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契子 成全 发现高伟的异常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那时候他开始频繁地早出晚归,一日比一日回得晚,总说工作忙,忙得早出晚归,忙得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老婆不顺眼,休息日才从他妈家接回来的孩子也看不顺眼,总之家里的一切都不顺眼,宣萱明白他是犯“病”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为了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她忍气吞声,愿意原谅他的一时鬼迷心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于是加倍对他好,加倍关心他,希望他过一段时间就能迷途知返。可是过了三个月,他却变本加利,居然有时候整夜不归,而每次的借口都是工作太忙。 那天是农历的七月初七,是民间相传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她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下午跟公司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决定去他单位外面等他下班。 刚五点十分,他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刷下班卡、取车。宣萱看他出来了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几点能下班,他却说要加班回不去,其实他已经骑车走到单位大门口了。他居然一点也没发现她其实就站在身后他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说着谎话,看着他骑车而去,走的却不是回家的路,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宣萱偷偷跟在他电动车后面整整跑了好几公里,看着他和那个明显比他大好几岁的胖女人亲亲热热的相拥在一起,看着他坐着她的豪车绝尘而去,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却总是带着一丝幻想,终于亲眼证实了,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死了心。烈日的余辉依然灼热,她却如同坠入寒冷的冰窖里,心里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原来地久天长,真的只是自己犯傻一场。 天色渐渐暗沉,霓虹开如闪烁,街上行人如织,到处都是一对对情侣轻快的欢笑声,她默默地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游荡,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看见路上成双成对甜蜜的情侣会触景生情,会忍不住哭出声来,等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从下午五点多一直走到夜里十二点多,走了整整七个小时。她在楼下的长椅上静静地坐着,看着自家漆黑的窗户,回想起他们相识这十二年的点滴,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夜凉如水,她蜷坐在长椅上,觉得好冷好孤独,好想找个人诉说一番,嘶声力竭地痛哭一场,而她在北京唯一的亲人她的师妹白冰却远在异国他乡,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回来。 这是她自找的,她明白,从她不顾一切执意要跟他在一起那时就注定了。 认识他以前,她性格开朗,有不少朋友;他性格内向,不喜与人接触;结婚以后,她为了他渐渐地疏远了以前的很多朋友,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她更是除工作以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家庭里了,失去了自我,到现在才发觉想找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 那天过后,宣萱还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依旧如往常一般把心思用在家和孩子身上,只是在暗地查出了那个女人的一切和他们时常幽会的地方。 又过了两个月,那个男人还是乐在其中,连一丝悔意和内疚都没有。渐渐的,这样的日子久了,宣萱死心了,想让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回心转意就如同让吸毒的人戒毒一样难,与其在这种痛苦中煎熬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他既然不主动坦白,就让她来挑破,彻底地摊牌吧。 又到了他们约会的日子,她如从天降般出现在他们幽会的酒店房间里,惊得那正激情四溢的两人乱作一团,慌乱中扯了床单遮羞。 原本,他以为对她很了解,像她这样的小女人遇见这种事情不外乎是痛骂第三者一顿,然后哭着求他回心转意,或者从此以后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不打不骂不哭不闹,从始至终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反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底直发毛。女人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该哭该闹该上吊时她却出奇的冷静。 高伟心里本来还有一丝愧疚,看到宣萱平静无波的表情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心中的那一点愧疚之情骤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把戏被人拆穿后的恼羞成怒,其间还夹杂着一丝释然。 他不得不承认,对面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了十二年的那个人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和静姐的一举一动,她应该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这份隐忍和心机哪是十二年前那个率真的小女孩能够比拟的。 他恍惚间又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过她,以前温婉知理的她,率真可人的她,时常搞怪的她,高兴时会弹古筝拉二胡、会大笑会戏谑会撒娇,常变着花样做些美食犒劳自己,生气时会哭会闹会大叫,有事时会让他给她出个主意,却不会如此的冷静和有心机,是不知不觉中她变了太多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只因隐藏太深而自己从未了解过? 这件事过后,高伟半个月没有露面更没有回家,终于在他做出决定后踏进了家门,回家的第一句话就是:“宣萱…咱们离婚吧?!” 说完,高伟悄悄望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宣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中的香烟已经捏得稀烂。 “我知道了。”宣萱淡淡地回答道,语气淡得听不出一丝情感,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 这是意料中的结局,她早就想到了,缘分已经到头了,也许心里还是会有一些割舍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但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她还是一片风清云淡,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仍细心地整理女儿的玩具,一件一件地把它们整理归类放好。 其实自有外遇这事以后,高伟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夜里辗转反侧,经常睡不着,离婚吧,对不起跟他一起这么多年的宣萱,不离吧,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了。他反复思考,再三衡量,还是没有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宣萱逼得他做出了决定,说话之前也做好应对她的各种准备,却没想到她却回答得如此干脆、冷淡,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哦,谢谢,谢谢你的成全”然后讪讪地说:“那…我就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宣萱隐去眼底的痛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会的,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会给我幸福的!只是,你,已经没有资格了。机会,我给过你,你不珍惜我无话可说,那么离开了就请永远别再回来。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那个女人既然能给你我这一辈子都可能给不了你的物质需求和貌似完美的爱情,那我恭喜你了!” “既然你我的缘份已经到头了,那就好聚好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首先声明女儿的抚养权归我,希望你不要同我争,咱们的共同财产就只有这套房子和几万块钱的存款,一人一半吧,你有意见吗?”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这几年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钱和房子我都不要,剩下的房贷我会想办法付清,女儿的抚养权归你,我会每月给女儿生活费,只希望每周让我看她一次。”高伟苦笑着说。 “随你!明天就去把手续办了吧!”宣萱早就打算好了一切,爱要不要,不要就当是给女儿的补偿了,以后带着女儿换个环境,一切都重新开始,女儿才2岁半,完全能适应新的生活。 从民政局出来,天空飘起了小雪粒,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层。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才刚十一月初就迎来了第一场雪。路上行人不多,偶而有一两个也是戴着帽子系着围脖穿着厚厚的大衣匆匆而过,在地上留下一行行浅浅的脚印。 宣萱站在街上,望着天空中象撒盐般落下的雪粒子,十二年来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誓言犹在,人事全非,一切都结束了!原来你终究不是我的良人!相识在雪天,分手还是在雪天,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想得正出神,高伟轻轻拉了她一下:“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被人打断思路,宣萱有些恼火,用力甩开高伟的手,面上闪过一丝嘲讽,冷淡地说道:“我想什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面包永远比爱情重要,看来真的很有道理!从今往后,你,只是我女儿的父亲,仅此而已。我预祝你的幸福康庄大道越走越宽广,祝你们爱情长青、天长地久,永远都不分离。既然你认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请永远相信下去!” 不想刚才甩得太用力,把手上戴的一串手串给甩了出去。那是九月的时候她带着女儿去西山秋游,遇见一位老喇嘛,非要送她的。 手串串珠表面牙白与棕黄相间就像车轮与沟渠所构成的图案,又似太极之形,串珠佛头处有一朵白色莲花形挂坠,再下面是已有些斑驳的蓝色宝石做成的水滴型挂珠。手串外表看起有暗沉,应该有不少年头了,经过了这么多年,别的部分都已显旧了,只有这朵莲花还是那样的洁白无暇,跟新打磨出来的一样。 自打第一眼起,宣萱就喜欢得有些挪不开眼了,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在阳光照射下,整串珠子就会闪烁着强烈的金色丝光和金色晕彩,熠熠夺目,像宣萱这样的外行都能一眼看出这个物件不凡;后来,她问了很多人,也从网上查找多次,才知道到这种手串叫“金丝砗磲”,是佛教七宝之一,而这种带金丝的更是七宝之首,民间很少见,一般由佛教高僧修持,据说能消灾解厄除恶聚灵。 听着宣萱嘲讽的话语,看着她眼中的疏离,高伟心中五味杂陈,从地上捡起那串“金丝砗磲”递到她面前,眉头皱了皱,苦笑着说:“我知道你恨我怨我瞧不起我,我无话可说,只是希望今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宣萱“哼”了一声一把抓过手串,在转身的一刹那,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呵呵,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和天下所有平凡女人一样,爱上一个人后就会全心全意投入,愿为他修身养性,洗手做羹,愿为他收敛个性,做小鸟依人,曾经以为“有情饮水饱”,曾经以为能一起吃苦也是一种幸福,曾经以为一家人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更是幸福中的幸福,曾经以为他们的爱情比金坚,曾经以为一百个男人中如果有九十九个出轨了,那剩下那没出轨的一定是他,曾经以为……而现在她才知道曾经的自己多么的白痴!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爱时千般好,怨时万不足。爱的时候,什么都是对的,连缺点都是对的;如果不爱了,哭是错,笑是错,静默是错,活着呼吸也是错,死了还是错,总之一切都是错。这样也好,不用再彼此折磨了,都结束了,不用再想,不用再看,不用再留恋了。 高伟怔怔地站在雪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可今天却走得这样绝决,这次是真的伤她太深了,甚至连一句“为什么”她都不屑问了。雪越下越大,刚才还清晰可见的脚印很快就被飘下的雪花没上了,十二年前刚见她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认识她时是那年冬天,她才十八岁,从南方到北京上大学。第一次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的她欣喜若狂,便沉浸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在雪里嬉戏,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如此的简单、快乐。十二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快乐的女孩,自己亦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房子、车子、孩子…家庭责任和生活重担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想要逃却无处可逃,好在在静姐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好象所有烦恼都消失了。。。。。。望着宣萱渐行渐远的背影,在雪中越来越模糊,以后再也听不见她为自己抚琴了,不会对自己笑了,不会撅着小嘴撒娇了。。。。。。想到这些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刺痛。 “吱。。。。。。” 突然响起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高伟,他心“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萱萱。。。萱萱。。。”他向前边跑边找寻宣萱的身影,前后左右都看遍也没有找到。 行人渐渐围住车祸现声,有好心人开始打电话报警,高伟跑上前扒开围观的人,挤了进去,只见红色的肇事车里两个吓傻了的年青男女呆呆的坐着,宣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殷红的血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她抓在手中的“金丝砗磲”,洁白的莲花闪着妖艳的红色。。。。。。 ------------ 第一章 穿越 “十娘…十娘…”陷入黑暗中的宣萱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儿人呀,十两、十两的,一斤都不会说了! 痛……浑身都痛,脑袋更痛得都快要裂开了,痛得宣萱顾不上去想别的,努力想睁开双眼,无奈眼皮沉沉的实在睁不开,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依稀记得当时自己泪眼朦胧傻傻地向前走,等听见刹车声时已被撞得飞了出去,还真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身体再棒也怕车撞”,也不知道被撞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少胳膊少腿成为残疾人士,想着想着又疼晕了过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宣萱觉得嗓子干痛得快要冒烟了,极不舒服:“水。。。水。。。” “昕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可吓死阿娘了,水在这里,慢点喝。”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惊喜的声音,然后身子被人扶起,感觉到水的存在,宣萱迫不及待的喝了几口,水温温的,刚刚好,现在嗓子舒服了不少。 等等,昕儿?阿娘?难道。。。。。。宣萱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眼前晃动着一张饱经风霜憔悴苍白的陌生的面孔,再睁大眼情细看,是一个穿着古装的中年妇人,一支木钗将头发简单地挽起,一双眼肿得像桃子一般,妇人身后不远处有一张木桌,再旁边是一张简单的木制桌子,上面有一盏油灯,旁边是木椅木柜木门木窗。。。。。。都是简陋的旧式家具。。。。。。是幻觉,是幻觉,一定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出现幻觉了,宣萱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还是眼前的景象,又使劲掐了下自己一把,“哎哟”痛死了,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这是哪里?难道我也穿了?那我的女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没了妈妈好可怜啊,她那鬼迷心窍的老爸再给找个阴险的后妈,就真的成了“小白菜,地里黄,三两岁,没了娘”了。 为什么会这样? “啊…”宣萱满眼绝望,再也无力支撑,“咚”一声又倒在床上,身上疼得更剧烈。 “昕儿,阿娘看看,哪儿又疼了?”看着宣萱脸上痛苦的表情,那个妇人不知所措,眼泪又流下来了,带着哭音向门外喊道:“翠玉,药煎好了吗,快点送进来,昕儿醒了。” “来了。”一个小姑娘应声而入,手里端着一碗药,还微微冒着热气:“药煎好一会儿了,现在喝刚刚好。柳妈,您也别太着急了,我听李医师说,十娘身上的都是皮外伤,只有头上受伤稍重,只要醒了再喝几副药就没事了。” 被强行灌着喝下一大碗药,宣萱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再一次醒过来已是晚上,不远处桌上一盏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依旧是木椅木柜木门木窗。。。。。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接受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的事实。多想无益,既来之则安之吧,先养好身体弄清情况再做打算吧,只是不知自己是身处何方,姓甚名谁?她忍着全身的疼痛,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不想动作过大惊醒了正趴在床边打盹的小姑娘。小姑娘慌忙中想立起来估计是腿麻了又“扑通”一声坐在她面前:“奴婢知错了,请十娘责罚。” 不是十两,原来是十娘!别尼玛是杜十娘吧?宣萱一头黑线,打量起眼前人来。这是一个长得娇小甜美的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上身着浅粉色窄袖襦衫,下穿豆绿长裙,裙腰及胸,外穿赭色对襟半臂。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宣萱怎么会责怪她,便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地上凉,你起来吧,现在几点…我是说什么时辰了?我饿了,帮我找点吃的吧。” “谢十娘不罚之恩,回十娘的话,这会儿差不多亥末了,您稍等一会儿,粥一直温着,我这就去给您取去。”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回答宣萱,拖着酸麻的腿慢慢站起身,上前扶住她,把另一床被子垫在她背后,让她靠在被子上,又掖好被角才拖着发麻的腿退了出去,边走还边后怕:多亏是伺候这位不得宠爱的十娘,要是其他的姑娘估计今天这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暗中松了一口气。 喝下两碗粥之后,宣萱觉得精神了很多,浑身上下也没那么痛了,舒服地靠着被子看着小姑娘收拾餐具。小姑娘收拾完后就一直很规矩地在她床边侍立着,只是偶尔偷偷打量一下宣萱。两人都不说话,小姑娘是不敢说,宣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大眼瞪小眼。 这屋里的气氛有点压抑,宣萱心想,老这么对眼也不是回事,又不是王八看绿豆!于是她看着站在床边的小姑娘,准备用穿越女惯用的那招“装失忆”来套话:“你叫什么来着?…我头晕晕的,都想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了?” “回十娘的话,婢子叫翠玉,今年十六岁了,是王爷新派给十娘您的使女。”翠玉回答道,连没问的都一起回答了,态度很是合作。 宣萱继续问:“你是新派来的,那我以前的…使女呢?” 翠玉有些惊讶瞪大眼望着她,支支吾吾地说:“十娘,您。。。您。。。以前。。。嗯。。。没有使女。”说完便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心想,十娘的脑子真的被撞坏了吧 王府?十娘?以前没有使女,现在有使女了,还莫明其妙的受伤,令宣萱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言多必失,还是别没话找话了,先找这具身体的“娘”问问吧! “翠玉,我的头很痛,一想事情就痛得厉害,你去请我…娘’来吧。”宣萱思考片刻后平静地说,估计那个“娘”的真实年龄也就三十多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叫起来真别扭。 “是,婢子马上就去。不过,十娘,您可能要多等会儿,柳妈这会应该正在收拾厨房,刚才厨房给柔妃娘娘做夜宵来着。”翠玉道。 宣萱越听越糊涂,但也只能忍住好奇的心,耐心的等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柳氏才勿勿回来,沧桑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年青时的美貌,高挑的身材已累得有些佝偻,青丝中已有不少白发,一只袖子卷在手臂上没来得及放下,手臂上的红肿淤青还很分明,进得屋来见宣萱面色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激动地直接扑到床边,小心地搂着她,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见翠玉还在屋里,宣萱淡淡地说:“你也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今晚有我娘陪就行了。”翠玉识趣的退了出去。 宣萱一边给柳氏擦眼泪一边说:“娘,女儿没事了,不过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全好了,别伤心了,乖,不哭了啊。”见柳氏破涕为笑,她接着说:“就是。。。有些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了,娘能告诉我吗?我的头是怎么受伤的?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这样过着。” ------------ 第二章 往事并不如烟 柳氏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唉,我苦命的儿啊!几天前,王爷不知怎么想起你来,要把你送给兵部侍郎做第十三房小妾,娘和你去求他,却招来一顿毒打。昨天早上,王爷不知为什么又派人把你叫去前面,可是你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满身是伤,头上破了一大块,流了好多血,娘吓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后来王妃派人来告诉我原委,说是今上决定让你替悦和公主去周国和亲,王爷很生气,所以。。。。。。好在老天有眼,让你醒过来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个。。。娘,我真是他亲生的女儿吗?为什么他会那么狠心对我。。。和您?您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吗?我现在全都不记得了。”宣萱道,心想:这个是什么狗屁王爷,还真他nnd的无耻,真不是个男人! “唉!一言难尽!这可能都是命吧……”柳氏沉默了半天,抹了几把眼泪,才给宣萱讲起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柳氏名叫柳如眉,生于原晋国幽州城一个小康之家,柳父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先生,年近四十了才得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疼爱,万般呵护。在她五岁那年,北方战事迭起,晋国被契丹灭,柳氏一家为避战乱逃离家乡,几经辗转来到相对安宁富裕的蜀国,无奈父母年老体虚,经过长途跋涉颠沛流离再加上水土不服相继染上重病,花光所有积蓄最后还是客死异乡。为让父母有薄棺葬身,八岁的柳如眉卖身到尚书府做了使女,因为她识字就被派到二娘身边做了贴身婢女。 几年后,二娘嫁给褒王做了王妃,柳氏做为陪嫁使女随二娘来到褒王府。又过了两年,她已经十六岁了,出落得明艳动人,眉目如画,再加上身材比一般蜀国女子高挑,更显得身段玲珑有致,比起婉约的蜀国女子多了一种大气的美。很快褒王孟玄珏注意上了她,并纳为妾室,对她宠爱有加,加上王妃跟她感情很好,一时风光无限,让王府里别的女人妒忌红了双眼。 广政二十三年秋,睿文帝欲立太子。 睿文帝本有三子,老大孟玄喆、老二孟玄珏、老三孟玄宝。老三孟玄宝不幸夭折后,睿文帝就更加疼爱活着的两个儿子,封老大孟玄喆为秦王,老二孟玄珏为褒王,太子就在剩下的两位皇子中挑选,遗憾的是两位皇子都没有儿子,睿文帝一时无法选择,于是下旨谁先诞下子嗣谁就入主东宫。 褒王和秦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日逾激烈。 几月之后,秦王侧妃传出怀有身孕,而后褒王府也有两位妾室相继怀孕,柳氏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妾室谢氏还要早一些。柳氏和谢氏的肚子就成了褒王的希望,对她们的宠爱更甚从前,只盼她们能生下儿子好做上皇太子的位置。 很快到了第二年七月的一天,这天,探子来报秦王侧妃快要生了。褒王大惊之下命府中的医师用催产药让柳氏和谢氏提前生产。此时,柳氏怀孕七个半月了,而谢氏怀孕才刚八个月。 两人喝药过后两个时辰开始肚子痛,发作了一天终于生了。没想到柳氏怀的是双胞胎,因为用了过多的催产药,好不容易产下一男一女两婴,但是男婴出生后一刻钟便死了;而谢氏更惨,生产的时候难产,早产下一名死女婴,自己也产后血崩不止而死。 儿子死了,孟玄珏的皇帝梦破灭了,恰在此时,下人来报秦王侧妃三个时辰前产下一名皇子,已呈报皇帝,皇帝已经准备册立秦王为太子了。褒王孟玄珏又惊又气又怒,心中的恨意无处可泄,气得一脚踹死了医师,把几个接生的婆子都拖到后院杖毙。 第二天,王府中谣言四起,下人们私下相互传说这个女婴是“扫把星”,要不然为什么三个婴儿都是早产的却独独活了她一个,怕是那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的灾星。。。。。。褒王听信了谣言,提着宝剑,冲进屋内欲杀死才出生一天的孩子,柳氏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苦苦哀求,不断磕头,褒王妃也下跪求情,褒王一时心软便手下留情,临走之前将柳氏贬为王府最低贱的婢女,赶到王府最偏僻角落的屋子里居住,不让她们踏入正院一步,否则乱棍打死。 褒王妃虽然心痛柳氏母女,但也不敢违抗褒王的命令,便把柳氏安排在王府的厨房干洗碗扫地的杂活,于是,柳氏带着早产的女儿成为王府最低等的奴仆,不仅经常被褒王的一些妾室欺凌,连一些下人也暗中使坏。 柳氏给孩子取名昕颜,只希望女儿能脱离这个苦海,有新的生活。不管生活有多难多艰辛,累了只要看见女儿的笑脸,她也不觉得了苦。 因为柳氏刚生产完便遭受如此待遇,惊吓之后奶水全回了,昕颜从一出生便没有吃过奶水,加上是早产所以从小就体弱多病,还得亏王妃一直暗中照顾,时不时偷偷送些药品、衣物和吃食来,虽也吩咐过下边的人多关照这对母女,只是这年头雪中送碳的人少,落井下石的多,这对母女还是时不时被人欺负。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 连着几天的担忧和一整天的劳累,柳氏很快就睡着了。宣萱看着她粗糙的双手,比实际年龄苍老的面孔,即使在梦中也深锁的眉头,心不由自主的一阵刺痛。 估计她也曾恨过怨过吧,为什么别人生女儿没事,而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风光时处处与人为善,和蔼待人,落魄时却时时被人刁难。 从最受宠的女人到最低贱的奴婢,从高高的云端一下跌落到地底,这么大的落差要是换个性子弱的女人,早就自挂东南枝了,没想到柳氏愣是撑了二十年。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也许是睡得太多的原故,宣萱毫无睡意,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到底是哪里是哪个朝代?自己居然穿越到古代一个20岁“大龄剩女”身上,年龄倒是小了十岁,身世遭遇比狗血剧里的女猪脚还要悲惨,该怎么办啊?看翠玉穿着象是电视剧里的唐宋时期的服饰,又有蜀国、晋国、周国,听着象历史上最混乱的五代十国,那个换皇帝跟吃颗白菜那般简单的年代,又似乎不是,历史上后蜀国主确实姓孟,而且也有年号叫广政,只是只传了两代就被赵匡胤所灭,现在却多出了两位皇帝…。。。难道…是有人改变历史或者是我进入了另外的时空?。。。想着想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晌午时分,宣萱才醒来,这是这半年多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一觉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还带着一丝幻想,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希望醒来看到的是自己的那个小窝,看到女儿像天使一样无邪的笑脸,哪怕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断手断脚也好,也不会如眼前这般绝望,横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想到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女儿,想到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着他们,终于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多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她太需要发泄了,要把所有的委屈、伤痛和孤独统统宣泄出来,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宣萱”只有昕颜了,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了。 站在屋外的翠玉听得鼻子发酸,十娘原本应和那些姑娘一样是捧在手心里的金枝玉叶,却不曾想落了个非主非仆的身份,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甚至还不如她们这些奴。听到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翠玉才进屋小心翼翼地说:“十娘,您醒了。刚才王妃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说等您醒了再来看您。婢子刚打来的温水,十娘擦擦脸吧!” 哭够了,发泄完了,回不去了,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宣萱顺从地接过布巾敷在脸上,慢慢平息自己心情。 ------------ 第三章 褒王妃 见她喝了两碗粥,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翠玉便提议:“十娘,今天外面的天气不错,不如婢子扶您到外面坐会儿吧,晒晒太阳,这样对身体也好。” 倒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宣萱赞许地点了点头,估计自己在床上都躺了几天了吧,觉得手脚有些僵硬,再不下床活动活动,骨头都快生锈了。 翠玉先搬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又扶着高出她一头的宣萱慢慢走到屋外躺椅前坐下,用小薄被给她盖好,然后拿出还没绣完的绣品坐在旁边的小几凳上一针一针地绣了起来。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墙角几株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蜜蜂蝴蝶来回穿梭,多么美好和谐的一幕啊。宣萱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静静地享受春日的暖阳,闻着浓浓的花香,在那个快节奏的城市打拼多年,她都不记得上回这么放松享受是在哪年的事了。 一阵风儿拂过,墙外那一树桃花便随风飘散在空中,如千万只粉蝶翩翩起舞。宣萱伸出手掌想要接住一两片花瓣,她这才发现这副身体的主人的手完全不像女子的手,瘦得皮包骨头不说,青筋浮凸,骨节粗大,手背好几处伤痕,手掌还有一层茧子,衣袖滑落之处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道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青紫。 “翠玉,帮我拿一面镜子来。”宣萱突然想看看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 翠玉很快拿来了铜镜。 宣萱接过铜镜,看到发黄的镜面里一个陌生的女子,额头缠着白布,布上有渗出的血迹,长发垂肩,一张小脸只有手掌大,脸色蜡黄,面颊消瘦,双唇发青,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一副体质虚弱、营养不良的模样,只有这一双明净清澈的杏眼,灿若星辰,才显出一丝丝生气,也只有这一双眼睛是最像自己的地方,总的来说算不上十分漂亮,却也清秀可人,看起来很舒服。 春天的太阳真好,照在身上暖阳阳的。宣萱颇为享受地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她心里一动,继续闭着眼睛,还好,听力还在。 前世从四岁开始和师妹白冰一起跟随师傅练习中国传统武术,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从未间断,十四岁那年俩人又开始练习散打和跆拳道,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吧,但是赤手空拳对付七、八个普通男子却绰绰有余。高中毕业那年,白冰参军入伍了,之后又加入了女子特警队,而自己也到北京上了大学,开始了与她截然相反的人生。 “十娘,王妃来了。”翠玉轻轻地提醒她。 宣萱睁开眼睛,在翠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偷偷一点点向上打量跟前的这位贵妇人,只是当她看到那和自己妈妈八分象的眉眼时,宣萱呆了又呆,一声“妈”快要冲出喉咙的时候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剩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褒王妃只当她是受了委屈,把她拥入怀中:“昕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生下一男半女的,你和阿柳也不会遭这些罪;若不是我向太后建议让你替公主去周国和亲,你也不会受到王爷的毒打,都是我不好!” 褒王妃声音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了,众人劝了半天才好了些:“我本想,去周国和亲总算是逃出了这个牢笼,好歹也是个皇妃,怎么也比在这里强些,如果真给那个什么混蛋侍郎做了小妾,你的一辈子就毁了,你阿娘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也受这种苦……” 宣萱也感激褒王妃暗中照顾这对母女二十年,如果没她,柳氏母女早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只怕这位王妃也不怎么受宠,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能保住王妃的头衔已经不容易了,不然也不至于要偷偷摸摸地照顾她们,心里更是对她多了一份亲近,便对她说:“在这褒王府里,若不是王妃二十年来的照顾,若不是王妃处处都维护昕颜和阿娘,只怕昕颜和阿娘早就灰飞烟灭了,昕颜对王妃感激万分,可惜现在昕颜没有能力报答大恩,只能给您磕个头表示谢意……。”说着就要跪下。 褒王妃急忙扶起她来:“昕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不要这样,按道理说你也是我的女儿,应该叫我一声母亲。阿柳虽曾是我的婢女,但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一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我的妹妹,把你当成我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只怪我太无用,保不了你们的周全。唉,你好好保重吧!我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明天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吩咐侍女把拿来的东西放到屋里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走着走着隐约觉得这孩子今天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如以前一般木讷懦弱,却比以前又略有不同,但也说不出来倒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对于未来,其实宣萱也没有什么把握,前世电视、小说里这种桥段太多了,在这个男人高高在上、女人命如草芥地时代,女人,不管是用来生儿育女还是笼络人心,都只是一种工具,有血有肉的工具而已。 历来被送去和亲的女人没有几个得了善终的,后面的路有多艰难她不用想都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困在皇宫那个华丽的牢笼里,有机会她要跑,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跑。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柳氏今后怎么办,显然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得想个好办法安置她,如今自己既然占用了昕颜的身体,就要替她尽到为人子女的义务,从今后不能让柳氏再受苦。 ------------ 第四章 该死的扫把星 王府后花园,满园春色,繁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侧妃纤柔抱着半岁大的儿子坐在褒王爷身边,胖乎乎的孩子时不时地挥舞着白白嫩嫩的小手,牙牙学语,逗得王爷心花怒放,想他褒王爷曾经位高权重,风流一生有姬妾无数,却只为他生了无数个女儿,不,曾经有过,可惜生下来就死了!没有儿子是他这一辈子的遗憾,没想到到了不惑之年意外得了这个儿子,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便又死灰复燃,比之前燃烧得还要猛烈了。 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他的侄儿,今年二十岁,登基也五年了。五年间,只在刚登基那半年比较勤勉,后来就少理朝政,把大小事务都交给朝中的官员处理,不过是个只知酣歌恒舞,声色犬马,日夜娱乐的昏君。 自从他兄长秦王登基后,他在朝中的势力便被削弱了,先皇只让他做了个有名无实权的闲散王爷,他忍气吞声,暗中积攒力量,并把自己的女儿都嫁给朝中重臣的儿子为妻为妾,现在朝中有半数官员都是他的人。他早就想取这个侄儿而代之,只等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夺回这失去了二十年的皇位。 见褒王爷心情甚好,褒王妃暗暗松了口气,对着他稍稍弯了弯腰:“妾身见过王爷。” “你们都下去吧。”遣退众人,褒王爷一脸的嫌恶,拉长了脸,这个黄脸婆真是碍眼又多事,这么多年了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还老破坏自己的好事,若不是她兄长手中握有重兵,恐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早就休了她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褒王妃对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薄情寡义早就领教够了,若不是有个握有兵权的兄长,恐怕自己的处境比柳如眉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着那嫌恶的脸,褒王妃视若不见,她慢慢直起身子,平淡地说:“不知王爷叫妾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哼,你做的好事!”褒王爷冷冷地说。 褒王妃不卑不亢地说:“不知妾又做错了什么事惹王爷如此生气?“ “敢说让那‘扫把星’去和亲的事不是你的主意?”褒王脸色更不好看了。 “不错,是妾向太后建议让十娘替公主去周国和亲的,皇上和太后都很满意,估计圣旨这两天就会下来。” 褒王没想她承认得这么痛快,:“大胆贱。人,你居然敢坏了本王的大事!你以为这些年你暗中接济她们的事本王不知道?只是本王不想管而已,看在你的面子上让她们苟且地活着。把她送给王侍郎做小妾,本王已经是对她心慈手软了,不然…” 不等褒王说完,褒王妃道:“不然怎样,都过了二十年了,你还想怎样?不过是有心人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王爷你居然偏听偏信,让她们娘俩这二十年吃了这么多的苦还不够吗?虎毒还不食子,她虽不如其他的女儿那么讨你喜欢,毕竟也你亲生的女儿!” 不提还好,一提起旧事褒王爷大怒:“闭嘴!她该死!她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她克死本王的儿子,本王已是这蜀国的主宰,当初真该一剑劈了她!哼!”顿了顿,见褒王妃还立在原地,更是怒不可遏:“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赶紧滚!滚!滚回你的园子里去,以后没事就在那里呆着,不许出来!给我小心点,再敢坏我的好事,本王绝不会再客气了!”说着右手用力一拂桌上的东西,“嘭”地一声,玉桌上的餐具被扫了出去,洒了一地,一只飞溅的酒杯碎片划过褒王妃的脸,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小院处在王府最偏僻的角落,很安静,除了每餐送饭的使女和白日里趁空隙偷偷跑回来的柳氏,就只有宣萱和翠玉两人。这几天送来的东西还不错,有米饭有肉食,虽然做的花样单一了点,味道也很普通,没法跟自己的手艺相比,好在量足,顿顿能吃饱。 宣萱每顿都努力的让自己多吃一些,养好身体是目前主要的任务。翠玉看十娘吃得香睡得着,脸色一天一天好起来,好像还稍微长了点肉,心中也很欣慰。十娘比其他那些姑娘好了太多,从来没拿她当奴婢看,这些天相处下来,心中暗暗庆幸跟了位好主子。 宣萱就趁翠玉不在的时候绕着院子跑跑步、压压腿,活动活动筋骨,打两套拳法或捡根树枝比划比划,只是这副身体太差劲了,最开始的几天每次才活动了一会儿就两腿发软,气喘吁吁,不过随着饭量一点点的增加,力量也在慢慢恢复,只要能坚持下去,相信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能恢复前世的七八成。 远远地,翠玉的脚步声传来,宣萱便收了势,整理好衣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静静地坐在桌边,做出一副无事发呆状。 “十娘,李医师来了,给您看看头上的伤。”翠玉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吧。”宣萱收起发呆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面容矍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显然是被人拉着急走而致。 “小人…。。小人见过十娘。”李医师明显的还没调整好呼吸频率,见状,翠玉在背后捂着嘴偷偷地笑。 宣萱想象可怜的李医师背着沉重的药箱被翠玉拽着跑得踉踉跄跄气喘吁吁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但是很快就忍住了,对老头很客气:“辛苦李医师了!不急,您先喘口气歇歇再瞧病也不迟。”然后嗔怪地对翠玉说:“还不快给李医师倒杯水。”李医师连称不敢。 此后几天,李医师每天都按时来换药,加上这几天连续服药,宣萱觉得头部的伤基本好了,虽然偶而还是有点头痛头晕什么的,估计也没有大碍了。 头上的纱布终于拆下了,白暂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块丑陋的褐色结痂,显得有些狰狞,破坏了脸部的美感。 翠玉提议用些薄粉遮盖住伤痕,却让宣萱给拦住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翠玉几名,心里想的是那位和自己妈妈八分相像的王妃,自从那天匆忙走了之后好几天都没来过,不知她好不好,还挺想她的,便打发翠玉去问候一下。 过了不大一会儿的工夫,翠玉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边喘边说:“十娘,王妃……王妃她病了。” 宣萱一惊:“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呢?你问清楚了吗,是什么病?要紧吗?” 翠玉眼神闪烁,吱吱唔唔:“王妃…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哎,十娘,我实说了吧,她们都说王妃之所以生病,全都是因为十娘你!” ------------ 第五章 公主的使命 “到底怎么回事?”宣萱沉声问道。 翠玉心一横,把在外面听到的闲言冷语一股脑说了出来:“那日王妃从这走后就被王爷派的人叫走,不知道为什么被划伤了脸,还被王爷禁足,私底下那帮嚼舌头的都说十娘您…。您真的是…是‘扫帚星’转世,二十年前克死兄弟姐妹,现在又来害王妃…。。” 二十年前,明明是褒王孟玄珏的私心害死了三条人命,现在那混蛋王爷肯定因为和亲的事在找王妃的事,动手将她打伤,愚昧的下人却把罪过全算在孟昕颜身上,真是没天理。宣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翠玉,前面带路,我要去看王妃。”冷冷地声音,仿佛冬日的寒风,见翠玉呆立不动,宣萱眼眉一挑,一把推开她,径自朝外走去。 这些天里翠玉从未见过十娘有如此冷冽地时候,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出院落了,她赶紧追上前去,跪下抱住宣萱的腿,哭道:“十娘,您不能去啊,王爷曾下令,没有传唤不让您出院门,要是让王爷知道您去找王妃了,婢子就……!” 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翠玉,宣萱不由得心中一软,莫明其妙来这里也差不多十天了,除了柳氏和褒王妃,翠玉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虽是褒王派来的人,却也从未象别的使女那样轻视自己,反而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褒王爷是个冰冷无情心狠手辣的主,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下得了手,更何况碾死一个小女奴,自己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害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于是她叹了口气,慢慢地将翠玉扶起来,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拉着她转身回了小院。 刚进院门,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稍后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语气颇为不恭:“十娘,王爷叫你到前厅去接旨!动作快点,别去晚了让我挨骂!” 一个和翠玉着同色服饰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外,用手帕掩着口鼻,眼里带着一丝不屑。 宣萱轻声问旁边的翠玉:“这是谁的人?” “是柔侧妃的心腹,叫香兰。”翠玉也轻声的回道:“瞧她那个张狂样!” “走吧,接旨去。”宣萱心里有些生气却不愿同一个小丫头计较,翠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走在前面的香兰。 在香兰的带领下,三人走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才走到了正厅。 王府正厅,褒王爷正陪宣旨的太监坐着喝茶,见到宣萱才到,立即板起脸来大声呵斥:“还不快点,让宫里的内侍官等你这么久!” 听到呵斥声,宣萱向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宣萱第一次见到褒王爷,只见一个宽额方脸大眼的男子坐在主位上,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里全是厌恶之色。都说唇薄的男人凉薄无情,果然如此。 见宣萱在看他,褒王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宣旨的宫人站起来,双手捧着圣旨,喊道:“孟昕颜接旨。” 见褒王和众人都下跪,宣萱也不情愿地跪下来,在心里把这万恶的旧社会骂了九九八十一遍,就听那宣旨的宫人叽里咕噜念了大半天,最后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圣上赐了她个长平公主的名头,赏了一堆东西,主要目的是让她在三月初八这天起程去周国和亲。 宣萱低着头心想:长平长平,能长久太平吗?!明朝末期崇祯皇帝就最宠爱的那位长平公主(金大侠小说里大名鼎鼎的独臂神尼原型),最后的实际结局却是国破家亡,凄凉离世。上帝啊,天神啊,难道您老人家也要如此安排我以后的命运! 宣萱接过圣旨,颁旨宫人对她微微一弯腰:“长平公主,圣上口谕:明日让您入宫面圣。小的还有公务要办,告辞。” 宣萱也微微一欠身:“烦劳内侍官了,内侍官慢走。” 送走宣旨的宫人,褒王冷淡地吩咐管家:“孟远,马上吩咐下去,派人好好收拾听雨轩,长平公主以后就住那里了。” 从前厅出来,宣萱仗着公主的名头直接去看望褒王妃。可能是王妃跟自己现代的妈妈长得相像的缘故,宣萱对她不自觉地就生出八分的亲近感。当她看见王妃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像条蚯蚓一样正蜿蜒的爬在那里,又心疼又难过,对褒王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昕儿,圣旨终于下来了,你入宫觐见的时候,求皇帝同意你阿娘以乳母的身份和你一起去周国,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帮她了。皇帝是我表姐的儿子,你的事我曾跟他说过一些,我想他会同意的。”褒王妃半躺在榻上,语气很无力。 自己都这样了还在为别人考虑,让宣萱很感动,便主动留下来陪着说了半天的话。 等黄昏的时候,宣萱和柳氏的东西都搬听雨轩。 宣萱把侍候的使女婆子都撵出去,拉着柳氏坐下闲聊。 “娘,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周国了,您有什么打算?”这个问题她在心里憋好几天了。 “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我…我怎么能不想呢…可是这并不是我说了能算的?”柳氏低下头,满脸悲伤和无奈。 “跟我去周国您愿意吗?”宣萱虽说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柳氏带在身边,但也得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如果柳氏不愿意,她就得另想办法保全她。 “只要跟昕儿在一起,去哪里阿娘都愿意!”柳氏抚摸着宣萱的长发。 “放心吧,娘,现在你女儿是公主了,再没人敢随便欺负咱们了,只要您想离开这里,我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办到。”宣萱依偎在柳氏怀里肯定的说道。 柳氏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陈杂,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就顺着脸颊往下掉。 第二天清晨,皇帝就派来鸾车接了宣萱进宫。 御书房里,宣萱见到了皇帝。 年轻的皇帝一身明黄绣金龙袍,腰间系着拇指大的猫眼石和各色宝石镶嵌的束带,没戴皇冠,只用玉簪将发挽在头顶,长得还算不错,浓眉大目高鼻梁,和褒王有两分相像,只是神情萎靡,眼光迷离浑浊,显然是酒色过度,没有一点20岁年青人的朝气。 皇帝看见宣萱额头的伤,微微蹙眉,知道褒王妃所言不差,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同情。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两个人的人生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一个苟活于世卑贱如蝼蚁,于是赶紧宣了御医给她查看伤口,并下旨让用最好的金创药全力医治。 上完药后,皇帝又把宣萱带到御书房 “昕颜,这些年你受苦了!朕却不曾照抚过你,唉,是朕这个兄长失职啊!你和朕同年同月同日生,算来年纪也不小了,朕的大公主都四岁了,你却还未许配人家,王叔也真狠心!只是,以你的身世,王叔估计也不会为你好好打算。” 正说着,宫人来报悦和公主求见。 很快,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进来。互相见礼之后,皇帝拉着悦和公主的手对宣萱说道:“宫中未嫁的公主只有朕的这个小妹悦和公主,她今年才十岁,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朕实在是不忍心将她送去那么远。” “太后向朕提议让你替悦和去周国,你是皇室宗亲,还是悦和的姐姐。朕想了想觉得可行,立即就准了。你去周国和亲总比留在王府要好得多。朕知道让你背井离乡去别国很残忍,委屈昕颜你了,你不要怪朕,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朕能办到,一定满足你……” 皇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声情并茂地讲述让孟昕颜去和亲是多么利人利已、一举两得的无比正确的决定,悦和公主也配合的抹了两把眼泪,说了一番感激的话云云就离开了,留下皇帝和宣萱二人。 御书房里宽大的书桌上早就备好了两副地图,皇帝指着其中一副对宣萱说:“这是周太祖郭威在世时的缰域。” 他又指着另一副地图说:“这是周国现在的缰域,这些年来周国疆土扩大了一半,周世宗郭荣在世时,北上攻辽,夺回十六州中的三州之地;南下扫唐,夺得千里江淮;郭荣去世之后,北汉和契丹欺负周国新帝年幼,趁机进犯,被周国名将李重进、韩通、李筠等带兵击退,周国虽胜但也伤了元气;同时以前归顺的江南国又改回国号‘唐’,并不再向周国进贡,而且西北的一些部落时不时的也来骚扰一番。” “直至八年前,年仅十六岁的郭熙让带兵以雷霆之势一举灭了北汉国,紧接着又收复了西北边陲的一些州县和部落,才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有所收敛。据说这个郭熙让精通兵法用兵如神,且策算无遗,因此他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一不臣服,狠狠地震撼了那些对周国虎视眈眈的人。” “五年前,周国大军又在郭熙让的带领下联合楚国大军攻占了南唐,此后郭熙让名声大震,战神之名响彻了整个中原大地。两国以彭泽湖及东边信江和西边修河延线为界,北面归周国,南面归楚国,不久之后,吴越便向周国称臣;而南汉国和闽则归降了楚国,大理的建昌府、石城郡和东川郡也被楚国攻占,现在南有楚,北有周,西有吐蕃,蜀国已被包围在大国中间,照这样下去,朕的蜀国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被灭亡的国家。”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宣萱,又颇有些无奈:“朕知道,靠女人来换取国家的安宁是男人的耻辱,但是朕又有什么办法呢,蜀国的江山要是断送在朕的手里,九泉之下朕无颜见列祖列宗。朕刚登基那时也曾有过雄心壮志,想要把蜀国治理得国富民强,井井有条,只是没想到状况如此糟糕,蜀国早已积弱不振,朝堂混乱,官员腐败无能,唉…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远大的报负在如此现实面前也无能为力……现在的蜀国,虽有山川险阻只怕也是不堪一击。” 听到这里宣萱才明白,她真的是穿越到了历史上最混乱的五代十国的后蜀国,只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令历史发生改变,原本早该灭亡的国家不仅存在而且还很强大,比如后周、楚国,而原本该出现的国家如赵宋却不存在。难道她进入的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是一个从五代十国这里拐了弯的时空! “唉,朕无能,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和亲这一条了!希望这次和亲能给蜀国带来一段时间的安宁!” 她一边听一边“嗯嗯”“对对、是是、好好”的应对着,她的脑子一边高速运转,同时在心中小小的鄙视了前眼这个男人一把:男人无能只会把女人送出去换取安宁,却还要装作不得已很无奈,还要牵强附会一大堆理由。 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现代更有人把四川盆地称之为“中国的子宫”,巴蜀外有路途之险峻,内有成都平原之富庶,具有特殊而重要的战略地位,从古自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唐朝分崩离析之后,经历几十年的战乱,到如今周、楚、契丹三国鼎立,天下之争一触即发,历史的滚滚车轮即使拐了弯也一样从来不会为谁停止。蜀国这个皇帝有点太天真了,以为把女人送过去和亲就万事大吉了,只怕到时人家才不管三七二十几,该灭你照样灭你。 这些话只能在心中腹诽,不能说出来,宣萱随即道:“陛下的意思昕颜都明白,昕颜是自愿去和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昕颜虽只是小女子一个,但毕竟也是孟家的一份子,替圣上分忧自然更是责无旁贷。” 皇帝惊讶中又有一些惊喜,连声说:“好!好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想不到昕颜居然有这等见识!来人,再赐长平公主翡翠如意六对、大秦珠十串、蜀锦二十匹!” 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套话后,皇帝明显有些倦意,时不时的打哈欠。还真是难为他了,估计平时也是个晚不睡早不起的家伙,今天能这么早接见自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宣萱心里想着,便提出了唯一的一个要求,皇帝让柳氏以奶妈的身份和她一起去周国。 皇帝很痛快的答应了,并马上让宫人去将柳氏接来,陪她在宫中住下,一边学习宫庭礼仪一边养伤。后来皇后又派人来请她,并留她一起用了午餐。 午餐之后,皇后邀请宣萱游览了皇宫御花园里专门种植各种名贵牡丹的宣华苑和宫中新修葺一番的水晶宫。 据史书记载,后蜀皇宫中有水晶宫殿一座,“其中三间大殿都用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毫无隔阂,再将后宫中的明月珠移来,夜间也光明透澈”。 不想当今这位皇帝比他祖父更穷奢极侈,在原有几间大殿的基础上又加盖了数间大殿,画栋雕梁,飞檐碧瓦,三步一阁,十步一楼,小径长廊,绿水婉延,千门万户,珍珠为帘,绣锦作幕,而那殿中陈设更豪华无比,都无法用语言描述。 ------------ 第六章 有仇当场报 不知皇帝出于哪种目的,对宣萱的衣食住行分外仔细,完全是超规格超豪华待遇,对她额头上的伤更是上心,让太医们轮流天天请脉,精心医治,用的药都是宫中珍藏的极品。 有事做的日子总是过得忙碌又充实。日子一天一天飞快,转眼在皇宫就住了一个月,眼见离出发的日子没几天了,皇帝才下了旨意,回长平公主即将远嫁,再回蜀国恐是难上加难,特意准许她回到褒王府待嫁。 从皇宫回到王府,余下的几天,宣萱和柳氏在褒王府陪王妃聊天赏花,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回避谈和亲之事,倒是相处得很温馨。 到了三月初七这天中午,吃过午饭,褒王妃惯例要午歇。宣萱好些天没机会练功了,早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顺便溜溜食,于是便带着翠玉和柳氏在王府里瞎溜达。 三人顺着小路一路向前,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 湖边的亭子里已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围坐一起,传出一阵阵莺声燕语。 又遇到那混蛋的女人们,宣萱心中直呼“晦气”,但是想要去前面的暖房看早开的牡丹,这个亭子是必经之路。宣萱可没打算理这帮女人,就带着翠玉和柳氏从边上走了过去。 “柳氏,快过来!柔妃想去那边赏鱼,你捧着这个盛鱼食的钵跟在身边侍侯着!。”突然一个婢女从亭子里走出来,对着柳氏傲慢地说道。 柳氏的身体不自主地抖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就要过去。 宣萱一把拉回了她,冷笑连连:我不找你们的碴,你们反倒作上了,上赶着来招惹我! “娘,女儿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她们的期负,绝对说到做到!”她转过身,倒要看看是谁在使唤柳氏。她认出来了,又是那个叫香兰的女子,真是给了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她身后的人也真是猖狂,没想到当了公主,这帮女人还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nnd,叔可忍他婶可不忍,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姐是hellokitty。 “翠玉,给我掌嘴,教教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要不然有人还以为圣上封的长平公主是摆着看的!”宣萱淡淡地命令道,声音并不很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翠玉先是一愣,然后爽快地答应:“是,公主。”她早就看这个香兰极不顺眼了,仗着柔妃受宠欺负其他的下人,捧高踩低,嚣张得很,真是欠收拾。 “慢着!”亭子里的柔妃坐不住了,她走到香兰身边:“十娘,你凭什么打我的婢女,纵然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有我这个主子管教!” “凭什么?”宣萱淡淡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凭我现在是长平公主,就凭她对我娘无理!凭什么?还凭我高兴!我乐意!我看她不顺眼,就想教训她,怎么了!” “翠玉,还不动手!” 翠玉得意地笑着走上前去,使足了力气,左右开弓,啪啪啪,声音清脆而响亮,狠狠地赏了那香兰十个大嘴巴。 香兰白皙的脸很快就肿得象猪头一样,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你!!!!……你们都死了吗?快去找人来呀!快叫人去!”柔妃用手指着宣萱,气极败坏的样子哪还有一丝宠妃的风度。 “柔妃的人都敢打,她怎么敢这样!快去找人来,把这个疯子关进柴房……。”亭子里其他的女人跟着大呼小叫着,完全忘记在她们面前的是新上位的公主。 宣萱看着香兰脸上的伤,心里升起一丝警惕,像翠玉这样的高等婢女每天只是煮煮茶、绣绣花,重活粗活轮不到她们干,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子养得还娇气,根本不可能什么力气,没有练过功夫的女子绝不可能有那么重的手法。真没看出来这翠玉还懂些功夫,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这边刚打完,就有十几个男仆和妇人听见动静跑过来,把宣萱三人围了起来。 “怎么?是来抓我们的吗?”宣萱将脸色不好的柔妃和那几个同仇敌忾的女人用眼神轻轻扫了一遍,对着那群想要动手抓她的男仆从容地笑道:“动手之前,你们不妨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和猫一样有九条命,还是说你们的主子有能力保得住你们?” “本来,我不想找事,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可以不计较,最后半天的时间,大家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多好,可你们偏偏不安分,要无事生非,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哼!你想怎么样?你敢把我们怎么!小心王爷剥你的皮!”柔妃才不相信这个“扫把星”能做出什么事来。 “啧啧!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呀!”宣萱慢慢腾腾地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金牌来,提着绳子在各人眼前晃了几下:“知道这是什么吗?你们可以不拿我这个公主当干粮,但是得拿这个东西当豆包!” “我给你们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见此金牌,如朕亲临!’呵呵,皇兄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赐了本公主个这么有用的东西!” 除宣萱三人外,其他人全傻眼了,吓得魂飞魄散。我的亲娘哟!公主拿着这个‘如朕亲临!’的牌子等同圣上一般,他们刚才居然想要将圣上抓起来,罪同弑君…想到这里,一个个吓得冷汗直流,扑通扑通全跪在地上,脑袋磕得“呯呯”响:“公主息怒,公主饶命!” 等到这些人脑袋嗑破流血了,宣萱慢悠悠地开口:“饶你们也容易,那得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她指着褒王的那几个女人对那十几个男仆和妇人道:“选择站在我左边的人,只要你们每人打她们每人两个板子,我就饶了你们!要用最大力气打,不要想着糊弄我,我可是要验伤的哟!” “选择站在右边的人,回家去把你的九族数数清楚,顺便把脖子洗洗干净等着挨宰吧!十个数之后开始选!” “一、二、三……” 还没等十个数数完,所有的仆人全都站在了左边。 那几个女人一看,知道今天逃不过了,那个女子今天是下了狠心要整治她们。每人打两个,算下来得将近三十多下,半条命快没了,就算过后将这些仆人全打杀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风声也一样会传到外面,以后聚会的时候在别的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柔妃跪在原地,脸上青白交替,恨恨地看着宣萱:这该死的丫头,你给我等着,看你能狂几天! 宣萱让人搬了张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看完整个行刑过程,有权不用,过时作废! 本人不爱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 第七章 以为你是谁 这天气渐渐有些热,白天也越来越长,宣萱和柳氏都吃完晚饭,天还没黑。 门外有婢女来回话:王爷派人来请公主去书房,和公主有事商量。 柳氏紧张地看着宣萱有些害怕,宣萱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跟着来人一起去了书房。 仆从将宣萱领进书房,对她和褒王拱拱手便识趣地出去了。 “孽女!”褒王对着宣萱厉声呵斥:“长本事了!敢对柔妃她们下手!真当是有人给你撑腰觉得翅膀硬了!” 他下午就知道了她的女人被羞辱的事了,任凭他宠爱的柔妃哭得梨花带雨,也没答应她的要求,并不是他良心发现想要补偿,不过是因为“扫把星”女儿下午的表现让他又想到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王爷,你请我来莫非是要打我一顿给你的夫人们报仇?”宣萱立在他对面两米远的地方:“没想到王爷还真是个重情重意的人!”她故意将‘重情重意’四个字说得重重的! 褒王觉得自己的老脸有一丝发烫,待瞧见她脸上讥讽的神色,想起柔妃下午说的那一翻话,便又有了五分恼怒:“见着本王也不行礼,这就是你在皇宫学的规矩?” 我忍你!宣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两手相交于胸前正式地行了一个叉手礼:“长平见过王爷!” “免礼!”褒王脸色这才有一点缓和:“记住自己的身份,不管大郎封你做什么公主,你都不可能越过本王去,本王可是你的父亲!” 宣萱心想,尼玛,这脸皮得有多厚,父亲!你也配!难道你忘了,一个月前你的女儿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姑娘,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更是轻蔑,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刻薄:“不敢!长平是个不祥之人,自呱呱坠地便克死同胞,可不敢高攀王爷这样的父亲!况且长平自小与母相依为命,只知有母,却不知有父!” “你…气死本王了!”褒王眯起眼睛,本想拉拢利诱一番,不想第一回合就被噎了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克死了本王的儿子,能让你活着就是本王对你最大的恩赐!” “不知王爷还有事吗,若没有的话,长平告退!”宣萱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前世见过太多不要脸又不自知的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让她碰见了这么个极品,无耻果然无下限,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站住!不论你承认与否,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我孟玄珏的血,你是我孟玄珏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以为有大郎这个靠山就可以不听我的话了吗?就算你到了周国,本王想要你的命也易如反掌。就不怕实话告诉你,让你来是想让你到周国后帮本王办一件事情。”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以为你是谁,你要有那本事,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和我废话了!宣萱心里鄙视着,脸上并无表现:“不知王爷想让昕颜做什么?” “周帝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本王想让你到周国后,尽快得到周帝的宠爱,能早日生下太子当然是最好,到时候让周帝支持本王夺得蜀国的皇位。”褒王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死穴,面前的女儿不过是颗棋子,生死都捏在自己手中,翻不起大浪,所以也不怕她泄密。 宣萱冷笑连连:“王爷,原来你是想要谋反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昕颜何德何能何其有幸能担当起如此大任!” “哼,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褒王哼了一声:“以你的姿色,若不是大郎下旨,你以为轮得上你!不过本王做事向来不问原由只听结果,因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你办成了这事,本王保证你娘下半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可真要谢谢王爷的好意了!不过呢,我娘的下半辈子就不劳您费心了,忘了告诉你了,皇兄已经下旨让我娘以乳母的身份随我一同去周国。”宣萱故意气他。 “什么!不可能…我绝不会让她去的!”褒王恨恨地盯着宣萱, “我娘是一定要跟我一起走的。就算将来我们母女两个死在周国,也不会任你摆布的!再说回来,现在的蜀国,应该还是皇兄说了算吧,难道你想抗旨不成?”宣萱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一下点中他的命门。 褒王恶狠狠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宣萱眼珠一转,轻轻娇笑道:“也对,堂堂的褒王爷您有什么不敢呢!估计您现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了呢?朝中的官员你全都拉拢了吗?你出师有名吗?蜀国的百姓都会拥护你吗?王妃的兄长景将军是皇兄的表舅,手握十万精兵,你伤害王妃的时候想过他会不帮你吗?不过您可以试试嘛,试试,说不定能提前实现您的梦想哦!哎呀,不过要是…万一失败了,你可就……唉,要是只是为了我们母女俩,打乱你筹谋已久的计划,怕是有些不值吧。不如这样吧,反正我也不想去,你选个绝色美人替代我去周国,你放我们母女俩离开,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褒王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宣萱道:“你个贱。骨头!你敢威胁本王!原本看在你是本王的骨肉的份上,想给你指条明道,谁知你敬酒不吃偏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王心狠了。” 宣萱怒极反笑:“明道?!还他娘的周杰伦呢!褒王爷,你可真逗,我好久都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笑话了。昕颜从小身体弱,而且还酒精过敏,所以呢你的敬酒罚酒我恐怕都吃不了!” 笑罢,她又一字一句地说:“想要江山社稷、至尊权力,就靠能耐去夺取,管它刀光剑影还是腥风血雨,大丈夫要成就霸业靠自己刀头沥血去挣得,这叫锦绣江山有能者取之,那是你的本事,不要尽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就算夺了江山能不能守得住还未知,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说完,也不理会褒王,她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来:“王爷,免费送你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在赌褒王爷现在还不敢对她们母女俩下手,至少在蜀国境内还不敢下手,反正不该说的也说的,索性先出口恶气。 ------------ 第八章 送别 砰砰-------宣萱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唤起一阵噪音。 “我会让你后悔的!”褒王怒到极至,又一把推翻面前的小几,几上的茶具洒了一地。柔妃没说错,她果然已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子了,现在分明就是一只老虎,正张牙舞爪的向他示威。 大管家孟远看着宣萱走远了,才从漆黑的角落里出来走进书房。 “王爷!”他看着狼藉的地面,谦卑的叫道。 “气死本王了!孟远,今天晚上就动手,把那两个贱。人给我收拾了,再找两个可靠的人代替。真是气死我了,早知道就不应该留着她!”褒王恨恨的命令道,气得腿都有些发抖了。 孟远看着气得理智全无的王爷,命人将破碎的茶具收拾干净,又重新煮了一壶新茶来,然后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默默地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褒王爷喝下一盅茶,看着像是气消了一点。孟远一边打着一边劝着:“王爷,千万不能冲动!想要出这口气机会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褒王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孟远又劝道:“王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景将军手中还有十万大军,他虽是你的妻兄,可对圣上却忠心得很,而且公主在宫中和皇帝皇后相处了一个月,彼此之间应该熟悉了,小人一夜之间是不可能找出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来的!” “所以小人觉得现在要做的事是把公主和亲的行程故意散出去,楚国的探子可正等着呢;而且明天早上公主启程的时候,您不仅要大张旗鼓地去送,还要在圣上和众人面前表现出您无比地疼爱她、无比地舍不得她的样子,还要送上丰厚的嫁妆。最多半个月,只要她一出了蜀国边境,到达南平境内,不知道有多少楚国人在等着她,等两边的人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到那时候咱们混在送亲队伍里的人和随后派去的人趁乱来个黄雀在后,把她们母女俩抓住,再杀了送亲使张天佑,剩下的可都咱们的人。至于到时候送给周国皇上的美人是不是公主那可就由咱们的副使大人说了算。” “将这母女俩弄回来关在王府,要杀要剐,要怎么折磨还不随您高兴。这样一来,您也出了气了,圣上那边也不会起疑,只要您送去的绝色美人得到周国皇帝的宠爱,有周国的百万精兵支持就不怕那区区十万兵力了!您觉得怎么样,王爷?” 褒王心情舒坦了不少:“就让她们再多活些日子,一切就照你说的办,你去准备吧,千万别搞砸了!” 这边,宣萱才刚从书房出来,没走几步便觉察出在这屋子周围黑暗中藏了不下十个高手,个个呼吸沉稳,隐匿极深,若不是天气渐热,空气中有一丝男子的汗味,恐怕她也发现不了。宣萱想到身后有十来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待书房里的那个人一声令下便会群起而攻之,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要不了几个回合便会死得很惨,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额头流下,手脚发凉还微微打颤,却还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迈着小碎步在仆从的带领下缓缓的走回听雨轩。 进得听雨轩的卧室,宣萱挥挥手支开了所有的使女婆子,一下跌坐在塌上,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呼了几口气,这才惊觉后背衣衫全都被汗湿透了,正冰凉地贴在身上,想想还是有些后怕,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恼了褒王,直到柳氏让人弄了热水进来,才抛开思绪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夜里,宣萱留下柳氏跟她一起睡,只说是跟娘睡习惯了,一个人睡不着,其实却是怕夜里褒王爷狗急跳墙对俩人下手。柳氏也不疑有他,高兴地一起躺下了。 宣萱让柳氏躺在里面,自己躺在外面戒备,把睡觉前藏在枕头底下的削水果的刀摸了出来,握在手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第二天清晨,在柳氏的轻声呼唤下,宣萱猛地一下惊醒,原来还是身子太弱了,多熬会儿夜就犯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心里一阵后怕,若是昨夜褒王有所动作,恐怕俩人就见不着今天的太阳了,不禁羡慕起当特警的师妹白冰来,那个丫头别说一晚上不睡了,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也行,就连那些男兵们都“夸”她是“纯爷们”。 一阵洗漱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一帮侍候穿衣梳头的娘子在她脸上鼓捣。梳头、开面、敷面、扑粉、描眉、上胭脂、点唇、贴花钿…… 一通捯饬下来,宣萱看着镜中人,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果然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娥眉纤长,明眸如水,红唇娇艳、双颊微粉,额头上的伤疤经过精心治疗又上了粉只剩下浅浅的印记恰好被金色梅花花钿遮住,端庄娴雅中又透出一丝娇媚;身上穿的是皇宫里新制成的宫装,五十个灵巧的宫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精制而成,比普通的宫装要稍长,上身是鹅黄底色粉红牡丹纹抹胸加藕荷色广袖襦衣,下裳是十二幅高腰襦裙,襦裙用了蜀中特制的晕裥花鸟纹蜀江锦缝制,胸下束着一条银色蝴蝶结长穗宫绦;外衫是紫色单丝罗大袖薄衫,上面用银线绣了祥云暗纹和展翅欲飞的青鸾图,运用了蜀绣近百种技法绣制而成,一条珍珠色的披帛缠绕在双臂间;长长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高高的双环望仙髻,发间簪着各色精美头饰,其中最华美繁复的是盛世风华金步摇,使用了翠羽、琥珀、红宝石、金银等材料,钗头上的花枝衔挂数十颗玉泽圆润的珍珠流苏垂坠而下,整个人更是显得华贵而高雅。 在几个使女的搀扶下,宣萱走出了听雨轩。今日的王府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地上的红地毯一直铺到了正厅。正厅里已有不少人,皇帝和皇后亲临王府正坐在主位,褒王和王妃左右相陪。 宣萱莲步轻移,大袖衫迎风飘动,广袖翩翩、丝帛飞舞、长裙曳动、环佩叮当,也别有一番风资。帝后对宣萱的表现相当的满意,相视一笑,觉得没有选错人。 宣萱上前拜别帝后、褒王、王妃。褒王爷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特意将红袖和绿荷两个使女送给她,专门贴身侍候,还给她准备了几十箱丰厚的嫁妆,让宣萱觉得很可笑,心想:这个褒王爷不去做戏子还真是可惜了,别看现在在众人面前对我这样好,恐怕只要我刚一出蜀国就会派人来取我的性命。 这边,王妃送上了一只紫檀木小匣子,里面是她出嫁时母亲给的珠宝、金银首饰、玉饰等,她拉着宣萱的手,眼泪已止不住:“昕儿,这盒子里有些珠宝首饰,等你到了周国能用得上,将来好也罢歹也罢,一定要多忍耐,要好好安顿你娘。”她轻轻将宣萱拥住,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匣子是皇后亲赠,你一定要将它好好带在身边,切记!” 宣萱郑重地点了点头,此时也双眼微红,已泛起水雾,只能不住地说:“王妃快别这样,昕儿怎么承受得起。” 站在王妃身边的是褒王女儿中的一个,已经出嫁了好几年了,看到这场景有点吃味,撇了撇嘴说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公主不过是去周国和亲,又不是上刑场,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应该高兴才是。” 褒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女人讨了个没趣,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 忽听门外礼官喊道:“吉时已到,请公主起驾!” 想到以后可能都没机会见王妃,宣萱心中感慨万千。王妃坚持送她到大门,她对着褒王妃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方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 第九章 终于见着钱了 车队出了城,便风驰电掣地向岷江码头奔去。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码头早就被戒严,地上也铺上了红色地毯,江中别的船只早已被清理干净,只停泊了一队制造精良的官船。船身被妆扮成喜庆的红色,船头插着蜀国的旗帜。蜀国皇帝指派的送亲使以及二百名护卫的兵士跪在两侧恭迎长平公主。 按理说,本来送亲应该是自家兄弟,只是本尊家里男丁单薄,一个堂兄是皇帝,一个弟弟才半岁,只好从亲戚和大臣里挑个合适的人出来送亲。消息一出,平时那些生龙活虎的人突然一两天之间全部病倒,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要不就病得起不来床,把皇帝气个倒仰,最后还是礼部侍郎张天佑看不下去了,主动请命护送,解了皇帝困窘尴尬的局面,又被加封了个从四品的明威将军。 宣萱在柳氏和翠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缓缓地向大船走去,华美宫装繁冗的裙裾拖在地上,裙角随风飞扬,她的心里一片忐忑,为真正的昕颜也为自己,刚跳出一个牢笼又要被送进另一个牢笼,她不愿去想前面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只盼望在这两个牢笼的连接处有让她们逃离的那么一个缝隙。 大船起锚,一路顺水而下,直奔下游而去。 上船的当天中午,宣萱就让送亲使张天佑把这次的行船的路线、停靠给养的码头一一呈报了上来:走水路,从成都出发,一直顺流而下到南平国江陵城,周国的迎亲使在那里迎接,汇合之后一起走水路直至寿州,然后走陆路至周国都城开封。 至于走水路的原因她是知道的,李白的《蜀道难》让世人皆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虽然周国和蜀国有边境相邻,但走陆路出川的路在古代只有一条,那就是从成都出发,过广汉、德阳、梓潼、越大小剑山,经广元而出川,在陕西穿越秦岭,出斜谷道,不光路程遥远、道路崎岖难走,而且多是高山深壑、崇山峻岭,经常还有山贼出没;走水路就不一样了,一路山水壮丽,顺水而下节约时间,还有战船保驾护航,安全系数极高。 经过一天多的航行,河面越来越宽,大船也行得越来越快。宣萱午睡刚醒,张天佑派人来禀报快到两江的汇合处戎州城了,请公主准备下船,当地官员在码头恭迎。宣萱知道这戎州城就是现代著名的酒都,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城,万里长江也是从这里才开始称做“长江”的。 宣萱懒懒地斜坐在塌上,支起下巴,无聊地看着船外的风景。船在江里行走了一天多她也在榻上赖了一天多,这一天多她让柳氏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身边,还特意把褒王送的两个侍女打发到后面的船上,不让她们有机可乘。她要养精蓄锐,必竟身体状况还没恢复到以前的一半,指不定红袖和绿荷这两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就会引爆;何况还有翠玉,这也是一大隐患,到现在还不能分出她是敌是友,如果在半路上想要逃跑,有这三个人,难度可想而知有多大。身边没有一个能够信任的人,这是最让宣萱纠结的地方。 到达戎州城已是傍晚时分,当地各级官员早已按例分立两旁迎接。宣萱下了船便坐上备好的马车直往驿馆驶去。前面有官兵开道,道路十分通畅,宣萱等人乘坐的马车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停在了驿馆门前。 驿馆已经经过重新装饰,显得十分醒目,一大群人恭恭敬敬地跪两旁等候长平公主下马车。 两天之内经历过三次这种大场面,在现代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宣萱实在是厌恶极了这种繁文缛节,便让翠玉传话说身体不适,一切礼节皆免,明日启程时各位官员不许相送,免得劳民伤财。 终于清静了! 宣萱脱掉了繁复的宫装,摘下头上沉重的饰物,换上简单的衣服,毫不淑女地斜靠地榻上。 柳氏溺爱地看着她:自从女儿醒来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变得开朗、坚强、有主见了,还有教训那几个女人时的强势,让自己恍惚觉得面前的已不是自己的女儿了,想到这里又笑自己太多心,经历了这么多事,女儿有变化是正常的,希望女儿不会象自己一样任人欺凌。 宣萱让翠玉把褒王妃送的紫檀木匣子取来,从匣子中挑了一对翡翠手镯和两样普通的头钗递给翠玉,让她悄悄从侧门出去,拿到外面街上的当铺去当些金子,并嘱咐她不管能当多少钱,都只要金子,翠玉虽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照自家公主的吩咐去做了。 柳氏也不明白,便问宣萱:“十娘,为什么要当王妃给的首饰?那可是王妃对你的一片心意!” “是啊,这是王妃的一片好心!我觉得王妃的用意是让在咱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能用这些首饰度过难关。我猜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遇到困难喽!”她轻轻挽着柳氏的胳膊:“娘,咱俩手里有多少钱?加在一起也没两吊吧?” “十娘,你要钱干嘛?你很缺钱吗?”柳氏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三块金饼来给她。 “哦,娘,原来你还藏着私房钱!”宣萱故意和柳氏开玩笑。 “不是不是,不是私房钱,是王妃给我的,那天晚上褒王叫你去书房后,王妃把我叫过去偷偷塞给我的。”柳氏赶紧解释,生怕女儿误会自己。 宣萱把金饼又推回去:“娘,既然是王妃给你的,那你就好好收着。等咱们安定下来,你再找个好男子嫁了,这金饼就给你作嫁妆!呵呵…” 柳氏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羞得脸都红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点正经的!”宣萱不再取笑她了:“咱们确实需要一些钱!船队还有几天就到南平国江陵府了,也就表示离周国越来越近了,如果不趁机会弄点钱,等到了周国,咱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到处都要打点,让我一次把一只这么好的镯子给出去,我可舍不得。” “皇兄和褒王给的嫁妆那都是记录在册的东西,再说了皇家的东西都有印记的,这些当铺哪里敢收!多亏还有王妃给的首饰,中间只有在船只补充必需用品的时候才有机会换些钱。所以,还是拿着点金子好,到时候绞碎打赏下去也好看,再不成换成小钱也方便。您就别操心了,反正也不用您扛着。” 宣萱的话半真半假,但说得有理,不由得柳氏不相信。其实宣萱换现钱的主要目的是作逃命用的,按现在的航行速度,再过个七、八天便到南平国境内了,估计褒王也要动手了。要真动起手来,她肯定是要趁乱带着柳氏逃命的,到那时候傻子才管什么和不和亲的,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能跑多远算多远,最好能找个一个隐蔽的小镇,躲个三年五载的,等风声过了再出来,贵重的珠宝玉器是万万不能拿出来当的,除非嫌命活得太长了,到那时候没钱吃啥?喝啥?住啥?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这些话也是万万不能跟柳氏说的,说出来还不得吓她个半死。 不久,翠玉回来了,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放到桌上:“公主,这些当铺太黑了,只当了大概五金。” 五金合起来有多大一块宣萱不知道,只看到打开的荷包里零零散散几块金子。没想到能当这么多金子,超出了她的预想,换算了一下,五两黄金差不就是天朝币八、九万了,但在这里实际的购买力应更高些吧。 宣萱笑得很财迷,把金子都倒了出来,看起来成色并不太好,没有柳氏手中金饼的金灿灿黄澄澄,反而有些发红。管它呢,是金子就行,总算是硬通货。 第二天清晨宣萱率众人就上了船,大船纵队排开成一线向东行去。春天的江上见天的起雾,有时雾气很浓,得快到中午才散去,这样行程就慢下来许多,再加上一路上还要补给供养,途中经过渝州、万州,行至夔州又走了十余天,再往前走,过了夔门就出蜀国境,进入南平国境内。 宣萱这也没闲着,让柳氏抽空做两条宽腰带和三个小钱袋,每次在船只补充给养的时候就让翠玉去当两样首饰,到了夔州的时候已经有壹佰多两金子了。她拿出零头的二十多两金子和一些首饰放在一个钱袋里,这是为翠玉准备的,省着用的话,这些钱够普通人家半辈子吃喝不愁了,然后再把剩下的一百两散碎金子放进了紫檀木盒里。 夔门,又名瞿塘关、铁锁关,是长江从四川盆地进入三峡的大门,也是蜀国的东大门。江流汹涌于宽仅100余米的狭窄江道之中,水流湍急,浩荡东泻,杜甫有诗曰“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一个“争”字道出夔门的赫赫水势! 峡口内南北两岸峭壁千仞,如刀砍斧削一般,白盐山耸峙江南,赤甲山巍峨江北,一红一白两山隔江相望,色彩各异。峡中水深流急,山高峡窄,江面最窄处还不足五十米,仰视只能看到一线天际。脚下是风急浪高、奔腾呼啸的江水,两岸是一红一白的山石,还有雄伟壮观的白帝城,宣萱站在甲板上欣赏风景,而柳氏和翠玉则吓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船只在咆哮的江流中穿过迂回曲折的峡谷,有惊无险地过了夔门。 ------------ 第十章 兄弟情深 周国皇宫,两个男人正在观云亭中饮酒。年纪稍长的那位是便是周国当今天子郭宗训,另一位是他五弟,曹王郭熙让。同样优秀的两个男人,一样的俊美脱俗,风华绝代;一样的气质高雅,霸气十足,不同的是周帝面色苍白,略显虚弱,曹王淡陌疏离,孤傲冷情;一个高居庙堂之上,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一个统领千军万马,身经百战决胜千里。 曹王坐在周帝对面的亭边,一小口一小口,优雅地品着杯中美酒,脸上神色淡淡,目光幽深,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帝道:“蜀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已经进入南平境内,而江南苏家的嫡女苏云清也要到了。詹家三娘去了也三年多了,你也该放开心结了,还未进门你就为她守了三年也算仁至义尽。如今你都二十四了,既无妻室也无子嗣,不如,两个你都纳了吧,也好早点为郭家开枝散叶。” 曹王看着天上的明月星辰,还是一脸的淡定恬然:“全凭皇兄做主,臣弟无异议。” 周帝黯然,有些无奈:“李煜到京城有五年了吧,江淮却还没有真正的安定,那些世家还在观望。自来江淮之地,天下富庶之区也。前朝后期以来北方地区连连征战,千里之地十室九空,田地荒芜殆绝人烟。自我登基以来一直都谨记父皇的遗愿,轻徭役、薄赋税,这些年来虽然好了不少,只是百姓元气大伤,好些地方还是人烟稀少,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而江淮地区则少受战乱之苦,相对比较安宁,自古又是鱼米之乡,天下商贾巨富尽聚于此,国家的赋税还得仰仗江淮一段时日。这时候江淮的安定显得尤其重要,不安抚好他们就会有大麻烦,对他们既打不得更杀不得,这时候如有一个有名望的家族做个表率,比吴王的那些兵马有用得多。” “江南的苏家,祖上曾经是声名显赫的武林世家,一直垄断整个江南的水运,族中大多子弟不仅功夫了得,而且文采亦不错,曾出过不少官员和名士,可算是江淮一带的世族翘楚,影响力不可小视。虽然这些年苏家不再有人出仕为官,不过是因为那时天下未明,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而现在我大周掌控天下,如今正值百废待兴、蓄势发展之时,恰是用人之际,我也应学一下先贤,举用贤才,造福百姓。我估计苏家的人现在也应看清天下大势,准备出仕了,不然也不会巴巴地送一个嫡女来。” “而且这次南征中,苏啸然也暗中贡献了不少人力财力,我早就应该封赏了,就封苏啸然为忠义县公,让他唯一的嫡出女儿苏云清做你的侧妃;而蜀国是必须不惜一切代阶夺下的,先让蜀帝和孟玄珏斗斗吧。这几年的连年征战消耗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正好让咱们休养生息,既然送个公主来咱就收下,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地位也不比苏云清高到哪里去,也封侧妃吧!” 曹王神情了然,端起酒杯一饮而进:“谢皇兄赐臣弟两位侧妃!” “只是委屈你了,五郎。若不是因为我的…也不用每次都让你帮我分担!曹王正妃就留给你自己选吧!”周帝望着他,有些歉意。 “皇兄言重了,咱们是亲兄弟,自家兄弟又何需客气,这种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七郎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哪里能应付这种事。再说臣弟可没皇兄你和父亲那般痴情,你以前赐我的美女再算上朝中官员送的歌姬舞娘加起来估计比你后宫的女人还多,再多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女人,对我而言,用处只是生育子嗣和暖床,爱与不爱没那般重要。” 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似乎就决定了两个女子今后的命运。 这观云亭建在皇宫的最高处,是看风起云涌、赏霁月朗星的好地方,亭后是如刀削般光滑的一面悬崖,崖壁下面一潭如镜般平静的湖泊,前面是一片低矮的花丛草地,看似平常无奇,却布满了奇门机关,人根本无法藏匿偷听,而三十丈之外则有许多皇家明卫暗哨把守,不经传召不能入内,否则杀无赦,这样的距离任你有绝世武功的人也听不清亭内之人的谈话。只有在这里,兄弟俩才能放心地商量国家大事,叙兄弟情谊。 “好啊,两位皇兄,你们在这里喝酒也不叫上我!”突兀的声音传来,带着撒娇地味道,周帝和曹王都摇头轻笑,不用看也知道谁来了。这里除了他这个小魔王不经通传便能进来,再没有第二人了。 七皇子蕲王郭熙悔身穿一袭红衣,像一朵红云一样飘进亭子,不客气地坐在空位上,拿起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双晶亮的大眼还不时瞅瞅这个瞅瞅那个。 他是他们最小最疼爱的弟弟,自从六弟七岁夭折之后,郭宗训和郭熙让就越发的骄纵这个七弟了。算来今年都十八岁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儿郎早就成家立业了,偏他的性子就跟十三四岁的孩子一样,生得一副天人模样,看上去乖巧无邪,却是最爱胡闹,顽劣不堪,连周帝有时都拿他没辙,偏偏这个蕲王却最崇拜五哥郭熙让,对五哥言听计从。 “皇兄,你们在谈什么?又发生什么大事了?”郭熙悔嘴里还含着糕点,边吃边问。 “七郎,赶紧备两份贺礼,你五哥要纳侧妃了。”周帝道。 郭熙悔瞪大眼睛:“两份?难道五哥要同时纳两位侧妃?!不知是哪两家娘子?” 周帝道:“一位是江南苏家的苏云清,一位是蜀国的长平公主。” “苏云清?!是那个江南第一美女加才女吗?五哥艳福不浅嘛。”郭熙悔咽下一口糕点道:“不过那位长平公主我倒是没听说过。” “我们也是第一次才知道有这个长平公主!听说是孟玄珏小妾所生的女儿,孟玄珏非常宠爱她,舍不得把她嫁出去,一直养在深闺里,无人识得其面目,以至于到了二十岁了还没婆家,这次蜀国皇帝亲自选了她让她嫁过来,给了个公主的封号。”周帝道。 “对了,老七也快十八了,早该娶媳妇,要不这样,就把那个第一美女苏云清给了你吧!”曹王郭熙让故意逗他。 “咳咳”一口酒呛在喉咙。“我…我才不要呢,我还没玩够,不着急,五哥,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还有点事,两位皇兄,老七先走了…”郭熙悔生怕五哥真塞给自己一个女人,赶紧溜之大吉。 “哈哈哈……”郭宗训和郭熙让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却怕娶媳妇。 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三人之间却相处得亲密无间,这在同室操戈的皇室之中是极难得的。 从他一出生开始就不曾讨得父皇的喜欢,就连名字里都有一个“让”字,不知道父皇想让他让什么呢?江山?权利?还是只要是兄弟们喜欢的、在意的他都要让?他从没肖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也没想过要和兄弟们争什么,这一生他的愿望就是呵护唯一的弟弟不再受到一丝伤害,辅佐皇兄完成父皇未完成的‘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图大志。其实他知道自己始终只是个平凡的人,心中最渴望得到是像平常人家父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疼爱,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向往的,可惜却注定了他终身不可得。 清风徐徐,月移星稀,郭熙让依然优雅地品着杯中美酒,一小口一小口,辛辣灼喉。 ------------ 第十一章 官船被毁 船队已经进入南平国境内的夷陵郡,张天佑就派了人来禀报长平公主。 船舱内,宣萱找了个借口支开翠玉。她把紫檀木小匣子里剩下的首饰和换来的金子全倒了出来,均匀地分成两份,又想从褒王送的嫁妆里挑些值钱的细小物件一起装上,却不承想挑了半天都没找出几件值钱的。什么狗屁十里红妆!全是中看不中用的布帛,总不能在身上裹着几大匹布跑吧,多亏褒王妃给了不少好东西。她让柳氏学着自己的方法,把金子和首饰全塞到缝好的宽腰带里,然后缝上口,系在腰上,忽又想起褒王妃的话,便又找了一块布把那个紫檀木小匣子包了起来。柳氏几次想问点什么都被宣萱搪塞过去。 同在蜀国一样,下了船上了岸,也有马车载上宣萱一行人往城中的驿馆奔去,不过气势排场就小了许多。 这南平国地狭兵弱,能在乱世中长期生存,是因为它地处荆南,是东西交通之要道、南北通商之咽喉,与周、蜀、楚相接,属于各国间的缓冲地带,而且,南平国的历任国主都有向周边的各国称臣来讨要赐品的嗜好,且喜做“响马”,专门以掠夺途经本国辖区的各国使节为乐,人送外号“高赖子”。这次是蜀国和周国联姻,做为大周的臣国,南平国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官兵开道,百姓回避,一路无阻驶向驿馆。 三月底的夷陵城,鲜花似锦,绿叶繁茂,延续了春天的灿烂,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各种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而天空中高悬的艳阳又带着夏天的火辣,让人觉得有些闷热。 宣萱泡在水里,一头算不上乌黑亮丽的秀发柔软的散开来,随意搭在白皙瘦弱的前胸后肩,苍白的脸颊也被热汽蒸出一丝丝红晕。她有种预感,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褒王孟玄珏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不过是要等到出了蜀国国境,等到护卫们经过长途航行露出倦意的时候下手,就是不知道他会从哪里下手?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随后站了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内衫,这才开了门叫等候在外的侍女进来服侍。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白天的闷热散去,涌上一丝寒意。吃过晚饭,宣萱早早的拉着柳氏上床歇息了,枕头底下压着的还是那把水果刀。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一阵凌乱地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和几声男子的低低地怒吼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宣萱就听到敲门声,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来传话,说是张天佑带领随行的众位官员有急事求见公主。 宣萱带着翠玉来到前厅,张天佑带着蜀国的一干人等和夷陵郡守正在那里急得团团转。这群人中有几个外表颇为狼狈,有的被烟熏成大花脸,有的头发被烤焦的凌乱地散下,有更严重的,袖子被烧掉一截,胳膊和脸上有明显被火燎起的大水泡。 果然动手了!宣萱暗暗想,脸上却装作惊讶的样子:“诸位怎么如此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估等人一见宣萱,便齐齐下跪:“臣等护船不利,请公主殿下赐罪!” “起来回话吧!”宣萱头痛,最受不了这帮人动不动就下跪,嘴里还得说一些请罪、该死之类的话。这可能是她来这么久最不适应的一件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哪位可以跟本公主详细说一下!”宣萱假装不明所以。 几个外表颇为狼狈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其中一名上前回话:“回公主殿下,属下是今夜值守官船卫队的队长。一个时辰前有十几名黑衣人在船上四处纵火,属下一边派人救火一边派人捉拿纵火犯,却不想所有船只都被人泼了油,而所有的般只又都连在一起,火势一起便越烧越猛,属下等救火不及,致使所有船只以及船上的物品全部被大火烧毁,还有不少兵士受伤。是属下护卫不利,请公主赐罪。” “那纵火犯可有抓到?”宣萱继续问道。 那名护卫队长面有愧色:“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属下派去的二十几名手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声音到最后都有点哽咽。 “哎”宣萱叹了一口气,心里也非常难过,二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本公主去周国。你也尽力了,本公主怎么会忍心降罪于你,带着受伤的兄弟下去好好包扎伤口,再去领些钱,给那二十几名阵亡士兵的亲属发下去。”护卫队长感激涕零,退了下去。 “张侍郎,你觉得到底会是谁这么不想本公主去周国?为什么不直接来行刺而是去烧船?他们想要干什么?”宣萱装出气愤的样子,一口气问了一连串。 张天佑回道:“回公主殿下,刚才臣等商议了一下,一致认为应该是南楚人干的。楚国趁周国这些年忙着对付北方的辽国和草原的几个部落,无暇顾及他,便大肆吞噬南边的几个国家,国力在这几年得到迅猛发展,大有南方霸主之势。据说之前周、楚两个国家在争夺江南国城池的战争中很有默契地签订了个什么盟约、互不相扰。两个国家虽表面相安无事,但是谁也不会眼看对方有所动作而无动于衷。所以这次最不想看到公主和周国联姻成功的就只有楚国了。这夷陵郡虽地势偏僻兵力薄弱,但是城中人口众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臣猜测他们烧毁船只的目的是先断了咱们的退路,把咱们困在城中然后再一点点慢慢动手。” 没想到,除了褒王,还有别的人也想要她的命!宣萱心里嘀咕,还好,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和自己打好包的东西都带上岸了!你们尽管来吧,你们要是不来,我还没机会跑路呢。于是她故作惊慌状:“张侍郎,那该如何是好?” 张天佑答道:“如今官船被毁,夷陵郡贫瘠,一时根本找不到大船,而且楚国人肯定在水路也有埋伏,现去调动船只已经行不通;若是派人去江陵求援,且不说一来一回要一天的时间,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楚国人在半道上拦截。” “臣以为现在留在这里其实更危险,于其留在这里担惊受怕等人来救,不如咱们自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从陆路冲出去,这里离江陵城也不太远,脚力快点六、七个时辰就到了,虽然陆路上也会有楚国人,但应该不会有太多,楚国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和周国撕破脸皮。如果天微亮就起程,只要在天黑之前到达江陵就安全了,咱们现在还有一百多人,再请夷陵郡守派些武艺高强的人手,那些南楚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的,到了江陵城他们就更不敢了,周国的迎亲使已在那里等候了。” “嗯,张侍郎言之有理,诸位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没有,那咱们就豁出去了走陆路吧!那还得劳烦郡守配合张侍郎,给我们备些路上需用的东西。对了,张侍郎,明天咱们是不是乔装打扮一下,都换上平民的衣服?”宣萱一直想着找机会逃跑,所以张天佑的建议正中下怀。 张天佑面有愧色:“最好是乔装打扮一下,唉,都是臣等无能,没能护好官船已是大罪,还要委屈公主改装前行,臣罪该万死。” “张侍郎何罪之有,仅是这一路诸位将士对昕颜的周全护卫,已令昕颜一生铭记于心,感激莫明。官船被毁是有人蓄意为之,与你们无关,以后就不要再提有罪的话。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大家抓紧时间养足精神,天亮后起程。等度过了这次危机到了周国,昕颜会修书圣上为诸位将士请功。”说完,宣萱又下令留下十个人在这里和夷陵郡府的人一起照顾受伤的士兵以及料理身亡士兵的后事,张天佑带几人负责准备各种相关用品和食物,余下的人奉命休息,等到天微亮就起程。 ------------ 第十二章 荆南响马 午后,在荆南蜿蜒的小道上,一列队伍正在行进中,看打扮象是一支商队,一支很普通的商队。 人倒是不少,大约有一百多口子,只是拉货的牛车还不够十辆,车上也拉的货物并不太多,这样的商队怎么看怎么有一丝怪异。 在队伍的中间有五辆载人的马车,都是黑乎乎的,还是前后都大敞着的那种,只挂上两块粗布勉强充做门帘,唯一不同的是,在第三辆马车的前后左右各有两名精壮汉子护卫。 夷陵郡真的很穷,算上郡守家的,张天佑找遍了整个镇上才找了这么几辆拉货的牛车和几匹瘦马旧车,只得勉强成行。 明明只还是春末,不想荆南的日头却如此毒辣,天气不光热还极闷,连一丝风也没有,远处起伏的丘陵上,原本郁郁葱葱的草木也蔫得抬不起头来,没有一点生气。 这样的天气下,小马车里跟桑拿房一样,蒸得人有些喘不上气来。宣萱乘坐的马车里只坐了三个人都热得快受不了了,不知道后面几辆马车里得热成什么样了,每辆车里可塞了五个人。 宣萱边擦汗边喃喃念道,什么破天气,真遭罪,早知道就准备几把扇子了,现在只能用手当扇子扇风用袖子擦汗。看着仨人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蒸锅上的馒头,还是碱大的那种。这笔帐她会算在褒王和南楚国头上的,有机会一定会报回来! 在这荒无人烟的丘陵地带只生长着半人高的灌木和杂草,走了半天,一路上山下坡,连个遮挡的都没有。走在最前头的是张天佑和十名夷陵郡府最精干的衙役以及一个带路的当地人。张天佑看着自己身后的那群人,除了护卫公主的那几个外,剩下的都蔫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不禁蹙眉,于是问带路的男子:“这天太热了,前面可有背阴的地方能歇歇?再这么走下去,我的兄弟们都该中暍了。” 那名带路人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山头:“绕过这座山梁,前面有片小树林和一条小溪,咱们可在那里喝点水,歇一歇再走,不过歇完了得赶紧走。别看现在天上连丝云都没有,根据我的经验,估计最多再过一个多时辰会下雨,而且大雨,不快点就赶不到前面二十里地外的那个破庙,大家可都要被淋雨了。” 张天佑又看了看天,有些不相信,不过能有个阴凉地歇会还是好的,他转头冲着后面的人喊道:“快快快!打起精神加把劲,咱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过了这座山头就能歇一会儿了。”众人一听又打起了几分精神,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此时,在那名带路人所说的那座破庙里,高卫正懒懒地半躺在干草堆上,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衫子,外面罩着一件黑纱衣,领口大敞,露出半个结实的胸膛,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束起,剩下几缕随意的在耳边散乱垂下,一双俊目始终眯着,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翘着二郎腿,手指在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在他的身边,贴身小厮尚武正一下一下的给他打着扇。不远处,四、五十名劲装汉子席地而坐,或闭目养神,或三五个聚在一起赌钱。 “报……。“ “禀侯爷,发现南面二十里地外有一支商队正向这里赶来,约有一百多人,几辆拉货牛车外加五辆载人马车,其中第三辆载人马车有高手护卫,估计在一个多时辰之后能到这里。”男子单膝跪地回禀。 “哼!真的是一支商队吗?再探再报!”高卫冷哼道,手指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 探子得令,飞快地出去了。 “爷,要是普通的商队,您是不是…。”旁边打扇的尚武犹豫中开了口。 “尚武,你跟本侯几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就咱南平的出产,你见过哪个商队只有十辆车的货物却带一百多人,就这点东西连雇人的钱都赚不回来!”高卫有些不悦。 尚武不敢多说别的,他本是周国人,父亲是一名商人。一次,父亲带着母亲、他和哥哥去外地购货,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强盗,父母遇害,哥哥和他侥幸逃过一劫。哥哥带着他一路乞讨流浪到开封城,吃了不少苦头和拳头,后来遇到当时在周国做质子的南平国三公子高卫。高卫可怜他们的遭遇便收留下兄弟二人。直到三年前周帝将高卫放回荆南,他兄弟二人也跟来了荆南。 在荆南的三年里,只听说南平王曾亲自带人抢了两三次从西北小部落去往南楚的使节,但从没听说有过往的商队和百姓被抢的事,而现在侯爷第一次作“响马”便要向商队下手,不禁让尚武想起死去的父母。 只因周国使臣地到来,让高卫想起了在周国做质子的日子。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特别是那些趾高气昂的周国人调侃他在周国的往事,让他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听说最近经常有回鹘、党项的“商人”经过,他便向哥哥南平王自告奋勇要出来作“响马”。 高卫带着人马在这破庙里一连呆了三天也没见着一队回鹘党项人经过,今天终于见到了猎物,这几日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尚武脸上的悲伤,又有些不忍,便道:“看在你跟本侯这么长时间的份上,给你个面子,听你一回,若真的只是普通商队,本侯只要一部分过路费就放他们过去,这样总行了吧!” 尚武听了拼命点头,更是殷勤地挥动手中的扇子:“一切全听爷的!”外面的人都说侯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花花太岁,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只有自己和哥哥知道,侯爷虽然不是一个太过干净的人但绝不是个坏人,而且也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无用,什么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声色犬马不过是迷惑他人的招数。 “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探子又旋风般地来回报:“启禀侯爷,属下发现那支商队的周围另外还有两路人马也在打探。” “呸!”高卫一听,吐出干草,坐直了身子,冷冷一笑:“好啊,居然有人敢在荆南的地盘跟我抢买卖,真是活腻味了!传令下去,待会儿全部都给我藏好了,不许出声!倒要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跟我抢!” ------------ 第十三章 雨中遇袭 终于走到休息的地方,张天佑看着累得东倒西歪的手下,无奈的直摇头叹气,这才走了几里路啊,就成了这副德性,真要指着这帮人上战场去打仗,估计全得完蛋了! 大约歇了一刻钟的功夫,在张天佑的催促下,队伍又继续前行。 烈日依旧毒辣,依旧没有一丝丝风。队伍中不时有身体不太好的人中暑晕倒。张天佑不忍眼睁睁看着手下倒下一个又一个,一到有阴凉地便命令队伍休息,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出十四、五里地去。 又走了一阵,天上慢慢出现了一些云彩,一阵凉风吹过,火辣辣的阳光威力顿减,立刻让人觉得清凉了不少。 “起风啦,起风啦,好凉快啊!”最先感觉到凉风的人开心地叫了出来。 可是没过多久,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道路两边的灌木丛左右摇晃个不停,沙土、落叶伴着狂风四处飞舞,地上的枯枝时不时被卷起抛向空中。原本万里碧蓝的天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堆满了乌云,天地渐渐暗了下来,仿佛到了黄昏时分。 “张爷,让您的人走快些吧,眼看这雨就要下来了,这雨下起来可是小不了,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雨下大之前赶到前面那个破庙!”带路的男人有些着急了。 话音刚落,就见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咔嚓”一声,一个炸雷响彻了半空。 “快点!快点!大家加紧脚步!前面不远有个庙可以避雨!”张天佑跑到队伍的中间,大声催促着。 很快,天空中闪电连成一片,雷声一阵赛一阵响,不过一会儿功夫,铜钱般大的雨点“啪啪”地往下掉,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呛人的土腥味。雨点越下越紧,越下越大,渐渐联成一片,不过片刻间便大如倾盆,天地间便白茫茫一片了。 一大队人马转眼间都成了落汤鸡,就连一直在马车里的宣萱等人,也被狂风卷进马车里的雨水打湿了衣裳。 狂风暴雨中,一百多人和十多辆马车牛车在泥泞的山路中艰难的奔行,吆喝声、车轮声、呼喊声全都被淹没在风雨声里,仿佛这世界只剩下风雨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道路两边的山坡上“嗖嗖嗖“跳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挥着长刀直奔队伍冲了过来。 “不好,有刺客……”最前面的人大声叫道,怎奈风雨声太大,后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黑衣人动作敏捷干练,出手凶狠,冲进队伍一阵乱砍,只见一阵阵刀光闪过,走在队伍前面的士兵还来不及抽刀,倾刻间便倒下一片,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掉了。 前面的人马乱成一团,后面的牛马跟着乱起来。宣萱她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套的是最强壮的一匹马,这会儿也受到惊扰,不受控制了,拼命地抬起前蹄子,坐在车厢最边上的翠玉惯性地朝马车外栽下去。 “小心!”宣萱眼急手快,一把抓住翠玉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看着公主如此关心自己,翠玉心里又感动又惭愧。 “怎么回事……”宣萱觉察出不对劲,探出头来问外面的人,话还未说完,就见那几名贴身保护她的护卫已将这辆马车围在中间,人人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张天佑也带人围了上来,一边跟黑衣人打斗,一边对围着马车的护卫喊道:“快,带主子冲出去!誓死保护主子的安全!” 趁着那些黑衣人被张天佑等人拖住的功夫,八名护卫只来得及赶着三辆载人的马车冲了出来,拼命向前狂奔。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三辆马车在泥泞的山路上拼命地狂奔。刚跑出二里地去,又从道路两边闪出一群黑衣人,挥刀直奔马车而来。五名护卫和他们打斗了起来,剩下三名护卫赶着马车继续狂跑,只是还未跑出十丈地去,只听马儿悲鸣,鲜血飞溅,最前面那匹刚刚还在急速奔跑的马,马腿已经被飞来的弯刀齐齐的割下了两条。少了腿的马惯性地向前冲了几步才倒下,倒下的马儿不停地痛苦鸣叫和抽搐,鲜血流了一地。 后面的马车来不及刹车,一下撞上前面的马车车厢,“呯呯”几声,三辆马车撞在一起,车厢翻的翻破的破,马车里的人摔了一地,好几个伤得头破血流。 宣萱在马车倒地车厢裂开的那一刹那,一手抱住柳氏一手护着她的头,顺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用身体护着柳氏不受到伤害,自己的腰却被腰带里的细软硌得生痛,身上也弄得全是泥水和血污,连脸上和头发上都是,气得她一边抹一边在心里诅咒,敢在打雷天拿把破刀挥,老娘我画个圈圈诅咒你们被雷劈!顺便把所有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她一回头看见那个装着紫檀木小匣子的包袱就掉在她身边不远处,连忙一把抓过来系在了背上。 “快,保护公主!”从地上爬起来的红袖看见宣萱,向她靠拢并故意大声喊道,别的宫女们一听也赶紧围了过来,把宣萱围在中间。 红袖的声音很大,成功地吸引了黑衣人的视线,本来这一群女人穿的都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如果光从服饰上真分不出哪一个是公主。宣萱心里那叫一个气,这不是成心告诉黑衣人我就是公主吗?小死样的,让你多蹦哒一会儿,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你! 有几名正在围攻护卫的黑衣人听见喊声,便转身向这边扑了过来。 “扑哧扑哧”血线在雨中飞溅,几声闷响带着几声惨叫,两名最前面的宫女倒在血泊之中。柳氏眼见这一幕被吓得肝胆俱裂晕了过去。剩下的那些宫女,在雨中瑟瑟发抖,泪水和雨水一起落下,在黑衣人的步步紧逼中慌乱地向后退。 “你们快跑啊,快跑啊!”宣萱冲她们大声喊,她不忍心见这群才十几岁如花一样的女孩儿为了她一个人丢掉性命。 她很想站出来对黑衣人说,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如果对方只有两三个人,凭她现在的身手放手一搏也许有机会,但是对方人太多,她一点机会也没有,而且她知道一旦自己被抓住,那些女孩子百分百会被黑衣人灭口,让她们逃走或许可能有一线生机。 “主子,别管我们,快走!”她们也想逃,可是却不能逃,从她们成为奴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性命已不由自己控制。她们还有父母、兄弟、姐妹,不能连累了他们,在这生死关头,她们只能选择为主子慷慨赴死,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让主子逃脱,用自己的性命为家人谋求一些封赏。 “公主,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走吧!”翠玉一把背起柳氏,伸出手来拽着宣萱走。 说话间又传来几声惨叫,又有几名宫女倒在血泊中,三辆马车里的十几个女人现在只剩下宣萱、翠玉、柳氏、红袖和绿荷,八名护卫也只剩下三名在苦苦支撑。 黑衣人长刀划地,步步逼近,向她们走过来。 宣萱恨得银牙咬碎,恨自己太天真,更恨敌人的凶残! 她这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低估这个时代人心的冷酷!她从来没有象这样痛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愚昧,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不过是要她死,如今这情况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是个死,怎么都逃不掉了,那就拼了吧,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也算够本了。 ------------ 第十四章 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黑衣人越来越近了,距离宣萱她们只有几米之遥。 “公主!走啊!不然来不及了。”翠玉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宣萱一把将她推到身后,“翠玉你带着我娘快走!他们要的是我,我娘就交给你了,她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果你们能逃得出去,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我失望!”当然,她会首先把红袖和绿荷拦下来。 翠玉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呜呜哭着直摇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把宣萱急得直跺脚。 正在此时,一群劲装汉子从天而降,落在宣萱她们前面,迅速和黑衣人打斗起来。 真是天不绝我!宣萱先是愣了半秒然后猛然醒悟,转身拉起背着柳氏的翠玉飞快向前跑,红袖和绿荷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在了她们后面。 也不知道滑倒多少次,跌了多少跤,身上粘了多少泥,手擦破了多少处,只知道雨一直不停的下,几人一直不停地跑。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宣萱终于看到了一间房子,也管不了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了,带着翠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原来是一间废弃的庙宇。 这应该就是带路人口中的破庙了。寺庙的屋顶有地方已经塌了,露出个大窟窿,四周的墙壁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残破的香炉里还插着几支没烧尽的香烛,不知道庙里曾经供奉的是哪路神仙,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堆烂泥和残缺的泥肢。 宣萱帮翠玉把柳氏放在干草堆上,自己也累得躺在上面,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时用余光注意着在不远处的红袖和绿荷两个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收拾她俩的办法。 风夹杂着雨点从屋顶的窟窿灌了进来,宣萱这才觉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传来,有些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不光湿透了还全是泥,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十娘,歇够了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翠玉,还不动手!”红袖终于开口了,语气全然没有之前的恭敬。 宣萱坐了起来,抿了抿嘴,唇畔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不紧不慢地问道:“走?往哪走?你们想要带我去哪里?” 翠玉伸出双臂挡在她面前,对红袖和绿荷哀求道:“两位姐姐行行好,放过十娘和柳妈吧,不要再把她们带回去了。她们已经很可怜了,对王爷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你们就回王爷说十娘已经被南楚的刺客杀死了…” “闭嘴!难道你想背叛王爷不成?你不要忘记是谁把你养大的!放过了她们,谁来放过咱们,要是让王爷知晓了,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绿荷不等翠玉说完便厉声喝道。 “跟她罗嗦什么?这个叛逆,居然敢违抗王爷的命令,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念姐妹情了!”红袖话音未落,人已跃起,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短剑直向翠玉胸口刺来。 翠玉心里早就做了提防,见此情形连忙后退一步,挑起地上的棍子迎了上去,绿荷也拔出短剑,三人厮杀在一起。 红袖和绿荷一守一攻,配合默契,招招带着杀机,翠玉刚开始仗着手中的木棍攻击范围广,还能勉强应付得过来,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十几个回合过后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三人的功夫是同一个武师教授的,本身相差无几,而且翠玉刚刚背着柳氏跑了一大段路,力气还没恢复过来,一下子就落了下风。翠玉只觉得应付得越来越吃力了,渐渐动作也慢了下来,破绽越来越多,红袖瞅准机会,一剑刺在她右肩上。 “啊!”翠玉惨叫一声,身形一滞,大腿又被绿荷划了一剑,顿时摔倒在地,棍子掉在一旁。 红袖狞笑着走过去,举起手中的剑对准翠玉的心口猛地刺了下去…… 完了,今天死定了!翠玉绝望地闭上眼睛。 “扑哧”利刃刺入血肉中的声音,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她疑惑地睁开眼睛一看,红袖正痛苦地用手捂着脖子,一把小刀正插在脖子中间,只露出褐色的刀柄在外面,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唔…唔…”红袖双手捂着脖子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砰”地一声倒地身亡,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还有惊讶和恐惧。 绿荷从震惊中回醒过来,看着原本应该吓傻的宣萱,带着杀气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再见宣萱瘦弱的模样,手中也没有兵器,绿荷便又壮起了胆,挽了个剑花,提剑就向去她要害刺去;宣萱轻轻闪身避开剑光,用脚尖挑起地上翠玉用过的木棍拿在手里,抡得呼呼生风,密不透风。 木棍在宣萱手中灵活武动,劈、抡、扫、拦、挑、砸,将绿荷逼得节节后退,短剑在木棍面前一点威力也没有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大概如此。 “啪”,绿荷腹部被棍戳中,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宣萱紧跟两步上前,右手如蛇般灵活地绕上她的手臂,一抓再一抖,“咔吧”一声卸掉她的右臂,同时夺了她的剑,顺势一棍扫在她肩上,将她打出了几米远;等她还没起身站稳,宣萱已跃上前去,一个回旋踢踢中她下颌,然后腾空而起,又一个飞踢,将她一下踢飞到墙上,随即将手中短剑轻轻一挥,利剑跟长眼一般扎中她心脏,绿荷惨叫一声便倒地身亡。 宣萱的身手凌厉果断,干净利落,看得翠玉目瞪口呆,她做梦都没想到病秧子一样的十娘居然有如此高的武功,一出手便解决了红袖绿荷两人,若不是自己刚才维护她,只怕已经和她俩的下场一样了。 杀人了!第一次杀人,感觉真不好!看着自己微微轻抖的双手,宣萱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活了三十年,连只鸡都没杀过,如今却在这个时空短短的壹分钟里连杀两人! 很快她便释然了,杀人总归比被人杀好,谁让她们令那么多人枉死,谁让她们苦苦相逼,若不是自己出其不意的先下手解决掉一个,可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三人。 她深深地呼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地向翠玉走去,翠玉有些害怕地想要向后移动。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宣萱走到翠玉面前,看了看她伤口,还好都不是要害,暂时死不了人的,又从柳氏贴身的内衣上撕下两块干净的布条给她包扎止血。 宣萱熟练地为翠玉包扎起伤口来,这事她以前可是没少干,那时她和师妹白冰经常受伤,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两个人就互相给对方上药包扎。 翠玉怯怯地看着她忙碌,嗫然道:“公主,您早就知道我和她们俩个是一起伙的吧?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身边?” 宣萱笑了笑:“其实在这之前,我还不敢确定,我只是觉得你和别的侍女不一样,比起其他人来还算不错的,而且是除了我娘和王妃以外是最照顾我的人,关键是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暂时把你留在身边了。” “可是,我隐瞒好多事,差点就…” “你会功夫我早就知道,那次你打香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有功夫是好事,只要不是助纣为虐,能强身健体还能自保,挺好的。至于褒王让你们做的事,你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女子,你跟我说了我也被吓倒了!” “其实还是要谢谢你,在关键时候能替我们母女求情!现在我放你自由,这里有些金子和首饰,拿去吧,隐姓埋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做点小营生,再找个痛你爱你的男人嫁了吧。”宣萱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递给翠玉。 ------------ 第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人 翠玉听见公主要赶自己走,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跪在宣萱面前:“求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没有地方可去。奴婢在这里起誓,从此一心一意侍俸公主左右,绝无二心,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宣萱本不是硬心肠的人,看她连毒誓都发了,不似有假,这一跪伤口又开始流血了,连忙扶她坐下来重新包扎,安慰她:“我这是为你好,你也看见了,才刚出蜀国,就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只怕从此以后我和我娘就要到处躲藏流浪,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还小,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后面,没有必要跟着我们担惊受怕,我是真的不想连累你。” 翠玉坚持跪在宣萱面前,边流泪边说:“奴婢不怕连累,就怕公主不要奴婢。自从跟着公主的这些日子,是奴婢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可以和主子一起说笑,不用小心翼翼看主子的脸色,也不会担心什么时候主子不高兴了会挨打。” “奴婢是个孤女,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他们长什么样,为什么不要我?奴婢从小就被王府收养,像奴婢这样的孤儿在王府有几十人。王爷请人教我们识字习武,我们都是王爷的耳目,男子做小厮护院侍卫,女子按年龄被分配到各房夫人和各位娘子屋里当差,负责保护和监视她们。等娘子到了出嫁年龄,我们也会作为陪嫁侍女跟着过去,关注姑爷及其家人的行踪举动,定期报告。” “奴婢原本是在十七娘子那里当差的,十七娘子人小脾气却大,一不高兴就拿身边的侍女出气,已经打死好几个了。奴婢们的命不是命,死了就死了,扔到乱葬岗就完事。奴婢很害怕,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幸好,王爷把奴婢派到您那里。这次奴的任务是协助红袖她们,趁乱把您悄悄地带回蜀国,然后有人顶替您去周国,估计队伍中还有不少褒王府的人……” 宣萱也不想管谁是谁的人了,只想着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就跟着我们吧。你现在能走吗,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省得有变。” 两人正商量着带着柳氏准备离开,突然从外面涌进几个人来。 “公主!公主!”紧接着又有两名男子扶着张天佑走了进来:“臣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只见他浑身血迹,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全身,被两名劲装汉子扶着一瘸一捌地走到宣萱面前就要下跪行礼,宣萱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她注意到这两名劲装汉子的服饰和当时救她的那一群人一样。 “万幸,公主真的在这里,总算找着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一张熟悉了多年的面孔出现在宣萱面前,惊得她如五雷轰顶,倾刻间,痛苦、伤心、恨意一起涌上心头,从前的一幕幕一一在眼前闪现。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放下了,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了,然而再看见那个她全心全意爱了十二年,最后却背叛了她的男人的那张脸,她的心依旧痛到了极致,爱恨情仇一时间全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翠玉看见宣萱的眼泪,一下慌了神,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赶紧拽着她的手使劲晃。 宣萱这才看清那个人穿的是一身古装,如梦醒般想起自己已身在另一时空的千年以前,那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巧也穿越过来了。于是转过身去抹了眼泪,收拾好情绪,对着翠玉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梁上的土掉下来迷眼了……” 高卫对着宣萱行礼:“见过长平公主,某是南平武宁郡侯高卫,南平王的三弟。” 宣萱曲膝还礼:“原来是武宁侯爷,长平有礼了。” 武宁郡侯高卫,不仅外貌和现代的高伟长得一模一样,连姓名都这么相近,老天爷,你是在耍我么!宣萱心中苦笑,用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瞥另一侧的高卫,而此时高卫也正在看她,眼里还带有一丝玩味,眼前这个满身泥污狼狈不堪的女子,面对此前经历过的一场生死劫难都没有一丝惊恐和不安,而为什么自己的出现却让她失了控。 “启禀公主,这次多亏有武宁侯爷相助,臣等才能侥幸保全性命……”张天佑等人讲了事情的经过。 经过和宣萱料想的差不太多,只不过这高卫最初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不过是误打误撞救了他们,谁让“高赖子”声名远播呢。 她再次向高卫行礼:“长平代蜀国的将士们真心地感谢侯爷的相助,此恩难忘,且容日后相报。” 她是真心地道谢,只是态度有些冷淡和疏离。上一世,那个男人伤她太深,这一世如果可以,她不想和他、哪怕是仅仅和他相像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宣萱说完那句话后不再说话也不看他。 “高某不过是举手之劳,公主何足挂齿。”高卫看宣萱神情冷冷清清,连感谢的话都说得那么勉强,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刚才……她的痛,她的泪,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是却那样的真实,让高卫很是不解,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要探寻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一时间,庙里的气氛很微妙。 大家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问起宣萱几人在庙里的经过,只有高卫带来的人正有条不紊地清理尸体,打扫地面的血迹。高卫看着抬出去的两具女尸,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得又再次偷偷打量了眼前这两个颇为狼狈的女人。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万道霞光照耀下来,连庙内也被照得亮堂堂的。 “嗯…”此时柳氏被高卫的人救醒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在高卫手下人的“帮助”下,大概整理了下剩余的嫁妆物品,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宣萱她们三人,蜀国一共才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这次真是损失惨重。 看着满屋子哀号的伤兵和排满院子的尸体,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永远的躺下了。宣萱从张天佑眼里看到了悲伤,自己也有同感却又无力改变,只得感叹,战争太残酷,生命太脆弱! 她对张天佑道:“天热尸体不能存放,就地火化吧,派人送回蜀国厚葬!”。 她又想起翠玉的话,想着既然没逃得了还是得去周国,这队伍里有那么多个无间道也不是个事,干脆把人打发走了算了。于是她让翠玉写出这些可疑人的名字交给张天佑,并未说明,只让张天佑派这几人和别的士兵一起送重伤员和骨灰回蜀国去。 多亏有了高卫的人帮忙,等诸事都妥当了天都黑尽了,宣萱这才带着剩下的人跟随高卫一拨人连夜赶到江陵城。 ------------ 第十六章 傲娇将军 一行人连夜赶至江陵城中,高卫一面派人通知哥哥南平王,一面调派医师前来诊治伤员、安排食宿。 周国派出的迎亲使是曾经的检校太尉、同平章事、侍卫亲军马步军司都指挥史后来的奉国公韩通的长孙,殿前司侍卫亲军都虞候韩成。 韩成,二十三岁,出身将门,祖父韩通是开国功臣,父亲韩微身虽残疾却颇有智略,只因自身形象问题未能出仕,乃为平生憾事。到了他这一代,身为韩家长孙,家族的重任落在他的肩上,自小是重点培养对象,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六岁成为曹王郭熙让伴读,十五岁初上战场,善骑射通谋略,骁勇无比,随同郭熙让多次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曾在一次战役中仅带五百士兵力敌对手五千人之多而一战成名,是周国年轻一代武将中的佼佼者,更是曹王郭熙让的心腹将领之一。 少年成名的人总是多少有些傲娇神马的。他听说蜀国和亲公主已到了江陵城,但在夷陵丢了官船并遭到行刺,随行人员折损一大半,却被高卫的人所救,心中不免对蜀国更加嗤之以鼻。最后他和南平王议定,让南平王加派些人手和他一起护送蜀国公主到开封,当然这些人手特指侍女。 高卫代南平王去京都观礼,也一路同行。 蜀国一行人在江陵养伤休整了三天后再次启程,依然照原计划走水路至寿州,然后改走陆路至开封。 众人坐船到达寿州后,改乘马车上路。 一上陆路,韩成立马秉承一贯快意利落、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也不管蜀国这一行伤残病弱还能不能喘过气来,只管带着车队早晚急速前行,给出的官方说法是:因为在南平境内耽搁几天,只能快马加鞭,否则不能如期到达,不周之处,敬请谅解。 行进的路上,城和城之间相隔甚远,每每要走上一两天才可到达另一座城池。城和城之间的地方,人烟稀少,田地荒芜,随处可见战争留下的痕迹,残垣断壁、荒原泽地、孤坟白骨,甚至偶尔能见到野狗豺狼出来觅食,而在现代,这些地方可都是富庶之地,鱼米丰盈、高楼林立。 古代的路,即便是官道也是不过是宽点的土路,何况在这种人烟罕见的地方,全凭感觉在走,哪里有什么路!在这样的状况下早晚兼行了几天,对于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常年行军打仗的韩成这帮兵痞子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经过长途跋涉又多人有伤在身的张天佑等蜀国人来说就快吃不消了,就是身体无一丝损伤的宣萱坐了几天没有减震设备的马车也快被摇散了架。 宣萱心里明白行走在荒芜之地虽然危险,但这些对韩成和他的手下来说也不算什么,根本不是什么大的威胁。他这样折腾不过是想看蜀国人的笑话而已。 当她看到这些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蜀国士兵,经过几天的急行军后狼狈不堪还不得不隐忍的样子,她忍了几天的火蹭蹭的往外窜。既然人家连战书都没下就出招了,她也甭客气了,大不了把脸皮加到城墙拐弯那么厚,一起耍罢,不能来硬的,还不能来软的吗! 这天一大早,天才麻麻亮,韩成又派人来催促赶路。宣萱回话说肚子疼,疼得起不来了,问能不能先休息一天? 韩成想了想便同意了,折腾了蜀国人好几天了,别一下子玩死了,先让他们回回神再接着来才更有意思,再说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懂的! 第二天,宣萱又叫人来回话说肚子疼,疼得不得了,问能不能再休息一天? 韩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同意了。 到了第三天,还是说不能走,问能不能再休息一天? 韩成知道被耍了,干脆地拒绝了,气哼哼地亲自去请公主起程。 宣萱隔着纱帘有气无力地说道:“韩将军,本宫实在是疼得不能动半分,若是将军实在急着赶回京都交差,不若先行起程。等本宫稍好些,就和蜀国的这些人随后赶上。若是本宫在路上遇到流寇野狼什么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是本宫命当如此,绝不怪将军。” 让我先起程回去交差!我是来接你的,把你扔下我自己跑回去了,你不一起去让我拿什么交差?韩成那个气啊,要是里面的是个男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先胖揍一顿再捆成粽子扔到马车上就走,可是对着这个娇弱的女人,说的话再不中听,他也不能动手打女人不是,只得同意再休息一天,只是不管明天怎么样都得起程了。 宣萱在里面捂嘴偷笑,三天足够让张天佑他们休养了。 在后来的这些天里,每天只要稍微多走几里地,宣萱就开始闹腾,装病也好,撒泼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反正是把她见过的能想出来的招数一天演绎了一个遍,就是死活不走了,要不你就自己走,你看着办吧。 最让人抓狂的是,每天夜宿的时候,只要能买着酒肉,她都会让人去买些回来给蜀国那些个人送去,并捎话:吃好喝好休息好!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只管吃喝休息,天塌下来有周国的人顶着。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威吧! 长途跋涉本就很辛苦,看着蜀国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自己这些人还得轮班警戒保护,把周国的士兵气得头上快冒青烟了,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恨不能把那酒肉全抢过来倒在地上再跺上几脚。周军军纪严明,而韩成带军更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绝不会徇私,所以周国士兵们只能想想而已,绝不会真的动手。对于蜀国公主做出的类似无赖加泼皮的行为,韩成是打不得骂不得,急不得恼不得,一张国字脸生生给摧残成紫茄子。 最解气的人莫过于高卫了,看着韩成这个帝国将星黑里透着紫的脸,心里乐开了花,你也有今天,终于有人能制你了,同时对于宣萱的厚脸皮功力和超级护短的决心表示了无比佩服,并暗自揣测回南平后是不是有必要也训练一支女军。 就这样又行走了十来天以后,在韩成大将军的护卫下,蜀国的和亲队伍终于一路风平浪静地到达开封城,此时已四月中旬了,比约定之期晚了五、六天。 韩成生气归生气,但职责在内的事情却一点也不马虎。他早在到达的前一天就派快马回京禀告圣上,却不想到第二天早上进城时,礼部居然没有派鸿胪寺官员出城来迎接。他暗自揣测这是不是圣上的意思,想要给周国的人先来个下马威?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想到蜀国公主在一路上的行径,他心中也暗爽,于是试探地说道:“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乏,不如请先到鸿胪客馆稍作休息,末将稍后进宫禀告圣上。” “好,任凭将军安排。这些日子得将军照拂,长平十分感激,日后再谢!”宣萱一改往日赖皮作风,变得温婉起来。她虽坐在马车里并没看到韩成的表情,光凭声音就能想到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一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已达到还难为你干啥”的神情。 “公主客气!这是在下职责所在,幸不辱命!”韩成抹了抹头上的汗,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女人这次没有闹,总算是熬到京城了,见过圣上之后就能交差了,不然…哎哟,想想就头痛,老天保佑他那还未过门的妻子跟传闻中的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千万不要像这个,否则他宁愿长期戍边一辈子不娶。 ------------ 第十七章 开封第一夜上 韩成带着周国队伍在前面开路,蜀国车队紧随其后缓缓驶进东京开封城。进城之后,高卫带着人便向宣萱、韩成等人告辞,回到了自己曾经的住处。 五代十国中的后周出了一位可以媲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四位样板皇帝的帝王郭荣。在那乱世中有郭荣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英明果敢的一代英主存在,犹如黑夜中一颗最闪亮的星星,只可惜他在人生即将达到顶峰时刻陨落,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苦涩的玩笑,也让“柴粉”们惋惜不已。 周世宗郭荣在位期间,一方面积极发动统一全国的战争,另一方面努力改革积弊,清明政治,使国势日渐强盛,人口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周世宗觉得开封城作为首都东京,城郭不大,街道狭隘,已经适应不了政治经济日益发展的需要,于是有了“跑马圈城”的典故,以马跑的范围扩建城池;还对新的开封城进行了全面规划,拓宽道路,兴修水利,治理黄河,疏通漕运,先后疏浚了胡卢河、汴河、五丈河等,“导河流达于淮,于是江淮舟楫始通”,使山东和江淮的粮食、货物都可由水道直达京城;利用农闲抽调人员种树掘井,修筑城墙,为日后开封城成为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这些日子宣萱也没闲着,也打听到不少,此时是显德26年,皇帝郭宗训27周岁,这位年青的大周皇帝11岁登基,一直延用周世宗在位时的年号。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空里,周世宗郭荣多活了四年,因此没有发生“陈桥兵变”,因此没有“宋”朝,因此在这个时空里赵二同学也没有机会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成为那样板的四分之一。 按前世历史推算,此时应为中国历史上的公元979年左右,此时的开封人口大约有五十万,经济发达,商业繁荣,并且改变了秦、汉、唐时期居民不准向大街开门、不得在指定的集市以外从事买卖活动的旧规,允许市民在街道周边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并且放宽了宵禁。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宣萱好奇心促使她想要看看这个被称为“七朝故都”的城市古代的模样,不知道这个拐了弯的时空还会不会有铁面无私的包拯、满门忠烈的杨家将、精忠报国的岳飞、图强变法的王安石。 她带着好奇撩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一眼望去,青石板铺成的街道非常宽阔,估计能并排行驶两到三辆马车,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全是灰墙碧瓦,虽然高矮不一样,样式也不尽相同,但通过门口横着的大大的烫金招牌能看出清一色全是各色店铺。因为天色尚早,商铺都还没开门,街上也没什么人,只有用竹竿挑挂的旗帜随风轻舞,宣萱有一种身在北京前门大栅栏商业街的感觉,她暗想,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逛一下。 马车从外城到内城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内城城东的鸿胪客馆,早有鸿胪寺客馆令带领两名客丞及众多掌客、典客、宾仆在大门外迎接。 下了马车宣萱带着翠玉扶着柳氏换上人力轿子,人力轿子便直向院内抬去,余下蜀国众人分别坐上二轮驴车跟在后面。一路走来,奇花异草、楼亭轩榭、九曲回廊、荷塘假山,宫阙楼台,一个个小院落掩映其中相映成趣,处处是景,景景相连,富丽堂皇,精致唯美,看得张天佑等人心中暗暗称赞,仅驿馆便如此,不知皇宫又该是何等的气势恢弘。 宣萱却没有心情看风景,柳氏自从在南平受了惊吓后加上淋雨受了风寒就一直病着,虽然也吃了不少药,但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再好不起来怎么办,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小小的感冒都能要了人命。 大约走了一刻钟,人力轿子进了内院来到一个叫东璃苑的院落前停下。这是一个不太大的院子,门口左右侍立着七、八个侍女仆妇,迎接蜀国公主的到来。跟外面相比,小院显得相当的质朴,“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翻飞卷帘自垂,处处透着悠然自得,好一副温馨的画卷。张天佑等蜀国人恭送公主到住处后,又跟随宾仆回到外院。 宣萱让人把柳氏和翠玉扶进了屋,又吩咐下去找了个医师给柳氏瞧病,也顺便给翠玉抓了几付药。从蜀国带来的宫女都死了,柳氏病倒,翠玉伤势还没好利索,那几个南平王送的小侍女她也不敢放心的用,她只好自己吩咐那些个侍女仆妇干活,有时有些东西还自己亲自动手,等一切的琐碎杂事都完了也觉得累得不行了,吩咐人好好照顾柳氏和翠玉,然后草草吃了些糕点躺下了歇了一两个时辰便又去照看柳氏了。 一连三天,宣萱每天都亲自在柳氏身边照顾,柳氏的病情终于好转了,而这期间,周国皇帝也未宣她觐见,她也乐得不见。 第四天时柳氏已经好了一多半,已无大碍。宣萱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疲乏不已,便早早吃过晚饭躺下补觉,一觉醒来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清冷的月光洒满了床前的空地。宣萱睡意全无,于是穿上衣服悄悄地走出了房间,信步走到屋后的小花园里。天上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照得大地一片清光,空气中花香阵阵,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低低呤唱,衬得这夜格外寂静。 曹王府书房内,一名蒙面黑衣人正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一不小心碰到了房内机关,“嗖嗖”几声,暗器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 那黑衣人左右躲闪轻巧地避开了来势凌厉的暗器。这些小玩意还伤了他!但是,机关开启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外面巡视的侍卫,很快几个侍卫就涌了进来,手脚利索地欲先将屋内的烛火点亮。 蒙面黑衣人趁黑摸到窗户边,在烛火未亮时一纵身从窗户跃出,飞身上了屋顶,脚尖一点,越过高墙一阵烟似的向外飘去。 随即闻讯赶来的曹王郭熙让带着两名随从张广、何烨也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蒙面黑衣人在前面左晃右闪不紧不慢地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一间又一间屋顶和树梢,张广紧随其后,郭熙让和何烨落后几仗。 奈何三人无论怎么用尽全力施展,和黑衣人总是相距一段距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似乎觉得戏耍够了,颇有些不耐烦了,猛一发力,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瞬间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 宣萱悄悄绕过打瞌睡的仆妇,用师妹白冰教的方法轻易地开了院门的锁,借着月光沿着院外曲曲折折的小径漫无目地地走着,却没想居然走到了湖堤上。 湖面看起来很大,水面似乎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在皎洁的月光下竟然看不到对岸。在湖的边上有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塘,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将它和大湖分开。小塘水面铺满了新长出的荷叶,大大小小的叶子簇拥在一起,一阵夜风轻轻拂过,只见层层叠叠的荷叶轻轻摇曳,泛起阵阵涟漪,随风起舞展示她婆娑婀娜的美妙身姿,只是可惜荷花还未开,不然就可以置身于朱自清老先生笔下的《荷塘月色》中的美景里了。 湖堤上种满了柳树和槐树,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棵,再往下走就是湖边,用大小各异、高低不一的石头堆砌了一圈。她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子倚靠着后面的柳树,任凭微凉的夜风从披散的发间穿过,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各种花香,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已过了十五,月亮已有些亏了一块,看上去像是被人切掉一块的大烧饼。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只思故乡,更想念家里的亲人,想念可爱的女儿,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是否已经适应了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日子,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突然在半夜醒来哭着要找妈妈;还有自己年迈的父母,能不能承受得了突然失去女儿的打击……想着想着,只觉胸口如刀割火烧般,一下一下的,痛得快要窒息了,在这个时空,这种痛楚无法说与人听,无人能慰藉,只能长长久久的压抑在心底。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汇成小溪打湿了衣襟,一怀愁绪无处渲泻,她从怀里取出自制的短笛放到嘴边,轻轻吹起了起来。 优美的旋律带着浓浓的惆怅、深深的思念在这宁静的夜里飘散,不知惊了谁的梦,乱了谁的心。 ------------ 第十八章 开封第一夜下 看着黑衣人瞬间消失,张广回过神来还欲追上去,郭熙让在后面道:“张广,别追了,他使的应当是失传已久的‘神行无踪’,你追不上的。”说话间,和何烨赶了上来。 后上来的何烨双手抱胸,嘻笑道:“我以为张广的轻功已是独步天下了,没想到今天晚上遇到更厉害的了。” 张广面带愧色,暗叹了口气:“属下不才,请王爷责罚。” “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咱们的轻功该精进了!”郭熙让凝立在月色下,黑眸中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让陆通去查一下。” 何烨还想说些什么,郭熙让大手一挥:“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三人息声静听,隐隐约约听见一阵一阵的乐曲声,若有若无,飘渺不定,在皎白的月光下显得甚是空灵又带有些许凄婉。 郭熙让问道:“前面可是鸿胪客馆?” 何烨回道:“是的,王爷,前面正是鸿胪东馆,声音好象是从那里传来的。”刚说完,他又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哎呀,听说一个月前这个客馆死了个女人,不会是这个女人变成鬼了吧,专门弄出这种声音来迷惑人,好勾人魂魄的。” 郭熙让无语,这何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德行。 张广正想找个出气桶:“怕什么!别说是女鬼,就是个女仙,今天晚上她要是敢出来,我就来个遇鬼杀鬼、遇仙诛仙,保管她有来无回……” 郭熙让不理会两人斗嘴,寻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两人一看也赶紧跟了上去。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寻,每走近一分就会觉得声音更清晰一分,听着似笛子,但音色又要比笛子更脆一些,只觉声声入耳,说不出的清灵婉转。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郭熙让听着这旋律不觉有些呆了,心中一阵感慨,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绪弥漫心间。 黑衣人也是被这曲声吸引来的,就隐身在湖边不远处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湖边的人,不知今夜的她为何那么忧伤。 “十娘,夜深了,湖边风凉,回去吧!”翠玉不知何时到来的,她将披风披在宣萱身上。宣萱早和她约定好了,在外人面前称“公主”,私底下还称“十娘”。 宣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感觉到翠玉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于是扶着她的手起身道:“嗯,咱们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了,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有分寸的。” “没事,休养了这些天好得差不多了,你看。”翠玉笑着边说边比划两下。 郭熙让三人寻声来到鸿胪客馆外墙,小心避开值守的侍卫,纵身轻跃跳入墙内。听声音是从湖边传来的,但人还未到,曲声戛然而止,三人顿时失去了找寻的方向。 郭熙让依稀看见湖的对面隐隐约约有两抹影子,在月色中显得那么单薄柔弱,虽然无法看真切,仍能看出是女子的身影。他飞身栖上树梢,再定睛细看时,那两抹人影却如青烟般消散了。 月华当空,微风徐徐,若不是余音还在耳边缭绕,郭熙让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不死心地沿着湖边找了一圈,依然没有找见那两个身影。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心中有一丝空落落的,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一览无余。 何烨、张广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在的他们的印象中,王爷一直都是淡漠的,一副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模样,但是今夜居然有些失控了。 “何烨,去把今夜值守的客丞给我找来,张广,去问问今夜在湖边巡视的侍卫!”郭熙让皱了皱眉,不过瞬间,一张俊脸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可怜的余客丞白天忙活了一整天,跑前跑后的早就累得跟驴似的了,好不容易这会儿这些贵客们都休息了,他便逮着机会也蜷在椅子上打起盹来,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一阵凉风灌进屋里,然后后脖子一紧,身子已被人拎起来,然后“啪”的一声又被扔在了地上,耳边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值守的时候睡觉!留着你有什么用!报上名来,身居何职?” 余客丞屁股吃痛,孰地睁开眼,当他看清楚立在他前方的人是曹王郭熙让时,吓得连忙爬过去“咚咚”地磕头:“卑职叫余得水,现任鸿胪客馆客丞,卑职该死!求王爷饶命!” “鱼得水?!…咳咳,余客丞,你还不知道吧,刚才客馆里有刺客出现,是王爷带着我们及时赶到,击退了他们。你居然还在睡大觉,若是住在这里的贵客有一丝差池,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烨拼命忍住笑,双手抱胸站在郭熙让的身边,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里还有两个。”张广提着喝得烂醉如泥的两个侍卫队长,“咚咚”两声,扔在了余客丞的面前,“院中根本无人巡逻,除了这两个酒鬼外,剩下的全都挤在一起睡觉去了。” 余客丞更是吓浑身哆嗦直冒冷汗,不断地磕头,那怕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在没听到面前的人喊“停”前不敢停下。 郭熙让勾起嘴角冷笑道:“很好,看来这鸿胪寺客馆从上到下该换换人了!张广,将这二人泼醒杖责五十,其余的杖责三十,全部发配边疆服十年徭役!。” “还有你,”郭熙让看着余客丞:“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一会儿本王问你的话,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本王满意,今夜的事就从轻发落;如果回答不上来或本王不满意,你就收拾收拾去陪那些侍卫吧。” 余客丞趴地上:“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王爷开恩……” 郭熙让道:“这客馆里都住了什么人?都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余客丞回道:“回王爷的话,客馆里住的贵客是苏家的大公子和苏家女郎,是七天前住进来的,还有蜀国的和亲公主、送亲使,他们是四天前住进来的。” “苏家女郎和蜀国公主住哪个院?这几天她们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这些人的到来,郭熙让当然是知道的。 “回王爷,蜀国长平公主住东璃苑,苏家女郎住东玥苑。这几天苏家女郎和公主都很少出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嗯…嗯…哦,卑职想起来了,蜀国长平公主的乳母似乎病得很重,公主每日亲自照顾,曾谴人去请了几次医师。还有…还有…,还有苏家女郎住的东玥苑里几乎每天会传出优美的乐曲,可好听了,如同仙乐一般,卑职从来没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不知…这些算不算…”余客丞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也越来越小,背后的衣裳已被冷汗湿透了。 “如同仙乐…江南才女…”郭熙让重复着这几个字,转身走了出去。 “看来还是你命好,王爷还算满意,明天自己去刑部领二十大板,然后收拾收拾回家去吧。记住,今天晚上的事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告诉任何人,听见了没有?否则…嗯”何烨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余客丞刚刚平复的小心肝又颤了颤。 在东璃苑东边的院落为东玥苑,里面住的是苏家的嫡女苏云清。 被突兀的曲声唤醒,苏云清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便命人点了灯打算看书,可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思绪早已随着这曲子飘忽。 不知何时,曲声已停,这曲子云清从未听过,跟她以前所听过曲风完全不一样,便忍不住取出玉笛试着吹出刚才的曲子。才女就是才女,不过才隐约地听了几遍,她便凭着记忆完整地吹出这首曲子。 窗外,闻声而来的三条人影驻足片刻又很快便离去,只剩下这无边的月色,馥郁的花香。 ------------ 第十九章 上一辈的恩怨 纠结的狮子座a型血。这种人既热情又冷漠,忽明朗忽抑郁,很分裂的双重性格,超级矛盾体。 a型血很传统和低调,狮子座却很活泼和高调;这种人可以很张扬,也极能隐忍,明明内心很奔放,表面却又要装矜持,追求完美、自尊心很强又骄傲,但又极度缺乏安全感;总之,这就一个外表温和无害亲切有加而内心闷骚腹黑装13自己找罪受的人。 外表坚强,内心脆弱,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可能就会莫名悲伤,明明心中极度渴望喜欢得要死,面上却可以装作不屑一顾毫不在意,喜欢热闹,但是也很享受孤独,两者之间随时转换,骄傲、坚强、善良、超级自信、爱憎分明,死要面子又常常浪漫的不切实际,这就是她,a型血狮子座装姐--宣萱,有着北方女人的爽朗大方,又兼具南方女人的温婉细腻。 这个女人半夜起来扰民,搞得人家睡不着了,她发泄完了,美美地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这觉睡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吃饱了喝足了,头也不晕了,腿也不抽筋了,走路也有劲了。 听说张天佑又来了,宣萱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不就是周帝不召见他们的事,这张天佑咋就这么执着呢,唉,先让他等着吧,一会得去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这么闲,闲得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迟迟等不到公主,急坏了一早来请安的张天佑,坐立不安的,急得在厅里走来走去。 过了好久,宣萱才带着翠玉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身为蜀国最年青的侍郎外加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没有之一,张天佑也曾随上司出使过不少地方,见到的贵族女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哪个不是行如步步生莲,立似海棠带露,柔声细语,温婉知礼,只有眼前这个,自从南平遇袭以后,就大大的变了样,若不是一路从蜀国跟着来的,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正的公主,你看看,动作粗俗,走得大摇大摆,哪有一丁点淑女的样子。 早就见怪不怪的翠玉看着张天佑瞠目结舌的样子,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淡定,淡定!”宣萱嗔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翠玉,又看着面前还处在忧中带憾、哀其不争情绪中的张天佑,决定要好好开解他。 “张侍郎,听说你急着找我,发生什么大事了?”宣萱学不来那文绉绉的弯弯绕,说话一直都是开门见山,直白得很。 张天佑对宣萱行礼之后道:“启禀公主,臣早上又去见了周国礼部的官员,让他们通传进见周皇陛下,却还是无功而返。臣心里颇为着急,惟恐和亲一事有什么变化,到时候臣万死也难辞其咎,特来请公主拿个主意。” “张侍郎,你可曾听见或无意中听见周国官员说起过和亲一事有变?”宣萱问道,看来蜀国真的没有人可用了,才派了这个张天佑来,忠诚倒是很忠诚,只可惜太年轻了有些沉不住气。 “这个…臣倒是未曾听见,只因周皇久久不召见,臣惶恐,暗自揣测而已。”张天佑如实回答。 “哦,原来如此。这样,张侍郎,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乱世天下,诸国势力如何?而我蜀国又如何?”宣萱又问道。 张天佑未作多想,随口答道:“这天下之中,当然以周、楚、辽为最强,鞑靼、吐蕃次之,党项、蜀国第三,余下的南平和西北各小部落为最弱。” 宣萱暗想,看来张侍郎还是没有看出蜀国的危机,还第三呢,根本就是板上的肉,充其量也就归入南平这一流! 她不想打击他,也不好意思说破,只拣对的说:“嗯,不错。周、楚、辽确是最强的三个国家,而三强之中周国的国力又略强一分。但是,周国在地理位置上却处于劣势,被楚与辽夹在中间,这是他的致命弱点。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楚国和辽国联合起来,一南一北同时进攻周国,那时周国将腹背受敌,再加上西北不安分的小部落趁机混水摸鱼,最后的结果嘛,我就不说了。呵呵,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估计大周皇帝的日子不太好过,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 “一个被夹在两个强国中间的国家再强大,若是不懂得合纵连横,不拉拢结交几个盟友,早晚会被另外两个联合起来吃得连渣都不剩。这时候,盟友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即便盟友们势力可能弱小一些,可是只要用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方却能有想象不到的大用处,这个道理我想这些大国的上位者比你我要理解得深刻得多。”比如,在自己那个时空,号称天朝兄弟国的某棒子国,平日里收了天朝不少好处,一旦米国或米国的狗腿国向天朝发难了,棒子国就亮出这核那弹的,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唬得自比世界警察的米国及其狗腿们不敢轻举妄动。 “公主的意思是,虽然现在蜀国有求于周国,但周国现在也正需要蜀国这个盟友,所以…”张天佑豁然开朗,忽然觉得刚才还粗俗无比的公主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 “所以,张侍郎,把你的心好好放到肚子里,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你现在是蜀国的使臣,代表的是蜀国的国家形象,抬起你头挺起你的胸,要有泰山摧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气势,要稳重、淡定、自信、不卑不亢。别因为遇见一点小波折就沉不住气了,不就是晾着咱们几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招呼你,又没跟你要钱,你就当是养伤加渡假了。”宣萱开始调侃他,“本公主觉得,张侍郎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好好调养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耗对手…” 宣萱一阵忽悠下来,也不知道张天佑听进去了几分,反正走的时候表情恭敬得很:“公主教训得是!确是微臣考虑得不周全,请公主恕罪,微臣这就按公主说的去做。” 等张天佑走远了,翠玉问道:“十娘,您说这周国皇帝既然需要蜀国这个盟友,可是把咱们晾了好几天,不管不问的这是要干嘛啊?” 宣萱轻轻地敲着桌子道:“要干嘛?这是要给咱们来个下马威,先晾一段日子打击咱们的气势,后面再赏个甜枣。” 她停了一下,然后又道:“当年周国和蜀国曾经还发生过的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不知道现在的周国皇帝是不是还耿耿于怀?” 翠玉瞪大了眼睛:“啊?!周国和蜀国曾经发生过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是什么往事?”女人果然天生都爱八卦,不论年纪大小。 宣萱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没听说过吗,好吧,那让本公主给你普及普及历史知识!别站着了,坐下听吧。” “这应该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吧。”到这时候了宣萱还不忘卖弄两下:“当年周世宗郭荣佯装要大举伐蜀,当时咱们蜀国的皇帝还是睿文帝,听到消息后临时拼凑了一支队伍,并下令在这些士兵的面部都刺了一柄小斧头,组成了一支斧头帮,号称‘破柴都’。” “因为世宗皇帝本姓柴,是大周太祖皇帝郭威的内侄,后由郭威收养,所以改姓郭。睿文帝的用意本是要用斧头帮‘伐柴’,可惜结果柴没伐到反被柴伤,‘破柴都’大败而逃,多人被俘虏。所以啊,封建迷信害死人呐,你以后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哦,歪楼了!接着说,周世宗本意不是伐蜀,主要目标是攻取淮南,所以取得关西四州后,将愿意回乡的被虏蜀军厚赐路费,放回西川。睿文帝有些后怕,就想来个借坡下驴,给周世宗写了封求和信,但又有点拉不下脸,还在求和信中自称‘大蜀皇帝’。周世宗看罢很生气不同意求和。这回皇帝真怕了,觉得后果严重了,赶紧在剑门关和白帝城聚兵屯粮,作守御防备之用。幸亏当时周世宗没把蜀国放在眼里,一心一意的对付南唐,不然蜀国早就人家囊中之物了。“ “经过了三年的连续战斗,周世宗终于让南唐,南方这个强大富饶的国家,彻底臣服在自己的脚下,虽没完全占领,已经不重要了,并让其改名为江南国。这下咱们皇帝更恐慌了,就想着讨好周国,缓和一下两国关系,不料周世宗仍旧不答理。皇帝下不来台了,大骂周世宗:‘朕郊祀天地,即位称帝时,尔方鼠窃作贼,今何得藐我至此!’曾经骂人家的皇帝爹是卑劣下贱的鼠辈,这会儿又上赶着求人家,你说人家对咱们能有什么好态度!” 翠玉吐了吐舌头道:“真没想到两国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那十娘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在后院吗?” “嗯…”差点漏了,宣萱眼珠一转:“之前,我不是在皇宫里住了一个月吗,是皇兄特意告诉我的,还叫我无论如何千万要忍着点。” “哦,原来如此。”翠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然又后知后觉地叫道:“糟了,以后要是这周国皇帝一不高兴就给咱小鞋穿,咱们哪还有活路呀!怎么办?怎么办?十娘,怎么办?” “怎么办?”宣萱说着伸出手扶着翠玉的手站了起来冲她挤了挤眉:“干拌不行就凉拌呗!” 翠玉挠挠头,一副不解,这是什么办法! ------------ 第二十章 圣旨上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这咱国家大事岂是她这种充当工具的小人物所能参透的! 她非常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现在是被软禁在这里的人质,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说好听点她是嫁过来当皇帝的女人,说不好听的她就是个棋子,等哪天她这个棋子没有用处了,等待她的将是被抛弃的结局。 自从南平国遇袭,没能趁乱带着柳氏跑掉,她一直在考虑以后的退路。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不管是她前世所知道的历史还是以目前蜀国的国情,蜀国百分逃脱不了被大国吞并的结局,不是周就是楚,而且就在不远的几年内。到时候是被和平演变平安过渡,还是血流满地死人无数,她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去管了。到那时她自己能带着翠玉和柳氏能全身而退就算是阿米豆腐了。 为了保住性命和以后的自由,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这里当米虫吧,从长计议慢慢谋划,时间长了,机会总是会有的,说不定哪天天时地利人和了,她就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之计。 宣萱想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真是的,活人还能让那个啥憋死了。她拉起吃饱了歪在榻上的翠玉:“小懒猪,吃饱了该去溜溜食了,小心以后长成小肥妞没人娶你!” “求之不得,我阿玉才不想嫁人,这样就可以一辈子跟在十娘身边了。”翠玉冲宣萱得意地眨了眨眼,那模样跟宣萱刚才的痞样有两分像。 宣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边走背着她挥挥手:“我看我还是快点走吧,要不然不被你的秋波砸死也得被砸个半死。” “秋波?秋波是什么呀?”翠玉也追了出来。 “秋波呀就是秋天的菠菜。”宣萱将丹丹姐这句经典台词送给了她。 东玥苑里,苏云清正在屋内练字,就见贴身侍女凌香急匆匆地跑来:“三娘子,宫里来人传旨了,大公子也来了,现在在前厅等着您。” 苏云清笔下一滞,心里顿时涌出几分悲凉和慌乱,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纵再有不甘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简单梳洗一番后赶去前厅接旨。那满腹心事压得双腿如有千斤重,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觉得前面百步之遥的会客厅就象是张着的森然巨口,正准备一口一口的把她吞噬进暗无天日的腹中。 终于走到了前厅,见大哥苏云澈正和一个老内侍相谈甚欢,老内侍的边上立着一个年青内监,手里托着一个红色的木雕盒子。那个决定她未来命运的东西应该就装在这里吧。她盯着那个盒子,有几分不甘和无奈。 多少人羡慕她出生在豪门大户里,是捧在手心里的金枝玉叶,吃的是珍馐百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琼楼玉宇,身边是成群的侍女仆妇侍候着。可有谁知道她的悲哀,在乎过她的感受,没有自由和自我,只有没完没了的抚琴、诗书、跳舞,一颦一笑要符合规矩,人前人后要进退有仪,她觉得自己就象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是养在黄金鸟笼中的金丝雀,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掌控在手中,过去的十六年是如此,以后的日子亦是如此。这样的她过得好累! 苏云澈见她进来以后就死命盯着装圣旨的盒子看,眼里狠狠有些恨意,连忙“咳咳”干咳两声,道:“云清,这是传旨的王内侍监,王内侍监可是服侍了圣上二十几年的老人了。” 云清木然顺从的对着王内侍监问候了一声:“王内侍监安好。” 王内侍监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折煞小的了,娘子很快便是曹王侧妃,小的还要靠娘子和大公子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 这时下人们已准备好了香案。 王内侍监见香案已备好,便道:“苏云澈、苏云清接旨!” “大周皇帝制书: “门下:江南名士苏啸然,屡立奇功,忠义可嘉,乃当世之楷模,是为社稷之幸百姓之福!为褒奖其功德,故赐其为忠义县公! 制书如右,请奉 制付外施行,谨言 显德二十六年四月十九。” “大周皇帝制书: “门下:忠义县公苏啸然之女苏云清才貌无双、娴良淑德、温良敦厚,钦赐为曹王郭熙让侧妃,进从一品夫人,赐封号‘清’,着五月初二完婚。 制书如右,请奉。 制付外施行,谨言。 显德二十六年四月十九。” 兄妹两人叩谢之后接过圣旨,苏云澈命人取出两锭金子:“劳烦王内侍监跑一趟,小小意思,敬请笑纳。”这些内侍品级虽小,却是得罪不起的。 王内侍监推辞了一番后收下金子道:“大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小的就收下了,以后若大公子有需要小的的地方,只要小的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小的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苏云澈将王内侍监送出去,回来的时候看见妹妹云清还在发呆,便道:“清儿,不用进宫了,你怎么还不高兴?要知道你未来的夫婿可是大周少年儿郎心中的英雄,更是未婚女子梦中的天神。” 云清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是不用进宫了,可是嫁给曹王跟进宫又有什么不同。我不过是个侧妃,他以后还会有正妃,还会有很多女人!这天下的人都知道圣上专情,眼里只有皇后,后宫虚设;蕲王顽劣不堪,是个小魔王,被他捉弄过的人不计其数;而曹王府里的女人比圣上后宫里的女人还多,女人一批批的被送出来又一批批的被送进去,这样的花心而又冷情的人,完全不是清儿心中想要嫁的那个人。清儿心中的那个人,可以不用位高权重,可以不要锦衣玉食,哪怕只是一介平民,只有茅屋一间,只求一心一意,今生只爱我一个就足矣。” 苏云澈心中叹口气,生怕这个妹妹胡思乱想,不得不安慰她:“大哥曾有幸远远见过曹王一次,器宇轩昂、冷厉霸气、丰神如玉,堪称人中之龙。像曹王爷这样风姿绝世的人,怎会是如外面传言的那样花心无情。只是朝中之事向来复杂,势力盘根错节,王爷虽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不得不费心应对来平衡各方势力。那些上赶着去巴结的人送的礼,有些可以不收,可是有些却不得不收。男人一生,最喜欢的东西不过是权势、金钱还有美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权有钱,剩下的就差美人了。一批批美人源源不断地送来,曹王府再大也有装不下的时候,所以来一批便会送走一批。听说送走的那些美人,有愿意嫁给他手底下的人,王府都会出一部分嫁妆,有愿意回家的也给些盘缠。” “剩下的那些是不能送走的,是没有办法跟清儿你相提并论的!先不说你是圣上赐婚的侧妃,就单说我们家清儿的美貌和文采,这样的惊艳绝才,放眼整个大周国女子几乎找不出第二个来,和曹王爷简直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等到成亲后,相处时间多了,曹王自然会看到你的与众不同,那时侯他的眼里就只有你了,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 云清本来并未对未来生活报有美好的憧憬,但必竟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谙世事,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听得大哥这么一说,心中又生出几分期许。她面色微微一红,对着自己的哥哥撒娇:“大哥你好讨厌,又拿人家打趣,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罚你给我吹笛子。” 苏云澈下垂的眼眸滑过一丝愧疚,更多是怜惜,不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好,清儿想要听多久都行。” ------------ 第二十一章 圣旨下 宣萱拉着翠玉在园子里逛半天了,溜得翠玉腿儿都软了。 “十娘,咱们回去吧。这鬼天气太不正常了,早上的时候还呼呼地起了大风,阴沉沉冷飕飕的,像是回到冬天,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就出来了,扎眼得很,又觉得象是到了夏天,能热死谁!多亏这里树多,不然咱们都被晒干了。”翠玉轻轻擦了擦汗。 “嗯,北方的春天就是这点不好,来得晚去得早,而且动不动老刮风,跟蜀国没法比。这天气乍暖还寒的,很难将息,可得注意点,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宣萱也觉得有点热,再加上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养成了坏毛病,一到点就犯困了,便带着翠玉往回走补个觉去。正往回走着,张天佑带着几个人呼哧带喘地找来了。 “公主,周国皇帝的圣旨下来了。”张天佑恭敬的立于一旁,神色有些忐忑。 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打扰姐的午休时间。宣萱心里暗骂道,带着人回到了清璃苑。 “公主真是好兴致,这么毒的太阳还去游园。我们周国驿馆的景致可还能入公主的眼?”等得有点不耐烦的王内侍监看见宣萱一行人回来,站了起来,表面很恭敬,语气里的讥讽却表露无遗。 死太监少装13!宣萱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摆出了公主应有的优雅笑容:“嗯,凑和吧,除了园子小了点,房子矮了点,景致少了点,树秃了点,饭菜难吃了点,侍女笨了点,剩下的还可以。”顿了顿又说道:“哦,对了,不知道内侍监来驿馆所谓何事呀?” 王内侍监纵是再能忍也被宣萱的“那几点”气得够呛,却又发作不得,于是拉着脸操着尖细的嗓音生硬的说道:“小的是替圣上来传旨的,请公主接旨吧。” 香案早已备好,王内侍监从身旁那个年青的随侍手里接过圣旨展开念道: “大周皇帝制书: “门下:蜀国长平公主,品貌出众,德行端庄,恭谨端敏,赐为曹王郭熙让侧妃,进二品夫人,着五月初二与曹王郭熙让完婚。 制书如右,请奉。 制付外施行,谨言。 显德二十六年四月十九。” 宣萱低着头差点笑出声来,呵呵!什么“品貌出众,德行端庄,恭谨端敏”,还真能扯! 一旁的张天佑很是愤怒:侧妃!!?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正妃才是妻,侧妃是妾,堂堂的一国公主竟然沦为妾!这分明是太不把蜀国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大声质问:“王内侍监,你是不是念错了,我们蜀国的公主怎么能做侧妃呢?” 王内侍监皮笑肉不笑的把圣旨递过去:“张侍郎,小的只是来传旨意的,是侧妃还是正妃那是主子们的意思,今上的旨意就在这里,小的念没念错您看仔细了。” “张侍郎,不得无理!”宣萱伸手在张天佑之前接过圣旨:“曹王是名震四海万人景仰的英雄豪杰,长平能够嫁给王爷,虽是侧妃亦是荣幸之至。” 老天爷这次你总算睁了一下你的天眼,为我留了一个小狗洞,不管怎么样,这王府大院的墙头终归还是要比那皇宫的墙头矮那么一点,以后溜号也要顺利点,管他什么狗屁正妃侧妃的,姐才不稀罕! 宣萱让人取出一贯钱:“大中午的让内侍跑一趟,一点小意思,内侍拿去喝杯水酒解解渴吧。” 王内侍监看了一眼那钱却不伸手接:“公主的好意小的心领了,替圣上传旨是小的的本份,这些钱是万万不能收的。小的该回去复旨了。” 说完,眼皮一翻,领着小太监就往外走,还没走出院门口,不屑的语气传进屋里:“哼,这蜀国果然是穷乡僻壤,一群番邦蛮夷,才一贯钱,打发谁呢!当咱是要饭的不成!看看人家苏家大公子,一出手就二十金…” “这个瞎驴生、死阉人,白长一双狗眼…”张天佑气得直跳脚,想冲出去揍人。 哎,这个张侍郎的脾气,有点太…宣萱摆摆手,让人制止了他:“算了算了,张侍郎,这种变态,你拿他当人看吧,他偏要往驴棚里钻。他不要咱省了,你拿这些钱去请兄弟们喝酒吧。” “是啊,张侍郎,何必跟这不男不女的阉人计较。”翠玉跟着宣萱这段时间损人的话倒是说得越来越犀利:“说他是驴简直是在侮辱驴。” 众人听后一阵爆笑。 笑过之后,张天佑隐约又有些担忧:“不知道那个阉人回去之后会怎么编排咱们,臣是担心公主以后在曹王府的日子…” 宣萱倒是一脸淡然:“没有什么可怕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好歹也是蜀国公主,他们暂时还需要蜀国这个盟友,倒不至于明目张胆地迫害,大不了就是言语上怠慢罢了。再说了本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们不触及我的底线,在我心情良好的情况下,一般我是不会同他们计较的。”心情不好也不能计较,谁让咱在人屋檐底下呢! 这日已是四月十九了,离五月初二大婚之日不过十几日的时间了。 第二天,苏云清及苏云翔一行人从驿馆搬到了周皇赏赐的府第。偌大的城东驿馆只剩下蜀国的这些人。 很快,周国皇帝和太后赏赐就下来了,绫罗绸缎和头面首饰摆了一桌子,内侍还带来皇帝的口谕,今晚在皇宫宴请蜀国使臣,到时会派人来接公主和张侍郎进宫。 当宫人领着宣萱和张侍郎走在皇宫里的小道上时,宣萱既没听见轻歌慢舞也没看见传说中的灯光摇曳人影绰绰的热闹场面,准确的说,除了提灯领路的两名宫人和宣萱还有张侍郎外,四处黑乎乎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场面,好冷清! 宫人引着两人走进一处宫殿,殿内亮如白昼,宫人们颔首低眉分立两旁,正上方的位轩设有两席,下方左右各一席,剩下的地方都空着。说是宴请我和张侍郎,难道真的就只我们两人,连作陪的人都没有一个?宣萱看着冷清的大殿,暗自揣测。 很快,门口有太监唱道:“太后驾到!圣上驾到!”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年青男子扶着一名富贵端庄的中年女子缓步走入殿内,这便是周国皇帝和太后了。 宣萱跟随众人一起跪拜见礼,待起身时,周国皇帝已扶着太后坐在了上首。 皇帝赐了座,两人分坐在下首两边。宣萱这时才有机会偷偷打量上首的两位大人物,皇帝脸色苍白形体瘦弱,身体看来不太好,太后满脸慈祥,保养得极好,只是略微有些发福。 皇帝的话并不多,只是偶尔礼节性问了两人来到周国后过得怎么样等等,全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宣萱知道这个皇帝是看不上他们,宴请他们不过是敷衍了事,不留人话柄而已,要不岂会连个作陪的大臣都没有。 这一顿饭吃得极其沉闷,宣萱更是吃得食不知味,恨不得马上就离开皇宫,不过好在皇帝也不想多留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次宴会就结束了。 ------------ 第二十二章 首席纨绔 过后的这几日,东璃苑里每天人来人往,量尺寸的,送首饰的,送胭脂水粉的,弄得宣萱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没闲的时候。 这些人把她给烦得直想捶墙,终于有一天故意找个茬,大发了一顿脾气,把所有的人都轰走了,再悄悄指使翠玉去找了两套男装和令牌,然后去厨房找了些烟灰把脸和脖子淡淡抹上了一层,套上男装拿着令牌大摇大摆地溜出驿馆。 两人打了个“牛的”(牛车)才走出了一、两条街去,觉得眼前一片缭乱,放眼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人都有。黄发褐发、蓝眼碧眼的老外,不,应当叫胡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装,有中亚的、天竺的、波斯的,满街溜达,而京都人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那些前呼后拥的公子少爷们带着几个昆仑奴招摇过市;有穿精美华服的世家贵女由身旁温顺的新罗婢女陪着出来购物,有穿粗布衣服的平民女子在街边兜售小商品,有穿绫罗绸缎富家娘子,这些女子或三五成群,或骑着高头大马,或一人独坐车内的;有貌美如花的,也有平凡得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多数身材丰腴,并没有一个女子戴着黑纱帷帽把容貌遮掩起来的;这些女子的衣服颜色也非常鲜艳夺目,或玫红、或杏黄、或绛紫、或天青、或浅绿…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偶尔遇见那招摇而过的时髦的舞伎胡姬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装束更是大胆前卫,比之现代毫不逊色。 “惯束罗衫半露胸”,“粉胸半掩疑暗雪”,古人诚不欺我也,果然是一点都没夸张,只见那窄而瘦长的裙子齐至胸乳,露出雪白的丰满,轻软细薄而又半透明的“单丝罗”制成的大袖衫披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肤,上面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绣出花鸟图案随风而动,彩色披帛环在身后,黑的是乌发如云,挽于头顶,白的是粉嫩酥胸,高高耸立,金的是步摇臂钏,叮当作响。看来大周真的是国富民强,民风相当的开放,女子的地位也很高,比起大唐盛世时有过之无不及,只看女子的服饰打扮就知道可窥其一二。 两人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左看右看,眼睛都不够使了,在街上转了半天,看了各国美女,吃了各色小吃,逛了东市西市,也顺便看了看房子。 “帝京居,大不易”,果然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开封城的房价也跟美女一样只可远观,地段稍好点的三进的宅子至少也得卖五百贯钱,宣萱手里那百金将将够。 翠玉叹息的说了句,要是那船上的绢帛没被烧掉的话就好了,能值不少钱。宣萱这才知道她看不上眼的那几十箱布帛原来还可以当钱使,这才撮牙花子肉疼,可惜了那十里红装,全被大火给烧了。 回去之后,宣萱提出要在城里给柳氏买套小宅子,柳氏根本不放心女儿一人在曹王府,说什么不肯。宣萱想了想,自己也不放心柳氏一个人在外面,便不再坚持。 又过了两天,宣萱又如法炮制,带着翠玉大摇大摆的出去了。早就知道开封是北方水城,城里水系众多,她决定带着翠玉去好好游玩一天。 两人都不认识道,便又花钱打了个“牛的”,让车夫带着她们去个安静点景色好点的湖泊。这车夫倒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的也多,倒有点象北京的哥,一路上不停的说着各种见闻,宣萱两人也时不时说上两句。 车夫一眼就看出她俩是女子,听说她们想去湖边游玩,就好心劝她们还是不要走远了,想要游湖泛舟最好的去处就是迎祥池。 迎祥池在开封城南,车夫赶着牛车很快就到湖边。两人付了车资,刚跳下牛车,就看到前头人群一片混乱,哭爹喊娘的叫嚷,跟炸窝一样瞬间四散开来,很快湖边的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满地的鞋子手帕、烂菜邦子,狼藉得跟强盗过境一般。宣萱吓了一跳,暗忖:难道城管也穿越来了? 只见眼前尘土飞扬,前方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骑白马呼啸而来,后边一路小跑着五、六个仆从,马上那名男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身着金丝绣线如意云纹绯色锦袍,头带金冠腰束玉带,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看起来甚是俊美妖娆。她问车夫:“车夫,这是谁家的败家子?怎么他一来,大家都跑了。” 这时车夫已掉转牛头准备走了,听见宣萱这一问,脸都吓白了,赶紧小声:“哎哟,可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他可是先皇的七子,也是当今圣上的七弟蕲王。看来今天你们也游不成湖,小人再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吧,不另收你们车钱。” 宣萱暗叹,原来是皇三代、太子党、京中的首席纨绔郭熙悔同学,难怪这么嚣张这么骚包,这种人她可惹不起更不想惹,便觉得换个地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刚要上牛车,便听得一道张扬的声音:“高卫,看你今天还能跑到哪里去!” 听到这个名字,宣萱一滞,收住了脚步,对车夫道:“车夫大哥,你先走吧,我们自己随便溜达溜达就好。” 除了宣萱和翠玉外,湖边的百姓不是跑光了就是早躲藏起来,只剩下红衣骚包王爷和他的随从以及被正团团围住的三个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也许只是听见“高卫”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看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毕竟在南平的时候承诺过要还他的恩。 蕲王郭熙诲跳下马来,将手中的马鞭扔给旁边的随从,得意的说道:“怎么样,高三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吧!上次让你跑了,今天终于让本王给逮着了,就别想着能轻易的溜了。怎么,做了这大周唯一的郡侯,你连老规矩都忘记了,见到本王还不过来乖乖地行礼!” 今天跟在高卫身边的是尚文和尚武兄弟两个。这二人一看这情形心中暗暗叫苦,今天出门没看日子,怎么就撞上了这个小瘟神,直是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掉。今天让他拿住了可是没那么容易逃脱的,这小瘟神万一要整点啥事出来,那侯爷的脸可算是丢到家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宣萱看到这熟悉的场面就明白了几分,看来高卫在周国做质子的时候没少被这郭熙悔拿来戏弄玩乐。她对翠玉悄声说道:“一会儿你躲远点看着,我去帮帮武宁郡侯,也算还他个人情。” 翠玉蹙着眉头,一脸的担忧:“行吗,十…公子,您看蕲王那架式不像是好相与的人。要不,让我去吧?” 宣萱摇摇头:“你去?你可压不住场子,要真有事,估计我还得再去捞你去。你还是远点躲着吧,要是看着情况不对,你就立刻去客馆通知张侍郎。” ------------ 第二十三章 解围 宣萱并未想出好办法来替高卫解围,事关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想着等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她慢慢走了过去,还未靠近便有一名蕲王随从冲她大声说道:“站住!什么人?蕲王正在办公事,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小人久仰王爷大名,若今日能得见王爷风采乃小人毕生荣幸,这位大哥能不能替小人通传一声。”宣萱谄笑道,冲那名随从拱拱手。 “走开走开!你是哪颗葱,还想见王爷,你以为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那名随从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快滚!要是防碍了王爷办事,让你小子吃鞭子。” 你才是葱,你全家都是葱!姐还不拿你炝锅!宣萱心里暗骂着,装着害怕的样子,缩头缩脑的溜边走。 宣萱边走边想办法,当看见郭熙悔一身红袍张狂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一个馊主意。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翠玉,然后又在耳边嘱咐了一番。 看着翠玉跑远的身影,她摸着下巴奸笑了两声,呵呵,郭小七,等下你可要表现得精彩一点,我可是很期待哟! 不一会儿功夫,一头狂躁的大黄牛从斜道里窜了出来,撒开牛蹄子跑了起来,屁股上被戳了几个小洞正哩哩啦啦流着血,宣萱怕力度不够,又送上了几粒石头子。牛儿吃痛“哞哞”叫着疯狂的向湖边冲去。 此时的湖畔,百姓们都躲藏起来了,只剩下郭熙悔一行人。刚才还把高卫主仆三人团团围住的蕲王随从已经得了主子的暗示,一起上前强行按住三人,连拖带拽的往郭熙悔裆下送。红衣如火的郭熙悔正笑得得意洋洋手舞足蹈。 屁股莫名其妙被扎的牛心里正搓着火,看见不远处一团火红正不停的晃动,更加暴怒,亮出牛角全力冲了过去。 正仰天长笑的某人被牛蹄声惊动,转头一看,一头壮牛正疯了一般向他这边冲过来。他大惊之下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下摔倒地上。 “快,保护王爷,拦住那头牛!”随从中有人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立即有几个上前去试着拦住跑过来的牛,另有一人去扶郭熙悔起来。 拦牛的随从有的拉牛头,有的拽牛尾,那头牛见有人阻拦更加愤怒,左跳右顶,把一干人都掀翻在地,带着滔天的怒火更加凶猛的向那团在它面前移动的火红顶去。 “饭桶,一群没用的饭桶!”郭熙悔见那几个手下都没拦住那头牛,一边骂着一边被手下拉着踉踉跄跄左躲右闪,一个闪不及,就听见“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扑通扑通”几声,有人掉进湖里了。 那闯了大祸的罪魁祸首全然不管报仇找错了对象,撒开蹄子跑了一段后看见河边的青草,便换了一副悠闲自在模样,沿着河边踱着步子惬意的吃起嫩草来,还时不时有节奏地甩甩尾巴。 郭熙悔掉进湖里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齐肩深的湖水又气又急,也不知道屁股是不是被戳了一个洞,只觉火辣辣地疼得要命,但脚底下软软的全是淤泥,“咕嘟咕嘟”冒着黑泡泡,自己正往里陷,半分动弹不得。 他见手下还在岸上打滚叫唤,气急败坏地拍打水面大声骂道:“蠢材,还不快把本王给拉上去,等着给本王收尸吗!”他不动还一点一点往下沉,这一动陷得更快了,还没等他那帮“蠢材”把他救上去,已经喝了好几大口又黑又臭的湖水了。 见某人落水,刚才还空荡荡的湖边一下围了一堆“闲杂人等”,大家见水里两人的狼狈样,想笑又不敢笑,都使劲憋着。 宣萱和翠玉混在人群中才不管那么禁忌,笑得前扑后仰东倒西歪花枝乱颤肚子都疼了。 正笑得带劲,一人挤到她身边。“还笑,还不快走,等着武侯们来抓你吗!”低沉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等宣萱反应过来,手已被另一只冰凉粗糙的大手死死拽住不由分说往人群外面走,她不想跟着走都不行了。 那人拉着她飞快钻出了人群,越走越快,还专门挑人烟稀少的小道走,若不是宣萱认出了他是高卫高小侯爷,没准会把他当成登徒子揍他个半身不遂。 开始的时候,高卫还只是拉着她快步地走,到后来则是快速地跑了起来,一直拉着她跑了四五个街区才在一条小巷子口停了下来。 宣萱被拽着跑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恶心想吐,一口气差点没捯上来。刚一停下来,她就“哧溜”一下靠着墙跟坐在了地上,痛苦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看见高卫气定神闲地立在离她有三米远的地方,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当场就能把高卫千刀万剐了。 宣萱一边喘气一边顺手用袖子抹了抹脸,断断续续地说:“高小侯…爷,你…你发…什么疯,咳咳咳,想…跑死我呀!” 她歇了半晌气才喘匀了,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立马冲高卫叫道:“喂,我的婢女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高卫刚才拉着她手腕的时候就已经试出她并无半分内力,心中的疑虑消除大半,再看着她花瓜一样的脸,又好笑又无奈,不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钱,要不然她怎么每次看见自己都没个好脸色,跟防贼一样。 他走过去,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她面前,邪邪地笑道:“你看见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能把你的婢女怎么样,倒是你,还是把脸擦擦吧,不然别人定会以为我把你怎样了!” 宣萱气结:“你这个……”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出自己的帕子,便赌气似的从高卫手中抢过手帕便擦,抹了几下后看见白色锦帕变成黑花的了,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在脸上抹了点烟灰。穿男装就穿男装呗,这都是人家京都滴大姑娘小媳妇玩剩下的了,还弱智的抹什么烟灰,真是弱爆了。这下好了,丢人都丢到古代了! 高卫兴趣十足的看着宣萱纠结的样子,半晌又轻笑道:“不用担心,你的婢女没事。我让尚文尚武兄弟俩带她走另一条路,应该快到了。” 他见宣萱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哎,这是什么世道啊,做了好事还要被人怀疑。” 宣萱白了他一眼:“喂,是我救了你好不好!” “是是是,你就是那天上的仙女,专门来解救我这受苦受难的穷小子。”高卫笑道,对着宣萱行了一个大礼,语气里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暧昧:“多谢娘子行侠仗义救了在下,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高卫生生把后面的几个字咽进肚里。 自从在破庙里看到她眼泪那时起,他就不自觉的开始关注她。一路上,他也曾好几次找机会想跟她搭话,无奈她总是把他当空气视而不见,弄得他很尴尬很郁闷,很是不解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心里直撮火,越撮火就越想弄明白;越想弄明白就越是时刻关注她;越关注她就越被她吸引,一路走下来,只要听到跟她有关的信息,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她的身影。 她并不是多漂亮,也许连他家里烧火的丫头都比她好看;她也从没对他笑过,应该说是连好脸色也没给过他一个,也许是在他刚见她时,她惊慌失措的一刹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悲伤,也许是那捉弄韩成的狡黠,也许还有那晚落寞的笛声和重重忧愁……,反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她的哪一点,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他心里烙下印。 他明知他和她之间有多么的不可能,她是蜀国和亲的公主,他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小人物,纵然再强也不可能凭一已之力和一个大国对抗;她很快就会成为郭熙让的侧妃,他以后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把一切情感压在心底,默默地守护着她。 “多谢娘子救了在下,在下无以为报,唯有……” 在高卫火辣暧昧的目光注视下,宣萱恍惚回到18岁那年的冬天,高伟也是这样火辣的盯着她看,可是后来… 她的心突然痛地抽搐了一下,使她回醒了过来,连忙别开脸去不再理高卫。 高卫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变脸也太快了点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冷了脸了,只得讪讪地看向别处。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尚文尚武带着翠玉找了来。高卫让尚文尚武兄弟俩找了辆马车将宣萱和翠玉送回客馆的街口。 第二天下午,宣萱收到了高卫派人送来的礼物,四季华服各两套,各种布料两大箱,口脂香膏、珠玉金饰各一匣子,还带来给两个口信,一是迎祥池暂时不能去了,开封府尹派了大量人力正在进行清淤行动;二是蕲王郭熙悔在找肤色微黑的青年男子,都快把开封城翻个底朝天了。 宣萱和翠玉听了抱头大笑,之后便很自觉的老实的在客馆呆着。 ------------ 第二十四章 成亲 其实,宣萱还收到一张无姓名无落款的纸签,上面写着“七无大碍!某受辱事小,两国之谊事大,望以大局为重,勿再逞小能!” 她知道这是高卫写给她的,一来告诉她郭熙悔无事,二来提醒她,别忘了她来周国的目的,三来告诫她不要再耍小聪明了。 她其实也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多亏了牛的主人早将那牛角给磨成钝的,要不然真把郭小七给顶坏了,那事可就大了。 宣萱和翠玉老实地宅在客馆几天,不敢出去瞎溜达。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一这天晚上了。 就寝之前,柳氏拿着两本小册子来找宣萱,嘱咐她好好看看。自己在现代连孩子都生了,哪里还用看这等低级小黄书,她等柳氏一走,就把书扔到了床底下。 因为没有一般新嫁娘的忐忑不安,殷殷期盼,没有任何失眠的理由,夜里宣萱睡得舒服极了,一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自然醒。起床时她还纳闷了,今天不是五月初二吗,不是她成亲的日子吧,怎么也没人叫她,也不见一点动静,莫非又有什么变化…她坐在床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下午太阳偏西了,柳氏和翠玉带了一帮妇人侍女来给她更衣打扮,她才回过神来,额滴神啊,婚礼昏礼,真的是黄昏进行的!这折腾人的古代,我穿来干啥嘛,无语内牛满面中……索性闭着眼睛由她们摆弄,只觉得被里里外外折腾一通,套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 “好了没有?”对于这种事,她的耐心向来是有限的。 那喜娘陪笑着递过一面铜镜:“这就好了,公主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奴再改。” 哇!宣萱看着昏黄的铜镜中的人吓了一大跳。这是她吗,脑袋上插满了象筷子一样的簪子,脸上抹了足有二斤粉,一动就扑哧扑哧往下掉沫,脸上两坨红红的猴屁股,猩红血唇象刚吃过死耗子,眼睛上方顶着两条虫子一般的粗眉。这哪里是新娘子,简直就是一母夜叉出世,再看看这新娘服,居然是青色的,还好,总算有一个四合如意图的云肩是枚红色的,能跟喜庆搭点边。她带着疑惑的神情用眼神询问翠玉及柳氏,两人均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听着喜娘一句一句地唱着吉祥话,宣萱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前世的种种,心情便有些烦躁,她只想自己静一下:“阿玉,带她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前世,她结婚的时候,是真正的裸婚,没房、没车、没钻戒、没婚纱、没存款、没婚礼、没蜜月,只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宣萱,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宣萱,等婚礼那天,你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宣萱,相信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只是,话犹在耳,人事全非,再回首时,已过千年…… 翠玉和柳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也没听见宣萱叫她们进去,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想去敲门又不敢,只好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跺脚。 没过一会儿,门口响起了阵阵鼓乐之声,是曹王府的花车到了。可惜,曹王并没亲自来,只打发了几个傧相和侍娘来接亲。 翠玉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她手还没碰着门,就听见宣萱在里面道:“只要翠玉一个人进来就行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 翠玉推门进去,就见宣萱眼睛红红的,便很有眼色的没问:“十娘,阿玉给您补一下妆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来。”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妆容哪还用别人动手,宣萱边说边动手,不一会儿便完工。 宣萱伸手自己拿起已经见怪不怪的青色盖头盖在头上:“来,阿玉,扶我上花车吧。” 锣鼓阵阵,喜乐声声。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喜气洋洋地驶过几条街,引得街头巷尾全是看热闹的人,途中还遇到几起拦车要钱要物的障车族,被走在队伍前头的傧相打发了去。 天色明明已经暗下去了,为嘛还这么热。额地亲娘啊!这是给额穿了多少件衣服啊,不知道这已经是夏天了吗!花车里的宣萱真想把盖在头上的那块青布用来擦汗,但被走在花车边上的翠玉和柳氏坚决地制止了,她只能趁她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手伸进去抹一下。 在宣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心静自然凉”之后,花车终于从侧门驶进了曹王府,稳稳地停住了。应该是到了吧!她赶紧理了理身上的青色喜服,等着有人来领她出去。 可是让宣萱白高兴了好一阵,因为始终没有人出来接她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信这锣鼓喧天的,府里的人都听不见? 柳氏壮着胆上前对侍立在两边的小厮又是陪笑脸又是塞钱,小厮这才懒懒地开了口:“你们等着吧,这还不到时辰呢,王爷去苏府接苏夫人去了,还没回来。” 前些天宣萱就知道曹王爷今天娶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个比她品级高半级的侧妃。官大一级压死人哪!她无奈,只得在花车里继续憋着。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喜乐声,那叫一个喜庆一个卖力。 宣萱坐在婚车中就听见侍女小厮们奔走相告:“王爷接亲回来了!” 很快,宣萱就被两个侍娘接出花车,两眼一抹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被人带着这里拜一下那里拜一下,也不知拜过了多少下才进得正堂。 因为是曹王第一次办喜事,所以搞得还算隆重,但还是比起娶正妃仪式还是简单了好些。 宣萱到达堂上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哄笑玩闹之声,看来人应该少不了。她在身边侍娘时不时轻声提醒下,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的做着各种动作任人折腾。 鸿胪寺少卿不停的念唱,前面唱的是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懂,就听懂了最后那句“礼成”,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有人起哄:“我们要看新妇子!” 立刻又有几个人立起来哄笑着,有节奏地拍桌子敲酒杯附和:“我们要看新妇子!我们要看新妇子!”然后又是一阵哄笑。 宣萱头上盖了块青布什么也看不见,被人东挪西挪折腾了一晚上,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又累又饿又渴,心里早就把那多事的人骂了一通。 少卿唱道:“碧水出芙蓉,新妇露花容!” 她心里正骂得痛快,还没来得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头上的盖头突然被人取下,明亮的烛火晃得她赶紧眯起了眼睛,把头侧向一边。 “哇”,只听观礼的人们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的惊讶声,紧接着下一秒,整齐地爆发出一阵狂笑声,“哈哈哈……”其中笑得最大声的就属郭熙悔和韩成。 宣萱虽不知道那些人在笑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到十有八九是在笑自己,赶紧低下头,两只眼睛滴溜溜四下乱转,希望寻找能解惑的人,再希望顺便能瞟一眼今晚的主角--新狼大人。虽然自己是个配角,但总得看清楚主角长什么样吧。 她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在打量她,便微微抬了抬眼皮,不料正好对上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那看似淡漠的眼神却锐利得像鹰一样,似乎要看穿她,看得她心一阵猛跳。 啧啧,这气场,真强大!宣萱立刻收回视线,不敢随便乱瞟了,回想着这双眼睛的主人头束玉冠,穿一身青袍,宽袍广袖,衣袂飘然,腰系玉带,身材修长,棱角分明,虽然穿得普通了点,但这风姿这气度,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估计又是一位久居高位的大人物!就在她冥思苦想这位大人物该是谁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就到这儿吧。”少卿立刻唱道:“送入新房!” 被簇拥进新房,宣萱就支使王府的侍女去打水来,她要洗洗,赶紧把这两斤粉和一身汗洗掉,怪难受的。 “刚才,他们是在笑我吗,是不是笑我的妆太丑了?”宣萱拿起扇子一阵猛扇,屋里只剩下她和翠玉两人,她也不用装了。 翠玉撅着嘴,递过一面铜镜:“您自己看看吧!在蜀国这种桃花妆早就过时了,几十年没人化了。” 宣萱心想已经够丑的了,再丑还能丑成什么样?接过铜镜一看就傻眼了,这还是人吗,脸上的夜叉妆全花了,跟个调色板一样,还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沟,白里有黑,黑里有红,简直就是夜叉中的夜叉,恐龙中的极品,跟这一比,凤姐都成天仙了。 “唉,看人家苏夫人,美得让人一见眼都挪不开了,婢子才疏学浅,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翠玉叹了一口气,拧了一块巾帕,帮着她卸妆,拆头饰。 “才疏学浅都会用了还才疏学浅呢?你这马后炮,知道怎么不早说!你就气我吧!”宣萱冲她翻了个白眼,这回丢脸丢大发了,估计到明天早上,全开封城都知道蜀国公主是个比夜叉还丑的女人了,虽然自己脸皮是厚了一点,但还没厚到成为全首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在意。 “您不是说过吗,外表不重要,心里美才是真正的美!”翠玉嘻嘻一笑。 宣萱满头黑线,无语望天,是心灵美好吗,心里美那是萝卜! 翠玉一边给宣萱卸妆一边不停地说着郭熙让如何如何的丰神雅淡玉树芝兰,口水快流到地上了,一副不是花痴胜似花痴的样子:“没想到曹王他居然还从古礼穿青色礼服,真是又帅又酷。十娘,你看见了吗,他就站在你左前方。” 宣萱顿时石化,难道…难道我看到的那个穿青衣的帅哥就是传说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高大威猛聪明能干智慧过人武功高强百战百胜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周王朝超级无敌大神―郭熙让?! 她真正地内牛满面无语凝噎了,这电视剧真是害人不浅呐,只要是古代结婚的桥段,不分男女不分朝代一律铺天盖地的一水大红,怪自己也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不知道古代婚礼并不是全都要穿红色礼服;更怪自己太没眼力了,这么大尊神在那里,自己居然有眼无珠,以为是路人甲乙丙丁,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猜;还有那郭熙让也是,装什么深沉嘛,大喜的日子也不喜庆一点,就算穿一身青袍,好歹披个红戴个花什么的,结果搞了个对面不相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眼利太犀利了,明显是个不好惹的,今天晚上让他丢了脸,不知哪天他会不会让自己丢命,以后可得千万小心,没啥大事千千万万不要在他面前飘过。 她心中一阵哀嚎,有气无力地对翠玉说:“去吧,让那帮侍女们都下去休息,今晚不用她们值夜。顺便让阿娘进来吃点东西,累了一晚上了,吃完了洗洗睡吧。王爷大神今晚肯定不会来的。” 侍女们也累得不轻,一听翠玉吩咐她们去休息不用人值夜,都很高兴,暗自庆幸不用整晚对着比夜叉还丑的蜀国公主。 吃了些点心,等柳氏和翠玉二人轮流洗完的时候,某人早已经在梦里见周公去了。 ------------ 第二十五章 规矩 第二天,当苏云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边早已无人,只是身上的酸痛,尤其是私处的酸痛,提醒她昨晚的一切并非是在梦中。 想起那个身如玉树颜若朝华的男子,以及他对她做的事,她就羞得满脸发烫,恨不能躲进被里不再出来。 侍女们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进屋侍候更衣洗漱。 等苏云清收拾妥当之后,郭熙让正好走了进来。他已换下昨夜的青袍,穿了件紫色的常服,满头墨发只用玉簪简单的挽起,露住一张清俊的容颜,比昨夜更多了几分神采。 只昨晚堂上那惊鸿一瞥,苏云清立刻一见钟情地爱上了他,前几日的不甘不愿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眼前这个出色的男人,已是她的夫君的男人,是她将要依靠一辈子的人,不由得心如鹿撞泛起阵阵蜜意。 她忍住身体的不适,立即起身行礼:“臣妾给王爷请安。” 郭熙让伸手扶起了她:“起来吧,你我不必多礼。来陪我一起用些早餐。” 苏云清满心欢喜,立刻示意侍女们准备早餐。 侍女们将早已备好的精美餐点一一摆好,然后又悄然退下。苏云清娇怯怯地开口问道:“王爷昨晚冷落了孟姐姐,要不要将姐姐请过来一起用早餐?” 郭熙让摇摇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用,我一早就将金管事遣去她的清芷园,想必金管事已经在好好的侍侯她了。让本王身边的老人去侍侯她,算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 这厢,宣萱正梦见一大桌子好吃的摆在她前眼,全都是她爱吃的。她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一个大猪蹄,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声声高高低低的呵斥声,顿时,鸡腿没了,再看猪蹄也没了,一大桌好吃的也不见了。 “哎呀,谁呀,烦死人了!”她的美味大餐梦被人搅了,心里郁闷得不得了,抓起床边的瓷枕扔了出去。只听得“哐啷”一声,瓷枕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外面的呵斥声戛然而止。 宣萱翻了个身,嚷道:“哪来的死乌鸦,大清早的呱呱叫扰人清梦,再叫唤就拔光你的毛!” 正在训斥侍女的金管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从王爷有第一个女人起就,一直是她在替王爷管理后宅,还从来没人敢对她这个王爷身边第一管事娘子如此无礼。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的那位她暂时奈何不得,但这外面的下等奴还是能教训的,便对着跪在地上的翠玉和柳氏低声骂道:“你们这两个贱婢,看着倒是老实的,没想到平日里就是如此侍候主子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贱奴带坏了主子,看我今日不打发了你们去!” 说完,又指了旁边立着的两个婢女:“你们俩,去请你们的主子起床!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成何体统!” 两个婢女刚走了两步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来,金婆子一见怒骂道:“作死的贱婢,怎么还不去,都反了不成?” “哎哟,这是哪来的大婆子,好大的威风哟!不知我这一院子人都怎么得罪了你,让你一大早就过来兴师问罪?” 金婆子一回头就看到披头散发的宣萱,瘦得跟棵豆芽菜似的,笑得阴测测地站在身后,不知怎么地头皮就有些发麻。 她退到旁边向宣萱见礼:“老奴金氏见过孟夫人。” 宣萱看到跪在地上的翠玉和柳氏,两人的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印,冷冷的眼神将院内众人扫了一遍:“谁打的?” 金管事回道:“是老奴让人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宣萱强忍着怒意看着她,恨不能立刻把这个肥婆子揍成猪头。 听着这话的语气,金婆子也觉出这个孟夫人不是善茬,但想着自己叱咤曹王府后院也不是一年两年,什么人没见过,住在宝粹苑里的那些个女子,哪个不是千金贵女,哪个来头不大,刚来时也是眼睛都长天上去了,到最后还不是都要想着法儿低声下气的讨好自己。 她顿时觉得底气很足,于是便抬着头挺着胸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地说道:“老奴的职责是遵照王爷的指示,替王爷照顾后院的主子管理整个王府的奴仆,对于那些没能照顾好主子的仆从,老奴自会按王府的规矩做出相应的处理。孟夫人,您既然到了我们大周已成为王爷侧妃,一切就得按王府的规矩来。以后只要王爷在府中,您每日都得晨昏定醒,给王爷和王妃请安。这日上三竿了您还没起床,那便是不能准时地给王爷请安,这就是您身边侍候的人没有尽到相应的提醒之责,就应该受到责罚。” “哦,原来如此!”宣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唉,没想到我初来便犯了个错!管事娘子可知道,王爷他会如何责罚我呢?” 金婆子有些自得,回道:“这得等老奴回禀王爷后才知道!如果孟夫人您主动随老奴去向王爷认错,老奴到时再为夫人开脱一下,想必王爷不会为难您的。毕竟老奴侍候王爷多年,在王爷面前还是有些脸面的。” 宣萱“呵呵”干笑了几声:“今天真是开眼了!没想到王府的规矩还真特别!奴仆比主子反倒更有脸面!不知王府这么特别的规矩对你金管事有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犯了错,应该受到什么责罚呢?” 金婆子愣了一下,不服气的回道:“请问夫人,老奴处处为您设想,不知何处错了?” “你这老妇,嘴还真硬!”宣萱板着脸道:“你,自持身居王府要职,不拿我这个新进府的侧妃当回事,以下犯上是不是错?” “还有她俩的事。”她再指着跪着的两人:“按你的说法,她俩因为没有及时提醒我起床,违反了王府规矩所以受罚。那你呢,你作为管理后院的管事,作为她们的上司,你的下属犯了错,那就是你这个当上司的管事没有教好规矩,她们有错,你就更有错,她们受罚,你就应当加倍受罚。” 金婆子一听,立刻大叫:“冤枉啊,孟夫人!老奴哪里以下犯上了,只不过是在提醒夫人要守规矩,再说,这两个人是昨天晚上才跟着您来到王府的,老奴也是今天早上这会才见到人,根本还没有功夫教她们规矩,老奴冤枉!”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宣萱冷笑了一声,抡圆了胳膊狠狠地赏了金婆子四个耳光:“你这个老刁奴,倒先嚎上了!你说你冤枉,那她们岂不是更冤。你明知她们是我的人,昨天晚上才跟来,根本不知道王府的规矩,却还用规矩来责罚,你这分明是不给我面子,是在打我脸!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脸。” “来人,给我关上门!本夫人要用大刑伺候这老刁奴!你打她们一下,我就让人打你二十下;你要把她们卖了,我就把你剁成二十块,扔到二十个地方去喂狗!” 金婆子在府中威风惯了,哪曾听到过如此赤/裸/裸地威胁,又气又怕,捂着红肿的脸挣扎到门口,猛地推开左右拉住她的人,拼命冲出清芷园,边跑边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孟夫人要杀人了,王爷救命啊……” 宣萱本就是吓唬她的,对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便让她跑了,只让人扶起柳氏和翠玉,拿了药来抹上,又对院子里的仆妇们道:“你们听好了,以后只要这老肥猪再敢到清芷园来耍威风,就先给我揍出去再说!” 那十几个仆妇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唯唯诺诺答道:“是。” 等仆妇们散去,柳氏忧道:“她是这后院的管事娘子,你又何苦为了我们招惹她!“ 宣萱恨恨地说:“我这已经算是放过她了!不过是曹王府的一只狗,还轮不到她来给我下马威!她居然敢对你们动手,若不是我初来乍到不想把事闹大,才不会这么便宜了她。她要是不长记心,下次再犯到我手里,定要让她尝尝我的满清十大酷刑。哼,不教训教训她,她不知道锅儿是铁打滴!” 郭熙让一顿早餐还没吃完,就听见外面一个婆子呼天抢地的声音,心中甚是不爽,便唤人进来问道:“是谁如此放肆,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下人立刻回道:“禀王爷,是金管事,她说孟夫人要杀她。” 这老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越来越没规矩了!郭熙让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去让她进来回话。” 金婆子连滚带爬地进屋,一见到郭熙让便立刻哭诉:“王爷救命,王爷救命!孟夫人说要把老奴剁成二十块去喂狗。您看看,她把老奴的脸打成这样了,老奴以后都没脸在王府里呆下去了。” 郭熙让的脸色有些阴沉,脸上的表情却波澜不兴:“金管事受委屈了!你为王府操劳了多年,这些年的辛苦本王全都记在心中。既然有伤在身,本王特准你回家休养,等什么时候伤好利索了再回来,府中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交由苏夫人打理好了。来人,取金饼两块、绫缎十匹赏金管事!“ 金婆子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王爷不仅没罚孟夫人,还把变相地把自己撵了出去,一时之间也忘记哭了,身子一软傻呆呆地瘫地上。 苏云清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撰出水来,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这么快就得到夫君的信任和宠爱,手握管家大权,愁的是昨日和自己一同进门的孟夫人如此的悍戾,怕是不好相处。 ------------ 第二十六章 金明池赛龙舟 到底,柳氏心中还是害怕的。 宣萱为了安慰她,在清芷园里陪了她整整两天,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而这两天宣萱也没有因为打了金管事受到什么刁难,郭熙让更是连面都没露一下。除清芷园以外,曹王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全部自动忽略了这三位。这种情况更让柳氏担心,直到傍晚时分,郭熙让身边的侍女来传话,让孟夫人明日一早随曹王一起去金明池观赏龙舟争标,柳氏这才放了心。 第二日用完早餐,郭熙让的贴身侍女便侍侯着宣萱坐上第二辆马车,紧跟在郭熙让和苏云清所乘马车的后面向目的地驶去。 刚进入金明池大门,通事舍人见了马车上的王府标志便高声传唱:“曹王殿下驾到!” 宣萱下得马车,只见在距她五米远的地方,郭熙让正亲自扶着一位美女走下马车。 她不自觉地细细打量起这二位来,男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女的气质清雅容貌绝美,用她脑子里记得的古往今来全部形容美女的词句来描述这位一点都不过。这两人往那里这么一站,简直就是城隍庙的铜鼓槌--天生的一对。 美人今天的穿了件鹅黄色抹胸外加天蓝色墨兰襦裙,头饰除了一枝步摇外,只簪了一枝开得正盛的牡丹花名品“姚黄”,更衬得人比花娇。 不过现在这季节牡丹花期早过了吧,开得正盛的应该是月季花吧,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这朵“姚黄”,今天势必会大大出一回风头。 苏云清见宣萱在打量她,便对着她微微一笑,引得郭熙让也侧头看了她一眼。 宣萱紧着上前两步,中规中矩地曲膝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王爷有礼!苏夫人有礼!” 郭熙让“嗯”了一声,抬手示意她起来,苏云清也礼貌的回了礼。 看起来倒真不象是个粗鄙的人,唉,真是人不可貌像!苏云清暗暗想道。 宣萱想的却是,这大周的女人都有秘方不成,看看这周围的女人,十个有九个都这么丰满,但看着又不会有那种胖胖的感觉,连眼前这个才十五、六的小美人,都是萝莉面孔魔鬼身材,看看人家的高山,再看看自已胸前的丘陵,泪奔啊…… 两人一左一右各怀心思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跟在郭熙让身后缓缓向前走,从正南门一直往前走大约五、六分钟,又走过一处红花似锦柳绿如烟的林苑便见到水域辽阔的金明池。 湖面建有船坞码头,停放着各式的龙舟和战船。湖心有小岛,上有廊庑相连的“水心五殿”,一殿居中,四殿拱抱。左边的湖岸上有一座临水大殿,重殿玉宇,雄伟壮丽,一座巨型拱桥将两处建筑联接起来,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 路边早有宗正寺官员和内侍宫婢侯立一旁,见着郭熙让一行人便上前行礼,引导着三人向岸边的这座大殿走去,而从王府带来的侍女仆妇们则被留在此处。 这临水大殿共有三层平台,最高一层平台是太后、皇帝、皇后、妃嫔、众位亲王、郡王及家眷的位置;中间一层是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的位置;最下面一层是三品以下官员的位置。 宣萱跟在后面上了第三层,跟着苏云清后面给皇帝、皇后、皇太后行了礼。鉴于今天是个好日子,三位大神也没有说什么废话,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直接赐了座位。 这场争标会在“壮军威、扬国威”的大周水军操演中拉开序幕,除了排列于江面的战船进行阵列的演习,以及模拟敌对双方的战事表演,还有几百名善水的好手在水中展开竞技活动,整个操演一直持续了整个上午。 皇帝赐给他们的座位是众皇亲国戚之中最好的,郭熙让与苏云清同坐一桌在前排兴致勃勃地观看操演,宣萱坐在后面百无聊赖地偷偷打着哈欠,若不是这场面呐喊声震天,她都能睡着了。她一个人无聊地四下张望,除了有几小撮妇人聚在一起八卦外,其他人都在往湖中看。她趁没人注意她,拖着跪坐得又酸又麻的双腿,偷偷溜到后殿,找了间没人的房间飞快地钻了进去,坐在地上歇歇腿儿。 她刚歇了不大一会儿,就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最少有三、四个人。她利索地蹿到帘子后面,屏住呼吸藏了起来。 “人呐,哪去了?” “咦,丑女人哪去了?我刚刚看着她往这边来了,这一会跑哪去了?跑得还真快!” “七表哥,要不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挨着搜?” “你缺心眼吧!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是你们家院子,还一间一间挨着搜,就怕人家不知道你在干嘛!”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不行!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来,毕竟她还是我五哥的侧妃,再说一会儿母后和皇兄该赐午膳了,母后见不着人又该叨唠了。算了,今天就放过她,等下次再找机会吧!”这像是那个烧包郭熙悔的声音。 “今天没得玩了,走吧走吧……” 说着,几人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这几个倒霉孩子,难道要针对的是她吗?宣萱挠头表示很纳闷。 她估摸着几个倒霉孩子会不会玩个回马枪什么的,便躲在帘子后面没动。果然,很快那几个人又蹑手蹑脚地偷偷跑了回来,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要找的人,这才死了心走了。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觉得这帮人应该走远了,姜萱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觉得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便匆匆往回赶,就在快要走到的时候,就看见苏云清带着两个宫婢寻了过来。 宣萱谎称去方便的时候迷了路,而苏云清则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回到座位的时候,侍女们正在摆放皇帝和太后赐下的粽子和冷淘。一人一盘粽子一碗冷淘,粽子有四个,两个蜜枣的,两个彩豆的,每个也就婴儿拳头大小,边上还配了两小碟酱,一甜一咸,爱吃哪个沾哪个;一碗碧绿的冷淘面,上面配有各色浇头,色彩艳丽,看起来还不错。 皇帝示意众人不要拘束,还和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天,气氛很融洽。 姜萱也专心致志和那四个粽子开战,自从离开蜀国来到个地方,整天不是汤饼就是笼饼,要不就是加了羊肉的胡饼。什么玉面尖、古楼子、炙肥羊什么的,对于本地土著来说,这可是好得不得了的食物了,可是对于一天不吃米饭就不算吃过饭的宣萱来说,新鲜了三天就吃不下去了,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点熟悉的食物,决定要将它们全部消灭干净。 其实人家曹王府也是吃米饭的,只是一看配的菜,宣萱的心就拔凉拔凉地,味口全倒了。不是宣萱的口味高,实在是真没啥好吃的,炙羊肉、蒸猪肉、腌熊肉、生鱼片、糟蟹、糖蟹……反正不是烤就是蒸,要不就煮,旁边再摆上几碟子酱,好不容易见着点绿菜了,结果还是用水煮后,再剁碎了拌上些不知道名的什么酱……苍天啊,大地啊,对于宣萱这种吃货来说,吃不着顺口的食物是一件多么痛苦而残忍的事情啊! 宣萱正吃得不亦乐乎,就听见湖面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所有人都抬起脑袋往湖面望去,只见湖面立起红旗,十只龙舟并列一排,每船一色,上有同色旌旗。参赛的十支队伍分别是周国禁卫军、周国水军、张天佑带队的蜀国队、高卫带队的南平队以及自愿参加的各王府业余队伍。 只听“咚咚咚”鼓声擂动,红色旗帜一挥,龙舟便争先恐后地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湖中龙舟上的号子声,船桨击水声,此起彼伏,岸边更是人声鼎沸,喊声如潮,就连皇帝也激动地跟着呐喊助威,将节日气氛推到高潮。 最终,周国水军夺得第一,禁军第二,南平第六,蜀国得了个第七,无名业余队垫底。 凭着蜀国那几个残兵能拿个第七名,宣萱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而高卫得第六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他的实力她是见识过的,绝对比这支蜀国队高了不知多少倍。难道他是在有意隐藏实力? 龙舟比赛之后活动基本结束了,皇帝和太后带着后妃们打道回了皇宫,岁数大的官员也基本都走了,将余下的欢乐时光留给了一票年青人。 宣萱向郭熙让告了假,坐上马车回曹王府,她本来就是来当观众的,现在大戏都演完了,主角们都退场了,她这个观众还留在这里干嘛,等着让那个烧包郭熙悔来消遣不成?再说了,跟一帮不认识的人在这里玩什么投壶、扑卖这么无聊的游戏,真心不如回去睡个午觉。 ------------ 第二十七章 有意义的事 宣萱回到府中一觉睡到黄昏时分。 她来周国后的这一段日子的作息时间大多都是这样的:一天三饱两倒,白天无所事事,晚上等人差不多都睡了,找一个宽敞隐蔽的地方,翠玉放哨,她练功,一练练半宿,第二天中午再补一觉。 吃过晚饭,宣萱开始给柳氏和翠玉讲上午龙舟赛的热列场景,刚讲到一半,就有仆妇来回话:“夫人,管事陈娘子来了,说是替王爷传话的。”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心想自己今天没做什么越规的事呀,不知道这大神让人传话有啥事,于是赶紧让人进来。 陈娘子满脸的喜色,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地给宣萱行了大礼,起身之后才回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王爷让老奴来转告夫人,今晚会在清芷园歇息,请夫人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宣萱被这个消息惊差跳起来。 管事陈娘子看着激动的宣萱,还以为是孟夫人太过欢喜以至于有些失态了,于是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害羞了。” 害羞你个毛啊,俺这是被吓着了好不好…… 柳氏是真正的欢喜,赶紧摘下自己腕上那碧绿通透的宣萱硬给戴上还没捂热乎的手镯,塞到陈娘子的手上:“多谢陈管事,以后少不得还有要麻烦您的地方,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宣萱这肉疼:您可真不是俺亲娘,闺女快被那啥了,你还欢喜得倒找人钱。 陈娘子笑得牙不见眼,半推半就的收下镯子:“老奴谢夫人打赏!以后要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只要夫人一句话,老奴绝不推辞。” 看着陈娘子出门时乐得屁颠屁颠的背影,宣萱一脸不屑小声嘀咕:“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我要是让你抹脖子上吊,不知道你会不会推辞!” 翠玉就站在旁边听得真真的,“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柳氏已经顾不上理这两人了,带着一纵仆妇们张罗开来。 当宣萱被柳氏强行按在撒满各种花瓣的大澡盆子里时,真有些哭笑不得,代沟啊代沟,千年的代沟果然是天堑,不认命都不行了。 “啪”,她一拍澡盆子沿,吓了边上人一跳。 特么的,不就是被洗得白白净净的送去让人享用吗,又死不了人,自当是今儿个开个荤嫖一回,能嫖到那个全大周女子的梦中情人,骨灰级高富帅,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节操三观神马的都可以浮云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的那点阿q精神一直维持到洗完澡,从净房进了正屋。 只见一身着月白色窄袖圆领袍衫的俏郎君正长身倚靠在她这几日精心改造的美人榻上,长长的黑发一半挽于头顶,一半披散开来,一手枕在头上,一手握着书,神情颇为专注,俨然就是一温润佳公子。 这人不是郭大神还会是谁! 再看郭大神身下的垫子,刚淡定下来的宣萱立马淡定不起来了,心中如有一百只草泥马在奔腾! 她的棉花枕啊!那可是她花了好长时间好多精力才找到的棉花,刚做了这么一个枕头,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人享用了。特么的,什么人呐!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在这地界,棉花是个稀罕物,只有西域少量出产,中原实在少见,偶尔才有胡商不远千里从西域带来。她受不了那硬硬的瓷枕,寻了好久才找到几两棉花,再混了一半的木棉,凑了这么一个枕头,还没来得用就被郭大神压在身下,能不让她气血上涌吗? 忍住!忍住!不就是个枕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拍老板马屁! 她深吸了一口气,袅袅婷婷地上前行礼:“妾见过王爷。” 郭大神盯着书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 萱萱心疼那个枕头被他压着,又说道:“烛火太暗,小心伤眼,王爷还是早些安置吧。” 郭熙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宣萱低下了头,刻意不让自己的眼光看向那枕头。 “爱妃言之有理,那就早些就寝吧!莫辜负了这良宵!”他扔下书,慵懒地起身,顺手把那软枕也捞在怀里:“爱妃果然心灵手巧,此物甚合我意!” 宣萱翻翻白眼,尼玛,那是给我自己做的! 郭熙让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今晚不用守夜,未经传唤不得入内!”说完,顺手搂住宣萱的纤腰往里屋走去。宣萱的身高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的,也只刚到郭熙让的下巴。 侍女们会意地交换着眼神,在他们身后放下一层层帷幔。 宣萱被搂着机械地向前走,偷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英俊男子,这个传说中的在银行里下象棋的大周版奥特曼,要说心里没点别的想法,真没人信,正想着一会是直接把他扑倒还是含羞带怯地被他扑倒…… 一听到婢女出去,门被关上的声音,郭熙让就将手从宣萱腰上拿开,再看她正一脸花痴像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阵厌恶,一把将她从身边推开。 宣萱没留神被推个正着,差点一头撞柱子上,不由得撇了撇嘴,变脸也忒快了点吧!你看不上姐,姐还不稀罕你那公用小黄瓜! 郭熙让并不理会宣萱,走到床边扯出一条毯子扔到她身上:“床边的脚踏上还是地上,选一个!” 吾靠,还是不是个男人,也太没风度了吧!宣萱终于真切地体会到古代女人地位有多低下,活得有多不容易了,只是姐既不想睡地上,更不想在床边闻你这种马的臭脚! 她指了指外面,问道:“我能不能去外面的榻上睡?” 郭熙让将身上的短剑解下来,示威般地轻轻擦拭,不咸不淡地重复了一遍:“床边的脚踏上还是地上,选一个!”大有你再罗嗦就给你一剑的气势。 宣萱又气又乐,最后还是选择离他远点的地方呆着。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一天前,她嫌天热,让人将屋里地上的兽毛毡子和波斯地毯都收了起来,只剩下硬邦邦的白色地面。虽是入了五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凉意,睡床上还要盖一床薄毯,这要是在这光秃秃的地上睡上一晚还不得半身不遂了。 她无法,只得裹着毯子靠着盛衣服的大柜子坐下,心里暗暗把郭大神骂了n遍。 郭熙让看着靠在柜子边缩成一团跟粽子一样的宣萱,嘴巴正飞快地一张一合,不用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他丝毫不介意她心里怎么咒骂他,反正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他将剑放在床边,脱下外衫和鞋袜,只着白色的中衣,领口微敞,隐约还能看见半个销魂的锁骨,在宣萱的目光下不紧不慢躺了上去,然后蹦出俩字:“熄灯。” 宣萱哼哼了两声,万般不愿地裹着毯子走到灯前,“噗”地一声,就像啐在某人脸上一样,狠狠地吹熄了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摸黑回到大柜子边坐下。 这段日子都是昼伏夜出,白天睡多了,这会根本没有一点睡意。睡不着啊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宣萱就觉得地上的凉气已经穿透了薄毯直往身体里钻,屁股已经感觉到凉意了,两条腿怎么放都难受,一会就麻木了,赶紧换个姿势,换来换去,也不知换了多少种姿势,哪种都坚持不了多久。 唉,干脆把毯子铺地上做瑜伽吧,既锻炼身体又消耗体力,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郭熙让靠在床头,稍一运功,将黑暗中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绕有兴趣的看着她左扭右动,一会儿挺胸一会儿摆头的,怪异得很,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练累了,裹起毯子来想要睡觉了。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丝逗弄她的心思。 “爱妃,本王看你好像并无睡意!既然睡不着,不如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郭熙让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 ------------ 第二十八章 大神的恶趣味 宣萱快要哭了,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神啊,不带这样折腾人玩的!我已经很困了,躺那儿立马就能打上呼噜的,你就饶了我吧! 她装死,一动不动。 “呯”一个不明物体击中她的肩膀,疼得她“哎哟”大叫了一声。 “本王还以为你睡着了,看来是真的没睡着,那就点灯吧!”郭大神又继续说道,并没有因为夜深了或别的原因而心软。 宣萱哭丧着脸摸黑到桌前,摸出火折子点着了油灯。 尼玛!干那种事摸黑就行了吧,还要点着灯,真是恶趣味!恶心!大变态!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却如此的变态! 宣萱穿不惯古代的睡衣,今晚上身穿的是一件做的现代款吊带背心,下身是一条七分的撒腿裤,外面罩了一件大袖衫,一条腰带将敞开的衣襟拢在腰间,倒勾勒出腰身来,显得整个人更加纤细。 郭大神打量了她几眼,伸出一只手指头冲她勾了勾:“过来!” 过去就过去,谁怕谁!既然不能反抗,那老娘就来嫖你一回!她大义凛然地走过去,自觉地解下腰带,麻利地脱下大袖衫,犹豫着是先脱下边还是先脱上边或者是先帮变态脱。 郭熙让“哧”一声笑出来:“你脱衣服干嘛?我让你脱了吗?不要自做多情了!本王不过是见你也睡不着,好心给你找点事情消磨一下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我捶捶腿吧!” 他见她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又揶揄她道:“还不快将外衣穿上!干巴瘦的,看着就没兴趣,估计摸起来都硌手!” 宣萱大窘,她何时受过这种羞辱,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这身材要是在搁现代,那回头率嗷嗷地高,虽说长相比不上苏云清美,好歹也算是清秀佳人一枚,哪有他说的如此不堪。 “听不懂本王的话吗?快点过来,给本王捶腿!”郭大神将不知从哪里摸到的美人捶塞到她手中。 宣萱被气乐了,这还是周国百姓心目中那个英明无比的英雄吗,像个没抢到糖吃闹别扭的小屁孩儿,根本就和郭熙悔那二货一样,真不愧是兄弟! 她跪坐在床边的踏板上,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郭大神敲着腿。 “使点劲!没吃饭吗,这是挠痒还是拍灰啊?” “使那么大劲干嘛!想谋杀亲夫不成?” “不对不对,不是这里!上去点!不对…不对,再下去点!” “真是笨死了,连捶个腿都不会,还会点什么!” …… 这个死渣渣,成心找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的,纯粹没事找抽型!宣萱真想一下直接拍他脑袋瓜上,拍死他算了。 郭大神折腾大半宿,折腾够了,转过身去睡着了。 宣萱早就困得哈欠连天眼皮直打架,也得强撑着。别看郭大神貌似睡着了,只要她手上动作一停下来,大神的剑鞘跟长了眼一样“啪”的一下就抽过来了,已经被抽了好几次了,脑袋都差点抽出一个大包来。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郭熙让醒来的时候看见被他折磨了大半夜的宣萱,正趴在床边睡得昏天黑地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生出捉弄她的心思,难道是看她气得要死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能从中找到一些乐趣。 他又想起好象还有一件事未做,便抽出短剑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划,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都说十指连心,宣萱这是被痛醒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的时候,一块白绢就扔到了她脸上:“赶紧抹上去,等下血干了本王不负责再补一刀!” 她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就是所谓的那什么了,心骂道,尼玛,这是老娘自己的血,用你负哪门子的责!手上也不敢怠慢,赶紧将血抹在白绢上,真怕血干了还得再挨一刀。 郭熙让等她抹完,穿好衣服,便招呼侯在门外的侍女仆妇进来侍候,同时将那块染了血的白绢拿给其中一个妇人后便离开了。 郭熙让一走,宣萱便让这些人都出去,自己又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中午时分。 她起来的时候屋里只有翠玉一人在。面对翠玉暧昧探究的目光,她唉声叹气地将昨晚的郭熙让怎么整她的事全说了出来。因为她们早晚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且时间可能并不太多,所以有必要得将事情的真象都说出来,好让翠玉明白她们的处境不妙,做好思想准备,慢慢接受这一事实。 翠玉本来还觉得这曹王很不错,看起来也象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以为十娘从此可以过上安定舒适的日子了,没想到这都是假象,再听十娘将她们的处境作了分析,心中很是郁闷了一番。 黄昏时分,管事陈娘子领着一队侍女捧着一堆东西进了清芷园。 “孟夫人得了王爷的赏!” “听说王爷赏了好多好东西!比赏苏夫人的还要好……” “据说……” 园子很快热闹了起来,仆妇侍女们小声议论着,园子外还有不少探头探脑来打听消息的。 屋内,陈娘子笑着说道:“王爷说,夫人昨晚侍候得很好,特意将王府的珍宝古玩赏赐给夫人!王爷还说,今晚还是在夫人您这里过夜,所以特意让老奴过来知会一声,让夫人您早做准备!” “嘶”,宣萱倒吸了一口冷气,特么的,还来,这厮还没完没了的,感情是折磨人上瘾了! 果然,等到晚上差不多该就寝了,郭大神又来了。这一夜还是和头一晚一样,将宣萱折腾个半死,然后第二天又送来几样赏赐的礼物。 郭熙让一直连着六天晚上都歇在了清芷园,宣萱都已经无语了,这个渣渣怎么这么大的兴趣,连着六天玩同一个游戏,难道不烦吗? 王府里和宣萱同样烦恼的女人真不少,宣萱烦的是郭渣渣老来欺负她,那些人烦的是王爷老不来欺负她们,真的好烦恼啊! 苏云清也是其中的一位,眼瞅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夜夜宿在别的女人园子里,心如刀绞,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 第二十九章 惩罚 柳氏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宣萱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曹王赏赐的金步摇,小脸越发的尖了,眼下一片青色,脸色远不如前几日鲜亮了。 连着六天的宠幸,她心里着实担心女儿柔弱的身体吃不消。女儿的身体她最了解,因用了药早产下来,本就先天不足,还一口母乳没能吃得上,跟着她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若不是王妃照顾,估计早就没了。 “昕儿,娘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医师过来请个脉?”柳氏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哎,你这个身体,最让娘担心了。” 宣萱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娘放心好了,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平日里,女儿都是睡到正午才起的,只是今日是张侍郎起程回蜀国的日子,女儿怎么也得去送一程。等一会儿再补个觉脸色就会好起来了,娘就不要担心了,只要您好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柳氏不想耽搁女儿的休息时间,走之前特意嘱咐了翠玉几句,让她服侍夫人好好吃饭早些躺下歇息,若是夫人有一丝不舒服,要赶紧去请医师。 宣萱看着柳氏出了门,便自嘈道:“你说我容易吗?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晚上值夜班不说,还兼职干按摩师,白天在别人面前得演足了戏,连我娘我都得瞒着,那个渣男更可气,送我点东西恨不能让全汴京人都知道,还嫌我不招人恨,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道他想要保护谁,我这算是当了个现成的人肉挡箭牌了,没准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翠玉被宣萱吓得脸色都变了:“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偷偷逃了吧?” “嘻嘻,别怕,其实目前还没严重到那一步,我有点夸张了。”宣萱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严重,看她快吓成惊弓之鸟了,便又安抚了她一句:“离开王府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 “不过,留给咱们的时间并不多,可能只有两三年,或许时间会更短,得早做准备。等咱们得攒足了钱,找准时机,到时候三人一起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谁也不能欺负咱们了!”她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翠玉,顺便提了一个要求:“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信任你,将你当成了自己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等过一段时间,我教你一套拳法,你要好好练习。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娘,不让王府里的人欺负她,直到我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哪怕半个字都不可以,你办得到吗?” 翠玉一听要教她功夫,转眼就忘了刚才的害怕,兴奋得使劲点头:“办得到,办得到!” 主仆两人又这般这般密谋了半个时辰,宣萱困得实在不行了,这才去睡了个回笼觉。 宣萱这一觉睡得很沉,连半下午下了一场雷雨都不知道,直到太阳偏了西才醒过来。这觉补足了,加上刚下完雨,空气清新湿润,她觉得整个人都神轻气爽起来,便叫上翠玉一起出门散散步。她来这曹王府都快十天了,连王府长什么样、门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 这王府的景色果然不错,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轩榭,廊回路转,小径通幽,犹如漫步在山水之间。 两人走累了,便找了处临水的小榭歇歇脚。才刚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群女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好象正朝这边走来。 怎么又是这样?怎么在哪个王府散个步都能遇上一堆女人呐!宣萱想走也来不及了,出入这个临水小榭只有一条小路,那转角处已经出现一名女子的身影。 那一群女子看到平日里常来的地方有一坐一立两个陌生的女子,均有些意外。 只见其中一名长得上下一边粗的胖女子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新来的吗?这是我们姐妹的地方,你们快速速离去!”她见宣萱打扮简单,还以为又是刚进府的新人。 这王府现在还没有王妃,女人的份位数苏云清最大,宣萱第二。翠玉是见过苏云清的,苏云清并未在其中,那现在就数自家公主最大了。她撇了撇嘴:“这又不是你们的地方,凭什么你们来得,我家夫人就来不得!” “你家夫人?”一群女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然后又将宣萱打量了一备。 有人问道:“莫非是孟夫人?” 翠玉答道:“正是孟夫人!” 那群女人一听,纷纷用团扇掩着嘴“嗤嗤”的笑开了。 “哦,我当是哪个夫人呢,原来是那个名满汴京的丑女啊!”那个胖女人笑道。 那群女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那胖女人更是洋洋得意:“长得跟根棍儿一样,要哪儿没哪儿,也不照照镜子,还学着狐媚子样勾引汉子。” 宣萱本来是不想理她的,觉得这些女人也是可怜之人,如花的青春都浪费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发两句牢骚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了,居然开始人身攻击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要说耍嘴皮子,不信我这现代人还说不过你这个古代人。 她不慌不忙地回道:“这位娘子倒是长得真好看!上下一般粗,不说话还以为是蹲着一只水桶,一说话才知道,原来是长得跟水桶一样好看的人。” “你……” “说句实话,你长的挺有创意,活着挺有勇气,丑不是你的本意,是你爹发的脾气。” “你肯定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腰系麻绳,头顶锅盖,左脸欠抽,右脸欠踹!” “你头上插个鸡毛掸子,没事包个狗皮毯子,不打扮比鬼难看,一打扮鬼都瘫痪!” “你……” “你放在家里镇宅,贴在门上避邪,挂在墙上避孕!” “你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浪费大量金币,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怎么能衬托别人的美丽!” 宣萱根本不给胖女人开口的机会,边说边起身站起来,一步一步向胖女人逼近,说完最后一句已经走到她跟前,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冷光。 那胖女人被骂得脸上一片铁青,又她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顿恼羞成怒:“你…你这个蛮夷的番婆,不识教化的丑妇,竟敢这么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像我这种蛮夷的番婆、不识教化的丑妇,最擅长的就是骂人,而且骂人还不带脏字。今儿要不把你骂消停了,咱都不好意思走!” “你…你个母夜叉,我跟你拼了!”胖女人被骂急了,一头撞了过来。 宣萱轻巧避开,胖女人一下来了个恶狗扑屎摔在地上,旁边看笑话的女人和她的侍女赶紧上去把她扶了起来,她推开众人,又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嘴里直骂:“我打死你这个母夜叉!我打死你这个母夜叉!” 宣萱一不留神被她抓住了头发,一时动弹不得,着实被她挠了好几把。 众女一见,都围了上来,一边看着笑话一边假意劝架,暗中对着两人下了好几次黑手。一时间,整个临水小榭打得一片热闹。 临水小榭的右边有一个园子,那是曹王郭熙让的住处。府中的女人没事都喜欢在临水小榭呆着,就是希望可以和郭熙让偶遇。 这会儿,郭熙让正好回府,听到这边又叫又嚷的,过来一看,一帮女人打成一团,一生气便让自己的两个心腹手下将这些人全部扔到水里消消火。 打得正酣的女人们也不知自己怎么会一下掉到水里,挣扎着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有些茫然。 郭熙让有些头疼:“好得狠,竟然在我王府中学起了市井无赖的作派。” 他指着胖女人道:“四娘,马上带着你的人回你的詹府,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踏入王府一步,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他又指着宣萱:“你,堂堂一国公主,本王的侧妃,也跟着胡闹,真是好得很!现在给本王回你的清芷园等着,本王一会儿去发落你!” “剩下这几个,给本王哪来的送回哪去!”借着这次机会,郭熙让又清走了一批女人。 宣萱在清芷园等了一晚上,郭大神也没来,好象将要惩罚她的事忘了。 第二日一大清晨,管事陈娘子带了五六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来到清芷园,当着宣萱和清芷园一众仆人的面传达了郭熙让的命令:“孟夫人从即日起搬至枫竹苑,并禁足半个月!” ------------ 第三十章 恐怖的枫竹苑 但凡是曹王府的下人,没有人不知道王府有一个地方没事千万不要去那里溜达,那就是王府西南角的枫竹苑。哪怕是大白天也最好不要去,如果有事非去不可,那去之前身上也最好带一件辟邪之物,因为,据说那个地方闹鬼,曾经有人不信邪非要去,结果第二天被发现吓得胆破而死。 所以,清芷园的众仆一听“枫竹苑”三字脸色都变了,再一听孟夫人被撵去那里,顿时整个心都揪成一块了,生怕将自己派去侍候,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陈娘子的目光将院子里众仆的表情逐一扫视了一遍后,方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说了,孟夫人去枫竹苑是修身养性,身边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就带身边最亲近的两人去就行了,等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清芷园的众人不用跟去,只管各司其职,好好替夫人看好园子即可。” 众仆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怜悯起孟夫人来,虽说这个主子长得没有苏夫人美,打赏也没有苏夫人大方,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对他们都很客气,从不拿主子架子,更别说打骂众人了,金管事那次除外。哎,不知道这一去枫竹苑还有没有命再回来。 “夫人,您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老奴带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帮忙,您需要收拾些什么就只管使唤她们就行!”陈娘子看天色不早了,还得回去交差,开始催促宣萱,但态度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别看孟夫人现在失宠了,说不定哪天就又风光起来了,毕竟连着六天侍寝在王府还是头一份,连现在管着内务的苏夫人都不曾这么风光过。 宣萱还以为郭大神要怎么惩罚她呢,原来不过是挪个园子十五天不让出门。只是那个枫竹苑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没关系,越远越偏僻越好,而且只有她们三人,真是太合她心意了,等时间长了,没人再注意她们,到时候就可能有机会溜了。 她很爽快地让那几个婆子把她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收拾起来,一股脑都搬了过去。 陈娘子一行众人将宣萱三人送到枫竹苑门外,死活不再往里去了。 陈娘子道:“孟夫人,请恕老奴只能将您送到这里了!其实,老奴还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宣萱最讨厌别人说话说半句:“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陈娘子尽管讲好了!” 陈娘子道:“老奴是想劝夫人一句,下回再见到詹家四娘子,就是跟您起争执的那个胖胖的娘子,夫人不妨忍耐一下,不要跟她正面冲突,不然受罪的还是夫人您。夫人可能不知,这四娘子嫡亲的姐姐,詹家三娘子曾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只因三年前,王爷被人行刺时,三娘子替王爷挡了致命的一剑,最后没有救过来,王爷一直很愧疚,所以对四娘子相当的纵容。” 吾靠!听说过拼爹的、拼妈的、拼哥的,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拼前未来姐夫的! 陈娘子说完这几句知向宣萱行了个礼,便带着几个婆子飞快地走了。 宣萱三人只好自己动手将行李包袱慢慢运进去。 等三人推开院门一看,顿时傻眼了,这枫竹苑在外面看着还是挺不错的,高墙大院,翠竹连荫,结果里面却是这样一副烂样子:门口厚厚一层枯枝烂叶,园子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连道都快被掩上了。可能是被开门的声音惊扰了,只见蒿草丛里一阵乱颤,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里面,吓得三人惊声尖叫,一路心惊胆战的走过,好容易到了内院,再一看,更傻眼,几间大屋子,没一间能住人的,不是没窗户就是没门,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结得到处都是。屋子里地上和烂家俱上也是厚厚一层土,稍微一动,那家俱就“稀里哗啦”全散了架,扬起的尘土都能呛死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郁闷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在院里有一水源,还有扫把簸箕和抹布什么的,三人又都是能干活的人,找了手绢将口鼻罩住,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都自觉地动手干起来。这一干活,时间过得飞快,没过多久已经到正午时分了,总算是将一间屋子的积土全部打扫干净。 院门外,两个小侍女将门敲得“咚咚”响,等翠玉出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两个跑得飞快的背影,地上放着两个食盒,里面盛的是她们三人的午餐。 三人吃完饭歇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安排下午的工作。 别看这屋挺大,除了土和破椅烂桌,硬是连张床都没有,让这三人晚上睡哪儿。宣萱和翠玉找了两扇门板,抬到井边用水冲洗干净,就着中午的大太阳晒干了,抬到屋里地上,再把找出床单和薄毯铺上,权当临时床铺。 等做完这些,宣萱拿出两金给翠玉,让她去找管事陈娘子,让明天找几个人来收拾一下园子,这一人高的蒿草忒慎得慌,要是从里面钻出点什么东西来能吓死人。 翠玉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三人的晚饭。这送饭的婆子见着她跟见着救星似的,将食盒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跑,比兔子跑得都快。翠玉就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二人听,宣萱有感觉到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要严重些。 到了夜里,蚊虫全都出来了,多得不得了,咬得身上全是又红又痒的大包,三人折腾了大半夜,好容易挤在两张门板上睡着了。没过多久,一阵阵叫声将三人惊醒,那叫声一会儿像婴儿啼哭,一会儿又像野猫的嘶嚎,叫得那叫一个凄惨,堪比厉鬼出笼。今晚的月色很亮,屋子没窗户也没门,月光一直照到三人的脚边,照得地上惨白惨白的,再加上时不时起一阵邪风,刮得树枝呜呜直响,那乱晃的影子投进屋里就像张牙舞爪的怪兽,说有多慎人就有多慎人,吓得三人缩在床角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 她这才明白,这个该死的郭渣渣将她撵到这里来用意多么的恶毒,打算是要从肉体到精神全方位折磨她,这厮比褒王还要坏。这里简直堪比鬼屋,难怪一个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们三人要是继续这么住下去,估计到不了十五天,不是被吓疯了,就是被这里的大蚊子吸干了血。 三人瞪着六只眼睛好容易熬到天色放明,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相互安慰着躺下补觉。 ------------ 第三十一章 见鬼了 屋外的树上,一身黑衣的何烨立在浓密的枝头,就着微微的亮光,从窗户那个地方看到屋里的三人又重新躺下了,这才跃下树枝回去交差。昨晚上,那惨叫,那邪风,那怪影,全是他的杰作,折腾了一晚上,可是把他累坏了。只是好像效果不那么明显,那三人女人只是吓得抱成一团,连惊声尖叫都没有。 放着汇娇坊里莲花娘子的香被窝不钻,非要在这里喂蚊虫,怪谁呢?怪自己嘴贱呗,王爷问该怎么惩罚这个蜀国女人时,谁让自己一时嘴快,就提议说送到这枫竹苑来,晚上再找人吓吓她,于是王爷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到了自己头上。哎,白浪费了自己这身风流倜傥的大好形象,这种力气活,以后就该交给张广那大块头来干。 第二日上午,管事陈娘子带了十个壮实的男仆和四个粗使仆妇来到枫竹苑门外,只见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动静,朝食的食盒还摆在门口,揭开一看并未动过,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莫不是已经…… 她示意一个妇人上前敲门。 那妇人壮着胆将院门拍得“咚咚”直响,边拍边喊:“里面有人吗?”拍了好一阵,才听得里面传来动静:“来了来了,别再拍了,来啦!” 陈娘子拍拍胸口大松了一口气,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昨晚应当是没啥事。 翠玉将院门打开,迎了陈娘子进院,顺手将食盒取了,又将外院要收拾的地方指给陈娘子众人看,然后挎着食盒进了内院。 众人见翠玉活蹦乱跳地在前面带路,心中对枫竹苑的惧意小了一半,便跟着进了来。陈娘子给十个男仆吩咐了活计,又带着四个妇人进了内院,帮着收拾里面的屋子。 宣萱正扬着脖子对着内院那棵老槐树转来转去看个不停,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高处的树枝上挂了点什么东西,黑黑的一小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随即招呼翠玉过来,让她上树将那点东西取下来,原来是一小条黑布,估计是衣服被树枝挂住留下来的,而且树干上还有新踩出来的痕迹。 自早上醒来她就一直在琢磨,昨天晚上有点忒邪性了,那叫声来来去去就两种,那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刮得是不是太有规律了。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鬼那种东西,越想越不对,果不其然,真是有人在捣鬼。 身为后院的管事娘子,陈娘子每天都要处理好多琐碎的事,不可能老在这枫竹苑里呆着,吩咐了众人的活计便向宣萱告辞。 宣萱让翠玉取了五金交给陈娘子,让她帮忙置办些东西。 陈娘子连连推辞:“夫人太客气,昨日才给了老奴两金,今日这钱说什么也不能收了!” 宣萱硬把金子塞到她手里:“我这钱不是给陈管事你的,是让你给我准备些东西,找人打几扇门和窗户,还有几件日常用的家俱,再垒个灶台,准备些油盐酱醋调料,再来些米面瓜果。还不知道这五金够不够?”这会儿正是感情投资的好机会,说什么也得让她收下这钱。 “那哪用得了这些个钱!府里的匠人都闲着没事,打几扇门窗垒个灶台快着呢,米面瓜果府里都是现成的,一会儿老奴直接让人送来就行。”陈娘子说完才回过味来:“夫人,您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垒灶台干嘛,每日的餐点都有人送,要是谁敢怠慢夫人,老奴收拾她们去。” 宣萱觉得陈娘子性子爽快,倒是个可交的人,越发的硬要将钱给她:“拿着吧,这么多活哪能让人白干呀,多少得打点一些,总没有让你张罗了半天还得自已掏腰包的道理,多的钱你就拿着给孩子们买点零嘴吃。厨房送餐的人都送得挺及时的,我只是想垒个灶台方便些,夜里饿了,自己做个宵夜或者烧个热水什么的,省得再去麻烦她们。” 陈娘子收下了钱,心中对宣萱的好感又增加了两分,临走之前又嘱咐干活的众人几句。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多好办事。 不过一天的功夫,外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土都全翻了一遍,要想种点什么直接撒种子就行了;内院剩下的屋子也收拾利索,门窗都安好了;屋里配上了简单的家俱,桌椅、床、梳妆台全都有了,还给准备了蚊帐、油灯和熏蚊虫的薰香;灶台垒也好了,两大一小三眼灶,等干透了就可以用,配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调料,一袋米和一袋白面,若干瓜果蔬菜。 郭熙让听了下属的回禀倒有些惊讶,心想这个女人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昨晚上才吓得瑟瑟发抖,今天又起了长期安营扎寨的打算了,倒是小看了她的胆量。算了,随她去吧,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枫竹苑里,别给他找事,爱怎样就怎样吧,自己也不会再派人去吓唬她了。 宣萱想的是,郭渣渣,老娘跟你耗上了,打算就跟这枫竹苑长住下去,看你能使出什么招数来。下次千万别让老娘抓住,不然,定要打得这个“鬼”屁股开花满地找牙。 三人在枫竹苑住了几日,第一晚的怪事倒是再也没出现过,别说什么怪鸟野猫,连耗子都少见。宣萱也不让人送饭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做,有时柳氏也做做,粮食蔬菜没有了就让翠玉去厨房拿,日子过得这叫一个爽,比在清芷园自在逍遥多了。这一来,王府众人也觉得枫竹苑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了。 前些日子蕲王郭熙悔在迎祥池丢了脸,这段时间也没好意思多出门,整日在府中憋着都快憋出病来了。 “七叔,七叔!”金叶郡主李雨桐跑了进来:“咱们玩去吧?” “有什么好玩的?”郭熙悔懒懒地换了个姿势。 “捶丸去!” “不去,没意思!” “投壶?” “腻了!” “要不去外城扑卖?” “无聊!” “那去打马球吧!” “李雨桐,你存心的吧!你知道我那个……。”屁股还痛着呢,怎么骑马? 金叶郡主李雨桐连连赔笑:“呵呵,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嘛。”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件事你肯定有兴趣!”李雨桐坏坏的笑道:“我听说五叔的侧妃,就是那个蜀国公主,被五叔撵到枫竹苑去了。不知七叔想不想去看看?” 郭熙悔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五哥的府上做客吧!” 两人在曹王府从中午一直呆到晚上,赖着不走,非要在这里过夜,郭熙让无法,知道他俩胡闹惯了,只得让人收拾了客房让他俩住下,便懒得管他俩了。 夜晚的枫竹苑静得可怕,只有院外的那一片竹林随风“沙沙”的响。 柳氏晚上多喝了几盅水,这会儿腹中不适,起来净手,自然是去院中的茅厕。净了手刚出来,就见院中间飘着两个白影子,长长的头发盖住了脸,腥红的舌头吐得老长,直直地举着两只手直奔她而来,嘴里叫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鬼啊…”柳氏两眼一翻,只惨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 第三十二章 倒打一耙 “真没意思!我还没正经开始呢,她就晕了!这也太不经吓了吧!”身材矮小的那只“鬼”太不满意这位观众的表现了。 另一只“鬼”挠挠头:“屋里那俩全留给你好了,我在边上帮忙!” 听见惨叫声,宣萱一下被惊醒,立即从床上弹起来,抓上外衣就冲出来了,正好听到这两只“鬼”的对话,被气得半死,好嘛,刚消停了几天,又来了,没完没了了,一来来两只,还嫌不够吓。尼玛,老娘今夜不打得你们屁滚尿流就跟你姓! 她抄起门口的扫把对着两只“鬼”就冲了过去,一气乱打,边打边骂:“我打死你们!让你们丫吃饱了撑得,在这儿装神弄鬼,我打死你们!” 两只“鬼”被杀气腾腾的宣萱惊呆了,一时忘了闪躲,各人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扫把疙瘩,这才知道被人识破了,在院里抱头鼠窜。 这两只“鬼”也学了点拳脚功夫,大的那只是个小半桶水,小的那只不过会点皮毛。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更可况是这个会使王八快拳的泼辣货,那二十来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对付这两只菜鸟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她将扫把抡得东一下西一下的,根本不按套路出拳,看似打得毫无章法,但是次次都能打在两人身上,没一会儿,两人身上就挨了好几扫把了。 翠玉也是听到叫声后惊醒的,但是动作没有宣萱快,等她出来的时候,就见着两个穿白袍不像人的人正被宣萱追得满院子乱窜。 宣萱见帮手来了,对她叫道:“别傻站着了,赶紧帮忙来!你抓住那只小的,我来对付这只大的,咱一人一个!”哼,不就是分工协作嘛,老娘也会! 那只小的娇气得很,就跑了这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的了,见翠玉上来抓她,连跑带呵斥:“贱婢,你敢……。”话还没说完,就踩着自己的袍子一个恶狗扑屎摔倒在地。翠玉上前,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按在地上,问宣萱怎么办? 这只小“鬼”这时候还在逞强:“贱婢,还快放了我,不然明天有你好看的……” 宣萱眉头一皱:“先把她嘴给堵上,省得聒噪,再将她给我吊那树上去,记得找个让她脚尖刚够着地的高度,不要让她踩实了。她不是爱玩吗,先让她跟院子里的大蚊子玩会儿吧,等我把这只大的抓了再一起玩!” 大的那只“鬼”见同伴被抓着了,趁着宣萱说话分了心,慌忙冲到外院,拉开院门向竹林里跑去。 宣萱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让翠玉照看好柳氏,也跟着追了出去。 而此时,曹王府的书房外也热闹得很。郭熙让正带着一群侍卫追赶一个黑衣人。这是最近两个月内,曹王府的机密重地第二次让人闯入,而且这一次居然盗走了最新的北部边境布防图,怎能不让郭熙让震怒! 那假鬼穿的是一身白衣,在竹林子里还是比较明显的,宣萱只管照着白影追准保没错。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穿过这片竹林,进入后面那一片树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那假鬼暗暗叫苦,向空中喊道:“有人没有,快来救爷!”他知道王府里有暗卫,只是不知道暗卫都隐藏在什么地方,便抱着侥幸心理喊一嗓子,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背! 宣萱听着像是郭熙悔的声音,更是加了脚力,心中暗乐,如果人人都有一个克星的话,你那大神哥哥算是我的克星,每次见着他我都没好事儿;而我也算得上是你的克星,你这是第二次栽在我手里了。这次,我一定要抓你个现行,让你哥无话可说。 她使劲将扫把往他身上拍去,就在快要打上的时候,只听“哧”一声,一道剑光一闪而过,将扫把削成两段,一个黑衣人从空中跃下,提起郭熙悔的两肩,脚尖一点地直接带人飞走了。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气得宣萱将那半截扫把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地扔去,忽又想起院里还抓着了一个,别又被人救走了,便赶紧往回跑。 等回到院里,院内已经点了一堆篝火,翠玉抱着柳氏守在旁边。宣萱见那只小“鬼”边呜咽边挣扎便气不打一处来,用树枝在她腿上抽了一下:“老实点!一会再收拾你!” 她掐住柳氏的人中把她掐醒,让她看见邦在树下的“鬼”,说道:“娘,不要害怕,这世上根本没鬼,都是人扮的!你看,我将那假扮之人给抓住了。你再看看,这是她的舌头,是用红绫作的,我再让你看看她的真面目。”说着,走到那人跟前,揪起那乱糟糟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原来是个圆脸大眼的小姑娘,此时也不哭了,正用恨恨的眼神盯着宣萱。 正在这时候,外院传来一阵激烈的拍门声,还没等去开,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群手持火把的王府侍卫军闯了进内院来,领头的人正是郭熙让,他们是沿着受伤黑衣人的血迹追到此处的。 宣萱微微一怔,暗道:好大的场面,是来救人的吧,来得倒是快! 郭熙让进来一见这场景,再瞧见绑在树下那人以及她的打扮,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就知道两人凑一块准没好事,没想到跑这儿扮鬼吓人来了,活该让她吃点苦头。他大手一挥:“分开给我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女子一见郭熙让,嘴里“呜呜”地叫着,挣扎得更厉害了。 郭熙让仿佛没瞧见她一般,直到侍卫来汇报搜查结果,这才让人将她放下来。 “回王爷,外院没有人!” “回王爷,房间都搜了,没有人!” “回王爷,我们这边也没搜到人!” “撤!”郭大神完全将宣萱三人彻底无视,带着人转身就要走。 宣萱不干了,对着郭熙让背影嚷道:“王爷就这样把人带走吗?是不是该给妾身一个说法!” 郭熙让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她,跳动的火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更加棱角分明。他冷哼一声:“说法?这人绑也绑了,打也打了,还要本王给你什么说法?” 她心中一窒,这一刻,她看到了他压着沉沉乌云的脸色,看到了他比黑夜还要暗沉的眼神,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无形中散发的冷厉之气,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郭熙让继续说道:“本王倒是想跟公主你计个说法!今晚王府闯入的刺客,盗走了本王的机密函件,这刺客看来对王府环境相当熟悉,他虽受了伤,但是仍然轻松地逃走了,本王顺着血迹追到了这里。公主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偏偏会跑到这里来?” “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那刺客!”宣萱的心沉了一下,他莫非是怀疑自己跟那刺客有关联。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和那刺客是一伙的!”一直在找机会报复的圆脸女孩子终于找准时机,抛出这一惊人的消息。 “你胡说!”宣萱脸都白了,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才没胡说!就是因为我和七叔正好撞见了你和刺客在密谋,所以你把我抓起来,还去追七叔,准备杀人灭口。”圆脸女孩一副害怕的样子,假装还抹了抹眼泪:“多亏了五叔赶来救了我,呜呜,不然雨桐就被你个恶妇害死了!” “你胡说,胡说!明明是你,你装鬼吓我们,现在还血口喷人!”她快气疯了,终于知道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有嘴说不清了。 郭熙让根本不听她解释,冷森森地看了她一眼:“将枫竹苑所有人关进地牢,明日审问!” ------------ 第三十三章 屈打成招百口莫辩 “喂!你不能这样,不能凭这个小丫头片面之词就将我们关起来,总得给我们一个辩解的机会吧!”宣萱一百个不服气。 郭熙让森然一笑:“放心,我自会给你辩解的机会。如果查清楚你跟这件事无关,本王自会将你们放回来,如果真跟你有关系,那你就自求多福吧!现在你们是最大嫌疑犯,必须收监!来人,将她们带走,要分开来单独关押,免得窜供!” 那个圆脸小丫头自郭熙让身后探出头来,得意洋洋地冲宣萱做了个鬼脸:“将她的嘴给我堵上,省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熙让按住脑门推到两名侍卫跟前:“没你什么事!回去睡觉去,明天再收拾你!” 三人被带着到了王府地牢,进了牢门,拐了好几个弯又下了一层才到要关押她们的地方。整个地牢黑黢黢的,光线来源全靠插在甬道上的那几支火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怪味。 三人分别被关押在三间牢房里,宣萱在中间,翠玉在西头,柳氏在东头,窜供什么的就别想了,估计不扯着嗓子嚎叫一下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进去!”侍卫将正在东张西望打量的宣萱一把推进牢房,顺手关上牢门,用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子锁了个结实。 宣萱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见这屋子果然和小燕子的那首打油诗差不太多:“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她隐约见墙角有一堆干草,用手摸了摸,干的,随便理了几下便坐了上去,想着就休息休息养养神,谁想到没过一会便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会失眠的,不急得扯掉几把头发不熬死一堆脑细胞都对不起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是王府关押重犯的地牢,是生死掌握在别人手心的地方,是连阳光都无法渗透的地方,到这里来不是来体验生活,不是来休闲渡假,更不是喝茶聊天的。她,居然睡着了,不仅睡得香甜,还做了一个美梦,真是不可思议。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狱卒,没人告诉他这个女子的身份,他只知道进了这里的人,必是罪大恶极之人。纵然是那些穷凶极恶的男人进来了,看见前面那一排排狰狞的刑具,也会惊恐不安,这女子到了这里居然还睡得着,莫不是个傻的。 宣萱是真心没看见那些刑具,要不然估计也睡不着。 “倒是个心大的!”郭熙让示意狱卒去叫醒她。 狱卒将铁链子敲得“哗啦啦”直响:“起来起来!该提审了!” 宣萱从干草上慢腾腾的爬起来,用手揉了揉“咕噜噜”叫唤的肚子,问道:“有没有饭吃?” 狱卒被气乐了,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饭吃,于是颠颠地跑去向郭熙让请示。郭熙让略一沉吟:“给她!” 她真是饿了,不吃饱哪有力气跟郭大神耗啊,于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就着两根咸菜将那一钵薄粥全喝光,用袖子抹了抹嘴,起身对狱卒道:“走吧。” 狱卒和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押着她左拐右拐,拐了好几个弯,才将她带到一处宽敞的地方。这里被墙上的火把照得恍如白昼,那架上的一溜刑具在跳动的火光中发着阴森幽暗的冷光,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郭熙让一袭黑衣坐在台上,拉长了一张俊脸,脸色比衣裳还黑,左右两边立着两名心腹侍卫,下方左右各一名书记官,他的正对面放着一张空椅子,椅子后边两名满脸横肉的男子铁塔般矗立。 “人犯带到!”狱卒上前禀报。 他让宣萱坐到椅子上,缓缓道:“经过一晚上,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宣萱老实地回答道。 “很好!”他示意底下的书记官可以开始记了:“那你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一遍吧!” 宣萱特配合的从昨天晚上晚餐吃的是什么开始讲起,什么时辰吃的晚饭,每人吃了几碗,什么时辰就的寝,怎么醒的,怎么打起来的,怎么抓住的人等等等等,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罗罗嗦嗦的讲了一大堆。 郭熙让越听脸越黑,说的全都是废话,想听的一句也没有,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孟昕颜,少废话,讲重点!” “我讲的是重点啊,昨晚您来之前就是这样的,后面的事您都看见了!” “那你出去的那一趟是去见谁了?” “是追那个装鬼的人去了。” “是吗?就这么简单?那你追的人呢?” “呃,没追上!” “你是借着这个由头去跟刺客接头才对吧!” “这个真没有!”接头!老娘又不是地下党接哪门子的头啊!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枫竹苑门外会有刺客的血迹,他明明有近路可走,为什么偏偏要绕远跑到你那里去,难道他冒着生命危险盗取机密就是为了要陷害你不成?” “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迷路了吧,或者,真的是要陷害我也说不定!” 郭熙让猛的一拍桌子:“好个伶牙俐齿!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上大刑你才招供吗?” “昕颜句句肺腑之言,奈何王爷偏偏不信,非要曲打成招,那就来吧!三木之下,只求速死!”宣萱把头一扬,宁上了:“反正老娘说什么横竖你都不信,那还说个毛线啊!” 真是找死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从来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曹王这样讲话。 “想死?哪那么容易!”郭熙让冷笑连连:“来人,带柳氏过来,本王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娘的骨头硬!” 半月前,在蜀国的暗线早就将她们母女俩的事情传了回来,只是这个孟昕颜好像跟线报上说的不一样,不见半分怯懦,胆大得很,别是蜀国派来的细作,这次正好将错就错,就着先诈一诈她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很快柳氏被架了来,郭熙让道:“将柳氏给我拶起来!” 宣萱还没明白“拶起来”是啥意思,行刑之人已将柳氏的双手放在拶夹之间,两边各一人一起用力拉紧了绳子。柳氏只觉手指钻心的痛,很快就痛晕过去了。 宣萱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挣扎着要去救人,被两个大汉一人一只胳膊死死按在椅子上,半分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柳氏受刑,不禁大骂道:“郭熙让,你个人渣,你卑鄙无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算什么本事!” “谁让你们松开的,拉紧了!”郭熙让继续命令道。 很快,柳氏的手指头就被夹得血肉模糊了,再夹下去,手就废了。 “不要再拉了,我求你了!求你了!”宣萱心如刀绞,哭得泪水涟涟,不得不向郭点让低头:“我说,我全说!是我让人偷走你的机密函件,我是卧底是奸细,是无间道,跟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我干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郭熙让这才示意手下放开母女二人,并找来医师给柳氏包扎双手。 宣萱飞扑过去跪到昏迷的柳氏跟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看着她血淋淋的手指不禁泪如雨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娘! 郭熙让静静地看着她抱着柳氏哭得如此凄惨,突然心里憋得慌,觉得很没意思,他心里清楚盗走布防图另有其人,一把将书记官呈上来的供词撕得粉碎。不想再审下去了,不管她是不是蜀国细作都不再追究了。于是让人将两人关押在一起。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也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狱卒过来送了好几次食物药物,柳氏也痛晕好几次了。宣萱不知道郭熙让会如何处置她们,那天将她们丢在地牢里后就没再过问了,不会是要将她们关上一辈子吧。 “喂,恶妇,坐牢的滋味怎么样啊?这就是你们欺侮本郡主的后果!”郭熙悔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站在牢房外嚣张地冲宣萱喊道,她是专门来看看这个恶妇的惨样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是边个小丫头胡说八道才让她们这么惨,宣萱一下扑到栅栏边,伸手就去抓她,吓得那两人后退了好几步。 宣萱恨恨的说道:“我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我娘双手的手指头被拶夹生生夹断了,全拜你所赐!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会遭报应的,等哪天你被人冤枉,就知道百口莫辨是什么滋味了!” ------------ 第三十四章 给你找了个好去处 “好啊,你还敢诅咒本郡主!谁让你打人打得那么疼,还往本郡主嘴里塞臭树叶子,不让你们吃点苦头,还以为本郡主是好欺负的!”李雨桐说得理直气壮。 “郡主很了不起啊?郡主就可以私闯民宅?郡主就可以扮鬼吓人?郡主就可以胡说八道了?我还是蜀国公主呢,是不是可以看你不顺眼就揍你一顿!”尼玛,官二代果然嚣张,自来如此,真是源远流长! “哈哈哈哈……”李雨桐笑得一脸鄙视:“就你那个公主头衔……是怎么得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笑死人了,还敢跟本郡主比!你听清楚了,本郡主的祖父是吴王李重进,论血缘,他是太祖的亲外甥,前福庆大长公主之子,先皇都得叫一声表哥,而本郡主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金叶郡主,岂是你这个公主可比的!” 宣萱也毫不示弱地回击她:“不管我这个公主是怎么当上的,至少大小是个公主,而你这辈子都注定只能是个郡主了!你牛b也弄个公主当当!” “哼!先让你再嚣张会儿!”李雨桐跺了跺脚,悄声地跟身边的郭熙悔说道:“七叔,把你的三花借用我下,看我吓不死她!” 郭熙悔一直都没说话,是他不敢说也不敢笑,因为宣萱的扫把多数打他身上了,打得他一身青紫满头包,那张俊脸也挨了好几下,嘴角都是肿的,一说话一咧嘴就疼,所以他只是来撑场面的而已。 郭熙悔直摇头,捂着嘴劝道:“不行不行,会出人命的!算了,走吧,她已经很惨了,别再找事,嘶~一会儿五哥知道,又得罚咱俩了。嘶~哎哟,真疼!走吧!”边劝边拉着不甘心的她匆匆离开。 两人走到地牢出口,探出脑袋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怕见的人,松了一口气,才迈出两步去,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站住!干什么去了?”郭熙让带着两心腹出现在他们身后。 “哎,倒霉!”两人对视了一眼,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耷拉着脸:“没干什么,就是去看了看!” 郭熙让哼了一声道:“看什么?看她们够不够惨是吗?还是觉得不够惨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郭熙悔心想,人是你关起来的,刑讯逼供也是你干的,这会儿怎么都全成了我俩的事了? 他不敢说出来,只好捂着半边脸道:“没有没有,已经够惨了,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了,五哥,要不…要不把她们放了吧!其实…其实吧…她们吧……” “其实什么?其实她们跟这个刺客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是你俩说了谎。” “其实是你俩打击报复诬告她们!” 郭熙让将他未说出的话全说了出来:“你们这两个,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知道胡闹,看来是太过放纵你们了!从明日起,雨桐,你去宫里陪太后吃斋念佛最少两个月,要不就回你的江南去;你,老七,明日开始,上午去太学读书,下午跟着武师习武,被个妇人打成这副德性,我都替你丢人!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俩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你们的腿。听见了没有?” 两人不敢不应,苦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你去将那三人放回去吧,关了好几天也够了!”郭熙让对张广道。 “嗯,估计这回该老实了!”何烨笑道。 “那可不一定!本王总觉得孟昕颜没那么简单,跟密报上说的差太多,就算不是细作也是让人头疼的妇人,将她放在府里我还真是不太放心,指不定哪天就会出事!何大将军,你鬼主意最多了,想个办法吧!”郭熙让道。 “怎么又是我?”何烨哀号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要不,干脆杀了她得了,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郭熙让失笑:“这种烂主意你也想得出来!她又没做大奸大恶之事,总不好平白无顾地杀人,再说,她还是那样一个身份,莫名其妙的死了会让蜀国起疑,若是南楚到时再插上一杠子,事情就复杂了。” “那怎么办?要不,把她弄到一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庄子上去,估计她就老实了,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心思弄别的事情。” “嗯,这主意还差不多!” “那您看弄哪个庄子上去合适?” 郭熙让想了想道:“估计我这王府没有这样穷的庄子。既然主意是你想的,就由你来找呗,找好了你去体验两天再来告诉我。干好了本王赏你一个美女!” 又是这样,怎么每回都是这样!王爷,你好偏心呐,怎么不让张广那厮去找!还得亲自去体验两天,这也太狠了吧!好吧,好吧,看在美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何烨唉声叹气的去收集消息去了。 张广带着曹王郭熙让的令牌来将宣萱三人放出地牢。 他本想着过去帮忙把柳氏扶起来,却被宣萱狠狠地推开:“走开,不用你假惺惺的!” 她恨自己没本事保护身边的人,更恨郭熙让对柳氏用刑来让她屈服,对他的心腹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她用力推开那个人,在翠玉的帮助下自己将柳氏背回了枫竹苑。 翠玉倒是没有吃多少苦头,只是被关了起来而已,当她看见柳氏一根根红肿溃烂的手指,心痛得呜呜直哭,又怕哭声把柳氏吵醒了,直好捂着嘴将声音全咽回肚子里,这更让她坚定了要逃走的信念了。 何烨经过几天的信息收集,将王府仆从从上至下问了个遍,从人家七大爷的小舅子的连襟到八大姨的外甥的老丈人的发小都问了,终于在一个烧火婆子的亲戚那里找到了一个符合他阴暗内心标准的地方,离汴京城一百多里远的一个山沟沟里的一个村子。 据说那里土地贫瘠,种啥都不爱长,地里收的粮食只购喝半年粥,剩下半年就只能到处找野菜吃,而且气候寒冷,一到十月山里就开始下雪,每年冬天都会饿死好些人。 于是,何烨立马带着那个烧火婆子去实地考察了两天,回来向郭熙让汇报了工作交了差,喜滋滋地就去领他的美人去了。 郭熙让想着既然找好了去处,就赶紧弄走完了,等过几年夺了蜀国,如果她还有命活着,就在外面给她置个宅子供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也未偿不可。于是,便吩咐张广直接去枫竹苑将宣萱带过来。 “本王曾说过,如果你跟刺客无关就将你放回来!”他坐在石凳子上,看着离他远远的宣萱说道。 “嗯。”宣萱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但是,将你放回也不能说明你就是清白的。”郭熙让又补了一句。 “是了,在王爷眼里,我永远都清白不了,我知道。”依然面无表情。 “既然你自己有自知之明,那本王也不废话了,本王就是不放心将你放在王府里,所以给你找了一个清静庄子让你去修身养性,你可有意见。” “没意见,谢王爷费心!什么时候走?我回去就让翠玉收拾东西,只带我们自己的东西走,绝不多拿王爷的一根线。”宣萱的眼睛一下亮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郭熙让一直在观察她,见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一动:“不是你们三个一起去,只是你一人去!东西也不必收拾,本王会给你备好的!明日一早就走!” “为什么不让我们三人一起去?”宣萱一愣,差点绷不住急了,自己一人去,那柳氏和翠玉怎么办? “你当本王是傻子么!让你们一起去,跑了怎么办?明着,她俩是留在这枫竹苑里替你看园子的,说得不好听点,她俩就是人质。你若是敢耍心眼,下次柳氏就不只是断断手指头这么简单了,你自己想明白了!”郭熙让冷冷地威胁她。 宣萱气得直发抖,郭熙让你果然是个人渣,老娘要是能早穿来二十年一定混进皇宫去掐死你!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免得冲动起来惹怒了这个渣人,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柳氏。 她捂着脸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让心情平静下来,这才对郭熙让道:“好,我一定会好好的修身养性,不让王爷操心。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娘和我的侍女,她们只求有个温饱即可。” “你是在求本王吗?求人有这么求的吗?”郭熙让一脸嘲讽。 这个渣人,有必要非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吗,不这样你会死啊!宣萱心里骂道,为了柳氏和翠也不得不屈服,走到他跟前,“扑嗵”一下跪了下去,将头伏在地上,一副温顺服帖的样子:“求王爷成全!求王爷成全!” 郭熙让让她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嗯,起来吧!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本王自然不会为难她们,也不会让别人为难她们。回吧,明日一早,本王会派人来送你上路!” 送我上路!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 第三十五章 石头村 宣萱一路往回走一路琢磨,要怎样措辞用什么语气把这件事告诉柳氏和翠玉,才能不让她俩担心。 柳氏的手指已经开始结痂了,看起来又黑又紫的挺吓人,其实比最初几天好多了,连脸色也不似前几日那么苍白,这全靠宣萱和翠玉两人轮流精心照顾。其实这个时候是最难熬的时候,伤口开始长肉奇痒无比,加上天气炎热一出汗就更痒了,那种痒到骨子里还不能挠的感觉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翠玉见她满头是汗,连忙拎了一块湿巾给她擦了擦,又慢慢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端过一碗煮好的竹叶芯茶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宣萱走在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冒出一种想法,自己明天就走了,以后柳氏这朵小白花要全靠翠玉照顾和保护了,这事儿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柳氏瞧见她回来了,毫发无损的,大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着实是怕了郭熙让了。 翠玉也围过来将她全身都打量了一遍,见确实没有伤痕,问道:“那个人没欺负你吧?” 她故作轻松的说:“没有,他只是跟我说了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们想先听哪个?” 见两人都不作声,她又道:“算了,我来说吧,好事是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王府了,坏事就是娘和翠玉你们还得留在这里。” 柳氏一听,这哪是什么好事啊,不知道会把人弄到哪里去受罪,眼圈一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翠玉也哭道:“这些周国人太过分了,还嫌欺负咱们不够吗?他们这是要把你送到哪里去?” 宣萱被哭得鼻子发酸:“别担心,曹王只是给我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让我修身养性,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我走了以后,你们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深居简出凡事忍着点,如果缺什么就出钱悄悄让陈娘子帮你们买回来。不要舍不得花钱,人比钱重要,钱没了还可以挣。说不定我出去了会有奇遇哦,有可能哪天我就会骑着白马回来接你们的!”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跟你们商量!” 她拉着翠玉的手:“玉儿,我知道你是孤儿,自小就受了不少苦,现在想不想有娘来疼你?” 她又看了看柳氏:“娘,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侍奉您,让玉儿来替女儿照顾您可好?” 柳氏见宣萱和翠玉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痛快地点了点头:“平白得一女儿,娘当然愿意了!” 翠玉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下跪在柳氏跟前:“阿娘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柳氏示意宣萱将她扶起来,宣萱笑道:“还有我这个阿姐呢!” 翠玉果真对着她就要跪下。宣萱一把扶住她:“说着玩的,别当真!来收你的见面礼,这只玉钗是娘送你的,这臂钏是姐姐我送你的,快收下吧!” 见翠玉又要哭,宣萱故意嚷嚷饿死了,要做饭吃,这才将气氛活跃了点。 夜里,趁柳氏睡着了,宣萱将翠玉叫出来,再将所有注意事项再细细的给她讲了一遍,最后又将咏春拳初级套路小念头教了她。咏春拳柔而不弱、刚而不猛,上手很快,实用性和技击性都较强,十分适合实战,比较适合翠玉这种没有扎实功底的女子练习。 这一教一学,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等翠玉将这四十多式全学会天际已经开始发白了。 没过多久,郭熙让派来的两个婆子就来催促宣萱上路了。 郭熙让不让她带行礼,柳氏便将以前做的腰带找了出来,在里面塞了好几块金子,让宣萱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宣萱在两个婆子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告别柳氏和翠玉,坐上马车离开了曹王府。 马车一共两辆,前一辆载人,后一辆载物。 前一辆马车里坐了三人,宣萱坐在正座,两边各坐一个婆子。一路上,她一直都没理这二人,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让下车就下车,让上车就上车,累了困了就靠着打瞌睡,老实得不得了,半分意见都没有。 两个婆子中稍黑的那一个正是带何烨去她亲戚家的那个姓蔡的烧火婆子,原本还以为自己帮了何将军的忙,无论大小奖赏总是会有点的,没想到却是将她派到那个苦寒之地去看守孟夫人,心中早就憋着一团邪火。 她见宣萱一路上平静得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心里就越生气,她本来在厨房里呆得好好的,就算只是个烧火的,每天多多少少也能捞点油水,现在却被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呆着,全都是这个女人弄出来的。 她越想越气,狠狠地啐了一口瓜子皮:“我说孟夫人,往后就是我们姐俩跟你在石头村住下了,这丑话可说前头了,你要是受不得苦想逃跑的话,可不要怪蔡婆子我力气大,到时候弄伤你那小胳膊小细腿的。王爷说了,王府也没有多少余粮,所以粮食你要省着点吃,别到时候断了顿饿肚子可是自找的。” 另一个婆子接了下茬:“没粮食的时候可以去地里挖些野菜吃,也能凑合好几日子的。” 两人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宣萱,宣萱根本不接茬也不生气,她才不逞一时口舌之快,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们。 她倒觉得这郭渣渣真是挺聪明的,马斯洛是在这二十世纪才提出的人的五个需求层次,他现在就知道了用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来控制她,当一个人的意识几乎全被饥饿所占据时,所有能量都被用来获取食物,其它需要则显得不那么重要。 蔡婆子见宣萱不理她们,对另一婆子撇撇嘴道:“我说孙姐姐,你瞧瞧,人家还当自己是个夫人呢!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 见宣萱还是不理她,姓孙的婆子也没搭她话茬,又指桑骂槐了几句才闭了嘴。 坐了一天的马车,终天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蔡婆子口中的石头村。 ------------ 第三十六章 天大的好事 当晚,蔡婆子带着两名兼职车夫的侍卫、孙婆子和宣萱四人住进了蔡婆子远房亲戚,也是石头村的户长——王富贵家里。王富贵是蔡婆子的远房表弟,人长得瘦巴巴的,看起来一副精明算计的样子,他那婆娘正好相反,壮壮实实的,一看就是把干活的好手。 王富贵家是这石头村最富的人家,因此院子比村里其他人家略微宽敞些,有一个院坝和一排正房,两边延伸的偏房是厨房和杂物间以及猪圈鸡舍等。五个人大活人往这堂屋一待,本来宽敞的屋子一下就显得有些窄仄。 家里来了客人,王家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王家现只有王富贵两口子和一个十岁的姑娘花姐儿在家,一下要整治八个人的吃食都有些忙不过来。 王富贵自己跟婆娘在厨房里整治吃食,让女儿花姐儿在堂屋招呼客人,端茶送水,偶尔也摘个菜去外面打个酒跟货郎买个酱猪头什么的,只为是在两个婆子面前露露脸,希望能被带到那富贵人家去做个使唤丫头。 不大的功夫,两口子就将吃食整治好了,烙了几张白面饼,杀了一只鸡炖了,熬了一个猪肉炖豆角,一道不知道用什么菜腌制的菹齑,一道酱拌芹菜,一个豆腐羹,外加买的一个酱猪头肉,凑上了六道菜。 王富贵陪着两个侍卫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剩下的女人们在屋里坐一桌。王富贵的婆娘脸上陪笑着,心里却疼得跟刓了肉似的,要知道这一顿饭花的菜钱相当于他家半年的花费。 在马车上颠了一整天,各人都累了,一吃完饭就早早躺下休息,只有王富贵两口子的屋子里还亮着豆大的油灯,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小声的谈话声。 蔡婆子从兜里掏出一把大钱,数出五十个来放到桌上,对着那两口子道:“收着吧,这是今晚的饭钱!瞧你两口子心疼的那个样,真真是没见识,表姐我还能少了你们的。” 王富贵的婆娘看了看她男人,见他点了点头,便一脸喜色的将钱全拢起来收在钱袋子里。 蔡婆子心里啐了一口,想着还有正事没说,便又说道:“那天让你们找的人家找好了没有?” 王富贵的婆娘立即谄媚地回道:“找好了找好了,表姐吩咐的事我们哪能不放在心上。第二天就找好了,就是我们本家的一房侄子家。那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全村里就数他家最穷了,昨天还上我这里借粮食来了,生了三个赔钱货,这不肚子里又揣上一个了。正好,我家以前的老房子还挨着他家,房子虽然破了点,住她一个小娘子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看在姐姐您的面子上赁便宜点。就让这小娘子跟他家搭伙吃饭,也让我那侄子跟着沾点光,不然那三个赔钱货都快饿断气了。” “嗯,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等明天我带人去看过之后给你回话吧。”蔡婆子不敢把话说死了,这事还得两人商量着来,然后她突然想起王富贵的大儿子来道:“对了,你家那大小子找着了没有?” “哎,都五年了,怕是没了,我们也不指望了。多亏了还有个二小子,不然我王富贵以后连个送终的都没有。”说起大儿子,王富贵只觉得心都揪成一团,他婆娘已经小声抽泣上了。 蔡婆子也觉得说错了话,借口说累了赶紧走了。 第二日一早,王富贵就带着孙婆子和蔡婆子先看了看他家老宅,是一个带三间屋子的小院,院门都没有了,其中朝南的两间屋顶塌了,只有朝西的那间勉强能住人。然后他又带两婆子来到旁边他本房侄子家,两人看着这黑黢黢家徒四壁的屋子,再看那瘦得跟麻秆一样躲在父母身后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三个孩子,便对着会意的点了点头,就定他家了。 两人直接回到王家,叫上两侍卫将马车赶到王家老宅,把王府准备的被褥衣物和一应用具搬了下来,放到那间能住人的屋子里,将粮食留在王富贵家里,分每月给王家侄儿一次。 她们让王富贵将他侄儿叫到屋外的院子里来说这事。 王富贵的侄儿叫王土根,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听这好事能落到他家头上,高兴得跪在地上给三人磕了三个响头。 王富贵将他叫起来:“土根啊,这天大的好事能落你头上,是你叔我求了我那老姐姐好半天才跟你求来的,你可要好好听我那姐姐的话,她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听见了没?” 蔡婆子说道:“我每月给你一斗糙米、一斗粟米和一斗面,我家那娘子在你家搭伙,你家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不用特意为她单做,每月剩下的粮食都归你。你看行不行?”原本还有每月二十文的菜钱,让这两婆子给黑了。 王土根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地点头:“行行行,没问题没问题。”心想,这下好了,三个孩子终于能蹭着点粮食吃了,孩子她娘也能吃上几顿饱饭了,一时感慨得差点没哭出声来。 宣萱直到站在王家老宅门口才得知自己以后的生活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她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用,便提出要看看他们给挑的是什么的人家。 蔡婆子想,看就看,你看了又怎么样,给你定哪家你都得乖乖听着,你那细胳膊还能拧得过我们俩的粗大腿不成? 她将宣萱带到隔壁的王土根家:“诺,就是这家,你自己进去看吧!” 宣萱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家子,男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与年龄不符的黝黑面孔带着讨好的笑容,妇人又高又瘦,挺着大肚子,脸色黄黄的,身后三个小女孩,一身褴褛光着脚丫怯生生地望着她。 这家人看起来应该不难相处吧,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穷,可怜了那三个小孩子,瘦成那样,估计从来没吃饱过,就当是帮帮他们一家吧,她心里想着。 她对蔡婆子说:“没问题,就是他家吧!” ------------ 第三十七章 你的地盘我做主 宣萱摸着下巴,看着那两个婆子给她找的住处,心里就直乐,人才呀,真是人才,果然是不愧曹王府调教出来的,女人狠下心来比男人更甚三分,真是青出蓝而胜于蓝,这样的人才郭渣渣怎么舍得拿出来让她虐? 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院子的,说是一个院子,还不如说是找了一个窝。先说那围墙,还是墙吗,手一摸土渣就“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再一摸就出现一个大窟窿,整个一豆腐渣工程,还有那院门,门框还在门不见了,摆明了在唱“我家欢迎你”,再看里面,说是有三间屋子,有两间塌得七七八八了,另一间屋顶也是大大小小的洞,估计屋外下大雨屋里就得下小雨,连乞丐住的地方都不如,不是窝是什么? 她笑眯眯的指着王家老宅问蔡婆子:“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住处?” 蔡婆子被她笑得有点发毛,看了一眼孙婆子道:“对,就是这里。” “这里多好啊,离土根家这么近,方便!”孙婆子也附和。 宣萱点点头:“说的也是啊,真挺方便的,有事吼一嗓子就成。” 她停了一下,略带同情的样子看了两人一眼:“只是只有一间屋能住人,怕是要委屈二位跟我挤一挤了。” 两婆子同时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俩太胖,这里怕是挤不下,还是去户长家里挤挤好了。” “哪怎么行呢,让你们去户长家里挤,我自己在这里住这么大个院子于心何忍,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户长家里,大家一起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就这样定了。”宣萱说着就拉着两人往外走。 孙婆子赶紧劝道:“户长家离土根家远,你来来回回的多不方便,还是在这里住好。” 宣萱笑道:“也是啊,那我就去户长家搭伙好了,这不就方便了吗?” 两人心想,这人咋成牛皮糖了,怎么甩都甩不掉啊,绕了几个弯又绕回去了。 蔡婆子拉着脸说道:“咱刚才可说好了在土根家搭伙的,怎么又变卦了,你倒底想怎么样?” 宣萱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不想怎么样,不过是见不得你俩受委屈。要不你俩还是在这里住吧,你们在这里住下了,我就不去户长家搭伙了。你们费劲巴拉的找了这么院子,可不能光便宜了我一人,你看这院子多大,围墙又矮,也没门,稍一刮点风两头都通通透透的,肯定特凉快,还有长了这么多的草,要是睡不着抓个虫子玩玩什么的,还有助于消食,多好啊!” 蔡婆子明白这是在讽刺她俩,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冷冷说道:“你是怪我们给你找的住处不好?我劝你不要太挑剔了,有这么个地方让你住下就不错了!”一副我的地盘我作主,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宣萱还是一点都没急,慢吞吞地对蔡婆子道:“我真的一点都不挑剔,只要求将围墙重新修修,修五丈高就行,将我住那间屋的屋顶再加一层瓦,再给配上一扇院门就可以了,就这么点要求,你们看着办吧!” 这时其中一个侍卫将两人拉到一边说道:“两位大婶听在下一言,这要求真的不过份,花不了多少钱。在下听说这孟夫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人,连詹四娘子都被她打了,你们要是不答应,到时候惹出点什么事来,王爷知道了也饶不了你们。” 两人被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发虚,也记起管家派她俩来看着孟夫人,只暗示让她吃点苦头,可没说要她命,这万一真在她俩手上出个什么事,那她俩也就活到头了。 两人在一边合计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大情愿,也就咬咬牙同意了。 没过多久,蔡婆子就让王富贵就找了十多个人来开工了,装门板的,上房补瓦的,前面拆墙的,后面修墙的,场面还真不小。 宣萱自己找了张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做上监工了,一会指挥这里,一会检查那里,好一阵忙活,不知道以后还要在这里住多久,自己的事情自己得上心。 两婆子花了不少钱,心里老大不乐意,拉着老脸站在院子里,琢磨着接下来怎么让这个女人多吃些苦头。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所有的活都完工了。 宣萱笑着对蔡婆子和孙婆子说:“哎呀,能这么快修好,真得谢谢你们俩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你们也累了吧,我就不留你们了,快回户长家休息休息,剩下的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两婆子气哼哼地走了,走到门外还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骂些什么。 宣萱才懒得理她们,反正花了她们的钱,干了自己想干的事了,管她们说什么呢。等人一走,她立刻回屋里关上门,取下身上的腰带,将那几角金子倒了出来,找了一个瓦罐放进去。她在床底下挖了一个坑,将罐子封上埋了进去,又取了一块石板盖上,再用土填平,来回踩了踩,看跟别的地面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 ------------ 第三十八章 男人的责任 宣萱将钱藏好心里也踏实了,自己总是丢三落四的,身上揣着这么多钱要是丢了得肉疼死,或者露了白让人惦记了也不好。 她看时间还早,又在屋里转了两圈,将屋子重新布置了一下,再铺上被褥整理整理用具,让自己看着顺眼点,再将那个小包袱拿过来清点一下,看看都给郭渣渣她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包袱里面只有三套薄的夏衣和三套厚点的夹衣,还有两根最普通的银簪子,就这点东西。那几套衣服都是用普通的麻布制成的,颜色也很暗,估计是王府最下等的下人穿的衣服了。这个包袱再加上她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和头上一朵普通的珠花,这就是目前她的全部家当了,当然,还有几角金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多两,不过她没打算用这些金子,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她想着一会儿要去土根家吃第一次搭伙饭,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得带点东西当作见面礼意思意思一下吧。 带点啥呢?屋子里除了床和几样用具,别的也没什么了,和土根家一样穷得只剩下四面墙了。她突然想起躲在父母身后的那三个小姑娘,衣不蔽体的样子,最大的那个得有七八岁了吧,这个年纪也有羞耻心了,不如拿两件夏衣给她们三个改做几件小衣服。于是她拿了两件衣服叠起来,想了想又拿了一根银簪子放在身上,关上院门去了隔壁的土根家。 土根家的院门虚掩着,宣萱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于是她自己推门而入,听到最角上那间屋里有点动静。她走过去一看,原来这是厨房,土根娘子挺着肚子正自己一边烧火一边做饭。 她笑着叫了声:“大姐,我来帮你吧!“ 土根娘子这才发现宣萱的存在,有些腼腆,忙将手在背后擦了擦,要拉着她去外面院坝歇着。 宣萱将手中的两件衣服递给她:“大姐,这里有两件衣服还没穿过的,你给孩子们改改做三件衣服吧。第一次来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等下次我补上。” 土根娘子说什么也不收,宣萱就硬塞给她:“大姐,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快收下吧,不然我就生气了,一生气没准就不在你家搭伙了!” 土根娘子吓得脸都白了:“小娘子别生气,别生气,我收下就是了。” “嗯,这还差不多!”宣萱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灶台边上:“我看看今天晚上吃什么?”说着就揭开了锅盖,只见锅里半锅稀得能见人影的杂粮薄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她就知道会是如此,便对土根娘子说道:“这么稀的粥怎么吃得饱,再加点米吧,有白面吗,给我来点,我给大家烙几张饼。” 土根娘子生怕宣萱嫌在她家吃不饱要去别人家搭伙,不敢不答应她的要求,于是舀了一小碗白面来。 宣萱嫌少,又让她加了这么三碗。土根娘子看得直心疼,这可是今天刚给的一斗白面,这一顿就用去了三分之一。 宣萱先将面和好醒着,等锅里的粥熬好了盛出来,让土根娘子烧了小火,自己开始烙起烧饼来。 这时正是盛夏,这山下虽然比城里凉快,但屋子里还是挺热的。土根娘子在院子里支起饭桌,一边烧火一边将粥盛在碗里晾着。宣萱看烙的饼都差不多就让她熄了火,用灶里的余温慢慢烤着,等饼好了,粥也晾得差不多凉了。 这时,土根带着三个孩子干完活回家了,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饭桌上的粥,气得将锄头“咣”一下扔在地上,对着自己媳妇大声骂道:“你这败家娘们,熬这么稠的粥干嘛,你不知道这是人家的粮食啊……” “是我让大姐加的米!”宣萱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正摘着一把野菜:“锅里我还烙了饼,一会儿我还要拌个野菜,要不要连我一起骂?”说完,挑衅地看着他。 土根惊讶的看着从厨房出来的宣萱,顿时话都说不利落了:“小…小娘子,你…怎么…怎么在屋里,快过来歇…歇着吧!” “歇什么歇,我还要拌个菜呢,让孩子们先洗洗手吧,洗完就准备吃饭了。”她说着转身又回厨房了。 土根娘子在外面招呼孩子们洗手,土根叹了一口气,郁闷的蹲到墙角擦起锄头来。宣萱将烧饼和菜端到桌上,招呼大家吃饭。 三个孩子直盯着桌上的粥和饼直流口水,但在阿爷(父亲)没出声之前还是不敢动,因为今天阿爷就跟她们三个说了,以后家里多了一个小娘子吃饭,得等小娘子吃完了她们才能吃。 宣萱将三个孩子们拉到位置上坐下,一人手里给塞了一个饼子:“孩子们快吃吧,吃完还有,咱们今天管饱。”三个孩子开心地相互看了看,在宣萱的劝说下拿起饼子就要往嘴里放,听见阿爷咳嗽了一声,吓得赶紧又放下。 宣萱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土根就骂:“你咳什么咳?还有脸咳,你看看你的三个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再看看你的娘子,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都七个月了才这么一点,你还有脸咳,你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点担当!你扪心自问一下,连家人都养活不了,你是个合格的父亲合格的丈夫吗,你对得起你的孩子们和你的娘子吗?” 王土根被骂得一声不吭,三个孩子也被吓得缩成一团。 土根娘子“呜呜”哭道:“小娘子,求您别骂他了!不是孩子的阿爷不好,都是我不争气,连着生了三个闺女,所以分家的时候只分到山上的两块地。孩子的阿爷每天都去侍弄这两亩地,天不下雨的时候还要挑水上山去浇地,就是这样还是收不了几个粮食,让孩子们跟着受罪。” “那你们就没想过别的办法吗?农闲的时候去城里打个短工也能挣些钱,再说了,这后面连着一大片的山脉,没事的时候去山上打只野鸡逮个兔子什么的也能换点钱啊,这不都行吗,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成!” 土根娘子一听上山就直摇头:“是我不让他去后山的,听说那山里有猛兽,前几年村里有一个男人也是穷得不行了,想上山去打点吃的,结果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剩下仨孤儿寡母,那年冬天都饿死了。” “那打短工总死不了人吧?”宣萱真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觉得他们真是死脑筋,一个人去当然危险了,约上一群人一起去不就好得多了,不管能打多少猎物总比一点没有强多了吧。 王土根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有手艺,只能干点力气活,挣不了几个钱。” 宣萱快被他气死了:“没手艺就去学呗,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今天先吃饭,明天你领我去后山边上看看,为了能吃饱,我也尽一份我的心意!”说完招呼大家一起来吃饭。 吃完饭又跟王土根两口子聊了聊,知道了这个朝代大概物价水平,一两黄金差不多换六贯钱,一斗米大概要五十文钱,一斤盐约四十文钱,一升醋约五文钱,一文钱能买两个鸡蛋,五十文钱能买一只鸡,八百钱能买一口猪。 她将那根银簪子拿出来让王土根去换了钱,买点粮食和盐回来,再买些鸡蛋回来给孕妇和孩子们补补身子,给王土根感激得差点将她当成菩萨供起来。 ------------ 第三十九章 穷则变变则通 第二日一早,宣萱在王家吃完早餐就催着王土根带她去后山看看。 土根娘子不太乐意,又不好当着她的面直说,只不停地给自家男人使眼色。王土根在院里转了好几圈也拿不定主意是去还是不去。 宣萱是急性子,看着王土根这种慢性子干什么都温温吞吞的人就着急,恨不能在后边拿根鞭子抽着他,见他没主意的样子便说道:“土根大哥,我不是要强迫你去,如果你不愿意去就告诉我路怎么走,我自己先去看看,顺便再借我一把砍柴刀。” “不行不行,让你自己去那怎么行?”王土根一听立刻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会儿终于做了决定:“不就是到后山山下看看吗,还是我陪你去吧!” 两人带好刀、干粮和水,沿着村外的小土路向后山进发。 石头村这片地太贫瘠了,周围几乎没有什么村落和人家。村子后面就是几座小山丘,前面的小山矮点,大约有二三百米高,后面的要高些,约有四五百米样子。山上几乎没有树,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只有石缝里稀稀拉拉地长出几根草,估计石头村这个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 王土根家的两块地就在第二座小山丘的半山腰上。宣萱特意绕过去看了看,是在一堆乱石头里刨出有不大的两块地,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土,种的是麦苗,可能是缺水缺肥的缘故,麦苗才长出一尺多高,又蔫又黄。这一大家子指望着这些麦苗的收成过活,真的会饿死。 两人翻过两座小山丘,看见前面有条几米宽的小河沟,河上没有桥,河边上全是一块块圆圆的鹅卵石,河里的水只到成人小腿肚子那么深。王土根指着这小河沟说,他每次就是从这里挑水上山浇地的,一天得挑几十次,要是不下雨,他每隔三四天就得来挑一回。 他们趟过小河,又翻过两座小山,渐渐地看到草和树多了起来,终于在正午的时候走到了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大山脚下。 宣萱好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加上天上的太阳狠毒,真是又累又渴,坐地上直喘气,心想着以后可真得加紧练功了,刚这么点路就这样,以后怎么上山打猎。王土根还好点,毕竟他是男子,平时也是干惯了体力活的,只稍歇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大半。他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将带来的食物拿出来分成了两份,给了宣萱一份。 宣萱吃了带来的干粮,又歇了将近半小时才缓过劲来。她让王土根去找了十来根两根手指粗细的树枝,自己用带来的砍柴刀将它们一头削得尖尖的,都截成一米来长的样子,打算一会儿用来用武器。 两人在山脚下没有找到什么动物和能吃的东西。宣萱提议再稍微往里走点,反正来都来了,这老远的路总不能白跑一趟,再说了大白天的猛兽也不会出来的。 王土根是个惯没主意的男人,加上昨天刚被宣萱骂完也不想再被她看扁,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拿着削好的棍子就上路了,王土根拿了五六根棍子在前控路,宣萱也抱了五根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路边做上记号,才往里走了几十米远,就看见前面“扑棱棱”飞过几只五彩的山鸡,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可能是这深山老林没有什么人来过,所以这些山鸡都不怎么怕人,歪着小脑袋一边叫着一边傻傻地看着两人。 这可把宣萱乐坏了,管它们是鸡也好是鸟也好,反正是能杀了吃肉的就行。她示意土根拿着棍子悄悄从左边包抄过去,自己也举着棍子从右边过去,两人同时对着山鸡们打了过去。土根扎死了一只,宣萱手快,一阵“扑通扑通”乱敲,一下打死了三只,剩下的山鸡吓得一哄而散“咯咯”叫着飞跑了。 这才往里走了这么一点路就收获了四只山鸡,把土根高兴坏了,连忙编了草绳绑了起来。他看了看天时还早,便提议宣萱往里再走一段,看看还能不能打几只猎物。 两人又走了一段,宣萱看见路边腐木上长着一丛丛的黑木耳,便都摘了用早上装食物的口袋装起来,继续往前走,又找着了一个兔子窝,大兔子被惊跑了,只剩下里面两只毛绒绒的小兔子。她让土根编了草绳将两只小兔子捆好,准备要带回去养大点再卖掉。再往里走了一段,陆续出现了一些山羊、鹿子还有野猪,他们今天的准备不充分,捕不了这些大点的动物。 今天不过是来视察地形的,没想到运气还真好,一共收获了四只山鸡、一包木耳还有两只小兔子。宣萱就跟土根商量先回去,等过几天多准备点工具再来一趟。 两人带着战利品顺着来时做的标记出了大山,又翻过几个小山丘,终于在天刚黑净的时候回到了村里。 土根娘子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两人回来了赶紧迎进屋去,让大闺女点了根柴火棍照亮,然后两人就去做饭了。 吃完饭后,土根兴奋地给家人展示了他和宣萱今天的猎物,大闺女对那几只能吃的山鸡和漂亮的羽毛感兴趣,寻思着做几个漂亮的鸡毛毽子,两个小孩子对那两只可爱的小兔子感兴趣,争着去抚摸它们,把小兔子吓得缩成一团。 宣萱让土根娘子将鸡都收拾出来,留下一只明天炖肉吃,另三只明天拿到镇上去卖钱,小兔子先养着,等大些再做打算。 对于宣萱的自作主张,两口子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同意了,不过两天不到的时间,她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变化,他们都已经把她当成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菩萨。 宣萱看着两口子崇拜的目光,决定趁此机会给他们灌输点新东西。她让两人坐了下来,对他们说道:“古人说的好,穷则变,变则通。这意思是说,当你处在困境时,就要想办法改变现在的状况。就说你们家吧,既然种地养不活一家老小,就要从别的方面来想办法挣钱,明知道光种地吃不饱饭了,就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大家都一样一个脑袋两只手,为什么别人能吃饱穿暖了,你们家就不行。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傻干活,没事的时候多看多问多请教!” 王土根连忙点头道:“以后我都听小娘子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去!” 土根娘子也说道:“我以后也都听您的!” 宣萱笑道:“这倒不必,我也不是圣人,说的也不是全都对,你们觉得我说得对的就听,说得不对的可以不听。只不过我能在你家搭伙也算是咱们之间有缘分,你们家过好了我能跟着好过点,仅此而已。” 歇了一会,她又开口道:“明天,我打算过跟你们一起去镇上瞧瞧,准备点打猎的工具,过几天我们再去一次后山,这次争取打个大的回来。” ------------ 第四十章 赶集 从王家出来,宣萱已经累得跟狗似的了,但是走的时候也没忘带回一桶热水,回自己屋里草草洗了就爬上床睡死过去。 第二日天刚灰蒙蒙亮,正是好梦的时候,一阵接一阵急风暴雨般地拍门声将她吵醒。 烦死啦,没完没了的!气得她穿着上衣服就冲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了门,想看看特么的是谁大清早的这么想找抽! “拍得那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宣萱看着门外站着讨厌的蔡婆子和孙婆子,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大清早的,干嘛!” “哦,没事,你在就行,我们还以为你又不在。”两人看着了宣萱,同时松了一口气,昨天一天没见着人影给两人急得,还以为她跑了。 “哼!以为我跑了是吧!”宣萱一眼就看穿俩婆子的心思:“你们放心吧,就是你俩熬不住跑了老娘也不会跑!”特么的,我那假老娘还在郭渣渣手里攥着,我能往哪跑! 说完,“呯”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差点撞破孙婆子的鼻子。她刚往里走了两步,又想今天还得出门,还是先给两人说一声吧,不然又以为自己跑了,于是又回来开了门,对还在门外的两人说道:“我今天要跟王家人去一趟镇上,你们想跟就跟着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说道:“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宣萱才不理她们,又“呯”的一下将两人关在外面。被人搅了好梦,她也睡不着了,便用凉水洗了把脸醒了醒神,然后绕着院子跑了二十圈,做起了热身运动。做完热身,她又练了一套拳和一套刀法,看太阳都出来了,时候也不早了,便收拾收拾准备去王家吃早饭。 翠玉不在身边,她也不会盘古代的这种发髻,便按自己的方式将长发束在脑后编成了一根麻花辫,看着这银簪子和珠花,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了,干脆当了钱买点现在用得着的东西算了。于是,她将银簪子和珠花包了起来,想着去了镇上找个当铺当了。 王家人早就起了,就等着宣萱来了一起吃朝食。昨日打的那四只山鸡已经褪了毛,用冰凉的井水冰镇着,那两只小兔子也被圈在笼子里了,这会儿正吃着二丫头割回来的青草。 几个人吃完早饭,土根娘子用筐将三只山鸡装好让大丫头提着,跟着他阿爷还有宣萱一起去镇上。孙婆子和蔡婆子早等在王家门外,一见三人出来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小镇上。今天初五,正好遇上镇上赶大集,四邻八乡的人们都来了,只有两条街的小镇到处都挤满了人,干什么的都有,卖吃食的,卖布料的,卖胭脂水粉的,卖杂货的,应有尽有,热闹得不得了。 宣萱好多年没赶过大集了,很是稀罕,她让王土根去铁匠铺去等着,然后拉着王家大丫头去看热闹了,两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什么都很好奇的看一下。这可苦了两个大婆子了,跟着她俩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鞋差点挤掉了不说,一不留神还把人给跟丢了。 宣萱见终于把俩婆子甩掉了,也不再看了,就带着大丫直接去饭馆卖那三只山鸡。两人跑了三家饭馆,最后以每只六十文的价格将三只山鸡卖了,得了一百八十文钱。正好,这镇上唯一的一家当铺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宣萱趁俩婆子没找来,又带着将银簪子和珠花拿出来做死当,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这两样东西当了两贯钱。 两人怀里揣着两贯零一百八十文钱去了镇上唯一的铁匠铺找到了王土根,那俩婆子跟丢了宣萱也找到铁匠铺来等着。 这时候铁的产量少,而且纯度不太主,但是铁器卖得都不便宜,一把锄头就要800文,一把菜刀要100文。宣萱只让匠人做了一把匕首和十枚流星镖,本来还想打一把剑的,结果这属于管制武器人家死活不肯接这活,但就这匕首和十枚流星镖花去了1500文钱,先付了500文的订金,十天后取货的时候再付余下的一贯钱。 宣萱算了算剩下的钱,买了三斗米、三斗面、一斤盐和几块给孩子吃的糖,还有一筐子鸡蛋,一共又花了将近三百五十文。她看着迅速瘪下去的荷包直郁闷,这钱可真不经花。 蔡婆子见宣萱一天花了这么多钱,各种羡慕嫉妒恨,暗暗地给孙婆子使着眼色,心里想的是她哪来的这些钱。 回去的时候,宣萱三人带着新买的东西走在前面,孙婆子和蔡婆子空着手走在后面。两人边走边琢磨宣萱的钱从哪里来的,想着她从王府走的时候是空着手出来的,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带,哪有什么钱。莫非这钱是昨天得来的,看来以后要把她看紧了,她去哪里,自己两人也得紧跟着去,不能让再单独行动了。 土根娘子看已经过了午时了人还没回来,觉得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便按早上宣萱的安排蒸上一锅糙米加粟米的杂米饭,山鸡汤是早上就开始炖上的,到了会都炖得差不多好了,又将鸡肚子的鸡杂清理干净装起来等着宣萱回来炒。 又过了半个时辰,米饭蒸好了,鸡汤也炖好了,三人也回来了。 宣萱将买来的东西交给土根娘子放起来,便洗了手就开始炒菜,她利索地将鸡杂切好和野葱炒成一盘,又打了五个鸡蛋蒸了一大碗鸡蛋羹。不一会儿就弄好了,三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子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 蔡婆子和孙婆子一直跟着三人回的王家,却被宣萱关在王家院外。 两人走了老半天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闻到院内散发的饭菜香味馋得直咽口水,听得里面的人都吃得嘻嘻哈哈的,直到吃完了也没见人出来请她们进去吃饭,给两人气得直咬牙,最后实在饿得忍不住了回了王富贵家了,但在心里已将王土根一家暗暗恨上了,只等哪天找个碴就不让宣萱在他家搭伙了。 ------------ 第四十一章 狠辣无情 得到消息的高卫恨恨的将手中的图纸撕成碎沫,没想到辛苦得来的布防图却是假的。难怪这几天京城虽然气氛骤紧,也增加了不少人手巡查,但实际上各城门口的检查却是草草了事。郭熙让这厮真是诡计多端,故意搞得城中风声鹤唳,让人信以为真! 想着无意中被自己连累的孟昕颜主仆三人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上次,他并不知道她已经搬到枫竹院居住,只因自己受了重伤有些慌不择路闯入枫竹院,意外看见孟昕颜正在院里追打两个扮成鬼的人,便隐藏到院外的竹林里没让她发觉,没想郭熙让却追来了,将她三人关入地牢。 他这几天一直都坐立不安的,也没敢让人去打探她们的消息,今夜他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一趟曹王府探查,必须要她的消息才放心,于是趁着夜色施展轻功,又一次偷偷潜入枫竹院。 他进入内院,看到只有一间屋子亮着豆大的油灯,屋内有一人正斜躺在床上。灯光太暗,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看见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被包成粽子一样,而翠玉正站在床边在给她擦脸。 莫非,她真的遭到郭熙让的毒手了?高卫心里无比愧疚,正想推门而入,就听里面翠玉说道:“阿娘,您先闭眼养养神,我去煎竹叶芯茶,您喝完了再睡。” 说着,人已经踏出门口,高卫悄悄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从后面伸手一把捂着她嘴,轻声说道:“翠玉,我是高卫,别出声!” 翠玉听出是高小侯爷的声音,“嗯嗯”直点头。 高卫放开了她轻声问道:“你家公主在哪里?她还好吧!” “公主被那个人送走了,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呜呜…”一说起宣萱,翠玉就泣不成声:“侯爷,求您帮忙找找,好不好,玉儿好担心公主…” 翠玉将那晚和以后几天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高卫只说了声知道了,让她等消息便走了。 因为订的匕首和流星镖还没做出来,宣萱让王土根给找了条猴皮筋自己做了弹弓玩。这几天她练完功后一直在院里练准头,跟打了鸡血似的,勤奋得不得了。 王富贵老宅院门外有一片空地,边上有几棵大槐树,树下放了几块大石头,没事的时候,村里的人们就在那里纳凉聊天。蔡婆子和孙婆子两人这几天每天都特早就到了院外,坐在那里盯着宣萱的一举一动,只要她一出来,两人就跟上去,把宣萱快烦死了。 她闲得无聊,想着这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肉,土根娘子怀着孩子营养也必须跟上,要不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便跟王土根说好明天再去一趟后山打几只野鸡回来。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弹弓,王土根带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砍柴刀、食物还有水就出发了,身后蔡婆子和孙婆子也跟了上来。她知道这两个婆子必定会跟着她,哼,都跟你们说了我不会跑,还跟着!正好,你们不是愿意跟着吗,那就跟着吧,看我溜不残你俩! 她坏坏一笑,冲王土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快点。两人越走越快,翻了两个山头之后,已经把两个婆子甩了老远,等两人走到大山脚下的时候,两个婆子的影子早就看不见了。 这次,宣萱有了称手的武器弹弓,加上例无虚发的暗器绝技,简直让她大发神威,打了十几只山鸡和四只又大又肥的野兔子。天刚擦黑的时候,两人满载而归。土根娘子看着比上次的收获还多好多,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去给大家张罗晚饭。 头天累了一天,第二日宣萱晚起了一会儿,才刚洗漱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和小孩子的哭喊声。她出了院子,听见声音是从王家传出来的,便赶忙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王家院门大敞开,蔡婆子正大声的呵斥王土根两口子:“你们两个面上看着像是老实的,没想到私底下却如此奸滑!不是说饭吃不上了吗,怎么还能吃上肉?” 孙婆子骂道:“一家子贱骨头!活该饿死你们,还不快还回我们给的米面,不在你家搭伙了!” 蔡婆子附和道:“不仅要还回米面,还得赔我们损失!嗯,就拿这些山鸡和兔子抵了吧!”说着就要将装山鸡和野兔的背篓往外搬。 土根和他娘子还有三个孩子上前死死护住不让搬,蔡婆子一把将土根娘子推开。土根娘子哪经得住这个肥婆子的推搡,差点跌倒在地上,多亏土根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三个孩子一看自己的娘吃亏了,都跑到爷娘身边哭了起来。 俩婆子冷笑着抬起背篓就要走,大丫头气不过,跑上去对着蔡婆子的手狠狠地咬下去不松口,给蔡婆子痛得哇哇叫,孙婆子见状立马揪起大丫头的头发往外拽,头发都揪掉了一把才让她松了嘴。抽出手来的蔡婆子对着大丫头的脸就啪啪的抽起来,直抽得她嘴角直流血了。王土根反应过来要来救自己的女儿,被壮实的孙婆子一下推了一个跟头。 宣萱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俩肥婆子虐待大丫头,气得操起门扣抵门杠上去在二人背上一人抽一杠。她看着大丫头的脸被打得紫黑紫黑的,已经肿了老高,又上去对着俩婆子一人一个窝心脚将她俩踹到门口,然后拽着两人的头发,将她们拖到院外,也不理会两人杀猪般地叫唤,边拖边骂道:“两只死肥猪,我忍你们很久了!狗仗人势的东西,整天牛b哄哄的,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们!” 她将两人拖到院外的空地上才松了手,对着躺在地上的二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二人哭爹喊娘的。这时候天色还早,村里的人还没出门干活,这声音招来了村里好多人,连户长王富贵两口子和他的一儿一女都来了。 王富贵两口子被自家表姐披头散发的惨样吓了一跳,心想真没看出来这娇弱的小娘子打起人来这么狠,连忙问道:“小娘子,您歇歇手,别打了,不知她二人怎么惹您生气了?”他这个表姐虽没跟他说过这个小娘子的身份,但也看出来小娘子不是普通人,所以不敢随便造次。 宣萱一看差不多村里的人都来了,于是将大丫头唤了出来,让村民们看了她脸上的伤,又将王土根两口子也叫了出来,让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村民们私底下窃窃私语,都说这两个婆子不对,但碍着王富贵的面也不好大声说出来,都等着看王富贵怎么说。 王富贵一看这种情况也不好袒护了,对宣萱说道:“小娘子,在下无话可说,您看着办吧!” 宣萱看众人都看着她作决定,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两个心肠狠毒的婆子,也有心要震慑一下这几天晚上老在她门外转悠不怀好意的人,便冷冷一笑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十倍报还,有仇百倍追讨!今天,她们两人打了我这个小侄女,一个几岁的孩子跟她们有多大的仇恨,能下得了手将人打成这样,所以,我必须得为孩子讨回公道!” 她盯着两人说道:“自己说,哪只手打的?不说的话两只手全废掉!” 两个婆子蜷在地上直发抖,这时才明白那侍卫说的孟夫人不好惹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哆哆嗦嗦爬起来跪在地上直磕头求饶。 宣萱根本不听她们的,直接操起门杠将二人的右臂打断。 二人当时就痛晕了过去。 村民们看到宣萱如此冷酷,出手狠辣无情,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有几个人当场脸都吓白了,于是各自找了借口都走了。 ------------ 第四十二章 最毒妇人心 村民稀稀拉拉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王富贵一家子愣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不下来?!”宣萱突然对着路边的大树说了这句古怪的话,然后掏出弹弓瞄准大树“嗖”的一下弹出一块小石头仔,只听树冠里有人“嘶”了一声。 宣萱又举起弹弓瞄准道:“再不下来打的可不是大腿了,你信不信,这次老娘要直接爆你的小鸟。” “不要不要!小人下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男子慌忙的从树上跳下来,原来是一起跟着来的两名侍卫中的一人。 宣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伍陌。”那人低头回道,一张黑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红通通的。 宣萱用头点了点地上昏死过去的二人对伍陌道:“先将这二人拉到镇上的医馆医治去,等回来的时候再给带点活血化瘀的药来!” 伍陌连连答应,王富贵张罗着赶了一辆牛车来,帮着将俩婆子弄车上带走了。 宣萱对一脸敬畏的王土根一家子说道:“别傻站着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还等着吃汤饼呢!” 中午的时候,伍陌和另一名侍卫就带着伤药来王家老宅找宣萱。 “嗯,动作挺快的嘛!”宣萱脸上淡笑着,神色看起来懒散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傲气:“麻烦二位将那两人带回曹王府!这样下人我用不起也侍候不起!” “伍陌,早晨之事,你从头到尾一直看着的,王爷若问起来,就请你如实相告就行!若是王爷不满意我的做法,就说我在这石头村等着他的处罚!” “还有,回去告诉王爷,我孟昕颜也是铁铮铮的女汉纸一枚,既然答应他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大可不必费心的找人看着我,如实在不放心的话,要找也找些聪明人来,别再找这样的蠢货!还有,希望他不要忘记承诺我的事情!只要他做到,我一定做到!”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是,属下一定如实转告王爷!”两名侍卫对视,均感叹这蜀国公主倒是有些胆色,估计那些女人中也只有她敢这么跟王爷讲话了。 二人也不废话,一人赶着一辆马将蔡婆子和孙婆子带回曹王府。 伍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丝不落的告诉郭熙让,将宣萱要带的话也给他学了一遍。当然,宣萱说要打他小鸟那句他隐瞒了没说。 郭熙让听完说道:“女汉子是什么?是女人中的汉子还是汉子中的女人?女汉子,有点意思!” 何烨查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的伤情,回到郭熙让身边说道:“这俩老妇的胳膊算是残了,就算治好了以后也使不上劲了。不过也活该,将人小孩子的脸都打成猪头了,废了一条胳膊还是轻的。这俩老妇心狠手黑,孟夫人下手更狠,全狠一块儿去了,果真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呐!” 郭熙让又问站在一旁未说话的张广:“你怎么看?” 张广一脸为难:“我…我不知道,王爷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这两个老妇的确太可恶了,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别让她们带坏了其他人。” “嗯,你也难得说一次你的想法,就听你的!”郭熙让点点头:“伍陌,将她俩丢出去!” “那石头村那边呢,还要不要派人去?”何烨也凑了过来。 张广瓮声瓮气的说道:“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要是还派人去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了?” 何烨白了张广一眼:“不看着点,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郭熙让道:“不用看着了,她困在石头村已是废棋一枚,对蜀国那边没用了。她也不会跑的,除非她不要她亲娘了。对了,加派人手盯着枫竹苑,特别是柳氏,不能让她被人救走!” 自从收拾了俩婆子,又将曹王府的人弄回去后,宣萱这几天心情极好,没有人老盯着她,更没人敢在夜里来爬她的墙头了。 她趁着夜色练起了功夫,从太极拳开始到美人拳再到咏春拳,一招接一招,一套接一套,练完了还不过瘾,又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当剑,耍起了剑法来,将树枝使得出神入化,看得躲在暗处的高卫主仆三人惊奇不已。 等宣萱练累了休息的时候,高卫让尚文尚武兄弟俩去外面守着,他自己从暗处跳了出来,一下落在宣萱面前,将宣萱吓得“嗷”一下蹦了起来。 “嘘,是我!”他急忙去捂她的嘴,不想却被她一个反擒拿手扣住手腕:“你是谁?” “是我,高卫!”他苦笑着:“看来还是我走了眼,你除了没内力外,拳脚功夫倒是好得很。” 宣萱这才放开他,警惕的看着他:“高小侯爷,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干嘛?” 高卫道:“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不要在这里受苦了,你的侍女很担心你!” 她摇头拒绝了他:“我不会跟你走了!你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不跟我走?”他不解地问道:“是担心翠玉她们吗?将你安顿好后,我就带人去枫竹苑将她们救出来!” 宣萱冷哼了一声:“你功夫好,能救她们出枫竹苑,我们倒是跑了,那蜀国一国的臣民怎么办?要是周国皇帝迁怒起来,你能保住蜀国吗?你曾让我以‘两国之谊为重,勿再逞小能!’怎么到你自己全都忘了!” “唉,我真无能,别说蜀国了就连我自己的南平都快保不住了!”高卫恨恨的一拳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碎土:“可是,你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个地方受罪不管。” 宣萱借着月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刺客!即使如此,你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郭熙让同样不会让我这个蜀国人留在曹王府,也会找到别的借口将我弄走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宣萱停了一会儿,又幽幽开口说道:“所以,这事跟你没太大的关系,你不必自责!好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不然我就跟郭熙让告密说你是刺客,也许他一高兴就会高抬贵手放过我了!你不用怀疑,我连人都杀过,告密这种小事干起来更是轻车熟路!” “如果,能还你自由,我希望用我去换你!”高卫轻轻的说道,语气中带有一丝苦涩:“但是,我心里清楚,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又何必为了赶我走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不让我再来,我必永不再来!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着便朝外走。 “等等!”看着月色下他落寞的身影,宣萱仿佛又看见了高伟,心中有一瞬间的不舍,忽然冲动的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任无声的泪水打湿他的后背:“让我放肆这一回,就当是告别仪式吧!从此,让我们相忘于江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南平已是周国囊中之物,你又何必以一已之力逆势而为,顺应大势才是明智这举!你保重!”说完松开双手,飞快地跑回房间。 她来到这个地方几个月了,最初的那一段日子,在深夜无人的时候,总会回忆起一些往事,会娟然泪下,然后会躲在黑暗角落里独自疗伤。她知道自己再穿越回去的希望几乎为零,便试着努力慢慢忘记过去的人和事,让自己努力融入这个时代,做一个平凡的古代女子。今夜,看着和高伟长得一模一样的高卫,她已经趋于平和的心境再次掀起了波澜。 ------------ 第四十三章 组团打猎 这夜,宣萱思绪万千搅得心难安宁,最后怔怔的在床边坐了一夜。高卫望着映在窗户上女子的身影在院中痴痴的站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深深看了最后一眼,毅然跃过墙头走了。 隔日夜里,宣萱听见几声敲声,她小心地打开房门一看,外面空无一人,门口的地上有一个大包袱,里面有几套冬衣和一把锋利的宝剑,另外还有一个小袋装了十块金饼。她知道应该是高卫送来的,他怕她不收,于是将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 自从那天收拾了两个婆子后,王土根家就热闹了,村里的乡亲就隔三差五的到来窜门,有的说是来看看大丫头的,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探问后山情况的,有的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问能不能带着他一起去打猎。王土根知道村民们都活得艰难,有心想帮忙,但不敢一口应承下来,行不行还得问宣萱的意思。 这天中午,等宣萱过来吃饭的时候,王土根先是说今年雨水少天干得厉害,村里的收成又不怎么样,然后又说他们这个地方八月底九月初就开始飘雪花,十月大雪就封山了,感叹这个冬天又很难过什么什么的,最后才支支吾吾的将村民的请求说了出来,边说边打量她的脸色,生怕她恼了。 宣萱听土根唧唧歪歪说了半天,最后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来,王土根这个以前三棍子都打不了一个屁的老实人现在也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了。 王土根见她笑了,知道她没怪自己找事,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见过高卫之后,宣萱藏在心底的伤疤被揭开,干什么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她怕自己再这么呆下去呆出神精病来。听王土根这么一说,她倒是挺愿意带着村民们去打点山鸡兔子什么的,也不知道郭渣渣会将自己困在这里多久,给村民发点福利拉近距离是有必要的,但是,打猎这事也是有危险的,不能凭一时冲动,还得好好合计一下。 她让王土根去统计有多少人愿意去,各人有什么技能或特长,还有最重要的要说明,去后山打猎可能有危险,到时候去的人都要签生死状的,打的猎物大家平分。 很快,王土根就问回来了,大家听说有危险然后还要签生死状,日子稍好一点都犹豫了,最后只有和王土根家情况差不多的六家的男人愿意去。 宣萱让王土根将那六人叫来,先给他们讲了三天后去后山,估计要在山里呆两天,狩猎的时候要完全听从她的指挥,不听话的人会被驱逐出去,然后给他们念了生死状的内容,并让他们都按了手印,最后才讲的注意事项以及要准备一些工具和两天的干粮及水等等。 第二日到了取上次订做的匕首和流星镖的日子了,宣萱让王土根帮忙去取,顺便再买些粮食回来多做些干粮带着,就怕那几个人带的干粮不够。 三日后,石头村的组团围猎队成立了。他们在宣萱的要求下,天刚蒙蒙亮就在村外集合,然后一队六人在宣萱和王土根的带领下去了后山。 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真的山里的野物多,才刚上山就打着了几只山鸡,让初次上山的六人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儿。众人继续往前走,走到宣萱和王土根两人第一次看见野山羊和鹿子的地方,宣萱让他们开始挖坑做陷阱,每隔一段距离做一个,一个挖了三个坑做了三个陷阱。陷阱里面插着削尖的树枝,上面用树枝树叶茅草还有泥土铺平,为防误伤自己人,在陷阱旁边都作了大家认识的记号。 等这些准备工作都作完了,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他们在小半山腰找到一处平整的地方,一部分开始点火堆挖灶煮干粮,另一部分人则负责清理出一块地方作晚上休息用。夜晚休息的时候也成两组,一组休息另一组守夜,轮流换着来,这一夜总算平安渡过。 第二天一清早,众人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陷阱那里去查看,一共三个陷阱里有两个捕获到猎物。一个里面有两只兔子和一头肥鹿,另一个陷阱里居然有一只不大不小的野猪。没想到第一次组团狩猎就收获这么多,把那几个人高兴坏了,憋着劲还要挖几个坑做陷阱再在山里呆一晚上,果然是再老实的人都有贪心的时候。 不过,这个提议被宣萱坚决否决了,她知道这森林存在太多变数,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因此她委婉的建议大家见好就收,先抬着这些猎物去镇上,卖了钱然后买些粮食回家,让家人先吃顿饱饭,等下次准备再充分一些后再组团来,反正有的是机会,山一直都在也不会跑。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将猎物从陷阱里弄了出来,用绳绑子抬着出了山去了镇上。这些猎物一共卖了将近两贯钱,宣萱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一点钱,剩下的让七人平分了。 半下午,当看那六个男人每人带着一包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粮食回到村里的时候,那些因要签生死状而没去的人后悔得不得了,都暗下决心,等下次再去打猎自己一定要去。 后来,宣萱又组织村民上山去打了几次猎,村民都踊跃参加,几乎每家都去了人,因为人多,而且各人分工越来越细,因此打的猎物也越来越多。 这样过了一个月,已经到了七月中了,天气渐渐变得凉快起来。宣萱觉得晚上住在露天的山上已有些冷了,在一次围猎结束后,带着大家一起动手,在小半山的平整地带建了一座简陋的木头房子,这样下次再来大家就不用再受冻了。 虽然每次都能打到不少猎物,但是因为分的人也不少,因此分到各人头上的也不算太多,只比种地强些有限。因为山里的动物比较多,所以时间一长,有一部分贪心的人便开始有了别的想法了。他们不愿再跟着宣萱他们一起了,而是偷偷的自己去山里打猎,最开始也能打着不少东西,多得到一些钱,渐渐的打猎的人多了,森林外围的兔子山鸡被打光了,只能往里面走才能找到猎物了。没过几天,就听村里有两个妇人哭诉她们的男人去山里好几天没回来,央求村民们帮忙找找,众人去山里找了一圈,最后只发现了几条带血迹的破布和被野兽吃剩下的骨头。 出了这事以后,村民再也不敢私自上山了,而宣萱也不再组织大家去深山围猎了,而她自己最多也就在小半山木屋附近活动。 ------------ 第四十四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上 沉寂下来的后山是宣萱现在最爱去的地方,从山下去往半山小屋那里已被之前打猎的人们踩出一条平整的路来。果然还是周先生说得好,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因为几乎没人去后山了,所以那半山小屋就被宣萱霸占了,成了她的的半山渡假村,高兴的时候去那里呆会儿,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去哪里呆会儿。在那里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在山上大喊大叫,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通,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看着那棵树不顺眼了,就用那把宝剑就胡砍一番,可以在那里练剑,不用担心地方不够大;心情不好的时候,跟王富贵打声招呼带上吃的就在山上住两天,白天在山上野,夜里就坐在屋顶数星星。失踪这么几次后,王家人对这种情况也就习以为常了。 以前进山打猎,大家的眼睛盯的都是动物,对山上的野生植物都没注意过,只有宣萱曾在那半山木屋的不远处的一块坡地上发现了一大片类似于辣椒的植物。只因那种植物既没开花也没结果,她也只是见过人家花盆里种的已经结了果的阳台辣椒苗,只觉似曾相识但不敢确认,所以等过了半个月再来看的时候,惊喜的发现那些植物结出一个个或青或红或紫的圆锥形果实,她欣喜若狂,居然真的辣椒! 在她那个时空,这个东西在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而在这里却是这么早就出现了!最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人们也爱吃辣,但是他们的吃的辣可不是辣椒,而是葱姜蒜、花椒、胡椒还有茱萸等这些带点辛香味的调料,那么老天爷让她发现了辣椒,是不是也在暗示她可以借此在这个朝代开创饮食行业新天地呢! 她分批将已经全红的成熟果实采摘下来,带回去晒干,做成干辣椒,最后居然得了将近有十斤的干辣椒。她挑出大约一斤左右最好最饱满的做种子,准备明年在王家和自己的院里院外屋前试着种些,剩下的就拿来试吃,也不知道这味道会不会不一样。 等她忙活完这些辣椒过了小一个月,眼瞅着再过几天就到八月十五了。她想着快过节了怎么也得弄点肉吃,于是便带上剑和工具打算去后山打几只山鸡。 这段时间,她练功练得勤,几乎每天都会练两个小时以上,加上吃得也不错,不知不觉中身上也长了不少肉,身体也结实了不少,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再加上天天在外瞎跑皮肤晒成麦子色,远远一看跟村姑一点区别没有。 她原本打算打了山鸡就回村子,没想到天公不作美,才打着两只山鸡就下起了雨来。雨还不小,淅沥沥下起来没完,她不得不提着猎物跑到半山小屋去避雨。 等跑到那里时她却愣住了,屋外拴着两匹马,推开门一看,只见屋里果然坐着两名陌生的男子。一名贵公子模样的男子双眼紧闭坐在树墩上,头发有些散乱还不停滴着水,浑身湿透满脸潮红,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似是喝了不少,而另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则手忙脚乱的帮他擦拭。 那小厮见宣萱开着门站在门边,厉声道:“喂,快把门关上,要是我家公子因为受风病了你陪得起吗!” 宣萱关上门,一边抖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回击他:“受这点风都能生病,莫非你家公子是纸糊的!” 那小厮一副轻蔑的表情:“你这个乡野村妇知道什么,我家公子岂能同你们这种粗鄙之人一样!我家……” “闭嘴,阿山!”那贵公子似是清醒过来,出声制止了自己的小厮。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对着宣萱行了一个礼:“下人无礼,在下给娘子赔礼,小娘子莫见怪。还请小娘子容我们在此处避一下,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这才是句人话嘛! “公子不用客气,只管在此歇着!”宣萱边说边找出火石生了一堆火,又找了两根木棍来:“公子还是将湿衣脱下烤干再穿上,不然酒后湿气上身真的容易生病的。” 那小厮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看宣萱,嘟嘟喃喃道:“什么意思…莫非是见我家公子生的俊俏,便想占点便宜不成……” 他虽说得小声,宣萱和那公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宣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连你家公子人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看清楚,占哪门子的便宜,再说,老娘在现代看男人的半裸体都看得都眼疲劳了,还稀罕你家公子那点肉! 她这一笑,将那公子笑得不好意思了,对着小厮呵斥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回府去,以后都别再跟着我!” 那小厮撅着嘴满脸委屈:“是,公子!” 宣萱取出一个陶罐来,对着两位说道:“外面雨小点了,我去取些水来熬点姜汤,你们将棍子架在火堆边上,脱下衣服晾在上面,公子坐在衣服后面不就行了。我去了,你们该脱就赶紧脱吧!” 等她取完水回来,那公子已将头发梳理整齐,穿着白色中衣坐在火堆旁,那小厮紧接在边上给自家公子烤衣服。此时,他脸上的酒色已下去,见宣萱从外面回来,对着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一笑,那白森森的牙齿差点晃瞎她的钛合金狗眼,好一个君子端方温润如玉!长长的黑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长眉若柳,双眼幽深,鼻梁高挺,虽然没有郭熙悔长得俊美妖娆,也没有郭熙让的英武霸气,但他从容淡定的神情却透着另一种韵味,果然,是有让人想占便宜的资本! 她赶紧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省得一会儿那小厮又说三道四的,将那陶罐架在火上,将一块生姜扔了进去,又吹了吹火,没过一会儿,那一罐姜汤就熬好了。她取出三只碗来,将姜汤分成三分,递了两碗给那位公子:“喝点姜汤袪袪寒吧!要趁热喝才有效!”说着,自己也端起一碗来吹了下就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那位公子看她神情坦荡,非一般村姑可比,便说道:“在下云灏,江南人氏,这次得娘子相助十分感激,不知可否请教娘子芳名?” “芳名不敢当,你叫我阿宣就行!”有帅哥问名字当然有问必答了,她本想伸手出去,伸到一半又缩回来,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云公子!” 云灏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顿时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气息在胸腔流转,心中的郁结也随之消散:“我也是,以后,我叫你阿宣,你叫我云灏,好不好?” “没问题!”宣萱爽快的应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莫愁前路无知已,四海之内皆兄弟!” 她一顿胡诌,倒引得云灏越发的觉得她不一般,不禁赞道:“阿宣好文才!” ------------ 第四十五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中 宣萱被云灏这一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过是将古人的名言名句凑在一起顺嘴说出,文才再好也是别人的文才,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看到外面雨一直下个不停,自己还没吃午饭,估计云灏主仆两个也没吃。她用陶罐做了满满一大罐的开水,将两只山鸡拎到门口的陶盆里,将开水倒在盆里将两只山鸡浸了一会儿,就着热水飞快的褪起鸡毛来,很快,两只山鸡就被扒得干干净净的。 她笑着对那目瞪口呆的二人说道:“你们好好看着火啊!我去外面将这两只鸡收拾一下,一会儿给你们做个密制烤山鸡!” 很快,她就拎着两只被解剖的山鸡回来了,将自己的密制宣氏十三香调味料和盐取出抹在两只鸡身上,又将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试验的辣椒粉抹了少许在其中一只上,腌制了十来分钟便用棍子串起来架在火上开始翻烤,一边烤一边用签子在鸡身上扎来扎去扎了好多小洞。 云灏哪里见过这种做法,觉得特别有趣便让宣萱也让他试试。在宣萱的指导下,他终于完成了这辈子首次厨艺秀。看着烤得外酥里嫩的鸡肉,闻起来肉香扑鼻,馋得主仆二人直咽口水。宣萱从那只没抹辣椒的山鸡上撕下两只鸡腿递给他俩一人一只。两人折腾了大半天早就饿了,顾不得烫不烫嘴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宣萱等两人吃完又从那只带辣椒的鸡身上撕下两只鸡腿递给两人,两人被辣得直吐舌头,却越吃越过瘾,直呼好吃。 最后,两只烤山鸡宣萱只吃了四只鸡翅膀,剩下的全被云灏主仆二人吃光了。宣萱又做了一罐开水,用自己晒的野菊花泡了一罐菊花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阿山吃饱喝足了,想起最开始自己的态度恶劣,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慢慢挪到宣萱跟前小声说道:“对不起啊,阿宣姐姐,刚才是阿山错了,希望姐姐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嗯,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我,可爱又迷人的阿宣姐代表月亮原谅你!”宣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收拾屋子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云灏也笑道:“阿宣你好有趣!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一会儿雨停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宣萱目光闪了闪,自己的事情太复杂了,而且还不能跟人说,便说道:“我住在前面村里的亲戚家,也没多远,倒是你们,看着不像是附近的人,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山里来的?” 云灏神色一凝,目光又暗淡下去:“我…也是住在镇上的朋友家里,今天早上遇到了一件事让我心里特别难受,然后…我就喝了点酒,借着酒劲骑马跑了出来,没想到就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有幸遇到阿宣你这个朋友!”他说到这里心情又好了起来:“阿宣,认识你真的好高兴!谢谢你!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了!”宣萱是个爱说爱笑的人,被困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都快憋坏了:“不过,我亲戚那里不方便让你去。我差不多每隔两三天就会到这里来一趟,你要找我还是到这里来吧。” 云灏有些为难:“我可能在这个朋友家住不了几天了,也许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不知你明天有没有空过来?” 没多久,雨就停了,宣萱和云灏约好第二日还在此见面。 等宣萱回到村子里天都黑净了,平常这个时候村子都很安静了,没想到王家的院子里今晚却很热闹。她挤进去一打听,原来是王土根的娘子傍晚的时候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会儿村里的跟他娘子要好的妇人都自发的来他家帮忙。 宣萱知道这村里的规矩是谁家生了儿子要给村里每户人家发红鸡的,而王土根才将将吃上几顿饱饭,哪有这个闲钱来买鸡蛋,于是回屋将这几次打猎分的铜钱拿出两百枚来给王土根,让他明天去买四百个鸡蛋回来给村里人送去,剩下的给他娘子补身子。 第二日,宣萱兜里揣了几只红鸡蛋,一大早就出发了,想着土根娘子刚生了孩子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先进山里打几只山鸡或兔子再跟云灏汇合。 等她打了几只山鸡回到木屋的时候,云灏已经在木屋外面那里等她好一阵子了。 云灏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往这树林里一站更显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恍若仙人,宣萱不由得又看呆了。 他看她又发呆,便笑道:“阿宣,才过一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宣萱故作伤心状:“真是没天理啊,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女人活啊!” 她边说边掏出红鸡蛋分了两个给他,又道:“我家那个亲戚昨天生了个儿子,这是他家给的红鸡蛋,给你两个,让你也沾沾喜气。” 云灏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她,所以并不在意她说他长得比女人好看。 他只有些遗憾,好不容易认识的一个朋友马上又要分开,于是对她说道:“阿宣,明天我就要回汴京了,我父亲让我全力以赴打理家中的生意,以后再见面估计不容易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到汴京宣武大街的锦绣庄找我或者是阿山。” 宣萱一听,眼睛立马“唰”就亮了,是老天爷要给她开挂了吗?看着云灏就像看到一个移动的小金人,正“噼里啪啦”往外冒着金光,连忙问道:“你家是经商的?你家很有钱吗?你家的布庄生意好不好,竞争激不激烈?” 云灏哭笑不得:“阿宣,我要走了,你不伤怀吗?可能以后我会很忙,不会再有这种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再见面不知几何了,你不觉得有些遗憾吗?怎么还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 第四十六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下 “怎么是无关紧要呢?是太关紧要了!”宣萱将那一串山鸡扔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正色道:“你要是将我当成朋友,就快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莫非,阿宣跟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些女子一样,打听这些是对自己有了什么想法? 云灏有些疑惑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瘦弱,并不似时下那些女子般丰盈,一身略肥的浅青色粗布衣服穿在身上更显得腰身纤细,长发跟男子一样用布带在脑后高高束起,发稍一直垂到腰间,麦色的小脸上未经修饰的娥眉微微上扬,显出几分英气,一双明净清澈的杏眼灿若星辰,弯弯的嘴角带着调皮的微笑,那样坦坦荡荡的往树下一站,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亮色。 如此英姿飒爽的阿宣怎么会和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子一样! 他自嘲的摇摇头,指着地上一块干净的地方说道:“阿宣坐这边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宣萱走过去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听他开始讲起故事来: “我那个家很有钱,但是我很穷。” “我的家族有江南一带小有名气,我父亲是长房嫡子,是未来的族长。我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庶子。我阿娘原是我嫡母的侍女,生下我后被我父亲纳为侍妾。在我的家族中一直有这么个规矩,嫡子负责读书光耀门楣,庶子经商供养全家。庶子到了十八岁以后除了在朝中做官的以外,全部都要去家族的店铺学习经商之道两年,之后就要靠自己的能力,为家族挣下一份财富,如果做得好,自己和生母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因为我阿娘在我父亲面前还有几分脸面,所以比起别的庶子来说我算是比较好的,一直在家中的铺子里帮忙,不用独自去外面闯荡。几个月前,我妹妹嫁到汴京来,父亲便在京城买了两个绸缎庄给我来打理,一来是为将来家族在京城的发展打基础,二来是照顾在京中读书的大哥。只是京城里绸缎庄太多,而且做生意门道很多,我又初次独立经营,很多地方都不懂,接手这两个布庄两个月以来一直没什么起色,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父亲已经多次写信来责备我。虽然我的妹夫是京中很有权势的人,但我也不想去求他,再说这种生意上的小事,他也未必肯管。” “你妹妹都嫁人了,以你的年纪也应该早就娶妻了吧?”宣萱已将他当成自己人,顺嘴就问,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早忘了在古代这种话哪是一个女子能问的。 云灏倒是被她这么直白的问话弄得有些脸红:“这个…我还没成亲。一来我的嫡母非常不喜我阿娘,对我的事情也不上心,二是自己也不想这么早成亲,现在我一事无成,不想让别的女子陪我受罪!” “布庄的生意不好,我心中也不好受,便到朋友这里来散散心,没想到才三日就又收到父亲的书信,父亲在信中将我大大的责骂了一顿,并警告我再不用心就要将绸缎庄给别的兄弟来经营。我下面还有三个庶弟,他们早就对我有微词,一直对父亲护着我心生不满。” 宣萱气愤地说道:“你家族的是什么破规矩,太不公平了!同是儿子却分出个三六九等,凭什么大老婆生的儿子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锦衣玉食的养着,小老婆的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挣钱还不落好!” “云灏别郁闷了,他要是把你赶出来也不怕,我帮你!我这段时间心里正在琢磨一个项目,整好缺个合伙人,虽然还不太成熟,但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俩合伙吧!还有,你不是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妹夫吗,那就给他一些干股,拉他做咱们的靠山,就不怕有人来捣乱了,权力这东西留不住,你不用过时会作废的!” 云灏有些惊讶:“阿宣,听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我看你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你怎么想起要经商的?虽然本朝商人地位比前朝要高些,但是商人还是不太有地位的。” 宣萱苦笑了一下:“云灏,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也不应该瞒着你,但是我确实有苦衷,而且我的身份确实现在不方便跟你说,所以还请你见谅,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一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把你当成朋友想要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 “我给你说说我的想法,你看看可不可行!”她拿树枝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我想在热闹的街市开几间快餐店,就是那种花不了多少钱也能吃上几个菜色,不仅干净可口而且能很快就吃上的那种。开在人多的地方,特别是那种采买物品的集市边上,生意应该很不错。我手艺怎么样,你昨天就已经尝过了,关键是我还会很多你们都没吃过的菜式,这也算是一大特色。到时候我出技术和一小部分钱,咱们培训一批人,同时开几个店,一下就火遍整个京城。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这个方法还是她以前看的网络小说里写的,她觉得可行,也想借鉴过来用一下。 云灏觉得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实际操作起来怎么样,会不会有想的这么好。宣萱见他低头不语知道他心里也没谱,便说道:“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一边经营你的布店一边做一下市场调查,看看东市西市旁边有没有我说的这种饭馆,再让人去问问逛市场的人怎么解决午饭问题的,然后再做打算,好吗?不过动作要快,我想早点知道结果。到时候你派人到石头村王土根家旁边的那个院子找我就行。” “嗯,这个好办,我今天下午就赶回去,明天就找人去办,等调查完了我派人给你信。不管成不成,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谢谢你,阿宣!” 云灏也算是个雷厉风行说做就做人,立即翻身上马,对着宣萱伸出手来:“你也早点回去,来,我送你!” 宣萱还没骑过马,有心想试试又觉得和一个男人共骑不太合适,但看着云灏一直伸手等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一咬牙硬着头皮过去,笨拙的爬上马背坐在他身后。两人挨得如此的近,宣萱坐在后面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云灏说道:“阿宣,抓紧了。”说完轻夹马肚子,马儿开始小跑起来。 宣萱在后面开始还只是揪着他的衣服,后来马儿越跑越快,她不得不改为抱住他的腰才不至于被颠下马去。她紧贴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坚挺的后背虽然有些单薄,倒也有了经过锤炼的肌肉。在外奔波家计,比不得富家公子的弱柳扶风! 很快就到了村外,云灏下马将宣萱扶下来,然后上马说道:“阿宣,我走了,你多保重,等我的消息!” 宣萱挥手跟他道别:“云灏,你也要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预祝咱们成功!” ------------ 第四十七章 两个倒霉孩子 不过才立秋月余,不想这山下的天气便一日赛一日的凉了下来,偶尔一天早晨还会起一层蒙蒙的雾气,在屋顶结下一层薄薄的白霜。 自那日云灏走后已有两日多了,她知那他那边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而且明日就是中秋,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他必不会派人过来,不过心里还是生出丝小小的期盼,希望会出现奇迹。 她好无聊,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数蚂蚁玩。 “呯呯呯”,“有人在吗?”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问道。 难道云灏真的派人来了?宣萱高兴的扔掉手中的树枝,跑去开了门。 门外伍陌和一名男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见宣萱出来,伍陌便恭敬的说道:“伍陌见过孟夫人。” 宣萱见是曹王府来的侍卫,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说道:“原来是从曹王府来的,进来说话吧。” 那二人将东西放到屋里,伍佰又说道:“王爷让您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命属下给您送一袋粮食和冬衣,这些粮食是三个月的口粮,年前还会再给您送一批粮食过来。东西送到,属下得回去复命了!夫人保重,属下告辞!”他上次被宣萱吓过一回,这会儿见东西送到了多一刻也不愿呆,生怕这个孟夫人怒了,他的那个小鸟不保。 曹王府送东西的侍卫才刚走了一小会儿,又有人来敲门。 莫非这回才是云灏派的人来了?她又高高兴兴地跑去开门。她拉开门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居然是李雨桐和郭熙悔这两只祸害!郭小七今天倒是没有穿他那身标志般的红衣,只穿了件普通的蓝色胡服,而李雨桐则做男子装扮,穿了件浅绿色男装,头上还带了个青黑色幞头。 宣萱冷淡的说道:“你们俩怎么找到这里的?来干嘛,这里不欢迎你们!麻烦你们出门右转!”说着就要关门。 两人同时按住门板不让她关,郭熙悔道:“哎哎哎,别关门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跟着那俩侍卫找到这里的,不要赶我们走。” 李雨桐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要这样嘛,我们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给你看样好东西!奴儿,将三花牵过来!”说着冲门外做了一个手势。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灰黄色带着金钱纹的大猫“蹭”一下窜出来,蹲在宣萱面前,呲着一对獠牙,一双绿幽幽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妈呀,豹子!”宣萱吓得跳出老远去,那姿势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把李雨桐和郭熙悔乐得都直不起腰来。 郭熙让边笑边说道:“别…别害怕…不是豹子,是…是猞猁,不咬人的…” 这两个小混蛋,死性不改,还说不是来找麻烦的,特么的,找了这么大一只山猫来吓人,真是气死我了! “混蛋,都给我滚,快点滚!”宣萱拿起扫把直接把俩人一猫赶出门外,“呯”一声关上门。 “喂,开开门呐,我们找你真有事!快开门……”两人在门外使劲敲。 她任他们将门敲得“呯呯”响,再也不想理这两个倒霉孩子了。 李雨桐和郭熙悔敲了一阵见宣萱根本不理他们,便放弃了。 没过多久就到午时,宣萱正在王家吃午饭,她刚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在砸门,外面有一个女子哭得好凄惨,边哭边喊:“救命啊,五婶,你在哪,快来救命啊!” 宣萱听着像是李雨桐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哭得这么惨,莫不是真的出事了?哎呀,这两个小祖宗要是在这里出了事,郭熙让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她立马冲了出去,见果然是李雨桐,幞头没了,头发散乱垂下,脸上几道擦伤,身上的衣服挂破了几个洞,还带着血迹和泥土,正拼命的拍着她家的门。 “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小七呢?”宣萱急忙扶起她。 李雨桐一把抓住宣萱:“五婶,七叔还在林子里,快去救他。有只大老虎在追他!” 宣萱一听,脑袋“嗡”一下子就大了,飞快的跑进屋里取下宝剑、匕首、流星镖和弹弓,然后跑出来,对跟出来的王土根说道:“土根大哥,麻烦你帮我找几个村民去救人,在后山,我先去了,你们带着工具后面跟来,如果没看见我就别进林子太深!” 然后她拉起还在哭的李雨桐道:“快带我去救小七,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雨桐是骑马回来的,两人又骑马往后山森林狂奔回去,等回到刚才他们遇到老虎的地方,只看见地上有一堆破布、一大滩血迹、几根骨头和半个猞猁的脑袋,那破布的颜色正是郭熙悔所穿胡服的蓝色,已被撕得破成好几块。 李雨桐腿一软一下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完了,七叔被老虎吃了!七叔,你死得好惨呢,七叔!” “闭嘴!嚎什么嚎,再把老虎招出来,连你也跑不了!再说了,只是件衣服怎么就能证明小七被老虎吃了!”宣萱低声骂了李雨桐两句,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没见到别的证据下,她不相信郭熙悔被老虎吃掉。她带着李雨桐顺着地上被新踩出来的痕迹,一边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前搜索,一边小声呼唤郭熙悔的名字。 在找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找了好远,终于听到,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从不远的高处传来:“死老虎,快点走开,你要是吃了爷,我五哥会让你断子绝孙的!快滚开!” 这是郭熙让的声音,太好了,他还活着!两人均是长出了一口气,只是老虎怎么还在?宣萱拉着李雨桐悄悄向前靠近了点,躲到一处浓密的灌木丛中,轻轻扒开枝条观察郭熙让那边的情况。 只见一只黄黑色花纹的大老虎正围着一棵树来回转悠,时不时用锐利的爪在树干上抓挠几下,或者低声嘶吼着用虎背撞树,而郭熙悔在这种撞击下正慢慢的往下滑,。 宣萱将李雨桐弄到附近的一棵树去,对郭熙让喊道:“郭小七,坚持住,我来救你!” “不行,我没力气了,快掉下去了!”郭熙让看着宣萱从树上跳下来向他这边跑来:“别过来,快跑,老虎还在树底下。” ------------ 第四十八章 别怕 有我 “别怕,小七,我来救你了!”宣萱一边说一边快速移动,找到离老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躲藏起来。 “你们两个,仔细的听好了!”宣萱将身上的剑、匕首和流星镖都检查了一遍,然后说道:“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们就给我从树上滚下来,使出吃奶的劲给我往外跑,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回头!听到没有!” 树上两人都没回答她。 “不许回头,听到没有?回答我!”她又厉声问道。 “听到了!”两人同时带着哭腔回答她。 “好,准备好!一!”她取出弹弓装上石头。老虎已经听见动静转头向这边张望。 “二!”她前手和后手同时推拉,已将准心瞄准向她走来的老虎,手心开始冒汗。 “三!跑!”她将弹弓拉满对准老虎的眼睛,然后松开后手,“嗖”一声,石头被弹射出去。“呯”一声,老虎被击中,但射中的地方不是宣萱预计中的眼睛而是额头。 这一下将老虎激怒了,大吼一声猛地朝宣萱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伸出的利爪将旁边一棵腿粗的小树拍断。 宣萱大惊失色,她就地滚了几圈,摸出身上的流星镖,对准老虎的眼睛就扔了出去。 “嗷”,老虎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流星镖正正的插在它的右眼上,乌黑的血流了下来,痛得它一阵乱撞乱拍,拍得周围树上枝叶簌簌地往下掉。 宣萱趁机抽出剑往它身上要害部位刺去,不想这东西发起怒来全身坚如钢铁,宝剑只能刺入皮毛半分,根本伤不到它。这一巨变惊得她目瞪口呆,待想撤回剑来,听觉耳边一阵风声,急忙撒手俯身倒地,还是慢了半分,只听“刺啦”一声,虎掌利爪划破她的左肩,抓出三条血槽,顿时血肉飞溅,人也被甩出几米外。 “啊”她痛得叫出声来,脸都变了形,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踉跄着挣扎起身。又听得一声虎啸,她回头一看,不禁惊骇变色,老虎已近在咫尺,两只前爪朝她扑来,一下将她按倒在地,一张簸箕大的血盆大口朝她脖子咬来。 难道这次真的要成为这恶虎的盘中餐!她不甘心!她用两条腿死死顶住老虎的下颌,虎的两只前爪按在她肩头上,伸出的利爪已经扎入肉中,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她忍住剧痛,手摸到腰间抽出匕首,刀尖对着老虎的肚子就往上捅。老虎吃痛,更用力的将她按住,肚子下的匕首就插得更深,直至刀身全部没入肚子里。 宣萱和这恶虎僵持了半个小时,觉得自己的血都快流光,全身力气都快使尽了,眼看这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她的脖子,只听得利器破空之声响起,然后虎头已不翼而飞,一腔热血喷了她一身,几百斤虎身一下压在她身上,将她压晕了过去。 睡梦中,她不停地在林中奔跑,身后几只巨大的老虎不停地在追逐她,很快她被树根伴倒,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扑倒她,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她的脖子。 “啊,不要…”她满头大汗,昏迷中伸出的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挥动,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迹。 “阿宣,阿宣,别怕,有我!”云灏上前握住她乱挥的手,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心中莫明一阵心痛:“别怕,阿宣,没有老虎了,它已经被我杀了。” 不知是吃下去的药起作用了还是云灏的安慰起作用了,宣萱不再惶恐,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手的主人云灏正温柔的看着她:“阿宣,你醒了!” “我…”宣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云灏将她软软的身子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一只胳膊搂住她,一只手将床边的药碗端了过来,轻轻吹了几下,递到她嘴边说道:“来,阿宣,将药喝了,你的嗓子很快就好了。” 宣萱顺从的一口气将药全喝下,苦得她直吐舌头。云灏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再将里面的一层油纸揭开,取出一粒糖果递到她唇边:“这次喝药最乖,奖励一颗糖。” 也许是刚喝了药,宣萱觉得嗓子滋润了一些,便问道:“我之前喝药很不配合吗?那药是怎么喝下去的?”不会是用两根筷子撬开嘴巴灌下去吧! 云灏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扭捏的回道:“没…没有,之前…也很好…” 宣萱看他的表情忽然也些明白了些什么,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张嘴接过他手中的糖。糖的甜味在口中慢慢溶化,带着丝丝薄荷的凉气,她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最甜的糖了,一直甜到了心底。 一时间屋子寂静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云灏的胳膊还半搂着宣萱,宣萱还半倚在他怀中,气氛暧昧到不能再暧昧。约摸过了一分钟,宣萱率先打破沉默:“咳咳…那个…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他们很好!”云灏也恢复了自然:“只是受了惊吓,有些小擦伤,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 “谢谢你,云灏!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已经在老虎肚子里了!”她对着他淡淡一笑,语气还是有些虚弱:“虽然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郑重的跟你说声‘谢谢’!只是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跟话本里写的一样,危难时刻,从天而降!” 他一边扶着她重新躺下一边说道:“我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打听到王土根家的时候正看见一群人带着钢钗锄头往外跑。我一问才知道你去后山救人,正好我骑着马,便一路飞奔过来,在森林里遇见那两个人正往林子外跑,我跟他们打听了大概方向顺着痕迹找了过来,正好在危急时刻救下了你。你不知道,我当时好后怕,要是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真的被老虎吃掉了。没想到你这么瘦弱的小身板还能跟老虎坚持那么久,真让我刮目相看!” “其实是你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你是武林高手。老虎皮那么硬,我都刺不进去,快告诉你是怎么一下砍掉它脑袋的?”宣萱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呵呵,可能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家先祖以前是武林中人,所以规定族中子弟必须习武。我也不是什么高手,在家族里勉强算个中上。对于练过内功的人来说,杀只老虎还是很容易的,何况还是一只被你弄得半死的老虎。”云灏似是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很坦白的全部告诉了她,语气永远是那么的温柔。 ------------ 第四十九章 桃花来了 宣萱斜靠在床头,看着云灏一小勺一小勺喂自己喝粥。受伤以来,一直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不过一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光洁的下巴已冒出点点青茬。两人不过才认识几天,云灏能如此待她,她心里怎能不感动,只是她目前的处境不允许她有任何别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双肩前后都受了伤,但这伤比她预计的要严重,两个肩头被包裹得厚厚的,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双臂稍微动一下,伤口就钻心的疼,冷汗从她额头上呼呼直往外冒。 “云灏,这是哪里?我的伤严不严重?以后,还能习武吗?”她有些郁闷,幽幽问道。一个武者,如果从此以后都不能习武,那简直就是悲剧! 云灏笑道:“这是离石头村不远镇上的客栈里,我已经给你请了这里最好的医师给你诊治,别胡思乱想,伤口虽深,幸好没伤着筋骨,静心修养一两个月,等伤好就能习武了。但这两个月你不能乱动,只能静养,凡事只动嘴就行!我会看着你的!” “那绸缎庄的生意怎么办,你不管了吗?”宣萱一激动想要坐起来,扯动肩上的伤,痛得她呲牙咧嘴的。 “别动,我不是说过了不让你乱动的吗!”云灏赶紧扶住她,轻皱眉头,佯装生气的样子:“你再不听话,再乱动,我就把你绑在床上。” “你躺好了听我慢慢跟你说。我这次来亲自找你就是跟你谈合作的事情。”他继续说道:“绸缎庄那边我不做了,谁爱抢让他们抢好了,我已给我父亲写信,告诉他绸缎庄我不做了,我要出来自己创业。我这两天也琢磨过干别的买卖,赚钱的生意都被有权有势的贵族们把着,咱们根本插不上手,只有你说的这个现在还没有人做。我亲自跟阿山他们一起去了市集做那个市场调查,也询问了好多人,果然如你说的那样,吃饭的地方不多,而且花样少味道差,店铺环境也不怎么样。来集市采买的人大都自带干粮,前段时间天热的时候,干粮存放不当就馊了,等再过一段天凉了,饼子又干又冷,难以下咽。如果我们在市集边上开个你说的那种快餐店,花钱不多,能吃饱又可口干净,那里人流那么大,只要每十人中有一人去吃,我觉得就能干下去。虽然挣的不太多,但好歹是自己能作主的” “太好了,和我预想的情况差不多。那还等什么,说干咱就干吧!”宣萱一听做生意以戏就来了劲:“谁说挣的不多,我想的可不是开一家这种店,而是在别的繁华地段同时也开几家分店,这样就能积少成多了。而且,开这种快餐店只是我第一步,等有钱了,咱们再干个大的。” 云灏有些不解:“还同时开几家,能忙得过来吗?” “当然忙得过来,经营模式都是一样的,只要能管理一家,别的分店照葫芦画瓢就行,简单得很!”她有些小小自得,这种最简单的快餐店么,能费多大的事:“咱们先在外城开四家店,我出五十金和技术,负责培训人员,要一半的股份;云灏你负责管理店铺,嘿嘿,不知你能出多少本钱?” 云灏想了想:“我现在全部家当加起来有一百金,我全部投进来。” 宣萱算了算:“嗯,加起来一百五十金,开四个店也差不多,可能还用不了,每天的周转资金并不需要太多,大头应该是房租和人工。我是这么想的,厨师必须是自己人,每个店最少两个,需要八个,买回人来我负责培训。另外,给你那妹妹一份干股,年底分红利。” 两人接着又把细节商量了一下,等敲定这些又过了两个小时。云灏守了她一天一夜没休息,眼睛熬得发红,宣萱看着心中也有些不落忍,便说道:“云灏,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你要是累倒了谁来照顾我!顺便把那两个人给我叫过来,我有些事要问他们。” 很快,郭熙悔和李雨桐一前一后的进了屋。他们看到斜靠在床上的宣萱脸色苍白,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还有后悔。 宣萱见两人耷拉着脑袋进来便有心教训他们,说道:“弄成这样,你们可满意了!你们那小胆得有多肥,敢不带着人就跑出来,这回我看你们回去怎么交待!你们要是有个什么差池,蕲王府这几百口子人得跟着受罪!” 郭熙悔小声道:“对不起,五嫂,我们下回再也不敢了!我俩只想打两头鹿子回去给太后做两双鹿皮靴子,谁想却遇到了老虎,谢谢你救了我和雨桐的命。你的伤要不要紧,我去跟五哥说,让他接你回去吧!” 李雨桐也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回汴京找个御医好好看看,别落下病根。” 宣萱刚跟云灏商量完开店的事,正憧憬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大好日子,哪会愿意回到曹王府那个笼子里去,一听两人这么说,连连摇头:“不用!你们两个回去不许说啊,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那奴儿要是回来,你也别怪他,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也是命,要是不回来你也不要找了。若是你五哥问起你们的伤,就说是摔的。还有,以后都不许来这里了,都给我在京里呆着,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再胡闹了,这次事也该长点教训了!” “你们回去吧,现在骑马回京里还来得及,已经失踪一晚上了,再不回去,京城就该闹翻天了。”她见两人还杵在这里,恨不能立即把他们打发走,免得再闹出点事。 李雨桐让郭熙悔先出去,她有话要跟宣萱说。 “小七走了,说吧,什么事儿?”宣萱倒是很好奇,这金叶郡主想要跟她说什么私房话。 李雨桐这时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起那个骑着白马来救他们的俊俏公子,犹如仙人一般,那么的温柔和煦,脸儿不由得热了。她红着脸大胆地问道:“五婶,你和刚才出去的那位白衣公子很熟吗?他是谁家的公子?可曾…可曾娶了妻室没有?” 宣萱看她那花痴样不禁哑然,不知道该不该将云灏的事说出来,心道这妮子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云灏了?如果真是这样,还是让云灏自己决定吧! 她想了一下说道:“那位公子和我也只是一面之缘,他的事我不太了解,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 李雨桐红着脸撒娇道:“这种事让我怎么好意思跟他开口,不如五婶你帮我问一下吧!”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看上他了,就去跟他表白,看他对你是否有意,争取自己的幸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宣萱委婉地拒绝了,她才不想趟这趟混水。 她不知道李雨桐最后跟云灏表白了没有,只是后来听人说,那个小娘子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 第五十章 开业筹备 郭熙悔一边着急赶回汴京一面还得安慰哭哭啼啼的李雨桐,他那种性子哪能耐烦,就直接对着她吼道:“哭什么哭,烦死人了!原来还以为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现在看来一点区别都没有,就知道哭!你要真喜欢他,就去跟你阿耶说,直接把他抢回去成亲不就完了!” 李雨桐气得脸通红:“你当我跟你一样是什么女霸王吗!五婶说这种事情要两情相悦才行,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郭熙悔哼哼了两声,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要是能像她那样,强扭也能扭甜了。” 李雨桐没听清楚,问道:“七叔,你说什么?” 郭熙悔不耐烦的回道:“我说,再不快点回去,五哥快打断咱俩的狗腿了!”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狂奔起来,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蕲王府。 王府门前的一个角上,贴身侍候的小厮阿奈正急得团团转,王爷再不回来,自己的小命也快完了。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哒哒”的马蹄声,迎上去一看,立即喜出望外,不由得长长吐了一口:“爷,您可回来了!您和郡主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把阿奈带上?” 郭熙悔翻身下马,一把揪着他的衣服问道:“我五哥可知道我外出了?” 阿奈回道:“我去打听了,曹王爷昨天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然小人哪还有命在这儿等着您。不过,太后下午让人来说,今天是中秋节,宣您和郡主晚上进宫用膳赏月。” 郭熙悔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太后那里,你就派人去回一声,说我和郡主外出和友人聚会刚回来,实在太累了,今晚就不去陪她老人家赏月,明天再去给她请安。”只要五哥不知道就好说,太后老娘那里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一下就行了。 宣萱在镇上的客栈里住着,每天被云灏逼着吃各种补品和药,这样养了几日下来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这天两人正在商量开店的事,阿山兴冲冲的拿着一封信跑过来:“公子,公子,老爷回信了!” 云灏满怀期望的接过来拆开一看,本来还带着淡淡笑容的脸一下僵住了,隐约有几分失望,晶亮的眼神也暗淡下来。 “云灏,怎么了?你父亲不同意吗?”宣萱急忙问道。 云灏摇摇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你看看吧!”说着,把信递给了她。 她疑惑地接过一看,偌大的一张纸上就写了四个字“好自为之”。她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叮咛还是警告,是担心还是提醒,便说道:“嘿嘿,你父亲倒是言简意赅。” 云灏冷笑道:“应该说是老奸巨滑吧,不然怎么会得了个……”不然怎么会得了个忠义县公的爵位! 停了半晌又接着说道:“不用管他,我们干我们的,还是照原计划进行。” 宣萱看他脸色不太好,知道他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介怀,便安慰他:“云灏,你父亲他不支持你没关系,还有我支持你呢。只要我这个高手出马,很快咱们就能在大周各大城镇开他几百个连锁店,到时候咱俩就只管坐在家里数钱,钱多事少不操心,数钱数到手抽筋!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后悔药没地儿买去!” 又过了两日,宣萱觉得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让云灏在镇上租了一个院子,催着他去买八个男仆,去汴京外城找铺面。 云灏走之前,把贴身小厮阿山和一个侍女留下来照顾她,还特地去石头村将王土根带了来帮忙跑腿。 宣萱看见王土根时倒想起了一桩事情,开店光有厨子也不行啊,还得有跑堂的,反正石头村里闲人也不少,不如招几个来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就业问题,而且这些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比外面招的要保险一点吧,正好可以和买的男仆一起从头开始培训。 云灏和宣萱两人分头忙活起来。 宣萱让人在镇上的院子里垒了十个灶台,将买来的八个男仆分成四组,从刀功开始头一步一步培训,所幸只是做快餐,并不需要太高操的厨艺,只要会炒她教的那些菜式就可以了;从村子里也招了十来个年青的男子和妇人,让阿山帮着教规矩。 云灏这边更忙,每天穿梭在繁华地段找合适的铺子,跟人谈价钱合约等。等租好了店铺,又得回到镇上找宣萱画装修图纸,然后再拿着图纸再去装修,买桌椅,订做宣萱要求的那种奇特的餐具。 等他四个店铺都装修好了,宣萱这边的厨师突击培训也差不多了,那八个人炒的菜基本上算是可以过关了。 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宣萱给饭馆取名为“食为先快餐”。 于是,两人订了九月一十八这个好日子,打算开始正式营业了! 九一八,就要发!呵呵,多么吉利的日子啊! ------------ 第五十一章 开业大吉 宣萱给快餐店取名为“食为先”快餐店。 对于要开的快餐店,宣萱的定位是现代的员工食堂,至于价格,她参考了时下的物价水平又借鉴了现代工作餐的标准,分为三档,十文两素,二十文两素一荤,三十文两素两荤,米饭是三文钱一碗,送两个馒头、汤和咸菜。菜式是早就定好的,只需每天轮换搭配着做就行。 因为一下要开四个店,需要的食材较多,就找一个云灏信任的人专门每天去采购食材,然后分到各个店铺去。云灏每天的工作是巡店解决问题,但是一人也管不过来,于是宣萱从外面招聘了几个会写会算的管事,掌管店里的生意和收入,解决一些小的纠纷。工资待遇方面,管事每月三百文,厨师每月一百文,收拾打杂人员每月三十文,每天有两顿工作餐。 为了防止有人截取营业款,她订制了三种形状的牌子,涂上不同的颜色,上面分别写着十、二十、三十的字样,这些管事的工作之一是每天负责在顾客就餐前卖牌子收钱,顾客就拿着牌子去档口取餐。等到过了中午饭点,就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将档口的各种牌子收起来,计算出金额就按此收钱,并登记造册双方签字。晚上也会如此,因东西两市比较特殊晚上不营业,所以每天就收一次钱。每十天会有人将各种数据送到石头村,宣萱会将每个店的营业成本及利润细细核算一遍,再作相应的调整。 宣萱又让云灏让人写了一些宣传单,上面写着店铺名号、地址、经营品种及金额,并写上“凭此单就餐享受八折优惠”的字样,准备从九月十七日开始让店里的男子在大街上散发,作开业前的宣传。 等各种事情都安排妥当,已九月十六了,离开业还有两天。 到了九月十七这天,宣萱跟云灏一起坐上马车到汴京城的各个店铺做最后的检查。云灏按之前宣萱说的那样,将各店员工招集起来开了一个开业前动员大会,鼓励和承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将店铺生意做好,年底的时候给每人发一个红包。 开业的时间定的是上午的巳正,也就是早上九点整。 宣萱一身男子装扮,穿了一身蓝绿色搭配的圆领窄袖袍衫,长发在脑后盘起,戴一顶深青色幞头,俨然一位翩翩公子。她跟在云灏身后,视察了每个店里的开业准备情况,然后将重点放在了东市店这里,因为,这里的人流量最大。 她站在“食为先”东市店的对面,看着热闹的市集人头攒动。她心道,快到中午了,你们也该吃饭了吧,于是便让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吆喝起来:“十文吃饱,二十文吃好,味道好份量足!保您吃了一回想两回!” 很快,就有人被吆喝声吸引,犹豫着进去试着看看。结果看到整齐干净的环境、伙计热情的介绍,还有那热气腾腾的从未见过的菜式,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下就被吸引。有饿得饥肠辘辘的客人痛快的当场就掏钱来一份,尝了尝,味道说不出的好吃,不禁边吃边夸起来。 后面跟来的客人一见这个,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就坐下来交钱吃饭。还有那拿着宣传单来的,果真就只用了八文钱就吃上了一顿饭,更是引得后面想占小便宜的客人去抢那传单,抢完赶紧来吃。 一时间,东市店里人声鼎沸,所有位置都坐满了人,外面还排了老长的队伍等着,有心急等不了座的客人索性就站着吃的起来。 云灏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不可置信,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切都在宣萱的意料之中,想想当初麦当劳肯德基最开始登陆天朝的时候,那场面比这还火爆,这就是快餐的魅力吧。 云灏和宣萱又去了西市,情况和这边也差不多,火得一塌糊涂,店里的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另两个店情况稍微差了一点,但也还不错,而且晚上还有一餐,两餐算下来应该能和东西市两个店营业额差不多。 等到了晚上,宣萱将四个店铺的收入加起来算了一下,除去人工、食材、租金,一天纯赚了快六千文,就是六贯钱。 阿山盯着桌上堆起来如小山一样的钱,激动得话一说话差点咬了舌头:“一天六贯钱,也就是一金,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金,一年就是小四百金,这还只是四个店,要是开四十个,四百个那就发财了。公子,你要发财了!” 云灏伸头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道:“你做什么白日梦!今天不过是第一天,大家都觉得新鲜罢了,到底怎么样还得看以后。再说了,这全是阿宣功劳,没有她出的那么多好主意,哪会有这么多人来吃饭!” 宣萱就忙着数钱了,根本不顾不上这主仆二人。 第二日临近中午饭点,四家店的生意更是火爆,每个店门口都排起了老长的队伍,还有带着餐具来打包回去的,大家都冲着这些从未吃过的菜式来的。昨日来吃过的客人回去一宣传,干净量大,味道鲜美奇特,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听说外城一共有四家一样的店,更是稀奇得不得了,纷纷就近到店里去吃个新鲜。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家“食为先”快餐店,里面的吃食干净量大又美味可口。客流不仅没有掉下来,反而一天天多起来,连那些从西域、波斯、大食国来的老外们都慕名来尝鲜。 ------------ 第五十二章 加盟连锁计划上 这种火爆的场面一直维持了半个月,然后客流量才开始平稳下来,每天几乎都保持在五佰份左右。 宣萱是在快餐店开业两天后离开汴京回到石头村的,一是怕在汴京城里哪天不小心就撞见认识自己的人,另一个是怕郭熙让派人去石头村查看,要是看到自己不在那里,事情就大发了。 王土根带走的那一拨人捎信回来说,在京城里有活干,吃得好住得好,每个月有三十文的工钱外加两天休假,这天大的好事让剩下的村民们羡慕得不得了。一听说她回来了,村里的人们立即都闻风而动,一窝蜂的跑去王家老宅找她。 宣萱怕自己开店的事传到郭熙让那里,便跟村民解释那店是一个朋友开的,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帮忙摧荐人去那里干活,等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情的时候会给通知大家的。 好容易打发走了村民们,宣萱这才拿着给四个孩子买的冬衣、鞋子和几块布料去王土根家。这都九月下旬了,这山沟里天气已经比较冷了,眼看天阴沉沉的,估计很快就要下雪了,王土根的三个闺女还穿的是破草鞋,露着脚指头冻得通红通红的,可把宣萱心疼坏了,趁着去汴京的机会去成衣店给孩子们订坐了三套冬衣。 开业十天之后,阿山将这十天四个店的各项数据送到宣萱这里来。宣萱趁他吃饭休息的时间把这些数据整理核算了一遍,算出十天四个店总的利润一共有十六金,由此推断一个月四个店差不多能盈利五十金,照此下去只需三个月就能回本。其中东市西市两店虽然中午人爆满但晚上并不营业,因此利润率比不上另两个店。 宣萱考虑到东西两市的店铺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市集营业时间的特殊性,决定让两店再加做早点,除了经营汴京城里传统的粥、胡饼、馒头等早点,她又写了现代的几种早点品种的做法,如豆浆、豆腐脑、油条、油饼、炸糕、面茶、混沌等等,一下子就将早点的品种增加了好多。她给云灏的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及早点的做法详细的写在信里,让阿山带了回去。 又过了十天,阿山又来了,这回带回两个不好的消息。一个是汴京城里新开了好多快餐店,抢去了他们一部分生意,另一个是有好几个权贵家的子弟要买做饭的厨子,并扬言若是不卖就要砸了他们的店。 生意太好,引起别人的眼红,因此会有好多跟风的人模仿,这是宣萱意料中的事,对于这些模仿者她还没放在眼里。但是涉及到辛苦培养起来的厨师,她就淡定不起来了,对于她的这些快餐店来说,厨师是店里的支柱,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一定要买而不是雇佣八个人来培训的原因,就是想到会有挖墙角的人。现在有人要明着来抢,她也不知道云灏妹夫是个多大的官员,倒底能不能撑住,要是撑不住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该提前宣布她的第二步,就是启动加盟连销计划。 她决定第二日一早跟阿山一起去汴京找云灏,一边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另一方面想当面跟他说说自己的这个加盟连锁计划。 云灏早在给他父亲写那封信的时候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一个小院子,小厮只带了阿山一个,另外从外面请了一对老夫妻来看门和打扫。这院子离着东华门小御街的那家快餐店非常近,只隔了一条小巷。 他听说宣萱来了,心里好激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她了,还真是很想念她。 他急忙奔到大门外,宣萱刚从马车上下来,赶了一天的路,小脸冻得红红,的一身青色圆领布袍,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虽然穿了厚厚的冬衣仍然没有丝丝臃肿,看起来却依然那么纤瘦。 他知道她这是为了店里的事赶来,肯定还没吃饭,赶紧让人去小御街的店里盛了几份热热的饭菜来。 宣萱和阿山赶了大半天的路早就饿了,也不客气,将那几份饭菜吃得盆干碗净的。等都吃饱喝足了,宣萱便让阿山在门外守着,和云灏说起正事来。 “云灏,我听阿山说了最近有些麻烦事,不知道解决得怎样了?”她很直接的问了出来,他们之间若是像别人一寒暄倒显得生疏了。 云灏微微蹙眉:“确是有两件麻烦事,不过向我买人的那件事已解决好,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只是那些新开的店家,确实抢了咱们店里不少的生意,我一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阿宣,是不是我真的很没用!” “别胡思乱想,云灏,你一人将四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已经非常棒了!”宣萱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做生意嘛,肯定会有竞争的,只要对方是按规矩来公平竞争,谁有本事谁挣钱!这些咱都不怕,因为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怕那些贵人用权势来压人,非得要强人所难,对于我这种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蚁民来说,有再好的主意也是白搭。” 听她这么一说,云灏眼睛一亮:“听阿宣这么一说,莫非已经成竹在胸了?” “那是当然!不然我就不会这么着急跑来了。”她将他拉到桌边坐下:“我的下一步计划就叫做加盟连锁计划!” “什么叫加盟连锁?”云灏对这个新词很好奇,对眼前这个女子更加好奇和敬佩了,她倒底是何人,为什么她的脑子总有用不完的好主意呢? ------------ 第五十三章 加盟连锁计划中 “加盟连锁,简单说来就是,我们经营的店铺很成功,比如说我们的快餐店,我们就照着这种模式一家一家的开下去,在大周国各城市开很多很多这样的店铺,这叫做连锁店,就跟很多老字号开在各地的分店差不多。如果这种连锁店每家都很挣钱,那么我们看上去就能挣很多的钱,但实际上呢,如果我们以自己的力量去开连锁店,一是占用的资金太多,二是我们两人精力有限,时间有限,根本不可能保证每个店铺都盈利,最后这样下去反而可能会赔钱。如果,我们可以把这种模式卖给别人,让别人来加入我们,但这个店的所有人是他,这就是加盟店。他自己出开店的所有本钱,我们收取一定的费用,允许他使用我们的商号,帮助他选地址、培训人员、适当的管理,最后达到共同盈利的双赢局面。这就是我的计划!”宣萱按照自己对这个词语的理解,简单的给云灏介绍了一下,当然实际操作起来比这个复杂得多。 “这个加盟连锁计划太好了!”云灏激动得一把抓住宣萱的手:“你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到的?” 说完,忽然想起自己刚才一激动有些忘形了,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松开抓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阿宣,是我唐突了,你不要生气啊!” 宣萱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一位朋友的朋友想出来的,后来告诉我的。以前一直没有用上,现在咱们开了店,正好试试这个想法倒底怎么样。”这个想法当然非常棒了,看看我家门口那家老字号“稻香村”加盟店天天排大队就知道了,只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这样吧,我今晚上先写出个加盟的章程来,明天咱们再商量看看有什么要增减的地方,再作修改,好不好?你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管我,咱们分头做事。”加盟计划虽好,也是建立在这四家店生意红火的基础上的,想让人花钱加盟还得先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行。 熬了大半夜,宣萱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墨迹,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字体,不由得感叹,我的娘呀,用毛笔写个作文真是不容易啊,累个半死,终于将心里所想的加盟条件、加盟合约和市场保护写了个大概出来。她又通读了一遍,觉得还算通顺,便放在桌上不管了,三两下爬上床挺尸去了。 第二日,两人又再三斟酌,又修改了些词句,终于将加盟合、约加盟条件和市场保护条款完全订下来了。宣萱让云灏写了四张招商告示,分别贴在四家店铺门外的显眼处,开始了招加盟商的第一步。招商告示上写明了优惠期限,如果在一个月之内加盟的可享受加盟费用的八折优惠,并赠送一本经营秘籍,二个月之内加盟的可享受加盟费用的九折优惠,三个月内加盟的赠送一个月的开业指导,三个月后无优惠政策。 这个告示一贴出来,在整个汴京掀起一股热潮,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商人们也未见过这种经营模式,不免好奇的相互打听。 宣萱又让云灏在离小御街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子当作办公地点,若是有人到店里咨询,就让他们来这里面谈。 然而告示贴出去三天了,汴京的商人们仍然在围观议论,没有一个人走进这个小院。 宣萱心里暗暗着急,这是神马节奏啊,乃们倒是快来啊,哪怕来一个也行啊!她一点都不担心没人来加盟,只是愁时间,她出来都四天了,就怕人不在的时候曹王府的人去找她。 云灏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过。这两天天气更冷一些了,昨天还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天的雪,本想让她在家里休息一天,她还是坚持和他一起来这个小院守着。上次受伤后也没能好好歇着,也不知伤口复原得怎么样了,只觉得她瘦弱的身体更显单薄,真怕来一阵风就会将她刮跑了。 “云灏,这天这么冷,不如咱俩在院子里跑两圈运动一下!”这小院也没什么取暖设施,真是太冷了,宣萱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 “别跑,这地上太滑,还有冰渣。”他想了想说道:“你身体太弱了,不如我教你一套最基本的内功心法,虽然没有太大的用处,没事的时候练习一下,也能强身健体。” “太好了,只是不知道难不难,要是练不好会不会走火入魔啊?”宣萱正愁没事干呢。 云灏被她逗乐了:“走火入魔?呵呵,你听谁说的?放心吧,我教你的不过是最基本的入门心法,怎么练都不会走火入魔的!” 他将口决和心法要领给宣萱详细讲解一遍,便让她自己去旁边的小屋练习,自己继续在这里等。 宣萱按照云灏教的方法摆好姿势,开始练习呼气吸气,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直到云灏来敲门,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来人是一位从河南府来汴京的客商,因与人打赌输了才进来询问的。 宣萱才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只要有第一个人进来问,那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加盟是有条件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盟进来,最起码身家得有个几百金的。 她简单的问了一下那位客商的情况,给他介绍了一下加盟的条件,加盟费是每店伍拾金,一个月内加盟的可以打八折,也就是只要四十金,包括可以使用“食为先”的招牌,帮助培训厨师和伙计还有管事等等。 河南客商一听要先交五拾金的加盟费,就不太乐意,觉得加盟费太贵,他只想出十金。 宣萱也不着急,慢慢的跟他解释,加盟费是绝对不侃价的,这个加盟合约是五年期的,摊下来每年的加盟费才不到十金,然后又跟他算了一笔帐,以自己的店铺为例,保守的估计,每天早晚餐加起来卖五佰份,纯利润是每天壹仟五百文左右,每个月下来也差不多是五万钱,合七、八金,七个月就能收回加盟费,而且河南府的房租和物价肯定是比京城便宜的,利润就更大了。 这个客商还是有些犹豫,一时也定不下来,便说要考虑一下。 “这位贵客,你要是没去过我们的店,麻烦您出门右转出了小巷再左转往前走一百步,先去看看我们小店的生意,若是已经去过了不妨回去好好想想算算,想明白了再来。不过要想快点,因为我们是有区域保护的,一般情况下,一座人口在十万左右的城市我们只允许加盟四个店,五万左右的城市只加盟两个店,要是晚了被人抢了先我们也没办法。”宣萱最后又着重说明了一下加盟以后的区域保护,然后叫阿山进来将人送了出去。 果然如她所想,当天下次就又有三位客商来谈加盟合作的事,这次是由云灏接待的,宣萱在一边坐阵。 ------------ 第五十四章 加盟连锁计划下 下午来的这三位客商已经从第一位客商那里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拨弄着算盘珠子细细的算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得出的结果符合自己预期值,就约着一起过来谈。 经过一个时辰的谈判,双方将各种细节谈妥,最后终于达成协议,三人各自加盟一家店,除了上述优惠条件外,云灏再送每人一份员工管理手册。 云灏将中人请来,和三位加盟商在写好的合同下面签名盖私章,一起去管理此等事务的衙门备案。备案之后,三位加盟商当着中人的面将加盟费用一共一百二十金交给了云灏,约好五天之后将选好的人手送来培训。 一下就签成了三家店!用阿宣的话来讲,这是神马节奏!云灏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心情,急催着阿山将马车赶快些,他好想马上就见到阿宣,和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宣萱正在收拾东西,打算明天一早就回石头村去。这边的事云灏已经完全能自己应付了,她可以功成身退,先回去做一份培训计划,一次性培训出几名讲师,以后培训的事就可以交给他们,她只管在家里躺着数钱就行了。 马车还没停稳,云灏抱着一包金子就跳了下来,风一般冲进了院子,边跑边喊:“阿宣!阿宣!你在哪儿,我回来了!” 听到外面云灏的声音,把宣萱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出屋来:“我在这里!怎么了云灏,出什么事了?” “阿宣,你看!”他跑到她面前,举起装着金子的小包,脸上满满的笑容:“我们成功了!” 此时的云灏快乐得像个孩子,宣萱也为他高兴,总算是小有成就,他在他父亲那里也能交待了。 “云灏,进去说吧!”宣萱将他叫进屋里,想跟他再仔细商量一下那三个加盟店后续的事。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打算明日回去,回去之后将培训的教材都写出来,你再去买几个机灵点的仆人回来,和这三个店的人手一起培训,将他们培养出来能独挡一面,我就有时间再计划咱们的下一个目标。这边店里和加盟商的事就要劳你多操心了,你也买几个人回来跟着你一起弄,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样太累了,效率也低。” 云灏听说她明天就走,心里很不舍得,这些天有她在身边相伴,他做起事来从未有过的顺当,就连以前最怕的和人谈生意也不怵了,有她在,底气很足。 “阿宣,虽然我很舍不得你走,但我知道你有苦衷的,所以我也不留你了。”他将桌上的小包打开,取出二十金来,将包里剩下的一百金推到她面前:“这些钱你拿着,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要多带些钱傍身。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让我在这边担心,好不好?” “云灏,我……”宣萱觉得鼻子酸酸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 云灏鼓足勇气将她拥入怀中,轻叹一声:“别哭,有我!” 云灏的怀抱好舒服,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让人觉得好温暖。靠在他怀里,听到他说“别怕,有我”的这一刻,宣萱彻底崩溃了,眼眶中忍了许久的泪珠终于簌簌落下。 云灏将她紧紧的搂住,让她在怀中默默哭泣,任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胸襟,多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就这么将她拥在怀里,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 终于哭够了,宣萱擦干眼角的泪水,脱离他的怀抱,看着他胸前被自己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脸上有些发烫:“云灏,谢谢你!” 云灏笑道:“不客气!如果你愿意,无论什么时候,我的怀抱始终为你敞开!” 第二日一早,云灏便让阿山套了马车将宣萱送回了石头村。 宣萱回到村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王富贵家,将她现在住的院子买了下来,找了人将那两间朝南的正房扒了,按她设计的图纸重新来盖。 她将这个工程包给了王富贵,自己在镇上租了一个小院,就在以前那个培训人员租的院子旁边。她特意嘱咐王土根娘子,如果有人来问或找她,就说她身上的旧伤复发,去镇上养病去了。 几天后,那三家店的人员和云灏新买的人都到齐了,培训的课程就正式开始了。正式开课这天,云灏带着阿山还有了四男两女过来,阿山和四个男子是帮忙打杂的,两名女子是侍候宣萱的,其中一名瘦高的女子单从背影看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宣萱不得不佩服云灏心思细腻,有了这名替身,以后她多离开几天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人员培训了将近一个月,那三家也差不多快开业了。这一个月中,云灏忙得不亦乐乎,又签了几家加盟店不说,时不常的得去那三个加盟店指导一下,还隔几天就往宣萱这里来一趟,好在那要开业的三家店有两家就在汴京城里,另一家也不远,不然他还真跑不过来。他自己带的几个管事再练一两个月也能分担一部分事务了。 这天,他正在巡查店铺,他大哥派人来给他送信,说是父亲大人来信,让他晚上回去京中的宅子一趟。 他当时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总觉得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晚上他大哥一见他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父亲大人听闻你在京中干得不错,颇为欣慰。他老人家觉你这个生意越做越大,怕你忙不过来,所以从家里派了一些人手过来帮你,现在这些人正在来京的路上,过几天就到了,你准备一下,看看怎么安排!这里有父亲大人的亲笔给你写的一封家书,你看看吧!” 没想到自己才刚有一点成绩,就有人要来掠夺。云灏气得紧握了拳头,愤愤地看着桌上那封信,冷冷说道:“大哥可能不知道,这些店铺并不是我一人的,我还有一个合伙人,怎么安排人手我还得跟她商量。” 他大哥回道:“我只管将这件事告之与你,至于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 第五十五章 这不是终极目标 王家老宅,不对,现在应该叫做宣宅终于改建完毕。围墙加至七尺高,原来的两间北屋改成三间,中间是会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一间是书房;宣萱以前住的那间东屋给了两个侍女住,在旁边盖了一间厨房;西边加了两间客房,门口做了一道影壁墙。如果以后能从曹王府出来,她们隐居在这个村子里也不错。 云灏带着阿山来找宣萱,到了门口又有些不敢进去了,一直在门外徘徊。他不知道怎么跟宣萱开口说这件事,也不敢去想她知道了以后会怎么看他,这些快餐店她付出的心血要比他多,他不过是执行者而已。 直到天快黑了王家大丫头来找宣萱,告诉她门外有两名男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直在门外转悠没走。 宣萱以为又是哪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便打开门查看,却看到是云灏主仆俩,赶紧将两人拉进了屋。两人中午就没吃饭,阿山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云灏也好不到哪里去,俊脸冻得青白。 宣萱有些纳闷了:“你们俩来了怎么不进屋啊?大冷的天,有什么事不能进屋说,非要在外面冻着。你们这是闹哪样啊?” 云灏不说话,阿山直一个劲地喝水。 情况不对!宣萱又问道:“瞧你们俩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不是店里出了什么大事了?行了,我知道了,先啥也别说,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吧!” 她让那两个侍女帮忙烧火摘菜,很快就做了三个菜和一盆汤上桌。两人又冷又饿,将几个菜和汤还有一盆米饭全部吃光。 吃完了饭,云灏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便一五一十的将他父亲要接收他们快餐店的事告诉了宣萱。 他以为她会很生气,没想到宣萱居然痛快地说没问题,她可以将自己手中那一股转出去。 宣萱跟他解释道:“指着这快餐店挣大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本小利薄,要挣大钱需要的时间太长而且很累,就算是加盟店,每开一个店你都得跑前跑后的折腾好多趟。最主要的是以后的利润会越来越薄,那些加盟商们只需加盟一个店,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学会,之后,他就可以复制无数个这样的店铺而不用再交加盟费,大不了不用你这个招牌,但是他的成本低了,可以通过降价来形成他的优势。差不多味道的饭菜,你的贵人家的便宜,你说客人会去哪家?” “那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这快餐店不就做死了吗?当初为什么还要做加盟啊?”云灏更不明白了。 “因为,我就是想让大周的人都知道,菜的样式除了他们现在知道的这些外,还有更多他们不知道没吃过的更好吃的做法。让他们接受了我的快餐菜式后,就可以更好的实行我的下一步计划了。”宣萱接着说道:“快餐店里的那些菜式只是我所掌握菜式的非常小一部分,而且是最便宜最简单最大众化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那些用料讲究,做法复杂,专门是用来宰那些有钱人的。所以,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在汴京城里最繁华、最多有钱人常去地方开一家全汴京闻所未闻的高级酒楼。” “云灏,你父亲不是想要快餐店吗,卖给他好了,我的那一股就作价三百金。你将我这个计划也告诉他,如果他想入股的话也没问题,我还是以技术入股,要一半的股份,开店的所有成本都由他来掏,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只是不要告诉他我是谁,以后咱俩单线联系,我还是培训厨师,我不参与管理,由你来管。” 云灏和阿山完全被惊着了,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主意。 云灏说道:“阿宣,你这脑子里倒底还有多少主意全都跟我说了吧,别老一段一段的,让我白担心半天。” 宣萱笑道:“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只是稍微比你们想得远一点而已。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也绝不是我的终极目标!” ------------ 第五十六章 陪你过年 云灏连夜将信写好。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主仆二人也顾不得雪天不好走便匆匆忙忙的赶回汴京城,派人将信送回江南。 十天后,云灏收到父亲的回信,快餐店那边,他父亲只愿意付一百五十金收购宣萱那一半股份;对于新的计划也比较感兴趣,但是只愿给她两成的股份。 云灏一看差得太多,也不好自作主张,赶紧又和阿山赶到石头村找宣萱商量。 宣萱没想到云灏的父亲这么抠门,思考片刻道:“云灏,你跟你父亲就说,我也适当的作一下让步。快餐店是我们小半年来的心血,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便忍痛割爱了,但价钱不得低于二百六十金,而且是在年底歇业后才交接,否则免谈;至于新计划,我最少要占到四成的股份,如果不行的话,我便找别人合伙,这汴京别的不敢说,这有钱有权的人一抓一大把,天上随便掉下块石头砸着十个有九个半家财万贯。我这技术是独一份的,不愁找不到合伙人。” 宣萱心疼这主仆两人大冬天的,还这么远的路,老一趟一趟跑来跑去的,便劝道:“这下雪天多冷啊,以后有什么事别亲自跑了,让人顺便送个信就行。要不是什么大事你就作主,反正我争取来的这些股份最后也是咱俩一人一半,你替我代言就行。” 云灏按照她的意思给他父亲回了一封信。对于他父亲派来接管快餐店的人,他在没接到他父亲明确的答复之前一律不让插手店里的生意。 这次他父亲的回复拖的时间比较长,大概在半个月后才回信,眼看就到年根底下了。他父亲在信中先将云灏狠狠骂了一通,责怪他不为家族争取利益等等,信的末尾才写到同意宣萱的所有要求,让他从京中的宅子里支取二百六十金给宣萱送去,至于新计划要宣萱先写份计划书出来,等到开了年以后,族中将派专人来办理。最后是让他送完钱就和他大哥赶回江南过年。 对于父亲的责怪,云灏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若不是阿娘还在,他是不想回老家过年的,想起阿宣孤身一人在外,他好想陪她一起过。 腊月二十三,快餐店开始歇业,云灏按照承诺给每位员工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他将店里的收入清算完毕之后,将这四家店完全交给了父亲派来的人接管。他不打算再插手这里的事务了,既然这店阿宣跟阿宣没关系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呆在这里,更不愿意给这样的家族卖命。 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三十儿晚上熬一宿……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曹王府又送了一次粮食来。在外做工的村民也陆续回到村里,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村子里有十几个人都在快餐店做工,今年的收入比以往哪年都好,因此大家都很感激宣萱,给她送来一些年货或者帮她贴个春联什么的。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吃团圆饭,宣萱主仆三人也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备了一坛果洒,从天擦黑一直吃到快子时,就听着这外面一阵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三人也在院中点了一堆火,将早就备好的竹子一根一根的扔进火堆里烧,也弄出一阵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等备好的竹子都烧完,宣萱也不管是不是到了子时,将二婢叫进屋,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足有一百文,倒是让两人又惊又喜。 宣萱是熬不了夜的人,也不想触景生情,吃完了饺子,再加上喝了不少果酒,也有了几分醉意,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她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便想在被窝里窝一天算了。没想到还不到中午,她的侍女便催她起床,说是有贵客来访。 宣萱还挺纳闷的,大初一谁会来?等她一出了屋,便看到穿着云灏站在院子里,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还以为自己睡懵了出现了幻觉,赶紧揉了揉眼睛再看,云灏还是俏生生的站在院中。 她又惊又喜,大叫一声,蹦到他面前问道:“你不是回江南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没回去吧!” 云灏笑道:“我回去了一趟又赶来了!是特意来陪你过年来的!只是昨天没能赶到,所以我带了礼物来陪礼来了!”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只长盒递到她手上。 宣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马鞭,手柄处还装饰了一颗宝石。她将盒子盖上,笑道:“你送我的这根马鞭挺漂亮的,我好好的收藏起来,等以后买了马就能用上了。” 云灏道:“不用以后,马儿我已经替你买好了,在汴京城里养着呢,等开了春我就牵来教你骑马。现在,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我很饿吔!” 宣萱拍拍自己的脑门,开玩笑说自己老年痴呆,光顾着惊喜了。她将云灏请进自己的会客厅,又让婢女做了一碗姜汤让云灏喝了,自己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等端上来的时候,云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估计是为了赶来看她,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 宣萱狠心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叫醒:“云灏,醒醒,这么睡着会生病的,起来吃饱了再去睡吧,饿着肚子睡觉很难受的。” 宣萱让婢女将西屋客房收拾了一下,重新铺上厚厚的被褥,还点了一个碳盆,让屋里有点暖和气儿。等云灏吃完饭便将他请到这屋来补觉。 云灏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才起。 宣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吃羊肉比较多,下午趁云灏睡觉的时间焖上了一锅红汤的红焖羊肉,正好用上了她新做的辣酱。这道菜融合了南北火锅的特点,既有重庆火锅的鲜香又有北方涮肉的醇厚,羊肉可以增加热量抵御寒冷,吃完肉还能涮配菜,极适合在寒冷的冬天吃,看起来红艳艳的一片,大年初一吃它真是最合适不过的晚餐了。 ------------ 第五十七章 无题 云灏果然是极欣赏这一锅红焖羊肉,再配上这香辣鲜美的味道,一人就干掉半锅肉,辣眼泪都出来了,还直呼痛快过瘾。 宣萱倒是没想到,他看上去这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居然这么能吃。她索性也不吃了,就专门给他涮菜。 云灏在石头村住了十天,每天宣萱都做几道菜让他品尝和提意见。两人还利用这十天的时间,一起写了一份详细的策划书,将各个细节都推敲了又推敲,争取让云灏做到在没有宣萱的指导下也能独立完成开店的前期准备工作。 正月十二,云灏回到汴京城里,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迎接家族派来协助开店的人员的到来。 正月十五以后,新计划全面开始实施,从选地址开始到甄选店员,云灏严格按照他和宣萱拟定的细节执行。他在汴京和石头村中间位置的城里租了一个大院,将买来的厨师送到这里来。宣萱最开始并未亲自授课,只让以前培养的讲师对他们进行培训,她在一旁观察。等到一个月后,她挑选了十名有功底和悟性的人亲自讲课,剩下的那些人就练习配菜和刀功。挑选出来的这十人中有八男两女,男子全部做红案的蒸炒烹炸,负责菜肴烹制,女子力气小,心思细腻,就练习白案,做些精致的点心小吃和甜品,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岗位。 云灏这边,在内城盘下一家买卖不太好的酒楼,将里面的全部拆除,重新装修了一翻。一楼是散座,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则是要预定的高级套间,仅有十间,只对持有钻石级vip卡的客户开放,里面不仅有会客厅,还配了客房,累了可以在这里休息。 开业前,酒楼还请了名士起名,名为“聚仙阁”。 前期的准备工作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最后“聚仙阁”定在四月二十二开业。 据说,酒楼开业那天,请了好多达官贵人来捧场,场面热闹得不得了,轰动了整个京城。凡进过酒楼的人,无一不被里面优美的环境和精致的美食打动。如果说快餐店是平常百姓爱去的地方,那聚仙阁成了达官贵人、名流望族宴请的首选之地,成了彰显身份地位的象征。 据传,聚仙阁曾卖过一种叫做贵宾卡的卡片,最普通的卡叫银卡,是用白银制成的,每张二十金,可享受九折优惠;还有一种叫做金卡,每张五十金,可享受八五折优惠,只持有这两种卡的客户才可以去二楼的雅间消费;最后一种叫做钻石卡,一共只有十张,这种卡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全部都送给了京中最有权势的贵人。 而现在,最普通的一张银卡已经炒到了壹佰金一张,金卡三百金一张,而那顶级的钻石卡仅十张,从来就没有人卖过。 宣萱将人员培训完以后就回到了石头村,至于这个酒楼哪天开业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就只管三个月收一次钱,而云灏知道自己身边眼线太多,因此这几月几乎没有和她联系过。 酒楼这边的任务完成了,宣萱又开始计划新的目标,这一次,是要在石头村的种植辣椒。随着酒楼生意越来越好,人们渐渐接受了这个新鲜事物。宣萱也一共只得了那么点干辣椒,以每斤一金的价格全卖给了聚仙楼,而聚仙楼里也不是所有菜都放辣椒,只有两道招牌菜“香辣蟹”和“年年有余”用了辣椒。好多有钱的人家和一些酒楼也开始关注这个东西,到处打听这个东西的出处。 关注的人越多,辣椒就越来越有市场。辣椒的生长周期很短,最多只要三个月,如果现在种下,正好在七八月份成熟,那时候做为第一拨上市的新鲜物品,价格会非常高,村民们也会赚到不少的钱。 宣萱将辣椒计划告诉了王富贵,让他先去和村民们沟通,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如果可行的话,她只是想给村民们增加一种收入的途径,种与不种完全自愿。如果想种的话,她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她这里领种子签协议,然后等成熟以后以每斤五十文的价格收购;二是将土地租给她一年,她雇人来种,一次性支付土地的租金,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王富贵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很兴奋,村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愿意跟着她干,只有少数几家有些犹豫,但也愿意将一部分田地租给她。 聚仙楼这边生意红红火火,宣萱石头村这边也是热情高涨干劲十足。她找了村里几个种田的好手组成一个帮扶小队,专门解决村民们遇到的难题。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辣椒苗一点一点长大、开花、结果,只等着再过一些日子就可以采摘了。 ------------ 第五十八章 收成 石头村的辣椒是分三批种的。 第一批成熟后,宣萱让村民们采摘下来,她按协议上的每斤五十文收上来,再雇人趁着太阳火辣赶紧晒成干辣椒,最后,得了五十斤成品。 她故意让王土根将干辣椒用筐装上,用驴车送到聚仙楼门口找云灏。 这一辆装着红红的干辣椒的驴车从汴京城里这么一穿过,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纷纷打听这红红的是什么东西。赶车的村民只回答说是给聚仙楼送的货。那有心的人就一路在后面偷偷跟着,最后从无意说了实话的王土根口中得知,原来这就是聚仙楼那两道每天限量的招牌菜的秘密,那让人流连忘返的味道就是因为加了眼前这个红红的东西。于是打听清楚了石头村的位置,赶紧回去报告去了。 宣萱这五十斤干辣椒得了五十金。 没过两天就有不少人来石头村打听辣椒的情况。这些人中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有各酒楼的采办,还有投机倒把的商人。宣萱让王富贵这个户长作为村民们的代表出面,推说这些辣椒是给聚仙楼种的,一般情况下是不外卖的,而且这批还没成熟,要十天后才能采摘。 这些人死缠烂打,不停的游说王富贵,又是吓唬又是收买。最后,在宣萱的示意下,王富贵装作逼不得已的样子,终于同意转让一部分辣椒给他们,不过价钱却是定好和聚仙楼一样:晒干的辣椒十贯钱一斤(一金六贯钱),刚摘下的湿辣椒一百五十文一斤,大概六斤湿的得一斤干辣椒的样子。 很快,这第二批辣椒被瓜分一空,种得多的村民们捧着得到的收入乐得都合不拢嘴,种的少的虽然有些惋惜,但也很高兴,比种一季粮食划算多了。 对于这最后一批辣椒,宣萱想着从自己种的那些留下些好的种子,剩下的就分给各家算了。没想到还没等着成熟,就下了两场大雨夹着冰雹,把没有来得及采摘的那些辣椒全都打坏了。所幸这第三批辣椒种的不多,所以她也没有过多的惋惜,只让人从田里翻找了些没有被打坏的辣椒来分给大家。 因为石头村再也没有辣椒供应了,所以市面上的辣椒水涨船高,最高的时候被炒到了三金一斤的价格,就这个价格还得是认识人才能买到。 王富贵在这次买卖中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他和村民们商量过后,决定大家凑钱给她买两只羊,用来感谢宣萱帮他们挣到钱。 当宣萱看到村民们将这两只羊自己家门口时,真的挺感动的。说实话,今年卖辣椒是帮村民们挣了不少的钱,但她赚的却是大头。这些村民们太淳朴了,她有些过意不去,当即决定将这两只羊宰了,现拿出钱来请全村老少吃三天流水席。 想想她这一年下来,从开快餐店到聚仙楼分红再到种辣椒,忙得不可开交,钱也没少挣钱,算算已经挣了有好几百金了。如果能将翠玉和柳氏从曹王府接出来,只要能自由的出入,不用再担心有人来查岗,就算以后每年少挣些钱,日子过起来应该也是无比惬意。 ------------ 第五十九章 情之所钟上 金叶郡主李雨桐自那日在石头村后面的山上受了惊,回到汴京府中的第二日便病倒了,一半是真病,一半是伤心。 那日,她听了宣萱的话,出了门就找到那位白衣公子,大胆的向他表白:“这位郎君,我心悦你!” 不想那白衣公子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谢谢小娘子的错爱!在下不过区区白身,配不上小娘子,况在下已有心仪之人,实不能接受娘子的盛情!” 在回去的路上,她又被七叔刺激了一番,心中实在憋屈,加上真被那恶虎惊着了,第二日身子便发起热来,这一病就是三个月,时好时坏,直到老家来人将她接回江南过年方才好起来。病了这一场,原本圆滚滚胖嘟嘟的小身材瘦了好多,倒也显出几分婀娜身姿,圆圆的脸蛋一下成了瓜子脸,把她祖母和爷娘着实狠狠心疼了一把,直怪她大哥没把她照顾好,说什么也不让她再云汴京了。家族中谪出的女孩儿就她这么一个,从小养在祖母身边,加上又会讨人喜欢,家人都舍不得让她早嫁,直到十二岁了才将她带到京中来。 过了年她就十六了,她爷娘商量着十六岁也不小了,别家的女子到这个年纪都结婚生子了,再舍不得也得在她十八岁之前将她的婚事定下来。 初到京中的时候,就有不少贵公子因为她的身份而讨好她、巴结她,她开始还应付他们两下,到后来看烦了他们奴颜屈膝的模样,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直接打发掉。到了这位白衣公子这里,她主动示好,人家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她知道。 她原先也以为自己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也许回到江南的家里小住,与众多亲人朋友相处一段时间,可能也就将他抛在脑后了。 她在江南老家呆了小半年,不仅没忘掉这个人,反而每天会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他,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他,要么是策马而来白衣飘飘的场面,要么是斩杀恶虎身手绝卓的英姿,要么是告白被无情拒绝自己的黯然神伤…… 她觉得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会疯的,也许回到汴京,和以前一样跟七叔出去捣乱会好起来;再者,她听到风声说家里要为她订亲,她如何能甘心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回到汴京,也许还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也许他们之间还有转机也不定。所以,一过了五月十五,她不顾爷娘的劝阻,起程到汴京来找七叔郭熙悔。 郭熙悔早就收到了她的信函,知道他这个表侄女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心,便用心让人去打听那个人。他的人将汴京城里的人家都打听了一遍,他也去偷偷看了几个条件相符的人,结果没有一个是李雨桐要找的那人。 四月二十二这天,有家酒楼的管事送来一张精美的请柬和一张镶着宝石的金卡片,邀请他去参加酒楼的开业宴会。他只瞟了一眼那卡片上印着的酒楼的名字“聚仙楼”,就将请柬和金卡扔给阿奈。 他才懒得去! 他是什么身份,是今上的七弟、太后的幼子、唯二的亲王,每天上赶着来巴结他的人排队都排到外城门口了。一个小小的酒楼开业就想让他去,简直是异想天开!就算他只让府中的下等仆人去传个话都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贴身小厮阿奈将贴子和金卡片翻来翻去看了看,半晌才回到:“爷,要不您还是去一趟吧,反正您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热闹,再说…再说…” 郭熙悔听他停在这里不再说下去,提脚轻踹了他一下:“你个该死的狗奴儿,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只话半截的,还不快跟爷如实道来!” 阿奈从地上爬起来,见他面色并不似真恼,狗腿的帮他按起腿来,边按边说道:“小的听人说起,那酒楼好像跟曹王爷有点关系,据说是那个苏夫人的亲戚开的,曹王府也占了一股。所以,爷不如去看看。” 郭熙悔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五哥的,要不我就去看看?”说完又对阿奈道:“你个狗奴儿要是敢收了别人的钱来蒙爷,看爷回来不打断你的狗腿!” 阿奈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郭熙悔带着几个小厮按请柬上的地址一路寻去,老远就看到路边停满了京中各府的马车。他暗想这排场够大的,不会是将京中所有达官贵人都请来了吧,倒是无需费力气找地方了,只按着这马车走就能到。 郭熙悔到的比较晚,他到的时候,一楼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大门外有两们知客唱报各位宾客的名号,当他们看到郭熙悔的请柬时,一位立即大声唱报:“蕲王殿下驾到!”另一位知客急忙去请酒楼主事的人出来迎接。 本来人声鼎沸的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均暗道这个小霸王怎么也来了?这家酒楼也够倒霉的,今天头一天开业就遇上了他!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心里就算跟开了锅一样,面上也不会露半分来,一起恭敬的向郭熙悔行礼。 郭熙悔才懒得理这帮人,抬腿就往楼上去,刚走出两步去,就见一位中年男子领着一群人往他这边来。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给他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大驾光临,鄙店蓬荜生辉!王爷,请上三楼!” 郭熙让的目光越过几重身影,突然眼睛一亮,定格在最后一人的身上。他真想仰天长笑三声,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走到那人跟前道:“你!带我去吧!别人不用跟着!” 说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他一甩手就朝三楼走去。 ------------ 第六十章 情之所钟下 那中年人见被蕲王郭熙悔点名的人是自己的庶子云灏,颇有些意外,见他此时还傻傻的站在原地,急忙催促他赶紧跟上去。 云灏看着前面郭熙悔很高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走在他的右侧身后,将他引进三楼的一个套间里。 郭熙悔挥手示意自己的人出去。他将云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你知不知道,爷找你小半年了,都快将整个汴京城翻过来了,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躲在这个地方。”说完还用眼睛斜斜地看着他,就等着他回话。 云灏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在下只是区区草民,不知王爷找在下有何事?” 郭熙悔哼了一声道:“找你当然是有好事了!快将你姓名报给本王!上次你救了本王和郡主的事,本王还没感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对了对,上次的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不然休怪本王翻脸不认人,听见没有!” “在下姓苏名云灏。”云灏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也变得圆滑起来:“在下以前从未见过王爷,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何事?” 郭熙悔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你小子还算识相!这酒楼是你家开的?你跟曹王府的苏夫人是什么关系?” 云灏回道:“这酒楼是在下家人和另外几人合伙开的,一共分成十股,我家只占四成股份,曹王府占一成,另外还有两人占了五成。在下是曹王府苏夫人的庶兄。” 郭熙悔摸了摸下巴,暗道:“不仅是个白身还是个庶子,身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可怎么好?” 捉摸了片刻之后说道:“上次你救的那位女子是我的表侄女,亦是今上亲封的金叶郡主。她很喜欢你!不如你就禀明你父亲,挑个好日子去吴王府提亲去吧!” 云灏没想到郭熙悔居然直截了当的来逼婚,不卑不亢地回道:“王爷,在下出身低微配不上郡主,而且在下也早跟郡主言明,在下心中已有心仪之人,还请郡主另择良婿!” 郭熙悔一听他直接拒绝了,气得将桌子拍得“呯呯”直响:“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苏云灏,郡主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还敢拒绝!真以为你是我五哥的舅哥,本王就不能奈你何是吧!告诉你,本王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三个月之后你还不应,那就由不得你了。”说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出了套间。 云灏气得脸通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股怒火压回了心底,还是决定不理他。他不信若是自己坚持不应,三个月之后郭熙悔真敢明抢不成!好久都没见过阿宣了,等忙完了这一段,是该去看她的时候了。 酒楼新开业,装修新颖、菜式独特,生意火得不得了,天天都客满,这些客人还都是舍得花钱的主,开张不过一个月就盈利了将近二百金之多,照这样下去,半年多就能收回成本。这样的成绩总算让苏家的族人满意了。 ------------ 第六十一章 李雨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酒楼开业都三个月了,按照协议,股东们三个月分一次红利。酒楼帐房先生们扒拉着算盘珠子算了一算,三个月居然赚了有五百金。留下一百金做储备资金,剩下四百金来分红,平均每一成股份分四十金,苏家分了一百六十金,曹王府分了四十金,另一个合伙人占一成分四十金,宣萱的那份一百六十金委托给苏云灏保管。 李雨桐五月底到达汴京的时候,郭熙悔就将找到她意中人的事告诉了她。她决定先不去找苏云灏,等好好在府中休息几日,养足精神之后才去,定要以最美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 才过了三日,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催着郭熙悔带她去聚仙楼。郭熙悔带着她来到三楼的一个套间,让来侍候的伙计用自己的名义去请苏云灏过来。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敲门。 李雨桐一听,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得越发快起来,感觉着要是再不按住心口,它就要跳出来了似的。 郭熙悔看她紧张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门口说道:“进来吧!” 苏云灏听说是郭熙悔传他,知道他来准没什么好事情,特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衣裳。他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郭熙悔让他进去。他推门进去,看见坐在郭熙悔旁边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正是上次向他表白的那位,估计便是金叶郡主李雨桐了。样子看起来比上次倒是瘦了一圈,倒是比上次可爱了几分,只是这样粘人的目光真让人受不了。 他走上前向两行礼:“草民苏云灏见过蕲王、郡主。” 郭熙悔“嗯”了声说道:“行了,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坐下吧。” 李雨桐指着自己左边的位置欢快的说道:“苏哥哥,坐这里!” 苏云灏被她那声“苏哥哥”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站在原地跟两人回道:“草民谢谢王爷和郡主的厚爱。草民只是苏夫人的庶兄,身份低微,不敢和王爷郡主称是一家人。” 李雨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惨白。郭熙悔猛的起身,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胸襟怒道:“姓苏的,你真不识抬举,信不信爷拆了你的破聚仙楼!” 苏云灏冷冷一笑,淡然道:“您是王爷,您想怎么拆都行,草民不敢有异议!只是感情的事要两情相悦才行,是勉强不来的,就算是您用权势迫得草民答应了,那只会害了郡主一辈子的。” 李雨桐面如死灰,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郭熙悔生怕表侄女想不开出什么事,也顾不上收拾苏云灏,松开他的衣襟说道:“你给爷等着!”说着就追了出去,边追边喊:“雨桐,等等我!” 此后,李雨桐过了半个月才再次来到聚仙楼,她不再跟苏云灏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再往后就是两三天来一次,如果他不出现,她就坐着等到他出现为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他。 这样几次下来,苏云灏有些发毛,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蛮横,也别像现在这样像个疯子一样盯着他。 ------------ 第六十二章 不能说的秘密 李雨桐三天两头的来聚仙楼,弄得云灏直头疼。这样下去可不行,老在这里坐着盯着他看,日子长了,流言蜚语传了出去,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他决定找她好好谈一下。 他让人去将李雨桐请上三楼的一个套间里。 苏云灏约她见面,让李雨桐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欢喜,以为他终于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开始接受自己,于是兴冲冲地赴约。她将两个侍女留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去,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站在窗户前,正背对着她。就算只是一个背影,都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狂跳,她娇声叫道:“苏哥哥,雨桐来赴约了!” 苏云灏早就知道她来了,听见她叫自己也不得不转过身来。他对着李雨桐作了个长揖:“草民拜见郡主!” 李雨桐见他对自己还是如此客气和生分,心中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强颜欢笑:“苏哥哥,你我二人何必如此生分,你就叫我雨桐就行了。” 云灏低头回道:“草民不敢!草民今天斗胆约郡主来此,是有一事要再次向郡主说明。草民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金枝玉叶,望郡主放过草民!” 听见他再次拒绝了自己,李雨桐的心都碎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抽噎着问道:“我哪里不好了,让你如此讨厌我,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苏云灏沉声回道:“郡主很好,是草民无福消受。草民这颗心很小,已有心仪之人,装不下别的人了。郡主雍容华贵地位尊荣,定能找到比草民强百倍的郡马!” “你那心仪之人是谁,你如此爱她,她比本郡主还要好吗?”她怎么也不甘心:“她姓甚名谁,说出来给本郡主听听!” “对不起,郡主,这是草民的私事,无可奉告!”云灏耐着性子回了她。 李雨桐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日他杀虎救人时的样子,自己当时未细想,现在想来他当时抱着满身是血的孟昕颜,脸上的神情有后怕、有心痛、有怜爱,莫非他…… “我明白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我真是个大傻瓜,居然还去问她!哈哈哈!”她痛苦的大笑了几声,然后恶狠狠地对苏云灏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居然喜欢上她,只能算你倒霉!你们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永远永远!”说到最后,都有些声嘶力竭了,说完,擦干眼泪就走出了房间。 李雨桐的话在云灏心中掀起阵阵波澜,阿宣倒底是何人?她倒底有什么苦衷不能说出来?他越想越头痛,越想心里越没底,恨不能此刻就冲到她面前问个清楚! 正在这时候,阿山带着酒楼的两个管事找来,告诉他现在外面的干辣椒已经炒到几金一斤了,酒楼里只有上次石头村送来的五十斤,要不要再去那里买些回来。 他此刻正捉摸着找个什么借口去见阿宣,听管事这么一说便有主意了。他说道:“这事还是我亲自去谈吧,省得你们做不了主,有事还跑来跑去请示浪费时间,而且我去更显得有诚意,顺便把明年的货也订下来。” 他带着阿山骑马狂奔到石头村,直接就支找宣萱。 自辣椒收完之后,宣萱就开始闲得无事可做了,前些日子让侍女从城里买了一架古筝,又让乐坊的匠人作了改动,从十三根弦增加到二十一根弦。她每日弹上一阵权当是解闷了。 苏云灏骑马刚到宣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铮铮”之音,比自己以前听过的曲子都优美动听。 他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只见宣萱正坐在院子里弹筝,随着双手行云流水般地拨动琴弦,动听的声音便泻了出来。 宣萱倒是很惊讶他的到来,微笑着点头示意他坐下,手里也没停下,直到将这一首曲子弹完整了才同他说话。 “云灏,你怎么来了?这曲子好听吗?”她问道。 苏云灏心里藏着事,曲子再好听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倒底是什么人?他答非所问的回道:“阿宣,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宣萱看他的样子以为又遇到什么难题了,便说道:“进屋里去说吧!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你族人刁难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咱俩再干点别的买卖,比开酒楼挣得还多……” “阿宣,难道在你的心里,钱财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咱俩一见面就只谈生意、金子,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别的事?”苏云灏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宣萱,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宣萱愣了几秒钟,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云灏,觉得今天的他好陌生。随后她冷冷地回道:“云公子想跟我谈什么?我现在是个商人,重利是商人的本性。如果云公子觉得我浑身充满铜臭俗不可耐,麻烦您出门右转骑上您的马,如果骑快点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回汴京,那里会有人和您谈人生理想,谈诗词歌赋,花前月下、风花雪月!恕小女子不能奉陪,请便!”说完自顾自的进了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云灏也是头一次见宣萱发脾气,有些傻眼,也知道自己刚才急躁了,说的话有些过份了,见宣萱将自己关在屋外,心中原有的八分悔意变成了十分。他拍着门哄道:“阿宣,我错了,我一时猪油蒙心说了胡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开开门吧!阿宣!” 宣萱隔着门回他:“云灏,我有些累了,今日不便招待你,你还是回去吧!若你有事问我,我现在能回答的都会告诉你的!” 云灏知道说到做到,今日她是不会再见自己了,便想着无论怎样也得听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便壮着胆子问道:“我今日来确有一事要问你。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宣萱在门内叹了一口气,幽幽回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确是有苦衷的,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实在抱歉!好了,你可以走了!” 云灏一听宣萱再次这么说,心中已将李雨桐的话信了九分。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宅子,骑着马漫无目的的狂奔,阿山不知两人发生什么事,只得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自家公子。 ------------ 第六十三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宣萱从门缝里看着云灏失魂落魄的离开,心里也挺难受的。她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挺伤人的,但是若是不这么拒绝他可能以后会伤他更深。自从他从江南赶来陪她过年,她就隐约感到云灏可能喜欢她,所以刻意同他保持一定距离。并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太好了,他的温文尔雅,心思细腻,无一不让她欣赏,只是她的身份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蜀国的和亲公主,是郭熙让的侧妃,是个已婚的妇人,是没有资格去喜欢他的。 苏云灏策马狂奔了一阵,跑着跑着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心里要说的话还没说完,怎么被阿宣两句话就给打发了,如果自己当时不是一时头脑发昏说了浑话,是不是结局就不会这样呢? 他有心想要返回去找阿宣,但是又怕她像刚才那样翻脸。他犹豫不决,在路边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阿山从小跟他家公子一起长大,将他家公子的心思倒是捉摸个八九不离十。他见他家公子只会在路边转圈,都忍不住替他着急,便怂恿道:“公子,您不如喝点酒吧,小的听说酒能壮胆!” 云灏觉得这个主意虽然馊点,但是还是可行的,借着酒意去跟阿宣表白,若是成功那就最好不过,若是不成功就当是自己喝醉了胡说八道,以后再找机会。 主仆二人返回离石头村最近的小镇上,找了一家酒肆买了两壶酒。云灏拿起一壶就“咕嘟咕嘟”全倒进了肚子里,又拿起一壶要喝,阿山眼急手快一下给抢过去了。这乡野自酿的酒虽没有城里的酒好,却是很冲的,后劲足得很,这两壶照这么灌下去,片刻就会醉得爬不起来了。 宣萱心里有事,只觉得心烦气燥的,晚饭也没怎么吃就回屋躺着去了。躺了半天好容易有点困意,就听见外面大门“呯呯”响,她听了半天也没人去看看,心道这两个小姑娘怎么睡得这么死,便起身穿了件外套想出去查看一下,刚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见一条人影带着满身的酒味向她扑了过来。 她吓得急忙转身闪开。来人手更快,一把搂住她的细腰一下将她带进怀里,反脚带上了门。她使劲挣扎,那人更是使劲抱住她不放,一下将她抵在门上。 “阿宣,是我!”苏云灏抱住她终于开口了:“别动,让我抱抱!” 宣萱闻着他满身的酒味,怕是喝了不少。她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腰上的那双手死死的环住她,想动一下都很困难。这样的云灏让她有些紧张,生怕他胡来,挣扎了两下,结果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便赶紧说道:“云灏,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苏云灏只比她高半头,她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温热气息深深浅浅地拂过他的颈窝,让他口干舌燥,心跳一下子加快,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想都没想,趁她说话的当口一低头就吻上她的嘴唇。 ------------ 第六十四章 下不为例 这个云灏,他知道他这是在干嘛吗?他居然借着醉酒强吻了自己! 宣萱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连反抗都忘了! 云灏温柔地在她柔软甜美的唇瓣上辗转吮吸,感受着她唇瓣上的芳香和甜美,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她口腔,纠缠她的小丁香…… 他觉得在头上的那股火又开始在身体里四处乱窜。他不满足于只是亲吻她,渐渐地从嘴唇移到光洁的脖子,双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动。 宣萱无奈双手被他困得死死的,挣扎不开。她见云灏越来越过分,一只手快要抚上胸部了,又气又羞,膝盖在他两腿间用力一顶,他顿时痛得弯下了腰。 宣萱趁机摆脱他的控制,一个刀手干脆利落的击向云灏后颈,他一下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宣萱长出了一口气,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叫道:“阿山,死哪去了,还不来照顾你家公子!” 阿山听见宣萱叫他,心想,看来公子是失败了,慢条斯理地从厨房出来,揉了揉眼睛。 宣萱看他那慢吞吞的样,气得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是怎么看着你家公子的,怎么让他喝了这么多酒,跑我这里来撒酒疯!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去侍候!” 她转身进屋将油灯点上,和阿山一起将躺在地上的云灏抬到自己的床上,又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男装扔给阿山,说道:“你看着他吧,我去客房了!”说完也不看两人,摔门就出去了。 阿山看着昏过去的云灏自言自语:“唉,公子啊,这个女子有什么好的,脾气不好,家世不好,她哪一点比得上金叶郡主,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宣萱在客房这一夜睡得极不好,天刚亮就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灏,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出了院,溜达到村外面去清清脑子。 苏云灏一觉睡到天亮,只是醒来之后除了有酒后的宿醉头痛之外,觉得后脖子莫名其妙的也有些酸痛。他甩了甩头,突然就想起昨天夜里香艳的画面,立即明白是宣萱把他打晕了。他回味着宣萱的甜美,不由自主的笑了,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唇,要是下次绝不会让她有机会打晕自己。 他非快地穿上衣裳,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满腹的心里话跟她说,他想通了,不再纠结她倒底是谁,也不想管她是谁,他只想要她,愿意等她,愿意陪她这么一辈子过下去。 他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宣萱,最后在村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看见了她。他带着满心的欢喜走到她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阿宣!” 宣萱转过身来看着他,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是想解释昨天晚上的事,那就不必说了,我不想听!我就当是你喝多了耍酒疯,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一次,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云灏听罢,恍如坠入冰窟,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 第六十五章 新计划 苏云灏笑意凝结在脸上,只觉心口一阵抽痛,怔怔地看着立在眼前的人,在这初秋早晨的薄雾中,她就这样表情严肃的站在他面前,一身浅蓝的葛布长裙,头上没有一丝装饰,长长的头发结成两根麻花辫搭在胸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拉住她的手,但是苏云灏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如此的遥远,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永远都迈不过去,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心里。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明白,自己若是这样苦苦纠缠下去,又跟李雨桐有什么区别,最后只怕更让她讨厌!他深深的再看了她两眼,苦笑着转身离去。 宣萱看着他失落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云灏,原谅我,我真的不愿意让你这么难过!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继续这样暧昧不清,才是真正的害了你! 宣萱不知道怎么面对云灏,在山坡上呆了一早晨,直到侍女来叫她回去吃朝食,她才慢慢腾腾的走回去。她以为云灏主仆二人应该已经走了吧,没想到刚进院就看见这二人正从厨房里出来。 云灏见到她时,脸上没有一点尴尬别扭的表情,还热情的招呼她:“阿宣回来了,饿了吧,我刚刚做了最近京城里最流行的一种胡饼,你来尝尝,给我点评一下。”那表情,竟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我…”宣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语无伦次了。苍天啊大地啊,这心情修复得也忒快了点吧! 云灏笑道:“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吃完早饭,阿山和两个婢女极有眼色的跑到院子里去守着,屋里只留下宣萱和云灏二人。 “云灏,你……” “阿宣,你先听我说!”云灏抬手打断她的话:“我想通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继续开创咱俩的事业。你昨天说的那个比开酒楼挣得还多的别的买卖是什么?你跟我详细地说一下好不好?” 这下轮到宣萱傻眼了,她还想着怎么样苦口婆心,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提这茬,直接把话题引到了生意上面。 她迅速理清思路,将语言组织了一下,给他讲了讲她最近的这个计划。 用最直白的话来讲就是,她要在汴京城里开一个供人娱乐的场所,但不是那种青楼妓馆,也跟乐馆不太一样,总之,她废了半天的唾沫总算给他讲明白了“夜店”是什么意思。 云灏再一次被她惊呆了,她倒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全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呆归呆,呆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这样的夜店一开,那还不得把全汴京的年青人吸引来,光是门票钱就得收多少,更别说在里面的酒水饮料钱了,那就叫一个什么来着,嗨了去了! 宣萱将自己的私房钱算了算,她现在有四百来金,一多半放在云灏手里,再让云灏凑点,就当开店的本金吧,给他那个妹夫两股的干股,这年头,做生意得有靠山!我们上头也有人! 两人商量完,云灏就立即回到汴京,先辞了酒楼的那个中看不中用的闲职,一门心思的开始物色地方和人选了。 ------------ 第六十六章 引领汴京潮流上 苏云灏按照宣萱的意思在城中寻了两个中人,让他们帮着找一外符合要求的宅子,最好是大一点的,又寻了城中有名的人牙子,让他们找一些会各种乐器的乐师和声色俱佳的声优伶人,男女都要,有异域风情的伶人更好。 三天之后,负责找地方的中人就来回话,说是在外城有两个地方符合要求,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房?随后,人牙子也来问什么时候可以挑人? 苏云灏大概看了一下两处地方和伶人,也没有定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和地方最符合阿宣的条件,便跟他们约好两天后再带人来看房挑人。他当天下午就带着阿山赶上马车去石头村接阿宣。 宣萱知道云灏一个人肯定搞不定,自己会在汴京城里呆一段时间,一面便早早的嘱咐了两名侍女,让她们几天前就放出风去,说自己病了,然后让那名和自己身形很像的侍女学着模仿自己,让她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假扮自己。果然,没两天,云灏就来接她了。 她也没废话,直接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第二日就跟云灏回到了京城。她未住在云灏租的小院,听说找的地方在外城,就直接住在外城的客栈里。 到了看房挑人那日,她还是作男子装扮,出入都是坐的马车。那两处房子,一处是一个富商在京中的宅子,里面的环境很清幽,面积也够大,要是用来居住是最合适不过的;另一外是离瓦舍不远,原来是一间勾栏乐馆,供伎人演出杂剧、诸宫调、傀儡戏、影戏、杂技等等,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查封了,现在向外出售,唯一不好的是这处房舍不太大,比不上那处宅子。 这也是云灏要让阿宣来做决定的原因,一处是面积够了,但是改造起来很麻烦,另一处是各方面都好,就是面积小点。宣萱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瓦舍这处乐馆,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很快就能开业运作,有了名气以后再扩大也不迟,最后还是订下了这处。 随后,两人又去了人牙馆挑人。 人牙子将符合条件的人选都集中到院子里供宣萱挑选。人可真不少,黑压压的站了一院子。宣萱想这要一个一个挑得挑到什么时候?她知道古代有钱人家的子弟都会学六艺什么的,于是让云灏将那一部乐师带到另外院子去挑选,她就负责挑伶人。 她看这些伶人岁数有大有小,便先申明不分老少一视同仁,给一柱香的时间去准备,让他们都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技艺,最后会选出最好的,男的挑十人左右,女的挑十五到二十人,有特殊技艺的人条件放宽,挑上的人待遇很优厚,而且只签十年的卖身契约。这些伶人多数都是来源于罪犯的家属,也有部分原为良人,身份低微,一听条件这么优厚,都想着争取被选中。 一柱香后,宣萱让他们分成男女两队排好,男子人少先表演,女子人多些就排在后面。各人表演了自己觉得最好的节目,有唱戏的,有跳舞的,有表演杂技的,还有变戏法的。宣萱觉得还不错,最后,挑了十五名男子、十名身段苗条的舞女和十名嗓音独特的女子,另外还有五名身材火辣而且乐感强胡人女子,一共挑了四十个人。云灏那边也挑了三十名乐师。这一下几乎将人牙子带到院子里的人都挑走了,把人牙子乐得快看不见眼了。计价还价半天,最后花了一百金的价格将这七十人买下,卖身契都收了一匣子。 宣萱看着这七十个人有些头痛,这么些人可往哪儿装呀!她跟人牙子商量了一下,先暂时让这些人跟这里住两天,两天的时间里她陆续来领人。人牙子赚了这么大一笔钱,这点小要求哪有不答应的。 云灏知道要买不少人,定下房子后就将阿山遣去在他们买的乐馆附近租了两个院子,这时正好用上了。他让阿山带着乐师们先行去打扫地方,自己则将累了一天的阿宣送回客栈休息。以后的一段日子都会很辛苦,要装修要排练,他都有些担心她那瘦弱的身子骨受不了。 宣萱倒没觉得,想着以后自己复制包装出一个个红透汴京城的伶人,也许不止,很可能会红遍大周国,想着自己的夜店将是引领汴京娱乐圈的风向标,那叫一个兴奋激动。结果兴奋过了度,最后居然失眠了。 ------------ 第六十七章 引领汴京潮流中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宣萱将工作细划了一下,她负责培训乐师,负责编排音乐舞蹈,负责服装和妆扮;云灏负责店面的装修,负责去成衣店、脂粉铺、酒坊等地方拉赞助。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觉! 万事开头难,两人最开始的工作进展都非常之不顺利! 云灏这边连着跑了好几天一个赞助也没拉着,广告这个词太陌生。成衣店老板一听要白给人做衣服,还不止一套两套,任云灏说出个花来,还是直摇头;脂粉铺老板更绝,刚听说要白送胭脂和香粉,连后面的话听都不听,直接将他推出店外。 宣萱这边,乐师们还好点,她弹了几首节奏比较快的曲子,让人谱了下来交给乐师们练习。宣萱给了一个节奏,让他们按这个自个儿练去,结果一弹起来有快有慢,那叫一个热闹。她没办法了,让人找了锣拔和大鼓来,用鼓点来打节奏引导,这样练了几遍下来,乐师们总算找着点感觉。 伶人这边就不怎么样了。唱歌的人习惯自己的演唱方式,唱歌的时候连嘴都不怎么张,唱出来的声都是有气无力软绵绵的,一首好好的歌到了她们嘴里全唱成了哄孩子睡觉的催眠曲了;跳舞的那十几个人也一样,宣萱扯着嗓子在前面打着节拍喊“一、二、三、四”,嗓子都喊哑了还是踩不准拍子,把动作都分解开了来教,还是学个三不像,把宣萱气个倒仰,当即狠了心,从第二日开始,所有人每天早上卯时起床,在院里先跑步一个时辰练肺活量,再根据分配的角色,该练力量的举石头去,张不开嘴的练发音去,各自练功半个时辰,练完才能吃朝食。 在宣萱的魔鬼训练下,足足练了一个多月,伶人们的表现总算勉强可以过关了。 经过云灏的游说,总算是拉到了几家赞助商,夜店的装修也基本结束。 天气也越来越凉,该是开业的时机了。 为了早日适应舞台,宣萱将这一大队人马拉到舞台上进行彩排。第一次彩排状况频出,走台不到位,要不就是走过了,踩着人家裙子的,撞一块堆的,跑掉鞋的,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一号,一号,你在干嘛,再往前走一点!后面的跟上,不要以为躲在后面我看不见!” “停!停停停!各位各位!拜托你们动作不要那么僵硬!放开点,自然点!再来一遍!” “领舞的妹子们,把你们的水蛇腰扭起来,眼神再媚点!你们在台上要热情火辣,要魅力四射,这样才能带动进店的客人和你们一起跳起来!好的,就这样,保持下去!” “……” 宣萱拿着自制的喇叭,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点评、指导,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纠正演员们的动作。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总算基本的动作到位了。 有些伶人觉得宣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不免发几句牢骚。 结束之前,宣萱将人集合在一起开始训话:“不知道大家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不满意?反正我是不满意的!可能有人觉得我要求高,觉得太严厉了。” “我不想说对你们严格是为你们好之类的废话,我只想说,我是生意人,我开店的目的就是为了挣钱,只有我挣着钱了,才能兑现对你们的承诺,你们才有十年之后的自由!我这里的规则是优胜劣汰,能达到我要求的才有留下来价值,想在这里混日子的,你就哪来的回哪去!听明白了吗?回去都好好想想吧!解散!” ------------ 第六十八章 引领汴京潮流下 宣萱昨天的那一番训话和警告看来是起作用了,第二天一大早,伶人们就自觉的起来练习,彩排的时候也是异常认真,比起昨天来进步好多,让宣萱少废了不少口水。 她特意吩咐厨房午餐加了一个肉菜。胡萝卜加大棒子神马滴,她也会用。 吃完送来的午餐,她又大方的恩赐了演员们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其实是她自己困了,想偷会儿懒。 这乐馆原本只有两层,中部中空,她嫌空间小,又让加盖了一层。一层是大厅,二、三层全是包房,每间包房都有一扇对着大厅的窗户,可以看到一层的表演。一层大厅有一个高高的舞台,舞台下面中间部分是舞池,全用白色的石板嵌成,又光又亮;舞池边上放了些桌椅,后面是一个卖酒水饮料的大吧台。 她此时正在三楼的包房里闭目养神,就听见外面的大门被砸得“咚咚”直响,伸头一看,只见云灏有些慌忙的穿过大厅,正往后门走去。 “云灏,出什么事了?”她叫住他。 云灏抬头一看是阿宣,边走边说道:“唉,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头跟你说!蕲王在找我,我先躲一下!”说着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了。 蕲王!那不就是郭熙悔吗!郭小七这样要闹哪样? 她三两步的下了楼,走到大厅里。这时,大门已经被撞开了,一群人拥着一个红衣男子正气势汹汹地往里闯,边走还边嚷:“跑得还挺快,爷将你的老巢拆了,看你能住哪儿躲去!” “站住!”宣萱双手叉腰站在大厅里,冲着这个烧包王爷吼道:“郭小七,你给我站住,你想干嘛?” “哪来的妇人,敢对王爷无礼!”一名仆从大声喝斥宣萱。 郭熙悔挥手制止了手下,有些惊讶的看着宣萱:“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这是老娘的店!老娘不在这里在哪里!”宣萱恶狠狠地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将他带到一边。 “哎哟,轻点,轻点,疼死了!”郭熙悔捂着耳朵叫道:“放手!你再不放手,我一会儿就去五哥那里告状去了!” 擦,这死孩子,知道戳我死穴了!宣萱赶紧松开了手。 郭熙悔也赶紧往后撤了一步,小声说道:“你不好好在石头村呆着,跑这里凑什么热闹!” 宣萱揉着肩膀,装作可怜的样子:“自从上次被那恶虎抓伤后,这两条胳膊就使不上劲了,一到阴雨天就疼得死去活来的,每回都要吃上好多天的汤药才能缓解。我那点私房钱早就花完了,现在连吃药的钱都没有了,还是云灏可怜我,打算跟我合伙做个生意,赚点药钱。呜呜,我好命苦啊……” 一席话说得郭熙悔脸惭愧不已,想当初,这个女子为了救自己和雨桐差点连命都搭上,事后,自己两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确实有些过份了。他说道:“我给你一笔钱,回石头村去吧,别跟这儿瞎掺和,回头让五哥知道你就惨了!” 宣萱知道他一没实权二没买卖,哪有多少钱,便冷笑了一声:“你给我钱?你能给我多少钱?到时候钱用完了怎么办,再来跟你要?就算你有那心,我也没有那脸来要!” “那你想怎么办?”郭熙悔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到这里是来干什么的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只想自己挣钱花,这样才是长久之计。你要真想帮我就跟你的朋友们宣传一下,说这个店有你的股份,让他们来捧捧场就行。不用你花一个钱,只用你挂个的名就行,到年底会分红的时候分你一股。”宣萱看中了他的名声,有心将他拉过来。有他镇场子,谁敢来捣乱!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呆多长时间,我不出门,不逛街,不惹事,等开业了我就回石头村去,一般情况下绝不在这里出现!这样总行了吧!”她又开始装可怜,男人都吃这一套的。 郭熙悔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想了想便同意了。 “恭喜你成为股东之一!”宣萱冲他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说道:“不过,以后不能再欺负云灏了!你这样在后面追他,别人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奸情!” 郭熙悔哭笑不得,他可没那特殊爱好,还不全是为了他那表侄女。 宣萱将郭熙悔打发走了后,又派人将云灏找来,跟他说了郭熙悔那一股干股的事和关于夜店取名的事。云灏取了好几个店名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宣萱大笔一挥,取了一个天朝人民耳熟能详的店名“天上人间”,并且定在五天以后开业。 宣萱这边的彩排一直没停,云灏则做开业前的宣传工作。他让人做了好多条幅挂在店外,上面写着“xx店恭祝天上人间夜店开业大吉”!在相应的店铺外则挂着“天上人间夜店xx由本店全程提供”!同时,又印了好多宣传页到处发放。 由于前期宣传到位,加上人们都有猎奇心理,等到开业那天晚上,天刚擦黑就来了好多人。来的大都是年青人,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门票着实不便宜,一贯钱一张票,一张票只能进一人,赠送一杯美酒和一份小点。买了票的随侍从进去,结果一进店就被那劲爆的音乐和舞台那穿得清凉的舞姬吸引。那些胡人舞姬穿着性感的深色抹胸紧身超短裙,那细腰软得跟没有骨头一样,那裙子刚没过臀部,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那修长的玉腿更显得洁白如脂,看得男子们血脉贲张。好多人开始随着节奏和台上的舞姬一起扭动。 一夜之后,天上人间夜店成了汴京年青人必去的场所。 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买了一个乐馆,而且这个乐馆又处在瓦舍这么热闹的地方,白天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宣萱趁热打铁,三天之后又推出白天的演出,上、下午各一场,每场一个时辰。节目单上有夜店的h曲、劲爆的舞蹈、闻所未闻的音乐剧、传统的戏剧、高难度的杂技、新奇的影子戏、爆笑的滑稽戏等等,很有点纵横古今、融贯中西的意思,而且这个节目单每两月更新一次。 从此,天上人间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场场爆满,紧随其后,又开展了一系列的活动,什么“歌王争霸”歌唱比赛、“舞与伦比”舞蹈比赛等等,不仅自己赚足了钱,还给瓦舍这一带别的勾栏带来了大量人流。店里的名伶成了年青人争相追逐的对象,在不经意间就掀起一股股的流行风,也让最初的赞助商生意火得不得了, 汴京的热闹繁华和宣萱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在天上人间开业十天之后,将计划书交给云灏就回石头村去了。 ------------ 第六十九章 顽劣不堪 却说这郭熙悔自从在天上人间兼了个闲职,又被宣萱嘲笑他有断袖之癖,倒也没好意思太为难苏云灏,只是觉着这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点新花样,真是又新鲜又刺激,便隔三差五的邀约上几个崇文馆的同窗过来玩上一趟。 日子一晃就到年根底下,天上人间倒没象别的商家一样早早歇业,每天还是正常的营业,直到大年二十八晚上夜店的生意结束后才停了业。苏云灏连夜让管事将这几月的利润算了出来,第二日一大早就将这几月的分红送到曹王府和蕲王府。 郭熙悔去宫中给太后老娘请安去了,顺便从太后那里弄点钱,这月手里的钱被他花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太穷了。他的那些月俸和年禄都在太后老娘手里掌管,说是给他攒着以后娶媳妇用,府里的一切开销都是太后在支付,每月只给他一些零花钱。他那两位兄长在钱财方面对他也很严厉,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资助他,搞得他还没那些同窗的世家子弟有钱。谁会想到堂堂的亲王,兜儿比脸还干净! 这次,太后老娘看在快过年的份上,大方的赏赐了他五金,两位兄长也每人给了两金,乐得他屁颠屁颠的回了府。没想到回府之后,还有更好的事等着他。苏云灏一早送来了分红正摆在桌子上,他揭开盖着的红绸一看,差点没愰花了眼,数了数,居然有整整五十金,美得他直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在厅里直转圈。这才是三个来月的分红就有五十金,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一百五十金,比自己一年的俸钱还多。早知道做生意来钱这么快,就不把那些排队来巴结他的人轰走了。 自从收到天上人间分的红利之后,郭熙悔身心愉悦,到是对这个闲职上了点心,去店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春节假期过后,二月初二崇文馆又开始授课了。 郭熙悔本是被他五哥逼着来的,所以一直以来上课就没认真过,加上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天上人间,半夜了才回府,课上更是不管不顾,只管趴在桌子上睡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各科授课的夫子气得直吹胡子,明示暗示的提醒了他好多次还是不见半点改观,无奈之下便向掌管这里的大学士反映。 大学士也不管不了更不敢管他,只得亲自去跟太后说这件事,并委婉的提醒太后,蕲王年纪不小了,该是成亲的时候了,也许成家之后就成熟了。 太后一听,也是这个理,自己这个儿子都快二十了,如果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管他,也许就不会这么胡闹了,于是立刻让各世家大族推举合适的人选。三天之后,太后的条案上就摆上了几十名女子的画像。 太后让人将郭熙悔叫进宫中,先是臭骂了他一顿,然后再让他从画像中挑选一名女子做王妃,准备成亲。 郭熙悔抵死不从,在太后老娘面前先是撒泼打滚的不依,见他老娘态度坚决,便又改变策略,开始卖萌撒娇,拍马屁扮乖儿子,又是发誓又是表决心,最后终于磨得太后同意缓一年再让他成亲。 他从太后宫中出来便拉下了脸,跟太后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打听了一番便咬牙切齿地出了皇城。一出皇城,他就立即召唤出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头天晚上就在大学士第二日上早朝的必经之路上候着。第二日天刚亮,大学士骑着马带着两名仆人去上早朝。三人刚出坊间没多远,就被人从后边从头到脚套上麻袋,然后被狠狠的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的,好几天都没能出得了家门。 大学士被人扶回了家,家人一面派人去跟今上告假,一面派人去府衙报官。郭宗训一听龙颜大怒,什么人如此猖狂,居然敢偷袭京城将堂堂二品大臣,立刻命开封府尹速速查明凶手。 时任开封府府尹的这位到是个能臣,两天就将疑犯锁定,经过秘密审讯,很快就将郭熙悔给供了出来。这下这位府尹犯了难了,跟今上如实汇报吧,疑犯不仅有蕲王,还有好几家别的大臣家的孩子,今上要是严惩了这几位,那太后和那几位同僚还不恨死他;要是不如实上报,今上那关也过不去,唉,真是两头为难。 他只好偷偷的去找今上身边的王内侍监打听消息。王内侍监一听跟蕲王有关,也觉得有些棘手,太后和今上都最疼蕲王,此事定会让两人为难,但此事已闹大,想要包庇蕲王已是不可能,今上若是惩罚轻了点,那帮大臣都得闹上一阵。他示意开封府尹再回去想想清楚怎么跟今上回禀这件事,自己却赶紧让人去通知蕲王。 郭熙悔也听说那几名跟班被请到开封府,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他偷偷爬上院墙一看,府外出现了好多陌生人和衙役,他急忙收拾了一些钱物装了一个小包袱,时刻准备跑路。 王内侍监派了一名宫女来给郭熙悔偷偷报信。郭熙悔一听着了急,这次事闹大了,要是被抓进开封府屁股还不得开了花。他让阿奈去找了一套侍女的衣服给自己穿,唤进一名侍女,让她给他梳了个女子发式,再扑了一层粉,化了妆。他扮成外出采买的侍女,将小包袱放在篮中从角门出去,门外的人见是个侍女便没太过留意。 郭熙悔出了王府,见没人跟着他,租了一辆牛车顺利的跑出了汴京城。 ------------ 第七十章 落魄王爷 第二日早朝,郭宗训追问大学士被殴一案的进展,开封府尹见瞒不下去了,便硬着头皮将案情简略的说了出来。 郭宗训听闻此案竟是自己的弟弟所为,真是又惊又气,大殿上的朝臣都在看着自己的决定,便咬牙下令让开封府衙役去蕲王府拿人。 不多时,开封府尹就来回禀,蕲王并不在府中,不知去向了! 郭宗训略松一口气,又担心自家兄弟在外吃亏,便暗中命一队侍卫速去找人。 下午,和大学士交好的一帮大臣联名上书郭宗训和太后,要求严惩凶手。郭宗训无奈,只得命人在汴京城中和各交通要道张贴海捕文书。 郭熙悔跑出了汴京城,混在路上的行人中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他在镇上的成衣店里买了件普通的男装,又找了家客栈住下,清洗一番后换回了男装。 他想着在外面住几天,等大学士和皇兄消了气再回去,到时候大事化小,最多挨顿训斥、再禁足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他想得很好,只是没想到他住的是黑店,晚上的吃食里被人下了药,夜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等第二日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荒郊野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人拿走了。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走了好久才见着一个打柴的老者。老者见他又饿又渴,便将吃的分了他一半,听说他被贼人劫了丢在郊外,现下迷了路,便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他在老者家住了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自己这么跑了出来,皇兄和太后老娘那里得有多震怒,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现在身无分文,又该去哪里栖身?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了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石头村。 第二天,他跟老者问了路,怀里揣着两个高粱米的小馍就出发了,走了两天的路,终于到达了石头村。 当宣萱看着跟难民一样的郭熙悔时,很是惊讶,连忙问他是不是京中出什么大事了?对于政治上的事她不关心,只关心在曹王府做人质的柳氏和翠玉。 郭熙悔已经饿得顾不上不回她的话了,一见着她就只嚷嚷饿,要吃的。宣萱让那两个侍女去做了些吃食,郭熙悔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连吃了三大碗饭,吃完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宣萱。 宣萱听说了他这几天的经历差点没笑背过去,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呀你,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二十岁的男人了,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这么不着调。这回确是你过分了,那是你的授业恩师,还敢下黑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两个侍女也在门口捂着嘴偷偷的笑。这两名侍女跟了宣萱也有一年多了,宣萱嫌她们的名字什么花啊草的不好听,前两天给新取的名字,和她差不多高的那个改叫墨玉,另一个改叫青玉。 郭熙悔有点恼羞成怒,对着两名侍女喝斥:“你们这两个奴儿也敢嘲笑爷,看爷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俩!” 青玉墨玉吓得直瞅宣萱。 “如今都成了落架的凤凰了,还跑我这儿来充大爷!”宣萱气得给郭熙悔脑上来了一个爆栗:“青玉墨玉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舍得说过,哪轮到你来教训!我跟你说,我最多收留你十天,十天过后,你给我滚回去负荆请罪去!这十天也不是白吃白住的,得干活才有得吃!好了,现在你去洗漱休息,明早起来我给你安排活计!” 郭熙悔摇着她的胳膊,可怜巴巴的道:“阿宣姐,你太狠心了吧,我哪会干什么活!”他听苏云灏叫她阿宣,他也跟着学。 宣萱拍掉他的爪子:“少跟我这儿卖萌,我不吃这一套!不会就学,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 ------------ 第七十一章 找来了 第二日早上吃过早饭,宣萱就让郭熙悔给后院种的菜浇水。要浇水得先去井里打水,郭熙悔从小娇惯,哪干过这种重活,打好的满满一担水,等挑到了也就剩下小半了,等浇完那一小块地,一上午也过去了。 打从这里开始,这往后的几天,他天天被宣萱操练,不是浇地就是劈柴,要不就是跟宣萱一起去打野鸡。这几天估计比他前二十年加起来所干的活都要多。不过两三天之后,他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地方了。一来宣萱做的饭菜好吃,食物虽然简单但味道好,比起他吃过的山珍海味都好;二来虽然当时干了活觉得特别累,但睡一觉过后反而精神头更足,比起以前一天只知道混吃胡闹的日子有意思多了。 郭熙悔在石头村里感受人生,皇宫里却炸了窝。郭宗训派出的大量人马,挨家挨户的查了四天,弄得鸡飞狗跳的,差点将汴京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查到蕲王郭熙悔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派出城外寻找的人马,将汴京周围五十里地范围的地方都细细查访了两次,也没有任何收获。 蕲王失踪五、六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太后病倒了,那帮联名上书的大臣们也不敢再提要严惩的话。 郭宗训急忙派飞骑去将在外巡查军务的曹王郭熙让召回。 等郭熙让赶回京城,离郭熙悔失踪已经八天了。他听完事情的经过及各方信息的回报,又将蕲王贴身小厮阿奈审问了一遍,阿奈也只知道蕲王换了女装出门,但不让人跟着,至于他倒底去了何处也无人知道。 郭熙让又将最近一段日子和郭熙悔走得近的人请来询问,有人提到郭熙悔最近老去天上人间,还说那里有他的股份,郭熙让因此找到了天上人间的老板苏云灏。 郭熙让在极短的时间内了解到天上人间台前的老板是苏云灏,而幕后还有一位老板,这人非常神秘,一直没有公开露过面。 郭熙让将苏云灏请到王府,希望他说出幕后老板是谁。苏云灏不想给阿宣带去麻烦,任郭熙让如何威逼利诱都咬死不松口。 郭熙悔失踪了,李雨桐也非常着急,五叔一回京城,她就搬到曹王府住下,只为方便尽快得到七叔的最新消息。她听说五叔将苏云灏请了来,便偷偷跑来看一看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结果正好看到苏云灏拒绝郭熙让的要求。 女人的第六感都是非常强的!李雨桐看出苏云灏一心要保护那个幕后的人,而能让他如此死心踏地不顾一切都要保护的人,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她对苏云灏一直没有放弃,还曾派人将他的一切都打听了个仔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要保护的那个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石头村的那位。而巧的是,她七叔郭熙悔和她正好曾去过石头村,况且她七叔的地盘是京城,出了京城就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了,那么极有可能是去了石头村。 等苏云灏前脚出了王府,李雨桐后脚就找到郭熙让:“五叔,我想我知道七叔在哪里了!” 郭熙让虽然有些不相信,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丝的可能,便示意她说下去。 于是,为了早日找到七叔,李雨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她和郭熙悔怎么跟在送粮食的侍卫后面找到在石头村的孟昕颜、去后山打鹿子结果遇到老虎以及被救的过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 过程的惊险听得郭熙让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变了又变。他现在不理会这俩胆大妄为的小东西,等找到小七了再一块收拾,这次非得让他俩长点记心。 他让张广和何烨点了十名亲卫,带着李雨桐骑上马就直奔石头村去了。 ------------ 第七十二章 回府上 李雨桐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看五叔郭熙让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心中暗暗祈祷:七叔啊七叔,你一定要在石头村,只要找着了你,我就能将功抵过了,五叔罚起我来就会轻很多。 由何烨带路,郭熙让一行人风驰电掣的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在下午到达了石头村。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下午的阳光最是暖和,村里的村民多在地里翻地除草,打算等再下一场春雨就可以播种了。忽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骑着马奔来,村民们哪见过这种阵仗,还以为是强人来了,吓得扔下农具就往家跑。 李雨桐上次偷偷跟着来石头村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脑子里对宣萱住的小院子只余一点大概的印象。等人到了村口了,不光她有些傻眼了,连何烨都有些傻眼了,再偷偷瞟了他家王爷一眼,只觉得后脖子一阵阵凉意,王爷的眼神飞刀快要凌迟了他了。 这还是那个鸟不拉屎的小破村子吗?原来那些低低矮矮的茅屋棚子和黑乎乎的快要塌掉的破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小院落,院外的小道边上还种了树,墙角冒出的野花一朵朵的开得正艳。乍一看,这村子不过和别地的村落相差不多,看起来并不见得有多富有,但跟之前相比是大大变了样,跟他上回说的那种贫穷景象一点都不搭边,连李雨桐都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她带着人在村子里绕半天也没找着宣萱住的院子,想要找一个村民问问,却见一家家院门紧闭,村子里连个人影都找不见。最后还是何烨强行敲开了一户人家,半是恐吓半是利诱的找了个人带路。 村民将一行人带到宣萱的住处,得了几十个大钱的赏钱便飞快的跑得没影了。 郭熙让看着眼前这处小院子,白墙灰瓦,几枝带着花蕾的树枝伸出了墙头,沿着外墙根长了一圈草,翠翠绿绿,开出豆大的花,红的、黄的、粉的,一颗一颗的像是撒在草间一样,煞是好看,与村子里那些院子比起来倒是赏心悦目得多。听到院里女子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郭熙让伸手推开院门,然后示意众人在外等候,他带着李雨桐绕过影壁墙,直接进到了院内。 宣萱正带着郭熙悔还有墨玉青玉两个侍女在院子里翻晒辣椒种子。这些种子是去年下冰雹后收上来的,她担心会发霉,每隔一段日子就会翻出来晒一晒。她是嘴不闲的人,一边干着活一边给几人讲笑话,逗得三人肚子都笑疼了。 正在说笑的一男三女见有人不请自入一下愣住了。郭熙悔最先反应过来,见是他五哥,只愣了半秒,转身就想跑到后院去翻墙头,就听他五哥冷哼了一声,还没跑出两步去,人已经到了眼前。 郭熙让见老七果然在这里,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只是这混小子见了他还想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抓住他后脖领住,往后这么一扔,郭熙悔直接就来了个平沙落雁屁股着地式,被摔到院子中间,李雨桐吓得直捂眼睛,见五叔是真生气了,赶紧溜到院墙边。 “回去再收拾你!”郭熙让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门外朗声说道,“将他给我绑起来!”门外立即进来两人,将郭熙悔扶起来顺手就绑得结结实实的。 “阿宣姐,救我!”郭熙悔被人绑得动弹不得,直向宣萱求救。 宣萱这才回过神来,真的是郭熙让本人来了,她本想再过一两天就将郭熙悔送回去的,没想到郭渣渣已经找来了,心想:救你个狗屁,看渣渣这个恶狠狠的眼神,貌似老娘也要虾米!完了,这回又要被这个大渣渣扣上一顶黑锅,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郭熙让一挥手让人将郭熙悔带走,然后走到她身边,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过得倒是滋润!”说完抓住她胳膊往屋里走:“进屋去!” “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宣萱挣扎了几下没挣开,被他半拉半拖拽进屋。这死人,手劲好大!他拽着她走到里屋的床边,一下将她扔到床上,然后欺身上来,抓住她的衣领“刺啦”一下将她上衣撕开。顿时,纤细性感的锁骨和伤痕累累的双肩就暴露在郭熙让面前。看着她双肩狰狞的疤痕交错,可以想像当时伤得有多重,他不禁有些动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过自己也算是看走了眼,能跟老虎拼两下,那功夫也是相当不赖的! 宣萱气得脸通红,挣扎到床角冲郭熙让骂道:“混蛋,曹王府中如花美眷多的是,你丫的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了吗?” 郭熙让看到想要的结果后便慢慢松开了她,冷冷回道:“不要激动,本王对你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证实一件事而已。” 宣萱抓起床上的被子裹在身上忿忿地低声骂道:“老娘激动个鸟啊激动!妈蛋,有什么事不能说的,非要一上来就撕衣服,难道买衣裳不要钱吗?擦,要是哪天你丫的想看我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还不得直接就拿刀刓出来看呀!你大爷的,太凶残了!” 郭熙悔看着她缩在被子里,嘴里叽叽咕咕地叨叨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那样子又可怜又可笑,不过凭她能舍命救小七和雨桐这一点看来,倒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不堪,便又说道:“行了,你尽快收拾一下,一会跟我一起回曹王府!” ------------ 第七十三章 回府下 “什么?!”宣萱再次被惊着,一听又要将她弄回曹王府去,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不回去!” 郭熙让刚走到门口,一听这话又返回来:“你,真的确定不回去了?不回去看看枫竹苑那两人是不是还活着!” “你……唉……他娘的真是我的克星啊,真是克星呐!哭死算了,我怎么就遇上了这厮……”她看着郭熙让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眼前晃晃悠悠,心里恨得直痒痒,又奈何不了他,直能将床捶得咚咚想来出气。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郭熙让都觉得心情愉悦。他决定待她回府以后,若是有时间就去气气她,让自己身心愉快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想着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宣萱知道就算是将床捶塌了也没用,只得乖乖起身换了件衣服,然后将金子和值钱的东西拢了拢,收拾出一个包袱来,将云灏送的马鞭还有古筝包好。收拾完了,她将青玉墨玉二人叫进屋来,又拿出纸笔来给云灏写了张留言条交给二人,再给了二人每人五贯钱,嘱咐她俩等着云灏公子来,到时会将卖身契和放奴书给她俩,是去是留自己决定,要是没地方可去还可以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郭熙让派人来催宣萱起程。宣萱和两位侍女告别,又万般不舍的再看了一眼这个小院才登上马车。 宣萱提着两个包袱上了马车,李雨桐还有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郭熙悔已经在里面了,三人同挤在马车里,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李雨桐因苏云灏之故对宣萱带有敌意,从来到石头村起就没正眼瞧过她。宣萱也知道小姑娘恨着她,她也很是无奈,倒霉做了一回躺枪君,这种事情也无法劝,劝也劝不动,只能靠她自己去想通。 郭熙让带着一行人赶了半晚的路,在离京城不太远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客栈歇了半夜,第二日天刚亮就起程,终于在半上午赶回了汴京。 回到曹王府,郭熙让让伍陌将宣萱送去枫竹苑,自己带着郭熙悔进宫去见皇兄和太后交差。 宣萱走在曹王府里,看着路过的一个个陌生的年青女子好奇的直打量她,不时的低声交谈,觉得心烦意乱得很。在外面过了快两年的自在日子,这一下回来不光要面对郭渣渣那个变态,还要时不时防着他那些女人的冷箭,宅斗神马的太累,真不是她善长的。 侍卫伍陌将她带到枫竹苑门外,看着她进了院门才回去。 宣萱慢慢从外院走到内院,离开这里快两年了,院子里并没有多少变化,石桌还在,大树也在,唯一的变化就是围起来的园子里长满了青菜,绿油油的惹人喜爱。宣萱知道这是翠玉和柳氏种的,这两年她们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哪怕自己有钱了也帮不上她们,不由得鼻子酸酸的,嗓子眼也有些发堵。 翠玉,阿娘,我回来了!我没能骑着白马回来,但我带着金子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水井边上打水洗衣裳的那个人是翠玉吗?快两年了,不仅个子长高了,以前干瘪的身材也变得丰满,成了大姑娘了。宣萱有些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她忍住眼泪,微笑着对着院子大声喊道:“阿娘,翠玉,我回来了!” 翠玉一愣,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猛然转过身来,见宣萱真的站在院里,一下将衣裳扔盆里,飞似地跑过来搂住她,高兴的又哭又笑又叫又跳:“阿娘,十娘回来了!十娘回来了!这回是真的回来了!” 就听屋里传来几声“呯呯”“桄榔”声,紧接着,一位妇人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见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子就瘫坐在门口。这么多年来,女儿就是她坚持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她身边,这次离开她一年多,若不是一直有翠玉在身边安慰她,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阿娘,您怎么了?”宣萱吓得赶紧跑过去将她抱进屋里的榻上,翠玉也一起帮忙。 柳氏老泪纵横,抱着宣萱不松手:“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 翠玉也跟着一起哭,三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刻钟,等柳氏哭喊累了松了手这才罢了休。两人将柳氏扶进了屋,宣萱捡了几件重要的事跟她们大概讲了讲,并将自己挣的金子也取了一部分给柳氏。柳氏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见她果然比以前结实了些,脸色也好了很多,好像还长高了点,这才信了她的话。 郭熙让将绑成粽子的郭熙悔塞到马车里就直接往皇宫奔去,他要赶在下早朝前将小七送到。他只管将人送到,至于怎么发落,那就是皇兄和太后的事了,不过他也觉得这个混小子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 第七十四章 挨打 郭熙让早让人前头去报信了,太后一听人找着了,病就好了一大半。这会儿见着跪在慈德殿门前的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身粗布衣裳,不过才十天,又瘦又黑了,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她真是又气又疼。没办法,事情已经闹大了,她这个当太后的亲娘也保不住他了,要是皇帝不惩罚他,就没法向大臣们交待,君臣一旦失和,国家就会动荡,后果不堪设想。她再不忍也无法,只得挥挥手让人将郭熙悔带到皇帝视朝的紫宸殿。 郭宗训为了给大学士一个交待,亲自下令,主犯郭熙悔杖三十棍,几名从犯各杖二十棍,就当着众大臣的面在这大殿之外行刑,并且领刑之后的五天之内每人再作一篇道歉的文章交上,否则再加倍惩罚。 打板子也是有水平的,打的好,最多就是皮肉伤,打狠了,残疾或者丢命都有可能。行刑的侍卫自然知道这几人的身份,哪敢下那黑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放水,只得使出几分手段,将几人打得屁股开花哇哇大叫又不伤筋骨。郭熙悔倒是硬气,比那几人多打了十板子,硬是忍住痛,连哼哼都没哼哼一声,打完之后屁股已经血肉模糊,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郭宗训也心疼得不行,一见行完刑便立即将人抬进屋内,让太医给几人诊治上药。上完药后,那几名从犯被各自家人接走,郭熙悔被接到太后的慈德殿,太后要亲自照顾自己的儿子。 郭熙悔一直发着高烧,嘴里说着胡话,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看到守在身边的是眼睛红红的太后老娘,再看看这满屋子侍候的太监宫女,立即明白身处的地方。他害怕听老娘的碎碎念,因此醒来后呲牙咧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到五哥府上去养伤! 太后本不愿意,但又怕要是不同意他的要求,这混小子耍起混来会影响伤口的愈合,因此勉强同意,又派了四个太监和四个宫女还有一个御医跟着来侍候。 郭熙让倒是真没想到老七会上他的王府来养伤,他还以为老七会有一阵子不理他。郭熙悔倒是真的有些怨他五哥,可是到曹王府去养伤可以避免听到太后老娘的念叨,而且,谁让现在唯一能理解他的阿宣姐住在曹王府呢!他是冲着阿宣姐才去曹王府的,阿宣姐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心肠可好了,不仅做的饭好吃,说的话风趣,还时常玩些新花样。这叫做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做有益身心健康! 郭熙悔被安排住在琉璎水榭,挨着湖边,离郭熙让的主院很近,是曹王府最安静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宣萱自回来之后,这几天一直呆在枫竹苑没有出来过,所以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道,直到郭熙悔入住曹王府的第二天派人来告诉她,她才知道有郭小七挨了板子住到曹王府来养伤这档子事儿。 既然人家都派人上门来能知了,她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怎么也得去看看伤病员去。郭熙悔现在的情况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于是她带着一锅现熬的清淡菜粥给郭熙悔送去了,只放了一点盐和熬熟的猪油去除清菜的涩味。 宣萱还没进门,菜粥的香味就飘进屋里。 郭熙悔一直趴在榻上等着她来,一听她来了,一边赶紧将人请进来,一边迫不及待地让人拿出碗来等着。 “阿宣姐……”他一见着宣萱就开始撒娇:“呜呜……好痛啊!” “别卖萌,这是你自找的,活该!”宣萱白了他一眼,将粥交给侍候的宫女,又继续说道:“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打板子会这么疼!” 屋里的侍候的太监和宫女拼命忍着不敢笑出声来,郭熙悔自己也乐了。 郭熙悔执意要住到曹王府来养伤,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吃宣萱做的饭,这一锅菜粥肯定是打发不了他的。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宣萱勉强同意了在他养伤期间负责他的饮食,但是,每顿最多两菜一汤,不能点菜,吃什么全由她来安排。而且,她还有条件的,至于什么条件,等她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找他。 在征得郭熙让的同意下,宣萱暂时成了郭熙悔的贴身保姆兼厨娘,不仅每天要做三顿病号饭,还得陪他聊天解闷。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孩子是个话痨呢,那话多得堪比三姑六婆,把宣萱苦逼得直想撞墙:我咋就这么圣母这么圣母这么圣母…… 几天过后,郭熙悔的伤口表皮基本愈合了,宣萱便视情况每顿给他加一到两个荤菜,下午和晚上各加一顿点心。在宣萱的精心照料下,郭熙悔恢复得很快,二十天就能下床行走了。 这期间,太后不时派人来查问伤情,还送来一堆补品,郭熙让没公务的时候隔三差五的也带着苏云清过来看看,只是第次郭熙悔都不怎么理他。 这天,郭熙让下了早朝回到王府,想着老七的伤快好了,作为兄长,不管他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也得劝劝他,不能老这样无所事事的混下去了。 他走到琉璎水榭,没让下人传报,自己走进了院中。此时快到午时,快到用午餐的时候了,他想着两兄弟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修补一下兄弟关系。没想到他刚走到院中就闻见一股饭菜的香味和正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他示意门口的侍女下去,自己悄悄走了过去,想听听孟昕颜到底跟老七在说什么。 郭熙悔的伤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他就是想赖在曹王府不想走。宣萱问他好几次为什么,他都不说。这天宣萱又问他,他还是不说,她急了就威胁他要是再不说,就不管他也不给他做饭。郭熙悔这才吱吱呜呜地说出来个不想走的理由,原来是上回他五哥当着那么多人将他五花大绑的送去皇宫,他觉着太丢脸了,现在也没脸出门了,这也是他怨五哥的原因。 宣萱一听也乐了,原来是觉得这回跌份儿了,便劝他:“你也是不小了,二十岁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做错了就要有勇于承担错误的勇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俗点就是,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他们不就是觉得你不学无术吗,那你就下下功夫努努力,学出点真本事来堵那些人的嘴,说他们再也说不出别的来。面子这东西嘛,是靠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郭熙悔听了宣萱的话并没有反驳,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心里却跟开了锅了一样,想着自己的四哥十来岁就担起冶国重任,五哥十几岁就在战场上和敌人生死相搏,而自己二十岁了还在做着这种无知愚蠢的小人行径,实在不配做他们的兄弟。他此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心里也暗下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发愤图强,做学问练功夫。 ------------ 第七十五章 老子不干 郭熙让在门外面听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不进屋,转身出了琉璎水榭。 第二日,郭熙悔便搬出了曹王府,回到自己的府中。此后的一段日子,他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肆意胡闹,白天习文晚上习武,那个认真刻苦劲,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郭熙让倒是有些诧异,他真没想到老七倒是听进去孟昕颜的话了,想想这个蜀国女子倒是比汴大周国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强了不少,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一分。于是,他让人备了一份礼物给枫竹苑送去,不过是衣料首饰这些女子喜欢的东西。 苏云清见此情景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送来。 宣萱看着桌上的两份礼品,打开来一看就笑了:“这前后脚的送礼来,东西都差不多,就跟约好似的,太有默契了吧!” 翠玉叹气道:“十娘,你这走了这一年多,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这头一件事就是苏夫人给王爷生了一个郡主,现在都半岁多了,这可是皇家的第一个孩子,今上和太后都高兴得不得了,赏赐了好多珍宝给苏夫人,看着那个意思,苏夫人要是再生个男孩很有可能会成为王爷的正妃。” 宣萱“哦”了一声道:“我说呢,原来是以女主人的身份给我送的谢仪呀!”说完,又看向翠玉问道:“不是发生了好多事情吗,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还有一件大事!”翠玉明显情绪有些悲哀:“南平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改为大周的荆南道,南平王改封荆南节度使,但是上任没几个月便病死了。高卫小侯爷,他也失踪了。”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但宣萱还是很震惊,没想到周国的动作这样快,此刻她的心情也许应该用‘兔死狐悲’这个词来形容最适合不过了。周国这个猎人开始动手了,南平今日的灭亡,意味着蜀国明日的灭亡。南平国主被病死,高卫失踪,等轮到蜀国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付她呢? 她估计翠玉也是想到了这些,因此带出些情绪来,便拍拍翠玉的肩头,似安慰她又似安慰自己般说道:“高卫不是蠢人,也许见情况不妙早就躲起来了。再说这种天下大事咱们左右不了的,任它去吧,也许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自由了!” 宣萱从翠玉那里知道了两件大事后,为了减少存在感,几科不怎么出枫竹苑的大门了。她已经这么低调了,可是还是有人不放过她。 郭熙让听闻她这样深居简出,衣着也很朴素,又想起自蜀国传回的关于她们母女的消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便难得的同情心泛滥了一回,决定让她帮着苏云清一起管理王府,云清近半年来有些事情做得过了,是时候该敲打敲打她了。 苏云清听完郭熙让的决定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第二天也不得不派人去将宣萱请过来。 宣萱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比苏云清更不爽,好嘛,把老娘当什么了,侍候完郭小七,还要给你曹王府当牛作马,管理你的女人,操心你的吃饭穿衣,真把老娘当高级保姆了!再说,管理这么大个王府哪那么容易,她一点情况都不了解说不定哪天掉坑里了都不知道,况且老娘这边给你卖命,你那边就去攻打蜀,等老娘成了亡国奴,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切,这种事情谁愿干谁干去,老子不干! 她知道苏云清当家这么长时间,肯定充分享受到一人独掌大权的甜头,她不愿也不想趟这趟混水给自己招惹麻烦。既然人家派人来请她,她得去当着面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 侍女将她引到苏云清的清漪园,两人见礼寒暄了几句后,宣萱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她一脸诚恳的对苏云清道:“苏夫人,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昨天王爷派人来跟我,说让我帮着你一起管理王府,我听完了当时就傻眼了。我自己是什么身份、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了。对于管家这种事,我既无经验也没那个能力,实在怕到时候不仅帮不了你还给你添乱就不好了,所以还得劳烦苏夫人转告王爷,这个重任昕颜担不起,请王爷另寻高明。” 宣萱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至于苏云清要怎么认为,那是她的事,自己管不着。 郭熙让听说宣萱拒绝了协助管家的差事,并不怎么意外,他现在倒是想听听她拒绝的理由,可别跟他说什么没有经验没有能力这些鬼话,能跟苏云灏合作三次,次次都能在汴京掀起热潮的人说自己没有能力,这话也太牵强了点吧! ------------ 第七十六章 这个理由可以吗 当天黄昏时分,宣萱和翠玉正在热火朝天的为晚上的晚餐努力工作的时候,郭熙让一个人走进了枫竹苑。 他进来的时间正合适,柳氏正将宣萱刚炒好的两个青菜摆上桌。他也没客气,在目瞪口呆的柳氏面前神态自若的坐上了桌子的主位,拿起筷子将两个菜逐一品赏了一番。 难快老七要在他这王府来养伤,感情全是冲着她这手艺来的,就这两个不起眼的萝卜青菜,做出来的味道比“聚仙楼”那个大厨还要好,就是有点太素了。他看了看呆住的柳氏问道:“这些菜是孟昕颜做的?去问问有没有荤菜,要是没有就去让大厨房做两个来,顺便告诉他们我在枫竹苑用餐。等等,别让他们做了,把食材都拿到枫竹苑来就行了!” 柳氏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赶紧到厨房传达了郭熙让的意思。宣萱本来只炖了个红烧肉,一荤两素三人正好。谁知渣渣大神来蹭饭吃,这点东西估计就够他一人吃的,又加了一个水煮肉片,炒了一个干煸豆角,再来一个青菜汤,凑了六个菜。 宣萱将这三菜一汤盛出一半来留给翠玉和柳氏在厨房吃。郭渣渣在,哪有她们上桌的份。她将剩下的菜都端上桌,给郭熙让盛了一碗米饭,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坐下来开吃。 郭熙让还以为她会装模作样的在边上侍候一会儿,没想到她倒是没那种自觉,不由得失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表面看起来一副温顺的模样,其实内里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看什么看,上老娘这里蹭饭来还想老娘侍候你,脑袋被门夹了吧!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这里来,吃完快滚吧!宣萱用余光瞟到郭熙让的那一眼,心里忿忿的,反正说不定哪天就被他整死,对他恭敬个毛啊。 宣萱喜欢亮堂堂的感觉,在桌边点了两支臂粗的蜡烛,将屋里照得如白昼一样。屋里就他两人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郭熙让觉着这样挺好,一群人在旁边侍候着看着你吃,再好的吃食也没胃口了。 等吃完了饭,宣萱见郭熙让不仅不走,还让她去煮一壶茶汤来。她哪会煮那又苦又咸八味俱全的茶呀,便将茶砖敲下一小块来装在壶里,跟现代沏茶一般,用滚开水沏开,让翠玉拿了两个小盅摆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看着面前清澈透明的茶水,郭熙让明显愣了一下,疑惑的端起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木之香扑鼻而来。见宣萱喝了一小口,他也跟着轻轻啜了一口,入口微涩,回味略甘,清香爽口,比起他以前喝的满是茶叶沫子的茶汤好喝多了。 “这是什么茶,怎么个煮法?”郭熙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示意宣萱再给他倒一杯。 “这就是普通的茶叶,不用煮,只需开水冲泡,稍微焖一下就可以了。”宣萱回答,心想,您老人家就别拐弯抹角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那个……再多做几身衣裳吧,你是本王的夫人,以后协助云清管家,或者跟我参加宴会总不能太寒酸了!”郭熙让看她穿得很随意,终于找着切入点,确定太寒酸了,还比不上苏云清身边的侍女。 宣萱心道,总算是切入正题了!她赶紧将自己的态度再申明一次:“谢谢王爷的好意,妾实在无能,恐怕不能胜任协助管理的重任,还请王爷另寻能人。” “你不能胜任?!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孩童好糊弄是吧!”郭熙让听到她再次拒绝有些不高兴:“本王给你面子你倒是拿上乔了!告诉你,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这府中本王说了算,哪轮到你做决定!”说完,起身就要走。 宣萱在他背后慢悠悠的说道:“王爷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呀!如果王爷非要这样,那妾也要将丑话说在前头,妾虽然没本事干好,却有本事干得不好,到时候出个什么事,王爷可不要来找妾兴师问罪!” “你敢!”郭熙让听得火大,这什么意思,还威胁上本王了!他转身回来,用手掐着宣萱的脸,恨恨说道:“本王可怜你身在异乡无亲无友、无权无势,怕你被人欺负,特意抬举你,让你协助管家给你权力,希望你多和人接触多结交些朋友,也让府中其他人不至于小瞧你!没想本王的良苦用心,你却一点都不领情!你到底想要怎样才满意?” “只要王爷不来找碴,别的人就不会期负我!”宣萱的脸被掐得生疼,挥胳膊打掉郭熙让的手,退到安全地带向他摊牌:“我自由惯了,不愿意被困在你的后院中,和那些无聊的女人一样去争宠!况且,你我不过是政治联姻,你已将南平收入囊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蜀国了。在高家国破家亡的前车之鉴下,你还以为我会傻得没心没肺的替你卖命!” 郭熙让没想到她想得这么远,以为她是担心以后的生活,便道:“南平高家是因为他们心怀叵测,高卫曾经来偷过大周的边防图,妄图和契丹勾结,所以本王不可能放过他们!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救过老七和雨桐,本王感谢你,只要乖乖听本王的话,本王保证决不会再伤害你……” “王爷,我再说一遍,重点是我想要自由,不愿争宠,想离开王府去过自己的生活!”宣萱打断他的话:“我救小七就是想希望到了那一天,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三人一马!这才是我拒绝您的原因,这个理由可以吗?” 郭熙让刚刚阴转晴的脸又布满乌云,呵呵,亏自己还为处处为她着想,不想人家早就打算好要离开曹王府了,是想和苏云灏双宿双飞吗?孟昕颜,你想的太简单了吧!无论本王喜不喜欢你,你都是本王的女人,进了曹王府就不可能再有走出去的那一天,就算是本王不要你了,你也只能呆在这里!还指望着琵琶别抱,你做梦! 他越想越生气,生怕自己一怒之下会掐死这个女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 第七十七章 家宴 自那天生气走后,郭熙让就没再来过枫竹苑。 转眼又快到端午节。今年的端午朝庭没有搞什么集体活动,官员们放假一天。 郭熙让提前几天就让苏云清准备,端午节那天中午,要在曹王府搞一个家宴,将会邀请苏家的两位兄长苏云澈和苏云灏、李雨桐兄妹以及老七郭熙悔参加。 端午节那天的宴会,苏云清将宴客地点设在王府内云锦湖畔的玉涧亭,那里凉风习习,风景又好,确是一个好地方。邀请的客人如约而至,大家在侍女的引领下依次入席。 郭熙让携苏云清坐在了上位,众人上前行礼,他摆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今天家宴不拘礼。”说完,请众人入坐。 他将众人扫了一遍,问旁边的苏云清:“怎么不见昕颜?” 苏云清面上一僵,心想您也没说要请她,我哪能擅自做主让她来!她用团扇掩着嘴娇笑道:“是妾的不是!孟姐姐刚养病归来,妾是怕她的身子禁不住这火一样的天气,所以没有请她!妾这就让人去请孟姐姐!” 郭熙让点点头:“去请她来吧!她在大周举目无亲,这大过节的让她也来热闹热闹,省得她自己独自一人胡思乱想,再病了也麻烦!”说着,让人在自己身边加了一个位置。 郭熙让和苏云清的对话,坐在下面席位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雨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下首的苏云灏,故意将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臂钏拨来拨去弄得叮当作响,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就等着一会儿看笑话。 郭熙悔一脸着急,抓耳挠腮的坐立不安,几次想借口离席好去给宣萱报信,都被郭熙让挡了回去。 宣萱正在和柳氏她们包粽子,听到苏云清派来的侍女来请她去赴宴,还特意抬了一顶软轿来接她。宣萱知推辞不掉,只得梳洗打扮了一番,让翠玉给找了一件藕荷色的裙衫换上,这颜色既大方又不会太招人侧目。 软轿抬着宣萱来到玉涧亭,侍女上前打起纱帘,将宣萱扶了出来。侍女扶着她走进亭中,众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来。 “爱妃,你来了,坐本王身边来!”郭熙让指着身边的一个空位说道。 苏云灏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这……这不是阿宣吗?怎么会这样?他朝思暮想的阿宣竟然是曹王的侧妃孟昕颜!他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连酒杯都握不稳了。“哐啷”一声,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上化为碎片,溅出的酒香溢满了整个玉涧亭。 众人循声望去,见掉落酒杯的人是曹王侧妃苏云清的庶兄苏云灏。 “王府的酒果然是好酒,二弟多喝了两杯都有点醉了!”坐在苏云灏身边的苏云澈立即来打圆场。苏云灏见兄长替他遮掩,也配合的连连称是,此刻的他脸无血色,双手竟止不住的抖动。 宣萱也看到了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快喘不过气来。呵呵,只能说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居然在这里也能见到云灏! “二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去客房休息一下吧!”苏云清看着苏云灏的样子关切的问了一句。 “是啊,云灏,要是不舒服就下去休息一下!都是自已人,不必拘礼!”郭熙让说道。 二哥?!他是苏云清的二哥!那他应该姓苏,而不是自己认为的姓云了!原来隐瞒身份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郭渣渣啊,真是让你煞费苦心挖了这个大坑了!宣萱自嘲的笑笑,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走到郭熙让身边坐了下来。 苏云灏朝众人拱了拱手,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宣萱来的时候宴会已经过半了,她没坐多久,宴会就结束了。宴会一结束,她立即跟郭熙让告退。 来时的软轿和侍女已不在了,她只能自己走回去。她在曹王府总共呆了就那么几天,根本记不清回枫竹苑的路怎么走,想找个人问问,但这大中午的,天气又这么热,连半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这府中到处都是路,她就捡着顺眼的走,走了半天,最后又居然绕回到了玉涧亭。 她看见亭中有一人在,以为是收拾东西的下人,便走过去想去问问回枫竹苑的路,待走近了一看,背影很熟悉,再细看,却是去而复返的苏云灏,正坐在那里独饮。 苏云灏也看见了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对她默默行了一个叉手礼。 宣萱看见他的眼圈红红的,想必是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云灏……我……”这样的云灏让她好难过。她是不是真的错了?要是一早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是不是他就不会生出别的想法,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痛苦! 两人对视了许久,云灏最终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在宣萱的注视下踉踉跄跄的离开了玉涧亭。 ------------ 第七十八章 醉酒 端午过后,郭熙让借口枫竹苑侍候的人太少,连个看门的婆子都没有,于是将管事陈娘子、两名侍女及两名婆子直接空降到枫竹苑。 陈娘子一直以来跟宣萱交好,处处照顾枫竹苑的人,包括宣萱不在的这一年多,因此宣萱对她挺感激,这也是郭熙让将她派遣来枫竹苑的原因。不然派了别人来,要不了几天就得被这个女人整走。 宣萱自那日家宴后,一直闷闷不乐,眼前老晃动着云灏苍白的脸颊、微红的双目、落寞的背影,每次想起这些,她就内疚得不行。 郭熙让将她困在这枫竹苑里,不让她出门,也不知云灏这几日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开一些?他们曾经一起共同创业经历患难,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她真的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她觉得心情更加烦燥,在这个院子里呆了这么多天,她快憋死了。 她让翠玉去给她找两坛子酒来,翠玉还以为她要酒是用来做什么新的吃食,很快就取来了两坛稻花香。她抱起一坛子跑到院中,“哧溜哧溜”几下爬上了内院里那棵老槐树,心想,你不让我出院门,可没说不让我上树!老娘爬到树上去喝酒等红杏! 她爬上了最高处,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骑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两脚悬空,一边喝酒一边将双脚晃来晃去。 等陈娘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爬了上去。陈娘子在树下见她那样,吓得魂都飞走了一半,生怕她没坐好摔了下来,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下来。她就当没听见一般,将那双脚甩得更厉害,吓得陈娘子一颗心跟着那双脚晃来晃去,差点没晃出来。 翠玉和柳氏也在树底下,她俩不敢像陈娘子那样和她说话,怕她一说话分了心真的掉下来了。翠玉一直仰头默默的盯着十娘的一举一动,柳氏则边看边抹泪。 宣萱空腹喝了半坛子酒,觉着有了那么点醉意,心中也没那么烦了,便想嚎上几嗓子。 “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喂……” 不对,天都快黑了哪有太阳,唱错了,重来!她自言自语。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那一片绿波海茫茫……”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纤绳荡悠悠呀,莫呀莫回头呀!好酒呀好酒!” “又是九月九,红烧肉狮子头,想家的孩子,好想吃一口……” …… 唱到后面,她自己都不知道喝的是啥了,开始胡编乱唱了。 陈娘子劝了半天一点效果没有,她奈何不了宣萱,想去找人来将她弄下来,找个侍卫吧,男女有别不合适,找个侍女吧,能不能爬上去是其次,爬上去得多粗壮一个才能弄得动她。她无能为力了,觉得这事得赶紧通知王爷。 郭熙让正在书房写字,听了侍女的通报,气得把毛笔往桌上一扔,墨汁洒了一桌。他带着两名侍卫赶去枫竹苑,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等他到了枫竹苑内院,只见院内点起了好几个火把,树下聚起了好几个人,除了枫竹苑的人以外,还有两名暗卫也在。此时,天已经黑了,除了两名暗卫外,其他人根本看不见树上的人在何处。 宣萱还在不停的嚎:“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郭熙让扒开众人,运目力在枝叶中寻找到她的位置,然后飞身上树,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从树上拽了下来。 宣萱已将一坛酒喝得还剩下个底儿了,还抱着坛子不撒手,身子软绵绵的挂在郭熙让身上,一打嗝就是一股酒味。 郭熙让脸色变了又变,将她推开,从她手里抢过酒坛一下子扔出去老远。 宣萱已经有七、八分醉意,迷迷糊糊的觉得手里的东西没了,便晃晃悠悠的前后左右开始找起来。郭熙让看她那一副醉鬼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他自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就想看看她倒底还要干什么。 宣萱转来转去找了几圈下来,已经忘记要找什么了。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郭熙让,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呵呵,有个……帅哥……是从哪里来的……神仙还是……妖怪?” “你不会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吧……是吴刚……还是……兔子精?”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好吧……你不说…。。姐就自已过来……看看……” 她摇晃着上前,一只抓着郭熙让的衣襟,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嘴上还直嘀咕:“咦,看着……好眼熟啊…。。怎么……长得跟……郭……渣渣……那个混蛋……一样一样的……” 郭熙让厌恶的拍掉她的爪子,将她推开:“孟昕颜你个疯子!你敢骂本王!” 宣萱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她又咯咯笑着上前,盯着郭熙让的脸,突然出其不意的对着他的脸就是这么一挥。 只听“啪”的一声,郭熙让脸上就挨了一耳光。这一耳光不仅将郭熙让打蒙了,也将院外听墙角那一帮人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宣萱打完边拍手边笑:“骂你个……二货……怎么……了……老娘……还要打……打你……让你……穿个马甲……就得色……莫装逼…。。装逼……被雷……雷霹……哈哈……活该……” 郭熙让活到二十多岁,上过战场、挨过拳头、流过血、拼过命、受过伤,但被人抽大嘴巴子这还是第一次。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冷笑连连:“孟、昕、颜!好得很!你真有种,敢借酒撒疯!本王就来给你醒醒酒!” 他揪着她的衣领,将她看见拖拽到不远处的水井边。水井边上有两只木桶,里面装满了水。他拎起一桶水,对着她的头就狠泼了下去。 宣萱顿时混身湿透,被水呛得直咳嗽,他还不解气,又将另一桶水也浇到她身上。 宣萱被两桶水一浇,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干的,一阵风吹来,冻得她直打哆嗦,酒也醒了一大半。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郭熙让,一脸的不知所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已不记得了。 郭熙让见她此时可怜的样子,再大的火气也熄了一半,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出了枫竹苑。 ------------ 第七十九章 病来如山倒 枫竹苑的一群人见郭熙让离开了,便飞似的跑进内院,见宣萱坐一滩水中瑟瑟发抖,柳氏和陈娘子赶紧让人取来毯子给她裹上,扶着她进屋。 翠玉这边张罗着烧了热水给宣萱泡澡,又做了醒酒汤给她喝下,将头发擦干了才让她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自穿来没病过的宣萱生病了,先是开始发烧,烧得眼睛都红了,浑身跟火烤似的,挨近了都觉得燎人,而且是干烧,喝了姜汤盖三床被子还是捂不出汗来。 陈娘子禀报了苏夫人,苏云清让人请了医师来给宣萱把脉开药。服了医师的药后开始有些出汗,但是发热的症状还是没退,不仅没退反而更严重了,她觉得好冷,就像被扔在冰窖里,冷得她缩成一团直打哆嗦,而且小肚子也又疼又坠得慌,脸色惨白透青,豆大冷汗将里衣都湿透了。 陈娘子直骂那个医师是庸医,又派人去跟苏夫人禀报了宣萱的病情。苏云清听说后也不敢再自作主张了,怕人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担不起,于是赶紧派人告诉曹王知道,让他从宫中找一个御医回来给枫竹苑那位瞧病。 郭熙让带回的那位老御医,先是把脉,之后又给施了针,才见宣萱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郭熙让将御医请到外屋探问病情。 老御医道:“夫人是属于外寒内热症,表寒未解,里热已盛;且女子葵水期间,身体比平日更虚弱,更是要忌生冷辛辣。夫人这个身子似比普通女子更弱些,像是不足月生产的,那就更得好好调理了。下官先开一个方子,等夫人的病好了,下官再来把次脉确诊一下。” 郭熙让让人取了诊金,又命人将老御医送回家。 ------------ 第八十章 神仙打架 苏云灏和宣萱的天上人间声名远播,当红伶人演唱的曲目不仅在京城广为流传,就是江南那边的大的瓦舍乐馆也让伶人跟着学唱来吸引人。 苏家苏云灏这一辈的庶子中,苏云灏越来越出色,族中长老对他也越来越满意。其他的子侄见此情景便生了妒意,挑唆将天上人间归到族中产业来。 族长问苏啸然的意见,苏啸然是未来下一任的族长,他觉得自己儿子的也就是自己的,等自己当了族长,到时候怎么分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因此他完全没有意见。他给苏云灏又写了一封家书,让他将宣萱手中的天上人间的股份收过来,过一段日子聚仙楼将会派几个人协助他管理。 苏云灏接到书信,忍住性子将信完整的看了一遍,面无表情的对前来送信的苏家族人道:“天上人间夜店我只占两成股份,你们要我全给你们,但是剩下的八成股份在别人手中,你们想要恐怕没那么简单,人家卖不卖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前来送信的族人是目前聚仙楼的管理者,也是苏云灏的堂叔,他摆出长辈的架子训道:“你就先去问问那个人肯不肯让出股份,要是肯让咱们好说好商量,要是想死捂着不让,曹王府想要的东西就由不得他不给了!” 云灏看着那堂叔的背影冷笑,当初他和阿宣创立天上人间的时候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明面上云灏名下只占了两成股份,八成落在阿宣的名下。 他以前以为阿宣不过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子,所以苏家想仗曹王的势半抢半买还有可能,但是,现在阿宣摇身一变成了曹王的侧妃,苏家想要就得掂量掂量,不给,你们还真就抢不了!这事还是先让人跟阿宣提个醒,让她有个准备。唉,她已经不再是他的阿宣了,她现在是曹王的侧妃、蜀国的公主孟昕颜,以后再见面只能叫她孟夫人了。只是,他们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他知道郭熙悔和她的关系走得近,便给郭熙悔写了封派人送到蕲王府,让他将苏家想要天上人间的事告诉孟夫人。 郭熙悔收到苏云灏的信便匆匆赶到曹王府找宣萱。 宣萱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虽然郭熙让同意让她十天出一次府,她也想去找云灏,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郭熙悔将云灏的信拿给她看,她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将信撕碎了扔进火里烧了,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小七,你帮我带个话给云灏,就说天上人间是我的心血,股份我是不会卖的!就算要卖,也没有一二再,再二三的便宜送给他们苏家。苏家可真是占便宜占惯了,不过,这回想要天上人间这个香饽饽就得付出点真金白银才行。”她知道云灏肯定斗不过家族,那两成股份只能白白送给苏家,但是她会连本带利的捞回来的。 苏云灏将宣萱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堂叔,他那堂叔当着云灏的面就开骂:“不识抬举的东西!曹王府想要的东西敢不给,他这是找死!云灏,你先去开封府上下打点一下,然后就举报说天上人间教唆人吸食五石散,让他们去晚上去查店,将天上人间封上一段日子,我不信他不急。” 云灏觉得这个堂叔真是太无耻了,好狠毒的招,居然想到用五石散来给天上人间扣这么一个罪名!五石散虽不是毒药,但是这东西少量服用后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一定要散步,大量吃冷东西,喝热酒,穿薄衣服,洗凉水澡方能解,若是服用过量可能会丧命,因此,五石散在民间是禁卖品,如需要只能在城中的大药房才有得卖,而且买之人还不能超过量,还得留名备案方可。 他冷冷回了他堂叔:“叔叔,恕侄儿不能从命!侄儿已将天上人间的两成股份全交给您,现在天上人间跟侄儿已没有一丝关系,所以事关这店里的事还得叔叔您自己斟酌去办了。侄儿告退!”说完,拱了拱了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云灏的堂叔气得在后面骂道:“哼,你再不甘心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交回来!我不信没有你,我就弄不回那剩下的那八股!” 他命人备好礼物便直奔开封府去了,将名贴和礼物一起呈上,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便被人劝回,府中的推官将名贴和礼物退还给他,还悄悄告诉他蕲王郭熙悔此时正在府内。他一听这小魔头在,也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只好等明天再来。 第二日下午,他又来了一趟,这次总算见着了府尹。他将礼物呈上,说明来意,并许诺事成之后以天上人间一成干股达谢。 开封府尹这个职位是个相当重要的官职,为京都的最高长官,一般是从一品或二品官衔,世宗皇帝登机前就曾任过此职。现在这任开封府孙府尹是个例外,才是个三品官,能做到这个位置除了有能力之外,全靠跟对人、站对位、做对事,最后才被推举破格担任。 孙府尹听完脑袋都大了,后背呼呼直冒冷汗,本来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牵扯上两位王爷就立马变成大事了,真是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要遭殃!他现在是既答应不得又拒绝不得,最后只得找了个借口先将人哄了回去并将礼物退还给。 昨天的这个时候,蕲王郭熙悔才跟他说了,要他手下人关照天上人间,说是他朋友开的,今天下午就有曹王府的人要谋算天上人间,这让他怎么办,两头都得罪不起。前一阵才打了蕲王郭熙悔的板子,已将蕲王和太后还有几位同僚得罪个彻底,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和蕲王缓和一下关系,又冒出这档子事,唉,他怎么这么命苦!果然是京官不好当,自从当上这个开封府尹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着气。 怎么办?孙府尹想来想去,决定先去拜见曹王,这位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况且还是蕲王的兄长。 曹王郭熙让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只说不让他管这事了,他自会处理。孙府尹千恩万谢地离开。 ------------ 第八十一章 股份拍卖 郭熙让早就已经查明天上人间的幕后老板正是孟昕颜,化名为宣萱。难怪老七总叫她“阿宣姐”,想必苏云灏那小子总叫她“阿宣”,老七听得多了也跟着这么叫。他的女人,哪轮到别人叫得这么亲热!哼,以前的事就算了,过去的事他就不追究了,但是现在,她已经回到王府了,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王府的女人抛头露面去做生意,更不想让她再和苏云灏再有一丝联系。 这几天他正发愁将生意交给谁来打理,听说苏家想要,到是正中下怀,大家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今苏家想要天上人间,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他现在就回去跟孟昕颜知会一声。 郭熙让打定主意,便提前回了王府,他进得枫竹苑的内院,正看见宣萱趴在窗户边发呆,双眼无神,一副落寞的神情,连他进来了都没看见。郭熙让心中不由得一软,唉,算了,虽说店一定要转出去,但必竟这是她的店,怎么转让、转给谁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昕颜,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今天好些了吗?”他难得温柔一回。 宣萱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神一看,郭渣渣正站在她前面,再回过味来才明白他叫的是自己,立马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妈呀,受不了,真受不了,郭渣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附了体了? “王爷,你还是叫我全名吧,我病才刚好些,您别再吓我了!”宣萱回道。 郭熙让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又恢复成以前那副冷漠的样子:“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 宣萱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渣渣这会儿总算是正常回来了!她跟着他走到院里的葡萄架下,两人面对面的坐下。 郭熙让开门见山地说道:“苏家想买你手里那八成天上人间的股份,你开个价吧!” “不卖!”宣萱回答得也很干脆。 “不卖也得卖!”她倔强的样子又成功的拱起郭熙让的火气来:“你要是拿不了主意,本王不介意帮帮你。” “呵呵,王爷,你这是在逼我就范么?想当初天上人间也没少给你分红利,莫非是苏家承诺给你更多的好处,所以你这么不遗余力帮他们!”宣萱淡笑,脸上讽刺意味很浓。 郭熙让脸色更阴沉,他沉声问道:“你胡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拿过你天上人间的红利?” “王爷不知道?!那还是好好问一下身边的人吧,不光是天上人间的,还有食为先快餐店的,可能并不太多,但我们还是照规矩准时奉上的!”宣萱回道。 郭熙让一时语塞,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大概知道是谁在借他的名在外谋利了,但他今天的目的不在此,而是要解决天上人间的事,于是他又说道:“这事本王自会去查明白,还是说说天上人间的事吧,你到底想怎样?” 宣萱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如果王爷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我手中的股份卖掉,我知道我也本事留住。其实之前就有几家想要买天上人间,都说了好几次了,按照先来后到,也不能就这么给了苏家。所以,真的要将我的股份卖掉,我只希望公平一些,那就是将这些股份公开拍卖,大家一起来竞价,价高者得,谁就有实力就是谁的!” “真难为你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了!”郭熙让盯着她慢慢说道:“看来本王对爱妃了解太不够了,本王以后得多抽点时间来跟爱妃相处了!” 宣萱顿觉泰山压顶,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多相处?渣渣啊,不如你给我一刀来个痛快算了!她连忙委婉拒绝:“别介,王爷,还是您的国家大事重要些,你有时间还是多为周国的子民谋福利比较妥当。我就是一个掉钱眼里的人,只要是跟我的钱有关的事,我就特上心,脑子也转得比较快,所有的精力都去算我的钱去了。除此之外,如您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啥优点都没有,要是浪费您的宝贵时间我岂不成了罪人了。” “不见得吧!”郭熙让突然觉得心情好一点了,脸上也有点笑容:“本王的心思岂是你能随便揣测的,你只需只需乖乖呆在王府里就行!本王会让人安排妥当拍卖事宜的,你就等着收钱就行了!”说完,起身往外走。 “等等,王爷!我那些股份每两股为一组竞价,每股最低价是三百金起,上无封顶!概不赊账!成交之后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现钱,要是没钱就卖给别人了!苏家要真想要,你就让他们多备点金子吧!”宣萱追在后面喊道。 郭熙让看她一副财迷样,不禁摇摇头,边走边自言自语:“哼,就这小破事,还真使唤上本王了!本王是不是也该拿点抽头啊!” 两日之后,天上人间的股份拍卖会在寒山舍举行。得到消息的有意竞拍人士早早赶来,大概有七、八家的样子,剩下的都是消息灵通的看热闹的人,将寒山舍挤得满满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原本三百金一股的底价,最后被拍到八百金一股,一组两股就是一千六百金,四组八股就是六千四百金。苏家拍得了六股,加上之前苏云灏的那两股一共是八股,成了天上人间的大股东。 郭熙悔那日也派阿奈过去盯着了,等结果一出来阿奈就赶回去汇报。郭熙悔一得到结果就跑到曹王府找宣萱来了。宣萱听到自己有六千多金,美得都合不拢嘴了,她现在可是真正的小富婆了。 听郭小七说最后苏家拍得六股,宣萱笑了,苏家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但他们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件事,天上人间、聚仙楼以及的食为先快餐店都是她和云灏一手打造的,只要有金子,想开多少个就能开多少个,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而且最最关键的是,掌握最核心资源的并不是那些厨师、那些乐师、那些歌者舞者,而是她,是她宣萱。 ------------ 第八十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自将天上人间的股份拍卖出去以后,宣萱天天在枫竹苑翘首企盼,盼着郭熙让快来,快将她的金子送来,她要天天躺在金子上打滚,而且,这些钱里面还有一半是云灏的。 三天之后,中间人将转让金及店铺转让文书等事宜一一办好后,交给郭熙让派来的管事和仆众们抬回了曹王府。 郭熙让趁晚上天黑的时候,找了几个仆从将这几口箱子抬到枫竹苑,并严加命令不得说出去。 宣萱看着这几箱金子又犯愁了,她要把这些金子放到哪里才安全呢?她看了看郭熙让,想着要是放到曹王府的银库里倒是绝对安全,就怕进去容易再要出来就难了,辛苦了这么长时间都白忙活了,要真这样自己还不得气死。 她在心里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还是先将云灏那一半给他吧,剩下的自己那份再想办法。 郭熙让见她皱眉的样子便暗自好笑,知道她是在为将金子放哪里发愁,于是想再逗逗她,便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本王前前后后为你的事跑了好几天了,是不是该付本王一份跑腿费呀!” “不给!”宣萱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见郭熙让有些不悦,也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妥,便又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爷这么高贵的人哪能用那些俗物来玷污,王爷辛苦了,我也会有所表示的,就给王爷做三顿丰盛的晚餐来表示谢意吧!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郭熙让就知道她是一毛都不拔的主,并不是真的想要劳务费,听她说要给自己做三顿饭来答谢倒是很满意,便装出勉强的样子:“嗯,本王的跑腿费才值三顿饭是不是太廉价了,这样吧,你给本王做十顿晚餐就算抵了。” 宣萱想了想,十顿就十顿,反正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大厨房里去拿的,自己不过是出点力气做做罢了,就依他吧:“好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十顿就十顿吧!王爷,你答应我十天可以出府一次,我明天想要出门一趟应该没问题吧!” 郭熙让因为宣萱答应给他做十顿饭心情正好,便点头同意了,让她明天早去早回,别忘记给他做晚餐。 第二日一大早,宣萱趁郭熙让去上早朝的时候,派人去给小七郭熙悔送信,让他坐马车来并带几个可靠的仆人来曹王府抬东西。 宣萱将苏云灏那一半金子放在蕲王府,并让他派人去将苏云灏找来。 郭熙悔因为李雨桐的事对苏云灏一直不满,后来看在宣萱的面上加上两人接触多了有所了解便放下了成见,两人虽未成为交心的朋友,但也相处融洽。 很快,阿奈就将苏云灏带到了曹王府。 两人见面倒没有宣萱想像中的尴尬,苏云灏还是一如既往温润的样子,跟他从来不知道宣萱的真实身份一样。 宣萱将那几箱金子交给云灏,见他似乎要拒绝便说道:“云灏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挣的钱一人一半,这是你应得的那份,快拿走吧!我现在还头痛这么金子收哪儿才好,唉,真是没钱愁有钱也愁!” 郭熙悔和苏云灏都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三人在蕲王府呆了在半天,直到半下午宣萱才不舍的离开,赶回曹王府去给郭熙让做晚餐。 宣萱和苏云灏见面的事很快就有人告诉郭熙让。他对表侄女李雨桐喜欢苏云灏这事略有所闻,决定让苏家近快将苏云灏和李雨桐的亲事订下来,好让宣萱和苏云灏两人都死心。他提笔给表叔吴王李重进写了一封信,当天就叫人快马加鞭的送走。 半个月之后,苏云灏和李雨桐将要定亲的消息传进了宣萱的耳朵里。这个消息是郭熙悔告诉宣萱的。据说是吴王府主动提出的,苏家受宠若惊,当时就同意了。 苏云灏坚决不同意,偷偷跑掉,他让郭熙悔给宣萱带话,他要跟着朋友做行商,去西域贩玉石珠宝、香料和马匹。 宣萱知道做行商是非常苦的,不光路途遥远,而且路途上还有许多不能预料的风险。她也不知该如何劝他,云灏有功夫防身也许好一点,让他出去走走冷静一下会更好。 她让翠玉去买了许多成药药丸和一些药材装了一匣子,再装了一匣子金锭子,都送到蕲王府,让郭熙悔交给苏云灏。 郭熙悔给宣萱带话,两日之后苏云灏就出发了,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送别。 宣萱回话,两日后去蕲王府做客。 到了苏云灏出发那日,等郭熙让前脚去早朝,宣萱后腿就溜出了曹王府匆匆忙忙地赶到郭熙悔的蕲王府。她刚出曹王府,就有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马车的后面。 她看见蕲王府的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一跟门房打听才知道,原来郭小七昨晚请了好多同窗来家聚会喝酒,而且还不让人回家,非要第二天早上才让走。呵呵,这是在为她打掩护啊,没想到小七这小子真长大了,也开始跟人耍心眼了。 郭熙悔见她来了赶紧招呼她换上男装,他自己则扮成跟随的小厮,两人往身上洒了点酒,装成醉醺醺的样子,跟着一大群人从蕲王府角门出来,坐上早就备好马车混在车队里跟着走。 宣萱在两人眼皮下跑了,中途换了一次外衣和两辆马车,终于出了城,在苏云灏出发前赶到。 她从马车上取出酒具,斟满了酒,对苏云灏和他的朋友们道:“唐人云:‘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下也敬各位一杯,祝大家一路顺风、财源广进!” 苏云灏将宣萱请到一边,众人一见都自动避开。 他拉住宣萱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阿宣,我等你!三年五年,无论怎样我都等你!我先去探路,在那边打基础,等你有自由那一天,我们就到西域去生活,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宣萱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接受,她只得说:“先不要想这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保重,平安最重要!快去吧,他们在等你!” “嗯!”苏云灏点点头,翻身上马,又回头跟郭熙悔和宣萱挥挥手,然后绝尘而去。 ------------ 第八十三章 躺枪了 宣萱和郭熙悔回到蕲王府,换回衣裳,郭熙悔又提议再留下来小半天,为苏云灏多争取一些时间。 等宣萱回到曹王府的时候,郭熙让已经回来了,正在枫竹苑等她。 他问她去哪里了? 宣萱回答去蕲王府找小七去了。 郭熙让脸上淡淡的,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她看。 宣萱被看得背后有些冷飕飕的,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连说该做晚餐了,慌忙带着翠玉去大厨房挑菜,一颗心一直悬着,等郭熙让吃完了离开枫竹苑才松口气。 郭熙让三天两头去一趟枫竹苑,虽然只是吃完晚饭后就走,但也让曹王府的女人们嫉妒得不得了,她们中好多人连见都没见过曹王。听人说起这位孟夫人两年前刚嫁入王府时,一连侍寝好几天,连苏夫人都没这待遇,虽说后来去养病,但这架势看起来这回回来了说不定又会得宠,无形中宣萱又中枪了,仇恨值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云灏的不告而别让苏家人慌的手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四处寻找。苏家人找了十来天没找到人,只得如实禀报吴王李重进。 李重进气得将婚书撕个粉碎丢到苏啸然的脸上,恨恨道:“姓苏的,你儿子居然敢拒婚,真是给脸不要脸,以为我李重进的孙女没有人要吗!滚,快滚,别再让我看见你苏家的人,不然本王不客气!” 苏啸然灰头土脸的出了吴王府,把苏云灏的生母臭骂了一顿,也把这个庶子直恨得牙根痒痒。 李雨桐原本高高兴兴的等着和苏云灏订亲,没想到苏云灏人跑得无影无踪了,气得在家摔了一屋子东西。她先跑到蕲王府去找七表叔哭诉去,没想到郭熙悔不耐烦听她的破事,把她支到曹王府去,那里女人多,她爱找谁哭找谁哭去。 李雨桐又跑到曹王府去,她本想求郭熙让派人去找苏云灏,找到后就将人绑回来和她成亲,不想郭熙让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她来了几次连面都见不着。最后觉得委屈得不得了,便去苏云清那里哭。 苏云清见她不停的哭,也不说话,哭得眼睛都肿成桃子了,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怎么劝都不合适,但让人去将孟夫人请来安慰。 李雨桐一听要去请宣萱,满脸的伤心立即变成了愤恨:“站住,你们不许去请她来!若不是她,云灏哥哥怎么会不要我!全是都因为她这个狐狸精,云灏哥哥被她迷晕了头,一心想着她才会不要我的!呜呜……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她不要脸,应该让五叔将她打死!” 苏云清见她当着自己院里众人的面越说越口不择言,赶紧让人将她送走,并告诫自己院子的人:“郡主伤心过度,一时胡言乱语。今天她在这里说的话不许传出去,要是让本夫人听到谁在乱传,本夫人绝不手软,直接打死!” 苏云清的贴身侍女凌香挥挥手示意众人都下去,屋里只剩下她和苏云清两人。苏云清想着跑得不见踪迹的二哥还有老来诉苦的李雨桐,只觉得一阵阵头痛,伸出玉指揉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凌香见状赶紧上前帮苏云清轻轻按摩起来。 凌香边按着边轻声说道:“夫人这几天脸色不好,可得好好休息才行。您管着这诺大的一个王府,哪处都得指着您,都得让您来操心,真是太辛苦了。” 苏云清闭着眼睛说道:“先辛苦一段吧,等王爷娶了正妃,我就可以交差了。再说现在王府除了我就剩下蜀国来的那个了,王爷倒是想让她来帮把手,可是上回她自己拒绝了。” 凌香撇撇嘴:“就那个女人,倒算是她有点自知之明,若真是将王府交到她手上,不定弄成什么样子,哪像夫人您这么有本事,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个女人不光没本事,还到处给夫人您找事,奴婢觉得郡主说得对,她就是一狐媚子,到处勾搭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本事认得了二公子,迷得二公子晕头转向的,居然连郡主都看不上了。” 凌香见苏云清脸上并没有不悦,便接着小声说道:“也不知她倒底有什么本事,勾得这一段时间王爷也老去她的枫竹苑,奴婢还听人说蕲王也总来找她,两人在枫竹苑里一呆就是小半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行了,别说了!”苏云清出声打断了她:“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在我面前说了就说,我就当没听见,但千万别再跟别人说了,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我也保不了你!行了,你下去吧!” 凌香见她脸有愠色,慌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虽然苏云清警告了自己院中的仆人,但还是没能止住流言飞语的传播。关于孟夫人“红杏出墙”的流言很快传遍了整个曹王府。 宣萱之前几乎不会在曹王府里瞎逛,只是这日天实在闷热得受不了,这地方没电扇和空调,湿度这么大的“桑拿天”用冰块也凉快不到哪里去,便带着翠玉、柳氏和陈管事出了枫竹苑,到湖边的亭子里去纳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呆在枫竹苑里,不招谁不惹谁,过着与人无争的日子,大屎盆子也会扣她脑袋上,真是躺着也中枪。 一行四人顺着小道刚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山石后面有两个偷懒的婆子在聊天。 “喂,你听说了吗?”一个婆子神秘的问另一个。 “听说什么?是不是那个孟夫人偷人的事!是不是又有传什么新的桥段了?”另一个道。 “啧啧,你说看着孟夫人那干巴瘦的样子,怎么经得住三个男人!”第一个婆子捂着嘴“哧哧”笑。 “是啊是啊,看着倒是不声不响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还不知道在外面的那一年是个啥浪荡样……”另一个也跟着笑起来。 宣萱听了两人的对话气得脸铁青,冲到山石后面对着两个婆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死她们的心都有了。她将两个婆子打得鼻青脸肿还不解气,又让陈管事找人来,将两个婆子捆成粽子,直接押着就去找郭熙让,必须得让他还自己一个清白。 ------------ 第八十四章 后院起火 宣萱越想越火越大,都是这混蛋郭熙让惹的事,若不是他非要将自己关在曹王府,哪会受这番侮辱!今天他要不给个说法,看老娘不把他这曹王府闹个鸡飞狗跳势不罢休。 她气势汹汹的走在前面,翠玉和陈娘子带着几人将那两个乱嚼舌的婆子连推带搡的走在后面。 等走到郭熙让的泠湘苑却被拦在门外,侍卫告之曹王还未回府。 宣萱道:“我也不为难你,既然王爷没回来,本夫人就在这门外等着就是。”她让人搬了张椅子来,就在泠湘苑外的阴凉地坐下了,而那两个婆子被堵了嘴押着跪在太阳底下,到这会儿了才知道害怕,直吓得簌簌发抖。 宣萱这一闹,整个曹王府都知道了。她在泠湘苑外坐了快一个时辰,引得王府的主子下人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都在泠湘苑外看热闹。宣萱之前就对几个知情人下了封口令,一时之间,没有人能打听出她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眼看整个王府的人都在议论,群情汹涌,苏云清这个王府内院的管理者也坐不住了,匆匆带着侍女仆妇亲自来问缘由。 她见宣萱跟个门神一样坐在那里,便上前道:“孟姐姐,这大热天的,坐这里中了暑气可不好,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将这两个不开眼的恶奴直接拉出去打死可好?” 宣萱站起身来道:“谢谢苏夫人好意!只是人命关天,哪能说打死就打死,况且就这样将两人打死岂不是再也查不出幕后主使之人。我一人的名声受损是小事,但关乎王府的声誉就是大事了,我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做决定吧!若是你无事,不妨跟我一起等王爷回来!”若不是你管家不力,怎么传出这些谣言来,说不定推波助澜的还是你的人。 宣萱这一顶“王府名誉”的大帽子扣下来,苏云清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觉得宣萱太不把她这个管家人放在眼里,脸上有一丝恼意,不过很快便一闪而过,她也让人搬了一张椅子来,挨着坐下了。 郭熙让回到曹王府的时候天已擦黑,早在进王府大门的时候就有侍卫将两位夫人在泠湘苑门外等着的事告诉了他。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女人,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泠湘苑外,看见宣萱和苏云清还在,冲两人沉声说道:“你们俩跟我进书房来!” 呵呵,正主儿终于出现了!妈蛋,这么直着身子坐这半天老腰都快折了。宣萱站起来跟在苏云清后面走进了书房。 宣萱进了郭熙记的书房,眼睛就开始四处乱瞟,立即被屋里的布局震撼了,右边是靠墙立着的几大柜书,整整一面墙全是,那得有多少书啊;左边是满满一墙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前面是一张圆桌,中间是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挂着两副盔甲!站她旁边的苏云清也是满脸惊讶的表情。 “说吧,倒底出什么大事了,非得在我的泠湘苑外等着!”郭熙让问道。 于是,宣萱将自己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郭熙让,并说道:“妾的名声受损到是小事,就怕这些恶奴将这谣言传了出去,带累了王府的名声。所以,妾赶紧将那两人堵上嘴带来交给王爷发落,一是可以震慑那些没事乱嚼舌的人,二来查出是谁在诋毁王府和妾的名声,还妾一个清白。” 苏云清听宣萱说完之后气得眼前发黑,这个凌香真是想爬王爷的床想疯了,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居然到处去传谣言,可见是不能留了。她再一抬头见郭熙让冷冷的盯着她看,只觉后背凉嗖嗖的,连忙回道:“王爷息怒,是妾身没能管好王府……”说着说着声音渐小,脸色有些发白,人也跟着晃了两下,然后身子就软了下去。 宣萱唬了一跳,连忙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郭熙让一把抱起她就向外走,边走边吩咐人去请医师,见宣萱还傻站在书房里,大声说道:“你也跟着来!” 郭熙让将苏云清抱回她的清漪园,医师也正好赶到。医师再三把脉之后,面带喜色地冲郭熙让拱了拱手道:“恭喜王爷,这是喜脉,苏夫人已有两月身孕,可能是下午受了些暑热所以才会晕倒。” 郭熙让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让人赏赐了医师不少东西。 医师说的话在外间的宣萱也听见,她此刻进退不得,走吧,会被人说是羡慕嫉妒恨,不走吧,留在这里真碍眼,她自己也不自在。哎,看来这事会不了了之,不仅还不了她的清白,估计郭渣渣还会怪她害得苏云清中暑晕倒。唉,她怎么就这么点背呢,总是在错误的时候遇上错误的事!她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想闹一场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郭熙让安慰了苏云清几句,从乳母怀中抱过女儿亲了亲又递回去,回过头来隔着翠箔看见宣萱还站在镂空屏风外面,正低着头看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他走到她跟前:“行了,回去吧,你折腾了一天了,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宣萱“嗯”了一声,抬起头问道:“苏夫人没事吧?” 郭熙让点点头:“无碍,只是中了些暑热,喝两副药就没事了!” 宣萱面有愧色:“幸好没事,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的!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给他行了礼便转身向外走。 “嗯,回去吧,这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待的!”郭熙让在宣萱身后说道。 两日后,曹王府的下人进行了大换血,打的打、卖的卖,清漪苑里也撵走了好几个,听说连苏云清身边打小贴身侍候的侍女凌香也被打发回江南苏家,而那两个婆子最后被拔了舌头撵到庄子上干重活。一时间,王府中一片凄风楚雨、人人自危,各人闷声干各人的活,除了必要的话以外,都紧闭嘴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说错了给自己招来祸事。 郭熙让更是将始作佣者李雨桐拎到枫竹苑来给宣萱陪礼道歉。 李雨桐满脸不甘,还是在郭熙让的逼迫下,哭着给宣萱倒了一个没有诚意的歉。 最后,郭熙让还给她下了两道禁令,一是以后没有他的准许,李雨桐不得随意出入曹王府;二是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如果他再听到外面还有关于宣萱的流言在传播,定会拿她是问。 ------------ 第八十五章 好消息 郭熙让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让曹王府恢复了平静。 宣萱又回复到坐吃等死的日子。这样也好,万事不用她操心,每天三饱两倒,除了吃就是睡,晚上和翠玉接着练功夫。她更是不怎么出枫竹苑了,她害怕她那超烂的运气,万一出门遇上苏云清,再万一遇上的时候正好苏云清的肚子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她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 没有自由的日子好难熬,宣萱觉得快熬成阿x婆的时候,近一月不见的郭熙让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但是这个消息郭熙让没有先说出来,而是让宣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换。宣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但也知道郭渣渣虽不是善良之辈,倒也是说话算话,也没有必要骗她一顿饭,于是二话没说,带着翠玉和另两个侍女去大厨房挑菜。 此时,酷热的夏天已过,到了秋高气爽的日子。秋天正是海鲜最肥美的时候,因此大厨房备着许多种类的海鲜。 宣萱点了一堆的母螃蟹、活虾、蛏子、蛤蜊,最后看见了鳜鱼又来了两条,当场看着让厨娘把这此水产品收拾干净了,再拣了点别的菜,让两个侍女端着东西回了枫竹苑。 宣萱回去的时候没见着郭熙让还以为他走了,结果陈娘子指了指她住的屋子,小声说道:“王爷进夫人您屋里呢。” 宣萱进屋里一看,没有人,再进内间一看,郭熙让正合衣躺侧在自己那张床上呼呼睡得真香。想必是累坏了,才会这么不择地方的睡着了。宣萱本想就这么退出去,想到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了,万一大神同志睡在这里着了凉,有可能会影响心情,万一心情不好了,那个好消息会不会有可能泡汤。于是,又从轻榻上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将纱幔放下,等出了门再将门轻轻掩好。 宣萱趁郭熙让睡觉的功夫开始做菜。先螃蟹的蟹黄挖出来做了一个蟹黄蒸蛋,剩下的蟹斩件做了个葱姜焗蟹;活虾从背部剖开,剔出虾腺,用盐腌了一小会,码好装盘,将调好的蒜蓉一勺勺放进剖开的虾里,上笼屉蒸,蒸好后浇上热油撒上葱花,蒜蓉开边虾就做好了;后来还做了一个豉椒炒蛏子,一个蛤蜊豆腐汤,一个松鼠鳜鱼,一个飞刀烩鱼片,一个韭菜炒墨鱼,用了快一个时辰才将这七菜一汤做好。 郭熙让被饭菜飘出香味馋醒的。其实,之前宣萱进屋那会儿,他就醒了,像他们这种人哪怕是再累再困,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的,见宣萱给他盖了一张毯子就走了,便又睡了过去。这会儿,闻见饭菜的香味,他觉得肚子好饿,立马翻身起来,唤了个侍女给他取了水来。他洗漱过后,直奔着饭厅就来了。 宣萱刚将最后一道菜做好,正准备去叫他,没想到人已经来了。 那就啥也别说了,吃饭吧!她想,郭熙让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郭熙让吃得心满意足,吃饱了又要喝茶。 宣萱气哼哼将沏了一大壶,给他倒了一杯,说道:“王爷,吃饱喝足了,该说是什么好消息了吧?别拿我开涮哦,不然我将这一壶茶浇你脑袋上!” 郭熙让跟她相处也有不少日子,早就将她这嘴硬心软的性子摸了个透,对她言语的不敬倒也不以为意,慢悠悠的说道:“消息绝对是好消息,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宣萱最讨厌听半截话,赶紧问道。 郭熙让就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他故意慢慢腾腾的喝下一杯茶水后,才开口:“是不是觉得在王府里憋得慌!本王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出府去透透气,怎么样?” 乍一听,真是个好消息,不过宣萱知道这家伙不会有这么好心,指不定后面给她挖了多大的一个坑,别到时候掉坑里爬不出来!她斜着眼将郭熙让打量了一遍才问道:“真的?你会有这么好心?!不会是又有什么别的企图吧!我怎么都觉得曹王府这片天不会掉馅饼,掉下陷阱到有可能!咦,你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吧,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郭熙让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第一次在她面前笑了出来,笑罢才道:“本王说话算数,说让你出去就让你出去!不过嘛,你是和本王一起去!” 宣萱就知道这家伙不可能这么好心将她放出去,撇撇嘴:“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 郭熙让拿准了她一定会去,开玩笑问道:“怎么,不想去?那算了,我另找人!” “去,干嘛不去!”宣萱连忙回道:“和王爷一起出行是我的荣幸,这样一来岂不是连路费都省了!” 郭熙让点点头:“你可以带一名侍女,不过我有要求,要出去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包括你娘,一路上不许打听要去什么地方,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能不能办到?不过,你要是现在说办不到,估计我只能将你杀了灭口了!” 宣萱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我还是掉你的大坑里了呢!” 郭熙让“呵呵”笑了两声,又歇了一会才起身,走之前让宣萱简单准备一下,随时准备出发。 宣萱能带出去的人只有翠玉一个,她将翠玉叫进屋简略地说了一下情况,两人各自回屋收拾行装。 宣萱想着出门在外越简单越好,反正有大神在,缺什么让他花钱就行了。她也知道不能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自己也准备了几十两金子以备不时之需,又将弹弓、匕首和流星镖都收拾进来。 她将行李收拾好以后又觉得还是应该跟柳氏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于是写了一张留言条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她又将翠玉叫来陪她,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夜的话才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轻叩窗户。宣萱翻身起来到了窗边,打开一看,正是郭熙让。 郭熙让道:“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宣萱“嗯”了一声,叫醒翠玉,换上昨晚准备好的衣裳,带上行李就跟等在院子里的郭熙让一起出发了。 ------------ 第八十六章 海州 宣萱带着翠玉跟着郭熙让坐上了马车,从角门出了王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路狂奔至城门处。 此时,天还黑着,尚未到开城门的时间,只见赶车人将手中的令牌冲守城的将军扬了扬,那将军冲手下一挥手:“放行!”城门打开了能过马车那么大一条缝,赶车人向那守城将军一拱手,甩鞭赶着马车出了内城。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汴京城。等出了城门,马车便放慢了步伐,赶了半天的路程,到中午时分,到达了郊外的一个小镇上,郭熙让吩咐车夫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郭熙让早有言在先不让打听,宣萱和翠玉一路上便不作声,让下车就下车,让吃饭就吃饭,这合作的态度倒是让郭熙让很满意。 第二日出发的时候,原本四人一马车的队伍变成了六人三匹马加一辆马车。马车里只剩下翠玉和宣萱二人,郭熙让骑上了马和那后来的两人骑马走在马车旁边。 宣萱用眼神示意翠玉认识后来的那两人不,翠玉摇摇头。 在此后的几天里,马车越走城慢,一路上游山玩水,每日行路不多,但是队伍里的却是越来越多,原本只有四个人的队伍现在已经是十几人了。这些人中有四人是宣萱认识的,有曾到南平来接她的韩成、威胁打他“小鸟”的伍陌,还有曾经跟来枫竹苑蹭过两次饭的郭熙让的贴身侍卫,人高马大一脸老实样的张广和自诩风流倜傥实则花心滥情、真不咋地的何烨,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剩下的人她就不认识了,但是从外表也能看得出全是武功高强的高手。 宣萱不玉熟悉这个时代的地理,但从越来越咸湿的空气中她大概知道这是往海边去了。 这郭大神要去哪里,带着她这是要做什么?这疑问跟随了她一路。 又走了三天之后,这一行人来到了一座临海的小城,城门口写着“海州”两字。这海州城是现代的哪座城市宣萱闹不清,但确实是建在海边的,站在城门口都能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小城规划很整齐,四通八达的街道看起来干净整洁,城中的居民很热情,纷纷对他们这群外乡人点头问好,更有人直接来问需不需要帮忙。 郭熙让并未惊动当地官员,直接将宣萱和翠玉留在城中,给两人准备了临海的客栈居住,一日三餐全部安排妥当,另留下何烨和伍陌二人保护。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他带着剩下的人出城,偶而回客栈一趟。 宣萱二人在海州住了七八天,每天都上午会有人带他们去一处景点游览,到了下午,宣萱会和翠玉去海边的沙滩散步,或是跟着渔船出海打渔,赶上下午退潮的时候也嘻嘻哈哈跟着城中的居民一起去赶海,打捞海产品。 在海州的这几天,日子真是过得悠闲安逸,宣萱和翠玉都有点乐不思蜀了,倒是有点感激郭大神给她们安排的好地方。 郭熙让却没有那么悠闲,和那些手下忙得每天早出晚归。他这次来海州的目的显然不是游玩来了。在离海州城几里外的地方驻扎了一支水师,是大周的一支秘密部队,人数并不是特别多,但全是精英。这支水师的主要任务不是担负水上做战,而是战船的设计和建造。这里几乎聚集了大周大部分的能工巧匠。前不久,这里刚刚设计出一款最新的战船,而郭熙让正是来此测试新战船威力的,如果威力超过之前的战船,将会将图纸带回船厂制造。 经过几天的实战测试修改,再试再改,最新战船模型出炉。此船身长约十丈,能乘载百八十人,左右两边各设四座,以八人的脚力踩动座下水中的叶轮为动力驱动,再辅以舵手掌握方向。轻便快捷、迅驰如飞、来去自如是新战船的优点,最适合在江河湖泊中进行快速的突击和偷袭。 郭熙让迅速派人将图纸和战船小模型送回京都交给皇帝。 海州战船事务完结的时间刚刚好,他将能在之前约定的时间内到达,带着众人北上边境霸州和女真族完颜阿里汇合。完颜阿里是辽国北部生女真中最强大部落完颜部首领完颜跋海最信任的谋士,通契丹语,略懂汉语。 辽朝每年都会向女真各部强征岁贡,马万匹,北珠、人参、生金若干,辽贵族更是随意强抢看上的物品,稍有不从轻则殴打重则打死。女真各部族人辽人被压迫多年,都敢怒不敢言,于是各部首领暗中集会,推举最强大部落完颜部首领完颜跋海为部长,希望能借周国的力量共同抗辽。 郭熙让回到客栈找到宣萱时,她和翠玉正在海边的沙滩上挖贝壳。他看着两人在沙滩上东挖挖西挖挖,每挖到一个漂亮的贝壳就叽叽喳喳的又跳又笑,手上的沙子蹭得脸上和头发上都是,看样子确实比在王府里开心多了。 他冲宣萱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跑过来将竹筐拿给他看:“你回来了!看,我们挖到好多漂亮的贝壳!” 他点点头:“嗯,是挺不错的,看来你这几天过得不错!” 宣萱笑道:“你找的这地方太好玩了,我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郭熙让道:“不走肯定是不行的,出来好些天了,该回去了,不过下次可以再来!明天我派人护送你回去京城,回去之后老老实实的呆着别乱跑,别惹事,云清现在有身孕,你要帮着她将王府打理好!” 宣萱撇撇嘴:“听你的意思你现在还不回去。我不想回去,你的爱妃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怕我回去了,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说不清,我觉着还是跟着你走稳妥些!” 郭熙让正色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当真是要跟我去?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走之前给我答复。若是你想跟我们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可要做好准备,这后面的路程可能随时会有危险,绝不会像这几天这么轻松,而且一旦做了决定就只能和我们共同进退。若是有异心或中途想退出,我还是那句话,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 第八十七章 赴约 看着郭熙让无比正经的样子,好像不是开玩笑的,宣萱有些犹豫,生命诚可贵呀,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丢了小命。 晚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在想,跟还是不跟? 不跟吧,明天就要回去了,回去之后又要被关在笼子里,不知何日才能再出来,还得面对郭熙让的那些女人,跟她们斗心眼,这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想想都觉得头痛。 要是跟着去吧,听郭大神的意思好像挺危险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嘛!不过,郭大神不是号称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战神吗,而且听说用兵如神策算无遗,他应该早就将一切算计好了,他这种人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的。说不定跟着他后面还能捡点小功劳神马滴,也能为以后顺利出府捞点筹码。嗯,还是跟他走吧! 宣萱心中有了决定,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早晨,宣萱特意早起,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郭熙让。 郭熙让没有拒绝她,让人找来两身男装给她,只让她拿回去换上然后在院子里汇合。 两人飞快的换上男装,又将头发束在头顶。翠玉将两人的女装放进包裹里,将带来的短剑也放了进去。宣萱将金子分一半给她,自己的那一半藏好,将匕首绑在大腿外侧,弹弓和流星镖装在袋子里挂在腰带上。 两人收拾妥当去了院子,郭熙让众人已等在那里,马匹和马车已经备好。见两人出来,郭熙让翻身上马说道:“出发!” 众侍卫跟着上马,宣萱两人也上了马车。 这次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可以算得是马不停蹄,不光走官道,更多时候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每日天未亮就起程,吃饭都不停下来,到了晚上,若是有客栈就住上一晚,若是没有就在荒郊野外凑和。每天啃着干硬的饼子就着凉水,屁股快被颠成八瓣,几天下来,宣萱都有些坚持不住了,每到晚上停下来的时候,大呼腰酸背痛。 宣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从汴京出来到海州呆了七、八天,再从海州出来已经又走了七八天了,都快到中秋了,难怪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外面的草木渐渐枯黄,带着一股子萧瑟的味道,呼呼的秋风灌进马车里,她不禁哆嗦了一下,这身单薄的衣服已经抵挡不住瑟瑟寒意了。 她见身边的翠玉也冷得嘴唇都紫了,拉过她的手搓了搓,从包袱里找了两件女装出来,递给她一件自己裹一件说道:“玉儿坚持一下,等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去找王爷要两件厚点的衣裳。” 她撩起帘子向外远望,天空阴沉得厉害,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马车外入目之处一片荒芜,连一只飞鸟都没有,除了他们这一队人马发出的马蹄声和轱辘声外,再无别的声音。 她突然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也不知道这次跟来是福还是祸! ------------ 第八十八章 遇刺 果然如宣萱所预料的那样,没过多久,天上开始飘小雨,天阴沉得更厉害了,气温也越来越低,没多久,毛毛细雨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到这时候了还没看见一点有人烟的样子,难道今晚要在这雨中淋上一晚。 她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马车外的那一群男人每人身上披一件黑乎乎的油衣,依然在雨中策马奔行,本想问问衣服和住处宿的事,见此情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问了,人家骑马淋着雨的人都没说什么,她们坐在马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还有脸叫苦。 骑在马车前面的郭熙让似有感应似的忽然转头回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宣萱扒着车帷向外张望。他调转马头回来,骑马和马车并行,将身上的肉干递给她道:“要是饿了就吃点。我已经派人去前面探路了,看看有没有人家或能避雨的地方借宿一下。” 宣萱见他身上全湿了,头发上全是雨水,正往下滴水,说道:“王爷,你头发都湿透了,不如上马车来避一下雨吧!” 郭熙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用了,这点雨不碍什么事!”说完,双腿一夹马肚子,又跑到马车前面去了。 不知又往前走了多远,宣萱饿得啃了好几口肉干又睡了一小觉,反正是过了很长时间,长得她以为天快亮了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来跟在我后面走!”郭熙让掀开车帷让两人下马车,顺手将自己的油衣递给二人。 外面一片漆黑,雨还在下着。宣萱和翠玉两人举着油衣,相互搀扶着跟在郭熙让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有一幢建筑的影子。她听到走在他们前面的人推开了一扇“吱吱呀呀”大门,这声音让她想起鬼片里相似的场景。 两人在郭熙让的提醒下,上了十几步台阶,又迈过一道门坎,终于进了屋子。 先进去的人找了一些柴火点着了几堆火。屋子渐渐亮堂起来,宣萱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处废弃的庙宇。她皱了皱眉,小说里老有大侠在破庙屡屡被垄事件,她在来周国的路上也是遇到一座庙,结果也被袭击,这回又遇上一座庙,不知道会不会…… 除了两个女人和郭熙让外,剩下的人自觉的分工协作,外围戒备的、拾柴烧火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伍陌则将马车上的干饼子取来烤热了分给众人。 众人分散在几个火堆旁,郭熙让、宣萱和翠玉在最里的的角落里,两个女人挤在一起靠着墙角打盹。 有了上次被袭击的阴影,宣萱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一会儿睁开眼看一下,一会看一下,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眼皮都睁不开了,靠着墙角睡过去了。 忽然,睡梦中的宣萱一下睁开了眼睛,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有事发生。果然,室内已一片漆黑,火堆全部被扑灭,空气中残留一股呛人的烟味。屋里屋外一丝动静都没有,只听得见屋顶沥沥的雨声,屋里还有没有人也不知道,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的心咚咚直跳。 黑暗中,她的手慢慢向翠玉的方向移动,终于摸到了一个人的手,小小软软的,那是翠玉的手。她捏了她两下,翠玉也回应了两下。还好,翠玉还在,也醒了,她心稍微安定了些。 屋外,几只停在屋檐下的鸟突然“扑棱棱”的飞了起来。有人!她屏住呼吸,暗中摸出荷包里的流星镖扣在手中。 突然,大门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撞开。 “趴下!”郭熙让在她耳边快速喊道。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暗器声向屋内射来,宣萱吓得双手抱头一下扑在地上。 “当”一声,黑暗中,一只弩箭带着疾风擦过宣萱的头顶,稳稳地钉在身后的墙上,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将脑袋紧紧贴近地面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惨叫,而屋里也有人快速移出,很快外面便响起一阵打斗声, 过了一会儿,听到没有人再放暗器了,宣萱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用手将嘴上的泥沙擦掉,呸呸!他娘的,多亏老天在下雨,不然来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这一屋子人就全一次成烤猪了! 在黑暗中多呆了一会儿,她基本上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在她左手边的郭熙让,右边的翠玉。 郭熙让见她起身便低声说道:“你们俩去那个佛龛下边躲起来,等我们把处面的刺客解决了,再叫你们出来。” 宣萱点头轻“嗯”了一声,顺着墙根轻轻地爬到了佛像下面,翠玉也紧跟在后面爬了过去。郭熙让见两人已经躲好,这才拔出了剑,驱动内力窜到了屋外。 宣萱只听得宝剑出鞘的声音,还未看清兵器长啥样,就见人影一晃,人已经冲出屋外。屋外一片刀光剑影还伴着利器入肉的声音,让宣萱觉得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刺激,体内的嗜血因子慢慢的在苏醒。 她对翠玉道:“玉儿,你在这儿呆着别动,我去门口看看去。” 翠玉一把抓住她:“十娘别去了,太危险,小心刀剑无眼!” “我就躲在门口看一眼,去看看郭大神是怎么收拾那此让我啃了一嘴泥的王八羔子!”宣萱笑嘻嘻地说道,完全忘了刚才差点被人射成筛子。 翠玉觉得十娘越发的胆大了,真怕她到了门口一冲动就跑出去和刺客动上手,死死的将她死死拽住:“我跟你一起去,但你只能偷偷看看,不许动手!” 宣萱满口答应,拉着翠玉轻轻溜到门口边上,巴着门板探着脑袋往外看。 雨一直还在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只见众多的人影在雨中来回的跳动,根本分不清敌我,偶尔只见兵器相交溅出的火花以及人影受伤倒地或发出的惨叫声。 翠玉听得心惊肉跳,死命的将宣萱拉回佛龛下面藏着,再也不让她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终于停止。 “你俩可以出来了!”郭熙让回到屋内将两人叫出来。 宣萱和翠玉从佛龛下面钻出来,屋内已经重新点起了火堆,几名侍卫正在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外面还有人在打扫战场。 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众人分食了一些干饼,又歇息了一阵才准备接着出发。此时天完全亮了,雨也停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第八十九章 亲密 雨后的天空蓝得一泻千里,透亮深远,明净清爽,连远处高山上的红叶都能看出红红黄黄的层次来,天气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寺外的石头地面上,昨夜的雨水加上人工的清理,早已无半丝血迹,干干净净的,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若不是不经意间飘过的一丝血腥味,根本无人知道也许就在此间不远的一块平整的地面下新埋了一堆死人。因昨晚的打斗声惊得脱了缰的马匹也被找了回来,正安静的栓在树下,甩着尾巴打着响鼻。 郭熙让看了一眼在门口张望的宣萱道:“你俩人会骑马吗?我的两名手下昨夜受了重伤骑不得马只能乘车,你俩与他们换一下吧!” 宣萱挠头,骑马嘛,她倒是跟着云灏学了几次,只是学得真不咋样,非得有人牵着马头她才能爬得上马背去,好在云灏给她买的那匹马儿极其温顺,任她这个笨蛋怎么弄都没脾气。她看了看外头拴着的那些马,这些彪悍的高头大马都是战马吧,貌似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脾气。 她瞅瞅翠玉,翠玉摇摇头:“奴婢不会骑马!” 她“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也不会骑!不如就让我俩跟他们在马车里挤挤算了,出门在外,不用太讲究吧!我现在穿的可是男装!” “不行!”郭熙让想都没想便否决了:“翠玉可以坐马车,正好顺便照顾一下伤员。你,和我共骑一匹马。好在也不太远了,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先将就一下,到了地方你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宣萱万般不愿地跟在郭熙让后面拾级而下,侍卫将他的马牵了过来。他潇洒的翻身而上,伸出手来:“上来,坐在我后面!” 她撇嘴,坐你后面,万一有人在后面追杀你,老娘不就成了箭靶子了,呸呸呸,这几天怎么回事,竟想些不好的事情,连忙在心中连“呸”好几下。 宣萱伸出手来搭上郭熙让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掌心上有几处长期握刀磨出的茧子,她一只脚踩上马镫,借着他的掌力也一下翻身上了马,稳稳地坐在他身后,揪住他背上的衣服。 “抱住我!”郭熙让说道。 宣萱只好伸手从身后松松地环住他的腰。 “抱紧了!不然等下落下马去摔你个半残!”郭熙让不满她这样敷衍,抓起她的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然后说道:“出发!” 这下,宣萱的脸和前胸紧紧的贴在郭熙让的后背上了。他的后背坚实而又宽广,将瑟瑟的秋风完全挡住,隔着薄薄的衣衫,她亦能感受到他坚韧的骨骼和结实有力的肌肉。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坐在奔跑的马背上,听着郭熙让“咚咚”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脸好像越来越烫。肿么回事,为嘛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呢?难道是春心萌动了?莫非真的是旷得太久,开始犯花痴了?! 郭熙让也觉得后背的某人越来越不正常,放慢了马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很紧张?” “没有啊!”宣萱矢口否认。 “没有?”郭熙让看了看抱着他腰的两只胳膊收得越来越紧,手指都攥青白了,失笑道:“没有,你抱那么紧干嘛!你是想勒死我还是想勒死我?” “扑哧”,宣萱笑出了声,同时手上的劲也松了松,这渣渣学得倒是快,不过听自己这么说过一次,这回就用上了。 “不是你让我抱紧点的吗?”她笑罢又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她看得出渣渣这会儿的心情好像不错。 郭熙让难得的没跟她争,抓起她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道:“好了,就这个样子最好,别太紧也别太松了!放心啦,坐在我的马背上只要你不捣乱,我是不可能让你掉下去的!” “知道了!我要是掉下去了你的面子也不好看,是吧,嘿嘿!”她趁着渣渣心情好不跟她计较赶紧贫两句。 “少废话!走了!”郭熙让两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撒开蹄子开始快跑起来。 此后,两人一路无语,只听见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郭熙让带着宣萱一路奔,这一跑跑了整整一上午,太阳已经升到天空正中了。 宣萱又饿又渴混身都颠得疼,见郭熙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在他身后有气无力的说道:“英明睿智的大神,我快不行了,能不能休息一下补充点体力再走,不然,我怕我真的会在不久的一会儿将你的面子掉在地上!” 郭熙让没搭理她,又跑了一小会儿见前面有一片树林,林中还有一条小溪,这才命令队伍下马休整。 一听说可以休息了,宣萱连滚带爬的下了马,拖着两条直打颤的小腿找了棵树靠着坐下,心中早就内牛满面了,这马可真不是人骑的,身上的这把骨头都快颠散了架了! 翠玉等马车一停赶紧跳了下来,在一棵树后找到宣萱,见她正在自我按摩,狗腿的帮着又是捶背又是按腿的。 郭熙让找了过来,扔给两人一只水壶和一小包干饼:“先垫点,等他们将抓来的鱼烤好了先给你送两条来!” 宣萱侧过头去看,果然见有三人赤足在溪中抓鱼,另有一人飞快的将鱼收拾好,串在树枝上送去给另一人做烤鱼,剩下的有人戒备有休息。 没一会儿,鱼烤好了,香味飘散出来,馋得两人只咽口水,郭熙让果然将先烤好的这两条给两人送来。 鱼不过女子的巴掌大,一人一条肯定吃不饱,宣萱想了想马车,觉得那两名伤员应该更需要,便让翠玉将两条鱼给马车里的伤员送去。 郭熙让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不是早就饿了么,怎么不吃?” 宣萱道:“马车里的伤员更需要营养,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说完,又悄悄指了指那一群侍卫,小声的对郭熙让说道:“刚才你那帮手下看我的时候,那眼神,跟飞刀似的,我要是没有自觉的让出来,估计这会儿在心里早用眼神将我削成肉条了!” 郭熙让“呵呵”笑出声来,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孺子可教也!” ------------ 第九十章 山贼 宣萱拍掉郭熙让的手,肚里没食正饿得慌,没有精神同这厮斗嘴,只撇嘴“切”了一声。 郭熙让不以为意,嘴角弯了弯,起身拍拍衣服,向烤鱼的侍卫走了过去。没过多久,他就取了两条烤好的鱼回来了,两面焦黄焦黄的看着就有食欲。他分了一条给宣萱,自己拿起另一条也吃起来。虽说这鱼什么调料也没放,宣萱吃得还挺香,不一会儿,一条鱼就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又啃了半块干饼总算填饱了肚子。 填饱了肚子,暖洋洋的太阳一照片,宣萱就开始犯困,她将手绢盖在脸上,靠着树干打起盹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郭熙让捅了她两下:“喂,醒醒,别睡了,有山贼出没!” 啥?山贼!好有前途的职业!她一下清醒了,就见郭熙让正蹲在她身边,他身后张广和另外两名手下手持武器将两人挡了起来。她连忙爬起来想看看这年头的山贼长啥样。 郭熙让也站了起来,将她一下挡在身后:“别出来,一会听我的口令!” “嗯。”她嘴上答应,却将脑袋偷偷从郭熙让身后探出来,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山贼敢来劫大周的战神。 只见他们前面约莫有四、五十来名大汉骑在马上,这些人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全身上下包得很严实,脑袋和脸都用黑巾裹着,只露出眼睛来,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冲他们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听好了,识相的快把钱财交出来,然后跪地求饶,不然别怪大爷手中的刀无情!” “哈哈哈……”一群大汉跟着哄笑起来。 “啧啧,真是太不专业了!”宣萱躲在郭熙让身后自言自语:“应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接下来还得说‘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的站中间!’” …… 宣萱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将身边的几人都逗笑了。郭熙让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将她的脑袋一下按回去:“上哪里学的这么多废话,你还是歇会儿吧,一会儿有你费力气的时候!” 山贼头领见自己喊了一通一个求饶的人也没有,冷笑连连:“好吧,你们要钱不要命,大爷就成全了你们!”说完一挥手,只见山贼的马队自动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两排手持弓弩的射手来,幽冷的弩箭齐齐的对准他们。 “放!”一声令下,只听“嗖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箭簇飞似的向他们袭来。只见这些射手非常有序,第一排射手射完之后立即起身退后装箭,让第二排射手上前攻击,等第二组射手的箭弩射完又会让第一组又上前。 郭熙让拉起宣萱一下窜到一棵树后,见张广三人也就地找了屏障遮挡,向马车那边的人喊道:“何二郎,那边就交给你了!” 宣萱急得真扯郭熙让衣袖:“还有翠玉,她也在马车上!” 郭熙让又喊道:“何二郎,保护好玉娘!” 山贼的射手们冲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集中射击,“咄咄咄咄”树木被击中的声音绵绵不断。郭熙让紧紧的将宣萱护在怀中,多亏这棵大树粗壮,恰好能藏住两人的身形,一阵密集如雨的流箭从他们身边飞过,藏身的那棵大树的另一面树干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钉上好几十支利箭。最可怜的是那些栓在树上的马儿,跑不了躲不了,一阵利箭过后都被射成了刺猬。 “刺啦”一声,一支流箭擦过郭熙让的胳膊,划破衣裳带出一条血痕。 “呀,你受伤了,没事吧?”宣萱有些担心的望向他,老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听宣萱问话,郭熙让看了看伤口,只流了少许血,摇摇头回道:“不碍事,只是擦破了点皮!” “这是山贼吗?纪律严明组织有序,跟你的正规军有一拼,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跟昨晚的刺客是一路的!”宣萱恨恨地说道。 郭熙让笑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切,得意什么!你到是早看出来了,可是有啥用啊,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她翻了个白眼。 “着什么急,让他们再射会儿!”郭熙让答道。 半刻钟后,弓弩声渐渐小了下来。宣萱隐隐听见轻微的动静,只见距她最近的一名侍卫三两上窜就上了树,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很快,就听得“嗖嗖”几起暗器声响起,片刻之间,惨叫声四起,山贼的射手已经倒下一半。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杀!”很快,双方人马都冲了出来厮杀在一起,。 郭熙让将随身的配剑给了宣萱,自己捡了根棍子,沉声说道:“跟好我,自己长点眼!”说着拉着她从树后跳了出来,将另一手中的木棍使得如蛟龙出海,片刻就将冲过来的山贼挑翻了一地。 宣萱在他身后被他拉着走觉得反而不方便宜,便说道:“你不用拉着我,这样你施展不开反倒危险,不如你放手在前面击敌,我跟在你身后帮你断后!” 郭熙让见她神情镇定,并无半分惊慌之色,便道:“你行不行啊?” 宣萱笑道:“没问题,不信试上一试!” 她见地上有把长刀,用剑尖挑起来抛给郭熙让:“接着!用这个,这个好用!” 他松拉着她的手接住长刀,将手中的木棍冲正跑过来的山贼掷了出去,只听“哎哟”一声,那人应声倒地。他有了长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手起刀落跟切瓜似的,很快就砍翻一片。 山贼虽然人多,但是架不住郭熙让这边的人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精英,很快便死伤一大半,剩下的山贼根本不敢再上前。马上的山贼头目见此情景一声长啸,片刻之后,树林中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向这边靠拢。 外围竟然还有山贼的帮手! “他们的帮手来了,大家小心点,一会儿分开走。韩成带两人负责保护伤员;何烨你带一人,玉娘就由负责保护;十娘跟我走,张广你们六个负责断后。一日后预定地点集结!”郭熙让边说边抡刀将试图偷袭宣萱的一名山贼一刀刺死。 ------------ 第九十一章 突围上 从树林里又冲出一群蒙面人来,看样子得有二、三十来个,全都是一身短打衣着,手中所持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为首的那位腰间悬挂一把长剑,站在郭熙让的对面,目光凌厉凶狠,似带有滔天的仇恨一般。宣萱觉得此人的眼睛和身形都好熟悉,只是他一直盯着郭熙让,并未留意到郭熙让身后还有一个人。只见他一挥手,那一群人立即冲上来加入战斗,顿时,林子里杀声响起,几十人混战成一片。 后来的这些人明显比刚才那些山贼功夫高了许多,郭熙让那十来个手下每人要对付两个,应付起来感觉有些吃力了。 郭熙让见此情景立刻向那个蒙面人首领发起攻击,擒贼先擒王!而这个人一直紧盯着郭熙让,见他出手,也立即抽出宝剑,闪身跃至空中,迎上他的长刀。 “铛铛”两声脆响,刀剑交错,震得两人虎口发麻,遂明白对方都是高手,手下的出击速度更是快若闪电,只听得刀剑相交的声音,不过瞬间,两人已过了好几招。 郭熙让多年行军打仗造就了他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出招凌厉且刁钻,一招一式干净利落直击要害,再加上内力深厚,很快就占了上风,反观那蒙面人首领开始还能应对百十来招,渐渐的便有些手忙脚乱,不敢和郭熙让正面的硬碰硬。好在他的手上功夫虽稍有逊色,但轻功却是难有敌手,他便倚仗着脚下功夫和郭熙让周旋起来。 郭熙让和那黑衣人缠斗开来,宣萱的身形就暴露了出来。她本想上去帮郭熙让的忙,但是高手过招快如闪电,只见人影晃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她稍微走得近点,两人相斗激起的阵阵罡气逼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只得握着剑在外围打转。 那黑衣首领见了着男装的宣萱,十分意外,脚下一滞,步法略略乱了半分,郭熙让的长刀便劈了过来,黑衣人躲闪不及,肩头被削下一块皮肉,血“呼啦”就冒了出来。 郭熙让根本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回刀又向他颈上刺去,那黑衣人心中一惊,连忙侧身后仰,虽避过那一刀,却将胸门大敞开。只见郭熙让突然出左拳向他胸口袭来,那人立即起身闪避,不想郭熙让那一拳却是虚招,左手直接上了他面门,五指一伸一抓,一把将那黑衣人面上的黑巾抓下,再一脚踢向身那人胸部,将那人踢了好远。 那人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热,一口鲜血随即喷出。他运气将再次涌上来的腥甜强压下去,冷笑着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干净。 等他抬起头来,宣萱这才认出来,原来这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高卫。 “原来是你!高卫!”郭熙让冷冷的盯着他道:“本王还以为你躲起来不敢再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送死了!那就让本王送你一程!” 高卫恨恨说道:“姓郭的,你不要得意得太早,鹿死谁手还未知!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会谋划,那女真完颜部派来和你汇合的人早已被我砍了脑袋,尸首估计都被野狼吃光了,你就下地狱去和他接头去吧!你今天进了这个林子就别妄再想活着出去了,我的弓箭手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为我的兄长报仇,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本王就算出不了这个林子也会先将你宰了再说!”郭熙让面沉如水,说着就跃上去击杀高卫。 郭熙让见此刻的形势危急,看样子高卫是要和他死磕到底了,他不得不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了,无论如何也得先将高卫这小子擒住再说,因此再出招更是狠辣了几分。高卫已受内伤,他的三个手下赶来帮忙,四人合力才勉强接住了郭熙让这全力的攻击。 郭熙让越战越猛,高卫四人合起来拼了全力都快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时其中一个蒙面人看见宣萱独自一人傻呆呆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个子瘦瘦小小的,姓郭的还时不时的看一眼他,可见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人,不如去将他拿下,到时候能用来挟制姓郭的。想到这里,他便转身向宣萱那个方向扑去。 宣萱正在一旁纠结,高卫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真的死在郭熙让手上她会愧疚一辈子,而郭熙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没好果子吃。现在这两人正拼得不死不休的,她应该怎样阻止事情进一步恶化呢? 她正想得专心,不想一片刀风向她袭来,她下意识的举剑阻挡,挡开了那刀风,一刀一剑相碰那一瞬,震得她手臂发麻。黑衣人见一击不中,又连砍两刀。宣萱不敢和他硬碰硬,只是一味的后退闪避,她知道自己没有轻功没有内力,练的拳脚功夫有一半是花架子,就是剩下那一半用一实战的格斗搏击术也只是为了防身而非杀人,在遇到强大的敌人或者力量悬殊时,她除了抓住机会以已之长快速将敌人打倒以外,根本没有别的胜算。 她边闪躲边退,很快退到一棵树后,仗着身体瘦小灵活,和那人打起了游击战,东一剑西一剑,在那人的身上划了好几剑,那人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气得哇哇直叫。宣萱则趁他不注意一剑刺上他右臂,将他的长刀打落,使出连环旋转踢踢上他的前胸和头部,将他踢得晕头转向,然后扔了剑扑身上前,跟练咏春拳打木桩似的,对准那人就是一顿噼里啪啦乱揍,几下就打晕过去了。 另外三个蒙面人见同伴被打倒,叫着扑了过来,宣萱一看,边后退边掏流星镖,对着三人就扔了过去,就见其中两人身形一滞,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双手捂着喉咙,只发出“呵呵”的声音,然后就倒了下去,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剩下那个蒙面人扭过头一看,只见流星镖已经插进了那两人的喉咙,血流了一地。他再也不敢往前走,边退边喊:“弓箭手,射那小个子!快射死他!” 立即从树林里钻出十来名弓箭射手,对准宣萱就开始射击。 ------------ 第九十二章 突围下 “住手,不许放箭!”高卫大声命令,立刻飞奔过去将那些弓箭手踢倒,却还是晚了一步,箭簇已射出,正“唰唰”的向宣萱飞去。 宣萱看见十几支箭向她飞来,脑子突然死机,傻在那里愣是半钞钟没有反应过来。郭熙让冲上来挡在她身前,挥动长刀将箭斩断。 还是有流箭没有被斩断,“噗噗噗”三声,扎入了郭熙让的身体。宣萱听得却如同惊雷一般,转过身来看,却见郭熙让胸口正中中了一箭、左肩中了两箭。 “渣渣,你受伤了!你没事吧?”宣萱的心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按伤口,却引得郭熙让更是咧嘴。 “暂时还死不了!”郭熙让挥刀将箭杆砍断留下箭头在身体里:“你别动了,快让张广过来!” 宣萱将郭熙让扶到一棵树后,回头大喊了一声:“张广张广,速来!你家王爷……”后半截话却噎了回去,因为她看见高卫带人正在慢慢围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直冒汗。看高卫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郭渣渣凶多吉少! “公主快躲开,到我这里来,省得一会儿误伤了你!”高卫冲宣萱喊道。 你大爷的,高卫,老娘跟你不熟!你不喊会死啊,搞得老娘仿佛跟你是一路似的!连你也来算计我,老娘今天就将你拿下当人质! 她定了定神,装出害怕的样子向高卫走去,才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带着哭音道:“小侯爷,我好害怕,腿都软了,能不能帮我一下!” 高卫半信半疑的走过来,试探的伸手拉了她一把,果见她脸色发白,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便将她半搂半扶了起来。 宣萱见他上当,悄悄拔出腿上的匕首,在脚下使了个绊子,左手在他刚才受伤的肩头用力一按,高卫痛得后退了一步,宣萱上前一步,左手掐住他的咽喉,右手的匕首就抵在他脖子的大动脉上。 “不好意思,得罪了!小侯爷!”此时宣萱哪里还有半分害怕的样子,她对那些蒙面人大声喊道:“全都给我住手,统统不许动!你们主子在我手上,快将武器扔到那边的地上,不然我就杀了他!” 一个蒙面人大声回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别做无谓的挣扎,识相的快将他放了,我们会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宣萱“呸”了一声道:“我缺心眼才会听你的!命都没有了我还在乎啥尸不尸的!现在人在我手里,你们要是想他死在我前头就只管冲过来,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刀快!”说着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分。 “小侯爷,让你的手下快停手,把武器扔地上!只要他们不妄动,我绝对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宣萱在高卫身后说道:“你和郭熙让有什么恩怨情仇我管不着,但是在我的面前,我绝不可能看着你们俩斗得你死我活却不管!先委屈你一下,等你将我们带出这片林子,我就放了你!” 高卫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他来骗我!” 宣萱见他还不命令手下停手,似有拖延时间之嫌,不禁又气又急。 “高卫,我真的真的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别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快点让他们放下武器!”宣萱说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度,匕首尖刃已经划破皮肉,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这就让他们把武器扔过来!”高卫说完又冲那帮手下喊道:“你们快停手,将武器扔出来,放他们走!” 有了高卫的命令,多数人都停止了打斗乖乖的缴了械。 “可是……”一位壮汉有些犹豫,姓郭的已经受了伤,如果这次将他放走,不知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什么!难道你想要老大的命!”他旁边的一人将他的武器夺了过来,和自己的武器一并扔了出去。 “外围不是还有弓箭手吗?将他们都叫来!”宣萱又说道。 高卫苦笑了一声,打了一个响哨,很快就有几十个手持弓弩的人跑了过来,一看林子里的情况有些傻眼。高卫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命令,让这帮人也缴了械。 “让他们解下裤带,两人一组,将腿绑在一起,然后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宣萱又命令高卫。 高卫哭笑不得:“不是吧,还要解裤带,这么刁钻的方法你是从哪学来的?” “少废话,快点!”宣萱又将手中的匕首紧了紧。 “你们……你们将裤带解下,两人一组,将腿绑一起,然后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高卫无可奈何只得再下了一道命令。 高卫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甘不愿的照着做,很快,树林里的空地上就趴满了人。 韩成、何烨带着几位受伤的侍卫和翠玉迅速退到了郭熙让身边,未受伤的几人将缴来的武器收拢在一起,拾了几把连弓弩拿在手上,找了些干树枝点了一个火堆,将剩下的武器都扔了进去。 韩成带着两人走过来想帮宣萱的忙,宣萱赶紧带着高卫向后退了几步:“你们别过来,快去看看你的主子要不要紧?天色不早了,快些安排撤退才是正事!我这里能控制得了,不需要你们的帮忙!”如果交到他们手里,那高卫肯定是没命了。 张广简单的给郭熙让处理了一下伤口,上了些止血药。郭熙让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下又有几人受了伤,便重新安排了撤退计划: “张广你带两名轻功好点的兄弟看着这些人,若是他们不反抗不要伤他们性命!” “韩成、何烨你们去将没有受伤的那几匹马牵过来,带着受伤的兄弟们和翠玉从东面先撤。” “一刻钟后,我和十娘带着高卫从西边走,半个时辰以后张广撤离!” 韩成道:“王爷,你有伤在身,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郭熙让摆摆手:“我和十娘在一起目标小点,她的身手你们都看见了,我和她一起走会很安全的。反倒是你们人多目标大,一定小心,保护好受伤的兄弟!记住,明日这个时候在事先订好的地点集结!好了,快走吧!” 韩成和何烨见他坚持,只好带着人从东面的树林撤离。 一刻钟后,郭熙让骑着马,宣萱挟持着高卫从西北面树林撤退,只留下张广和两名侍卫看着高卫的手下。 宣萱带着高卫磕磕绊绊的走了好长一段,差不多到了树林的边上,估摸着也过了半个时辰了,便决定将他放了。 她本想解下他的裤带将他绑在树上,谁知他身子一扭居然轻易逃脱了宣萱的控制,抢过她手中的匕首在自己大腿上扎了两下,然后将匕首还给她:“不要惊讶,不要内疚,这是我给兄弟们的一个说法!你快走吧,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他,下次就没这好事了!” 宣萱惊得张大了嘴,这才明白,哪里她挟持了高卫,根本是他存心放了他们一马,心中不免有些五味陈杂,便又多看了他几眼。 “你不快走莫非被感动得想去做我的压寨夫人了!”高卫看她傻站着不走,便忍着痛打趣她。 宣萱闻言后退了几步,然后撒开丫子大步向远处等着的郭熙让跑去,跳上马背随郭熙让扬尘而去。 ------------ 第九十三章 伤重 宣萱跳上马,依旧坐在郭熙让的身后,两人骑着马飞快的出了树林。 骑马一路的狂奔,郭熙让的前胸衣襟已被鲜血浸透。血流得多了,他的脑子已经有些神质不清了,只是凭着意志抓紧缰绳控制马匹。宣萱不辨东南西北,坐在他身后,看着两旁的物体“嗖嗖”的往后退,便自动担起警戒的任务,时不时的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当宣萱发现这匹马跑的地方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飞了出去,不过舜间,身子便又向下坠了去。只听“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两人一马砸进了河里。好在此处悬崖只有十来米高,而且河水很深,所以宣萱并没有受伤,她很快便浮出了水面。她在水面巡视了一圈也没找见郭熙让的身影,心中有些担忧,便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宣萱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好得没话说。只见她潜在水中睁开眼睛四处找寻郭熙让,很快便发现郭大神已经沉到水底。他胸前的衣服已被血浸透,将他身边的河水都染出一片红色。她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河底,吓了一大跳,心道莫不是死了!她游过去从他身后将他架起,带他游出了水面奋力游到河边。 她将他平放在地上,用力的将他肚子里的水挤压了出来,又怕有泥沙堵塞他气管,急忙将他身子倒立了几分钟,最后又将他放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又有呼吸了,这才稍微放心。 宣萱折腾了一大阵,累得筋疲力尽,坐在河边直喘气。她浑身全身湿透了,一阵秋风过来,冻得直发抖。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们所处的河岸是一块冲积出来的平原,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的景像,不过百十来平米大小,再往前或往后还是河面,根本不可能有人烟,而他们前面是一座高山,长满了高大的树木。 秋天天时比夏天短了不少,此时眼看太阳快要落山,转眼天就要黑了。望着空荡荡的河边,四处一片荒芜,再看看昏迷不醒的高卫,宣萱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夜。 她冻得全身有些僵硬了,最后还是决定去山上。虽说山上有野兽,但山上最起码有树,还有枝可以点堆火烤,总比在河边吹一夜冷风冻成两根冰棍强多了。 宣萱将郭熙让扶起来背在背上。男人和女人差别真不是一丁点,看着郭熙让并不是一个壮汉,这份量真是不轻,压得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站了起来,郭熙让的两只脚还搭在地上。她背着他真是一步一步的挪山上的。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等宣萱背着郭熙让爬了一小半山歇息的时候,她居然惊喜的发现了一个用木头搭成的小屋,跟她在石头村后面那个山上的小木屋差不多。 她背着郭熙让进了木屋,借着微微光线将他放在一堆杂草上,然后开始打量这个屋子。这里估计是猎户们打猎时的临时住处。她东摸摸西找找,总算找到了火石,很快便点着了火堆。有了光线,她又幸运地找到了一些米和一个陶罐,还有两块风干肉和一壶酒。 宣萱将自己的湿外衣除下搭在架子烤着,又三下五除二的将郭熙让扒得干干净净,用干草将他身体盖上,一边熬粥一边将他的衣服也架起来烤。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单衣,等粥熬好了,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宣萱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郭熙让浑身烫得灼人,还在瑟瑟的发抖,看样子是伤口感染了。 ------------ 第九十四章 手术 这可怎么办才好?宣萱快愁死了。 郭渣渣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倒下,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那皇帝哥哥一怒之下不将她三人拉去陪葬才怪! 她见郭熙让缩成一团,赶紧将所有剩下的干草全堆在他身上。可是还是不管用,他还是在发抖。 她只得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树枝,将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将他搬到火堆边上烤着。借着火光,她发现他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便扒开他的领口仔细一看,胸前的伤口狰狞的张开,乌黑的箭头还在伤口里没有取出来。她一直以为在她挟持高卫的时候,张广已经帮他取箭头来了,之前扒他衣服的时候光线不好也没看见,没想到还在。这箭头要是再不取出来,估计郭渣也撑不了多久了! 看来,她又摊上大事了。唉!她是发现了,只要跟这郭渣在一起准没好事! 她看了看郭熙让又青又白的脸色,便拿了酒壶想着给他灌两口酒,既能去去寒气又能消消毒,准备再过一阵就动手取箭头,怎料灌了好几次都没灌进去。总共就这么点酒,宣萱只好好事做到底,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捏着他的鼻子,口对口的将酒渡了进去。宣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从他衣服里找的一堆瓶瓶罐罐都弄过来扒拉着看。 郭熙让虽然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感官意识还是存在的。他知道他们掉进了河里,他知道宣萱从水底将他救了起来,也知道她是如何艰难的一步一步的将他背上的山,知道到她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衣服全脱掉,感觉她用嘴渡酒给他喝,听得见她喝粥的声音,闻得着食物的香味…。一切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他无论如何用力都睁不开眼睛,甚至却动手指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他仿佛躺在一个冰库里,觉得好冷,全身都冻得僵硬了,这些平时最简单自然的动作,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是异常的艰难。渐渐的,体力的酒精开始起作用了,他觉得身上好像有了一丝丝热气,他能动一点点了。 不知是酒起作用了还是烤火起作用了,郭熙让脸色不再发青。宣萱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郭熙让,你醒醒!快醒醒啊!我准备给你拔箭头,你可要撑住哦,别乱动!还有没事最好不要死啊!如果我没把你救过来,死了也不能怪我,我只是在进行人道主义救援!” 她自言自语的给他来了个术前告之,又拍了他脸几下,见他还是一副昏迷的样子,便不再管他,开始准备动手了。 她将他上衣脱掉,撕下一片衣服在酒里浸了一会,然后在三个伤口上擦试了几下,又用酒将伤口冲洗了一下。 “嘶”郭熙让痛得哆嗦,一下睁开了眼。 宣萱连忙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这是要给你取箭头!你来看看这些瓶子里哪个是止血消炎的药?”举着瓶子一个一个的问他,找到药之后她又找了一根小木棍示意他咬着。 此时的郭熙让看起来十分虚弱,他无力的点点头,张嘴咬住木棍。 宣萱将自己那把匕首在酒里浸泡消了毒,然后深吸了几口气,先将自己的心神稳住,免得一会手抖,然后咬牙一狠心,拿起匕首就毫不犹豫地将胸口上那个伤口周围的肉划开个十字,再用手指将伤口撑大,然后捏住尾部就往外拔。没想到往外拔的时候遇到阻力,拔一下郭熙让就哆嗦一下,血不停地涌出来。 “有……倒钩!”郭熙让痛得将木棍咬碎。 有倒钩!那没别的办法,只能将伤口再切大些了! 只是伤口已经很大了,还要再切大些?宣萱皱着眉头,看着冒着血水的伤口真下不去手,紧张之下出了满头大汗。她只好尽量小心着将伤口再扩一扩,试了几次最后总算将箭头拔了出来。这才看清楚这种弩箭的箭头比一般的弓箭的箭头小很多,尾部有一个倒钩,这玩意还真是恶毒。她给伤口淋上一些干净的酒消毒,再撒上些止血消炎药,用撕好的衣服条包扎起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宣萱顺利的将他另两个伤口的箭头都取了出来,上了药包扎好以后才发现他已经痛晕过去了。此时看着他上身全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跟被人宰了一样。 宣萱也很无奈,她不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专业的医生,动作肯定有些笨拙,让郭熙让吃了不少苦头。这个时代也没有麻醉剂,受伤的人生生的受着,熬不过去的就会痛死。她只能祈祷郭熙让身体好命硬,能挺过这一关。 ------------ 正文卷 ------------ 第九十五章 获救 ------------ 第九十六章 被囚 ------------ 第九十七章 鞭刑 ------------ 第九十八章 又见高卫 ------------ 第九十九章 绑架计划 ------------ 第一百章 试药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算计我?”高卫一下子愤怒了,出其不意地伸手死死掐住了宣萱的脖子:“你仗着我喜欢你,以为就可以利用我为你做任何事情吗?” 宣萱心下大惊,连忙摇头否认,很快就觉得呼吸困难,没一会儿面色就涨得发红。就在宣萱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高卫突然松开了手,她顿时跌坐 ------------ 第一百零一章 耶律大王 ------------ 第一百零二章 圈套上 ------------ 第一百零三章 圈套下 ------------ 第一百零四章 魂归 ------------ 第一百零五章 醒转 ------------ 第一百零六章 我不是神 ------------ 第一百零七章 金丝砗磲上 ------------ 第一百零八章 金丝砗磲中 郭熙让见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无事的倔强样子,知道她心里必定是难过极了,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重了,便又软下口气安慰她道:“虽然你做不了本王的正妃,但凭你救了老七这一件,本王一定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说着跟从前一样要伸手来摸她的头发。 宣萱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 ------------ 第一百零九章 金丝砗磲下 ------------ 第一百一十章 我心悦你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一点点动心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一点点动心下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波上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波中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波下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争执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冷战 看着郭熙让摔门而去,宣萱顿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涌了上来,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隐忍了好久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调整好了心情,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走出了泠湘苑。郭熙让送她的衣裳、首饰、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些东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求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私情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来是你 ------------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事上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故事下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乱情迷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书上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书中 宣萱也准备了几支炭笔,还有一个和这本日记差不多厚的本子,对着江小鱼的日记页数,作了相应的标注,按照着拼音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翻译起来。 她不敢让郭熙让知道自己能看懂这本日记,每天都是等他上早朝出门之后迅速起床,开绐读拼音写汉字的工作,好几回都差点被郭熙让撞上。 经过她长达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书下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约定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另一个秘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救人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 第一百三十章 灾民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征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雨欲来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备无患 宣萱听到陆通肯定的答案,心中“咯噔”了下,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京城要出大事鸟! 难不成,在这个没了赵匡胤的时空里,高怀德自己要造反?她摇摇头,咬着手指头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事儿绝不会这么简单! 京中剩下的这十万殿前亲军,全是禁军中的精锐。高怀德只是一个都指挥使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备无患中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备无患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油炸神虫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弑兄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栽赃陷害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谋反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城惊变上 ------------ 第一百四十章 皇城惊变中 大周皇帝郭宗训一听太后病倒了,据说还是被今天早上进宫的两位曹王侧妃气病的就急了,连朝食也不吃了,急急忙忙坐上肩舆让人抬了去慈德殿。 他一进慈德殿,就见宫人们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立在左右两侧,见他进来连忙行礼。他挥挥手,急着往里走,进了太后的寝宫,见一名御医正跪在床前替符太后把脉,另一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城惊变下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降奇兵上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降奇兵中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降奇兵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归来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家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题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相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相下 二十多年前! 赵延宜不禁回忆起那段时光,那时他才不到二十岁,正是热血涌动意气风发的时候,带着敬意仰视着龙椅上年青的帝王,跟在他身边冲锋陷阵,虽然又苦又累,一不小心还可能会丢了性命,可是他还是拼了命的冲在最前面,只为要跟他一起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 渐渐地,他和兄长得到 ------------ 第一百五十章 伏法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妃上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妃中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妃下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孕事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渣男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惩罚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意 虽说有郭熙让拍着胸脯保证给翠玉做主,至于最后是否要和何烨成亲,宣萱觉得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问问翠玉自己的心意。 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准备借着和翠玉共进晚餐的机会探听一下她本人的想法。 翠玉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好点,至少不再泪流成河了,因为流了太多的泪,眼睛已经肿得跟桃子一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危机感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道歉 ------------ 第一百六十章 惊喜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思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赴宴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的心意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奉旨出使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马威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条件 ------------ 正文卷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挑衅上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挑衅下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烂桃花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草原盛会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欺人太甚 “五郎谬赞了!”宣萱有些忸怩,表情很不自然,她不过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多知道了一点历史事件,这些都是先人的智慧,她本就占了天大的便宜,哪里还敢冒领功劳。 郭熙让少见她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嘴角弯了弯,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调笑道:“害羞了?原来你还会脸红!” 宣萱白了他一眼,刚想说 ------------ 第一百七十章 图样图森破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吃醋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偷袭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应战 宣萱抢了李继冬的鞭子顺手扔了老远。 李继冬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在兴庆府这一带没有人敢惹,没想到这次栽在宣萱手里了,武器被抢不说额头还被打了一个大包,心中更将她恨了个彻底,赤手空拳“哇哇”叫着扑过来要和她拼命。 李继冬是兴庆府这一带的小霸王不仅是因为她是李家的姑娘,还因为她功夫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化敌为友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狂欢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噩耗上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噩耗下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目的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人永隔 ------------ 第一百八十章 最后一面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怒火中烧 这个冰窖地下三层非常宽敞,墙壁上镶嵌着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块块一米见方的冰砖晶莹剔透,码得整整齐齐,冰窖的中间放了两具冰棺,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两个人。 郭熙让将宣萱抱到冰棺前放下,宣萱也停止了喊叫撕打,傻了一样直直地盯着躺在冰棺里的两人。冰棺中的两位妇人静静的躺着,脸上的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冤有头债有主上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冤有头债有主中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冤有头债有主下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栽赃陷害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杀气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碎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解释上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解释下 “你家那位皇帝陛下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不在乎。”宣萱自嘲道。从她来到周国开始,郭宗训就没给过她好脸,每次两人一见面,那怨恨的眼神跟飞刀似的唰唰地往她身上削,表现得相当的明显,就跟抢了他媳妇一样,弄得宣萱有时候都觉得丫是不是有恋弟癖,怀疑传说中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只是个幌子,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善后 ------------ 第一百九十章 囚禁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条件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选择 ------------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别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驱逐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劳燕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远走他乡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游湖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忆江南,最忆是杭州! 人间天堂杭州,曾是让现代的宣萱去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只是如今她要去的江南临安,既不是南宋的行在临安城,也不是现代的这个旅游热门城市杭州,它只是杭州西面大约四十公里远的一座城镇。 宣萱在临安城的临时居住地位置非常好,正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事端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强邀 ------------ 第二百章 处理 ------------ 第二百零一章 身份 ------------ 第二百零二章 揭穿 ------------ 第二百零三章 毒计 ------------ 第二百零四章 营救 ------------ 第二百零五章 跳崖 看着山腰上打着火把追来的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而身后就是黑得深不见底的悬崖。 怎么办怎么办? 明明一步都没走,宣萱却觉得全身大汗淋漓,连气都喘不过匀了。她焦急地望着高卫,真不甘心就这样把自己的命交待在这里,询问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显,让他赶紧想办法。 ------------ 第二百零六章 死讯 ------------ 第二百零七章 失去 ------------ 第二百零八章 报仇上 ------------ 第二百零九章 报仇下 ------------ 第二百一十章 秘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责怪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隐居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消息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助 她是疯了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吧! 这一年发生太多的大事,大到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大到已经颠覆了她的人生! 这太多的偶然和凑巧,她不是不怀疑,她只是一直在逃避,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愿意把心中那个脉脉温情的男子,想成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她、无所不用其极夺取蜀国江山的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主意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怀疑 ------------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结果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深夜被袭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威胁 ------------ 第二百二十章 转机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逃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君臣 郭宗训驾崩之后,郭熙让登基当上了大周的皇帝。 他牢记父皇未完成的遗志,‘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治理国家造福百姓的宏图大业上。 他也没有像别的皇帝那样登基之后马上充盈后宫,不仅没有册立皇后,就连后宫也冷清到仅有苏云清一名妃子。 他的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归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助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条件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胜州  五哥这是想让他当大周的皇帝?! 郭熙悔惊讶地瞪着郭熙让,瞬间便明白五哥的意思了,顿时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不行!皇兄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把阿宣姐也带回来!我告诉你啊,我才不稀罕当皇帝,你也休想把困在这龙椅上!你自己的江山你自己来管,我只是暂时帮你看一下,等你回来我还是当我的逍遥王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过一辈子!” 郭熙让强忍着心头的难受,故作轻松地笑道:“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为兄自然是明白你的意思,也希望能平安的将十娘带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但是,你五哥我也只是个凡人,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平安归来,所以必须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到,这样才不会有后顾之忧,而你从这个从此刻起,就要开孡肩负起摄政王的职责来。我今晚就会趁夜出发,带走我的密卫,走秘密通道先行至西北和何烨汇合。我已安排好一个替身,明日你就配合他一起演一出大戏给众人看。赎金和粮草方面只有一部分,明日也随我的替身一起上路,剩下的粮草和兵器你再慢慢抽调,我已安排好人员和路线,到时自会有人拿着我的令牌来联络你。” 事已至此,郭熙悔再不舍也只能咽在肚子里,只恨自己虚度了光阴,空长了一副皮囊却学不到五哥百分之一的本事,无力为五哥分忧,只愿五哥此去能旗开得胜,平安顺利地救出阿宣姐,而自己只要好好守着朝中不出事,不让五哥分心就算是对他最大的帮忙了。 是夜,子时,原本应该是一年之中最大最圆的明月却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只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光圈。 皇城一处小角门微开,几条黑色人影一晃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已飘出好几丈远,迅速溶入夜色中,再不见踪迹。 次日,天子北巡起程,不光京中大小官员一律前去送行,连得到消息的京中百姓也自发的前去看热闹,从皇城的东华门到内城的曹门,一直排到外城的陈桥门。皇帝乘坐玉辂车,前有两万殿前司铁骑军开道,后面五万虎捷军押着辎重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地出了陈桥门。 郭熙让替身出陈桥门不到三天的时间,远在辽国上京北大王府的耶律斜轸便收到了消息。 耶律斜轸手中拿到的两份情报,一份是郭熙让北巡的消息,另一份则是关于被关在喜隐府中的前蜀国公主的,信上说前蜀国公主起初被囚于地牢半月余,后被转置于一处隐秘的住所,身边有六位女侍卫监视,寸步不离,外围有喜隐的亲卫队看守,围得如铁桶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便是只大点的鸟都飞不进去。 他将两份情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终合各方返回的情报来看,当然不相信郭熙让出京只是北巡这么简单,应该是喜隐和李继迁让他过来谈判和赎回那个女人的。 可是,郭熙让真的是这么容易让人摆布的人吗?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便隐约在脑海中生成,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一个晚上,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弄得耶律王妃和绮罗不知所措。 第二日天还未亮,耶律斜轸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侍从摧马直奔皇宫,趁早朝之前向萧太后和韩德让以及半大的皇帝说出自己的计划。萧太后和韩德让思量了半天,最终同意了他的建议,任命他为密使,授予他便宜行事之权,并可以任他调遣云州大营的所有兵马。 他命手下大将带着手谕先去云州大营调集结二十万骑兵,十万向怀朔方向悄悄靠拢,另十万分批向丰州方向行进,自己则回府中收拾行李,顺带让人叫上高卫和李继冬。朱绮罗得到消息之后也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将孩子托付给耶律王妃,要跟他一起去救孟歆颜。耶律斜轸知道若是自己不带着她,她也会偷偷跟在后面的,而且能她和孟歆颜的交情匪浅,带着她也许事情会进行得更顺利些,便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耶律斜轸、朱绮罗、李继冬和高卫,带着五百护卫悄悄上路。 与此同时,郭熙让带着十来个密卫简装轻骑,几乎不分昼夜地赶路,每人都是三骑互换着骑,饶是这样,七天跑下来,他们到达胜州附近时已跑死了几十匹马之多。 何烨早就在营外等候多时,直接将着便服的郭熙让几人接到营中,而陆通亦早去耶律喜隐的府中转了一圈,带回孟歆颜真的还活着的消息,目前还算是平安,只是守卫太严密了,无法把人弄出来。 郭熙让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恨不能马上就带上人马冲过去把人抢回来。 耶律喜隐的王府座落在前朝天德军驻军之城永清栅,有贺兰山、阴山山脉作为巨大的天然屏障,有大黑河天堑作为依托,紧邻杨树湖,山河之间土地平衍而肥沃,水利资源丰饶。这里是曾经的漠北回鹘汗国之要冲,历来是屯兵之重地。 这块封地还是宋王耶律喜隐的王妃萧家二姐看中的地盘,特意跟当时还是皇后的妹妹萧绰要来的。这片肥沃而丰饶的土地,让耶律喜隐的野心跟随一天一天壮大的势力一起膨胀起来。 此次,李继迁选择在胜州这个地方赎人,让郭熙让很是头疼。胜州城孤零零地立在沙漠和草原交界之处,地势平坦,放眼望去一览无余。此城在地图上虽是属于周国的领土,但实际上已不在周国的控制之中。单从距离上看,此城位置正好在永清栅、代州和云州三地的中心位置,似乎很公平合理,其实则不然。它的左边是耶律喜隐的封地,所辖县、府、州、城蛰伏着三十万大军;右边是辽国的云州大营,驻扎的是辽国最精锐的骑兵,算是辽国和周国对峙的最前沿;离云州大营不远的边界处便是周国的代州大营,同样驻有重兵。 这种情形下,无论他能不能按耶律喜隐的要求准备好赎金及兵器,只要双方的人马往胜州这么一聚,都会惊动云州大营的辽军。此时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周辽两国势必会有一番恶战,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最后渔翁得利的将会是耶律喜隐。 郭熙让不希望跟辽国开战并不是怕打不赢,只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耶律喜隐虽然擅长骑射,但是此人性子轻浮做事无恒心,稍微得志便骄傲自大,反而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倒是那在背后为耶律喜隐出谋划策的李继迁,诡计多端,设下这个陷井,就是想掀起周辽之间的大战,削弱两国的兵力,好壮大耶律喜隐的实力,等喜隐拿下整个辽国,他再杀了喜隐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