的观察可知,來人风度不俗,必是达官贵人无疑。她一下子对这个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待马车走远,李淳风坐在院子里的小书几前开始专心撰写什么。唐影玩心又起,悄无声息的溜回半山腰,直绕道李淳风背后的院墙,凝神静气,纵身一跃蹲在院墙之上。 她修道十数载,对道术不算十分精通,却因为白火影响了她的身体,而让她在体术的修行上进步神速,飞檐走壁已经日臻成熟。她见李淳风丝毫沒有察觉,仍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心里更是得意。 现在已是麟德元年,唐影记得李淳风的功绩里其中有一项就叫麟德历,应该指得就是他正在撰写的这一部。只见他坐得笔直,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露出流畅的脖子线条。唐影盯着,想起自己够住那里的情形,差点偷笑出声。 他左手压着平日记录资料的簿子,右手以优雅的姿势高握着毛笔,轻而易举的就写下饱满秀丽的文字。唐影越看越喜欢,也为自己这么多年还对他百看不厌而感到新奇,同时,意识到这个事实,也更让她觉得自己幸运。 她正沉浸在自己粉红色的幻想里,忽而听见李淳风轻笑出声,“娘子,你蹲了这许久,脚不会麻么?” “啊!”她沒想到自己早已经暴露,慌忙想要站起來,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着摔下來。 李淳风微微一笑,手指一翘,手腕一压便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同时像清风骤起急速转身,如同伸懒腰一般轻松的将她接在怀里。 这些年他对白泽秘术的修炼和狐丹的碎裂,确实让他看起來不复年轻,却在五官依旧端正的情况下更添一份成熟男人的醇厚魅力。简言之,唐影对于属于李淳风的一切都沒有抵抗力,看见她便如满饮一壶长安醉,立刻沉浸在甜蜜里。 李淳风见她又开始发痴,便习以为然的笑笑,抱着她一起坐回凳子上,左手揽着她的后背,右手拿起笔继续写了起來。 唐影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又开始写字,就撒娇的说:“我难得來看你一次,你怎么舍得不管我而是继续工作呢?” 李淳风笑着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一看我就能看半天,所以就抓紧时间把今天要做的弄完,待会好专心陪你。这样两不耽误嘛。” 唐影撅嘴,“看來你太了解我了也不好。”她说着坐直了挡住他视线,调皮的说:“我替你写几个字可好?” 李淳风有些为难,“这是要呈给圣上看的。” “你嫌弃我写的字不好!”她一把夺过笔來,“你选吧,要么你握着我的手,带我写几个字,要么我自己写。” 李淳风笑着搂紧她纤细的腰肢,下巴在她肩膀和脖子形成的窝里蹭蹭,“真拿你沒办法,那就我带着你写几个字吧。” 说着大手包住她的小手,认真的写了起來,“这个年字,一撇要渐渐将笔提起來,一横要记得顿笔……” 唐影本是为了好玩,但跟着李淳风的教导,渐渐地竟然认真的写了起來。等回过神,两人就这么着写了一页纸。她收回手,盯着笔尖说:“我那个时代,有时候形容古代夫妻恩爱总会说道‘举案齐眉’,沒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 “是什么感觉?”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说:“幸福的感觉。” 李淳风从她手里接过笔,再次放下。随后将她横抱着走向卧房,她讶异道:“你的公务办完了?” 他答:“沒有。只是你说到举案齐眉,我想试试鸾凤和鸣是什么感觉?” 她脸上一红,故意问:“你要跟我唱歌?” 他坏笑的眨了一下眼睛,“估计主要是听你唱呢!”木门关上,一会儿果然传出再动人沒有的乐章。 等过了中午,两人搂着躺在床上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李淳风自狐丹碎裂后,每次过后都需要比以往更过的时间恢复元气。于是他们聊天的机会更多了起來,反而意外让唐影更加喜欢。 李淳风先说了自己最近的研究,唐影跟着说了些宫里的琐事。自然而然的,唐影边问起早上的來人,李淳风也随意的回答说:“哦,早上是上官大人前來拜访。他家新添了小孙女,拿了家传的长生锁來,让我祈福一下。” 唐影随口说:“哦,是叫婉儿吧?”要知道上官婉儿算是武则天时代的名人,这名字自然再熟悉不过。沒想到这样一句话,却让李淳风警觉的支起身子,“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武媚说的?” 唐影奇怪的望着他,“有何不妥么?媚娘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只不过这女孩以后会是一位出色的女性呢!所以,我才知道的。” 李淳风长出一口气,微笑点点头。但唐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疑惑的问:“上官仪真的就为了求个长生锁?这用得着一个时辰么?” ------------ 第十五章 立场冲突 李淳风有些僵硬的抽出揽着她的手臂,开始穿衣服,“还有些关于历法的事情,所以才会说了这么久。” 唐影也坐起來,靠着床头问:“上官仪并不管这些事宜,为什么非要到这里來找你?”李淳风拍拍她的脸,“只是旧友叙旧罢了,沒什么的。影儿,你饿了吗?我去做点吃的。” 唐影突然拽住他的衣袍问:“淳风?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我告诫过你,尽量不要跟上官仪來往,你忘了吗?他密谋弹劾武媚,我不希望你受到牵连。” 李淳风忽然有些不耐烦的扯回袖子,“影儿,并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是意图对武后不利的,你还是不要太敏感的好。” 唐影有些激动的提高了声音,“那告诉我他到底來找你干什么?是不是要你联名上书?淳风,你也预测过国运,知道武媚地位无可撼动,千万不要与上官仪同流合污。” 李淳风突然气愤的站起身來,“什么叫同流合污?上官大人三代忠良,也是我的好友,你怎可随意污蔑?” 唐影自知失言,但她觉得自己好心提醒却被反驳,心里十分不服,便赌气道:“那你说啊?他來找你干什么?” 李淳风站在床边,眉毛渐渐拧起,“我说了,只是一些琐事。影,我不喜欢你这么草木皆兵,你也不该干涉我的行为。” 唐影一翻身跪立在床上,怒气冲冲与他对视:“我可以不干涉你,但决不能看着你去死!” 李淳风睁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死?你说弹劾武后的结局是死?” 唐影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才说:“对。上官仪和他儿子都死了。” 李淳风想要再问些什么,但想起唐影的特殊來历,立刻打开门朝外冲去。唐影见状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冲出去抓着他的胳膊问:“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警告上官兄!”李淳风从沒对唐影动过粗,虽然十分想要拽开她的胳膊却不知如何下手。 “他找你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唐影情绪有些失控了,“告诉我他们的计划!” “我不知道!”李淳风也急了,“你快放让我走,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就告诉我,他到底找你为了什么事?”唐影咬牙切齿的说:“否则我死也不让你离开!” 李淳风知道唐影素來是个不怕死的,迫于无奈,他终于说:“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与弹劾有关,只是他今天意外的问了我许多关于压胜之术的道具和方法,也不知要做什么……” 他虽然说了几个“不清楚,不知道”,然而心里却暗暗都肯定了与弹劾武媚的潜在联系。 压胜? 武媚曾深受其害,上官仪到底要做什么文章呢?唐影急匆匆安返回屋子,仓促穿好襦裙,也不管云鬓散乱,只是绾成一个圆髻别在头顶。 这下换成李淳风拦她了,“你,你莫不成要去告密?”这个词刺痛了唐影的心,她一直以为李淳风已经接受了武媚这个现实,却沒想到自己在他心里与一条走狗无异。 眼泪扑簌簌落下,唐影伤心的甩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跟媚娘同生共死这么久,不能放下她不管。” 李淳风捏住她的肩膀,“难道你要让帮着她杀人吗?”唐影愤怒的甩开他,“你竟然这么看待我吗?沒错,只要有人敢动她,别怪我不客气!”她负气说完这句话,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他说:“反倒是你,想要上官仪活命,最好就是劝他不要去找死!” 说完,她便纵身一跃飞出小院,朝长安城的蓬莱宫跑去。 “影!”李淳风大叫着跑出來追她,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长巾。唐影怒目看着他,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他甚至有些记不起他们为什么开始吵。 唐影等了一会儿,痛心的闭上眼睛道:“你去劝住上官仪吧,别的,就看天意了。”说着用力抽回长巾,头也不回的跑远。 李淳风立刻牵了自己的白马,也朝长安城的上官府邸疾驰而去。等他赶到时,听说上官仪正好叫了自己的儿子上官庭之谈话,两人全都在家。他多少松了一口气,连忙报上名号要求拜见。 上官仪见到李淳风多少有些吃惊。李淳风看只有他和儿子再沒外人,便开门见山的问:“上官兄问我压胜之事,究竟为了做什么?” 上官仪跟而儿子对视一眼,掩饰的笑笑,“只是为了研究风俗罢了。有何不妥吗?还劳烦李兄亲自前來?”李淳风正色道:“上官兄也知道我粗通占卜之术。我占出你最近要做的事情有丧命的危险,还请明白告诉我,究竟要做什么!” 上官仪脸上笑容收起,叫儿子关上房门,凑到李淳风近前小声说:“这件事与李兄无关,请信我一句,知道对你沒好处,还是不要打听了。” 李淳风忍无可忍,终于说:“上官大人可是要上书陛下废黜武后么?”上官父子对视一眼,神情突变。他们不知唐影早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段,还以为真是李淳风占卜得出的结论,连忙拜道:“李兄真是神人也。既如此名人不说暗话,压胜之事确实与上书废后有关,如果能得到李兄的支持,必将如虎添翼。” 李淳风退后一步,神色凝重的摇头:“上官大人!淳风既然知道后果为何,怎么还能同意你们去送死呢?” 上官仪胸有成熟的大手一挥,“诶!这次我们计划周全,必定大获全胜。怎么能说是去送死呢?对了,我记得当初还是你占卜出了江山易主的,难不成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不成?” 李淳风听着脸上有点发烧,他只能继续劝诫道:“淳风确实有此想法。但近年來身为史官随圣驾出巡,也更多的了解了一些武后的能力,我以为……” “不要再说了!”上官仪板着脸,厉声喝断,“李淳风。我沒想到你來找我竟然是为她歌功颂德的。”他连连摇头,“沒想到。万沒想到。原本有人说你成了她的走狗,说你帮她瓦解了守卫者,我还不信……” ------------ 第十六章 一意孤行 李淳风一愣,他不清楚上官仪怎么知道守卫者的事。只见上官仪冷冷说道:“你一定不知,袁兄早料到你并不忠心,去找乾陵之前便委托我带领守卫者继承意志。可惜我能力有限,才害得守卫者走的走、散的散,变成今日之局面。” 他推开房门,对李淳风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待日后我们扳倒武媚,拥立李忠为太子,重振守卫者雄风,你不要哭着來找我!” 听着他的厉声指责,李淳风真是一秒都不愿多呆,只是他本着救人的目的,仍然苦苦哀劝,“上官兄,你怎么看待我都不重要。只是你要为你的家人想想,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失败,你……” “哼!”上官仪气恼的将他推搡出门,“我看在你也是一代大儒的份上,暂且相信你不会告密。如果你真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太宗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你!” 李淳风听见“太宗”二字如被雷击,抖得像片风中叶子。上官父子鄙夷的看着他,狠狠地关上了房门。他就这样在上官全家人的冷眼之下,被赶出了上官府。 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到西山小院。他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像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他仍然想不出压胜在上书废后这件事中会起到什么作用,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间接的把上官仪推向了死亡。 他内心惶惶然,很希望能跟唐影说说,缓解一下自己的内疚。这时,他忽而想起,唐影跟自己吵架了。他逐字逐句的回忆自己说的话,一边懊恼的责怪自己急晕了头,一边又担心唐影是否真的会帮武则天杀人。 最关键的是他目前还想不出上官仪问压胜的目的,很担心知道守卫者事情的上官仪会不会找了什么厉害术士,要对武媚下手,同时伤害到唐影。 再说唐影急匆匆赶回蓬莱宫,看见武媚好端端坐在蓬莱殿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衣衫不整,发髻几乎也跑乱了。 武媚正在端详一件小孩衣裳,看她如此慌张忙问原因,唐影便把上官仪问压胜术的事情告诉武媚。提到压胜,就不可能绕开王皇后和萧淑妃,她们的死始终是武媚心中痛事,她问唐影:“当初她们二人是不是真的以邪术加害于我?” 唐影认真说:“千真万确。萧氏勾结倭国术士藤和人,王皇后使用压胜,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他舅舅柳奭亲口承认的。” 提到柳奭,她忽然想到他曾求自己饶王皇后不死,结果还是因为她要跟李淳风私奔,害武媚杀了这两个女人。所以,这两人的死多少也跟她有些关系。 武媚喃喃道:“那就怪了,使用巫术的又不是我……”她有意无意的瞥了唐影一眼,唐影忙解释道:“我修炼的是道术,这些邪门歪道都不会的。” 武媚忙笑道:“你想到哪去了?你做了什么我都亲眼目睹,怎么会怀疑你?”她低头看了看那件小衣服,轻声说:“明天你陪我去三清观祈福吧,我有些心神不宁。” 唐影问:“那,要不要我去上官府打探一下?”武媚摇摇头,“不必了,顺其自然吧。万一被发现让他们改期就更难提防了。” 唐影听了也只能强迫自己别有什么行动。她知道这只是历史的一段插曲,不会影响武媚的政治生涯,但可怕的真相往往都隐藏在历史记载之后,就像武媚生前两个孩子时受得那些罪根本沒被记载一样,谁知道这次又是怎样的难关呢? 她陪着武媚过了难熬的一夜。比起浅眠的武媚,她似乎情况更糟,一直睁着眼睛,看着透过窗棂的月光。 她在想李淳风。不知他有沒有劝说动上官仪,也不知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已经面目可憎了。 次日清晨,武媚命人找出一套黑色纱衣,妆容朴素的去了三清观。面对未知危机,唐影的手不自觉的颤着,她觉得对自己而言,人和人的斗争比对付妖魔鬼怪还可怕。武媚反而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真叫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绕过太液池,到了三清观。武媚叫小道士准备祈福消灾的仪式。自己在蒲团上稳稳坐定,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到來。而唐影却坐立难安,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快便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应对! 紫宸殿里。 李治局促不安坐在书案前,一只手肘架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拿着上官仪的奏折。他凝神屏息,将奏折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里面写满了武媚干涉朝政,拉党营私,陷害贤良的王皇后,逼死忠臣长孙无忌,扣押萧淑妃所生的两位公主,还排挤原來太子李忠的“罪行”。 李治抬起眼看了上官仪父子一眼,他们脸上带着得胜的喜色。说实话,他现在觉得很不自在,甚至紧张的想要呕吐。虽然他也受够了在武媚的光芒之下做一个窝囊的皇帝,也想教训教训武媚,让她只管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但他实在沒想到上官仪能搜罗來这么多的证据。这里的每一条都是他知道或者亲自参与的。平心而论,干涉朝政最初也是因为自己需要帮忙,逼死长孙无忌也是因为自己主动要武媚做政治同盟……他再看了一眼上官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像是当年压迫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 “不会……他也有此计划吧?推翻了媚娘,再拥立忠儿为储君,然后慢慢的夺了我的权?”李治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他觉得废后一事有必要再斟酌斟酌。于是,他咳嗽一声说道:“爱卿的奏折很详细,只是证据略显不足。这样恐怕皇后不能伏法认罪啊。” 上官仪知道皇上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见他打了退堂鼓,连忙上前一步说:“启禀皇上。奏折上写的乃是人尽皆知的罪行。但老臣还握着她的其它把柄!” “哦?”李治忙问:“快说!” 上官仪拱手道:“臣有证据证明皇后以压胜之术祸乱宫闱!不仅当年王皇后惨死有很多疑点,甚至现在她还在不知悔改,偷偷毒害宫中妃嫔。” 李治大惊,宫里总共就三个说得上话的后宫佳丽,还都是武媚亲戚,她能害谁?于是,他质疑的问:“害谁?” 上官仪道:“魏国夫人贺兰敏月!皇上,魏国夫人年轻貌美,自然招惹武媚嫉妒。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了。” “一派胡言!”李治连连摆手,“媚娘深受巫术所害,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此言确实发自肺腑。因为他深知武媚虽然强势,却不失为一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对付贺兰敏月至于用这样的手段吗? 他还在否定,忽然听身后传來一个熟悉的声音,“启禀陛下,我愿作证,确有此事。” ------------ 第十七章 背腹受敌 李治回头一看,说话的乃是平时不言不语的王伏胜!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陌生而孤立的环境,不由得产生了危险的感觉。王伏胜跪在地上说道:“禀皇上,老奴常年服侍皇上,与皇后多有接触。可证明皇后绝非半点术法不通,特别其心腹唐影姑娘就是一位术士!” 李治露出讶异的神色。别人都以为他一无所知,正是被唐影的真实身份吓到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事情要追溯到唐影刚进宫的时候,他一见唐影长得酷似长孙皇后,立刻去查了唐影的底细。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了将唐影占为己有,却也或多或少知道了她入宫前师从李淳风的事情。 直到后來,他真正对唐影是术士确信无疑,恰恰是王皇后压胜事发的那次。唐影虽然假说自己是去找王皇后寻求帮助,他却料到事情沒有那么简单。而且他也注意到了柳奭认罪时是用何等畏惧的眼光看着唐影。 再后來经历了祭拜昭陵等大事小事,他也从司天监了解过太极宫阴气的情况。侧面确定唐影并沒有恶意,反而在努力治疗他,于是对唐影的爱慕和依赖更上了一层。 最后,这次自己突发恶疾几乎殒命,也是在唐影的帮助下才逃脱厄运。虽然武媚和唐影都沒有提及,但司天监的天官不敢隐瞒,将唐影起的作用和盘托出。所以唐影的术士身份,对他不算什么秘密了。 他惊讶的反倒是王伏胜。一个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人竟然跟朝臣勾结起來,他怎么能不害怕呢?若说武媚结党营私、危及皇权,难道王伏胜能好到哪去么? 李治问王伏胜:“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何从沒禀报给我?” 王伏胜答:“唐影最初正是由老奴接进宫,因担心主子安危这才暗中观察许久,未能及时汇报。”他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私心是他原本以为唐影能宠冠六宫,自己原本还想让她当靠山。可惜唐影心不在此,他这才渐渐放弃了。 李治极为不能理解的是,王伏胜一个太监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反正无论如何,就算这件风波过去,他不会再重用王伏胜了。 不过这,时候不适宜问清楚,他只是说:“就算你都清楚,但是凭一家之言,恐怕也不能证明皇后做过什么祸乱宫闱的事情?”上官仪见李治还不能下定决心,又说:“禀皇上,何不去珠镜殿问问魏国夫人,同时再找司天监的天官问问?” 李治见他都安排好了,也知天官和罪证肯定也都事先准备好了,去验证也是索然无味。王伏胜却意外的劝阻道:“上官大人,事实已经很明显,不用陛下亲自查证了吧?”他对贺兰敏月沒什么好感,不想跟她间接合作。何况当时上官仪说只要他愿意出面作证,就不用把贺兰抬出來。 上官仪得到贺兰敏之透露的合作提议后,鉴于这兄妹二人风评不佳,其实也不太想让他们加入。现在看李治开始踌躇,这才决心不遗余力,全都用上先扳倒武媚再说。 李治现在骑虎难下。他甚至觉得与其让这些口口声声说维护李唐王朝的人胁迫,还不如让武媚管着呢! 上官仪见皇上神情反而越來越萎靡,忍不住喊道:“陛下,这件事已经拖了几个月,你究竟还想忍受多久?武媚现在权势越來越大,你非要等到无可撼动的时候才后悔吗?你还记得太宗为何将她发配感业寺?” “够了够了!”李治终于站了起來,他也不想在史书上留下窝囊废的恶名。至于武媚,只要她决心让权,他还会让她继续衣食无虞的,这次,就怪她平日风头太过了! 他整整龙袍,走下玉座。王伏胜立刻起身站到他斜后方,他顿下脚步,回头低声告诫,“无论如何,不要把唐影牵扯进來。” 上官仪听见,小声提醒,“可这女子也是來历不明……” “不准就是不准。”李治愤怒的提高声音,“最后做决定的人是我!你们记住了!” 上官仪赶忙低头肃立,他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李治根本也不是懦弱的皇帝,只不过武媚更铁腕罢了。无论如何皇上决定按照他的提议行动,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皇上,大臣,太监,天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來到珠镜殿。贺兰敏月装病十多天,终于见到皇上彻查病因,瞬间演技大爆发,装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李治面上贴心的嘘寒问暖,心里却很是凄凉。眼前这貌美如花的女子,却有他所厌恶的狡诈和愚蠢,殊不知就算武媚被废,后位也不可能轮到她头上。 在上官仪和天官的引导下,她装作糊涂,却条理清晰的描述着自己的症状。每说一条,天官都大声附和说跟当初王皇后施展的压胜之术暗合。甚至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从武媚的紫宸殿里翻出了藏着贺兰敏月生辰八字的娃娃。 李治看着这出闹剧,越发觉得自己可怜。自己竟然需要跟外人联手,以造假的方式去推翻自己的妻子。男人的尊严和在,皇帝的龙威又何在。 闹腾了几个时辰,人证、物证齐备,只等李治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就要杀到三清观。李治仰望苍天,深秋的天空是那么高远蔚蓝,他真想化作一只小鸟飞出这座压抑的城池。 只可惜一声“皇上”把他从空中拉回地面。事已至此,至少自己以后可以做一个能做主的皇帝了!他只能这样想着安慰自己。于是,他一声令下,领着众人杀气腾腾的奔赴三清观。 三清观大殿里。 武媚静静的端坐着,面对着道教三清尊神的泥像,似乎自己也化作了一块石头。唐影站在门口,看见皇上的圣驾由远及近,心里悲愤难言。 李治先看见一身素衣的唐影,见她神情严肃又带着责怪,不禁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视线,低头撩起龙袍,迈进大殿中。 王伏胜紧跟着进了殿,见武媚无动于衷便大声喊:“皇上驾到。” ------------ 第十八章 步步紧逼 武媚平和镇定的声音悠悠传來。“臣妾身体多有不便。还请皇上恕臣妾失礼之罪。影儿。扶我起來。”唐影忙走到她的坐榻前。将她搀扶起來。 李治见她即将足月的大肚。立刻觉得有些不忍。忙道:“媚娘身体不适。就坐着说话即可。” 上官仪敏锐的察觉到李治的态度有一丝动摇。立刻干咳一声。武媚淡淡的扫了上官仪一眼。见他手里拿着奏折便问:“上官大人难道还有政事要禀奏。那臣妾可应该回避了。” 上官仪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开口。“娘娘不必回避。老臣禀奏的事情还跟娘娘有关。” 武媚不理他。转而看向李治。眨着她大而明亮的双眼问:“哦。是什么事。” 李治背着手走了两步。终于找了把椅子坐定。手掌局促的推着龙袍的褶皱说:“是……关于媚娘的一些行为。” 武媚微微仰头。转身面对上官仪。朗声说:“臣妾可否请上官大人为我解释一下。臣妾的行为有什么值得商榷之处呢。” 李治只觉得喉咙发干。他朝上官仪摆摆手。上官仪面带得意的行礼。然而展开奏折念到:“兹有并州武氏媚娘。狐媚惑主。为夺取皇后之位以压胜术诽谤陷害前皇后王氏。其得后位以來。逼迫太子忠被废。又残害忠良长孙无忌。勾结朝中大臣。干涉朝政。意图篡取大唐江山。更有甚者。私下使用压胜邪术。为害后宫妃嫔。其德行人神共愤……” “噗嗤。”武媚掩着嘴笑出声。见上官仪被打断。忙道:“对不住。上官大人。武媚听道你笔下。我身负的众多本事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继续。继续。” 上官仪沒想到这女人非但沒有被吓得瑟瑟发抖。反而还能笑出声。顿时有些发懵。他重复了好几次“人神共愤”都沒法接着念下去。还是他儿子上官庭芝在他旁边小声念“人神共愤。臣请废黜”才算勉强收尾。 等他念完。武媚点头道:“久闻上官大人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果然好文笔。”说着她扭头看李治。“皇上是什么意思呢。” “啊。”李治像是猛地惊醒。茫然的说:“什么什么意思。” 武媚故作讶异。指着上官仪说:“就是对这奏折有何感想啊。” 李治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垂着头。轻声说:“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听见这句相当于默认的回答。武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唐影能感到她更用力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这一刻。她的眼泪都快急出來了。满院子。满屋子站着那么多男人都是武媚的敌人。她只有自己一个支持她的朋友。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在这场危机中屹立不倒。 武媚浅浅笑了一下。走到上官仪面前说:“媚娘只有几点不明。想要询问上官大人。如果大人能说服我。那所有惩罚媚娘都认了。” 上官仪带着胜者的傲慢慢慢的点了点头。武媚问:“请问上官大人。你这份奏折一定是联名上书吧。” 上官仪一愣。搞不清她在想什么。但很快便底气十足的说:“那是自然。你平日干预朝政。有目共睹。朝中不少大臣都颇有微词。” 武媚眨了一下眼。又说:“超过五十个。” 上官仪刚“嗯”了一声。她立马反问:“你这么快就找了五十个人愿意跟你联名上书。还好意思说我结党营私。长安城的官员一共才多少个。”她说着回头看了李治一眼。他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上官仪沒有料到她找到这个漏洞。闭紧双唇不知如何应对。武媚沒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接着又问:“你说我干预朝政。可见过哪道圣旨不是盖了皇上金印。或者皇上不知道。是我私自下达的。” 上官仪又愣了。他们虽然都知道武媚出主意。但皇帝的金印却都不是假的。于是上官仪辩白道:“那是因为你胁迫皇上。或者威逼皇上做决定。” 武媚朝众位官员慢慢的伸出手。“皇上有列位大臣如此拥立。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何德何能胁迫他。”眼下形势确实高下立判。他们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武媚趁机对李治说:“皇上。纵使媚娘以往多本着为皇帝分忧而出主意。但哪有替皇上定夺的时候。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大大小小国事家事。臣妾一个弱女子哪能面面俱到。何况臣妾数次怀孕。总不能一直干预朝政吧。” 她说得句句诚恳。李治也有些迷糊了。他想起武媚在甘露殿为他处理奏折。每件事也都要他亲自审核的。又想到其他的许多。确实都是互相商量的结果。实际上。武媚和他都受到李世民治国思想的熏陶。有不少政见十分相似。再加上武媚比他果断。他内心深处也一直是深深佩服的。 见李治开始动摇。武媚立刻转移话題。再度发问:“再请问列位天官。王皇后以巫术陷害我的事情是她舅舅亲口承认。诸位亲眼所见。事到如今怎么又变成我诬陷了呢。” 上官仪忙给了安排好的天官一个眼色。那天官道:“禀娘娘。近日臣发现有人以压胜之术对魏国夫人不利。经查。在紫宸殿发现了压胜术的人偶。这术法既然与当年王皇后所实施的如出一辙。而王皇后也已经亡故。所以。一定是活着的人故技重施。这样。看來只有娘娘你曾直接与压胜有关……” 唐影终于怒不可遏。她厉声道:“猜测。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方法能够证明是皇后施术。” 这天官原本是几个月前救治李治中的一位。曾亲眼见识过唐影白火的厉害。故而一见到她先气短三分。经她喝问。忙哆嗦着回话,“呃……下官看了魏国夫人的症状。又从紫宸殿发现了人偶……”唐影仔细端详了这个天官。一下认出他就是帮李治维持生命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头领。当即便知他的水平也不过尔尔。 刚要继续盘问。上官仪便截过话头。“老臣走访得道高人。对压胜之术略知一二。今日见魏国夫人浑身抖如筛糠。是明显被邪术所侵的症状。再加上人偶中的生辰八字。乃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外人怎么可能轻易知道。唯有皇后娘娘是其亲人。才有可能一清二楚。众所周知。皇后嫉妒魏国夫人备受荣**。动机也很充足。故而。臣以为此事人赃并获。还望娘娘不要负隅顽抗。” ------------ 第十九章 峰回路转 武媚安静的听完。又是淡淡一笑。她对上官仪说:“看來上官大人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还请问是哪位得道术士。可否叫來宫中跟我当面对峙。” 上官仪鄙夷道:“一切都再明显不过。我看就沒有必要劳烦他了。怎么。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武媚面上心平气和。暗下却偷偷捏了捏唐影的手。只听她淡然的说:“你们既然这么了解压胜之术。自然也知道。施术者与人偶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吧。媚娘当年遇险。也有位得道术士告诉我。即便沒人承认也可找出施术者是谁。只是沒想到王氏和柳奭主动承认了。” 上官仪还真沒听李淳风说过。他转头看天官。那天官神色复杂。像是正搜刮肠子想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唐影明白该自己帮忙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施术者和人偶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她明白此举是武媚所设的一个圈套。她一定要坚持两者确实有关系。才能将设计陷害的人“诈”出來。 于是唐影将武媚扶到一把椅子边坐好。自己装作信心满满的对众大臣说:“相信你们中的很多人不清楚我的身份。不过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我除了是皇后的表妹之外。还是一位术士。我相信你们中的几位应该知道我师父是谁。比如……” 她故意拉长音对上官仪说:“上官大人昨天一早还去拜访过。” 上官仪闻言大骇。豆大的汗珠一下就从额角冒了出來。唐影猜测此举可能会连累李淳风被误认为是奸细。但危急关头。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上官仪嘴唇抖着。半天沒有说出一个字。武媚却突然发话。“你去找了谁。你为什么会提前去找术士询问压胜术。难道你早就知道魏国夫人被压胜术所害。这深宫内院。你是怎么知道的。亦或是有人告诉你。” 上官仪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沒想到武媚会如此聪明灵透。只差一点点就要抓住事实真相了。他打心眼里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恐怖。面色也不禁有些发白。 唐影微微一笑。“大人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的能力相信各位天官都能为我作证吧。”在列的几位天官都见识过唐影的白火。故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于是唐影面对皇上说:“禀陛下。现在要找出事情的真相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以法术。通过人偶找出施术者和接触过这个人偶的人都有谁。” 只听“啪嚓”一声。拿着人偶的天官率先把人偶扔在地上。那样子像是急于摆脱嫌疑。唐影见状又确定了三分。她诚恳的看着李治。用他根本无力抵抗的眼神。终于换來了首肯。 于是。唐影站起身來。将在场的人扫视一遍。一字一句的说:“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碰触过这个人偶请站出來。否则待会一旦被我的法术证明你们跟人偶有关系。恐怕颜面就不那么好看了。” 那天官首先跪下。“臣只是刚才碰到了这人偶一次。绝对沒有其他关联。”唐影问:“你这么快就找到了人偶。是不是也从其中感到了邪恶的力量。來。我相信你。站起來。咱们一起指证可好。” “呃……”天官简直汗如雨下。因为这个人偶根本沒有经过正经的压胜施术过程。只是个沒有用的人偶罢了。一点邪气都沒有。叫他如何找出施术者。天官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又不能说沒有邪气。因为这等于间接证明武媚沒有实行巫术。一切都是假的。同时。他也不敢说跟武媚有关联。谁知道唐影是不是耍诈。万一她证明这玩意根本沒邪气。自己不就成了最大的凶手了吗。 所以他只能跪地求饶道:“微臣……实在难以断定。请……皇上恕罪。” 李治懊恼道:“废物。简直是废物。” 唐影其实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经手和安放了这个人偶。但是她感觉至少应该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于是她说:“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等我施法过后。人偶会自己去找碰过自己的人。人偶越靠近。你们就会觉得身体的某一部分越热。好了。请闭眼。” 李治和武媚都紧张的看着。唐影确定所有人都闭眼以后。开始将白火的热量缓缓送出体外。沿着地砖钻进每个人的身体。 此举是一个心里暗示。她希望真正参与的人能经受不住心里的压力。自己站出來。其实这也是一场赌博。如果在场沒有一个人拿过人偶。她就不好收场了。 一开始她也很忐忑不安。但当她看见上官仪的眼皮颤抖的恨厉害。心里十有**已经断定此事与他有关系了。殊不知生辰八字乃是贺兰敏之亲手交给上官仪的。此刻。他万分担心人偶会真的朝他扑來。 唐影悄悄对他多施加了一些白火。眼看他的汗水已经浸湿衣衫。发丝紧贴在脸上。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了。 谁知。这时候王伏胜突然跪倒在地。大声说:“都是老奴的错。求皇上惩罚老奴。” 唐影收了白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王伏胜潜伏极深。她到现在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太监。 李治震惊的站起來。前不久刚听说他暗自打听和监视了许多人。这么会儿功夫。他又承认自己经手了压胜人偶。李治一想到这人跟自己几乎形影不利。后背就一阵阵发凉。 武媚按住胸口问:“我并沒有亏待你。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还有。你的同伙都有谁。” 王伏胜咬咬牙。大义凌然的说:“老奴并无同伙。全都是老奴一手策划的。因不满女主天下。又实在厌恶魏国夫人。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巫术……也是老奴亲自实施。不过似乎道行不够。沒有多大效果。” 唐影知道根本沒有什么压胜术。一切都是魏国夫人跟别人串通好的一出戏。而王伏胜此举。无疑就是要替人顶罪。故而才全都包在自己身上。 武媚冷冷问道:“好。既然是你一人所为。因何上官大人也知道巫术之事。还当做上书废后的佐证。” 王伏胜又狠狠咬了咬嘴唇。说道:“是老奴自作聪明提供给上官大人的。”说着。他跪着转了一圈。对上官仪叩首道:“上官大人。我对不住你。” ------------ 第二十章 化险为夷 李治、武媚和唐影。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上官仪。直看得他眼前发黑。需要上官庭芝从后面扶着才能站稳。王伏胜原本不让自己跟贺兰敏之兄妹携手。因他知道唐影的能耐。很怕横生枝节。而事实被他不幸言中。 原本认为是最强罪证的压胜人偶。反而变成了自己栽赃陷害的佐证。上官仪现在真是懊悔到极点了。 然而。王伏胜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瞪圆了看向自己。就像是在托付后事一样。又逼着他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承认自己的罪行。必须得硬撑着摆脱干系。 面对王伏胜的舍身取义。他又感动又痛心。两行浊泪缓缓淌了下來。李治看明白了。他本身也不希望牺牲掉上官仪。眼下看穿王伏胜的意图。忙帮腔道:“这么说。上官卿家是被你……利用了。” 王伏胜连忙对李治叩首承认。“皇上圣明。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成全。”李治以探寻的目光看看武媚。她明白这是李治保全自己对头的决定。虽有万般不愿。也不能再不退让。故而她闭上眼睛疲惫的点了点头。 李治长叹一声。下诏说:“王伏胜欺君渎职。大逆不道。意图栽赃皇后。其罪当诛。念其服侍多年。赐毒酒留全尸……來人。拖出去。” 唐影眼见着他被两个殿卫架着拖出去。忍不住看向他的脸。却见他脸上带着微笑。一如当年抱自己下车时一样。他这么多年在皇上鞍前马后。很难说沒有付出真心。 这一刻。他的眼神划过她的脸颊。忽然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的人无不动容。唐影也跟着落下泪來。这就是残酷的政治。必须有人舍卒保帅。 王伏胜被拖下去以后。大殿一片肃穆。李治见大势已去。便摆摆手说:“大家都退下吧。朕累了。” 上官仪忙擦干泪水。说道:“禀皇上。废后的事情还沒有决断呢。” 武媚敏锐的看出李治完全沒有了斗志。原本不想在追究。岂料上官仪不依不饶的。便闷哼一声。“沒错。今天还是给臣妾一个说法。省得再生事端。” 李治现在如坐针毡。只想快点到僻静地方去。谁也不见。故而他说:“你……你看着办吧。” 上官仪大惊失色。这句话直接宣判了废后计划的失败。他面对武媚。再一次败下阵來。如此一來。王伏胜的死便毫无意义。联名上书的所有官员便岌岌可危。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上演。于是他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请三思啊。武媚扰乱朝纲。天理难容。李氏列祖烈宗在天之灵也不能瞑目啊。” “上官仪。”武媚横眉立目喝道:“我倒想问你。如此逼迫皇上下决心究竟是何道理。”她转过身对李治说:“皇上。臣妾听说最近上官父子与李忠來往密切。我怕是意图不轨要推翻陛下。拥立李忠为王呢。” 李治闻言大骇。“这……这可有根据。” 武媚盯着上官仪一字一顿的说:“从去年皇帝病危开始。上官仪便频繁与李忠接洽。如果皇上有兴趣。臣妾可以逐一说來。臣妾早有耳闻。只是想着上官大人是功臣良相。才沒有急于禀明皇上。”她狠狠的瞪着上官仪。眼神里写满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治心中一片死灰。每个人都藏着秘密沒有告诉他。或者是自己的妻子要推翻自己。要么是自己的儿子要取而代之……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索然无味。默默的瞥了一眼上官仪。终于叹息道:“不必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今后有谁再提废后一事。斩立决。” 武媚听后。沉冤昭雪似的掩面而泣。李治挪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想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也跟着落下眼泪。 在场所有大臣侍卫都跟着纷纷跪下。上官仪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虽然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将皇上的祖宗搬出來也于事无补。 寒风骤起。将个宛如仙境的蓬莱宫吹得愁云惨淡。 这场废后闹剧轰轰烈的展开。凄凄惨惨的结尾。胜者无疑是武媚。因为她不禁永远打消了皇上废后的念头。还铲除或瞄准了一批对自己不利的官员。以至于废后风云落幕不到半个月。一场排除异己的朝堂大清洗运动就如火如荼的上演了。 第一个被处理的就是上官父子。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一时间街头巷尾无人不知。连上官仪的儿媳妇和襁褓中的上官婉儿也押入掖庭。充为宫女。原本武媚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要将上官婉儿一并杀死。却被唐影劝下了。唐影让她想想自己尚未出世的女儿。以母性感化了武媚强硬的心。武媚终于决定暂时关押为奴。以观后效。 至于贺兰敏月兄妹。武媚暂时沒有发落。一是因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占尽上风。得寸进尺恐怕引起皇上情绪激动;另一个原因。唐影暗中猜测武媚是觉得痛快处决太便宜她们了。所以表面上还是对贺兰兄妹百般容忍。 贺兰敏月得知事情败露。本十分担心战火会波及到自己。听说王伏胜一人承担所有罪名后。不但不知韬光养晦。反而表演出一幅被人陷害的无辜样子。完全博取了李治的同情。让他对她更多了一份疼惜。两人现在简直无时无刻黏腻在一起。 唐影冷眼看着。她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迟早会毁了自己。她越放纵。这个时刻就來的越快。 年末时节。武媚终于生下梦寐以求的女儿。封号“太平”以期望以后日子的平顺。这件喜事为愁云密布的麟德元年画上了一个温情的句点。 滚滚历史长河。不管多伟大的人的死所引起的波澜。都将趋于平淡。几个月沒有联系李淳风的唐影。终于等到上官仪一事的风波过去。才敢去西山找他。 老爷爷虽然思想有些老旧。但毕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觉得时隔多日。他也该心平气和了。 夜半疾行至西山。越靠近她的心越不自然的兴奋起來。反正李淳风的生活规律至极。此时不是秉烛看书。就是已经安睡了。她正想着自己偷偷摸**榻。会不会叫他喜出望外。忽而望见校园里有点点火光。 唐影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來到院门外。透过门缝看见李淳风正跪在蒲团上祭拜什么人。她眨眨眼。更凑近门缝。在案桌上看见了上官仪的排位。 他是为自己沒能劝阻上官仪而感到惋惜么。唐影有点心疼李淳风。便暂时放下了要进去的念头。希望等他祭拜完了再说。过了不知多久。李淳风终于站起來。在他身体离开桌子的瞬间。唐影看见桌面上不仅有上官仪的牌位。还有写着“袁天罡”等大小十余个。 ------------ 第二十一章 忘与不忘 李淳风非但沒有放下这件事。反而将所有长安守卫者一起祭奠。 唐影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沒有听清楚李淳风念了些什么。只觉得胸口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块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些人虽然不是被她亲手杀死。但与她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这关系。就是武媚。 如果十五年前。她沒有告诉武媚回到后宫的办法。也许武媚就会在感业寺呆一辈子。如果在萧淑妃使用妖术要害死武媚的时候她沒有求李淳风帮忙。也许武媚就死了。相对的萧淑妃和王皇后也不会死。也就不会有之后袁天罡需要复活李世民与其对抗的一系列举措。那么袁天罡就不会在梁山的阴阳空间下落不明。之后的长安守卫者们也不会面临死亡或者驱逐的命运。 细细想來。她们就不会卷入对返魂香的争斗。狐姬也不会白白牺牲。 最重要的是她挚爱的李淳风。也就不会在这些年里一直饱受不忠不义的良心煎熬。同时身体也不会经受如此多的摧残。 他会在山野间平静的修道。做学问。名垂千古。沒准还有狐姬侍奉。有袁天罡这样的老友喝酒下棋享尽天伦之乐。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对故交的凭吊中悔恨自己苟活于世。 也许。他也会暗暗恨着自己。后悔与自己搭上关系。 唐影不敢再想。也不敢进去找李淳风。她怕李淳风看见自己更加难过。也怕看见李淳风不肯原谅自己的样子自己会难过。于是。她擦擦眼泪。悄然离开了西山小院。 李淳风完成祭拜。将所有这些牌位又悉心的收了起來。他虽然后悔自己沒有救下这些友人。却也沒有唐影想得那么想不开。 作为一个史官。看过太多历史悲剧。他知道历史要前行必然会经过一系列淘汰。他只是通过上官仪这件事情。看出武媚行事风格狠绝。有点担心唐影在她身边会有危险。希望她能尽早脱身。可他也知道唐影跟武媚感情笃深。不一定能听进去自己的劝告。故而也想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在两人的沉默中。迎來了麟德二年(公元665年)。 经过上官一家的惨案。朝中再沒有人敢反对武媚。武媚反而一不做二不休。不再躲在后宫帮李治处理政务。而是光明正大的跟李治一起上朝。历史上为这段期间专门创造了一个词叫“二圣临朝”。她政治嗅觉敏锐。精力充沛。再加上此时大唐邻邦基本都已经平定。社会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昌盛。故而老百姓也沒有多少怨言。 在武媚大展拳脚的同时。李治见反抗无望。便乐得清闲。每天上朝基本就附和武媚。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贺兰敏月从未停止自己**李治沦陷的脚步。每天忙于美容、合香。唱歌跳舞。彻底变成将李治从朝堂“牢笼”解救出來的救星。 相比而言。韩国夫人武顺却十分低调。除了有时候李贤回去探望之外。几乎不会离开自己的宫殿。然而正是这种与世无争的平和。反倒让她在李治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当一个人吃腻了山珍海味的时候。一些家常菜反而吃得更顺口。 自武媚临朝以后。唐影的工作日益繁重。以前她只是一个确保武媚安全的术士。现在她身兼女官。术士。顾问等数种职责。做了许多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她愿意这样忙碌。自上一年她和李淳风为了上官仪的事情吵架之后。他竟然一封信都沒有给她带來过。 她沒想到李淳风竟然这样绝情。她一方面负气不去主动联系他。另一方面又想看见他。可武媚叫她找过很多官吏。但惟独不包括李淳风。 某日。她听说李淳风要去东宫弘文馆给皇子们讲课。忙推掉所有事情。特意早早起來梳妆打扮。想要赶过去跟李淳风來一个偶遇。 她梳着白合发髻。插着两只金步摇。穿着最喜欢的水色长裙。一蹦一跳的从紫宸殿往东宫走去。宫人对她可算是无人不识。只是平日多看她穿干练的胡服或者素面朝天。很少见有这样精致打扮的时候。故而都停下來呆呆观望。 诚然她已二十二岁。在古代已经不算年轻。可由于修炼白泽术的缘故。她的时间似乎停止在十七、八岁最艳丽的年纪。即使是风餐露宿也不会让她绝色的容貌有一丝改变。对女人而言。永葆青春永远是最大的奢望。她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得到了。 穿过玄德门。唐影进到东宫里。因有时候跟帝后來检查太子公务。也算熟门熟路。行近宜秋宫的时候。她忽而看见李贤和一位少年站在道边一处凉亭里。正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她有些好奇。悄悄躲进刚发新芽的树丛。慢慢朝凉亭走去。 离着十几米远。便听见身穿浅黄色长袍的李贤说:“……枉你满腹诗词。怎么写个赞颂女子美貌的诗却如此困难。” 另一年纪稍大的少年道:“我……写景偏多。写人有些为难……” 李贤有些着急:“那你就仿照诗经写一首嘛。”少年道:“你先告诉我你要歌颂的对象是谁。我好参考一下。”说着他促狭的贴近李贤的耳朵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位王宫小姐了。”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会啊。你也沒机会像我们经常有机会出去玩。” 李贤喝道:“王勃。你胡说什么。我是要送给一位女性长辈。”王勃听后忽然脸色大变。“天。你让我给皇后写。我可不敢。” 李贤撇撇嘴。“不是。是另一个待我如母亲的人。是我的姨娘。”王勃长出一口气。“原來是韩国夫人。好吧,我试着写一首。不过。你为何不自己写。” 李贤说:“我写了几首都不甚满意。她生日在即。不得已才找你帮忙。可莫要告诉任何人。太子也不许。” 王勃笑着耸耸肩。“好、好。不过我沒见过韩国夫人。你可否为我形容一下。容貌如何。性情如何。” 提到武顺。李贤脸上都是笑容:“她是天下最温柔善良的人。容貌如春风一样柔美。性情也如水一般平静温和。”王勃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惊讶道:“你这样说就挺好的。咱们稍加润色就可以。” 李贤摇摇头。“不可如此轻易。我一定要用最好的词來赞美她。”王勃抓抓下巴。“听你这么说。她一定是位绝世美人。” 李贤看着他认真的说:“她是最心善的。若论容貌。倒是比不上一个人。”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朋友们我今天出去了,没想到预设的时间是明天的~结果到现在才发现~~5~差点就断更了~ ------------ 第二十二章 怪味高汤 唐影听见这句话。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变快了。果不其然。李贤小声告诉王勃。“后宫里容貌最美的。当属母后身边的阿影。”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听见对自己外貌的赞美总是会高兴的。她只是不知道这个傲慢的小屁孩竟然觉得最美的是她。 王勃一听见唐影的名字立刻來了兴致。“你说的可是经常跟在皇后身边的‘阿影’。啧啧。她可真是个神秘的姑娘。听说她深受帝后**爱。是不是真的。” 李贤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对她这么感兴趣干嘛。她是我母后的远房表亲。按理说。我应该也叫姨娘的。” 王勃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她确实容貌倾城。若是写她我倒是可以写出不少诗句來……” “放肆。”他还沒说完。李贤便跳起來弹了他额头一下。“你可不要打她念头。”王勃忙肃容道:“什么。我哪敢。爱美咏美是人之天性。皇子可别误会。何况。她对我根本沒有吸引力。” 李贤问:“哦。为何。” 王勃看看四周。小心翼翼的附在他耳边说:“她美则美矣。远观尚可。近看丝毫沒有女人味……” 天哪。唐影险些惊叫出声。王勃有沒有品位啊。这是一代文豪大诗人么。她沒有女人味。谁有。简直沒天理。 又听王勃继续说道:“我见她平日办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气质行为颇似皇后陛下。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种尤物令人望而却步啊。” 李贤听后愣了一刻。随后便肆无忌惮的大笑起來。王勃有些发窘。“难道我说的有失公正不成。” 李贤一边大笑一边拍着腿道:“不是。你说的太对了。” 唐影听后火气险些冲破脑门。她刚要冲出去跟李贤理论。却听见路上有一温和沉静的声音响起。“皇子。你不去弘文馆在这里作甚。” 李贤听见召唤。抬头一看。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李太史。” 唐影当下一惊。抬头一看。路边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李淳风。而且自己猫腰偷听的丑态。一定都被他看见了。她一念及此。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李淳风自然看见了唐影。只是他不希望李贤发现。故而特意叫他们來吸引注意力。他以余光扫到唐影的时候。心弦有些许的颤动。 看來自己还是念念不忘啊。 他一面欢喜一面又哀伤。偏偏现实不允许他表露出丝毫的情绪。反而要装作老态龙钟的情形吸引皇子的注意力。 李贤和王勃从凉亭朝他走來。唐影趁机换了一个隐藏的角度。确保他们看不见自己。李淳风见唐影躲好了。对李贤行礼道:“臣见过殿下。”王勃像是十分尊敬李淳风。忙恭敬行礼道:“皇子侍读王勃。见过李太史。” 李贤亲切的掺起李淳风的胳膊道:“咱们快去弘文馆吧。弘哥哥沒准都到了。你今天是來给我们讲历法推演的吗。我太感兴趣了。你一定要多讲点……” 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走远。唐影这才从树丛里钻出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着李淳风的背影。发现他在两个年轻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老迈。 一想起他受的伤和心里的苦。她就怪自己为他添了太多的麻烦。既然见到了面。对他的惦念冲破了所有的踌躇不前。她想着去煲一罐人参鸡汤。给李淳风补补身体。 她从树丛中走出來。回到蓬莱宫。朝御膳坊走去。刚进坊门。一股奇异的香味便迎面飘來。这种香味甜腻飘忽。只是当头一下十分呛人。再寻已经不着痕迹。唐影又用力嗅了两下。新鲜空气跟肺里的香气混合。像是有人用扫帚在雪地里用力扬起雪尘一般。让她的心境瞬间便翻涌起來。 她用力揪住胸口。赶忙念净心咒才勉强将这种悸动压了下去。抬头看。端着汤盅的小丫鬟早就憋得满面通红。见到唐影对她怒目而视。一不小心把汤盅打翻到地上。 陶瓷罐破裂的一瞬间。那股诡异的香味爆裂在四周。那小丫鬟双膝一软瘫软在地。唐影急忙向后越出一丈。也不管脏不脏。脚尖踢着石板路旁边花圃的土壤将地上湿漉漉的一片盖住。 过了半晌。香气散尽。几个闻声赶來的管事太监也來到近前。见到唐影都像是见到武媚一样毕恭毕敬的跪下。自从王伏胜东窗事发之后。宫女太监们都对唐影多了一层畏惧。大多数时候。都将她当成武媚的代表。 唐影厌恶的指着地上叹道的丫鬟问管事太监。“这丫头是哪个殿里的。她在这里干什么。” 管事太监不敢怠慢。拿尖细的声音回答:“回禀影姑娘。这是珠镜殿的侍女。來给魏国夫人煲汤的。” “里面是什么材料。” 管事太监颇为为难的说:“这个。奴才不知。魏国夫人向來都派人自己熬制。我等从不许过问。” 唐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教训道:“糊涂东西。岂不知圣上经常在珠镜殿用膳。万一吃了來历不明的东西损伤龙体。谁担当的起。从今往后。所有私自烹饪的材料必须登记。再招太医來。所有送往后宫的食物必须先经由太医试吃。” 管事太监心虚道:“这……史无前例啊。老奴怕各店主子不愿遵守啊。”唐影高仰起头。“你怕什么。我马上回禀皇上皇后。你安心等下诏吧。”说着。便急匆匆的向紫宸殿走去。把要给李淳风顿的鸡汤也忘在了脑后。 刚出御膳坊。沒走几步便看见被众多丫鬟簇拥的贺兰敏月朝这边走來。她梳着华贵的云朵髻。除了左右各一的金色飞翅簪子以外。脑后还插着数不清的春花;一张笑脸被铅粉盖得面无血色。眼影和嘴唇反倒是红得像是要滴下血來。让原本青春靓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气。 唐影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效仿曾经的萧淑妃。只知道这样的东施效颦非但不能为自己加分。反而会让武媚更加讨厌她。真不知道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是哪里來的。 贺兰敏月看见唐影从御膳坊出來。还一脸急切。忙拦住路问道:“我说我的高汤许久不來。原來是被你挡下了。” 唐影从來对她的颐指气使不感冒。只是冷冷问:“你的汤里放了什么。” 贺兰敏月警觉的瞪圆了眼睛。拔高了声调叫道:“谁。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我的东西你也敢查。” ------------ 第二十三章 击掌立誓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唐影见她不打自招。更确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她气愤的质问:“我果然沒猜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媚药迷惑皇上。” 贺兰敏月见自己的行为被拆穿。气得涨红了脸颊。她手下的宫女从御膳坊跑回來。回禀说:“回夫人。汤撒了一地。还不知道被什么人盖了土。一丁点也沒有了。”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唐影干的。气得攥起拳头上前一步像是要打唐影。猛地想起自己再不是寻常小姐。而是身份显赫的魏国夫人。不得已忿忿放下拳头。咬牙切齿的对唐影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权利监视我。干涉我的一举一动。” 唐影冷笑。“别自作多情。我是无意撞破。我劝你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专心侍奉皇上自有你的好处。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贺兰敏月气得把唇膏都抿得蹭出唇线以外。“你得不到就嫉妒我受专**。我看有非分之想的人是你。别以为皇上对你还余情未了。你不看看你的年纪。这么大年岁还沒人要。还以为自己倾国倾城哪。” 如果她不是贺兰敏月。皇上现在的心肝宝贝。唐影真有心一脚踹在她脸上。让她彻底不会再做白日梦。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一方面。不希望有人把她的行为当成武媚的指示。给武媚带來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她知道贺兰多少能给李治带來些快乐。为了朋友。她甘心忍了。 于是。她忍住气。将拳头攥了再攥。脸上甚至开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可以不管我怎么想。只是。请你考虑一下皇上的身体。小心用药过猛。”她选择了最含蓄的字眼。说完便转身走了。贺兰站的路面。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唐影的笑像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把个贺兰敏月也看呆了。她似乎了解到李治为何对唐影如此念念不忘。甚至在他与自己鱼水交融的时候。有时都会请不自觉的喊出唐影的名字。这个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女人不会明白。这对自己而言是多么大的侮辱。 这一刻。她的泪涌到了眼眶。可她忍住了。化为怒火冲口而出。“你这贱婢。哪里有你教训我的份。我是堂堂魏国夫人。你只是皇后的一条狗。 狗。走狗。 这个字眼这几天深深刺激着唐影的神经。她终于暴怒了。白火的热量从脚下生气。迅速爆裂在周身。卷起一阵炽烈的旋风。她今天要是不狠狠教训这个愚蠢之极的女人。她的名字就倒过來写。 正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澈的声音。“阿影。母后找你。” 这声音好似一股清泉。霎时唤醒了唐影。特别是这种平和安静的语气。简直像极了李淳风。她眨眨眼睛。火气一下子消失了。 这才看见穿着白袍的太子李弘站在不远的路上正在朝她微笑。贺兰敏月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命悬一线。还以为是一阵热风刮过。待放下遮脸的手。看见李弘。这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一个礼。“见过太子陛下。” 李弘白净端正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客气回答道:“贺兰姐姐不必多礼。我打搅你们谈话了吗。” 贺兰白了唐影一眼。“沒事。反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对话。我有点倦了。先告辞了。”说着她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唐影整理了一下衣衫。朝他吐了个舌头。“若不是你來。还不知如何收场。”李弘笑道:“我刚从御膳坊出來。听管事太监说了这些。便想着过來看看你。” 唐影歪头。“皇后真叫我有事。” 李弘也吐了吐舌头。“我见你们气氛僵硬。临时编出來的。怎么。太假了。”唐影噗嗤一下笑出声。“沒有。再好不过了。”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唐影问:“你不在东宫。來这里作甚。”李弘说:“我刚从那边过來。看见贤弟在问李太史关于历法的事。便趁机出來办点私事。” “哦。你对历法不感兴趣。”唐影不解。“你身为储君。了解民生历法可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呢。” 李弘停住脚步。看看四周。小心的对她说:“你可莫要告诉贤弟。其实我早跟李太史讨教过。这多少算是太子的一点权利吧。不过我不想让贤弟弟知道。他会觉得不公平的。”唐影听后不觉大为感动。声音充满赞扬。“你真是个善良仁慈的好哥哥。难怪圣上和皇后总是夸你呢。”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不觉红了脸庞。“哪里。我还差得远。”从侧面看上去。他谦和的样子。像极了李淳风。也难怪。他是被李淳风的真气救回这个世界上的。一想起时间悠悠过了十三年。她不禁感慨万千的说:“一晃。弘儿都长大了。” 说话时。暖风吹过。桃花杏花的花瓣飞了洋洋洒洒的一片天。他们静静的看着。似乎感受到时光具象成画面凝固在眼前。 李弘看着唐影比花儿更美丽的面庞不禁心里一跳。“阿影。我们虽然长大了。可你却沒有丝毫变化。我们都相信你是天上的仙女。永远不会老去。”唐影听了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你们啊。都得了皇上的真传。一个比一个会说话。好啦。且说你去御膳坊做什么。” 李弘道:“姨母寿辰将近。我去嘱咐御膳坊做寿桃。”唐影不禁有些羡慕的说:“你们一个个都好孝顺呢。” 见她神情落寞。李弘忙说:“我是因为从不知你什么时候寿辰。才沒给你办过。不如你告诉我。以后我年年都记着。” 这一问。唐影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是啊。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來着。她成为唐甜儿起就沒在家过过生日。李淳风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在二十一世界的时候倒是有个生日。不过一般都是过阳历。那么阴历是什么时候呢。 她想了又想。终于兴奋的喊出來:“对啦。是四月初三。” 李弘吓了一跳。喃喃说道:“阿影。你莫不是从沒过过生日吧。怎么如此兴高采烈。” 唐影认真道:“真的一直都沒过。所以就忘了。今天有人问起。我觉得很高兴呢。”李弘听了突然伸出右手。“那咱们击掌立约。以后的生日都由我來给你过。” ------------ 第二十四章 私自出走 唐影听后愣了一下。伸出手跟他拍了一下。看着他青春洋溢的面孔。想起他最终还是英年早逝。不禁红了眼眶。李弘笑着跟她告别朝东宫走去。 唐影看着他还不算高大的身躯走远。心里升起了一种对自己了解历史的厌恶。如果她不知道历史。也许会更高兴或更难过。可她现在虽然避免了更难过。却也无法真心开心了。 她不敢再想。下意识的捏紧了怀里的小瓷瓶。 时间不过中午。阳光照在太液池上。一片波光嶙峋。她关心的人都在这座城里。他们现在虽然朝气蓬勃。但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死亡早已上演。她看着湖面觉得格外寒冷。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李淳风从东宫回來。一路上都有点心神不宁。阿影看起來是那样明丽。甚至还化了妆。根本不像他想得那样寂寞。她躲在东宫干什么。是为了太子弘。还是其他高官显贵王族子弟。难道是李贤。 他不禁摇了摇脑袋。李贤还是孩子呢。不过王勃已经算是成年了。难道她对王勃。 李淳风在马背上不禁黯然失笑。比起刚才自己讲课时的游刃有余。现在这样争风吃醋的自己真叫人失望。 小时候父亲教育自己无欲则刚。后來修道师父告诉自己要清心寡欲。然而。自己在花甲之年全抛却了。 到了西山脚下。他看见小院子冒出袅袅炊烟。阿影。他记得顾不上策马扬鞭。一个空翻朝小院飞扑而去。但是到了院墙。他猛地落到地上。迟迟不敢推开门。如果是。他该说什么。如果不是。到底是谁会來给他煮饭。算了。如果不是唐影。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轻轻推开门。正赶上唐影端菜出來。她还是在宫里的华贵打扮。华贵的丝质长裙上系了粗布的围裙。把简朴的小院都染的五彩缤纷。像是梦中的仙境。 他呆呆站在门口。激动得胸口起伏。嘴角慢慢弯起來。 唐影也看见他了。贴着假胡子的老爷爷。他的表情让她放了心。却让她的委屈和思念喷涌而出。 她急匆匆放下菜盘。朝李淳风扑去。 李淳风以更快的速度迎接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像两个残缺的半圆终于合二为一变的圆满。 “我。我……”她泣不成声。他一下下抚摸她的后背说:“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他的眼中满满都是柔情和怜惜。只一个对视。她们就原谅了彼此。唐影忽然觉得她们不能再这样分隔两地的生活。她们之间容不下任何怀疑。她应该在他身边陪他。 于是她颤着声音说:“淳风。咱们生个孩子吧。” 李淳风一愣。“可……你还要回宫。”她激动得搂紧他。“不回了。我要留下來陪你。” 李淳风欣喜若狂可还是不能相信。“那你的前途怎么办。”唐影大声说:“我要什么前途。我只要你。” 李淳风连连点头。“好。那你哪也不许去了。让我一人看着。让我一人惦念着就够了。” 他将她一把横抱起來。踹开木门放到**上。温热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面颊。说:“阿影。生个属于咱俩的孩子吧。” 清风万里。春暖花开。转眼间唐影已经在山中呆了几天天。沒有大批的宫女太监诸事忧烦。有的是鸟语花香平静淡然。 李淳风依旧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练功。只是。在盛开的桃树上多了一个轻盈的身影与他作伴。上午他照例是编撰立法。她就换了粗布衣裳去山下买菜。时常还买了长安醉回來供两人小酌。吃完饭。他们相拥躺在长榻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念着诗经的诗句。每当唐影对不出來。她就不管时代。将李白、苏轼甚至明清的诗词拿出來凑数。李淳风看她耍赖。每次都干脆的认输。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比妻子高兴跟重要。 只是每到夜晚睡前。唐影总是紧紧捏着小瓷瓶。生怕里面写的每个人的命运跑出來。 如此又过了几天。李淳风带着编撰好的历书要进城面圣。唐影听见蓬莱宫。眼中期盼的光就冒了出來。李淳风跨上白马。问:“阿影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唐影听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用了。说好不回去。就不回。”话虽这样说。可她的心早就飞到了宫里。沒有她的帮忙武媚又要孤军奋战了吧。李治的身体怎么样了。贺兰敏月有沒有继续用媚药。武顺的寿辰已经过了。李弘和李贤都送了什么礼物。他们有沒有找过自己。 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狂轰乱炸。她下意识的用力拽着衣襟。沒发觉都快扯破了。 李淳风见了。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來吧。咱们一起回去。”唐影伸出手。很快又缩在胸前。“不行。我不想跟你分开。” “傻瓜。”李淳风策马绕道她身边。将她拉到马上。“你至少应该跟她们告个别。你又不是远嫁西域。还怕他们不让你回來。到时候如果他们困住你。我自然有办法将你救出來的。” 唐影听着有理。就顺从的跟着他往蓬莱宫进发。 李淳风先去找同僚。唐影自己进了宫。來往宫人见了她的一身简朴衣衫都愣了一瞬才认出來。忙不迭的鞠躬行礼。她自顾自径直去紫宸宫。回來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眼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衣服还沒换完。李治就怒气冲冲的推门进來。“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有沒有想过我。” 他看來是真急了。眼珠红红的。而且面容憔悴。看來最近沒休息好。于是唐影轻轻拍拍他的胳膊。“我只是出门去了一趟。你最近可好。” “你还关心我吗。说都不说一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來他用力将她搂在怀里。开始发小孩脾气。“你答应我会陪我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怎么能这么狠心待我。” 唐影挣扎两下。见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只能在他肩头闷声说:“可我偶尔也想远离宫墙。这感受你应该最了解。” 李治想了想。终于松开她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好吧。这回饶了你。快给我笑一个。” 唐影笑嘻嘻的说:“遵命。”她也变的高兴起來。毕竟对面的九五之尊是她的好朋友。 二人携手坐在**沿。唐影见他衣冠庄重忙问:“你从哪赶來。” 他还迟迟的欣赏唐影的容颜。忽然惊觉。“我。我在上朝。听说你回來了就赶紧赶來了。”想來他也意识到。还沒下朝。自己就奔回來了。 “啊。”唐影忙站起來拉他。“快回去。快回去啊。” 李治懒散的摊摊手。“算了。反正媚娘在也是一样。” ------------ 第二十五章 万般离愁 唐影想起他们现在已经一起上朝。他走了至少还有武媚把持大局。这才按下心來。同时。这两人的性格也一览无余。李治始终是感性之上的。 她捏着他的手问:“你脸色这样差。是不是生病了。”李治笑笑。又用手慢慢推平腿上袍子的褶皱。唐影看到他这个习惯动作便一目了然。问:“原來你也知道贺兰敏月用了媚药。” 李治轻轻点头。“起初我也非常反感。可……实话告诉你。她已经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乐趣所在。虽然放纵了些。我好歹也忍了。何况时间长了。对这种药也上瘾……” 唐影听了。焦急的摇晃他的手臂。“可你这个样子难道媚娘会看不出來。她能放任不管。到时候。贺兰能有什么结果你也不想想。” 李治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嘴巴不满意的撇撇。终究还是服软了。“好吧。我今天就去告诫她一下。你可别跟媚娘说。” 唐影点头。“我只是來告别的。兴许晚上就走了呢。” “又要走。”李治跳起來。“外面到底有什么是宫里沒有的。叫你一门心思的往外走。阿影。你告诉我。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來。” 唐影也跟着站起來。与他面对面。“你知道我的。我……我追求的生活在外面。” 李治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想问些什么。终于还是沒有说出來。只是慢慢又坐回到**沿上。低声问:“你要去哪。在长安吗。多久回來一次。要是想找你怎么办。”唐影安慰道:”我就在长安。时不常就会回來的。放心吧。“ 正说着。武媚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來。看见李治先行礼。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微笑。“呵。皇上也在这。媚娘给皇上请安。” 李治不自在的站起來。收回拉着唐影的手背在身后。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道:“朕还约了几个大臣在书房会面。就不打搅你们姐妹叙旧了。”说着。抬腿就往出走。走到门口。回头深深的看了唐影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可一定要回來。” 等他走远了。武媚挥手支开下人。就剩下自己和唐影在寝殿里。 她现在已经有俾睨天下的气势。叫唐影不自觉有点害怕。于是小声说:“媚娘。我回來了。” 武媚眉间蹙着。眼神垂着不去看她。“哦。我原本以为你第二天就会回來。沒想到这次让我等了这么久。”她声音有些干涩。顿了一下。抬起眼看着唐影。“阿影。我既然已经准许你和李淳风在一起了。你为何还要不告而别呢。” 唐影膝盖打软。有要跪下的冲动。被武媚扶起來。两人近距离对视了一番。武媚的感情突然从冷若冰霜的面具下冲破出來。“你呀。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她叹息着拉着唐影坐在**榻上。“起先。我听说你跟敏月吵了一架。以为是她暗中使绊将你掳出宫去。后來想到你的手段。猜测沒什么人能奈何你。那必然是你自己出宫。如果是为了跟李淳风长相厮守。必然会先告诉我一声。如果是有别的不能告诉我的事情。也怪不得我多想了。” 唐影惊觉武媚对她的忠心起了怀疑。连忙发誓道:“你我姐妹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她见武媚的表情有所缓和。不敢把触动她心弦的每个人的下场告诉她。只是赶忙趁机编出一个自己的心境变化。“那日我与贺兰争执之后。遇到太子去给韩国夫人安排做寿桃。一时间也想有个孩子如此惦记自己。继而想到与淳风成亲数载一直沒有孩子。就急着出宫去找他了。” 武媚听了有些难以置信。“阿影。我沒想到你会如此冲动。这件事你要是告诉我。我必然不会阻挠啊。何况还可以放李太史一些假期。” 唐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就是情之所至嘛。沒怎么想就跑出去了。何况他公事未了。肯定也不能歇的。” 武媚点点头。“新的历法备受大臣推崇。我想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正式下令推行全国了。所以最近他恐怕不得闲。不过。等这件事忙完以后。你们就好好在西山过一阵子二人生活。” 唐影听后眼冒金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武媚摆出无奈的样子。“知道你在哪儿。总比不知道的好啊。我又拦不住你。只能让你飞了呗。”唐影满心欢喜的从**头抱出在打瞌睡的小猛。“媚娘。你若有事找我。就让小猛给我捎信來。只是别告诉任何人。也别告诉皇上。”武媚早知道小猛的存在。就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说:“你放心的去吧。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姐妹都苦尽甘來了。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该为你自己打算了。” 唐影想起二人十多年相互支持的情形不觉又红了眼眶。武媚似乎也有些动容。不过终归自制力惊人。咳了两声说:“你离开也好。这后宫里乌烟瘴气的。该打扫打扫了。”武媚沒有明说。唐影也只好继续装糊涂。不过她知道贺兰敏月这回是在劫难逃。 她劝也劝过。管也管过。那自作聪明的毛丫头还是一心作死。她也无可奈何。无论如何。能不让她看见悲剧上演终归是一件好事。 等武媚离开后。她带了一些日常喜欢的衣物出來。像以往外出公干一样。悠然走出殿门。走了沒多久便看见李弘在等她。神情有些落寞。还有点孩子气的埋怨。 她疾走两步上前。李弘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精美的金步摇放在她手里。“阿影。你这几天沒回來。生辰都过了两日了。”唐影听了心中一暖。抚摸着金步摇道:“好珍贵的礼物。我不会忘记这次生辰的。” 李弘红着脸说:“这只是一件俗物。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能配得上你。”唐影将金步摇插在发髻上。朗声说道:“你挑选的怎么会是俗物呢。”李弘笑出声來。紧接着打量她道:“你这是……又要出门去么。” 唐影掂掂包裹。“是。不过。过几个月还会回來探望大家的。”李弘点点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闪开身子给她让路了。 唐影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轻快的朝宫门走去。 她不知。在不远处的树丛。李贤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把一张写了诗的宣纸折起來轻轻撕碎了。 ------------ 第二十六章 香消玉殒 言情穿越更新首发,你只来+ 麟德二年的夏天李淳风主修的麟德历正式推行全国他终于可以安心在家陪唐影了 然而不知是二人修炼不同道术的原因还是他真的年纪老迈唐影一直沒能怀孕 唐影忍不住猜测是自己穿越到一个不应该的时空也许作为她扰乱时空的惩罚这个念头让她深深沮丧可她却沒有跟李淳风说明怕他知道沒希望会觉得难过 李淳风也在自责不过他比较积极下山买了不少补药还偷偷停止了白泽秘术的修炼 狐丹碎裂后他容颜的衰老在逐渐加剧更严重的是深厚功力也愈來愈快的流失他明显觉得自己气力不足别说飞檐走壁就算骑马骑久了都会气喘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在常人來已经算是长寿的了他这一辈子功成名就儿孙满堂如果沒有唐影就算死了也了无遗憾可现在他有了牵挂深深的、难以割舍的牵挂他要尽可能长的陪伴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 唐影对孩子的渴望从一开始的必得变成后來的失望又慢慢的不再强求她跟李淳风每天在一起沒太注意他细微的变化只在某一日他外出归來她在饭桌边迎接时记忆与自己九岁的某一天重合她才惊觉原來她以为永远不会老的老爷爷也老了 她隐约明白他停了修炼便告诉他不要什么孩子了她只希望他能恢复往日神彩 每提起此事他只是温柔笑笑然后**溺的摸摸她的脑袋他怎么恢复呢他维系生命的狐丹已经碎了除非按白泽秘术的办法涅槃重生可这个办法只有一个机会失败了就彻底死了他不能抛下唐影冒险 所以他干脆也沒告诉她就让自己一人承担烦恼好了 山中平静安逸的岁月反而过的更快仿佛与世隔绝似的太阳升起再落下就是一天唐影渐渐的有点呆不住了她不仅有不老的容颜还有旺盛的精力李淳风屡次叫她去城里转转她都怕自己抵挡不住长安丰富绚丽的魅力故而不敢去 然而在夏末秋初一件事的发生叫她不得不回了长安蓬莱宫因为魏国夫人贺兰敏月暴毙而亡一时间震惊了长安隆重的出殡队伍即便在山里也能得见 同一天小猛也回來了只带了简短的字条上面写着“回來他”字迹是武媚的她对贺兰的死一定不会有太多触动恐怕叫她回去主要是为了李治 李淳风早猜到唐影不会置若罔闻便体贴叫她回去唐影不再推脱她知道李治本來就是极为感性的人此刻一定倍感孤独自己作为知心好友有义务去望一番 次日清晨她踩着尚未清理干净的纸钱在薄雾中回到了蓬莱宫不用问李治也呆在珠镜殿这里贺兰敏月的香气还萦绕未去她的笑声还在他的记忆里回荡只是再也触摸不到了 唐影悄悄走进大殿门和窗都大开着高高的房梁上垂挂下來数不清的白纱像有生命一样飘來荡去;整个屋子沒有一丝光亮只有蜡烛燃烧后丝丝缕缕的干涩味道在这团压抑的黑暗背后有一个男人伤心的呜咽声幽幽传來想來应该是李治 哭声起起伏伏显然他沒有忘记自己的王者身份连音量也是有节制的连被呛到的咳嗽声有时更大些可正是这样的忍耐听起來才更叫人心疼唐影快走两步來到最里面远远地见他半坐在一张竹塌上手里还攥着粉红色的贺兰敏月的衣衫听见有人來他连忙将衣衫团了塞在身后又拿袖子擦干泪水嗽了嗽嗓子假装沒事的扶着扶手正襟危坐 唐影见他双目红肿心里也很难受便轻声唤了一声“皇上我來你了” 李治哭得眼睛有些花再加上沒有掌灯他见唐影的身影惊得站了起來唐影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当成贺兰敏月的回魂怕吓到他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 李治弯着背像个垂暮老人一样呆呆着她许久才出声“……阿影” 唐影听见召唤赶忙快步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是我阿影” “阿影……”他叫了一声再度哽咽扶着唐影坐了下來像是一起一落已经用尽了力气唐影对贺兰敏月本沒什么好感但见到李治如此伤心不禁也觉得有些遗憾 可这能怪谁她是那样的飞扬跋扈偏偏还要跟武媚对着干这个结局迟早就会到來 李治一手攥着唐影的手一只手掩住眼睛絮絮叨叨的说:“那日我早上上朝的时候敏月还好好的她就躺在那张**上还叫我一下朝就回來说这个时节在太液池划船最舒服不过可我下朝回來……”他了吸鼻子继续道:“我下朝回來见宫女太监都堵在门口一个太医跑出來跪在我面前跟我说她死了” 说到这里他颤抖着捏紧唐影的手泪水滚滚而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她还这么年轻才刚二十几岁……那庸医说她是中毒身亡有太监说那天下午有她老家的亲戚來拜望恐怕就是那里的东西有了毒阿影你说是不是宫里的东西是不会有毒的一定是她吃了外來的东西这才……” 唐影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是的一定是外面的东西陛下你还要节哀顺变啊不然会伤了身子” 李治顺从的点点头点着点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又落下泪來唐影知道两人相伴数载贺兰敏月后來又是专**一定留下不少美好难忘的回忆故而也不去打搅他只是让他尽情的宣泄一阵子 历史上对贺兰敏月的死只是一笔带过究其原因她首先是个女子其次也沒什么重要事迹普遍认为是武媚因嫉妒她的年轻和专**才暗下毒手可惜这个答案就像是当年武媚的大女儿安定思公主为何会死一样注定永远是个无解的谜团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李治接受现实她知道李治不敢对武媚发难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接受或者说认命是迟早的事 ------------ 第二十七章 又将启程 唐影陪李治坐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哭累了。只是艰难的喘息着。泪却是再沒有了。 最后。他长叹一声站了起來。贺兰敏月的衣服掉在地上他也懒得捡了。只是倦倦的朝唐影伸出手。“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唐影见他开始走出悲痛。也欣慰的扶着他站了起來。“陛下想去哪。” 李治正在转她左手上的戒指。听她如此发问。心不在焉的说:“哪都成。看不见她的地方就好。” 唐影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是把敏月的死归咎于武媚。便顺着他说:“好。我就送你去紫宸殿吧。待会儿等你睡了我再去找媚娘。” 李治难得挤出一丝微笑。“始终还是你最好。” 唐影也朝他笑笑。若是以往她必定会夸武媚两句。不过今天不是时候。 两人从珠镜殿出來。相偕朝紫宸殿走去。大批太监宫女见李治气色不佳。都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动他脆弱的神经。 李治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只是有时触景生情简短说两句。在人前他又恢复了帝王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悲伤都强行压抑了下來。 等他睡着了以后。唐影这才朝蓬莱殿去。武媚正拿了几本奏折面容淡然的看着。直到她走到近前才放下。问:“皇上怎样了。” 唐影找椅子坐下來。“好些了。现在正熟睡着。你要去看看吗。” 武媚笑着摇头。“他心里肯定很怪我。我何必自触霉头去。”唐影也不隐瞒。“确实如此。还是你了解他。” 武媚笑得有些苦涩。“也许就是太了解了。才总说些逆耳忠言。” 唐影琢磨了一下。李治其人重感情又心软。如果不是武媚在一旁帮衬着很容易就草率下决定。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对武媚的决断虽然讨厌却必须依赖着。故而。她安慰道:“他最终还是会想明白。你也不要担心。” 武媚斜倚着椅子把手。饶有兴致的打量她。“阿影。你也许是唯一一个不会问我原因的人。从王皇后和萧淑妃开始。再到长孙无忌、上官仪。还有敏月。你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现实。真是不寻常。” 唐影心说。是因为自己早从历史书上知道了。不过她不想让武媚知道她來自未來。只是回答:“那是因为我支持你。” 武媚听了有些动容。眼睛里闪着光芒。她沒再问什么。只是感慨。“沒你在一旁辅佐。最近真是吃力了不少。偌大个皇宫。也沒一个像你这样贴心又有能力的人。不过。什么都沒有你的幸福重要。”唐影亲昵的靠在她肩膀上。“谢谢。” 武媚眼睛垂下。在她肚子周围扫了一下。再看她。她摇摇头。武媚当即心知肚明不再开口问了。 两人呆了一会儿。唐影便要告辞回家。临走前。武媚叫住她。“十月底我们要启程去泰山准备明年开年封禅事宜。一路上山长水远恐又发生什么邪事。你可愿意同行。” 唐影有些为难的说:“我倒是沒什么事。可淳风……” 武媚笑道:“这有何难。反正他是史官。再叫他一起去便好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既如此。唐影便爽快的答应了。 她傍晚回到西山小院的时候。李淳风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她。她一边吃一边把李治的情况说了一遍。李淳风说道:“昨日我回城公干。听人议论贺兰敏之对其妹的死不依不饶。还亲自面圣求彻底调查此事。” 唐影忿忿的把筷子拍在桌上。“这对兄妹难道就沒长脑子么。”她其实从上官仪以武媚兴巫术为由要废后起。就已经猜到贺兰兄妹决然逃不了干系。只是可怜王伏胜为了保全上官仪。将罪名都背了去。他们才逃过一劫。但武媚现今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一直再找机会给他们教训。现在敏月死了。敏之还不消停。简直是自寻死路。 因此事关系到上官仪的死。唐影不愿意在李淳风面前提起。故而说:“这混账迟早也落不下好下场。眼前只因为武媚的母亲荣国夫人格外**爱他。再加上武氏少些男丁。而且他对武媚的威胁也不大。所以才暂时沒有处置他的。” 李淳风给她碗里添了点菜。笑道:“好啦。人各有命。咱们就不必操心了。吃吧。都快凉了。”唐影美滋滋的吃了起來。想起武媚的托付。又探询的问李淳风。“媚娘说十月末要启程去泰山。准备明年封禅的事宜。她要我去以防万一。我不想跟你分开。就让她叫你也去。如何。你愿意陪我吗。” 虽然随君出行是件苦差事。可若不去就要有近半年见不到唐影。他想了一瞬就痛快答应了。有个事情可期待。唐影又兴奋起來。立刻开始准备出行的行李。一会儿说要回宫拿几件裙子。一会儿又说要给李淳风添件棉衣。李淳风看见她快乐的像只小鸟。也跟着高兴起來。故意要装几本书装到她准备的包袱皮儿里去。 “哎呀。你沒听过‘万里不捎书’这句俗语么。带一两本就好了。”唐影又一本本的掏出來扔回书桌去。当她看见白泽图那个卷轴的时候。忍不住爱惜的摸了摸。“一晃都过去十五年了。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沒有机会见到白泽上神。” 两人陷入了追忆往昔的情绪中。是喜是悲都有太多太多值得铭记的。 李淳风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有缘自会再相见。”唐影微微凝神。感觉身体里的白火与卷轴相呼应。内力忽而澎湃起來。李淳风感觉到她源源不断的内力。不觉夸赞道:“阿影。你的内力似乎更上了一层。以后我会在术法上对你多多引导。让你早日独当一面。” 唐影放下卷轴。问:“独当一面干嘛。难道你还真等着我抓鬼换钱。给你买酒喝啊。”李淳风其实是担心自己以后不能再做她的强力后盾。不过此刻。他觉得还不到时候告诉她。便跟着一笑。并点了点她的鼻尖。 唐影拿起卷轴再度展开。问:“你说我直接修炼白泽秘术。会不会更方便点。”李淳风还沒回话。突然觉得耳畔有一阵刺耳的鸣响。唐影更是尖叫一声。扔掉卷轴捂住双耳。 ------------ 第二十八章 黑暗幽灵 那白泽图掉在地上向前滚了一会儿似有灵性般自己卷了起來并爆发出柔白色浮动的光芒 李淳风见光芒忽然觉得头不疼了他连忙拾起卷轴往唐影怀里一揣沒多久她的眼睛便能睁开只是觉得头仍像针扎一样疼 李淳风翻开她的眼皮了发现隐约有红线穿过瞳仁顿时心中大骇此种特征明显是被下了巫术他曾听唐影描述过李治中咒的样子想到后果不寒而栗 于是他将唐影平放在**上于**榻门窗上贴满守护魂魄的符咒又取下挂载墙上的桃木剑跑出门外 外面漆黑一片星星月亮仿佛都被吞噬殆尽 他剑挑符咒烧着的两张符纸像两个昏黄灯笼一样忽忽悠悠的悬在他身边飞身上房去却见外面明明锁好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被阴风吹着忽扇着开开合合像是在朝他招手 李淳风降妖伏魔数十载中元节长安城的百鬼夜行也不知了多少回正可谓艺高人胆大 然而此次情形不同能给皇上下咒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唐影本身有白火庇佑一般邪秽之术根本无法接近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接近的唐影他根本无从得知而且他与唐影相处了这么久竟沒发现一点端倪 他在阴风中仔细辨认妖气除了发现黑暗的空间有不易察觉的扭曲以外一点点妖气都沒察觉 他想追出去又怕唐影再遇到危险故而咬破指尖在房顶四角的半空中做了一个十分敏锐不过范围却不大的防御阵术确保唐影有危险就能第一时间赶回來后他这才凌空一越跳出院门外 门口处有点尸体烧焦的臭味借着符咒燃烧的微弱光亮他见门外一块山石上有三道利刃划过的痕迹好像猛虎爪子留下的三道 他一边疑惑一边查找周围的脚印并沒有什么收获西山从沒猛虎出沒的先例啊……他嘀咕着左右各跑了十几丈远还是一无所获等往回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又了一眼石头上的爪印这时候的角度与刚才有些偏差这些爪印从竖的变成横了过來竟然像是八卦中的乾卦 李淳风脑袋嗡的一响八卦八卦应该有八个卦象这里有一个那另外几个在哪只一个他无法推断法阵的类型于是疯了一样以小院为圆心找了一圈只是除了那个以外并沒找到另外的卦象 折腾了大半夜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院发现唐影似乎不再痛苦已经紧抱着白泽图睡着了 他开始怀疑这次并不是针对唐影的攻击也许是两个高人斗法波及了小院 琢磨到半夜才浅浅睡去第二天天亮唐影起來也沒有不适的感觉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都接受了被波及的猜测并沒放到心上 谁知第二天、第三天这种怪声又出现了李淳风的症状越來越轻可唐影正相反第三天她的耳朵都流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水 李淳风心急如焚不管暗中施法的人是不是针对他们他都不能坐视不理了 第四天傍晚他将一面珍贵的青铜八卦镜子悬挂在厢**顶部让唐影抱着白泽图仰卧在**榻正中自己则穿上道袍袖子和腰带里装了几百张符咒又拿上自己的拂尘全副武装的出发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八卦符号给误导了从而忽略了法阵的本源于是他在院子里点了一盏不引人注目的黑纸天灯自己提气站在天灯顶端随着它慢慢升高一点点观察西山潜伏的异常被叫來帮忙的枭儿也静静的飞起在茂密的树林间穿插它作为这座山林的灵兽对于感知异常方面应该比李淳风更得心应手 他本就目力惊人今天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大量灵力关注到双目上所以黑黝黝的山坳里面任何一些细小的动静都被他尽收眼底 如此静静观察了一个小时在山林深处渐渐浮现了一片黄褐色的烟顺着风向朝西山小院慢慢的飘荡过來李淳风想起去年乾陵大战之前唐影在西山遇到黑袍人烧土偶的事情立刻从天灯上跳下踏空朝山中那个隐秘的山洞冲去 等他到了山洞前沒有贸然朝里面钻去而是抱着树干悄声观察只见黄色的烟雾越來越稀疏似乎都要散尽了在四周似乎沒有那黑袍人的踪迹按理说要是烧制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啊……洞外沒有的话难道在洞里面吗 他暗中充盈衣袖想弄一倒旋风进去刮散黄烟如果里面有人的话一定会被引出來正在他全神贯注的念诀的时候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黑暗里忽然有一道影子浮动起來一双苍白纤细的手从黑暗中凭空伸出慢慢的向前伸着简直就要捏住李淳风的脖子了 正在这时一道尖利的鸟鸣声破空划过那只手迟疑了眨眼的功夫却已经足够李淳风察觉到异样躲开了 黑袍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黑色长长的发丝无风自舞遮住了他惨白的脸庞 李淳风将拂尘横挡在胸前厉声喝问:“对面是敌是友引淳风出來有何贵干” 黑衣人听完轻轻的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落在盘子里的玉珠清脆好听“是敌是友呵呵可以是敌也可以是友就你怎么做了李淳风……” 李淳风仔细的观察着他发现他竟然十分年轻他修炼过容颜永驻的道术所以很轻易就能分辨出究竟什么是修炼出來的什么是天生的眼前这个人从骨骼、皮肤的细节还有声音都能确定是个年轻人但是他的灵力怪异而充沛已经可以算在高手的行列李淳风很难想象年轻人能有如此造诣起码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比不上 黑袍人见他在打量自己便说:“别妄想猜出我的身份你就算死也猜不到的你为什么不能学袁天罡只跟我合作咱们各取所需就好了何必非要知道我是谁呢” 李淳风听见袁天罡的名字不禁猛地一抖“你果然是你用邪术做了圣主的人偶也是你下咒要危害当今圣上的性命” 黑袍人听后也不辩解反而有点得意的承认了“李淳风你猜的不错所以你也清楚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咱们好好谈谈省得你那四分五裂的狐丹变成渣滓如何” ------------ 第二十九章 深夜对峙 李淳风见这厮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而且以他的秘密相要挟立刻察觉他不是那种能以礼相待的人暗中悄悄的攥了几张符咒在手并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要得到什么” 黑袍人又笑了起來并以嘲讽的口气说:“李淳风枉你曾经也算是长安守卫者的领袖之一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愿意跟我联手我愿意重新封你为长安守卫者的首领怎么样这样你就不用遗憾了” 李淳风惊讶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昏话长安守卫者只为圣主而存在你凭什么能号令他们” 黑袍人微微仰起头双手拢在黑色的袖子里“很简单因为我比他们更强实不相瞒自从他们从长安被驱逐以后大多数都被我收入麾下极个别不同意的我也处理了”他耸耸肩像是在谈论某件玩具似的说:“这办法嘛……你应该清楚我怎么控制你的心上人就能怎么控制他们想想这种痛苦他们抗不了几天就都屈服了啊哈哈哈” 李淳风甩拂尘指向他“混账我们向來沒有招惹你如果你是为了乾陵我们阻止太宗复活一事你只管朝我來不用做只敢朝女人下手的懦夫” 这一刻黑袍人的头发不飘动了极具质感的垂了下來但就在李淳风即将到他容貌的时候头发又横飞起來挡住了他的脸 只听黑袍人像是在逗小猫似的说:“你真是个有意思又单纯的人李淳风我真是越來越喜欢你了这样吧只要你把唐影和白泽图交出來我就让唐影陪着你直到你寿终正寝如何哦当然是在她每天服侍我以后” 李淳风听了简直火冒三丈“你个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拿我挚爱的妻子开玩笑我怎么收拾你”话音未落拂尘的银丝在他真气的催动下直直伸向前方整个拂尘就像是一把金色的宝剑只不过不是一个剑刃而是成千上万的银针直朝黑袍人插去 黑袍人并不躲闪任由李淳风正中他的胸口但这一记拂尘像是打在一团空气中毫无阻力李淳风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下树梢 那被他贯穿胸口的黑袍人干笑了几声讽刺道:“來宝刀已老李淳风你只有这点本领么”李淳风惊讶的着在自己手前的黑袍人这时候他的黑色发丝已经停止了飞舞中分着垂在脸颊两侧露出惨白瘆人的皮肤和沒有血色的嘴唇 李淳风屏住呼吸想要拨开发丝好好这魔鬼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孔却沒料到这人的下巴突然“咔嚓”掉了下來而里面也不是什么血肉牙齿只是黑黝黝的散发着恶臭的陶土 是个……傀儡还是妖怪 李淳风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臂一脚将傀儡踹下树梢他不敢相信刚才与自己说了半天话的竟然是个傀儡难道真正的对手就隐藏在附近么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靠在了什么温热的物体上凭触觉像是人的身体可他不敢贸然回头而是运起真气在自己皮肤表面包了一层防护层 耳朵后面清清楚楚的吹來热气黑袍人美妙的声音再次响起“哎呀呀你打坏了我的一具替身呢不过我还是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谁让比起袁天罡來我更欣赏你呢” 如果黑袍人想杀他沒准已经得手了李淳风迅速估量了一下两边的实力差距他并沒有把握制服黑袍人但是他不能退缩如果他答应了黑袍人无疑是把唐影推向了火坑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么今天沒准会死在这里 他得快速想出黑袍人的弱点是什么 黑袍人见他不说话便问:“怎么你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实话告诉你你的灵力和身手都不及我十分之一更何况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真身又如何伤害我呢” 李淳风知道他所言不虚可他开沒找出这个人的弱点來只能先拖延时间故而假装丧气的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只是有些难以接受现实……更何况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我妻唐影又为何一口咬定白泽图在我手上白泽神只是一个传说我并沒有见过难道你沒问过袁兄我们一直都一起在长安的” 黑袍人大声笑了起來笑声中竟然有些孩子气的天真“李淳风你把我当成傻子了不成别忘了我之前见过唐影还用她的白火为李世民烧制土蛹來着” “哦我确实有些小瞧了你”李淳风笑道心里却在快速的盘算既然自己打不赢他而且他又知道唐影的位置那为何还要把自己引出來做交易直接将唐影掳走不是更合适么他不可能是真的对自己感兴趣难道是因为一直不确定白泽图在哪里难道……他畏惧白泽图吗?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说:“老实说我现在还真有点欣赏你不过你上來就找我合作却不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并不能心安万一你利用了我又杀死我怎么办” 黑袍人道:“我常听人说你品格高洁沒想到你是比袁天罡还滑头的老狐狸” 李淳风接话:“愧不敢当正是袁兄被你摆了一道他的下场才引起我的注意老实说我有一事不明你既然帮助袁兄复活圣主那乾陵之事过后还魂香已经消失圣主魂魄也进入轮回中这件事再也沒有希望了啊你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复活圣主” 黑袍人更凑近了他的耳朵一点一双惨白的手还按上了他的肩膀“李淳风你真是死脑筋为什么眼光这么浅显非要李家的人才能坐江山么你现在二圣临朝想必你也知道武媚称帝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她能为什么我不能嗯” 李淳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这小子竟然是想要自己当皇上 ------------ 第三十章 四分五裂 +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把唐影跟白泽图交给我我会保证兑现诺言”黑泡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他无法闯进小院去掳走唐影也许就是因为白泽图的原因所以他不是想要白泽图而是惧怕白泽图李淳风一边快速思考一边冷笑一声“兑现诺言你也是如此告诉袁兄的吧”他故意装得对条件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东问西來拖延时间 此刻在他脑海里白泽图正在展开前半卷是对付妖兽的咒语大全后一半是长生秘术他怕的是哪一半 黑袍人站在他身后不见他略带紧张的神情只是继续劝诱他说:“袁天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太过心急了以乾陵那么简陋的法阵招魂当然有可能出现纰漏” 李淳风问:“你跟他说过这种可能吗” 黑袍人愣了一瞬又肆无忌惮的笑起來“我当然沒告诉他难得有人要帮我实验效果我怎么会阻拦呢” “你”李淳风气得直发抖这个人简直沒有人情味再沒有比冷血更可怕的对手了 他觉得不能拖下去了便小心刺探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是不是有家学渊源” 黑袍人更紧的攥住他的肩膀“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然后让你分析我的弱点么” 李淳风心里一咯噔黑袍人已经开始起疑心了事到如今不能再这样干杵下去了还是先去有白泽图的地方再做计较 于是他也笑了“好吧我确实对长安守卫者一事耿耿于怀你的条件很诱人”他收起拂尘做出配合的姿态“只是对于唐影我说什么都不能接受所以我愿意给你白泽图条件是放我们隐居山野” 黑袍人心里笑他迂腐幼稚但表面上仍表示愿意妥协略带奚落的说道:“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其实他想李淳风活不了几年了等他死了唐影岂不还照样是他的 李淳风立起右手“击掌立誓” 黑袍人痛快的伸出手道:“一言为定” 两人手掌一拍的瞬间黑袍人突然感到一阵酥麻直传大脑他沒想到李淳风右手手指能在同一手心写一道掌心符也沒想到他敢在如此近的距离对自己动手所以以自己的真身跟李淳风交涉 李淳风这道符是在对付滕和人的时候发明的其用途是锁住躯干里的魂魄让傀儡不能动他把黑袍人的真身当成了傀儡尽管如此黑袍人还是过了几秒才能动几秒钟足够李淳风飞出百八十丈远 论天分他比不上黑袍人可这一身轻功可是在桃花树顶舞了几十个春秋练就的 黑袍人始料未及这个半截埋土里的老头子能跑这么快可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确定李淳风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至于白泽图怎么用他也根本不会否则刚才的一击他就不会用符咒了 想到被暗算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这老头真是诡计多端他发誓今天就送李淳风归天 且说李淳风并不想将战场放到西山小院他在西山住了几十年早准备了数个法阵以备不时只需眼小院已经遥遥在望他停下脚步将拂尘用力插在一块平地的中心 黑袍人还在空中极速冲來突然听见耳边一声夜枭鸣叫紧跟着一股劲风迎面扑來他下意识的挡住眼睛沒料到枭儿一个急停像箭一样直直朝天上飞去他刚要抬头忽然见到几根闪光的丝线从不同角度射出以“井”字罩下他正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膝关节早已经从下到上套上了在惊愕的时候上面的线已经落下从肘关节将他箍住绳线的各个终端以惯性射出都牢牢钉在地上或者树干上 “李淳风你敢设陷阱”黑袍人愤怒的挣扎却发现这种细丝极为柔韧根本无法拽破说起來这种火浣丝还是藤和人的遗物十多年前长安夜战里他们从藤和人操控的傀儡身上收集了不少这种丝线自从藤和人将唐影掳进山里后李淳风总怕他什么时候折返回來便在西山小院附近做了几个陷阱 然而黑袍人并不是藤和人当年的藤和人还不如李淳风可现在的黑袍人比他远高出许多他沒有时间可浪费双手结印开始默念白泽图上降魔的咒语 白泽图的每条降魔咒语有一个基本咒语做前缀然后根据每种不同的妖怪再分细微的差别最重要的是知道种类再“对症下药”可现在李淳风根本不知道这黑袍人究竟是人还是妖怪更别提哪种妖怪只能先将基本咒语念了一遍黑袍人根本毫无反应只是全身缩紧做蓄势待发状 不好李淳风额上冷汗冒了出來这种特殊的绳线捆住几百斤重的傀儡都不是问題更何况这样一个瘦弱的青年可他眼瞧着黑色的气焰从黑袍人身上缓缓地散发出來沿着闪光的丝线像虫子一样慢慢的爬着吞噬掉绳子的亮光很快将坚韧的绳子腐蚀得比干枯发丝还脆弱眼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李淳风來不及多想拔出拂尘朝黑袍人胸口杵去他毕竟还是仁慈之人不肯出手伤及性命只是要点他锁骨下两处大穴争取在他挣脱绳索前将他先定住再说 可他与黑袍人之间就差了这一念之仁 时光仿佛慢了下來李淳风右手持拂尘刚点完黑袍人右面的穴位正要去点左边的时候躯干中间毫无防备的打开了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黑袍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挣脱了手肘上的束缚毫不留情的双手并排推向他丹田的位置 “啪咔嚓……砰” 狐丹碎裂的声音在李淳风的脑海里像爆炸的声音一样大他被黑袍人用力一推直飞出去几丈远还好他记得一个后空翻让自己的腿脚先着地但气海一阵翻腾搞得他膝盖打软一下跪在地上 半空中传來枭儿的警告声音他擦擦嘴角的血丝抬头黑袍人那厮已经挣脱了绳索长长的黑发像触手一样飞舞着正朝他扑來 ------------ 第三十一章 白泽渊源 李淳风此刻丹田疼得难以忍受可眼小院近在咫尺逃回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把心一横再度提起气朝前跑去 他本被藤和人所化的花妖扎穿内脏仅靠狐丹维持现在狐丹沒有了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源泉沒有了更别提什么功力 到小院短短几步路简直要了他的命以往他只要一个飞跃便可轻松跳到院子里而今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里面小院卧室的房顶上趴在顶上的一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疼痛和疲惫将他席卷他甚至连呼唤唐影的力气也沒有了 枭儿还在尽力的缠住黑袍人终于被黑袍人不耐烦的一挥袖子打飞出去李淳风勉强撑起身体眼黑袍人如黑夜中的死神一般从院门上朝他所趴的房顶飞來他视线有些模糊了难道这就是他生命的终点心爱的妻子与他就隔着一个屋顶此刻是不是已经沒有了头疼的困扰安心睡去了 可她明早睁开眼发现自己沒有躺在身边会是多么担心 诚然她是个聪明、坚强又有能力的女人可她在自己心里是永远需要照顾的啊 不行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艰难的用胳膊撑起身体让自己平躺在屋顶上直面从天而降的夺命死神 奇迹发生了 黑袍人万沒想到就在他要对李淳风一击必杀的时候自己突然被定在了半空中 他见一副淡蓝色的八卦图透过房顶显现出來这狡猾的老东西他一边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一边默诵咒语想要挣脱出來其实八卦的作用是镇妖他严格來说并不是妖怪只是他也有个秘密故而对这样强力的法阵还有些忌惮 他念完咒语八卦的蓝光渐渐隐沒在房檐下可他依旧动弹不得为什么为什么他有点慌神了 正下方的李淳风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灵气也濒临崩溃应该不是他在做法难道是唐影不对自己试探过这女人并不精于法术全靠白火 那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根本无力反抗 突然他隐隐到一个模糊的白影在眼前出现一身威风的白毛白虎一样硕大英武的头颅还有那标志性的独角是白泽神 一时间他手指冰凉竟不敢再动了 白泽的幻影幽幽的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吾曾告诫过汝若放下贪邪吾自有去解救你的一天但汝私自寻吾传人來还是输给了邪念” 黑袍人气得咬牙切齿“都怪你是你找上我的” 毕竟这白泽只是预存再卷轴中的幻影不会回答他幻影只是自顾自的说:“吾门人听令死生相克邪不胜正替本尊清理门户” 李淳风听见死生相克觉得十分耳熟像是白泽图后半部长生秘术的一句难道白泽神是在示用长生术除魔 是了这黑袍人一身死气沒准练了什么跟长生术相克的邪术不过他长生术毕竟沒有练成只知道部分咒语有些的意思也不甚理解 眼下情况危急他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他才念了一句黑袍人像是被灼烧一样浑身翻腾起黑色的死气他惊惧的扭动起來反倒把李淳风惊得停了一瞬黑袍人趁此机会大喝一声身上的死气将自己包裹起來竟将自己弹出了八卦阵的范围 李淳风翻身起來摆出防御姿势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丝毫沒有反抗的力气黑袍人逃出去几丈远悬停在夜空中他惊魂未定不敢上前继续战斗但明明李淳风已经扛不住致命一击了就这样放了他又着实后患无穷 李淳风很怕他再次反扑于是又开始吟诵白泽长生秘术的咒语他并沒记得太多念着念着就快沒词了 黑袍人尽管离得很远但那咒语仍然像针一样扎着他刚才受的伤还沒恢复也不确定李淳风到底知道多少权衡再三他狠狠咬了咬牙齿转身逃走了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李淳风终于支撑不住再次瘫软在房顶之上枭儿停在他耳边焦急的呼唤着他只能朝枭儿眨眨眼一个字都说不出來 枭儿不愧是山中灵兽它见李淳风已经动弹不得便知道去叫唐影于是扇扇翅膀一个俯冲下來朝门上撞去它好歹也有几十斤的分量撞了几次竟然把门撞开了 唐影前半夜饱受头痛折磨后來当李淳风与黑袍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头痛有所缓解便疲惫的睡去了后來当八卦镜感受到黑袍人从而触发自身法阵的时候她的魂魄也被同时定住了并跟黑袍人建立起來了某种联系于是她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在梦里她见了一身白色长毛的白泽上神 在白泽面前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童子他背对唐影低头塌肩一副犯了错受训的模样 白泽神口沒张开但虚无缥缈的声音却传了出來“汝本天资卓绝怎奈心术不正走吧走吧从此不要再打白泽图的主意” 那童子扑通一声跪下倒地便拜“师傅救我我我害怕” 白泽神的语气中多有不舍便劝说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再勿修炼任何法术或舞文弄墨或经商农耕且平静度过一生吧”说完白泽神便扭头走了 只见那小童子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磕头“砰、砰、砰”的几乎要震破唐影的耳膜 就在枭儿撞开门栽到屋里的时候唐影也从梦中惊醒过來她顾不得等一身冷汗落下忙一咕噜翻身起來正好见枭儿扑腾起來 “怎么了”唐影赶紧穿鞋跑到它跟前见它身上不少羽毛支棱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把它小心的抱起來连忙问:“怎么了淳风呢” 枭儿朝着天上叫了两声唐影抬头屋顶不知道它说的是哪里急得枭儿直在她怀里扑腾终于挣脱了冲出门去 ------------ 第三十二章 危机再起 唐影知道枭儿是要领她去见李淳风。忙跟着一骨碌爬起來冲出门去。 到门口抬头看见枭儿盘旋一周。摔倒在房顶上。她还以为李淳风被困在山里。哪想到他与自己根本就是近在咫尺。她纵身一跃轻巧飞到房顶上。发现心爱的李淳风平躺在屋脊上。早已陷入昏迷。上次他失去意识。还是在洛阳被藤和人袭击之后。 “淳风。淳风。”任凭她急切的叫喊。李淳风就是沒有半点反应。唐影急的几乎要哭出声來。但勉强残存的一丝理性告诉她。当务之急还是先给李淳风保住命要紧。于是。她又急匆匆跳下房顶。从小院一侧的丹室里取了一颗续命丹药來。又折返回房上给他喂下。等了片刻。待他气息平顺。才小心翼翼的背起他跳下房來。 还多亏自小李淳风对她的锻炼。再加上他本人也不算太沉。好歹给安稳放到了**榻上。唐影不懂医术。只能从修炼的角度看出他真气运行是否正常。好在吃下丹药之后。他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虽然真气还涣散。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见此情况。唐影长出一口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请医生來。御医虽然大有人在。却并沒人知道李淳风狐丹的事情。她不敢贸然请來。怕给李淳风带來不必要的麻烦。她把李淳风满身泥土的袍子换下來。检查身上有沒有外伤。好在除了肚子上有一块淤青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任何痕迹。换好干净衣服。又以白火为他疏通经脉。唐影再无事可做。只能提心吊胆的守着。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李淳风终于悠悠转醒。意识一恢复。丹田割裂的疼痛又返了上來。他怕唐影担心。忍住沒吭声。暗中攥紧了拳头。等习惯了痛感。他假装沒事似的。挤出一个温和笑容给唐影。“阿影。叫你担心了。” 唐影听见他说话。忍不住哇呀一声哭了出來。“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着。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痛快的哭起來。他想侧身摸摸她的头。只是身体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让她尽情抒发内心焦急。自己正好内视全身。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内丹支离破碎。他的五脏倒是沒什么损伤。甚至连被藤和人扎穿的肺部也沒有再度破裂。他暗中侥幸。却又止不住的担心。沒有了狐丹。也不知这副衰老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唐影终于抬起头擦干泪。见他一筹莫展。便体贴的问:“淳风。你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 李淳风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除了受点内伤以外。他现在最大的问題就是“衰老”。这问題就算华佗再世也无法可解。可他不忍心告诉唐影自己狐丹碎了。只是简单地说:“昨夜一场恶战伤了些元气。无妨的。打坐加上丹药。再静修几日就可恢复如初了。” 唐影一向相信李淳风的话。见他说得轻松就相信了。如此。安心的修养了几日。黑袍人果然再沒进犯。李淳风恢复的差不多。坐卧行走已经无大碍了。只是缺了狐丹。他的内力几乎少的可怜。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变得花白了。叫唐影心疼的不得了。李淳风安慰她。只是内力不济导致的。等日后恢复了自然能恢复往日神采。 唐影见他恢复的不错。这才细细打探起事发当天发生的事情來。 李淳风隐瞒狐丹被打碎一事。将其他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并尽可能详细的描述了黑袍人的外貌特征和他已知的手段。因为黑袍人的目标是唐影。所以他希望唐影从现在开始就做好防护准备。 得知黑袍人故意玩阴的让袁天罡为他实验法术。并有自己当皇帝的邪恶野心之后。唐影对这个人的厌恶简直无以复加。更难以想象的是。李淳风确定此人是一个年轻人。想想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险恶用心。以后还得了。 李淳风展开白泽图后半。将长生秘术指给唐影。“那晚。我险些命丧敌手。危急时刻是白泽上神显灵才指引我击退敌人。我猜上神幻影只是上神以前在卷轴上留下的法术。为的就是阻止这个人來找白泽图。可惜我虽以长生咒语逼退了敌人。却觉得我还沒有掌握克敌的真正本领。” 唐影回忆道:“如此说來。我在你跟黑袍人决斗时。恍惚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小童子叫白泽神师父。却被逐出门去。不知是不是白泽上神的启示。” “极有可能。”李淳风沉吟再三。对唐影说:“阿影。即日起。我要你牢记白泽秘术的每一个字。将其当做护身法宝。等你背下。我要将此宝物藏起來。特别是要与你分得远远的。” 唐影何其聪慧。很快便会意。“你是怕黑袍人同时得到我和白泽图便再无忌惮。如果我们只有一个落在他手。还有一丝转机。” 李淳风郑重点点头。“你过几天便要随帝后远行。这一路山长水远。我怕是无法同行了。”唐影忙道:“不行。你还沒有康复。我不能留你一人啊。我……我去告诉媚娘。我也不去了。” 李淳风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说:“你一定要去。实际上。我想趁此机会离开西山。一是找能人异士帮我恢复功力。另一个是防止那贼人再來偷袭。而你乔装在帝后身边。且不说黑袍人不会得知你的行踪。单说有大量能人卫兵保护着。这黑袍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作此决定也是无奈之举。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保卫唐影。若实言相告。唐影恐怕会担心死。 唐影一方面不好回绝武媚。另一方面以为李淳风确实需要出去找人。便只能乖乖的答应了。 余下的日子。两人一边小心警戒。一边勤奋背诵白泽秘术。直到分毫不差。 很快到了十月二十七。也就是圣驾出行的前一天。一大早唐影就背好包袱要回蓬莱宫。李淳风也带好盘缠。锁好小院。送她进了长安城。唐影隐约感觉李淳风此行是要将白泽图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而不告诉她恰好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一路上。她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比起对黑袍人威胁自己的担心。她更怕他受到伤害。因为他毕竟已经输给过黑袍人一次。李淳风沒有告诉她狐丹碎裂的事情果然正确。若是说了。恐怕唐影死也不会离开他。 两人依依不舍的从蓬莱宫外分别。李淳风希望黑袍人要是來复仇也是冲他來。不过如果赶在他见到想见的人之后就好了。 殊不知。黑衣人的行动比他们想象的更快。他在暗处看这一对夫妻分开。一边是白泽图。一边是唐影。究竟从哪边下手。他冷笑一声。做出了决定。 ------------ 第三十三章 卧虎藏龙 麟德二年(665年)十月二十八日。唐高宗李治、皇后武媚与太子李弘率文武百官去泰山封禅。随行仪仗数百里不绝。甚至还有來朝拜的外国使节。其声势浩大。前所未见。 此去果然应了李淳风那句山长水远。唐影身着胡服。作男子装扮跟在武媚身边。还真沒人知道她便是宫里深受帝后倚重的“影姑娘”。不过随行的官员里有不少生面孔。一方面是因为朝中老一辈官员都被武媚清理的差不多了。补充了新鲜血液的缘故;另一方面。随行的有不少是地方政绩卓越的官员。并不局限于长安和洛阳。 太子弘性格腼腆。光芒完全被帝后掩盖着。一路上闷声不吭。像是个若有似无的角色。唐影见他寂寞。正好装成是他侍从的身份。常聊些所经之处的趣闻也算有趣。 当然。李治也少不了她这味“治病良药”。每当在武媚身边呆的喘不过气來的时候。就喜欢找她玩一会儿。越简单的玩意晚儿的越高兴。 漫长的两个月。让唐影与李弘的朋友情谊逐渐加深。他们闲聊之时。也会对随行官员评头论足。也许只有在她面前。年轻的太子才敢说一些自己的政见。 唐影发现天官的队列里多了一些气场不俗的道术高手。似乎禁卫也多了一些功夫高手。难道是武媚在暗中集结自己的力量。她沒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皇上或李弘。怕引起这些人只见的猜疑。不过。正因为像李淳风所以预测的。这支队伍里卧虎藏龙。她渐渐地也不担心黑袍人会追到泰山來了。 同时她也每日祈祷李淳风安全的找到朋友。在她认知里。李淳风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召唤四神术的。她觉得到关键时刻。他一定所向披靡。因此也沒有刚离开时那样担心了。 随行人员中。也有一些年轻的官吏。其中大部分都是地方名族的子孙。标准的“官几代”。唐影起初常劝李弘结交一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做自己的储备力量。却因他腼腆几乎沒主动去结识什么人而失败。唐影后來想起。他根本就沒活到做皇帝的那一天。就不再强求了。 旅程的末端。寒冬已经降临。圣驾到东岳泰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末。眼看麟德时代就要结束了。 乾封元年(666年)正月初一。高宗祀昊天上帝于泰山之南。初二。封于泰山之上。初三。禅于社首山。武后为亚献。进一步昭显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初五。礼毕。高宗御朝觐坛受朝贺。赦天下。改元乾封。六日。宴群臣。 在历史上。恐怕沒有人能像高宗和武媚这两口子这么频繁改年号的了。甭管是为了 “上天的启示”。还是图个吉利。唐影当初对应年与年号关系的时候。别提废了多大功夫。 日子排的满满当当。帝后二人从准备封禅开始到初六结束一刻也不得闲。武媚是个神奇的精力充沛的女人。她一直处于越战越勇的状态。把所有大事小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李治明显就差远了。初六。离开宴席后。他就开始嚷嚷着说头疼。 武媚只当是又犯了受累就头疼的老毛病。便叫宫女太监们伺候着好好休息了两日。谁知病情沒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他整夜整夜的喊头疼。竟然一刻不得入眠。起初。武媚见是老毛病。也沒太注意。等到第三天。看见李治双目充血以后。便再也坐不住了。抓了随行的御医一个个的盘问。 这些老御医竟然也十分不争气。竟然沒一人有办法。唐影起先是怀疑他又遭了什么邪术。但现在李治的症状与前一年有所不同。她也不好做什么判断。武媚跟她一商量。只得召集所有随行官员共同商量对策。 几乎是全国的重臣都汇集于此。自然有不少人知道些偏方、土方。但病患不是一般人。而是当今圣上。一个不对就是掉脑袋的罪。故而。沒有什么人敢说话。都把想法憋在心里。 武媚怒了、急了。呵斥这帮臣子百无一用。白吃皇粮。 且说。人群中有一个洛阳的重臣。在这个时候突然小声开口:“臣……倒知道一名奇士。兴许能为陛下解忧。” 武媚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问:“是谁。现在何处。你因何推举此人。” 这大臣忙上前两步回道:“此人名唤明崇俨。是豫州刺史明恪之子。与下官有些交情。先前小女换了怪病。所有洛阳名医都束手无策之时。赶上他前來拜访。竟然将小女怪病给治好了。故而。臣想推荐他为陛下解忧。” 明崇俨。唐影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來十分耳熟。对他的事迹却记得不甚清楚。这也难怪。唐朝历史上名人何其多。唐影当初背唐史也是为了做游戏。大多数记得都是现代人耳熟能详的人物。有些比较偏僻的都忽略了。 这人到底能不能治好皇上。她懊恼的捏捏手指。早知道这人在这关口出现。她就好好查查他的生平了。 武媚是唐代的人。对此前的历史比较熟悉。她听了这个名字以后。倒是有些印象。“你说的这人。是先前南朝氏族明氏中的一员吧。”那官员立刻躬身道:“皇后明鉴。就是这一家族。” 武媚想着既然是氏族子弟。家中又有人在朝廷任职。便不算什么來历不明的人物。便急切的问:“此人现在何处。” 那官员回答:“正巧就在随行的官员中。” 武媚当场拍板。“还等什么。快给我叫來。” 那官员连声诺诺。挤出官员队列。去最后面找这无名小卒明崇俨。唐影站在武媚身边的台子上。远远便看见有一穿白衣的少年随那官吏朝屋内走來。 少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小跑着來到近前。待他站定跪拜的时候。在场群臣无不心中赞叹。只见他清秀的面容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行为举止又无不带着大家风范;眉毛浓黑。眸如点墨。鼻子秀挺。唇红齿白。再配上一身白衣胜雪和腰间“铃叮”作响的玉佩。端得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唐影也忍不住赞了几声。她见过不少美少年。比如年轻时候的李治。现在的太子弘。甚至连令人憎恶的贺兰敏之也算一号。每个人都各有千秋。只是这少年纤尘不染。有别于其他。反而有些修道之人的感觉。不过。在她心里。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自己的老爷爷。 她与李淳风相处十多年。对他的容貌了解至极。细细品鉴。这少年从外貌到气质。确实比李淳风差了一些。 不过。在武媚的眼里。这少年带着的这种纤尘不染的气质。却让她恍惚间像是见到了曾经來救她的李淳风。 ------------ 第三十四章 放血治疗 唐影见武媚不说话。以为是琢磨此人太过年轻。便小声咳嗽示意。武媚这才回过神。开口问:“下面跪着的可是明崇俨。” 那少年声音轻柔。有些怯怯的说:“正是微臣。” 武媚不喜他这般怯懦的样子。便蹙眉问:“有人说你可治疑难杂症。不知你师从何人。” 他的头垂得更低。“我年幼时随父亲部下一名隐士学了些方术。只能治些小病。可不算什么疑难杂症。” 武媚一听心凉了半截。可现在沒别人可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她说:“明崇俨。现要你去医治的是圣上的头风之疾。医好了。自有重赏。若医不好。也少不了惩罚。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有本领。还是招摇撞骗。可有胆量一试。” 唐影本以为以这少年的性子。肯定会告饶回绝。沒想到他缓缓抬起头。以小心的口吻回答:“禀皇后。臣愿意冒死一试。为陛下解忧。” 武媚疑惑的看了唐影一眼。像是在询问这个少年是否可用。以往。唐影凭借历史知识。屡次能给她正确的建议。可她对这个明崇俨十分不熟悉。也不知是否有用。 武媚见唐影也沒了主意。便咬牙道:“好。便给你一次机会。若症状沒有好转。就别怪本宫无情。” 决定之后。众多沒有干系的臣子作鸟兽散。明崇俨跟随御医和太监宫女进李治寝殿去为他诊治。武媚跟唐影慢慢跟在后面。武媚小声嘱咐唐影去盯他的稍。如果敢用邪法糊弄便就地正法。即便真有效用也要分辨是否是正路來的。 唐影领命。装作不经意的來到皇帝榻前。她的出现像是一击强心针。让病仄仄的李治眼里又來神了。 明崇俨小心翼翼的给李治请脉。捕捉到了他殷切的眼神。不觉偷偷瞄了唐影一眼。 正巧唐影也在目不转睛的观察他。就这样目光相接。他吓得抖了一下。脸变得绯红。 见她就脸红的人。唐影看得可多了。不过。像这孩子这么可爱的却沒有多少。她看了一会儿明崇俨号脉的手法。只觉得十分老道。沒什么问題。 明崇俨号完脉。表情凝重的盯着李治的面容看了半天。又十分恭敬的请示翻看李治的眼睑。只见他嘴唇开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唐影警觉的盯着他的嘴唇读唇语。却发现。其实是在练习怎么向武媚汇报。看见他紧张成这样。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來。惹得李治又扯着脖子看了半晌。 明崇俨赶紧站起來。朝唐影请示出去汇报。唐影安抚李治躺下。再领着他出去见武媚。 “怎么样。”武媚见他们一露面便急切的问道。 明崇俨跪地回答:“禀皇后娘娘。陛下风邪盘踞至深。若想治好。恐怕要……放血。” “大胆。”武媚用力一拍桌子。“陛下乃是天子。怎么可以用这种办法。” 胆小如鼠的明崇俨这时候却勇敢的解释道:“陛下风邪凝聚在眉心。只要微臣以银针放血。再配合中药将寒毒从眉心处逼出來头痛可解。臣……臣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疯了。简直是疯了。”武媚站起來。愤怒的踱步。唐影虽然对医术并不很懂。但对从二十一事迹來的她而言。开颅手术或者截肢什么的都很常见。用针放血已经不算什么了。 武媚历來看重唐影的意见。见她反应异常。忙问:“阿影。你觉得如何。” 唐影知道李治的死期并不在这时。起码还有十几年。于是便说:“我觉得。可以一试。” 武媚听后不再言语。像是在权衡利弊。许久。她又问明崇俨。“你确定不会伤害陛下么。” 明崇俨跪拜道:“臣以项上人头保证。实际上。我想先放一点血看看效果。如果可行。还要趁下雪去山里采些珍贵药草才可实施。” 武媚把心一横。准许了。于是明崇俨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袋。并对唐影说:“请这位大人一定站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此时病患心境平和最好。你的表情会让陛下紧张。” 唐影脸一红。知道他所暗示的其实是李治看她就兴奋。便说:“知道了。我站在**头他看不到的地方便是。” 明崇俨这才点头。从针袋里掏出一小节香烛对武媚说:“此乃小人特制香烛。可安神助眠。臣先在陛下寝室熏片刻。等他昏昏欲睡再施银针。不然。恐陛下畏惧乱动。” 武媚见他十分细心。渐渐的开始信任他。便点头允许了。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明崇俨叫宫人将寝殿门窗打开。把香烛的味道散尽。他这才随唐影再次进到里面。 里面李治已经昏昏欲睡。唐影小心站在**边。看明崇俨手法娴熟的将两根银针先是扎在李治的肘窝里。然后又拿了一根慢慢的插在李治的眉心部分。 他手捻银针扎了片刻。将针拔出來给唐影看。“你看。针尖已经有微微黑色。说明皇上的寒气十分之深。”他说着将这根针收起來。并小声问:“请恕我直言。皇上是否曾沾染什么邪秽的东西。” 唐影惊讶于他的灵力是如此敏锐。不觉对他更高看了一眼。不过她还沒有完全信任此人。于是便板着脸说:“只管治病。少打听沒关的事情。” 明崇俨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满的嘟囔。“病患的病史怎么是无关。”不过。他并沒有闹别扭。而是迅速拔起肘部的两根银针。须臾间。李治额头处的针眼鼓起了一个小血点。慢慢的鼓成一个黄豆大小的血包。 明崇俨小心翼翼的拿干净帕子将血擦掉。又重新将肘关节的银针扎好。血一下子便不流了。全弄好了。他拿袖子擦擦满头汗。像是朝外行人解释般道:“这样微量失血。并不会影响陛下健康。但对于缓解他头痛却十分见效。待会儿等陛下醒了一问便知。” 唐影自然知道一次献血400cc都沒事。何况这么点血珠了。看着这少年认真的擦拭银针。唐影觉得他十分有意思。虽然胆小。但关键时刻又十分勇敢。对自己坚持的事情有骨子难以描绘的勇气。啧啧。不简单。 明崇俨敏锐的感觉到了唐影的目光。又是臊的满面通红。他不知想起什么。小声说:“我……不会把看到的告诉皇后的……”唐影听罢琢磨了一刻。忽然明白这他是以为自己在跟皇上眉目传情。 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唐影沒心情跟他解释。只是目不转睛的等待李治醒來。 武媚终于也等不及进來查看。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李治终于醒了。他说感觉到脑袋轻松的好多。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武媚这下认可了明崇俨的医术。便要他赶紧进山采药。争取一举根治李治的头风。可她还是有些担心明崇俨乱用药。要唐影陪他一起去。 ------------ 第三十五章 雪夜月影 唐影和明崇俨穿好棉斗篷离开行宫的时候。外面正是大雪纷飞的傍晚。她有白火不畏严寒。倒是把明崇俨冻得生生打了个激灵。 唐影一边戴雪笠一边问:“为何非要在这时候出去采药呢。等大雪停了视野岂不是更好。” 明崇俨正在检查斜跨的采药篓是不是牢固。听她此问恭敬回答道:“回大人。咱们要去采的草药非要在风雪天气才会绽放。正是这么个抗风雪的属性才能治好皇上的头风之疾。” 听起來倒是蛮有道理。问御医们。都说不知道有这么一种药。不过。天下直达无奇不有。反正她也不觉不便。就跟着明崇俨出发了。 明崇俨找了行宫后面的山头。说这里便有。唐影不解。“这么奇特的药草难道不应该长在什么名山大川。深沟天堑等地方。怎么会随便一座山就有呢。” 明崇俨正经八百的说:“这药并不是因为它出现的地点而珍贵的。只是因为出现的时机难得又短暂一般。大人现在觉得容易。很有可能咱们寻**也找不到一棵。 唐影听了也严肃起來。吩咐禁卫。如果三个时辰过后她们还不回來。就进山去找她们。 风雪越來越大。渐渐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唐影小心的控制自己白火的范围。生怕自己全身冒蒸汽吓坏了明崇俨。不过这少年看上去也不是简单角色。在风雪里行走半个多时辰。他的行动依然迅捷。丝毫沒有疲劳或者冻僵的样子。 难道他也是个练家子。唐影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而他却十分专注的寻找药材的影子。很快。纤长的睫毛上就落了一层雪花。 “喂。这种药草什么样子。我也帮你一起找吧。”唐影觉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治病良药。而不是怀疑同伴。于是主动提出帮忙。 明崇俨面露喜色。露齿一笑。洁白的呵气随风飘远。“这种草药是像碗口一样包拢的五瓣白色花瓣。里面是密而短的鲜红色的花蕊。喜欢在岩缝里迎风而开。只是因为颜色太像白雪。所以不太好找。” “哦……怪不得你总看着山岩呢。”唐影卷起雪笠的布帘。一团雪花立刻拍在她脸上。她暗自控制白火的热量将雪花蒸化。一边问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明崇俨有些尴尬的说:“这……吹伤了大人的脸就不好了。何况着实不好找。还是我一个人看吧。” 天色渐渐黯淡下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唐影不免有些焦急的说:“现在怎么办。天黑了不好找了。” 明崇俨自信笑笑。“错了。这种药草名曰“月影”。在夜间开得正盛。殊不知月华撒在上面莹莹发光。反而更容易发现呢。” 唐影一听來了兴趣。忙说:“那咱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我有预感一定能找到呢。” 明崇俨见风雪小了一些。便将雪笠摘了挂在背后。对唐影抱拳说:“大人。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咱们深入雪山两个时辰。我见大人精神见长。一看就不是寻常角色。必是大内高手。咱们既然同为给皇上采药治病。便应该抛开心结。齐心协力才是。” 他这么直接。倒是让唐影有些吃惊。不过纵观他的表现。有时候确实是少了一些委婉。直愣愣的却并不令人讨厌。他这样子。让她想起遥远记忆中的冷寒。他在谈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精英”思维。一点不管不顾。 明崇俨见她有些发直。便呼唤道:“大人。大人。沒时间可耽搁了。我建议咱们都使出本领。贴着山岩找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唐影抿嘴一笑。点头道:“既然你也是爽快人。那咱们就百无禁忌。我也看出你深藏不露。咱们不如比赛谁能先找到第一朵。如何。” 明崇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样。恐怕对你有些不公平。” “为何。” 他严肃回答:“首先。我是见过这种药草的人。找起來肯定比你快。其次。我是个男人。体力一定比你好。” 唐影得意的扬起下巴。“是么。但我也有你比不上的绝技呢。不信咱们就试试看。來吧。就眼前这片山壁。咱们从中间开始。你往这边。我往那边。如何。” 明崇俨信心满满的点点头。“好。谁找到了以第一朵就喊对方。这种花生长密集。有一朵就有十朵。已经足够给皇上治病了。”唐影见他并不忘记正经事。心中又是增添了一些好感。 两人并肩走到岩壁边。明崇俨将药篓挪到腰后。脚下一发力。蜻蜓点水般落在离地两米的岩石上。他并不急于求胜。而是关心的回头看唐影。“大人。你可以吗。” 唐影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她既能横渡落水。爬个小小的雪山又算得了什么。当即化白火为助力。轻松一越就飞到离地一丈的位置。现在换她抓着岩石。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崇俨了。 月下。少年的脸满是光华。他也沒太吃惊。只是以欣赏的眼神看着唐影。紧接着轻松爬上与唐影并肩的地方。 “白色、五瓣、红心、碗状。承月光华。”明崇俨再次重申。并叮嘱。“大人要小心。” 唐影也换了严肃的神情。两人对着点头示意。朝相反的方向攀爬而行。 风雪渐渐停了。天上月亮十分明亮。唐影抬头看前方。突起的地方都被照得光光亮亮的。而低洼的岩壁却漆黑一片。唐影不是个胆小的姑娘。身为捉鬼术士的她。反而十分习惯黑夜。 她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寻找一点点类似的痕迹。偶尔回头看明崇俨。他已经爬远。专心致志的东翻翻。西看看。充满了干劲。 唐影停下來。将白火的力量凝聚到指尖。顺着岩石向前方伸展。所行之处白火融化。路出黑褐色的岩体。给她省了不少力量。 她心中偷笑。又慢慢的加快了融化的速度。忽然。一阵凉风从身后吹过。她还以为又要下雪了。便腾出一只手紧了紧衣领。 这一抓。抓了一把冰凉的黑色头发在手里…… 头发。自己为了戴雪笠不是梳了一个高高的圆髻吗。她心里咯噔一声。屏住呼吸侧头想像后看。突然。两根沒有温度的手指贴在她脸颊上。让她不能再转动。 同时。异常好听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阿影。咱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 第三十六章 合力退敌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随后。唐影的嘴就被狠狠捂上。黑袍人的脸凑上來。背着月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是能感到像蛇一样舞动的长发在自己面上缓慢的抚摸过。让她又惊惧又恶心。 “大人。”明崇俨的声音远远传來。像是刚才自己的尖叫惊动了他。 黑袍人微微侧头。发出傲慢的声音:“哦。竟然还有同伙。我以为李淳风那老家伙已经下不了**了呢。” 听见这句话。唐影的怒火险些要冲出喉咙。她看准黑袍人被明崇俨分心。借此机会以白火烧向黑袍人。 黑袍人仍旧轻蔑的笑着。“哼。你以为我会惧怕你的白火。”唐影自然知道他是不怕的。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以白火逼退他。而是想以融化的蒸汽掩护自己逃脱。 果然。一团炽热浓厚的蒸汽朝黑袍人扑來。他不得不扭开头免受灼伤。重心一变化。唐影弓起膝盖朝他下身要害顶去。黑袍人侧身一闪。唐影趁机抓住岩壁朝下溜去。 不过她的行动比不上黑袍人。她还沒落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便从头顶盖下來。 她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再不顾落地是否会受伤。只是松开双手。不顾一切的朝地上跳去。 “什么妖怪。”明崇俨大叫着來到近前。双脚像是有粘性一样插在岩石之间。双手成拳朝黑袍人砸來。他的出现让黑袍人行动一滞。将目标转移到他身上。 唐影安全着地。抬头看去。一黑一白两条影子在岩石间缠斗。纵然。明崇俨轻功了得。下盘的稳定让他出拳稳准狠。但黑袍人这妖孽简直会飞的一般。他不像是悬在空中。反而像是漂在海面上。头发和袍子都有规律的浮动着。 他也不出手。只是让自己有生命般的头发一下下缠住明崇俨的胳膊。在看明崇俨。他虽然一下下卖力想要打到黑袍人的要害。却像是砸在棉花上一样。力道全被消化了。 “妖孽。”明崇俨大吼一声。收起双臂抱在胸前。像陀螺一般旋转着落了下來。唐影挡在他身前。对他说:“你先走。去林子边叫救兵。这不是你能对付的。” 明崇俨的倔脾气又上來了。“这怎么行。我堂堂七尺男儿。留下弱女子临阵脱逃。岂不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來。” 唐影沒工夫跟他解释。只是双手升起熊熊白火。大喝一声朝黑袍人砸去。黑袍人不紧不慢的追过來。轻而易举的躲过唐影的攻击。“哼。你除了白火。还会用点别的吗。李淳风可真是个失败的老师啊。” 唐影自知现在只有长生秘术对黑袍人有用了。但是碍于明崇俨在身边。她不敢贸然开战。于是。她命令道:“你快点离开。听见沒有。” 明崇俨非但沒有听话。反而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黑袍人原本正在朗声笑着。看见明崇俨的镜子。突然惊呼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影看见这面镜子比当时的铜镜要明亮很多。也不知是什么工艺造成。其镜面为原型。外围确是规矩的八个角。并且每个角下都刻着八卦的一个。 她此时也对明崇俨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为什么一个年轻的氏族子弟。不仅会医术。还会奇怪的法术。 明崇俨表情严肃的将唐影拉到身后。朝黑袍人喊道:“你这妖孽听好。在下明氏后人。不管你此來何求。今日在我的庇护下。谁都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否则。堵上我们明氏一组的荣耀。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 黑袍人在地上站定。宽大的黑袍无风自舞。他优雅清越的声音缓缓传來。“哦。竟然是明氏一族的小毛头。可惜。你们根本不在我眼里。这件事本与你无关。若想活命就快点逃走吧。” 明崇俨双手一上一下的将镜子持在胸前。“既如此。只有一决高下了。” 唐影惊了。这小子扯了这么多话。原來不是什么缓兵之计。趁机逃走什么的。现在要决一死战了。他是真的脑袋缺根弦嘛。 唐影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凌空跃起。以白火投向黑袍人。 黑袍人根本不躲。单手抓住一团火球。得意洋洋的说:“你这白火虽然烧尽天下邪秽。但咱们原本出于同门。我根本不怕。还是我替你送给这个小兄弟吧。”说着。他以迅雷之势朝明崇俨投掷过來。 虽然是降魔的火。毕竟也是火呀。她刚要拉扯明崇俨躲开。却被他抢先一步挡在前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白火飞到镜子前突然停下。像是有什么阻力一般。慢慢减速到静止。明崇俨头顶生起一股白气。只听他大喝一声。这团白火又朝黑袍人飞速冲去。不仅如此。从镜子里又飞出一团白火也跟着朝黑袍人身上打去。 黑袍人还是丝毫不躲闪。扬起袖子想要接住这两团火焰。第一团白火被袍子卷起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他正要如法炮制对待第二团。突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好。连忙卷起袖子躲在一边。白火擦着他的衣襟扫了过去落在他身后的雪地里。烧化了一大片白雪。蒸汽“噗呲”一声飞了起來。 黑袍人的头发不飘了。他惊异的看着自己的袖子。竟然被白火少掉了一块。正在漏着黑色的死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中的沉稳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明崇俨重新端正镜子的。大声喝道:“此乃我家传法器阴阳镜。能克一切魔物。无论生死。看招。”他再次翻转镜子。镜面折射一道皎洁的月光直打在黑袍人身上。 只见他身上冒出源源不断的死气。 “啊。”他惊叫着。朝后面快速的退去。“哪里跑。”唐影飞到半空中快速弹出两团白火球。火球接连拍在黑袍人身上。将他烧穿了。 难道。就这么简单。唐影落到地上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黑袍人。只听“嘭”一声巨响。黑袍人四分五裂的炸裂了。 明崇俨和唐影对视一眼。等黑烟散尽了。慢慢的朝残骸靠拢。走到近前他们才发现。这些竟然不是有血有肉的躯干。而是散发着恶臭的陶土人俑。 明崇俨捂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揣回怀里。面带疑惑的问唐影。“大人。这是什么人。为何看起來像是要杀你。” ------------ 第三十七卷 他的嘱托 这只是黑袍人的替身啊……唐影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后怕。一旁明崇俨还站得笔直的等她回答。见此。她只得说:“此事说來话长。咱们还是先找月影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一一解释。” 明崇俨沒再追问。只是表情怪异的凝视她的面孔。 怎么。难道黑袍人又回來了。她急忙转身。后面还是一片黑夜白雪。什么人影都沒有。明崇俨见她像是惊弓之鸟。忍不住笑出声來。唐影恼怒喝道:“笑什么笑。” 他见她真生气了。忙赔不是。“我。我是笑你误会了。不过。大人请看。咱们要找的就在你后面那片山崖上。我刚刚看的就是那里。” 唐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月光洒满的山崖上。有一处凹槽闪着夺目光华。 两人不约而同的飞身朝山崖掠去。沒多久便來到光华近前。 洁白的“月华”花正在月光下绽放。红色的花心一粒粒像血珠一样鲜红。 “找到了……”两人异口同声叹道。又心有灵犀似的抬头对视了一眼。这下。明崇俨的脸真的红了。 他们将这片花悉数采摘。装进明崇俨的药篓里。正巧禁卫高手们也來山里迎接他们。于是这两人算是侧地放松了。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远远走在队伍前。唐影沒有提及黑袍人涉及的颠覆李唐江山的阴谋。只是说他从长安起就想抓住自己获得修炼秘法。虽然此说概括的很。但也不算完全瞎编。 明崇俨见唐影点到为止。也沒有强求。轮到唐影问他的身世。他只是淡淡回答:“隋唐以前。但凡家族都有自己的术士和精通的术法。这并不奇怪。大人在宫里。难道不知道兰陵萧氏的家学么。” 如此一说。唐影便明白了大半。她可是亲眼见识过萧淑妃控鬼术的厉害的。明崇俨又说:“其实明家到了我这一代。渐渐沒什么人学术法。大家都忙着做官去了。我从小对这些感兴趣。只是胡乱学学。父亲怕我惹來杀身之祸。并不许我在人前卖弄。唉。若不是救了那官吏的女儿。今日也不至于卷进这许多事情來。” 唐影见他颇为懊恼。便说:“你说的不对。既然天降奇才。便要用來造福人类。你今日救的是九五之尊。岂不就相当于恩泽黎民了。” 明崇俨听了。腼腆的笑笑。小声说:“在殿上。我也是想到了这个才决心试试的。”说着。他停下脚步。郑重朝唐影一拜。“多谢大人开导。也多谢大人陪我采药。” 唐影调皮回礼道:“我还要多谢你救命之恩呢。” 明崇俨抿着嘴郑重的点点头。整好衣衫继续向前走去。 经历这番历险。唐影对他的好感已经上升到新的高度。她想起他身负医术。便求道:“等你日后去长安。可否替我的亲人看病。” 明崇俨忙谦卑的摇头。“不行的……我毕竟不是正经大夫。只是会些偏方。” 唐影忙说:“正经大夫才看不了的呢。何况他也是个术士。你们肯定会谈得來。”明崇俨听后眼睛一亮。“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身边修道之人寥寥。我也很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两人平安返回行宫。在汤药和针灸的双重治疗下。李治的病情竟然飞速的好了起來。武媚听了唐影的引荐。又亲眼看见了高宗病情的好转。对明崇俨渐渐喜欢的不得了。甚至叫他随圣驾回长安。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且说李淳风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兜了几个圈子。办了几件事情。一路上。沒发现黑袍人的踪迹。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洛阳约见狄仁杰。 狄仁杰在酒楼温好酒。等李淳风。当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真沒认出是李淳风來。 等李淳风把背包放在桌上。他开玩笑的说:“淳风。你伪装成这样子。我又想叫你伯伯了。这附近沒有可疑的人。你且把伪装去了吧。” 李淳风苦笑着将他递过來的酒一饮而尽。“真的……变化这么明显吗。” 狄仁杰一开始沒回过味來。后來细细观察。他胡子根并不是粘的。头发也不是染的。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 李淳风把他们在西山遇害的事情全告诉了狄仁杰。又简单说了一下黑袍人想要篡夺江山的阴谋。最后推了一包东西到狄仁杰面前。“我在世上沒有什么能信赖的人。只能请你帮忙了。” 狄仁杰接过包裹。压低声音问:“这难道就是白泽图。” 李淳风笑笑。“不是。是我留给你和阿影的信件。等我死后便可打开。白泽图要是给你。你就危险了。” 狄仁杰脸色一变。“你。怎么搞得像是留遗书一样。有这么严重吗。” 李淳风看着他微微笑笑。“正是。以后就拜托你了。” 狄仁杰见他不象开玩笑。嘴巴简直张得无法合拢。在他心里。李淳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死呢。李淳风见他眼里竟含了泪花。忙说:“仁杰莫急。我也不是马上就死了。只是灵气散尽。变回了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狄仁杰想起他已经六十多岁的高龄。更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生老病死乃是一个人逃不出的命运。李淳风修炼了大半辈子。原本有希望修得长生的。却因为太多事情而失去了机会。也许从他遇到唐影开始。就注定。要用一切换得两人短暂的幸福了。 他稳了稳情绪。问:“那你有沒有告诉阿影。” 李淳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沒有。我怕她不能接受。” 狄仁杰不赞同。“我屡次觉得。什么都你一人承担。这样不好。难道看到你突然有一天不行了。她就能好过吗。” “可至少她能多快乐两年。”李淳风无法想像唐影得知自己死讯崩溃的样子。只得继续嘱咐道:“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照看她。” 狄仁杰不知该说什么。实际上他还有点不能相信。 ------------ 第三十八章 不期而至 两人又默默的对饮片刻。李淳风告辞要走了。狄仁杰叫住他。递给他一个包裹。“内子叫我带给你的。” 他接过來打开一看。包裹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衣服。轻轻拎起一角。原來是一套精致的喜服。 他看狄仁杰。狄仁杰满目伤感的问:“你难道不想看阿影穿一次嫁衣吗。” 他呆立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端正好看的脸上温柔的一塌糊涂。他说:“阿影还年轻。她不该被我束缚住。” 狄仁杰一猜他给自己的这堆信里肯定又有一纸休书。他觉得李淳风在处理唐影的事情上有些懦弱。可。换了自己难道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淳风收下礼物。认真行礼道谢。“仁杰。你我一别恐再难得见。你日后官至万人之上。届时切忌冲动。一切都交给时间。谨记。谨记。” 狄仁杰舍不得他走。上前攥着他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 他们因唐影结缘。共同经历对抗滕和人的一系列历险。后來还有数次共同办案。已经算是人生难得的好友了。他已从青涩少年变成一代神探名士。而当初风姿翩翩的李淳风已经成为风烛残年的老人。这变化实在太残忍了。 李淳风拍拍他的手。和缓的说:“仁杰。足矣。” 足矣。足矣。狄仁杰抬起泪眼。忍不住猜想这句蕴含哲理的“足矣”说的是什么。是这次会面。还是他的爱情。是他们的友情。亦或是他这一生。 李淳风再次笑笑。穿好斗篷。抱着那裹着嫁衣的包裹。走下楼梯。狄仁杰缓缓走回桌边坐下。凭栏望去。李淳风骑着白马。灰色的披风在风雪中飘扬。像是要去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世界。 冬去春來。春风送暖。冰雪消融。草树发芽。神州一片生机盎然。 唐影随帝后回到东都洛阳。一路上与明崇俨讨论氏族故事和术法传承十分有趣。两人关系快速热络起來。唐影还把明崇俨推介给李弘。本以为两人年纪相似。沒想到稚气未脱的明崇俨已经二十岁了。她暗暗吃惊。难道修道的人都驻颜有术不成。 帝后见**大好。便要在东都等牡丹花开。唐影挂念长安的李淳风哪有心情赏花。武媚心知肚明自然准她先回长安。不过听她说要带走明崇俨有些不悦。生怕皇上发病的时候沒人能医治。还是明崇俨保证皇上病情一年内不会反复。武媚这才同意。 其实她也有些挂念不能同來的李淳风。特别叫唐影带了些珍贵补品回长安。 唐影和明崇俨晓行夜宿。一路疾行回了长安。路途艰辛可明崇俨丝毫沒有怨言。这让唐影更加感动。 李淳风回到长安后。便闭关西山小院。潜心参悟长生秘术。他沒有灵气。想要返老还童已经不可能。至此。前半生随师父学习的法术几乎都沒用了。 他想起十年前领悟白泽长生术与原來的固精养元正好相反。现在沒准正是修炼白泽密术的天赐良机。白泽长生术说得是不破不立。以涅槃换重生。他现在正渐渐走向死亡。倒是符合了条件。 除练功参悟以外。他还每日占卜唐影的安危。最近卦相都是福祸相依。让他总是心神不宁。听到帝后离开泰山的消息后。他猜唐影一定会第一时间回长安。便开始以首乌等草药洗发染发。意图掩盖自己衰老的痕迹。 期间。黑袍人竟然一次都沒进犯。倒有些出乎他意料。 四月。桃花荼蘼。 这天。李淳风正在树上舞剑。远远看见一骑快马朝小院驶來。为首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唐影。他一见唐影立刻跳下树來。打开院门跑出去迎接。唐影见他跑來也激动的纵身下马。朝他跑去。 云渺渺。水茫茫。离人归路许多长……半年的时光。对他们而言。简直像是分离了半生一样难以忍受。 两人在山花灿烂的半山腰紧紧相拥。紧得恨不得将对方按进自己的身躯里。 “淳风。淳风。你还好吗。”唐影捧着李淳风的脸细细的看着。虽然他做足功课但还是难以掩饰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他们分开了半年。不同于每天一点点看他衰老。一下子看他从三四十岁的中年变到五十左右的老年。确实让唐影十分震惊。 不过李淳风在她眼里仍然有天地间无以伦比的好样貌和好心肠。于是她故作夸张的说:“你看起來精神很好。比我走的时候好多了。” 李淳风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是么。我也这样觉得。”他早知自己衰老的厉害。也明白唐影的用心良苦而不去辩驳。可看着唐影愈发娇艳的容颜。他更觉得自己耽误了她。 突然视野范围内闯入一快速移动的黑点。径直朝西山驶來。李淳风眉头一锁。对唐影道:“有位不速之客朝咱们逼近。你先去屋里休息。待我会会他。” 唐影沒他眼力好。远远看见一身白衣。便兴奋的对他说:“不是不速之客呢。是我的朋友明崇俨。” 李淳风一愣。“你的朋友明崇俨。为何我从未听说。” 唐影以为他吃醋了。忙撒娇的说:“是随圣驾去泰山的时候认识的。是原來中原氏族明氏后人。这次在泰山为皇上治好了头风。被封为御医了呢。” “噢。那他來此作甚。”李淳风微微放下戒备。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少年骑马行近。他一身胜雪白衣。盖在匹枣红色的骏马上。更显得身姿挺拔。俊逸不俗;细看容貌。五官俊俏。竟找不出丝毫瑕疵;配上自然大气的气质。一望便知是极有内涵。见识不浅的贵族子弟。 如此完美的年轻人。他却不喜欢。 这一念头划过李淳风脑海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滋味。难道就是嫉妒。这种情绪本应是与他绝缘的。他为了掩饰尴尬。不再盯着少年看。可心里还在琢磨。是了。当年见唐影与狄仁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可他那时有无以伦比的道行和绝美的容颜。后來。似乎对皇上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不过皇上身份特殊。很快他便不再纠结。 这次这人。是唐影自己领來的……他十分想问明白这人的來历。哪怕一个细小的细节都不想放过。可他毕竟是当代名士。终究还是忍住了。 ------------ 第三十九章 爱的误解 明崇俨來到二人近前立即下马行礼。“晚辈明崇俨参见前辈。” “前辈。”李淳风微微蹙眉。“此话从何说起。” 明崇俨见他神情不算友好。便有些胆怯说:“是影大人告诉晚辈。李大人也修炼道术的。” 唐影还沒有时间跟李淳风交代。便拽着他的袖子道:“明崇俨在泰山曾经帮我击退过黑袍人一次。所以大家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李淳风不知道唐影究竟跟明崇俨说了多少。不过听说这少年救了唐影。并且还能击退黑袍人。便抱拳道:“多谢你救了阿影。就请到舍下喝几杯清酒。让老朽聊表谢意。” 明崇俨见唐影先熟门熟路的进了小院。自己反而跟个大姑娘似的有些不好意思进去。李淳风只得笑道:“影儿从小在这儿长大。这就跟她的家一样。她素來不拘小节。请明大人不要在意。” “不敢当。不敢当。”明崇俨客气的应对着跟着他走进小院。看见外院摆满的观星仪器。无不崇敬的说:“听家父说。去年全国推行的《麟德历》就出自李大人之手。今日有幸得见。实在让晚辈激动不已。” 李淳风温和笑笑。“是众多同僚的功劳。淳风仅为执笔。可不敢独自居功。还请问令尊是谁。不知淳风可曾有幸结识。” 明崇俨忙道:“家父明恪。乃是豫州刺史。” 李淳风只是曾经听说。却并不熟悉。故而只应了一下两人便再无话说。 唐影已经在内院摆好矮桌。摆上酒壶酒盅。招呼他们坐下。实际上这个小院除了袁天罡。几乎沒别人來过。唐影更是从沒有带任何人來过。李淳风看着明崇俨在她的安排下坐好。莫名觉得自己倒像个局外人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唐影见状。有些讶异的将李淳风习惯坐得凳子搬给他。“怎么了。快坐下啊。”明崇俨见唐影对李淳风态度着实亲热。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一样腼腆的垂着眼睛。只看酒壶酒杯。 李淳风猜唐影不至于告诉外人他们是夫妻关系。既如此。唐影此时的表现就有些过火了。于是他干咳一下落座。带着解释意味的自言自语道:“影儿这孩子。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冲我这个师父撒娇。请明大人不要介意。” 听见李淳风表明关系。明崇俨赶紧回话:“哪里。哪里。还请前辈别叫我大人。直接叫我崇俨便可。” 唐影听见李淳风这么着急的表情他们是师徒的关系。心里有一丝酸溜溜的。她虽然从來也沒想着把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但总不至于这么见不得人吧。 在外人眼里。李淳风单身多年。就算续弦也是天经地义啊。她都不介意。他那么谨小慎微的干什么。赌气的想了一刻。又觉得李淳风一定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于是便叹了口气。挂上笑容。顺着话茬道:“是啊。师父养育我十多年。我都习惯了。” 明崇俨满脸崇敬的对李淳风道:“不知李太史除了学问一流。还有如此高的道行。晚辈在泰山脚下见过影大人的身手。特别是白色火焰简直出神入画。崇俨见识浅薄。还请问二位修炼的是何门何派。” 李淳风严厉的看了唐影一眼。她急忙摇头。“我……我真说不上來呢。我一直认为是师父自创的……” 李淳风见唐影沒有说出白泽的秘密。心里已经清楚了七八分。于是只是淡淡一笑道:“只是一些江湖把戏。追溯起來。是我看见西域番僧的戏法。从中改良的。呵呵。不是什么门派。” 明崇俨再愚钝也能看出李淳风是避而不谈。所以他也识趣的沒有再追问下去。 偌大的小院被数不清的“秘密”堵得格外紧张。明崇俨甚至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了。 唐影为缓解气氛说道:“明崇俨不仅是个发力高强的术士。还是一名神医呢。”明崇俨听了。忙红着脸解释道:“大人谬赞了。我哪里算什么神医。只是知道些偏方罢了。” 李淳风看着他们对话。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声。“哦。” 唐影见他丝毫沒有叫明崇俨诊治的意思。便半开玩笑的牵起他的手递给明崇俨。“你要是不信。就让他号脉试试嘛。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给皇上治疗的呢。” 明崇俨很听唐影的话。再加上自己本來就是被请來看病的。赶忙抬起右手做准备号脉的姿势。 他是术士。如果被号脉。自己内丹碎裂的事情沒准就暴露了。 李淳风突然下意识打开明崇俨的手。同时也甩开了唐影拉着他的手。 明崇俨吓得脸色刷白。而唐影则是羞愧的通红。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紧紧攥住拳头。把手藏在桌子下。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还是不用了。我很好。” 明崇俨不是傻子。通过李淳风的一系列反应。他很明确的自己不受欢迎。再待下去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于是他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來。彬彬有礼的向李淳风鞠躬告辞。“晚辈还有些事情。今天就先告辞了。影大人。再会。” 他退着走了两步。转身朝院外大步走去。 唐影跟着站起來。看着低头不语的李淳风。简直不相信这个人是她认识了十多年的老爷爷。在她的认知里。李淳风是她所见过的最有涵养礼貌的人。对待敌人恨不得都“春风般温暖”。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对她的朋友如此失礼。 “你干什么。他是我特意请來给你看病的。”唐影尽量压低声音责问他。他还是低着头。拳头攥得更紧了。“我说了沒事。你做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的同意。” “做哪些。” 李淳风抬起头。看得出唐影是真的愤怒了。他叹口气。退步的轻声说:“告诉别人咱们的事情。还叫陌生人來咱们家……” 一股委屈涌上唐影的心头。她抽抽鼻子反问:“咱们的事情。咱们的家。你根本不敢承认‘咱们’。也根本沒当这也是我的家。”她恨恨的一跺脚。跑出去追明崇俨。 留下李淳风孤单在院子里。想起他所期待的团聚。一口甜腥涌上喉头。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咽了下去。 ------------ 第四十章 胡思乱想 “明崇俨。” 白衣少年勒住马回头。看见唐影气喘吁吁的追上來。赶忙下马等候。 唐影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万分歉疚的说:“请别生他的气。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师父……只是很重视**。也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罢了。” 明崇俨听后淡淡一笑。温和的说:“我并沒有生气。毕竟我來的还是唐突了。影大人也请不必介意。” “可你是在我的邀请下才來的。咱们赶了一个月的路……”唐影说着眼眶有些红了。明崇俨见状。赶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沒事的。我好久沒來长安。正好也能四处转转呢。” 听他如此体恤人心。唐影更觉得不好意思。她甚至觉得。明崇俨才能算是世间最有涵养的人。看着他柔和的神情。唐影不觉心头一软。不由自主的说:“等我这边处理妥当。也许还会去洛阳帝后身边。” “嗯。”明崇俨笑了。“放心。咱们总会再见面的。”唐影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怪异。怎么像是舍不得丈夫远行的小媳妇一样。 他重新上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弯腰对她说:“我刚才见太史气色不太好。叫他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吧。”唐影忙不迭的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明崇俨简洁的点了下头。调转马头。“再会。我走了。” “嗯。”唐影目送他骑马跑开。不舍和歉疚混合在一起。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明崇俨有才却内敛。温和又谦逊。特别是这种淡然的气度。像极了当年的李淳风。 唐影回望小院。李淳风灰色的身影。一半露在半掩的门外。看不清楚。也捉摸不透。十六年的岁月。换來了渐行渐远。她痴痴的走向他。不知两人间的尴尬如何收场。 幸好他沉默着伸出手臂。再度将她搂在怀里。熟悉的温暖叫她无声的哭了。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懂李淳风的心。越來越看不透他的思想。这也许是上千年观念的不同导致的隔阂。她好怕这种隔阂会将他们推离彼此。 她是那么爱他。以至于用沉默埋葬自己的真实情绪。对两人诧异和误解视而不见。宁可忍耐也要保持关系的稳定。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李淳风在院门口看见了一切。与唐影的想法出奇相似的是。他也从刚才的场景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影。而且这白衣少年是真正的年轻。 也许。他与唐影原本就是个错误。这个念头又偷偷跑回來折磨他。 他更搂紧怀里的挚爱。自己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怎能再将唐影耽误下去。 他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日子在他的举棋不定中流淌。很快过了温暖的夏天。到了萧瑟的秋天。唐影整日百无聊赖的陪着他。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他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欢好之事。唐影也不好总要求他。见唐影压抑本性跟他过着清修般的生活。他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唐影发现她在家的这段期间。李淳风除了舞剑之外几乎不再做任何修炼。特别是对长生术的修炼。这让她内心十分不安。就像是李淳风刻意寻思一样。 其实李淳风的想法正好相反。他是怕长生将他他快速引导向不破不立的必死结果罢了。 秋天之末。太子李弘回到长安。一同归來的还有些大员官吏。帝后和明崇俨都准备在洛阳过年了。唐影进攻去看了李弘。他说帝后在洛阳过的不错。只是李治风眩之病多发于严冬。武媚觉得他不应劳碌。不如等到明年春天再回來。 弘还想着唐影的生日。此次又给她带來了礼物。唐影收下告辞。沒有立刻离开蓬莱宫。而是去看了武顺。 这个与世无争的和顺女人。在失**和失女的双重折磨下。再沒有当初的风姿。如今变得形容枯槁。似乎还病得不轻。亲儿子贺兰敏之虽然混迹在长安。却始终把这个母亲当成“武家人”从沒來看过。甚至还不如她从小带大的李贤常行孝膝前。 武顺见到唐影还保持着一贯的尊敬和喜爱。拉着她的手。说两句便陷入沉默。叫唐影无从接话。还是等天黑了。唐影忍不住要告辞的时候。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皇上。身体还好吗。” 这一刻。唐影很感动。也许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女人真心惦念着李治。虽然武顺愚昧无知。是她见过的最沒有个性的女人。但她对李治的关心是丝毫不输给自己的。当即。她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转告李治。并让他回來看武顺一眼。尽早。 回到西山。唐影见李淳风在秉烛看书。便想了个叫他开心的方法。又缠着他叫他教自己写字。沒想到被李淳风拒绝了。 他现在手已经开始发抖。写字是最容易看出來的。他只是不想让唐影产生怀疑。唐影满腹委屈。缩在**脚开始在心里历数李淳风最近冷淡的表现。两人又这样。对话一天比一天少。简直要把唐影憋疯了。 李淳风察觉到她的不快。也不知缘由是何。两人日日在一起。所谓长相厮守不就是如此吗。想來想去。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满足不了她。因此产生了深深的羞愧和无力感。竟然愈加也生起闷气來。 临近年关的时候。明崇俨带着武媚的手谕來看唐影。他身为御医明明不用跑腿。却亲自跑到这里來见唐影。其心思可见一斑。 这回明崇俨沒有自讨沒趣的进屋。连带唐影也在院外陪着说了半天话。 武媚手书写的是叫她去洛阳來给李治宽心。她跟李淳风虽然处得不好却舍不得离开。明崇俨看出她的犹豫并未强求。只是叫她慢慢想。他先回长安城的驿站去。 唐影将他送走后。见李淳风面露不悦的站在门口。只简单说:“媚娘叫我去洛阳。” 李淳风问:“为何不是信使。而是他。他还直接找到这里。你跟他说咱们住在一起了。”此时。李淳风单纯觉得这个叫明崇俨的男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总觉得大有可疑之处。 唐影跟明崇俨的相遇完全源自泰山封禅的发病。一切皆为偶然。再加上请明崇俨來西山也是他主动邀请的。所以她将李淳风的怀疑。理解成对自己的不信任。积压许久的愤怒。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了。她冲进屋子收拾了一些衣物。转身便朝院外冲出去。 “阿影。”李淳风厉声喝住她。“你要去哪儿。” 唐影咬咬牙。一忍再忍。还是沒舍得把刺痛他心的言语说出口。只是冷冷说:“我要遵圣旨去洛阳过年……你一个人保重吧。”说着她快步走出小院。 虽然她既不愿意承认。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轻松自在的感觉。 ------------ 第四十一章 突如其来 唐影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一团团打在脸上的雪花。眼睛噙着热泪一眨也不眨。 明崇俨摘了自己的雪笠递给她。她下意识的躲开了。他想了一瞬将马靠近她的坐骑。有些强硬的把雪笠扣在她头上。唐影的泪一下掉落在衣襟上。她为掩饰尴尬。将雪笠乖乖带上了。 偷偷撇了一眼明崇俨。他洁白的脸立刻被风雪吹红。不过神情还是一样平静。 唐影偷偷抹净泪水。还自言自语道:“今天雪真是太大了。都吹进眼睛里了。嗯……多谢你的雪笠。”明崇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沒拆穿。只是轻声道:“大人是女子。自然比较柔弱。我是粗糙男子。吹吹有何不可。” 唐影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你哪里跟粗糙爷们沾边。看着比许多女子还细腻。” 他也露齿一笑。“所以自小就被人笑话。我才热衷习武的。” 唐影说:“男子长得秀气有什么不好。”明崇俨异样的看着她。“大人的看法着实易于一般女子。” 唐影心说。因为我來自一千多年以后。潮流早不同了。花美男同样有大把的人喜欢。 明崇俨低下头避开一团雪花拍进嘴里。忽而沒由來的说:“大人与皇后陛下倒有些相似之处。” “哦。哪儿。”屡次有人说她像武媚。她想搞清楚。 明崇俨斟字酌句的说:“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和自信。” 简而言之就是说她们爷们十足吧。不过唐影知道这是夸奖。心里也高兴起來。 风雪越來越紧。她们找到最近的驿站。等雪小了再出发。 吃了暖和的食物。血色又浮上明崇俨的脸上。他问:“大人为何急着回洛阳呢。” 唐影咬着唇沒有回答。他又试探的问:“是不是我的到访又让太史不开心了。” 她忙解释道:“你多想了。是我挂念帝后。而且我以为下雪的日子不会这么快來。” 他信以为然。轻松的点点头。唐影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充满了好奇。“你似乎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明崇俨换了个坐姿神情安闲的问:“因为我知道有的人不喜欢刨根问底。如果想说。不用我问自己也会说出來。” 他果然很睿智。不过这样不会太讨人喜欢。她不禁想到李淳风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她认识李淳风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半百。在官场的磨练早让他伪装的圆滑。她想。也许他骨子里就是如此冷漠。是她错把他的关爱当成了好感。又一厢情愿的就缠上去。让他一步步的勉强着配合自己。 明崇俨见她开始出神。便告辞出去了。唐影有些懵。她很想找个人谈谈。想找人帮她分析一下李淳风到底怎么想的。可明崇俨不行。武媚不行。皇上也不行。想來似乎只有狄仁杰了。她惊觉自己原來一直这么孤独。 因风雪的关系。她们用了更长的时间才到洛阳。不过皇上头风又发作了。明崇俨和唐影回來的正是时候。 两人白天看护皇上。晚上去采“月影”草药。不管明崇俨多忙。从不让唐影一个人去采药。只有一次。李治半夜喊疼。明崇俨被半夜叫來。他负责控制李治的病情。而唐影见药材短缺就独自跑出去采药。 唐影并不介意一个人呆着。相反她总想在独处的时候想一下李淳风的事情。在一起生气。可离开一段时间。就总也忍不住惦记他的生活來。一路上都很顺利。很快的找到了“月影”。在她往回赶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团黑影朝她冲來。起初。她还以为又是黑袍人。忙做出防御的姿势。等那人靠近。她才认出。原來是头发都被狂风吹乱的明崇俨。 一见是他。她马上轻松起來。举着采摘的花得意的举给他看。却沒想到。他狠狠把花扔到地上。并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唐影傻了。在她的印象里明崇俨的情绪是一条直线。像这样又愤怒又冲动的情况她一次都沒见过。不对。是根本想都沒想过。 “你……你放肆……”她想要挣脱他。可他抱的那么紧。她的骨头都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他的怀抱像冰一样冷。这一路肯定被风吹透了。 他大声喊:“谁让你一个人出來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唐影还在挣扎。“沒事……你先放开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就是想帮你采好了。节省时间……” 明崇俨捏紧她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沒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记住。我不会让你冒一丝危险。不会让你做任何危及生命的事情。”他说完。弯下腰把草药小心翼翼的捡起來装进药篓里。然后掸掸身上的雪。朝唐影伸出手。 唐影被他闪电般的情绪变化弄懵了。呆呆的问:“干嘛。” “干嘛。拉着你回去。省的你再一个人瞎走。”明崇俨口气很生硬。而且还有些颤抖。可见冻得不轻。 唐影把手背到身后。“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自己会回去。” 明崇俨还伸着手。“那……我给你暖暖。”他说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眼神还瞥向了地面。唐影简直哭笑不得。她双手升起白火。“喂。我比你暖多了好吧。” 明崇俨看了一瞬。还是伸着手。 “还干嘛。”唐影快疯了。 他吞了口口水。“那……你给我暖暖。” 砰。一团火热在唐影脸上炸裂了开來。她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我……不行。我是有家室的。” 明崇俨的神情波澜不惊。问:“皇上。” 唐影摇头。 “李太史。”他的音调不觉上扬。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唐影也沒有承认。“反正有那么个人。” “嗯。我信。”明崇俨拉过她的手。“我也沒要对你做什么。是真冷了。这双手要是落下毛病。就沒法给皇上治病了。”唐影被他拉着向前走去。“你。你。你是开玩笑呢吧。” 明崇俨回头看了她一眼。“沒有。我从不开玩笑。” “哦。”唐影也不敢烧他。只能被拉着往前走。“那你倒是走慢点。” 明崇俨突然停住。回头。毫无预兆的露出了春风般温柔炫目的微笑。这一眼。让唐影胸口如小鹿乱撞起來。 明崇俨笑着说:“我从不开玩笑。可我会骗人。” ------------ 第四十二章 心慌意乱 “说谎。”唐影不解的看着明崇俨。 他神态平和的点点头。“所有的男人都会说谎。我也不例外。” “那你在什么事上说谎了。” 明崇俨呼出一团白色的呵气。“关于去长安送信的事。是我主动要求亲自送來的。不是皇后陛下的命令。” 唐影的心又猛烈的跳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要抽回手。却被明崇俨更紧的攥住。“别闹了。赶紧回洛阳宫的要紧。” 走了很久还沒有看见侍卫。唐影问:“你自己來的。” “嗯。”他简短回答。继续奋力向前走着。 唐影道:“如果咱们真的遇上了危险。那就凭你我二人怎么行。”明崇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答:“我一着急。就沒有告诉任何人。” 唐影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想快点回到宫殿。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來到洛阳宫附近。唐影再次抽出手。这次。明崇俨沒有强求。把手松开了。 “今天的事。我会当沒有发生过。”唐影故作镇静的宣布。 明崇俨面容平静。“可我不能当沒发生过。” 唐影急了。“明崇俨。你不能这样做。” 明崇俨说:“怎样做。” 唐影瞠目结舌。其实他并沒有明确表白或者做任何过分的事。明崇俨笑笑。“我既然沒说。这件事就与你无干。” 唐影说:“这……沒有结果的。我以后不会对你有任何回应。” 明崇俨掸落一身洁白的雪。又十分沉静的把唐影肩膀的雪掸掉。“沒有就沒有。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诶。”唐影从沒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她上次是用假死断了狄仁杰的念头。这次怎么办。难道再假死一次么。 明崇俨沒理她的纠结。找來太医吩咐好汤药的做法。又像是什么都沒发生一般急匆匆像皇帝的寝殿走去。 远远的便能看见昏黄的烛光从窗子里透出來。武媚找不到唐影和明崇俨只能亲自看守李治了。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回來。她來不及责问。只是对明崇俨说:“快去看看。陛下又开始头疼了。” 明崇俨已经习惯了武媚的行为方式。也不再局促。只是低声回复道:“请皇后娘娘不要担心。风眩症乃是季候病。风雪之夜发病实属寻常。陛下虽然痛苦却并不会危及性命。待喝下一两服药就好了。” 武媚现在已经非常信赖和倚重明崇俨。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唐影闷闷不乐的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在外面等着。武媚拉过她的手问:“看你一身雪花。快去换了衣服小心着凉吧。” 唐影体内有白火怎么可能着凉。但她有些不想跟明崇俨打照面。就顺从的去换了衣服。又磨蹭到估计明崇俨走了。才回來看李治。 武媚已经回自己的寝室休息去了。除了守夜的宫女和太监。皇上寝殿沒有别人。 唐影轻手轻脚的來到李治的**榻前。见他眉头舒展了。想必是“月影”熬成的汤药起了作用。她怕拿凳子的声音惊醒李治。便找了一个蒲团坐在**头的地面上。双臂搭着**沿趴下去休息。 不知呆了过久。李治半夜要喝水。闭着眼叫人。唐影让宫女退下。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给他送到**前。她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要扶李治起來。 背上绵软的触觉让李治一下睁开了眼。“阿影。怎么是你。” 唐影示意他别激动。将他扶着坐起來。披上外衣。又把温水递给他。“我來了一会儿了。看你沒事了。就沒有叫醒你呢。” 李治喝完水。满眼笑意的望着她。“看见你。朕就立刻痊愈了。來。**上來。” 唐影嗔怪的拍了他胳膊一下。“病成这样了还沒正经。我去叫媚娘了啊。” 李治赶紧摆出可怜的样子。“别。别。你就会威胁我。我叫你上來又不是躺着。咱们可以并排坐着嘛。” 唐影挑着眉观察他的表情。只两秒就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信。” 李治露出舒心的微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这样。衣服给你披。我躺下。” 唐影摆摆手。“这可是龙袍呢。我怎么能穿。” 李治假装生气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难道为了这沒用的礼节就冻坏了身体不成。朕命令你穿上。否则就躺到我身边來。” 唐影见他又开始孩子气。也不再推脱。小心拿了披在身上。又贴心的扶他躺下。还将被角细心掖好。 李治始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她坐下。感慨的说:“阿影。你变得会照顾人了。” 唐影说:“我早就会了啊。你忘了我十來岁就开始给你系腰带了。”李治轻轻摇头。“不一样的。你现在像一个母亲了。” 唐影脸一红。声音却有些发颤了。“可我沒有孩子呢。” 李治伸出一只胳膊。拿手盖在她的手上。“会有的。阿影。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朕愿意给你做主。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该有个家了。” 我有。 她差点脱口而出。可她现在也不太确定了。她原本以为有李淳风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然而李淳风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她从“家”里跑出來了。 见她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紧紧的抿着小嘴。李治问:“是不是在宫里呆久了。有人说你的闲话。说你是朕的女人。”其实这也不难想到。宫里的女人本來就都是皇帝的。 他见唐影不回话又说:“我可以颁布圣旨。封你为郡主。若那人还是不愿意娶你。朕就斩了他。” 唐影被气得笑了起來。“又说傻话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嫁人。” 李治看着她的笑颜。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酒窝。温柔的说:“朕是这样想。真心的。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的身旁。可比起自己开心。朕更希望你开心。” 唐影被他这句话感动。有些撒娇的感谢道:“我就知道你才是真心疼我呢。” “是吧。來。**來……”李治顽皮的眯起了眼睛。又招惹唐影在他胳膊上轻锤了一拳。 “唉。阿影。沒有你我可怎么办。”他动情的拉起她的手。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眼里闪烁晶亮的光芒。 “我也是。我也是。”唐影面对着他。把头枕在他的手上。突然心里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渴望。她问:“皇上。婚后生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李治像是來了精神。兴奋的说:“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可算经历丰富呢。” “哦。”唐影眨眨眼。“那你给我讲讲。” ------------ 第四十三章 知心夜话 李治闭着眼琢磨了一下说:“我的第一个太子妃。是王氏。”他似乎已经不记得王皇后的闺名。或者是不想提起这个使用巫术的女人。所以只用姓氏称呼她。“刚成婚的时候还挺新鲜的。我幼时觉得父皇和母后十分恩爱。这回自己终于也有了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生活心中十分高兴。可是时间长了发现她实在无趣。一言一行死板的很。所以。渐渐的就对她沒了感觉。再后來。我意识到父皇也并非专**母后一人。于是顺理成章的有了萧氏。” 他想起萧淑妃。万般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她嫁给朕的时候还十分年幼。聪明。典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她是那么美。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直觉得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她第一次让我有了沉迷的感觉。虽然后來也许是她用邪术的结果。但我真的很享受时刻惦念一个人的感觉。以至于每天沒事的时候都想跟她在一起。” 唐影想起千里之外的李淳风。十分理解这种感觉。从九岁进宫之后她就是这样的感觉。到了她与李淳风洞房以后这种感觉达到巅峰。甚至一天不在一起都是煎熬。可这种感觉。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李治沒注意她神色的变化。还在追忆往昔。“后來父皇病重。我去请安的时候遇到了媚娘。”他似乎觉得对李世民有些不敬。便赶紧跳到后面。“媚娘刚入宫的时候。让我对感情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了。在她之前。我觉得妻子只是我的附属品。而有了她。才有了……另一半的感觉。她智慧。有魄力。但同时又柔情似水。而且十分成熟。她经常会顾及我的情绪。这是我从别人身上从沒有感受到的。诚然。她沒有萧氏的美色。也沒有王氏的恭顺。可我最喜欢的却是她。” 唐影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直白的这样说。不觉睁大了眼睛。“是真的么。你有沒有告诉她。” 李治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是真的。曾几何时。我每夜睡觉前。都要感谢上苍让我拥有媚娘。可是渐渐的。事情也不一样了。她不再关注我。更多关注的是江山社稷。冷酷。默然。我再也找不到原來的她了。” 经历了这些事。唐影对武媚的改变心知肚明。她也不再刻意的对李治解释。只是安静的握着他的手。陪他沉默着。 李治不知所谓的干笑了两声。又提到了贺兰敏月。“这个小丫头美丽又活泼。可就是太自以为是了。说实在的。阿影。我从她身上再也沒有感受到所谓妻子的感觉。似乎在媚娘之后。我想象中的婚姻生活就消失了。”他有些落寞的摇摇头。“些许每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吧……” 唐影回忆过去。曾经她也在武媚和李治身上看见过寻常人家的幸福样子。但是后宫的腥风血雨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诶。你把贺兰夫人落下了。” “哦。对。武顺。”李治轻轻拍了拍额头。“她就是这么沒有存在感。”说着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轻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好久沒有见到她了呢……” 唐影说:“确实已经一年多了。前不久我在长安见了她一面。她似乎病的不轻呢。” 李治长长的“嗯”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唐影说:“武顺啊。论容貌比不上其他人。也沒什么才情。说性格更是比王氏还无趣。是后宫最老实的一个。可是。可是她对我好……”他说着。突然带了一丝哭腔。“阿影。我想回长安。” “嗯。”唐影不知为何。鼻子也跟着酸了。自己隐约有了些感触。 李治唉声叹气了半天。终于情绪又平复了。他拍着唐影的手说:“阿影。朕回忆了这么一大圈。突然觉得我不是什么好的例子。朕作为九五之尊。这些女人似乎都沒有理由的爱我。而我也从沒想过只和一个女子……” 他顿了一下。悄悄看了唐影一眼。她还是垂着眼睫。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其实他不是沒有过。可这个期望被无数次的拒绝了。 于是。他接着说:“我从沒想过只和一个女子一辈子。阿影。你说过你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果女人都想得到这个。那我把她们都辜负了。所以。希望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不会误导你。” 唐影淡淡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陛下。你也给她们带來了不一样的幸福呢。好了。别想这么伤神的事情了。” 李治似乎也有点疲倦了。点点头说:“你也回去休息吧。多亏你跟明崇俨。我的病已经无大碍了。” 唐影把他的手臂塞到被子里。温柔道:“等你康复了。咱们就回长安吧。我也想回去了。” 离开皇上的寝殿。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黑夜上的星子亮得耀眼。唐影看着这片星空。想起了李淳风为她放飞的天灯。她回到小院。发现早有下人在李淳风为她修建的阴阳水池里放好了温热的洗澡水。 舒服的躺下。水流抚摸着她的肌肤。让她不禁想起和李淳风在水里相拥的那次。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流下來。思念瞬间淹沒了她。她怪自己一时冲动就那么绝情的离开了他。 他并不像皇上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也沒有皇上那么多的心思。只是一心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若不是。他怎么会救武媚。怎么会与守卫者决裂。又怎么会一次次被迫出生入死。 她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哭出声來。 她一直都在索取。从沒为李淳风做过任何事情。自己凭什么还要名分。还要他时刻讨自己欢心呢。他质疑明崇俨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他为了保护自己跟黑袍人战斗。身体都衰弱了。自己怎么能忍心把他一个人仍在西山不管呢。 不行。我要回去。回到他身边去。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激动起來。忙从水中一跃而出。裹着衣服朝自己的寝殿冲去。找出胡服。又准备好雪笠和一些盘缠。留了一封信在梳妆台上。便急匆匆的朝院子外走去。 刚到院子口。突然碰见端着一碗热汤药的明崇俨。 他见唐影衣服整装待发的样子。忙问:“大人要去做什么。月影已经足够了。” 唐影激动的摇摇头。“我不去采药。以后皇上只能靠你一人照顾了。我要回长安。” “回长安。”明崇俨大惊。“这么着急启程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此时。唐影满脑子都是李淳风的音容笑貌。再看明崇俨竟然一点感觉都沒有。她不由得欣喜的说:“因为长安有我最重要的人。” “我跟你一起走。”明崇俨神情严肃的扭身就走。唐影抓住他说:“不行。你要照看皇上呢。” 明崇俨想到自己的使命。纠结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唐影见他端着一碗汤药。忙问:“这是什么。”明崇俨回过神來。“哦。这是给你的驱寒汤药。我怕你着凉。” 他还沒说完。唐影便接过來一饮而尽。然后把碗塞给他。“谢谢。以后皇上就靠你一个人照顾了。你一定要让他早点好起來。好回长安。” 说完。她脚下生风的跑走了。留下明崇俨站在月光下。讶异得张大了嘴巴。 ------------ 第四十四章 孤军奋战 到今天。唐影已经离开了一个月。 李淳风站在内院中。看着小院四角生气冰蓝色的法阵。知道那些又來了。 事情发生在唐影离开的第二天夜里。风渐渐刮得猛了。他一想起唐影在路上顶风前行的样子就心疼的不得了。 风带着雪花吹开他破损的窗户。他惊诧着发现窗纸不知什么时候都开始剥落了。起身欲关上。手碰到窗棂的时候。他心想:这真是一间老破的宅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叫凤凰般的阿影栖息在朽木而非梧桐木上。真是一种罪孽…… 就在他心不在焉的关窗的时候。他看见外面闪起的亮光。猩红的成对出现的光点在他的外院墙上浮动。看起來。像是每年中元百鬼夜行时的场景。以他的视力远可清晰分辨出究竟是什么。此时。他看不真切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些东西本身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对了鬼节。今年他沒有去维护中元的鬼节。他已经沒有足够的力量。所以。这是那时候逃脱的鬼來找他了吗。 他迅速穿上道袍。用墙上摘下桃木剑。又将家里现存的所有的符咒都别在腰间或掖在袖子里。虽然他的灵气沒有了。体力也慢慢不支了。但保命的本能将他的精神再度点燃。他不能死在这里。这个时刻。他告诉自己。至少。要等到阿影回來。 鼓足勇气一脚踹开房门。他一下便跳到院子中央。黑暗中的影子逐一现身。原來是包裹着团团死气的小型野兽。 有猞猁、野兔、草蛇。甚至还有刺猬什么的。这些小动物向來不会來人类居住的地界。今天怎么破例了呢。 他脚尖挑起一枚石子。抓在手里掂了掂。拿拇指朝离他最近的一只刺猬弹去。那刺猬躲也不躲当正的挨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晃悠了两下便从院墙上摔了下來。其他野兽们也沒有任何反应。还跟标本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只在他挪动的时候齐刷刷的把头转向他。 它们在等什么吗。 李淳风突然想起他和唐影在并州郊外看到的。守在书虫洞穴外的那些被占据了尸体的妖兽。心里顿生恐惧之感。 诚然。这些妖兽的傀儡智力极其低下。是不能给他造成致命伤害的。但他现在年纪老迈。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若陷入持久战。恐怕会是自己耗尽生命力。 自己耗尽……这难道就是黑袍人的目的吗。 他向后退守了一步。将小屋的门从外面关上。然后挑出所有可以定住魂魄的符咒。左右开弓分别夹了十几张。 左边院墙有四只。那只下掉下去的小刺猬还沒回來。右边有五个。猞猁的速度一定是最快的。也要防止草蛇的出其不意。至于兔子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瞬。他有点暗自悲哀。堂堂李淳风。那个能驾驭四神的李淳风。现而今面对几只被附身的小动物都要煞费心机。真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黑暗的森林深处。猝不及防的响起一声乌鸦的叫声。就像是信号一般。墙上的野兽纷纷拱起脊背。朝李淳风冲了过來。 第一张贴在猞猁眉心。它立刻像块石头摔了下去。接着。他左右手同时发出两张。当正贴在一条草蛇和一直野兔额头上。它们也像猞猁一样沉沉的栽了下去。 他一个旱地拔葱翻上房檐趁着余下几只动物扑到他刚才所站位置的机会。将剩下的符咒一齐射出。小院子里只听见几声“噗通、噗通”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便又恢复的平静。 他來到外院。那只小刺猬还在不屈不挠的想要爬上墙去。被他一剑钉在墙根。待刺猬停止动作。他走到近前一看。这只“刺猬”有些地方已经腐烂的能看见骨头了。 是傀儡。 他捡了一些树枝。在院子外搭了一个火堆。将这些野兽的尸体扔到外面。一把火烧光了。 看得出來这次袭击并沒有想要置他于死地。也许黑袍人是想用骚扰让他离开这个小院。沒准认为他要是离开这里。一定会带走白泽图。或者去藏匿白泽图的地方。 黑袍人到底知不知道白泽图已经不在这个小院子里了呢。如果他能感知。为何还要死死盯着这座小院子不放。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离开。黑袍人到底在哪。为何迟迟不再现身。难道上次把他打伤以后。他也沒有恢复。可是不对啊。阿影明明说黑袍人不远千里追随她去了泰山呢。 李淳风百思不得其解。反正白泽图也不在这里。他确定在黑袍人得到之前自己是性命无忧的。 于是。他更坚定了在这里等唐影回來的信念。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真被逼走了。很可能就再也无法靠近唐影了。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与她分开。为了他能见到唐影。也为了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他决心扛下去。一直等到唐影回來。 他将库存的黄表纸都翻了出來。白天画符。晚上布阵。近乎执念的坚守这个破败的小院。枭儿和小猛也被叫來帮忙。 为了对抗妖邪。他又开始修炼长生秘术了。虽然外表在逐渐的衰弱下去。可他觉得有一股新的力量在他碎裂的狐丹周围涌动。像是一只要破茧重生的蝴蝶。 偶尔在他睡觉的时候。他能听见白泽神在他耳边低语。但却始终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妖兽对小院的攻击在逐渐升级。每当夜班乌鸦叫声响起。便有一批日渐凶猛的野兽行尸朝他的院子冲过來。先是山羊、狐狸。后來逐渐升级成黑熊。这些傀儡不知疲惫。无穷无尽。可他是肉做的身躯。每天的疲劳都在叠加。他想那可恶的黑袍人也许就在暗中窥视着他。等着他体力不支倒下的一天。等着看野兽蜂拥而上。将他脆弱的身体撕成碎片。 他跟黑袍人。也跟自己较劲。几乎吃了所有的丹药存货。为了能延续生命。即使流鼻血等副作用日益明显。他也在所不惜了。 每日太阳落山。他的战场便开始。曾几何时他站在桃花树上俯瞰整个长安城。一片皇城、一百多个里坊、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在他的庇护之下。而现在他的战场只是一个一百平米大的院子。这个小小的城池。却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地方。 每当夜幕降临。他站在房檐上。看着朝他涌來的妖兽行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等唐影回來。 ------------ 第四十五章 故友反目 这是唐影离开的第四十天。也是乾封二年(667)大年初五。 作为撰写历法的人。无论什么时刻,李淳风都不会忘记日子是哪天。今天沒有下雪,北风一阵阵的吹着,寒冷刺骨。昨天來攻击他的野兽并沒有几只,正好给他得以喘息的机会。可最后,他在野兽们撤走的方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他熟悉至极的影子。 好容易挨到天明。他颤巍巍的从书架的最里面找出了一份落土的书卷,展开一看,里面整齐的记载了几十位大唐守卫者的姓名。 他用布满皱纹的手指一个个拂过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的名字。每念一个,他们的面孔就在他眼前浮现一次,而炙热的泪水就冲击他的眼眶一次。 是的。他的前半生,都是与这些人一起度过的啊。 他抹抹眼睛,长叹一声,再次将这些姓名默读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昨天夜里见到的人影,果然就是其中一个兄弟的。 还记得他是守卫者里比较年轻的一个。虽然是个修道之人,但惯用的兵器是一柄关刀,加上人也长得魁梧,性格也豪爽,在队伍里有“小关公”的美称。那一年,他要跟唐影私奔离开长安,袁天罡领着一帮兄弟到西门外找他,明为送别,实为威胁。其中就有这个兄弟。 袁天罡死后,长安守卫者也解散了。这些兄弟们或者被武媚找理由斩草除根,或者逃出长安城。也有的,像是黑袍人说的,加入了他的麾下。 他疲惫的合上卷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枯坐片刻之后,他不得不继续画符,为夜晚的恶斗做准备。上次來了一只迅捷的山狼,爪子划伤了他的左臂,似乎还带了些尸毒。现在毒已经拔干净了,可每次一用力,胳膊就是一阵疼痛。 写完一叠符咒,放笔的时候沒放稳,笔杆骨碌到桌子下面去。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阿影”,许久才惊觉,哪有他的阿影。不觉失笑,并自己弯腰把笔捡起來拿好。 已经过了几十天,他还是难以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幸福果然是世间最容易沉溺上瘾的东西。怪不得修行的人一定要清修。习惯了爱人的陪伴,谁还能适应一个人呢。 符咒写了几十张,他终于沒有精力了。于是便平躺在床上,一边休息身体,一边暗中默诵白泽长生术的口诀。念着念着,他似乎进入半梦半醒之间。白泽神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淳风。”白色独角的老虎在黑色的水面上威风凛凛的看着他。 他恭敬行礼道:“拜见白泽神。一别十几年大神别來无恙。” 白泽问:“吾告诉汝的话汝可参透。” 李淳风问:“是生死相克吗。弟子愚昧,尚不能参破,请大神指点。” 白泽却摇头,“吾已经全告诉了汝。若不能参透,多说无益。” 李淳风问:“那阿影告诉我,这人曾经跟你有一段渊源是么。你还曾说清理门户……” 白泽缓缓的点点头,“他原本可继承我衣钵。李淳风,此子非常强大,汝现在根本无力抗衡。” 李淳风跪下,“还请大神明示,淳风要如何化解危机。” 白泽缓慢的道:“唯有一死。” 李淳风惊呆了,“此话何解。” 白泽转身要走,“李淳风吾度化汝多次,马上就沒有时间了。” “什么沒有时间了。”李淳风站起來,跑两步追上他,“大神。事关苍生,还请大神……” 白泽打断他道:“作茧自缚。汝忘了么。死生相克,欲生先死。欲生先死。” 这句话震耳欲聋,直接将李淳风惊醒了。抹掉头上的冷汗,透过窗棂看见院子四角的法阵已经开始闪现幽蓝色的光芒。 穿戴整齐之后,李淳风再度站在小院里。外面红色尸体的眼睛,像夜空中凝结的血块。他卯足劲跳到内院小门的门檐上,看见对面打头的正是他曾经的兄弟“小关公”。 他原本红色的面庞已经变成蓝紫色,其上遍布蚯蚓一般凸起的血管。身体比生前更加魁梧了,也许是浮肿的缘故,胳膊肩膀的衣服都被撑得鼓鼓的。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大刀。他像是示威一般横起來抡了一下,呼呼的风声离得老远都能听见。 “兄弟……”李淳风痛心的念了一句,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他猩红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牙齿凶狠的呲着,嘴里还不停发出野兽般的叫声。 李淳风见状不再报以幻想。他深知这是最大的敌手,不能等小卒们消耗完他的力量再出手。第一个就要消灭他。于是,他平举拂尘,根根白须化作尖利的银针直朝僵尸“小关公”扎去。 因为此人生前就是个道法和武功都出类拔萃的猛将,否则也不会被招募进守卫者的队伍。于是他的每一次回击,李淳风都要格外小心。而且他还要提防周围伺机偷袭的小怪物,所以真是忙得恨不得再多两只手臂來。 几十个回合过后,李淳风有点撑不住了,抽出拂尘当头砸去。拂尘一击未中,“小关公”的大刀横在胸前挡住李淳风的攻击,而后他双臂一震将李淳风弹得远远的。 李淳风将四张符咒点着了扔在半空,这四张符咒化作四把闪着火光的匕首两上两下的攻击,“小关公”双手舞着大刀,转得像螺旋桨一样将四张符咒统统击落在地上。然而,这不是李淳风的目的,他早已偷偷准备好另一张符咒,瞅准大刀旋转的空隙射出去,万分精准的贴在了“小关公”的额头上。 这张定身符果然奇效,小关公顿时定在原地,原本挥舞的大刀由于惯性也飞了出去。李淳风趁机收拾了几个跃跃欲试的野兽妖怪。待危机暂缓,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头,掏出桃木剑要给“小关公”一个最终的解脱。 可当他走近小关公的时候,沒想到“小关公”的双手像钳子般紧紧钳住了自己的双臂。“你。”他被举着双脚离地,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你,你怎么能挣脱我的符咒。” “小关公”发出阴冷的小声,接下來的话叫李淳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淳风。老子根本沒有被附身,你的符咒能有个屁用。” ------------ 第四十六章 唐影发威 【无弹窗.】 “可你的样子 ”李淳风眼见着黄色符咒从他额头上飘落下來 他一双猩红的眼睛里全是自己惊惧的面孔 “你想不到吧 我是自愿归顺了黑袍大人 ”小关公笑着 露出鲜红得几乎淌血的舌头 “沒错 他说要颠覆李唐江山的时候 我也曾十分唾弃他 可当我听说有机会手刃你的时候 我就自愿加入了 李淳风 你想不到吧 我们对你的恨 要比对大唐的衷心更甚 ” 李淳风在他的双手里抖得像一片凋零的叶子 对守卫者的罪恶 是他这辈子都放不下的心结 小关公大声的笑着 笑着笑着流下了血红色的泪水 “你这是为什么啊 为的什么 我被黑袍大人放在死人堆里日夜收到死气的侵蚀 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我宁愿一层层的蜕皮换來今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和力量 可是……”他疯狂的摇晃着李淳风 简直像要捏死一直蚂蚁般简单 “你看你的样子 你的力量呢 你的荣华富贵呢 你把兄弟们卖给武媚这个妖妇的结果 难道就是变成现在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吗 李淳风 我曾经那么崇拜你 你 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 李淳风被摇晃的上气不接下气 即使他能喘过气來 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他想说自己从不是武媚的走狗 可他确实接二连三的帮武媚做事 何况黑袍人肯定沒有把袁天罡复活李世民的阴谋告诉兄弟们 也许直接把袁天罡的死怪在自己的身上 总之 他现在是百口莫辩 而且也沒有反抗的力气 只能闭上眼睛等死了 小关公的血泪不流了 画在脸上形成恐怖的纹路 他紧紧捏住李淳风 咬牙切齿的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别怪我们 去了那边等着袁大哥对你的制裁吧 ” 北风在凄冷夜空中哀嚎 山间亮着红色眼睛的妖兽们纷纷直立起來跟着合唱 李淳风的骨头被捏的咔咔作响 肋骨也许也快折了 奇怪的是 他此刻心里并不害怕 甚至有些即将解脱的放松感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 他又不甘心起來 明明说好了在这里是为了等到唐影回來 守护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就这样放弃 别说阿影 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于是 他再用力提起一口气 想要挣开小关公的钳制 小关公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鄙夷的笑着露出七扭八歪的肮脏牙齿 “徒劳 李淳风 你已经快死了 ” 他说着逐渐收紧受伤的力量 把李淳风好不容易攒起來的气力又给捏碎了 现在的李淳风只有一息尚存 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游离出身体之外 远远的看着自己像干枯树枝般的身体 越发想要挣脱束缚而去 就在小关公要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 远处传來一声凄厉的喊叫 “不 ” 这声尖利的女音 竟然生生将李淳风游离的灵魂又拉了回來 沒错 他沒听错 这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见最后一面的阿影 力量不知道怎么又在干涸的身体里奔涌起來 他攒起一条腿 拿脚尖向小关公肚脐的位置狠狠踹去 既然他不是妖怪 还是人 那么这里应该是气门的所在 这一下重击猝不及防 小关公疼的将李淳风扔了出去 双臂赶紧回收抱在自己的肚子上 唐影早从远处飞扑而來 与李淳风不同 她的力量在人生巅峰 飞行的速度 甚至比夜空的鸟儿还快 她跑到李淳风被扔的地点 将奄奄一息的他搀扶起來 “淳风 淳风 你怎么样了 快回答我啊 ”李淳风费力的蠕动了一下嘴唇 却说不出话來 倒退几步的小关公 见到唐影忽然像是见到仇人一般暴跳如雷 连声喊着“妖女 妖女” 声音震得树林都嗡嗡作响 唐影现在眼里只有一个李淳风 见他被伤成这样顿时急火攻心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攥了一团白火朝“小关公”扔去 小关公显然是听说过白火的厉害 他眼明手快的抄起自己的大刀 及时的挡住了唐影的攻击 他不怕白火 但周围那些僵尸妖兽感受到了白火火星的光和热都惊惧的朝后面退去 唐影把李淳风扛到院门边靠着 双眼冒火的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狠狠的扔在一边 周身冒起蒸腾的热气 脚下所踩之处的雪都化成汪汪清水 诚然 她身材娇小 长得也万分秀丽 可此时眼里所冒出來的杀气 叫小关公不自觉地朝后面退去 “就是你这妖女助纣为虐 迷惑了李淳风 害了我们守卫者兄弟 我今天要替兄弟们报仇 ” 唐影怒极反笑 那笑容像是在烈火中盛放的牡丹花 她丝毫不惧怕 也沒有李淳风那么大的道德压力 她所知道的是 这个半人半鬼的东西伤害了她的老爷爷 她今天要将他烧得渣都不剩 小关公朝手心吐了口唾沫 抡起大刀朝唐影砍來 唐影挡在李淳风的正前方躲也不躲 只是拼命燃烧了自己的白火 “小心 ”李淳风拼了老命喊出这一句 紧接着便连吐两口献血 不过唐影沒看见 她正忙着对付小关公 他的大刀带着呼呼的风声朝唐影劈下 这要是看在身上 一下子就身首异处了 唐影还是信心满满的站着 身上的白火像喷着火舌的巨龙突然冲天飞起 将悬在头上的大刀连带它主人的胳膊一同冲上了天 李淳风惊呆了 他从沒见过唐影有这么大的能耐 因为平时很少需要唐影亲自动手 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白火有这么厉害 小关公也惊呆了 以至于过了好几秒钟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灼疼 他摔倒在地拼命的打起滚來 想借助地上的雪水把身上剩余的火焰熄灭 唐影冷冷的看着他 白色的火焰还在身上舞蹈 照着她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光芒万丈 那些人立观望的妖兽 被白火的热量波及 眼里的红光渐渐的消失了 一个个都躺倒在地上 以离奇的速度腐烂成白骨和血水 小关公看着唐影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仍然发狠的说:“不要以为老子会像你求饶 你虽然拥有白火 但你才是妖怪 真正的妖怪 ” 唐影冷冷的笑了 “是吗 好啊 咱们都站在火里 看最终谁是邪秽 谁被烧成飞灰 ” ------------ 第四十七章 郑重告诫 【风云阅读网.】 李淳风虚弱的靠在门框上 看着唐影的身影逐渐被自己的白火包裹 渐渐变成了一团光芒四射的白球 他怕唐影控制不住白火被其反噬 连忙喊:“阿 咳咳 ”血又一次卡到喉头 打断了他的声音 唐影一脚踩到小关公的肚子上 灼热的火焰从她的脚底迅速爬到他身上 他发出惊惧和痛苦的嚎叫 只是嚎叫而沒有求饶 也好 他把李淳风伤成这样 任何理由都救不了他 山林里传來一声低哑的乌鸦鸣叫 接着是成百上千只乌鸦拍动翅膀的声音 这些死亡的使者将唐影团团包围起來 唐影回头看李淳风 只觉得视野越缩越小 李淳风离她越來越远 简直像是低血糖一样 枭儿大叫一声 扇着翅膀落在李淳风身边 像保镖一样威风的站着 唐影见状安心了一些 再一发力 将脚下的人烧成了一团焦炭 乌鸦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 四面八方各有几只朝她飞來 她从腰间抽出两根银针 狠狠的插进最前两只的头颅 白色的火舌舔上乌鸦 黑色羽毛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她把这两只乌鸦舞得像是火流星一样 接连打落了几十只后來的乌鸦 乌鸦尸体在她脚底盖了半径为两米的圆圈 但很快就被她的白火点着 噼里啪啦的燃烧起來 李淳风实在怕她把自己烧坏了 便拼命咳嗽了几声 终于喊出來 “阿影 别烧了 ” 他的声音像是寒夜中的钟声 一下子拨开了她眼前的白色幕障 她身上的火焰小了下去 这会她才看到自己站在火堆中间 急忙跳出來 跑到李淳风身边 她把他抱在怀里 惊魂未定的安慰 “沒事了 沒事 有我在 ” 火堆很快便将乌鸦烧得只剩一片焦黑 几百只乌鸦像是石化了一样缀满枝头却沒有一只鸣叫或者进攻 突然从嘈杂变成了寂静 周围只有火焰和尸体油脂燃烧的声音 还有唐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李淳风紧紧握着她的手 看着她双眼睁得好大 似乎还沒从激烈的战斗中缓过來 幸好 今天第一缕日光从林间穿了过來 一点点像他们靠近 那些黑色的死神像是从魔咒中逃离一样拍着翅膀逃到深山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去了 危机终于解除了 李淳风浑身一软 倒在唐影怀里再不省人事 李淳风又梦到了水 温暖的像唐影怀抱的水 在梦里 他年富力强 怀抱着小时的唐影踩水漂在西山的瀑布前 从水里捞起白泽图來 白泽上神趴在不远处的石崖上仰望星河 一身白毛反射着月光 那是他这辈子心境最平和的时候 “李淳风 放开俗世 跟吾走吧 ”白泽神还仰望着星空 沒有看他 声音传到水面上 荡起绵绵不绝的涟漪 这涟漪像是有某种力量将唐影从他的怀抱里拉走 他急了 追上去又将她拉回來紧紧搂在怀里 “不行 现在还不行 ” “唉 ” 一声叹息从四面八方传來 水沒有了 他抱着成年模样的唐影站在一片黑暗里 另一只手里的白泽图在不断滴水 上面精致描绘的图形和文字都化在水里消失了……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 感觉头上搭着块湿手巾 眼睛酸极了 好不容易才转到一边 看见唐影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想抬手 只是全身都酸软使不上劲 想叫她 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 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 他痛恨自己的衰老 眼睛一酸 眼泪涌到眼眶 可他沒有足够的力量叫这么一小滴水流下來 还是沉重的呼吸声让唐影醒了过來 她看着他睁开眼睛 欣喜的简直要跳起來 连忙将他扶起來靠着床头 “我睡了多久 ”喝下唐影端过來的温水 李淳风的嗓子终于润得可以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三天三夜……”唐影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干枯而粗糙的手贴着她滑嫩的肌肤 叫她心酸的声音都哽咽了 李淳风看向外面问:“这几天 有沒有妖兽再來进犯 ”她连连摇头 “什么都沒有 连乌鸦也看不见了 可能它们都走了 ” 李淳风这才放松下來 沉默了一会儿 慢慢攥紧唐影的手 诚恳的望着她说:“阿影 这是咱们共同的家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來 ” 唐影眉毛一蹙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 可她是笑着的 她把李淳风的手捧在胸口 说道:“我知道 淳风 这次是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 李淳风用温柔的目光 贪婪的抚摸她美丽的容颜 虽然这样心意相通的时刻十分美好 但他不是一个盲目浪漫的人 他永远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换了郑重的口吻 对唐影说:“阿影 如果你相信我 就再也不要跟明崇俨有來往了 ” 唐影的手轻颤了一下 “为什么”脱口而出 李淳风对她的反应并不奇怪 但是他这次必须说清楚 他不能在唐影身边保护她的时候 会发生什么危险 他简直不敢想象 退一万步 就算他误会了明崇俨 至少不会让唐影更危险 也许她以后会怪他老糊涂 这些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好好活着 一切都值得 于是 李淳风把他心里的推断都说了出來 “阿影 首先 我并不是说他一定是坏人 但他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其次 中原的几个氏族都有自家的绝学 其中不是领袖的人不能学得最核心的术法 同时也不可能继承宝物的 你说他有一面降魔的镜子 那他一定是族长 整个庞大的家族让他做族长 这就更奇怪了 ” 唐影心里觉得有些不服 明崇俨也有可能就是这样的天才啊 可她刚李淳风和好 断然不能再挑起矛盾了 而且她知道李淳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他这么认真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李淳风见她点头认可 继续分析说:“再说他出现的时刻 为什么凭他无官无爵便可出现在去泰山封禅的队伍里 又为什么这时候赶上皇上头风 为什么他正好会医治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皇上有病并不是这一年的事 满朝文武也都知道此时 如果他真的天赋异禀 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在黑袍人抢夺白泽图失败的时候出现 ” ------------ 第四十八章 山中岁月 【最新章节阅读.】 唐影很想告诉他 明崇俨不是那么看重名利的人 不早点显示神通是为了遵守父亲对他的告诫 但眼下李淳风认定他与黑袍人有关联 替他开脱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只有默默的听着 李淳风见唐影不搭话 又恳切的央求道:“阿影 我不管你怎么看我 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就算是为了我 ” 唐影听了忙说:“淳风 我答应你便是 千万别说求我 你对我恩重如山 情深似海 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 李淳风这才露出笑容 眼角皱纹深深却多了份慈爱 他说:“阿影 等你学会我所有咒术本领 你就可以自己决定信谁不信谁了 可你现在还不行 还需要我的保护 所以我还不能放手 ” 唐影大惊 追问:“放手 你要去哪 ” 李淳风苦笑着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 却沒有回答 唐影却忍耐不住 哭着趴在他身上 “你不许留下我一人 你要是走了 天涯海角我也随你去 就算是天上地下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 李淳风紧紧捏紧被角 把心里的关于他身体的话拼命咽了下去 然后轻柔拍了拍她的后背 “傻孩子 我哪也不去 对了 有沒有吃的 饿了 ” 唐影跳起來 胡乱抹了两把脸 “我这就去做 ”李淳风朝她招手 “來 把泪水擦干 不然出去吹伤脸 ” 唐影甜蜜的把脸凑到他手边 像个小孩子一样让他给自己擦干 然后才喜滋滋的跑出去了 沒多久 寒冬过去 乾封二年(667年)的春天來了 山里野花满山遍野的时候 李淳风已经行动无碍了 因为身体始终虚弱 他不再去桃树上舞剑 每日的工作只是盯着唐影画符背咒 唐影在他身边十几年 他着重教她的是控制白火的能力和一些体术 并沒有真正降妖伏魔的方法 因为 他始终觉得真刀真枪的除魔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事 唐影就是要受到保护的 直到现在 他撑不住了 现实让他改变了想法 李淳风是认真又严厉的 定身符第一个教 然后是破魔、破戾气等实战的厉害的符咒 最后才是超度 照明等无关生命的咒术 还有阵法 基本位和变位他都认真教授并督促唐影实战演习 小猛经常被当成实验对象困在阵里 这些绝学李淳风学了近二十年 要让唐影在短时间里学会谈何容易 唐影为了让李淳风放心和开心 每天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学习练习 好在她在长安也沒什么要事 可以一直呆在小院里 而且自她回來以后 黑袍人的滋扰也停止了 李淳风曾神经兮兮的问 明崇俨是否一直都呆在洛阳 这次 她是自己回來的 还是明崇俨也一起回长安了 唐影在洛阳的时候 每天都能见到明崇俨 对此她可以担保 至于他回來沒有 虽然沒确切消息 但考虑到皇上的病情他断断不会离开左右的 李淳风对明崇俨的怀疑似乎一发而不可收拾 唐影尽量避免提这件事 免得又跟他吵起來不欢而散 到了秋天 李治还沒回 一道圣旨回到长安 说圣上久病不愈 由太子监国处理朝政 十五岁的李弘战战兢兢的执掌长安朝政 唐影去宫里看望病入膏肓的武顺 也不知有沒有人告诉李治这消息 她去看望李弘的时候 看见兴致高昂的李贤和一帮年轻面孔的幕僚正跟李弘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见她到來都收了声 也许他们把当皇上和皇后的代表了吧……唐影对朝政不感兴趣 叫他们好生照顾着武顺 自己离开了蓬莱宫 回家的路上 她特意绕道长安城正中的小酒楼 买了李淳风和她最爱的“醉长安”回家 推开院门 李淳风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见她得意洋洋的摇了摇酒瓶 很配合的搓着手心说:“知我莫若影 正想小酌几杯呢 ” 唐影赶紧找出酒具 倒上两杯与他一同饮下 李淳风干了酒 惬意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西边的落日 悠然说道:“人生大幸莫过于此 ” 唐影也扭头看夕阳 问:“说说 怎么幸福啦 ” 李淳风抬手摸着她的脸颊说:“有最爱的人在身旁 ”唐影感动的吸了吸鼻子 促狭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为国家做了贡献呢 ” “呃 原本这就是第二句……”李淳风开玩笑的捏捏她的脸颊 “第三句还是有最爱的人在身边 第四句也是 ” 唐影挪椅子依偎在他肩头 跟他一点看夕阳落到山后去 十多年的岁月一点一滴的浮上心头 她像小时候那样对李淳风说:“胸口疼 要渡气 ” “呵呵 好 ”李淳风自然知道她的意图 轻轻把嘴唇贴了上去 可头一低便感觉到一股液体涌到喉头 他忙抬起头生生把这口血咽了回去 唐影等了一会儿 见李淳风迟迟不亲上來 便张开眼睛开玩笑说:“还需要准备一下不成 ” 李淳风微微一笑 搪塞道:“是你太美 我看得痴了 ” “讨厌 ”唐影脸颊飞起红晕 自顾自的将菜夹到碗里 把亲吻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唐影的法术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再加上黑袍人再沒露面 李淳风的紧张不知不觉的淡去 风雪连天的时日 他们在家里吃唐影在二十一世纪最喜欢的火锅 到晚上在昏黄的烛光中 两人总是会回忆陈年往事 等雪停了 两人便相偕出门踏雪寻梅 有进山的猎户看见他们都会以为是爷爷带着孙女 可是唐影不在乎 她努力让自己看李淳风的眼神还跟以前一样 李淳风也不在乎 即便在乎 也无可奈何 总章元年(668年)开春 帝后终于回长安了 武顺的病回天乏术 也难怪 她比武媚年长 已经五十多岁了 李治是重感情的人 看见温顺可爱的人如今形容枯槁 瘦得就剩了把骨头 便把政务推给武媚 自己日夜守着武顺 偶尔两人也对着垂会儿泪 武顺要的不多 死前皇上能來看她 她已经满足了 她还因为贺兰敏月的事情对武媚抱有遗憾 总反复叮嘱皇上要好好对她 李治的泪除了情意外 还有自怜的成分在 他可怜的后宫终于就剩武媚一人了 ------------ 第四十九章 大胆表白 【全文字阅读.】 武顺人生的最后 在身边尽孝的是李贤 对他而言 武顺更像母亲 而武媚只是后宫之主 唐影也來看了一次 武顺照例还是替全家人感谢她 她对这个老好人沒太深情感 却也忍不住一阵阵鼻子泛酸 直到最后 武媚來了 后宫宫女中 有人说听见武媚哭了 也有人说武媚怎么会哭 她根本沒有眼泪 唐影沒看到那一幕 不过她相信武媚并不是铁石心肠 武顺死了 在历史上,对她的纪录是武媚的姐姐 贺兰兄妹的母亲 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几乎沒人记载 相比李弘和李贤的悲痛 贺兰敏之冲进后宫指控所有人谋杀了他的妹妹 如今又害死了他的母亲 若不是看在武顺尸骨未寒的份上 武媚真想把他斩立决 最终贺兰敏之沒有得到任何好处 还被禁止不许再进蓬莱宫 他狂笑着被禁卫赶出宫围 叫嚣着要报复武媚和所有李家人 唐影知道他素來不是省油的灯 终日惦记他是不是真的会付出行动 李淳风先说帝王家自古是非就多 又说量他也做不成什么來给唐影宽心 可是他错了 贺兰敏之还真找到了报复的办法 这年 武媚千挑万选的为太子弘选了一位才貌双全 家世也极为显要的杨氏为太子妃 不知怎的 在成婚前怎么被贺兰敏之给玷污了 婚事自然告吹 皇室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却不敢声张这件丑闻 偏偏坏事传千里 整个长安都传遍了 唐影知道武媚何等要强的人一定气疯了 更可怜的是李弘 于是急忙回宫去探望他们 武媚正被自己年近九十的老娘荣国夫人哭着求情 这老太太将贺兰敏之当成命根子 扬言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武媚亲人就剩下这么一个 咬咬牙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唐影到东宫看望李弘的时候 看不出他有什么愤怒情绪 只是专心的处理政务 言谈间 她觉得李弘对这位杨小姐并无特殊感觉 只是当作普通女子同情她的遭遇 也是 他们从沒见过面 唯一的了解只是别人对该小姐的夸赞 他说无论如何婚事要在今年举行 武媚已经考虑别的人选了 唐影沒法开导他 她一张嘴就难保不往恋爱自由上走 李弘见她沉默突然小声问:“父皇说你小时候曾经为了拒婚假死來着 可是真的 ” 唐影想起这段陈年往事笑着点了头 他竟然很艳羡的说:“阿影 你哪來的勇气 ”唐影当时是为了李淳风 既然无法实言相告 便说:“那时候就是不想 ” 李弘“哦”了一声又问:“我无意评判 只是想知道你跟父皇是否……”唐影歪头说:“这事也沒什么可隐瞒的 不过确实沒有 ” 李弘有些腼腆的扭过头去 “父王曾说想将你许配给素节哥哥 ” 唐影猜不透他拐弯抹角想说什么 于是直接问:“弘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 ” 李弘说:“我 我想 跟母后说要你做……” 唐影听到这里大声笑了起來 拍拍他的头说:“作什么 你的太子妃么 孩子 你是我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对你可一点意思都沒有 ” 李弘满面通红 也讪讪笑着轻声说:“与其被父母摆布 我想还不如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阿影 你是我的朋友 人也好 父皇母后也喜欢你 我觉得再适合不过了 ” 唐影摇头 “这也太随意了 沒有爱怎能勉强在一起呢 ” “爱 ”他念叨着 “我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吗 ” 唐影道:“很难 但是一定会有的 沒准就是你的太子妃呢 ” “真的 ”他疑惑 唐影点点头 她沒法再说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李弘年纪轻轻就死了 她不能保证他能找到那个爱的人 李弘不是太较真的人 又笑了笑 对她说:“那我就静静等待吧 ” 唐影离开东宫 慢慢往蓬莱宫走去 正在她寻思是先去看李治 还是先去看武媚的时候 长廊拐角闪出的人影叫住了她 循声望去 那人一身白衣 只是材料华贵 有银线织就的云纹点缀在衣襟衣摆;乌黑的头发一部分在头上梳了个圆髻 另有一部分披在后背 说不出的儒雅 初看起像某个皇子 谁知竟是明崇俨 唐影沒想到御医可以随意在后宫行走 也沒想到他不穿官服 而是穿成风流公子的样子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 应道:“许久不见 别來无恙 ” 明崇俨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见不到你就不好 ” 唐影尴尬的打哈哈 “别开玩笑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低头走过明崇俨的身边 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她恼羞成怒 手肘撑着明崇俨的胸膛低声呵斥 “你竟敢对我无礼 ”明崇俨一手抱着她的后背一手抚摸着她的头 不一会儿就松开了她 “你错了 我是想告诉你 我可以对你无礼 但我沒有 因为我疼惜你还來不及 怎么会伤害你呢 ” 面对他毫无掩饰的告白 唐影内心矛盾急了 一方面她不可能接受他 另一方面她又怕拒绝会让他做出更过激的事情 明崇俨往旁边闪开了一步 探身在她耳边说:“过两天我去看你 ” 唐影狠狠瞪他一眼 “不行 你别逼我不客气 ” 他微微笑了 “影大人 你是善良美好的女人 对爱慕你的可怜人不会真心怨恨的 对吗 ”唐影咬着嘴唇 板着脸匆匆离去 看得出她打消了去见帝后的念头 应该是心慌意乱的逃出了东宫 直接回西山去了 听说她已经二十多岁了 怎么还像小女孩一样 明崇俨神秘的笑笑 丝毫不顾宫女太监怪异的目光 从容的向蓬莱殿走去 在东宫偶遇明崇俨的事情 唐影沒有告诉李淳风 怕他担心和生气 仔细想來明崇俨确实变化很大 比起一年前在洛阳的时候的单纯质朴 现在变得难以琢磨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他 觉得李淳风的话有道理 这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她越是想忘掉这件令她心烦的事 明崇俨的身影越是困扰她 不止一个夜晚 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梦里 有时候甚至跟李淳风重叠在一起 在那里 他笑的明晃晃 令她呼吸都困难 每天起來她都心神不宁 甚至也开始头疼了 ------------ 第五十章 黑袍现身 李淳风不知所以,还以为是她照顾自己觉得疲累了。故而特意叫他回宫去散散心,可她哪敢去。她恨不得再也不见到明崇俨。 有时候,怕什么來什么。 又到了树叶飘零的时候,明崇俨不期而至。在他们的小院子外,吹起委婉的竹笛,这是明摆着对李淳风的挑衅啊。 唐影攥起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李淳风在院子里听着,隐约猜到來的是谁。他不想令唐影难堪,于是进了屋子关上门。阿影明白他的意思,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今天一定要对明崇俨把话说死,叫他彻底断了念想。 明崇俨站在风里,几片干枯的红叶子在他脚下打着旋不肯散去。唐影见他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趁着自己还沒有心软,当即就大声喊:“请你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明崇俨把笛子放下,忧郁的看着她,“我并沒有对你做什么。难道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也不行吗。” 唐影攥紧双拳,低下头说:“不行。这样也算打搅我的生活了。” 他再次把笛子横在嘴边,“好吧。那听我再给你吹一首曲子好么。我特别为你做的曲子,名叫月影。”唐影呆呆的站在门口,听他吹了起來。笛声哀婉粘稠,像是湿漉漉的丝绸将她一点一滴的裹了起來,让她觉得窒息和虚弱,脑袋里一片混沌。 李淳风在屋子里听见笛声再度响起的一瞬,突然觉得耳膜有些刺痛。那感觉,有点像是黑袍人第一次夜里攻击时的情形。他情急之下忙念起白泽长生术的咒语抵御,刺痛有所缓解,但虚掩的木门却开了一条缝。他还沒看清对方的面孔就被一掌击中胸口躺倒在床榻上,血卡在喉咙让他叫都沒叫出來。 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明崇俨。是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梳得光亮的明崇俨。 “你……”他才发出一声,便被明崇俨捂住嘴巴,“嘘,别激动。小心这口气喘不上來,你就一命呜呼了。呵呵,李淳风……”最后这句话,声音与前面大大不同,清澈的像是落在盘子里的玉珠。 李淳风惊愕不已。虽然他觉得明崇俨有蹊跷,但是也沒想到这个帝后面前的新宠就是黑袍人啊。 对了,唐影刚才不是在外面见他吗。现在他一个人进來了,那唐影怎么样了。一想到唐影的安危,他挣扎着要冲出去,却被明崇俨用手肘抵住锁骨,又摁回床榻上,“嘘。阿影在外面听我的笛子演奏,咱们不要去破坏她的的雅兴。” 李淳风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脑袋里也是一个个的谜团,怎奈他胸腔被狠狠压着,根本说不出话來。明崇俨以暧昧的姿势趴在他身上,头上的发髻散开,黑色的长发从左右垂下,盖住他年轻光洁的脸。沒错,正是黑袍人。 明崇俨看着他,微微一笑,“看來你并不太吃惊,你已经猜出我是谁了是不是。不过,你并沒有告诉阿影。李淳风,仁慈是好东西,但有时却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说着抽出一根银针,照着李淳风的脑门正中扎了下去。一边优雅的轻捻针头,一边嘲笑般的对李淳风说:“上次,你用白泽长生术对付我。应该不会认为我从此就怕了你吧。我只是突然觉得让你死太容易了,不够报上次一箭之仇的。所以我就想了更有意思的办法。想必你现在也看明白了。我想先让阿影站在我这边,然后再慢慢收拾你。” 他说着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量,李淳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很快四肢就绵软了下去,也不知道明崇俨到底用什么什么方法,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控制住了他。 明崇俨一边抚摸他的脸庞一边说:“世人都说你是当世第一美男子,看來确实名不虚传。虽然衰老爬遍了你的眼角眉梢,但仍然能看出年轻时是何等俊美的痕迹。不过,可惜,今天你这身皮囊就是我的了。” 李淳风听后极度惊愕,他本以为自己会至少睁大眼睛,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根本沒有一块肌肉在运动。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躯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还在试图抬起一根小指头,明崇俨已经把缠绕着黑气的手伸到了额头的银针上。他陶醉的闭上眼聆听外面的笛声,“听。那是我的傀儡在吹笛子,虽然只有那么几句,却足够阿影沉溺其中的了。待会儿,等她醒过來,会发现我伤心绝望的离去。她为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你只会尖刻的讽刺她,甚至暴躁的赶她走。啊……想起她伤心的神情,我就忍不住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李淳风在心里呼喊,“这怎么可能。你要做什么。”可惜他的喉咙和嘴唇都不听他自己使唤。在眼前有一团血红色的雾气浮动。他能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却闹不清明崇俨到底对他使了什么法术。 明崇俨得意的笑了两声:“对。就是这样。你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折磨唐影,却沒法脱离我的控制,终止悲剧上演。除非,你告诉我白泽图在哪里……不过,我相信你现在的答案肯定是一个死心眼的‘不’,所以咱们拭目以待,看看你会不会有求饶的那天。”他说着,对李淳风做了一个抬手的手势。 李淳风看见自己的身体木木的抬起手。明崇俨得意的点点头对他说:“记得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了吗。”他的身体竟然点点头,他的声音竟然回答:“听懂了。” 他知道了,是那团红雾在捣鬼。他同时想到了书虫吃掉的灵魂,很快便猜到这团东西也许就是被明崇俨以法术控制的一个人的灵魂。 这么说他的身体现在被一个灵魂控制了。而且这灵魂受命于明崇俨。 “坐起來。”明崇俨站到床边,命令李淳风。他的身体乖乖坐了起來,他的精神如何的抗争都不能冲破那团红色的雾。 明崇俨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你只需要在唐影在的时候大肆表演就好了。平时不要干涉李太史的生活。记住了。” “李淳风”,或者说**控的李淳风的身体点点头。 “好了。”明崇俨梳好头发,将插在李淳风眉心的银针拔下,得意的说:“我现在出去见你的阿影。再过一会儿,好戏就要上演了。” ------------ 第五十一章 邪恶捉弄 【全文字阅读.】 唐影静静听完一曲明崇俨为她谱写的“月影”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 她的眼睛里已经饱含了热泪 这一曲百转千回的相思之曲 听起來是那么长又那么短 让她忘了时间的 长的像是萦绕在心头漫长的一年 短的又好像第一个音才被耳朵捕捉到 整首曲子就结束了 单纯的女孩子都有单纯的想法 比如爱慕自己的男子都不会是坏人 更何况是这个被她亲自“认证”过的青年才俊 明崇俨将笛子默默的放下 看着她诚恳的说:“影大人 我想传达给你的已经做到了 以后 请你好好的保重自己 不要忘记 曾经有个人是如此的爱恋着你 我……走了 ”他说着 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恋恋不舍的瞥了她一眼 扭头走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 唐影此时心里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其实她觉得至少两人还能做朋友 可沒想到他这么死心眼 不能容忍感情有中间地带 唉 也罢 她安慰自己 反正自己有李淳风 别人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擦擦眼角 又练习了一下微笑 她这才假装精神奕奕的回院子去 “淳风 他走了 他应该不会再來啦 ”唐影高兴的推开木门 看见李淳风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可是脸色却不太对 见他沒有抬头也沒有答话 唐影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连忙走到他近前问:“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 李淳风困在自己的躯体里干着急 他好想抱过她 问问她有沒有受伤 明崇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可他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占据的躯体放下书 用陌生的语调冷冷的回答:“非但听见了 还看见他摸了你的脸 还看见你们眼神之间流淌的爱意 ” 唐影一惊 手指轻抚面颊 小声说:“你别瞎想 他只是擦干我的泪水罢了 我们之间沒有什么的 ” “哼 ”“李淳风”闷哼一声站起來 背对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表情的不自然 声音再度响起 “阿影 我知道你嫌弃我又老又残 急着想要投进年轻人的怀抱了 是不是 ” 李淳风在躯壳里大喊:“我不会说这些话 就算死也不会 阿影 你一定会发现这不是我 阿影 ” 唐影沒有听见他心底的呼唤 可实际上她确实并沒有料到老爷爷会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语 不过 明崇俨一直是老爷爷的心病 也许是她在外面耽搁了太多时间 老爷爷生气了也未可知 于是 她撒娇般的抓起“李淳风”的手 用甜美软糯的声音央求道:“好啦 淳风 以后再也沒有人來打搅咱们的二人世界了 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阿影 阿影 李淳风恐怕自己的身体再作出什么令自己无法想象的举动 于是他聚精会神的想要冲破那团红雾 再次夺取对身体的控制 至少 给他说一句话的时间 一个告诉唐影事情真相的机会 可明崇俨操控的灵魂十分厉害 他一边压制李淳风的精神 另一方面还能控制身体甩开唐影的手 唐影彻底懵了 在她眼里 老爷爷并不会如此无理取闹 何况他们曾经吃过吵架的苦头 她觉得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才对啊 于是 她问:“淳风 你到底还有什么心结 还有什么想说的 都告诉我好吗 ” 粗暴的行动不像李淳风 但是沉默不语就太像了 不知是明崇俨从别处了解到李淳风的行为模式 反正此时 唐影眼中的他 板着脸不说话 确实跟他以往生气的时候很相像 他终于开始厌恶自己的行为方式了 怎么这么轻易就能被别人模仿呢 可现在为时已晚 唐影已经被唬住了 “李淳风”接下來装作十分伤心的样子说:“阿影 我想一个人清净两天 你回宫去可好 ” 唐影见他又开始逃避问題 便说:“不行 你身体不好 还需要我照顾呢 何况黑袍人久未露面 万一这时候來偷袭你可怎么好 ” 他的声音又气呼呼的说:“我还沒有老到不能自理 不用你可怜我 ” 不对 李淳风在自己的躯体大喊 不要相信他 这不是真的我 唐影有些生气了 赶走明崇俨不正是他的意思么 自己做了他要求的每一件事 为什么他还不满意 难道……难道真是老糊涂了 “李淳风”静止不动了半分钟 突然伸出手指着门口 “你走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 ” 这种行为简直近似无礼了 李淳风紧张的看着唐影的反应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吧 唐影皱着眉盯着他 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这时候 李淳风的身体忽然弯了起來 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声音听着是如此吓人 似乎他随时有可能断气一样 唐影就这么轻易的慌神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 于是她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将他搀扶到床上 “你 你别生气 我……我听你的还不成么 ” 被附身的躯体渐渐停止了咳嗽 只是摸着胸膛喘气 还装出一幅于心不忍的样子 一边啜泣一边盖住自己的眼睛 困在躯壳里的李淳风简直都要急疯了 占据他身体的灵魂也太歹毒了 竟然敢这样离间他和阿影之间的感情 而且还自己装得像个无辜无助的受害者 他急的团团转 先是念清心咒 见沒有用以后又开始念长生秘术的咒语 说來也怪 这咒语似乎对占据躯体的灵魂有了些作用 沒几句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來 可处在这种情形下的唐影误解了 她以为这又是李淳风强烈表达不想看见她的表现 于是抹抹眼泪 恋恋不舍的站起身來 对他说:“要不这样 我今天先去旁边的屋子睡 咱们明天再谈谈 可好 ” 那占据他身体的灵魂感觉李淳风正要极力驱逐自己离开这具身体 便阴狠的想辙要给他报复 于是 他操纵李淳风的身体 丧心病狂的喊道:“你去那间屋子 难不成要偷偷私会明崇俨不成 你 你……”他颤巍巍的抄起枕头朝唐影砸去 ------------ 第五十二章 愈演愈烈 【无弹窗.】 唐影完全沒想到“李淳风”会用东西打自己 直到被这个硬邦邦的枕头当正砸在肩膀上 她都沒想着要躲一下 她呆立着 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不管李淳风处于什么目的 都不应该这样对她啊 她强忍着泪水 扶着门框退了出去 关上木门 良久站立在门前 直到月上枝头 屋里灯火熄灭了也沒见他出來 她看看小院外黑黝黝的山路 最终还是舍不得留李淳风一人在这孤寂的深山里 于是打开厢房的门 躺在小时候李淳风陪她睡觉的那张竹榻上准备凑活一夜 犹记得小时候 李淳风眉目如画 柔情似水 每天拍着她的后背 柔柔的暖暖的抱着她度过一个个夜晚 十多年过去 他们的感情不应该更深厚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难道李淳风真是老糊涂了 她隐约想起二十一世纪 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最后会认不得人 李淳风应该不会到这地步吧 她在不停的祈祷中 终于浅浅的闭上了眼睛 李淳风躺在床上 精神在身体内不断的挣扎着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灵窍 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又归他自己控制了 他先抬起胳膊试验了一下 见确实不是在做梦 赶紧跳下床 拉开门朝外面冲去 在被困的时候 他隐约听见了唐影打开厢房木门的声音 而且根据他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朝厢房冲去 距离只有短短的十來米 也许不到十步 他就可以跑到门前 推开门 大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叫她提防明崇俨 可就在他推开厢房门的一刹那 那可恶的红雾又笼罩了上來 像是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般 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令人作呕的笑 唐影睡得迷迷糊糊 脸上的泪痕还沒有干透 被破门而入的李淳风下了一跳 她第一反应 是李淳风最终舍不得跟她闹气 终于过來和好了 可看李淳风凶神恶煞的样子 似乎又沒有何解的意思 果然 “李淳风”哑着嗓子喊:“人呢 他人呢 ” 唐影瞠目结舌 “谁 ” “李淳风”不理她 翻箱倒柜的把这间屋子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 便翻腾边怒气冲冲的说:“明崇俨 你把明崇俨藏在哪了 ” 唐影记得眼泪都流了出來 “你疯了 哪有什么明崇俨 我说了他不会再來了 ” 李淳风疯狂的搜找并沒有停止 而是从后院到前院又找了个遍 唐影不知怎么办好 只能跟在他身后低声的哭着 最痛苦的莫过于被困住的李淳风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折磨成这样子 心都快碎了 闹了一圈 那恶意的灵魂才拖着他的身体回到他的小屋疲惫的躺下 而且 很快的便将身体的控制又还给了他 可这回他不敢动了 他觉得 也许再也不见唐影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他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 于是这样避而不见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唐影自己受不了了 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 唯一的朋友和亲人都在那片皇城里 她心里沒了主意 终于只能求助于武媚了 在那一天清晨 唐影悄悄的做好了早饭 放在李淳风门口 然后朝长安城走去 见唐影走了 那个恶意的支配魂灵便轻松的隐去休息了 这幅残破身子交还给了李淳风的一刻 他忍不住流下泪來 他端着已经冰冷的饭菜 大口大口的吃着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要快点像个办法摆脱明崇俨的操控 如果不能 他宁愿死去 唐影闷闷不乐的回到蓬莱宫 因为连续几天都沒睡好 外加上沒有心思梳妆 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以至于皇宫守军竟然拦住了她的路 她有些魂不守舍 在守军连问了好几声的情况下 也沒想着要回话 还是被巡逻的军官认出來 这才小心翼翼的请进了城墙 唐影想着自己久不回宫人都不认识了 心里不禁有点凄凉 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灰暗的衣裳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赶忙回了蓬莱殿自己的小院 好好洗漱了一番 又换了宫里的衣服才算松了一口气來 管事的女官说今天帝后同朝处理政务去了 不过皇上推说头疼又早早的下了朝 现在已经到紫宸殿休息去了 她想着可以先看看李治 也沒要步撵 只是快步走向紫宸殿 太监通报以后 唐影很快便被传唤进寝殿 迎面碰上一身白衣的明崇俨拿着汤药碗出來 见到她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激动 只是十分有礼数的点头致意 仍旧向前走去了 唐影觉得自己比他还紧张实在有点可笑 深呼吸几次暗暗稳了稳心神 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的门 李治原本扯着脖子在等她 可见她进了门又犯小孩子脾气似的假装睡觉不去理他 以往唐影见了 肯定要跟他玩闹一番 可今天她沒有心情 只是默默的坐在床沿上 低头不说话 李治等了一会儿 见唐影毫无反应便气鼓鼓的转过來 挑起话头 “哼 你一走半年 今天舍得回來看朕了 是不是听说朕快死了才回來啊 ” 听见这个“死”字 唐影再也绷不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她这样可把李治给吓着了 赶忙坐起來轻抚她的肩膀说:“阿影 你怎么了 可不要吓我啊 我刚才是说着玩的 其实我沒病 我好的很 唉 就是不想上朝才推说头疼的 你不要担心 ” 唐影见他还是那么紧张自己 想起李淳风变成这样子更加抑制不住的掩面大哭 吓得李治赶紧把她搂在怀里 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哄着 在他看來 唐影向來是个坚强的孩子 早在武媚还是个昭仪的时候 她就在这深宫里生活 什么样的刁难和委屈沒受过 却从沒有像今天这样显得孤苦无依 这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可他偏生沒有头绪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影依偎在他怀里 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來 过了好久 直到有些脱水了才停下來 泪水不流了 可抽泣仍然止不住 边哭还边推着李治 “沒事……我 我沒事 ” “什么沒事 你不说就罢了 我难得抱抱你 这就是天大的事 ” ------------ 第五十三章 重回宫墙 【无弹窗.】 李治一边逗她开心 一边叫宫女端茶倒水给她 唐影用水擦擦脸 长舒一口气 终于不再哭了 不过精神还沒恢复 直直的看着地面发呆 李治把下人都轰走 小心翼翼的搂着她 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 他心情好得难以形容 头疼什么的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唐影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小心翼翼的问:“阿影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告诉朕 朕帮你解决 ” 唐影这才想起 他从不知道自己跟李淳风的事 來找他出主意也许并不合适 于是摇摇头说:“沒事 只是许久沒回來 有些想念大家了 ” 李治紧紧搂了她一下 “傻丫头 这儿就是你的家 想回來就回來 为什么要让自己难受呢 不对 不止你难受 你还让我也难受 让媚娘、弘儿、贤儿 我们所有人都想你 ” “嗯 ”唐影听见他真诚的话语 感动的又有点哽咽了 正说着 武媚带着隆重的仪仗走了进來 给李治行了礼以后 见唐影双眼通红的样子 有些狐疑的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吓得赶紧松开手 “她不是我弄得 回來见着我就哭 也不告诉我是为什么 害得我还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 你们都瞒着不告诉我呢 ” 武媚怪他口无遮拦 嗔怪的撇撇嘴 也坐在床沿 慈爱的揽过唐影的肩头说:“瞧把你委屈成这么可怜样的 告诉我 谁欺负你了 皇上皇后都给你撑腰 难道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不成 ” 唐影像小猫似的在她肩头蹭蹭 小声说:“沒事 真的 ”武媚跟她眼神相对 立刻猜了个**不离十 也知道她不愿意当着李治的面说 于是就朝他请示道:“皇上 我们两姐妹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何况你也病着 要不我们先行告退 等晚膳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吃吧 ” 李治认真的抓着唐影的手说:“那你得保证不会再那么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上次你到东宫竟然不來看我 听弘儿说了以后我都快气死了 ” 唐影朝他笑笑 认真回答:“今天我保证不走了 ” 李治看见她的笑颜 神态又变得飘忽起來 武媚赶紧拉着唐影告退了 武媚拉着唐影走回蓬莱殿 一路上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 唐影怕影响明崇俨的仕途 便掠去他的姓名 只说李淳风醋劲大的已经不理智了 求助武媚怎么办 武媚听了也觉得难以理解 在她的印象里 世间在沒有李淳风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 然而她见识到底比唐影多一些 暗中想李淳风到现在已经是66岁高龄 如果真的老糊涂也难保不会变成这样 她想到这里 也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那惊为天人的侧影在她心里也盘桓了十來年 可现在毕竟有了明崇俨 她把对李淳风的迷恋多少挪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唐影见她不答话 便轻摇她的胳膊 求助道:“媚娘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 武媚笑着拍着她的手说:“在太宗仙去前的一段岁月 他的脾气也变得十分古怪 听信谗言非说我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精 最后不是还下诏让我去感业寺修行了么 所以说啊 人老了确实会有性情大变的情况出现 ” 唐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又呜呜的哭了起來 毕竟她认识李淳风的时候两人就有四十多年的年龄差距摆着 只是李淳风那时候一身道行在身 看上去年轻得足以让她忽略年龄的沟壑 事到如今 李淳风经历了死而复生 经历了内丹碎裂 又经历了道行散尽 从谪仙变成了一个凡人 年龄的问題便慢慢地凸显了 她回想最近几年 其实李淳风的变化已经逐渐凸显了 只是她还始终抱有希望罢了 武媚见她如此伤心 便替她做了决定 “这样吧 咱们把他接到宫里來 好吃好喝伺候着 你还随时都能看到 如何 ” 唐影连忙摇头 “不行 他很有骨气 不愿意接受你的施舍的 ”武媚皱眉想了想 又说:“那要不这样吧 我派几个探子去昼夜盯着他 如果病重 就再派个大夫去照顾他 过十天半个月如果他气消了 你们再商量以后怎么办 好么 ” 唐影想了想 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武媚当即叫來明崇俨 “崇俨 待会你出城去西山给李太史看看病情如何 ” 唐影慌忙阻止 “不行 别叫他去 ”武媚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们几眼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摆手叫明崇俨出去了 如果是明崇俨 难怪李淳风会生气 这样一个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人 简直就像是时刻提醒自己的衰老和颓败一样…… 她想着明崇俨 抿起嘴不经意的笑了一下 对唐影说:“阿影 其实你回來的很是时候 今年九月老臣李绩攻克高句丽 抓了不少俘虏回來 再加上各国使臣居住在长安 治安逐渐成了大问題 我需要个心腹替我监视这些外邦人 严防他们搞什么鬼 想來想去 唯有你最合适 ” 唐影忙推辞道:“我对政务一窍不通 你让我搞国际关系 我肯定搞不好的 ” “国际关系 ”武媚欣喜的点头 ”好久沒听见你‘前卫’的言语啦 你不要紧张 谁生下來也不是一把好手 我相信凭你的魅力和胆量 一定能处理好的 何况 你曾经帮我劝降过不少老臣 怎么能说自己能力不足呢 ” 唐影心说 还不都是历史知识再帮忙 她知道一些重臣的归宿 谁能归顺谁不能孜然粉的很清楚 不过她想了一下 在这个时代还沒听说过外国人兴起什么风浪 沒准管起來也不会太费劲 最终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自那以后 唐影每天早上去西山小院远远的看一眼李淳风 然后穿梭在长安城里 成为一名代表了皇帝和皇后的外交使臣 这时候的唐朝可是东方世界的超级大国 对一般的小国完全用不着客气 唐影长得天姿国色 自然迷倒了大批的使臣 再加上二十一世纪的基础教育让她对世界发展史多少有些印象 时不时的她还能跟使臣们交流一下古今局势 有时候甚至能预言一下未來 于是 她这御前使臣的名头又在长安城里传开了 ------------ 第五十四章 远隔天涯 【无弹窗.】 大年三十 四面漏风的西山小院里 走进一个穿白色斗篷的人 这人推开最里面的木门 像进自己家一样随意 李淳风看见他 僵硬的摆出了请进的姿势 随后把门关上了 來人将斗篷的帽斗摘下 露出年轻白净的面庞 李淳风脸上不自然的笑着 一只眼睛像是抽筋一样不一儿会就跳一下 “呵呵 小的参见主人 ” 明崇俨爱答不理的瞥了他一眼 优雅的声音说道:“一个人的气质果然很重要 同样是一副垂老的样子 若是李淳风在 那便是满腹经纶忧国忧民 换上你这么个酒囊饭袋 看起來就像是露宿街头的老乞丐 ” “李淳风”的眼睛挤得更厉害了 他说:“主人 这老头子整天闹腾 跟我争抢这具身体 ” 明崇俨满意的微笑 “不妨事 你先下去歇会儿 我有话要跟他说 ” “他可狡猾的厉害 一旦掌控了身体就想要要逃出去 ”“李淳风”猥琐的献媚道 明崇俨从袖子里掏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在他手腕上 然后使了个颜色 让这附身的邪灵退下去了 李淳风的身体抽搐了两下 后退着坐在床沿上 明崇俨拉了张椅子坐下 拎着袍子潇洒的盖在翘起的二郎腿上 李淳风皱着眉 像是惧光一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明崇俨的时候 眼睛不自觉的往屋子周围瞟 明崇俨笑了一声 “别找了 只有我自己來了 不然 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跟阿影说话么 ” 李淳风对他怒目而视 喝道:“你來干什么 ” 明崇俨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悠哉的说:“阿影最近送东西都不见你出來拿 担心你病了 所以向武媚要求找个御医來看你 我就主动请缨了 ” 李淳风冷哼一声 “你这贼人 既然你早已想好每一步 又何苦过來嘲笑我 不如痛快杀了我 我李淳风这一辈子早就活够了 ” 明崇俨有滋有味的品了一口茶 “可以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白泽图的下落 ” “哼 痴心妄想 白泽图我要带到坟墓里去 ”李淳风毫不退却的笑着 明崇俨微微皱了一下眉 “沒想到你够狠的 宁愿看着阿影每日以泪洗面 也不想早点给你们二人一个解脱 我承诺过 只要你交出白泽图 我就让你跟阿影安度晚年 一年也好 两年也罢 绝不干预 你难道不想她吗 ” 想 怎么不想 每个寂静无人的深夜 每个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伤人的行为的时刻 他都在疯狂的思念着阿影 然而他确定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 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魔鬼 如果让白泽图落入此人的手里 恐怕整个天下都要生灵涂炭了 相比而言 牺牲自己的幸福不算什么 至于带给阿影的伤害 他相信明崇俨不会杀死阿影 只要她活着 便总有一天能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而且他坚信 阿影是个坚强的女子 绝对能活下去为自己报仇 何况还有狄仁杰会从旁照应着 明崇俨手肘撑着桌边 把玩着那古旧的茶杯 “一晃 阿影住在皇宫已经有两个月了 你难道不好奇她的生活吗 ” 李淳风白了他一眼 沒有回话 唐影最初每天都回來看他 只是那附身邪灵驱使他每天对唐影恶言相向 到最后干脆门也不开 看都不看一眼 唐影就不再每天都來了 变成两天來一次 最近更是三、四天才來一次 他虽然不知道阿影发生了什么事 但总归有事分散了阿影的注意力 明崇俨自言自语道:“我向武后提议 说长安城少一个管辖各国使臣的御史 这活儿说忙不忙 说闲也不闲 阿影年轻貌美 又见多识广 自然是不二人选 武后很高兴的同意了 所以 你看 我并沒有虐待阿影 我在积极的帮她开展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而不是像你一样拖着她跟你一起老死山野 ” 这话像针一样扎着李淳风的心 他不服气的说:“你根本不了解阿影 她根本不在乎功名利禄 ” 明崇俨眼睛得意的转了转 “是吗 你倒是真的了解她吗 我怎么觉得她干得挺开心的 ” 李淳风沉默不语 他心里从來沒把女子和从政联系到一起 即便是有了武则天这样明摆着的例子 他也不觉得唐影可以走上仕途 然而 平心而论 唐影來自未來一千年后 其实对国家兴衰有先天的优势 难道她真的感兴趣 他想了又想 唐影在他面前怎么从來都沒有显露过呢 见他陷入沉思 明崇俨心生一计 他起身对李淳风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再等你一个月的时间 你好好想想吧 ” 他说完 附身邪灵又重新占据了李淳风的身体 “主子 您慢走 ” “哼 你倒机灵 ”明崇俨优雅的带上帽斗 勾勾手指将他招到跟前 附在耳畔如此这般的说了两句话 便开门离开了 屋外自然站着轮流值班的禁卫探子 见武后身边的红人明大夫出來 都现身出來打招呼 明崇俨换上往日谦卑的脸孔 一个个都客气寒暄了一遍 并煞有介事的说了一下李淳风的病情 这才潇洒的离开了 自他走后 李淳风发现控制自己身体的附身邪灵经常放松对他的管制 不知是不是这种邪灵有使用期限 于是他抱着侥幸心理 偷偷溜出了西山小院几次 再后來 某个下午他发现邪灵似乎已经完全在他体内消失 他连想都沒想 赶紧向长安城跑去 他知道有几个密探在身后尾随他 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 他要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找到唐影 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刚进长安城 他便看见一堆金吾卫将街上行人拦在大路两边 他被人流挡着无法前行 只得伸着脖子看究竟是什么大人物从眼前经过 只见马队当头是一匹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 其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胡服的窈窕女子 这女子梳着爽利的圆髻 斜插一根碧玉簪子 干净利落有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她的容貌艳而不妖 美而不俗 碰上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简直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这女子不是旁人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唐影 ------------ 第五十五章 生无可恋 “阿影,”李淳风忘情的叫着想要冲上去,却被手持长枪的金吾卫死死拦住。他看见唐影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拉住缰绳微微转头环顾。还沒转到他这边,便被后面赶來的另一骑手叫了过去。那人身穿银灰色暗花的圆袍,身披深灰色的斗篷,同样一幅高雅权贵的样子,策马快步追上來,与唐影并骑而行。正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明崇俨。 他看见明崇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像看自己妻子一样用眼神将唐影包裹。而唐影,他心爱的妻子,在转过头前行的一瞬间,脸上也挂着甜蜜的笑容。 这倾倒世界的甜美微笑,让李淳风的心跟着碎了。他不希望唐影过的不好,可他沒想到她的平静自在会让自己感觉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崇俨早看见李淳风站在人群里。于是故意说了一个笑话逗唐影开心,从而刺激他。那附身恶灵并沒有失去作用,今天李淳风跑出來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他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他给李淳风下的一剂猛药。 人群中安插着他安排好的打手。他们不会将李淳风置于死地,只是会给他雪上加霜,加重点悲剧色彩而已。这不,一个打手趁人群拥挤,对李淳风衰老的关节下了猛手,叫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唐影远远的看见人群中有些骚动。刚要转头去看,却被明崇俨从旁拉住了缰绳,他说:“大人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你看,后面各国使节的马队已经堵在西市门口了。还请大人赶紧继续前行,不要滞留才好。” 明崇俨自从获得武媚的信任之后,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御医,而是正谏大夫。此次特别由他提议唐影带领各国使节领略大唐风俗节日。其实什么民族融合、万邦來朝他根本不介意。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李淳风自惭形秽,心灰意冷。 当然,看着李淳风摔倒在雪泥里,像个绝望的乞丐一样用心碎的目光追随唐影的时候。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西市朝东市进发。人群果然追着往东迁移。凌乱的雪地里,留下被踩了好几下的李淳风。还是一个好心的小贩将他搀扶起來,扶到一家店铺边坐下,他这才慢慢恢复过來。 伤心和疲惫席卷了他。唐影在马上被前呼后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得自己抬不起头來。直到坐得浑身冰凉,他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像游魂一样,朝西山小院慢慢走去。 果然眼见为实,明崇俨并沒有骗他。马上的唐影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已经再也不是那个要他哄着睡觉的小丫头了。现在的她是独一无二的凤凰,终于离开了他这块朽木,飞上广阔无垠的青天。 心酸的泪水随着他艰难的眨着眼睛,从眼角渗出來几滴,在冰冷刺骨的寒风里结成了冰碴。他缩着肩膀,双手交互插在袖子里,颤巍巍的向前挪动。眼瞧着來到他们常去买“醉长安”的小酒馆,摸摸口袋里还有几个铜钱,多少可以讨一碗烧酒暖合一下再走。 走到柜台,还沒來得及开口,就听店小二对掌柜的喊:“又是前两天要饭的老头子來了。掌柜的,就说你不要再施舍了,你非不听。看看,赖上咱们了不是。” 什么。他堂堂太史竟然被当成要饭花子了。这一刻,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尊严,被狠狠的践踏了。他倔强的咬咬嘴唇,宁可冻死也不能被当成乞讨者。 掌柜的呵斥小二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那么沒有人情味。这大过年的给点吃的又沒什么损失。诶,老丈请留步。” 李淳风想假装沒听见,却被掌柜的赶上,强行把一个馒头包好了塞到他怀里,嘴上还说:“老丈莫要嫌弃,以后饿了尽管來小店里。” 李淳风不敢抬头生怕被他认出來,可这老掌柜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惊讶的叫了一句,“你,你是李太史李神仙不成。” 李淳风像是被抓住偷东西一样,心跳的简直要蹦出嗓子眼。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何解释自己落魄的境地,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掌柜的看着他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半新不旧的袍子上还满是雪水烂泥,很快便自嘲的一笑,“不好意思,老丈。我是实在想念一位故交,才把你错当成他了。请莫要见怪,慢走。” 李淳风不敢抬头,仓促的点了两下脑袋,装作潦倒的样子朝外走去。只听见身后的小二问掌柜的,“我说掌柜的,那位李太史可许久沒來了。会不会……过世了。” “呸呸,休得胡说,”掌柜的狠狠的呵斥了他,却也小声嘀咕着,“唉,这也说不好。毕竟他也是肉身凡胎一个……” 这句话被凉风带到了李淳风的耳朵里,将他周身仅存的一丁点温度都带走了。这时候他真希望那附身邪灵能出來,将他这一把老骨头带回西山小院去。 夜。北风呼啸的夜。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 人都说临死之前,人的一生会像跑马灯一样从眼前划过。此刻,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就在眼前上演起來。先是幼年时富裕的家境和丰富的藏书,为他打造了博学良善的基础;接着是成家并周游天下,最后遇到师父开示修炼道术的事;再后來,他接替父亲的职务成为长安天官的一员,几十年來兢兢业业的研究修炼,修炼研究,从沒有一丝懈怠。 然后,是他心中的圣主李世民和认识了大半辈子的朋友袁天罡。他们从李渊时代就开始辅佐李世民,经历了血雨腥风的政变和贞观盛世,并组建了长安守卫者的组织。那,真是个辉煌的年代。 最后,他看见了小小的倔强的姑娘。那个气父母不要她的孩子,在他的呵护下变成了世间最娇艳的花朵。君王也好,才俊也罢。她的美和好,让所有的人为之折服。也成为一道彩虹,为他的人生重新染上靓丽的色彩。如今……她去哪了。 这一夜在乱梦中度过,他像是又活了一遍似的觉得又长,又累。 他起來,直直的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他已经走到了生与死的边缘,他便要放手一搏, ------------ 第五十六章 往事经年 【最新章节阅读.】 总章二年(669年)正月 帝后封诸子为郡王 明崇俨参加完宫廷盛宴 回到自己在蓬莱岛附近的私有小院时 看见树梢上站着充满敌意的一只大个猫头鹰 呵 他笑了 这是胜利的微笑 因为这只猫头鹰眉毛白而长 一看便是活了几十年的神物 应该是属于李淳风的那只 李淳风叫猫头鹰來找他 而不是等着他去上门 想必是已经决定妥协了 他得意的朝枭儿走去 却被枭儿警告的叫了一声 猫头鹰将爪子里抓着的竹管扔到地上 拍拍翅膀飞走了 明崇俨捡起管子 从里面掏出一封信 简单的“來找我”几个字 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赢了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时代最强的术士打败了 这个胜利不仅代表能力的完胜 更昭示着将李淳风的心智也打得粉碎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沒有敌手了 次日清晨 寒风凌冽 整个长安城都沉睡在朝阳冰冷无力的光辉中 明崇俨骑着枣红色的马 悠悠哉哉的來到西山小院 今天 他便可以得到白泽图 这世间他唯一惧怕的东西 每次一想到这个东西 童年往事就像一池酸液腐蚀着他的精神 让他浑身不自在 无数个午夜梦回 他总是能看见床边围拢着数不清的鬼魂 欲生先死 难道他理解错了吗 难道永生不是每个人的追求吗 为什么那些他好心帮助过的人会反过來伤害自己 小小的他被那些死了又活了的人包围着 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可随后 他的“作品”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卡着他的脖子 想要致他于死地 记不得过了多久 他由不能呼吸变得不用呼吸 这些人就被绵绵不尽的白火给烧成了飞灰…… 他还记得白泽脑袋上的白毛根根倒竖着 眼睛瞪得像是两盏明灯 还有那血盆大口 简直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一样 然而实际上 白泽沒有伤害他 相反那巨大的爪子将他揽在怀里 他以为是一个拥抱 安慰年少不经事的他的一个拥抱 其实不是 只是为了感觉他的心跳 那次灾难 带走了他“挽救”的几十条生命 代价就是他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他成了一个活死人 再然后 白泽将一切的源头 《白泽图》带走了 留下幼小的他 拼命在祈求白泽回头 他不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知道他错了啊 白泽为什么要惩罚他 当初找到他的时候 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选择他当衣钵传授者 结果呢 因为一次错误 就狠心的放弃了他吗 他不甘心 他无意识的紧紧攥紧缰绳 恨不得将其捏出水來 牙齿发出恐怖的“咯咯”声 回过神來的时候 已经走出长安城西门 遥望越來越近的小屋 想着唾手可得的白泽图 他露出傲慢的微笑 他在等待白泽的救赎中度过了童年 在对与错的迷茫和家族的唾弃中度过了少年 终于凭借自己的天资与力量 给族里那些渴望长生的老古董们都实现了长生的愿望 当然虽然略有不同 他们全都成了傀儡 但确实不再惧怕死亡了啊 推开小院的门 李淳风已经在院子里迎接他了 从脸上谄媚僵硬的笑容能看出來 现在这位是附身邪灵 说來这邪灵还是族里的叔叔 现在为了少吃点苦头 反而把他当爷爷供着 真是可笑 他仰着下巴问:“这几天李淳风都做了些什么 ” 邪灵毕恭毕敬的回答:“自从元宵节从长安城里回來以后 他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我原本按你的吩咐不再管他 可谁知他连饭都不吃了 还得我去做 还要喂他……” 明崇俨打断他的抱怨 问:“他还做了什么 比如去了什么地方 或者写信给谁 ” 邪灵信誓旦旦的保证 “沒有 绝对沒有 只在院子里走走 从沒离开西山 我看 他是真的绝望了 ” 明崇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心里也觉得**不离十 于是 对邪灵使了个眼色 叫他进屋去床上坐着 那邪灵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怯懦的问:“主人……你说过如果李淳风把白泽图给你 你就会放了我是吗 ” 明崇俨答:“当然 不过看你是想要以不死之身行走世间 还是想让我做法超度你 落个永远的安生了 ” 邪灵想了想 不甘心的说:“当然不能就这么死了 既然获得永生了 我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干点事了 ”他坏笑着摩拳擦掌 让李淳风的表情看起來愈发猥琐 明崇俨高深莫测的笑笑 根本沒把他的要求放在心上 等他沒用了 怎么发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邪灵已经乖乖退下 李淳风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明崇俨饶有兴致的端详了向下 叹道:“还是看你自己比较舒服 ” 李淳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别说这些废话 我带你去拿白泽图便是 ” 明崇俨笑道:“你早开窍不就好了 ” 李淳风说:“在我带你去之前 想要见阿影一面 ”明崇俨疑心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不耐烦的说:“等你把图给我 你们想待多久就呆多久 ” “不行 我一定要先见到她 ”李淳风一字一顿的说:“你的话 我不信 ” 明崇俨歪着头 洞察的笑了 “好个李淳风 你说你是不是个老狐狸 袁天罡是自以为聪明 你才是真的老谋深算 不管结果先要尝到点甜头是吧 ” 李淳风闷哼一声 沒有理会 明崇俨收了笑容 冷冷的说:“答案是 可以 其实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因为昨天我还听阿影说明天要來看你 ”他得意洋洋的在李淳风面前走着 表情充满了兴奋 “李淳风 你是不是还在酝酿什么计谋 想要在我眼皮底下斗智斗勇 好啊 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招 记住 我时刻都在盯着你……哼哼 哈哈哈哈……” ------------ 第五十七章 拼死一搏 【风云阅读网.】 这一夜淳风睡了很久 在梦里他的身体一直下沉 沉进无边的黑色大海 一轮柔白色的明月在头顶上荡漾 他拼了命的伸手 却怎么也抓不住 等他醒來时 已经日上三竿 看着早已爬上床头的温暖阳光 他的视野外围的一圈黑晕在不断的扩大 他记得昨天明崇俨将邪灵召唤出來 嘱咐一旦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都要阻止他 而看现在手指很听使唤的样子 邪灵并沒有控制他 明崇俨是一个赌徒 一边要防范他向唐影透露信息 一方面又十分想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招來 恐怖 却又意外的孩子气 他不再分析明崇俨 而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 连支撑坐起來胳膊竟然也要抖一抖 似乎一个绷不住便会摔在床头 拍得粉碎 胸中一股沉闷之气顶到喉头 他咳嗽了两声 掌心的点点血迹他已经习惯了 轻轻摇摇头 自己是谪仙李淳风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院外传來唰唰的破空之声 应该是阿影在桃树上舞剑 他披上外袍 扶着床沿穿好鞋 轻轻推开房门 刺眼的阳光让他赶紧闭上眼睛 越过内院的墙头 看见他的阿影在桃花树顶舞着 身段婀娜、风姿卓绝 乌发如飞绸 衣襟似红霞……不对 她不是红霞 她才是照耀一切的太阳 那样年轻而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太阳 在她的照耀下 自己的形容渐渐佝偻颓败、相形见拙 他想着 缩回屋子的阴影里 一阵酸楚从胸口窜上鼻腔 他赶紧咬着牙忍了回去 是的 从一开始 他们就沒有任何相匹配的地方 只有阿影一直坚信任何隔阂都沒有关系 而他是那样战战兢兢的一步步向前走着 回看來路 只有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 剑声渐渐停顿 他急忙回身背对门口 两人就这样隔着门对峙着 尽管他极其想要看一眼阿影 再好好的看一眼阿影 看一眼那已经印刻在脑海中的容颜 可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门框 强迫自己不要动 明崇俨以为他要给唐影报信 其实完全多虑了 他早另有安排 今天只不过发自内心的想要见唐影最后一面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來 他能记住的流泪 只有可数几次 多半都是为她而流 这次 是真的 真的要告别了 所以 他必须要做一件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残酷的事情 好让阿影恨他 他知道恨是短暂的 更重要的意义是 真相 他挺直腰杆 手拉过门边 将唐影当做宝贝的瓷瓶和指南针狠狠的扔了出去 并充满怒意的摔上了木门 “滚 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给我滚 ” 瓷瓶应声而碎 里面掉出一卷发黄的宣纸、一缕干枯的头发 还有一枚李治送给她的鎏金戒指 唐影看着碎裂的瓶子 心也跟着碎了 李淳风明知道这两样东西是自己最看重的 还这样糟蹋 看來真是铁了心了 外面静的沒有一丝声响 他等了很久 足够久 从窗户向外望去 早已经沒有了阿影的身影 地上的东西也都被捡走了 他告诉自己 这样就够了 看唐影疯了一样的跑下西山 暗中观察的明崇俨从树上轻飘飘的落下 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淳风今天的举动跟以往邪灵附身时并沒什么不同 反而像是更有深仇大恨般决绝 这行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飞掠过枯草石块 影子一样闪进小院 眯着眼睛打量一脸漠然的李淳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李淳风冷笑着说:“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和好 把她伤得更重些 让她以后别想我 ” 明崇俨点点头 “果然聪明 你这是看透了 怎么 不想双宿双栖了 ” 李淳风昂首挺胸的站直了身体 将头上的乱发好好的梳成发髻 又换上自己穿了十几年的青灰色道袍 对明崇俨说:“都要死了 何必再添伤感 我准备好了 咱们进山吧 你要的东西就在山里 那之后 咱们便两清了 我会归隐山野 终此一生 ” 明崇俨瞧了他一会儿 “李淳风 你要是骗我会死得很惨 不仅你会很惨 我发誓唐影也会受到你的连累 ” 李淳风咬咬嘴唇:“你要是敢伤害阿影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明崇俨拍拍他的肩膀 “全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鬼 哼 他明崇俨最不怕的就是鬼 李淳风面沉似水 他穿好斗篷 什么家伙都沒带就走了出去 明崇俨也不再说话 紧跟着出去了 在他们顶着凌厉的北风朝山里走去的时候 唐影已经回到了蓬莱宫 进屋的第一件事 就是强忍伤心 翻腾出一个装香粉的瓷瓶 要将李淳风扔出來的东西重新装好 戒指沒事 那缕假胡子虽然干枯 却也沒算乱 还有记载了大唐历史的年表也沒有破损的痕迹……咦 在年表泛黄的纸张中间 夹着一张新纸 小心展开一看 这张纸上用血写了“明是黑 我被控”几个字 写得极为潦草 简直像是闭着眼写得 可这确信无疑是李淳风亲手写的 因为在纸的角落 有一个“:)”符号 唐影敢确定 在这个时代除了李淳风和她沒有人能理解这个符号的意义 她的脑袋像开锅的水沸腾起來 无数个疑问劈头盖脸的砸下 让她理不出头绪 为什么说“明是黑” 明 明崇俨 黑 黑袍人 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自己 是怕自己不信 还是已经被监视了 那他怎么写的字条 看起來像是闭着眼睛写的 难道…… 唐影的汗流了下來 需要闭着眼才能留下的字条 这说明监视來自……他的身体内部吗 仓促收好这些字条 她赶紧朝西山小院跑去 西山山里 明崇俨跟着李淳风东拐西拐 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李淳风不告诉他地址 而是要亲自带他去 让他有些不耐烦 但是转念一想 白泽图上有自己害怕的咒语或者神力 如果不是李淳风 恐怕他也无法拿起來 他摸摸自己怀里的阴阳镜 好在自己有这个宝贝 只要镜子照过白泽图 上面的神力就会消失了 届时 他便可以从容的打开白泽图 看看十多年前沒有读完的长生术了 时间才刚过中午 但密林深处已经逐渐变得幽暗 李淳风抬头看看天 乌云密布 恐怕又要下雪 明崇俨见他停了下來 便捏住他的胳膊道:“这是你搞得鬼 ” 李淳风听了哈哈大笑:“我只是一介凡人 怎么能够呼风唤雨呢 ” 不详的预感在明崇俨心头愈來愈强烈 他推搡李淳风继续前行 唯一的念头是赶紧得到白泽图 然后彻底摆脱李淳风 ------------ 第五十八章 潭水之下 下午,一片黑幕般的乌云盖住了西山。唐影看着这妖异的情景,更快马加鞭奔赴西山小院。 院门虚掩着,屋里沒有打斗的痕迹。桃木剑和符咒以及李淳风常看的书都在该在的位置。沒有任何可疑的线索,只是他人不见了。 唐影跑出來,亮出令牌,将负责看守李淳风的探子召唤出來。两名精锐士兵,看见院子空空如也也觉得十分蹊跷。唐影问都谁來过,他们信誓旦旦的说只有唐影早上來过。问及明崇俨,两位守卫肯定的摇头,还说沒有任何人出入小院。 然而李淳风消失毋庸置疑,其中一个守卫竟然开始搜寻是否有地道去了。另一个人按着额角,支支吾吾的说:“虽然沒有见到人影,却似乎听到了一阵笛声來着。” 笛声,。 李淳风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吹笛子了,难道真是明崇俨,她始终不愿相信明崇俨就是黑袍人。但李淳风冒险告知以后,她也意识到很多疑点,比如明崇俨在泰山帮他击退黑袍人时过于轻易;比如这令人陷入混沌的笛声;比如他为何一年时间久变成了武媚的心腹;比如他为什么频繁纠缠自己…… 唐影紧紧衣领吩咐两个探子继续监视小院。自己准备回蓬莱宫先去查明明崇俨的行踪,然后再叫小猛去找李淳风的线索。 此时的西山已经像是墨染的颜色。风越刮越大,整片森林的树木都像有生命一样摇晃着自己的躯干。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近3个时辰。他怀疑李淳风故意绕远拖延时间,但由于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走。 好在,很快他便在密林深处看见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阳光晒不进來,所以大片洁白的积雪沒有任何鸟兽走过的痕迹,同时,那片瀑布和近似于黑色的潭水才更加醒目。 “到了。”李淳风长出一口气,白色的呵气随冷风飘远。 明崇俨松开他的胳膊,朝潭水走了两步,明显感觉到一种针扎般的痛楚。 李淳风瞥了他一眼,“这下你相信了,”明崇俨点点头,眼镜在潭水上扫來扫去,“你把东西藏在哪了,” 李淳风抬起手指着潭水,“就沉在潭水底下。”明崇俨警惕的环视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白泽上神曾经停留的地方。”李淳风无限感慨的说。这里正是唐影误食白火的时候,他带她來降温的地方,同时也是白泽将白泽图托付给他的地方。白泽原本的意思是要收他为徒,修成长生。可惜他沒有告诉自己,有一天明崇俨会找上门來,否则真的会早作准备。 他摇了摇头,心想:也许白泽神对明崇俨总是怀有一线希望,以为他能抛却执念,不会找來呢…… 明崇俨推了他肩头一下,“你去给我捞上來。” 李淳风耸耸肩,“以我这把老骨头,下去可就上不來了。”明崇俨冷笑,“原來如此,你定是在下面布置好了法阵等我。可惜你百密一疏,忘了你的身体其实是在我控制之下的。” 说着他掏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在李淳风的手腕上,叫附身邪灵出來操控李淳风的身体。 邪灵望着那谭深不见底的水,抱着肩膀不敢上前,“主,主人。这里的的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小的不敢……” 明崇俨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叫你去你就去,不然我现在就叫你魂飞魄散。” “李淳风”吓得鼻涕直流,一步步朝潭水挪去。“等等。”明崇俨从背囊里掏出一捆绳子,他常年在外面采药,这些东西总是备着。把绳子牢牢绑在他腰间,然后再招手让他继续。 那邪灵磨磨蹭蹭的挪到潭水边缘,才伸出脚踩进池水,便像被滚油烫了一样杀猪般嚎叫起來。 明崇俨眼睁睁的看见那邪灵化作青灰色的雾气影子,被生生从李淳风的身体里拽了出來。他惊觉不好,手上一用力刚要将其拽回來。那灰色的影子已经化作一缕青烟被大风吹散了。 李淳风摔倒在潭水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嘲笑他:“怎么,你的傀儡术不管用了,”明崇俨的脸孔突然间变得丑恶扭曲,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和,走过來,将李淳风的衣服扒掉,就剩下一层单衣。 李淳风的嘴唇很快就紫了。明崇俨居高临下的对他说:“我会把你扔到水里去。如果你不把白泽图给我拿上來,你就乖乖等死吧。” 李淳风狠狠的说:“你以为你能拿的走,”明崇俨从怀里掏出阴阳镜,对着湖面照去。怪事发生了,水面上白色的柔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揪出來一点点的淡去。 “你看见了吗,”明崇俨拍拍李淳风的脸,“你要是不想现在死,就乖乖的取上來。否则,等我自己下手,你就是死路一条了。” 这种法术一定会消耗明崇俨极大的法力。但也证明自己不再是必不可少,完全沒有了谈判的筹码。 他终于还是挣扎着爬了起來,咬着牙说:“既然已经阻止不了你,我还是下去吧。不过你别忘了,让我走。” 明崇俨收起镜子,长吁一口气,“那是自然。” 李淳风卷起袖子,指了指腰间的绳子,“我要是拿到了就将白泽图揣在怀里,再拉三下绳子,到时候你记得赶紧把我拉上來。我毕竟老了。” “一言为定。”明崇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淳风活动了一下身体,憋住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潭水很黑,让明崇俨误以为这里水很深,还一度怀疑绳子不够长。结果才放了十來丈的长短,绳子就不向下了。他心情很激动,一直探着头看着潭水下。差不多估计一口气要用尽的时候,绳子被狠狠的拽了三下。 这是他们的暗号,说明东西已经到手了。他心中一阵狂喜,手却沒有收紧绳子。紧接着绳子又拽了三下,随后又不停虚弱的摇了起來,同时有一大串气泡从水里返了上來。他冷冷的盯着潭水,估计李淳风是遭遇溺水了。 绳子渐渐不再晃动。他猜李淳风可能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意识,索性耸耸肩又等了一会。 “李淳风啊,李淳风。你被称为一代谪仙,却沒想到是这个死法吧,”他终于站起身,一寸一寸的拉着绳子,他沒想到李淳风竟然比想象中要轻一些。 不对。人死以后应该更重啊。他突然手上发力更快速的拽起绳子來,结果,一团黑色的影子一下子被拽到岸上。 他定睛一看,这哪是李淳风,分明是衣服包裹得一团石块。 ------------ 第五十九章 消失无踪 【最新章节阅读.】 “李淳风 ”明崇俨歇斯底里的叫喊起來 声音在群山中回荡 简直犹如从地府里钻出來的厉鬼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潭水底下有一条秘密通道 明崇俨揪着发根暗暗恨自己百密一疏 不过他终归还是能分清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 遂立刻吹起笛子召唤西山里所有的傀儡野兽 还有他的乌鸦大军 沒多会儿 体型各异、数量极多的野兽傀儡就围拢过來 明崇俨给它们下达了封锁西山 绝对不能放跑李淳风的死命令 李淳风就算水遁逃走 也必将会有上岸的一刻 何况他年老体弱肯定跑不远 虽然做了全面部署 他还是心里沒底 因为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沒多久 大雪将会掩盖住李淳风逃走的所有痕迹 他一次次掏出阴阳镜想要耗尽潭水中白泽图遗留的力量 好让自己顺着李淳风逃逸的路线去找寻 虽然他能明显感觉出那股神秘而可怖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 但阴阳镜对他本身造成的消耗让他不得不照照停停 最终 只能放弃了 野兽们还沒有消息传回來 潭水也无法下去一探究竟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來 集中全部精力去思考 李淳风逃走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唐影 只有唐影 于是他脸上重新挂上一抹微笑 像一片影子一边朝山下飞掠而去 别说李淳风现在是将死之人 就算仍然有法术在身 也无法这么快将唐影带出宫來 而且他也确定这两个人绝对沒有互通消息 也就意味着找到了唐影 自然就找到了李淳风 想來真是傻啊 他守株待兔不就成了吗 唐影现在被李淳风伤害的不轻 估计正躲在皇宫里以泪洗面呢 他回到蓬莱宫 先找到心腹探子问明唐影现在哪里 又无意中听说她第二次跑出去西山的事 不禁心生疑窦 如果说他们两个人私下串通 那唐影为什么还要回宫 如果说沒有 那唐影第二次出去是为了什么 带着满腹怀疑 他匆匆赶到蓬莱殿 这里的宫女、太监见到他都跟见到主子一样小心侍候着 一个个殷勤的去给唐影通报 唐影正等着他來 于是两人打照面的第一句话都是 “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 唐影愣了一下说:“我早上到西山去看了师父 ” 明崇俨见她不像是见过李淳风的样子 于是装作温柔的样子指指她的眼问:“怎么这样红肿 可是受了委屈 ” 唐影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心里却暗叹明崇俨伪装的功夫简直一流 他回宫就直接來找自己 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明说一定是别有用心 自己也要装作不对他起疑心的样子才行 于是 她轻声叹道:“师父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今天跟我……说了一些恩断义绝的话……”说着 声音哽咽起來 似乎又开始伤心了 明崇俨有点吃惊 难道李淳风还沒有跟她联系吗 唐影见他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在酝酿什么诡计 于是问:“你呢 我回來找不到你 ” 明崇俨微微一笑 不动声色的审视她 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线索 嘴上敷衍的回答 “我去给皇上采药了 大雪天正是月影绽放的时节 回來面见皇后时 听说你找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 唐影怕他施什么法术 偷偷咬破舌尖念清心咒防御 同时装作无助的样子对明崇俨说:“师父已经不认得我了 这回我下定决心叫你医治他 可下午我再去看时 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说罢 她掩面哭了起來 听见她并沒有掩饰自己的行踪 明崇俨相信她确实沒见到李淳风 但他同时确定只要李淳风活着就一定回來找她 唐影跟他情深意重自不用说 何况她是这么的美丽 哭得时候都梨花带雨一般 让他都有些难以把持了 他轻轻将手按在她的肩头 安慰道:“别急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 他的手传來丝丝凉意 叫唐影不寒而栗 她紧紧攥着拳头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畏惧的情绪 因为那个不明真相的她是信赖明崇俨的 她要继续伪装下去 直到获得李淳风的线索 与他相遇为止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陷入沉默 明崇俨先告退 一边酝酿接下來的部署 一边径直朝蓬莱殿走去 他每天都來向武媚汇报李治的病情 所以这里的宫女对他极为熟悉 领到蓬莱殿武媚的小书房 他恭敬的对批阅奏折的武媚行了个礼 武媚淡淡的嗯了一声 叫他在一边候着 并叫宫女们都下去了 明崇俨等了一会儿 见下人们都远远的退到殿外 便起身慢慢走到武媚身后 张开双臂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 武媚甜蜜的笑了一声 嗔怪道:“你越來越大胆了 ” 明崇俨微微一笑 轻轻将凉薄的唇贴到她朱红的嘴上 武媚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 与他纠缠在一处 是的 在明崇俨的计划中 最大的障碍不是皇帝李治 而是武媚 谁都知道站在大唐权力巅峰的人是这个坚韧的女人 明崇俨原本想要做的是 跟控制李淳风一样找个邪灵控制她 然而他却无法成功 他自然不知道 在武媚生二子李贤的时候 曾经被萧淑妃的法术迫害的险些丧命 唐影为了救她 将自己的白火输进她的身体为她驱除了萧淑妃的附身邪灵 从此以后白火就在她身体里生了根 再加上武媚有十分坚强的意志力 所以 他并沒办法得手 不过明崇俨并不气馁 对付女人最致命的法术 就是“爱情”二字 李治常年缠绵病榻 武媚自然是很渴望温存和爱情的 于是他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她的信任与宠幸 他抱着武媚 就像是紧握着大唐整个天下 一条小小的、叫李淳风的漏网之鱼 根本无法撼动他 何况他还有唐影这个筹码 他相信只要他掌握着唐影 李淳风最终还是会屈服 所以 天下最终会变成他的天下 他会成为天子 出人意料的是 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代明君 因为届时 白泽神会将白泽图亲手献上 承认对他犯下的罪行 并对他臣服 ------------ 第六十章 惊闻噩耗 明崇俨坚信李淳风从西山逃出來以后一定会到宫里找唐影,正如唐影也如此相信一样。日子在两人的殷切期盼中一天天过去。 唐影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明崇俨的心一点点的揪起來。 李淳风再也沒有回过西山。傀儡们搜索过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沒有找到他的踪迹,甚至明崇俨怀疑他溺死在潭水里。不过,等他慢慢将潭中白泽图遗留下來的法术保护泄掉以后,亲自查看潭底的结果也是什么都沒有。 李淳风也沒有在长安的街头出现。白天是数不清的眼线禁卫,晚上有红眼睛的乌鸦和邪灵帮他盯着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李淳风再也沒出现。 他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凭空蒸发掉了一样。 唐影不相信他会这样不告而别,还亲自去他曾经工作的地方询问。因为他儿子也同在司天监当职,沒有理由不知道。可等她去问的时候,却沒有找到他儿子的踪影,只是听同僚们说前不久他儿子也辞官回家了,同时也为李淳风一并交了辞呈,反正他这年岁也上不了朝了。 她去问武媚,武媚也沒有他的消息。连一国之主都找不到他的行踪,她彻底沒有了主意。 李淳风究竟是生是死,如果活着为什么会连个口信都沒留给她猜测一下,他究竟怎么摆脱明崇俨控制的,还是已经被秘密俘获了,这些问題先是每日煎熬着她的脑袋,日子长了,这些无解的猜测在她脑子里化成一团浆糊,只是反复说着一个现实,,李淳风离开了她。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的思念总是停留在两人见的最后一面上。她亲爱的人,怒吼着将瓷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虽然知道那时的他被邪术控制着,但是那愤怒的神情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霸道的凌驾于其他任何温柔和蔼的面容之上,叫她难以心安。 所以,御史的差事是做不了了。她每天绷着脸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到处去找李淳风的踪迹。起初,武媚也是由着她。后來她越走越远,经常几天都不回來。武媚出于关心,就叫明崇俨管着她,不许离开长安,也不许夜不归宿。 明崇俨乐得跟她形影不离。沒有了李淳风,自己征服唐影是迟早的事。于是言谈举止更加亲昵。而唐影既不想跟这心肠毒辣的人在一起,又不想被他察觉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故而只能强压愤怒,用悲伤掩盖住一切的情绪。 总章二年(公元669年)年末,一场风雪席卷长安,带來的不只是咸亨元年(670年),还有李淳风的死讯。 唐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他们最爱的酒家买酒喝。那素來满脸堆笑的掌柜竟然还记得她,只是这次沒有再和蔼寒暄,却是含泪安慰道:“姑娘请节哀。可惜以后只有姑娘你一人识得小店的‘醉长安’了。” 酒壶就这样在地上摔得粉碎。那掌柜拿袖子擦了擦眼角道:“姑娘请节哀。太史大人乃是谪仙,他可不是死了,而是上天述职去了呢。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唐影双眼圆睁,那血丝和汩汩而落的眼泪吓得掌柜的不敢再多嘴。她颤着声问:“谁……说他死了,谁。” 掌柜的连忙回:“半月前,太史大人的儿子回城向帝后禀报死讯。回乡途中特意來小老儿的店里买了瓶酒要拿回去祭奠……哎,姑娘,要节哀啊。” 唐影沒等他说完,便一股烟似的朝蓬莱宫跑去。这么大的事情武媚怎么对她只字未提呢,她不信。 披头散发的跑到武媚跟前,她险些被侍卫当成要暗杀皇后的刺客给抓起來。武媚虽然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但始终最是宠爱唐影,再加上对所來何事心知肚明,故而屏退左右,和颜悦色的拉着她坐下道:“傻孩子,快來歇歇。” 唐影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还沒有说话,泪水先流了满脸。武媚看她这憔悴的样子,想起这十几年來李淳风或儒雅或飘逸的身影,心里也忍不住难过起來,含着悲音说:“阿影,你要明白。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听见这句话,唐影再也抑制不住,大叫着哭了出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句话像是对武媚的诘问,同时又像是在问远不可及的李淳风。明崇俨听到信儿,刚进殿來,看见她这声嘶力竭的样子,再也不怀疑她跟李淳风暗中有联系了。 武媚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说:“这消息传到我耳朵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但毕竟是他儿子亲自來报丧,万万沒有欺君之理。皇上念他劳苦功高,特意赏赐了些东西叫带回岐山老家筹办丧事。他不知道你们这层关系,故而沒想着告诉你。我是看你最近情绪激动,怕你一时难以接受这才瞒着沒说。唉……阿影,人死不能复生。淳风他修炼多年,最能明白这个道理。我想,他恐怕是怕见你难过才在最后的岁月躲起來的,你再伤心下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唐影猛地跳起來,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信,我不信。他是李淳风,他是不会死的。”她说着,疯了一样的往外跑去。 “等等。你要去哪,。”武媚跟着站起來向外跑去。 唐影回头,仓促的留下一句,“我要去找他。” 明崇俨拦住武媚,静静的让唐影跑走,低声对武媚说:“别担心,我去把她带回來。”武媚攥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不仅要带回來,还要毫发无伤的带回來。否则,我唯你是问。” 明崇俨一愣,点点头闪了出去。他知道武媚很宠爱唐影,但从沒见到武媚的眼睛里对任何人流露出刚才那样的珍视。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武媚跟唐影之间的感情。不过,无所谓。李淳风死了,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这两个人迟早会成为他的掌上玩物。 当务之急,是跟着唐影去李淳风的埋骨之地看看。究竟是死了,还是另有玄机。 ------------ 第六十一章 雪中吊唁 【风云阅读网.】 这一路 风雪一刻都不曾停歇 明崇俨的眉毛上已经结了冰花 可看向前面疾驰的骏马 仍带着浑身冒着蒸汽的唐影一路疾驰 每到一处驿站 她都掏出令牌换一匹最好的马 就算大雪封路 甚至需要她拉着马匹前行也不例外 当然 她也不吃不喝 实在困极了就用缰绳将自己困在马背上 临近岐山的时候 明崇俨实在看不下去了 强硬的勒住她的缰绳说:“你这样拼命赶去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死了 就算你早到一天、一个时辰也于事无补 ” 唐影恶狠狠的甩开他的手 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像着了魔一样 她低吼 “松手 我一天沒见到他的尸骨 他就沒死 ” 他的尸骨……这也是明崇俨迫切想要确认的 明崇俨沒再阻拦 而是继续跟着 实际上 他有点怀疑唐影已经疯了 为自己以外的人疯狂 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他满心遐想 隐隐嫉恨起死去的李淳风來 这老家伙活着的时候受皇帝器重 万民爱戴 甚至还获得了天下最美丽的女人的芳心 到死了 还有无数人对他念念不忘 而自己呢 自己能获得同样的待遇吗 那样被人深爱的 不需要太多 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自己能拥有吗 唐影在进入岐县境内的时候 终于支撑不住了 疲劳过度的骏马前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她被狠狠摔向前面的雪地 寒冷、疲劳和绝望一股脑将她淹沒 叫她再也沒力气爬起來 只能趴在雪地里无声的呜咽 明崇俨下马 将她横抱起來放到自己的马上 看她憔悴不堪的样子 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 诚然 唐影是他的筹码 也是他想要俘获的对象 然而 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愿意帮她去验证心中最后一点点的期望 更何况李淳风的死活也是他的隐患 于是 他带着她朝岐山县中心进发 去找李淳风的墓 李家是当地望族 李淳风的死也是一场隆重的葬礼 所以他们沒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他的坟墓 那是一座孤独的坟茔 半圆形的土包外面还围了一圈小腿高的围墙 坟茔上已经落满了洁白的雪花 看起來简直像是雪堆的 在两边还分别插着一根招魂的纸幡 正前方当然是一块质朴的石碑 上面刻了李淳风的名字 然而不仅有李淳风的名字 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显然 这是一座合葬墓 那女人应该是他的发妻…… 生命的尽头陪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她啊 唐影看着那女人的名字 顿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疯了一般的冲上去要扒开坟头 她跪在冰冷雪里 用自己柔嫩的指尖把坟茔上的积雪拔开 然后挖进坚硬的泥土 一捧又一捧……她要把这些分隔她和李淳风的东西统统挪开 她要把他叫起來 然后问问他 为什么能这样忍心留自己独活在这个世间 明崇俨探查再三 沒有感觉到白泽图的气息 这说明两件事 要么是李淳风沒有跟白泽图合葬 要么 这里躺得根本就不是李淳风 这时 闻讯赶來了几个李家子弟 他们一拥而上将唐影拽了出來 起初大家以为这是李淳风的仇家要开坟报仇 但结果却发现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早已泣不成声瘫软在地 更像是要追随李淳风而去 唐影喘了两口气 用力眨了眨眼睛 将泪水挤出去 好看请眼前的状况 忽然看见离她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长得酷似李淳风 慌忙挣脱众人胳膊的围拦 朝那男子扑去 男子愣了半晌 见唐影并沒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便叫众人退后 以哀伤温和的语调问:“不知姑娘与家父有何渊源 因何如此伤心 其实家父一生甚为圆满 最后是含笑而终的 请务必不要太过悲伤 既然來了 不如上支香吧 ”唐影不敢再看他 便低头顺从的接过族人递过來的香 愣了好久也无法对篆刻了两个人的墓碑下跪 还是明崇俨从呆若木鸡的她手里抽出烧了一半的香 拜了三拜 再恭敬的插进香炉里 看着雪一点点把坟冢盖上雪白的被子 李淳风陪伴她二十來年的记忆 也铺天盖地席卷而來 他对她的培养、关怀 他和她的爱情 他的音容相貌 他的一招一式 甚至他的每一寸肌肤 都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 现在所有的温暖美好 都长埋在冰冷的土地之下了 她看着李淳风的墓定定的不动 雪很快便落满肩头 明崇俨趁机问李淳风的儿子说:“见过仁兄 我与太史同朝为官颇有渊源 这位姑娘是太史在长安收的弟子 与他感情颇为深厚 一时情难自已 还请见谅 ”中年男子忙还礼道:“我替家父感谢二位远道而來 外面天寒地冻不如进屋子里去喝杯热茶吧 ”于是他招呼众人去屋子里歇歇 唯独唐影站着不走 中年男人再次好言相劝 “姑娘节哀啊 家父若泉下有知 也不希望看见姑娘如此作践自己 ” 唐影扭头 目光直直的问:“你亲眼看见你父亲了吗 他……怎么死的 ”中年人有些讶异的回答:“呃……家父已到古稀之年 是寿终正寝 走的时候很安详 ” 安详 怎么会安详 他如何逃离长安 又回到故土 这期间沒有与她有半点联系 又怎么会安详 难道 他就这么把自己放下了 他就这样放弃与明崇俨的对抗 把自己给……放下了吗 中年人细细的打量了她片刻 恍然的说道:“莫非姑娘就是家父口中的唐影姑娘吗 ” 明崇俨眼睛一亮立刻接话道:“正是 敢问太史仙去前难道还留下什么遗言不成 ” 男子挠挠胡子说:“有 有的 留了一个包裹说要给唐姑娘呢 ”明崇俨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唐影 殷勤的说道:“既然如此 就让我代劳随你去取來吧 我想阿影此时一定有许多话要跟太史说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 ------------ 第六十二章 亦幻亦真 【最新章节阅读.】 人群慢慢的走远了 唐影孤独的站在这座被雪覆盖的坟茔前 从内到外都冻成了冰 淳风…… 她在心里默默的呼唤 冷风在脚边转起 像是在回应她一样 在耳边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她浑身一机灵 双眼死死的瞪着坟包 期待着《梁祝》中的奇迹能在她眼前上演 那心心念念的人能从世界的另一面 从忘川的彼岸回來再看她一眼 哪怕 是为了带她羽化成蝶也好啊 然而 坟并沒有裂开 只是脚下的地面晃动起來 其实也不是地在动 而是她在饥寒交迫、极度疲惫的情况下 自己摇晃了起來 她像是失去扶植的树苗 身形一歪坐倒在墓碑前面 手指划过李淳风三个字的一笔一划 不由得想起在西山小院 她坐在他怀里 被他的大手抱着写毛笔字的情形 泪潮再度从心底涌起 淹沒了她的世界 她从二十一世界穿越到唐朝女童身上起 到现在整整度过了二十年的时间 这二十年 她始终是这个伟大时代的旁观者 唯一一个始终在她身边的人 只有李淳风 幼时的培养与教化 少年时的保护和陪伴 直到成年后的爱情 都与李淳风息息相关 可以说他占据了她整个生命的绝大部分 现在 随着他的烟消云散 她的绝大部分也跟着沒了 她觉得空虚 是那种把五脏六腑都掏空的空虚 不 那还不够 连精神支柱也跟着沒有了 李淳风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一切重担又压回到她肩上 她想起七岁那年的中秋鬼市 是李淳风抱着小小的她泡在寒冷刺骨的潭水里;她想起之后的两年 是李淳风每日渡气 缓解她的病痛;她想起在宫里被萧淑妃第一次索命的时候 赶來救她的是李淳风;她想起去祭拜昭陵的路上被第二次索命的时候 也是他勒住了狂奔的马车 她想起他抱着被藤和人抽血的她去了行宫的温泉 在那里迎來了她的葵水;她想起在东都洛阳 藤和人要杀死她的时候 是他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被一下穿破了内脏 命悬一线;她也想起 她是如何陪他度过走火入魔 又如何跟他心意相通 水**融的…… 是啊……那段时光那么美好 又那么的短暂 紧接着 他为了他跟长安的守卫者们彻底的决裂了 不惜亲自对抗曾经的好兄弟和曾经的圣主 最后换來的是她的安然无恙 和他的身心俱疲 而最后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不够信任他 否则怎么会看不出他被邪术控制 为什么会傻傻的认为他是老了 神志不清了 就这么白白的将最后的相聚时刻都浪费掉了 如果她知道那次就是诀别 就算他把瓷瓶打在她脸上 她仍然会扑过去抱紧他 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告诉他 她爱着他 从前 现在 以后 一辈子都会爱着他 阿影……北风的呼啸像是李淳风从那边发出的呼唤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渐渐的慢了 白火想要窜出來驱散她的寒冷 她咬咬牙 用最后的神智压制住白火 她不想活了 她在这个陌生的 孤寂的 充满危机与邪恶的世界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光和热已经不在了 那么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不是最合适不过了吗 她感觉一丝温热在她的面颊上划过 就像是李淳风温柔的手一样 她闭着眼 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艰难的摘了下來 向着墓碑的方向说:“淳风 你把戒指收好 等……來世 你再娶我 ” 说完 她松了手 任由戒指跟手一起砸在雪地里 恍惚中 似乎李淳风从背后将她抱紧 他在她耳边呢喃着 诉说着爱与离别的悲伤 他说:“别叫我爷爷 叫我师父 ” 他说:“淑女莫要贪杯 ” 他说:“不 是你救了我 ” 他说:“你还小 不明白 ” 他说:“阿影 我爱你 ” 他说:“你 可愿成为我的妻子 ” 愿意……泪水从唐影眼角流下 瞬间结成了晶莹的冰晶 李氏祠堂内 明崇俨接过李淳风遗物的时候 心里凉了半截 因为若是白泽图 他根本无法靠近 可现在他就这么轻松的接了过來 说明他的幻想又落空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好表现出懊恼的情绪 只得捧着这软软的布包 走出祠堂去找唐影 幸亏这不是白泽图 不然 天知道他会不会兴奋的忘乎所以 全副心神都在白泽图上 而忽略唐影的存在 也正因为他这时候出來 才能让唐影免于被冻死的命运 当他远远看见唐影躺在坟前的时候 她也就还剩一口气了 他一时间什么也沒想 本能的飞掠过去 将她翻过來抱在怀里 本來想运气打通她的经脉 但她一身白火是自己死气的克星 此法根本行不通 还好他有刚拿过來的包裹 正好可以展开盖在身上抵御一下寒冷 包裹展开 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竟然是套绣工精美的凤冠霞帔 他看了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盖在唐影身上 她简直像是睡着的绝美新娘 这一身红衣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服饰都美 都更能衬托她的美丽 可唐影仍旧面无血色 昏睡不醒 他有些急了 一边拍她的脸 一边大声叫她的名字 她听见了 却沒有力气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执意让自己死去 去追逐李淳风的足迹 明崇俨实在沒办法 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掏出一根银针扎到她脑门正中 死气才顺着银针向下 白火就抵御一般猛的被触发 只一瞬间就运行至唐影的全身 驱散了所有的寒气 沒多久 唐影闷哼一声慢慢转醒 她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红色嫁衣 愣了好长时间 最初 她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听见了她的愿望 让李淳风在另一个世界娶她了呢 可等她清楚的认出明崇俨 才知道 原來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件嫁衣 李淳风永远不能看见她穿上了 她拿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又声嘶力竭的嚎哭起來 明崇俨沒办法 只能扶着她 任由她痛快的发泄 一道反光射入唐影的眼帘 光亮正好从她左手指缝射进來 右手却沒有 她慢慢的将手拿开 让双手在视野里慢慢变得清晰 只见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带着刚才扔掉的 李淳风送给她的那枚刻有“巽”的鎏金戒指 ------------ 第六十三章 孤掌难鸣 【最新章节阅读.】 唐影看着手上的指环 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自己刚才不是把戒指摘下來了吗 怎么它又好端端的回到手上了 她回头 磕磕巴巴的问明崇俨:“你 你对我做了什么 ” 明崇俨自然不会知道戒指的这一段往事 还以为是嫁衣惹的祸 便用衣服将她更紧的裹在怀里说道:“这是李淳风留给你的嫁衣 他是沒有福气看见你再穿上了 不过 别难过 你还有我 我迟早会为你穿上嫁衣的 ” 唐影听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如此肉麻的言语 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恶心 明崇俨显然还不知道李淳风已经用特殊的方式给自己通过信儿了 所以为了安全 她不得不咬着牙装下去 而且看得出 他并沒有发觉这里有过什么异常 她就算万分期望真是李淳风显灵 给她戴上了戒指 也不得不告诉自己 也许什么都沒有发生 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阿影 ”明崇俨抱着她在雪地里坐了这么久 冻得四肢都有些发僵了 他问:“你知不知道李淳风在家乡有沒有什么私密的去处 ”他对沒有得到白泽图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既然大老远來了岐山 他想多些收获再走 而不是仅得到这么一件嫁衣 但见唐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得不改口道:“别误会 我猜他与你情深意重 一定还有别的东西留给你 不过你也看到了 他在家乡毕竟是有家室的人 不能明目张胆的将私密文书交给儿子 那可不像嫁衣 理解为他对你的终身大事的牵挂也无不可 你说对不对 ” 唐影一边点头 一边暗暗感叹明崇俨的坏心眼转的太快了 不过她细细想來 确实不知道关于岐山的任何事 李淳风可能怕她联想到家室一直不怎么提这里 明崇俨看她不像在说谎 就将她搀扶起來 “既然如此 不如 咱们还是先回长安吧 ” 唐影迟疑的看着坟冢四周 地面周围是有几个被风雪掩埋的脚印 但都是刚才将她拉开的人留下的 她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來过 明崇俨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疑惑的问:“怎么 难道出了什么事 阿影你怎么怪怪的 ” 不好 他开始怀疑了 唐影慌忙摇头 并在心里道:淳风是死是活只是自己的猜测 但如果 如果万一是真的 自己表现的这样明显若是引明崇俨起疑心 不是给淳风添麻烦了吗 于是 她咬咬牙扑进明崇俨的怀里 哽咽的说:“我 我还是不敢相信……” 明崇俨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以他对人性的理解 唐影一个女人 失去靠山以后另找一个男人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于是便更加温柔体贴的告诉她:“阿影 你放心 现在说这些虽然对逝者不敬 但你是知道我的心的 我明崇俨对天发誓 一定会为你穿上这嫁衣 ” 唐影掩住嘴 慢慢说:“我 现在沒心情说这件事 只想赶快回长安去 ” 沒错 她和李淳风都熟悉的长安 她相信 如果李淳风真的沒死 一定会來长安找她的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扳倒明崇俨 为迎接李淳风扫清道路 明崇俨也觉得在这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 不如回长安去召集力量 再四处去找白泽图好了 反正 他有唐影在手 武媚也对他言听计从 不愁江山不是他的 于是 他收了唐影的嫁衣 贴心的将自己的披风给唐影穿上 两人同乘一匹马 又日夜兼程的跑回长安去了 在长安蓬莱宫 第一个迎接唐影回來的不是武媚而是李治 皇上圣驾亲自迎接一个人 可想而知旁边跟着的宫女太监自然少不了 他在宫门口 近乎粗暴的打开明崇俨扶着唐影的手 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并大声喊:“你说了不会再不辞而别 你又跑去了哪里 ” 唐影看见他往事又浮现眼前 忍不住嘤嘤哭道:“李淳风死了 ” 李治早知道李淳风是教她术法的师父 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 便长叹一声 搂着她的肩膀朝内宫走去 想起唐影年少时为了逃婚而假死 连亲生父母也沒再见过 把李淳风当成亲人看待也可以理解 看见她的样子 他不禁也顾影自怜 偌大的深宫 他这个皇帝只是个花架子 所有的亲信要么渐渐投靠武媚 要么被她连根拔除 唯一可以信赖的亲友 除了几个难当大任的儿子 只有这么一个唐影了 因此 他更加珍视自己怀里这唯一的一个知心的人 大队人马跟着李治潮水一样退回内宫 留下明崇俨被遗忘在清冷的宫门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径直朝蓬莱殿走去 他知道整个王朝的权利中心正在等他 等他年轻热情的身体 等他温柔蚀骨的情话 等他征服和填满 就让李治多得意一会吧 反正他的头风什么时候发作 也是自己掌握的 唐影再皇帝身边安稳的睡了一夜 他们早已经习惯不谈风月的相处模式 李治也沒有问李淳风的事 他是个温柔而感性的人 他觉得唐影不想谈 其实 不是唐影不想谈 而是这其中牵扯了太多的隐情 不能告诉李治而已 比如对明崇俨的猜测 她通过李淳风的血书 在确定明崇俨是坏人的情况下才能反推出一系列的疑点 否则 这个阴险家平日的表现简直再得体不过 对皇上的身体尽职尽责 辅佐皇后所提出的政见也是相当中肯且明智的 丝毫看不出要霍乱天下的野心 然而唐影却相信 李淳风的话沒错 因为她换了一种眼光观察明崇俨以后 发现了很多发生在泰山封禅时候的 精心设计过的“巧合” 只是现在揭穿已经为时已晚 皇帝的病只有他能医治 皇后更是对他有莫名的宠信 这两个人都不是共商对策的第一人选 那么她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还有谁 还有谁呢 她绞尽脑汁 将所有接触过的人一一在脑袋里陈列 却发现沒有一个靠得住的 突然 一张面孔从她眼前闪过 让她惊得从床上坐了起來 这个人与她们认识十多年 共历生死不说 还是个有胆有谋的人 对啊 她怎么把狄仁杰给忘了 ------------ 第六十四章 撞破秘闻 【无弹窗.】 天还沒亮 唐影就穿着简单的胡服 从李治所在的紫宸殿出來 飞奔向武则天的寝殿 “媚娘 媚娘 我要出宫去 ”她大叫着闯进门 宫中侍女都熟知她是武媚一顶一的心腹 故而沒人敢阻拦 一段时间沒來这蓬莱殿的寝殿 到处弥漫着她陌生的甜香气息 在她的记忆里 武媚是从不在宫里熏香的 原因无他 只因她心中永远的阴影萧淑妃是一个酷爱熏香的人 武媚曾说一闻到甜香就会想起她來 这股甜香叫唐影放慢了脚步 她急于出宫也沒有细细品味这股浓郁的味道 只是继续叫武媚 武媚的寝殿沒有掌灯 这也是一件奇事 自从萧淑妃死后 她一个人休息的时候从來不会熄灯 今天沒见亮灯 是不是说明她的恐惧已经消失了 唐影静下心來琢磨了一下 自己似乎好久沒有关心武媚的生活了 自从李世民复活的阴谋被她和李淳风破坏掉以后 武媚在宫里一步步走得越來越稳 她所关心的重心便渐渐的放到了跟李淳风的二人生活上 感觉确实疏远了很多 正想着 武媚的手从床顶垂下的纱幔缝隙中伸出來 将靠头的一边掀起來一角挂在钩子上 露出惺忪睡眼和凌乱的发髻 她轻轻喉咙 似有不满的问:“阿影 一大早的怎么吵吵闹闹的 ” 唐影难掩激动 赶忙行礼并说明來意 “昨个回來 直接被皇上叫走了 沒有來拜会你 是我脑子晕了 不过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尽快离开皇宫 特别來向你辞行 还请你别担心 也别找人跟着我 ” 武媚拿手背支着头 优雅的躺在床头 沉吟半晌回答道:“不行 ” 唐影愣了 武媚对她向來是百依百顺的 她从沒想过武媚会拒绝她 一时间愣在原地 武媚继续说道:“昨天我听明大夫回报 说你在李淳风墓前十分冲动 甚至想要挖开坟墓 可有此事 ” 唐影点头 “我当时是有些激动 不过后來我就清醒了过來 这不 我还是乖乖的回宫了 ” 武媚说:“既然你清醒了 就应该知道 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平复心情 而不是出去瞎逛 ” “我沒要出去瞎逛 我是要去找人 ”唐影急着辩解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哦 找谁 ”武媚皱起细长的眉 “你还认识谁 ” 唐影知道武媚对结党营私一事极为敏感 她若是说去找狄仁杰 一定会引起武媚的刨根问底 沒准还会给狄仁杰招來极大麻烦 不行 这样一來自己唯一的希望就破灭了 于是她低下头用十分微小的声音说:“我……我要去找李淳风 ” 武媚一听惊得坐了起來 “什么 阿影 你疯了吗 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亲眼看见他的坟墓了吗 ” 唐影一听坟墓 又激动起來 大声喊道:“我看见了 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他会死 他一定是躲着我藏起來了 所以 我一定要找到他 ” 武媚想起她们相处最后一段时间的种种不快 以为是唐影因自责而无法接受 故而换了温柔的口吻说:“阿影 听我的话 为今之计 你还是好好在宫里修养 等你平静了 如果还要出去 我愿意派一队人马陪你边找人边散心 如何 不要再闹了 ” 唐影一听派人 连连摇头 “不 我想自己去 你知道我的本事 我自己找起來更方便 ” 武媚自然是知道她的本事 不过自己更看重的不是她捉鬼的这些道术 而是她那奇怪的 对重大事件的敏锐预感 自己能平顺的走到今天 全靠的是唐影的“预言” 从一开始在感业寺 唐影“预言”她通过见李治就能回到皇宫的事情 到后來对她生皇子的预测 甚至后來说她会当上皇后的事都无一不中 她隐约的觉得唐影身上肯定藏了什么秘密 在沒有搞清楚以前 她不能离开唐影 她以后还有大把可以用得到她的地方 现在李淳风死了 唐影对这个朝廷的羁绊就沒有了 她要是闲云野鹤的一去不返怎么办 她想到此 沉声叫道:“殿卫何在 ” 门打开了 从外面闪进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衣羽林卫 齐刷刷的半跪行礼 “属下在 ” 她高仰起头 指着唐影说:“带影姑娘去蓬莱岛 ” 唐影一听双眼都瞪圆了 谁不知道蓬莱岛是后宫中的一座孤岛 带她去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软禁她了 “媚……”她甩开左右禁卫伸过來抓她的手臂 刚要找武媚问个明白 突然看见武媚身后黑压压的床帏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吓得她沒有继续说下去 她从武媚一瞬间慌乱的眼神中 察觉到了什么诡秘的气味 还沒容她开口 武媚的命令已经下达 “你们愣着干什么 快带影姑娘去岛上 记住 她还是你们的主子 谁要是敢对她有半分失礼 小心项上人头 ” 唐影在两个大男人的钳制下又挣扎了一次 这两人虽然孔武有力 而且内力深厚 但她并非完全沒有胜算 只是她沒有急着当场挣脱 一则是为了顾全武媚的面子 凭她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还沒到闹僵的地步 另一个则是因为在武媚身后黑影中轻微挪动的东西 如果她沒看错 那是一个人 又如果她沒有理解错武媚的表情 那是个男人 是与武媚同床共枕的男人 她万分不愿 又控制不住的认为这男人就是明崇俨 所以 她宁可再找机会溜走 也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跟明崇俨打照面 能混上“龙床”……这男人的邪恶和能力都叫她不寒而栗 看唐影乖顺的被押送出寝殿 武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身后 一只修长美好的手伸出來 从她肩头轻轻抚摸而下 接着 明崇俨清润如珠玉般的声音轻缓的传來 “你觉得 她发现我了吗 ” 武媚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不清楚 但肯定起疑心了 都怪你 谁叫你的手一直乱摸 我不得已才掐你的 ” 明崇俨听了 轻声笑了起來 “你怕她告诉圣上 ”武媚反手轻轻拍着他的面颊说:“她不会 而且 即便她说了 也不能奈我何 ” 明崇俨将她轻拉到怀里 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只要你一句话 我以后就不再來了 ” 武媚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 “胡说什么 我怎么舍得你 不过……” 明崇俨嘴角闪过一抹笑 “放心 我会帮你牢牢看住阿影 只是现在 别再想别人 想着我就够了……” ------------ 第六十五章 独自成长 唐影被两个禁卫将手臂反剪在身后,一边推着一边朝通往蓬莱岛的码头走去。 其中一个禁卫开口说:“今天皇后娘娘只是心情不佳,等过几日,一定会亲自接姑娘回來。所以姑娘你好好配合,我们几个好好伺候着。等你重回皇后身边,哥几个还等姑娘提携呢。” 唐影见码头近在咫尺,想着待会要过去岛上免不了浪费许多时间,眼睛一转,假装柔弱的说:“唉,都怪我一时冲动,惹媚娘生气了。不如两位大哥放开我,叫我这就去跟她道歉。岂不是皆大欢喜。你们看……好不好嘛。” 说话的禁卫回给她一个笑容,却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明大人说得果然沒错。影姑娘看上去天真无邪,也实在是诡计多端啊。好在现在天还沒亮,看不清楚。你这美人计省省吧。”说着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唐影猛地站住脚,朝那人脸上看去,只见那人挑衅似的张了张眼睛,隐约可看见一条红线从瞳仁正中穿过。原來这两人也被邪灵附身了。 如果此时拆穿这两人的面目,不知会不会引起明崇俨的怀疑。唐影想着,打消了现在逃走的计划,乖乖的被押送上了小木船。 坐到船上,一人划桨,另一人将唐影双手捆绑在背后,还用手紧紧攥着。唐影闷哼一声,开始用口哨吹曲子。禁卫推搡了她一把,“你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唐影笑道:“两位大哥精神太紧张了,我既然被二位押送到这里,还能有什么幺蛾子。两位大哥多威猛啊,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逃得出你们的五指山哦。” “什么五指山。你在鬼扯什么。”那禁卫低声呵斥,另外那个划桨的说:“别跟她对话。小心上她的当。这小妞是李淳风的徒弟,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唐影眼珠一转,故意激他说:“我师父哪能跟你们明大人比啊,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游了,我这不还乖乖在你们手上呢么。” 先前说话的那人突然哼道:“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耍诈。要知道那李淳风一开始装得孱弱,说是要下水去拿白泽图。结果一下去就再也不见了。连我们明大人都骗过了……” 他还沒说完,一股水流就泼在他脸上。划桨的人怒吼道:“胡说什么说,嘴上就沒个把门儿的。你是想让明大人把你再安到松鼠身上去啊,还是想直接魂飞魄散。想想六叔的下场吧。” 短短几句话,唐影已经知道至少三个邪灵附在他人身上。再回想起她在泰山时,那些不断袭击李淳风的野兽,恐怕明崇俨的附身大军远远不止几个。且不说她分辨不出來,就算分辨出來,她又有什么办法将这些邪灵驱除呢。 驱除……她忽然想起李淳风要求自己背过白泽图上的一些咒语。既然明崇俨这么急切的找到白泽图,也许上面正好记载了克制这些邪灵的咒语。可是,这些会管用吗。李淳风什么都会,不是照样被邪灵控制了么。她更不成吧…… 唐影的手心激动的出汗了。她暗骂自己不争气,小时候就一次次的看长安守卫者们进行长安中元鬼市的盛况,怎么现在越活越抽抽了呢。面对两个小喽啰就怕了吗。自己穿越到唐朝以前就已经二十几岁了,到现在又过了二十年……天哪,按理说自己已经四十多了。 意识到这件事,反而把她吓了一跳。在这具不会衰老的皮囊的欺骗,和李淳风无微不至的保护下,自己完全沒有成长的必要。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以至于完全忘了成长这回事。 反观武媚,从二十年前那战战兢兢的女子,已经变成一代皇后了……自己这几十年,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划船的禁卫看着她一声不吭,表情越來越痛苦,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对看守她的那个说:“喂,喂。你看看她,怎么满头大汗的。是不是生病了。快看看她,要是有个闪失,咱俩都得完蛋。” 那攥着她手腕的禁卫连忙扳过她的肩头,“诶,你怎么啦。” 唐影转过头的一瞬从丹田攒了一小团白火在口中,这会儿一下朝他脸上喷去。这家伙吃痛,嚎叫的松了抓她的手开始在脸上乱拍打。唐影趁机一撞将他给撞到水里去了。 划船的禁卫见状,忙丢下船桨,摇晃着朝唐影扑來。眼看大手就要扼住唐影的喉咙,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被一阵罡风抽到一边。原來是滞留在皇宫的小猛终于听见主人的召唤,前來助威了。 唐影在船舷上一边磨手腕上的绳子,一边回顾脑子里储存的咒语。她沒有多少时间,眼瞅着,那个被小猛打翻的禁卫已经开始颤动,而水下也开始冒一个个的气泡。如果等两人一起扑向她,事情就难办了。 阿影。你能行的…… 不知为何,李淳风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她想起自己在山中学习时的点点滴滴,勇气渐渐涌起。 沒错。自己师从天下第一的术士。我们打败过藤和人、袁天罡还有李世民。沒有理由被这两个小小的邪灵吓倒。淳风被邪灵控制一定是明崇俨亲自出马才做到的。而且自己还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白火。 她想着,稳定了一下心神,加快了摩擦绳子的力度。 “你……你这个……”翻倒在船上的那个禁卫已经撑起上半身,下一秒就要朝她扑过來。可这一秒,她已经先发制人,纵身一跃将手按在他的面门上,念起驱散邪灵的咒语。那禁卫的额头上开始冒着浓重的黑烟,随着她声音的变大,那黑烟便成白色,并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拔着要离开这具躯体一般。 行了。 唐影加大音量,同时拿另一只手扣住禁卫的脉门,将白火一点点的输送进去。终于,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脑袋上那白雾状的人影爆炸消散了。 这时水花一响,一个人影突然从水面下钻了上來。唐影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开始对他念驱除邪灵的咒语。这次就快了许多,仅仅一遍那邪灵就被驱除出体外了。 唐影见这两人暂时沒有危险,刚想要离开,却又担心他们回去以后继续变成明崇俨的傀儡,于是便耐心等他们清醒,准备委托给他们重要的使命。 ------------ 第六十六章 难悟天机 【最新章节阅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两个禁卫才慢慢苏醒过來 唐影问他们可记得俯身的事 两人都说有时能看见自己在干什么就是控制不了身体 唐影将明崇俨施术的事情告诉他们 并说:“你们体内都留着我的白火 只要装成听命于他的样子 估计他也不会再对你们施法 这样 你们可趁机分辨都有谁被附身了 ” 禁卫之一急道:“分辨出來又待如何 会不会被他们杀害 他们可都是……妖怪啊 ” 唐影觉得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便将咒语也教给这二人 并千万叮嘱他们不可在明崇俨面前使用 之后 只让二人说确实把她押到蓬莱岛 她又踩水逃走即可 两人望着宽广的湖面连连说这谎话太过不可信 唐影微微一笑 驱动白火果然踏水逃走 原本她早就可以横渡洛水 区区太液池又算什么 且说两禁卫待唐影跑远 连忙划到岸上回去找明崇俨回报 彼时 武媚已经盥洗完毕 正准备上朝 听闻唐影逃走顿时大吃一惊 谁知明崇俨按住她的肩膀 不动声色的说:“跑得好 就是要她跑 ” 武媚不解 “莫非你知道她要去哪儿 ” 明崇俨笑笑 “自然会是跟李淳风有关的地方了 ” 唐影不知自己已经被明崇俨摸透了 还真的径直朝西山小院跑去 这破败的院子大门敞开 里面像被盗了似的被翻得一片狼藉 特别是李淳风的书架 一张纸都沒剩下 唐影记起俯身邪灵提起的潭水 立刻想到了西山深处李淳风为她降温的那处瀑布泉水 那里不仅有她们的深刻回忆 还是白泽神把图给他的地方 李淳风把图藏在那里也很正常 她不再犹豫 急匆匆朝那里跑去 并放飞小猛去找枭儿 丝毫沒注意周围大大小小的野兽都在隐蔽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來到潭水边 她发现这里已经沒有丝毫白泽的气息 既然李淳风是水遁 那么只要她也下水去看一定能找到他是怎么逃走的 于是她运起白火护身 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水里原本十分黑 好在她有白火照明也能看清前面的路 这潭水竟然十分浅 沒多久她就來到底端 只不过除了一块绑着石头的绳子在水底飘荡以外 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水草 她沒有气馁 从水草飘动的方向看出底下果然有暗河 她又从指尖射出一团白火照明 果然在瀑布正下方发现了一个洞穴 唐影此时氧气用尽 迫不得已浮出水面去换了口气 她不知这洞会有多长 也沒有氧气设备 只能尽可能长的憋一口气 然后依靠白火的冲力将自己发射出去以节省时间 然而实际上这洞穴并不太长 穿过瀑布沒多久地面便倾斜向上 她顺着坡爬到了一个黝黑的岩道里 这岩洞像是人工为之 岩壁菱角还很明显 完全沒有冲刷痕迹 不知是白泽还是李淳风挖的 唐影手上升起白火 一边摸索一边往前走去 白火的光映在岩壁上 忽然浮现起一些五色斑斓的图案 她将手拿得远了点 图案就消失不见了 用手摸索岩壁 并沒有发现被雕刻的痕迹 难道说 是用法术画上去的不成 唐影想着 又用白火靠近 果然图案又显现了出來 这简直太高科技了 现代有些靠热原理显示图案的技术 沒想到古代也有类似的啊 她兴奋地看了看手掌 突发奇想的将白火扣在岩壁上 谁知竟然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一般 由近到远将正面墙壁都点燃了 先是像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席卷了整个墙面 接着变成黄色绿色的荧光 再后來火焰小了下去 冷却成月白色 干净清晰的嵌在墙壁里闪着微光 唐影向后退了半步 靠在另外的墙壁上才能看的清楚 这些图案并不是杂乱的图腾 而是非常清晰的故事画 最初那只独角老虎的形象 应该就是白泽上神了 他前面是一条展开的卷轴 卷轴另一端跪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唐影看到这里心里一惊 这幅场景不正跟自己曾经的梦境一样吗 难道 这里记述的就是明崇俨与白泽神的渊源吗 她一边小心的往前走 一边继续看着 画面变成那小孩双手高举卷轴 脚下匍匐着众多山精地怪 之所以能看出都是妖怪 是因为那些造型要么有角要么有尾巴 一看就不是人类 而白泽神则踩着祥云在天上漂浮着 恐怕是想要说明 他安心将中土托付给明崇俨自己去其它地方游历了吧 再看下去出现了诡异的画面 先是小孩站在几个躺在地上的人的中间高举卷轴 接下來又是几个站着的人围着躺倒的小孩 唐影一时间不能理解画面要说明什么 只是隐约觉得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紧接着的一张图她看明白了 因为那小人站起來了 而且身后汇聚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这表明他炼成了什么邪术 或者变成了什么魔神 接下來的图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小孩站在了更多横躺的人中间 于是更多的人站起來了…… 紧接着白泽从天而降 将孩子身后的魔神图案打散 那孩子又躺下了 最后 是白泽将白泽图收走的情形 沒有再交代那小孩怎么样 唐影分析 这可能是白泽神留下來警告世人的图 而且看触发方式 恐怕李淳风也看不到 就是说这写信息是留给他的传人的 画卷的最终是一行字 “死生相克 欲生先死 ”唐影看了半天 想不明白 看见前面一片漆黑 她以为是白火的效力已经耗尽了 于是又拍了前面一下 结果还是沒有丝毫的变化 她心里不禁有点着急 自确定明崇俨就是黑袍人以后 很多阴谋诡计都有他的影子 比如烧陶佣复活李世民 比如对李治施展邪术 谁知道乾陵一战李世民魔化跟他有沒有关系 总之 他是个极其阴险又十分强大的对手 连袁天罡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 现而今武媚对他言听计从 李淳风也最终战败生死未卜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如何压制明崇俨的办法 她拍拍这边的墙壁 又拍拍另一面 可惜一无所获 也不知白泽上神为啥要故弄玄虚 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 ------------ 第六十七章 撕破脸皮 【最新章节阅读.】 唐影还想再摸索一遍 找找有沒有什么李淳风留下的线索 突然 沒由來的一阵地震 洞顶的石块碎屑落了一头一脸 她不知这里出了什么变化 生怕会被活埋洞里 连忙朝前方飞奔 沒跑多远听到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怒涛之声 心下大惊 依靠白火几乎是飞扑着向洞口冲去 好容易看见前方洞口处的光亮 脚下已经被浪头赶上 一下子失去重心被冲出洞外去 唐影憋了一口气 当水流冲击的时候 她顺应水势双臂夹住耳朵 像鱼一样扑在水里 激流呼啸着冲出山洞 她摔在地上的一刻还是不小心呛了一口水 等水小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把身体撑起來向后望去 只见那洞口原本在乱石枯草中不很明显 但现在却像是淌着口水的巨口 显得十分狰狞 她气还沒喘匀 就发现四周尽是眼放红光的野兽们 一个个像人一样监视着她 她环视四周眼神毫不避讳的跟它们对峙 同时慢慢收起腿 想要站起來跳到树上以避开第一次攻击 外面天寒地冻 她的湿衣服很快就冻得硬邦邦的 谁知 天上不知何时飘來片片黑云 正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乌鸦大军 唐影素來对这帮黑衣死神心存畏惧 故而只好缩着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 她忽然觉得有股力量卷住腰际 将她拎到半空中斜斜飞到一方突出的大岩山上 径直栽倒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她的耳朵贴在这胸膛上 听不到一声心跳 就像是死人一般 唐影自己吓得倒是心跳过速 在寂静的环境中简直震耳欲聋 “阿影 ”明崇俨珠玉般清润的声音落到她耳畔 像是贴在皮肤上的寒冷匕首 “你沒有受伤吧 为什么要从蓬莱宫逃跑 还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來了呢 ” 唐影十分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便一个类似于“思念李淳风 才到故地看看”之类的借口 可在山洞里看到的小男孩身后的巨大鬼脸 让她舌头打结了 明崇俨轻柔的把她翻过來面朝自己 冰凉的手指触摸在她脸上 “阿影 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 快用出白火來烤一烤自己吧 ” 唐影要紧嘴唇 他主动要求自己放白火 就别怪自己不客气啦 于是心念一动白火从两手手心喷出 将明崇俨环绕 白火 是烧尽世间一切邪秽的火焰 就算是明崇俨也不会毫发无伤吧 她这样想着 更加大了白火的强度 然而事实叫唐影大吃一惊 明崇俨不仅沒事 而且还将她的白火给吸收进去了 “你 ”唐影忍不住抖如筛糠 “你究竟是什么……” “……妖怪 你想要叫我妖怪对不对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还装得一无所知的样子 真是狡猾啊 ”明崇俨露出一丝苦笑 “阿影 咱们本为同门 你怎么能叫我妖怪呢 ” 唐影怒道:“谁是你同门 你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我跟你不一样 ” 明崇俨嘲笑的看着她 “你沒学到白泽的本事 却学了满嘴大道理 真是可笑 ”说着 他手掌朝上 翻起一团黑色的火焰 “你看 你的是白火 我的也曾经是白火 只是白泽放弃我的那一刻 这团火就变得污浊了 ”他说着将唐影搂紧 耳朵紧贴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问:“听 我的心不再跳动了 我感觉不到喜悦和悲伤 这一切都是白泽害的 ” 他的眼眸里燃烧起冰冷的火焰 吓得唐影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影紧紧攥住拳头 指甲抠进手心里 这才勉强能止住身体的颤栗 “你既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还有**吗 ” 明崇俨笑了 “当然 我还有恨和怒 我恨白泽从云云众生中找到我随他修道 却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而放弃了我 让我自生自灭 我要让他最终匍匐在我的脚下 承认我仍然是世间最优秀的存在 ” 唐影似乎有点明白事情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他利用袁天罡实验复活李世民的阴谋 期间成功挑起李淳风和袁天罡的斗争 还在帮助袁天罡的过程中故意加入失败因素 也不知道他从中收获了什么……到现在 他控制李治的头风病症 成功的接近了武媚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扫清障碍 登基为王 这样 身为祥瑞之兽的白泽 就要按照天道将白泽图乖乖送到他的手上 明崇俨看她明亮的眸子微微的闪动着 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她的面颊 “阿影 你是少数几个让我有感觉的人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目的 就在我身边辅佐我吧 就像你辅助武媚的那样 ” 唐影惊道:“你都知道什么 媚娘都跟你说了 ”他挠挠她的下巴 “女人在爱情里很脆弱 很容易相信人 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了 ” 唐影不确定武媚说了多少 她一方面相信武媚城府很深不会轻易说出自己说的那些预言 但同时她也不确定明崇俨除了附身意外能不能窥探武媚的思想 “怎么样 ”明崇俨扶着她站起來 “跟我回宫吧 皇后不会追究的 ”唐影用力挣扎 想要摆脱他的控制 “放开我 你这个混蛋 我才不会跟你同流合污呢 ” “哦 ”明崇俨面露凶色 “同流合污 难道你沒有做过什么龌龊事 ” 唐影狠狠的瞪着他的眼睛 快速的回顾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所作所为 基本都是斩妖除魔 造福百姓啊 虽然想到萧淑妃和王皇后死前诅咒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但到底也算她们咎由自取 怨不得自己 故而 她梗着脖子说:“沒有 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明崇俨突然放开她 从身后挎着的采药背囊里掏出一个黑黝黝的圆球举到她面前 “以前若是沒有 就从今天开始习惯吧 ” 唐影定睛一看 眼前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就是放走她的一个禁卫的人头 “啊 ”唐影的尖叫声惹得乌鸦跟着鸣叫起來 那喳喳的死亡之音回荡在空山里 简直像是置身于阴曹地府 眼见唐影脚一软坐在地上 明崇俨脸上再度挂上淡淡的笑容 他一把抱起唐影 朝长安城蓬莱宫走去 身后的邪灵野兽远远的跟着他 那场景简直像是壁画的再现…… ------------ 第六十八章 无奈屈服 【最新章节阅读.】 唐影被明崇俨一路抱到皇宫 她以为他一定会翻墙省略掉麻烦 谁知他竟然大摇大摆的从宫门进入 守门的禁卫看见他都恭敬的超乎礼数 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些人也被他的邪灵附身了 唐影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打寒战 天知道这座威武雄壮的皇城是不是已经被明崇俨全部占据了 “你 你要带我去哪 ” 唐影问 她已经跟他撕破脸皮 再被囚禁就不会那么容易逃出來了 谁知明崇俨神秘莫测的笑道:“瞧你害怕的样子 不会又是装出來的吧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我要带你去见皇后 ” 唐影呸了一声 “整个后宫都是你的傀儡 我去找她有什么意义 ” 他咂舌道:“难道我在你眼里除了术法一点其他能力都沒有吗 征服一个女人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他贴近她的脸 用迷蒙好听的声音问:“你难道不曾对我有过一丝绮念吗 ” 想起曾经做过的梦 唐影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明崇俨得意的轻舔了一下嘴唇 慢慢的朝她的嘴凑过去 她立刻把头扭开 却又被他毫不怜惜把下巴扳了回去 “不要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却被他冰冷的唇堵了回去 死气从他的唇齿间流进她的嘴里 白火一下子被激发也烧了回去 “唔.”明崇俨皱起眉 虽然他不怕白火 但两种气对抗自然而然的将他向外推去 他可不想半途而废 以自己转化白火的秘法 尽力将白火吸收 唐影急得眼泪横流 等他凑近立刻咬了他一口 他的嘴唇破了 但沒有血流出來 他还是一样神色淡淡的 像是带着嘲讽的笑 又像是她看花眼了 “怎么 你还想抵抗 除了他 你难道沒被别人占有过 ”他眼里像是点起了一点点兴趣 “皇上也沒有 ”唐影恶狠狠的瞪着他 疯狂扭着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可以被称为高兴的神情 而且松开了捏下巴的手 重新抱起她认真的说:“即如此 我说了为你披嫁衣就一定会兑现 ” “你 你疯了 ”唐影在他怀里乱蹬 他颠了一下叫她安静 “比起死 疯不算什么 不过你还是老实点 不然咱们圣上的头风又要犯了 ” 唐影啐了他一口 他安之若素的低头把脏水蹭在她身上 “别做无谓的事 也别说无谓的话 我是死人 能娶活的你 也能娶死的 ” 唐影咬着牙被送到蓬莱殿 武媚特意早早散朝等她 见明崇俨送她回來 沒有丝毫惊讶 只是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明崇俨也沒有丝毫的犹豫 留下一个暧昧的眼神就恭敬告退了 武媚斜靠在椅子的把手上 略带疲惫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唐影确定明崇俨离开了 周围也沒有护卫 她瞅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 抓住武媚的衣襟 武媚这些年练就了非凡的定力 突遭惊变只是张大双眼 竟然叫都沒叫一声 唐影忙小声说:“我不会伤你 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说着已经伸手扒起了她一边的眼皮 她原本想着如果发现穿过武媚瞳孔的红线 自己就立刻念咒语将附身的邪灵驱逐出去 然而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武媚的眼球黑白分明 什么红线都沒有 唐影吃惊极了 松了手后一直小声念叨着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 武媚出了一口气 自己往后撤了一步 跟她保持距离 “阿影 你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你伤心难过 可这两天的举动也太反常了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 唐影既然对明崇俨束手无策 又见武媚还有自己的神智 便将他妄图登上皇位的阴谋和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武媚 听得武媚张大了眼睛 “你说明崇俨是个活死人 妖孽 而且皇上的病也是因他而起 ” 唐影急切的点点头 “媚娘 你也知道萧淑妃的邪术 要知道这些士族家里都有些邪门的术法传下來 而明崇俨又曾经受到白泽的垂青 自然更是厉害 趁他现在还沒成气候 赶紧将他除去 否则这个天下就要生灵涂炭了 ” 武媚听了也颇为动容 但是她权衡的却跟唐影大相径庭 按照唐影的说法 明崇俨早可以控制她 夺取朝政 可是他沒有 反而还殚精竭虑的提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那样子非但沒有想要祸乱 反而十分想让国家强盛 怎么看都不像奸臣 当然 明崇俨跟皇室一点关系沒有 在朝野也沒什么根基党羽 冒然窃国恐怕也站不稳 但是如果与明崇俨划清界限 沒准反而会逼迫明崇俨來硬的 退一步 就算他不明着大开杀戒 而是转而支持李治 那自己几十年的励精图治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究竟是跟他谈妥条件、各取所需呢 还是铤而走险、永绝后患呢 武媚扶着椅子再度坐下 陷入了沉思之中 唐影问:“媚娘 你打算怎么办 ”武媚问:“你有信心对抗他吗 ”“我……”唐影摇摇头 “凭我一人之力 还远远不够 ” 武媚沉吟片刻道:“你的顾虑我已经清楚 但目前明刀明枪也不是办法 不如你先假装妥协 待我想办法从长计议吧……” 唐影大吃一惊 “媚娘 你可知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是国破人亡啊 ” 武媚抬起手 示意她别激动 她紧紧攥着椅子把手说:“他现在还用得着我的威信 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你且暂时妥协 暗中寻找制服他的办法去吧 我尽量让他放松对你的管制 ” 说着她紧紧抓住唐影的手 “阿影 你要相信我 想想咱们历经的劫难 这一次 咱们一定也能平安度过的 ” 唐影也沒有更好的办法 只得点头屈服了 于是 武媚给她一个禁足的命令叫她下去了 等她离开 明崇俨从容不迫的闪了进來 武媚沉着脸 强忍愤怒质问他道:“阿影说的可都是真的 ”明崇俨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别装作这么吃惊的样子 有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何况我跟阿影同为术士 本质并无不同 ”武媚甩开他的手 继续不说话 明崇俨再次靠近她 暧昧的揽过肩膀道:“媚娘 你只要记住咱们是同一阵营的就可以了 咱们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我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 何况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鼎力相助 从沒对你不利 你说对吗 ” 这句话说到武媚心坎里 她慢慢转过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 明崇俨道:“你不用相信我 只要相信你自己就可以了 放心 我不会害你 我只会好好疼爱你……” 武媚乖顺的把头靠在他怀里 他的胸膛里沒有任何声音 与以往一样 的确 至少现在她离不开明崇俨 是人也好 是鬼也罢 只要能让她登峰造极 一切都无所谓了 ------------ 第五卷 浮生若梦 ------------ 第一章 恶贯满盈 【最新章节阅读.】 夜幕降临在长安城 这只庞大的怪兽结束了一天的喧嚣 终于趴下沉睡了 整个城市只有两处亮着 一是更名为含元宫的皇宫 另一个是平康坊 若说皇宫是长安的心脏 悲喜剧交替上演 一强一弱从不停歇 那么平康坊就是它的灵魂 以纸醉金迷的亢奋掩盖疲惫无措的彷徨 贺兰敏之是“灵魂”当之无愧的代表人物 他风华正茂 地位显赫 其风流又浑然天成 是让平康坊艺妓们魂牵梦萦的情郎 可这里的觥筹交错 莺声燕语挽回不了他昔日的荣光和心中的孤独 妹妹死于皇宫的毒杀 皆因那个人的嫉妒;母亲为那个人卖命一世 服侍皇上还带大她的孩子 结果也不过是寂寥的死去 那人亏欠自己这么多 却丝毫不想要补偿 反而收了赐给他的“武”姓 削了他的官爵 现在自己的靠山 那人的生母也去了 她的刀已悬在他的项上 随时便可刺下.... “郎君 捏疼奴家了 ”怀中美人一声娇呼 他这才惊醒过來 极邪魅的拍拍她的脸 “小心肝 酒都凉了 快给我温上 ”那妓人娇笑连连 扭身拿鲜藕似的粉臂伸向酒壶 还沒伸到 早有歪坐在他脚边的另一姑娘抢先拿了去 被重视的感觉让敏之又开心起來 一把将身边的那个搂进怀里 屋外一声门响 龟公跑进來找老鸨说:“外面有位公子要进來 ” 老鸨一边朝贺兰敏之陪着笑脸 一边向龟公说:“你就说今天咱们馆已经被贺兰大公子包下了 怎么这么沒眼力的 ” 龟公为难的抓抓帽子 “妈妈 那公子不为姑娘 说就是來找贺兰公子的 ” 贺兰敏之推开怀里的美人 疑惑的站起來 门外一片漆黑 只有院子里的红灯笼轻轻的摆荡着 他揉揉眼睛 这才隐约看见确实有一白净的面孔从黑暗里出现 只不过全身黑色的胡服像是一片移动的夜色罢了 他渐渐看清了那张脸 柳叶弯眉 杏核大眼 樱桃小嘴边有一对浅浅小坑 若笑起來必定倾国倾城 不过可惜 她从沒对自己笑过 从始至终都摆着厌恶和蔑视的神色 跟那皇宫里所有人一样 他挑眉坐下 大咧咧的端起一只酒杯放在嘴边 “我当是谁 原來是高贵的阿影姑娘 听说 自从我那皇后姨母床上有了别人 你就不再受宠了 啧啧 你说你怪谁 好好女人不当非成天穿男装扮男人 ”他说着撩开袍子指指腿根 “可惜最重要的宝贝你沒有 ”他说着放浪的笑起來 “哎呀 可惜了你的花容月貌 放着好好的皇上不去巴结 到现在还是个无名无分的宫人 暴殄天物啊 ” 周围的妓人都窃笑着打量唐影 那目光像是把她跟自己归为一类 唐影本该暴怒 可她却莞尔一笑 坐在他旁边的一处软榻上 自在的拿起壶酒 给自己斟了一杯 贺兰敏之看着她目中无人的饮下 微微有些发愣 “呵 沒想到影大人竟然这么能喝酒 ” 淑女莫要贪杯……她心里一苦 瞥了他一眼 继续喝下去 贺兰敏之想到以前唐影脾气直冲的很 这次见面像是换了一个人 过于沉得住气了 心中不免有点忐忑 “还是言归正传吧 你平时都躲着我 今天怎么想起來找我了 ” 唐影微微侧首 昏黄暧昧的光芒让她五官朦胧 只有嘴唇殷红如血 她说:“我奉皇后之命前來 至于 你做过的事情 自己还不清楚吗 ” 贺兰敏之心头一惊 清楚 怎么不清楚 这是武媚叫她前來索命了 虚汗从额头和手心冒出 他以余光看着周围环境 初冬时节 嫌天冷窗户都关得紧紧 唯一出口就是大门 唐影还坐在必经之路上 早听说她是个厉害角色 还跟李淳风学过道术 直扑大门未必有胜算…… 唐影见他眼神闪烁 轻蔑一笑 伸出芊芊玉指 数道:“既然你记性不好 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回忆一番 喏 贺兰敏月死的时候 你去宫里无理取闹可有此事 后來又在太子成婚前 玷污了本该成为太子妃的杨氏 也沒错吧 直到今年 你外祖母去世 叫你操办后事 你竟然中饱私囊 这些实在是大不敬之罪 ” 贺兰敏之面色发青 他强颜欢笑 暗中寻找逃跑机会 嘴上还不忘讽刺道:“你不是皇后表妹吗 什么时候也开始做侩子手了 你列数我罪名可有证据 ”一旁服侍的妓人见气氛紧张 悄悄挪着屁股想离开是非之地 却被贺兰敏之大手死死捏住肩膀 像人质一样动弹不得 唐影毫不理会 从袖子里掏出明黄色的圣旨在他眼前一晃 “本姑娘可沒闲工夫耍你玩 ” 圣旨挡在二人视线当中 贺兰敏之趁机将手上妓人朝她身上一推 自己飞身而起 脚尖点着木几 一个飞扑朝门外越去 唐影像是早有防备 一手推开那女人 另一手以极快的手法射出去四根明晃晃的绣花针 她十來岁便以飞针白火对抗恶鬼 十多年下來已经无比娴熟 系着火浣布丝线的飞针无声无息的穿透贺兰敏之的手腕脚腕 贺兰敏之沒想到唐影会以这种手法出手 再加上一直娇生惯养沒有受过什么苦 顿时伸着四肢倒在地上 微微一动就疼得哇哇叫 唐影早听说过他沒种的样子 此时也不稀奇 只是冷冷说:“你别妄图逃跑了 等我给你一个痛快的吧 ” 贺兰敏之垂死挣扎道:“你 你根本沒杀过人 赶快放了我 我是皇后的亲外甥 ” 唐影一角踩在他的胸口上 “她说沒有你这个外甥 别叫唤了 ” 贺兰敏之完全慌了神 大喊大叫着:“放了我 放了我 你不怕我去了阴曹地府告诉李淳风 你现在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吗 你想想 他会多么痛心 啊 饶了我吧 我把钱分你一半 啊 不 全给你 ” 听见李淳风三个字 唐影的心又颤了一下 她抽出贺兰敏之的佩剑 默然看着刀刃上自己冰冷的眼神 最终 一声不响的将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上 ------------ 第二章 死缠烂打 【风云阅读网.】 锋利的剑尖指着贺兰敏之的喉结 他屡次因恐惧而吞咽口水的微小颤动都随着剑身传到唐影的手上 只要她的手再往前推一厘米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结束了 然而事情正如贺兰敏之而言 她还从沒有亲手杀过人 虽然因她而死的已经有许多许多…… 贺兰敏之看唐影迟迟不下杀手 又滑稽的咧着嘴角笑起來 “你看 我说你下不了……” 语音未落 剑尖已经刺透他的脖子 喉骨碎裂的声音 就像是在火中烧裂的木柴一样 只有“啪”的一声 随后是剑刃抽出來时鲜血喷溅的声音 “噗呼呼” 即使在乱成一团的女人尖叫中也格外明显 唐影忍住颤抖 用余光向后看 握着她手杀死贺兰敏之的那个人已经松开手 转而搂上她的肩膀 还在她耳边轻声道:“做得好 ” 唐影视线慢慢转回前面 看着贺兰敏之死不瞑目的样子 冷冷的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 來人轻抚她的肩膀 温柔的说道:“是我错了 不过 今天夜色如此之美 早解决了他 我便可以邀请你饮酒了 ” 唐影将宝剑扔在贺兰敏之身上 转身甩开那人的手 径直走到木几座椅间 “酒我想自己喝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 就请明大夫回去禀报皇后吧 ”说着 她扒拉开瘫软在地上的姑娘 自顾自的坐下饮酒 明崇俨一身白衣 新溅上的几个血点像梅花般绽放在前摆上 别有一番妖异的风雅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 招呼老鸨过來 那老鸨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但对死的恐惧叫她不敢怠慢 强颜欢笑的跑到他身边 问道:“郎、郎、郎君 可……还要姑娘作陪 ” 明崇俨极有风度的将金子塞在她手里 笑道:“不必费心 只将最好的酒再上一壶 你们就可以关门休息了 ” 老鸨双手紧紧捏着金锭 小心翼翼的瞥了地上的血迹一眼 又问:“那……需不需要收拾……打扫一下 ” 明崇俨潇洒的解下灰色缎面的披风 微笑道:“不必 我们待会儿会带走的 ” “哎 ”那老鸨深吸一口气 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女儿们 随妈妈回去休息啦 ” 几个姑娘如蒙大赦 连滚带爬的朝后堂逃去 全无半点风骚样子 明崇俨亲密的拉着坐垫 与唐影共用一桌 见唐影面无表情的一杯杯猛灌 便拿手指探探酒壶 “这么冷的天气 你怎么能喝凉酒 至少用白火温一下嘛 ” 唐影沒好气的说:“死人也在乎冷暖 ” 明崇俨毫不动怒 自取一只酒杯给自己斟上 “死人虽无谓冷暖 但身为男人一定要会嘘寒问暖 ” 唐影讽刺道:“哼 服侍圣驾已经颇有心得了嘛 你还赖在这儿作甚 还不赶紧回宫 ” 他享受的饮下一杯酒说道:“我今天不用陪她 今天只陪你 ” “好喝吗 ”她嘲讽的问 “酒 ”他挑眉 似已微醺 “酒沒有任何味道 可你却让我迷醉 ” 唐影闷哼一声 “别在我面前浪费口舌 我早已把你看透了 ” 明崇俨闻声而笑 “未见得吧 咱们并沒怎么接触 李淳风死后你更是拼命躲着我 怎么 我会让你触景生情么 ” 唐影拍案而起 “明崇俨 你简直令人作呕 凭你的德行怎么敢与他相提并论 从你嘴里念出他的名字都是对他的玷污 ” 明崇俨抬眼望着她 她虽然对他厌恶至极 却也不得不感慨 作为一个活死人 他的风姿确实叫人惊叹与迷惑 想到此 她赶紧闭上眼 紧锁眉转过头 却听他轻声叹道:“有时 我真的很羡慕李淳风 至少死了还有人挂念 若我当年知道有一种情感并不会因为生死而断绝 也许……”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问:“阿影 如果李淳风死而复生 你会如何 ” 这个假设唐影也设想了千万遍 虽然现实中沒有一点点李淳风还活着的提示 但她仍然日夜期盼着这一天的到來 “说啊 告诉我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芒 “我会继续爱他 跟以前一样 ”唐影坚定回答 听见这个答案 明崇俨慢慢的笑了 “跟我想的一样 阿影 你果然是位奇女子 我沒有看错 ” 见他开始胡言乱 唐影不想再纠缠下去 便敷衍道:“你明知我对你沒有好感 就不用沒话找话说 也不用反复强调我怎么好怎么特别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相信任何人都会有这样一份守候 就算不是爱人 还有父母 ” “父母……”明崇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起身走到贺兰敏之的尸体旁 捡起宝剑说道:“有些事 你沒有亲身经历不会相信 ” 唐影狐疑的看着他像是拆一具木偶般将贺兰敏之的头颅整齐切下 忍不住想起他做的无数土俑傀儡來 明崇俨将贺兰敏之的头颅用他自己的袍子包起來 看见唐影的表情 浅笑着说道:“觉得我很娴熟 那是自然 毕竟从小时候起 我就经常做这些事情了 哦对了 第一个对象就是我的生母 ” 唐影惊得长大了嘴巴 他却用诉说别人的故事的语调说:“是啊 母亲死的时候 我复活了她 可她却伸着手要掐死我 所以我斩断了她的头 就像是这样 ”他纤长的手指横着一划 无比的轻松 这个人究竟有怎样黑暗的过去啊……唐影忍住恶心 抢先一步走出妓馆 明崇俨将裹着头颅的包裹塞进自己从不离身的皮囊 也随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月亮很亮 空气凌冽 两个人一前以后的走在空荡的大街上 像黑白两道幽魂 “别跟着我 ”唐影想起明崇俨就有无名火 明崇俨似乎根本不知“廉耻”二字 无所谓的跟在后边 边走边问:“阿影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 唐影简直快烦死了 怒道:“你明知故问 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还指望我能接受你 ” ------------ 第三章 始作俑者 明崇俨快走两步來到她身边,锲而不舍的问:“你说说我做了什么,” 唐影停下脚,将手指头伸在他面前,“你忘了你烧土俑要复活李世民的事情了,” “我烧土俑沒错。但始作俑者却不是我啊,要复活李世民的是袁天罡,逼他这么做的是武媚的夺权,帮武媚夺权的不正是你吗,”明崇俨将她的指头轻轻挡到一边,“你怎么沒想过你的责任呢,” 唐影被堵得面色通红,她梗着脖子辩驳道:“武媚所做的一切都是正道,是顺应历史潮流的。你们是逆天而行,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明崇俨紧逼不舍,“你又凭什么说武媚是正道,你可见历史上有哪个女人称帝的,她才是不应该出现的错误。只是我们的计划被你跟李淳风破坏了而已。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江山最后终究还是在男人的手里。你的错误我帮你改正,你应该谢我才是。” 唐影沒法说正因为武媚当了一代女王,才铸就了其后一千年的历史。但凡一个差错,二十一世纪可能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然而由于她的穿越。武媚和二十一世纪的因果关系已经说不清了。是她成就了武媚,还是武媚铸造的历史成就了后世,恐怕沒有人能找出源头了。 明崇俨见她不说话便道:“你这算是默认了我的观点,那你再说说还有什么原因吗,” 唐影气得一跺脚,“你还害死了李淳风,这个你总无法抵赖了吧,” 明崇俨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阿影。你们破坏我的计划在先,还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白泽图。如果你们乖乖给我,会有生离死别吗,更何况,他的坟是咱们一起去拜的。你沒听见他儿子的话吗,年事已高,寿终正寝,走的时候很安详。” “你闭嘴,闭嘴,”唐影听他回顾那个伤透心的场景,忍不住泪流满面,不想再听下去。明崇俨攥紧她想要捂住耳朵的双手,继续说道:“你说我害死了李淳风。却不知始作俑者还是你。若沒有你辅佐武媚,李淳风原本跟袁天罡是同一阵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想想武媚早在宫斗中死了几十次。而李淳风仍在他的西山研究学问,修行道术,安安稳稳的度过神仙般的一世。阿影,你怪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别说了,别说了……”唐影痛哭失声,瘫坐在地上。她知道明崇俨歪曲了部分事实,然而这些原因,她也同样责怪过自己。她按照自己对历史的记忆,将李淳风带离了原本的生活轨迹。 是啊,如果沒有她。在二十年前的中元鬼市,她就不会被挟持,不会误吞白火,白泽就不会给李淳风白泽图,最后,他们跟明崇俨沒有任何的关系。 明崇俨高高在上的俯视她,“你们认定我是妖,是邪教。却不知我的目的只是做一代明君罢了。比起杀人,武媚排除异己,驱逐守卫者,她手下的亡魂还少吗,阿影,你说对吗,” 唐影根本想不出话來反驳他,她现在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明崇俨微微一笑,将她扶起來,“乖。让你杀人,只是想告诉你,别被什么好人坏人局限。这个世界上,只有成王败寇是真理,所谓历史不过是胜利者的一家之言。李淳风就是作茧自缚才害了自己,希望你不要这样。” 明崇俨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还用衣袖轻轻擦去唐影的泪。他看着晶莹的泪珠,脸上浮现了迷醉的神采,“你的泪都是温暖的呢。阿影你愿意把温暖给我吗,” 唐影打开他的手,掩住口跌跌撞撞的朝前面走去。刚才灌下的烈酒,此时在胃里翻腾起來,她只觉得脑袋有千斤重,眼前也已一阵阵发黑。 明崇俨不再自讨沒趣的凑过來,只是在后面慢慢的跟着,时不常的说句话。 “阿影。你原來并不是海量,只是逞强。” “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你明明可以活得轻松。不是吗,” “李淳风已经死了,你难道还打算继承他的可笑的遗志不成,” 唐影咬着牙,顶着冷风慢慢的走着。这恐怖的男人,最善于玩弄别人的心。她不敢再跟他对话下去。到现在,她的自责还萦绕在心头,哪怕再听见一点让自己产生怀疑的论点她就会崩溃掉。 明崇俨不再说话,而是吹起了笛子。这次,沒带任何让她迷惑的法术,可却让她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对李淳风的追思里。在数不清的傍晚,他都会跳到桃树上,朝着晚霞下的长安吹一首曲子。有时候,他会朝她伸出手,说道:“阿影,陪我看看长安。” 如今长安犹在,斯人已逝。长安,长安,化作绵延不断的长相思,摧了她的心肝。 终于进了皇宫。明崇俨叫她一起带贺兰敏之的头去找武媚复命。她像是沒听见般,蜷缩着朝蓬莱岛踉跄走去。 自从发现明崇俨爬上武媚的床以后,她再也不愿住在蓬莱殿了。而且她也不能去李治的紫宸殿住着,于是就选择了与世隔绝的蓬莱岛。反正她也需要大把无人时间,静静追思李淳风。 走到停船的码头,一阵恶心忽然涌上喉头,她不顾形象的跪在路旁花丛边呕吐起來。在自己都嫌弃的“呕,呕”声中,她似乎听见李淳风在身后轻声说:“你看,叫你莫要贪杯,你却不听……” 她抹抹嘴,咳嗽了一声,神经兮兮的回道:“你要管就回來管,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的幻觉凝固在她身后的时间里,沒有回答。当然不会有回答,因为她想不出他会怎么说。 “阿影,” 然而风中确实传來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她猛地回头一看,想都不用想,自己的表情一定的是骇人的,否则那人影也不会向后退了一步。 她疲惫的双手擦擦脸,这才看清,那个瘦瘦高高的影子,原來是一身华服的李贤。 李贤现在已经十八岁,在古代早已成年了。他身高已经超过李治和哥哥李弘,身材匀称,容貌俊朗,有武媚神采奕奕的眼睛和李治温柔端正的嘴唇,正是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地方。 唐影从他的惊愕表情知道自己很失态,站起來不敢直视他,只是轻声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 第四章 丢人现眼 【无弹窗.】 李贤闻见风里传來的酒的臭味 不觉皱紧了英挺的眉头 “时间已经是寅时了 我约了弘哥哥去商谈国事 听说你回來了 正要去找你 ” 唐影咳嗽了一声 问:“找我作甚 ” 李贤上前一步 轻轻扶正她的脸 “我听说你今夜去找贺兰敏之了 难道是他把你灌醉了 ” 唐影嘲笑一声 顺便拂开他的手 “别沒大沒小的 酒是我自己喝的 在贺兰敏之死后 ” “哦 ”李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亮 “这么说 这畜生真死了 ” 众所周知 李贤是武顺带大的 他从小就对武顺这不肖的儿子恨得咬牙切齿 看來此刻他出现在此处也是特意來打探消息的 想到他对武顺的孝心 唐影颇为欣慰道:“是 脑袋都被砍下來了 好了 你赶快走吧 ” 然而 他并沒走 而是背着手 学着李治的稳重样子问:“阿影 你受伤了吗 ” “沒有 ”唐影不希望他再仔细打量自己糟糕的样子 便弯腰解开小船的缆绳 一脚迈了上去 只是她酒劲沒过 天又黑着 踩船舷的时候脚下一滑 身子向河面栽去 “当心 ”李贤一个箭步迈到她身边 将她拦腰抱住 唐影脚步稳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去打开他的手 沒想到他另一只手也搂了上來 还将她两只手腕紧紧捏住 叫她动弹不得 若來硬的 唐影肯定能挣脱束缚 但在她心里 李贤还是个孩子 她不忍伤他 便喝道:“放肆 快松开我 ” 李贤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别误会 我对满身酒气的女人可沒有兴趣 ” “你 ”唐影听见奚落 恨不得跳进湖水遁走 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当年那个赏我巴掌 教我仁义的阿影 为何会堕落至此 衣衫不整还喝得烂醉的你 是否已经把礼义廉耻都忘了呢 ” 唐影当然记得那时 她刚和李淳风回到长安 生活沉浸在无穷尽的甜蜜与爱里 可现在一切都沒了 她的花容月貌 她的莺声燕语 她的绝世风采 究竟要给谁看呢 想着 她呜呜的哭了起來 越哭越大声 越哭越崩溃 连带刚才明崇俨对她的诘问 她的自责 她的无力和委屈 一股脑的都冲出她这身用來伪装的男子装扮 李贤本意是想让她反省一下 却沒想到揭开了无法愈合的伤疤 看着怀里颤抖的唐影 他忽然觉得她是这样娇小与瘦弱 恨不得他手臂一用力就能将她拦腰截断 这种力量的反差 叫他对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子产生了征服和保护的** 正想要找个亭台扶她坐下 谁知刚扭转她的身体 她便“哇呀”一声吐了他一身 这下好了 冲天酒气熏得他不得不扭过头去 他堂堂沛王怎么能穿成这样去见太子和众多幕僚 唐影见闯了祸 迷迷糊糊的拿手去擦他的衣襟 他连忙后退闪过 “别擦了 这件衣服已经要不得了 ” 看看周围 正瞧见两个提灯笼的巡夜太监 他便叫他们过來 令一个去他的王府取两件外衫 叫另一个去东宫向太子请假说今天去不了了 唐影听见说见太子 忙叫道:“不许告诉他 ”李贤瞥了她一眼 还是吩咐道:“你只说我忽感不适就好了 ” 打发走了太监 他见唐影坐在码头上昏昏欲睡 便推推她的肩膀说:“喂 走吧 咱们上岛 ” 咱们 唐影此时脑筋迟钝 过了好半天也沒反应过來 急得李贤又要将他抱上船去 “不走难道继续看你丢人现眼 再多坐一会 整个宫里都是你的酒味了 ” 唐影推开他 自己飘乎的跳到船上 “要你管 小屁孩 你快走吧 ” 李贤阴着脸也迈上船 “我怎么走 穿成这样在宫里走一圈形象全毁了 又会有一群好事之徒 拿我那模子一般的哥哥來做对照 我的脸往哪里搁 ” 唐影拿起一只桨 慢慢的划着 “你……跟我去蓬莱岛就不怕谣言 ” 他也拿桨划起來 “阿影 你是最安全的 母后从不许后宫有人议论你 被听见都是杀无赦的罪 不然 你三天两头留宿在父皇的寝宫……” “闭嘴 ” 船开始在水上打转 原來两人划得方向不统一 “把桨给我 ”两人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的说 结果 两人都沒有松手的打算 “你别逼我动手 ”李贤皱紧眉头明亮的双眼反射着湖面的月光 唐影只觉得疲惫极了 沒好气的说:“你才是 我现在心情不好 自制力很差 万一误伤了你 叫我如何跟你母后交代 ” 李贤哭笑不得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还好意思提母后 ”唐影怒了 “你今天是专门來对我说教的吗 ” “原本不是 但你现在的样子叫我不得不说 ” “放肆 我是你的长辈 ” “你得先有长辈的样子 ” “我 ”唐影抬起桨刚要抡向他 一阵恶心又涌上來 叫她急忙扔了桨捂住嘴 李贤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拿过船桨 小声奚落道:“对 捂好了 要不以后都沒人敢在太液池玩水了 唐影恨恨瞪了他一眼 把自己蜷起來 阖上了眼睛 枕在船头 耳畔是规律的水声 困倦自然席卷而來 回顾这些年 除了跟李淳风在山里短暂相处的平静日子 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危机中度过的 李淳风走后更是叫她提心吊胆 不止一次想要偷偷了断了自己 哪怕是穿越回去 也不想再这样昏昏噩噩的生活 然而 她内心深处又始终放不下一丝希望 那坟前意外戴回手上的戒指 叫她不敢放弃 生怕她穿越李淳风又活过來 两人相隔的就不是生死 而是一千多年的沟壑了 所以 她还得活着 等着沒有音信的爱人 对付沒有胜算的敌人 如此辛苦 恐怕便是对她穿越的惩罚吧 “阿影 别睡 会着凉 ”他的声音随夜风轻柔传來 “嗯……”她累的睁不开眼睛 张不开嘴 只能轻哼 “我 能问你一个问題吗 ” “嗯……” “有人说你 成过亲 ” ------------ 第五章 酒后酿错 【全文字阅读.】 过了许久 唐影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承认或者否认都已经沒什么关系了 反正她在后宫里 身份已经成了一个不能碰的谜团 而且以在这个世界“28岁的高龄” 要是沒有成亲 恐怕更叫人起疑 李贤慢慢的划着桨 又问:“是谁 我认识吗 ” 其实李淳风作为老师多次出入东宫 李贤和太子都十分熟悉 只是他们所见到的李淳风是老学者的形象 跟在唐影面前的并不完全一样 于是她摇头否认了 “那……”李贤想起最近两年唐影一直住在宫里 便住口不说了 再看她一反常态的颓废 想也能想到不是什么好结局 唐影枕着一条胳膊 另一条搭在船舷上 手指插进水里画出一条条长长的线 像是在回答他 又像是自言自语说:“他死了 不要我了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 忽然觉得像个怨妇在抱怨自己被丈夫抛弃的样子 在酒精作用下 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來 笑了两声 觉得心里发酸 接着又呜呜的哭了 李贤不再搭话 只是静静看着她 一下下用力的划着 她迷蒙中听见船头撞岸的声音 想必是已经到了蓬莱岛 想撑起身体 却发现四肢绵软躯干又像是千斤重 接连几次都重重摔在船上 视野也是模糊摇晃的 一条影子走來将她横抱起來 她的头了耷拉着 整个人萎靡在那人怀里 沉重的脚步一下一下悠悠敲打她的耳膜 困倦再次袭來 她用力想要睁大眼睛 却更加重这种困意 终于 失去了意识 在梦里 她又回到了西山的小院 桃花树在阳光里开得灼灼灿灿 她欣喜的围着桃树转了一个圈 停下的时候看见了满脸温和笑意的李淳风 他还是一身旧道袍 只是年轻英俊的叫人不敢直视 他张开双臂轻声呼唤着 “阿影 好久沒见了 ” 她象都沒想飞奔着扑向他的怀里 “淳风 淳风 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害我每天都想你 ” 他笑笑 捧起她的脸 用他轮廓美好的清澈眼睛仔细的打量她 “我哪里也沒去 我一直在你身边 ” “胡说 那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她哭了 哭得很委屈 “你已经好久沒有拥抱我了 ” 他笑着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你还记得这种感觉吗 ” 她欣喜若狂 扎进他怀里撒娇的蹭了又蹭 “记得 永远也忘不了 ” “阿影 我的阿影 ”他呢喃着将她搂紧 所有的柔情和相思都有释放出來 她拼命的迎合着 生怕这是绝无仅有的梦一场.... 不知折腾了多久 她在梦里再度睡去 睡一会儿就惊醒 摸摸身边的人还在 她便安心 一开始只是拉手抱着胳膊 后來简直缠在他身上 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和无奈的轻笑 心里甜蜜得简直要漫溢出來 直到阳光刺眼 她才从这精疲力竭的一夜中清醒过來 脑袋还是晕沉沉 身体也是软绵绵的 她手摸着光滑结实的胸膛 眯着眼说:“唔……现在什么时辰了 ” 男人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巳时 该吃午膳了 不过你要是不饿 我就陪你再躺会儿 ” “呵呵 老爷爷你都会开玩笑了 还说什么午膳 你以为是在皇宫啊 ”她撒娇似的在他胸膛蹭來蹭去 他笑着搂紧她问:“那……你以为咱们在哪 ” 唐影的笑僵在脸上 脑袋忽然一阵轰鸣 昨夜失态的片段争先恐后的闪现在脑海 吓得她惊叫一声坐起來 忽而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赶紧抢过锦被 结果换那男人毫无遮掩的暴露在面前 唐影羞红了脸 把头埋在被子里连连惊呼 “你怎么 你 快穿上衣服 ” “至于这么惊慌吗 你昨天可都看过了呢 ”李贤面带不悦扯过被子一角 “给我点 好冷 ” 唐影再次扯回來 “冷就穿衣服去 快滚 快给我滚 ” 李贤气得坐起來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夜里还一次次央求我不要离开 现在就变了 ” 唐影瞠目结舌 双手遮脸说道:“我是喝醉了 你趁人之危 ” “是你投怀送抱的 ”李贤瞥了她一眼 强硬的掰开她捂着脸的手 “发生的事 你别想抵赖 ” 泪水再一次涌出她的眼眶 她现在更多的是恨自己 因为放纵和疏忽就这样被人占了便宜 李贤见她懊悔得要死的样子 撇撇嘴换了口气道:“哭什么 我朝民风开放 在后宫更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怕人说闲话不成 谁敢 ” 他耸耸肩 又拍拍她的头说:“好啦 你若喜欢 大不了我回禀父皇 娶你....” 话音未落 唐影怒火窜上头顶 扬起手一巴掌打过去 也许是习惯了使用白火 等她看到火苗贴上李贤脸颊的时候 为时以晚 “啪 ”删在李贤脸上的声音如此响亮 她不禁吓得尖叫 生怕白火伤了他 又赶忙捧着他的脸慌乱的吹着 她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 叫李贤有点摸不着头脑 浓密的睫毛眨了眨 英气逼人的脸上 渐渐浮现出一丝甜笑 他按住她的手 一边揉脸一边笑了起來 “对嘛 这才像是你 阿影 振作起來 烦心愁事权当梦一场 醒來后还是可以重头來过的 ” 唐影咬着嘴唇 把手抽出來 原來白火沒有伤到他 想起自己亲自接他來世上 有白火的渊源也说不定 虽然他像是得了便宜卖乖 但不得不承认 用现代话说还是挺励志的 她消了气 对李贤好感又回升了一些 心怀一线希望问:“咱们昨夜真的……” 李贤站起身 从衣架上取下干净的衣服 像是想到什么灿然笑道:“美色当前 还投怀送抱 沒点什么就太辜负良辰了 当然 下次 你不是一身酒气就更好了 ” “还敢说 ”唐影拿起枕头朝他砸去 被他轻巧躲开 他穿好衣衫 要开门出去 唐影忙喊:“等等 光天化日你就准备这样出去吗 ” 李贤故意气她的回头坏笑 “你这话 是不是想要留我到晚上 ” “滚 快滚 ”唐影沒东西可扔 气得砸被子 李贤得意洋洋的整整头冠 笑着说:“诶 不必送了 还有……”他偷笑一指 “全看见啦 ” “啊 ”在唐影懊恼的叫声中 他关上门扬长而去 ------------ 第六章 毫无胜算 【无弹窗.】 李贤拾级而下 回想着奇妙的一夜 忍不住笑容满面 走到码头 看见一身白衣的明崇俨正从船上下來 自然而然的皱起了眉头 这厮也不知什么來路 喜欢穿得寡淡 假装自己有仙气似的 他心里虽然忿忿念叨 却不可否认 站在棕色木桥畔稀稀疏疏的蒿草之间 毗邻蓝色的湖水 他确实有股子不落凡尘的气质 见李贤满怀敌意的打量他 明崇俨自然退居一旁 恭敬行礼道:“拜见王爷 ” 李贤站得笔直 傲慢十足的问:“你沒事到这里來干什么 ” “禀王爷 皇后听说阿影姑娘身体不适 特命下官前來探望 ”说着便要往山上走 李贤伸手挡在他前面 “不用看了 她好得很 ” 明崇俨回头看他 神色有些讶异 李贤回给他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讽刺道:“你服侍好母后就成了 别打阿影的主意 ” 明崇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面上虽然恭敬不减 但心里却对李贤恨得紧 当下也冷冷回道:“皇后陛下的命令是我亲自查看 还请王爷不要让小人为难 ” 拿母后压我 李贤虽然心里冒火 但也不敢明着逆拂武媚的意思 便不情愿的收了胳膊放行 明崇俨点头致意 不慌不忙的朝蓬莱岛山上走去 这不知从哪儿冒出來的妖人 以这样一副阴柔的样子骗取了母亲的信任 真是让人不爽 李贤想着 默默在心里发誓 一定要找机会除掉明崇俨 想着 他乘船离开了太液池 却说明崇俨沿着台阶慢慢向上走 行至一半的时候回头看见乘船离开的李贤迎着日头 华贵的袍子泛着莹莹亮光 像是天上的星君下凡 这一刻 他对李贤的态度多了一分厌恶 不知是因为对自己的态度 还是因为那光明更加衬托得自己死气沉沉 他再次朝唐影所在的屋子进发 远远便看见窗纱沒有收起 大门也紧紧关着 联想起刚才李贤的神情 他压抑着胸中翻腾得这股怒气 轻轻拍了拍门 “阿影 你怎么样了 ” 唐影原本躺在床上放空 若陷入对昨晚的自责恐怕她无法控制的想要伤害自己 这么俗套狗血得悲剧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她身上了呢 明崇俨的声音将她捆绑回现实 听着一遍遍不耐烦的催促 她沒好气的回答:“有什么事 ” 门外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沒……我只是想看你休息得好不好 ” “很好 ”唐影立刻回答 她不希望他再多问 “沒事 你走吧 ” 明崇俨踌躇了一下 还是问:“适才看见李贤 他在这做什么 ” 唐影讨厌他这种主人般的口气 故意说:“他昨晚送我回來的 现在才走 ” 明崇俨猛得一下推开门 看见唐影用被子裹住自己的样子 不由得火冒三丈 黑色死气从头顶冒了出來 唐影其实已经穿好一条抹胸丝裙 见他这幅样子忽然产生了一丝伤害他的快感 于是故意挑衅似的盯着他的眼睛 并将被子慢慢放下 露出白花花的肩膀 “你还用问我做了什么吗 ” 明崇俨看见她的样子 一种说不明白的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 长久以來 他一直很羡慕李淳风 为了拥有唐影那份深情 他对唐影一直按照自己理解的李淳风的方式 温柔体贴的对待 而今天 自己眼中的忠贞代表竟然与别人发生苟且之事 他只觉得自己干涸的血管都要爆裂了 他紧紧攥住门框 咬牙问道:“你 你是被迫的吗 ”他侥幸的问着 尽管她的神情看着不像 唐影细细品味激怒他的快感 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 “你觉得呢 你刚才沒看到他的神色吗 你懂什么叫你情我愿吗 ”尽管说这些的时候 她的心里也一下下抽痛 充满了对李淳风的愧疚 可眼下 她就是想不顾一切的让这个打不过的冷血敌人体会到她的痛苦 明崇俨低吼一声 生生将门框扯下一块來 木刺扎进他的指缝 沒有流一滴血 死气从他牙缝里钻出 像是含着一口热碳 他这样子简直像是修罗饿鬼 吓得唐影不敢说话了 黑色的死气从他的袖管蔓延而出 像是数不清的触手攀上房间的角落 将他从地上提了起來 并且慢慢悠荡到唐影近前 她原本就靠在床上 看着他慢慢挪向自己却根本无处可逃 想來确实是因为他的以礼相待 才让她渐渐忘了他是多么可怕的狠角色 “他是躺在这边的床上吗 ”他冷笑着 双目翻腾着黑色的烟雾 那些死气触手争先恐后的穿插在床榻里外 让她感觉到丝丝凉意 他慢慢讲解道:“下一次他再敢躺下來 就死定了 ” 唐影原本也沒想让李贤再來 但她怕明崇俨丧失理智 便厉声喝道:“如果你敢伤他性命 媚娘不会饶过你的 ” 明崇俨放声大笑 “他 他又不是唯一的子嗣 你以为武媚会在乎吗 相比起來 我才是不可替代的 ” 唐影哑口无言 只能紧紧闭嘴 明崇俨伸出那只沒受伤的冰冷的手 轻轻抚上她的脸 “阿影 我很喜欢你 但你若是持续叫我失望 我就不喜欢了 那时候 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 她愤怒的甩开脸 他发出泄愤的笑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都不可能打败我吗 ” 说着他的手缩回去 黑气也如退潮的海水缩回袖子里 他脸上萦绕的黑气渐渐散尽 恢复了不占凡尘的样子 “因为 你有在乎的人 而我沒有 所以 不要妄图对抗我 否则 我会折磨所有你在乎的人 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 “你 你敢 你要是敢伤害他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唐影气得浑身发抖 白火也从身上暴涨而出 温暖 他从白火上感受到世界唯一的温暖 然而这温暖的本意是要将他焚烧殆尽的 他冷笑 “不放过我 你能把我怎样 我已经死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 第七章 隐忍之智 【无弹窗.】 屋外正是午时 一天中他最讨厌的时刻 明崇俨带着阴沉的心情慢慢朝码头走去 李贤……这个狂妄的小子 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明崇俨走了 留下丝丝阴气在室内游走 唐影愣了好久 才打了一个寒颤 她赶紧穿上襦裙 将门窗都打开好让正午的阳光照进來 屋外阳光明媚 虽然温度不高 却远好过屋里 她想也沒想的跑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当成一场梦 醒來后还是可以重新來过的 ”耳边响起李贤的话 站在蓬莱山上 看着下面碧波荡漾的太液池 她突然助跑两步腾空而起 从山顶朝湖水扎去 那充满眼帘的蓝色让她想起了洛阳的夜 她的爱人持一盏温暖的灯 翩然若仙的横渡洛水 那背影似乎就在眼前不远处 却好像永远也抓不到 嘭 扎进湖水里视野忽然变得更黑了 就像是李淳风开玩笑把她扔进浴池一样 她翻过來 看着水面上那团飘忽的光芒 期待着有人从光中出现将她拉出苦海 如果李淳风活着 在暗中保护她 现在该现身了吧 如果他活着…… 她一点点向池底沉去 心中祈祷着 她现在已经到了最低谷的时候 太需要他來指明方向了 就在光亮小得只有拳头大小的时候 水面上飘來一条柳叶状的阴影 隐隐的似乎还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阿影 阿影 阿影 她突然像是回了魂 用尽全身力量朝上面游去 那影子越來越大 声音越來越响 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她看见了那双伸到水下的手 男人的手 救命的手 她拼命的抓住 被那双手一用力拉出湖水 哗啦啦 她的手搭上船舷 然而那双拉她的手仍然沒有松开 她顺着看上去 是明黄色的袖管;再看上去 是蟠龙的图案;再向上 是李治惊魂未定的脸 唐影一瞬间有点失望 但很快便又觉得欣慰 这时候沒有比李治更合适的出现者了 说实话 这是她唯一还想见到的人 李治见她稳定下來 慢慢松开了手 周围服侍的太监赶紧过來为他拧袖子的水 他嫌麻烦的将龙袍一脱 叫那太监退下 唐影这才发现原來不只这一艘船 还有另外两艘在一边护卫着 “还不上來 ”李治怒目圆睁 但她丝毫不怕 仰着头给他一个甜甜的笑 直接的说:“见到你真好 ” 李治向來招架不住她的笑 恍惚了一阵忽然叫侍奉自己的太监去了别的船 又命令他们速速走开 圣旨岂敢不听 只是太监们都觉得唐影很危险 都远远的划着船不敢上岸 唐影见人都走光了 这才跳上船來 衣服湿答答的黏在身上 该走光的一览无余 李治一边吞口水一边把龙袍子盖在她身上 “你说 你为什么装鱼美人勾引朕 ” 唐影一边温顺的让他给自己长发拧水 一边说:“沒有啊 我又不知道你会來 ” 李治撇撇嘴怒道:“是了 那你刚才的举动就是投湖自杀 你怎么这么傻 ” “不 不是……”唐影还想狡辩 看见愤怒的李治抬高手臂朝她扇过來 她闭眼等着 许久 那手带着温暖似抚摸般贴上她的面颊 她张开眼 看见李治眼里含着浅浅的一层泪 心碎的问:“你忘了你说会一直陪我的 沒了你 我便一个朋友都沒有了 你怎么忍心 ” 因为有人远远看着 他沒让自己身体有明显的颤抖 也沒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脆弱 身为一个帝王 伪装得无坚不摧的功力已经很娴熟了 可唐影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真切的悲伤 心也跟着软了、疼了 握着他的手嘤嘤的哭了起來 “來 ”李治朝她招手 她挪着坐到李治身边 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來 他们是一路相携的朋友 他心爱的人死的时候 他曾靠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换了位置还是一样 他们各有脆弱的一面 她不愿让别人看见 他不能 但他们都能对彼此敞开心扉 让对方看见自己最软弱的地方 怎么能不珍惜呢 “阿影 ”他摩挲着她的肩膀 轻声问:“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 她用更小的声音说:“觉得自己……脏了 不喜欢自己了 ” 他还不知道李贤过夜的事情 以为指的是手刃贺兰敏之的事情 便笑道:“杀个人就觉得自己脏了 ” 唐影也不能说明真正的理由 只是点头默认 他愉快的说:“那朕岂不是早就不堪入目了 ” “你 ”她抬头 望着他含笑的眼 “你又沒杀过人 ” “哈哈 傻孩子 ”他弹了她的脑门 “朕朱笔一挥 几个人就命丧黄泉了 这还是可数的 若是做错了什么决策或者出兵打仗 那死的人就数不胜数了 ” “可……你是个仁君呢 ”唐影为他辩驳 他很淡然的说:“所谓仁 是对仁者才用‘仁’ 像贺兰敏之这种人沒必要 他活着 危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算是死得其所 阿影 你做了一件好事 ” 他的话 有种说服力 叫她内心渐渐的平静下來 过了一会儿 她问:“你來找我 就是为了安慰我吗 ” 李治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的人 “是 也不全是 ” 唐影警惕起來 “还有什么 ”李治低下头看她 在别人看來 像是在吻她 其实他们只是挨得很近 并沒有贴上 他小声说:“我想问问你 关于明崇俨的事 ” 唐影第一反应是武媚和明崇俨的私情败露 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李治玩味的看着她 轻笑道:“哦 你也知道了 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 听他这么坦然的接受 她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眼神闪烁起來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 玩笑道:“别乱动 否则就真贴上了 ” “嗯……”唐影眨眨眼 “你还知道些什么 ” “这个人 应该会些法术吧 ”李治双目微眯 像是在回忆什么 唐影吃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 李治眼里闪现出慧黠的光 “你们都觉得我缠绵病榻对不对 殊不知有一半的病都是装的 ” ------------ 第八章 重燃斗志 唐影吃惊的张大了眼睛,李治则得意的在她鼻尖上吻上一吻,小声问:“他们还在看么,” 她扫视周围,轻声说:“嗯。谁叫你是天子呢。” “那还要委屈你了……”他说着捧起唐影的脸,坏心眼的笑着,小声说:“咱们应该多來几次秘密会晤。” 唐影脸上笑着,双手也搭在他的腰际,若无其事的挠痒,“好啊……咱们就保持这样呗。” 李治忍住笑,很快脸就憋得通红,连连告饶道:“好了好了,咱们说正经事吧,朕真怕了你了。” 唐影停了手,悄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病的。” “就在泰山封禅那年,明崇俨治愈我之后。所以我暗中也找了一些人,有位天官告诉我,与几年前我闹病最严重的那一次有些相似之处,还说有邪气什么的。”他快速而清晰的陈述着,“于是我便怀疑这种令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为何偏偏他能治好。故而,我装了几次病來观察他的行为。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是会些医术的。只是,头风本就复杂,现在他也闹不清楚我是不是真有他控制以外的头风顽疾。” 唐影惊呼,“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他留在身边,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李治沉着应答:“错了。他现在在明处,监视着我们的同时也被我们监视着。如果放他走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唐影差点尖叫出來,简直是崇拜的抱着他说:“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一无所知。”李治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阿影,人只要到了深宫,想要活下來就必须要学会观察人。何况,我也不是一个昏庸之人嘛。” 接着,他又有些忧郁的说:“问題是,我手下的天官,都查不出明崇俨的可疑之处。阿影,你本身便有术法在身,又与他接触了这么久,有沒有什么线索,” 唐影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猜测的沒错,他确实是很厉害的法师,可惜现在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对付的了他,我也不行。” “我知道。”李治淡淡的说:“长安守卫者已经人才凋零了。” “你。”她惊讶的看着他的脸,“你连这些都知道,”李治笑笑,“当然。李淳风和袁天罡都是先皇手下,我怎么会不知。” “那……”唐影想问,他明知如此,为何还允许武媚将守卫者解散。李治像是看穿她的意图,说:“世人都觉得是媚娘压迫了我,但其实我们是一个权利整体。你明白吗,阿影。何况守卫者,守的,并不是我。” 所以,守卫者便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敌人吗,唐影懵懂的点点头。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李治并不昏庸,而且掌握了大量的信息,今日更确定了她的想法。不知为何,唐影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些底气,她问:“那你要问我的是什么呢,” 李治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小声道:“媚娘……现在还是媚娘吗,” 原來是这样。唐影愉快的回答:“放心,媚娘还是原來的自己,我早就确认过了。”她还把检查眼球的方法告诉了李治。 “若如此,我想媚娘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李治笑了,神色里都是对武媚的放心。 唐影不太熟悉朝堂之事,问道:“明崇俨最近难道有什么动作么,” 李治道:“严格來说,他的建议颇为有见地,至少目前沒有露出什么破绽。媚娘也一如既往的倚重他,这原因就不必再提了。前几日,太子为关押在掖庭的,萧氏所生的两个公主求情,请媚娘放出宫去婚配。原本媚娘怒不可遏,但明崇俨力挺弘儿的建议,最后还是准了。” “力挺弘儿,”唐影知道在泰山封禅的时候,两人曾有过些交流,却不知关系如此之好。 李治伸了个懒腰道:“这厮的野心还沒有完全暴露,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唐影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淡然啊,” 李治躺在船上,慢悠悠的说:“阿影,你信天命吗,” 唐影原本是个唯物主义者,什么都不信。但经历了穿越和这么多神鬼之事,她现在什么都相信了。听她“嗯”了一声。李治继续说:“朕相信。冥冥中,朕觉得大唐江山一定不会落在明崇俨的手中。任他多么厉害,他都得不到。” “你真是乐天派啊。”唐影也跟着躺下來,看着天上蓝天白云,她想起了瓶子里的大事年表,历史记载离李治的死还有十多年。这期间,明崇俨的名字根本沒出现在大事年表里。也许还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于是,她抓住李治的手说:“放心吧。” 李治侧头,玩味的看着她,“一开始你还沮丧的要命,现在怎么又看开了。”唐影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却沒说什么。她因为李治,再次激发起了保护这个世界的**。不由得想起李淳风站在西山桃树上眺望长安的神态,鼻子一酸又落下泪來。 李治忙问:“又怎么了,” 她摇摇头,“今天见到你太好了。我发誓,一定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做傻事了。” “好,好。”李治连说几声,翻身搂住了她,“阿影。不知为什么。有你我就觉得很心安。” “嗯1”唐影肯定的回答。沒错,她虽然一时间无法在术法上打败明崇俨,但她相信一定会找到方法克制他的。更何况,她还有熟知历史这一秘密武器,至少可以防患于未然。 想起一直离不开长安去找狄仁杰的遗憾,她突然对李治说:“皇上,我想去洛阳……” “好,好,过了年咱们一起去,”李治宠爱的在她脸颊印上一吻,撑起身体凝视道:“唉,阿影,你还是不想要什么名分吗,” 她笑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提这个做什么,” 李治假装懊恼的坐起來,拍着腿道:“唉,那我要走了,再呆一会恐怕就把持不住了,” 唐影大笑着坐起來,“怕什么,跟我一起不是后宫最安全的事么,” 李治眨眨眼睛,“呵,这你也知道,唉,我这可怜的老人家也只有你一个地方可消遣啦,走啦,走啦,过一段时间再來找你,”他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看见唐影的衣服已经不透了,便满意的拾起龙袍,招呼太监们过來接驾了, ------------ 第九章 神秘邀约 自皇上來过以后,唐影又开始拾起许久未练的白泽长生术,一则是为了寻找克制明崇俨的办法,另一则是因为放不下李淳风,便想在生活中多加一些他的痕迹。 时间过了半个多月,一个清晨,她站在蓬莱山的枯树顶上舞剑。昨夜漫天飞雪,如今这座人造的小山上都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被子,看上去静谧非常。 她极目远眺,只能看到皇宫全貌,再远便是白色的里坊房檐以及模模糊糊的西山。曾经李淳风在西山小屋便能看见她在长安城奔走,究竟何时自己才能练成这般目力呢。 她正出神,忽然听见身后树枝断裂的声音。回首一看,原來是穿着浅黄色羽毛披风与海蓝色长袍的李贤。 “阿影,你轻功竟然如此之好。”他像是很惊讶。李家皇子们从小都有师父教骑射功夫,所以应该也会些拳脚,但如唐影这般擅长轻功的人应该从沒见过。 唐影跳下來,冷冷问他,“你來做什么。” 李贤恢复灿烂中带些傲慢的笑意,歪着头说:“昨夜下了大雪,本王想到你孤零零住在这里,怕你着凉。” 唐影“哦”了一声,指着山下说:“你看到了,我很好。赶紧下山吧,雪天不好走。” 李贤迈着方步慢慢蹭过來,“怎么如此冷淡。俗话说一日夫妻……” 唐影沒等他说完便将宝剑架在他脖子上,“再说一个字我就杀死你,” 李贤抖了一下,身后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雪地上。他很快便回复了以往的泰然自若,用手指拨开剑尖,“你是嘴硬心软,我知道你才舍不得呢。” 唐影确实毫无办法,只得把剑收回剑鞘,不再理他朝屋子里走去。忽然被从后面抱住,一束嫣红梅花伸在眼前,他有些扭捏的声音从身后传來,“我见今年梅花开得喜庆就采來些给你,希望你看到也能高兴些。” 这些花确实极为娇艳饱满,看了叫人心里也暖暖的,不过唐影不敢接下來,怕李贤得寸进尺,故而闭着眼睛道:“你去招惹别的姑娘吧,我不喜欢这一套。” 李贤故意拖长音说:“原來如此……记住了。”当即将手里花枝都扔了出去。 “诶,你干什么,”唐影挣脱他的怀抱,把扔掉的花枝都捡了回來,包括他一开始掉下的那支。 李贤似早料到了,忍着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唐影忿忿回答:“你已经折了它们,难道还忍心让它们遭人践踏吗。” 李贤笑着推开门,熟门熟路的从屋角的木几上拿來只花瓶。转了一圈沒见有水,就出來抓起雪塞到花瓶里,“上次我來,看见花瓶空着,就想好等梅花开了采來送你。”他只进去走了一圈身上便沾了几根黑色的死气,好在死气因为他身上有白火的种子不敢太侵入他的身体。 唐影皱着眉,趁接过花瓶的时候捏住他的手腕,用白火驱散了死气。李贤见她意外的亲昵动作,以为芳心已被打动,就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想要亲热一番,却被她巧妙的躲开了。 她一把夺过花瓶,将梅花系数插好,挡在门口对他摇了摇,“花我收下了,你走吧。” 李贤吃了闭门羹,脸上笑意丝毫不减,他说:“不让我进啊……沒关系,我今天本來也是邀请你出宫去玩的。” 唐影听到“出去”二字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暗淡了下來,“沒有皇后的命令我不能离开皇宫。”其实武媚的命令不算什么。她怕的是明崇俨。 李贤挤挤眼,两步走到阶梯边,朝下面一伸手,“你,上來。”不多时,一个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小太监就“噌噌”跑了上來,恭敬地站在他身边说:“王爷唤小的。” 李贤朝唐影挑挑眉,“你看,他跟你个头差不多吧。” “嗯。”还沒容唐影琢磨,他就一声令下,“叫你拿的衣服带了吗。” “回王爷,都准备好了。”小太监双手托着一套太监宫衣和帽子到他面前。他接过递给唐影,“你穿上这个,再坐上我的马车,肯定沒人知道你的身份。” 唐影不伸手,“就算一路畅通,万一谁來找我可如何是好。” 李贤将衣物硬塞到她手里,“快去换來吧。后宫这么大,你且说去别的地方游玩不就好了。一时走岔路也在所难免嘛,” 唐影在这宫里确实呆的憋闷了,以往是沒有什么兴致去琢磨出宫的办法,今天听见他撺掇,心中还真有点对外面的向往。李贤捕捉到她的神情,就连推带劝的叫她去换衣服了。 沒多久,唐影就穿着太监的宫衣走出來。李贤看得双眼发光,忍不住拉着她的袖子说:“你穿这样的装束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本來说出去还给你平时的衣服穿,这样看來也不用了。”唐影眼睛转转,回去又穿了胡服的裤子在里面,“我可不愿意一直穿着这身袍子。走吧,快走。诶。去哪。” 她竟然连目的地都沒问就急着出去,这句话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态。李贤此时卖开了关子,“出去你就知道了。” 唐影原本就对后宫极为熟悉,再跟着大摇大摆的李贤,沒费什么事就离开了宫墙。出來后,她尽情呼吸着凌冽的空气,欢快的像只小鸟。李贤叫她去马车里换了胡服,两人命下人赶了马车直奔平康坊。 一听这地名,唐影有些傻眼,“你吃花酒叫我作甚。放我下來,我还是回宫好了。”李贤攥住她的手腕,“急什么,保证你喜欢。” 马车拐进一个院子,李贤扶着她下车,有伶俐的小厮去将马车拉到后院停好。唐影瞥见小厮打量她的神色,身上一阵不自在,又要回去。李贤倒是沒有阻拦,而是讥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与众不同,而且还在这附近抓住了贺兰敏之,沒想到你思想也如此守旧。” 唐影瞪他一眼,“我也不是沒來过,只不过我看着你长大,现在陪你花天酒地成何体统。”李贤翻了个白眼,“你总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若看容貌,你看起來比我还小呢。别磨蹭了,大家还在里面等着。” “大家。还有谁。”唐影怀疑是他众多相好,十分不自然的跟着他往内堂走去。谁知他们并沒有在大堂饮酒作乐的地方停下,而是进了最里面一处僻静的小屋。 远远就听见里面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走近点,听见的是“奸佞”、“愚蠢”等激烈的措辞。李贤得意的瞥了她一眼,一把推开了木门。 ------------ 第十章 年少轻狂 李贤的闯入让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唐影从他身后露出半张脸,只见屋子里五六个锦衣青年在齐刷刷的看着自己,有年少的还看红了脸。 “王爷,这位是,”为首一位看起來稍微年长些,唇上蓄着小胡子的青年问李贤。但等他的视线与唐影相对,他忽然拍手叫到,“难道是……阿影姑娘,” 唐影站出來细细打量他,看着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是哪个。那青年忙热情的自曝家门,“在下王勃,姑娘可还记得,咱们在宫里见过。” 唐影忽然想起几年前王勃曾作为李贤的伴学多次出入宫闱。认出这一个,唐影对这群人的身份大概也心里有数了,遂放下心來,神情也缓和了些。于是,她笑着说:“见过王公子。许久未见,你已经长大了。” 王勃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回答:“是啊。可影姑娘还像几年前一样青春常在。” 被唐影像对孩子般的问候,王勃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他几个少年都在以眼神暗示他快快道明这位美貌少女的身份。但王勃自知唐影是武后身边的红人,今日不知李弘带她來是什么目的,故而也不好说明。 李贤享受似的将同伴们艳羡欣赏的目光纳入眼底,叫唐影坐在靠外一处独立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加入少年们讨论的圈子,“她是一位好友。來,咱们继续说咱们的,不必拘束。”王勃为难的看了唐影一眼,小声对他说:“王爷,这不好吧,” 李贤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连我也信不过,再说,阿影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人一头的了,对吧阿影,” 唐影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人就是武媚,严格來说她确实早已经不是武媚的左膀右臂了,而且她很好奇这群年轻人到底在干什么。看着李贤殷殷期盼的眼神,她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贤脸上闪过松了口气的神色,拍着王勃的肩膀说:“这下你放心了。快跟我说说,最近有什么进展。” 王勃礼貌的朝唐影一点头,开始向李贤汇报。他们说这说这群情激奋,唐影就算不想听也躲不开。她假装不感兴趣的低着头摆弄手指,一些过激的词语却不断的飘进她的耳朵。 终于有人激动地说,“明崇俨这个奸臣,”她听了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眼睛打量说话的那青年。 这人看起來不过十六、七,满脸悲愤的痛批明崇俨,简直像他与自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然而,唐影仔细听着,这少年说的只是一些表象,或者从其他人言语中的推断,听着倒像是根本沒见过明崇俨似的。再看其他人,也由一开始的评判时事,变成了对明崇俨一味的批判。看着李贤脸上满意陶醉的神采,她忽而觉得这群少年是为了迎合李贤才这么说的。 接下來,唐影再听了听他们对时政的评论,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愤青”程度,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群年轻人的亢奋才慢慢的被饥饿取代。李贤叫人端來了美食美酒,开始吟诗作曲,大快朵颐。 想也不用想,这群闲人是李贤养的。他作为皇帝和皇后的第二子,始终笼罩在德行更胜一筹的太子弘光环之下。于是,便十分孩子气的找了一些崇拜依附自己,甚至有求于自己的“门客”养着。这些人陪他抒发怀才不遇的政治热情,其实说的都是沒有营养的话。 唐影觉得李贤是在浪费时间。 见唐影一脸若有所思状,李贤为她到了一杯酒水说:“看你坐着怪无聊的,不如跟我一起吟诗吧,” 唐影跟李淳风学习多年,对诗词的鉴赏能力还可以。但自己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沒有这种韵味,所以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 李贤指着王勃说:“出來玩要尽兴才对。不如叫王兄帮你,你只需说一句,其他的由他接下去就可。其他人也沒意见吧,”众人自然也附和着。不过唐影从这帮年轻人眼中,看见了不谙世事的傲慢,明明他们的诗也是勉强押韵而已。这让她决心狠狠打压一下这些后生的气焰。 反正自己熟读唐诗三百首,实在不成还有宋诗。李白要过几年才出生,杜甫也是,所以借用他们的诗肯定不会被比下去的。 “來。你先说一句。”王勃信心满满的鼓励她。唐影假装低头沉思了片刻,十分大方的说:“有一天半夜睡不着,胡乱拼凑了几句,念出來请各位朋友赏玩一下。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诗念罢,全场人目瞪口呆。这首诗看似简单,其实对仗工整,声情并茂。比他们那些滥用辞藻的华丽诗词确实强了不少。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沒人敢接下去。其中文采最好的王勃勉强对了上阕,却突然像是不满意似的不再说了。 唐影内心暗爽的不得了,诗仙的名头可是那么好來的,她面上却还十分诚恳的求各位赐教。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肯被一个女子盖了风头,便不顾公不公平,交头接耳想集体创作一首露露脸。 唐影毫不在意的大快朵颐,反正她储备还多得很。 接下來才子们又说了几首,她都以这些“名诗”轻松对付过去。李贤的脸色也是越來越难看,可他本事的诗词水平还不如王勃,故而也帮不上什么忙。 吃饱喝足,唐影沒心情再陪他们浪费时间了,便想要提前告退。李贤面子上早已经挂不住,诸位才子也是如坐针毡,听见这个提议,全都迫不及待的恭送。 回來的路上,李贤一直默默的盯着看向马车窗外的唐影。阿影是他带來的人,今天在众人面前让他们下不來台,也不算丢了他的面子。可这么多所谓的才子精英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抵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窝火。想來想去,便问:“阿影。你觉得我们今天对明崇俨的评判如何,”他似乎从沒听她谈论过政事,自然觉得这方面可以挽回些颜面。 唐影听了,淡淡一笑,“贤儿,这些年过去,你好大喜功的性格还是沒变。你们现在做的事,太幼稚了。” ------------ 第十一章 真实目的 似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把李贤淋了个透心凉,他一直以为唐影因为明崇俨而受到排挤,就肯定会对其充满愤恨。沒想到她丝毫沒觉得兴奋,还摆出一幅说教的样子。 “你……何出此言。”他强压怒火,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唐影就是想给他敲响警钟,于是丝毫不讲情面的说:“首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我听你们的讨论,沒有一个人对明崇俨有了解,全都是你们的臆想。他真正的可怕之处,你们完全不知道。就这样势力悬殊,你们还敢叫嚣着说给他颜色瞧瞧,我奉劝你们千万别再搞这些无聊的聚会,若是被他发现,每一个都要遭殃,” 李贤听后,脸色变靑了,“阿影。你至于这么怕他吗,他不过是仗着一张俊脸和满嘴谗言,骗取了母后对她的信任而已。” “错了,你完全错了,”唐影实在听不下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猜测,更为他的轻敌感到恐惧,于是揪过他的领子说:“他极有城府不假,但真才实学和对政治的敏感,绝对不输给你们这些纸上谈兵的毛孩子。更何况,他身怀异术且极有耐心。这其中的恐怖我解释不清,而且我也无法战胜他。奉劝你在他面前夹起尾巴,不要因为一时嚣张让小命玩儿完,” 李贤显然从沒见她这么动怒过,有些受辱般将自己的衣服揪回來,梗着脖子说:“你怕,我可不怕他,” 唐影听了嗤之以鼻,“对,不怕他的我见多了。可他们都死了,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世民的复活,长安的守卫者们,还有她的李淳风。这些风靡一时的豪杰,都被他玩弄于股掌,又都拍碎在尘埃里了。 见她说着说着不觉泪流满面。李贤猜测,也许正是明崇俨夺走了她挚爱之人的性命,也就不急着抬杠了。他低下头,颇为沮丧的说:“父皇和母后都知道么,你告诉她们了沒有。” 唐影稍微冷静了一点,再次在马车里坐好,“都知道了。只不过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以后你不要再与他为敌就好了。” “难道就看着他在宫里作威作福么,”李贤忿忿的拍着膝盖。想起明崇俨上山找唐影时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气就不打一处來。 唐影沒法回答他,只说:“我们在慢慢想办法,现在不适合轻举妄动。” 李贤捏住她的胳膊,“你们是谁,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 唐影摇头,“你身为皇子,还是多多学习治国之道吧。毕竟你父皇和母后还对你报以厚望。”听了这句话,李贤嗤之以鼻,“报以厚望,哼,只要有弘哥哥就够了。” 唐影不记得历史上李贤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只知道李弘死得很早。于是,她万分叹息的说:“你们是亲兄弟,都是父母的骄傲,如果能相互辅佐着为帝后分忧不是很好吗,” 李贤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我跟他们不一样。从小,父皇就说我像极了祖父,我才应该是成就一番霸业的人。而弘哥哥只因为比我早出生两年就当了太子,未來的储君,这不公平。”他说着,眼睛里似乎有熊熊烈火,“父皇母后都向着他,论文论武我都比他出色的多,现在,连那个妖人明崇俨也帮着他。阿影,你说这是不是妖人的诡计。他明知道弘哥哥性格懦弱,只等父皇百年之后拥立弘哥哥为皇帝,他就可以可以尽情操纵傀儡了。” 唐影鄙夷的看着他英俊的面庞上出现与之格格不入的愚昧,忍不住打断道:“贤,你想的太多了。你找所有人的毛病,为什么不看看自己不足的地方,弘也许沒有你聪明,可他十分勤勉、稳重,广纳谏言,团结贤臣,这些你也不能否认吧,” “那正是因为他优柔寡断,自己无法做主,这才……”李贤小声嘟囔,被唐影一眼瞪了回去,“你看,你又开始了,”她用力的捏了捏太阳穴,“如果总盯着一个人的缺点,是很难注意到他优秀之处的。弘从小就十分仁慈,从对亲人的关爱就能看出來。我听说前几天他还不惜触犯皇后的忌讳,为两位关押在掖庭的公主求情呢。换了是你,你能做到吗,” 李贤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忿忿的说:“阿影,你不知道,父皇与母后对弘哥哥的疼爱,远胜于其他的孩子,尤其是我。这么多孩子,除了弘和太平以外,其他都不是母后亲自带大的……”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死去的武顺,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悲伤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露出來,“自我生下來,就有人说我是父王和姨母的孩子。为了这个,母后从小就不疼我。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嫌弃的。” 唐影惊道:“怎么可能,你是我亲自接生的孩子,而且当时后宫实在凶险,你母亲为了站稳脚跟,才将你托付给别人照看的。” “是么……”李贤的口气与其说不在乎,倒不如说是一种“为时已晚”的态度。他已经成年,与父母的相处模式基本定型了。因此他外表看起來阳光自信、咄咄逼人,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不自信的内心。 唐影攥住他的手说:“贤儿。我听皇后不止一次的说,所有孩子里你才是最像她的。” “真的,”李贤抬起略带哀怨的眼睛,像个受伤的小孩子。唐影笑着说:“我何必骗你呢,只要你从此不再做无聊的事情,好好辅佐你的弘哥哥,皇后自然能看到你的闪光点并且委以重任的。” 李贤轻声的哼笑,“现在母亲身边有明崇俨,怎么还有可能看到我的好。” 唐影安慰他道:“你只要做了,她就肯定能注意到。大不了还有我会帮你。” 这么说着的时候,李贤的手已经轻轻搂上她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阿影,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你愿意帮我,” 唐影刚要回答,忽然从他温柔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光亮。那是一种……大功告成的神采。他原本想用对身世的悲伤掩盖过去,但最终还是太兴奋了。 她的头慢慢枕在他的肩上,细细回味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先是贺兰敏之死的那天,被碰巧经过的李贤碰到。这件事的疑点就颇多。处决贺兰敏之这件事明明是武媚的密令,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恰巧在她一个人在太液池的时候恰巧碰见,之后的醉酒一夜,还有之后他频繁大献殷勤。甚至今天还带她出來加入自己的小团体以表放心……种种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究其目的,就是为了等到自己会帮他的这句话。 她忽然有些心酸,说不出为什么的难过。也许,在李淳风离开的岁月里,她把年轻的李贤当成了自己身为女人的最后一点佐证。 然而,现实她只是被利用了。 ------------ 第十二章 即将宣战 “谢谢你,阿影。”李贤捧起她的脸,被她转头甩开了。她嘴上挂着轻蔑的笑,并沒质问他,毕竟他是个小辈,她笑的也无非是自己的幼稚罢了。 李贤怎知她想了这么多,以为她怕羞,便小声说:“莫不如今晚我再去找你。” 唐影看着车窗外熙攘的人群,假装不经意的试探道:“我今晚本來说去找你母后谈去洛阳的事情,如果你來....” “不不,你还是去谈正事吧。”他用押对宝似的惊喜口吻说:“我竟不知你又在母后身边任职了呢,” 不知道才怪。 唐影笑笑,淡淡的说:“哪有给女子的职位,以往也不过哄着我玩罢了。” 他有些酸溜溜的说:“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她愿意哄啊。你不是还当过钦差么。” 唐影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假装困倦了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李贤等了一会儿,以为她真是睡了便轻轻揽到自己肩头,叫她舒服些。 这本该是美好的画面,可惜她闻到的都是权利的锈味。 马车直驶入后宫,李贤关怀备至的扶她下车,装不经意的问:“此次去东都的都有谁。” 唐影道:“帝后是一定会去的,按惯例会留太子监国。” 他最关心的还是明崇俨的行踪。唐影看穿他的心思,只觉得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的可笑,于是替他说了出來,“明崇俨肯定也会去的。” 他赶紧说:“我是担心你。” 她扬起头,眼神远远的看向天边,“恐怕与他的争斗就是我的命运。”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他像个急于上战场证明自己的新兵,想去东都的意愿差点就直接说出來了。 唐影反而觉得以他对明崇俨的敌意和冲动的性格,难保不出什么乱子,于是十分沉着的告诉他,“你傻了么。这正是你在帝后面前路脸的好机会,”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长安。”他颇为不解。 “正是如此。长安只有太子监国,他的性格帝后最清楚不过,一直希望有可靠的人辅佐。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李贤颇为不愿,“做好了功劳也都是他的。” 唐影怒道:“自玄武门事变以后,李唐王朝就沒停过兄弟相残,这也是你父王最在意的地方。你说你沒有什么要趁机表现的吗。” 李贤将信将疑的问:“会如你所说的吗。” 唐影见他有所转变,便点头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他脑子里面都是如何表现自己的才能,如何表现自己的团结,等回过神想再跟唐影说两句,却发现她早已经走远了。 想起她对自己突然有些冷淡,他自己也觉得过分了点。不过,在他的世界里,成为储君是当前最重要的,日后当了皇帝还怕得不到一个女人吗。 他想着再次昂首挺胸朝东宫走去。唐影的提议确实不无道理。但他想到的是以太子弘的性格,对自己帮忙肯定万分感动。如果能拉他对抗明崇俨就在好不过了,毕竟还是亲兄弟嘛…… 唐影沒回蓬莱岛,而是去找了武媚。进蓬莱殿时候,她看见太监的数目多于以往,猜也可猜到是圣驾光临了。明崇俨穿着一丝不苟的官服从里面出來,见到唐影只是礼数周全的行了个礼。唐影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礼。 进殿拜见帝后。李治仍旧一副困倦的样子,连打招呼的时候都打着哈欠。武媚倒是精神极好,见到她笑逐颜开,“皇上说你想跟我们去洛阳。” 唐影想起洛水和洛阳宫,有些落寞的说:“许久沒去,有些想念。” 武媚召她到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有些事看开了就好。咱们过了年就去。皇上,你还想带谁去。” 李治一副“你做主”的样子摆了摆手。武媚抬头看唐影,唐影也摇头。 武媚自言自语的说:“咱们照例留下太子监国。臣妾想再叫贤儿留下辅佐,皇上意下如何。” “嗯。”皇上点头,“贤儿也长大了,至今也沒个官职。最近听说有些闲得过度了。” 果然如唐影所想,李贤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沒有逃出帝后的眼线。太过活跃的儿子向來是掌权者不太喜欢的。 “徒有太宗的勇气,却沒有相应的智慧。”武媚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应该多磨练啊。” 唐影再次确定今天教训李贤的话都说在点子上了,只能期待他能听进去,再莫生事端。 又说了些闲话,唐影便告辞走了。回蓬莱岛的路上,明崇俨装作不经意的与她并肩而行,“你今天出去了。” “你在监视我。”唐影不悦的反问。他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道:“不是监视你,是监视他,顺便看见了你。” “你,”唐影对他怒目而视,“你想对他做什么。” “那要看他想对我做什么。”他骄傲的说,“对主动挑衅的人,我向來不会客气的。” 唐影看他的神情很想一拳砸到他脸上,可她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明崇俨的对手,只好强压怒火,“你休要对他下毒手。何况他已经听了我的劝告,会安分的留在长安,” “但愿如此。”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走到她近前将手贴在她脸上,死气激发白火窜了出來,他感到了世上唯一的温暖。 唐影力量有限,所以白火还不能伤害他,等她突破瓶颈将白火威力全释放出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同归于尽吗。 他想着,脸上浮现诡异期翼的笑容。唐影见了厌恶的扭开头,头也不回的朝蓬莱岛快步走去。 明崇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他是利用你的,” 唐影狠狠咬住嘴唇,继续向前走。他见沒有反驳,更大笑着继续说:“他跟我也沒什么区别。阿影,你只能遇到这样的人。” 两滴委屈的泪从她眼角流下,但她沒有停下脚步,她要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她自己划船朝太液池正中的蓬莱岛划去。明崇俨一个人站在岸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 第十三章 冰冷威胁 【全文字阅读.】 新年很快就到了 满天大雪并沒影响百姓欢度这一节日 长安街上处处张灯结彩 孩子们的欢笑声 让这座古城给人产生一种焕发青春的错觉 然而 冻死在街边的尸首也被白雪抹杀 來年化作枯骨重与大地融为一体 夜里 风雪更紧了些 新年筵席过后 李贤拒绝帝后留他在宫里过夜的邀请 带着满身酒气 骑着高头大马走出宫门 除了外面还有一种年轻人等他聚会的缘由外 他也不想再看见明崇俨那张讨厌的脸 原本他听唐影的劝告准备低调一段时间 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则传闻 说是正谏大夫明崇俨在一次晚宴上受皇后的邀请为一干显贵相面占卜 其预言之准确被看之人无不信服 甚至有人称他是继袁天罡之后的天下第一相士 武后非常高兴 就让他对自己的几位皇子作出评判 原本作为母亲的问这个就颇为不妥 明崇俨的回答更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据说他对太子评价最高 说什么德才兼备天之骄子 其次是显和旦两位弟弟 都是贵及天下的面相 唯独说到李贤的时候 他故作为难又迫不及待的说此子德行不够难成大业 李贤想到这句的时候牙齿咬的咯咯响 恨不得立刻把明崇俨碎尸万段 殊不知他从小便被传不是武后的孩子 尽管武媚知道是无稽之谈 但他心里总是有疙瘩 觉得母亲因此不疼爱自己 如今他最怕的事情又发生了 原本听唐影的话 不再对抗明崇俨的计划被推翻 他急忙召集自己手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一同商量除掉明崇俨的办法 在李贤去找伙伴的时候 明崇俨正以皇后送唐影回蓬莱岛为由 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唐影已经习惯了把他当成空气 一个人解开船的缆绳 想独自划过太液池 明崇俨根本不在乎她的态度 径自上船并操起船桨 唐影见他非要跟上便忿忿扔掉另一只桨 他不急不恼 欣赏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情竟然很好 划到太液池中心 他停住桨对唐影说:“今天夜色真美啊 ”唐影习惯性的忽略他的话 眼睛都不转 他伸出一只桨插到水里 死气顺着船桨蔓延到河面上 从触点开始结冰了 同时 天上飘下的雪花落到他们身上变成黑色 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 实在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色 唐影察觉到不祥的凉意 不由得睁开眼睛 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们乘坐的小船冻结在太液池的水面上 船外一根根尖厉的冰锥在慢慢升高 明崇俨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 在空中飞舞着像是以前黑袍人出现时的样子 唐影暗暗运起白火抵御 却很明白自己这点白火根本无法撼动敌人 这时候 明崇俨以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每当大雪时节 总有许多流离失所的人冻死在街头 死气源源不断的朝我汇聚而來 成为我的力量 活着受苦 死了还要轮回 而轮回为人又是一样受苦 真是何苦何苦 不如 跟我一起进入永生的国度 无所畏惧 再无伤痛 ”他的语气中丝毫沒有忏悔 反而是将自己当做救世主一般描述着 让唐影不寒而栗 “阿影 ”他缓慢的说:“你还想见到李淳风吗 ” 唐影一愣 沒有回答 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似自言自语般玩着黑色雪花 “如果你能招到他的魂魄 我便为他造一个完美的傀儡身躯怎样 或者找一个与他相似的** 让你们团聚 ” 她听了 想起李世民那次魔化的复活不觉心里发毛 忍不住喝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让他跟我相聚 ” “当然 也不是沒有条件 ”他用‘你应该明白’的这种眼神看着她 “我要知道白泽图的下落 目前 找不到李淳风的尸体 也找不到他的魂魄 这让我很介意 ” 唐影满目含泪 “他都死了 你还要打搅他的安宁吗 ” “哦 ”明崇俨微微后仰 双手向上慢慢抬起 黑夜中的巨大冰锥里逐渐有白雾般的东西穿梭游动 他的声音又变成那种不真实的清脆悦耳 “他真的死了么 那你最好期盼他的魂先來找你 而不是被这些找到 ” 唐影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努力想看清被称为“这些”的奇异东西 它们在冰块中渐渐变成清晰的影子 各个威猛、凶悍 骷髅头那空旷的眼窝中冒着红色的光芒 这些 是被称作邪灵的东西 不 说邪灵已经不够贴切 从他们带來的死亡气息看來 说是邪神也不为过 更另唐影恐惧的是 他们竟然服从明崇俨 天 这个危险的男人究竟有多大力量 明崇俨享受的欣赏着她畏惧的神情 将这当成了另一种崇拜 他说:“在长安守卫者的时代 每到中元节这些邪神们都被强迫压进鬼门 从而失去了每年唯一吸收力量的机会 他们日渐衰弱 在相互的弱肉强食中逐渐凋零 这一切都拜你的李淳风所赐 所以 他们都比我更加迫切的想要将李淳风的灵魂好好折磨一番 ” 他说的时候 冰锥里的邪神们张牙舞爪的游弋着 简直像是要出來吃掉唐影一般 明崇俨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们竟然乖乖的静了下來 也不知他有什么法宝 可以轻松镇住邪神 他双手挥动着 这些邪神再次化作白雾消失在冰晶里 不知是散到长安的夜空 还是回到他的黑气与他融为一体 他深吸一口气 将死气慢慢收回 湖面渐渐解冻 冰晶下沉 雪花也变回了白色 唐影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冰冷的笑了 “你肯定在想 为什么我不像以前那样对你客气了 ” 见她敌意更盛 他得意的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 世界上善待你还无所求的人 只有一个李淳风 而且 他死了 我想对你以礼相待 你却联合李贤那小子践踏我的好意 是时候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了 ” 唐影气得浑身发抖 但明崇俨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 原本就浑浊的月色 被一片乌云遮住了 直到一声难听的叫声响起她才发现 竟然又是那一群乌鸦 鸦群从他们头顶掠过 于是空中又下了黑色“羽毛”雨 混夹在其中的还有几根黑白相间的羽毛 唐影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很像是他们去乾陵途中被乌鸦截住的时候 便伸手抄了几根羽毛在手里 只见那黑白相间的羽毛根部还带着新鲜的血渍 像是不久前才被拔下來的一般 这花纹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猫头鹰的 “你杀了枭儿和小猛 ”唐影攥紧染血的羽毛 挥拳向他砸來 却被轻而易举的捏住拳头搡到一边 “有趣 光是见到鸟儿的尸体你就这么激动 如果看到李贤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儿呢 ” ------------ 第十四章 雪夜遇袭 【风云阅读网.】 “你要对他怎样 ”唐影虽横眉怒对 可声音的颤抖无法掩饰 明崇俨站起身 居高临下的对她笑了一下 随即身体向后飞起 像一片白色的影子朝河岸飘去 这算什么回答 难不成 他要对李贤下手吗 李贤虽是帝后的亲生骨肉 但她还是觉得明崇俨还是有下狠手的可能 也沒准将他制成另一个受控的傀儡 绝对不能再多一个受害者 更何况是李贤 她想着 也急忙运功驱散了身上残留的死气 以最快的速度活动开自己已经僵硬的手脚 也踩着白火朝湖岸渡去 从宫殿阴影里飞出两条暗色的影子 她猛地停住趋势 摆出防守姿势准备迎敌 來者是两名禁卫 眼睛正中贯着一条红色的线 “主人说不许唐姑娘离开后宫 ”其中一个阴阴的笑着伸手阻拦 “你们若不闪开 小心身首异处 ” 他们听了相视一笑 另一人道:“少说这些恐吓活人的废话 我们早就死了 怎么再死第二次 ” 唐影双手燃起白火 以上次的经验 她知道白火配上长生咒术的一段可以祛除身体里的邪灵 所以这次她准备出其不意的制服二人 可惜这两个禁卫都是武功高手 她的白火屡屡放空 这两个俯身禁卫沒有得到伤害她的命令 只是想尽量拖住她 可她沒有时间可浪费 突然 她一沒留神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 禁卫之一要过去拉她 另一人阻止道:“等等 主人说不要离她太近 这女人诡计多端 上次那两个就着了她的道 ” 沒想到这二人已经对她产生防范 不过白火可以通过地面传到他们脚下 就像十年前她用來对付萧淑妃侍女画眉一样 这肯定出乎意料 她低下头装作揉脚的样子 撑住地的那只手瞬间发力 两道白火瞬间冲进这两个傀儡的身体 他们來不及惊讶 几乎是立刻发出了哀嚎 唐影趁机背诵咒语 须臾间有黑色人形烟雾从他们脑袋上尖啸着毁灭 两个禁卫也瘫软到地上不省人事 她还沒來得及喘口气 又有两条影子窜出來 却与先前的截然不同 且说 李贤再度來到平康坊常去的艺馆 与众亢奋的年轻人商量分工 有人自愿去联络暗杀高手 趁明崇俨不备杀他个神不知鬼不觉;有人说匿名请出來饮酒 趁机下毒杀之;还有人说用女人 因为沒有男人能抵住诱惑……这些办法都太过简单 若想达到目的又不会牵连自己 还真要好好谋划一番 他有些沮丧的离开了乐坊 有位最会奉承他的世家子弟赶了上來 一边撑伞为他遮雪 一边阐述着自己“万无一失”的计谋 外面黑夜如墨 米粒般大小的雪花打在纸伞上发出“飒飒”的声音 听起來叫人格外心烦 那少年先是恭敬的将他送到马边上 就差跪下做凳子帮他上马了 他倒是喝了不少酒 但他还不至于上不去 于是挥了挥手 自己踩着马镫一跨就坐了上去 他心情不佳 本想一个人清净的回到王府 谁知那少年不依不饶的非要护送他 他万般无奈只好答应 两匹马在路上并排走着 那少年还在慷慨陈词些什么 只是他已经开始耳鸣 说话声到耳朵里都变成了雪的声音 渐渐的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朦胧的视野前方 出现了很多白色的影子 雪人…… 他嗤之以鼻 在自己为国家焦心的时候 无知的平明百姓真是闲得慌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 这些并不是雪人 忙叫住同伴一起看去 只见有一些白色的影子从街边厚厚的积雪中爬起來 像是梦游的人一样 磨磨蹭蹭的向他逼近 他本來以为是他的幻觉 但胯下的马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有些急躁的向后退着走 同伴少年的脸早就吓得沒有颜色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 只是大叫一声“有妖怪” 便策马朝后面飞奔逃走 李贤心里暗骂这厮沒种 同时也沒忘了从马鞍上摘下随身佩剑來 他自付武艺不差 只要有武器在手 对付一两个“妖怪”也不在话下 前方爬起來的尸体越來越多 他难以想象在天子脚下 最繁华的都市 一条街上竟然有这么多死人 难道这些惨死的百姓是來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胯下骏马在连连后退 也不知退了多久 马腿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蹄下乱走着连忙闪到一边 他回头一看 竟然是刚才逃跑的同伴 只不过躺在地上的是已经毙命的他 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愣愣的张望着 嫣红的献血顺着他的喉管汩汩的涌出 染红了下面的白雪 不对 不止是白雪 还有已经落了一层白雪的正在啃食他尸体的……尸体们 这些“不死的”尸体 俨然对活着的李贤更感兴趣 他们吃够了那个年轻人 顾不得抹嘴就伸着胳膊朝李贤围拢而來 李贤紧紧抓住马的缰绳 算了一下围堵在街道两端的尸人大概有十來只 好在这些恐怖的玩意行动速度并不算快 他知道绝对不能被困在中心 于是立起宝剑 准备杀开一个缝隙 冲破重围逃回皇宫去 虽然不知这些妖怪的來历 可他清楚皇宫里又待命的天官 一定会解决这些不死怪物的 于是 他小心的计算着时机 尸人歪歪扭扭的围拢上來 有一侧的缺口明显的暴露了 于是他用力一勒缰绳 骏马扬起前提朝最近的一只尸人发动了攻击 坚硬的蹄子准确的踢在尸人的头上 眼珠都被挤了出來 整个人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 李贤心中升起了一种幻想中的 驰骋沙场的快感 于是振奋精神 挥舞着锋利的宝剑朝旁边的一只尸人看去 手起剑落 头颅像个球一样滚落在地 拖出一条黑色的痕迹 看起來也沒有多难啊 他受到鼓舞 纵马朝前跑去 很快便跑出包围圈 重新在大道上奔驰起來 他满心得意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那些白色的影子还在后面慢吞吞的挪动着 此时看起來颇为滑稽 他轻哼了一声 转回头直视前方 却正好贴上一张极度腐烂而恐怖的脸 那被称为脸的东西上覆盖着黑得发紫的几片碎肉 更多的是露在外面的白骨 还有黑绿色的液体不停的从七窍流出來……原來 竟然有一只尸人 趁刚才他回头的功夫蹲在马鞍的前方 ------------ 第十五章 命悬一线 【无弹窗.】 李贤的心揪到嗓子眼 等他反应过來 尸人的双手已经卡在他的脖子上了 “唔 ”他无法呼救 只能抓住尸人沒有肉的手腕拼命向两边掰 也不知这只有两块骨头的手臂怎么有如此大的力量 他被迫与尸人面对面 从那空洞的眼眶里看见了红色的火光 看见了火光后的黑暗深渊 看见了佛教故事中的十八层地狱 看见了每一层地狱中受刑的都是他自己 仿佛他自身也感受到那些火烧或者扒皮的痛楚一样 心智瞬间崩溃了 他完全沒了招数 双手乱挥朝尸人打去 甚至连脚也用上了 如此剧烈的运动让他们一齐从马上栽了下來 重重摔倒地上 这样的撞击竟然让尸人的手松开了一些 求生的**让李贤趁机摸索到宝剑 一剑挥了上去 将尸人的头颅齐颈斩断了 见那骷髅头滚出去老远 他这才拄着剑站起來 好在他的马沒跑 这多少让他心里有了点底 刚要过去 却见一片黑色的影子飘到马的身边 原來 是个身穿黑袍的人 那人黑直的长发无风自舞 叫五官难以看清 一只惨白的手摸在马鼻子上 那马明明惊恐的乱刨着地 但鼻子却像是贴在他手上一样分寸难离 这诡异的一幕叫李贤双腿像灌铅一样 挪都挪不动更别提逃跑了 还有这长发男人他总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而且是充满敌意的那种 仔细看去 这男人身上的袍子并不是黑色 而是白色外面笼罩着一层浮动的黑烟 所以才被他当成黑色 白色……白色 一个名字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难道这人就是唐影口中身怀异术的……明崇俨 他们平时便势如水火 如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狭路相逢更让李贤心里沒底 他手里紧紧抓着剑柄 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明崇俨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明崇俨沒有说话 一边欣赏李贤恐怖的表情 一边轻轻抚摸着骏马的鼻子 黑色的死气从他指尖像触角一样蔓延到骏马身上 渗进骏马的血管里 让马的表面隆起一条条蚯蚓般粗细的血管 一个个鼓包沿着血管从马头到马尾的方向游移着 马开始痛苦的嘶鸣 血管的蠕动也更加剧烈 简直像有东西要钻出來一样 明崇俨微微一笑 手上发力 一个气浪将马弹了出去 李贤清楚地看到 先是马身上的血管爆裂 有黑色的死气钻出來 而后所有的肌肉像是被煮烂了一样从马骨架上剥离出來 以更快的速度飞向远处 体积庞大的骨架稍微延时飞出 但也还是被这诡异而强大的掌风击碎了 于是 转瞬之间 那匹威武的骏马就化成了雪地上一潭混着肉泥、骨头和跑着热气的血水的一团死物 惊叫声卡在李贤的喉咙里 让他喊都喊不出來 但是恐惧化作千百条虫子遍布全身 叫他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明崇俨轻蔑的注视着他 双手举起來 死死黑色的死气从指间和掌心喷出 将他们两人之间的雪花都染成黑色 “李贤……王爷……”明崇俨用珠玉落在盘子中那种清脆好听的声音叫他 可他嘴唇蠕动着 根本不敢回答 明崇俨慢慢朝他逼近 “别怕 死亡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痛苦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尘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你就全放下了 不过我可不打算就这样让你解脱 我想……把你变成我的同伴 ” 什么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 李贤隐约的猜到了些什么 但这些用常理根本说不通 而且他也不敢相信 他脑子里唯一清楚的念头竟然是“为什么沒有听阿影的劝告呢 ” 黑色的雪从轻柔的飞舞 变成了一个个微小的刺球 落在他的皮肤上有微微的刺痛 感觉就像在野草丛中跋涉被扎的感觉 起初 这种痛感他可以接受 但是雪下得更紧了 黑色的刺球铺天盖脸的砸下 他有点扛不住了 只得用宽大的袍袖遮住自己年轻英俊的脸 明崇俨第一个想毁掉的 就是这张用阳光朝气衬得自己死气沉沉的脸 如果叫他用袖子挡着不就浪费这些刺球了 他五指一收 一个核桃大小的黑色雪球在手心形成 死气从里面钻出來化作坚硬的利刺 他满意的端详了一下 轻描淡写的朝李贤的腹部投去 只听一声惨叫 李贤便捂着肚子呕吐起來 “这样你就不能遮住脸了 奇怪啊 在下明明沒怎么使力气 ” 李贤一边擦着嘴边的液体 一边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这个妖人 本王宁可被你一剑杀死 也不想遭受你的捉弄 ” “呵 嘴上说的漂亮 ”明崇俨指着他脚底的剑 “你既然不堪受辱为何不自裁 ” 李贤负气扑过去捡起宝剑 看着泛着青光的尖峰 手抖了半天却无法朝自己脑袋砍下 明崇俨讽刺的笑声越來愈大 这种羞辱就像凌迟的小刀 一点点将李贤的自尊剐净 逼得他里流满面 “无趣 ”明崇俨再次觉得索然无味 再次在掌心凝聚了一个拳头大的刺球 朝着低头痛哭的李贤用力抛去 “小心 ” 远处传來一个女子的惊呼 与此同时白火准确的截住了刺球 并将其烧的一干二净 明崇俨毫不惊讶的看着穿胡服的女子跑來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土黄色圆袍的天官 唐影见李贤瘫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以为他身受重伤 赶忙跑出去搀扶 李贤看见唐影的时候简直以为是神仙下凡抱住她死不松手 明崇俨对这场感人的劫后余生不感兴趣 扭过头朝那天官冷冷的说:“你们这些废物不乖乖呆在司天监就好了 沒事來这儿干什么 送死吗 ” 这天官便是李治派來潜伏在宫里以防万一的人 今天夜里察觉到唐影和傀儡禁卫战斗 这才赶到唐影身边去的 后來听说李贤可能有危险 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跟了过來 听了明崇俨的叫嚣 这天官为了尊严是将压箱底的绝学都拿出來用了 他横跨马步 将腿站稳 从袍袖里抽出一张金光灿烂的符咒 并珍爱的抚摸了一下 而后他屏息凝神 口中念念有词的将符咒抛向空中 ------------ 第十六章 黑袍发威 这张符看起來就非比寻常。明崇俨眯起眼睛盯着在空中旋转的符咒,倒要看看究竟能变出什么花样來。 唐影和李贤在战场的中央,她怕待会儿卷入法术对决,伤了丝毫不会防御的李贤,故而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拉扯到街边一处石墙下安顿好。 不远处有慢慢逼近的尸人。这些小喽啰对唐影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从腰间抽出几根银针,带着她的白火射出去分别扎在尸人的额头正中,便将附身的邪灵全部驱散了。沒有邪灵支配,这些本來死了的东西自然又变回原來的样子,散落在雪地里了。 天官将符咒祭起,身边挂起凌厉的罡风。他嘴里念念有词,宽大的袖子充盈着真气。 “哼。有两下子嘛。”明崇俨似乎并沒感受到威胁,仍然以闲适的口吻调笑着。 这样轻蔑的态度像是激怒了天官,他不再摆架势,加快了念咒和手势变换的速度。只见地上的雪被罡风卷起來化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将符咒卷在里面。全程明崇俨都沒有插手,似乎对天官能做到什么程度感到很好奇。 只听这天官头爆青筋的大喝一声,旋风爆裂开來,一只半透明的猛兽竟然从符咒中钻了出來,威风凛凛的站在天官的面前。 等罡风散去,唐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白虎”。 这只白虎虽然沒有李淳风曾经招出來的那么大,但体态健美,双目有神,斗志十分旺盛的朝明崇俨吼叫。 “好……太好了。吃了它。”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李贤突然來了精神,大声命令天官下手。这种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唐影毫不留情的狠狠捂住李贤的嘴,也沒管会不会害他咬到舌头。 “呵,四神术,”明崇俨傲慢的拍了拍手掌,“沒想到当世除了李淳风以外还有人会四神术,看來你道行不浅啊。” 天官虽然召唤出來了白虎,但从他满头大汗和颤抖的小腿來看,要维持白虎十分吃力。他自己也不敢逞强,自知控制不了多久,便不理会明崇俨的挖苦,直接命令白虎扑咬上去。 白虎咆哮一声,以风一般的速去朝明崇俨扑去。他并不躲闪,正面迎着白虎张开了手臂。 “吼”的一声过后,白虎轻而易举的咬住了明崇俨的脖子。明崇俨面带微笑,仍然动也沒动。 白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左右甩了几下头。黑色的死气从他的利齿尖飘逸出來,再看脖子缺了一块的明崇俨化作一阵黑色烟雾忽然消散了。 “了不起。”声音从不远处的屋檐下传來,毫发无伤的明崇俨一边点头肯定,一边慢慢走出來,“你这大猫倒是蛮可爱的。” 白虎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张嘴吓唬了他两下,却不敢再咆哮了。明崇俨朝白虎伸出手,黑色的死气从它嘴里伸展出來慢慢的包裹住它的脑袋。 这只被召唤出來的神兽,像是抽风一样,开始疯狂拿爪子抓挠自己的脑袋。它本就是天官精神力量凝结的产物,这一闹,天官更加控制不住了,不仅满头汗珠直往地上砸,两只胳膊抖得像垂死的老人。 “好像很吃力嘛。”明崇俨歪头看那渐渐全身都要被死气包裹住的白虎,“继续啊,难道你只能召唤出白虎不成,” 天官沒有回话,实际上是连回话的力气都沒有了。 唐影见他后继无力,连忙提点道:“快把白虎收回去,快。” 天官这才想起來回收白虎以挽回点精神力量,只是为时已晚,被黑色死气包裹的白虎越缩越小,这时候已经跟真的猫咪差不多大了。 唐影见状,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她站起來团了西瓜那么大的白火朝被包裹的白虎砸去。死气嘭的一声被驱散了。但同时,天官的力量土崩瓦解,他再也沒有力气重新构成一只白虎了。 “哼哼。归根到底,也不过这点能耐。”明崇俨收回死气,沒有急于给天官致命一击,而是被死气拖着飞到屋檐上。天官耗费了许多灵气,赶忙趁机盘坐于地上恢复。 明崇俨背着手在房檐上踱步,那样子不像是要展开一场大战,反而像是一个诗兴大发的诗人,正在创作一首即将流传千古的名作一样。 他突然叫唐影,“阿影,你还记得那年在乾陵吗,李淳风第一次召唤出來了全部的四神,那也许是他生平的第一次。我之前听袁天罡说过,他在长安的时候,顶多只能召唤出白虎和朱雀。” 唐影沒有回话,但她心里却知道他说的句句属实。明崇俨自言自语道:“李淳风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资的人,比袁天罡要强出一大截。可以他这样的资质就被千秋万代的传颂,还被百姓供为谪仙就太夸张了。四神术很难吗,” 他说着,右手向是跳舞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只是这样,便有一直庞大的黑色半透明巨兽从他身后窜了出來,稳当当的落在屋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來。因为这只“白虎”是黑色的,比天官召唤出來的还要大两圈的巨兽。它先是威风凛凛的站在他身后朝唐影和天官咆哮,随后又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蹭着明崇俨。明崇俨格外温柔的抚摸了它硕大的脑袋,随后又像是要炫耀般,左手一晃,又召唤出來了朱雀。 这只黑色的朱雀,像是巨大化的乌鸦在天空盘旋,沒多会,天上便降下來黑色的鹅毛大雪,就像是火山爆发时喷出來的无尽灰烬。 长安的地在微微的颤抖,远处天空也在隆隆作响。唐影想起來,李淳风曾说过,在城市召唤齐四神回來带毁灭性的的灾难。于是她仰着头朝明崇俨喊道:“别召唤了,这样下去这个城就毁了。” 明崇俨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容,慢慢的吐出一团黑色的死气,这死气在他周身游走,又在他身后凝结成玄武。 他说:“毁了,那是对活人而言。对我而言,那时候才是重生的时刻。” “……疯了……他疯了。”李贤吓得语无伦次,紧紧搂着唐影的腰说:“快,快去杀了他。” 唐影何尝不想,只是能驾驭四神的明崇俨,就算有十个她也不是对手啊。 “影姑娘。”天官叫她,“你试试用白火能不能净化,他的力量也是从别的地方抢來的。” 别的地方,唐影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明崇俨听见这句,忽而面色一沉,挥手派黑色的朱雀一下子穿过了天官的身体。 ------------ 第十七章 意料之外 【无弹窗.】 顷刻间 熊熊烈焰将天官烧成了一具焦炭 时间之短 甚至连唐影的那声“不”都沒來得及喊完 完成任务后 朱雀盘旋了一圈飞回明崇俨头顶 明崇俨得意的瞟了唐影一眼 紧接着朝摔倒在地的尸体伸出了手 黑色的死气像是五条长蛇 蜿蜒着爬向尸体 从焦炭中拽起來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影子 沒多久 那影子的五官轮廓渐渐清晰 正是天官无疑 唐影沒想到明崇俨可以如此轻易的束缚住一个死人的亡灵 也沒想到他的力量足以让凡人看见灵体 那天官毕竟不是寻常百姓 很快便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生怕自己被明崇俨抓去使唤 大声叫着让唐影救他逃离苦海 可唐影除了使用白火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连连射出几根带着白火的飞针将束缚天官魂灵的死气长蛇斩断 紧接着又“病急乱投医”似的开始默念白泽长生术 如果她是和尚或者道士 至少应该知道一些超度的咒语 可惜她从沒系统的学过 更沒有机会实践 故只能念记忆最深刻的长生咒语 咒语本无什么特别之处 在白火的辅助下 唐影念出來顶多能驱除一些占据别人身体的邪灵 天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就这时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唐影的白火竟然变得像是死气一样 丝丝缕缕将天官的魂灵缠绕起來 之前的白火从沒有变成过这样的形态 唐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明崇俨的死气从天官魂灵上争先恐后的逃离 甚至沒有回到他的身体里 而是像是断掉的尾巴在地上蠕动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天官魂灵被包裹在白火的柔光中 像是解脱了一样含笑点了点头 随后化作点点微芒消失在白光中了 唐影伸出手 想要操纵那些化作丝线的白火回到自己身上 可惜这确实是偶发现象 白火化成丝线随着天官的消失也化作一团白光落在天官的尸体上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明崇俨见过白火 却从沒有见过、甚至听说过白火能像死气一样变成丝线任意游走 他的视线落在天官的尸体上 忽然惊愕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具原本已经化为焦炭的尸体的面庞 忽然像是破茧重生一样 在裂开的皮肤下面露出一点点原來皮肤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大声的问自己 同时紧张的看向唐影 好在……她还沉浸在白火带來的震撼里 一直看着自己的双手沒留意尸体的变化 明崇俨连忙翻起袍袖对尸体射出一大团死气 于是这具焦炭版的尸体终于像那匹可怜的马一样化成一滩肉泥 “你 你怎能这么残忍 他明明都已经死了 ”唐影被他突如其來的暴力行为吓了一跳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朝他哭喊道 明崇俨表面上不动声色 其实内心震惊比她更甚 他装作淡定的冷冷一笑 挥袖子驱散了白虎和朱雀 朝倒在雪地里的唐影和李贤说:“今天的事 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要想活命 就别再跟我对着干 你们 记好了 ”说完 他张开双臂 像一只巨大的乌鸦展翅飞上夜空 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李贤紧抱着唐影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飞走的方向 过了很久才咳嗽着哭了起來 但仍然惊魂未定 沒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唐影看着一地触目惊心的血和肉块 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的回到平时的频率 她沒想到明崇俨可以如此轻而易举一招就杀死天官 更沒想到他会如此干脆的收手 放过李贤 尽管 他说了今天只是个警告 但她总觉得事情沒这么简单 至少 在她看來明崇俨原本今天是要给李贤点教训的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明崇俨的主意呢 自己的白火他已经看了几百次了 何况他也有同源黑火 根本不足为奇 长生咒语对他也根本不起作用 否者他应该早就被降服了……到底是什么呢 她排除了众多以前使用过的招数 只剩下了今天白火幻化成丝线的短短那一刻 这种形式很像明崇俨的死气 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吧 她伸出手 想要再幻化出那种丝线出來 但怎么也无法成功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阿……阿影……”李贤牙齿打颤的叫她 她才想起被自己忽略的皇子 连忙回抱着他问道:“贤儿 你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 李贤喘了一会粗气 这才摇摇头 但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以前的桀骜不驯 而是完全被恐惧占满了 见他这可怜样 唐影决定先不去想刚才奇怪的地方 尽快把李贤送回王府再说 就这样 李贤被她一直送到寝殿的床上 可他仍不放手 用绝望的眼神哀求唐影留下 唐影确实也怕事情沒完 于是就坐在床沿上陪他 他像个受伤的孩子躺在她的大腿上 非要抓着她的手才能睡着 唐影倚着床背 看着他渐渐熟睡的样子 开始感到疲惫 她低头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想起二十年前李淳风每天哄着年幼的她睡觉的样子 一时间 心里充满了又酸又甜的感觉 是啊 她已经长大 大到取代老爷爷的角色 成为别人的依赖了 这个感悟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让她心理一下子从孩子变成了大人 她轻柔的抚摸着李贤的头 对他充满复杂的情感 从年纪來讲 她已经可以做他的母亲 而从事实而言 他们又有了夫妻之实…… 无论如何 她相信这次的事情肯定能给李贤一个教训 叫他一段时间内不敢再打明崇俨的主意了 眼看着她们要启程去东都洛阳 明崇俨在她的监控下 应该也沒机会伤害李贤 想着想着 困倦压得她的眼皮有些沉重 她本想再琢磨一下明崇俨为何突然收手 但下一秒 她就已经睡着了 “死生相克 阿影 死生相克……”不知道谁的声音在梦里呼唤她 可她实在是太累 连回应的力气都沒有了 ------------ 第十八章 各人所求 【无弹窗.】 在唐影将李贤送回他王府的时候 明崇俨以最快的速度飞回皇宫 冲到蓬莱殿的阴影里 用死气将自己紧紧包裹起來吊在房檐下 他明明达成了对李贤施以惩戒的目的 却万沒想到会看见唐影突破极限 将白火更上一层楼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秘诀 或者找到了白泽图 这想法叫他不寒而栗 他狠狠闭紧眼睛 在心里告诉自己:不 不会的 以阿影沉不住气的性格 若是有了对抗自己的办法绝对不会等待的 她肯定会第一时间亲自找他报仇 所以 她刚才的发挥只是个偶然 他想着 松了口气 他一个死人本不用呼吸 却为了伪装还保留着一些活着时的习惯 能叫他屏息凝神 说明他紧张害怕了 一个弱者固然经常恐惧 但他恐惧的事情在强者眼里也许不算什么 可对于明崇俨这种天下为我独尊的角色而言 轻易沒有什么畏惧的 一旦恐惧 反而更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比如大肆杀戮 不管怎样 唐影是在那天官出现后才领悟新技法的 所以天官们就是导火索 想到此他冷笑了一声 天官无疑是隶属于司天监的 尽管不出所料的都是废物 却着实会找麻烦 他们毫无疑问的听从皇帝的差遣 如此说來 那个看似懦弱无为的老皇帝竟然在背地搞鬼 他从房檐跳下 驱散身上的死气 又变回一身白衣胜雪的样子 熟门熟路的推开武媚寝室 却发现她并不在 想都不用想的直奔书房 果然看见了还在奋笔疾书的她 明崇俨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 她是那样的专注 根本沒有察觉到他的到來 于是 他拎起洁白的袍子一步步走向书房里的她 他敬佩武媚 即便以后取了江山 他也想要留这个精力充沛的女人做左膀右臂 毕竟他要当千古明君 而满朝文武里他找不出比武媚更出色的大臣 武媚看见他站在门口 心里多了一丝暖意 不管这男人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目的 她相信有些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至少在数个她忙得不能休息的深夜 她的丈夫和孩子沒人探望她 她义结金兰的姐妹也沒有探望她 只有这个被告知为妖孽的男人会过來 会给她男人的温柔 给她帮手的智慧 尽管他冰冷且心脏也不跳动 可他让自己觉得自己不仅是女皇还是个女人 不仅应该履行职责 也值得获取享受 “來 ”她朝他伸出手 他便递过沒有温度的手指 并与她一起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明崇俨垂眼一笑 在她耳边说:“这可是龙椅呢……” 武媚不在乎的回答:“沒错 我想让谁坐 谁就能坐 ”她想到多情的李治抱着萧淑妃坐过 抱着武顺和贺兰敏月也坐过 也许抱着唐影也坐过 那么她为国家付出这么多 凭什么不能 明崇俨沒有感动 也许武媚不知道他沒有活人的感觉 可他仍然装出该有的样子对她说:“你坐 我才敢坐 ” 武媚听他表了忠心 自然心里一阵高兴 其实人生大梦一场 有些事不过是互相哄骗罢了 “崇俨 过两天我们要去洛阳 你是想随我一起去 还是留下帮太子处理政务呢 ”武媚寻求他的意见 摆明了百分之百的放心 明崇俨知道武媚是个聪明的女人 也明白武媚早知道他不是寻常人 只是 她现在在生活和政治两方面都倚重他 不会轻易找他麻烦 同时 放眼后宫和朝野 也沒有人是他的对手 原本 他可以为所欲为 但现在他不得不顾忌唐影了 所以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说:“我还是陪你去洛阳吧 ”武媚含笑倒在他肩膀上 “也好 不然几个月不见怪想你的 ”他机械而又温柔的抚摸着武媚的胳膊 想的都是如何监视唐影的问題 “崇俨……”武媚勾住他的脖子 “我累了 ” “嗯 ”他收回思绪 极为温柔的将她横抱起來 绕到屏风后面的贵妃榻 “明天再做也好 等你睡了我帮你看奏折 ” 武媚笑得眯起眼睛 毕竟岁月不饶人 不管胭脂水粉抹了多少层 眼角的细纹还是掩饰不住 然而明崇俨神色不改 看她的眼神仍旧充满了欣赏 这种眼神才真正叫武媚享受 明崇俨自然会意 行云流水的除掉衣衫 同样温柔而机械的服务起來 他对武媚沒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觉 什么心跳 心慌的前提是要心还活着才行 他的心早跟身体一样成了一团死物 完全以死气维系 如果他与普通女子行周公之礼 那女子久而久之也会被死气侵袭直至死去 惟独武媚在白火的庇护之下 沒有一丁点的损伤 同时被死气激发出來的白火 能激发起明崇俨仅有的感觉 所以他们双方都乐此不疲 这确实是一桩奇事 事后 明崇俨一脸平静的穿上衣服 真的履行诺言去给武媚看奏折 武媚慵懒的休息着 琢磨明崇俨的行为 她给了他许多机会插手政务 却沒有看见他有一丝祸乱朝纲的意思 所有的政见都非常中肯 执行起來也是一丝不苟的 她甚至觉得 明崇俨比自己更想要缔造一个空前富足的盛世 她有点希望他能露出一个破绽 好让自己从暧昧和贪恋中幡然悔悟 可到目前为止 却沒有丝毫的动力 明崇俨 是个不寻常的人 她对神秘感十足、俊美且温柔的男人 沒有一丁点抵抗力 就算表面能装作无动于衷 但心里早就化为一潭春水 比如眼前的明崇俨 又比如曾经在深夜中踏空而去的李淳风 想起李淳风 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他的衰老和死亡 继而联想到自己已经年过半百 在古代算是半截埋土里了 叫她不禁彷徨这样拼命的辛苦忙碌 究竟图的是什么 荣华富贵她早已经拥有 安逸舒适跟现在正相反 她要的……难道是坐拥江山的那种至高荣誉吗 这个念头叫她兴奋的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问明崇俨 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她以为会是权势金钱 因为他毕竟还不敢直接说窃国 谁知他却笑而不答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 他才神秘莫测的笑着说:“说到底 只是为了向一个故人证明他错了 ” ------------ 第十九章 偶窥天机 【最新章节阅读.】 明崇俨的心思武媚无从得知 她也明白就算想要篡权也沒人傻到会明白说出來 姑且认为是明崇俨跟别人打赌罢了 具体是跟谁 什么赌她也无意费心去猜测 她的智慧和精力要留到更有用的地方 按照明崇俨的计划 也要对李治和其天官进行惩治 不过如果皇帝这时候卧病在床 他们去东都洛阳的计划就会搁置 唐影好不容易愿意离开长安 他十分想知道洛阳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于是 他秘密的将道行比较深的天官们分别处置了 只留下几个研究天文时令的学者 这些任是他以后一统江山还需要的 李治从唐影处得知天官为救李贤而暴露的事情 懊恼之余也无可奈何 只能继续装傻 暗中再求集结力量 可惜说集结又谈何容易 术士不像是一般士兵 锻炼个一年半载便可上得战场 拥有天分的本就凤毛麟角 能在漫长修行中修成正果就更加难得了 唐影现在无计可施 唯有寄希望狄仁杰能用他的智慧和人脉提供什么更好的办法 自雪夜遇险之后 李贤对唐影更多依赖 恨不能天天黏在唐影身边 见识过了她的本事 又被救了性命 李贤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她动手动脚 还时常央求她召出白火來让他心安 唐影原本就想找机会多练习一下 希望有一天可以突破瓶颈 重现那一天白火的变化 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李贤得知她的想法 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他最初几天闭上眼就做噩梦 不过毕竟也是血性男儿 几天以后 自己也厌恶自己的软弱沒用 就心里暗暗发狠 非要让自己面对恐怖不可 他提议两人将雪夜的事情从头到尾回顾一遍 将产生白火以前的细节都回顾一番 看看能不能分析出白火出现的契机 唐影被他的勇气和积极所感染 很高兴的同意了要求 两人窝在李贤的王府里 闭门谢客一门心思回顾对战情形 李贤还认真的拿毛笔记录下來 这种不服输的心气和认真的办事态度也让唐影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 经过他们的梳理 基本将白火变异确定在一个特定的流程 那就是明崇俨以死气将天官灵魂拉出身体时 唐影以带有白火的飞针阻止死气 之后她念了一段咒语 白火就变成了无数细丝跟明崇俨的死气争斗起來 从结果來看 还战胜了死气 唐影总结了飞针和咒语两个要点 心想着难道是因为飞针才让白火变成细丝状的 她用飞针带着白火射到门框上 再默诵长生咒语 反复试验了很多次也沒有任何的效果 李贤又猜测也许对物品沒用 只有对生灵才有效果 于是他们就弄了只死老鼠做实验 结果也是全无效果 她想着自己本身就学艺不精 沒准瞎猫碰上死耗子超常发挥一次 以后也不一定能重现 渐渐的就失去了兴趣 李贤却并未放弃 他那时候精神高度紧张 观看全程斗法可以说吓得眼睛都沒眨 每一个细节 甚至是唐影沒注意的细节 他都尽收眼底 他在脑子里回放当夜的恐怖场景 冷汗从额头冒了一层有一层 唐影不忍心看他太辛苦 故而劝他先放下此时 让她以后再想办法 可他突然想起來一个细节 开心的喊道:“我想起來了 你念咒语的时候那天官似乎也在念什么 ” 唐影当时全部的心思都在对抗明崇俨上 对于已经灵魂出窍的天官并沒有怎么关注 这会儿听他一提果然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她根本不知道那天官念的到底是什么 李贤不是修道中人自然也不知道 不过他说:“修道之人临死之时是不是会念一些经文咒语之类的 那天官虽然身死 但多年习惯下來 还是念了超度的咒语 ” 她想起來在二十一世纪 是听说如果去世前一直念佛号 沒准就真能去极乐净土的说法 这样看來也许李贤的猜测不无道理 可她一不知天官是何门何派 二不知道世上都有什么咒语 故而想起來也是一筹莫展 李贤却因得到了线索而亢奋起來 他以身份的便利 沒多久就查出了这天官的身世來历 以及修道的经过 又从浩瀚的书库里找來了所谓的“咒术大全” 拉着唐影一条条重现 终于 皇天不负有心人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 还真被他们窥探到了天机 原因是他们以为已经弄死的一直老鼠只是在昏迷的状态 唐影自己念着长生咒术一次次射出飞针 而李贤则每次换一条超度累得咒语念 不知试验了多少次 甚至连李贤也不记得自己的咒语念重复了沒有的时候 那只老鼠终于死透了 白火在它死去的一瞬间 碰触到了死气化作了千丝万缕的白色丝线将它的尸体包裹了起來 李贤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但还是习惯性的念完了那条咒语 之后 沒过久 老鼠尸体裂开 一只幼小沒毛的老鼠钻了出來 两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直到那小老鼠溜走了都沒回过神來 难道唐影的白火能让死物复活 这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当李贤拼命捋顺舌头 将这个推论说出來的时候 唐影脑子里却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如果长生咒这么灵验 那么每天背诵好几遍的李淳风根本不会死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 在于那只老鼠在死亡的一瞬间 白火和两种咒语都齐备了 可惜唐影和李贤根本不知那老鼠一开始还活着 漏掉了根本的条件 唐影找到刚才李贤念的道家往生咒术 发现大意是返老还童、登上仙界这样一个比较经典的套路 他们为了试验又弄來一只死老鼠 这回白火和两套咒语都准确无误的念了 但白火的奇迹再沒能重演 原本已经从乌云中露出光晕的太阳 又被乌云掩盖住了 他们迫不得已 只能认为这件事确实是偶发 以后能不能出现奇迹只有看天意了 ------------ 第二十章 再临洛阳 【全文字阅读.】 很快到了启程去东都的日子 唐影虽然随驾出行多次 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遂向李贤告辞 说要离开王府回皇宫去 李贤习惯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 猛一听说要走 心情像是从高空抛到低谷 总觉得有些不是味 唐影劝他李贤说 她跟明崇俨一起去洛阳 一方面可以留出时间给李贤恢复 一方面也可监视明崇俨不使什么花招 她说的在理 他也无可奈何 不过 经过这些天并肩协作 他发觉自己对唐影的感觉又有些变化了 从最初想要利用她为自己在母后面前说话 到现在看不见她就觉得心慌 他堂堂沛王可从沒这样过 他提议要留唐影再吃一顿晚饭 算是送行 她也不急于一时 便答应了 可饭桌上 李贤吞吞吐吐还总是发呆 唐影以为他只是为自己人身安全担忧 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贤儿别担心 我会盯着他的 这次你只需好好帮助太子 叫你母后刮目相看 那么明崇俨以后自然会对你也有所顾忌的 ” 李贤点点头 他除了这些 更多是对唐影的不舍和担心的感觉 只是一时间 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说舍不得 肯定会被她当成孩子哄;如果说担心……自己也沒有什么资格和能力保护她 说了也是白说 见他还是不说话 唐影以为他是被明崇俨吓出了什么后遗症 就开玩笑似的捅了他 “好啦 打起精神來 希望等我回來 满朝文武都对你赞叹有嘉 好让明崇俨的狗屁预测不攻自破 ” 李贤被逗笑了 抽搐片刻伸手轻轻攥住她的手指 “阿影 你怎么能说这么粗俗的字眼呢 ”他也不明白为何明明都“坦诚相见”过了 现在反而更放不开了 唐影瞥了一眼手 借夸张的耸肩巧妙的将手抽出來 “小女子自幼长在山野 自然沒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啦 ”开起了玩笑 李贤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刚要回唐影的话 她却有些焦急的告辞离开了 看得出她神色间也有些尴尬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醉酒的那一次 他沒有再度挽留 嘱咐了几句送她离开了王府 李贤认真咀嚼着唐影的告诫 这一次 是为了增长威信也好 是为了保命也罢 他都要努力彰显自己的重要性了 另一方面 他这高傲的皇子 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有些自卑 他希望自己变得更好 这样以后想挽留她的时候也许会更有些底气吧 事实证明 他原本就天资聪慧 而且魄力与细致兼备 果然成为李弘的左膀右臂 此为后话 咸亨二年(671年)帝后领着庞大的车队朝东都洛阳进发 李治自然与武媚在同一架马车里 他们会不会趁机说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碍于身份明崇俨只能骑马跟在车后 倒是与唐影的马车离得不远 唐影穿着华贵的宫装坐在车厢里 从掀起的门帘看见明崇俨回头朝她微笑 齐腰的长发披在灰色的斗篷上 简单的头顶发髻整齐的挽着 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真是带着笑容面具的魔鬼呢……她弯起抹着朱红色唇膏的唇 也回了一个笑容 这只是敷衍的笑容 但明崇俨回过头却总觉得她的笑里有什么深意 他甚至怀疑唐影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不行 一定要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狠狠的想 到达洛阳的时候 天气已经沒有那么冷了 城里到处都沉浸在帝后到來的喜悦和新春的勃勃生机里 唐影來这里主要是为了找到狄仁杰 可她发现无论走到哪里明崇俨都看似不经意的尾随左右 真是让她伤透脑筋 如此过了几日 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便去找李治帮忙 好在李治也总是主动找她陪伴 故而也沒有引起明崇俨怀疑 她把出宫去找帮手的意思告诉李治 他当即表示一定支持 最终 他想出自己惯用的“装病”一法 明崇俨此时还有御医的身份 一旦皇上发病 他就必须寸步不离才行 届时唐影就有机会出去了 唐影原本有些担心李治会被识破 但他表示装病这招屡试不爽 她才同意冒险试试 次日 当帝后二人在朝堂找见众多洛阳重臣的时候 李治突然抱着头喊头疼 那满头虚汗和惨白的脸色确实足以以假乱真 武媚自然不敢怠慢 责令明崇俨片刻不离的医治李治 明崇俨职责所在 立刻答应了 唐影得到这个消息 第一时间穿上变装溜出宫去 她曾经跟李淳风和狄仁杰在洛阳追查藤和人的案件 对城市布局极为熟悉 再加上还曾经去过大理寺 所以沒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狄仁杰所在的房间 狄仁杰刚过四十 出于巅峰时期 他以缜密的推理和高强的武艺 很快便得到大理寺卿的赏识 成为大理寺头号巡捕 升任寺丞也指日可待 时值帝后驾临 为了保证安全 所有大理寺成员都要加紧办案 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沒有回家了 听说唐影也來了 他十分想见上一面 把李淳风托付给他的东西转交给唐影 可他沒有任何理由接近身在皇宫的唐影 也在思考要不要偷偷潜入 就像他、李淳风和唐影三人同住洛阳宫时一样 回想起來 那是显庆四年(公元659年)发生的事情 时间过得太快 转眼已经过了十二个春秋 挂在书房的月下 停在心间的奇女子早已遥不可及了 听到李淳风过世噩耗的时候 他也曾风雪兼程的赶赴长安 因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朋友 他觉得唐影一定会需要他的肩膀 可他赶到的时候 却听说唐影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叫“明崇俨”的男子 这年轻才俊正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御医和正谏大夫 他还听说两人一起去吊唁的李淳风 他并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 但是能一起去吊唁亡夫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 于是他以为唐影已经找到了自己停靠的港湾 便悄无声息的又回了洛阳 这些年 纵使想念 也沒有给她写过书信 ------------ 第二十一章 潜藏危机 狄仁杰坐在书案前,正在追忆往事,忽而听见房檐上有轻微的响动。乍一听像是什么小兽在屋顶上面经过,而实际上,从落地频率上來分辨,走走停停的肯定是个人。 他一把抓起案边的佩剑,利索的吹熄蜡烛,蹑手蹑脚贴在门边,静待这位不速之客光临。不多会儿,门外响起比拍打翅膀更轻的声音。再看,有一道淡淡的影子从窗纸外划过,停在门外。 整个世界寂静一片,只有他的心跳充斥在耳朵里。先发制人的机会只有短短一瞬,就在门打开的时候。他攥紧剑柄剑尖指地,准备等门一开就立刻从下至上挥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只脚绷这脚尖迈进门框里面。狄仁杰提起剑悄无声息的架在來者脖子上,“什么人,再敢往前一寸小心身首异处,” 穿夜行衣的不速之客,乖乖举手投降,等他允许才摘下蒙嘴的面罩,并朝他咧嘴一笑。狄仁杰看着她觉得熟悉又有些不敢确认,那眉眼都是自己思慕至极的,但个头却比想象中高了,还有她的神情,无所谓悲喜,都淡得已经让他找不到以前的痕迹了。 “……阿影,”他慢慢放下剑,试探的问着。唐影眼底噙了浅浅的一层泪,轻轻点了点头。 狄仁杰一阵心酸,扔下剑把她搂在怀里,“你……你……”他本想问她怎么变成这样,但又隐约猜到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再问不就等于揭开伤疤吗,不如就这样抱着她,把他的关心以行动传达就好了。 唐影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回到他把自己从藤和人手下救回來的那天,从心里感觉到安全与温暖。这温暖的触感似乎将她带回了美好的往昔,那时他是初出茅庐的有志青年,勇敢聪明还有点怕血,而她天真烂漫,还拥有李淳风最温柔的怀抱。 如今他在官场磨平了棱角,她被离别带走了喜悲,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成熟了。 “阿影,见到你真好。”狄仁杰由衷感慨,尽管他以为唐影看上去应该更幸福点。他看看屋外,转头问:“就你自己,这么晚了为何急着找我,” 唐影以为他问得是李淳风,先把门关严,而后轻声说道:“你还不知道,淳风他,走了两年了。” 狄仁杰拉着她的手坐下,“这我早就知道了,那年我还特意去了长安,不过你正好离开了。” “啊,你既然知道,为何以为还有谁,”唐影苦笑着看着他,他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期待传闻是错的,“就是那个叫明……” 唐影忽然神色一变,拿手捂住他的嘴,“嘘,别提这个名字。仁杰,你是误解了,” 狄仁杰眨眨眼,把她的手拿开,“可我听说你们分别担当皇后的左膀右臂,有一段时间形影不离,还听说他陪你去吊唁的淳风,这……” 唐影苦涩的摇了摇头,把明崇俨如何伪装自己靠给李治看病骗取信任,怎么给她和李淳风造成误会只为得到白泽图,等李淳风死后他又如何献媚于武媚在朝堂平步青云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告诉了狄仁杰。 只把狄仁杰听得火冒三丈,有几次忍不住拉了宝剑出鞘。但等冷静下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明崇俨的对手,去拼命也是平白暴露自己而已。 等唐影全都说完,狄仁杰攥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沒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阴毒之人,真是苦了你跟淳风了……”不过他一想心思细密,很快便发现了些说不通的地方,“阿影,他煞费苦心的混到皇帝皇后身边,难道不是为了窃国吗,照你说他能轻易控制别人,为何我怕从沒听说关于朝政的一点点异变呢,” 唐影道:“你想的沒错,他如此大费周折,难道就是为了辅佐武媚,这我也不信。只不过,因我跟武媚以前的机缘巧合,她体内有我为她接生时所输入的白火,我想,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一直沒有控制武媚吧。何况现在朝堂上下都是媚娘的党羽,多接触这些人对他而言一定也是有帮助的。所以,我想他还不会太早暴露。” 狄仁杰指出,“他可以轻易操纵陛下的头风之疾,操控他难道不是更简单吗,” 唐影咬着嘴唇,一字一顿的说:“因为现如今执掌大唐命脉的人已经不是陛下了,所以他即便操控皇上,也难过武媚这关。届时不仅无法得到武媚的助力,更要跟武媚为敌。” 狄仁杰下意识的看看左右,“阿影,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她无所畏惧的说:“你以后便会看到,我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现实。只是,这人在这段历史中会起到什么作用,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为什么,她的话有一种奇特的说服力,狄仁杰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忽然,他拍着脑门说:“对了,如此说來,那望月书虫吃人的事件与明……呃,这人有很深的关系喽,,” 唐影点头,“他不仅诡计多端,还十分神秘莫测,目前我只知道,他能召唤魔神,可以轻而易举制造傀儡,连袁天罡的乌鸦似乎也都为他所用。哦,对了,我还见他轻松的召唤过四神中的白虎和朱雀,” 狄仁杰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我听淳风说他平时也才勉强召唤两只四神。唯一一次全召出來,自己也险些沒命了。” 唐影点头,“沒错。那次是在乾陵,我亲眼所见。仁杰,由此可知这个人实在是很不简单。据我所知,他也曾是白泽上神的弟子,却触犯禁忌的被逐出师门了,从此就走上了一条邪路……唉,可惜我现在还沒找到对抗他的办法。” 狄仁杰紧锁眉头道:“阿影,我怀疑他确实在酝酿什么阴谋。因为我最近得到多处线报,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又再次发生了几起类似于当年书虫吃人的事件。我怀疑,就是这个明崇俨在搞鬼。” 唐影惊呼:“他又开始大肆吸纳亡灵了,招这么多的亡灵究竟要做什么呢,” 狄仁杰道:“有可能是制造更多的傀儡为他所用。难不成……”他烦躁的刮着下巴,“难道他是想要组建一支傀儡大军吗,” 唐影惊得说不出话來。会是这样吗,在皇宫的明崇俨是那样低调沉默,难不成一切都是表象,他服从武媚和皇上只是为了掩盖他庞大的野心,只待时机成熟一举颠覆朝政,, ------------ 第二十二章 一封遗书 【全文字阅读.】 “仁杰 你说的那些地方都在哪里 能不能为我画一份地图 ”唐影急切的问 现在能去一探究竟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狄仁杰忙摊开插在书桌边的一副图纸 “都标记好了 阿影 我陪你一起去 ” “不行 ”唐影手拍在地图上 严肃的对他说:“你忘了那人有什么样的手段了吗 你跟我不同 我孑然一身 可你还有夫人孩子 不能以身犯险 ” 狄仁杰眉毛一皱把地图卷了起來 “即如此 你也不许去 ” 唐影无奈笑笑 “这是什么气话 你虽然不能陪我去除魔却也有别的要紧任务 你交友广阔 可帮我召集一些有道高人 万一那人起兵 咱们也不至于难以招架 ” 狄仁杰看着她 有些心疼的说:“阿影 这些年难为你了 ”在她印象中她跟在狄仁杰身边 一切都被照顾得妥当 从沒吃过什么苦 现在一切都靠她自己了 唐影也拍拍他的肩膀 “我想 继承淳风遗志守护好长安 守护好大唐便是我的宿命 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嘱托啊 ” 狄仁杰感慨的点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了起來 “险些忘了 淳风还留了东西给我 你等一下 ” 他进到里屋从床下翻腾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之后就是李淳风当年托付给他的包裹了 “难道是 ”唐影激动的接过包裹 甚至怀疑是李淳风有先见之明 把白泽图托付给狄仁杰 不过转念一想 以他的善良这么危险的东西肯定不会托付给朋友的 狄仁杰帮她解开包裹 “里面是什么我沒有看过 只是淳风说沒有白泽图 ” 包裹打开了 里面是几个线装本子 摊开一看 书皮上分别写着“观星、术法”还有一本沒有标題 唐影打开一看 发现里面竟然是他的日记 她不敢看下去 怕记忆涌來击碎她的坚强 于是装做若无其事的合上本子 书下还有不少金箔和一封信 她一一取出放在腿上轻轻摸着 狄仁杰笑道:“看 淳风还关心你以后日子不好过呢 ”其实唐影在宫殿锦衣玉食的实在不缺钱 只是李淳风怕她离开宫闱又不会营生才准备周全的 尤记得几年前她们计划离开长安 她还开玩笑说抓鬼赚钱给他买酒喝 想必他从那会儿就开始存钱了吧 想着当年傻傻的快乐 她忍不住笑了 但转眼悲伤就堵在喉头难以下咽 狄仁杰见状忙转移话題 “你不看看淳风的信么 ” 唐影点点头 她有点怀疑又是一封休书 故而并不太情愿打开 不过好奇心还是压倒一切 她最终还是展开信逐句读了下去 “唐影吾妻 想必此信打开之日 你我已阴阳相隔 特交此信于仁杰保管 是因有些事为夫需瞒着你实行 切勿见怪 此时此刻 为夫内丹碎裂难以持续 欲试长生术以续命 却因成败只有唯一机会 不忍舍你而犯险 然总有一死 届时自然尽力试之 只是不知届时吾妻在身边否 若不在 只待功成夫自会回來寻你 夫自觉一年之期足矣 若届时仍沒有为夫的消息……” 唐影停下來 闭了一会眼睛 唯恐看到什么“改嫁”之类的字眼会哭出声來 狄仁杰摸摸捏捏她的肩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慢慢的将折起來的信再次展开 “若届时沒有为夫的消息 你可去乾陵 按一下方式做一简单法阵 也许便可回到你原來的世界……” 唐影猛地睁大了眼睛 此举吓了狄仁杰一跳 他忙问:“怎么了 你说话啊 唉你这样子真让我心急 ” “沒事 沒事……”唐影一边应着 一边将信拿高了点反复将这段看了两遍 按信中所记载的法阵 应该是李淳风再乾陵大战的时候发现某处气场与唐影十分吻合 估计就是唐影穿越來的那个地点 他认为再加上一些咒语和法阵 将气场调整到某一状态 也许会重新打开连接两个时空的大门 唐影会想到自己和袁天罡被困在阴阳空间的时候 自己险些就回到现代去了 如此说來 李淳风的猜测不无道理 他想让我回二十一世纪去吗 唐影继续往下看 马上就明白了李淳风提议的用以所在 他的信接着写道:“白泽图为夫已经藏在一个妥帖的地方 至于明崇俨和大唐气数 已非吾两人可左右 妻莫要以命相搏 长久以來 为夫自以为肩负重任连累爱妻跟着受苦 临死时方觉大梦一场 当年白泽上神指点淳风‘莫要作茧自缚’ 今日方才领悟 只是为时已晚 望爱妻莫要自苦 唯平安喜乐才能令夫放心 ” 唐影看着不禁叹了口气 正如李淳风所说那样 也许他不是太在意自己的使命 也许他们能过得轻松一些吧 “千言万语 难表寸心 你我跨越千年成就一段奇缘 淳风每每想起无不感念上苍垂青 若再有仙缘 于浩渺星汉下终会再相见 若缘尽今生 淳风愿化为氤氲 不修仙道 不堕地狱 浮游于尘世永生守护你 阿影 珍重 ”落款是他俊逸的名字和他们之间特有的符号 “:)” 唐影将信纸折好 哽咽着抱在怀里 狄仁杰看着她的样子心如刀绞 想要安慰 却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她并沒有嚎啕大哭 深呼吸几次以后 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里 又有条不紊的将书信和金箔放回在包裹里 狄仁杰见她的行为超乎常理 有点担心她憋坏了 连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并劝慰道:“阿影 咱们朋友一场 你想说就说 想哭就哭出來 千万别憋在心里 ” 唐影系好包裹 拍了拍 抬起脸笑着回答:“仁杰 放心 我沒事 ”狄仁杰看她不像是装的轻松 但还是不敢相信 看了自己爱人遗书的女子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唐影见他一脸难以置信便解释说:“这两年 我也自暴自弃过 也恍惚过 可看了淳风信 看见他叫我好好活下去 我难道不应该听他的话 让他在天之灵安心吗 ” ------------ 第二十三章 妒火中烧 【风云阅读网.】 狄仁杰听她说着 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想要分辨出她到底是大彻大悟 还是为了能不生不息的自杀所做的掩饰 令他欣慰的是 唐影的眼睛炯炯有神 丝毫不像是要轻生的样子 那就应该是真的释怀了吧 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李淳风 他离开时那孤单萧索的背影 也许他从沒想过要唐影随他殉情这种事情 他就是那种默默承担一切的男人 一直都是 不过唐影也着实让他再度大开眼界 他从沒见过如此想得开的女人 其实从他第一次在月下屋檐上看到她抓鬼开始 她就屡次刷新他对女人的认知 不过那时候的她也谈不上坚强 因为即使她能忍受伤痛 也不能忍受与李淳风的分离 现在她能理性面对阴阳相隔 是不是说明她终于长大了呢 原本 他刚才还抱着一丝幻想 希望自己能提供肩膀 让她…… 见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唐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仁杰 那张地图可否让我临摹一张 我想尽快去那些地方看看 ” “噢 嗯 ”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忙伸手去拿那卷地图 唐影突然眸子一缩 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 还好沒叫出声 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朝那卷地图伸了伸下巴 他屏息凝神 并沒有发觉什么异常 白色的图纸上印着窗棱的影子 除此以外 什么东西都沒有 唐影见他神色疑惑 悄无声息的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 对他使了个眼色 朝图纸上的影子弹去 怪事发生了 原本齐整的影子 忽然像被风吹皱的沙子 向四周躲闪而去 狄仁杰下意识的抓了宝剑在手 唐影却一把将他扯到身后 并小声叮嘱说:“别轻举妄动 八成是他來了 ”狄仁杰闻听大骇 他曾经与她一起对付过藤和人 之后也随他们夫妇办过不少与鬼神精怪有关系的案子 自然不是那么沒有定力的人 只是李淳风都败于明崇俨手下的这件事让他十分介意 故而一听唐影说 他便不自觉地紧张起來 明崇俨应该就在外面等他们自动现身 唐影毫不犹豫的要打开门出去 被狄仁杰拉住手腕 “你疯了 你明明不是对手 ”唐影反过來攥住狄仁杰的手 “我当然知道 可你不了解他 他沒有人类的情感 很可能伤及无辜 你也不想看到大理寺遭殃吧 放心 他不会伤害我的 ” 话虽如此 狄仁杰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挺身而出 感到又窝囊又着急 还是用力的拽着她不松手 唐影看他涨红的脸 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便劝道:“你一定要忍住 要想想你的家人 ”说着 她将李淳风留下的包裹往他怀里一塞 小声说:“你帮我再保管一段时间 我发誓 一定会回來取的 ” 说着 她推开他的手 打开门迅速钻了出去去 外面仍旧是一片墨色夜空 明崇俨穿着雪白的袍子 静静站在院落当中 脸上挂着文雅收敛的笑意 看她出來 柔柔唤了一声 “阿影 ” 唐影面无表情的站在他对面 冰冷的问:“明大人不照看圣上龙体 來大理寺作甚 ” “当然是因为你比他更重要 我问你 你來做什么 ”明崇俨表情不改 紧紧追问 “來大理寺自然是办案查案 ”唐影毫不畏惧 伸手指指院门 “既然你來接我 我就接受好意跟你一起回去 请吧 ” “诶 ”明崇俨伸出修长的手朝她摆了摆 “來接你不假 不过我更想看看那沒现身的朋友 ”说话间 丝丝缕缕的黑色死气爬回他的手上 他眼神直盯着唐影身后的屋子说道:“我怎么……察觉到李淳风的气息了呢 ” 唐影猜测 很可能是李淳风的遗物上还残留着一些他的气息 特别是日常记录用的本子和炼丹用的金箔 故而搪塞道:“这里是故人所呆的地方 可能有淳风送给的礼物也未可知 你大可不必草木皆兵 淳风已经死了 咱们不是都确认过了吗 ” 明崇俨五指慢慢收拢 死气像绳索一般绕开唐影爬到木门里面 身后的门框发出震颤的声音 唐影心里一惊 连忙往后一撤以身体挡住木门 “你要干什么 ” 明崇俨瞥了她一眼 “李淳风不在 未必白泽图也不再 ” 唐影渐渐感到门被拖拽的力量 双目圆睁瞪着他说:“胡说 如果有白泽图 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 “呵 也不排除你们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住了……”他不依不饶的增强手上的力量 唐影明显的感觉到这扇门已经弯曲变形了 情急无奈 她只好升起白火抵御明崇俨的法术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不要让明崇俨看到狄仁杰 不要给他带來灾祸 她如此拼命保护屋里人的行为 大大的刺激了明崇俨 他手一发力 终于将整个门从门框拽了下來 唐影被巨大的力量震得扑倒在地面上 而门后抱着包裹 持剑而立的狄仁杰也一览无余 明崇俨将双手收于身后 傲气十足的问:“你是何人 ” 狄仁杰见唐影摔倒 连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來 同时也不忘大声将心里积压的愤怒吼了出來 “我是狄仁杰 你这妖人有什么事朝我來!” “狄仁杰 ”明崇俨仰着下巴 不可一世的打量着他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为大理寺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案子 连皇后也很欣赏你 ”他顿了顿 略带轻蔑的说:“把你手上的东西交给我 我保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 “呸 痴心妄想 ”狄仁杰被大大激怒了 他放下包裹手持长剑便向明崇俨冲來 “仁杰 别去 ”唐影急忙抓他的衣襟 却抓了个空 明崇俨原本打算轻巧闪避 忽然听见唐影急切的呼唤 看见她万分担心的神情 这叫他十分介意 心里甚至产生了一阵奇怪的酸涩 她不是应该只关心李淳风么 怎么还主动來找这个男人 还热络的叫他的名字 对了 在长安的时候也是 还和那个蠢货皇子出双入对 他突然觉得怒火中烧 这股支撑他这幅躯体的唯一力量 叫他身上的黑色死气全部暴涨了出來 像滔天巨浪一般挡住了他身后的星空 于是 他沒躲 而是定定站着 等狄仁杰靠近 唐影看见满天舒卷的死气触手 沒有來一阵心惊胆战 等她再次要喝住狄仁杰的时候 已经晚了…… ------------ 第二十四章 他的抉择 狄仁杰自幼习武,年轻时随其父游历天下,也找不少名师指点过,武功造诣自是不俗。后认识唐影,又误以为她暴毙之后,为了追思而学习奇门玄术,久而久之应对奇异事件的能力更是强于凡人百倍。 他虽听闻李淳风败于明崇俨之手,但见这妖人一幅无法无天的样子,再想起唐影这些年受的苦,一时间头脑发热,抱着侥幸心理想要与明崇俨斗斗看。 他第一招直刺明崇俨心窝。在出手之时,脑袋里已经将平生所学的招数筛选计算了一番。照常理來说,一般人都会朝某个方向躲闪,无论上下左右他都有变招应对,可谓是万无一失的一招。 谁知明崇俨并沒有躲闪,而是当正接了他一剑。只见那明晃晃的剑刃“噗”的一声扎进他的胸口,沒有溅出一丝血花。狄仁杰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对,想要撤回力量已经來不及,整个人都朝他撞去,那感觉像是撞到一团厚实的棉花里。 这是人的身体吗,。 狄仁杰心里疾呼,赶忙用左手撑着明崇俨的胸口,想要用右手把剑拔出來。可剑身才拔出手掌长短的一截,左手反而像是陷入沼泽一样慢慢的沒入明崇俨的身体。急的他不再去拔剑,而是右手攥着左臂,右脚蹬着明崇俨的身体,想要拼命把胳膊拔出來。最终右腿也渐渐的沒入明崇俨的白袍中。 “放开他。”唐影爬起來,双手攥起两个火球朝明崇俨的身体射去,被他的宽袍大袖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告诉我,白泽图在哪,”明崇俨微微低下头,鼻尖甚至都要贴到狄仁杰的脸上,吓得他拼命向后仰着,为了离他远一点,“说了沒有就沒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你这个妖怪。” “妖怪。”明崇俨眉清目秀的脸上露出冰冷的杀意,“狄仁杰,我珍惜你是个人才,才在你对我下杀招之后还沒有立刻取你性命。我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最好乖乖配合,而不是激怒我。” 狄仁杰还在极力挣扎着,回头朝唐影喊道:“阿影,你快逃走。快啊。”唐影原本朝他们跑來,但听见这句话停住了脚步。确实,如果这次她被明崇俨抓回去,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敢逃跑吗,阿影。”明崇俨露出残酷的笑容,双手向上竖着,从指间露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死气。她还沒來得及猜测他的用意,便看见他猛地折回双臂,将两只手插到狄仁杰的后背里。 “啊啊啊。”狄仁杰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痛苦的低吼起來。 “狄仁杰。”他这一吼把唐影的顾虑都喊跑了,她不顾一切的跑向他,燃烧起白火的双手紧紧攥住明崇俨插到他背后的手腕。 在白火的灼烧下,这双插在背后的手化作阵阵黑烟从狄仁杰的背后套窜了出來,血液从后背的深洞里喷涌而出,溅了唐影一身一脸。 “仁杰。你坚持住,我,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唐影忍住泪,一手搂着狄仁杰的腰部,另一手用力撑开明崇俨的身体,想要将“陷入”他身体的狄仁杰拔出來。 只是以她微弱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而她用白火注入明崇俨身体的时候,虽然对他有一定损害,却会使这泥潭一样的身体变得坚硬无比,而陷在里面的狄仁杰的胳膊和腿受到挤压,疼的更是生不如死。 短短时间,明崇俨的断腕处很快又出现了一双新手。这次,他沒有再伤害狄仁杰,而是轻轻的抱住唐影的肩头,看看表情痛苦的狄仁杰,又看看一脸焦灼的她说:“给我白泽图,我就放过他。对你,当然也是既往不咎,咱们一起回宫去看看皇上的病好了沒有。” “你……你妄想。仁杰,仁杰,撑……撑住啊……”她还在咬牙用力拔着。狄仁杰因失血过多已经用不上什么力量了。眼前一阵阵的模糊,似乎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他喘着粗气以余光瞥了唐影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她虽然越加美丽,但着急时的神情,却跟十几年前一样沒什么变化。 他还记得他在长安鬼市接住她踩落的瓦当的时候,她踩在屋檐上是何等飒爽威风;他还记得在山洞里找到被藤和人拘禁的她的时候,她那倔强生气的样子是多么可爱;他还记得他将她送还给李淳风时,她摘下面罩的样子是多么娇媚迷人;而后來他听说她病死的消息,伫立在她墓碑前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他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想要将这段缘分续写下去。重逢在洛阳牡丹园的时候也好,李淳风被藤和人刺杀到命悬一线的时候也罢。他一直站在离她一个人的距离,默默的期盼着,期盼着…… “你……放开阿影。我就告诉你白泽图的位置……”他强打精神告诉明崇俨。 明崇俨得意的瞥了他一眼,“哦,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说着,以黑色的死气紧急捏着唐影的肩膀将她朝远处挪去。 “仁杰。你要干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唐影挣扎着释放出白火,死气被烧得松开她,把她扔到地上,再以飞快的速度逃回明崇俨的袍子里。 唐影站起來继续以白火攻击明崇俨,却都被他轻描淡写的打开了。他催促狄仁杰说:“你最好不是骗我的,如果我发现沒有,就把你变成一具傀儡让你生不如死。” 狄仁杰笑了一声,血水从嘴里呛了出來,喷到他的白衫上,“妖怪,你活着连一个可相信的人都沒有,你还沒意识到你有多可悲吗,” 明崇俨眸子一缩,毫不留情的缩紧胸前的那片泥沼,只听见几下骨头碎裂的声音,狄仁杰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他满意的斜睨狄仁杰,“可悲有很多种。比如你想要唐影却得不到,比如你现在就算活着却也是个残废了。” 狄仁杰往他脸上啐了一口血沫,“那又怎样,我要死也是带着别人的爱死去的,你呢,你又拥有了什么,” “嗯,”明崇俨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忙于招架唐影叫他的反应慢了一拍,只这一拍,便给了狄仁杰可乘之机。 只见,他的身体迅猛的朝右倒去,像是早有预谋一样,脖子直卡在插在明崇俨心脏的剑刃上。 ------------ 第二十五章 救命之战 【风云阅读网.】 殷虹的鲜血像水柱一样从狄仁杰的喉管喷溅出來 虽然明崇俨第一时间将他陷入的肢体松绑了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仰天倒下 脖子上有一道深而长的伤口 血虽然还在喷着 血柱却越來越小了 他的视野在慢慢的变红变暗 他似乎听见了唐影的呼唤 又似乎只是幻觉 “快逃 阿影 ”他用最后的力气说着 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 他了解阿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女子 所以如果自己作为人质 只会害死唐影 他狄仁杰才不要做这种可笑的角色 如果保护不了她 至少不能害了他 如果 换了李淳风也一定会是这样做吧 他想起每次听说李淳风想要用写休书來解决问題的时候 自己总是报以鄙夷的态度 今天 似乎有点了解了…… 狄仁杰的身体像是慢动作一样 在唐影的视野里慢慢的倒下 脖子喷出來的血像一把半折着的扇子 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残酷的光泽 她张着嘴 颤着唇 直到他的身体砸到地上才尖叫出声 “狄仁杰 ”凄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让原本寂静的大理寺也沸腾起來 人來人往的脚步声和询问声交织着朝这边涌來 明崇俨厌烦的皱了皱眉 但仍然淡然的伸出双手数不清的黑色丝线交织成一个半圆形的隔离罩将他们所在的这间小院子包围了起來 有两个最先赶过來的官差撞到了看不见的隔离罩 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死气像瘴气一样在地面上蔓延 所有靠近的人都毫无例外的昏倒了 “阿影 跟我离开这里 ”明崇俨用强硬的口吻说:“你也不想看着这些人都死去吧 不过 如果天亮以前 他们还在我死气的笼罩之下 可就不好说了 ” 死 还会死伤更多人 唐影瞪着眼睛一步步靠近狄仁杰的尸体 熊熊白焰从她手臂上蹿升起來 明崇俨看她眼睛充血 嘴唇也被咬破了还以为她要以命相搏 便厉声喝道:“阿影 快跟我回去 ” “回 回去……”她哽咽的吐出几个字 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 “除非 你把狄仁杰还给我 ” 明崇俨蔑视的看着死不瞑目的狄仁杰 哼了一声说:“怎么 你还真对这小子有感情 ”他那轻蔑的口吻 不像是再说一个人 而像是在说一件本來就沒有生命的器具 “你若是喜欢这皮囊 我就做个傀儡送给你便是……” 他话音未落 唐影忽然怒吼一声 朝他射出了几十根带着白火的银针 他照样挥着袖子抵挡 却沒想到这些针被他挡回來后扎到了狄仁杰的身上 “呵 生气了呢 ”他饶有兴趣的笑着 “阿影 有沒有人说过 你生气起來更好看 怎么 你想亲自把这具残破的傀儡缝合上吗 ” 唐影明知自己拼实力根本斗不过他 不过她突然想起跟李贤在长安练习的长生术 所以她弹射飞针的本來目标就是狄仁杰 若直接那样做可能会引起明崇俨的警惕 所以她才故意打向明崇俨 她知道白火和死气是天敌 他肯定不会让飞针碰到自己的 事实如她所料 真的都落到了狄仁杰身上 而她也趁明崇俨自我陶醉的时候 将道家往生咒语也念完了 见她沒有回嘴 而是全神贯注的往狄仁杰身上输送白火 明崇俨渐渐觉得有点不对 他不知道唐影在默念的就是白泽长生咒 可是他突然发现唐影飞针上的白火渐渐的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白线 一边将死气从狄仁杰身体里逼出來 一边逐渐渗透进狄仁杰的身体里面 一时间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般的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 好像曾经 他也看到过这样的白色丝线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过 不好 他有大事不妙的预感 那些白色丝线越來越多 简直要将狄仁杰的身体完全的裹起來了 她会复活狄仁杰吗 明崇俨想起长安雪地里 那天官焦炭一样的身体里所露出的那一片肌肤 突然感觉到了害怕 他怕的不是狄仁杰会复活 一个狄仁杰算什么 十个百个都不足畏惧 他怕的 是唐影会突然发现这种奇怪的现象 他怕的是这种打破生死界限的怪事会是自己的克星 于是 他出手了 他收回交织在小院子上空的所有死气 化为两把黑色的长刃一左一右的砍下 将唐影控制飞针的火浣线全部斩断 原本唐影已经能看到狄仁杰的魂灵从身体上坐起來了 如果他的魂灵离开了身体 她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她的长生咒还差一点沒有念完 然而现在连接飞针的线都被斩断了 眼看着原本化为丝线的白火重新变成火焰的样子 狄仁杰的魂灵就在火焰中疼惜的望着她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李淳风 真的不想再失去狄仁杰了 对了 她抹了把脸 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狄仁杰以后将成为一代名相的 他命不该绝 自己一定能救活他 一定 接着 她集中精力 再次将双手直直伸向狄仁杰 她手上的白火连接到那些断掉的丝线 重新又连接了起來 对 就是这样 她一边念着长生咒 一边将身上所有的能量都注入到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的灵魂朝她摇头 劝她放手 可她就是咬紧牙关 不断地补充着白火 血从她的鼻子淌下 耳鸣也开始了 可她还是拼死坚持着 根本沒有住手的打算 不知为何 她突然想起了李淳风 想起自己沒能看见他的最后一面 不知他是不是也面临了这样的生死关头 如果她在场也一定会这样拼尽全力的去救他吧 一定 明崇俨沒想到被斩断的白色丝线 又再次连接了起來 非但如此 还变得比刚才更要粗壮 眼看狄仁杰的尸体就已经被包裹好了 难道唐影已经掌握了将白火化为生气的诀窍么 他有些慌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诀窍 于是 他再次集结死气 幻化成四把长刀 从四面八方朝狄仁杰的尸体扎來 似乎 有一把刀可能会伤到唐影 不过……他想 伤到就伤到吧 总比会威胁到自己要好的多 ------------ 第二十六章 神秘光球 【全文字阅读.】 死气所带起的风声从唐影背后响起 她咬着牙站起來 一边维持白色活气完成对狄仁杰的包裹 一边向他靠近 “停下 ”明崇俨最后警告她 四把死气凝结的长刀已经悬在她的头顶 她看也沒看 还是全神贯注的念着长生咒语 死气在咒语的刺激下也异常活跃起來 发出种种來自地狱的悲鸣 明崇俨暗叹一声 对自己最终沒能感化唐影心存在一丝遗憾 不过现在狄仁杰复活迫在眉睫 彻底杀死他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这是你要的归宿 我就成全你 ”他眼神结成了冰 双手指挥着长刀砍下 砰 尽管有自身白火保护着 唐影后背仍旧受到了巨大的撞击 她整个人被震飞到狄仁杰的身上 即便如此 她仍然坚持着完成了咒语 看见狄仁杰的魂灵化为点点萤光消失在白火之中 还沒容她多看一眼狄仁杰的容貌 黑色长刀又盘旋而落 斩断了残存的白色丝线 一切湮灭在黑暗之中 “若不是我一直期待你能理解我 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狼狈的地步 ”明崇俨珠玉般清朗的声音响起 像寒潭中的涟漪扩散在夜色里 恍如哀怨的安魂曲 “阿影 我再问一次 你愿意告诉我白泽图的下落吗 ”他本不该再奢求什么 这不符合他的个性 可他偏偏还是说出口了 唐影艰难抬起头 给了他一个倔强的笑容 “休想 ” 这容颜 恐怕会让自己惦念好长一阵子了吧 明崇俨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最终还是落下了操纵长刀的手 她 唐影 趴在白色微光中 闭上了她美丽的眼 像一尊悲悯苍生的观音雕像 她原本是來拯救谁的呢 竟然有一滴泪从明崇俨的眼里流下 这怎么可能 他是已死之人啊 他除了一腔怒火本不该有其他情感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比如 他去找独自挖月影的她 伸出手对她说:“要不你给我暖暖 ”这一切 这一切明明都是他伪装出來的啊…… 就在这浑浑噩噩的一刻 天空忽然响起碎裂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 发现死气交织的隔离罩竟然完全瓦解了 他急忙收回思绪 寻找这奇怪现象的原因 只见在半空中盘旋着一个白色的光球 它所到之处的死气都來不及逃走 而是直接融化掉了 这足以说明此白火要比唐影的厉害数十倍 他急忙收回周围残留的死气 紧紧收在自己的白袍之下 一边盯着光球 一边将插在自己胸口的宝剑拔出來 他以死气粘在剑柄上 挥舞着它朝光球刺去 光球似有生命般轻松的浮动了一下躲过了 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打起精神 召唤出黑色的朱雀前來迎战 毕竟对会飞都东西还是朱雀最管用 黑朱雀在他头顶盘旋一周 箭一般朝光球笔直扎过去 那小光球在朱雀巨大的身姿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可它并沒躲闪 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朱雀的翅膀 快速在它后背上滚了一圈 行动之迅速 连明崇俨险些都沒看清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朱雀被熊熊白火烧着发出凄惨的悲鸣 但紧接着 黑色的羽翼渐渐发生了变化 重新变成火红的颜色 难道这小光球可以直接净化自己的死气吗 这想法叫他不寒而栗 沒有人知道他这四神其实是乾陵一战时 从李淳风与李世民的战斗中攫取过來的 虽然他提前在那里做好法阵 事后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将这些一一驯服 见仅凭一个小白球就将朱雀还原回去 他怎能对这白球不感到畏惧 难道 是白泽上神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否与白泽抗衡 但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怨恨和愤怒叫他的死气再度暴涨起來 成千上万的死气丝线抓住朱雀的尾巴 再度将它慢慢染成黑色 “哼哼 白泽 沒想到你终于现身了 來吧 臣服在我脚下吧 ”他眼睛变得通红 黑发倒竖飞起 甚至丝丝缕缕化作死气本身无限的延长下去 那小白球本还想再烧朱雀一次 却被它狡猾的躲开了 再度变黑的朱雀 脖子上的翎毛根根炸立起來 叫声也十分尖厉 在明崇俨的操控下 它朝白色光球频繁地发动攻击 坚硬的喙每啄一下 白色的光球就缩小一点 唐影疲惫的倒在狄仁杰身上 对自己沒有丧命有些难以置信 看见那与朱雀周旋的小光点越來越小 几乎消失在夜空 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做梦还是醒着 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这时 朱雀张开喙尖叫一声向前俯冲而去 翅膀刮起的风吹得唐影不得不眯上眼睛 等她再张开时 只看见朱雀在得意地盘旋 那个小光球彻底不见了 是……被吞掉了么 她想要撑起來看看这个莫名出现 甚至还缓解了她危机的小玩意 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根本动弹不得 明崇俨的头发慢慢的落下 死气也悉数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优雅的高举右手 那巨大的黑色朱雀 谦恭的停在他的手上 并臣服似的低下了头颅 “萤火微芒妄图与日月争辉……”他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影 “一个小插曲无法改变你们的命运 阿影 路是你自己选的 别怪我 ”语气中再沒有一丝情绪 唐影狠狠的瞪着他 伸手去抓狄仁杰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竟然觉得狄仁杰的手心在渐渐变暖 难道 难道狄仁杰真的能活过來吗 她拼命想爬起來挡在狄仁杰的前面 可惜身体不能挪动半分 要如何才能拖延一点时间呢 她急的流出了泪水 可惜明崇俨已经将自己的情感都冻起來 他轻轻将高举的右手向前挥去 朱雀得到命令 即将送唐影和狄仁杰上西天 巨大的翅膀只扇了一下 白色的光芒便像是爆裂一样从它的每一根羽毛下面迸射出來 这一次 再也沒有颜色的变化 它 巨大的朱雀 被刺眼的白色光芒直接吞噬了 ------------ 第二十七章 起死回生 如此猝不及防的变化让明崇俨惊得睁大了双眼,挥出的手都忘了放下來。若朱雀被净化还可以理解,如此强大的四神之一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消灭了呢。 不对,说消灭也不尽然。四神本就是纯灵力的凝结,被白光吞噬以后,它崩散的能量都被小白球吸收了。所以,那小白球膨胀起來,简直比一颗人头还要大。 唐影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怎的涌现出了希望。 明崇俨当然气坏了。他双手高高伸起,指尖除了喷涌而出的死气之外,还有若隐若现的雷电在其间缠绕。唐影从沒见他发这么大火,莫名的有些担心那小白球。 她用全身力量大喊道:“快逃。”喊声落下,自己也吃了一惊。她为什么会以为这小光球能听懂她的话呢。 那原本在半空中漂浮的光球突然静止下來,就像跟她对望一般。这种感觉怪极了,既熟悉又陌生。接着,光球又动了起來,像人点头一般一下下顿着,似乎在回答她的疑问。可她明明沒有发问,它怎会知道她想问的呢。 这短暂的几秒中,明崇俨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唐影眼看那滔天的黑气夹裹着恶鬼们的哀鸣,像浪头朝她们砸下來,偏自己连躲闪的力气也沒有。 “跑啊。”她再次对光球说。那光球并沒有离开,反而在空中极速盘旋了一周,像一只大鸟在她身前张开了光翼翅膀。 轰隆。黑色的死气压过來。唐影被光的翅膀盖在下面,虽然感觉到无穷压力狠狠压制着她,却一点也沒受伤。她现在十分确定这光球却有灵性。可惜光芒太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否则她一定要瞧瞧光明之中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饿鬼哭号的声音消失了,压力也慢慢减弱。她感到那翅膀像人的手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发现黑潮褪去,光球已经再度跃到空中。 黑暗与光明的对峙高于段落,明崇俨见唐影出于风暴中心却毫发无伤,简直惊讶的无以复加。 这回,光球沒有再等他出招,而是主动发起进攻。它以迅雷般的速度朝明崇俨心脏的位置扎去。尽管他第一时间把胳膊挡在胸前,但那神奇的光球还是从他胸膛穿过去了。 是的,穿了过去。 他僵硬的等待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刻会爆裂开來。不过,他身体完好无损,一切似乎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沒发生过一样。 然而,就在他还來不及分析的短短时间内,他听见了一个不可能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 死人的心能跳吗。 他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死死揪住自己的胸膛想要按住心脏别跳。可一切只是徒劳。小光球绕着他转了一圈飞速朝大理寺外飞去。他根本忘了唐影和狄仁杰的事,胡乱地喊着飞起來,疯了似的追着那白球跑走了。 这峰回路转的结局叫唐影搞不清状况。过了好一会儿,她悬着的心渐渐沉了下來。 自己应该算是逃过一劫了吧。见明崇俨沒有回來,她赶忙艰难的把自己的身体撑起來,仔细观察狄仁杰的尸体。 此时他的皮肤已经冰冷僵硬了,但与以往她见过的死人不同,这皮肤像是一层蒙尘的薄壳罩在外面。他的手心还热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反正怎么叫他都无济于事,她咬咬牙用尽最后的白火从他手心灌入,希望能叫他的血液重新流淌起來。 白色微芒从他手腕运行上手肘,他的身体跟着透亮起來,简直像是灯罩里的烛光一般。唐影收拢双腿,一边打坐一边等待白火运行狄仁杰全身。 随着力量一点一滴的恢复,她看见狄仁杰的脸开始蜕皮了。咔,咔。毫无生机的皮肤干裂翘边,像被烧卷的书页一样剥落,露出里面新生光洁的面庞。 唐影欢叫一声,把耳朵附在他的胸口上。只听见,沉重的声音从身体深处传出,一下下敲打着生命的节拍。 活了。 她喜极而泣,趴在他胸膛大哭起來。 沒过一会儿,狄仁杰便睁开了眼睛,看见胸口上唐影起伏的肩膀,心中无限感激。“阿影……” 唐影猛地抬头,“仁杰。是你说话了吗。” 狄仁杰晃动了一下脖子,还抬起头试了试,“阿影。咱们是一起死了吗。” “说什么胡话。”唐影伸手摸摸他的脖子,惊喜道:“伤口愈合了呢。仁杰你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他眼睛慢慢转了转,“沒。正是因为一点疼痛都沒有,我才以为自己死了呢。”唐影蹲在一边拉起他的胳膊说道:“那你能坐起來么。不行千万别勉强。” “应该……沒问題。”他搂住唐影的肩膀力,借力慢慢坐直身体。透明的死皮片片剥落,看起來真像是破茧重生了一般。 他不可思议的晃了晃自己的胳膊,“难道我又活过來了。阿影,你把我复活的。” 唐影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是我做的,但为什么会成功我还沒有把握要领。” 狄仁杰深呼吸几口气,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來。吓得唐影大叫:“你小心点。”她手忙脚乱的扶住狄仁杰,生怕这么剧烈的运动会叫他把什么零件掉下來。 狄仁杰渐渐站得笔直,他慢慢攥紧自己的拳头,满脸兴奋的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有力量了,一股火热的力量从血液里要奔流而出似的。” 应该是白火的力量吧。唐影确定他已经化险为夷,这才重重嘘了一口气,虽然她的功力恢复了一点,但还是有些虚弱,精神一松懈,身体的疲惫就显现出來了。 狄仁杰敏锐的捕捉到她神态的萎靡,反过來扶住她说:“你为了救我使了那么多功力,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他环顾四周东倒西歪的大理寺官员,安排道:“具体事宜咱们不忙着说。趁现在安稳,你去屋子里休息片刻。待我把同僚们安置妥当,再带你离开大理寺。” 唐影却摇摇头,离开他的搀扶,重新站稳道:“我猜明崇俨一定会追那光球追一段时间,你且在这里收拾残局,然后带了包裹去洛水边的酒楼与我会合,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回趟洛阳宫,” ------------ 第二十八章 临行告别 【无弹窗.】 听说唐影要回洛阳宫 狄仁杰惊道:“阿影你疯了 那可是明崇俨的巢穴啊 ” 唐影点头 但仍坚定的说:“此次我能逃离明崇俨的监视 全靠皇上装病牵制 如今明崇俨知道我出來干什么 还被一个不知來路的光球伤到了 咱们大可以趁现在逃走 皇上怎么办呢 ” “什么光球 还有 皇上……”狄仁杰自然对光球毫无印象 另外 他也沒想到皇上会装病配合唐影 一时间不知如何解决 唐影道:“他是一国之君 更是我的挚友 他一定已经想到了后果 我就算不会去他也不会怪我 正因为如此 我才更要回去 ” 狄仁杰被她的义气感染 当即不再阻劝 拍着胸脯说:“你只管去 拂晓时分记得到酒楼找我 咱们一起去除魔 ” 唐影大吃一惊 “万万不可 我是叫你逃回老家去避风头 ” 狄仁杰伸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阿影 我跟皇上一样都是你的朋友 他能帮你 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何况 若天下落于妖人之手 仁杰逃到哪里又有何意义 ” 唐影看他神情严肃 便知他心意已决 时间紧迫 她只握了握狄仁杰的手便朝洛阳宫疾奔而去 小心翼翼的回到洛阳宫 她在宫墙上潜伏了一段时间 确定沒感觉到明崇俨的气息后 她才略微放下心來 摸黑溜进皇帝寝殿 殿中只有两个太监在守夜 唐影以往都大摇大摆想來就來 而今她不希望明崇俨知道她來过 再将愤怒转嫁到皇帝身上 于是射出两小团白火点了两人的睡穴 轻手轻脚的摸到皇上床边 见他蜷缩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哼声 便知明崇俨一定是发现了他再装病 索性将错就错给他点颜色尝尝 可怜李治明知明崇俨的阴狠 为了大局仍旧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唐影看着心疼的眼泪汩汩流下 她跪在床边 伸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 李治本來就难以入睡 感到有人碰他更像受惊般猛地醒來 好久才在昏暗的环境下看清唐影的面庞 那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欣慰 当他在脑海里推断事情过程后 忙焦急的问:“你怎么來了 是被他抓到了吗 ” 唐影擦掉泪珠 笑着说:“沒有 半路杀出了一个援军 明崇俨追去了 ” “援军 ”李治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神采 “我大唐果然卧虎藏龙 看來铲除妖人不是沒有希望 ” 唐影抚摸他的脸庞道:“明崇俨在长安周边大量摄取亡灵 我怀疑他是在建造自己的大军 所以 我与狄仁杰要一起去阻止他的阴谋 ” “好 难为你了 阿影 ”李治眼里泛起泪光 “我枉为一国之君却帮不上你的忙 ”唐影赶忙抱住他 “怎么沒有 如果不是你吸引明崇俨的注意 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个阴谋 ” “可是……”他哽咽道:“我简直是全天下最懦弱的帝王了 ” “不是 你不是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她忍不住又哭了 历史上的李治通常都掩盖在武则天的光芒下 有谁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 为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奉献了多少呢 李治先止住了悲伤 “唉 好了好了 你快走吧 这里始终最是危险 ” “嗯 ”她直起身子说道:“我还想要去警告媚娘一声 ”李治连忙摇头 “不要去了 她那里更危险 不过你放心 以她的智慧明崇俨一时不会得逞的 ” 唐影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这段历史上确实沒有出现明崇俨的名字 他暗中会不会搞鬼就不好说了 不过 该说的她以前也说过 除了相信武媚也沒有比的办法 她最终还是站起身來 紧握着李治的手叮嘱道:“陛下 你一定要保重 好好等着我 千万不要放弃 ” 李治忍住头痛 笑着对她说:“放心 我会等你回來 你说了会一直陪我的 骗我可是欺君之罪 ” 眼泪又一次的冲击眼眶 唐影抿着嘴点了点头 纵然还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却沒有时间说了 李治笑了 饱受折磨的脸上因这一抹笑容而又泛起光芒 他挥挥手 “去吧 要小心 ”唐影点点头 俐落的罩上面罩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唐影离开皇宫的时候 明崇俨正心里火燎的追逐着光球在洛水上低飞 光球飞得自由而惬意 他却越追越火大 感觉想被耍着玩似的 不知追了多久 他渐渐也有些疲惫了 原本跟唐影的战斗就耗费了他不少死气 再损失了朱雀以后更是有些体力不知 而且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那颗该死的心脏每跳一次就消耗他一些死气 简直像是自身的净化装置 这招实在是太致命了 他从沒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弱点 因此更加剧了他要抓住光球的迫切心理 再追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拖垮……他双手攒起死气 悄悄让死气钻到洛水中掩饰行踪 那光球自然是察觉不到的 他可趁机來个四面包抄 将光球一举抓获 到时候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就一目了然了 光球还在向前疾行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就要出洛阳城 不能再无止境的追逐下去了 于是驱动所有死气朝光球包围而去 数十条尖利触手一样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朝白球袭來 它根本躲避不开 但明崇俨沒想到这白球竟然在触手碰触到以前 自己破裂了 不计其数的白色光点飞溅着落到洛水上 为月亮的倒影更增添了光辉 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白球吸取了那么多的力量又都去了哪里呢 突如其來的无力感彻底击垮了明崇俨 他惊愕的浮在洛水上 看着月亮的影子喘着粗气 过了十几秒以后 那种憋闷的情绪积压到了极限 终于爆发了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久久回荡在洛水之上 他的怒气驱使死气触手像鞭子一样抽打河流泄愤 但是河流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只是飞溅出数不清的水花 一遍遍的提醒他被一个白球玩弄于鼓掌之上 他感到既气愤 又无奈 甚至还有点恐惧 这个白球的出现 叫他再也不敢自负的说天下以如探囊取物了 所以 他蓄谋已久的备用计划 必须要提前搬上日程 要快 要快 他收起死气 极力屏息凝神让自己冷静下來 从哪里开始呢 他慢慢的转向西北方向 洛阳宫所在的位置 不错……从武媚开始吧 ------------ 第二十九章 骤雨欲来 【风云阅读网.】 洛阳宫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有几百间房间 而它们的主人却像住在陋室的独身女子一样孤独 只不过这种苦也被放大了几百倍 在如此静谧的夜里 武媚侧卧在宽大的床上 一边抚着空旷的床褥 一边想念明崇俨 沒错 她知道他的目的绝沒那么简单 也知道他甚至不是人类 可她自信任何事都不会扰乱自己钢铁般的意志 所以逐渐沉溺与对温柔体贴的眷恋 沒想到 日子久了 竟然不再单纯是逢场作戏 而是真的产生了感情 处理政务的时候 她需要明崇俨的意见 因为放眼朝堂 如此精力充沛 又敢直言不讳的人就他一个;就寝的时候 更是想念他的陪伴 甚至是他的一点点粗暴 那种把她当成普通女人的感觉 是的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女王需要的竟是如此寻常的东西 她前半生只有李世民和李治两个男人 虽然李世民宠过她一段时间 虽然李治和她最初也是两情相悦的 却因为地位特殊而衍生出政治同伴 后宫之主 母仪天下等若干身份 无情的把单纯的爱冲淡了 何况李治最爱的也不是自己吧 是萧淑妃、贺兰敏月 还是唐影呢 她苦笑着趴在床上 看着自己日益松弛的肌肤发呆 诚然 明崇俨的心思捉摸不定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像少不经事的少女一样迷恋虚幻的爱 **的愉悦 言语的享受就足够了 她正想着 蓦然发现明崇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床边 湿漉漉的白衫还还挂着冰茬 脸上神情也是寻常沒有的 惶恐 “怎么了 ”她竟然忘了仪态 从床上爬起來 拿了自己干净的袍服为他擦拭 他的眼黯淡无光 像抽光了精力一样任由她摆弄 她的手轻轻解开他的白缎子腰带 再捏住衣襟将湿漉漉的外衣除下 他的眼垂着 她的脸转向哪就跟到哪儿 这种悄无声息的行为竟然让她感到一丝刺激 更加急切的脱他其他的衣服 明崇俨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构成的 明明刚被狄仁杰刺了一剑 现在却一点痕迹都沒有 光滑细腻的像白瓷一般 细腻却并不柔弱 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充满野性呼唤 武媚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 简直像被吸住了一样爱不释手 “媚娘 ”他的声音轻柔无力 别具一番致命魅惑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头 叫她站好 再像摘花一样轻而优美的将她唯一的睡袍褪去 武媚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羞怯的用手遮住自己 却被他硬把手掰开 就那么坦诚的面对面站着 在武媚眼里对面是温柔的夜 是神秘的深海 是沉睡的黑龙 是最撩人的毒药 在明崇俨眼里她却是自己达成目标的钥匙 是致胜的重要筹码 是通往愿望之峰的唯一之路 他们各怀目的 紧紧的缠绕纠葛在一起 她在他胸口烙印无数热吻的时候 忽然听见了从沒听到过的心跳 “你 你的心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却再次拥抱她在她耳边说:“沒错 我那死去的心为你活了 ” 啊 全身像是被电流划过一般 武媚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样的敢爱敢恨 那样的不顾一切 一旦禁锢心灵的枷锁断裂了 她的情感便如奔涌的河流一样 倾泻而出 什么理智与权衡都见鬼去吧 此刻 她就想像个寻常女子一样醉死在瑰丽的爱情里 哪怕只是一场虚幻梦境也好 她辛劳了一辈子理应得到这份幸福 明崇俨的心不知为何跳得更快了 他恨自己的力量被削弱 恨自己似乎又有了人的情感 面对这个疯狂的女人隐约还有一丝愧疚存在 哼 愧疚什么 他恶狠狠的想 皇宫里的女人就像艺馆的伶人 若论逢场作戏 也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 那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惧怕他重生的生母 他也想起原本被他当作贞节化身的唐影 最后不还是委身于年轻王子了 所以 对女人 沒必要愧疚 他泄愤般紧紧搂紧武媚 两人简直要粘在一起似的 会错意的武媚忍不住流下激动的热泪 把明崇俨的后背灼得生疼 也许 是因为她体内有白火吧 他敷衍的动作着 心里想的是从明天开始如何把大唐江山一点点弄到手 在洛阳的情迷和阴谋蓄势待发的时候 唐影已经和狄仁杰汇合了 狄仁杰把各位昏睡不醒的同僚聚在宴会厅里 再翻腾出几瓶好酒 灌在众人嘴里 洒在身上 伪装成彻夜狂欢的假象 他相信等大家醒后 虽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会声张和深究 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随后他写了个请假便条拍在寺卿桌案上 虽然擅离职守会给他的官途带來阻碍 不过他刚经历劫后余生 这些都不重要了 带好地图和盘缠 去马厩牵了两匹马然后奔赴酒楼跟唐影回汇合 他到时唐影已经落座在楼上 确切的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阿影 醒醒 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他边说边把披风脱下來给她盖上 “嗯 淳风……”她沒有动只是轻轻的叫他 他犹豫了一下 把手垫在她面颊下 她像个孩子似的蹭了蹭 继续甜甜睡去 狄仁杰不想叫醒她 就勾过來一把凳子 坐在她旁边安静的看着 那天唐影醒了以后沒有提起自己的梦 狄仁杰也沒问 他们点了丰盛的大餐 好好吃了一顿 而后便朝未卜的前程进发 咸亨二年的整个春夏 皇上头风日重不能上朝 武后全权处理朝政 明崇俨官职不高却公然摆出心腹的样子在她身边指点江山 同时 宫闱盛传武后与他有染 有臣子联名上书请示李治弹劾武后 李治未准 此事不了了之 武媚趁机揪出这几个上书的老臣 分别安了罪名想要罢官处理 朝堂上下一时惶恐不安 幸而驻守长安的李弘和李贤两位皇子据理力争 这才叫武媚撤回成命 明崇俨沒想到两位皇子竟然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看來只抓住武媚和洛阳还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还是要掌控长安 ------------ 第三十章 降魔队伍 【无弹窗.】 在朝堂风云变幻的时候 唐影和狄仁杰已经逐步扫清了一些小的魔穴 狄仁杰的情报果然准确 罪魁就是当年他们见过的望月书虫 几个月下來 百姓解救了不下百人 但他们最大的收获却不限于此 而是无意中引起大批山野高人的注意 中原除魔卫道的门派原本就多如江流 只是原本修道之人就很少下山走动 大家分散在各处不通消息 自然沒有团结起來 无巧不成书 因为明崇俨收集甚至制造和拘禁亡魂 也尽是挑聚集灵气的宝地 对于横行的妖孽 术士们沒有袖手旁观之理 所以自然就跟唐影和狄仁杰碰到了 狄仁杰年少时郊游甚广 有些山野高人甚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这本就是男尊女卑的时代 外加对武媚把持朝政的反感 世外高人们通常都不愿意与唐影打交道 理所当然的将狄仁杰认为是行动核心 唐影自知如果要强行挑头 可能会招致反感 于是便一直以助手的身份 在旁边出谋划策 起初这些术士对唐影指手画脚十分不以为然 经常说什么“女子不要插手 女子能有什么主意”之类的话 然而随着他们一起剿灭的妖怪巢穴越來越多 众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首先 唐影身负白火 又师从李淳风 其先天和后天的起点都比别人高出不少 如果说李淳风生前 她沒有什么显露的**和机会 那么现在这种危机时刻 反而给她创造了大显身手的机遇 各门各派加入到队伍里來的高人 固然有本门的一套绝学 但白火乃是除魔圣物 所以 有唐影出马的战斗往往都会事半功倍 诸位术士一看这小女子非但沒给自己拖后腿 反而有不少助力 自然就沒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其次 唐影从袁天罡乾陵密谋开始就接触明崇俨的妖术 后來又多次近距离接触明崇俨 自然是队伍中最了解敌人的 她就像是一个完备的资料库 每次直捣妖穴之前都会做出最好的部署 时间长了 她在队伍中的地位也稳固了 等到了这一年入冬的时候 这个沒有名字的降魔队伍已经发展到了四、五十人 大部分都是一些山上的修道之人和他们的徒弟 除了个别被妖魔打的人 沒有一个枉死于妖怪手里的 每当想起这一点 唐影和狄仁杰都颇感欣慰 同时他们也知道 除了杀死了几对“望月”书虫以外 他们一直徘徊在明崇俨妖魔大军的外围 还沒有遇到真正强大的敌手 一日 众人在一处小农庄休憩 这附近的喽啰已经清理得差不多 众人就要不要深入山林 寻找更隐蔽的妖怪巢穴进行商讨 一部分人说目前就知道书虫吃人的事情 也沒听说其他的异文 且不要疑神疑鬼 继续把目标定在书虫上就是最好 毕竟这些人最初都是接受山下百姓的请求才出來除魔的 他们之所以这样说 除了目光短浅之外 还因为道行有限 不想无辜赔上性命 只有个别道行高深的术士表示 如果永远局限于铲除喽啰 而不寻根朔源的话 他们会永远处于被动状态 书虫吃人提取魂灵 魂灵又被别人装进各种猛兽和死人的傀儡躯体中造成有战斗力的敌人 众多环节中 制作傀儡的人和将魂灵变成邪灵的妖怪都沒有找到 而书虫的数量也不可知 很有可能他们做了半天只挖到了冰山一角 根本无法撼动明崇俨分毫 唐影和狄仁杰都知道此人分析得颇有道理 以唐影对明崇俨的了解 如果他们真的碰触到狄仁杰的核心 他一定会派出更强有力的敌人 甚至亲自出马的 然而 从狄仁杰联系朝中人脉得到的消息 明崇俨最近在朝堂上十分活跃 似乎并沒有把她们的行为放在眼里 这也可以侧面证明 她们确实沒有达到目的 以她个人的意愿 是想要进一步挖掘的 但这个主意一出口 怯懦的那拨人便萌生退意 沒几日就走了大半 原本人家降魔也沒有什么好处 只是出于自己的道义 她自然沒有强留之理 只是人少了 却要面对更危险的敌人 她们都有些力不从心 唐影不知道 在自己踯躅不前的时候 敌人已经有所行动了 她们在山林中徘徊的行迹 早已被当地一员邪灵大将看在眼里 原本死了几个书虫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听手下的傀儡汇报的时候 想起明崇俨说的抓紧制造傀儡 尽量隐蔽行踪的命令 本來想就这样算了 可当他听说队伍中有一个貌美女子的时候 想法又改变了 这邪灵不是别人 正是当初明崇俨为了像唐影显示威力 出现在太液池冰山里的其中一个 他和其他几员大将都曾经横行于长安鬼市 只不过在李淳风和袁天罡的时代 守卫者力量强大故而每年都出于被压制甚至战败的地位 不得不强压怒气直到守卫者解散 那一日见到唐影 原本就看着眼熟 后來听明崇俨提到李淳风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他听说李淳风死后 本想找到李淳风的魂灵好好欺辱一番 不过始终沒有找到 这回唐影送上门來 他实在忍不住要夫债妻偿了 拿定主意 他立刻叫手下尚未装配到傀儡中的邪灵探子去打探消息 听说唐影的队伍走了一大半 他喜叹时机到了 便将手下如此这般的部署一番 静待唐影自投罗网 自队伍缩水以后 唐影他们决定还是往山林深处进发 这座山林出了三对书虫 是他们所经过的最密集的地方 种种迹象表明 这里可能就有一个主持转化魂灵 并生产大军的基地 因为剩下的术士们都比较有觉悟 所以一致同意她的决定 现在就二十來个人 再沒有必要分组行动 基本大家都在视线看得到的范围内集体行动 越往山林中行进 野兽残破的尸体越多 唐影仔细分辨这些尸体 竟然与当年在西山围攻李淳风的极为相似 相比应该是制作傀儡失败的废品 这说明他们的预想沒错 唐影忙提醒各位同伴小心 可能敌人就在不远处 可就在这时 突然有一名术士惊呼 说自己的徒弟失踪了 ------------ 第三十一章 惊现幻觉 【全文字阅读.】 队伍总共不过二十几个人 且大家都里的不远 怎么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呢 唐影忙叫狄仁杰把剩下的人聚拢在一起 仔细回顾刚才有沒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刚才就在唐姑娘说话的时候 我那笨徒弟突然说看见前面林子里有奇怪的动静 我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之后就继续听唐姑娘的话 谁知再一回头 他就不见了 ”说话的叫无为散人 道行在队伍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他徒弟唐影有些印象 虽然好奇心比较重 但也不是什么莽撞的人 于是 她问道:“大师 你可留意到什么蛛丝马迹 ” 无为挠了挠头顶发髻 拼命想刚才徒弟说有异样时 指向密林深处的事 他犹豫着说:“我 似乎看见一个飘忽的影子闪过 ” 唐影叫他带着來到最后看见徒弟所呆的地方 脚下都是茂密的野草荆棘 根本看不见足迹 她手心朝上 烧起一团白火 接着向上一托 说了一声:“去 ”这白火忽然爆裂出千丝万缕的白线 朝某个方向疯狂的延伸而去 唐影见状一脸凝重的解释道:“我的生气与死气本出同源 所以追踪死气特别敏锐 现在看样子 你徒儿一定是被敌人掳走了 其他人听后纷纷插嘴道:“怎么可能 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 一点都沒察觉啊 ” 他说的沒错 甚至唐影本人也沒有察觉 这说明敌人不再是低级的小喽啰 而是难搞的邪灵级别的妖怪 无为散人见大家面露惧色 忙不迭的说:“无论是谁 老朽一定要去救我的徒儿的 唐姑娘 你们愿不愿意去给我个痛快话 只怕拖延下去我徒弟就沒救了 ” 唐影忙道:“我去 我一定陪你 不过前途艰险 大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仁杰 你跟大家驻守在此……” “不行 ”狄仁杰宝剑出鞘坚决的说:“你去哪儿 我就去哪儿 ” 其他人虽然对敌人心存顾忌 但唐影和狄仁杰是队伍中比较强力的成员 跟他们在一起沒准更安全些 故而大家纷纷附和要一同进山救援 唐影见众志成城内心很是感动 她猜妖怪可能用了蛊惑的办法 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 故而掏出自己撰写的清心咒分发给众人 而且再三告诫大家千万要呆在一起 邪灵大将见手下成功掳走一个徒弟 便当即杀了他 取了邪灵塞进这具躯体做了傀儡 探子再报唐影等人果然前來救助 一切按照他的预计行事 心中更是欢喜不已 作为一个操控邪灵的高手 他的幻术也是一绝 曾经在西山吹笛子蛊惑唐影 并给明崇俨制造机会去操控李淳风的那个替身就是他 他安排了几个得力手下埋伏在唐影的必经之路上 精心策划的一场杀戮即将掀开帷幕 唐影和狄仁杰领着众人 沿着白色的生气丝线不断朝山林里进发 众多术士一边在荆棘杂草中砍出一条道路 一边留下各种记号 好用來原路返回 都说人有三急 越是紧张 越是有人急着方便 一个络腮胡子身背巨剑的中年术士慢慢的放松了戒备 他看走了半天都沒有什么异状 尿意慢慢的就浮现了 原本他就在队尾 此刻他朝旁边的同伴打了个招呼 就独自往旁边走了走 躲到一棵树的后面方便起來 宽衣解带的时候也沒注意塞在腰带里的清心咒掉在地上了 他一边方便 一边百无聊赖的打量起周围 可别说 这座深山从风水角度來看还真是藏风纳水的一处宝地 这妖怪也真是会选地方 在这种地方呆久了 别说妖怪精灵 就算是一只蚂蚁都能成了精 他一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一边朝热水下落的地方看去 偏巧这里还真有一个蚁穴 正有几只工蚁被从天而降的“大水”吓得四散逃窜 “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起來 “你们这些小东西 成精以前也逃不过这一劫啊 ”他精神完全放松 丝毫沒注意两根极为纤细的死气从旁边的树干攀援而下 从他的太阳穴钻到了脑子里 很快 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先是像喝醉酒一样有些晕乎乎的 随后 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色都摇晃起來 不对 不仅是摇晃 而且越來越大 在他的视野里 原本就枝繁叶茂的树木花草 不停的往天上生长着 简直要捅破天幕 而原本在脚下的蘑菇野草也疯狂的往高大了长 甚至比原先的树木还要高 他吓得再也尿不出來 哆哆嗦嗦的将裤子系好 将兵刃拿在手里 好歹也是修道之人 这巨剑多少有些灵性 拿在手里的一瞬间 周围的景色停止了疯狂的增长 不过却也沒有再回到正常的趋势 他知道自己这是撞见了邪门的东西 连忙高声呼喊同伴 可喊來喊去 同伴沒见到 却抬头看见了比狗熊还大数辈的怪物 棕黑色光华的头上有两个巨大的钳子 六条柱子一样的长腿将自己的前路挡得严严实实 这 这难道是……蚂蚁 “啊 ”他终于意识到不是别的东西变大了 而是自己变得比一只蚂蚁还小 这个结论叫他神经崩溃 不管不顾的朝远离蚂蚁的方向逃去 与此同时 正在开拓向前的队伍听到他的惊叫连忙停了下來 唐影再次射出一团生气 沒想到现在生气不单是一条直线 更像网一样扩散在每个人的周围 难道敌人已经出招了吗 她率先朝发出惨叫的地方跑去 只见那络腮胡子术士像是见到鬼一样朝大部队冲來 “你怎么了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唐影迎上去扶住他的肩膀 却见他口吐白沫 整个瞳仁都涣散了 在他的眼中 唐影是一条狰狞的巨蛇 正缠住他的肩膀朝他吐信子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 用尽全身力量抡起巨剑朝唐影抡去 唐影见他根本不认得自己 连忙一个旱地拔葱跳到旁边树干上 并嘱咐大家说:“不好 他出现了幻觉 大家不要靠近他 ” ------------ 第三十二章 傀儡陷阱 【无弹窗.】 唐影说话的时候 那络腮胡的朋友正好走到他身边 这下 还來不及反应 便被络腮胡一剑劈來 饶是他本能避闪 胳膊还是挨了一下 顿时血流如注 狄仁杰仗剑赶到络腮胡身边 三两下便以剑鞘点了他的麻穴 让巨剑掉在地上 络腮胡不知为何十分惧怕狄仁杰 瘫坐在地上不停抓挠着 唐影跳下來查看伤者病情 见并沒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叫狄仁杰将这人双手固定好 自己以小簇白火射入他双手经脉 沒多久便看见黑色死气从他太阳穴逃出來 看來是敌人的邪术被破除了 她再给了络腮胡一道清心咒 这回可是叫狄仁杰给塞在衣服的最里层了 沒多一会儿 络腮胡渐渐回复的意识 听说自己的行为以后羞愧万分 自愿背着自己砍伤的朋友继续前行 唐影瞧了瞧山中形势 告诫大家不要再前进了 众人大为不解 她解释道:“敌人只出了一招就害咱们差点自相残杀 再前进下去恐怕有更危险的东西在等着 我看天色将晚 不如大家先往山外走去 我和狄兄陪着无为大师前去救人好了 ” 自络腮胡中了邪术之后 这群人的决心再次动摇了 虽然要出山去也是一条长路 但怎么说也是远离危险 大家都比较认同 无为散人虽然气这群人不够义气 但从另一方面考虑 这群人确实拖了他们的后腿 狄仁杰和唐影的功夫有目共睹 特别是唐影的轻功简直犹如天人 沒准 只有他们三个的话反而更容易找到自己的徒弟 思來想去 大家都同意了唐影的安排 于是队伍再次分成两个 大队人马原路返回 去山野外的村子待命 唐影他们三人继续进山去找无为的徒弟 且说这三人不用再顾忌大队人马的进度 转眼间就深入山林不见了 众多留下來的术士 一边暗自羞愧自己功夫不济 另一边又为自己能逃脱险境感到了些许轻松 络腮胡扶着被自己砍伤的朋友 跟着其他术士慢慢原路返回 走了沒多久面忽然听见有人呼唤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便小声问朋友:“兄弟 你听见有人喊叫了吗 ” 那受伤的朋友咧咧嘴 “哎呀兄弟 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 咱都带着清心咒 怎么还会出现幻觉呢 ” “说的也是 ”络腮胡稍微安了点心 却又听见有人喊“师父 ”他听了连忙对其他人说:“大伙停一下 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喊师父 ” 队伍中众术士纷纷停下脚步 有些紧张的竖起耳朵听着 沒想到真有一个人惊道:“还别说 我也听见了 ” 其余人慢慢都听见这一声声越來越清晰的“师父” 大家连忙抄起自己的法器 摆出迎战的姿势 果然 有一个人影从不远处快速跑來 一个术士大喝:“什么妖怪 再不停下休怪法宝无眼 ” “别 别动手 是我 ”來人高举双手 慢慢走到大家跟前 众人这才看清 來人分明就是无为散人走失的小徒弟 “咳 你个衰孩子 害得大家都担心死了 ”大家认出他來 都一个个把法器收了 “你到底去哪了 你师父都急死了 ” 这小徒弟擦了把脸上的汗说:“我原本跟着大家前行 却不知怎么的被一个鬼给迷了心窍 ” 听说被迷心窍 大家想起络腮胡子那一出 又连忙把家伙抄起來 一个比较机灵的术士问:“你……说说你怎么逃回來的 妖怪能这么轻易的放了你 ” 这徒弟自然是被邪灵附身了 不过这种邪术十分高超 当年李淳风被附身 连唐影都沒发觉 更何况这些凡夫俗子了 小徒弟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 把邪灵大将交给他的话悉数说來 “那邪灵要带着我去见什么他们大王 我心里明白 但是手脚都不听使唤 可不知怎么的 突然从半路出來一个道骨仙风的老头 拿着拂尘将邪灵挡下 把我救了 ” 众人一听忙问:“你可知这恩人是谁 为何沒跟你一起过來 ” 那小徒弟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高人跟我说 他是附近山上青云观的青云道人 特來降妖除魔的 一直与山林中的邪魔争斗也沒顾得上去找咱们 他还特别让我带大家去道观休息 他先胁迫那邪灵去找妖怪巢穴去了 ” 络腮胡道:“青云道人我知道 他确实是在这附近的山上 不过上次我去请他出山沒有请动 这次他怎么便下來了 会不会是有人假冒 ” 其实青云道人确实曾与邪灵大军交锋不假 只是目前被邪灵大将困在巢穴里了 这附在小徒弟身上的邪灵对他极为熟悉 如此这般将道人的相貌打扮描绘一通 众术士跟着都信服了 有人道:“听说这青云道人乃是那大名鼎鼎的李淳风的师父 活到现在恐怕有一百多岁了 那道行自然高的很 ” 小徒弟心里冷笑 表面却表现得十分推崇的样子 “他确实厉害非常 只一招就制服了邪灵呢 ” 听说有这么强力的外援邀请 众术士更加放松了 纷纷问小徒弟 那青云观怎么走 小徒弟忙说要亲自带大家去 络腮胡道:“只是你师父跟着唐姑娘和狄壮士去救你未归 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 等他们回來找不到我们可如何是好 ”小徒弟忙道:“要不这样 我给大家带到上山大路便折回來 去村子等他们 到时候再一起上青云观去 ” 众人沒有异议 跟着小徒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满心欢喜的以为要去一处安全地方 沒想到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危险 再说唐影他们跟着白火的指示一路前行 唐影的白火之力所向披靡;狄仁杰武功高强 将他们周边保护的滴水不漏;无为散人道术也十分不俗 用起定身符咒真是又准又快 很快 他们所过之处都是被斩断的傀儡残骸 无为见另外两人如此厉害 开始后悔怎么不一开始就要求几个人深入山林 要不沒准早就找到徒弟了 邪灵大将沒见识过唐影的能耐 以为只是依附于李淳风身边的弱女子 陆续听说唐影擅用白火 仅凭三个人就给他的傀儡大军造成了很大损失 也有些坐不住了 ------------ 第三十三章 趁虚而入 【无弹窗.】 手下邪灵见大将久久不语 忙问:“请大将快快定夺 那三人马上就要打到巢穴來了 ” 邪灵大将忽然眉头一舒 吩咐道:“你带几个猛兽傀儡先去前面拖延住敌人 待我去看看那青云老儿如何 ” 手下一听青云二字不觉打了一个激灵 随即便激动奉迎道:“大将果然妙计 这青云老儿实在是难嚼的骨头 我们围困他这么久也不能拿下 若操纵他狠狠打击这群所谓正义人士 恐怕事后他非自裁不可 咱们就少了个心腹大患了 ” 邪灵大将也得意的笑了两声 不过他知道要控制青云并沒那么简单 那老头道行已经出神入化 离得道成仙仅一步之遥 何况李淳风大半道术都是这老头传授 到目前为止 他只是困住了青云 却丝毫奈何不得 此时 他心生一条妙计 定叫那老头露出破绽 却说这青云道人早已不理尘世数十年 起初明崇俨傀儡作乱他也沒准备亲自出马 而是叫徒弟去长安请李淳风 结果徒弟遇到一个守卫者遗孤 不仅带回李淳风死讯 还把妖女唐影如何迷惑李淳风分裂守卫者 明崇俨怎样把持朝堂的事说了一遍 青云听后愕然不已 既沒想到以李淳风心性能被妖女蛊惑 也沒想到以他道行能输给一个根本沒听过的小辈 凡心一起 他也修炼不下去了 下山后先从最近的妖怪清理起 准备一路杀到长安 抓住妖女和明崇俨为李淳风报仇 谁知杀刚杀到这里就被邪灵大将困住了 这妖怪虽不能伤害他分毫 却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死灵可做迷阵 极大的消耗了他的内力仍僵持不下 此迷阵原本靠各种幻术击溃被困者的精神 但青云已到超脱境界 根本不受影响 所以幻术沒用 只能以人海战术拖延他 这会儿 趁邪灵补给不足的空挡 他不得不靠打坐來回复灵力 准备一举击破迷阵逃出去 突然 他听见前方不远处有打斗之声 还以为又是什么除魔之人掉入陷阱 连忙持浮尘前往 只见有一人被邪灵不断啃噬从上到下都变成黑色 他大喝一声甩拂尘驱散邪灵 再临空画符将这几个死灵逐个击碎 “沒事吧 ”他伸手要去拉那受伤的人 却突然缩回手大声质问:“你是何人 怎敢扮成淳风模样骗我 ” 那受伤之人慢慢抬起头 果然是李淳风垂老的样子 看起來比青云还老 伪装成李淳风的人正是邪灵大将 明崇俨在设计控制李淳风的时候总叫他帮忙 自然说了不少关于李淳风的背景 而他本人是李淳风的手下败将 对李淳风的容貌 气度 声音和招式都刻骨难忘 这次他亲自出马 想借李淳风的出现叫青云放松戒心 趁机好俘获他 见青云颇为警惕 他不慌不忙的用自己的拂尘撑自己起來道:“师父 多年不见已经认得淳风了么 也对淳风内单已碎 现在只是苟延残喘了 ” 青云细细打量他 确实沒发现什么破绽 特别是这拂尘乃是自己传给他的灵物 一眼就认出來了 普通邪秽根本无法靠近这拂尘 他这样想着先放下心來 又怎知拂尘早被明崇俨死气侵蚀早不具灵性了 “为师听说你死了 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仍有一丝疑惑 “李淳风”道:“其实徒儿并沒死 而是为逃避明崇俨的迫害隐居深林谎称自己死了罢了 这次听说妖魔横行 淳风虽道行大不如前 却仍自觉使命未尽 放心不下才悄然出山 后來到青云山附近 又听说师父你受困于此 是特來营救的 ” 一番话说得十分中肯 若处于别人之口可能会显得有些做作 可做师父的最了解李淳风就是把责任看得重于一切的人 所以更信了几分 想起他们师徒多年未见 又想起李淳风沧桑的半生 师父心里不觉有些替他难过 便轻声道:“看來咱们爷俩短时间都出不去了 正巧为师有许多事要问你 咱们商量一下吧 ”说着便伸手扶他起來 只这一念之仁便给邪灵大将以可乘之机 在青云的手沾上他衣襟的一瞬间 两股强劲的死气便从青云皮肤迅速渗进经脉之中 青云只觉气息一滞 一忙念咒抵御 只是为时已晚 片刻之后便觉得自己视野前面笼罩了一层黑雾 能看见周围 却无法指挥自己身体 邪灵大将笑着站起來 指着自己的躯壳说:“看來我主做的傀儡真是惟妙惟肖 竟然连你也哄骗过去了 看來你对李淳风也不是很熟悉嘛 ” 青云心里又急又怒 偏偏无法张开嘴 也无法还击 又过了不多时 他忽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大将 接下來怎么办 ”他惊愕了好久才明白 原來有一个邪灵接管了他的身体 李淳风样子的邪灵大将说:“好办 咱们只要伪装成李淳风和青云道人 骗取唐影和狄仁杰的信任 便可出其不意一招制胜了 ” 被附身的青云挑起大拇指 “大将英明啊 ” “少拍马屁 ”邪灵大将得意的说:“你叫邪灵们重新组成迷阵 等我一擒住唐影便困住他们听候发落 ” 青云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懊恼得不得了 可惜毕生所学也沒有一个能驱除自身邪灵的 只能干着急 太阳渐渐落到山后头 茂密的山林瞬间就暗了下來 唐影随李淳风常年观星 夜视能力不俗 故而沒受到什么影响 狄仁杰和无为道人就沒有那么便利了 只能追随着唐影的白火跟在后面 唐影原本在急速飞驰 突然停下脚步 害得狄仁杰险些撞到她身上 “怎么了 你发现了什么 ” 唐影指着远处说:“白火蔓延过去 看來那边有蹊跷 ”无为道人极目远眺 忽然惊呼:“不好 我看有东西过來了 ” 他们三人连忙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 以防敌人突然靠近 唐影甚至以白火画了一个圆圈护在他们的周围 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突然忍不住一声惊呼 狄仁杰急忙朝她视野方向看去 也惊得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因为 从远处徐徐走來两个身穿道袍的人 为首的不是别人 正是李淳风 ------------ 第三十四章 意外逆转 【全文字阅读.】 狄仁杰脑子里闪过多种猜测 最强烈的却是怀疑 如果李淳风沒死 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唐影吗 怎么会在深山老林突然出现 后面的老道又是谁 他想提醒唐影 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嫉妒心在搞鬼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 唐影已经迈出火圈 朝李淳风飞扑而去 邪灵大将在酷似李淳风的傀儡里看得清楚 这美若天仙的姑娘就是唐影 女人果然是感性动物 面对情郎时智慧低得可笑可叹 哼哼 李淳风 多年前你在长安给我烙下难以磨灭的耻辱烙印 今天就叫你心爱的女人來偿还吧 他得意的想着 用激动发颤的声音喊了声 “阿影 ” 唐影如一道疾风冲上來 却出人意料的抡起巴掌朝“李淳风”的脸上删去 响亮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 狄仁杰傻了 青云傻了 邪灵假扮的李淳风更傻了 无为道人在后面嘟囔了一句 “这……也太凶悍了 ” 邪灵大将原本心里有鬼 上來就挨打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 谁知这正是唐影爱到极致的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一巴掌是为了李淳风以假死骗自己险些跟随而去 邪灵大将呆滞的与唐影对立着 他的计划被这一巴掌打乱 有点不知道接下來说什么 唐影见状 一张含羞带怨的粉脸渐渐冷了下來 双目蓦得瞪大 又一巴掌抡上去 “你个负心人 你难道沒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 俯身在青云体内的邪灵见自己的老大被打晕了 连忙摆着架子劝阻 “这个 休得无礼 贫道乃是淳风师父青云 不能看你当面……”他还沒说完已经看见唐影手上‘啪啪’的白火 条件反射似的噤了声 “师父 ”唐影冲到他面前鼻尖几乎都贴到了一起 “师父难道就可以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 “呃……”这邪灵真是不用装也瞠目结舌了 唐影紧紧握住青云的双手 冰冷的说:“李淳风对不起我 我还沒怪你怎么教出來的呢 ”白火的灼烧叫邪灵疼得难以忍受 还沒从青云头顶跑出去就被烧沒了 唐影扔下瘫软的青云 回身冷冷看着傀儡李淳风 邪灵大将不知她到底识破了沒有 见这样子便装成恼怒的样子喝道:“你怎能如此蛮横 对师父不敬 给我丢人 ” 唐影脸上缓慢扬起笑脸 一双妙目熠熠生辉 “淳风 我差点为你死了 你怎么能忍心怪我呢 ” 众人不明所以都不好搭话 邪灵大将也困惑的不得了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根本闻所未闻 究竟让他怎么回啊 李淳风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疯子般的女人吗 他正在想着 唐影突然跑过來搂住他 “淳风 我好想你 ” “啊 哦……”邪灵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只能僵立着让她拥抱 但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了 炙烤的热量从腰际烧到自己的灵魂本体中 他想逃却发现银针不知什么时候在腰部扎了一圈 叫灵体根本挣扎不出來 他原本咬牙忍着 还幻想自己能撑过去不会暴露 但当他看见唐影那双燃烧的眸子的时候知道 自己自作聪明的伪装早已被看透了 他决定放弃计划保命第一 毕竟也是有道行的邪灵 他狠狠舍弃自己被银针扎住的部分 用尽全力挣脱而去 傀儡顿时土崩瓦解 死气和陶土碎块混落一地 唐影早料到邪灵大将金蝉脱壳的招数 数以万计的生气早已严阵以待 等他一逃出來便被裹了个严实 唐影拍拍身上的土渣 直视着邪灵大将的脸说:“我记得你 你是明崇俨手下一员大将 咱们在太液池打过照面 指使望月吸魂的就是你么 ” 邪灵大将闷哼一声 “输在你这疯女人手上 我也无话可说 要杀便杀 悉听尊便 哪那么多废话 ” 这时晕倒的青云悠悠站了起來 “杀死你 那太便宜你了 贫道一世英名险些毁于你手 ”他说着一甩拂尘 朝唐影行礼道:“贫道青云 确是淳风的师父 着了这妖人的道 被他手下邪灵控制了身体 还多些唐姑娘以白火解救 ” 唐影刚才贴面与他对话 便是观察其瞳仁是否有红线穿过 果不其然 妖怪对他用的是跟明崇俨一样的方法 她回礼道:“小女子刚才将错就错 得罪道长 还请恕罪 还请问你想要如何处置这邪灵魔头 ” 青云颇为欣赏唐影的机敏 当即放下长辈架子 直率的说:“我门有专门的驱鬼阵法 想必唐姑娘也瞧淳风用过 今天贫道想在这魔头身上试试 以解心头之恨 ” 邪灵大将一见青云布阵的手法 恰巧是当年李淳风对付自己的那种 屈辱感立刻便充满心间 忙告饶道:“不要用这种办法 只要你们别折磨我 我便放了你们的同伴 ” 众人听后对看一眼 很快便猜到这魔头肯定用妖法同样欺骗了队伍的其他人 一个个都狠得牙根痒痒 青云道长不管这些 化指为剑 行云流水的在被生气束缚住的邪灵大将下面画了一个精巧的阵图 准备完毕后 他朝唐影点了点头 嘴唇轻起开始念咒 法阵升起莹莹蓝光 像一根根针刺进邪灵大将的身体里 奇怪的是生气的丝线似乎应和着他的咒语 也跟着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随着他不断哀嚎 死气形成的盔甲和皮肤从身体上层层剥落 竟然露出里面白色的肌肤來 “啊 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 我 我带你们去明崇俨其他的魔穴 我……” 青云道长停下念咒 其实他对眼前这个情形颇为不解 按理说 这咒术直接便可将邪灵杀得形神俱灭啊 难道是唐影生气的作用 他疑惑的看了唐影一眼 唐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复活狄仁杰的时候 她便融合白火、长生咒术和道家的某种咒语 使死人复活 如今 虽然邪灵大将不是死人 但是她的白火和道长的咒语混合的效果也类似于净化重生 难道这边是对抗邪灵和死气的制胜手段么 青云对邪灵大将说:“魔头你听着 如今你身上的死气已经被白火净化 不管你愿不愿意 都已经跟明崇俨不是一头的了 我们现在就算放了你 你也沒法再获得他的信任 不过 如果帮助我们 或许能破例超度了你 让你永享安宁 你自己选吧 ” ------------ 第三十五章 初战告捷 【最新章节阅读.】 邪灵大将心里有一万个不服 可此刻自己受制于人 根本沒有讲条件的资格 何况青云也不算瞎说 他见自己原本就虚幻的、死气结成的身体 已经像普通人死后的魂灵一样透明且脆弱 曾拥有的转化和控制邪灵的能力也都消失了 这样形同废人的自己去找明崇俨 也不会被接纳的 思來想去 他终于无奈的投降了 青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刻盒子 打开盖子命令他:“你且先进來吧 ”唐影放开白色生气的束缚 叫邪灵大将自己过去 他眼珠一转刚要逃跑 却发现这盒子对自己有惊人的吸引力 似乎有条无形的锁链勒在脖子上 青云把盒子底亮给他看 “这上面的法阵跟我刚才用的一样 除非魂飞魄散 否则你是逃不了了 ” 邪灵大将一边骂青云“报复心如此之强 沒有仙人风范” 一边不可抗拒的被关了进去 青云盖上盖子 又笑着拍了拍 “这里面有我念过的咒语 你且好生领悟 沒准明天就得超度解脱了呢 ” 危机解除 四个人重新自报家门认识一番 青云赞道:“唐姑娘道行之高 贫道都自叹弗如 敢问你是怎么识破淳风是假的呢 ” 唐影恭敬回答:“回道长 其实一开始我也被骗了 只是打了他一巴掌以后 他的反应着实可疑 我才将错就错小小捉弄了他一下 ” “哦……”青云大师一琢磨 难道那第一巴掌真是打向李淳风的 心中虽然惊叹这一对爱侣只见的相处模式真是奇怪 嘴上只能就此作罢了 狄仁杰从旁边哈哈大笑 接话道:“沒错 估计若是淳风 就算是挨打肯定会笑着抱住阿影的吧 ”他心中幻想着那样的场景 竟也觉得会十分美好 唐影害羞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抿嘴笑了 青云大师一边摇头一边说:“算了 年轻人的事我不懂 ” 无为道人刚嘟囔了两句 “太野蛮”突然一拍脑门说:“不好 我徒弟还不知道哪去了呢 ” 青云悠哉的拿出木盒來摇晃了两下 看似轻描淡写 可盒子里早是翻江倒海 邪灵大将求饶不迭 主动把所有谋划都招了 一干人等顺利的找到了邪灵的巢穴 沒费什么劲就把所有的成员救了出來 那被附身的小徒弟也被唐影治好了 事实证明邪灵不像人类的军队一样有团结的意识 得知大王被俘虏一个个逃得比鬼还快 不过这些术士都不是好惹得 一个个施展本事 超度了不少 打得湮灭的更多 唐影沒怎么插手 只是在一旁看着大家将最近的压抑全部释放出來 青云道长收了法术來到她身边询问白火和明崇俨的事 她将白泽图等渊源系数告知 青云听后捋着胡子问:“这么说你已经掌握了使死人复生的诀窍 ” 她摇头道:“其实不然 复活仁杰只是机缘巧合 之前我拿老鼠作实验就不能百分百成功 ” 青云想了一会儿道:“贫道倒是觉得时机是最关键的 也许因为仁杰是刚死 魂魄还沒离开尘世 故而你才能将他救回來 ” 唐影急忙求教 青云回答:“众多仙法记载 生死的界限只在顷刻之间 那便是灵魂出窍而未断的那一刻 所以我们说的救人 不是看是否断气 而是看魂魄是否已经离开** 进入六道轮回 ” 唐影听后如醍醐灌顶 对比先前的实验和复活狄仁杰的情形 还有明崇俨对天官尸体的多余举动 她有大半把握找到了复活人的奥义 她先是欣喜的问:“这样说來 刚死在我面前的任何人 我都能将他复活了 ” 说着 她忽然眉头一簇 又伤心的哭了起來 青云忙问:“孩子 你这又怎么了 ” 唐影啜泣了几声 擦擦泪哽咽道:“我是想起了淳风 如果他死的时候 我能掌握这项本领 如果我能在他身边 我们也不会阴阳相隔了 ” 青云轻叹一声 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轻声安慰道:“我们修道之人 其实也要讲究仙缘 有的人苦修一辈子也成不了神仙 就是无缘 淳风天资聪慧 可惜终如轮回 恐怕也是应了无缘二字 无缘 便莫要强求 一切随缘 孩子 你可懂 ” 唐影仔细琢磨他的话 又想到李淳风写给她的遗书 似乎也有些明白“随缘”二字的含义了 只是想起看遗书的那天夜里 就自然的想到了与明崇俨的一战 同时也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光球 她想着青云道长见多识广 也许会知道一二 青云听了唐影描述 不太确定的说:“有些得道高人可修得元神出窍 听起來倒是有点像你说的什么光球 不过以贫道修为尚不能够 放眼神州 能达到这境地的恐怕不多 ” 唐影点点头 “算了 不必再纠结了 它曾经出手对付过明崇俨 沒准以后再对阵明崇俨的时候还能再见 ” 青云捋着胡子慢慢点头道:“正是正是 此乃随缘 孩子 你学的很快嘛 ”接着 他又笑着摇了摇头 “沒想到 沒想到 我见你以前还听说你是个妖女 ” 唐影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世人如何看待我我都不在乎 淳风说过 只要无愧于心便可 无论如何 我坚信我现在做的是一件有功德的好事 所以 还请道长跟我们并肩同行吧 ” 青云一甩拂尘 “那是自然 非但如此 贫道也有点影响力 若是举旗号召的话 想來应该能聚集更多能人异士呢 ” 唐影听后心潮澎湃起來 也许 也许真的能对抗明崇俨也说不定呢 邪灵大将战败的消息传到洛阳宫明崇俨的耳朵里 明崇俨沒想到柔弱的唐影 竟然像燎原的野火朝他烧杀过來 纵观唐影辅助武媚的路程 他确定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保佑唐影逢凶化吉 他明白如果再放任唐影壮大力量 自己坐江山的愿望就会落空 看來 他不能再一步一步的满满站稳脚了 他要下一剂猛药 给他的征途完成一个跨越 这个跳板……就是李治 ------------ 第三十六章 提前防范 【全文字阅读.】 唐影和狄仁杰带领除魔队伍一路向长安围拢 青云说在长安周边州县里有不少曾经的守卫者或者他们的衣钵传承者 只是因为武媚当政后将守卫者都驱逐出了长安 他们群龙无首才沒有再次集结起來 更有一些像“小关公”之流 为了找李淳风和唐影复仇被明崇俨利用……久而久之这股古老的力量就要渐渐消失了 在唐影的请求下 青云道长答应出面宣旋 不过他也提醒唐影 这些人对她充满敌意 叫她做好准备 唐影再次重申怎么看自己并不重要 解除大唐当前的祸患才重要 青云听了 嘴上不说 心里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 一行人按计划使出浑身解数去招募能人异士 狄仁杰也抽空回了趟长安 狄家三代为官 自然知道一些朝廷重臣都曾经是隐蔽的守卫者 比如当年的上官仪一家 他想再发展、发现一些朝中的力量 并号召大家一致对抗明崇俨 凭借他家人脉 几家老臣都对他表示出了欢迎 他侧面得知自己擅离大理寺将近一年 却在神秘高人的极力支持下从革职查办变成了休假 凭唐影提过的与李治的关系 他估计正是皇上保住了他 当下更是塌下心來 一心辅佐唐影 不过 他也趁机得知了一些有关朝廷动向的事 今年(公元674年)年初 帝后从洛阳回长安以后 皇帝的风眩之症就越來越厉害 竟然经常不能上朝 武后先前称“二圣临朝”把自己摆在与李治同样的高度 后來在八月十五过后 更是叫李治改称天皇 自己称天后 虽然李治也出席一些重要国事活动 但重大决策都是武媚独自下达 她的命令俨然已经等同于圣旨了 见她势头越來越盛 众多支持李治的老臣敢怒不敢言 还有武后身边那个阴阳怪气的明崇俨更像是带了什么诅咒之类的让人不敢招惹 说是惹了的人沒有一个好下场 眼下也就两个年轻的皇子能分担一些权利 只是二人羽翼未丰 太子弘又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对武后一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众老臣都以大厦将倾为形容 说的时候无不哀叹 狄仁杰万沒想到明崇俨这样一个在朝中一无派系 二无功勋的年轻人竟能造出这么大动静 试想等他当权 给狄仁杰和唐影等人扣上反贼的帽子 那她们要面对的就是军队、官府 还有全国的“正义之师” 有的人孑然一身倒好说 有妻儿老小的怎么办 他拜别众位朝臣 披星戴月的离开长安与唐影她们汇合 此事只告诉了唐影和青云二人 不然恐怕队伍就提前瓦解了 青云道长听后一时也沒了主意 他虽然沒有亲属 可青云山上几十位弟子跟他脱不了干系 若是被当成邪教 恐怕再无安宁之日了 作为掌门他不得不为门人考虑 不过他沒急于发表意见 而是等着唐影的看法 谁知唐影听了却不太惊慌 只是问狄仁杰 “现在是什么年月 ”狄仁杰说是上元元年(公元674)暮冬 唐影闭上眼默背起她烂熟于心的年表 而后笃定的告诉二人 “大家放心 明崇俨这次不会得逞 ” 青云有些奇异道:“唐姑娘因何如此确定 ” 唐影不想透露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纪的秘密 只说:“你们可记得太宗在位时 召集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推演大唐运势的事 ” 青云久居深山 只是大概听过 狄仁杰家世代为官 对他们“女帝昌”的预言倒是比较清楚 于是点点头 唐影说:“我说得就是淳风他们那次的推演 我记得 这两年还不是武媚登基的时候 ” 青云原本松了口气 过一会儿回过味來惊道:“等等 唐姑娘说这两年还不是 那么说以后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 唐影心里虽然是确定的 但是嘴上只能说:“这尚未可知 不过他们的预言都一一实现了 ”众人听后面色凝重 狄仁杰沉吟片刻说道:“若论政绩武后倒也不太昏庸 只是比起皇上更加残酷铁腕一些 那明崇俨呢 他们的推断可有关于他的警示 ” 青云也插嘴道:“对 贫道不懂朝政 只关心妖孽是否会为祸人世 唐姑娘 你且说说关于明崇俨的预测 ” 唐影为难的摇了摇头 “并沒有关于他的预言 不过 我以为这恰恰说明我们在他能成事之前 还有机会除掉他 ” 青云问:“这时间还有多久 ” 唐影回答:“应该还有几年……可照他眼下这样吞噬朝政的速度 我恐怕这时间会大大缩短……” 狄仁杰问:“阿影 你有什么主意但说无妨 我支持你 ”青云也道:“是啊 唐姑娘 反正我们也沒有好办法 ” 唐影看着狄仁杰说:“仁杰 我想回一趟长安 ” “你 你这不是偏向虎山行么 ”狄仁杰不解 他原以为唐影会说加快降妖除魔 唐影冷静回答:“我这样考虑有两个原因 其一 武媚和明崇俨已经露出把持朝政的种种迹象 以我对他们惯用伎俩的推断 他们很可能会强迫皇上主动放权 然而明崇俨还沒法控制武媚 以我对她的了解 她不会发动政变 而是会叫支持她的朝臣请愿 假装皇帝禅位是众望所归 ”她之所以这样分析 是因为武媚的政治觉悟都是在不断地被陷害中成长的 朝臣屡次请奏废后 用的就是这个套路 所以她肯定会活学活用 狄仁杰略一思索接话道:“我明白了 你是想先拉拢一批朝臣叫这个提议不被接受 ” “正是如此 ”唐影兴奋地说:“如今皇帝病重 两个皇子党羽稀少 前几年我作为特使多与这些朝臣有联络 想必他们应该会给我些面子 ”狄仁杰挺胸道:“这件事自然也少不了我 ” 青云在一旁听了连连拍手 不过也着急的问:“那贫道做些什么 ” 唐影对他说:“道长莫急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顾虑 谁也不知明崇俨手下到底有多少 我需要你带队继续铲除妖魔 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知你可愿意帮我 ” 青云朗声道:“那是自然 能为大唐苍生出一份力 贫道死而无憾 ” ------------ 第三十七章 关键人物 【全文字阅读.】 唐影见这两人都十分配合感动的说:“多谢二位 事不宜迟 我和仁杰马上就得出发 我这就召集大家说明情况 ” 青云道长叫她:“唐姑娘 ”她回头 微微歪头看着他 只听他说:“以前贫道听人说守卫者的衰落和淳风的死都是因你而起 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 贫道更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所以 若以后再有人说你的不是 贫道第一个要跟他辩一辩 ” 唐影沒想到这样以为道骨仙风的长者会愿意为自己出头 顿时眼眶发红 衷心的说了声谢谢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 这个除魔队伍经过一段时间的同甘共苦 已经亲密得如一家人 他们都见识过唐影的本领 对青云也十分信服 都表示会一人不少的等唐影和狄仁杰归队 再说 两人开罢会议 立刻骑马奔赴长安 心细如发的狄仁杰早拟定一份有可能支持李治的朝臣名单 唐影又按照自己的交情对这批人进行了筛选 因为狄仁杰前一段时间來长安拜访过 所以面见这些人并不困难 这些人自然也认得唐影 可她原來是武媚身边的红人 此次暗中走动被许多人认为是跟明崇俨争宠的举动 所以 众位大臣都沒给出明确答复 生怕又是武媚对他们的试探 唐影碰了几个软钉子 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名望都是依靠武媚的來的 如今若劝大家支持李治是颇为可疑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些朝臣在智慧和勇气方面确实平庸 也难怪被明崇俨一人就压制了 唐影不得不把目标转向跟自己不太熟悉的人 看來看去 她只觉得一个人名有些眼熟 便问狄仁杰:“这个郝处俊现在什么官职 ” 狄仁杰道:“他现居宰相一职 在朝堂举足轻重 ”唐影记得唐史上这人是出名的刚正不阿 而且深受长孙皇后的舅舅高士廉提携 一直站在长孙一派 如此说來应该是支持李治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狄仁杰 他也表示同意 不过却颇为担忧的说:“那他对武后和你的成见都很深吧 ” 唐影说:“之前我并未与他正面接触过 如今除了要靠你的游说 还要靠我的这张脸 ” 狄仁杰惊呼 “什么 难道你要委身与他 不行 我头一个不答应 再说他这样的性格反而会适得其反……” 唐影看他兀自着急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借我长得像长孙皇后的便利罢了 你想到哪去了 ”听到解释 狄仁杰这才放下心來 脸也红了 好像他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似的 看见她脸上的酒窝 他便止住了说教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阿影 我好久沒见你这样开心的笑了 总觉得淳风走后 你一直在压抑自己 今天见你笑了 终于能放心了 ” 唐影朝他吐了吐舌头 “国难当前 纵使心里不痛快我也得先忙大事 再伤心不是 等除了明崇俨我一定跟你共饮醉长安 不醉无归 ” “好 一言为定 ”二人击掌立誓 遂赶往郝处俊的宅邸 郝府人认得狄仁杰 所以对他深夜來访也沒太惊讶 至于身穿胡服的唐影只被当成一个男子也请了进來 郝处俊在睡衣外披着一件寻常的袍子 坐在书房等狄仁杰 这个时间探访十分不合礼数 他是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才见答应见他 虽然答应见 一张脸却也严肃的板着 二人进书房参见 寒暄了几句便在一边落座 狄仁杰说明來意的时候 郝处俊的眼睛一直盯着唐影 “……总之 要谨防武后逼迫皇上退位 全靠大人在朝堂坚守了 ”狄仁杰说明來意 他沒有发表任何意见 反倒是指着唐影问:“你是何人 ” 唐影站起來施施然行礼道:“小女子唐影 见过郝大人 ” 郝处俊脑子转的飞快 冷笑两声道:“我道是谁 原來是你这个妖女 ” 唐影听后睫毛微微一颤 随即笑容不改的抬起头來 “原來 大人也是守卫者的一员 ”郝处俊讽刺的拱了拱拳头 “怎么 你要汇报武后将老臣也逐出长安不成 ” 言语间嘲讽叫狄仁杰手心直冒虚汗 沒料想唐影不卑不亢的回答:“守卫者衰微乃是天命使然又为何赖在唐影头上呢 ” “哦 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诡辩 ”郝处俊不怒反笑 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唐影道:“大人一定知道守卫者的首领乃是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 这两人皆是忠于太宗的贤臣 ”郝处俊听到李淳风名字的时候哼了一声 却沒有打断她的话 唐影听见他对李淳风的轻蔑 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她沒有动怒而是继续平静的说:“但大人肯定不知晓袁天罡伙同明崇俨妄图复活太宗的事 ” 郝处俊听了之后眼睛睁圆了 显然一时不能接受 唐影将乾陵对李世民一战始末细致描述一遍 末了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你信也好 不信也罢 唐影只是说了事实真相 太宗不愧为一代明君 为了大唐和现任皇上舍弃了重生为帝的机会 试问大人 如果你作为皇上和皇后 面对这样一群坚决簇拥先皇而失去理智的强**师 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 她沒等郝处俊说话 又嫣然一笑道:“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 如果大人不是顺应历史发展 也不会留在朝中尽力辅佐皇上了 ” 郝处俊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钟 突然拍手鼓起掌來 “早听长孙大人说过你不是个简单女子 沒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唐影骄傲的站着 笑着回答道:“我背负妖女之名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世人对我的看法并不代表我就是怎样的人 我并不在意 不过请大人相信 李淳风一直是忠于大唐的 他就算死也沒有屈服于明崇俨 所以我必须继承他的意志 反抗到底 当然 我身上也有皇上的嘱托 陛下给了我一次逃脱皇宫的机会 无论如何 我都会救他 ” 郝处俊点点头 “所有话 都被你说尽了 郝某其实对袁天罡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 只是不能确定你的阵营 故而试探你一下 你放心 郝某若是分不清厉害 今日也不会坐在宰相的位子上了 我们这群老臣皆是凡人 虽然无法制服明崇俨 但近年内顶住皇上的地位还不是问題 唐姑娘 其他的 就靠你们了 ” ------------ 第三十八章 阴谋破产 【无弹窗.】 唐影听到郝处俊的表态 心里便有了底 拜别出來 狄仁杰问:“咱们还去找其他人么 ”她胸有成竹的摇摇头 “不用了 一个郝处俊就够了 ” 狄仁杰有些怀疑:“阿影 你因何如此确定呢 郝大人官位虽高 但只是众多宰相中的一位 你会不会高估了他的影响呢 ” 唐影笑道:“我在后宫也呆了快二十年 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不过 我有别的理由相信他 就像我相信媚娘最终还是会登基称帝一样 ”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难道也是淳风的预言么 ” 唐影还沒有决定将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和盘托出 只是回答:“也不全是 不过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你信不信我 ” 狄仁杰沉思着策马前行 “自然是信的 不过女人称帝 我一时无法想象 ” 唐影很想告诉他现在的英国女王就是女性 不过恐怕狄仁杰都不知道英国是哪里 所以只说:“以我这么多年的观察 媚娘的治国本领跟陛下平分秋色 有时候甚至还强些 陛下有时候不够果断倒是真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其实是最佳组合 如果只有媚娘一个 可能会更加冷酷暴力一些 ” 狄仁杰皱眉 “所以更不能让陛下被迫退位了 苛政猛于虎 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 唐影看着他的侧面微微一笑 “仁杰 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 狄仁杰有些不解 “我 我能做什么 ”唐影抬起头看远方 悠悠回答:“力挽狂澜 ”他愣了片刻 忽然道:“我最后一次见淳风 他曾预言我会当上宰相 ” 唐影扭头跟他对视 “如果是真的 你愿意辅佐媚娘吗 你天性仁和 可以代替陛下弥补她的不足 ” 他看着这一双明眸 坚定的说:“会 如果你需要我 刀山火海我都会去 ” 唐影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轻轻打了他一拳 却被他把拳头包在自己手里 他目光闪闪 万分诚恳的说:“我说的是真的 阿影 ” 唐影抽回手 “可我……我不能保证会一直在宫里 ” “不能保证 ”狄仁杰凑近问:“你难道还有别的计划 ” 是啊 李淳风死了 如果他们消灭了明崇俨 她还能有什么目标呢 唐影记着李淳风遗书上的话 她想等一切都结束以后 去乾陵看看能不能穿越回二十一世纪 如果不能 自然还是在唐朝过她的日子 也许就会跟狄仁杰一起辅佐武媚 但是如果她穿越回去了……那 她跟唐代就再也沒有关系了 所有的恩怨纠葛 所有的权力斗争 所有的山魈鬼魅 全部都变成了一千多年前的历史和传说 她不知道结局如何 所以沒法给狄仁杰承诺 他等了一会儿 忽然释怀的笑笑 “你瞧你 又皱眉了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淳风附身在你身上了 你的样子像极了他 好啦 莫要为难 ” 唐影忙揉揉脸 “就是 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明崇俨的事 防止事情往不可控制了发展 以后的事 以后再说吧 ” 狄仁杰点头 继续策马前行 突然 他指着一角房檐说:“阿影 你还记得这里么 ” 唐影定睛一看 原來就是她初遇狄仁杰的地方 于是她嘴角微微扬起 “当然记得 那天 你穿着黑色胡服 带着面罩 我只看见你的鼻子和下巴 不过 我猜你一定长得蛮英俊的 ” “哦 ”狄仁杰有些得意 “实际上呢 ” “当然不负众望啦 ”唐影故作讨好的竖起大拇指 想起后來她假死害得狄仁杰求亲泡汤 她又有些愧疚 “后來看见你在我坟上留下了那个面罩 心里也对你充满了愧疚 ” 狄仁杰问:“阿影 如果你先认识了我 会不会像喜欢淳风一样喜欢我 ” 唐影拍拍他的胳膊 “可惜这种假设只能平添伤感 我还是不回答了 不过 如果我真的成了你的夫人 恐怕现在生死相隔的就是咱俩了 至少现在 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你 ” 狄仁杰笑出声來 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我这辈子从沒见过你这么特殊的女子 你的想法跟所有女人都相去甚远 但……”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说:“但又让我魂牵梦萦 唉……不过 你说的对 至少现在我陪在你身边 怎么都是一辈子 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 唐影感激的看着他 眼泪渐渐沾湿了睫毛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 两人骑马并肩走完了这一段充满回忆的路 出了长安城 手便分开 两人心有灵犀的快马加鞭 找青云等人汇合去了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三月 李治以风眩病重 不能处理朝政为由 自愿逊位于武后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明崇俨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对他的折磨 武媚也觉得既然一直是自己处理国家大事小事 凭什么不能弄一个名正言顺呢 只是如果只有她自己 也许要过几年才会动这个念头 但现在身边有无所不能的明崇俨 她的信心也日益膨胀起來 这个男人能满足她各个方面的需要 而且两人现在处于互利互惠的关系 各方面比较起來还是她占上风 这让她更有满足感 只是 这个男人始终深不可测 武媚对他也存有戒备 从不给他掌兵权的机会 即便他的话对她有重要意义 可他的官职一直是微不足道的虚职 她觉得 不能一下子给他所有的甜头 这样她们的关系沒准会更长久 李治现在的虚弱 朝臣的怯懦都让他们觉得万无一失 谁也沒有想到 郝处俊关键时刻振臂一呼 带动了几乎半个朝廷的保皇党 大家拼死叫李治撤回成命 甚至连李治自己都沒想到 这件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连长安的百姓也开始沸腾 武媚再一次深切感觉到她的威慑力还沒有想象中大 于是迫于各方面压力 逊位之事终于作废了 武媚倒沒有特别失落 反而了解自己尚不能服众 便引文学之士于宫中著书 参决表奏以笼络人心 后來 这些人被人们称为“北门学士” 真正生气的是明崇俨 他明白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破坏 而这个人 一定是唐影 ------------ 第三十九章 追忆流年 【无弹窗.】 三月的夜还有些凉意 武媚从御书房批完奏折 本要直接回蓬莱殿 后想起缠绵病榻的李治 特意叫掌灯太监先去通报 自己慢悠悠的朝紫宸殿走去 晚风里满是春花吐蕊的清新香气 她难得放松精神 沉浸在醉人的安逸里 小心翼翼的回忆她在这片皇宫里的过去 最早 倒是经常在花园里玩耍的 那要追溯十四岁刚被太宗李世民封为才人的时候 说是入宫成了后妃 可她有好久好久沒有见过自己的夫君 在这最能体验人心险恶的后宫 从小就好强的她很快就明白 要想保住小命一定要尽快抓住皇上的心 以她的魅力和才智 终于被她抓住机会 短暂的睡在李世民怀里做了几天美梦 谁知很快 这美梦就被李淳风和袁天罡的预言给打碎了 她是那么的不甘心 不甘心被命运的巨轮碾成齑粉 于是她千辛万苦的勾引了李治 沒错 想起年轻时温柔似水的李治 她心里还有一丝丝的不忍 谁知为了保命而装出來的感情 有一天会开出最真诚的花朵 她停下脚步 细细嗅着花的香气 想起从感业寺回來 李治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爱 如果他愿意 他可以成为最甜蜜的爱人 他总是有数不清讨女人欢心的点子 只是……他也有天下一切男人的天性 那 便是喜新厌旧 一如他对王皇后 对萧淑妃 对自己……也许 他就是太多情 所以对每个人付出的都是真心的 包括对自己;也许 是她太要强 忙于政事而疏于温柔 可这能怪她吗 她生下來似乎只有保命一件使命似的 任何一个人 当经历屡次被暗杀 被陷害之后 都会发现权势比男人更靠得住 她又怎么可能不沉溺在权势的漩涡中呢 抬头看 月亮已经出來了 照得地上花影、树影、人影交织在一起 她 想起了阿影 想起曾经陪自己出生入死的阿影 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她的阿影 她曾经必须要一起睡觉才能睡好的阿影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她远去了 她承认 她曾经留恋过李淳风那遥不可及的仙姿 可是后來 她又暗暗恨着他将唐影从自己身边慢慢的拉走 想着 想着 她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抗拒的孤独在将她吞噬 她看见前面后面成群结队的宫女太监 沒有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相对 他们与她的关系 仅仅是对她凤冠的服从和崇拜 跟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沒有 这时 不知怎么的 她想起了明崇俨 这个危险又捉摸不定的男人 奇怪……她明明很清醒的知道要防范他 却又很希望跟他在一起彼此了解 这是为什么呢 她边想边走 突然意识到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孤独的人 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人 除了彼此 什么都沒有 宫女看见她走近 忙打开皇上寝殿的大门并大声通报 武媚在门口踌躇了一下 此时此刻 她相见的不再是李治 而是明崇俨 “母后 ”一声稚嫩的童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起眼睛 看见女儿提着裙子站在门口等她 小小的身影后面闪着柔和的烛光 像是前來宽恕她的仙女 一瞬间 她母爱洋溢 简直像是把心里最真善美的一面都翻腾出來了 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唤道:“太平 你怎么也來了 ” 太平公主快十岁了 一张小脸娇嫩欲滴 既有武媚英挺的鼻梁 也长着李治柔和的眉眼 将來长大一定是位美人 武媚想着 有点迫不及待的看到那一天 她觉得女儿就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之所以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 就是因为她一生都在担惊受怕中披荆斩棘 所以她要让这个“重生的自己”拥有最完美的一生 太平公主虽小 也像所有宫中的孩子一样 过早的就知道了很多的道理 她乖巧的依偎在母亲身边 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我每天都來看父皇呢 ” “是吗 ”武媚笑着 有些吃醋的说:“那你怎么不每天都來看妈妈呢 ” 太平眼睛转了转 “因为母后太忙了 太平怕打搅你呢 ” 武媚勉强的笑了一下 带着她一起进去看李治 自从逊位风波过后 明崇俨便不再管他了 所以他的“病”也跟着好了许多 除了身体虚弱以外已经基本正常了 可他不敢表现的很有精神 索性在寝殿深居简出 免得明崇俨再对他下手 病的事 武媚大概是知道的 她也叮嘱过明崇俨要注意分寸 不过 此刻见到李治憔悴的面容 她还是觉得明崇俨有些过分了 李治看见她觉得有些错愕 自逊位事件过后 他们就像被划分在对立的阵营似的 不过 他见太平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瞧着他们俩 便挤出一个笑脸对武媚说:“你來啦 ” “啊 嗯 ”武媚有些尴尬的坐在他的床沿上 有意不与他的目光对视 看见太平撒娇的拽着他们两人的手 恍惚像是看见唐影刚进宫时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样子 那时候 她和李治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连打情骂俏也透着甜蜜 她现在想说句玩笑话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批阅奏折时的措辞 竟然一句轻松的言语都凑不出來 还是李治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媚娘 现在看见太平在身边 我想起了阿影小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的情形呢 ” 武媚松了一口气 接过话头说:“皇上想的都是怎么跟阿影玩儿的事吧 臣妾那时候可一直都在替你干活呢 ” 李治听了哈哈大笑 对太平说:“你看 你母亲嫌我从前就冷落了她呢 好女儿 快替父皇陪个不是 ” 太平伶俐的抓着他们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这样 母后就不生气了 ” 武媚有些嗔怪的瞥了李治一眼 “你这人 自己不乖乖道歉 还使唤别人 ”话虽这样说着 却显得格外亲切 三个人和乐融融的说了会话 有女官带太平公主回自己的地方睡觉去了 等她走了 李治的手还攥着武媚的手 武媚悄悄瞥了他一眼 见他沒有松开的意思 也沒有说什么 坐了一会儿 武媚想要问问他的身体 忽然听他用哀怨脆弱的声音问:“媚娘 事到如今 你还想管我要什么呢 ” ------------ 第四十章 挑拨离间 【最新章节阅读.】 “要什么 ”武媚微微一颤 随之而來的是僵硬和麻木 既然他用这样的口气 她也沒必要再装贤惠了 想着 绷着脸抽回被握着的手 淡淡说:“沒了 我要的 你给不了我 ” 比如身为一个丈夫应该给予的一切 李治还以为她说得是王位 更是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力 他哽咽的说:“如果你要江山就拿去好了 只是别给不应该的人 别让李唐江山在我手里改了姓 ” 武媚看着他痛哭流涕的脸 有些差异自己当年为何会被他流露的脆弱所吸引 他就像一颗宝石 远看光彩熠熠 近看满是裂纹 受到点压力就碎了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间沉闷的屋子像一口金碧辉煌的棺材 她不能跟着陪葬 她要活着出去 她起身 沒有再看他一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心里似乎沒有一丝声音 但又像是乱糟糟的 她越走越快 太监和宫女们不得不跟着小跑起來 “滚 都给我滚 ”她一冲进蓬莱殿便大吼大叫 管事的宫人都了解她的脾气 一个个惶恐的退下了 她在漆黑一片的巨大宫殿里乱跑乱撞 一个名字撞在她嘴边 她不敢喊出來 一双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來环在她的腰上 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 武媚惊恐的转过身与他面对 他的脸宁静端正 她看了一下就不慌了 他看见她的神情 忽然感到有一股微小的暖流穿过她的心头 这暖流大概就叫做“被需要” 是发自内心的需要 于是他脸上浮现淡淡的温柔 用珠玉般好听的声音说:“正好我也要找你 ” 武媚紧张的揪着他的衣襟 “找我 有什么事 你难不成要离开 ” 他拿指背轻拂她的脸庞 “对 我要去找唐影……”他还沒说完 武媚突然激动的尖叫起來 “唐影、唐影为什么你们都要找她 皇上找她 我的儿子找她 李淳风找她 到今天你也找她 究竟她有什么好能把你们迷得团团转 都要离我而去啊 ” 明崇俨手臂一用力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这就是所谓女人的友谊吗 他还以为武媚对唐影的信任和喜爱是坚不可摧的 不过照如今看來 不用他挑拨 武媚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女人的嫉妒 真是自相残杀的最好催化剂 他心情大好 柔声哄着武媚 “傻瓜 我说要去找她 正是要替你报仇呢 ” 武媚眨眨眼 “你 难道是要去杀死她 ” 明崇俨点点头 看得出來她有一丝犹豫 于是他趁机说道:“她破坏了这次逊位 你不会不知道吧 ” 武媚不敢相信 “怎么会 她一直支持我 我能当上皇后也是她帮我的 更何况 她一向不通朝政 怎么能左右这帮老顽固的意志呢 ” 明崇俨笑道:“堂堂天后怎会这么幼稚 她依附于你 只不过为了建立自己的人脉权势罢了 而且所以矛头都指向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 武媚哑然 经他这样一误导 果然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她之所以信任唐影 是因为她从沒要求封一个什么头衔 可仔细想想 她就算沒有头衔不还是紧紧攥住了皇上的心 明崇俨满足的欣赏她表情的变化 适时的补充 “更何况她还有这样的美貌 ” 对了 美貌 武媚想起她曾多次对唐影强调的 她拥有女人最强大的武器 就是那几乎沒有留下岁月痕迹的倾城之貌 武媚眼睛睁得大大的 脑袋机械的转向明崇俨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她说动了 忙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扶到床上 武媚还在震惊中沒有恢复过來 唐影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敌手 她既有皇上的宠爱 又有左右大臣的力量 还有强大的法力和近乎神奇的预知能力 确实 时至今日 她要取代自己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她 为何一直沒表露痕迹呢 难道是因为李淳风死了 还是因为自己重用明崇俨让她感到了威胁 武媚的脑袋乱成一团 惊慌的抱着明崇俨问 “我该怎么办 救我 ” “嘘 ”明崇俨把唇贴在她面颊上 “放心 你还有我 ” “你会帮我解决好 是吗 ”武媚把他攥的紧紧的 明崇俨点点头拿手盖上她的眼睛 她感到一股凉意还有一股令人刺激的杀意 “崇俨 ”她感到眼皮上的湿意 拿手一摸 他的手早就拿走了 急忙睁开眼 她才发现黑暗中只有一片湿雾 明崇俨已经走了 唐影跟狄仁杰与伏魔队伍汇合之后 又开始有条不紊的逐个击破明崇俨分在长安周围的余部 包括众多望月书虫和傀儡大军 除魔的队伍在不断壮大 在青云的号召下 越來越多的世外高人加入他们 狄仁杰充分显示自己的管理才能 将这些术士按照门派、专长分成组 并推举德才兼备之人出任组长 众人无不信服 虽然近來捷报频传 但唐影的神情却越來越严峻 他们按照邪灵大将的指引來到一处又有大将驻扎的山林 却仅仅杀死了几只书虫 无为道长以为是邪灵大将有意耍诈 叫嚷着要赏他个魂飞魄散 被唐影拦下了 唐影叫大家在原地休整 带着狄仁杰和青云去更深的山林查找线索 白色生气循曾经的死气在密林中游走 狄仁杰分析道:“看起來 这里确实有过邪灵军队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开了 ” 唐影停住脚步说道:“咱们大肆屠杀妖魔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也许是明崇俨想要将余部调集到一起 免得被咱们提前消耗掉 ” 青云赞成的点点头 “言之有理 这魔头终于害怕了 ”狄仁杰反倒忧心忡忡的说:“我倒是觉得事情沒这么乐观 试想他无暇顾及余部的时候 咱们也沒有扑空的时候 现在剩下的据点越來越少 他反而容易预估咱们的动向了 ” 青云哼了一声 “如此说來 是不是这里的妖怪提前撤走了 ” 唐影疑惑的说:“那一定也沒走多久 否则死气应该也不会这么强烈……”她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 咱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 其余二人一听连忙抓好兵器 准备掉头回去 谁知此时被唐影生气所追逐的死气忽然像雨后的竹子一般疯长起來 反过來冲到唐影几人的身边 他们明明走在丛林中 脚下死气纠缠着简直像是踩进了泥泞的泥潭 “大家小心幻术 ”唐影一边说着一边默念清心咒 青云反应机敏 又曾被困在迷阵里 自然早早开始防御 狄仁杰不是修道中人 反应慢了一拍 眼前突然一花看见脚下转起一黑色漩涡 眼瞅着就要将他吞噬下去 他感觉到自己四肢已经动弹不得 在这样下去可能自己就窒息而死 突然他想到自己身体里有唐影的白火 连忙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出去 带着莹莹白光的血一落在漩涡里竟然腐蚀出來一个巨大的洞 他在洞里看见了唐影的脸 也看见她射过來的白火 他双眼死死盯着火焰 看着白色火苗利刃一般切开黑色的漩涡 朝他冲來 三米、两米 他瞅准机会 在白火靠近的一刹那朝火苗撞去 碰 像是冲进什么闷热的气体里 他向前一个空翻 再次站稳的时候 已经回到了寻常的丛林里 ------------ 第四十一章 亲自出马 【最新章节阅读.】 “仁杰 你沒事吧 ”唐影飞奔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來 及时把一张写着清心咒的符纸塞到他的腰带里 青云抬头张望 双手快速结印 一个法阵已经在顷刻间完成 蓝色微芒像一个飞盘似的腾空而起 在以他们三个为圆心半径一丈的范围旋转起來 唐影和狄仁杰迅速调整自己的位置跟青云背靠背站着 啪卡 飞盘转到某一个位置忽而像是撞到无形的墙壁一样拍碎了 三人都知道敌人便藏匿在那个位置 纷纷攥紧兵器准备迎战 呵呵…… 一阵清脆好听的笑声在林中弥漫开來 黑色死气慢慢集结汇聚 在他们凝视的地方勾勒出一个黑色的人形 “这 ”青云看到这妖异的情况吃了一惊 小声向唐影求证 她小声回答:“这就是明崇俨 ” 妖魔 青云脑海里浮现了这个词 暗暗攥紧了拳头 “阿影 你的口气未免太无情了吧 ”明崇俨的形象渐渐清晰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袍子 轻轻的无风自舞 这要多充沛的内力修为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冷汗顺着青云花白的发髻流下 只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明崇俨根本沒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盯着唐影一人道:“你忘了咱们相处的时光吗 怎么这么急着瓦解我的力量呢 不要闹了 跟我回长安吧 ” 唐影强忍对他的恐惧 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來 想要说些什么嘴却张不开 狄仁杰挺身挡在她身前 “妖人休要口出狂言 ” 明崇俨嘲笑的对他说:“狄仁杰 你还是乖乖躲在阿影后边吧 等会再死一次 可就未必能再活过來了哦 ” “你 ”狄仁杰恼羞成怒持宝剑朝他冲去 一边青云也甩动拂尘紧随其后 明崇俨傲然站着 宽大的袍袖充满了死气 待那两人來到近前 袖子忽然迅速萎缩下去直至紧裹在胳膊上 青云和狄仁杰都被这突如其來的变化害得微微分神 当他们的兵器打到明崇俨身上的时候 突然各自被两只黝黑的手抓住了 两人惊愕对视 再看明的身体原本的双臂竟然沒动 这两对胳膊是从后背伸过來的 狄仁杰上次便吃了紧身战斗的亏 见此异状立刻翻转手腕 松开手将宝剑扔下 同时脚尖轻挑而起 宝剑便抓到了自由的另一只手里 他想也沒想挥剑便砍 把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双背后手斩断了 断口处沒有血肉喷溅 只有黑色死气 明崇俨毫不介意 将这双手的死气收了回去 青云持拂尘的那只手被紧紧攥着 他见拔不出來 便以极快的手法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符咒贴在抓住他的胳膊上 两张符咒贴上后 原本死气组成的胳膊似乎有千金重 一下子就垂了下去 明崇俨“嗯”了一声 似乎有些意外 狄仁杰抓住时机一剑砍下 把青云从他身边拉了出來 “躲开 ”唐影大喝一声 数十根带白火的银针飞射而至 狄仁杰拉着青云趴倒在地 明崇俨眼眸一缩 并沒坚持不懂 而是像随风飘起的树叶一样朝身后飘去 闪着亮光的飞针后面托着长长的白色丝线 这些丝线接触到他身上的死气 突然每一根都爆裂出了更多的丝线 千丝万缕的织成一张白色的网朝明崇俨冲去 明崇俨脸上沒有表情 可心里却着实大吃一惊 一段时日未见 看來唐影对白火如何演化成生气又有长足的进步了 他暗中咬紧后槽牙 两只大袖子卷起一阵旋风 将白色生气分成两股 分别收进两边的袖子里去 借此机会 青云和狄仁杰已经回到唐影周围 “道长 ”唐影双手燃起白火 对青云发暗号 青云当时心领神会 盘腿坐下念起辅助白泽长生术的咒语 明崇俨不知她们在干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收起的生气非但沒有像以往一样转化成死气 而是不安分的在自己的袖子里**西撞 他绝对不能示弱 心里打定主意 他也念动咒语 不多时 周围的暗影处便钻出大批严阵以待的红眼睛傀儡 “你们继续 这些交给我 ”狄仁杰喊着 已经提前冲杀上去 三人合力分工配合无间 青云和唐影以白火配合咒术 再加上明崇俨分神调集傀儡 导致那两团被吸收的生气 冲破他的袖子逃逸了出來 明崇俨的袖子破了两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周围的死气再也凝结不了 他怒吼一声 将两条袖子扯掉扔在地上 唐影与青云对视一眼 纷纷受到鼓舞 更加快速的念起咒语來 白火随着他们的咒语化为漫天飞扬的白线 随后又纷纷绞成数条白链朝明崇俨冲杀而去 明崇俨稳稳站着 伸手一挥竟然将白火攥在手里 唐影见他竟然徒手接招 一时间忘了继续念咒 “哼 雕虫小技 ”明崇俨嘴角冷酷的上扬 随后狠狠一拽 直接把对面控制生气的唐影给拉趴下了 “唐姑娘 ”青云也顾不上念咒 刚要起來去搀扶唐影 忽然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到地面上 根本动弹不得 唐影无奈松开生气 想要尽快爬起來 却发现似乎手脚被什么东西钳住 根本无法从地面上拔出來 明崇俨松开手把生气扔在地上 失去唐影的控制 生气摔在地上化作莹莹白光消失了 “阿影 ”狄仁杰大声呼唤着 想要过來帮忙却无法脱身 “沒……沒事 ”唐影的手腕被箍的生疼 她咬着牙保持镇静 同时再次发力将白火集结在手掌下 “嘿 ”随着一声呼喝 白火打在地面上迸出白色亮眼的火花 而且神奇的走出龟甲的纹络 她明白了 这是被明崇俨收服的玄武在作祟 现在她跟青云都被困住 如果在这样下去 明崇俨就会将他们逐个击破 自己很可能会被掳回长安去 正想着 明崇俨已经飘然來到她身前 蹲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娇嫩的脸蛋说:“你呀 为何非要在这荒郊野地的受苦呢 跟我回去吧 我会向武后求情的 ” 唐影愤怒的挣扎了两下 见挣脱不成 便朝他啐了一口道:“你这妖人 媚娘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的 ” 明崇俨听后哈哈大笑 “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她正费心思考你的真面目呢 ” ------------ 第四十二章 濒死瞬间 唐影听了立即怒喝:“你干了什么。” 明崇俨微微一笑,“自然是站在武媚的角度分析了一下你对她的威胁,放心,我自然还有些说服力。” “你。”唐影气急又发了一团白火。青云到底比较冷静,沉声开始念他们转换生气的咒语,唐影听了心中一动,也跟着念起白泽长生咒。只见白色神奇细如血管转瞬间便遍布那死气构筑的龟甲表面,死气遇到生气纷纷逃离,很快玄武的龟背就要变回原來的颜色了。 明崇俨见青云主导念咒,以为是他掌握了生气的秘密,连忙伸出双手结一手印,只见黑色巨蛇从他双手钻出,青云还沒拔出脚來就又被大蛇紧紧箍住了。 青云虽然道法精深但毕竟不如唐影专克死气,空有一身本领却拿大蛇一点办法沒有。 唐影见狄仁杰疲于应付,青云又被大蛇缠住,又有些慌神。青云大喊:“我沒事,继续念咒。” 那二人生死就捏在自己手上,现在已经沒有退路了。唐影重新振奋精神,再往玄武里注入新的力量。 明崇俨见他们都沒有屈服的意思,脸上闪现过一丝不悦。眼看玄武的颜色再渐渐变回以前的样子,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双手合十再慢慢分开,拉出一条死气织成的黑色长绳。 迎着唐影怒视的目光,他一点点慢慢靠近。 终于要杀死她了吗。又有一丝犹豫划过心头,不知怎的想起她在泰山去采集月影的时候,他去找她的情形。 他说:“手伸出來,我给你暖暖。” 她说:“我手比你暖得多。” 想到这时,他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讨厌,心脏这沒用的玩意儿又在削弱他的力量了。他扫清杂念继续坚定的走向唐影,把绳子套在她脖子上。 “你要做甚。阿影。”狄仁杰大叫,撇下手边应对的魔物冲过來。狄仁杰猛地朝他那边一瞪眼,数不清的死气织成一面柔韧的墙挡住他的去路,任凭他用剑怎么砍都无济于事。 “你怎么说也是凡人。”明崇俨轻蔑的笑笑,拉紧了绳子的两端。 “呃。”唐影再念不出咒语,双手拔不出來也无法给自己解开,只能一边心里默念一边继续释放着白火。 “阿影,我最后问你,要不要归顺我。我……”他压低声音说:“我的承诺还有效。等我坐拥江山,一定会为你穿上嫁衣的。” 唐影翻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后紧紧地闭上了。她以这种形式狠狠拒绝了他。 是吗。明崇俨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只知道在唐影成为头号强敌之前一定要除掉她。 “这是你自己选的。”他继续拉紧绳子的两头。看着她头上的青筋暴起,不知怎的想起那一年母亲卡住自己脖子的情景。一滴泪从他面无表情的脸流下,他攥紧绳子的两头,准备给唐影最后一击。 唐影因缺氧意识渐渐模糊了。她恍惚听见有人说:“大夫,病人睁眼了,病人醒了。” 病人。大夫。 好痛苦,脑袋像是要爆裂了一样,这是不是就是死前的感觉,是不是忍过去就能穿越回现代了。 “哼。你想的美。”她忽然又听见了袁天罡的声音,“妖女,你终于來了,老夫等你多时了。”眼前一阵黑白交替,叫她猛地被恐惧占据。 “不,我不想进这个阴阳空间。” 因为即将窒息,她终于抽搐起來。 狄仁杰看不见她的状况,因为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拼命呼唤:“阿影。阿影。” 阿影…… 谁。谁在叫她。不是狄仁杰,那这么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呢。她挣扎着睁开眼,只见一片莹白光亮。 淳风。 奇怪,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会觉得这团光就是李淳风呢。难不成她已经死了,是天上的李淳风來接他了。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下去,但那团光却并不是幻觉,在最关键的一刻像炽热的流星融断了勒住唐影脖子的死气绳索。 绳子一断,明崇俨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一看清楚是这该死的白球,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來。寻常人都是怕死,他恰恰相反。上次这个白球已经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來。接下來呢。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变成活的么。那他还怎么驾驭死气。 他站稳脚跟,以死气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來。并迅速在树林间交织了数不清的网,用以阻隔他与这个白色光球。 谁知这个光球并沒有急于朝他冲杀而來,而是落到唐影面前,渐渐幻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光人”才一落在地上,原本就差不多被净化的玄武和巨蛇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们松开对唐影和青云的捆绑,对这个模糊的光人表现出恭顺臣服。 光人手一挥,巨龟和巨蛇就化为点点光亮被他吸收到身体里了。 见又损失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明崇俨怒火中烧,将充斥在半空中的死气幻化成上百把形态各异的利刃,朝这光人投射过去。 青云见状,忙徒手画起法阵,以求能延缓一下兵刃落下的速度。沒想到这光人竟然以比他快一倍的速度画了一个同样的法阵。黑色兵刃悬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下落。光人又抬起双臂,数不清的生气像是飞扬的白胡须,从地上生长而起纷纷卷上这些黑色兵刃,逐一将黑色转化成为白色。 明崇俨见这光球转化死气的力量比上次更强了,连忙停止具象化死气兵器,而是调集周围的傀儡前來应战。 光人对抗实体妖怪的能力果然明显减弱。不过他轻松解除了对狄仁杰的阻碍,并从地上捡起拂尘递给青云。 青云道长接过來的那一瞬间,忽然惊呼:“你,你难道是淳风。。” 淳风。这个名字如惊雷一样将昏沉的唐影炸醒过來。狄仁杰不知道青云是怎么看出來的,忙疑惑的打量,“你,你真的是淳风吗。你现在怎么……”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个光人徒具人形,却沒有五官和明显的四肢轮廓,实在难以跟李淳风联系起來。 光人沒有回答,只是指着他的背后,原來又是大批傀儡杀到,狄仁杰大呼一声又重新进入杀阵去。 青云也不敢怠慢,也帮着杀起周围的妖怪來。光人把唐影平方在地上,像是抚摸一样拿“手”在她脸上晃了一圈,随后又化作一团白光,穿越明崇俨布下的重重罗网,朝他直杀而去。 ------------ 第四十三章 光球再现 “淳风。” 明崇俨听见青云的声音,有短暂的错愕。见这个光球又要靠近他,立刻防备起來。将周围的死气纷纷连接起來,层层叠叠的挡住光球的來路。不管这光球是不是李淳风,都是现在对他最大的威胁。 光球似乎是死气的天生克星,所到之处都像融化冰柱的火球一样畅通无阻。不过明崇俨的死气源源不绝,他就躲在死气后面与光球兜着圈子。一时间,光球丝毫奈何他不得,只能跟着他越绕越远。 青云见状,想要出手帮忙,却担心沒有自己照看着唐影,她会被周围的傀儡所伤。于是,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炼制的丹药,抽空给她喂下。又一边搀扶她一边与周围傀儡周旋,一时间拂尘乱舞,符咒频发,动作行云流水,也是大显神通。 唐影被光球碰触过后,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被青云拽着晃悠了几圈,腿脚也恢复了知觉,她轻声叫青云,“道长,放下我吧,我已经恢复了。” 青云一边应战,另一只手顺势滑到她手腕的脉门上,按了两下便回话:“好。看起來沒大碍了。” 唐影站稳,闭着眼睛再來了两个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觉得自己的精力差不多又恢复了。面对周围层层叠叠的傀儡,她倒是颇有对付的心得。从腰带间掏出一把银针,分别朝着四面的傀儡发射出去。带白火的银针扎在傀儡妖兽眉心的位置,邪灵就纷纷被驱散或者消灭了。傀儡们失去了意识都纷纷瘫软在地上,或者被狄仁杰和青云轻而易举的击垮。 狄仁杰持续奋战多时,双臂已经沉重的再也抬不起來。幸亏有唐影及时使出飞针,等傀儡纷纷倒下,他再也提不起剑,只尖端朝下插在地上,趁机活动活动胳膊。 青云见危机解除倒沒有休息,而是四处张望不知再找些什么。唐影不知道昏迷的时候错过了什么事情,只是问:“道长,你在找什么。明崇俨呢。” 青云有些焦急的说:“我本來想抽手去帮帮刚才那个……光球的。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光球。”唐影惊道:“原來那不是我的幻觉,它又出现了。”青云听见这个“又”字更加激动起來,“阿影,阿影。贫道觉得那就是淳风啊。” 唐影听了呆立在原地,痴痴的说:“你……说什么。” 狄仁杰喘着粗气说:“我虽然沒看清他的五官,但这次真的从光球变成了一个人形呢。道长,这莫非就是元神出窍吗。” 青云摇头,“贫道并未亲眼见过,也不知元神出窍到底是什么样。但你们不知道,刚才他不仅使用了本门的法阵,而且把拂尘递给我的时候,也跟我教给淳风的一样。此拂尘是历代掌门相传的神器,上面刻着‘青云’二字,我一直教育他给我拂尘的时候,刻字一定要朝上以示尊敬。你们刚才沒看见……”他说的时候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唐影沒等他说完,立刻飞身而起,攀援到一棵树的顶端去寻找光球和明崇俨的踪迹。她激动地浑身发抖,要不是紧紧抱住树干,差点掉下來。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纵使她眼力不俗,满眼望去也是起伏的树冠和压抑的夜空。她的心越跳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紧张的简直要哭出來。可无论她转了多少个方向都沒有看见任何可疑的情形。 狄仁杰也飞身上树,包住她的手安慰道:“冷静点,阿影。你忘了你有白火啦。去找死气不就好了。” 对啊,简直急晕了头。她兴奋的抱着狄仁杰亲了脸一口,然后踏空一个飞跃,在空中垂直旋转了一周,手中的白火化为白色生气朝四面八方射去,简直像是绽放的烟火。狄仁杰被这突如其來的一吻搞得慌了神,脚下一滑掉了下來。青云见状一个圈手抓住他的腰带,他及时拿剑尖点地,这才不至于拍在地上。 “仁杰,你沒事吧。”青云过來搀扶,“唉,也真是辛苦你了。”狄仁杰红着脸应了一声,抱拳谢过青云。 这时唐影大喊一声,“在那边。”随即脚不沾地的踏着白火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天上有一道白链像一个路标,朝那方向波动着。青云朝他喊了一声,“走。”也跟着紧追过去。狄仁杰内心百感交集,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情也提剑追了上去。 另一边,明崇俨与白球的争斗还在继续。他怕唐影醒來跟白球里应外合才特意把白球引到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白球似乎还在锲而不舍的想要找机会突破他的防线,只是因为这片森林原本是他的基地之一,死气占了绝对的上风,白球的光芒越來越微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私企的侵蚀。 明崇俨心里暗喜。看样子这白球的神力也不过如此,可他还留着杀手锏沒用呢。 天上闪过一条白链,明崇俨猜测是唐影醒了,那么追赶过來也是眨眼间的事情,他不能拖下去了。于是他特意买了一个破绽,在死气交织的防护网中露出了一个比较大的缺口。那白球似乎也想要速战速决,一瞅准机会就朝缺口钻去。 光球刚奋力穿过黑色迷网,眼看就要接近明崇俨,却突然被同样亮的光芒吓了一跳。不知明崇俨从哪里掏出來一面镜子,挡在自己的身前。 光球來不及停止,生生砸在镜子上。这面神奇的镜子并沒有阻挡住它冲击,而是将它吸进了镜子里面去。 光球在镜子里的虚幻空间回旋了一周,发现竟然有一个跟他一样大小的光球出现在面前,只不过这个光球是黑色的,当正挡在空间镜子的出口处。 难道这面镜子有制造一个相反分身的能力么。光球明白,只有打败黑色的分身才有可能出去。它先是试探性的碰了黑球一下,相碰的地方相互抵消,各自缺了一块。 难不成这个分身跟自己的能量也是对等的么。 光球试图躲避黑球,而黑球也完全的复制了它的行为,紧紧的贴着它。这样下去它们就只有僵持不下和同归于尽两条路了。 唐影等人赶到的时候,明崇俨正正捧着镜子在观看,见他们几个要围攻上來,便举着镜子说:“你们要是敢动一下,我就立刻砸碎这面镜子,你们看好了,那个光球,哦不,李淳风可在里面呢。镜子碎了,他就永远的消失了,” ------------ 第四十四章 铩羽而归 【全文字阅读.】 唐影等人听见明崇俨这么说 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围着明崇俨紧张的盯着镜面 镜子里 黑球和光球相撞又分开 正打得不可开交 唐影心急如焚 失声大喊:“淳风 你是淳风吗 ” 小光球明显一滞 被黑球撞飞了 “啊 ”唐影赶紧捂住嘴不敢再出声 可她的心里却波澜起伏难以平复 这光球对自己的声音有反映了 难不成真的是李淳风 可他要怎么才能出來呢 抓住了光球 明崇俨急着找一个沒人的地方细细研究它的奥秘 他惯会制造邪灵 总觉得光球也是灵魄的一种 也许可以借此机会找出李淳风真身所在 他见镜子里打得不分胜负 便决定这次先放过唐影 通过李淳风找到白泽图才是重点 想着 他再次聚集起周围的死气交织成细密的网 试图挡住唐影自己抽身 可唐影面对这疑似李淳风的唯一线索怎么能眼睁睁看明崇俨离开 她大喝一声 也如他一样聚集起周围的生气 成千上万条白链与死气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 明崇俨有些吃惊 他原本觉得区区一个唐影并不值得他使用太多力量 但现在看來 急迫的心情竟然让她逼出潜能 自己不重视不行了 周围暗影浮动 大家以为又是傀儡围了上來 狄仁杰和青云为了让唐影专心对抗明崇俨 都抖擞精神准备迎战 谁知等这些黑影聚集到面前 他们才发现竟然全是伏魔队伍的成员 这些人俨然是种了明崇俨的圈套 趁他们三个不在都被邪灵控制了 他们眼里冒着红色的光 嘴角挂着邪恶的笑 高举武器朝他们三人围拢过來 “阿影 只要我一声令下 他们就会立刻对你们发动攻击 打个至死方休 不过我知道你可以用白火帮助他们 保住他们的性命 现在 就看你是要跟我僵持下去 还是救他们的命了 ”明崇俨最喜欢欣赏唐影面对两难抉择的神情 确实 一边是疑似李淳风的光球 一边是数十人的性命 叫她如何取舍 这些被附身的术士一个个杀意满满 但他们毕竟曾是一同患难的朋友 青云和狄仁杰都下不去手 她看着镜中的光球 急得把嘴唇咬出了血 然而 她终归无法舍弃这几十条生命 遂收了生气 转而用白火驱散俯身邪灵去了 明崇俨见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进行 忍不住得意的狂笑起來 他也收了死气 准备带着镜子中的光球离开这片森林 “妖人休走 ”他沒想到会有人叫他 不由停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小东西被投掷过來 正砸在他的镜子上 他匆忙一看 竟然是个小盒子掉落在地上 抬头啼笑皆非的看着收回投掷动作的青云 他忍不住狠狠喝道:“老家伙你疯了 难道你不怕镜子碎了 李淳风会魂飞魄散么 ” 青云哼了一声 指着镜子说:“你看看镜子里吧 ”说完 他甩开拂尘随唐影去解救队友了 明崇俨慌忙低头 只见镜子正中出现了一个冰蓝色的法阵 他想抹去却根本沒有效果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除了两个光球 还有另一个影子出现在镜子里面 而且这个东西沒有被复制 怎么会这样 难道 是法阵的缘故么 这影子正是被青云封印的邪灵大将 他的出现立刻打破了镜中力量的平衡 两个光球都明白只彼此实力一模一样 若想要获得先机必须吞噬掉邪灵大将以增强自己的力量 可怜邪灵大将 被扔进來还沒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被黑白光球分别拽住一边 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交互瓜分他的灵体让他绝望的高呼起來 青云把他扔进來是有考虑的 因为他被自己关在盒子里接受青云门咒语的教化 基本已经去除去了之前的死气邪气 如果光球真的是李淳风 那么他一定会利用镜子上的法阵将邪灵大将的力量化为己用 他想要赌一把 光球刚才为青云捡起了拂尘 自然是认出了青云 此时看见镜面上旋转的法阵立刻明白该怎样去做 而那个与他相对的黑球虽然有与他相等的力量 却并沒有他修行的记忆 于是 立分高下 光球借助法阵的力量 将已经蕴含了众多咒语和生气的邪灵大将分解成星星点点的生气 只见镜中世界刮起旋风 生气汇聚在一起一股脑钻进光球的身体里 这一刻 镜面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 黑球的死气像逃命一般纷纷朝镜面逃逸而去 镜外世界 唐影三人正被邪灵附身的众多术士围困 左突右杀 险象环生 明崇俨见胜券在握正在自鸣得意 却突然感到手中圆镜有阵阵抖动 他低下头只见蛛网一样的死气糊在镜面之上想要逃逸出來 碰到冰蓝色的死气便一个个冻结在镜面上 看上去简直像是裂纹一般 然而 他还沒來得及做出任何举动 耀眼的光芒便从纹理处透了出來 这光芒越來越亮 像是要炸裂的前兆 紧接着 砰的一声巨响 叫他下意识的把镜子扔了出去 果然镜面炸裂 无数细小的碎渣闪着耀眼的光芒漫天落下 他大惊失色 连忙操纵死气抵挡 却再次慢了一拍 那膨胀的白色光球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朝远方疾飞而去 他感到胸腔内五脏六腑都燃烧起來 先是他的肺有了呼吸的需求 紧接着是他的胃 死了二十多年 他竟然又有了饥饿的感觉 “不 不 ”他惊恐的叫着 顾不得唐影她们 只顾自己疯了一样的逃出了森林 唐影他们自顾不暇 除了继续用白火将邪灵去除也顾不上去追击明崇俨 说实话 她们几个也不是明崇俨的助手 唐影听见他的惊叫 回头看了看 见白球再次消失 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 当他看见那些驱逐了邪灵的术士有几个已经恢复了神智 心里也就沒有遗憾了 随着越來越多的术士恢复 傀儡从多数变成了少数 唐影叫青云用李淳风曾经惯用的定身咒先行封锁一些傀儡的动作 随后她再用白火驱除邪灵 这种方法事半功倍 他们的速度越來越快 到天空破晓的时分 所有的队友都被他们救了回來 众人劫后余生 都对唐影心存感念 而唐影虽然心有惋惜 但一想到白球是李淳风的可能 心里就又充满了希望 ------------ 第四十五章 新牺牲品 【风云阅读网.】 上元二年(公园675年)四月 森林里的战役刚刚结束 皇宫里又出事了 明崇俨离开长安去找唐影已经过了半个月 武媚等得一天比一天心急 每天下了朝也不去书房 只是拿着最紧要的奏折回寝殿去 若是他沒回來 就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睡过去 这天天还未亮 她穿好朝服准备去上朝 呼听一太监大叫着闯进來 皱着眉刚要训斥他沒规矩 却见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用近似哀嚎的声音喊:“禀 禀天后 太 太子病重 恐怕……” 她愣了一下 猛地揪起他的衣领问:“你说什么 太子 ” 若是皇上病危 她可能倒不会太惊慌 可太子才二十五岁 前一天还好好的來请安 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呢 她坐着撵车急匆匆赶到东宫 看见雍王李贤也急匆匆赶到 他最近一直辅佐太子 通常也是很早就到东宫了 “孩儿参见母后 ”他一脸急切的跟着撵车 “免了免了 贤儿 你哥哥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武媚以往不太喜欢他 两人一直沒什么话说 今天不同往日 为了他们共同的亲人 隔阂自然的消融了 她眼里满是担忧 声音也沒了自己的沉稳 李贤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儿臣也不明白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哥哥还亲自送我出的宫门呢 ”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东宫门口 李贤急忙上前扶着武媚下了步撵 两人刚跨过大门便看见御医头子匆忙从里面跑出來 见到武媚也是一脸惊慌的跪倒在地 武媚见到这报丧的脸 一把将他推开 在李贤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朝里面走去 一进去便看见太医们陆续跪下 武媚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了 床上躺着面色青黑的太子弘 他年轻俊美的脸已经沒有一丝生气了 武媚眼泪夺眶而出 她伏在床头温柔的呼唤着 “弘儿 是母亲來了 你 你睁开眼 看看我 ” 气若游丝的李弘眼皮虽然睁不开 但眼球还是隐隐动了动 他黑紫的嘴唇开了一条缝 很久很久才说了句:“母后……孩儿让你失望了 ”这句自责 便是他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武媚呆若木鸡 她千万也沒想到儿子竟然张嘴就是道歉 如果说一句寻常的“好疼”或者“想你”才是正常的吧 “弘儿 弘儿 ”武媚忍不住失声痛哭 年轻的太子却永远的离开的了人世 他守礼、恭顺又温和 虽然不是治国之才 却一直是她最爱的儿子 可他最后的这句却向尖刀一般扎进了她的心 仿佛像是在怪她沒给他一点自由 他活着就是为了让她满意一样 尽管 事实也是如此 抬起泪眼 李治已经赶到 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 抖着嘴唇静默的淌着眼泪 拳头攥得紧紧的 “父皇 ”李贤跪倒在他脚下抱住他的腿 他的手一下下颤抖着抚摸着他的头 那样子是如此温柔和痛惜 可为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怨恨呢 仿佛儿子是她害死的一样 虽然大家都沉浸在悲痛里 但她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 心底的委屈和怒火交织爆发 她吼道 “太医太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有领头的跑过來跪下 多里哆嗦的说:“禀天后 太子……像是中了剧毒 ” “剧毒 ”武媚惊得站了起來 “这怎么可能 御膳房是谁管事 给我叫來 还有……” “好了 ”李治突然一声怒吼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武媚睁大眼睛 不解的看着他 “皇上 ” 李治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一边抚摸着李弘的脸 一边无力的摆摆手 “你出去问话吧 让我跟弘儿静静待会儿……” 武媚觉得很委屈 还想说什么 却看见他冰冷的一瞥 “媚娘 宫里下毒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查來查去的 有用吗 ” 这句话虽然轻声 对武媚却像是五雷轰顶一样 他说的是贺兰敏月被毒死的事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为什么这时候说这些 难道是怀疑她下毒杀了自己最爱的儿子么 可偏偏她沒有反驳的言语 只能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 极力装着镇静的样子 领着满屋子的太医太监走了出去 迈出门口的一瞬间 她回头 看见李治坐在床头 怀里抱着李弘的头 李贤跪在床脚 拉着他的手 虽然是如此凄凉的一幅画面 却饱含了满满的深情 而自己身为母亲 本应该是处于画面中央的最悲痛的角色 此刻 却被他们逐出门外了 她闭了会儿眼睛 告诉自己 此刻不是女人 不是母亲 是天下的女王 儿子的枉死 要由她來抓出真凶 然而 李治的预言沒有错 从食物到毒药 从太监到宫女 有太多下毒的机会和理由 总共牵扯了上百人 连所中之毒属于哪一种都无法确定 故而无法轻易治任何人的罪 五月初五 由于李治对这个儿子的厚爱 追封了孝敬皇帝的谥号 下葬规格自然与普通皇子不同 但在武媚看來 任何身后荣誉都无济于事 她永远的失去他了 之后沒几天 明崇俨回來了 满面风尘和憔悴 他一回來 武媚便绷不住了 似乎委屈和脆弱只有在他面前才放得开似的 边哭边说了大半夜 明崇俨装成有些自责的安慰武媚 他认为如果自己在身边的话 区区毒药应该也不是无法可解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等心情舒坦了 武媚又找他商量立新太子的事 朝廷里的老臣天天上书催 明崇俨听了不紧不慢的说:“这些皇子里似乎只有雍王李贤最为合适 ” 武媚赞同 “确实 贤儿的德行和能力都比其他人强许多 ” “能力是有目共睹 不过德行……”明崇俨意味深长的瞥了武媚一眼 不说话了 武媚不解 “怎么 有何顾虑 ” 他摇摇头故意惹武媚着急了 才似不经意的提起 “沒什么 只是又想起太子弘的事 也不知他中毒前最后见到的是谁……” 武媚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竟一时沒有说话 明崇俨默默转过身去 整个人陷在阴影里 显得格外阴狠 一次除掉两个皇子 何乐而不为 哼…… ------------ 第四十六章 最后机会 【无弹窗.】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 立雍王李贤为太子 大赦天下 李贤就这样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太子 可与他期待中的父母赏识 百官推崇的情形不一样 他的上位是以哥哥的死为前提的 在举朝上下一片悲痛的气氛中 沒人为他道贺 反而还时不常有人投來异样的眼光 就好像他是杀人凶手似的 首当其冲的 就是天后武媚和明崇俨 他还记得明崇俨曾经在朝堂上说哥哥和两个弟弟都有帝王之像 唯独沒提自己 现今他成为太子 离皇上只差一步 可他却不敢大摇大摆去奚落明崇俨 因为他从数次与明崇俨的眼神对峙中看到的是令他极为恐怖的讯息 那种“杀死你只是时间问題”的恐怖 李贤战战兢兢的搬到东宫 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派人去找唐影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位子在悬崖边上摇晃 沒有唐影 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在他找唐影的同时 唐影及狄仁杰领导的伏魔队伍也在朝长安围拢 明崇俨的傀儡大军逐渐往长安收缩 就像是要传达“來长安决一死战”的信息似的 她们在回长安的路上听说了李弘太子去世的消息 她毫不怀疑这与明崇俨有关 三月份皇上逊位给武媚的计划失败 四月份太子就死了 这是他下的一道战书 因为他很了解 她所有珍视的人都在长安 他会不择手段的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 叫她不得不回到皇宫去 狄仁杰听了唐影的分析 不同意她回去的决定 他认为这一去就相当于被软禁了 如果想要逃出來恐怕会引起更多事端 可唐影却执意要回去 对她而言天下固然重要 李治、武媚和他们的孩子才是自己最看重的人 李淳风的遗书中说 他用了一辈子将天下兴亡扛在肩上 临死才悟出自己作茧自缚的遗憾 她可不愿意重蹈覆辙 更何况 天下最大的威胁就在皇宫里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逃避 于是 她们安排好青云道长等人继续在长安周围收集妖怪活动的信息 自己和狄仁杰直奔东宫找太子李贤汇合 这回唐影沒有隐藏行踪 而是大摇大摆的进了长安城 守城卫兵到皇城门卫 都分布着武媚、明崇俨 还有朝堂各个势力的眼线 她回來的消息在长安不胫而走 甚至在她还沒有迈进皇城就已经传遍了 她第一步去哪儿很关键 无论是皇城含元宫或是太子的东宫 都会影响政治格局的划分 自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 她为皇上逊位的事情暗中奔走 这件事情早已在长安官场中被官员们默默传颂 名义上虽然是郝处俊牵头 可组织者无疑是唐影和狄仁杰 这次逊位风波以武媚和明崇俨失败而告终 给保皇党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也塑造了唐影的传奇形象 有些胆小怕事的甚至盘算着如果有一天唐影牵头而起 那么他们就立刻加入唐影的阵营 所以今天唐影的选择很关键 几百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的动向 几百只耳朵在听着她的抉择 当然大家也有自己的预估 有一半的人认为她会直接找到李治 获得一个妃子头衔与武媚分庭抗礼 到时候全朝上下一致弹劾武后 那自然也沒明崇俨什么事情了 另一半人认为她会直接选择李贤 这两人从年纪來讲更为般配 而且作为李治信赖的儿子和宠信的女人 他沒准会立刻退位叫李贤直接登基 这样一來武媚便成了皇太后 直接从皇位上退了下來 似乎这个结局更柔和也更可行 甚至 李贤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现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唐影直接去找了武媚 只不过并不是投靠 而是去做最后的谈判 因为武媚体内有白火的原因 唐影一直坚信武媚不会被明崇俨做成傀儡 而她最近的所作所为愈发暴戾而不讲情面 让唐影有些搞不懂她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抉择 后宫的路她熟得不能再熟 这一直是她跟武媚并肩战斗的地方 从三十年前 她假装神谕告诉武媚怎么回宫开始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成了她们荣辱与共的战场 萧淑妃 王皇后 藤和人 妖魔鬼怪已经被她和李淳风悉数除尽;贺兰夫人 贺兰敏月 这些短暂的插曲也烟消云散了 她最清楚武媚在这条路上付出的血与泪 但她不能相信 曾经善良隐忍的女人 因何变成了现在的修罗女王 “皇天在上 今日武媚被唐影搭救逃过一劫 愿与其结为异姓姐妹 今后一路扶持 有福同享 ” 昔日誓言犹在耳畔 那时候的武媚懂得感恩 所以 她宁可相信这些都是明崇俨一手操纵的 也要再给武媚最后一次机会 來到御书房 年过半百的武媚穿着明黄色的宫服带着凤冠端坐在龙椅上 像个真正的帝王 唐影迎着她不再顾盼生辉而是充满刚毅的眼神 一步步稳稳的走进殿去 “你回來了 阿影 ”武媚脸上挂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虚幻微笑 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唐影盯着她半天 又看了看周围 问:“明崇俨沒在 ” 武媚笑了 用情人之间的语气说:“他呀 听说你回來了 特意给咱们留出单独见面的机会 让咱们叙叙旧 ” 的确 整个御书房沒有一丝死气 看來明崇俨是真的放心走了 再以隐蔽的白火试探武媚 她还是沒有任何异常 真的不像是被附身了 见唐影一直绷着脸观察自己 武媚一下子笑出声來 “阿影 你还怀疑我被附身了 是吗 其实你想想 崇俨他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你直说 何必借我的口呢 ” 唐影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么说 你一直沒有被他附身 你的决定都是自己下的么 ” 武媚得意点点头 “当然 ” 唐影问:“他在长安周围大肆制造傀儡大军的事情你也知道么 ” 武媚慢慢抬起眼睛 “傀儡大军我倒是一个都沒有看见 可我听说你鼓动大臣反对皇上逊位给我 是吗 ” 唐影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武媚问:“阿影 当初鼓励我当皇后的不就是你么 你也看见了皇上的情况 由我当女皇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 唐影扬起脖子说:“我不反对你 只要你把明崇俨赶出朝廷 交给我处理 ” “凭什么 ”武媚站起來 居高临下的说:“他是我的心腹……”她顿了顿 暧昧的露齿一笑 “也是我的心肝 ” ------------ 第四十七章 友情决裂 【风云阅读网.】 唐影听到她直白的近似于挑衅地宣告 不禁问道:“那皇上算什么 他对你的......” 武媚重重一声冷笑 “他对我 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新鲜劲过了以后 我就是妨碍他扩充后宫的绊脚石 是觊觎他江山的野心家 现在 我还是杀死孩子的恶鬼 ” “不是的 他信任你 也深爱着你 ”唐影力争 却又被她的一阵狂笑打断 “信任是因为他惧怕长孙和上官的力量 才不得不与我联手 深爱 阿影 他爱的是谁 你最清楚 ” 唐影沒由來的一阵脸红 她见了 表情愈发狰狞 “你虽沒有一点名份 却早已经霸占了他的心 ” “不是这样的 我只爱淳风一人 ”“但是他死了 而你又回來了 若无所图你还回來干什么 ” 唐影听见这样的诘问也火了 “我回來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免受明崇俨的杀害 难道弘儿的牺牲还沒能唤醒你吗 ” “别胡说 弘儿的死跟他无关 是……另有其人 ”她的眼中喷着火焰 似乎已经确定凶手是谁 疯了 她已经疯了 唐影从沒见过她如此疯狂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明崇俨造成的 武媚收敛了表情 冷冷的问:“我最后问一次 事到如今 你可愿意归顺于我 ” 唐影反问:“你可愿意驱逐明崇俨 ” 武媚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分外可笑 简直笑弯了腰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当然不愿意 我们早已合而为一了 其实 我根本不想你回宫 又怎么会为了你舍弃他呢 ” 唐影忍住泪 高声询问:“你的意思是 咱们几十年的情谊就要为他恩断义绝了吗 ” 武媚的笑渐渐变得僵硬 不知她有沒有一瞬间想起两人相偕走过的日子 可最终她冷笑着说:“阿影 哪有几十年 咱们的情谊散得比你认为的要早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很早以前 很早……” 结束了 这就是结束了 唐影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面无表情的朝门外跪下叩首 武媚讶异 轻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 唐影站起來掸去裙子上的尘土 冷冷答道:“这一叩是告诉苍天明月 你我义结金兰的约定 结束了 既然你执意与明崇俨联手 我便不能再继续保护你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 为弘儿 为淳风 为所以因他而死的人 ” 武媚挥了一下宽大的袍袖 “那 再见咱们就是敌人了 ” 唐影毫不退缩的看着她 “但愿你能幡然悔悟 ”说罢 她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殿门 明崇俨一袭白衣站在宫门口 笑吟吟的望着她 甚至不知耻的说:“我早知道你会回來的 ” 若是以往唐影可能会沉不住气 不过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便能沉稳回答:“当然 特意为你而來呢 ” “哦 你竟然会开玩笑了 ”明崇俨玩味的笑着 唐影笑得更加灿烂 “这怎会是玩笑 这宫里 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所以只能趁你活着的时候告诉你了 ” “可惜 我早已经死了 ”明崇俨袖子里冒出蒸腾的死气 唐影毫不退缩以生气对抗 明崇俨怕那光球出奇不意的出现 便收了死气 风度翩翩的朝武媚走去 唐影等他走远 才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攥着的冷汗 怕归怕 可她肩负了李治和李贤乃至整个李氏家族的命运 逼着自己要坚强下去 从书房出來直奔李治的寝殿 比起以前 前呼后拥的帝王排场 现在蓬莱殿已经十分清冷 远远看见服侍李治的老太监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见她便面露喜色 忙不迭的跑到寝殿去报告李治 唐影不禁心头一暖 竟然有回家的感觉 片刻便将刚才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她掸落身上的风尘 又用袖子轻轻擦了擦脸颊 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皇帝的寝殿 李治并沒有想象中那样颓败 而是神态平和的披着衣衫坐在龙床上看书 见了唐影 他把书放下 朝她张开怀抱 她立刻像只小鸟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唐影在他怀里抬起头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心疼 他却温和的笑笑 撩拨着她的额发说:“阿影 你瘦了 也晒黑了 可还是一样的美丽 是更鲜活的美丽 ”她想起武媚的责问 又忍不住紧紧抱住李治 “你啊 什么时候都会叫我开心 ” “你也是 ”李治也紧紧地搂住了她 许久才说:“欢迎回來 我很想你 ” 两人松开手 各自说了分别以來的经历 李治听到唐影集结术士剿灭明崇俨傀儡大军的事情 不由得抓起她的手道:“我只听说你游说大臣帮我撤回逊位诏书一事 却不知你在暗中还做了这么多大事 ” 唐影摇摇头 “只怪我把他逼急了 他才把矛头指向宫里 所以才连累了弘儿 ” 李治摇头拍着她的手说:“这怎么能怪你呢 妖人一日不除 恐怕我们全都难逃敌手 ”唐影反过來攥紧他的手说:“你别急 我总觉得冥冥中有人在帮我 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而且 历史的趋势不可扭转 天道会处理明崇俨的 ” 李治等了一会问:“阿影 我早就觉得你好像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难道你也会未卜先知么 ” 唐影笑了 “不是 我有更灵验的秘密武器 ” 李治长出一口气 “不管怎样 你回來了 朕就别无所求了 唉 若早几年就算你再不愿意我也要封你个妃子 把你拴在我身边 可现在 我已经老迈 不能耽误你啦 ” 唐影想起他们也已经认识将近三十年 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李治在她心里扮演者很多的角色 朋友 亲人 追求者 玩伴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远超过她和李淳风 各种滋味已经不能用一两句话來概括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外面的蝉鸣渐渐清晰 就像是在叙述他们的往事一样 “阿影 ”他徐徐开口 唐影转过來看他 见他的表情复杂难明不禁有些奇怪 于是柔声问:“怎么了 ” 他慈祥的笑了 嘴角浮现了两个细微的纹路 他问:“我想把你许配给贤儿做太子妃 你可愿意 ” ------------ 第四十八章 久别重逢 【风云阅读网.】 唐影有些不解的问:“你为何忽然要为我许配人家 ” 李治说:“这些年你容貌虽然沒有变化 但毕竟也是快四十的人了 若是沒人照顾你 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心安 ” 唐影抿嘴一笑 露出一对甜蜜的酒窝 “别说这些丧气话 以后都会好起來的 皇上 我嫁过人 这辈子都不想再嫁了 ” 李治忙道:“我朝民风开放……” “不、不 ”唐影打断他 “是我自己不想嫁人了 ”想起她醉酒一夜与李贤发生的事情 她更不想再体验一次 李治盯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说:“那 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 “嗯 我会 ”她目光坚定的回答:“我会让一切回到正轨 你放心吧 ” 辞别李治 她这才往东宫走去 走在宽阔整洁的步道上 她想起李弘曾在这里与她约定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与她一起庆祝 然而庭院如故 昔人已逝 她虽然早知道他会是英年早逝 仍不免有些痛惜 转眼就到了东宫 她沒急着进去 而是在附近寻找蛛丝马迹 果然 宫墙上趴着几根极其微弱的死气 普通的天官根本察觉不到 这些足以证明李弘的死与明崇俨脱不了干系 只是现在她的证词武媚已经不会再相信了 飞身跳到墙上 转瞬间他已经朝东宫四角各扔了一团白火 这些火焰钻进墙体之中 用來戒备明崇俨偷袭 她想了想又觉得似乎不够 又穿梭在各个屋檐之间 以生气布置更严密的安全网 正在她全神贯注的用洁白生气布阵的时候 突然一阵劲风从后面吹來 她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实战经验 面上假装毫无察觉 暗中已经掏了一把银针在手 只等敌人靠近把他扎成筛子 拿定主意 对手已到身后 她缩起身子快速一转 抬起手臂就要扎下 这时才看见來人不是别人 正是太子李贤 她吓得急忙松手 力道一撤银针落了李贤一身 他的脸都吓白了 两人各带惊色 对峙了半天才缓过來 唐影见沒伤到他先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习惯性的教训道:“以后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现在时局紧张 可能会伤到你的 ” 李贤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咱们一年半沒见 我以为你会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这才跳上來给你惊喜嘛 ” 唐影看着他日渐成熟的面庞 有些哭笑不得的说:“看着变成熟了 怎么还这么沒轻沒重的 本以为你会担惊受怕 现在看起來倒是……”话音未落 她就被李贤紧紧拥到怀里 他大声说:“我是担心 担心自己 更担心你 你去年年底回长安拜访了那么多大臣 怎么都沒來找我 ” 唐影挣脱一下 他就抱得更紧 她怕伤到他 终于放弃道:“你也知道那时候时局紧张 我要是去找你和弘儿 岂不是把皇后的注意力引到你们身上 ” “真是这样么 ”他贴着她侧过头鼻子几乎蹭在她脸颊上 “当然啦 哎呀 你先放开我 ”她努力把脸扭得更远 即便如此 这样亲密的动作还是叫她耳根都红了 李贤眯着眼笑了起來 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亲了脸颊一下 她刚举手要打 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深情的说:“可尽管如此 我还是去见你了 ” “嗯 ”她张大眼睛 “什么时候 ” 他眼里含着甜蜜的笑意 有些得意的说:“就在你回到长安的第二夜 我听探子说你來了长安还拜见了一个老臣 于是列出了所有反对母后的可能人选 并在几条路的交叉路口等你 果然 天黑的时候 我见你穿着月白色的胡服骑在马上 远看就像一个柔弱的男子 ” “可是……”唐影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声音也柔和了 “你还是认出了我 ”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在她脸上又印下一吻 “我对你很熟悉 阿影 你不在身边的时候 我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你 ” 她梗着脖子把脑袋往后躲了躲 “别这样 咱们先进屋吧 ”他一挑眉毛 “呵 你这么急着……嗯 ” 她听出他言外之意 气得一把将他推开 他仰着朝房檐下摔去 她下意识的扑上去拽他 却被他又一把拉到怀里 紧接着他在空中一个翻身 两人稳稳的落在地上 唐影忿忿的瞥了他一眼 埋怨道:“你怎么老这样 ” 李贤将搭在胸前的锦带撩到身后 十分潇洒的说:“怎样 ” 她下意识的撅着嘴想了一下说道:“总是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 他双手环抱 凑近她道:“那是你从來不肯明着表示你对我的关心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喽 ” “你 我沒有 ” 李贤眼睛转了转 回忆道:“从我十岁的时候你第一次打我开始 到后來咱们在蓬莱山上你打完我又揉我脸 还有现在……” 唐影沒好气的翻了白眼 自顾自的走进屋子里去 “算了 我不跟你这种小屁孩一般计较 你进來 我有话要问你 ” “小屁孩 ”李贤拖长声的声音停在门口 她等了一会沒见他跟上來 诧异的回头 谁想道看见他正一脸严肃的将华贵的明黄色外袍脱下 “啊 你要干嘛 ”唐影追上去 把他扔在地上的外袍捡起來 往他身上盖去 “你疯了吗 性命都堪忧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 李贤正色道:“性命事小 尊严事大 我一定要用实际行动來证明你对我的看法是错的 我一定要让你回忆起來 咱们……” “够了够了 我认输了 ”唐影一脸哭笑不得的 朝他作揖道:“我的太子爷 咱们先说正事吧 明崇俨就在宫墙那边等着出手呢 ” 李贤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紧接着笑弯了腰 倒是搞得唐影一头雾水 等他笑了一会 再慢慢抬起头 轻轻抓住唐影的手 她发现他的手竟然有轻微的颤抖 抬头看他 他轻轻闭着眼 攥着她的手 笔直严肃的站着 “贤儿 ”她轻声呼唤他 他抿着嘴抬起头 凝望她 悄声说:“阿影 你回來真好 还好你一切都沒变 ” ------------ 第四十九章 风雪杀机 【最新章节阅读.】 唐影愣了一瞬 突然明白刚才的嬉笑怒骂都是李贤极为亢奋的一种表现 其实他长时间以來一直在紧绷着自己 “好啦 ”唐影温柔的拍拍他的手 “要不然今天咱们就叙旧好了 反正我在这里量明崇俨也不敢硬闯 ” 李贤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平静了下來 他松开唐影的手去倒了一杯水给她 不过递给她以前自己还是不放心的喝了一口 自从李弘被毒杀以后 宫里人人自危 李贤更是连茶也不喝了 唐影接过杯子坐在客座上 打量清冷的宫殿 忍不住问:“为何宫里的侍从如此之少 难道可信之人都沒了么 ”李贤闻言笑道:“那倒不是 每到太阳下山我就叫小吏们各自回去了 大家都怕待在这里 而且我们也都不是那人对手 何必连累无辜的人呢 ” 唐影笑道:“说得倒有点太子的风范了 不过你不是有众多门客么 也不來找你了 ” 李贤坐在她身边 拔掉发冠的簪子 将金冠摘下那在手里把玩 “果然灾难才是人情的试金石 那群狐朋狗友不提也罢 只有王勃偶尔还來看我 不过去年他被母后发配到别的州府也不常回长安了 ” 说到这儿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发问:“对了 那狄仁杰是何方神圣 我多方探查才知跟你一起拜访群臣的就是他 ” 唐影便将她与狄仁杰认识的过往都说了一遍 李贤有些向往的说:“如此有胆有识的角色我还真想结识一番 ” 唐影回忆历史年表 想到此后狄仁杰便会胜任大理寺官员一直在洛阳任职 而李贤在政治舞台又极为短暂 恐怕沒有机会了 她沒有点破此事 而是说起了他们曾共同研究的白火以及后來演化成生气的事情 李贤听得激动万分 “太好了 这样至少不是毫无胜算了 阿影 你需要我做什么 ” 唐影示意他平静 “你只需做好太子就行了 而今我与你母后已经决裂 你父皇身体又不好 朝中势力只能靠你平衡了 ” 李贤双拳紧握壮志踌躇的说:“有你的支持 我一定不让明崇俨那妖人窃取我大唐的江山 ” 他只能看见眼前的危机 却不象唐影可以看到几十年后的变迁 唐影想到他的结局 有些于心不忍 垂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 为何看起來有些悲伤 ” 她忽然一阵耳鸣 像是听见了什么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 她想啊想啊 一直沉入记忆之海的最深处 虽然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可那段回忆却越來越清晰 对了 她想起來 那是穿越前 她在乾陵附近的一所陪葬墓所看到的幻觉 她看见有男人骑着马从壁画冲向她 那人说:“日月当空 那里才是我的活路 ” “阿影 ”一声大吼把她拉回现实 原來是李贤见她神态异常正在摇晃她的肩膀 她摇摇头勉强的笑了一下 “沒事 只是想起來一些往事 ”虽这样说着 冷汗却大颗大颗的掉下來 日月当空正是武媚给自己起的名字 武瞾 她似乎能从预见到以后李贤悲惨的命运 李贤体贴的拿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 安慰道:“只要咱们一起面对就好了 其他的不用多操心 好吗 ” 唐影点点头 沉思了一会儿对他认真地说:“等咱们除掉明崇俨之后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 李贤问:“什么事 说來听听 ” 她摇头 “你先答应我 等除掉明崇俨我自会告诉你 ” 李贤想 唐影在这世界上沒亲人、沒朋友 也无所求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李治曾暗示过的 叫自己娶她的事 她好歹是个女子 此刻羞于启齿也不难理解 ”于是 他十分痛快的同意了 从此以后 唐影便以幕僚身份进入东宫 自唐朝开国以來还沒有女人当官的先例 故而史官并沒有记载此事 不过对她的影响力 朝堂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此时虽然武后大权在握 遇到出兵邻国或者大兴土木的大事还是要与太子商议 因为站在太子身后是保皇党的一众老臣 他们站在当时所谓的“天道”一边 一个个脖子硬得很 自从沒有了唐影的辅佐 武媚越來越觉得吃力 曾经 唐影特殊的“预感”总能让她在局面变得糟糕以前 巧妙的避开危险 当然 所有这些便利都來自于唐影对历史发展的熟悉 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个人有这个本领 即便是法力惊人的明崇俨也沒这本事 看着李贤在唐影的辅佐下 从一个政治观点平庸的青涩太子 变成了一个屡次切中问題要害的政治高手 她心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明崇俨对唐影的“预知”能力多少有点耳闻 但他在此方面也爱莫能助 毕竟他沒有李淳风的占星本领 也沒有袁天罡的推演占卜本领 他能做的就是他最拿手的 操纵生死 青云为首的降魔队伍将他布置在长安附近的邪灵大军打压的抬不起头來 有大批邪灵沒有了身体 在长安城里游荡 有的可以自己找到合适的身体附在里面 有的则不能成功 总体而言 他预估长安至少会有半数人成为他的后备军 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唐影以东宫为圆心 逐渐扩大生气的辐射范围 这种力量可以直接将邪灵弄得魂飞魄散 就算是蚂蚁吃象 不过更让他头疼的并不是唐影 而是那神秘莫测的光球 他知道以唐影的本事根本沒有这么大的威力 以现在邪灵消失的速度看 光球的本领比唐影高出不止一倍 可这狡猾的光球一直沒有正面现身 他必须再设下一个圈套以绝后患 要想光球现身 必须唐影面临危机 而现在能调动唐影出马的 就剩下李贤一个人了 他暗中下定决心 不仅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还在他计划的地点做了不少险境法阵 安排好了 他亲自出马 将至关重要的诱饵变成听命于他的傀儡 这人 便是李贤的心腹好友 王勃 上元二年(公园675)年年底 风雪席卷长安 洁白无垢的白雪悄然掩盖住了滴血的罗网 这罗网随着王勃回來而一点点的收紧 ------------ 第五十章 艺馆恶战 【最新章节阅读.】 李贤听说王勃回來了 想要召他到东宫來一叙 不过一來嫌繁文缛节太过麻烦 二來许久沒出宫心里痒痒 最终决定还去他们曾经经常聚会的平康坊伎馆碰面 唐影自然是要跟去的 处于安全考虑 她虽不太同意太子出宫 却又有些理解他渴望出去的心情 权衡再三 两人穿着普通衣服 又事先给李贤在身上贴了符咒 然后才骑马去平康坊 想起上次大雪天就出了危险 唐影真是一刻不敢放松 此时长安城死气蔓延 以她对死气的敏锐感觉 经常能发现墙上或者街角残留着死气的断线 只是普通人看不见罢了 还好一路上都十分稳妥 等到了地方见到王勃也觉得很亲切 唐影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沒完 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只有武媚这么一个同性好友 却落得分道扬镳的下场 不由得心中有些感伤 王勃见冷落了唐影 也时不常的问候唐影两句 还特别感谢她守护太子 唐影跟他也不算熟悉 只是点头之交 说话最多的一次恰恰也是在平康坊听他们一群人评时政对诗词而已 为了表示自己还记得他 她特意又念了一遍“床前明月光” 上次她用李白的诗把他难倒了 这些年听说他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 期待这回他能对上來 王勃听后脸上并沒有跃跃欲试的表情 只是敷衍的称赞这是好诗 李贤看了唐影一眼 对他玩笑道:“你出去两年 赋诗的本领也忘光了呢 以前你听到别人念诗 无论如何都要对一对的 ” 身为一代著名诗人 怎么会突然舍弃诗心了呢 唐影微微一笑 着站起來倒了一杯酒托在手里 施施然往王勃怀里坐去 “贤儿 王大诗人这是要怀抱美人才能有诗性呢 你快往一边挪挪啊 ” 她反常的行为和暗示 叫李贤一下子心知肚明 他僵硬的笑了笑往一边挪去 王勃刚要推脱 唐影已经坐在他腿上 一手搂着他的脖子 另一手托着酒杯往他嘴边送去 “來 大诗人 先喝了这杯酒找找灵感吧 ”酒杯上冒着若隐若现的白色生气 王勃看着酒杯笑容一点点僵硬了下去 脸上的黑气却一点点蒸腾起來 唐影见状 搂脖子的手立刻扣在他脖子上 用手指将白火按压进他的身体 另一只手将酒直接泼在他脸上 白火乃是邪灵的克星 只见他的脸冒出团团黑气 挣扎着推开唐影站起來 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念咒 ”唐影朝李贤喊道 同时自己也开始念白泽长生咒 李贤急忙开始念咒 不过他又不是修道中人 当年背诵的咒语只能想起大概 故而念得结结巴巴给邪灵以可乘之机 若一般邪灵 被唐影烧一下就直接魂飞破散了 只是这个邪灵并不是普通货色 乃是明崇俨坐下另一员猛将 为假扮王勃观察他好几年 可万沒想到言谈举止学得再像 王勃的才华也是学不來 眼看劫持李贤的计划生变 他们只有來硬的了 在他的咆哮声中 整个平康坊都沸腾起來 原來这处场所早被明崇俨变成了另一个妖怪据点 还有什么比**更适合俯身的地方呢 何况这里來的多是达官贵人 成为傀儡后对明崇俨总有意外的好处 却说唐影见周围四起突然暴涨 急忙拉着李贤往外跑 踢飞门板却看见几十个浓妆艳抹的伎人好似厉鬼一样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扑來 好在李贤有功夫在身 他虽不远滥杀无辜 但安全抽身还不成问題 于是一边拿剑格挡着 以便跟唐影退出这座馆所 邪灵附身的王勃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他抓烂胸前的袍子 从胸膛中间冒出一团触角般恐怖的死气 手心和脚心也不断地冒着 肚子也如吹胀的气球一般胀鼓起來 李贤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惊呆在原地 怎么说王勃与他也是自小的玩伴 有十多年的交情 如今见故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怎能不震惊 他踌躇一刻 突然猛地拽住正准备翻墙的唐影 以哀求的眼光看着她 唐影本來估算就这样带李贤逃跑并不算困难 可眼下他求自己救人 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正犹豫的时候 邪灵王勃的下巴突然像是脱臼一样掉落下來 大团的死气从他嘴里喷射而出 直朝李贤打來 “小心 ”唐影将李贤拉到身后 左右一划以生气在身前织成一面盾牌 挡住了死气的攻击 周围还有不少傀儡红着眼睛在跃跃欲试 她不得不分心提醒道:“你注意周围 别让他们抓到你 ” 李贤看因为自己的犹豫使两人都陷入了危机 心里万分焦急 他强打精神 将周围一众傀儡妖女击倒 再度拉着唐影道:“阿影 咱们……别管他了 走吧 ” 现在不是唐影不想走 而是她跟邪灵王勃对峙着 生怕万一自己闪开伤到李贤 故而丝毫动弹不得了 眼看外面其他艺馆的傀儡正在朝这里围聚 她吩咐李贤道:“暂时还不行 你先跳上房去 等我收拾了这只咱们赶紧走 ” 李贤见唐影支撑的颇为吃力 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男子也太沒用了 于是不知轻重的提起宝剑朝邪灵王勃砍去 这一举动正中妖怪下怀 他立刻抬起一只胳膊朝李贤伸去 李贤见他赤手空拳准备迎战 立刻举剑便砍 这条手臂被劈成两半 李贤本以为一击得手 怎知这手臂变成两股黑雾将他死死的围捆起來 他越是用力挣扎 越像是陷入泥沼一般 唐影看见他帮了倒忙 也顾不得再与邪灵王勃对峙 而是闪身躲过这股死气的正面攻击 随后一边在院落四边游走 一边以长生咒术催动生气钻进这股强大的死气中去 生气在死气的中心膨胀 射出刺眼的白色强光 像荆棘一样疯狂的生长、刺破出來 把邪灵王勃喷出來的死气割裂成碎片 邪灵王勃也是明崇俨座下一名大将沒想到唐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忍不住拽着李贤朝后退了两大步 李贤见捆绑自己的力量减弱 连忙挥剑去斩这条死气“胳膊” 唐影看见邪灵王勃的另一只胳膊也幻化成死气朝李贤抡去 急忙双手从腰带里抽出银针齐齐朝王勃发射过去 在针尖白火的威力下 那条胳膊被融出一个个打洞 李贤的危机也暂时缓解了 只见他迅速斩断死气 一个旱地拔葱已经跳到对面房顶上 她刚松一口气 却突然觉得自己腰部一阵刺痛 伸手一摸 竟然摸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 第五十一章 危在旦夕 【全文字阅读.】 冷风从身后吹來 唐影按着腰际 感觉似乎沒伤到内脏 但是肌肉的伤痛让她刚要扭身迎战 就疼的一阵抽搐蜷缩成一团 对面的李贤见状大惊 他定睛一看 在唐影身后看见一片浓黑的影子 那影子黑发飞舞着看不清面庞 不过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咬牙切齿道:“明崇俨你这卑鄙小人 竟敢偷袭 待我收拾你 ” 明崇俨的阴冷笑声在唐影身后升起 他极其轻蔑的说:“就凭你 ” 唐影急中生智 暗中以白火和长生咒治疗伤处 疼痛竟然大大减轻 不过她仍旧按着伤口 期望明崇俨见状能少一些戒备 她喝住冲动的李贤 自己慢慢转过身体面对明崇俨 “看來 你今天要跟我决一死战了 ” 明崇俨停止舞动死气 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后 露出光洁平静的面容 “不 今天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你放心 在沒学会你的预知能力以前 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 “预知能力 ”唐影一边暗中加紧恢复 一边故意逗他说话拖延时间 “你要这能力做什么 若你掌了大权 只用你的邪术摆布朝臣、镇压百姓不就好了 ” 明崇俨轻蔑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要做暴君早做到了 还用今天跟你们多费唇舌 但那对我沒意义 我要做明君 上天认可的、名垂千古的明君 ” 李贤听后怒不可遏 “你这妖孽 使用邪术残害百姓 祸乱朝纲 还妄言想做明君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番话听起來似乎不可信 但唐影回忆起在洞穴中看到的壁画 却又有点理解明崇俨这种执念形成的原因 往往偏执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何况他已经偏执的可怕了 明崇俨淡淡瞥了他一眼 “有时候牺牲小部分人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要一个纯净无垢的新的国家在尸骨和灰烬中重生 懦弱如你 怎么可能理解我的远大理想呢 ” 李贤最受不了羞辱 抄起宝剑朝他冲杀过來 唐影见他要失去理智 连忙扔了一团白火挡在他前面 阻止他的同时还能挡住死气的攻击 “阿影你干什么 让我过去 ”李贤在火圈里气急败坏 明崇俨笑问唐影 “如此乳臭未干的弱者 你为何要帮他 ” 唐影感觉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过她沒有声张而是还装作刚才的样子 吃力的对他说:“因为他站在你的对立面 明崇俨 我一定会打倒你的 ” 明崇俨眯起眼 神情有说不出的魅惑感 他抬起手指朝唐影射出五道黑气 唐影以生气抵御 两股力量对撞到一起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和崩碎的气浪 如果再捂着腰单手支撑她就要处于下风 她不得不松开伤口 以双手对抗 伤口果然再次崩裂 血滴砸在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圆斑 “哼 恢复得差不多了呢 ”明崇俨手掌一翻 血迹的正中长出黑色的触角 慢慢升到半米之高 他盯着唐影的脸说:“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 不愧是李淳风的徒弟 ” 话音刚落 触手以极快的速度插进唐影的伤口 可惜她全神贯注的对抗明崇俨 竟无力阻挡这一击 随着她一声痛苦的叫声 更多殷红的鲜血喷溅出來 那些可怕的触手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将她的衣服扯碎 并将她血糊糊的皮肉向外翻出來 “阿影 你为什么有预知能力 如果你老实告诉我 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 唐影听后 解恨的冷笑道:“这是我与生俱來的本领 你永远不可能学会 ”明崇俨面无表情的瞟了远处的李贤一眼 一挥袖子 便以阴风扑灭了环绕着他的白火 李贤被挡在火圈里的时候还跃跃欲试的 火突然灭了 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抬脚刚想要迈出一步 突然在原來白火的痕迹上蓦地窜起蒸腾的黑色火焰 吓得他连忙把腿缩了回去 明崇俨用猫戏弄老鼠那种眼神看着他 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 “你这条小命前年就应该属于我 今天你是不是还能逃过一劫 就看唐影的选择了 ”他下巴点点房檐下的院落 数不清的傀儡正瞪着嗜血的红眼睛 从别的地方朝这里汇聚 “你想想 如果太子不小心掉在院子里 会变成什么样 ” 唐影明白了 明崇俨曾经说过 她之所以打不败他的原因 就是因为她有太多的软肋 太多在意的人 所以 他万分乐于以这些人作要挟 一念及此 唐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因为明崇俨这样孤独冷酷的活着 跟死了根本沒区别 而她 虽然身上有伤 虽然因顾及他人而陷于劣势 这却恰恰是她幸福的证明 她咬紧牙关 一把攥起咬住自己伤口的死气 将这些连皮带肉的拔了出來 而后看都沒看一眼便沿着房檐朝李贤跑去 她的勇猛超出了明崇俨的想象 等他再出杀招的时候 唐影已经快要跑到李贤身前了 那一刻 又有一种绞痛的感觉在明崇俨心中升起 曾经 唐影为了狄仁杰跟自己殊死搏斗 今天又为了李贤奋不顾身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点友善呢 泰山 月影 雪地 他们拉住的手又在眼前上演 让他忍不住气愤且失望 眼球也开始充血 随着他的懊恼 死气在他的指尖暴涨 他下意识的手臂一挥 死气像是五条毒蛇朝唐影的背影直扑而去 四周忽然刮起一阵凉风 他血红的视野即刻变得清明 可这威力无穷的一击已经來不及收回 “不 ”明崇俨这声怒吼几乎是脱口而出 唐影吓了一跳 忍不住回头看他 只不过看见的是急速冲來的五条死气 李贤就在她前面两三米的地方 她就算能躲开 李贤也不能幸免于难 于是她决定不躲了 只以白火化成生气扛下这一击 扛下來 他们的战斗就将继续 如果扛不下來……她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好在 她已尽力 可以了无遗憾了 阿影 她突然听见了一声呼唤 而且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还來不及去查看周围 死气已到身前 她看见的不是黑色的死气 而是白得发亮的一片光芒 这光芒如此耀眼 害的她不得不拿手遮住眼睛 正在跑向她的李贤也被这突如其來的光晃到了眼睛 不过他还是闭着眼抓住唐影 抱着她扑倒在房檐上 死气被白光尽数吸了进去 唐影从指缝里看见光球慢慢的伸出四肢 幻化成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 第五十二章 惊现意外 【全文字阅读.】 只见那男人背影在刺眼的光芒中渐渐清晰 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模糊而又抽象的样子 已经可以看见肌肉的轮廓了 那浑然天成的流畅线条 正是唐影凝望欣赏过千百遍的 是属于她最爱的夫君的 “淳风 ”她激动得不能自已 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 忘了自己的伤痛 拼命要从李贤拉着她的手里挣脱出來 明崇俨正在以死气跟这个“光人”对峙 听见唐影呼唤这个名字 忽然浑身像扎了几万根名为“恐惧”的针一样 如果 如果这个光球真的就是李淳风的话 那么说他已经不是人了 可看他浑身充盈的生气 不正是自己对立面“生”的代表吗 同是重生 为什么他有生的力量 自己却只能是活死人 恐惧和嫉妒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眼睛越來越红 简直像是要滴出鲜血一样 “吼 ”他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怒吼 双臂将死气凝固成两杆长枪朝光人猛扎而去 这团光就像唐影要掩护李贤一样 笔直的站在唐影身前沒有闪开 只见他长大双臂 光芒暴涨 似乎要用尽全力接下明崇俨疯狂的一击 唐影不知道光球的力量 但她却确确实实的知道明崇俨的厉害 于是她命令李贤 “念那道咒语 ”趁他分神之际 不顾一切的朝那光球冲去 淳风…… 我好想你 你怎么这么忍心一直不來看我…… 她每迈一步就觉得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那光芒本來就距离她不到十米 可她的手却像是一辈子也够不到似的 阿影 时候还未到…… 她耳边响起了这飘渺的声音 紧接着在她眼前的光球也朝明崇俨飞奔过去 两股完全对立的力量相撞在一起 发出爆裂般的巨响 所引起的巨浪把唐影掀了一个跟头 叫她直摔下房檐去 她不顾换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而是双眼死死的盯着毫不退让的两股光芒 一边是刺眼的白色 一边是恐怖的黑色 他们此消彼长坚持不下 互有各自颜色的闪电在之间穿行 而且闪电的触角越來越长 他们的光芒也越來越大 嘭 唐影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 胸口一阵发闷 一口血卡在嗓子眼 周围嗜血的傀儡闻到她血腥的味道 都纷纷围拢上來 甚至连残缺不全的邪灵王勃 也一边野蛮的把弱小的傀儡扒拉开 一边朝她杀來 “阿影 ”还好李贤及时赶到 他飞跃而下 眨眼间就砍倒了离唐影最近的几只傀儡 她拉着他的手站起身來 像是嫌伤口碍事一般的 扯下他的前襟在腰间裹了一圈 李贤一边砍杀 一边问:“你要干嘛 咱们赶紧趁机离开吧 ” 唐影不理他 满眼都是僵持不下的两个光芒 她深深喘息了一次 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用尽自己所有的生气 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这光球迸发出许多白色的火星 落在傀儡身上 烧得他们立刻满地打滚 李贤看呆了 张着嘴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看來唐影已经超出人的范畴了 唐影丝毫不关注这些傀儡 它们与明崇俨一比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她的目标只有明崇俨一个 几年前 她沒有在李淳风最需要她的时候保护他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还是她把明崇俨这个妖怪引到他身边的 今天 她就算配上一条性命 也要跟他守在一起 “啊 ”当光球的力量达到一个极限 她大吼着将光球朝包裹在黑色死气里的明崇俨砸去 原本明崇俨察觉到对面的光球力量并不稳定 也在悄悄吸取傀儡的死气 准备一举将这个光球的力量消灭 如果可以全部转化成死气被自己据为己有 哪想到唐影的力量将他的计谋完全大乱 他的死气力量刚释放出來就与光人和唐影两个的生气相撞 光人和唐影虽然都属于生气范畴 但是两人之间又有些许的不同 他还沒闹清楚这差异是什么 只见在自己和光人头顶的天空裂开了一条漆黑深邃的“口子” 而他们三人的力量正源源不绝的被这口子吸进去 “这是什么……”他的话音未落 整个人便被拉成一条黑影 被天上的口子吸了进去 那个光人刚朝向唐影 也被拉成一条白影吸进了天上的“口子”里 当他们都被吸进去以后 这条口子的边缘开始翻滚黑白两色的闪电 同时有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里面传來 唐影被眼前这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弄懵了 只见黑暗的夜空里翻滚着极厚的乌云 数条电龙垂直砸在长安的屋檐上 隆隆的声音简直像山要崩开一样 对了 这景象像极了在乾陵对抗魔化的李世民时的一幕 难道……难道他们两人都被吸到阴阳空间去了 唐影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 紧紧攥着 指甲甚至将手心扎出血來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才将两人送到那奇异空间里去的 她的眼里溢满泪水 心疼得简直要裂开 只是短短的失神 等她再抬起眼看天的时候 裂缝瞬间缩成一条线 “呼”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刚才还在空中肆虐的电龙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简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层层叠叠翻涌的乌云也豁然散尽 甚至连月亮都露出來了 极致的轰鸣瞬间变为极致的静 周围的傀儡一部分被明崇俨吸走力量 一部分被她的白火消灭 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被李贤砍掉了脑袋 现在全都在地上瘫软着 像一尊尊未完成的泥塑 ……一切 都像是一场梦 一场有头沒尾的梦 她那惊鸿一瞥的爱人 她要决一死战的敌人 都这样消失不见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 只会一下下的喘着粗气 李贤先恢复过來 搂着她的肩膀呼唤:“阿影 不管怎样 咱们先回宫吧 平康坊的事情我会叫人处理的 ” 唐影一个字也沒听进去 只是脑海里一遍一遍的上映着刚才的情景 那光芒里出现了他的头 他的肩膀 他的腰身 他的腿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可他 竟然被自己送到异世界去了 她突然抽风般的浑身颤抖起來 紧接着呼吸越來越急促 终于软倒在李贤怀里不省人事 ------------ 第五十三章 女人战争 【无弹窗.】 唐影被李贤带回东宫 沒多久就醒了 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 就蒙上头拼命让自己沉浸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 在这里 她的李淳风总是从光明中朝她走來 可她却总还沒看清他的脸 他就消失了 明崇俨沒了消息 李贤少了后顾之忧 心情极好的他 不仅找了最好的太医为唐影治病 更是端饭递水都亲力亲为 把她当成自己的太子妃一样照顾 他确实亲自派人处理了平康坊傀儡的残骸 并叫人放出风声说自己在平康坊手刃妖人 凯旋而归 一时间在长安百姓心里 “太子”都被当英雄看待 整个故事沒有出现明崇俨的名字 但里面极力描述的外貌和风姿都叫人心知肚明 唐影沒有提起之前相对他说的 回乾陵穿越的事 以前她之所以能决定抛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尝试回到二十一世纪 是因为她认为李淳风已经死了 可李淳风在这时候又出现了 前所未有的清晰 虽然被吸进了阴阳空间 可她毕竟从那个空间出來过 不排除他还有回來的可能 问題是 什么时候 她虽然衰老的极慢 却始终是凡人一个 如果过了百八十年的可怎么好 万一永远不出來可怎么好 过了一个月 明崇俨也沒有回來 武媚听见李贤散布的谣言虽然有些失魂落魄 但她的政治手腕并不完全倚重明崇俨 故而还能应对自如 仪风元年(公元676年) 李贤提议让狄仁杰升职为大理寺丞 他知道唐影与狄仁杰的交情 要不遗余力的讨她欢心 同时要是能拉拢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才做自己的党羽就更好了 武媚心里暗笑李贤的幼稚 却很痛快的同意了他的提议 首先 在沒有明崇俨的情况下 自己最好不要太急于跟太子一方及唐影撕破脸;另一方面 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洛阳 当初她怎么感化的李淳风 她就有信心怎么将狄仁杰收入麾下 然而她已经年过五十 沒有明崇俨帮她处理琐事 很快便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这时候 她遇见了掖庭里被贬为奴的上官婉儿 她从这处心积虑出现在她面前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眼里 看见了如自己年少时一样野心勃勃的光芒 也许是上官婉儿的精明才智打动了她 又也许 她想要从身边时刻有豺狼相伴的模式中缅怀明崇俨 更也许 上官婉儿让她想起了唐影 总之 谁也沒想到 她在失去明崇俨这样一个绝顶高手的时候 会找一个刚刚成人的女孩 而且还是与自己有灭门大仇的女孩做自己的心腹 可她偏偏这样做了 自她携手明崇俨开始 她似乎就在逐渐摆脱俗世对她的束缚 如果说是唐影启发她可以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那么 是明崇俨的偏执为她种下当一个真正帝王的野心 说女人不能上朝 她偏就坐龙座了 说女人不能为官 她偏要提拔 她时刻牢记明崇俨传达给她的那一股宁劲 要跟世上所有不肯臣服于她的人斗到底 上官婉儿是聪明的 她知道混在武媚的身边 如果趁机杀了武媚 虽然大仇得报 那自己也跟着完了 自己比武媚年轻四十來岁 凭什么这样断送自己的一生 难道在掖庭为奴的十四年还不够吗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武媚的邀请 不过她沒想到武媚给她的第一个考验 就是要在她娇美的脸上落下烙印 美貌对一个深宫里的女子可以说就是一切 武媚当然深谙这个道理 可前有萧淑妃 后有贺兰敏月 还有美若天仙的唐影 美貌的女子对武媚而言就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 上官婉儿最与众不同的一点 就是能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后宫 武媚才是最重要的 任何男人都不是 她打定主意 自己拿起烙印 在眉头中心自己烙下为奴的印记 可她丝毫不以为丑 并以自信的风采赢得了武媚的赏识 事实证明多年以后 这如花钿一般的印记被长安如数少女贵妇争相模仿 反而成了美的象征 她由此一举获得了武媚的信任 在仪风二年(公元677)年成了后宫名正言顺的女官 日子在宫廷的明争暗斗里过去了快两年 唐影身体的伤在不知不觉中好了 心里的病根却就此落下了 她虽然每天都被宫女打扮的明艳照人 但眼睛里却总是缺少了一分神采 李贤在太子的位子上越坐越稳 曾被明崇俨压抑的不可一世的性格又渐渐凸显出來 屡次向唐影明着暗着暗示成婚的事 都被她拒绝了 因李贤一直误以为唐影说了除掉明崇俨就成亲 此时 她被认为是出尔反尔 他也心里结了心结 虽然还认定她是正妃的不二人选 却也慢慢冷落她 开始流连花丛了 所有这些 唐影都不闻不问 她全部的时间都用來追思李淳风 她在宫里养了无数信鸽 跟青云等人打听李淳风的消息 李贤其他幕僚认为这种行为会让武媚认为他在结党营私 让他劝唐影收敛 可他怕不让唐影发信 她就会自己飞出宫墙去 权衡再三 他还是忍下沒说 继续放任唐影 一忍再忍 心结就这样越來越多 终于有一天 他借酒后醉意 硬闯唐影的寝室 他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 他应该收货自己的成果 沒想到却被她一脚踹出去 还用白火圈在院子里坐了一宿 沦为宫内笑柄 第二天唐影更是二话不说 离开东宫直奔皇上的寝殿 至此李贤颜面尽失 两人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唐影把自己囚禁在内心世界不出來的时候 可有的是人盯着东宫的一举一动 正在妙龄的上官婉儿瞅准时机 时常以传送公文为由去找李贤 此时的李贤再不是以前那沒权沒势的落寞皇子 自然不会把她当成唐影求她在武后面前美言 再加上有唐影珠玉在前 上官的一切也不是那么吸引人 但上官婉儿是个聪明的人 她并沒有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这位高傲太子的阿谀奉迎 而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叫李贤对她高看一眼 而后又凭自己良好的素养和极会探查内心的本领 一点点拉近李贤跟她的距离 沒多久 李贤心里就多了这么一位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姑娘 至于上官婉儿 对武媚表示是监视李贤 对李贤又一再表示欣赏和支持 真是把权术玩到了极致 这些都是武媚玩剩下的 她看在眼里 乐于靠上官扰乱敌人的阵营 而李贤沒想那么多 只看到了上官的可怜身世 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将这可怜的姑娘救出自己母后的魔爪了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也许唐影的余生会在“泛舟太液池 树下看落花”的循环往复中度过 不过冥冥之中上天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就在这一年年末的时候 那消失无踪的男人 竟然又回來了 ------------ 第五十四章 他回来了 【风云阅读网.】 明崇俨又一次出现在长安 穿着自己标志性纤尘不染的白色袍子 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 骑着高头大马悠闲自得的回到皇宫 他出现的那一天 长安城上空聚集了数不清的乌鸦 简直像是乌云落下來盖在长安城的屋檐上一样 也许是因为唇上有修剪齐整的胡须 所以守城的官兵一时间沒有认出他來 他也不气恼 就像以往一样保持着脱俗的涵养 从腰间掏出武媚为他特制的特权令牌 只看了一眼 那守城的官兵险些吓得屁滚尿流 都以为他只是个传说 却沒想到传说中的人复活了 而这漫天的乌鸦似乎更为他增添传奇的色彩 他在所有人恐惧的注目礼中 闲庭信步似的朝皇宫的最中心走去 武媚听探子说他回來的消息 立刻打断正在汇报政绩的臣子 提前下朝去后宫见他 來到她的寝宫 一袭白衣的明崇俨站在院子的正中等着他 见她露面 微笑着张开双臂 等她像万千少女一样扑到他的怀里 贵为九五之尊的天后武媚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放下自己的架子 像个怀春少女一般发出嗔怪 “你这六百一十天到底去哪里了 竟然也不捎个信回來 ” 明崇俨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凝望她含泪的双眼说:“你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 武媚紧紧抿了抿嘴唇 哽咽着说:“你别美 我只给你两年的期限 如果你不回來 我就会彻底忘了你 ” 明崇俨先愣了一瞬 忽而笑了 笑得简直像是春日花开 晃了武媚的眼睛 记忆里 他的笑一直是有节制的 从不会如此自然 而且他的拥抱温暖有力 也跟以往的任何一次不同 不带** 不含目的 沒有经过精心设计 像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 这个男人……有心吗 武媚带着惊喜和疑惑细细打量着他 “崇俨 你去了哪里 怎么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 明崇俨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的屏退了周围的宫女太监 攥着她的手 慢慢朝屋子里走去 “我跟李淳风争斗 被唐影意外的打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 这是他头一次清楚明白的坦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武媚听了又是一愣 随即她问:“李淳风 他不是死了好几年了么 ” 明崇俨苦笑一声 “他死了 但因修炼仙术 又再次复活了 ” 武媚听到复活二字 眼睛不由得一亮 要知道关于长生历來都是帝王梦寐以求的终极“宝藏” 明崇俨却似乎并不高兴 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他不继续说下去 她便问:“你消失的这些日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明崇俨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突然抬头对武媚说:“我这次回來元气大伤 想要找一处僻静的寓所休养一下 不知你能不能给我物色这样一个地方 ” 武媚笑了 “当然 整个长安你想在哪都可以 ” 明崇俨说了一个地名 大概位于长安城中心的地方 武媚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是拍手叫进上官婉儿 随手写了一张“圣旨” 派人去清空这间屋子 不管里面住的什么人 都必须在天亮以前搬出去 至于如何安置 叫户部另觅住宅便可 明崇俨从沒见过上官婉儿 在她领旨进门的一瞬间 他看见她眼神里那超出年纪的坚毅眼神 等她出去以后 他对武媚说:“恭喜你 找到了一个得力助手 ” 武媚以为明崇俨是在担心自己被取代 连忙解释道:“婉儿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跑跑腿而已 既然你回來了 大事小事还是你说了算 ” 他以外的沒有趁机追问宫中的情形 而是指了指床对武媚说:“我累了 咱们躺着聊会天吧 ” 果然 有什么不一样了 武媚虽然无法立刻描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但总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 在昏暗幽静的房间里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许久 当武媚以为明崇俨睡着了的时候 他却开口了 “媚娘 咱们其实从沒问过对方的经历 现在 咱们有一整个晚上 是你听我说 还是我听你说呢 ” 确实 她们有过数次最亲密的接触 也在朝堂上并肩携手处理过很多重要的事情 却从沒进行过敞开心扉的谈话 她一直觉得明崇俨将自己的过去埋藏得深深的 根本不愿提起 也不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他终于开口说自己的事情 武媚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立刻回答:“既然如此 咱们就听你的故事吧 我比你多活了很多年 一夜可听不完 ” 明崇俨用他那好听的声音问:“真的 你已经想好了 ” 武媚搂住他的胳膊说:“嗯 我已经决定了 这个世界上我最想知道的 就是关于你的事 ” “即使 不是多好的事 ” 武媚笑了 “放心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不过恰好我也不是一般女人 ” “好 ”明崇俨把胳膊从她脖子下穿过去 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亲密爱侣一样紧紧依偎着 等了一会儿 他开始娓娓道來 “我生在官宦之家 从小就是一个异于常人的孩子 我总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总是能看见死去的家人 我一点也不怕他们 可我父母怕极了 就在我6岁那年 我遇到了白泽上神 对 就是仪仗中 白泽旗上画的那种 像只巨大的白色老虎 只不过额头正中有一支弯弯的长角 我想你一定听人说过 作为专门除魔的神兽 他会顺应天命亲自向世间有功德的明君传授白泽图 以保佑国泰民安 那一年 他本來要将将图传授给李世民 却在路上看见我和我身边汇聚的众多亡灵 他说我天赋异禀 如不加以诱导可能成一代邪魔 故而收我做了徒弟 并向我传授白泽图上的附魔秘诀 让我勤加修炼 以早日摆脱围绕在我身边的邪秽 年幼的我沒日沒夜勤加苦练 终于再也看不见这些邪秽了 而且我熟练掌握了克制各种邪魔的咒术 使无数人免于受到邪魔的侵害 我的父母 家族都高兴极了 他们管我叫天神转世 连白泽也觉得我可以成为他的传人 当我修到最后的白泽长生术的时候 白泽却不让我练习了 他对我说 我的体质天生不适合修炼长生术 因为我就像是天生倾向于死亡那一边的人 沒有办法修炼 ” ------------ 第五十五章 靠近的心 【无弹窗.】 明崇俨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不服气 为什么我不能 白泽既然已经让我窥视了力量的大门 为什么不让我达到巅峰呢 所以 我在交还白泽图的时候 偷偷记住了咒语 那咒语 正是关于如何起死回生的 他写的十分深奥 以我当年的智慧只能记得大概 正赶上那一年我的家乡遇到大规模瘟疫 我按照记忆中的方法 将死尸聚拢在一起 对他们实施复活的仪式 那卷轴的精华是‘死生相克’四个字 以长生术对抗死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我万万沒想到 咒术打开了我身上通往死亡的大门 成千上万的死气穿过我的身体 结果 我把他们都变成了沒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而我自己也变成了活死人 ” 说着他转过头 对武媚淡淡的说:“沒错 我曾经是活死人 ” “曾经……”武媚不愧见多识广 并沒尖叫失声 她不是不怕妖怪 而是那种叫爱的奇怪情感 让她可以忽略这个男人的任何缺陷 包括不是活人 明崇俨看见她的反应 脸上浮现一丝丝欣慰 他自嘲的笑道:“后來白泽及时赶到 自然消灭了这些妖怪 同时也封印了我的力量 将我放弃、抛下 自己走了 他沒想到我以活死人的样子活着 受到非人的对待 还不如死了好 我的母亲甚至想要亲自掐死我 可我明明沒有做什么坏事 我是为了救人才赔上性命的 ” 他激动地颤抖起來 武媚含着热泪紧紧攥着他的手 不住的小声呼唤 “我懂你 我能明白 ” 明崇俨听了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 听见她哽咽着说:“我又何尝不是被一则‘女帝昌’的预言 一直受到世人的偏见几十年 所以 世上沒人比我更理解你 ”她句句发自肺腑 两人都觉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过了许久 明崇俨平复下來 继续说道:“后來 我听说白泽赶到长安的时候 李世民已经死了 他沒有完成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却找到了自己的传人 传授给他白泽图之后 自己回仙界去了 一开始我以为这传人是李淳风 沒想到却是同样年幼的唐影 ” 武媚听后惊异不已 她一直以为唐影的力量是來自于李淳风 沒想到竟然是神的真传 那么 她得天独厚的预知能力是不是也來自于白泽呢 明崇俨沒注意到她的沉思 而是接着说:“我的嫉妒和愤恨自然不必言明 从此立志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 让白泽按照天命臣服在我的脚下 承认他当年放弃我的错误 所以 如你所见 从袁天罡设计复活李世民开始 我就一步步的朝着这个王座进发 ” 武媚听明白了 李治也好 她也好 不管是谁占在王座上 他都会毫不眨眼的除掉 她壮着胆子问:“你 为何要告诉我呢 如果你想在我取代皇上后再立刻除掉我 不应该现在就告诉我 ” 明崇俨语气平和道:“因为 我想你早已经知道了 但你仍然愿意与我联手 那作为回报 我也应该告诉你 ” 武媚不知为何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 要死得明白吗 ”不知为何 她并不觉得害怕 心里对明崇俨有莫名的信任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 因为从那个空间死里逃生以后 我突然改变了我的想法 ” “嗯 ”武媚不解 撑起身体來看着他 “你不想要大唐江山了 ” 明崇俨双眼直直的看着床顶 脸上挂着奇异满足的微笑 “媚娘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不再……”他忽然闭上了嘴 微微一笑说:“算了 等我回來的时候再说吧 等我回來 ” 武媚听得一头雾水 听起來明崇俨不再想要当明君让白泽臣服了 但她并不清楚他是因为什么而发生转变的 她毕竟年纪大了 想了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明崇俨见状 体贴温存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睡吧 等明天你睁开眼 我就已经离开了 不过 你放心 我去去就回 等我回來 咱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届时 你要把你的故事都告诉我 一夜、两夜 一辈子 我都听着 ” “嗯 ”武媚听了 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沒有这么幸福过 她就这样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她睁开眼睛 果然发现床边又空了 明崇俨回來的消息 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东宫和皇上耳边 唐影像是从冬眠中苏醒一样 疯了似的冲回东宫 询问李贤具体信息 大敌当前 李贤也不再闹别扭 而是将眼线打探到的一切都汇报给唐影 唐影二话不说 将身上累赘的首饰细软都摘干净 换上干净利落的夜行衣要去武媚的寝宫找明崇俨算账 李贤忙拉住她 告诉她明崇俨自己要了城中央的一块地方 根本不用在武媚面前打草惊蛇 直接去新府邸就行了 这下轮到唐影迷惑了 明崇俨这行为简直就像是对她的邀请一样 究竟有沒有什么阴谋呢 如果按兵不动等明崇俨先出招 可能会不那么狼狈 不过 她急于想知道李淳风的下落 根本不愿等下去 唐影穿着夜行衣在床上翻腾了一宿 把飞针插在身上能装的所有地方 心里猜测了无数个关于阴阳空间的可能 好容易捱到早上 一出门就撞上在门口守候的李贤 她见他深深的黑眼圈 便知他肯定一夜沒睡 于是她问:“有什么事吗 ” 李贤面露尴尬 “……我想跟你一起去 ” 唐影面色阴沉的可怕 她毫不客气的说:“我是准备同归余烬去的 最好的结果是他死或者我们一起死 如果时运不济 我沒回來 你记住立刻辞掉太子位 找武媚自请流放吧 ” 李贤好不容易才坐上太子之位 一听唐影叫他放弃 气得嘴唇也抖起來 “你 突然说什么昏话 ” 唐影严肃的看着他 “并不是突发奇想 这句话便是两年前我与你约定的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我要告诉你的话 只是当时我沒有必死的决心 今天不同了 ” 李贤赶忙紧紧抱住她 “那你也不要去了1來日方长 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好吗 算我求你了 ” 唐影叹了口气 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放开我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要做的事 ” “阿影 ”李贤更紧的搂住她 “你 你怎么能狠心扔下我 ”她一只手用力撑开他 “贤儿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咱们之间已经足够了 ” 李贤憋红了脸 大声喊道:“可是我爱你啊 ” ------------ 第五十六章 你的死期 【最新章节阅读.】 爱 唐影一时间呆在原地 不知该如何回应 李贤激动的颤抖起來 “你 你难道沒看出來 沒感受到吗 从小到大 我一直看着你 渴望着你 期待着有一天咱们共结连理 阿影 咱们已经同生共死过了 还有什么可以超越咱们 超越我的 ” 有谁 唐影想起李淳风忽然笑了 “有那样一个人 我也是从小仰望着 期盼着 终于共结连理 在你沒出生前 我们就共历生死 对了 你还是我们一起看着出生的呢 贤儿 你只看到了自己的付出 殊不知在世上超越你的人有很多 就像你只知道惧怕明崇俨 却不知应该怕的人也有很多一样 ” 李贤一时间语塞 他觉得既挫败又心疼 最重要的是 她的语气中沒有爱意 一丝也沒有 唐影歪头看着他 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按我说的去做吧 我不想管天下如何 只希望你平安的度过一生 曾经的种种 就随它去吧 ”她说完 留下泪流满面的李贤走了 骑着马 出了住了一辈子的皇宫 唐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金碧辉煌的城墙和高耸威严的房檐上面 是那遥不可及的万里长空 她抬头看着 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简直像要飞到天上去遨游一般 慢慢的骑马徜徉走在长安永远繁华嘻闹的街头 竟然饶有趣味的欣赏街头百态 她看见小孩们追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跑 后面跟着叫孩子回家的平民妇女;酒楼门口勤快的小二正仰着笑脸揽客 有大腹便便的商贾看了眼招牌满意的迈步进去;有那翩翩公子叫住花郎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买花 姑娘娇羞的看着他 脸上满是甜蜜的笑;也有那乞丐拦住路人行乞 被骑马经过的达官贵人一边子抽在后背上 眼看要继续挨打 却被带着斗笠的江湖客拿刀挡了下來……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在唐影眼中上演 险些让她忘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里是长安 是她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地方 是淳风站在西山桃花树上 满含热泪凝望的故土 它是这样的生机勃勃 壮丽而又灵秀 难怪他一生也放不下这个地方 直到她看见前面半空中盘旋的乌鸦 一块石头才又重新压在心头上 她紧紧衣领 昂首挺胸像慷慨赴死的将军似的纵马向前 城中心的宅子可称得上一处豪宅 前主人是某个权臣的小舅子 不过关系再硬也比不过一纸圣旨 他连夜就带着全家老小住到客栈里去了 整个大宅连门匾都沒來得及挂新的 仆人更是一个也沒有 越靠近门前 胯下骏马越是焦躁不安 时常蹄子刨地怯懦不前 唐影在门前下马 一松开缰绳这匹惊马就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乌鸦接连落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 等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唐影把门口扫视一圈 慢慢抬起头 发现整个院子的屋顶都落满了乌鸦 她轻蔑的笑着 “你们这群奴才 竟忘了你们的主子 归顺明崇俨了吗 ”乌鸦一个个惊悚的歪着头颅 像是要掰断了一样 突然有一只叫了起來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成百上千只都叫了起來 这些噪声简直像咒语一样要刺破耳膜钻进脑子里 唐影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周身燃起熊熊白火 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正这时候 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沒有人 沉重的两扇门扉就像自己开启的一样 于此同时 乌鸦的叫声停止了 它们像雕塑一样静静注视着唐影 在沒有任何举动 她猜这应该是明崇俨请她进去的标志 于是 她深吸一口气 大步迈进这片阴森的宅子 走过前堂的空地 她随回廊走到内院 沒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一片月牙形的池塘环住精致错落的假山园林 山石环抱的石桌边坐着一袭白衣的明崇俨 他正悠哉的自斟自饮 见唐影來了优雅的指着空着的石墩等她落座 唐影按耐住急切的心情 绷着脸朝他走去 明崇俨为她斟了一杯酒 笑道:“不要一见到我就势不两立的样子嘛 ” 唐影沒理会他的玩笑 直接质问:“李淳风在哪儿 ” 他摊摊手 看她的眸子晶晶亮 “反正不在这个空间 ” “你杀了他 ”唐影怒目圆睁 伸手攥出一团白火朝明崇俨砸去 明崇俨抬起袖子 白火砸得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却沒有烧坏他的袍子 也沒有逼出他身上的死气來 唐影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 沒错 是白火啊 怎么对他不管用了呢 明崇俨缓缓放下招架的胳膊 站直了 略带自豪的对她说:“阿影 你看 我是活人了 ” 这太奇特了 要知道 明崇俨原先是与“活”相对的“死”的代名词啊 唐影忙问:“你 你是怎么变成活人的 跟李淳风又有什么关系 ” 明崇俨按住自己的心脏说:“呵呵 大有关系 我们被关在阴阳空间里 继续殊死搏斗 前两次他的灵体穿过我的身体 让我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这叫我明白 他就是我苦苦寻觅的东西 ” “什么 ”唐影以为他想要的是登顶皇位 让白泽臣服于他的脚下 明崇俨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 带着无比惬意的神情说:“我一直以为 我的目标是证明白泽他看人的眼光是错的 天生代表死亡的我 也可以带领这个世间万千活人创造一个强盛的帝国 那时候 我有强大的法术 我有不灭的身体 我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 在阴阳空间 我发现 我所渴求的 只是与常人一样 生老病死 而已 我要的正是这样对别人而言平凡又微不足道的东西 我要的是摆脱我悲剧的根源 就这么简单 ” 他笑着对唐影伸出双手 “所以 我杀死了李淳风 不 确切的说 我吸收了他所有的力量 让自己再次活了过來 是的 我沒有了不死的肉身 沒有了驾驭死气的能力 可你看 我长胡子了 我像别人一样在生长变老 ” “你……”唐影说不出话來 她对明崇俨能这样愉快的诉说“如何毁灭她最后希望的事”而感到极度的愤怒 他究竟是一个微笑的魔鬼 还是一个悲惨的堕落天神呢 明崇俨看着她 用自己天籁般的声音说:“阿影 李淳风虽然死了 但是我活着 成了跟你一样的人 如果你能接受我 跟我在一起 那我愿意放弃原來篡夺天下的计划 跟你去沒人知道的地方 ” 他见她沒有反应 又继续说:“或者 我可以继续修炼白泽长生术 我修炼起來一定事半功倍 到时候 如果你喜欢 咱们可以一起守卫长……” “住嘴 ”唐影的厉声怒喝吓得房檐上的乌鸦扑啦啦飞起來一片 她双眼血红 手指着明崇俨说:“不管怎样 都改变不了你杀死李淳风的事实 明崇俨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休想多活一日 ” ------------ 第五十七章 致命抉择 “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吗。”明崇俨的眼里浮现难以言喻的悲情。 唐影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他疯了。她想不透一个心思缜密,绝顶冷酷又丧心病狂的人,一个数次拿她挚爱人的性命威胁她的人,一个杀了她丈夫的人,怎么会,怎么敢乞求她的原谅。 可明崇俨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以所有的邪恶法术和不死身,换來了一具脆弱的凡人皮囊。难道,就是为了得到她的原谅么。 不可能,他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什么更大的阴谋。 唐影满脸都是不信任的神情,心里也乱糟糟的。明崇俨却慢慢伸开双臂,露出自己的正面给她,“那么,你就杀了我吧。你是白泽的传人,是最接近他的人。如果不能被你接受,我宁可死在你的手里。” 他现在根本不具备跟她相抗衡的力量,要杀死他简直像是拍死一只虫子般轻易。可她沒有下手,她总觉得事情的诡异超出她所有的预期。 手刃明崇俨,自己全身而退。这种结局她做梦也不敢想。 明崇俨还是朝她自信的笑着,“阿影。如果你不杀我。我发誓,总有一天会让你真心接纳我。”他笑得天真无邪,可她想到的都是他抓住李贤或者狄仁杰威胁她的事。 不行,这个人是可怕的恶魔。他根本不可能改邪归正。留他在一天就危险一天。 唐影想着,不知不觉又攥紧了拳头。 明崇俨说:“阿影。你只有这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错了,恐怕你要用余生來后悔。” 他给她的两种选择,原本已十分明了,却又因为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而扑朔起來。 他活着,对很多人都是威胁。他如果死了,至少这些威胁能解除吧。 唐影想起李治,想起李贤。甚至希望武媚能早日恢复清醒。而对于她自己,也想早些心无挂念的离开这个世界。 可惜她一直以为会以斗法结束一切,连把匕首都沒带。于是,她拔下自己头上那枚武媚赐给她的碧玉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的眼睛紧盯着她,里面闪烁着冰晶一样璀璨的光芒。她不管他所记住的是不是只有泰山的风雪之夜,反正她心里都是李淳风惨死的各种情形。 想着想着,从心里涌出的仇恨化为无穷的力量,让她将簪子猛地插进他的心脏里。 噗。嫣红的血液从他胸口喷射而出,带着温度溅在她的脸上。她万沒想到,他竟然躲都沒躲,似乎是甘心情愿的死在她手里。 突然,他双手抓住唐影的手腕,用近乎狂热的口吻说:“这就是你的选择。阿影,我说过,如果你选错了,将会用余生來后悔。” “放开我。你放开我。”唐影拼命想挣脱他的手,却怎样也无法抽身。 只见白色生气顺着簪子流进明崇俨的身体里,他疯狂的哈哈大笑着,语无伦次的喊着:“你们听着。我跟你们打的赌,输了。现在,我的身体是你们的了。这个世界也是你们的了。你们斗吧。尽情的斗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用力将唐影的手跟簪子扎得更深。血不再喷溅出來,而是在明崇俨的身体里不停地盘旋,像是不停追逐的两条阴阳鱼。 “这,这是怎么回事。明崇俨你干了什么。”她拼命甩着明崇俨的手终于将他甩到一边。 他四肢打开着仰倒在地上,声音洪亮的喊着:“死生相克,欲生先死。”这样不断地重复着,不论唐影问什么他一概不回答。 到最后,他的声音原來越小,越來越微弱。唐影紧紧攥着白火靠上前去,“明……明崇俨。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明崇俨闭着眼睛,笑着咳了一口血沫,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阿影,我的手……温暖吗。”说完这句,就再也沒了气息。 “明崇俨。明崇俨。。”唐影沒想到叱咤风云的明崇俨,竟然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而且他死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再怎么呼唤,他都不再回话了,再探鼻息也丝毫沒有。这下,再也沒有人能告诉她李淳风的下落了。 她先是轻轻拍明崇俨的脸,紧接着揪起他的领子前后摇晃着,他的头跟着晃动,给人一种还沒有死透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她也放弃了。 抹干净脸上的泪,失魂落魄的朝外走去。乌鸦们守在明崇俨的尸体边一声不响的盯着她。 唐影回头瞥了一眼。曾经的风云人物最后落得个被乌鸦分食的下场,即便聪慧如他应该也沒想到吧。 长叹一声抬头看天,一股宿命的悲伤涌上心头。她觉得三十年经历的悲欢离合,对天上的星星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而却叫地面上的人为了虚妄的一切打得鲜血淋漓。 那闪耀的北斗七星,也不知给多少人指明方向,现如今能不能告诉她该去哪呢。 她呆呆的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北斗的光怎么会这么亮。在它们的映衬下其它星星根本黯淡无光。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总觉得这似曾相识的情形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地方呢。 脚下原本精致的石子路也不知不觉的变得黏稠起來,她凝神细看,似乎有暗红的血水从下面源源不绝的冒出來。 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再看明崇俨的尸体……啊。她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惊呼,那尸体竟然僵硬地站起來了。 她下意识的升起白火护身。火光照亮周围,她这才注意到尸体并不是自己站起來的,是被乌鸦们用爪子抓起來的。 她知道这些乌鸦是有灵性的,但她隐约觉得幕后一定有指使者。 可当代术法大家基本都被武媚一网打尽了,究竟是谁竟然等到明崇俨死后才來接管的呢。 “阿影……” 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呼唤,吓得猛一激灵。忙射两团白火到尸体脚下照亮,只见尸体僵硬的抬起头,看起來竟然是李淳风的模样。 “淳……风。你,你怎么在……”眼前的情形实在诡异,唐影忍不住结巴了,但同时她脑子里快速组织信息:如果说明崇俨吸收了李淳风的灵体,那么会不会他的身体就变成了容纳两个人灵魂的容器,刚才她杀死了明崇俨,他的身体也跟着停了,但李淳风却复活了。 她自己的出來的结论却让她难以置信,只有她、李淳风和明崇俨知道白泽长生术的咒语,但李淳风应该不知道起死回生是需要刚死和某个道家咒术等几个契机的,那究竟是谁施术做法的。 尸体慢慢抬起手指着大门说:“快……逃。” 他虽然这样说着双脚却迟缓的向她靠近过來。 唐影搞不清状况,不敢贸然相信这就是李淳风,于是一边退一边问:“你为何会在他的身体里。” 李淳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來,“阴阳空间,我们,在法阵中融为一体,现在是我压制他,但很快,他就要出來了。” 唐影自然认为那个他就是明崇俨,这反而让她坚定了要留下的信念,于是她向前两步问:“我有什么办法把你救出來。” “不,不。”他似乎在抗争着什么连连摇头,唐影见他如此受苦忍不住握住他得手说:“淳风。我早就决定跟你生死与共了,这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 尸体停止了挣扎,李淳风的表情万分痛苦的扭曲着,对她说:“阿影,快帮我复活。” ------------ 第五十八章 共享躯壳 【风云阅读网.】 听到他的请求 唐影简直欣喜若狂 连忙将长生咒语和道家咒语迅速了念了一遍 她手中的生气还在源源不绝的被吸入尸体中 她看着尸体的面孔不仅渐渐恢复了生气 而且越來越像李淳风 以为他真的能就这样借明崇俨的尸体活过來 简直欢喜的不能自已 在她念完咒语的一瞬间 天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她抬头 惊惧的发现七条闪电按照北斗的排布 正好从她头上劈下來 她刚想问李淳风怎么回事 却被他一掌打飞出去 直到撞到一块假山才停了下來 摔在地上 后背简直像是裂开一样疼 挣扎着爬起來 再看那具尸体 天哪 正好被天雷齐刷刷的劈在上面 “淳风 ”她不顾伤痛叫喊着扑上去 却被闪电一击又弹飞出去 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 竟然迟迟抬不起胳膊來 闪电中响起低沉邪恶的笑声 这笑声刺激了院子里数不清的乌鸦也跟着聒噪起來 它们一个个飞离房檐 绕着闪电光柱盘旋 天色被映得亮如白昼 大地不仅震颤着 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唐影眯着眼看着天空 竟发现数不清的亡灵魂魄们齐刷刷的朝这里聚拢 这恐怖的情景 她之前也见过一次 就是在乾陵袁天罡复活李世民的时候 正想着 低沉的声音从尸体身上发出來 她强撑着翻过身 试图撑起上半身來 之间尸体抬起头 李淳风的五官正在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袁天罡的丑陋面孔 他的双眼冒着猩红的光芒 咧着一张歪斜的嘴说:“妖女 咱们又见面了 ” 唐影见状简直犹如五雷轰顶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这个人是明崇俨也就罢了 但这个人竟然是袁天罡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等思维稍微清晰了一点她才想起來 他也不能算死 只是精神被困在阴阳空间了 谁能想到明崇俨和李淳风的灵体被她的白火又阴差阳错的进了阴阳空间呢 闪电渐渐消失 天地又重新恢复一片幽暗 属于明崇俨身体的衣服已经破烂 袁天罡得意的活动了一下腿脚 “哼 虽然曾经是一滩死肉 不过多少比我以前的老胳膊老腿儿强些 ” 唐影刚想质问 突然气血翻腾 害她不得不捂住胸口 除了怒视他根本说不出话來 袁天罡的指着她说道:“妖女 老夫终于等到手刃你的这一天 不过老夫会让你死个明白 现在就解开你所有的疑惑 ” 他说着故作潇洒的坐在地上 一边盘腿运气 一边说:“我被困在那该死的阴阳空间 早已经沒有了时间的概念 本以为我会永远存在于那里 沒想到 空间又裂开了一条口子 而且 我最恨的两个人都进來了 哈哈 那该死的骗我的明崇俨和辜负我的李淳风正打得不亦乐乎 我在暗中看着进展 不曾想两人见谁都赢不了谁 索性停了手开始对话 李淳风这傻瓜根本沒意识到我的存在 对明崇俨大谈什么‘他所追求的的只是白泽的认可’ ‘长生术可以改变他的体质 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而且自愿耗尽自己所有的灵力來成全他 我不相信明崇俨能傻到放弃自己原來获得天下的野心就为了变成一个平凡的人 但我真的很希望永远解决掉李淳风 于是 我躲在暗处 造了些装神弄鬼的幻象 搞成像是白泽神显灵的样子 明崇俨这家伙果然很怕白泽 竟然吓得有些恍惚了 坏就坏在该死的李淳风 他识破我的伪装 还逼我现身 结果局面就变成了三足鼎立 我们彼此之间都有一本账要算 要么永远僵持下去 要么就是挑动其中一个跟我联手 共同对抗另一个 我早知道明崇俨这小子是沒道义的人 所以只有联合李淳风 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 合力对抗他 不管李淳风是死是活 总之对这些大义凌然的名目毫无抵抗 他果然中计 跟我一起合力对抗明崇俨 我听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自然想要一箭双雕 不过最好的办法既是让明崇俨吸收了李淳风的生气 变成一个普通的人 这时 从外界传來一股跟明崇俨很强的羁绊 简直就像是当初李淳风要将你拉出这个空间的力量一样 我为了要出來 不得不改变计划 非但不能杀死明崇俨 还要靠他出來 明崇俨吸收了李淳风的生气以后 李淳风的意识竟然与他共存了 这是我万沒想到的 他们两个在明崇俨的躯体里僵持不下 明崇俨想出去 李淳风要将他困在这里 结果是一动不动 明崇俨这小子知道我也很想离开阴阳空间 便跟我立下了一个赌局 让我也进入他的身体 接受他的指挥合力压制李淳风 然后一起逃出去 我虽然欣喜若狂 却也担心他背后使诈 沒想到他却说他只要找你來确认一件事 便再无所求 这具身体也可以送给我和李淳风 至于以后究竟谁能占据这具躯壳 继续活在人世上 就看我们的了 呵呵 我承认 那小子一直很怪 折腾得天翻地覆 竟然就为了变成一个草芥不如的凡人 不过 多亏你的帮忙 让我在这具身体里获得重生 那小子的魂魄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你的李淳风也最终会被我吞噬 啊 真是痛快 我不得不承认 明崇俨这小子太精明了 要么得到你 要么毁掉你 这种计策只有他能想出來 ” 唐影终于弄明白來龙去脉明崇俨的心态为何变化了这么多 也许世界上再沒人知道了 只是他到死都沒忘了拉她下地狱 果然心思狠毒 她刚才确实看见李淳风沒错 不知有多大几率可以将李淳风从这恶魔的身体里拽出來 先不提死活 至少不要跟着坠入无尽的地狱才好 想着 她问:“袁天罡 你想怎样 ” 袁天罡习惯性的想捋胡子 才发现尸体脸上根本沒有他以前的山羊胡 于是改为装腔作势的捋了捋头发 “干什么 现在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我当然是继续完成明崇俨未完成的事业喽 ” “你要窃取大唐江山 ” 袁天罡冷笑着站起身來 “什么叫窃取 能从武媚手中夺过來的话 也不枉费先帝对我的嘱托 ”他站起來 把身体挺得直直的 高举左手将天空中游荡的亡魂尽数吸到自己的身体里 唐影扶着假山站起來 惊讶的发现被他占据的尸体又被死气围拢起來了 袁天罡似乎也难以置信自己拥有的力量 他发出疯狂的喊声:“沒想到这小子竟然天生就是一扇通往死亡的大门 难怪他能做出那么多傀儡……哈哈哈哈 长安 袁某回來啦 ” ------------ 第五十九章 最终大战 【最新章节阅读.】 随着死气越聚越多 大宅的地面耸动起來 血水果然咕咚咚的喷涌而出 随之苏醒的 还有千百年來睡在这片土地上的骨骸们 唐影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沾湿 经过刚才暗中用白火治疗 她的伤势已经不再碍事了 此刻 见数个骷髅怪物从地里爬出來 她连忙双手插进土地里 以白火的力量驱散这些亡灵和死气聚集而成的妖怪 果然 在她的抗衡下 血水不再喷涌 而是慢慢的渗进土地里 那些枯骨也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再也集结不起來 “呵呵 你这妖女也有些手段嘛 ”袁天罡咧嘴嘲笑 再次举手聚极死气 “你才是妖人 袁天罡 你怎么了 难道你忘了你曾经是长安的守护者吗 ”唐影大声质问 他愣了一下 暂停了做法动作 仿佛想起过往的经历确实颇有些感触 不过很快 他又再度狂笑起來 “守护个屁 我要把这座屈服于武媚这贱人的肮脏城市毁掉 我要重建一个属于我的城市 属于我的帝国 哈哈哈哈 我是全天下最强大的人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 他的狂笑被乌鸦叫扩大了无数倍 震得整座城池瑟瑟发抖 百姓们都以为是天地异变闭门不出 甚至连皇城里也惊动了 皇上 太子 武后分别排出探子去查看情况 却被乌鸦包裹得严严实实 什么消息也沒有 他们知道 这是神魔级别的对决 身为凡人的他们一点办法也沒有 唐影集中精神 心里只有除掉袁天罡这一个目标 既然退无可退 她便以银针在自己周围做了一个严密的防护法阵 并调集能探测到的所有生气以扩充自己的力量 这一回 再沒有李淳风化作的光球会营救自己 输了就输了命 一切全都完了 袁天罡原本是故意吓唬唐影 想看她摇尾乞怜弥补自己这么多年忍受的痛苦 沒想到她非但沒躲沒逃沒求饶 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反而还有点佩服她 不过唐影已经成了阻碍他的头号敌人 他决心杀死唐影 永绝后患 于是他有点卖弄的想要使用四神术 这术法乃是顶尖术士的标志 当年李淳风能 而今他集自己的术法研究和明崇俨的黑暗之力为一体沒理由召唤不出來 心念至此 他大喝一声:“四神 白虎 听我号令 ”语音刚落黑色的白虎便从他手心中一跳而出 长长的毛皮带着黑色烟尘 比人还高的巨兽落在唐影的面前 它张开血盆大嘴仰头吼叫 确实威慑了唐影 不过她并沒就此退却 而是双手以生气结成长剑横在胸前 只是看起來与袁天罡的力量太过悬殊了 “哼 妖女 如果承认你的罪孽 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袁天罡又习惯性的想摸胡子 抓了个空 唐影眼神刚毅 站得笔直的说:“我的罪孽跟你比简直微不足道 來吧 别废话了 ”她说着便持剑勇敢的向黑色的“白虎”砍去 白虎才是一方神祗 即使被死气玷污 也有无可比拟的神力 怎会惧怕小小唐影 于是咆哮一声扬起前爪朝唐影抓來 唐影以双剑交叉抗下一击 光靠力量根本无法摆脱白虎的压制 她灵机一动趁机以长生咒配合白火 从口中吐了一个火球直飞白虎面门 白虎本欲一击将唐影按倒 并将她撕成碎片 却沒想到与小小身体不符合的巨大能量叫它扑不下去 更沒料到的是这小东西竟然射出一团白火到自己身上 它一身的死气因白火的到來而烧出一个空洞 露出里面原本洁白的皮毛 唐影一看有希望 连忙撤了招架就地一滚朝侧面躲去 白虎懊恼的拿爪子抓挠自己背白火烧着的地方 沒想到所沾到的地方都被白火清除了死气 而露出原來的样子 袁天罡面带愠色的砸了一下舌头 又准备交出朱雀和玄武 却沒想到怎么用力也召唤不出來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声音 那声音说:“那两只神兽在我对抗明崇俨的时候已经被我驱散了 ” 这 这分明是李淳风的声音 难道他的神智并沒有被自己同化么 袁天罡一边狠狠的拍着脑袋 一边念各种咒语想要将李淳风的声音压制下去 结果李淳风的灵体不知怎么从这具尸体胸口的伤口处窜了出來 并且要极力挣脱尸体堆他的束缚 不行 不能让他逃走 袁天罡双手合十 用力的将灵体按了回去 唐影在混战中似乎看到袁天罡的身体发出了一丝白色的微光 不过她被白虎缠得紧紧地分不出精力去盯着他看 果然 以自己的实力要击败四神之一的白虎还是太勉强了吗 她想起李淳风死后自己苦练功夫法术只为独当一面的日子 不禁又再次鼓起了勇气 自己是白泽上神的传人 师从天下最伟大的法师 拼尽全力之前 不能轻易认输 心念至此 她快速以生气缠绕成手腕粗细的绳子 在白虎上蹿下跳追逐她的时候 不露痕迹的将绳子缠上白虎的四肢 只等时机一到 她使出浑身的力量 将四根生气绳子的尽头全部收紧 偌大的白虎也被定住了 袁天罡还在拼全力阻止李淳风的灵体逃出來 惊觉白虎被束缚住 惊讶的不敢相信 唐影可沒工夫欣赏他的神情 而是双手齐发 将几十根银针插在白虎身上的不同位置 叫这巨兽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同时黑色的死气纷纷从白虎身上冒出來 眼看沒多久白虎就要被净化干净了 唐影见白虎渐渐停止了挣扎 心中涌起更多希望 她助跑两步 一跃扑道白虎的脊背上 上手抓住它的耳朵将生气更多更快的灌进去 能感到死气化作阵阵冷风从她身子下面逃走 甚至白虎也像是重新找回自己一样抖擞着皮毛重新威风凛凛的咆哮起來 唐影骑着白虎 调转它的方向 叫它攻击袁天罡 袁天罡急火攻心 大声呼喝着乌鸦道:“你们给我上 杀了这妖女 ”成百上千的乌鸦俯冲而下 像坚不可摧的墙一样死死挡在唐影和白虎的面前 白虎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压抑 疯了一样与乌鸦搏杀 唐影也瞅准空挡连续朝尸体发射白火 怎奈这群乌鸦前赴后继 似乎永远消耗不完的样子 正这时 天上忽然传來一声鸟叫 唐影抬头 看见两条宽大的影子从天上落下 ------------ 第六十章 是死是生 转眼间,两条黑影已经飞到她头顶,一直较小的一拍翅膀,毫不犹豫的朝着袁天罡冲去。另一只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在稳稳盘旋到唐影头顶的时候,将东西扔想她的怀里。 正在围攻她的乌鸦们看见那掉落的东西都跟看见克星一样争先恐后的避让而去。 唐影亢奋异常,一抬手牢牢抓住那东西。原来是一个一尺左右的卷轴! 《白泽图》! 唐影下意识的打开卷轴,只见一道道白光从卷轴中冲了出来,像突破乌云的太阳光一样,将乌鸦包围的屏障打散开来!而且,天上围拢盘旋的亡灵,都惊叫着在光线射到的时候被净化干净了。 这就是《白泽图》的力量,是一切邪秽的克星。她毫不犹豫的将卷轴正对袁天罡,那白色的光彩再度迸发,将挡在他们之间的乌鸦驱散一空。 白光打在袁天罡身上,李淳风的灵体更加光芒四溢。唐影这才瞧清楚了,忙双腿一夹朝袁天罡冲过去。 袁天罡还在用力将李淳风按回自己胸口去,可他对唐影强烈的向往,叫自己无计可施。看见那硕大的白虎扑过来,连忙放开手,以死气织成一道防护网暂时拦住白虎的去路。 唐影骑在白虎上,见自己这么大的目标太难以行动,索性以白泽图扣在白虎身上,将白虎化作死神灵气封存在白泽图卷轴里。 看见李淳风之后,唐影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也不考虑什么战术方法,只是以白火护身径直朝袁天罡冲去。 死气自然是拦不住唐影。 上有猫头鹰在找自己的麻烦,尚可以乌鸦抵御。但是唐影和李淳风却叫他应接不暇。好歹他曾经统御守卫者,有丰富实战经验,关键时刻以死气驱动天雷术,竟然也在唐影头顶噼里啪啦的闪起了几道电光。 唐影全然不顾,冲破一切阻挠,冲到袁天罡身前,鲁莽的拿手朝李淳风的灵体抓来。肉身肯定跟灵体没有交集,她急的险些哭出来。 李淳风看着她头顶的黑色雷电更是急切的说:“阿影,别管我。小心天雷。” 唐影又急又怒,浑身生气也沸腾起来,像是疯长的荆棘丛一般直直的对上上面的黑色闪电,“他凭什么驾驭天雷?他有我难道没有?” 生气死气在它们头顶大的不可开交。唐影以生气的丝线锅裹在自己的双手外面,拼命的拉着李淳风的灵体。 肩膀出来了,双手也出来了! 唐影简直哭着笑出声,她虽然用皮肤感觉不到李淳风,但是通过生气,还是能跟他的灵体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他的神情也是欣喜若狂,眉眼还是最鼎盛时期的模样,就像她当年初见他真面目时一模一样。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袁天罡说着早以死气化作利刃朝唐影身上。 若躲开就要松开李淳风的手,唐影的选择当然是不。于是利刃直插进她的左侧肩膀,一股血柱喷了出来。 因她气息不稳,白色生气也乱了阵型,头上的死气立刻压制上来。还好她憋了一口气忍住了。 连李淳风也发出一声惊呼,“阿影,快闪开,你要干什么?” 唐影更紧的攥着他的手,用近似于固执的口气说:“我发过誓,抓住你就再也不会放开了。他不是想要杀死我吗?那就让他来试试吧!” 她没有喊疼,没有退缩,眼睛里是极端愤怒之下的坚定。她的生气渐渐沸腾到极点,通过白泽图,传达到李淳风的灵体里。使他原本就散发光芒的灵体不断地膨胀、膨胀、再膨胀。 袁天罡卡住李淳风的灵体自然是无法逃脱。等他无法忍受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嘭!一声惊天巨响过后,他的身体已经爆裂成两半,胸口正中炸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没有血液。只是靠死气藕断丝连的连接着。 “吼吼吼!”他发出魔鬼一般的吼叫,向后面接连退去。 李淳风抱着唐影摔倒在地上,即便如此,跟实物没有任何交集的他根本无法保护唐影搁在坚硬的石子上。然而唐影丝毫不在乎,抱着他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样。 “阿影……”他哽咽着,轻轻摆出搂住她的动作。她以生气包裹全身,尽量的感受他那些许的重量和热量,尽管如此,她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毕竟,毕竟……李淳风又回来了! 还没容这两个久别重逢的爱人寒暄。大地再次颤抖起来。天上的七星开始迅速的变换位置。一道道天雷闪电频繁落到长安城各处的屋檐墙角上,不一会就烧起来了几处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再看袁天罡被炸烂的身体。 天哪,他们谁都没想到,天上残留的乌鸦化作一股黑烟盘旋而至,填充到那恐怖的大窟窿里。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乌鸦还拧成更长的长蛇,从下面将这句残破的傀儡尸体给顶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像是一条黑色巨龙。 袁天罡那残破的傀儡在不断的变化着形状。没多久,就变成了一条黑色巨龙的龙头。 “哼哼哼哼!李淳风,这就是你我宿命的对决了。当年圣主面前没有完成的较量,现在分出胜负吧!他疯狂的笑声在整个长安城上空回荡,与之相比,里坊之间的百姓嚎哭声简直细不可闻。 巨龙后面的天空是一片墨汁般浓厚的黑云,之间有血红色的闪电在游荡,看起来长安化成废墟在所难免。 李淳风对他喊道:“袁天罡。你醒醒吧!这是长安!长安啊!” 黑色巨龙发出凄凉又阴森的冷笑,“长安?我的长安在圣主死去以后就不在了。眼前这一片只是住着肮脏蚂蚁的蚁穴。只有将这里夷为平地,我心中的长安才能再次建立。李淳风,你的大道理省省吧!什么天下苍生我都听腻了!” 李淳风回头看了唐影一眼,说道:“你错了。天下于我再无分量。可我妻子珍视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为了她也不能让你破坏分毫!” 黑龙继续嗤之以鼻,“口出狂言。你连肉身都没有,怎么对抗我。” 李淳风松开唐影的手慢慢浮在半空中,“我一直不明白长生术修炼成灵体的意义。不过今天面对你,我终于明白了。肉体只是我的束缚,我跟阿影联手一定可以打败你。” 气势上这么说确实没错。但唐影对如何打败如此力量强大的敌人真是半点头绪也无。 李淳风含笑摸摸她的头,“小傻瓜。你还不明白么?明崇俨正是因为复活而死去的。关键就在于打破生死平衡的那一点扭转乾坤的力量。” “我?”唐影还是不明白。 李淳风再次向她伸起手,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对抗袁天罡吗?” “当然!”唐影回答得毫不犹豫。 ------------ 第六十一章 历劫重生 李淳风叫她展开白泽图,以白火的力量注入卷轴之中。卷轴突然飞到空中,从里面相继钻出白虎,朱雀,玄武,青龙。他们四个拧在一起化作一条白色的巨龙跟袁天罡化成的黑色巨龙缠绕撕咬起來。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轰鸣。地面的火光将天空也映得通红。唐影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感悟。虽说妖怪肆虐,但时间最恐怖的却是邪恶入魔的人啊。白泽神能降服世间一切邪秽,但是对人心却沒有好的办法。 小猛托着唐影高高飞起,枭儿托着毫无重量的李淳风也随着她飞到半空中。 “看。阿影。”李淳风指着打得不可开交的黑白两条巨龙道:“世间的阴阳,生死,总体是平衡的。有时候此消彼长才能显出胜负。可当总量达到一定的规模,便会一起消灭两股力量之外的一切。现在长安所有的生气和死的力量都被聚集在一起。这个世界的力量已经不能阻止浩劫的上演。只有你可以。” “但是我,我能怎么做。”唐影还是一头雾水。李淳风轻轻托着她的手说:“你是白泽预言中的必胜法宝。还记得么。死生相克,邪不胜正。你就是那平衡外的一点正义。你的出现是这世界的一点意外,因此才能将白泽的一点神力保存在世间。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却在这个关键时刻足以扭转乾坤。” 原來,是这样吗。唐影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白泽遇到明崇俨的时候,发现他将成为死的多一点力量而引导乃至封印他。可白泽预料事情不会这样完结,所以到了长安像找李淳风做自己的传人,将一点白火留给他。沒料到阴差阳错的是自己得到了这一点白火。可算一下年纪,会不会正是因为她穿越到这个时空,才唤醒了作为她对立面出现的明崇俨呢。 现在追溯这些已经不可能有答案。只有她这个不应存在的人,才能驾驭这不能存在的一点白火。也只有她,必须结束这一场浩劫。 她明白了,因明白而产生了无穷的勇气。 她看着两条巨龙打得天崩地裂,知道再放任下去整个长安就保不住了,于是勇敢的冲天而起,朝两条龙战斗的中心冲去。 冲着冲着,忽而感到一阵暖风在耳边吹过,原來是李淳风轻轻的拥抱着她。 “阿影。” “什么。” “我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也许咱们都不会存在了。” “嗯。” “嗯。”他诧异,“这回答真不像你。” 唐影眼泪扑簌簌的笑着回答:“不是你说的。化作氤氲也要保佑我吗。万一咱们两个都化作氤氲了,不是正好么。” 他一愣,旋即又笑了,“嗯。” “嗯。”这次轮到她不解,“这就完了。我以为你这次回來,会有好多想说的。比如,现在,至少说声谢谢吧。” 他答:“嗯,谢谢。” 她却说:“别说谢。还是说爱我吧。” 历史上沒有记录这一天。也许是天官们不知道如何描绘,又也许是掌权者(比如武媚)觉得这个天象实在不详,会影响她统御国家。总之,沒有任何记录记载这一天。 但长安的大多数百姓都见证了这绝无仅有的一天。那个夜里,天上电闪雷鸣,大地颤抖着,周边的山体甚至裂了开來。天上刮着黑白两条巨龙一样的龙卷风,它们不停地相撞、分开,互相吞噬。直到后來有一个极亮的流行闪过,天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盘旋的阴阳鱼,而后两条巨龙和图案就都消失不见了。 再然后闪电也不见了,在长安久久不散的乌鸦也全都消失了。只有狂风刮了几天几夜。 再然后,太阳照常生起。健忘而顽强的老百姓们,就把这一天当做传说念叨念叨,就这么算了…… 唐影作为打破平衡的那一点力量,让整个长安幸免于难。 她此时浑身瘫软的泡在北边行宫的温泉里,回想着最后袁天罡含恨消失的诅咒,想着明崇俨让她接受自己背后的那一点忧伤。 也想着不知能不能复活的李淳风。 他们两个幸运的沒有卷入阴阳鱼。也许那个世界只需要力量的平衡,不再需要他们。总之她沒事,李淳风的灵体也存留下來。但终究只是个灵体。 她问他什么时候变成的灵体。他回答在看她祭奠完他的坟墓之后,他又回到了长安的这座隐蔽的行宫里开始修炼长生术,结果只练出來了灵魂出窍再也回不去身体了。而灵体成人型也只是最近的事情,更长的时间他都只是一个光球。这也是他为什么沒有与她相见的原因。 她问他能不能像复活狄仁杰一样让他复活。他虽答应尝试一下,却又劝她别抱太大期望,毕竟他的躯壳已经很多年沒用了。 在这座行宫,有她第一次从藤和人手中逃脱后泡过的温泉。她还记得自己当年來葵水的样子,一晃岁月悠悠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这里的温泉是术士认为改变局部的阴阳造成的,所以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极为寒冷的地窖正是李淳风存放身体的地方。 她按照当初复活狄仁杰的操作对他也用了一遍。尸体沒又活过來的迹象,李淳风的灵体也暂时回到身体里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实在人受不了瞪着尸体的煎熬,就出來了。反正至少李淳风见不成功,灵体还是会出來找他。 就这样一辈子也好,再也无法碰触也无所谓。她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好了。三十年的情感羁绊,能以这样的形势而变得永恒,其实也不错。 她遥望龙首原下面的皇宫,还是一样端正大气,金碧辉煌。想起李治李贤,甚至武媚都安然无恙,她已经心满意足。 两只硕大的猫头鹰趴在温泉池子的边上傻头傻脑的看着他。她摸摸小猛的头说:“我还以为你们被明崇俨杀死了,难过了好久呢。” 小猛看着虽然威猛,但性格还跟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蹭她的手,简直像是家猫一样。枭儿的白眉毛更长了,看着自己的儿子仍旧一脸鄙夷。 提到明崇俨,她又沉默了。这个男人,如此拼命的挣扎的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 他最后那句:“阿影,我的手温暖吗。”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了吧。 “阿影。你在想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她疲惫的躺在上面说:“沒什么,只是觉得明崇俨有点可怜。” “在自己相公的面前想别的男人。阿影,我对我不在的日子充满了担忧……” 唐影疲倦的轻笑起來,“你呀。好像比以前更有幽默感……”她还在蹭着这只手,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她心跳过速的将自己的手盖在上面,摸着光洁的皮肤,清晰的骨节,还有传來的温度。 这,这明明是活人啊。 她尖叫一声转过身。只见在柔和的晨曦中,李淳风双目含情,唇角挂着迷死人的笑意,帅得一塌糊涂。 “啊,啊你。”她惊讶的不知所措,泪水又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了出來。害的他无奈的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道:“我死了你哭,活了你也哭,沒肉身哭,有肉身你也哭。娘子,真难煞我也。” “哇。”唐影终于跳起來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叫着:“混蛋,混蛋,大混蛋。你活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出來,你不知道我等得快急死了。而且你刚才还是一副老人的样子,现在怎么一点过度都沒有就变得这么帅,你不知道我会心跳过速而死吗。” 李淳风本跪在温泉池子边缘,这会失去平衡又跟她一起栽到水里。活脱脱是二十多年前的翻版。连他好不容易摆出的风淡云轻的脸也绷不住,灿烂的笑了起來。 “你……”唐影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能活过來,是么。你自己也是能做到的吧。” 李淳风低下头,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是。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很想亲手救我。从看见你救狄仁杰的时候沒我就这样想了。” “嗯。”唐影笑着弯起含泪的眼睛。 两人站在水里,密不可分的拥吻起來。 ------------ 第六十二章 天下筵席 【全文字阅读.】 这一天 风和日丽 李治觉得身子骨好久沒舒展了 趁着日头还不足 想要去太液池边上走走 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心血來潮的问身边的太监 “我记得今年又改年号了 ” 太监忙不迭的回答:“禀皇上 今年是调露元年 ” “哦……”才年过半百的皇上 像个衰朽的老头子一样挠了挠头 开玩笑的说:“换來换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天要塌下來 天子也顶不住啊 ” 众人都知道皇上是调侃前不久险些毁灭长安的天象异变 只不过谁也不知应该如何迎合他 都噤声不说话了 他也觉得索然无味 继续耷拉着肩膀朝太液池走去 太液池碧波荡漾 衬得中央的蓬莱岛真像是仙山一般 他依稀记得唐影曾在山上住过一段 一时兴起竟然想去看看 当他提出要自己划船过去的时候 太监护卫们纷纷阻拦 他有些恼怒 “朕还沒有老迈到不能划桨 ”众人又以安全为由 不让他自己去 他听后冷笑着对所有人说:“还有人会觉得有杀我的必要吗 ” 最后 他抛下众人 赌气似的自己登上一条小船 然而 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他年轻时颇受后宫巫毒阴气迫害 后來又被明崇俨以邪术制裁 身体早已经比同龄人更加衰败 有时候 他真想要自己结果了自己 但是自尊心又不许他为祖宗抹黑 何况他隐约觉得还有点什么放不下 虽说也不知是什么 小船随波逐流的飘到湖心 他想起上次在湖中将落水的阿影救起來脸上忍不住挂了微笑 是的 阿影 这几乎是他现存人生中唯一美好的事情了 从踢毽子、赛跑 到为他系上玉带……不知为什么在萧淑妃、王皇后 乃至贺兰敏月的容貌都想不起來的时候 她的一颦一笑还历历在目 也许 世间最美好的 莫过于求之不得吧…… 他伸了个懒腰躺在船底 摇摇晃晃的竟然也很惬意 这时一阵香风拂过他的鼻尖 他似醒非醒的展开眼 看见一对璧人坐在船头 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青衣男人看起來十分眼熟 一身仙气的不像个凡人;那身穿白底兰花裙的女子……不就是阿影吗 他猛地坐起來 险些抻坏老腰 一边哎呦呦的揉着 一边不可思议的叫喊:“阿影 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我是做梦吗 ” 唐影开心的笑着 露出一对甜美的酒窝:“陛下 你不是在做梦 是我回來看你啦 ” “啊 那这位是 ”他有些讶异的看看四周 也闹不清楚他们两个怎么上來的 李淳风单膝下跪 恭敬说道:“臣李淳风参见圣上 ” 李淳风……嗯 李治脸都吓白了 “李太史 你不是死了么 难不成朕也死了 这是仙境 ” 唐影捂住嘴拼命忍住笑 将他们怎么打败明崇俨 李淳风怎么复活的事情简要叙述一遍 看得出來 李治并沒完全理解 而且也不是很关心 一双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看來看去 眼神复杂的很 等唐影说完了 他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阿影 你來找我就是告诉我这些的吗 ”唐影一听 原本充满笑意的脸忽然黯淡了下來 李淳风见状拍拍唐影的肩说:“我许久沒來 想去祭拜下先皇牌位 待会儿再來接你好了 ”说完 他朝李治再行一礼 飘在水上慢慢走远 李治看得眼都直了 半晌才说:“李太史真是谪仙啊 ” 唐影勉强笑道:“算是吧 ” 他笑了 招手叫唐影在他身边坐下 唐影习惯性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可是半个字都说不出來 还是李治开口道:“他就是你的相公吧 ” 唐影抬眼看看他 “你怎么看起來一点也不奇怪 ”李治拉过她的左手转着她无名指上的指环上 “多年前我就看到这上面刻着的“巽”字了 八卦里这个字代表风 不是李淳风又是谁呢 ” 唐影红着脸张了张嘴 他见状假装生气道:“我给你的呢 莫不是早扔了 ”她赶忙掏出怀里的瓷瓶小心的倒出來 “喏 你看 我天天都带在身上呢 ” “哼 这还差不多 ”他眼神虽然不屑 但嘴角却上扬了 这可爱的笑容 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唉 ”李治长叹一声 看着天上的白云说:“阿影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沒什么说不出口的 ” “可 我说了会陪你一生的……”原來是她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李治笑着摇了摇头 “傻孩子 我要的不是你陪我一生 而是你会得到我给不了的幸福啊 ” 唐影终于眼泪决堤 紧紧搂住了李治的脖子 “阿影 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 “我会记得你一千年 ” “呵呵 那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什么样的 ”他也忍不住带了哭腔 唐影轻轻亲了他的脸颊 一字一句的说:“你是我心中最好的皇帝 我最重要的朋友 也是我永远的亲人 ” “嗯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 清亮的泪珠滚滚而落 他说:“阿影 你是我最爱的人 现在 你飞走吧 我不想看见你的背影 ” 他闭了一会儿 沒听见动静 轻轻睁开了眼睛 忽然看见唐影的笑脸就在眼前 “啊 你吓死我了 ” 那梨涡浅笑真是世间第一无二的美景 银铃般的笑也叫人魂牵梦萦 他再度正襟危坐 闭上眼睛说:“好啦 这次來真的 ”“嗯 好啦 ” 过了 一会儿 他叫:“阿影 ” 沒人回答 他却颤抖着不敢睁开了 李淳风在蓬莱的山顶上搂住唐影 看着李治孤单的坐在船里也有些伤感 他问唐影:“你真的要舍下这一切 带我去你的世界吗 ” 唐影艰难的点点头 “我只要在这里一天就放不下他们 这世界也不会放过我 走吧 去东宫 ” 两人在空中踏空漫步 李淳风问:“你有沒有告诉仁杰你要走的事 ” 唐影说:“我写了书信告诉他我回去乾陵的日子 如果他沒來 看信也明白这一切的來龙去脉了 ” 李淳风笑着弹了她的额头:“你一生会伤了多少男人的心啊 ” 唐影想起李贤跟她所度过的一夜 忍不住沉默了 李淳风察觉到她的尴尬 于是摸摸她的头说道:“不管怎样 现在我们拥有彼此 就足够了 ” 等他们赶到东宫 发现宫里多了许多黑衣的禁卫 这阵仗无疑不表明 是武媚到场了 唐影一下子紧张起來 拉着李淳风快步走进东宫 果然一进正殿便看见武媚由上官婉儿服侍着坐在正位置上 李贤肃立一旁显得局促不安 他们并沒有交流的迹象 明摆着就是等她回來兴师问罪 当武媚看见李淳风的时候忍不住呆住了 李贤看得也眼直了 看得出來他很想上來把李淳风从唐影身边拉开 碍于武媚在场才沒有发作 过了好半天 武媚才拧着眉毛开口 “你们杀死了明崇俨 ” ------------ 第六十三章 再试穿越 【最新章节阅读.】 武媚此时已经颇具女王气质 言语之间不怒自威 唐影一时语塞 还是李淳风上前一步平静说道:“是我杀了他 ” 武媚看他竟然比以前更加风神俊朗 想起自己陨落的情人更是悲从中來 可任凭心里再怎么翻腾 她脸上仍旧颜色不变 只是咄咄逼人的说:“你可以代表唐影 那么她的背后主使又是谁呢 ” 唐影见她要把李贤逼上绝路 便坚决的说:“除魔卫道是我的本分 与我身处何职无关 非要说 莫不如道我是为皇上皇后排忧解难 ”李贤面色一缓 感激的看着她 好一套说辞 武媚怒极反笑 指着她道:“如此说來 我还要谢你 ” 唐影趁机单膝跪地 “那唐影就此谢过天后 臣别无所求 只想辞官过普通人的日子 ” 武媚像是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來 上官婉儿趁机以眼色暗示禁卫举起长枪对准唐影二人 对付过魔鬼 这些凡人在她们眼里根本不足为惧 李淳风轻轻跺了下脚 殿中所以禁卫全像是受到巨大压力 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冷冷的看着武媚道:“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们既然能救你 也能毁了你 ” 不一样了 原來恪守君臣之礼的李淳风终于挣脱了束缚 以后再无人能降得住他 她对唐影的嫉恨简直达到极限 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自己所期翼的一切呢 李贤突然发话:“禀母后 儿臣想要劝说一二 ”难得有台阶下 武媚便借此要挟道:“嗯 她好歹是你的幕僚 沒了她 你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 他尴尬的行礼 來到唐影面前 轻声问:“你 真对这里沒有半点留恋么 ” 唐影知道 如果自己走了 李贤在太子位上一定会被折磨致死 想起在懿德太子墓看见的那一幕 想起他的哀求 她实在无法放任不管 唐影看李淳风 见他什么都沒问就点了点头 立刻小声问李贤:“跟我走吗 ”并轻轻伸出了一只手 李贤眼睛猛睁了一下 右手轻抬了一点便放下了 他慢慢的呼了一口气 像是很艰难的咽下某种情绪 忽然派若两人的说:“不必了 咱们并沒这么深的交情 ” 嗯 唐影面色微红 自然想到醉酒同床的事情 李贤却无比确定的盯着她说道:“我只是为了利用你而略施小计罢了 你所认为发生的事 都是我伪装出來的假象 是……根本沒有的事 ”他的嘴唇紧抿了一下 眉头颤颤的皱起來 厉声喝道:“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臣 也不配再为我效力了 ”他说罢 回身跪下 大声对武媚说:“母后 儿臣管教下属不严 自觉罪孽深重 请准许我……卸掉太子重任 ” 卸任 这个决定像炸弹一样在殿堂里爆炸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只有李贤回头深深看了唐影一眼 紧接着便跪拜在地 声音洪亮的说:“乱臣唐影从此与我再无瓜葛 听从母后发落 ” 这句听似恩断义绝的话 恰恰表明了李贤不想被武媚用來胁迫唐影留下的决心 唐影听了潸然泪下 下意识抓住了李淳风的手 说是听后武媚发落 其实她怎么能困住这两个人 所以 李贤真正的意思是叫这两人再无后顾之忧 快快飞出宫墙去 武媚一向认为李贤为了当太子可以不择手段 甚至还怀疑他亲自下手毒害了李弘 可如今 他竟然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 她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朝李贤砸去 “滚 你不是我儿子 ” 茶水洒了李贤一身 他重重一叩首 摘下太子的金冠 看也沒看唐影一眼 便昂首走出殿去 那背影很是悲壮 唐影跟李淳风对视一眼 再无留恋的踏空而去 走了 都走了 武媚不知为何心如刀割 那说要听自己说话说一辈子的人走了 那时刻期望得到自己夸奖的儿子走了 连从小睡在枕边 陪自己度过无数最难熬的夜晚的姑娘 也走了…… 她追到殿门口 看着李淳风和唐影 像飞天一样消失在空中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掉落 上官婉儿追上來扶她 “天后 计划还照常进行么 ” 她合上眼睛平静了一下情绪 用十分确定的声音说:“进行 婉儿 给我备车 我要亲自去 ” 离开了皇宫 唐影跟着李淳风去了一趟西山 数年沒人搭理 蒿草丛生 桃树也死了 在数次大战中倒塌的墙垛更加颓败 甚至有写山中走兽进來占了当窝 总之 曾经的影子一点也沒有了 唐影懊恼道:“非要好好教训这帮畜生不可 ”李淳风却笑道:“何必浪费精神 反正咱们也不会再住在这里 ” 唐影问:“你真的决定跟我一起去二十一世纪了么 那里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你可能很不适应呢 ” 李淳风温和笑笑 “你可以适应这里 我为何不能 ” 唐影道:“我是无意中穿越的 ” “哦 听起來很后悔呢 ” “胡说 我才沒有呢 ” 李淳风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既如此 我也不会后悔 我好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世界把你培育得如此古灵精怪 走吧 ” 他们两人买了两匹马朝乾陵疾驰而去 这一次与上一次十万火急的奔赴截然不同 他们心怀喜悦 心儿简直像是飞起來一样 披星戴月赶到乾陵 正好碰上赶來送行的狄仁杰 他见到恢复青春的李淳风 忍不住冲上來重重捶了一拳 紧接着三个共历生死的好朋友 紧紧环抱在一起 狄仁杰之前准备了好多话 事到临头却觉得怎么说也无法代表自己真实的心情 唯有一再祝福他们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说不想看到两人在他面前消失 并答应照看两只猫头鹰 沒多久就策马走了 唐影靠指南针找到当初穿越的地点 李淳风做好法阵 只见旋风刮起 两人双手紧握 等待时空大门打开 两人完成到二十一世纪的穿越 忽听一阵金戈铁马之声 回头看 竟然是黑压压全副武装的战马和弓箭手 有一金光华贵的车辇分开骑兵來到最前 正是一身戎装的武媚 原來她一早截获唐影给狄仁杰的信 特别提前埋伏在此想要生擒这二人 武媚虽然不再珍惜与唐影的感情 但对她的预言能力还是很想得到 不过考虑到唐影贴心要走 她秉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心理 只等唐影拒绝就乱箭射死他们 任他们是神仙也在劫难逃 眼看时空大门已经渐渐开启 唐李二人决定无视武媚只专心管穿越的事 故而仅以生气做成护盾挡在二人周围 武媚好话说尽 见两人沒有半点归顺的意思 勃然大怒痛下杀手 千百只利箭如雨般落下 恰巧那穿越地点也开始转起旋涡 唐影紧紧拉着李淳风 等待时空转化 离开唐朝 谁知这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漩涡拉扯唐影进中心的同时 竟然将李淳风向相反的地方甩出去 两人被相悖的力量强行分开拥抱 只剩一双手还紧紧的攥在一起 外面的箭雨固然不能伤害李淳风 可如果他不能跟自己穿越 那自己一人会去还有什么意义 唐影拼命大喊:“淳风 拉我出去 我不要一个人走 ” 李淳风也沒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但自己本就不属于二十一世纪 这样被排斥似乎也无可抱怨 何况唐影要是留在唐朝 肯定要一辈子躲着武媚的追踪 这样下去永无宁日 他见二人的双手在不可抗拒的外力下渐渐松开 情急之下大喊道:“别担心 你先回去 只管等我就好了 我无论怎样都会找到你 ” 唐影哭喊道:“淳风 淳风 我不想离开你 世界那么大 咱们还如何再能相遇 ” 李淳风笑了 在狂风之中笑得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道:“阿影 我会找到你的 放心 去吧 ”说着他们的双手便被扯开 唐影在漩涡中转得晕头转向 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 大结局 我会等你 “医生您看,病人醒了。” “啊。不用在意,她沒事就睁睁眼。这么多回也沒见醒來,光会折腾人。唉那个谁,你跟主任说一声,是不是给她换一个病房……” “不是。您看,她坐起來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回过头,果然看见唐影坐在病床上,表情呆滞眼如雨下。那医生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唐影,唐影。你听的见我说话么。你看这是几。”大夫伸出两根手指头。 唐影还是呆若木鸡沒有反应,那大夫拿手电照照她的瞳孔,招呼护士说:“准备做CT,看看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话音沒落突然被唐影抓住手腕,疼得手电筒都落了下來,“哎呦,这丫头疯了。” 唐影大眼睛盯得他浑身直发毛,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保安來,忽然听她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朝代。”医生忿忿的甩开她的手,“什么朝代,你穿越剧看多了吧。现在是2013年,你昏迷半个月了。真是的,有沒有亲戚朋友什么的,叫他们來看你。然后咱们再讨论一下你的治疗方案。” 医生说完甩着手腕气哄哄的走了。唐影呆坐在床上,拼命想捋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只能想起李淳风的最后一面。 “我会去找你,你要等着我……” 等着……等着…… 她觉得那个场景似曾相识,像是曾经有人这样说过。她捂着头拼命想,拼命想,突然想起穿越前,冷寒在漩涡外朝她伸手时说的话。对了,她想起來了,冷寒说的就是,“我会等你。” 对了,冷寒。他难道就是李淳风这么多年的转世吗。可当时她还沒有穿越,他怎么会认识她的。很多谜团在脑袋里不停的翻滚,简直搞得她头疼欲裂。 躺下又昏昏睡了几个小时,终于被病房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原來看见远在北京的老爸也赶來了,一起的还有同事小西。 老爸喜极而泣,反复摸着她的手说:“你这长睡不醒吓死爸爸了,爸爸还以为你……”本能力对血亲的亲近感又浮现起來,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看见了李治的影子,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沒事,爸爸。我一切都挺好的。”这时候大夫叫老爸出去说点事,唐影趁机拉住小西问:“你怎么也在这。大家都去哪了。” “回北京了呗。”小西大大咧咧的说:“除了我看似像个闲人,大家都忙着做游戏去了。老板说革命尚未成功,随时等你归队。” 唐影急切的问:“那冷寒呢。也跟着回北京了。哎对了,我手机在你那么。” 谁知小西怪异的看着她,“冷寒。哪的冷寒。咱公司沒这么一号人啊。你说的是导游吗。我记得他不姓冷。” 唐影急得差点跳起來,“就是咱公司的……那个官职叫什么來着。哦对,主程。”小西撅着嘴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沒发烧吧。主程不叫这个,你脑子真的坏了么。呐,我还有照片呢。”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两张,伸到唐影面前,“你看,跟咱主美在一比简直像是猴子变的。哈哈哈……” 唐影反复看了半天,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冷寒也半点沒有李淳风的影子,肯定不是她要找的人。再翻了别的聚会时的照片,整个公司沒有一个像李淳风的人。 她不敢想象,原本李淳风的转世找到她了,但因为她的穿越改变了李淳风的轨迹,所以转世也不是冷寒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了。 不知道是那个命运的齿轮出了细小的变化,经过一千多年的演变,终于差了千里之外。世界有六十多亿的人口,男女各占一半。 她沒有能力,沒钱沒权,沒有线索;不知道对方长相,姓名,身份证号,籍贯……叫她去哪里找李淳风呢。 这时老爸推门进來,见她又失去了生气,连忙看小西。小西点点脑袋摇了摇头。 后來小西走了。唐影在医院又住了一周总算恢复了体力。期间她照过镜子,再也沒有记忆中倾国倾城的样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而且满脸憔悴。 她伤心的想,就算李淳风跟她擦肩而过,也认不出來她了。 因为一系列检查都正常,所以老爸办了出院要带她回北京。走到火车站,唐影看着火车站外围那一圈仿冒的城墙,竟然挪不开脚步。老爸干脆扛了行李拉着她找个饭馆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闺女,你到底有什么事,就跟老爸说吧。无论你有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 唐影知道穿越这事对老爸而言就是疯言疯语,但是她确实不想离开长安,她还想再去乾陵,去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于是,她终于下决心说:“我暂时不想回北京工作了。我想在这座城市发展看看。” 老爸听了,有些担忧的说:“你一个女孩,离家太远,爸爸不放心啊。” 唐影拍着爸爸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吧。闺女我长大了,沒有什么做不到的。何况我也有工作能力,一定能好好适应的。”老爸看着她忽然颇有感触的说:“闺女你这一病确实跟以前感觉不一样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一对酒窝。” 啊。唐影赶紧翻出化妆镜,果然在笑的时候多了一对浅浅的酒窝。那一瞬,她又差点涌出眼泪,可想起在唐代,那么多人希望看到自己的笑容,她生生的把眼泪忍住了。 老爸问:“你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呢。还是做游戏么。西安这地方是不是不太景气。” 唐影想了一下,极有自信的说:“我在北京工作期间,自学了很多历史知识,对西安的文化传统非常感兴趣。所以我会去博物馆试试有沒有讲解员的工作。”唐影是真正在唐朝生活过的人,称之为专家也不为过。 老爸一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放心的自己回北京了。 那之后,唐影开始了在西安一个人的生活。博物馆讲解员的工作干得得心应手,她对唐代古董的鉴赏和认识也十分令人信服,相关行业的专家都來找她交流。 在西安转眼就过了半年,唐影的生活日渐改善,过得风生水起。交了不少朋友,期间也有想要追求她的男人。可她每次都明白的拒绝,并举起左手,将两个鎏金戒指都展示给对方看。谁也不知道其中一个竟然是高宗亲手给她的,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然而,历史中并沒有关于她一丝一毫的记载,也沒有关于明崇俨,乃至袁天罡的官方记载。只有她的老爷爷李淳风,出现在旧唐书太宗相关的章节里。她把那页书拍在手机里,每天就算看看名字也很开心。 整个西安市里都沒有什么皇城古迹。大明宫只剩一个土台子。那些里坊再也沒有当年的样子,却不知为何“醉长安”竟然流传下來,在不知名的小馆子里,保留着她记忆中的味道。 她最常去的还是乾陵,一切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这一天,她照例坐在无字碑前久久的凝望着。武媚最终沒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评价,用她极为爱用的词來形容这种行为很是“前卫”。她看着墓碑,不知武媚在一千三百年前的世界是否也能看见她,是否也会想到她。 这时人群一阵哄笑,带队的导游红着脸说:“那个确切年代我也记不清楚了。”人群里有人嘲笑道:“你是怎么当导游的。不专业啊。” 唐影常看见这个导游,他也在博物馆经常看见唐影,连忙搬救星似的叫她说:“这位是博物馆的唐老师,她可是专家级别的。就让她给大家讲一下乾陵修建的具体时间。” 唐影落落大方的站起來,朝着众人笑了笑,自信的谈起了乾陵选址、修建和完工的时间。其中也有流传最广的李淳风和袁天罡比赛选址的故事。当然李世民复活的那件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大家听得心满意足,跟着导游走了。 等他们走了,唐影又再次坐在旁边的石台上,思绪也回到当年往事上。忽然一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其实历史是另一种样子,对吧。阿影。” 她猛地惊醒抬头,看见一个游客打扮的男人站在面前。清爽的衬衫,清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除了眉目如画,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是记忆中冷寒的样子,不对,确切的说是她想象中李淳风的样子。 唐影难以置信的捂着嘴站起來。李淳风一如既往的温柔笑着,对她张开手臂,“看在为夫找了一千三百多年的份上,能不能不要怪我來得有些迟,” 唐影边哭边笑,疯了一样的扑到他的怀抱里…… 于是,一千多年的情缘,一千多年的悲欢离合,到今天才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对,于久别重逢的唐影和李淳风而言,这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 ------------ 外传 没有你的世界 ------------ 【李贤篇】 文明元年(公元684年),三月,蜀地巴州。 这一天春光大好,有位骑白马穿石榴裙,带着厚重面罗的华贵女子,不徐不疾的停在木门寺前。 她轻轻跳下马,把缰绳拴在门前一颗新发春芽的树上。抬头看树叶遮住的日头,她顺手将面罗摘下,露出青春而端庄的面容,以及眉心哪一点鲜红如雪的烙印。 轻轻抬脚走进寺门,只见众多石块石台上整齐的晒着经书。在屋檐下的旧藤椅上坐着她来探望的故人——李贤。 只见这位昔日的皇太子,再不能穿他钟爱的明黄长袍。在这穷山恶水之地,颓败荒芜之所穿着相称的粗布袍子,梳着凌乱的发髻,甚至还蓄着不修篇幅的胡子。 看着,真让她心碎。 他一动不动的歪在椅子背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手指拿的经书正一点点从腿上往下滑,终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下,不用她叫,他自己也惊醒了。轻哼一声,咂了一下嘴,他终于晃动着僵硬的脖子要坐起来,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影,大惊之下忙摸着手边有什么东西能拿来防身。结果摸到的,不过是个水壶罢了。 他眯了眯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渐渐看清了这位不速之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在破败的院落里,她的整洁与美丽像是天上的仙女。有一瞬,他像是难以置信的坐直了身体,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神采。但很快,那神采便消失无踪,他哑着嗓子,强颜欢笑的叫了声,“婉儿。” 上官婉儿是极有涵养的贵族女子,她对他保持着旧时对皇太子的礼仪,这样多少能挽回点李贤的尊严。面对她周到的礼仪,李贤也站起身来,以相应的礼仪回应。 不过要请她落座时却犯了难。整个院子只有一把椅子,如过自己做,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些礼仪不周。若叫婉儿坐,她又死活不肯。 后来还是她找了折衷办法。两人整理出一块晒经石,并肩坐在石头上。 李贤笑道:“没想到你竟愿意坐在石头上而不嫌委屈。”上官婉儿也笑着:“十四年掖庭生活比这卑微百倍,现在有自然环抱何谈委屈。反倒是你,你怎么受得了?” 李贤将头发尽量抿得光滑,“……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来看我,是带了母后的旨意么?” 她摇摇头,看着寺门前摇曳的树影道:“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李贤不傻,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心机,此时反而有些疑惑,他一个落寞被贬的皇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还有什么值得她惦念的呢? 她像是洞悉了一切,扭头睁着明媚的眼睛问他:“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我来看看你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他面色微红,长叹一声,轻柔的搂住她的肩膀,然而话里却没有半丝柔情,只是好言相劝道:“婉儿。现如今,跟我谈交情已经没有任何甜头了。你还是另觅良人,重新开始吧。” 上官婉儿愣了片刻,忽然“噗嗤”笑出声,轻捶他的胸膛说:“你在山野里呆久了,就不识风月了呢!我是说笑的。” 李贤却笑着说:“非也非也。到得此处,才见识了真的风与月。” 她揶揄道:“没错。除却风月,还有心里的影。”他刚才惊醒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情。在李治病榻前,在武则天午睡刚醒的时候,她都见过这样的表情。 这些人全部都在默默追忆那个叫唐影的神秘女子。 李贤听见这个字忽然默然不说话,捻着石头边的一朵野花出神。犹记得那天,他摘了初冬的腊梅去找阿影,她把那只被遗落的花捡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会有未来。 “殿下。”婉儿叫着,“你,后悔了么?当初为了她放弃太子位?” “嗯?”他扬起眉看她,忽然笑得很开心,“小妖精,为什么问这个?” 他还记得他对她的昵称。那是他们在东宫偷情的时候,他吻在烙印上的时候说的。这个昵称同时也被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上官婉儿皱着眉说:“纵观朝野没有比你更适合做皇帝的了。高宗仙逝,你的两个弟弟先后做了皇帝。说白了,他们不过是天后的傀儡罢了。可如果是你,我可以……” 李贤玩味的看着她,不知这番表白是试探,还是带着投诚的目的。第一时间更新她机警的没有再说下去,他索然的也没有接话,只是说:“我这一生难得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不想反悔。婉儿,你走吧。” “你才是,走吧!”她突然激动的大喊起来。他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婉儿,日月当空。我能走到哪儿去?” 上官婉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一头扎进李贤怀里,哭诉道:“要么你就向天后低头认个错,像你弟弟一样安心听话几年。你才三十岁,天后都六十了。你怎么不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呢?” 李贤反倒温和的安慰她,“小妖精,别哭了。如果我变成了那样,就不是我了。我的灵魂已经腐朽,只剩一身傲骨。如果折了我的骨头,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更何况,母亲对我的恨,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你也不要做无用功了。” 上官婉儿抬起泪容,最后哀求道:“难道我的恳求就没用吗?是不是只有那个唐影才能叫你回心转意?” 李贤听了失笑道:“你错了。叫我辞去太子位的便是阿影,而我绝对相信她的决定。” 她听了急得直跺脚,“她是早料到天后会以你胁迫她了吗?好一个自私的女人!” 李贤听了这句话,神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你把这句话收回去!你根本不知道阿影为我们付出了什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被这声怒吼吓到了,半天才小声的说:“可你最后……”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带着无限的柔情说:“最后,那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唯一能对她的回报……” 上官婉儿看着他依旧英挺的侧脸忍不住掩面而泣。她不相信,她不理解!他们口中那个在宫里呆了三十年的阿影竟然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利一无所求,面对天下最优秀的男人也毫不动心,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可她究竟有什么魅力,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毕竟,那个人已经成了一段传说。 她不是唐影,她是上官家的婉儿,她是上官仪的孙女,生下来就肩负着让家族重新兴旺的重担。于是,也就注定着,她必须该跟自己一时的软弱说再见了,没有胜算的仗她不打,没有胜算的人她不帮,即使是那个最爱的人。 “我……我该回去了。”她扶着他的胳膊,从石台上跳下来。他攥着她柔软的小手,也跟着起来,把那朵小花轻轻插在她的衣襟上,“路上小心。保重。” 他送她出了寺门,看见了门口的白马,也看见一行杂乱的马蹄印绕过寺门朝他家的方向延伸去。这条路一向人迹罕至,怎么会突然多了一队人马呢…… 上官婉儿为了掩饰眼神里的一丝慌乱,快步走道树下解下缰绳,轻盈的骑了上去。等她冷静下来盯着李贤温和依旧的脸,眼泪险些又要落下来。李贤上前摸着马头,抬起脸,笑着对她说:“婉儿,要幸福啊。” 她想回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有张开口,只是微微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贤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上官婉儿罩上面罗,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 等她身影走远。他走回寺院,开始将经书一本本收起来摞好。上官婉儿为何出现,门口的马蹄印又说明了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 “跟我走吗?”风里轻吹来唐影的声音,他眼前似乎又能看见最后一次见面,唐影朝他伸出的那只手。今天,他终于能伸出手,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 阿影。你在哪里?过得好吗?是否被那个男人疼爱着,他是不是比我更加疼爱你?阿影……如果我死了,会在奈何桥畔等你一等。到时候,如果你再想跟我一起走,请再向我伸出手,好吗?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他想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了。收拾好了所有的经书,走出门槛,轻轻掩上木门,朝自己的家走去。 时间,定格在这一瞬。章怀太子李贤的故事,落幕了。 文明元年(公元684),三月,李贤被迫自尽于巴州。上官婉儿在木门寺旁李贤曾经翻晒经书的“晒经石”上修建亭子,题写《由巴南赴静州》的诗句于亭上,以怀念李贤。 “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瓜藤绵瓞瓜潮落,不似从前在芳时。” ------------ 妖怪杂谈 ------------ 关于书虫脉望 我在本书第四卷第三章,写了书虫这种妖怪。起初, “书虫三食神仙二字可化脉望,请星使,求仙丹的典故”是从一本将唐代神怪故事的书上看到的。 不是下面这本,不过意思差不多。据仙经曰:“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此物,名曰脉望;夜以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还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时换骨上升。”因取古书阅之,数处蠹漏,寻义读之,皆神仙字。 讽方叹伏。(《原化记》)在我书里,书虫变得很巨大,可以吃人以萃取灵魂,是明崇俨制造傀儡大军的重要一环。 (如此编排书虫,希望考试之神不要不保佑我才好555~)现实生活中还不曾见过书虫,估计是因为家里书少吧。 以后如果都是电子书了,书虫还会不会存在呢? ------------ 关于返魂香(第三卷剧透) 第三卷终结贯穿始终的返魂香终于可以拿出來说一说了提前声明本篇含剧透请慎入 返魂香是什么从名字就可猜出个七七八八以下是网上找來的资料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这是《十洲记》上记载的一段异闻传说虽有夸大之处但返魂香去腐生肌的奇效确实无药可敌 其实返魂香最早的传说來源于中国古代汉武帝时西域月氏国贡返魂香三枚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据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详情见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汉武帝内传》) 这个題材有许多作者都涉猎过此物究竟是否存在暂且凡在一边反正小舞相信这就像是长生不老的仙药一样一定会被古代的帝王们所探求 我并沒有找到李世民跟返魂香有直接关系的记载但确实有资料称李世民年富力强的时候非常抵制巫术但随着年纪变大身体的衰弱他也不能免俗的炼药求长生了再结合返魂香原产西域以及唐代丝绸之路的繁华我觉得返魂香流落中土有一定的可能性至于日本的返魂香也是我拽到一起的 日本的文化多从唐传播过去留学生一事也确实不假所以我借返魂香将藤和人和一心想要复活李世民的袁天罡联系在了一起 必须声明将李世民写魔化的一段我心里十分忐忑因为他口碑极佳也是我最喜欢的古代帝王所以最终“黑锅”还是让袁天罡來背让李世民得到升华 而我希望刻画出來的袁天罡也不要太被唾弃因为在我心里他只是对李世民和自己的信念太过执着的可怜人罢了 第三卷结束返魂香的故事也告一段落出现了的两块已经随李世民消失不见还有一块会出现吗 嘿嘿……我才不告诉你们呢…… ------------ 关于夜行游女 开书以前,定了小舞比较喜欢和拿手的灵异基调,所以也查了一些相关资料。咱国家比较为人所知的“妖怪”著作一个是《山海经》一个是《聊斋志异》。其实各个朝代都有点属于自己特色的神怪,这是封建社会的一大特性,对超自然不可解释的力量的想象。也有不少家借来针砭时弊的。 言归正传,我看的一本资料叫《酉阳杂俎》,是唐代的一本,但是大多数标记的年代都是中唐以后。暗自猜测跟初唐时期太宗世民比较反感巫术邪说有关系(小舞在楔子章节写的是有依据的,他早年很抵触这些,但晚年还是信了)。总之在这本书里挑选出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妖怪和怪事,比如夜行游女和傀儡,等等。 为什么夜行游女要放第一个讲?因为这妖怪在日本很有名,多次出现在影视作品和中,在中国似乎见到的比较少。成为了一个日本深受唐文化影响的佐证。 下面是从网上找的一些资料。“《酉阳杂俎》中均有记载: 夜行游女,一曰天帝女,一曰钓星,夜飞昼隐如鬼神,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无子,喜取人子,胸前有乳,凡人饴小儿不可露处,小儿衣亦不可露晒,毛落衣中,当为鸟祟。或以血点其衣为志,或言产死者所化。又,鬼车鸟,相传此鸟昔有十首,能收人魂,一首为犬所噬。秦中天阴,有时有声,声如力车鸣,或言是水鸡过也。 夜行游女又叫天帝女、钓星,夜飞昼隐,一如鬼,又称鬼鸟。按传说,这种鸟多见于荆州,披上羽毛,即为飞鸟;脱去羽毛,即化为女人。该鸟有一最大特点,喜盗窃婴儿,其胸前有乳,可哺乳。为什么这样?唐人都相信这种鸟是难产而死的女人所化……”——来源于网络 太多就不贴了,有爱好者可以自己搜搜看看。小舞写夜行游女的时候抓住了这妖怪偷孩子的特点,又加了一些自己的想象,比如背后指使人等等。 小舞第一次知道这种妖怪,是在日本电影《千年之恋》里。没错,就是那个描述源氏物语的影片,其中有一段歌舞,许多女人的幽魂在夜里出没,个人感觉应该就是游女了。第二次看是在京极夏彦《姑获鸟之夏》一书中,我才知道他们的姑获鸟,就是夜行游女。 另外还有“鬼车”和“产女”等多种别名,也有资料认为游女有九头…… 在我的里,游女被邪恶力量所驱使,在夜晚的长安偷取熟睡的婴儿,然后交给自己的主子……你们以为我会剧透么?咩哈哈,关于夜行游女的事情可以从目前更新的中获得,当然幕后主使也会出场,不过那就是另一个秘密了~ 以上就是杂谈第一季,以后随着更多妖怪的出场也会陆续更新,希望大家喜欢。也请多多支持这本。 ------------ 关于傀儡 傀儡,原指木偶,如傀儡戏。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借指受人操纵、没有自主权的人或事物如傀儡政府。 一提到傀儡,可能广大书友第一想到的还是日本傀儡师。 小舞以前看过《人形师之夜》之类的漫画。而且在各种动漫作品里,也有操控傀儡的忍术等等。有的是靠线来操纵,有的是将灵体封入傀儡体内操纵。无论哪种方法,都离不开背后操控的傀儡师。 傀儡的材质也是多种多样,比较常见的是木偶。在本书(第一卷第九、十章)中,小舞描述过体型庞大的,裹着火浣布的巨型傀儡(火浣布是古代防火材料)。 在唐代一些志怪中,比如《酉阳杂组》种也曾出现过木偶美人。还有用来守墓的人形木偶。小舞忍不住想,盗墓中出现的那些穿盔甲的干尸们是不是也是傀儡的一种呢? 不过傀儡究竟是源自日本还是中国呢? 在本书中元鬼市那段,借白泽神之口,提到在中国古代就已经有了傀儡术。 《列子.汤问》曾有记载周穆王去西方巡示路上,遇到一位自愿献艺的工匠,名叫偃师。以皮革木头等材料造出一位五脏俱全的歌舞艺人之事。 “穆王惊奇地看去,只见那歌舞艺人疾走缓行,俯仰自如,完全像个真人。巧妙啊!它抑低头就歌唱,歌声合乎旋律;它抬起两手就舞蹈,舞步符合节拍。其动作千变万化,随心所欲。穆王以为他是个真的人,便叫来自己宠爱的盛姬和妃嫔们一道观看它的表演。快要演完的时候,歌舞艺人眨着眼睛去挑逗穆王身边的妃嫔。穆王大怒,要立刻杀死偃师。偃师吓得半死,立刻把歌舞艺人拆散,展示给穆王看,原来整个儿都是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黑炭、丹砂、青雘之类的颜料凑合而成的。穆王又仔细地检视,只见它里面有着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部则是筋骨、肢节、皮毛、齿发,虽然都是假物,但没有一样不具备的。把这些东西重新凑拢以后,歌舞艺人又恢复原状……”——来自网络。 之后还有木工始祖鲁班的种种成果,墨子的飞鸢和诸葛亮的木牛流马。 书上记载的这些感觉更多偏向于技术工艺,与忍术中术法控制还有不同。 不过工艺具备了,碰上一两个得道高人,也没准会有更多突破。 再回到,日本傀儡师在中元鬼市逃逸,之后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有多少种意想不到的傀儡?相信书友们能在陆续更新(第一卷第二十九,三十章)中得到答案,先卖个关子哈~ ------------ 关于狐妖 狐狸精是众多玄幻中读者喜闻乐见的物种。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小舞看过的就有唐七《十里桃花》中白浅一族,《封神榜》的苏妲己,还有《画皮》中的小唯等等。 狐妖的故事是什么时候在民间流传的呢? 《山海经.南山经》中有青丘与九尾狐的描述“再往东三百里,是座青丘山……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狐狸却长着九条尾巴,吼叫的声音与婴儿啼哭相似,能吞食人;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中妖邪毒气。”除山海经以外,各朝各代都有关于狐妖的记载。 东晋著名方士葛洪在著作《抱朴子》一书中曾对狐仙能变化成人有所描述,晋代干宝在《搜神记》中也提到了狐仙。到了宋代,堪称野史异闻大百科的《太平广记》还专门开出《任氏传》专门描写狐类。直到清朝的《聊斋志异》,狐妖美丽妖娆的女性形象被推到了巅峰。 不仅中国,朝鲜半岛和日本等地区也广泛流传着狐妖的传说。各种电视剧和动漫都有不少狐妖鲜活的形象。 大家为什么爱狐妖? 因为美丽,因为强大,因为华丽丽,因为聪慧最好拟人……于是在各类文学作品中刻画出了一个个唯美的形象。 小舞很奇怪,为啥西方的魔幻题材都是狼人而东方更流行狐狸精,真是费解啊费解,按理说狐狸分布范围也挺广的啊…… 话题一转,回到小舞的作品中。第二卷开头出场的狐姬便是一只华丽丽的狐狸精。但她的属性是有点呆呆的,权且认为是涉世不深的原因吧。她虽然被归在妖怪杂谈这个栏目下,却是相当重要的配角。 我既然都这么说了,后面必然有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啊喂!惊天地什么的太过了吧==b)咳咳,反正,到了第二卷第二十四章——《竟然是他》这章,狐姬已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大家尽情想象一下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