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场面一: “思思呢?”除了以这个问题来抵挡一阵心底的不安,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两个男人嗤笑出声,简易讥讽道:“简单,这时候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自己的状况吗?还有心思去管思思?” 话声落,那个男人,又开始了手中的动作,扣子不住地被解开,接下来是裤子,甚至因为肌肤的裸露,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简易可真够绝情,就算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不至于这样看着她被人强暴吧。 衣服撕裂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忍无可忍,大吼:“容爵!” 男人手上的动作静止,甚至收回了手。那声呼唤就像奇妙的指令,让刚才的一切变得就像是幻觉般。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精彩,真是精彩。”懒洋洋的语调响起,“不得不说,单单,你的确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够精准的猜出这里三个人是谁。” 眼上的黑布松开,就算灯光昏暗,也有些让从黑暗中突然看到光明的刺眼,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耳边再次响起男人的语调:“不过如此呀,单单,我以为你能坚持到让我看完整场戏呢?”浓浓的调侃,深深的讽刺,听不出喜怒。 但不难发现,这声音与以往不同。 简单用力闭了闭眼,睁开,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天花板上的霓虹灯告诉她,仍然在原来那个包厢。只是余光所到之处,已经不见简思躺在那里。 视线对上眼前俊逸非凡的脸,这人前几个小时还与她在出租屋内,温柔拥抱分手,眉眼间全是无尽风流和不舍,可是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她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原本以为自己算是演戏中的高手,原来眼前这人才是精于此道的。 最后僵硬着把不得不说的话说出来:“好歹也宾主一场,即使你已经厌倦我,也不用做的如此之绝吧。”她还想再赌一把,赌这个男人会对她心软。 …… 场面二: “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觉尖锐的疼痛象刀一刺入她的内脏,他深深地贯穿了她! 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什么叫疼痛。 从不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是这么的……揪心裂骨的疼痛。 上帝造人真是不公平,为何男人在这样的事情里得到的是享受,而女人却以疼痛来宣告自己第一次的消失? 初始的贯穿到底,不过只是疼痛开始而已。 原来后面的进程才是真正痛苦的历程,容爵几乎是立即开始全然的退出再狠狠的进入,根本没有考虑到身下女人是否第一次会承受不了,他的眼中虽然带着**,可是却异常清醒。 他就是要清楚地看着这个戏弄他的女人如何的疼,如何的痛,甚至觉得这样惨烈的简单,是那么的美丽和妖娆,牵引着他的心。 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狂怒,他容爵居然会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 怒火加上欲火,使得他化身为一个恶魔。 他把她拉得更加敞开到一个极致的弯曲,要在这个叫简单的女人身上刻下自己的印记,让她此生再也忘不了。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轮回了,最终筋疲力尽,最后陷入昏暗之际,耳边听到恶魔的咒语:“简单,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她的心也和她的人一样,陷入沉沉的昏黑之中。 ------------ 1.30层的邂逅 繁华城市里,车水马龙,人们一面在感叹着空气污染严重,一面却又不断地购置新车,几乎要到人手一部的样子了。 素不知,这城市的污染,不正是那些高声吟唱的人们所造成的吗? 今天又是周五了,也就是到了周末,接下来是两天的假期,对于上班族来说,无疑是一个礼拜禁锢的结束。 所以等简单走进容氏大门,连前台脸上都带了如沐春风的笑容,令人心情豁然开朗。有个好心情工作,对人对物都是一件好事,不由脸上也漾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 迎面而来一群精英人士,簇拥着一个戴着墨镜深色西装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在各个都是英俊伟岸的人群里,那个男人却鹤立独群,气场掩盖了所有人,成为每个人注目的焦点。 简单收起脸上的笑容,适时地退到一边,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做个让路人。 目送着他们往总裁电梯的方向而去,忽然男人回过头来,暗黑的墨镜,看不到他的视线在何处,但她却觉得有股寒栗而生出来。 她自认自己只不过算是长得清新可人,与那些绝世美人基本搭不上边。所以自然就把男人目光所及处的视线,排除在自己之外了。 男人的视线扫过之后,就走进了总裁电梯。 “单姐,单姐!”助理小妹小舞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 “50楼的小美偷偷告诉我,容总的秘书因为怀孕要暂时停职了,现在各大部门的秘书群们都在争破了头,想要代替那个位置。单姐,你可以也去试试啊。” 简单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章丽丽就接过了话:“容总的秘书,定然是要精挑细选,我们小单要是也去竞争,恐怕会被啃噬得骨头都不剩。那群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哦,她们对容总早就虎视眈眈了。” 小舞一听有人响应她,立刻走到章丽丽那里,炫耀似得讲起来:“不错不错,我听说现在技术部的秘书秦梦还有设计部的吴侬最有竞争力……” 渐渐地26楼里形成了一个圈,把小舞围在了中间,纷纷在讨论那总裁秘书的事。 简单并未加入讨论,收拾了资料就往外走,远离是非是她的生存之道。 刚乘了电梯,走进30层,就对上了笑得明媚的眼。 “小单,你来送资料啊,怎么不叫小舞送上来呢?”小何走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一份份地开始分类。 简单笑着说:“小舞在下面正‘忙’着呢,我反正没事,出来溜达一圈,一直坐着,连脖子都觉得酸了。” “小舞定是又在八卦了吧,呵呵,那丫头对八卦最感兴趣了。” “年轻小丫头嘛,喜欢八卦不足为怪。”简单笑着帮她解释。 “那你看好哪个呢?” “嗯?” 小何抬起头来笑着说:“就是秦梦和吴侬呀,现在公司里都在议论纷纷呢,有人甚至下了赌注。” 简单有些惊讶,居然连做事沉稳的小何也对这些感到好奇啊。 小何见了简单眼里的讶异,并不意外,“是人都有好奇心啊,我也会偶尔八卦一下的,反正无伤大雅,是吧。”说完还朝简单眨了眨眼。 惹得简单娇声笑起来,整张脸都满是笑意。 等敛了神色之后,却见小何一脸的惊喜之色:“小单,你应该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嗯……妩媚!”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一个措辞,可是用完又觉不对,因为简单的笑似乎与那两个字又搭不上。 “妩媚?你饶了我吧,像我这样只能属于清新佳人,哪里用得到妩媚那词啊。若是我真的够漂亮,够妩媚,一定也去与秦梦她们争一争做花心容总的宠儿了。” 听了小何的调侃后,简单也有了玩闹的心情,随口胡乱说了起来。 却没等到小何的哄笑,反而见她站了起来,目光放在了自己身后,神色间带了恭敬。“容总好,高经理好。” 简单心中一“咯噔”,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转身,却因为转得过猛,一个不稳就向前栽去,心知今天是惨了,等着疼痛袭来。 却在恰如时分,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前倾的身子,而她一头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 2.隐疾 耳边传来一声戏笑:“投怀送抱?” 简单就着那人的手站起来,脚踝处传来刺痛,知道定是崴了脚。 手臂和腰间扶着的两只手掌,一股热气从那两处传来,她的脸倏的红了。 立刻推了下抱住自己的人,然后一个后退,离开了来人的怀抱。 眼睫抬起处,一双冷沉深幽的眼,邪魅的俊脸,似笑非笑的嘴角稍稍挂起,正是早上无意中遇见的戴墨镜的男人。 而他身旁那个她认识,是30层的头――高宁远。此时他正一脸戏谑的笑看着她,显然刚才那句“投怀送抱”出自他的口。 长睫定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立刻站正了姿势,眼睛垂至前方,低声轻唤:“容总,高经理好。”心中暗骂小何也不知道给自己一点提示的,害的她初见公司龙头老大,如此失礼。 不说她要做那什么灰姑娘,但这人也是她的衣食父母,若因为自己那不小心的言谈而毁了这金饭碗,虽不至于会饿死街头,但也很难找到一个比容氏待遇更好一些的公司了。 “容氏的员工都这么闲到嚼舌根聊八卦?”冷沉的声音里,调侃、讽刺、警告,几种意思各含。 简单的脸立刻从红变白,迅速低下头去,显然刚才她和小何的戏言被听去了。此时她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更不敢去多瞄一眼容总的眼睛。 脑子里翻过容总的资料:容爵,二十八岁左右,未婚,传言中他高大英俊,倜傥不凡,有令人着魔的魅力,且,身后有着这样一个巨大的财团,无疑是给他的头顶多了一层光环。 容爵盯着眼前娇小女人的发旋,掌心还保留着刚才抚过地方的温暖,尤其是扶在她腰际的感觉,柔柔软软的,瞬间就引发了他的灼热。 若是能够透进衣服里,直接接触到底下的肌肤,相信一定是光滑细嫩的。 “妩媚”两个字浮现脑海,嘴角不由牵出一个深沉的弧度。 高宁远适时的咳嗽声,拉回了他渐渐走远的心思,察觉自己居然对个小秘书动了念头,心中不由暗嘲。再看了两眼简单带着红晕的脸,径自走进了办公室。 “呼!吓死我了。”小何见人进去后,才拍着心口,平息着呼吸。 简单侧头过去瞄了她一样道:“你还说,刚才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我的,害我当场被抓包。” “不是我不提醒你啊,我一直朝你眨眼,可是你都没反应过来。” 有朝她眨眼吗?简单回想,刚才她的视线一直盯在那桌上的资料,嘴里嬉笑着说那些玩笑话,的确没有去注视小何的眼睛。 好吧,是她倒霉。 小何那里分好了资料后,就还给了简单,然后她就逐一过去送资料了。秘书这工作,其实说容易也不容易,说辛苦也不辛苦,总是拿了那份工资,你的工作就必须做到位。 那些资料要送的不止是30楼,还有26楼到29楼几个楼层的,等送完一圈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事情终于做完了,相信自己楼层那些八卦的人应该也散了。 简单愉悦地踏进电梯,眯眼斜靠着,忽然,“咚”一声,电梯一阵震动,停住了,一片漆黑。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不是自己幻觉,是眼前真的是漆黑一片了。 该死,这大公司的电梯居然也会出故障! 立刻恐惧从心而起,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闷的就像有人蒙住了她的嘴和鼻子一样,开始觉得头脑一阵昏涨,知道自己的隐疾发作,恐怕是要晕倒了。 “claustrophobia?”一个低沉带有磁性的男声忽然响起来,令她心一凛,暂时被那声音吸引了注意。她不知道这密闭的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径自想着心事,没有多加注意。 “你是谁?”极力把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因为漆黑一片,根本都不能目视,所以无法看清那个人是谁,朦胧中似乎在中间有个黑影,而且好像还很高大。 那个男人似乎也正在盯着她看,灼热的视线即使在黑暗里也太过明显,令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是密闭空间的恐惧引起的,还是因为他。 她发觉现在可以呼吸正常一些了,看来外物吸引注意力的方法有效,可是暂时延缓她隐疾的发作,于是又开始尝试着与他说话:“你也是这楼层里的吗?哪个部门啊,20层以上?30层以上?” 他们这容氏的等级就是按楼层来算的,十层一个等级,20层以下的都属于基层,20层到30层的是部门管理层,30层以上则就是公司的精英和经理们了。 ------------ 3.电梯情迷 “你几楼?”男人反问,听口气,对她似乎有着很浓的兴趣。 他肯说话最好了,简单已经发觉自己可以稳住呼吸,闭上了眼,不去想这里是漆黑一片,也不去想这是密闭空间。 而她此时的状态,完全感受不到男人的语气是否危险。 “我26楼。既然一时出不去,我们说说话吧。”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有人居然敢这么与他说话,流光在黑暗里闪烁,“你确定?”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象午夜流动的河流,听在简单耳里,多了一种魅惑。 警觉心刚起,男人已经靠了过来。纯男性的气息,立刻充盈鼻间,其中带了丝阳刚味。 电梯空间本就不大,不过是两步的距离,男人已经到了跟前,连他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了。“你叫什么名字?”沉沉的声音响起,气息吹痒了她的耳朵。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他的手撑在她的两边,眼睛黑沉沉地看着她。他的唇只离她耳朵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有人说动物的眼睛会在黑暗里闪光,如今她看到的这双眼,就像极了一头豹,危险而又神秘。仿佛是看中了一头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她。 再次感到了呼吸困难,不是因为隐疾要突发,而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她似乎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如果她保持不说话,最多是呼吸困难晕过去,而现在的情况却变得诡异且危险起来。 感觉到他的眼神在巡视着她的脸,在黑暗中,他似乎可以看清自己。 接着,男人的唇直接触到了她的耳廓,浑身如电击一般,她瞬间僵硬。不可避免的,男人的唇碰上了她耳垂,感觉牙齿轻轻磕碰,气息全部喷在她的脖子处。 耳垂本是她的敏感地方,被这么一接触,整个人顿时就酥软了起来,男人的手顺势扶住了她的腰,并且在腰际抚摸起来。“你真香!”男人暧昧地道。 “容总!”眼前突然大放光明,电梯门被人从外面撬开。 几乎条件反射地,简单头一偏,使自己的耳朵从男人嘴里解放出来,终于看清了眼前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那张脸。 轮廓很深,眉角锋利,嘴唇很薄,但这些组合在一起,就透着一股俊逸非凡,正是之前在30层一头撞怀里的容爵。 再侧头看电梯外站着一大堆诚惶诚恐的人,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挽着长发,气质清雅的美丽女子,她看到里面的情景,表情可以说用滑稽来形容,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那名女子简单认识,是容爵现任的秘书,张凡,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果然那里微微凸起。 “呵。”某人轻笑出声,引来简单的回转注视,这才惊觉到,居然在顶头老板凝视自己的时候,还开小差,侧头去研究那张秘书究竟有没有真的怀孕。 侧开脸,稍稍离开些他的气息处,堆起了应酬的笑容轻唤:“容总。”极力忽视刚才两人在这里产生的暧昧和碰触,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乱跳。 容爵已经直起了身子,眼射精光,脸上带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在简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傲然地走出了电梯,徒留简单一个人留在原地。 他头也不回的姿态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想想也是,她不过是容氏的一个小职员而已,哪里会引起他的注意呢。 叮,电梯向下滑动,简单清醒过来,按下自己的楼层――26。 ------------ 4.甄选总裁秘书 “号外,号外!单姐,大新闻啊!” 简单眉眼一挑,看向急匆匆跑进来,一路嚷着的小舞,这回又有什么新闻了? “单姐,50层已经贴出告示来了,张总秘书决定在容氏每个楼层里挑选秘书决定面试,除去基层部门的楼层外,一共选出了十几个名单,而咱们26楼的名单就是单姐你!” 呃,简单惊得手中的笔都掉在了桌上。 小舞的这则消息太过惊人了,不仅是章丽丽,其他人全都围了过来。 “真的吗?简单真的雀屏中选?” “为什么没有我的名额啊?” “为什么连选个总裁秘书都还搞这种竞选?这是要比什么呢?” …… 小舞又再次成为了舆论散发的焦点,口沫横飞地开始演说起来,而简单本是这个事件的主角,反而因为她的沉默不语,而没人去注意了。 事实上不出半日,这则公布的告示就贴在了每层楼的墙板上,一共有十五个楼层秘书列在帮当上,简单名字也赫然在列。她不由觉得这有点像后宫选妃了,那张总秘书是正宫娘娘,她们这些人就是秀女,是不是能否被选中,还要看正宫的喜好与脸色? 哀叹一声,怎么就成了舆论的主角之一了呢? 负责这次甄选的人就是现任即将离职的总裁秘书张凡。说起张凡,可谓是容氏里面女人中的一个例外,她不仅对容爵没有企图,而长相又美丽清雅,却也没有让容爵去纳入麾下。 因为是内部升调,故而在下午,张凡把十五位秘书同时叫到了50楼的会议室内,做了个简短的面试。首先给每人填了象征性的表格,大致就是对今后工作的态度,以及期望的工资福利这些。 有些人皱眉苦索,犹如是在做高考卷子那般困难。等表格交到张凡手中后,她只略微翻看了一遍,脸上未动声色,心中却微微有些讶异。有一部分人的表格上填了很伟大的志向,而在期望的工资额度上,却都只填写与现阶段同等级别的数目,有些甚至谦虚的填了个很少的金额,大有只要能做上总裁秘书,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可唯独一张小楷字体填写的表格上,工资金额栏上的数字是最高的,而其它版块却只寥寥数笔写了几句话,那张单子上的名字是:简单。 张凡不置可否,开始千篇一律地问些该问的问题,十五位各楼层的秘书水平不是很均匀,各有长短,而其中属秦梦表现得积极,对这份职位的渴求显而易见,而吴侬却表现出了她设计部门的干练,回答从容不迫,神色中有着自信。仿佛这个职位,非她莫属。 这两个人,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处理文档能力也有目共睹,在这之前她自然是看过每个人的档案了。面试到简单的时候,张凡有意问她为何在那单子上把工资的幅度上调了一半都不止,听到旁边的抽气声,不用看也知是所有人都在觉得惊讶,事实她也觉得惊讶。 只见简单侧头想了下后,才道:“我是随意填写的,我想既然在26楼可拿到这么一份薪水,若上调到了50楼,自然能够得到更多。容氏不是一向奉行做多少事拿多少钱吗?取我该得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此话令张凡有些侧目,重新审视眼前这女人。相貌可用清秀形容,神色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太大起伏,相比旁边两位显得从容多了。她坐在那里,明着职位上似乎要低于秦梦与吴侬这些人,可这种气度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最后是让每个人做一段总结陈词,听完千篇一律慷慨激扬的犹如宣誓般的话,张凡有些期待简单会是如何做这最后的争取,不过她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人人瞩目的职位,简单表现的不太热衷。 只见她站起来认真地说:“我这人比较口拙,不太会说话,如果张秘书觉得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想我会尽我所能做好这份工作。就算没有能被录取,我在我的岗位里依然会一如既往地努力。” 没有矫揉造作的言辞,表达了一种工作态度。 张凡笑着也站了起来,心中有了决定。“很荣幸能够与你们各位在此会晤,找上你们,也足以证明各位是公司的精英,所以,我接下来要公布的结果并非是否定你们的成绩,而是选择了比较胜任这份工作的人。现在我宣布,接替我总裁秘书职位的是……” 等众人散去后,张凡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容总,我已经为你选好了下一任总裁秘书。” “说来听听?” “你先听我给你分析下,十五名楼层秘书中,有三位比较表现突出。其中一个是技术部的秦梦,已经来公司有五年,对公司一切事务都很熟悉;另外一个叫吴侬,虽然只来了三年,但是工作也很细致,而且……”张凡停顿了一下,“人很漂亮。”意思很明显,要选资历深有经验就选秦梦,要选貌美搞暧昧就选吴侬。 话一落就惹来容爵的笑声,“那么还有一个是谁?” 张凡眉上挑,没有意外容总会有此一问,“还有一个就是26楼的简单,她似乎资历比较浅,但是我却觉得她最合适。” “哦?为什么?” 她笑了笑,把大家的履历放在了桌上,才道:“因为面试的这么多人,别有所图的心思都太过明显,她们把这次的竞选当成了一个灰姑娘的梦,眉眼间掩饰不住心底的向往,呵呵,也怪容总你魅力无穷,她们这样的人抵挡不住。” “那她呢?”再一次的提及这个女人,他对她更好奇,何以会让他的张秘书觉得她最合适。张凡浅笑着说:“简单对这事,表现得并不积极,神情里有犹豫。我是看不出她究竟是无意这份工作呢,还是在对容总你欲擒故纵?” 容爵露出了兴味的笑。 下班前,公告栏上贴上了最终结果:26楼的简单雀屏中选,大跃龙门。 ------------ 5.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别人如何非议的,简单不清楚,她只知道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用忙来形容。每天都忙着在50楼与即将离任的张凡交接,跟她学习要如何应对各种行程安排,以及资料的收整。 几天下来,她就知50楼与26楼不同,工作密度要翻上几倍。每天忙得连吃饭功夫都没有,喝口水的时间都还要争取。张凡倒也是不厌其烦的倾囊相授,把所有该注意的都一一列整在档案里,让她可供参考。 连着两天,她与容总都只照了一个面,就再没见,基本要与他对应的行程记录还是由张凡在做。这对简单来说,可算松了口气,毕竟当初在电梯里与他发生了那点摩擦,不敢去想他会突然失忆就忘记了,只期待着那只是个意外插曲而已,没放他心上。 现在可见,的确是如此,他从没正眼看过她。 张凡离职时间临近,开始把一些任务都放到她身上了,作为总裁秘书,所有高阶管理层的提议和议程,她都需备份好做好文档,发至容总的邮箱内。 在接手之初,每一封邮件她都摸不着头绪,必须得向张凡请教或主动致电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问清来龙去脉,再细心了解当前状况和后续安排。 为了把繁重的工作一一厘清,每天都不得不加班到很晚,以致于晚上回到家,匆匆吃过后,就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唉,真是领一份工资,就该付出相应的回报过去。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 又是一个加班夜,端了杯子到茶水间去倒杯咖啡,那里有一整面的玻璃墙,站在窗前静静地眺望,享受这居高临下,底下车辆如蚂蚁,众生踏于脚下的感觉。 回想这几天的奇遇,算是奇遇吧,就觉得不胜唏嘘。容氏与林氏属于柔城齐驾并驱的两大财团,而容爵这个人身份神秘到似乎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崛起了。 至于林氏,简单眼中划过一道光,随之黯然,心思从这上面划了过去。 立即收整了心思,工作还有一大堆,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的。一口喝尽杯中咖啡,是那种一次性袋装简易咖啡,自从来了50楼后,她就去超市买了一大包放在自己抽屉里,每到加班时就喝上一杯。这东西,别的功效没有,提神绝对有效果。 转身绕过桌子,出了茶水间,抬头就遇上三道视线,她微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双脚并拢唤道:“容总,高经理,齐助理。”喊完后,微微发窘,看到他们突然出现,她为何要如此紧张?脚微不可察地又分开,眸光下垂至平行角度,没敢再迎视。 却不知她这小动作被某人全看在了眼内,唇角牵出了一个幅度。 “你是?”微微讶异的声音在疑问。 她立即开口自我介绍:“高经理,我是简单,刚刚被调任到50楼的总秘。”小人物不被经理和老总认识,属于常事,所以她微笑致意,没有任何觉得尴尬的地方。这个高经理正是30楼层经理高宁远,虽然偶尔她有去送个资料什么的,可显然他没有记住自己。 而另外一人则是容总的专属助理,其实她是这么觉得,本就有了个万能助理了,这个总裁秘书的职位当真是可有可无。不过也可能是为了专门处理一些档案资料的齐整以及行程安排吧,听张凡说,一般大事情都是由这位齐助理来处理的。 “简单?”高宁远看看她,再回头看顶头上司:“boss,你换秘书了?张凡离职了吗?”是听过张凡因为怀孕,准备暂时离职,可是这么快就招好了新秘书吗? 容爵没理他,黑眸盯着眼前女人的脸道:“这么晚还在上班?你……很敬业。”张凡会选她做他的秘书,他一点都不惊讶。若连这点眼色她都看不懂,那么也不会做他秘书这么多年了,这几天偶有碰面,看她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 倒没想到今天偶然兴起回公司弄点东西,还能看到她在加班。 简单脸上露出精致的笑容:“刚准备走了,手边的事差不多做完了。”其实还余留了些工作,但可以带回家里继续,她可不想与两个上司一起工作,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还有公事。 ------------ 6.落荒而逃 容爵忽然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看了齐浩一眼,他立即领会地说:“简秘书,先别走,这么晚了也不安全,等下一起走吧。”作为助理,通常老板一个眼神,就知他要传达什么意思,这是长期以往下来的默契。 高宁远也点点头道:“不错,这么晚孤身一个女人独自回不好,简秘书就稍等一下吧。” 容爵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抽了出来,迈步往前,经过她身旁时手臂擦过她的肩膀,清楚感觉到她的微微一颤,他的笑容扩大。 随即推开了黑色精雕木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高宁远和齐浩自然看到这一幕,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老板的心思,他们作为下属的,最好还是不用多管。办公室的门随后就关上了,留下一个浑身僵硬的人。 室内,高宁远汇报了一些工作上的进程,而齐浩则在把u盘里的内容拷进电脑里,这也是他们回来公司的主要原因。刚刚三人去应酬完回来,定下了合同,起草的合同章程都在u盘里,那边比较急,明天一早就要签约。 这期间,容爵靠在老板椅内,若有所思,目光却盯在门板上,仿佛穿过门板可看到外面的人。脑中浮现那娇柔的身影,不由笑了起来,闲淡地问了句:“你们觉得她如何?” 齐浩埋头在做合同,直接耸了耸肩沉默。高宁远却是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boss是在谈外面那个女人,细看了他神色,见他神态放松,有意想要谈,于是发表自己的看法:“没多大印象,她好像挺低调的。” 人长得算清秀,工作表现不突出,这样的人可能公司里一抓一大把,不晓得自己boss为何对她起了意。他自然不知道那次电梯事故的事。 容爵笑了起来,的确是低调,在被她吸引视线后,他就抽出了她的资料看,很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甚至那眉眼,也与他任何一个女人无法比拟,真的可算是清粥小菜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不经意间吸引了他的注意,仿佛带着诱惑一般。她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柔弱无骨的软腰,摸起来的感觉,令他有瞬间的心跳加速。 那他的性情一向就如此,不会亏待了自己,既然起了念头,自然要手到擒来。而且很明显,她对他也有感觉,刚才只是错身擦过身体,她就有些颤栗。呵,女人! 几乎可以想象,她的衣服脱下来后,会是怎样靓丽的风景。定是纯白无暇,细嫩如水吧?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简单,就让他感觉到一股汪泉一般的感觉。迫不及待想把她收入囊中,听她喘息娇吟声,感受那真正的颤栗。 今夜,或许是个好的开始,不过他不急,一瓶好酒,需要存放,才会香浓。有种感觉,这个名叫简单的女人,假以时日,可能会是一瓶纯烈的好酒。 他是个品酒的人,喜欢慢慢品味,酒液滑过舌尖再到肚里的感觉,是唇齿留香。他想,可能也真是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换上清粥润润口,也不是个坏事,有益身心健康。 忽然外面传来电话响声,却迟迟没有人接,三人均都皱起了眉头。还是齐浩起身走了出去,等到回来时,他脸色有些忐忑地说:“boss,是简秘书的电话。”立即看到自己老板挑起了眉,“她说人已经在楼下,因为她有开车,所以不用我们送了,让我代她致歉。” 高宁远忍俊不禁,勉强压住才没笑起来,居然还有女人可以对容总的魅力免疫,一点都不想与他们牵上联系,这般落荒而逃了,真是有趣。 这一回,容爵的眼中那异色的光更明显了,不得不说,这个简单彻底引起了他的注意。 欲擒故纵吗? ------------ 7.路遇流氓 刚从容氏匆匆而跑下来的简单,有些气喘吁吁,不敢去想若是容总从办公室出来后,发现她已经夺门而走了,会是怎样一番丰富的表情。 但是与身俱来的一种本能直觉,她知道不能真的等他们下班一起回去,她感受到了危险气息的降临,尤其还是在上次电梯里发生那样事后。 本想去停车场拿自己的车子,却一想昨天就把车子拿去4s店保养了,这几天总觉得车子噪音很大,所以今晚只好打车回家或者坐公车。 站在路边,却见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心下暗暗着急,抬头看了看上面顶城的灯光,只迟疑了一秒,就往前方五十米处的公车站走去。 乘公车有个不方便之处,就是家那边的站台离她家还要走上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而她住的那个地方又是老小区,路灯有好多都是坏的了,所以那段路比较昏暗。 踩着高跟鞋,一脚高一脚低地在昏黑里行走,周围万阑寂静。除了自己的鞋跟着地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响。 单调的声音,往往会让人产生出一种恐慌,尤其是在这种黑暗里。 简单想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忽然巷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心口一紧,耳朵瞬间灵敏起来,一边仔细听那什么声音,一边脚下更是迅疾如风。很想高喊一声壮胆,但是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那么自己大喊无疑是在暴露目标。 眼见再转过一个路口就要到她的小区了,心中一喜,脚下更加快了,忽然横向里跳出来两个人。从身形的高大来看,应该是男人。 而且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酒气,很明显这两个男人喝了很多酒。黑漆中看不清两人的相貌,却感觉出了一股流气,显见不像是好人。 只听其中一个人笑得猥琐道:“看,阿大,我发现了什么?是个靓妞呢。”另一个人打了个饱嗝,往前跨了一步,满嘴的酒气喷了出来:“哈哈,看来咱兄弟俩今晚艳福不浅啊。” 从这对话里即可听出这两个人定是地痞流氓了,借着喝了酒壮胆,话说色胆包天,看到简单一个单身女人在黑暗里行走,动了歪心。 心下焦急,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惊恐之色,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失声尖叫或者害怕,只怕会更引来禽兽男人们的兴奋和**。 还在转念该如何脱身时,最早说话的男人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往更深更黑的地方走去。就着月光,她也看到了那两个男人的容貌,一股恶心从喉咙口泛出来。 这两个男人长得可谓猥琐之极,满脸的麻子,嘴巴张开都可看到那牙齿是黑色的,酒气一阵一阵扑到她的鼻子里。 垂放在两侧的手握紧了拳头,迟疑了一下,松开了紧握的拳,改成极力挣扎,并且打算尖叫呼救。另一个男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似得,立刻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来。 敌不过那两人的蛮力,不受控制的被拉进了深黑的巷子。 眼见求救无望,而那两个流氓见已经到了没人地方,正淫笑着想要逞兽欲,有人的手开始撕扯她衣服。简单在挣扎中手被抬起,一阵轻风吹来,不知何处的花香飘过,清新宁人,而两流氓渐缓了手上的了动作…… 没过多久,一个女子从深巷里走出,拉了拉身上皱了的衣服,眉头紧锁,快步离开了那个地方。 ------------ 8.简单生活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手机在包里不依不挠地响起来,刚走到小区楼下的简单好不容易从包里找出来,声音却已经断了。 看了看来电显示,只好回拨过去:“喂?思思吗?找我什么事?” “老姐,你还没回?都这么晚了啊。”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简单笑了笑,声音软了许多:“嗯,今天加班,所以晚了,怎么?你在我那?” “哪能啊,我等了会,实在饿死了,幸好有朋友约我去唱k,路上解决了下温饱。打个电话过来跟你说一声的,你冰箱里的啤酒,被我喝掉了。” 听到这,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丫头又去唱k?那肯定是又要喝酒了!刚想说她两句,电话那头传来吵杂的音乐声,显然她人已经到了ktv了。 “姐,不跟你说了啊,我们到了,改天我到你那去蹭饭,想念你做的菜了,番茄炒蛋都好,我发誓,再也不嫌弃你的厨艺了!好了,不说了,先这样,bye!” 话筒里传来“嘟嘟”声,充分显示了对面女孩那雷厉风行的性格。 简单此时走在了老旧的楼梯上,一步一个台阶往上爬,有些觉得好笑,暗想这丫头有好日子不过,老喜欢到她这来挤着,跟着她挨饿,还真是活该!她们姐妹两共同的爱好就是一人拿一厅啤酒坐在电视前看球赛,像个大老爷们似得。 打开家门,一室冷清,除了地上有几个脚印证明思思那丫头来过,再无痕迹。暗恼,不知跟她说过多少次了,进门换鞋,她却总是怕麻烦,直接就穿了鞋子登堂入室,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咬牙拿过拖把去拖地,发誓下次来她若再不换鞋,一定把拖把扔她面前,让她把地拖干净了走!等干完了家务,胃有些抗议的痛,自己到这会还没吃饭呢,从床底下拉出纸箱,拿了一碗泡面,放进煮开的水里烧起来。 她不觉得泡面有多难吃,而且种类繁多,吃厌了一种可以换另一种口味。只是网上都说这面多吃了不营养,添加剂太多了。 想起那些评论就觉得好笑,现在的食品还有什么是没有添加剂的?若都因为这不吃,那估计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据说连大米,为了白净,商贩都用了添加剂呢。 一碗面下去,肚子填报,而且暖融融的。 看了会儿电视,喜欢找一些娱乐节目看,跟着主持人的节奏笑一笑,顿觉心情也舒畅,明天过来工作也带劲。 早早上床,一夜无梦,不用闹钟叫,就睡到了自然醒。有时候是因为她的生物钟调好了,有时候是睡的早的缘故,自然早上醒的也早。 总之对于这种睡到自然醒的睡眠,她很满足。人生两大乐事:数钱数到手软,睡觉睡到自然醒。既然第一样她不可能达到,能够成全自己做到第二种,觉得满足了。 这种生活,是不是就叫做及时行乐,小资谈不上,倒也自给自足可以过日子。 其实像她这种都市人,成千上万,各自安立在自我的一方天地里,发挥所长。 隔天是周六,简单起了个早,去4s店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只迟疑了半会,就决定回公司,昨天落下的工作还扔在那里,走时匆忙,笔记本也忘了要带走。这些工作若留到周一过来处理固然没什么不好,可下周有下周的事,只会给她加倍负担。 车子婉转开进地下停车场,刚刚把自己那辆小车停好下车,便见到一辆银灰色的捷豹急驶而来。她的车也是银灰色,但与那辆好车来比,可就逊多了。 只见捷豹车身猛地九十度打转,泊停在她的车子对面,车里的人走了下来。微微一愣,这真是要命的事,居然会碰上老板也来公司,昨天她还放了人家的鸽子,是不是就叫做自作自受?硬着头皮微笑问候:“容总好!”心中暗道,身为老板,有必要如此勤奋吗? 容爵的目光扫过她面目,落在她耳上细小的珍珠耳钉,纯白圆润,嘴角牵起了弧度。他有注意到,前两次碰到她的时候,她都没戴,昨天看到那细致白嫩的耳垂上添了珍珠,他在心里就微微笑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纯纯清然中带着魅惑的简单,很合他的口味。 ------------ 9.欲擒故纵 “若公司里的员工都如简秘书这般敬业,那我估计要给大家多开些加班工资了。”似褒奖的话,暗含着一些调侃。 简单其实很想说自己只是来公司拿下东西,可老板都如此开口了,她只好回道:“张秘书星期一正式离职了,我若不多花些时间在工作上,恐怕很难令容总满意。”说的是实话,张凡一走,以后就全靠她一个人,这么大一个企业,每份企划案都代表着一个数字,若是她搞砸了一份,恐怕卖了她都抵不了那债。 听了她的答案,容爵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想去搜寻她的目光,却发现她在躲闪,半垂的视线,应该是落在他鼻梁这里吧,为这个发现,他的笑容加深。 简单的想法是,虽然都说对方说话时如果不正视他的眼,会对他是一种不尊重,但把视线放在鼻梁处,眼下一公分的距离,视觉上应该是同一高度。实在不想去看他的眼,那眼里星光闪烁,意味不明,很容易就陷进了里面不可自拔。她可不想成为众多拜倒在老板西装裤下的女人之一。 这边容爵移开了视线,径直往电梯而走,简单跟在身后,见他停在专用电梯前,目不斜视就往前方而走,员工电梯在另一边。忽然身后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看也知是她的顶头上司,他直接并排与她一起走。 一直到员工电梯前,抬手按了按钮,才道:“感受一回普通员工的待遇,这样才能深入到民心。”简单讶然,这算是解释他站在身侧的原因吗?可他是老板,哪里需要与她这个小喽啰解释那么多? 脸上浮现最标准的微笑,电梯门叮声打开,容爵已经率先走了进去,挺拔身形随意地立在中央,她跟着入内。空间很大,站上是个人都绰绰有余,故而两个人并排而站,不会觉得拥挤。 电梯门关上,似乎又回到了相同的场景,只是那时电梯出了故障,而她因为隐疾而差一点昏倒,为求自救,想找个人说话。事后,她很多次懊恼,那时如果冷静一些,咬咬牙也就这么过去了,怎么就想到要去招惹电梯里的另外一个人呢,而这个人不巧还是她老板。 她不知道男人还记不记得那次的相遇,但对她来说,可以算是记忆深刻的。 电梯门亮白的金属,光可照人,只是比真正的镜子要稍微模糊一些。容爵视线锁定在身旁女人身上,她的个子不矮,但站在他旁边却是矮了一个头。她的视线,始终平视前方,唇角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勾动,显得有些柔媚。 每次见到她,他的心情就会变得愉悦。上回的电梯偶遇事件,他自然还记得,若那电梯门晚一点被打开,他想定然是吻上了那诱惑他已久的唇。 很少会在短时间内,甚至是黑暗里看不到对方样子的情况下,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当时就觉得这个女人明显极度恐惧,却又极力冷静,试图找人说话分散注意的样子,很好玩。他想逗一逗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这种对黑暗密闭空间惧怕的疾病,其实是一种心理的阴暗导致对环境的恐惧,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因为恐惧昏厥过去,就是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而不是像她这种,还能在恐惧里找出理智和方法来解决困境。 就是因为她这种反常的表现,吸引了他的注意。 当接近的时候,那股子清然的气息,令他毫不犹豫地就碰触了她,感受她的轻轻颤抖。 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电梯门被下属打开后的一霎那,她眼中没有太多的惊慌,反而是沉冷多些,一点都不像是发病的样子,还有在他靠的那么近的情况下,她还可以分散注意力去看向电梯外面的人群。不由让他怀疑,那次的邂逅是真的隐疾突发,还是她的有意而为? 不管如何,他是给引起了兴趣,觉得简单这个女人很特别,与他平时遇到的女人有些与众不同。所以在张凡提出要离职,准备选拔秘书的时候,他把她也放入了名单之内。 她说她在26楼,而26楼要找她这么一个人,对于他这个容氏总裁来说,可谓很简单。就算她说错了楼层,他要找到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她还在他的旗下工作。 他的有意包庇是一回事,她能够得到张凡的肯定则又是另外一回事,而肯定的理由除了工作的到位外,主要是她眼里没有其他女人那种对他的企图。 这就不得不让他对简单另眼相看了,自己的身家与外貌,倒不是他自夸,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但凡女人很少能够逃脱这种弥彰。而这个女人却例外,豹子最灵敏的就是嗅觉,他有一种闻到猎物的感觉了。 但是,他是游戏高手,欲擒故纵的道理,他懂,所以并不急。 ------------ 10.意外中的加班 容爵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简单,果然看到她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眼睛下方,他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她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电梯密码是一三一四。”他忽然说。 半垂的长睫定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身前这个男人是在对她说话。“是,我记住了。”眼中闪过讶异,但是心中却在腹诽:就算告诉我密码有什么用,我可以使用总裁专用电梯?那不得给公司同事说死了啊。 “叮”一声,电梯很快到了50楼,门打开,容爵率先走了出去,简单紧随其后。 刚准备坐到秘书办公位置的时候,就听容爵吩咐:“你整理下笔记本,到我办公室来工作,我有事安排给你。” 皱了皱眉,没有表现出情绪,低声道:“知道了。” 大剥削家就是大剥削家,她矜矜业业这么认真的在周末来公司加班,不说加班费什么的吧,给句嘉奖也应该吧。可是嘉奖没有,倒是真的指派她干活了,自己就是头脑烧坏了,怎么想起来周六来公司了。 心里暗骂归暗骂,事情还是要做。把包放下,稍稍整理了下,就抱着笔记本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应答,走了进去。 “坐。”容爵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她把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坐进了那椅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娇小了些,还是那椅子实在是大,她一坐下,几乎就是埋在了里面,显得气势特不足。尤其对面的人目光还紧盯在她身上,令她浑身觉得不自在。 容爵轻笑:“看来以后得给你专门买一张办公桌和椅子放在这里。”显然他也看出了简单之于那张椅子来说太过娇小了。 但是她却为他那句话而皱起了眉头,抬眼疑惑地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习惯,作为我的秘书,通常会需要坐在一间办公室工作,可以方便我随时下达命令。我不喜欢传达个指令还要按响电话。”他笑的坦荡,说的也是眼都不眨。 有这规矩?怎么没有听张凡提起过?秘书与老板同一间办公室工作,那么外面秘书办公区用来做什么?空置着? 接下来的时间,容爵没有说再多的废话,而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时不时地需要她查找一份文件,或者打一份e-mail,又或者记录他一个案子的细节,他娓娓道来,而简单则必须用速记法把大部分内容记下,然后再打成一份报告。 身为秘书,这些分内的工作自然是驾轻就熟的,所以并不会觉得吃力,只是他工作的力度很紧密,几乎都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等到告一段落时,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吩咐她喊外卖,午餐时间了。 之前张凡就跟她讲过,其中一个工作就是要负责老板的胃,而且给了她一张单子的外卖电话。所以她从抽屉里找出来后,随意找了一家打过去。外卖送的很快,两人就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解决了温饱,然后又投入了工作。 到的此时,简单有种欲哭无力的感觉了,平时她就算周六了加班,也最多就加一个上午的时间,然后把一些工作整理了带回去做。可是今天这情形,她如何开口说要回去?老板没走,她这个下属能离开吗? 简单是那种当投入进工作后,一切外在事务都能摒弃在外,一门心思做事的人。所以在刚刚容爵安排她做的这个报表后,就专心致志对付里头的数据了。没有发现本来埋头在电脑跟前的某人,此时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眼中熠熠而闪的光,莫名的灼亮。 其实容爵还真在想着小心思,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看似清秀,不像他以往的那些女人那般艳光四射,但是此时神情认真投入的样子,倒是吸引了他。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这句广告词还真没说错。 ------------ 11.胃病发作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当简单抬起头来时,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转眼去看看老板的神色,见他仍没有放行的打算,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发誓以后再不要这么积极了,真的是好好的双周末,有福不享,非要跑公司来受罪。 终于在大约七点的时候,容爵才放下了手中企划案,“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了,已经这么晚了?很抱歉,让你加班到现在。” 简单觉得自己脾气有些上来,她真想一拳打过去,这男人的表情哪有一点点抱歉。 可是她还得温和微笑,保持礼貌:“没事,这是我的职责之内的事。” “那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走吧,简单,一起去吃饭,吃完再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有约?”容爵挑眉问。 简单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直接回道:“没有。” “那就行了,昨晚说要送你,你放了我鸽子,今晚还不愿意赏脸?” 没想到容爵会提起昨天的事,不觉赧然,脸颊微红,心里头是极其反感与他除了公事之外有任何的接触,试问有几人会在电梯事件后,不对这样的老板有防备之心。 可是现实里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像现在,面对老板看似调侃的邀约,无法直接拒绝。心里琢磨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打算一会吃完饭找借口离开,断然是不能让他送到家的。 本以为以容爵的身份,肯定是带她上什么大酒店去吃,可是没想到他只是在容氏楼底下的一个简约餐厅里,为两人叫了两份简餐,这令简单有些意外。可能是神色没来得及收敛,就被对方给抓住了,听到对面男人在问:“觉得意外?” 容爵顿了下,笑着道:“不用怀疑,我虽然是容氏的总裁,可是对那种大酒店的东西也吃厌了,反而这些清爽一点的食物比较入胃。”说清爽,还真的挺清爽的,简餐的配备都是一样的,三个素菜,一个荤菜,然后是一碗清汤,看着也合胃口。 听他这话,简单心里不免又腹诽:那是你们有钱人吃得太多的缘故,所以才会偶尔想要尝试清粥小菜。回头一想觉得自己的心理很奇怪,平时她好像没有这样的仇富心理的,怎么就对着自己顶头上司,有这么多的嘀咕。 从中午十一点半到现在已经有七点半了,平时她在家里的晚饭时间都是六点左右。她的胃很奇怪,一过了饭点吃,就算是饿的,也会没了胃口,而且会作怪,只吃了几口就感觉到胃在抗议了,翻腾的难受,很想立刻站起来打车回家,拿一粒止痛药吃了早点睡觉。 但对面的容爵正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不好催促,也不好就此离席,只能忍着,手按在了胃部,希望可以缓解一些疼痛。 容爵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有动的餐盘,眼中闪过讽意:“怎么,不合胃口?”果然女人都一样,喜欢奢华,这样的食物居然就不碰了。 “没有,有些饿过头,胃不太舒服。”实话实说,也是想暗示对方快点结束晚餐。 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的讽刺消失殆尽,观察她的脸色,果然是有些苍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道:“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简单抬起眼看男人已经起了身向她看来,她浅笑着说:“容总,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容爵挑起眉,不动声色从椅子里走出来,站到了她的旁边,居高临下地问:“还能走的动不?”直接忽略了她刚才说的话。 两人定视了一秒,最终简单败下阵了,实在不想在此刻腹痛时与他对峙较劲。手撑在桌子上,想要站起来,却觉肚子那一股剧痛袭来,腿一软,差点跌回位置上。 容爵眼明手快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腰,把她搂在了怀里。顷刻间,她变得浑身僵硬,腰那瞬间灼热得几乎要烫着了她,神色也变得很难看。 “放轻松,我看你独自一人走不了的。”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不用抬头看,她也听出了一股笑意在其中。 ------------ 12.撩拨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这情形也实在是太过暧昧,即便是要扶她,为何不扶着她的手臂,而不是这样直接搂腰吧。挣动了下,没有挣开,那看似随意搭上的手,却是隐隐加了力。无奈之下,只好就着他的力,往门外走去。 一路扶着她下了地下室,坐进了那辆银色捷豹里面,容爵坐进了驾驶位。 透过窗玻璃看了看旁边那辆自己的车子,衡量形势,以她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不能开车了,没有想到这次胃病会这般绞痛难忍,走了这几步路,连背上汗都出来了,全是疼出来的。看来现在再坚持也矫情了,只能由他开车送她回去,周一的时候她打车过来,下班再开走了。 不出二十分钟,车子就滑到了简单家楼下。 胃病不算什么大病,但凡都市人都可能有些这种小毛病,所以应该了解到这其中的滋味。要么不发病,一发病起来,就是疼痛难忍,甚至可以疼上一夜,距离上次胃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以往只要有一点疼,她总是吃一粒止痛药,就过去了。而对饮食上面,她一向很规律,哪怕加班再晚,她都会随身带着小点心或者饼干充饥一下。 可是今天情况实在特殊,与容爵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工作密度又那么大,怎么可能还想起要吃点心着事,更何况在他面前,她实在没勇气吃零食。 车已经停下,简单用了些力气打开车门,想要坚持走下去,还没落地就被容爵绕过来,半扶半抱了起来,“还能走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摇头,胃痛得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这时候也没了什么矫情的男女之嫌,知道现在若不是他扶着,恐怕是摔在了地上。 “住几层?” 只犹豫了一秒,就告诉了他答案:“五楼。” 她租的屋在五楼,这不是什么富人小区,最高就五层楼,所以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可走。思思已经不知多少次挑剔这楼层的不好,叫她换个地儿。 可是这里,她住了些年数,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租了,有了感情,实在不想再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适应新环境。 一步一个台阶,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和脚步声,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简单心想,容爵这样的人应该不常走楼梯吧,他到哪都应该是现代化的电梯,或者就是别墅。 等进了屋,容爵把人扶着靠在了沙发上,许是沙发的柔软,瞬间让她的神经放松下来,而一松后意识也迷离了,轻声道:“请帮我去玄关那抽屉第二层里,拿一个药瓶,是止疼药,吃完睡一觉就会没事的。” 挑起眉,微微惊讶,没有想到刚才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小女人,进了家门后就在指派他做事了呢。若不是对她有着心思和兴趣,他恐怕会掉头就走。环顾这个屋子,一目了然,客厅、房间与厨房,标准的单身公寓,没有半点男人的痕迹,对这点,他很满意。 在抽屉里找到了药,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走回客厅的时候,却见她已经闭上了眼,侧躺在沙发上了,身子微微弯曲,像是一只虾一样。笑了起来,用虾来形容女人似乎不形象,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就如此。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塞了一粒药丸在她嘴里,手指刮过她柔软的嘴唇,他笑着将杯子凑到她嘴边。 可能也真的是渴了,唇一沾到水,就立即咕嘟咕嘟喝起来,水划过喉咙的吞咽声在静默的空间里格外的响,等一杯到底好似还未尽兴,粉色的舌头轻舔了一圈。容爵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尽往脑子里冲。她绝对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唇角划过邪肆的笑,这是你惹我,不能怪我,本来我还不想这么早就俘虏你,想多玩一阵游戏的。 俯身把人抱了起来,一路直往卧室走去,一共就两个门,很容易就分辨哪一间是卧室了,因为门打开,里头的布置就极像她的感觉。线条单一,黑白色,就连被子都是黑白格子的,简约,单调,真是屋如其名的简单。 ------------ 13.长夜漫漫 到了床边,把人轻轻地放下,随即他就压了上去。 既然决定了,就不会亏待了自己,先是轻轻地吻一路从额头到脸颊,再到那唇,早就想要尝一尝它的滋味,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果然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甜,有着水果的味道。她的唇并不丰厚,却也不单薄,含在嘴里,恰到其好。只是唇与唇的接触不再满足他,他开始用舌头挑动她的牙齿,开始诱惑她张开嘴巴。 简单因为胃疼已经有些意识混沌了,感觉有人扶着自己吃了药又喝了水。那止疼药,总带了点安眠的成份,所以她现在困的意识不清。 但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脸上轻啄,微微睁开眼,就见到了那张放大了的英俊的脸,还有漆黑深幽的眸,仿佛是要跌进黑暗里面去。 那双眼眸看到她睁开了眼,其中带了笑意。本就不想与个意识不清的女人纠缠,她醒过来了最好,可以听到她动听的呻吟声。贴着她的唇诱哄道:“乖,张开嘴。” 身下的女人,眨了眨眼,轻唤:“容总。”似清醒,又似朦胧,倒是把容爵给惹笑了起来,抵在唇间呢喃:“叫我的名字。”连着两天,都只从她嘴里听到“容总”两字,有些好奇,这张诱人的小嘴唤着他名字会是什么样的迷情。 简单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神态游离地悠悠道,“等我把头发放下来,还有这耳钉嗑得疼。”引来男人低沉的笑声,显然她的话愉悦了他的心情,从外到内的舒爽。 她这样温柔听话的样子,不矫揉造作,语声呢喃慵懒,令他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稍稍抬起了身子,留了哥空间出来,却没有翻身下来,仍旧压在了她身上。这样身体倾覆的感觉,他非常之享受,都能感觉到身下的柔软与他的坚硬融合在一起。 见他不动,只好就势躺在那,把头上扎起的头发放下来,而珍珠耳钉也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一股清香飘过,像她身上的味道,原本只是淡淡的,现在竟似整个屋子都飘散了香味。 “这什么香,你的耳钉很特别哦。”容爵有些诧异。 “我也不知道呢,买的时候就觉得它香味好闻,于是就买下来了。” 一笑置之,对于女人的饰物,他一向不感兴趣,刚才也就是那么一问,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身下这个小女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与他怎样的糅合。不再多话,把嘴唇放在更有用的地方――她的唇上。 面孔相贴,唇与唇触碰,柔软、冰凉、一丝丝的甜。舌头探进嘴巴里,吸吮、勾卷、纠缠至深。相濡以沫这个成语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彼此的呼吸里都缠绕着对方。 简单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它不耐烦的撞击她的胸膛,以为他会听到,因为他稍稍离开,看了看红色的唇,然后又含住它,这次更用力。接着他开始吻她的耳垂,脖子,最后拉开衣襟,露出泛着莹白的胸,惊叹一声,一手已经覆盖上去,找着了某点开始摩擦。并不着急,而是抬头看她神情,呼吸加重,眼睛里闪着雄性的**,在她注视下,低头,张口含住,舌尖的触碰撩拨瞬间让他感觉到身下女人有所触动,于是更加卖力。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也不停歇,衣服瞬间就已经剥落。手指触及之处,都感受到轻轻颤栗,而指下的肌肤光滑细腻,直接探到她敏感处,隔着一层布探索那里的温暖。 他笑了,对于女人方面,他向来觉得自己魅力惊人,就连身下的这个女人,也不过是表面冷漠抗拒,内地里不一样抵挡不住他?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散发着浓烈的热气,需要她来为其消火。 “叫我名字,宝贝。”他再次作要求,唇已经吻向了她的耳垂,那里可能是因为珍珠耳钉的缘故,格外的香气扑鼻。 这种香味像是灵蛇一般,从鼻尖钻入,窜过人脑,令人通体舒畅。 ------------ 14.one night规则 第二天,天一亮,简单就听到了男人起床穿衣的声音,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昨晚发生的事说忘了那就矫情了,她并非是喝醉,也没有到真的意识不清,只是到了那时半推半就而已。不太明白当时的心思,是因为他是老板无法推却吗?其实也不然,可是这个社会潜规则的例子太多了,她一个小秘书真挡得住他的攻势? 除非是抱着不想再在这家公司里做的念头,可能能够在那时誓死抵抗吧。而且即便是离了容氏,相信以容爵的力量,也能让她在柔市任何一家企业找不到工作。难道她要为此而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吗? 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当时能够这么理性的去分析这些道理。可是天亮后,却有鸵鸟的闭着眼装睡,想就这么掩耳盗铃着过去。 过了半晌,他关了房门出了去,接着又听到大门关的声音,应该是走了。 这才睁开了眼,看了眼地下凌乱的衣服,不由苦笑。不是她要做鸵鸟,而是实在没法想象两个认识不到两天时间的人,居然就滚到了床上来了。 今天是星期天,她是再也没那胆子敢再跑到公司去了,自己这胃病看来也真得去医院瞧瞧。但是星期天,一般好的专家医生都不在,去了也等于是白去。 她得好好想想明天到了公司后,该怎么面对容爵。本来只属于上下级关系,现在却牵扯了这一遭进去,关系就变得复杂多了。50楼虽然是独属于总裁和秘书的,但是秘书办公区还是有助理秘书几名的,否则这么大一个公司,光靠一个总裁秘书,怎么可能处理得过来所有事务。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冰箱里有几个蔬菜,她拿了出来,做了几样小菜。 谁说做菜就一定要做给别人吃的呢?有时候对自己不能那么亏待的。尤其还是自己那种玻璃一样的胃,其实极需要这些绿色食品的。等犒劳了自己的胃后,明显觉得那里舒坦了许多,看来以后那些泡面还真的要少吃。 星期一,简单卡着时间准时到了容氏,乘电梯进了50楼。 压低了眉眼坐进办公桌后,都不敢抬眼去看总裁办公室。可是不看,不代表不存在,没过一会,桌上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她差一点惊跳起来,瞪了好一会座机,不用看也知道是内线,对面似乎很有耐心,不紧不慢的一直响,无奈只好接起电话,好听的男音立即从那头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张了嘴想找理由,他却没给她机会,直接下了命令:“进来,有事安排你做。”然后电话挂断,传来“嘟嘟”声。 简单深呼吸了好几口,平缓了心绪后,这才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礼貌的敲了两声,听到里面“请进”的声音传来后,推门而入。 容爵并没有抬起头来,仍旧埋首在电脑前,等她到了跟前时,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就开始安排任务下来,完全没有牵扯任何昨晚的事情,甚至一个暧昧的目光都没有传达。看到他这幅公事公办的样子,简单不由松了口气。 现在都市的onenight似乎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了,对容爵来说,那不过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而已。这样也好,不用太牵扯到对方的生活里,不放任何一丝感情进去,纯属男女情史而已。若到时候觉得淡了,也是好聚好散。 想通透了后,她就心情平坦了,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下班,她从停车场里开回了自己的车子,又回到租住的小区,走进门,如往常的生活一般,极其规律。仍旧做了两个小菜以及洗了米煮饭,基于昨天的事,算是对她一种警醒,不能再不顾胃的抗议了。 菜上桌后,饭要等一下回回锅,否则那饭就是急火饭,会烂。所以她倒了杯水,靠在厨房里的灶台前,磨着杯子上凹凸有质的花纹,她有特意查过这种花纹的花是什么类种,芥兰花,有草芥的意思。 笑了笑,收回飘离的心思,喝了口热茶后,就去捣鼓那饭。 刚盛上一碗走出厨房,就听怪异的门铃声在响,等走到桌前放下碗时,才意识到这是她家的门铃。定是上回思思来时把她门铃声给换了,她总嫌以前的门铃声老气单调,要换一首好听的。 却不知道她所谓的好听,居然这么惊悚的。难道这丫头过来蹭饭了?可是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来,就两个菜,不够吃吧,而且还是她最常埋怨的番茄炒蛋。 门打开后,被眼前高大身影给愣住了,俊容依旧那么有魅力,居然是容爵。 ------------ 15.男欢女爱 他的唇角总会勾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白天还是个严肃冷面的上司,晚上居然会出现在她家门口。“容总。”简单象征性地喊。 容爵摇摇头,轻笑着说:“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甜蜜?我可是一整天都在想念着你的味道,还有你的香……”话说得暧昧入骨,觉得自己的脸颊又有些微烫起来。 见她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径自将门轻轻推开,便从她身边走了进去。简单吸了口气,经历了昨晚,她不晓得该在自己私人空间里,该如何招呼他。是指着屋门,让他滚出去,还是就此得过且过。只迟疑了一秒,还是把门给轻轻的关上了,问:“要喝水吗?” 却见他已经走向了桌边,目光一扫桌上那两个菜,眼中闪过嫌弃,却是坐了下来,在她目瞪口呆之下,居然就着她的那碗饭吃了起来。他没有吃完饭?不对,这会不该想这个问题,而是应该想他为什么要吃她的饭菜?也不对,乱了,整个思维都乱了。 傻傻的站在那里看他吃着,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她吃的少,就是一个小碗,却是她常用的碗,现在却被他用过…… “盛碗饭来,你也过来吃吧。”语气倒像他是主人,而她是客人一般,是那么的想当然。郁闷的是,她还真听了他的话往厨房而去,然后一手拿了一碗饭,与他面对面坐下来无声吃饭。他用食习惯很好,吃着这么寒碜的菜,也像是吃西餐那般优雅。 只到再次放下空碗时,他才评价道:“番茄炒蛋太酸,汤太淡,饭太软了。” 简单只觉嘴角抽搐,这个男人不经她这主人同意肆意进了她的屋,又自来熟的吃了她的晚饭,现在还评价她做的不好?真想对他竖起中指,去他的饭太软,她就喜欢吃软米饭怎么了? 等她把碗筷放进厨房洗手池后走出来,就看他靠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盯住她看,眼神里带着邪气。不知道是夜色如水的原因还是灯光照明强度不够,只觉得里头如汪洋大海,仿佛可以吸人般。令人觉得慌乱,逃似的往回而走,可还没跨出几步,已被他从后面抱住,热唇已经压了下来。手更是盖住了她的胸乳,用力搓揉起来。 在这事上,他一向做着主导地位,像猎豹一般认准食物后,就锁定了目标啃蚀殆尽,直到下个目标再出现。 女人的柔软,与男人的刚硬,向来都是密切相印着的。那感觉又酥又麻,她只觉得身子发软,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好不容易一吻尽,他微微放开了她些,急促地呼吸着。 简单皱了眉问:“我们这样算什么关系?”她并不知道,那onenightstand还有后续? “你说呢?”他挑眉戏笑,神情中有着轻浮。 回头看他英俊的眉眼,一股讽意从心里泛开。是因为这么快,她就被他到手了,所以对她没有那些尊重了吗?男人都是如此,总是对得不到的会投注心力多些,而得到后却是失了原味,看来他也不除外。 容爵用力嗅了嗅,才轻声且满意地道:“就是这味道,这香味,一直萦绕着我的神经。” 简单心跳漏了一拍,笑道:“你这态度的意思是白天我们是上下级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然后晚上我是你的情人?” 男人闻言大声笑了起来,似乎她的话令他很愉悦,有些纳闷,她哪句戳中了他的笑点了?只见他笑完后道:“若你这么认为,就这样吧。”说完再次用唇堵住了她的嘴,相比听她说话,他对她的身体更感兴趣。 白天在公司看到她时,脑子里居然立即浮现她娇柔的身躯,以及那婉转的轻吟。很奇妙的,昨天周日一天都没怎么想,见到了后就是心痒难忍。可是他的原则是不在工作时间把私人情绪带入,所以也就望洋兴叹,只等晚上了。 到现在抱着这柔软身躯时,竟然觉得他有些迷恋她身上的香,迷恋她唤他名字时的酥麻感觉,迷恋这唇的滋味,迷恋她身体的味道。 抱住的手越来越紧,身上那淡淡烟草味道,那灼热的体温,有种异样的熟悉。简单有些急了,那种感觉竟让她害怕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唇齿纠缠中,轻咬了他的舌头。容爵微微吃痛,人也略略清醒了些,离开了她的唇,俯在她肩头,眼睛眯起细看她脸上的神情,仍是拥着她,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许久,才低低的在她耳边暧昧的低语:“欲擒故纵?呵,你这扰人的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几字说得几乎是贴在她的耳廓上,虽然轻佻,却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宠溺,竟有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 ------------ 16.摩擦 气息痒痒的吹在耳畔,简单只觉得全身酥软无力,心里又如同三月的微风拂过湖面,轻柔无限,荡起阵阵涟漪。只是一个晃神的时间,男人已经乘她不注意,把她抱进了卧室,翻身压在了床上,身下坚硬的地方紧紧抵住她敏感处,而他更是不管不顾地啃噬起她的脖子,慢慢向下延伸。 手上也很利落,都说男人最快的手段,就是脱女人衣服。洁白的上身已经露出,他的唇迫不及待含住了芬芳处,吸吮辗转。唇不停歇,手下也没停,已经开始剥落起她的裤子,正跟她腰间的皮带斗争。有些懊恼她总喜欢穿这种难脱的长裤,虽然穿起来有股干练的样子,但是办事的时候实在是不方便,决定完事后定要求她穿裙子。 简单除了喘息和娇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轻声呢喃:“阿爵。” …… 隔天一早,容爵却没如上回那般立即离去,当简单从洗手间里洗漱出来,见他正靠在门框处,呐呐问:“呃,你要梳洗吗?”他眉挑了挑,撇过里面洗手台上的物什,是黑白格子的杯子和蓝色的牙刷,心中一动,竟走了进去。 反应过来他的举动时,脸色一变,立即追了两步说:“我这有新牙刷和杯子,你等等,我给你拿。”笑话,她的专用碗被用过,可不想自己的杯子与牙刷也被他使用。速度飞快地跑去橱柜里找出新牙刷和另外一个杯子,等回到洗手间门口时,只能苦笑。 也是,容爵是什么人,认准了的事哪里会改变。此时她那蓝色牙刷已经被他在口中漱口了,满嘴的泡沫显得他的样子有些滑稽。等他走出来时,凑到她耳边戏语:“那牙刷有你的味道,我喜欢。”暧昧迷离,成功看到女人的脸直红到耳根。 容爵提议坐他车一起去公司,可简单思考了一秒后,表达了自己意愿,她想自己开车去上班,地下停车场会有公司员工车子进进出出,既然他默认了两人关系只在私人时间,工作时不要带入,那么就不必要让同事们对她侧目了。 出乎意料的,这回他居然同意了,只笑了笑说“随你”,就坐进他那辆银色捷豹里,扬长而去。看着汽车尾烟消失,简单发了一会愣,等醒过神来时发觉时间快来不及了,立即也去开自己的小车子,赶到公司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男人工作时果真是铁面无私,当她走进总裁办公室去接任务时,他直接冷冷抛来一句:“记得去人事部登记,迟到五分钟!”简单沉默,这迟到自然有考勤卡记录,还需他在这样特意提醒一句?他是不知道考勤卡的存在呢,还是有意刁难她? 不容她细细分析,容爵已经开始正式投入工作,颁布一系列任务下来。而她要做的除去他交代的任务,就是还要安排他的行程,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总,那时间可以说是用挤得。甚至连吃饭时间也排的满满的,极少有哪天没有饭局。 令她觉得意外的是,中午饭局他会把她也带上,理由是关键时刻要懂得帮他挡酒,且找准合适的机会让他从饭局里抽身出来。因为他的时间宝贵,而一般的饭局都起码长达两小时之久,故而有一个精明的秘书在身旁控制好时间的度,极其重要。 这对简单来说,是个挑战,而且这种情形之前张凡就跟她讲解过,也教过她一些方法,可真正经历,却是头一次。直到从饭局出来,一张脸变得惨白,而容爵却似笑非笑地看她,戏谑地问:“不能喝还逞强?” 这话一出,简单有了掐人的冲动,是他说要她帮着挡酒的,她挺身而出了,对方却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把她给灌的要命,回头他却还说风凉话?咬了咬牙,扭头就往车边走,既然不能出言反击,总可以置之不理吧。 容爵被她这举动给惹笑了,眸色变深,真是有意思。他发觉了这个女人更多的乐趣,就比如像现在,逗她,看她气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下午的时间,因为安排了一场会议,无暇兼顾其他。从会议室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下班的点,容爵走至自己秘书办公桌,敲了敲她桌子道:“今晚我要吃尖椒牛柳,红烧鱼,再来个翡翠羹吧,清淡一点的。”说完人就走进了电梯。 只把简单听的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跟她点菜?今晚还过来吃?可他是不是搞错了,把她当厨师来着,还是把她那当饭店?什么尖椒牛柳翡翠羹的! ------------ 17.白天黑夜 简单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走不出去的迷宫。不说容爵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吧,但是几乎一个礼拜要来她家几次,隔三差五地就往她这里跑。而且每次来的那天,都会把菜名报给她,虽然她一次都没照做,因为也不会做。 她没学过厨艺,仅会的那几个菜还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所以每次他过来只能看到嫌弃的脸。可这人嫌弃归嫌弃,回头却依旧添了饭吃的很香,而隔日照旧跟她要求做什么菜,甚至还特意送了她一本书――《私房菜两三学》。 当时的感觉,她就是想把那书直接砸他头上算了,嫌弃她做的菜不会去大饭店里吃吗?非要每次跑她这里来,害的她本想偶尔吃个泡面,也只好改成做饭,从两个小菜改成了炒三个菜。无形中,他把她的生活秩序都给打乱了。 这还是其次,另一方面,容爵似乎以一种侵入式强横地走进了她的空间领域,本来独属她的单身公寓,女性的,现在却多了男性用品,小到刮胡刀、打火机之类,大到他的衣物等,都慢慢占据了她那狭小的橱柜。 以前三不五十思思会跑过来蹭饭,偶尔还会住下,可现在接到她电话时,只能找遍借口把人给拒了。她是真怕啊,要是思思跑过来,正好与容爵碰上,这要她给如何解释?即便没那么巧碰上,可看到她这里那些男性用品,定也是要想深去了。 虽然这是事实,可她却实在无颜面对思思的疑惑。现在的情况是几乎默认了与容爵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白天两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工作,经常会面对面,只偶尔有个眼神交流,却很少会在人前互动。这一点,她还真是佩服容爵这个人,男女关系上,他处理得可真所谓是得心应手的。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传。 除去私人关系外,随着时间的磨合,与容爵的合作也到了默契的程度。有时候,几乎他一个微小的动作,或者是一个眼神,她就会心领神会的领略到他要表达的意思,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到了晚上,两个人缠绵悱恻,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然后在第二天各开各车去公司,像双面人一样,白天一面,晚上一面。有时候简单静下心来细想这段时日,都觉得好笑的。 和他一起,如果说这也能算一起的话,素来都是他在掌控全局。她是个随性且不计较的人,感情的问题上也有自己的坚持,但是这次却因为某种原因,就这么放任自己随波逐流了。她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 与公与私,与容爵在一起,虽是迫不得已,但对她并没有坏处。 这事其实挺平常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并非刚从学校里毕业,见多了男欢女爱,有多少个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现代社会,合则聚,不合则散,是不必太过于执着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这么时髦,想不到还是赶上了时下的列车。 有时候她猜测,或许一开始从她进50楼开始,容爵对她就是抱着这。对于拿下她,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自己坚持抵抗,恐怕会有更多的不定素。若是她坚决拒绝的话,会不会更加让他对自己感兴趣而势在必得? 这个想法也只在心中划过,事后她嘲讽地笑了笑。 因为是贴身秘书,而他的每天行程安排都由她来,固然是知道他不止她一个女的。有好几次,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就会有电话打进来,询问他的意见,一向就是接进去。然后那天晚上,他就不会到她那里去,至于去了哪里,也不用多问了。 甚至有时候容爵在她那里的时候,那群莺莺燕燕还是电话不断,也有几次他接了电话,真就走了。这些事,他从来不避开她,是笃定她已经属于他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心上?自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一个满身贴金的男人为了她放弃那么一大片美好的森林。 电视里的娱乐新闻总会报道,某风流倜傥的名门公子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结束自己的风流生涯,从此一心一意。可是婚后呢?没有人再去追踪或者探查。有多少嫁入豪门的女人,是真正幸福的? 真正对爱人一心一意忠诚的男人,也不可以说一个也没有,但基本上是绝少的,若有人真的碰上了这么一个,那简直是比中福利彩票特等奖还难,需得马上上山拜佛感谢佛主了。 所以,简单想,容爵对她,不会太长,只等时间而已。 ------------ 18.前兆 人们常会用光阴如梭来形容时间过的飞快,对简单来说,这个词语用的可恰当可不恰当。的确是一转眼她被升为总裁秘书有将近两个月了,但这段时间过的不算平静。 工作中时有这样那样的小意外还能忍受,可生活中的被打乱,着实让她觉得挺郁闷的。思思已经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埋怨她老是找各种借口,几次想来都被拒了,心情怪糟的。可她不拒了,让看到家里的情况,根本没法解释。可能思思怎么都想不通,她会成为潜规则对象,且与老板保持这么久的……呃,非正常关系。 他们的关系能维持这么久,还真令她有点意外,算算时间差不多快两个多月了吧。她自然不会无聊的做那种灰姑娘的梦,只期盼等他兴致没了的时候,可以念点旧情,别一脚把她踢出容氏,仍让她回26楼继续工作就好。 这天晚上,容爵又过来了,熟门熟路的进了内间换下外出服,扔进了她的洗衣篮。假装没有看到,反正也习惯了,只要他过来,就会把脏衣服扔给她洗,还好现在电器化设备先进,扔进全自动洗衣机里,一步搞定,直接为你烘干了的。 人在相处一段时间后,总会抓住对方的某些细节和情绪。就如此刻,简单是察觉到容爵的变化的,他对她不像最初那样热衷了,这就是男人,一旦吃到嘴里,时间一长就会觉得腻味,然后渐渐地就淡了下来。 偶尔他的眼中会多了一丝疏离,虽然手仍然拥抱着她。那晚他们两人仍然滚上了床,但是心里却明白一件事,或许离分手的时日不远了。天明的时候,听到床翻动的声音,有些意外他起的这么早,没有睁眼,假寐着不想去管他。 可过了一会,他却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床头对她说:“明天我要去香港,晚点你去了公司把这几天的行程都发我e-mail。” 去香港?话语在脑海里成形,顿时睡意全无。“怎么突然去香港?”在看到他挑起眉,眼中闪过疑惑时,发觉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了。身为他的贴身秘书,这段时间也算是跟他出去过两次,就在邻市,这次他这般说,很显然是不想带她去了。 “呵,舍不得我?”容爵邪笑着俯下身子,凑到了她的耳边,语气暧昧。 简单眯了眼迎视他,戏谑的眼中眸色很淡,也就是说,可能他特意把她推醒的本意,就是对这段关系的告别。因为如果他对她还有留恋,可能会把她带上一起去出差。 是在宣告着他们的关系到了终结的时候了吗? 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并不退避的和他对视:“嗯,舍不得你,不能带我一起去吗?”假意提出这个建议,果真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变化。但他是情场高手,当然不会表现的太明显,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下次一定带,这次是有私事过去,回来后给你惊喜。” “会有礼物?”简单如他所愿的表现出期盼的神情。 似乎这神情愉悦了他的心情,抬起身,正了正领带戏谑地笑:“嗯,给你带礼物。”眼光瞥到简单放在桌上的珍珠耳钉,随手拿过来:“这耳钉给我带走?每次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的,香。”讲最后一个字特意加重了音,显得暧昧迷离。 愣了愣之后,收去失落神情,转为嫣然而笑,轻声道:“一路顺风。”明快的声线充分表达了她“听到有礼物”后的喜悦。 容爵浅笑着转身走出了卧室,没一会,就听到了“砰”的关门声。 感觉那道关门声在自己耳边回旋了好一阵,才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然后慢慢扩大。她不知道,他对她的这段迷恋,是恋上她的人,还是恋上她的身,或者是恋上她的香。 显然他可能是因为最后者,连这次去香港办私事都几乎舍不得这种香呢。不晓得他所谓的私事与女人有关不,若是有关,在闻到他身上有香味,难道不会怀疑?其实简单觉得很有可能他是去香港与某个女人约会了,要不怎么会不带她? 容爵的突然行程改变,多多少少影响到了简单的工作。本以为他不在,工作力度可以降低点,不用那么累。哪知道工作反而更多,因为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指令解决一系列方案,总要通过手机或者邮件方式找他。即便他的手机一直都开着,却不是次次都能及时接起来,安慰自己大老板不可能时时等着接手机的。 这样的话,她的工作就会延后,连着两个月她可以准时下班了,因为容爵那突然而起的“私事”,再次陷入了忙碌中,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才能回到家中。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人整个就觉得瘫下来,只想把那两天给睡足了。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了。 ------------ 19.暴风雨前的宁静 整个周六,简单就是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度过了,偶尔听到电话声响,等她接起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她也没去管是谁,就继续闷头睡。期间应该还有敲门声,正睡的沉,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想着反正她家也就思思会来,那丫头没定性,一次进不来后,就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 再次醒来,不是什么电话也不是门铃声打扰,而是被自己肚子饿醒的。算起来,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的状态真的只能用饥肠辘辘来形容。从不知道自己如此能睡的,她是有多累啊。 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储藏的食物几乎就没有,除了还剩几个鸡蛋。这才记起,本来打算星期五下班后去超市购置的,可是那天又加班到十点才到家,回来就是闷头大睡到现在。不想亏待自己的胃,找出外卖电话,拨了过去,叫了一份外卖过来。 摸了摸肚子,有些奇怪的,人在睡眠时刻难道就不会因为饥饿胃痛吗? 等待期间,想起似乎有电话进来,跑到床上去找手机,可是枕头底下都没有。想到什么,趴地上一看,果然见手机孤伶伶地躺在床底下。定是她嫌吵,睡意朦胧中把它给丢下去了,探手去勾出机子,一看吓一跳,未接来电有十个,思思三个,父亲一个,呃,容爵六个。 想了想,给思思先拨过去,还没说话,就听对面噼里啪啦一通讲,大概意思就是她找了她一天了,上门没人开门,打电话没人接,发完一顿牢骚才道出来意,父亲让她回家一起一趟。 考虑了一秒,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那个家她还真不太想回去。而且作为父亲的,如果真希望女儿回家,就不会在找不到的时候只打一通电话了。搬出来这么久,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现在来找也不过是形式一下而已。 挂了电话后,按了另外一个未接来电,只响了两声,对面就接起了电话。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那头透过来:“你在哪?” “出差回来了?”简单答非所问。 “嗯,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接?”听着语声貌似关心,却隐隐多了不耐烦,可能是从未有人这样拒听他的电话吧,不过表达的不够明显,很浅很淡而已。 她也并不介意,老实回答:“睡着了,没听见。”有些期待他的反应,是恼怒呢?还是,不在乎?如若是最初的时候,可能他此刻会皱眉,然后冒出一两句让她无言的话,脑子里几乎能yy出他皱眉的样子。 “叮咚叮咚――”门铃在响,应该是外卖来了。 “稍等!”没管对面应没应,把手机放在桌上,就“噔噔噔”跑去开门,门外果然是送外卖的,等付完钱过来,再拿起手机时,发现对方已挂断。 这回简单是真的笑了,这人对她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不过从平时观察来看,他的确是个没有耐心等待的人。若是偶尔有约会,对方迟到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甩头走人,他这个人对时间观念看得很重。 放了电话,不去想那些,既然是假期,就不去管工作的事。除去私人关系,他不过是自己的老板,如若他要结束这段私人关系,那么他和她只会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了,何必再去多纠结呢?打开外卖盒子,就开始吃起来,暖暖的饭菜下肚,还真是舒服。 刚吃完,门铃声又响起,这时候会是谁?应该不会是思思,刚电话里听她说晚上约了人要去酒吧happy,心中一动,难道……打开门,果然刚才还在电话里的人,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今天容爵没有穿西装,一身的休闲,上身是亮蓝色条纹t恤,下身则是黑色休闲裤,这样搭配显得他更加俊朗,少了商场的冷厉气息。“可以进来吗?”低沉的嗓音,配上迷人的外表,加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个男人天生就带了某种魅惑的本质。 简单挑了挑眉,让开了身,她这屋子向来都是他想进就进的,此时问这问题,不显得他矫情吗?容爵跨步走了进来。 ------------ 20.分手快乐 落座在沙发上,观察到容爵的眼神中不再如以往那般灼热,举止间带了疏离,从进来到这会都没有太过靠近她,看似优雅有礼貌又从容,其实骨子里多了分淡漠。从橱柜里拿出速溶咖啡,泡了两杯,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容爵只是瞥了一眼那杯咖啡,却没有去碰。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也是,这个人的口味一向很叼,什么时候会喝这种劣质咖啡了?平日他过来,喝得多的算是开水,从未喝过咖啡。公司里给他泡的咖啡,都是用上好的咖啡豆磨好的粉。 也没管他,捧着自己的杯子,浅抿了一口,苦苦涩涩,却是甜的。速溶咖啡就这点好,味道都是配好了的,不像真正的咖啡店里的那种高级咖啡,一入口全是苦味,加再多糖也觉甜得发苦。 “似乎我不在你身边,你过得很好嘛。”容爵笑着调侃,笑意却没抵达眼底。 听他这么一说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穿着保守的卡通睡衣,家里还是那样,小而精,看不出哪里算是很好,哪里算是不好。难道她应该表现得憔悴一些,这几天过的很糟,才让他觉得舒服? 笑着不置可否,据她两个月来对这个人的了解,知道他只是开个头而已,应该还有下文,所以并不是要她回答什么。 果然他又开始说话了:“这两个月,我过得很愉快,因为有你的陪伴。相信这段我们一起的旅程对彼此来说,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许多事物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在保鲜期的时候,得到了存放,所以才会记忆深刻。” 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她却听出了那其中的意味,心底更加觉得好笑,为何不浅白点表达出来,不怕她听不懂?而且这个理论倒也算是新鲜,感情也有保鲜期的吗?两个月?简单脸上没动声色,直截了当问:“你是想要跟我分手么?”问完觉得懊恼,似乎语气不太对,表情也没有做出来。 但容爵已经笑出声来,眼中闪过赞叹:“你总是这么玲珑剔透又善解人意吗?”不过一语,就说明猜中了他的心思。男人总会是这样,在开始的时候,希望女人独爱于他,在分手的时候,又希望不要有太多的麻烦,甚至是自求离去。 独善其身这方面,容爵是个中翘楚。只看他身边虽有女性环绕,却没有任何纠纷出现,否则这期间恐怕要给她见识许多场女人的纷争了。至今为止,她还是没有发现,也是他把这关系处理的极好,就比如说现在。 寥寥几句话,含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让对方明白,不至于心中不舒服。而聪明的女人自然会衡量这种情况,是歇斯底里的求着不走,还是和平的解决,对双方都好。 简单眨了眨眼,微微的愣神,眼中浮现忧伤:“是我做的不好?” 容爵摇摇头:“no,你知道的,你很好,只是时间长了,就没那感觉了。”无情的话在他讲来,似乎不过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凝看了他好一会,总是欲言又止,眉宇皱的很紧,最终牵起苦涩的微笑:“可以再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吗?”聪明的女人,在男人打算放手的时候,适当的表达不舍,但最终是不作纠缠。立即看到男人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柔声道:“当然。”声音里还多了丝怜惜。 再次揽入怀中,简单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气息仍然是那么强烈,却在今后不再属于她了。这个拥抱不过只是片刻,他就推开了她,深深地看着她,神情间似乎有些不舍,但是却无法掩饰眼中的厌倦。 这是一种情理中的现象,对一件事物保持兴趣的时候总会是兴致盎然,但失去了新鲜的味道后,又会把各种情绪表达的彻底。或疏离,或无情,或厌倦。 基于简单表现不错,他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张卡,密码是她的生日。里面有多少钱,她没问,也没有去猜测,只是默默收下,没必要矫情地去拒绝。银货两讫,各得所需,对于容爵来说,这样再正常不过。他这么行色匆匆,或许正要赶赴下一个约会呢。 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又可笑,为期两个月的地下情人的生涯,最后得到的只有这一张卡。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容爵对美女的品味呢? 基于这个分手还算和睦,她是否可以在看着他沉稳走下楼梯的身影时,在心中唱着《分手快乐》的歌?只是那歌词的意境,似乎与他们的情形不同,那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在分手时对对方的祝福,而她与容爵应该谈不上相爱,或者,恋人都谈不上。 ------------ 21.思思 刚刚结束了一段地下恋情,又收获了一张不明数额的金卡,简单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应该怎么用这笔钱,为自己的这段“情伤”治疗。不过都说意外来的横财,第一件事是应该散财,她是不是要考虑去庙里烧烧香? 因为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半点困意都没有。她想到一件事,关系结束后,她的工作怎么办?刚才容爵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公事,她的50楼职位,是去还是留? 以对他浅薄的了解,应该是个公事公办,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的人。所以按道理,他应该会告诉她一些安排,比如解除雇佣,比如把她调回26楼,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提及。有些纳闷,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要在等星期一到了公司,才会有正式通知吧。 说真的,现在她留在容氏的心也淡去了不少,若是他不解聘她,也没有调离她,仍然是做他的贴身秘书,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有多尴尬?环看了四周一圈,男人的物品仍在各处显见,她是否应该可以把这些全部收起来通知他来拿?或者直接扔掉。他既然都不提,应该是不会在意身外用品了。 说做就做,从橱柜里找来了一个超大的熟料带,开始收拾屋子。从客厅开始搜寻,一直到卧室,再到洗手间,衣物占多数,一个袋子收不完。她想了想,从床底下找来一个箱子,直接把衣物都塞了进去,管它什么奢侈品牌。决定了若是等一段时间他都不来拿,那么就转卖到二手市场去,这人穿衣很有品味,基本都是新的,应该是能卖上一小笔钱。 倒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她回归单身,这些东西杵在眼前,不是睹物伤情嘛。 做完这件事后,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坐到电脑跟前,想了想还是到招工网页,决定查查有没有合适的新工作,毕竟得有两手准备。若被容氏辞退了,她不可能说就靠着那张金卡吃饭,女人还是自食其力为好。电话又有人打进来,是思思,这丫头,还真是不折不挠的,她已经说了不回家了,这时候要回去也晚了呀。 “喂,大小姐,我都说了我有事,回不了家。” “啊?姐,你说什么?大声点……”思思的背景声音里,似乎很噪杂,音响的震动几乎都震到电话这端来了,简单这才想起,她跟她提过,今晚她要出去happy,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看来是已经到酒吧了。 想劝她早点回家,那种地方女孩子还是少去为妙,人流太过复杂了。可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一声惊叫:“啊!”简单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思思?怎么了?” “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电话中不断传来惊喊声,到后面已经听到了哭腔,简单知道定是出事了,不停地问发生什么事,可是最后电话都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显然电话被摔坏了。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焦急万分,可是又不知道她在哪个酒吧。想到什么,连忙拨通移动公司客服,告诉对方她的手机被偷,想要查最后通话记录的地址。如果是联网的电话,那边一查就查出来了,思思的密码一向都很简单,就是她的生日。 结果出来的很快,思思最后一通通话记录是在夜未央酒吧。 立刻用跑的往楼下去,出门前只抓了手机和钥匙,还有容爵给的那张卡,如果真要用到钱来解决问题,那张卡无疑是帮了她的忙。 思思,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是一个自小受万千宠爱长大的丫头,也是个被宠坏了的丫头,有着娇纵的脾气,却也有娇纵的本钱。她长得张扬又美丽,引得无数男生拜倒,而简单站在她身旁,则显得普通多了,其实单看的话,简单也很明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气质。但姐妹两走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被妹妹给比下去了。 思思如此娇纵的另外一个本钱,则就是有个有钱的老爸。 早就说过,柔城有两大企业并驾齐驱,一个是简单现在在任的容氏,另外一个则就是林氏。而林氏的掌权人不巧正是她们的爸爸,简明。 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何简明掌权不是叫简氏,而是叫林氏呢?因为简明是入赘到林家,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林正业,是林氏的创始人,却只生有一女,也就是简单的妈妈。 许是命运弄人,红颜命薄,简单的妈妈林艾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而林正业因为丧女之痛,一蹶不振撒手不管公司事务,简明不得不代替执掌大权。直到五年前,林正业因为骨癌也离开了人世。 简思是父亲再娶的李佳怡的女儿,那年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拖油瓶男孩,比她都大,以前叫什么她不知道,后来知道他叫简易。于是那个家庭就变得很奇怪了,多了一个不熟悉的继母,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哥哥,后来这个继母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娃娃,也就是思思,这就是简家复杂的家庭。 李佳怡对简单,倒也不至于像小说或者电视里放的那么苛刻,却有一种态度,是会让你觉得不被重视,只有漠然的感觉。这种态度更甚至蔓延到了简明身上,当唯一的亲人都对自己不再注意了,那么那个家也就渐渐不属于她了。 成年后,她从简家搬了出来。兜兜转转好几年,除了逢年过节,会象征性的回家一趟,其余时间,都在自己这个小窝里度过。 ------------ 22.酒吧寻人 好不容易才打到车,往苏荷酒吧的路上,她想到了很多有关思思的事。 简家唯一对她好的就是思思了,不晓得为什么,小丫头从小就爱粘着她。直到大了的时候,她已经搬离了家,连父亲都没有过问,她却在家里吵闹了整整一个礼拜。 后来在发觉吵闹无用,只得放弃。于是开始了追逐她行踪的行列,三天两头往她学校跑,她比自己小了六岁,是李佳怡嫁进简家后一年生下来的。所以因为年龄的差距,就算简思读同一所的学校,也追不上她的步伐。 可是这丫头自小想要什么就非要一定拿到,对她也有这种执念。就算因为年龄的关系,来不及与她同校,依旧坚持循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的追赶。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强迫症,连简单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思思要那么执着。 思思很聪明,凭借专项技能连跳了几级,当简单毕业三年后,她也上到了大四,即将踏出校园门,自然是到了肆意放纵玩乐的年龄。 无论如何,思思都是她妹妹,她不能让她出事。 夜未央酒吧门口,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里面音乐的聒噪和音响的震动。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街头都是一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行人很多,大都市的夜生活越来越丰富。走进酒吧的时候,简单有些适应不了视觉上明暗极端冲突,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 等过了会,才慢慢适应过来,终于看清里面的灯红酒绿以及群魔乱舞的人群。酒吧她不是不曾来过,偶尔与同事们一起进来坐过,但大都是去的清吧,听听音乐的。知道这里面复杂的时候,是一摊子搅不清的泥水,所以千万不要深陷其中。 不知道思思会在哪,拉了个穿着制服的小伙子问刚才什么地方起冲突了,他只茫然地摇摇头就走开了,显然是要忙着去招呼客人。 想想也是,在如此昏暗的地方,又有巨大的音响效果下,就算真有什么纷争,也不会传到这些服务员们的耳朵里,何况他们见惯了这种场合,早就有了一种习惯性的冷漠,不会去过多关注客人的事,只尽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因此心里更加着急,从接到思思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打了电话给那个名义上的哥哥简易,大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苏荷酒吧这种复杂的地方,若思思真遇到了什么事,就算她赶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像简易这样的富家公子,才有那个说话的权利。接触简易的机会很少,这也是仅有的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他听完后短暂沉默,最后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思思不像自己,是他的亲妹妹,他的态度也是如此冷漠,真的不得不说,他很像他的母亲李佳怡,骨子里就是有一种疏冷,哪怕是对亲情也是一样。她可没办法像他们那样,对思思她没有办法去撒手不管。 找不到头绪,只能走了最笨的办法,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寻过去,可她一个单身女人身处这种是非之地,时有男人觉得她身份特殊,又见她张望不停,口哨声吹了起来。简单不管,硬着头皮往深处寻,忽然有人从后拉住了她的手臂,回过头就见一个陌生男人拽住她在上下打量,然后笑道:“开个价吧。” 此人在灯光下闪过的五官可算英俊,就是眼睛半眯着神情有些淫邪,显然他把她当成了这里的小姐。“抱歉,先生,我不是这酒吧里的人。” 使劲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他一用力,把她给扯到了跟前,立即一股酒味扑鼻而来,近处可见男人似乎喝了很多酒,整张脸都通红。 他嘴角上扬讥讽地说:“不是这里的人?那你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探望是要干嘛?难道不是在找男人?哼,别想抬价,这一套太老了,你这样的货色,最多值一千,不能再高了!” 说话间,一口酒气喷了过来,令人欲呕。 ------------ 23.陷入魔障(1) 本身就因为找不到思思人而心头焦虑,现在又被个无聊醉男给纠缠,实在是没了心思去应付,她感觉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冲动在血液里沸腾,很想一脚把眼前的男人给踢开。 忍了又忍,她咬了咬牙,扬声朝男人背后说话:“张老板,原来你在这。”那个男人条件反射往身后去看,却见背后空无一人,不对,人是很多,都是来来往往的酒吧服务员以及客人,心知被耍了,恼怒回头时,只看到昏暗里女人埋入人群中的身影。 低低骂了句脏话,他居然被个女人给耍了,还是这种最低级的声东击西手法! 简单在下这决定前,其实有仔细思量过,人总会对身后看不见的人或事务产生好奇,她要的就是那回头的瞬间。寻了人群的缝隙,往里头钻,哪处人多就往哪处钻,也不回头去看那人有没有追来。 她知道,到酒吧里来玩的人,要么精神状态上有着需要麻痹,要么就是富贵公子需要消遣,无论哪一种,以那人喝那么多酒的样子,她也没兴致奉陪。 一楼的大厅基本都找遍了,也没找着思思的人,简单把目光放向了二楼。沿着楼梯往上,到了二楼的时候,见有一个黑沉大门,用力一推门就开了。可以说是门后别有洞天,如果外面是喧嚣纷乱,那门后就是犹如蓝色的水晶宫一样,并且把外面的吵闹都隔绝开来,很显然这里的隔音设备做的非常好。 走了一会后,她发现这一层是包厢,可是每个房间内都没有一点声音透过来,要么就是里面没人,要么就是专门做了隔音效果,多走一段路,就觉此处像迷宫,因为往身后而看,根本看不清来时的路了。心里微惊,打算回头找找出路,若是这层真没有人,那她在里面转不出去可真够麻烦的。 很奇怪,怎么楼层上连个公主或少爷都不见的呢。 迎面跑来一女子,神色匆匆,满目的惊慌,简单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又在回来,仔细辨认后心中一惊,连忙跑上前去拉住那女子问:“红歌,思思呢?”这女的之前有见过,是思思的同学,有过几次思思还带着到她那里留宿过,印象比较深。 刚第一眼是因为红歌的打扮与平日不同,浓妆亮衫的,根本就不像个学生。思思与她关系似乎比较好,在这里遇见她,不用想也知思思定是和她们一起过来的。 红歌在看清眼前的人后,一把抓住简单的手,哭道:“单姐,出事了,思思她……”话没说完,就失声哭了起来。 这一听,心道不好,急得眼都红了,果真是出事了。再不管其他,立即冷了声喝问:“别哭了,告诉我思思在哪?” 红歌被这声喝给愣了下,脸上满是泪痕,往来时的方向指着说:“我带你去。” 简单跟在她背后,走到了一个包厢门口,就见她胆怯地转头来看自己,却是不敢去开门。难道出事地点就在里面?暗骂自己糊涂,先前怎么就不来包厢找的呢。思思怎么着也是千金小姐,哪会在楼下昏暗复杂的大厅玩啊,暗想那简易应该也快来了吧,就算再冷漠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妹妹的,她只要能撑到简易来就可以了。 想想不妥,还是先拨了“110”,现在外头听着好像无声,谁都不能保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保险起见,报警总没有错,等报过地址和包厢名后,心里安了不少,瞥了一眼身旁惊恐之极的红歌,心中疑问里面究竟怎么了?壮了壮胆子,伸手去推门,本以为要用力,却没想到只轻轻一点,门就开了。 显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而已。门开出一个缺口,扑面而来的一股颓废糜烂的气息,出奇的安静。简单有些迟疑和纳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红歌一把推进了门里。 一个踉跄后抬头,就看到思思横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昏迷了。而四下里倒着许多男的,各自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一看年龄都很年轻,与思思差不多,应该是她同学。地上还散乱了许多酒瓶,有打碎的,有翻个在地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群殴?可是打架的人呢?难道都倒在地上了?直觉否定这个可能性。 回头去看红歌,用眼神质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见她眼中闪过愧色。惊觉事情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简单,这里明显是出了什么事。而整间包厢里除了颓废的气息,似乎,另外还有着一种危险气息。 一旁的超大屏的电视机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画面让简单的脸变得雪白。那其实是一段监控录像,从她至酒吧大门走进来后,一直到这里。 心中有个直觉,这是阴谋。 她想回身夺门而出,刚转过身去,眼角余光瞥到某处有个光点,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后脑一记钝痛,意识向黑暗中跌去。 ------------ 24.陷入魔障(2) “玩我?”“简单,你真是够胆量啊。………是谁在耳边说话? 当意识一点一点从脑中恢复时,眼皮打开,黑暗依旧,简单知道她的眼上被蒙了黑布,想抬起手去掀开黑布,可是发现自己连弯弯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昏迷前那一刻的景象回到脑海,横躺在沙发上的思思,躺在地上受伤的男生,红歌眼中的愧疚,还有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这些串联在一起,令她有非常不好的感觉。看现场极有可能是发生了一场暴力殴斗,可殴斗的一方全都昏迷不醒,而赢的那方人却不见,加上红歌为什么要引自己进来,似乎处处透着诡异。 刚深吸了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她醒了?呵,被打了曼陀罗后,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真是有意思。” 估量了下声音传播的距离,应该是在离她一米之外。只是这声音,她不由心中苦笑,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唯一一次出格的行为,居然立即就回报回来了,当真是流年不利。今天出门前没有看黄历,估计是写着不宜出行,可当时情况特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用的是“她”,而不是“你”,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还有另外的人存在。 果然轻笑声起在远些的地方响起,也是男音,沉而轻慢:“你就是沉不住气,不就是被她踹了一脚么。我很好奇,你当时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如此不顾一切踢人夺路而跑?” 简单听到这声音,心中一紧。 “哼,我活这么久,还没有女人敢这么不给我面子,跑,她能跑到哪里去?这酒吧都是我的,监控无处不在,只要我想找,就绝对不可能找不出来。”语音里透出一种蛮狠。 听到这里,不由苦笑起来,原来男人的心比女人都小,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计较到需要用监控设备来找她?难怪自己死命的跑他也不追的,原来她无论跑到哪里都在他的监控范围之内,除非自己跑门外去。她这种是不是就叫自投罗网? 恶劣男似乎不甘她的沉默,已经走至她的身旁,捏住的下巴,冷然:“怎么,哑巴了?之前不是挺凶的么?我要的女人还没有人敢说不。让你开价是给你面子,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哼,那正好合了我心意。” 话完他的手开始沿着下巴往脖子那里探去,手一转,就把她那处的衬衫纽扣给解开了。脖颈间的肌肤露出来,男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把手攻占了那处,而且有延伸的趋势。 简单胸口一窒,一股厌恶袭来,再也忍不住地开口,但却不是对身旁这个男人说话,而是:“简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名义上的妹妹,需要做得这么绝吗?” 脖颈间的手顿住,停住了继续向下的动作,一时静默下来,他似乎有些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阿易,看来她认出了你哦。” 另外那个男人也笑了起来:“果然敏觉呢,你我几乎没有交集,我只不过讲了一句话,你就听出我的声音来了。我亲爱的妹妹,这该让大哥如何对你呢?” 虽然是笑着说这句话,可是声音里却有着一种厌恶和不怀好意。 宾果,果然猜对了。其实光凭那句压低了声线的话她是猜不太出的,但可惜就在之前她与他刚通过电话,手机里传达的声音自然与他现在不一样,而他也只从头至尾讲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可还是被她记住了他的那种语调。简易讲话会声调微微上扬,这是大多数人没有的,不知是他小时候的方言没有改过来,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总之就被她给记住了,也给认了出来。她知道此时本不该心浮气躁地挑明了说话,简易在这里的出现,只证明一件事,这是一个圈套。按理她该按兵不动,从身旁男人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来判断事情的发展,可她忍不住。 忍受不了男人对女人惯常使用的手段,唯有挑开天窗说亮话,才有可能阻止这类事情发生。现在停下来后她可以在脑中深思了,今晚这事,是从思思身上开始的,难道她也像红歌一样在设计她? 不,不像,思思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她绝对做不到不动声色地骗自己。而且在自己进包厢的时候,肯定地看到她是昏迷在沙发上的。这下倒不用担心思思的安危了,反而为自己担心起来,因为不知道简易和另外一个男人,究竟是想要干嘛。 最主要的是,就在简易刚刚说完话的时候,她的耳朵清楚地听到一声冷哼,那声音绝对来自第三个人。这个空间,除去恶劣男与简易,还有第三人! 只希望能够拖的一时是一时,幸亏在进包厢前,她报了警,想必警察也快来了。 可此时却听恶劣男凑到耳边问:“你是不是在想,拖延一会,警察就会上门了?”简单听到自己的心在下沉,清楚听到男人愉悦的嘲笑声:“那么你觉得过了有两小时之久了,警察为什么还没有来?” 至此,唯有苦笑,只能听着男人如玄耀般地显摆:“我的酒吧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警察敢上门闹事呢!女人,真是天真!” ------------ 25.绝 简单能做的只有不予理会,想了想问:“那思思呢?”除了以这个问题来抵挡一阵心底的不安,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现在指望警察来救,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也是她没想全,但凡能开这种娱乐场所的,都是有门路的人,怎么可能不与局子里的人打好关系,这私底下藏污纳垢的事如何进行? 这次是两个男人同时嗤笑出声,简易有些好笑地说:“简单,这时候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自己的状况吗?还有心思去管思思?” 另外一个恶劣男也没消停,手又再次抚上她光裸的脖颈,扣子一颗颗被解开,上衣已经是完全袒露在外,男人也不急着剥去她里面的文胸,反而手指探到她下面的裤子,嘴上甚至还在调侃着问:“阿易,若是当着你的面搞她,你会不会觉得刺激?她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呢。” 说到最后“妹妹”两字,特意加了怪音,惹得那边简易再次扬笑。而这边因为她肌肤的裸露越多,男人呼吸也越加急促,甚至隐隐都感觉到了他的兴奋,手上的力道比之刚才重了许多。心中怒然,这简易真够绝情,就算不是他的亲妹妹,也不至于这样看着她被人强暴吧。 裤子撕裂的声音传来,简单忍无可忍,大吼:“容爵!” 男人手上的动作静止了,甚至收回了手。那声呼唤就像奇妙的指令一样,让刚才的一切变成是幻觉。“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精彩,真是精彩。”懒洋洋的语调响起,轻柔的皮鞋踩踏地毯的声音也缓缓而来,“不得不说,单单,你的确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够精准的知道这里三个人是谁。” 下一秒,眼上的黑布松开,就算灯光昏暗,也有些让从黑暗中突然看到光明的她觉得刺眼,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近在耳边的依旧是刚才那慵懒的语声:“怎么?熬不下去了?我以为你能坚持到让我看完整场戏呢?嗯?宝贝!”浓浓的调侃,深深的讽刺,听不出喜怒。 明明听来是温柔的称呼,以及漫不经心的语调,可听在她耳里却觉胆寒,因为,她听出了男人语调下的酷寒与凌烈。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天花板上的霓虹灯告诉她,仍然是在原来那个包厢。只是余光所到之处,已经不见简思躺在那里,还有她的那帮男生。 视线对上眼前俊逸非凡的脸,这人前几个小时还与她在家中温柔拥抱,笑谈和平分手,眉眼间全是无尽风流和不舍,可转眼就出现在这里。她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原本以为自己算是演戏中的高手,原来眼前这人比她更精于此道。 到了这里,她也算是什么都明白了,这是容爵特意为她布下的一个局。以思思为诱饵,引她到此,为的是上演一场绝世好戏。很不巧,她担当了这幕戏的第一女主角,而恶劣男和简易则都既是演员又是推手,观众只有一个,就是他,容爵! 有一种预感,她是惹了不能惹的角色了。 僵硬地想要勾出一抹还算动人的笑,几经努力都没有表达出来,只得把不得不说的话说出来:“宾主一场,即使你已经厌倦我,也不用做的如此之绝吧。”她还想再赌一把,赌这个男人会对她心软。 “绝?”男人一如既往的邪魅声线里多了一道尖锐,忽然脸凑近到她跟前,简单警觉心立即升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忽然激痛伴随着“咔嚓”声,她听见自己肩骨移位的声音,眼底冒出金星,一阵晕眩。 他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生生把那里捏脱臼了。这个男人与之相处时,从未见他动怒半分,本以为是自身修养和涵容好。原来不是这样,只是未有什么真正触碰到他的底线。 带着怒意的眼神,彻底告诉她,这个男人被她惹毛了。心中暗惊,看似儒雅斯文的男人,居然可能身手极好!因为露的这一手,要么他就是力气很大,要么就是手中有术,要不然谁能轻易徒手把人骨头移位,而且手法是这般的精到。 “宾主一场?”男人的嘴角牵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像是眷爱又像是极宠的口吻:“单单,你真是可爱。”可他的手却是陷进那脱臼的肩胛骨里抠弄,简单这才明白什么叫痛到极致。 ------------ 26.迷心术 “啊――”嘶吼而出的痛呼,感官系统也随之发生变化,眼泪冲进眼眶内,用力睁大眼瞪着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她没想到男人绝情起来会是这样的不择手段。 “之前的分手,只是降低为了降低我的戒心?”她听见自己在问,若不说些什么来转移这痛,恐怕她得昏过去了。 容爵笑的温柔如许,手指抚摸她的唇瓣,“我只是做了你希望做的事,你不是很开心吗?嗯,收拾我所有的东西,上网查询旅游团,准备去庆祝摆脱我了?”简单双眼突瞪,心中震惊,“你在我屋子里装有监视器?”否则她的动态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临走时在你桌子底下安了窃听器,而你的电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随便一个指令就入侵进去,察觉到了你的动态。先前猜测你可能是商业间谍,毕竟催眠术这样高端的技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可现在持保留态度。” 原本只当是一场艳遇,并未真上心了要去查她,可知道真相后,调出了她的档案,却只查到了她是简家人这个背景,再往深的查,都是很普通的经历,没有一点奇异之处。就是问简易,他也答不出来。他对这个简家大小姐,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 一个普通的女人,除了那点简家大小姐的身份,她的催眠术是从何学来的?容爵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的疑问一直都没有得到解答。 简单的心里也思量万千,他以为自己使的是催眠?也是,迷心术这东西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而它的表症现象也与催眠一致,看来他是找到了催眠师破解了。倒是不晓得自己的迷心术居然能被人看出并且解开,看来那个人定不简单。 心下深思,脸上却不动声色,仍旧痛楚万分,“很显然我不是。”商业间谍这么高端的工作,她暂时还没有兴趣。 容爵深究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勾起邪魅的笑容,“是不是,还容我再定夺。单单,只差一点,我就真的对你厌倦了,会不会觉得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知不知道我这人最恨的就是被欺骗。” 看他这神情,心中再次收紧,知道到了现在自己几乎呈透明状态,他该知道的应该全知道了,除去错吧迷心术当成催眠来看。否则他不会出现,而她也不会躺在这里。 斟酌了许多言辞,吐出口的却是:“容爵,我是逼于无奈,只想自保而已。”若不是他强势劈入她生命,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权利,她是万不会使用迷心之术的。 “怎么不叫我阿爵了?嗯?” 香味突然扑鼻而来,不用看也知他手上拿着她的那对耳钉,瞬间那珍珠就在他指尖被捏成了粉碎。香气更是散发开来,围绕整个包厢。眼色一黯,也是自己功力尚浅,需要通过蒙特尼的迷香来辅助。但也可能是因为这香,才会让容爵背后那个高手以为这是催眠的手法。 早前自己就对催眠做过深入的研究,也曾怀疑自己拥有的这项特殊功力可能就是一种深度催眠。催眠术,英文名hypnotism,源自于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它是一种利用心理暗示进行沟通的技术,绕过表面意识而进入潜意识输入语言或肢体语言的行为。 施术者会通过语言、声音、动作、眼神的心理暗示在受术者的潜意识输入信息,改变其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但这方式需要通过一种媒介才能令受术人的思维处于懵懂状态。 她的迷心术就与这种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区别是她可以钻进他的思维里,改变他受控制后的感觉和状态,利用“阿爵”这个称呼的指令,加上蒙特尼的香味,让他犹如入梦一般,醒来就会按照她给出的指令记住两人的缠绵,实际都是幻觉。 不用说,现在他眸色清澈没有任何异样,这在之前分手时,她就观察到了。当时因为大意,以为只要他把珍珠耳环带在身上,那蒙特尼的味道就会依然让他如迷醉一般。而她的指令其实也就为其两个月,让他从看似迷恋的状态渐渐转为对她厌倦,故而她以为是药效时间到了。却没想到,他被人解开了她的迷心术。 不由让她开始怀疑,他对她产生疑虑是在三天前,还是这三天中遇见了什么人,且还要某个特殊的场合,同时在香味入侵他脑时,那人唤他“阿爵”,才会发现他的异样。 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差三天,她就可以完全解放了。却在这最后的三天,他出差香港,让事情有了意外发生。 而那个可以解她迷心术的人究竟是谁?会不会…… ------------ 27.演戏 两人的眼眸紧紧凝视,像是在较量一般,从他乌黑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那般的孱弱。最终叹息了声,淡淡开口:“我本不愿来到50楼,是你的钦点。我本也不愿躺在你的身下,可是你却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每个人都有不愿意的事情,我不愿意做那见不得光的情妇,所以用了自己的方法,想要回自由。对你施用的……催眠只是用的一种熏香而已,最浅的那种,于你身体伤害几乎没有,我没想伤你,容爵。” 缓和的语调,轻柔的态度,对人心都有一种抚慰作用。既然他认为这是催眠,那就跟着他话说吧,迷心术是她心底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否则可能会引来祸端。 容爵卡在她肩膀脱臼处的手指慢慢缓了下来,神色间的暴戾缓和了下来。“容爵,放了我吧。”痛得已经两眼迷蒙,可是平缓的语调,却让本是暴躁愤怒的男人瞬间平息下来。这就是迷心术,只要香没飘散干净,不用其他任何媒介,她都可以入他心,抹去他的怨怒。 “老大,你不会真要放了她吧,小心又中了她的催眠术,你想想破解时的痛苦。”突来的一道声音横空划入,简单眼色暗下了,她失算了,因为太过专注对付容爵而忘了身旁还有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人盯着,只差一步,容爵的思维就要被她控制了。 现在一切前功尽弃,清楚地看到他的眸色从浅淡转为深黑,一股狂怒在其中显现。 转开头去看那两人,恶劣男眉眼深邃,脸上依旧很红,的确是喝了不少酒,此时满面怒意。而另外一个人,简易,她名义上的哥哥,算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只是眼角上挑,显出一丝恶毒,嘴角含着不怀好意。 她眼中闪过一道光。转开视线,不让心底某种情绪外露,也不让任何人可以窥探到她的内心世界。刚才恶劣男的话令她有些惊讶,似乎容爵为了破解她的迷心术吃了些苦头。想想也是,为求达到目的,她下的蒙特尼很重,指令也繁多,这样也能被破解开来,想必定是要有超强的意志力跟黑暗抗争。 强行破解的话更危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被拉进永生的黑暗或者幻觉中。 当初她的想法其实真的很简单,并无害人之心,只是不想就这么**于他,所以在他不容拒绝地开始那段地下情的时候,选择用迷心术躲过最后一步,再引导他对她的感觉由喜欢变成厌恶。是他执念太深,指令到今天其实就会自动破解开来,他会忘了某些记忆,然后植入一些概念,他会重新开始猎艳,与自己再无关系。 即便每天见面,也对她产生不了兴趣了。但她其实心中早有决定,节后回公司就打辞职报告,毕竟会心虚,唯有真正离开了他的视线,才会真正忘记。 前一刻见他提出分手,心里还止不住的雀跃,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段磨人的岁月。哪知道,从头到尾,不过是他在演戏,引她入瓮而已。 细细整理思绪,这场戏里,恐怕就思思和她那班同学是无辜的。可能真的遭受到了殴打这类的事,但是因为一早有安排,简易又在这里,所以思思绝对不会有事。心里这一打岔想事,回过神就见容爵眼里风暴在弥漫,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男人会在此刻撕碎了她。 “爵,你打算拿她怎么办?”简易忽然问道。 容爵还没回答,恶劣男倒开始笑了起来:“怎么,阿易,舍不得你妹妹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会念亲情,这个主意可还是你出的呢!” 简易的反应是浅笑着站起来,目光紧盯住她的眼,冰冷而又无情地说:“就问一句而已,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叫简思。”恶劣男爆笑出声,用肩膀挤了挤他,不怀好意地问:“那思思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简易侧过头假装好奇地问:“思思怎么会知道?你会说?” “我……当然不会说了。” 简单闭上眼,如果可以还想闭上耳朵,这两人明显就是在奚落自己,简易的意思讲得很明,今晚他是不会管他们如何对待她,哪怕真在这里被强了,他也能一眨不眨地看到底。 “欧阳,简易,你们先出去。”容爵打断了两人的胡侃。 原来恶劣男叫欧阳,他最先沉不住气,立即叫了起来:“呀,过河拆桥啊,我怎么着也帮你把她赶到了这里,让我们看看戏也不为过。”说完还瞄了眼那裸露出来的肌肤,刚才的手感似乎还在指间,说实话还觉得不错。 简易则是闷笑出声,看这情形就知这三人关系密切,说话并无见外。 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俩人,这回欧阳闭嘴不说话了,简易也挑了挑眉,笑着道:“爵,你悠着点玩,别玩残了,我家老头子那不好交代。”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了包厢。 欧阳看了看容爵的神色,只好不甘心地跟着离开。 ------------ 28.绝境 听着脚步声离去后,只剩了两人,简单虽闭着眼,却感觉空气比之刚才还要压抑。 冷冷的声音就在耳边:“睁开眼睛。”她没动,既然已经露了底,这个男人也绝情之极,没必要让自己因为身体的痛楚抵达眼内的情绪来供他娱乐。 可显然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拒绝和消极抵抗,这一回声音是森寒到她心头的赤冷:“单单,你就继续不睁眼好了,在我容爵的床上还从来没有过心不甘情不愿的,既然有胆子敢对我使诈,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下一刻,揪心裂骨的疼再次从肩膀伤处爆发,逼得她不得不再次睁眼,看进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幽深黑眸,心中不由浮现出惧怕,她知道接下来可能才是真正折磨开始。 这样的容爵她从来没有见过,在公司的时候,他是个严肃认真的老板,私底下在她的小房子里,他则是个风流倜傥的情人,他对待她,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若她可以满足现状,或许会很享受他的“深情”。可是她有一颗不甘屈服的心。 但是现在,从不知道,惧怕会如蚂蚁般啃噬她,控制不住眼中浮现害怕。 “怕了?那就不要做那么多事!你乖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对女人,我一向都是很温柔的,唯有你是例外。”容爵看到了她眼中惧怕,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声音极尽温柔,“喀嚓”声再传,手臂已经复位。 脱臼、复位,对于简单的骨头来说,就是一种双重折磨,等于是在痛到极致里再加上一种麻痛,瞬间额头大滴大滴的汗冒了出来,死命咬住唇,才没让痛呼声溢出。 这个男人一面说着温柔的话,一面却行着最残酷的事。 鼻间飘起一种薄荷香味,很好闻,脑中神志清醒了许多。却听他道:“信不信我也对你使用催眠术,解剖你脑子里的秘密?或者使上催情的药,让你再无任何反抗地躺在我身下,任我予取予求。” 瞳孔开始放大,惊恐立弦,他的话足以让她全身颤栗,不管是哪种方式,她都不能接受。害怕万一意志力不够坚定,真被他给解剖出那些秘密,那么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而催情药更加难以忍受,既然使上迷心术,就是为了躲避**一事,她不想沦落到被药物控制了心神。那样,她引以为傲的尊严,会消失殆尽。 “下药不是容爵会干的事,你要的不就是我心甘情愿吗?药物制造出来的人偶,你会有兴趣?”秉持着最后一点对他的了解,强宁了心神道。 容爵眸光闪过,眨去了眼内的深幽,渐渐露出笑意,直起身子,拍起了掌来,“单单,你果真聪明呢。”停顿了下又道:“不过不要自作聪明,自认了解我,只要我想,哪怕真的把你玩残了,我也愿意。何况我之后,欧阳和……你大哥等在外面排队玩你呢。” 再次因他的话脸色变得惨白,手脚的知觉却在恢复,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并没有赌错,那股薄荷香的确是让她回复活动力的味道。 从这点看,就看出了容爵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因为自己之前对他使用的是迷香控制心神,他回过头来就用别的香味来恐吓她。可即便是恐吓,也当真起到了威慑作用,而他之所以没有兑现他的话,只不过是因为笃定她跑不了。 暗自计量,是否要再对他使一次迷心术?没了蒙特尼香味做媒介,强行潜入他心控制,可能效果不如之前,而且或许会有反效果,弄的不好,极有可能会导致对方神经错乱。而且迷心术有一缺点,也是它的致命伤,若受术者意志力超强,会有可能挣脱术数控制。 他能够破解出来,足以证明他的意志力非常人所及。这一条路,走不通。 容爵盯着她脸的目光没有转开,即便从她神色看不出一二,见她沉默也知是在衡量形势,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走到一旁坐进沙发里靠后,悠闲地道:“你可以试试看把我在这里打倒了,夺门而出,与外面的人拼一下,应该是非常神勇。既然会什么催眠术,想必身手也不错,不妨露一手给我看看?” 讲到最后,甚至带了些鼓舞的样子,而眼神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谑。 简单瞋目,心里所想居然都被他给猜出来了,那她还有何胜算? ------------ 29.前奏 说实话,她还真想突有成龙那般的身手,可以撂倒所有人。可也如他所说,即便在这里侥幸能赢了他,外面还有简易和欧阳,或者还有更多的人,她如何去赌?也赌不起! 她的迷心术尚浅,真要潜心一次需得耗损很多元气,其实每次下来,她都觉得疲乏万分。而他来自己居所次数越多,也就代表自己要施展的越多。这两个月,他只不过是被迷惑了神志,她却过得非常辛苦。 容爵浅笑挂在嘴边,状似亲和实则危险的口吻:“怎么,想好了吗?若是不准备动手的话,现在已经恢复了知觉,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脸色沉黑,他的意思是…… 脑中不断搜索可以应付现状的点子,可最终发现,面对容爵,似乎什么都行不通,他此时已是乱硬皆不吃,迷心术对他也可能失了作用,难道今夜当着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单单,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要不要让欧阳叫些兄弟进来陪你?”容爵见她一直不动,忍不住嘲弄且傲慢地说。 简单收回慌乱心神,抿唇而笑道:“这不是因为我不懂嘛,不知道该如何来做,或许你给我点时间学习?也不要在这里吧,我们回家再做?”实在不想自己的第一次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发生,如果势必要失去的话,能否让她有选择地点的权利? 只是容爵下面的话却告诉她这只是她的奢想而已。 “需不需要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学习?我派人教你,定能在一年时间内调教好你的。”嘴上虽然说着调侃的话,可是他的眼睛却像冰一样闪着警告的寒光。 简单的手一抖,只能妥协道:“ok,我投降,不用学习了。”她敢保证,如果自己还坚持犟下去,这个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别无选择的时候,她通常会很痛快地认输,因为就算拖延下去也没办法改变已经输了的命运,又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坐起身,才发觉自己躺的地方是一张超大的茶几,应该说是两张拼在一起,横跨度起码有两米,足够容得下她。瞄了眼那处深色沙发,宽度都还没这茶几大,若是在那里,也不见得会舒服到哪去。 容爵就像是一头猎豹一般,而自己就是他口下的猎物,离他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深深感觉到了压迫,早对他那俊美的五官免疫了,此时他慵懒地靠在那里,颀长结实的身材充满了阳刚之气,优雅而危险。 他们之间早就发展到坦诚相见的程度,该做的不该做的其实都已经做了,只差最后一步而已。因为迷心术唯有在男人神经扩张到最兴奋的时候,施展才会最有效果,而这些真实的触感也会让第二天醒来的他不会察觉任何异处。这就是所谓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容爵挑眉看着眼前的女人,坐在茶几上,用眼神挑逗地看自己,却仍是迟迟不行动。禁不住再一次地催促,他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别考验我的耐心!”黑亮的眼睛喷射出火花,几乎要把眼前的女人燃烧殆尽。 简单收回了眼神,两步就走到了他的身前,笑得阳光四溢。“容爵,我们再做次交易好吗?我把身子给你,可是你我两清,从此以后再也不相干,你觉得如何?”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卑微些,最糟的情况下,起码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权利回来,若一次的**换得以后的平静,那么她为何不求上一求? 容爵却大笑起来,一把把她拉入怀中,直视着她的眼,“你以为你还有与我谈交易的资格吗?现在开始,我不叫停,你永远也停不了。现在立即给我开始做!嗯?” 简单用力闭上眼,知道此时说再多也于事无补,除了真的先伺候好了眼前这人,否则根本就没办法与他交谈。因为容爵上身躺靠在沙发里的,刚才那一拉,跌进了他的怀里,变成了她上他下的姿势。 俯下身用脸颊摩挲着他,舌尖滑过他的耳垂用力一吸,听见他抽气的声音,心中划过嘲笑,就算她没有一点技巧,也不能改变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男人的身体,甚至比女人更敏感,只要稍稍挑拨,立马就有了反应。这就是为何男人通常不能为一个女人守节,而可笑的是男人却要自己的女人为他们守节。 简单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总也看过猪,就算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该如何去动,才能让身下的男人满意,乃至兴奋。 ------------ 30.最后反抗 身体轻轻的磨蹭,唇代替手在他的脸上触碰,并不深吻,轻而巧的啄。渐渐听到容爵的喘息声,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情,唇离开后轻笑了下,落在他眼中的则是媚人之极。 手指没有停歇,他今晚穿的是黑色丝棉衬衫,并非之前去她家中时的那套休闲t恤,看来他的确是很有兴致和情调,居然还来得及换件衣服再来这里守株待兔抓她。不过黑色更显得这个男人五官妖冶,以及目光危险。 衬衫口子一个一个的被解开,渐渐露出了男人**的胸膛,并非白皙,而是健康的古铜色肌肤,平日看他穿衣觉得清瘦,但她知道衣服底下的他其实非常健硕。那心房处因为主人的呼吸加重,正在剧烈起伏着,微微有汗珠渗出,显得更加性,感。 脱衣其实也是一种过程,快和慢有着极大的区别。在两人情难自抑的时候,自然是要快速脱落,可此时却是有了撩拨的暧昧在内,越慢越勾男人的心。等上身的衣服脱光之后,才抬眼去看他的神情,虽然气息已乱,可双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似要把她脸上每一分的情绪,都捕捉到眼内。 对上了她的眼神后,他笑了起来,然后戏笑:“你把我的衣服脱光了,你自己的呢?难道是想要我来动手?”不怀好意的目光勾划过她之前被解开的衬衫,刚才她只随意扣上了两颗扣子,胸前春光若隐若现,更加有视觉效果。 轻笑出来,语声娇柔:“我的衣服之前就被撕裂得差不多了,现在还需要脱吗?”却见他肯定的眼神,无奈只好解开扣子,立即浅蓝色的胸衣暴露在外,至少还遮住了重点部位。可容爵的视线盯在那处,眉毛上挑,不用说那意思就是让她继续。 简单脸上闪过难堪的红色,一低头就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呼吸,不管不顾地啃咬起来。男人真的不是个东西,明明是他想要,却偏要她自己来索求。都做到这样了,还要等着她来主动,把自己像祭品一样送到他口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噬咬咬痛了他,终于他开始掌控了主动,一翻身把她压进了沙发里。唇上立刻传来疼痛,他啃噬起来比之刚才的自己更猛烈,痛得她嘴唇都发麻。但似乎还不够,他用舌头顶开了她的牙齿,立即卷起了她的舌头,使劲翻搅。 不过片刻,她就觉得自己的舌头发麻,只能跟着他一起喘息。 耳边听到拉链的声音,右手被抓住握着一路往下,探进了他之前拉链拉开的地方,很明显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热烫的东西。“握住它!”使劲按住她的手贴在那上面,不让她逃离。 她无奈,只好听命行事,那处坚硬在她的手里迅速膨胀,甚至在跳跃。简单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滚烫的,真像中了迷药一般,尤其是手触碰的地方,更是热烫。心觉该是差不多了,明显男人眼中暴露了浓烈的**,此时正是他最兴奋的时候,迷心术最佳时机。 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赌一次。她这就叫不到黄河心不死! “爵……听我说话。”之前指令既然被破,那就不再用“阿爵”做开启之门,尝试从眼到心的控制,“现在你听我的指令,你正在跟我……”话没说完,忽觉头皮一痛,容爵的大手已经猛力拉扯住她的长发,几乎要把头皮给掀开了,心中一惊,立即发现原本要变浑浊的眼已经清明,而那眼中浮现了暴怒:“简单!”咬着牙嘶吼,“竟敢又对我催眠?你当真是不想活了?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撕拉”一声,下身一凉,他居然蛮横地撕裂了她的裤子,就这力道,也深知这个男人恐怕身手极好。刚才没有自不量力想要打倒他出去,看来是明智之举,她下面穿的可是牛仔裤啊,就这么被他徒手撕裂了。 再次衣物撕裂的声音传来,简单知道,是她下面最后一层遮挡物被他撕开,而上身的胸衣早已经被他不知扯到哪里去了。衣物撕裂的着力,令那处火辣辣地疼。 心中震惊万分,他当真意志力超强到如此地步,都能自己破解她的迷心术了?此时根本不容她深思,男人的巨掌已经用力覆盖住她的一边,重力的肆虐,另一边他则像发情的动物一般埋下啃咬,牙齿加了力度,麻麻地钝痛,以及专心的痒。 不用低眼去看,被他手肆虐的那端定是红印满布。而他啃咬的地方,也可能要破皮了,但他并没有放过她,头皮不断地遭受到折磨的痛,几乎已经把她的头拉到后仰的极致,而身子呃被供起来,清楚看到他的眼中射出的全是凶光,甚至连之前的**迷离都消失了。 ------------ 31.主题上演 忽觉胸口剧痛,男人竟然用力咬了一口,只听他说:“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自己双腿被他抬起到弯曲起来,下一秒尖锐的疼痛像刀一般刺入她的内脏,他深深地贯穿了她!没有任何前奏,没有任何迟疑! 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什么叫疼痛。从不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是这么的……揪心裂骨的疼痛。上帝造人真是不公平,为何男人在这样的事情里得到的是享受,而女人却以疼痛来宣告自己第一次的消失? 之前缔造的那些迷乱暧昧已经烟消云散,真正的主题开始上演,犹如耶稣受难一般的被钉在了沙发里,她终究是没能逃得了这一难。 若说初始的贯穿到底,不过只是疼痛开始而已。原来后面的进程才是真正痛苦的历程,容爵全然的退出再狠狠的进入,根本没有考虑到身下女人是否第一次会承受不了,他的眼中满是暴戾,隐隐有浮现**,可是却异常清醒。 他就是要清楚地看着这个戏弄他的女人如何的疼,如何的痛!甚至觉得这样惨烈的简单,是那么的美丽和妖娆,牵引着他的心。 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狂怒,他容爵居然会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而这个女人竟然还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他?当真是胆大包天! 怒火加上欲火,使得他化身为一个恶魔。 她的双腿被拉得敞开到一个极致的弯曲,深入没有休止,也毫不停息,用尽各种姿势,就像面团一般揉搓,他要在这个叫简单的女人身上刻下自己的印记,让她此生再也忘不了。他有浑身的力气,满腔的怒火,等待发泄,既然有本事惹他,就要有能力承受这个后果,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敢把他耍的团团转。 不过令他更觉有趣的是,这个女人从最初的如死鱼一般到后来却渐渐也动了情,身体开始随着他摆动,且嘴里细细的喘息带了尾音,像鱼缺了水般,这个样子的她倒是消去他不少怒火,**越来越强,抓紧她的身体进出,得到极致的快感。 简单不知道是多少次轮回了,从最初的消极抵抗到后来身体不受控制的灼热,以为痛会是唯一的感觉,可渐渐的痛觉抽离开来,有了另外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难道是自己非比常人的神经系统在作祟?还是女人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即便不是自愿,也会产生某种特殊的情潮? 总之,只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灼热,体内有股臊气在乱撞,随着他加快速度的驰骋,那种感觉就会越来越清晰,不住的攀登再攀登,然后达到某个顶点,浑身电流窜过,眼中也冒起了金星。刚从高处回落,却又被他提升起来,重复之前的过程,一次比一次吊得的高,也因为吊得越高,摔得也越重。 就像是两种极大的反差,高处电流击身,低处空虚难耐。 这种感觉不住的碾过她身体,流窜到神经,直至血液。再也抑制不住唇间的呻吟,清楚看到身上男人眼中的得意,除了无力只有无力。在这种事上与男人做抗争,很显然是不自量力,无论是力的控制,还是度的控制,或者是欲的控制,容爵都是个中高手。 在发觉她身体变化后,他更是找准了某个点撩拨,使得她变得自己都无法控制。 可她真心体力不像他那般好,他就像是一头不知餍足的恶兽,根本没有停下的念头,到了后来她已经筋疲力尽,不晓得是被抛上落下几次,最后陷入昏暗之际,耳边听到恶魔的咒语:“简单,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心中一震,他的声音里有着极度的坚定,他说这辈子?是要困住她一辈子吗?下一秒,再承受不住这昏眩,心和人一样,陷入沉沉的昏黑之中。 ------------ 32.沉沦黑暗 不知道是因为疲累还是因为不想醒来,简单沉入黑暗之后,就放任自己的思绪在黑暗里流淌。渐渐没入了一个黑洞般的世界,沉沉浮浮犹如坐在船上,很是舒服。都说太空之外存在无数个黑洞,此刻她是否也进了其中一个? 耳边不停地有人在说话,想要听清楚的时候,却又变得模糊。或许她这种方式就叫自我迷心,身体太累,心中绷了太多的事也累,暂时的沉沦可以得到修养,只有强大了心灵,才能再次面对现实和万难。 迷心术这个技能真是好用,不仅可以迷住别人的心智,在自己想要休息的时候,还可以自我迷心。撇去外界的干扰,让意识进入放空状态。这其实就是一种自我调控,每一次使用迷心术,她都会需要一种自我休眠来恢复元气,之前强行想要控制容爵心神,于她来说也是耗费许多心力,加上之后身体的伐踏,顿时身心俱疲。 容爵最后的话还如言在耳:简单,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她得好好想想,对于容爵,她本不想招惹,可是却已经惹上了。既然惹上了就要面对,本想利用迷心术来快刀斩乱麻,早点让他得到想要的,随后就可以对她放手,可是似乎又低估了那个男人的执着。 看这情形,他是一时不会放开她了,但是一辈子?呵,男人说一辈子,通常都只是异想天开时的想法而已,不用太过相信,到了某个时间,他总还是会放手的。 还真是佩服自己,一面任由意识沉沦,一面又可以面面俱到的分析现状,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所以她还不想醒过来。 但有人却不那么想,有个执着的男声不断地压迫着她的神经,不住地在她耳边低语着,让她觉得很困扰。虽然听不清那讲的什么话,可是那低沉悦耳的男声却时时在勾动着她的耳膜,是容爵吗?应该是他,也只会是他。 呵,这个男人强迫了她的身,却是没法强迫她心的。想要她醒过来?再等上一会吧,正打算再次沉入,却听他的声音又起:“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我还从没听过一个人会**做到醒不过来的!” 男声飕飕的刮着冷风,简单听了不自觉地心里泛寒,他是在对谁说话? “容……容先生,我们检查过她的各项身体机能,一切都正常,不可能会不醒,而且她的意识应该也是清醒的,至于为什么就是不醒来……”实在不是医学所能解释的。 简单听着那人战战噤噤的解释,不觉好笑,当然是查不出来了,医学或者科学都是无法论证她的这种迷心术的,即便她亲口讲出来,想必别人也不会相信。就像容爵,也只认为是一种高度的催眠而已。 “滚出去!”容爵怒喝,伴着一大串刺耳的瓶碎声,应是什么被他砸在了地上。 在见识过之前这个男人暴戾的手段后,现在倒也是不再讶异了,他在优雅从容的背后隐藏了兽性。在听了一段时间后,意念开始解除心中的指令,意识已经正式开始恢复,身体很快就有了知觉。 知道自己现在是平躺在某个柔软的地方,感觉不像是沙发了,底下很软,应该是床之类的地方。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听觉格外灵敏,耳边有急促的呼吸声,提醒着她容爵就在身边。正考虑要不要睁眼,就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拽了起来,双肩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此时她的身体呈现半提在空中的姿态。 “简单,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我就不信不过是做一场爱,就能让人昏迷不醒。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可以对我施展催眠术,对你自己也同样行。如果你再不醒的话,将会看到真正惹怒我的下场!” 又是威胁?简单在心里头嘀咕,就不能有新招术吗?若她真的是沉迷无意识,他说再多的威胁话也听不进去,岂不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感觉他双手把她直接给揽进了怀里,嘴唇贴在了她的耳朵上,声音从耳膜穿透到心底:“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单单,你的弱点是什么?简思?你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那好,如果你还不醒过来,我会立即派人把那简思带过来,让手下一个一个的轮她,轮到你醒来为止!” 心中一寒,这个男人可不是善类,说得出做得到,即便与简易是兄弟也极有可能会下得了手,思思若真被抓到他手里,那下场可能……正待睁眼阻止,却听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连简思都没法让你担心?够狠的,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性格。让我来想想你还有什么在乎的呢,听简易说你母亲早亡,后来外公也死了,或者从你母亲和外公身上下手,觉得如何?” 冷酷的话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来,达到的效果却比之平时更加令人胆寒。 不,妈妈!简单再忍不住,猛地睁开双眼,对上头顶那卓冷目光。容爵把她的脸抬起与之平视,眼对着眼,寒声道:“怎么?舍得醒过来了?” 轻皱起眉,没有避开视线,好一会才嘴角牵动,笑道:“不就是要我醒来么,需要如此劳师动众吗?” ------------ 33.隐忍 容爵看了她好一会,忽地也笑了,却是带了某种不怀好意:“单单,你真调皮,喜欢与我捉迷藏吗?这么想玩游戏,我一定奉陪,就看你玩不玩得起了。你以为我是在说笑,信不信我下一秒就拨电话让人去把你母亲和外公的坟墓给掘了?” 成功看到她眼中闪过惊恐后,才轻拍了拍她头道:“别顾着害怕,只要你听话,我不至于做那些冲动的事,也别妄图想要逃避我,这一招对我没用。自从破了你对我施展的催眠后,我很好奇,不过是个普通的秘书,就算容貌还可以,身子……也算可口,但都不到特别出众的地步,如此平凡的你怎么会催眠术?” 淡淡地分析着眼前的女人身份,一开始他几乎查不出她的破绽,完整的求学记录,出生证明,无懈可击的成长过程,除了没有父母这点有些可疑。不错,他能查到的资料上,她的记录是完全被改过了的,若不是简易看到了她的照片,道出了她的身份,他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人居然是柔城另一企业林氏曾经的大小姐。 如果不是林氏内部发生大巨变,很有可能这个女人就与他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从简易那得知,她在林家掌权人离世后就离开了家。之后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居然能够造出一个精美的出生证明和身份,让她从此不再是林家人,也不再是简家人。 奇怪的是,她又与简思有着联系,与简家也并非全断了关联,似乎里面挺复杂的。在查到这里时,他就没深查下去,他对林家或者简家的私事不敢兴趣,不用猜也知道,她从两大家族脱离出来,定然与她外公和母亲有关。 简单清冷的眼,直直地看进容爵的黑眸中,脸上再镇静,却也无法抵挡住冰凉的汗从肌肤里沁出的恐惧。他查到哪一步了?会不会抽丝剥茧查到更深的?除去她现在这个身份,他手中还掌握了什么? 想了想后,也不跟他打马虎眼了,直截了当问:“容爵,你究竟想要怎样?这样把我强留在你身边,你就不怕再次被我迷惑?然后永远无法醒来?” 他闻言笑得更加悠然,“单单,你名字虽然叫简单,但是却一点都不简单。只是,我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你还有那么多牵连,你觉得还有什么筹码与我谈?或者要我再深入调查到底,抓出那背后在帮你的人,你才肯安安份份地待在我身边?” 简单脸色突变,眼中的惊慌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以她这样一个孤身在外的女人,若没有人帮她隐藏身份,她如何能够如此悠游自在地逍遥在外。 就她林氏大小姐的身份,恐怕也会被吵得沸沸扬扬,而不至于在他容氏安逸度过两年。她那间屋子,查到只有简思会去,显然两姐妹有了约定,简思定然没有告诉家人简单的去处,可见两姐妹的关系定是不错的。 但是一年里会有那么一两次,她也会回简宅。 容爵摸了摸下巴,心想这简思以后定然会是一颗威胁她的好棋子,但凡她不听话,拿来用一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活人总比死人要好用,他还不至于真缺德到把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地步。 至于简易那边他倒没有太大顾虑,那小子向来性情冷薄,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过是尽些义务,没有太深的感情,否则昨夜他也不会亲手导演那场戏幕,更把简思和她那帮同学拉下水。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参与进来。 在容爵心中算计的时候,简单心里也在不住地衡量眼前的形势,分析到最后所有的情况都是对自己不利的,可却也抓住了他话中的一个语病,他说或者要我再深入调查到底,那就是说他只查到了这一步,没再切进去。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他不再深入,否则自己的秘密可能真要被揭穿了。 想到这里,尽量牵扯出一丝笑容道:“容爵,对我你已经吃也吃了,羞辱也羞辱了,应该什么仇都报了吧,现在对你来说,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不妨就当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 “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容爵居然很有耐心,用手指轻抚着她的唇,“再说有没有用处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现在对你还没腻味,反而很惦念你身体的味道呢,一想起你那呻吟以及那如水蛇般的细腰,还有我在你身体里达到的极致快感,就觉得兴奋至极。” 讲到这里,已经全是不堪入耳的话,令她脸上一红,又听他继续道:“所以,在我没有厌烦你的时候,就不要妄想我会放开你了。” 灼热黏湿的气息喷在耳边,这个男人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 34.禁锢 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一拐,他吃痛的一缩身,简单乘机一个翻滚挣脱出他的怀抱。人到了床边,脚着地站了起来,却觉头晕目眩的,立即伸手扶住床头。左右看了看,刚睁眼的时候她就已经观察到,这里不是原来的包厢了。一个陌生的房间,看装潢就知道价值不菲,应该是他的屋子。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到容爵的房子里。以前他们有“纠葛”,都是他到她那去。无疑这是一间卧室,可以她却没有看出门在哪里。这室内的装潢居然是浑然一体,独特的把黑和金这两个元素融合在一起,显得整个房间的色调暗沉且神秘,正如房间主人一般。 她的左右张望和迟疑,惹来容爵的大声嘲笑:“单单,你真是个开心果哦。你以为你能逃得出这里?就算我不拦着你,以你这么虚弱的身体也走不出这里。”他就躺在床上懒懒的伸手,“过来!”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有多久,这期间一直没有进食,身体虚得脚都是软的,若不是扶着床头,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于他,站在原地怒视着,眼里全是倔强。 从前有一只老虎对绵羊说:如果你每晚偷偷打开你家的栅栏让我进去吃饱,我就放过你,绵羊听了老虎的话以为自己从此安全,于是它打开栅栏一晚又一晚,直到其他的绵羊都被吃掉,吃完了了绵羊的老虎会放过这剩下的这只吗?一只不能再让老虎吃饱的绵羊它还有什么用处。 深知自己现在就是那只绵羊,对容爵这头老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除了屈服,没有退路,可屈服之后,最终的下场也是啃蚀殆尽。 那天对峙最后的结果,就是简单因为体力不支,人倒在了容爵的怀里,惹来他的大声戏笑。恼怒自己的这点执着和不服输,没有达到正效果,反而逗得混蛋很开心。 之后几天,容爵照常上班,而她就被留在了他的住处。每天晚上他都会回来,搂着她入眠,虽然没有再碰她,可是他那炙热的身体紧贴着透过来的温度,令简单清楚地知道,他对她的热情还没淡去。 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或许在一开始容爵对她只是一种突来的新鲜感,等那阵新鲜感过了,就会失去兴趣。可骨子里的傲气容不得自己那般委曲求全于他身下,凭什么他想要,她就要给。哪里会知从未失误过的迷心术,到了他那里踢到了铁板,把自己给陷进了里面。到如今,该失的也还是失去了,而自由也没了着落。 容爵对她,真的是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因为她的反抗,反而勾起了这个男人的真正捕猎心态,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意在征服。所以他晚上会抱着她睡觉,却不碰,他是想要把她从身到心都征服吗? 绝口不提让她去公司恢复上班的事,她的活动范围就只在这个别墅里,一旦她想要踏出,就会有人走过来阻止。不错,容爵的这个住处是间私人别墅,占地不说有多广,就是那种大的有些空旷的感觉。 这算是非法禁锢吧。可又能如何,她几乎敢肯定若她是拨电话报警说被人非法拘禁了,恐怕来的人会是容爵,而不是警察。 当一个人有钱之后,必然就会有势,他们的道路多着呢。光给他做秘书期间,就已经约见过好几回领导干部吃饭了,那些可都是市里喊的出名号的人物,有幸占了他的光,她作为陪客也有入席。 所以这个念头,还是早早打消为好。其实心里头是明白容爵的动机的,他定是研究过心理战术的,要征服一个人,光从表面的身其实不算彻底征服,而是要用外在的环境和局势让她没有反抗的意念。 实在也是无聊,只好借由参观“牢笼”来消磨时间。偌大一个厅,全是用白色的毛毯铺成的,脚踩在上面,软软的很是舒服。而别墅的周围,有蓝色的湖水环绕,相信在夜来临的时候,星群的光芒会使它更美得如梦如幻。 若撇去自身因素来说,这里可以算是景色秀美,想必这样的地方会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金屋,容爵的品味不得不说很精致。 别墅里很静,只有一个管事和一些佣人,总共不到六个人。每次她走到门口,那管事就会突然冒出来阻止她再往前,眼睛黑黝黝的如深洞一般。其余时间无论她在哪里游荡,都没人去管,也没人会与她说一句话。 若不是她本身喜静,也心智超强,恐怕要被这样压抑的氛围给逼疯。 ------------ 35.逃出生天 花费了几天的时间用来“游荡”,终于了解了这间别墅的生活作息。 而其中对简单来说,最有利的时间点,就是每天早晨六点左右,会有一辆车开进来,送这里生活所需的蔬菜和食材。 应该是容爵对平时生活要求极高,喜欢精致的饮食,故而才会有这样的安排,令人送进新鲜菜色,以便厨师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算真时间等待良机,做了将近两个月的贴身秘书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对他的大概行程和作息有一定的了解,从而也知道因为公司业务的拓展,容爵一般每半个月都会有一次短暂出差。他这人在对公事上,喜欢亲力亲为,否则容氏业绩也不会能够提升地如此之快了。与他的商业头脑和他的勤勉,都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她所料,容爵这次并没有带上她一起出行。因为她这段时间猫一般的生活,从不反抗的态度,让他很是满意,也很放心。 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迷心术做了哪些应对措施,但依他的性格,必然是不会让她有任何可乘之机。而迷心术虽是一项特有的功能,可它只针对个人,不能针对群体,也就是说别墅里有这么多人,她是无法同时施展的,且每一次她都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故而这条路走不通,无法靠它从这里逃出去。只能另想他法。 在容爵出差的第一天早晨,简单五点就醒了,一直等到五点半她才开始静悄悄地起身,守在了别墅院外的角落里。等看到送蔬菜和食材的车子开来,她屏住了呼吸。确定司机跟着佣人把食材都搬进屋子的厨房后,迅速的打开了车子后备箱,钻了进去。 幸亏她身材娇小,后备箱虽然空间狭小,但是她全身紧缩在一起,还可以装得下。 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司机与接菜的佣人走了出来。“等下你到门卫处检查车辆的时候,记得帮我把这份早餐带过去,省得我多赶一趟了。” 司机小伙满口答应:“好的,一定帮你带到。” 车子启动,沿着别墅的小路往门口开。这是私人别墅,造得就像庄园一样,甚至在门口设置了一个门卫亭,来往车辆都要经过查检。进的车辆防止陌生人进私人别墅区,出的车辆也是防止有人偷盗。 门口的保安一边与司机聊着天,一边往后走,查看了后车位,最后走到后备箱处,喊了一声:“小吴,把后备箱开启一下,我例行检查。” 原来送菜司机叫小吴,他每天都来,与门卫已经很熟,知道这里的规矩。于是笑着道:“放心啦,我都是熟人了,我的为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说归说,但还是从驾驶位开启了后备箱的装置。 保安打开后备箱,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关好,走回门卫亭,笑着接过小吴手里的早餐道:“好了,没事了,例行公事嘛。” 小吴点点头,开着车出了别墅区。 直到八点左右,别墅里的佣人去敲简单的房门,想唤她起来吃早餐。一般每天她都是在八点之前就下楼了,今天却到了八点也没起来。 可是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人来开,房间又是反锁着的,佣人有些着急。喊来了管事,管事了解事情大概后,害怕简单在房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不好给上面交代,连忙取来了备用钥匙开门。 等门开了之后,大伙都傻眼了,那床上哪里还有简单的人影,她根本就不在房里了。管事立刻吩咐众多佣人四处寻找,可是把别墅翻了个天,也没找着人。无奈之下,管事只好拨通了容爵的电话。 此刻,容爵刚下飞机,就见旁边助理拿过电话来,瞄一眼,就知道是私人电话。一般这支电话不常使用,等接过电话后听了别墅管事在那边的叙述,放下电话后,整个人已经变了一种气势,周围的空气都寒彻起来。 只冷冷地说了句:“买返程机票,立刻回柔城。” 助理齐浩微惊,容总刚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到达s城,现在再飞回去?而且s城那笔价值几亿的定单怎么办?那边可是指明一定要容总来谈判的。 可身为助理,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察言观色,齐浩观察现在容爵的神情,觉得还是不要多话为妙。立刻再去购买最快的一班返程机票,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又踏上了归途。 抵达柔城,已经是到了傍晚时分。 ------------ 36.游戏 连着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容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满脸萧杀地走进了自己的别墅,坐在宽广的客厅沙发上,静静听着管事向他如实汇报早晨的一切细节。 等听完汇报,他皱着眉问:“监控录像呢?” 管事额头冒出冷汗来,“简小姐一失踪,我就去找监控录像了,可是却发现,那监控不知何时已经坏了,所以那段录像没有。”是他失职了,太久没有使用过监控,以致于就忘了去检查设备好坏。 容爵扯起嘴角笑了出来,那笑却让人冷到心坎里,就像看中了猎物的猛兽,准备噬咬一样的感觉。“这可当真是巧呢,今天有什么人来过又出去的?” “除了早上一直送蔬菜的小吴来过,再没有人进出过。而且我有去问过门口的门卫,仔细排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管事非常纳闷简单是怎么不见的,也非常懊恼因为自己的失职,害得少爷两头跑。 容爵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扔下一句话道:“福伯,我知道了,你不用在意,她很快就会回来的。”虽是安慰管事的话,但是口吻自信沉着,一点都没有惊慌。 走出别墅门外打了一个电话,等挂完电话后,他的唇角牵起了笑容,眼中流光翼翼,那是兴奋的光。简单,既然你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么我就陪你玩玩,但是被抓到后的下场,不知道你承受得起不? 容爵一个电话,为他办事的人自然很快来到了别墅。不用说,只一眼看去,就知道都是专业人士。从别墅门卫开始一点点的排查可疑痕迹,一直查到别墅周围,再到别墅里每个角落。 最终他们把焦点放在了简单睡的那个卧室。既然管事说这间卧室是反锁着的,而这里又是三楼,下面是人工湖,所以她不可能从反锁着的房间里走出去。 最后得出结论,她是利用了当时管事和佣人们发现她不见了的惊慌失措的心理,造了一个她已经不在房间的假象,然后等他们各自去寻找的时候,再偷偷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但是走出来后,她能去哪?难道还在这别墅?不可能,因为专业人士甚至都用了生命探测仪来测试过了,这别墅里除了在大厅的这许多人是生命体外,再找不到任何一个生命体。 足以证明简单已经不在这个别墅了,那她是怎么离开的? 管家说只有早晨六点送菜的小吴来过,可以假设她可能跟着这辆车离开了。那务必要与小吴或者是门口的门卫串通了,才可能出去。不过半小时,小吴和早上值班的门卫已经被请到了容爵面前。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位置里,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审问的事自然不用他来做,他的手下比他更懂如何抓住一个人的弱点,逼他们说出事情真相。可是经过两小时的审问下来,专业人士只能无奈告诉容爵,小吴和门卫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没有带走那位简小姐。 “也就是说,现在简单如何离开别墅成了一个谜了?”容爵冷笑地问,语声已经是寒凉。简单早上8点发现失踪,管事寻找后无果打电话于他,他乘坐私人飞机五小时回到柔城,再然后等人查找审问,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也就是说整整浪费了他十几个小时,却告诉他没有结果。 站在下首的几名手下,额头都已经冒出了冷汗。 只听容爵再次冷冷道:“如果你们真查不出来她离开的方式,我不介意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森冷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浓烈。 湖里!?几人眼中一亮。 “我知道了。”一人惊叫起来,“简小姐是从湖里逃走的。” 另外一人也点头道:“不错,怎么就忘了那条湖了呢?别墅四周的湖,虽然说是人工湖,但是有一面是通往外界的,只要水性好,完全有可能是游出去的。” 答案赫然明了,已经可以确定简单是从湖里游出去了。 容爵的电话再次响起,听了电话里的汇报后,眼中露出了精芒。他自然不会如此被动地只在别墅里找她逃跑的方式,在喊人过来前,另外安排了人去各处排查,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只要有可能的路口,都已经设置了关卡。 可刚才那通电话来报说没有,查不到她的行踪,真是有意思。这个游戏变得越来越好玩了。两天后,齐浩来报:“容少,查到了,她可能去了川市。” 容爵眉上挑:“可能?我要的是确切答案。”目光寒凉地盯着眼前的手下,他递过来一份资料,一目十行看完后,沉声道:“替我接通川市唐旭的电话。” ------------ 37.小心防范 简单的确是像那群人分析的一样,从湖里逃走了。原本她是打算跟着那送菜的车走的,人都已经躲进了后备箱了,却听到小吴和佣人的对话,她就知道此行走不通。 门卫那里只要一掀开后备箱,她就无所遁形。于是在乘着小吴发动之际,她又偷偷地从后备箱里钻了出来。 一计不行,她还有另一计。 这几天她每天在别墅里和周围游荡,并不是毫无章法的,而是在勘查地形,寻找可行之路。她早就发现那条人工湖其实不是死水,是通往外界的,循着湖往外游会是到哪里呢? 既然最好的方法行不通了,只有走这下下策了。迟疑间佣人已经陆续起床,知道现在行动容易暴露行踪,必须要在混乱中行动,才没有人想到她是如何离开别墅的。而监控设备,早在她几天的探查中,“一不小心”被她给打坏了,可以说为了筹谋今日,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只等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集。 悄悄跑回了自己卧室,想了那招空城计,迷惑管事和佣人。利用他们的震惊和慌乱,造成她已经跑掉的假象,然后乘着混乱之际,她偷偷跑出了门外,用准备好的一系列工具,潜进了湖里。 走这条路,必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识水,而且要水性很好。很不巧,她在学校的时候,曾经是游泳队的一员,短暂的闭气对她来说,都不成问题。 等脱离了别墅的区域,才钻出水面,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是自由的空气啊! 不敢在水中多作停留,知道管事若是找不到的,势必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容爵。她选在今天逃跑,就是因为容爵不在柔城,就算他能够及时赶回来,那也是在几个小时后了。也就是说,她起码有几小时逃跑的时间。 找到了岸边,爬上岸后,也不顾自己身上浑身湿透,匆匆跑到路边拦了车子往市中心去。一路上她换了几辆的士,为的就是混淆目标,就算出租车司机被容爵找出来,也无法确定她下车的地点。也亏得那天出来时,自己口袋里还有几张红票子,否则身无分文可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这个柔城已经不再安全,又是容爵的地盘,她势必要离开这里。火车和飞机也不好乘,都是实名制的,一查就容易查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坐车子走,而坐什么车子简单还动了个小心思。并没有去市里的大巴中心站坐车,因为那里有监控录像,只要有心去查,很容易就查到她的行踪。 观察了个没有摄像监控的路口,乘着通往郊外的公交车,一直到无人的站台那,心知这种地方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探头了,于是站在路口拦过往做黑车生意的大巴,这样的车辆就算车资贵一些,却无法排查。 等到达不知名城市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深夜,简单身上湿掉的衣服,因为长时间捂着,都已经半干了。整个过程中,她不敢睡觉不敢停留,她害怕自己稍有松懈,容爵就会在下一刻出现在她面前,那迎接她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走下大巴车,看了看这个城市,很好,终于一身狼狈衣裳褴褛的离开了柔城。摸了摸口袋,付完了车资后,她现在是身无分文了,兜里除了一个手机,什么都没有。 可是手机翻出来,早就进了水,恐怕是开不了机了。而且她也不敢开机,现在的手机都有卫星定位,可能这一刻刚开机,下一刻就被搜索到她的具体位置了,至少哪个城能被查出来,那样也就前功尽弃了。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那边有个报亭,于是走过去。报亭的主人是个带着副老花眼镜的老太太,简单走上前带了笑脸问:“婆婆,能否借你电话用一下?” 老太太从报亭里钻出个头张望了下,又上上下下把她给打量了一番,才笑着道:“这是公用电话,你只要投币五毛钱,就可以打了。” 简单有些尴尬,她现在就连一毛钱也没有。拉了拉自己已经皱到不行的衣服,再次厚着脸皮问:“我是说……婆婆能否借我五毛钱打个电话,可以吗?” 老太太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年代还会有人连五毛钱都需要借的,再次看了看她的神色还有那微湿的衣服,最终什么都没说,递了一个五毛的硬币过来。 简单连忙接过,连声说“谢谢”,现在能够雪中送炭的人实在是少,虽然五毛钱很少,但是却也让她觉得温暖。塞进公用电话机器内,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微微忐忑,若是没人的话,那可真就惨了,露宿街头吗? 幸好响过两声后对方就接起了,她与对面轻言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 38.呼吸自由 简单再度展开笑颜,对老太太说:“婆婆,我在您这里站一会儿,等下会有人来接我,我再把钱还你。”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算了,丫头定是遭了盗窃吧,身无分文,等家人来接你。唉,这年头盗贼的确猖狂,就我这小小的报亭,也失窃了好几回呢。”可能是难得有个人与她老太太闲聊,偶然来了一个女娃,老太太也不怕陌生,就忽然来了谈性。 简单倒也不介意,老太太说,她就听着,偶尔插个一句,这等待的时间倒也不枯燥。 等了半小时,就见一辆面包车开到了报亭边上,车门打开,是个年轻小伙子,脸上长了几颗痘痘,上下看了看简单,确认了之后,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上车。 “等等,你有十块钱吗?” 小伙子微愣,但还是摸出了一张十块的钞票来。简单接过,递给老太太,拿了一本报亭摊上的杂志道:“婆婆,谢谢你,我买这本杂志,多的就当电话钱。” 说完就猫身钻进了面包车里,渐渐地车子远去,老太太看了看手中的十块钱,嘴里讲着:“这是个好丫头啊!” 面包车中,小伙子也不自我介绍,只是递给了简单一个牛皮纸包。 拆开来一看,全新的身份、护照、电话,还有一沓钱。有了这些,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换了一个另外身份。 抿唇而笑,一通电话而已,海叔的速度还真是快。 面包车停在了一户再平凡不过的民房前,简单下车,开车的小伙子招呼都没打,立刻启动车子离开了视线,这样的深夜,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本就是要隐藏,遮人视线,自然是互不相识最好了。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民房,没有走进去,而是走出了这个区域。既然身在外,她就不会相信任何人,虽然那人是海叔派来的。对海叔,她是绝对信任。但是不能保证其他人,而且容爵那个人,她绝对不能再小瞧了,万一他找到这里,他有的是本事可以从刚才那个小伙子嘴里撬出事实来。 所以唯有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她既不想把灾难带给海叔,也不想再被容爵抓回去。刚才那通电话,她是打给以前就跟海叔约好了的线人,万一有一天她有难要帮忙,就打那人电话,不会与海叔有任何的接触。 从容爵别墅跑出来,她并非毫无方向乱窜。看似杂乱无章的走法,其实是有目的有方向的逃亡,她的目的地就是脚下踩的土地――川市。因为她要来找海叔给安排的那个人,拿到现在她想要的东西,出于对容爵的忌惮,依然需要小心行事。 先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因为私人的,所以不用身份登记。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醒来天已经大亮,应该说已经到了下午。 她走出旅馆,去了中介所,找了另外一所屋子,住了下来。 几天下来,很平静,并没有任何风声传来。简单总算放下了心,看来自己这招走对了,中国那么大,大隐隐于市,容爵就算再一手遮天,也很难查到每一个角落,何况为了她这么一个女人,也不值得他大动手脚。 所以她可以出去了,一直躲在屋子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与外界断了联系,还真是不舒服,沉闷的人都要发霉了。 走上大街,深呼吸了一下,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真好! 橱窗前,里面有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电视新闻。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简单的注意,不由停下脚步去关注。等那则新闻播完,她觉得自己手脚已经冰凉,浑身都开始颤抖。 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进屋子,就把门紧紧锁好。然后走到床头,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手机,本来想把这手机扔掉的,可是后来还是没有扔,若有什么事,还可以通过这手机与海叔联系。曾经与海叔有过约定,除去这个号码打到那专用手机上,其他一律不接。 手机一开机,直接按了联系人菜单,那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是海叔的私人电话。按下号码,等待那边接通。 “喂?”海叔苍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是小单吗?” 简单鼻子一酸,熟悉的声音,是海叔,还好,海叔还没事,只是声音里多了份沉重。 “海叔,你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这川市可是我的地盘,纵横黑道这么多年,谁能动我分毫?小单,你放心,有海叔在,什么事都没有。”讲到最后中气很足,仍有当年的雄风,惹得简单忍不住笑起来,可是,“那股票的事……” ------------ 39.胡同口 话没问完,就被对面给截断了:“小单,别担心,海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唐氏使了手段让股市动荡而已,放心,海叔能应付。”可是说完之后,双方都沉默,无风不起浪,怎么就偏偏在这当口,唐氏突然来搅局。 唐氏是这川市的龙头企业,可以说是叱咤商场,海叔的势力也不是刚刚崛起,都已经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为何唐氏会对海叔白道的生意动手脚呢? 她总有感觉,这事可能与容爵有关。但他的势力会牵连到这里?那也太恐怖了吧。最好海叔在电话里让她躲好,尽量不要再打电话,然后就匆匆挂断了。 简单心中异常难受,海叔虽然在依旧一副依然沉稳的样子,可是那么健朗的一个人,现在连声音都变得苍老了许多。想必这几日她是风平浪静,而他那边却是焦头烂额。 只过一天,就从新闻里确定了容爵来川市了。他几乎是大肆铺张的宣告他来了,各大新闻都是报道他将可能与唐氏联手创建一个重要项目。也更加肯定了简单心中的猜测,他是冲着她来的,此举就是在向她宣战:他来了! 那个男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她最大的错就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能力。现在她相信了,以他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无人知道可以达到什么样的地步。居然连叱咤商场的唐旭都能为他所用,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也许在他弹指之间,一个人,一座城,都会灰飞烟灭!这世界从来就是强权无公理。 她是绝对信任海叔的,即使到最后也不会说出她的秘密,说出她的藏身之地,哪怕可能是要付出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以及所有身家。 接连几天,海叔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她几次想拨那个号码,可都硬下心肠,安慰自己海叔毕竟纵横黑道几十年,容爵就算是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却不断从外界得到不好的消息,所有她知道的海叔名下的产业,全都以一种被蚕食的速度在湮灭。躲在出租屋里的简单,心情越来越觉得沉重。似乎连呼吸都压抑地很,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个人就在附近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惊跳站起,瞪着那桌上的手机,犹如猛虎,最终还是拿了出来,不用说是海叔的电话。接起后,只听海叔急促地道:“小单,你在哪?不,别告诉我,听着,去胡同口一号,找一个叫刀疤的人,他会带你离开这里。”声音异常凝重。 “不,海叔,你怎么样?是不是容爵?” 电话已经挂断,海叔居然连说完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事情是发展到怎样的境地了?容爵真的有如此大的能耐,连川市的天都要遮住? 简单抓起手机就往门外跑,到了外面,抬头看了看天,头顶的太阳白花花的,一点没有变天的样子,可是心头的沉重却让她要喘不过气来。海叔话都没说完,要么就是说话不方便,要么就是容爵不仅找上了门,而且控制全局,若是后者,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形势比人强,摒弃所有杂念打车到了胡同口,一下车感觉一阵风吹来,有些慑缩,心跳加速了一拍,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一家的门牌号码,是36号,1号是在里面吗?看了眼那深巷,几乎没有人烟,看着空旷之极。 走了几步,听到的只有自己的鞋跟踩地的声音,她穿的是跑步鞋,声音其实不大,却听得这般单调心慌慌的。忽然她顿住了脚步,沉思片刻,转头回身而走,女人的直觉往往很灵,尤其在发觉自己有迷心术之后,她更是相信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直觉。 胡同口一号,她感觉那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可回身只走了十几步,她站住了。 在她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站了两名黑衣墨镜男人,冷冷的目光从墨镜背后扫射到她身上。想都没想回头就跑,却只跑了几步,前面的路被另外两名墨镜男人给挡住。前有狼,后又虎,她无处可逃。 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被抓住了,而,海叔出卖了她! ------------ 40.人之弱点 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简单瞪着上面显示的熟悉号码,一直没有按通话键。可是对方却很有耐心,铃声停了后只有几秒,又开始叫起来,这一回,她直接按掉。那头倒真没再拨,许是知道了她的决心。 提着的心刚刚松下来,正打算思考怎么应付这四个一看就知是保镖模样的人。却听音乐铃声又在静谧的空间响起来,但不是她的,是其中一个墨镜男人的。他接起后,没有说话,只停顿了两秒,就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沉声道:“简小姐,请接电话。” 简单瞪眼看着他,几乎不用去猜也知对面的人是谁了。 那男人也不恼,再次重复:“简小姐,请接电话。” 知道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迟疑了一秒,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深吸一口气,放到了耳边,轻声问:“喂?” “呵!”话筒里传来刺耳的笑声,直接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单单,gameover!可以回来了吧。”容爵冷酷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从话筒里渗透过来,却冰凉的刺进她的耳膜,直达心头。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游戏。 简单轻轻按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容爵,何苦?至于这样么?”用的着这般紧追不舍吗?她不过就是个不愿妥协的女人。 容爵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话,在对面轻笑出声,磁性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却让她觉得特别刺耳。“单单,游戏是你开的局,我只是奉陪而已,既然开始了,就玩到底呀。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是什么滋味?来,跟我说说。” 沉默,她无言以对。早就猜到是海叔出卖了自己,把她骗到这胡同口来,可是心底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宁愿认为是容爵神通广大找到了这里。但现在听他亲口证实了这件事后,心底最深处有一种钝痛渐渐浮起。 不是怪海叔的出卖,而是对他的担心,究竟是到了怎样一种境地,他再撑不下去,只能以骗她出来的方式来换取另一种可能。每一个人都会有弱点,她有,海叔也有,没人可以例外。而容爵,定是抓住了海叔的死穴! 简单仰起头,闭了闭眼,再睁开,轻声道:“容爵,不管你对海叔做了什么,现在都停止。” “小单!”话筒那边传来海叔的惊呼,接着就是被制止了再发声。 对面手机是按的免提?噪杂声随之传来,隐隐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海叔!”简单惊怒交加! “怎么?知道着急了?我早就说过,既然怕就不要给我耍花样,别搞太多事。” “容爵!”简单怒喝出声:“放了海叔!和……他的家人!”她已经猜到海叔的弱点是什么了,他有一个藏在暗处的情人,而那个情人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她们被容爵找出来了,海叔或许可以不要自己的全副身家,以及江湖地位,但他没有办法舍弃自己的女人和女儿。 这一次,容爵不再笑着说话了,只用冻到心扉的声音冷冷道:“十分钟,我在哪你应该知道,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 混蛋!十分钟的时间哪够她赶到海叔的“四海会所”。可是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简单把手机用力砸向眼前的墨镜男泄愤,却不得不转身往大路上跑。那四个人虽然没有拦着她,可是却紧跟在她身后跑,很显然是得到了命令要看住她,再不会让她偷跑。 站到街头等了两分钟,不见任何一辆出租车经过,她直接回身走向站在身后的黑衣人,什么都不顾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也不管那人是否比自己高那么一个头,用冷到谷底的声音吼出来:“立刻开车带我去见他!” 那几个人似乎愣了一愣,还在迟疑,简单又再爆吼出来:“快啊!” 这回其中一人动了,淡淡扔了句:“跟过来!”就率先朝停在路边的其中一辆黑色轿车走去,她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那男人从兜里摸出钥匙,拉开驾驶座车门正打算坐进去,被从旁边一撞给错开了身,下一秒手中一空,钥匙被她给提走了,车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起动、换挡、踩油门,一气呵成!车子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四个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这……立即反应过来去路边拦车,幸亏正好有辆出租车开来停下来,等钻进车内后,已经不见了他们黑车的踪影。顿时都脸色惨白,拿着手机那人只好颤颤巍巍地拨号报告:“boss,她……她抢了我们的车开走了。” 对面静默,几人额头的汗都流下来了。突然传来手机“嘟嘟”声,全都在心中打了个咯噔,更觉害怕,boss的狠绝他们都见识过,等下回去可能讨不了好。 却也懊恼,居然让个女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车跑了,只能想办法补救了。目光均都放到了出租车司机身上,令他感觉一阵胆寒。 ------------ 41.飙车 简单眼睛逼视着前方,油门已经踩到底,仿佛机械一般规避着前方的车辆,一部部车子被抛在身后,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字:快! 胡同口到四海会所,起码得有半小时的路程,就算开得再快,也不可能十分钟就赶到。容爵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容爵!容爵!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把他给撕了!我不许你伤害海叔和他的家人!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心里已经急的麻木了,他刚才的口吻根本就不像是口头上威胁,而他这种人拥有的权利和财富以及势力太强,他根本就不需要威胁,他只负责做。 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她真是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刷的一下就飞到四海会所。 “吱――”刹车的痕迹在地上拖了一长条,简单跳下车,连车门也没关,就拔腿往里面冲!过了大概两分钟,一辆出租车也停了下来,那司机已经面色惨白,他还是第一回被人拿刀子逼着开车这么快。 黑衣墨镜男从车内下来,看到那边的黑车,立即电话里惶恐报告:“boss,她到了!” 简单跑进四海会所,目之所及,一律的全是黑色西装带了墨镜的男人,整排整排的站着。 不是海叔的人,海叔虽然混迹黑道,但是极力想要漂白,绝不会让下属再这样打扮。心在往下沉,他居然把海叔的四海会所都吃了下来,等于是把海叔的老巢给端掉了。 海叔的办公点在二楼,简单跑到楼上,走廊里,人更多,容爵从柔城带过来这么多人吗?看到她出现,没有人表现出惊疑,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人在急变之后,反而冷静下来,顿时所有的慌乱和惊恐都被抚平,深吸口气走到那里推开门,走进去,立即就看到容爵优雅清冷的站在那里,一手插在长裤的口袋中,一手举着一支棕色雪茄烟在吞云吐雾,他的脸被弥漫在烟雾背后,看不清他的脸色,却可感觉那沉沉灼热的目光透过烟雾直接扫射在她身上,禁不住的寒颤了一下。 避开眼去看四周,呼吸凝结,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绑着一个紧闭双眼的老人,他的脸上有好几处青肿,正是海叔。许久没见,他竟比以前苍老了许多,而他的脚边,一个中年女人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双嘴被胶带纸封住,四肢捆绑着,双眼全是绝望与恐惧。 可能她们此生都没有遭遇过这样大的劫难,而这一切,是因为她! 容爵见她避开自己视线,更是冷了双眸,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十五分三十秒,你迟到了五分三十秒。每过一分钟,秦震海的地下场子就会少掉一个,我正打算你超过十分钟不到的话,那么就让外面的兄弟来玩玩秦震海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单单,你还可以再晚来一些的。”话说的像是极宠,可声音却是寒栗,彰显着这个男人的愤怒。 “可以停手了吧!”简单盯住他的眼说,雪茄烟已经在他脚下,此刻可以看清那张精致的脸,是那般阴沉难测。见他挑了挑眉,却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忽然问了句:“你有驾照吗?” 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嘲讽而笑:“容爵,再没有比你更矛盾的人了,是你要求我从那胡同口到这里只准十分钟,回过头来还担心我车速太快?有没有驾照,有什么区别?” 可他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语声中带了警告:“单单,你最好告诉我有驾照,而且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下次再飙车,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听到手下回报说车子被抢后,心头就开始烦闷起来,更是在短时间内就看到她出现,那股狂怒就控制不住了。 简单也心火升起,怒瞪着他,真没有人比他更不要脸了,可她还就是没办法不吃他那套。咬着牙说:“二十岁。”看他疑惑地眼神,大喊了一声:“我二十岁就拿了驾照了!这下你可以收手了吧!”他到现在都还没下令让他手下停止。 却见他耸耸肩道:“你出现在这里,自然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气的简单真想冲上去打他一拳,把他那无辜且可恶的神情给打没了。他在刚才故意引海叔说话,目的就是乱她的心。可就算他不这么做,她也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海叔为了自己一无所有,包括害了他费尽心思隐藏住的家人。 江湖人最害怕的仇杀,就是拿家人开刀,所以要么就是冷心绝情到底,不动情爱,没有弱点,要么就得把家眷给藏好了,不被人发现。可容爵当真是把川市给翻了天,连海叔的秘密潜藏起来的人都被挖了出来,他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42.可怕 容爵在倾刻之间就让海叔的地下生意损失了五个地方,用了什么方法她不敢去想,这样的人法律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既然他敢做,就必然没有人能够动得了他。 甚至对于他来说,不过几天功夫,海叔就不再是川市地下的天,而他替代了海叔的位置,掌管这川市的黑市,是唐氏从中协助的原因吗?容爵这个人,已经到了她根本无法估量的地步,他的水有多深,没有人知道。 而此时这个男人却是一脸带着浅柔的笑,像个无事人一样看着她。 走到他的身前,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直视着他残酷冰冷的眼,“说吧,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海叔一家。” “已经取消了后面的活动,而且秦震海还活着,他的女人和孩子也没动。”说完还瞥了一眼那方昏迷的海叔,意思是人就在那,不信她自己看。 简单没有转移视线,缓缓走到他跟前,微微仰头冷声道:“你与唐氏联合操纵川市的股票,吞没了海叔全部的产业,毁了他地下场子,以及他在川市的江湖地位,让他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东流,更是把他的家人暴露在了人前,就这样,算是放过了?” 容爵低眼看了看两人之间被她空出的距离,勾唇一笑,下一秒就手一勾搂住了她的腰,把人给提到了自己身前紧贴着他身体,俯首盯着她的眼睛,近到连呼吸都喷在了脸上。 简单只觉他浑身的肌肉力量扩张,热度从衣服上穿透而来,令她心跳加速。 耳边却传来他好听而沉冷的声音:“我容爵的人,他秦震海也敢藏,真当自己是川市的老大了?以为他那点伎俩能斗得过我?至少现在他没死,还有呼吸,还可以享受这川市的空气,你就该偷笑了,今天我已经为你破例,否则这个四海会所的下场也将会是消失。”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这个男人抱得再紧,她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他简直不是人,人命在他眼里,就像蚂蚁一样,想捏死就捏死。今天她就算心狠不顾海叔想逃,也逃不了啊,他已经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往何处逃? 似乎感觉到她的害怕,容爵脸上浮现愉悦的笑容,唇抵到她的唇瓣处,似触非触,勾挠人心。他说:“我现在心情不错,看看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跟我谈,如今你和秦震海,包括他的情妇和孩子,都捏在我手心里,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的确,现在她的人已经在这里,她已经没有了最后的筹码了。想了想后道:“容爵,你也说了我什么都不剩,似乎没有谈的资本了。可是,”故意到这里停顿下,看到他挑眉露出兴趣后才说:“我还剩下一样,就是你对我的势在必得。” 容爵冰冷的眼中闪过兴味,笑着命令:“继续说。”显然知道她还有下文。 “既然短时间内,你不可能放了我,那么我们就做个交易吧。我以自由换海叔一家三口的安全,而且股市的缺口,你想办法填补进去,相信那些资金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她必须这么要求,否则等海叔醒过来,等待他的就是倾家荡产,像他这样的龙头老大,一旦没了钱,就代表失势,那他们除了逃出国外,再无安生日子可过。 容爵爆笑出声,笑得极其张狂:“自由?单单,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你现在人都在我怀里了,还有自由可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又像是猫戏弄老鼠一般的戏谑,“再说,你觉得你值这个价吗?” “值不值看你了!”简单扬高声音止住了他的嘲笑,“如果你对我紧追不舍,势在必得,那就值!你可以买我的心甘情愿,今后再无逃跑和迷心……催眠等手段,我会在你身边呆到你腻了为止。” 差一点就把迷心术给说了出来,除了这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筹码,赌的就是容爵的骄傲和强势,他这种人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违逆甚至戏弄他,尤其还是个女人。所以她清楚地明白,他对自己不是什么情爱之类的感情,而是男人的尊严。 “有意思。”容爵放开她,坐了下来,“我身边的女人最长记录也不过是三个月,而就算你能让我半年不腻,那因为这半年,我付出的代价是否大了点?” 一谈到交易,这个男人完全就是一副商人口吻,在商言商,什么都可以成为商品来估价。不在其中谋取到最高的利益,誓不罢休。 ------------ 43.断翅 知道他的难缠,可是却也不晓得他是如此的刁钻,她都已经把尊严放他脚下任他踩了,他还想怎样。心头怒气翻滚,“那好,你不答应就一拍两散,就算你关住了我的人,也关不了我的心,我会不停地有小动作,哪怕你再防范,也会疲于应付。” 制敌先机,攻心为上,若一味迁就,只会掉了自己的价,先放出鱼饵令其上钩,再抛出对立利害关系,聪明的人就会权衡轻重,取于己有利的一方。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曾经她攻读了基本心理课本,并非是白学的。 但这一切能致胜的关键,还在于自己下的赌注有多大,而赌的人又对那赌注感多大的兴趣。她于容爵,原本可能是一个鸡肋,可有可无的一场艳遇,因为她的不屈甚至反其道而行,正式勾起了他征服的**,她现在赌容爵会应下,就是赌他兽类的本性,看中目标绝不放手,除非是他玩腻了。 果然,容爵的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单单,你赢了,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眼中精光扫过,又恢复成慵懒状态,“现在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心甘情愿,总要尝点甜头,才能确定自己该下多少赌本吧。”心甘情愿四个字咬的特别暧昧,他的四肢松散在椅子里,曾经那张老板椅是海叔的位置,如今被他占据,彰显着他的独霸。 再笨的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在交易前先看看这个赌注的价值?简单心口一颤,明知道是深渊,却不得不走下去。走到他的身边,坐在了他的腿上。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的手指勾画过唇点住轻轻摩挲,搅乱了心神,渐渐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微微觉得刺痛,没过一会,就觉两片唇瓣麻木了。 只听他笑着道:“还是我来讲个交易明细吧,一年,你若能哄的我开心一年,对你的身体也不腻,这一年内你不能耍任何花样,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般,我会保证这一年秦震海一家无忧,他的地下场子我也没太大兴趣。而股票,可不是我说了算,唐氏参与进来了,人家也是要利润的,我只能答应你尽量,并且既然来了,总也不能什么都不带走吧,他的白道生意容氏会参股,作为第二董事。” 简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比这人更不要脸吗?这交易明细所有都是对他有利的,就连海叔的事业他也要插一脚进来。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特别刺眼,却有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问:“那一年后呢?” 容爵的手抚在她脸上,眼中温柔地要出水了,“一年后你当然就自由了,我难道还会对你死缠烂打不成?” “可海叔呢?” 这下容爵眼中全是嘲讽了,“单单,这样让我忍不住怀疑,这个秦震海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了,这么关心他?是不是跟他睡过啊?”简单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道:“秦震海纵横川市这么多年,若是连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混?不如早点养老!” 这回,她唯有沉默,因为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而现在,就像是毒蛇抛出了一个诱饵,明知道有毒,可是她却不得不去接住。“是不是就一年?” 容爵神情戏谑地点点头,“先想想怎么满足我对你一年的**吧,或许不到半年,我就对你腻了,那么之前答应对秦震海的承诺,全部作废。而且这个交易的前提必须是在我看到你的诚意之后。”话一说完,他不再给简单说话的时间,直接抱起了人,往一旁黑色侧门走去。 从他的臂弯里,看到那群黑西装的保镖把海叔给抬了出去,而那个女人和女孩也被压着走了出去,女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眼中闪过的是愤怒和憎恨。是该恨,若不是她,他们又怎么会遭遇这些?海叔根本就不会差点倾家荡产,而今后他的所有生意更是要受制于容氏。 至此,容爵砍断了她最后的翅膀。 还在冥思间,突觉身子腾空,从男人的怀里被抛投了出去,控制不住条件反射地尖叫出声,下一刻,身体落进了柔软的床里,却还是撞出了她胸口的空气。 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把她像扔沙袋一样! 强硬健硕的身体随之覆盖了上来,体重的压力令她觉得身体被石头撞击了一般疼,浓烈的男性气息侵袭而来,把她整个包围住。 ------------ 44.诚意 容爵迅猛地低头锁定目标,若要称为吻还真是太抬举了,只能说是啃噬,他就像是饿了很久的猎豹一般,要把嘴下的猎物啃噬殆尽。他的手指几近粗鲁的缠绕着她的发,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把诚意拿出来,为我准备好!” 他的唇间掠过一丝嘲讽的微笑,火热的吻落在她的面颊,挺直的鼻尖和滑润的喉咙。简单用手抵住他胸膛,使上了几乎全部的力,却也挣不开他的紧迫逼人,只得喘息着说:“不要在这里。” 发觉身上的男人终于停止了攻城掠地,身体依旧重压着她,头却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她,“单单,别告诉我你真跟那老头子有一腿?”否则这样别扭,在意什么? 她把手从他胸膛退出,改而抚上他的背部,绵柔地说:“我不喜欢在有别人味道的地方,我们回家了再做不行吗?”这回容爵眼中有了笑意,显然被她说的话给逗开心了,二话不说就起身,幸好两人还没发展到衣衫不整的地步,他弯腰把人重新给抱了起来。 迈开长腿往外而走,简单只得用手勾住他脖子。她看到门外站的那群人脸上都闪过讶异,是在奇怪怎么他们老板这么快就出来了?到了楼下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深色西装的男人,容爵站定后道:“齐浩,你留下善后,处理一切有关事务。并且帮我致电唐旭,s城的那笔定单转给唐氏做,算是我的谢礼,且他婚礼那天定准时抵达。” “知道了,boss。”齐浩即便心中惊讶,也没在脸上流露分毫,价值几亿的订单就这样拱手让人,也就容少做得出。不过此行来川市,受益也不少,秦震海的企业全部参股进去,都是一笔可观的资金,最主要的还是容氏企业打进了川市,再一次地扩张了版图。 等到坐进高级房车后座时,容爵敲了敲座椅,前面的司机立即领会地按了个钮,在后座与前座之间缓缓升起了一道黑色挡风玻璃,遮住了前头的视线,而这辆车的车窗也是用黑胶膜给贴满的,故而外面看不到里面。 简单心跳一阵加速,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果然见容爵戏笑地把她给揽坐到了他腿上,脸贴近暧昧地说:“这车子是我的专座,全是我的味道了,这下可以开始了吧,体会一次车上的滋味如何?” 说完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直接唇盖住了她,单刀直入,启开她的牙齿,舌钻了进去,勾住她的一起搅乱吸吮。唇上温存了一阵,他开始觉得不够,大手在她身上开始肆意窜动,放开她的唇抵在那里嘲讽地说:“别告诉我你就这样给我看诚意?” 简单知道这是逃不过去了,刚才的敷衍显然挡不住男人的兽欲,只得手开始动起来,从他的头发,抚到他的喉结处,感觉那处的脉搏在她手中剧烈的跳动,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吞咽口水的动作,手继续向下,轻抚他的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那处喷张的力量,以及跳动的心房。 终于他不耐她的这般磨蹭,开始去掀开她的衣服,大手直接覆盖住她胸衣那处,用力的揉弄。外衣被剥落下来,露出光裸的肌肤,上身只留的那件胸衣也在瞬间被他解下丢落在旁,明明车后座极其宽敞,躺在上面都可以,可他偏要这种姿势,扳开她的双腿跨坐在了他腰间,那处的坚硬抵住柔软,甚至感觉到了跳动。 简单心中恼怒,自己光着身子被他肆意,而他却还衣冠楚楚,直接去扯他衣服,几颗扣子解了后,紧紧咬住唇,手伸进去用指甲去抠他的背,在他背上留下血痕,想让他也体会到疼痛。他却沉沉笑了起来,只觉身子被他提起一个高度,下身一凉,裤子就给剥落了下来,下一刻就听到了拉链的声音,他以更快的速度让她感觉到了痛,火热已经毫不留情地冲撞进来,甚至任何前戏都没做。 干涩的疼令她手上更是用力,手指嵌进他肩上的肌肤,滚烫的气息,低沉的暧昧声调缠绕在她耳边:“诚意不够,但是我喜欢。本以为你是只兔子,却原来是头野猫呢。” 容爵的声音充满愉悦,他用大手抬起她的臀部,身下就开始动起来,感觉不够,一手把她压向胸前,让她的柔软紧紧抵住他磨蹭,**的身躯象火一样发烫,而身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狂野的呼啸,他的热量似乎要把两个人都融为一体。 渐渐从支离破碎地疼里有了另外一种莫名感觉,她的唇间不止溢出喘息,甚至有了呻吟,可立即想起身处的地方,紧紧咬唇闭嘴,不让任何声音传出来。这个人当真是肆意惯了,汽车还在行驶,前方有司机坐着,窗外全是车辆与行人,他就这样与她…… ------------ 45.命运的玩笑 容爵发现她的异状,笑得更欢了,知道那处是她的敏感点,每一次撞击都是抵达最深处,唇去寻找她的唇,松开了她的牙齿,笑道:“舒服就叫出来,别憋着!”眼中闪过不怀好意,忽然对上某点用力撞击,简单只觉一道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口中禁不住要惊呼出来,强行用意志又压了下去。 可身前的男人哪里会放过她,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一般,不停地猛烈撞击那点,终于在听到了她的一身吟哦后,沉笑出声,显然是愉悦了他。之后也不再顾着嬉戏,专心投入到这场缠绵里,觉得这样的姿势不能满足了,一个翻身就把人给压进后座里,抬高她的双腿,扳到最开,抵达极点的时候,他的头向后仰,沙哑的嘶吼。 简单从他幽黑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是那么迷乱,只听他在耳边像念咒语一样的一次次说:“单单,你是我的,永远都别想逃开我。”心开始震颤起来,这是他发下的第二个誓言,这辈子、永远,这样强烈的字眼彰显着他的决心。 不是只有一年吗?是他意乱情迷时的胡言,还是……不容她深思,他最后的冲刺带着她一起攀上了高峰,两人的身体都达到了极致。 一场绵爱下来,两个人都浑身湿漉粘泥,他紧紧压在她身上不动,双手紧抱住。整个车厢都是一股淫糜的味道,此时只要有人打开车门,闻到这气味就知他们刚才做了什么。两人的身体还连接着没分开,简单轻轻挣动了下,想要推他起来,哪知刚一动,就觉体内动了下,她浑身僵住。 容爵笑道:“乖,别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是不是再来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她是真不敢动了。等到两人穿戴整齐坐回椅上时,已经又是一会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跟恶魔定下了契约,一年的时间她是真的没了自由。命运还是如此强横地劈进她的生活,许是一开始她就用错了方式吧。 若是早些让他得逞了,也没有这许多事了,一步错,步步错。再多的不甘,最终也只能低下骄傲的头,身不由己四个字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可是她何时又由己过了?命运还要跟她开多少次玩笑呢? 那天,容爵的车子直接开到了她的那个小屋楼下,进门后,他就道:“如你所愿,回家了,今夜真正开始!”于是,那一晚他用尽了各种姿势,在她屋子的每一处都留下了缠绵的痕迹。 等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昏暗一片,难道还是晚上?可是旁边已经不见那男人身影。 侧过头,见窗帘那里有白光透进来,知道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只是因为遮阳窗帘覆盖住阳光的原因。稍稍一侧身,想要起床,就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痛得犹如被碾碎了再接起来一样。 忍了又忍那疼痛传来,终于艰难地爬了起来,一下地,就觉腿一阵酸软,差点跌倒在地,,还好扶住了床边,没有滑落。混蛋,他还是人么?难怪换女人那么平凡,原来是因为女人经不住他这般玩命法。不过是几天没与他一起,他就像是要把之前的都补回来,并且算上利息,一夜下来,几乎连骨头被压碎了。 步履蹒跚着走到洗手间里,镜子里的女人的样子,让简单目瞪口呆。到处是斑斑的青痕,牙印,手指印,从脖子往下延伸,就像刻章一样,到处都是。真想冲到容爵面前,给他一拳! 梳洗完出洗手间,就见一室敞亮,窗帘已经被全部拉开,整个卧室光亮如白。而刚才被她诅咒痛骂的人正一脸戏谑的笑意站在窗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走路一瘸一瘸的,不由笑出了声,“呵,体力还行,居然还能爬得起床,看来我昨晚没有让你尽兴,要不要来个晨运?” 发情的种猪!简单心中暗骂,这男人脑子里全是那些事,一夜折磨还不知满足,大清早的又有邪恶念头了。直接无视他的话,幽幽问了句:“你不要上班?” 窗外的日头,很明显是日上三竿了,他是把工作丢下跑去川市,现在回来了还不回容氏主持大局?她的面子还真够大的,让他如此劳师动众! ------------ 46.男人多面 容爵笑得一脸牲畜无害,跨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我饿了,快去做饭。” 简单直接瞪眼,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恶的话,却没想到他再开口就是要她做饭?她从那日突然跑去酒吧找思思到现在,都没回过家,见鬼的家里还有什么食材啊,记得那日她都是喊了外卖吃的。 可这个男人哪容她拒绝,抵在她唇边邪笑着说:“你若再不去做,我可要忍不住把你当食物果腹了哦。”说完还上下瞄了瞄,视线盯在她的胸口,似乎在考虑这个可行性。 简单立即转身往厨房而走,进了里面打开冰箱,空空如也,除了几颗生鸡蛋。想了下,开煤气灶烧水,等水开后,就把拆好的两包泡面给下了进去,等火候差不多时,打入了三个鸡蛋在内,很快鸡蛋浮起在上面,隐隐可见淡黄色泽。 两碗面起锅到盆里,香味把整个厨房都环绕了,惹得她口水都要出来了,人在饿时最不能抵挡这种香味了。这其实是她最擅长做的,既方便又快,又可口,加个鸡蛋等于是给自己加菜,特意给他那盆放了两个鸡蛋,自己则留了一个。 端到台上之后,容爵怔了一怔,表情颇嫌弃地说:“你就做这个给我吃?泡面?”简单目光刮了他一眼,看他这副样子就知可能是这辈子还没吃过泡面,于是她展开笑颜道:“错,不是泡面,这是我专门研制的简氏意大利面,不信你尝尝味道,包管你觉得好吃。” 因为她在起锅的时候,有意把面汤给去掉了,所以很像干拌面的样子。为求保证,她率先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一吃还真觉饿了,昨天赶了一下午的车,到家已经是晚上,然后又一直进行体力运动,根本就没吃饭的功夫。 也就是说,等于他们两人有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还耗费了那么多的能量,这样还不晓得饿,那就真是胃有问题了。 她打算好了,若他不吃,就把他的那碗也给解决了,虽然会撑,但总比浪费好。可等她埋头吃完面时,发觉对面那个碗已经空了,而男人的神色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刚有吃过的痕迹,她怀疑地问:“你把面给倒了?” 容爵却是手指敲了敲桌面,缓缓道:“味道还不错!”仔细看他嘴边,还有着红汤的痕迹,这速度!比她还要快!看来饿的不止是她一人。也是,男人做那事,耗费的体力通常比女人要多。 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后出来,就见他大老爷一般坐在沙发上,飘过来一眼道:“收拾收拾东西吧。”不明他的意思,没动,只是看着他。 许是吃饱喝足后,他心情好,居然耐着性子解释:“简单收拾你的衣物那些,住我地方。” “回别墅?”那个空旷的几乎能听到回音的地方?容爵反问:“不好吗?”女人不都喜欢住豪宅,坐豪车吗?简单却摇摇头道:“比起那里,我更喜欢住这,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你下班了后有空就过来这里。” 容爵却笑着摇头,“单单,你还没明白?现在主动权在我,乖,快去收拾吧。” 一句话就让她闭了嘴,跟这男人是有理讲不清的,转头就进了卧室,说要收拾东西,她其实是什么都不想动,随意收了几件衣服塞在包里就出来了。他看了看她那小的可怜的包,只淡道:“也好,不够用就买新的吧。”说完就率先出了门。 等到了楼下,才知原来他的座车已经停在楼下,而且不是昨天那辆了,换了一辆黑色的奔驰。男人总喜欢以车来彰显自己身份,而且十个男人有九个是爱车的,容爵喜欢不喜欢她是不知道,但从认识他开始,见他换过的车已经有好几辆了。 原本以为车子会往那别墅开去,可是却开进了市中心,那日她记得清楚,那所别墅是在郊外的。容爵上车之后,并没有再顾她,而是打开了手提电脑开始点收邮件,一个一个看过去,并相应的做出回应。 男人在工作的时候,神情很专注,漂亮眉眼里的色彩斑斓,精光四射。 简单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思绪不晓得飞到哪去了,直到车子停下,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微微奇怪,居然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门前。 容爵盒上笔记本,淡声道:“下车吧,把正事办了。” 微微忐忑地跟着他走进事务所,里面立即走出一名西装男人迎接,一直到了独立办公室内才坐下来。听到身旁男人介绍:“他叫肖池宇,是我的专属律师,今天就把我们昨天定下的交易签下合约吧。” 简单愣住,苦笑,他还当真是在商言商啊,居然要签合约? ------------ 47.白纸黑字 那肖姓律师显然是有准备,从抽屉里取出三份协议书推到了她面前,简略读了一遍,合约条款逐条逐列,主要内容就是:一年内,她必须毫无保留的呆在容爵身边,不得有任何小动作,甚至逃跑的举动。除去这项义务外,她还必须要做到让男人对她保持兴趣一年,如果容爵提前腻了她,那么就是她输,输的代价是他会侵吞海叔所有产业;若她赢的话,那么就按现在的情形,保持容氏参股,不干预决策,也承诺会放她自由。 这份合约连外行人看来都是极其不公平的,无论她输还是赢,容爵都是直接的受益人。若输了,他对她腻了也自然就不会再纠缠,故而自由不用再担忧,可赔上的却是海叔的事业。 但内容的确就是昨天他们谈好的,没有一点破绽之处,简单皱着眉上上下下读了好几遍,找不出任何破绽,容爵侧头看她的神色,稍倾露齿一笑,“怎么不签字?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一定要签合同吗?口头约定不行?”想做最后的努力,总感觉签下名字就等于是签了卖身契一般。却听到耳边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单单,你继续保持这么可爱的话,我感觉你有希望可以赢哦。口头约定能算得了数?我是商人,相信的是白纸黑字的合约。” 容爵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她的希望,只能认命地再看了一遍合约,最终在一系列法律文件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三分合约,签三个名字。抬起头正好对上肖律师那怜悯的目光,她感觉就像是看砧板上的鱼,他拿过合约上下看过后,就解释说,她与容爵各持一份,还有一份留在他那里。 容爵也在三分文件上龙飞凤舞的画上名字,合约就算正式立效。简单觉得特不是滋味,因为那人脸上笑得象吃了无数条鱼的腥猫,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非常之欠扁。他自然开心,金钱,女人,全都进了他的口袋里了,他是一点损失也没有。 至此,她为了要赢,将有至少一年的时间,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等于成了这个男人的情妇。还得挖空心思让他对自己感兴趣,凭着他的恶趣味,可以想象今后的路定是不平坦。 身上的酸痛,在提醒着她,身旁那个笑得一脸狂妄的男人晚上对她的恶行,恐怕以后光应付他那满身用不完的精力就是件吃力的事。签完合约后,她提了个要求,想给海叔打个电话,容爵许是心情很好,竟大度的同意,只是递过的是他的手机。 拨通那边的号码,没过一会就听对面接通,“喂?”海叔苍老疲惫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简单鼻间微酸,有些难过,压抑了情绪后才道:“海叔,是我。” “小单?你怎么样?”海叔急问出声,转而语调又沉落下来:“是海叔对不起你。”万般悔恨,却又无可奈何。简单笑着说:“海叔,我没事,其实是容爵在追我,我跟他吵架了,就跑了出来,哪里会知道他追的这么凶,把你给害了,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呢,现在我们和好了,你就放心吧。” 善意的谎言,通常能够抚慰人心,海叔这几天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在他心上加重负。那头虽然半信半疑,却最终只叹了口气,沉重地说:“小单,你要好好保重。” 挂完电话,简单有些怔忡,其实大伙都是明白人,有哪一对情侣需要动真格到这种地步?容爵只差没把海叔所有场子给一锅端了,而且他把齐浩留在川市,定是处理有关参股事务,海叔能不看出其中内里吗? 眼睛微觉干涩,很久以前它就再也无法分泌液体来湿润了。但是心头却是异常沉重,若不是自己,也不会害的海叔如此之惨。她知道,从此以后海叔再难驰骋川市黑道,而他的企业将贴上容爵的名字。 回过身想去还手机,就见容爵靠在门框上点了根烟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刚才她说话都被他听了去,幸好也没说到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故而算是坦然。 他英俊邪魅,容貌出众,手段狠厉,而且还有一颗冷硬的心。黑眸深处的情绪无法探得,只见笑容再次浮上那张俊脸。“怎么,是否觉得我很帅?不要挑逗我哦,我会忍不住的。”男人的脸已经凑了过来,埋在简单的脖颈间,深吸了几口,呼吸扰得她觉得微痒。 连忙错开点了位置,离这个男人远一些,他是头随时都会发情的猪! 她的剧烈反弹,引来容爵的大声嘲笑。最近他是越来越心情好了,总会不经意间就大笑出声,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他对自己有着深浓的兴趣。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容爵没有讲下一站是哪,简单也没了询问的心。签了那份合约,又与海叔通过电话后,心头非常沉重,没了什么心情再说话。 却见车子直接开进了容氏企业的那座大楼地下停车场,心念微动,他要去公司?带着她?离职已有半月之久,她都不晓得重回公司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来解释她的消失而又突然出现。 车子到了停车场后就停了下来,容爵揽着她的腰下车,从后车厢里提了她的小背包,不管司机把车开往哪里,直接带到了电梯前,她顿住了脚步,有些抵抗,一手揪住了电梯门,不肯踏进一步。容爵回头看了看她紧张的手,不由笑了,“你在怕什么?” 淡掠他一眼,这是公司,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们这样亲密地走进去,出现在同事们的眼里,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她敢保证,不出一个小时,他们这样亲密的状况会传遍容氏大厦,到时候一顶小秘书勾引容大总裁的帽子盖下来,恐怕不是她可以承受得起的。 在来时的路上她就打算了下,既然要与他绑在一起一年的时间,总不可能一直就呆在他的住所金屋藏娇。想找个机会与他好好商量,让她可以另外找工作,可却没想到他直接就来了公司,一点心里准备都没给她。 这般明目张胆,他是无所谓,又有哪个员工敢当面道他是非?可她却不行啊,若重回公司,势必要与以前的旧同事碰面,这样亲密的姿态,她要如何解释? 容爵勾唇笑了起来,也不与她做拔河运动,松开她腰径自走进了电梯,在里面看着外面的女人,只抛下一句:“单单,我宠你疼你,是因为我喜欢,但是不要恃宠生娇哦!” 简单脸上红白相间,眯眼看这个男人脸上带笑,声音里却已经带了寒意,知道如果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不容许别人去违背的,他就是笃定了要自己难堪!咬了咬唇,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见她还在迟疑,再次邪魅地笑着催促:“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走进来,二是我出来直接扒了你衣服,抱你上去。或许你喜欢后者?我绝对愿意。” 心里骂了好多句脏话,脸上却只能不显分毫,情知拗不过去,只好慢腾腾地挪步走进。 进了电梯后,见他只随意按了一个扭,立即开始上升,甚至都没有按下所达楼层。微微觉得讶异,难道电梯对他还有什么特殊功能?心莫名的提了起来,有些为接下来要面对的紧张和难堪。有力的手臂再次环绕到她腰侧,却没有说话。 抬起头凝看上方数字跳跃,不紧不慢,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想也知道总裁专用电梯是直达的,可眼见那数字都跳过了50楼,简单才眼中闪过惊异,这是主楼的楼层。50层就是他们工作的地点,可是电梯却没有停下。难道容爵是要去50楼以上的那两层?外界都传,上面两层是他的私人地方。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眼前出现一个很小的走廊,走廊的一头设计了欧式窗格,另一头有一扇黑色的檀木门。不像是办公地点,倒像是住所。 正好容爵电话进来,他随口讲了句:“零八二八。”然后他就走到窗边去讲电话。 简单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走到那扇门前,门的旁边有一个电子锁,需要输入密码。他刚才说的是电子锁密码?迟疑了一下,抬手按下零八二八,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嗒,应是门锁被弹开了,这样高科技的门她还是第一回见到。 不过据说还有更高科技的,需要什么指纹鉴别才能打开,甚至有的是鉴别瞳孔的,相比起那种,这还是小儿科吧。 又胡思乱想去了,最近不晓得怎么的,思维与行动不一致,老是飞马行空的乱想。是因为受了某人影响的缘故?连她的思绪也变得开阔起来了。 不禁失笑。 ------------ 48.容爵的世界 轻推了下,门扇应手而开,门后视野非常开阔,感觉上像一眼望不到尽头。可是不可能啊,这里明明是楼层,怎么会有这种效果呢?仔细分辨之后,才明白那奇特感原来来自于设计。 舒适空间内没有任何作间隔用的白墙,上下两层被打通了,跃层式的设计,只在中间有个吊顶,而且不管是电视墙,客厅,书房还是餐厅和厨房,全是以幻彩璀璨的琉璃砖艺术造型巧妙地分隔出完整区域,楼上半开放式的卧室里一张大床依着玻璃幕墙放置。 入门瞬间视线穿透玻璃幕墙溶入夜空,灯亮后玻幕如镜,更把房中一切原形折射使空间放大不止一倍,影影绰绰使人觉得看不到尽头。这个装潢,不得不说,真的是独到精致。也不得不说,容爵的确是个会享受,且有品味的男人。 身后传来低沉而好听的男声:“怎么不进去?”回头看向他,正对上那幽深的黑眸,来不及遮去自己眼中的惊叹和诧异。男人的眉眼里立即浮现得意,挑眉环住她的肩膀,带她走了进去。只听“嘀”的一声,机械声音在说话:“身份核对正确。”门在身后自动关上,原来这个电子门还是控感门。 把人带到沙发里坐下后,容爵就从敞开式的厨房,拿了咖啡豆出来放咖啡机里开始磨咖啡。不过片刻,香浓的咖啡味道就扑鼻而来。拿了杯子出来,放在厨房吧台上,轻唤她:“过来自己倒。” 简单走过去,拿了杯子边倒咖啡,边观察着他。她发觉,他进了这里后,整个人变得非常放松。之前的戾气和那些疯狂,似乎都是她的幻觉,这样的容爵,似乎有些温柔,而且,迷人。 稍稍观察了一下,茶几上摆着报纸,和电视遥控机,甚至手提电脑也在,书房里透过玻璃也可看见桌面资料的凌乱,厨房虽然崭新的,但是放置什么咖啡豆之类的地方,容爵似乎很熟悉。这许多细节显示这间套房并非闲置,而是有着人烟气息。相比之前她住的那个别墅,这里更像是他长期呆的一个据点。 或者说,是他的家。 抿了口杯中的咖啡,微微带了苦,但是却很香,涩涩的,仔细回味,满嘴都是浓烈的味道。唇齿留香,可能就是说的这种,想必这个咖啡豆应该价值不菲,但想想,容爵喜欢的东西会有什么廉价的?难怪之前在她那里唯一一次给他泡的速溶咖啡,他那一副嫌弃的样子。 见他走上了楼不知去干嘛了,觉得傻站着无聊,于是动了参观的心思。仰头看了看上面,一时半刻应该不会下来,反正他也没说不能走动,等把底下这层给浏览过一遍后,再次惊叹装潢大师们的精妙手笔,这还真是她见过最独特最有感觉的创意。 重新坐回沙发上,按了遥控机看电视,翻了许多频道,也没找到什么可看的,就让它开着。觉得有些疲累,于是靠到一头躺了下来,没过几分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了,入睡前还对自己说,我就小眯一会。 她是被一阵“乒铃乓啷”声给吵醒的,从沙发上起身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指向七点半了,记得那时他们上楼时才四点左右,她居然睡了有三个多小时。忽然又是一声“砰”,皱了皱眉,像是在厨房,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笑。 那个从来都像老爷般的男人,此刻居然拿着铲子在锅里炒着什么,刚才那声音正是铲子落地的声音。听到身后有声音,他回过头来,见是她醒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把铲子一扔,走过来,冷冷地抛了一句:“你来烧。”说完就与她擦肩而过,表情拽拽的。 简单愣了两秒,爆笑出声。这……这样的容爵真是太好笑了! 身后是咬牙切齿的恼羞成怒:“单单,你再笑,小心我立刻把你扑倒在床上,把你给吃了!” 强忍住笑意,故意不回头去看那跳脚的男人。走进了厨房,先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居然食材挺齐全的,微觉讶异,他的样子明显是不会做饭的,是谁帮他补充冰箱的呢?半小时后,几个家常小菜就端上了桌子。 这回容爵也不多言,自觉拿来了筷子,等着简单把饭盛上,就开动了。眉眼里有着满意,他吃她做的饭菜已经不止一次,从第一次的怀疑到后来的默认,算是服了她的这种口味了。 等到两人吃完,桌上的盘子几乎都空了。简单吃的不多,绝大多数的菜都进了对面男人的胃里,吃完他把碗筷往桌上一扔,不像开饭前那般积极了,直接转移阵地去客厅沙发,燃上了一支烟,恢复成老爷状。 无奈地笑了笑,端了剩盘进厨房,往碗池里一堆,也没想现在就洗,先用洗洁精泡着吧。以后可能这样的事会常做,恐怕也得习惯起来。但至少,今天这样的容爵有些让她觉得惊奇,不再像以前那么高高在上,不可理喻。 走出厨房,沙发上不见那人踪影,估计是又到楼上办公去了吧。 时间还早,想起刚才参观时有看到一个书房,动了去那边找书看的心思。总得打发余下的时间才是,希望他的藏书里不要都是什么经济管理类的书籍,那就太乏味了。 初时只是简略参观,从门外而看,只见一面书墙和一张大桌子,可是走进去后,在当门看不到的一面墙上,有一个排得很整齐的银色金属架,上下五六层,非常壮观。上面几乎全是cd,就算不细数,也知道有近千张。 除了震惊只能用意外来形容她的心情了,她还从不知道,他还是个懂音乐的人? 这个屋子就像他的秘密基地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们一年合约签订后的第一天,带她来了他的城堡,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容爵成功的改变了她之前对他的设定与想法。 实在是没有办法把音乐与这个人挂钩在一起,他有这样的素养吗?许是先入为主的观感,最初见识了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并不以为奇,后来经历了他的冷清狠戾,有些不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了,现在更多了一项。 随手抽出一张,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现,再一张,thesoundofscilence寂静之声,接着是rightherewaiting此情可待…… 她发现这一排cd很整齐地排列着,几乎全部都是英文曲子,还有钢琴曲,光贝多芬的月光交响曲就有好几张,可能是有收藏价值,或者他有收藏的癖好吧。 往上看一层,不无意外的全都是中文曲。比如这张,永恒之塔,一首很有黑暗气息的音乐,这首曲子她不晓得是不是为某游戏制作的,听过一次后,觉得不在自己可以理解范围之内。梭巡的眼光落在一个名字上,beyond,她慢慢抽出cd,专辑名光辉岁月。陈色已旧,应该是放了很久,已经是很难得的一张绝版专辑了。 其实对音乐歌曲,她没有太深的研究,在她看来就是一个一个音符串联在一起的旋律,而她也没有什么特意追捧的歌星,只听觉得好听的音乐。有时碰到一首喜欢的,就会听上很多遍,喜欢的类别也较多,没有特定的曲目。 视线转移,落在一张不是很熟悉的专辑上,河图?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张专辑不错。”背后传来低低的说话,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那张专辑,打开,把碟片放进了cd机里面。一段古典的音乐缓缓飘荡出来,清澈的嗓音如清泉一般传遍了整个书房。 “这是哪首?”她随口问。 “倾尽天下。” 找出歌词,翻到那一首歌。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 …… 看过片段词句,气势磅礴,曲风颇为大气,容爵这样的人竟然会欣赏这种? 回头去看那个男人,转身时却撞入不怀好意的已经等候许久的胸膛,浅浅的呼吸拂在她耳际,黝黑的深眸更是注射一般的慑人心魄,一阵心悸,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屈起手臂抵在两人之间,别开头不敢看他。 惹来容爵的轻笑声:“你以为这些碟都是我的吗?我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人,这些都是简易和欧阳那小子每次过来带的,他们喜欢我这音响设备。欧阳喜欢重金属音乐,而简易则喜欢英文钢琴曲。” 微微讶异,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那两个人。自从上回难堪的碰面后,她并没有再遇见过他们,事实上她也很不想看到,尤其是那个她所谓名义上的便宜哥哥。那种阴沉算计的男人,能少遇见就少遇见吧,实在是不喜。 有注意到,容爵在谈起那两个好友,口吻中带了轻松惬意。抬眼细看他的眉眼,假装不经意地问:“欧阳……和简易与你相识已久?” ------------ 49.嬉闹警告 容爵邪笑着看她神色,知她心里小九九,“认识有些年了,可以算是拜了把子的,交情不错。怎么?对欧阳感兴趣还是简易?就算你要红杏出墙,起码也得等我腻了再说。” 他自然是知道她与简易没有血缘关系的,说此话有着故意的调侃,却在视线滑过她樱红色泽的唇瓣时,胸口一热,没有犹豫地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唇。 俗语说饱暖思淫,欲,一点也不为过,他对自身的生理需要从来就没想过要压抑,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是兴致来了就随心所欲。刚才在楼上处理了会公务,心念里就惦记起她了,到了楼下不见踪影,找到书房门口,看到她娇柔的身影背对着自己,长发披在身后,微微带了点弯曲,光这样就有了勾人的味道。 忽然就心念一动,身体发紧。既然动了心思,他也不想亏待自己,毕竟她现在是他女人,想要搂和抱,都是理所当然的。片刻之后,两人的衣衫就落了地,等不及去楼上卧室,他抬眼看了下四周,对那张长桌子比较感兴趣。 等把人给横放在上时,唇角的笑是舒心又邪魅。他们有的时间,又没人打扰,或许可以尝试多种方式,多个地点。 容爵为心里头这个主意喝彩! …… 简单从睡意朦胧中睁开眼,入眼是精致的水晶吊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陌生的空间,不熟悉的味道,却全是某个人的气息。侧头去看,如意料中的,身旁的位置早已经没了温度,男人离开多时。 是否今后都是这样一种生活了?金屋藏娇,成为他背后暗藏的情人。可一般不都是娇艳欲滴的美女吗?她自认自己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与那些名模相比,差的远矣。 身上的酸痛熟悉而麻木,不得不再次诅咒某人,每次都像跟她有仇似得,吞噬骨头一般的重手脚,把她往死里折腾,而他浑身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毫不餍足。亏她之前在刚进他房子的时候,被这氛围以及他突然表现的温柔儒雅那面迷惑了心智,原来羊皮脱下,仍旧是一头没有人性的野豹。 手机铃声在枕头底下响,微觉奇怪,摸出来一看,是一款小巧玲珑的女性手机,萤光的水晶屏幕上面显示人名是“爵”。自从破解了迷心术后,他对“阿爵”这个名字似乎深恶痛绝,就算是缠绵到紧要关头之时,他要她喊的也是爵,而不是阿爵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盯着手机看,考虑着要不要接,心里头还暗暗计时,想看对面会在几秒之后不耐烦,然后不再打电话。可数到五十了,那头依旧不依不挠地在响,泄下气来,要比耐心,似乎总比不过他。无奈之下,按了接听键,立即低沉带了点怒意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 “睡着了,没听到。”开口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娇懒,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调侃而问:“怎么,很累?”暧昧而迷离,她直接忽视,他像是也没**的兴致,直接下达命令:“十分钟之内,我要在公司50楼见到你。”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十分钟?oh,**!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酸痛再次如钻入骨头一般如影随至,站到床下,双腿都在打颤,可现在她没心思管这些。刷牙洗脸,穿衣服,这些事情十分钟哪够?分明是故意刁难。 粗略整理后,用跑的进了电梯,刚想按下50楼时,考虑了下,还是按了地下一层。 不是她要矫情,算上国庆长假之外,她真正没有去上班的时间其实就几天,实在不做同事们突然失忆的可能性考虑,故而若是她大清早的从总裁专用电梯里走出去,那么流言就不晓得要怎么传了。宁可麻烦一点,去到地下车库那层,没有人,换乘员工楼梯再上去。 这一下一上的折腾,等简单到达50层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很明显,已经迟到了。或者说,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忽然惊觉,她为什么要如此听话?他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那合同签订后,她有考虑过要如何履行合约的,容爵这种人,见多了对他千依百顺的女人了,偶尔的小反抗,只要在他能忍受范围之内,他是决计不会动怒的,反而是种小情调,能够更好的拓展两人的关系。 暗暗告诫自己,下一回不要再这么听话,唯命是从了。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跟人事处解释她连着几天没来上班的事的,至少她走进楼层的时候,其他同事对她都还很友好。纷纷询问她身体有没有康复,含笑保持礼仪地假意回话,不过一会,就从同事的嘴里片语,分析出他们以为她生病请假了几天,所以才没来上班的。 嗯,这个理由还算充分,不至于令她觉得难堪。刚坐在自己办公区内,屁股还没坐热,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进来!”简单握了握拳,脸上牵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容爵坐在办公桌后面,目光微沉地盯着走进来的女人,视线在瞥到简单的高领打底衫时,不由笑了起来,知道她想遮什么,那里都是昨晚他给她种下的草莓,而她的身体各处,这样的痕迹有很多。 只看他邪魅的戏谑,就知这男人心里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清了清嗓子问:“容总,请指示工作。”容爵皱了皱眉,好久没听她嘴里喊容总了,此时听来怎么就这么别扭?想了下,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在没外人的时候还是喊我爵,不要叫什么容总了,听着不舒服。” 简单一怔,没想到他也有公私不分的时候,居然在工作时候讲这些。额头有黑线冒出,仍旧耐着性子等他下文。却见他正了脸色说话:“你的时间观念真是差,给你十分钟,你却二十分钟后才到公司。如果下次再这样的效率的话,难保你还能在50楼待下去。”语气轻慢,带着苛刻。 这回她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了,明明是他没告诉自己今天要上班,而昨晚那般折腾,到头来还要怪她!冷静,冷静!心里不住安慰自己,他就是故意惹她生气的,不能中了他的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跟他纠缠一年呢,有的是机会。 深吸几口气,扯了个笑容道:“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若您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几天没来,拉下了很多工作。” 容爵盯看了她几秒,有些失望没看到她跳脚,只好淡声道:“下去吧。” 走出门外,简单就翻了几个白眼,他就是吃饱了撑着,故意找茬。几天没来,事情却很多,不过一会,桌上要处理的文件就堆成了山,能再回公司上班,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却能欣然接受。 第二天,简单就学乖了,从自己带过来的包里找出了以往常备用的闹钟,校好早上七点的时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撒,确保不能迟到给人数落。 七点一到,闹钟准时响了起来,可醒的就一个人,容爵。 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七点半起床,梳洗过后八点之前离开。人的生物钟很奇怪,习惯了某个时间点醒来,若少睡了那么半小时,会觉得非常的困。此时容爵就是这样,觉得眼皮都睁不开,可是那噪音却在耳边不停回响。 最后终于怒坐起身,左右找了找,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凶手”,瞪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因为简单的闹钟长得很奇特,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它是个钟,是个红色的猪猪侠模型,需要把它肚子上的翻盖掀开,才看得到里面的指针在走。 回头看了看脸埋在枕头里的女人,睡得正香,一点都没有被噪音所扰,怒从心来,咬牙切齿凑到她耳边吼:“简单!”这下简单要不醒也难了,眯蒙睁眼就看到某人满脸的怒容,也没害怕,咕哝着问:“大清早的发什么疯?”翻个身就想继续睡。 容爵许是被气着了,没有去注意她说什么,长手一伸就把那紫色小猪给拎了过来,“这是什么?”见女人脸朝内,没理他,伸手去捏她半边脸,这才再次睁眼,看到熟悉的物什,而且还在喧闹着,也没了睡意,假意大惊小怪地说:“闹钟啊?你不认识?不会吧!” 看他瞪着眼,一副要气坏了的样子,她在心中憋笑,总算是给报复回来了。让他那么拽的说什么十分钟,现在给他提前半小时,扰他睡梦,让他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可惜她高兴的太早了,下一秒就乐极生悲,容爵手一扬,“砰”的一声,她的猪猪侠就被他摔了出去,听到了破碎的声音,抬起身一看,跟了她好几年的闹钟正式寿终正寝,支离破碎躺在地上。 ------------ 50.斗智 “干嘛要摔?”回头就吼他,就不能好好说话的吗?不过就是早起床半小时而已,还有起床气来着?这种猪猪侠的闹钟,可是她淘了好久的,不说有多贵,却也陪伴了她很久,不过开个玩笑,直接就遭到了毁灭的下场。 容爵的反应是二话不说朝她扑来,直接把她给钉在了床上,目光扫到她微微袒露的胸前,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既然起得早了,不妨做下晨运。” 简单来不及哀嚎,直接被他唇覆盖,声音吞没在他唇内,而睡衣也被他给扯开来,新一轮的战争再次上演,而通常在床上,与他斗,她会输的体无完肤。 等到被吃干抹净,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容爵边穿衣服边哼着小曲,等穿戴完毕,一脸神清气爽地回头说:“单单,这个闹钟不错,改明我去给你多买几个回来,早上定点定时做运动,嗯,我很满意你今天早上的表现,批准你可以在二十分钟后抵达公司。” 说话笑着扬长而去,只留简单一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可怜她还不能滞留太久,该死的二十分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战役,以她完败收尾。 从那天过后,她把闹钟校在了八点的时间,上班是八点半到公司,给自己留了半个小时空余,足够了,甚至还能吃个早点呢。 这次吃了亏,她并没有气馁,战役才刚刚开始,既然他容爵喜欢新鲜,要把她绑在身边一年,她总得给他制造点什么吧。就像是一场角逐赛,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从那天开始,每天应付容爵的刁难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他上至衣服,下至办公室的摆设,中至她安排的约会时间,无不苛刻刁难。 这天下班时,简单收拾了东西想跟以往一样,假装下楼,然后再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上最高楼。算是有默契的,在公司内两人除了偶尔在办公室内交战,在外还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故而每日下班两人也是分开了走的。 她会独自回到容爵的住处,默认了这个狼屋为暂居地后,也算是随居而安。幸好他不是每天都回来,偶尔他会有应酬。 正准备提包离开,容爵的召唤电话又来了,只好走进总裁办公室。“今天晚上你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进门就听他如是命令着。她微觉诧异:“平时你不是都有带专门的女伴吗?嗯,叫安琪的。”是叫这个名字吧,反正他的女伴是不少。 容爵闻言,邪笑了起来:“你吃醋?”眼中闪过兴味,盯着她清亮的眼,见里面没有自己想看到的情绪后,微觉失望,这阵子他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时常出席什么商会都会带上固定的女伴,可她却从未有过在意或不满的神情。是他的魅力不够吗? 想了下后,换上正经的神色:“花瓶不能老带在身边,总得换换口味呀。”说出的话却是吊儿郎当的,走过去搂住她的腰,直接拉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不容她反抗。 简单神色微变,在见到外面空无一人,同事已经下班时,松了一口气。她突变的神色都被容爵一一看在眼里,他凑到她耳边:“这么害怕暴露我和你的关系?”语气很危险,隐隐有动怒的意思,他就这么难带出去看? “容总,公私分明,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 容爵笑咪咪地轻啄她指尖,“呵,我的简秘书还真是深懂我心,不过,我有提醒过你,在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容总,念在初犯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最后那句不饶讲得尤其暧昧,想也知道他不饶的方式是哪种了。而他堪称戏剧大师,变脸速度之快,实属经典。 两人踏进电梯,头顶的灯光有些亮,若是用肉眼去看,会觉得刺眼的很。忽然身旁的男人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简单侧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 “那次在电梯里你忽然旧病复发,不能呼吸的样子,是你假装的还是真的?”他突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也就是在那时,突然对她动了念头,想要征服。有些狡诈地提议:“要不要测试一下,我把电梯关掉,然后灯也关掉?” 简单仔细辨别了他神色,看不出他到底是说笑,还是当真,心里微微忐忑,以这个男人的恶趣味,真有可能这么做。他就喜欢挑战她的极限,而且乐此不疲。 脑中思绪一转,计上心来,朝他眨了眨眼,忽然靠近他身边,从手提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空气里随意喷了几下。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容爵色变,声音冷硬下来:“你干什么?”一扫之前的吊儿郎当,眼睛微微眯起。 简单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说:“新研究出了一种香水,让你闻闻,不是要测试一下吗?先帮我测试测试这个香水味道好不好,迷人不迷人?” “哼,少来,不是那味道。”男人冷哼出声。 心里憋笑,脸上故作惊讶,“啊,原来我拿错了,拿了在地摊上买的两块钱廉价香水了。” “地摊上?”容爵爆笑出声:“真是不服输的女人,故意拿香味来刺激我是吧。”神色里倒是没有被惹恼,只是眼神中有了不怀好意,摸着下巴邪笑:“你的品味原来如此低廉,买的全是地摊货,难怪你的胸衣那么不牢固,随便一扯就断。” 话没说完,狼爪伸了过来,开始去撕扯她的衣服,其中一个爪子已经从下而上,探进了她的衣内,搁在了她的文胸上,大有用力扯断的意思。 这头发情的猪,这可是电梯!头顶还有探头呢!而且亏他好意思说的,每次做时都那般粗鲁急不可耐的跟野兽一眼,就像是跟她衣服有仇似得撕扯,不止是外套被扯坏,就是内衣也被报销了好几套。平时看着一副衣冠楚楚的男人,一到床上就成了饿狼,毁坏性太强了。 不说有多值钱,可也都是她特意在商场里买的,随便一套就要好几百,哪里是他所谓的地摊货。所以说,男人不要脸起来,可真不是人。 “停,停,停,我错了,那不是什么廉价香水,就是普通香水而已,没有任何作用。等会还要见人的,我不撩你了。”心中怎么想也不能表达,嘴上还得求饶,他就吃这一套。 可这次,他却不管不顾,手下没有任何停止,反而动的厉害,隐隐要探到前方去揉弄,“哼,居然敢挑拨自己老板,罪无可赦!”眼见再这么下去,还真的就要在这里**,衣服不保了。 基于不想提供别人免费欣赏春宫的心思,咬了咬牙,好,喜欢玩大家一起来好了。她抵住他胸口的双手改而楼住了他的脖子,眼睛直视着他戏笑的眼,“阿爵,听我口令……”,那个名字咬得特别轻,喊得也分外的长。 平时工作的时候她喊他容总,私下里的时候,按他的要求,要么就唤他爵,要么就直接省去称呼,更多时候用“喂”。知道这两个字对他的威慑力,故意用那种诱哄的口吻去唤,更能达到效果。果然容爵抬起了头,磨着牙说:“你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她还真是大胆,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起那次的事。 简单盈盈浅笑,电梯打开了,心头一松,算是安全过渡。跟他斗智还真是耗费心力,一个不慎就落入他暗埋的陷阱,还得拿捏这个度,既不能太过,又不好全承了他的意,总之现在每天的生活是丰富多彩,却也累得她够呛。 容爵桃花眼上下而扫,眉峰一扬,“我看你最好整理下自己再出去。以后别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我比较喜欢你唤我――爵,尤其是在床上的那种,很酥。”说完已经率先走出了电梯,并且抛下一句话:“单单,记住,不要再妄动心思。”他嘴角微翘,话语轻捷优雅,隐隐带着警告。 简单后知后觉地反应他话中前半句的意思,低头一看,衣服纽扣不知何时已经半开,露出了胸前的肌肤,隐隐红痕外露,很明显是刚才某人爪子遗留下的痕迹。该死!嘴里低咒,连忙背转身去,对着电梯内的那一面镜子,收敛衣服,整理仪容。 春光外泄,全被探头给拍了去!他倒好,衣冠整齐,吃亏的总是她。学着他磨了磨牙,忍住了到嘴的咒骂,沉默地跟上了前去。 刚才最后那句不要妄动心思的话,懂他意思,允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疯、闹,但不许脱离他的掌控,更不许她再施手段,他忌讳的不是“阿爵”两个字,而是她曾经对他用过的迷心术。 心中却暗道:同一种手法,我简单不会再做。 ------------ 51.八月二十八 暮色年华,柔城最大的酒店,今夜灯火通明,车如流水而来,只要仔细去看,都是一辆辆名贵豪车,很显然此处有着极其重要的聚会。 今天容爵开的同样是辆豪车,金色玛莎拉蒂,坐在车内,一种豪华的视觉效果,以及没有噪音的引擎声,好车就是好车,也算是体味了一把流畅的感觉。 只开到门口,容爵就下了车,等简单走到身旁时,占有性的搂住她腰,使其紧贴在他身侧。神色中高若从容,犹如优雅的王子一般。在来之前,他带着她去了专门的形象设计师那里,换了一套黑色露肩长裙,与他黑色燕尾服相配。 门童接过他手中的钥匙,开着车去停。简单抬头扬目而见一个很大的液晶屏上滚动着的字幕,这才惊觉今天居然是某人的生日。凝神一想,八月二十八号,零八二八,原来那电子密码是他的生日。 举目所见都是人流,像容爵这样身份的人,就算是个生日宴会也搞得全城轰动。手扶在他的臂弯里,走进暮色年华,无数的灯光都凝聚在了他们身上,恍然有一种明星到场的感觉。 唇角勾起了动人的笑,这样的场合下,微笑是最好的礼仪吧。 两个俊伟挺拔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到简单,眼中都闪过讶异。欧阳甚至冷了声音道:“老大,你居然带她来?不过是个床伴而已。”不说说话恶毒,就是看她的眼神也带了亲蔑。相反简易却一脸带笑,没有表达意见,但是那表情,显而易见,以她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简单脸上没动声色,只从这就看出,欧阳这个人虽然恶毒,却要比简易少些心机,相对来说,也比简易好对付一些。 容爵向两人投去警告的眼神,浅笑了下,就搂着她的腰,走进了大厅。迎面走来一中年男人,步伐矫健,简单立即在脑中闪过这个人的资料。 龙啸九,名动柔城,甚至名动全国,有名的房产大王。 柔城两大产业,林氏的电子产业,容氏的科技信息产业。而林容两集团之外,则就是房产的天地了,这个龙啸九就是柔城的头号地产大腕。 “容少,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对方递过来一个礼盒,容爵随手接过,放于简单手中,脸上保持着的舒缓适度的微笑,“九叔,您太客气了。” 掂量了下手中礼盒的份量,很轻,礼盒也不大,里面难道是首饰?可是容爵生日,送他首饰不太好看吧。这样的大场面,恐怕不送上什么车子之类的东西,很难拿得出手。而且看这架势,明为他的生日宴会,实则成了商会交流,在会各人都是西装笔挺,风度翩翩。 龙啸九哈哈笑起来,因为容爵礼貌的称呼,他很舒心。“贤侄,我之前有跟你提过的房产事宜,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若要把房地产正式进军柔城,能够得到容氏的资助,无疑是一个有利的情势。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谈这件事,前些时候要约见容爵,总是被推说人不在公司给婉拒了,好不容易拿到了这次宴会的邀请函,他必然是要把握好机会的。 容爵却笑得风轻云淡,客气地说:“九叔,今日是私人宴会,不谈公事。合作事宜不如您明天来我办公室详谈如何?” 龙啸九顿了顿,见他不欲多谈,转念想他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不宜扫了他的兴。反正得他亲口敲下时间明天约谈了,于是点头笑着说:“好,好,贤侄,明日我定上门拜访。” 之后又是一番客套之词,听得简单觉得甚是无聊,一个生日宴,变成了无趣的商人聚会。忽觉身旁男人瞥过来的目光,转眼看进他眸内,心领神会地知道是要自己出马了。 低叹了口气,她扮演的角色总是那么不讨喜。 换上一种娇纵的口吻,扯着他的臂膀道:“容总,我们去那边吧。” “单单,”容爵皱眉喝止,“九叔,女人不懂事,您莫见怪。”这样无礼的打断两人的对话,是对龙啸九极其不尊重的表现,尤其是他这种极要面子之人。 果然龙啸九立刻嫌恶的看着简单,似乎她就是那种国之将亡必有的妖孽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不觉有什么特别漂亮之处,不晓得容少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简单也不怕被他打量,朝着他皱眉说:“今天是容少的生日patty,老是谈这些公事,实在是无趣极了。”今天她扮演了一个刁蛮任性,毫无礼貌的女伴。 “单单,别太任性,”容爵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宠溺的味道,“乖,你先去一旁自己玩,我与九叔说完话就过来。”刻意放低的声音更显出两人之间的暧昧! 回头直视那双勾人的眼几秒钟,很尽责的摇摇头,典型的恃宠而骄不识大体。 龙啸九见状,虽带了怒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了声音道:“贤侄,既然这样,今日你先忙。只是像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实在是不该带出来。”说完,就气匆匆地转身离去,没有发现背后容爵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戏落幕,简单耸耸肩,收掉了脸上的表情,又挡掉一个缠人的老头。这个龙啸九显然是没有仔细打听过容爵,也没有真正认清过他,如果他若有兴趣地产事业,恐怕就不是合作那么便宜了,他是要一锅端,自己来做。 等到那时,恐怕这个龙啸九是欲哭无泪,柔城的地产王朝直接改朝换代,而他则坐在家中后悔找错人合作吧。容爵的世界,没有合作,只有吞并和占有。 今天这出戏,正是现在容爵喜欢的游戏之一,故意表现的宠爱她之极,而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变多,就比如刚才老头的出言不逊,甚或有时他的某个女人也会找上门来。虽然极少的机会他是带她出场这种聚会的,可是平时的应酬却少不了她。 美其名曰是贴身秘书,实则他就是喜欢给她制造麻烦的恶趣味作祟。以他容爵的名头,在外面应酬,若是不想喝酒,有几个人敢灌他?就连政府机关要员,对他都要礼让三分呢。 接下来的时间,真应了她之前那句话,无聊之极。跟着他游走于其他客人之间,那中间不乏有名门绅士,政界要员,关键时刻,让她出来演出戏。终于因为表现良好,特别获准了自由时间,不用跟在他身边随时待命了。 得了赦免后,简单端了一杯鸡尾酒,走到角落里,靠在一个死角的柱子上,看着酒店内众生百态,看着酒店外的灯火辉煌,她就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一般。正独自觉得畅快时,一个不讨喜的声音在身旁传来。 “上了老大的床,能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带到这宴会来,阿易,你这个妹妹还真是第一人呢。我很好奇,是否是她的床上功夫很厉害?” 侧过头,淡冷的目光在眼前两个男人脸上飘过,依旧是一个恶毒,一个深沉,却都不怀好意。若是换了以前不想多事的她,可能也就这么得过且过,只当疯狗在乱吠,现在被那容爵给激起了脾性,一时收不了,人欺到头上了,没有躲的道理。 故而勾起唇角,露出最美丽的微笑:“欧阳少爷,我的床上功夫厉害不厉害,你得去问容爵。你们男人之间不是很喜欢探讨这些吗?看你这幅神情,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会以为……你其实也爱着容爵?是不是,我亲爱的大哥?”挑衅的目光扫向一旁唇角含着讽笑的男人,他们两个人,她一直认为,简易要比那嘴巴恶毒的欧阳要难对付得多。 欧阳的脸顿时铁青,难听的话刺得他五色上面,原本绅士般的姿态都不作了,一步上前,就捏住简单的下巴,怒道:“贱人,别以为我不懂你什么心思,不要以为榜上了老大,就得到了全世界。你要跟我斗,简直是门都没有,我只要勾勾手指头,就能让你像上回那样躺在男人身下等着被强暴!哼,我在门外听得清楚呢,尖叫声很壮观哦,是不是很爽?” 简易皱了皱眉,劝道:“欧阳,今天老大生日,别搞的太难看。” 男人的手指微松,却听简单奚落的声音而出:“哟,劳烦你们在外听春宫了,可惜只能听不能看!给你俩提个建议,试试在他面前唤他阿爵看看,可能他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欧阳的脾气本就暴躁,哪里经的住她激,扬起手就想甩她巴掌,她眼睛眨了下,正待脸上痛楚袭来,却见简易上前一步抬手握住了欧阳的手臂,他怒道:“干嘛要阻止我教训这女人?” 简易收掉脸上一向的阴沉浅笑,盯着简单的眼睛道:“你别太得意,我们走着瞧!”说完紧拽着欧阳就走,她站在那处,还能听到欧阳嘴里在叫嚷着。 ------------ 52.陈晨 深思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去告状什么的,因为刚才她的话就算是原版地搬到容爵面前,他也最多是放声大笑,权当是个笑话而已。可有一点不明白,从刚才两个人的气场来看,欧阳对她恶毒可算正常,他本就是个恶劣男,可简易为何对她也有一股很浓的敌意?按说,他与他母亲进军简家,鸠占鹊巢的是他们,该恨的也是她才是,为何简易阴沉的眼里,隐藏了极深的情绪。 不会真被自己乱蒙猜中了,对容爵有特殊感情的不是欧阳,而是他?想到这,简单忍不住笑了起来,脑子里yy着两个男人的纠葛,那个画面有些儿童不宜了。 不过,就算简易想,容爵的性取向是绝对没问题的,否则也不至于把她给折腾的死去活来,这样岂不是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难怪简少爷那般怨男模样呢! 她这样算不算是自娱自乐呢?真是有意思,刚才那两人就是来给她提供笑料的呢。 “你该多笑笑的,这样很动人。”一个清雅闲柔的声音在柱子后面响起,很是好听,有着一种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简单奇怪地绕过去,是在和她说话吗? 抬眼看去,若说简易的绅士温良其实只是表面武装,底子里可能是个斯文败类,那么眼前这个略微清瘦带着书卷味的男人,则真的是完全诠释了温文尔雅四个字。 他长得很好看,对男人的面向形容她其实找不出太多词汇,英俊潇洒,太过普通。所以最后脑子里,只想到好看这个词,广泛概括了这个男人的容貌。 “柔城林氏与容氏不相上下,欧阳与那简少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你这样成心的惹恼他们又是何必?”轻柔的话语,如清风拂在耳边,而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象在关切一个调皮的孩子。 简单上上下下打量他,银灰的西装,栗色的头发不长不短,有几缕覆到额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促狭地笑问:“刚才您说的是这样的笑容动人吗?” 男人挑起眉,眼中带笑,却是摇摇头道:“不,你现在的笑容带着刻意的伪装,不像之前那样的出自真心。”简单脸上微僵,笑也淡了下来,有些好奇地问:“你躲在柱子背后,怎么看得到我?” 男人眉眼一挑,看向了一旁的银色柱子,寓意不言自明。 简单失笑,是她太过粗心,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那方银柱不知是何材料所建,明亮得犹如镜子一般。而站在这窗口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之前所站的位置,想来从她躲到这里后,一举一动就被眼前的男人所窥见了。 “抱歉,我无意偷看,你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意思是她自己走进了他的圈子?想要习惯性地牵起笑,但念起他之前的话,嘴角牵了牵,到底没有笑的起来。刚才他所言,委婉地表达了某种意思,就是她笑得很假。 男人目光清然地看她,温和声音而起:“你好,我叫陈晨,耳东陈,晨光的晨。” 陈晨,名字很独特,极少有人用两个同音字为名的。出于礼貌,她微微颔首道:“你好,陈总,我叫简单。”脑中奇怪的浮现这么一个诗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态度谦恭的自我介绍,而她也和蔼的回答,不过感觉此处用的不太恰当。 挥开脑里的胡思乱想,凝眉去看他神情,因这段时日容爵的功劳,她这个名字就像是票房毒药,听见是她的人莫不转身就走,惹不起的有,瞧不上的有,各种心态,但有一点相同就是躲得越远越好。 只是眼前男人神色未动,没有一点嫌恶神情。微微讶异,对这个陈晨,她并不是一无所闻。能够进到这里的,也都不是无名之辈,她跟在容爵身边一阵子,自然也对商界名流做了一些功课。 陈晨,三十岁,刚从意大利回来,短期内成为柔城瞩目的一匹黑马。因为有娱乐追踪报道过他的名车豪宅,以及出路公众场所会晤政界名人等。也曾经听容爵特意提起过,此人身份成迷,有传言他是意大利教父的私生子,也有传言是国内某显贵的公子,但是尚未有确实证据。 总之似乎这个人有着黑白两界的通道,是被容爵摆在一个对手位置的人。 容爵这种人,向来自傲,在他眼里,只有他要的,他得的,一般不会把谁放在对手的位置。所以对陈晨,可以说是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若光从外表和气质来看,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眼前温雅的男人是那么厉害的人物。他的唇角带着轻柔的笑容,眸中流光微转。简单想,若是被这样的男人爱上,恐怕会很没有安全感吧,因为你完全猜不透他心思,他的神色一点都让你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高深莫测,或许能够用来形容他。 对于这种完全不知道底细,尚未分出敌友的人,她无心再周旋,微微点头道:“陈总,我先失陪。”毕竟她不是主人,无需太过热情,而给容爵制造点什么乱子,也是她现在钟爱的游戏。转身就准备离开。 “简小姐,”陈晨扬声而唤,叫住了她离去的脚步,“既然宴会无聊,何必急着回去呢?在这可以欣赏到美丽的夜景。其实,我对简小姐早就久仰大名了。” “陈总谬赞了,简单不过是一个小职员,哪有什么名头。今日是容总的生日patty,陈总何不去见见今天的主角,若是有生意上的事,会是个很好的机会。”来这里的商人,不都是抱着这个目的吗? 陈晨却潇洒的举杯道:“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的,今天我也是承了朋友之情,才会来这里的。无意加入他们行列,故而才躲在这里独自喝酒,既然简小姐来了,何不一起?” 有趣,简单突然不想走了,跟那堆公子哥儿相比,和这个陈晨聊天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给她的感觉并不像别人那样满身铜臭,眼底对交际的那种厌恶很真实。 可是就算有厌恶,他也表现得淡雅从容,并不会面露憎色。这一定是个对自己很克制的人,她在心里判断着。 “可以给我讲讲柔城的风土文化吗?”陈晨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有一种让人很轻松的魅力,他眼睛扫视一圈:“初来乍到,对柔城一直都不熟悉,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融入这个环境的缘故。”话说的有些谦逊,他来柔城早就不算初来乍到,据她所知,此人正在筹备公司进军科技行业,若真发展起势,将可能是容爵的一大劲敌。 俗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容爵的战争是长期的,那么与眼前这个陈晨磨蹭几句嘴皮子,没准可以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哦?原来是这样啊。”配合他的游戏,煞有其事的往场内扫视了一圈,远远可见容爵挺拔的身影,被一群人给围住。的确,很认同的点头,“这实在遗憾得很,柔城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有些排外的。”那些在争相交谈攀交情的妖魔鬼怪们,哪会允许外来人士侵占自己的领土,只会迫不及待地追逐名和利吧。 妖魔鬼怪,为自己这个形容词不觉好笑,压抑不住的笑意从眼底流泻而出。若是那个跟公孔雀一样的容爵,知道自己这么形容他,恐怕脸色定是非常的五彩斑斓吧。 最近被某人给磨的快没脾气了,只能在心中yy各种折腾他的念头,一种久违了的愉悦从心底升起,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侧过头去看他,果然浅柔的目光在看她,眼中甚至有着惊艳。立即收敛了神色,脸上的笑意变淡,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无所忌惮地笑了。 “不知晨有这个荣幸,可以请简小姐做在下的导游吗?来了柔城这么久,从未正式去游览过那些名胜古迹。”陈晨微微俯下身,真诚地询问。 导游?简单情不自禁地又笑了,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与陈晨再沾上的话,恐怕就真成了什么妲己在世,祸国殃民了。刚想找话搪塞拒绝,却被身后邪冷的声音震了一震。 “陈总好本事,我这私人秘书平常可不太理人的。”容爵慢条斯理地说,在“私人”两字上特意加重了音,意在宣告主权。 简单飞快地转身,动作太大,在某人眼里,成了典型的做贼心虚。一回头就对上男人深如渊泊的眼眸,像是黑洞一般,把她整个魂魄吸进去,他的嘴角半弯,似笑非笑。 心中一个咯噔,凭着一段时间相处对他的了解,他此时的神情绝对是表明隐隐有了怒意,她可能惹到他了!扬起标准的笑脸,迎上前去两手拉住他的手腕道:“还以为那些老头子们会多缠你一会,这么快就脱身了?” 语气娇俏动人,一面还亲昵地伸手抚平他衣服上的皱褶。容爵回眸看她,那眼中邪气的笑意里,冷光一闪而过,令她心脏漏跳,再细看时,却见又成了温柔宠溺神色,仿佛刚才是她的幻觉一样。 ------------ 53.州官放火 “宝贝,我又岂会放你一个人独处多时?”容爵抽出了简单两手拖住的臂弯,改而圈住她的腰,俯下身来欲吻,宣誓自己的主权。简单微惊,虽然他在人前对表现的极尽宠溺之态,但也甚少真的表演亲密之事。偶尔有之,她都能坦然受之,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多顺着点,总没有亏吃。 可是今天,旁边有个陈晨在现场,不知怎的,在容爵唇落下的同时,脑子想都没想,竟然将脸侧开,吻滑落在她的脸颊上,柔软的触感。耳边听到抽气声,顿了一秒反应过来竟是自己发出的,视线与容爵的黑眸在空中定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然躲开了他的吻! 清楚地看到男人眼中划过冷凝和沉怒,在她暗暗心惊的同时,长睫眨眼之后变得无绪,仿佛刚才那一瞬是幻觉。 容爵侧头看向一旁从头至尾都含笑沉默的男子,“传闻陈总在意大利是翻云覆雨,大展宏图,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特意用了传闻两字,言语中不免有试探之意。 陈晨抿唇而笑,伸出手与之交握:“不敢当,那都是一些别人谣传而已。倒是容先生是本城最负盛名的商业巨子,能够一见已经荣幸之至,有时间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两人的应对都恰到好处,风度无懈可击,一个似火如冰,一个温润如玉,站在一起实在是难分轩轾,抢眼得很。就算容爵再强势夺目,可是陈晨却自有一方天地,不动声色。 “感谢陈总光临,若有怠慢,还请包涵。失陪一下,我与单单还要去招呼客人。”听他这般说话,简单嘴角抽了抽,单单这名字此时咬在他嘴里,令她有些胆颤心惊。陈晨礼貌的点头,风度翩翩:“容总,简小姐,你们忙,不用顾虑我。” 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紧,跟着他的步伐往场中央走。“单单,你真是不省心呢。”一句像是轻叹,又像是呢喃的话,就在耳边,简单没出声,知道这个时候沉默要比较好些,不想真惹恼了她,到时候吃不完兜着走的就是自己。 容爵盯看了她一会,冷冷警告:“离陈晨远一点。”简单耸了耸肩,不予置否。 那方某人兄弟迎面走来,欧阳直接上前揽住容爵的肩,顺带就把简单从他身旁给挤开了,简易笑着走到另一侧,三人并列往前。 “老大,我正在到处找你,妃儿一直嚷着要找你,她留洋回来,国内什么都不喜欢,整天就知道烦我,赶紧的,你对女人有一套,帮我去应付她。”欧阳扬高声音道,有意说给身后女人听。 简单有些觉得好笑,男人竟也这般幼稚?她顿在原地,看到容爵回头向她瞥了一眼,随即因为欧阳的话调转了视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方窈窕美女静立,很显然就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个叫妃儿的吧。 欧阳妃,年方二十五,留学欧洲刚刚回国,正是恶劣男欧阳浩的妹妹。只初看一眼,的确艳光四射,可以称得上是个美女。一身湖蓝色的礼服长至拖地,脖颈里是晶亮的心形钻石项链,手腕上的靓丽应该与项链是一套,有了这些挡不住光芒的首饰做陪衬,可以说是美丽与尊贵并重。 容爵几步走到了她跟前,执起纤柔素手,风度翩翩的低头亲吻她的手背,很完美的英式礼仪。远远笑看着,可以想象此时那被执手的欧阳妃,定是心跳加速,容爵的魅力通常可以妖挠无数女人心。 当他放开她的手抬起头时,妃儿的眼中光芒四射,笑容更加妩媚,“容哥哥,好久不见,生日快乐。”显然是熟识已久,出口的娇软口音,听着都令人酥软。 容爵轻笑出声,打了个响指,立即有轻柔的舞曲随之而起,他环住女人的细腰,可以看到妃儿手搭上他的肩膀,双双滑向了舞池。 原本还在交谈的人群,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停下来观看。只见场中央的两人舞艺超群,轻轻的旋转,脚步的协调,身姿的揉动,合拍得天衣无缝。动听的音乐,优美的舞姿,带动着整个大厅的气氛,许多人也纷纷忍不住转进了舞池。 原本的商会似得的聚会,一下改变了基调,转为舞会了。至少这样的氛围要比较舒服一些,转开目光正对上那边两个无聊的男人,简易的笑面虎就不说了,那欧阳是笑得志得意满,看向她的眼光中,带着嘲讽和恶意。 简单不懂,至于这么得意洋洋吗?不过是一支舞,有本事就把容爵抢过去,正好她可以轻松自由。也不好,她签了合约,必须要满一年时间,否则她所在意的那些都将被容爵摧毁。 唉,真是烦人哪。 受不了这种恶趣味,转身走出了侧方的移门,居然发觉外面是个花园式的地方,一眼所见,环境清雅,顿时恢复了些好心情。现在月华高挂,一园的流光俪影,园中池畔,尽是些耀目的显贵人物。仰看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颇让人的眼睛杂乱。 如此良辰美景,实在不适宜呆在那里面看人脸色,还不如赏星星,看月亮呢。乘着容爵在“忙”,难能可贵的清静怡人时刻,希望不要再有人来打扰自己了。 刚刚容爵回眸那一眼的意思,她多少有些懂,是对她之前行为的小小惩罚。抛下她,改搂其他女人,让在场名流绅士对她指指点点。他以为她会介意?摇头叹笑,他这是标准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思思,你去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心里一阵烦扰,都已经避开了,居然也到外面来了?左右看了看,躲进了池塘旁边的台阶下,实在不想再与这个欧阳浩碰面了,免得两相看了厌烦。 “你别管我,我听说姐来了,我要去找她。”心中一动,是思思的声音?原来刚才欧阳唤的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简易在这里,简思也是简家小姐,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会来参加。 那次事情发生后,她就再没见过简思。也没想过要去打个电话给她,因为现在自己落成这步田地,容爵是主谋,简易和欧阳是帮凶,而简思则就是间接原因了。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她应该不是有意害自己,人比较单纯,做不来那些阴谋阳谋的事。极有可能是简易利用了她的单纯而来设计自己的。 可心里难免有了疙瘩,甚至有些怀疑,思思真的就像她所看到那么单纯吗? “你找她干嘛?不过是个男人床上的贱人而已。” “啪”的一声传来,“我不许你侮辱我姐!”怒喝声起,听那响声,应是某人被扇了一巴掌,倒是没发觉思思原来有这般泼辣的一面。心中微暖,听到太多的流言蜚语,说她是狐狸精的都有,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维护自己。倒底她平日没有白疼这个妹妹。 “你干嘛要动手啊?不说就不说,思思,我们回酒会去吧,今天是老大生日,你难道都不去祝贺一声?”欧阳受了一巴掌,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对简思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有些令简单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恶劣男吗? “我不想去了,不是有妃儿在陪着容哥吗?算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老姐,已经有很久没见到她了,手机也打不通,住处也没人。” 听着两人离去的脚步声,躲在暗处台阶的简单,嘴角勾出了自嘲的笑。听思思的口吻,与容爵关系应该不错,当时她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他会伤害她,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去救人。原来她不过是成就了自己的愚蠢,成全了别人的笑话而已。 如果一开始没有惹上容爵,那有多好啊。至今,她也不会像个被遗弃的人一样,孤单地坐在这里了。可某件事一旦标上如果两字,就代表着此事的不容转圜的余地,想起男人阴晴不定的性子,用残忍来指他发怒时的性情都不为过。 清风吹来,一阵慑缩而过,不晓得是夜凉了的湿气,还是心头对他隐隐的恐惧。 “你打算还坐在那里多久?”不明情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惊疑地抬头,月光下,屋内的璀璨灯光映照在他背后,英俊得近乎无可挑剔的脸,赫然就在头顶的台阶之上。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首仰望。 容爵在见到底下那晶亮的眼里闪过来不及掩藏的惧色时,黑眸的色泽骤变,深黑得要将人吞噬,他从上面跳了下来,一米多高的距离,他的纵身跳跃很从容,然后就把她从地上拎起身,揽紧在怀里咬牙问:“我很可怕吗?” ------------ 54.困扰与领悟 简单注视着他的怒容,心里衡量着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不太明白为何他丢了里面的美女到这来找她,而且还满身的怒意,是那欧阳妃惹到他了?然后找她来撒火?那她可当真是冤的。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清静之地,都没安静上几分钟,一直被人打断。 怒火抵达男人眼眸深处,他是真的在动怒。难得今天是他生日,那么多人围着他转,都不能如意,当真是喜怒无常。 容爵一路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绕过某个门,居然就到了酒店外面,回头看里面的纷闹还在继续,微微讶异,他的生日patty并未结束,他们这是要先遁走吗?主人也遁走,这可真是……也就容爵会干的事。 上了他车子后,就有电话追过来,甚是烦躁地接通,“欧阳,你跟阿易两人帮我应付后面的,我先走了。”说话不容对方拒绝,直接挂上了电话,可以预见到那头男人在跳脚。 油门一轰,车子蹿了出去,简单条件反射地去拉头顶的扶手,暗自庆幸看得懂眼色,一上车赶紧就把安全带给绑上了。此时看他脸黑的包公样,决定还是少惹他为妙。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容氏大楼,车窗外的夜色暮蔼沉沉,像她压抑心头的乌云。依旧是停车场的直达电梯,一路沉默到了楼顶,容爵一进门就去了书房,把她扔在了门口不理会。 简单歪着脑袋探看了一眼,隔着玻璃的背影像是又在打电话了。心中嘲笑,急着跟某人解释自己的早退?看来是在生日宴上又有新鲜猎物了吧,欧阳妃?与他倒是郎才女貌,而且身份匹配,家世匹配,还是熟悉之人,希望他能对那欧阳小姐维持兴趣长一些,也可以不必太过为难她。 一年的时间才过了半月不到,就感觉是度日如年,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得到自由,真是等得心焦难忍。等待向来是最无聊最无奈最让人难熬的,在这时段里,心中无滤,脑中无思,身体似乎出于一个停滞状态,所有的细胞都在数着时间,所有的神经都在感受着时间。 当一个人的注意都关切在时间上,那就是看到一毫一厘地行走缓慢了。然后很多极致会让人受不了,比如太冷太热或太脏太臭,时间过得太慢也一样。 简单知道,以容爵的心性,之前那么生气,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现在他就是一头蓄势的恶豹,等解决了他要解决的事,回头就是来修理自己了。若不在当天之内把他地邪火给撒了,留到明天,只会变本加厉。 而惹火这个男人的后果,她早已经尝到,也不想再多去尝试。于是她早早洗了澡,躺到了床上,半闭着眼,等着某人到来,希望自己的“懂事”能让他感受到,可以给她少一点罪受。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容爵倒是耐得住性子,一直都没有动静。直到她辗转中迷迷糊糊地入睡了,身旁的位置陷下去,募得一惊,立刻睁开了眼。她本就浅眠,心又处在随时戒备的状态,一有风吹草动,自然就察觉了。 转头看身侧,看见容爵半躺的姿势还在维持,见她本是闭着的眼睁开,眸光一转,沉声问:“你在等我?”微微一愣,他这态度像是并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那她岂不是在杞人忧天。 可下一刻就见他神色中有了某种危险和蓄势待发,黑幽的目光注视着她,性感的唇角扭出一道弧线,倾身过来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舔她的唇,“很香,很软。”他喃喃的低语。 怎么她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是她太过草木皆兵了吗?原本他可能回了这里也就算了,却被她蓄意的戒备,又勾起了其他心思。他整个身体压着很沉重,有些令她喘不过气来,挣扎地动了动身子,用手去抵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紧紧缚在床头。 明知道挣扎是徒劳,可是这个男人不就喜欢强迫与被强迫的游戏么?他的血液里流着变态的因子。既然他喜欢,那么她就满足他。 “容爵,放开我。”轻呼带着嘶哑,却又有一股魅惑。男人的眼中闪过困惑,迷离地开口:“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放不开你?”神色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迷惘。 没来由的,简单心口一颤。“你到底想怎样?我累了,想睡觉。”身体已经疲惫,可是神经却还依旧清醒着,连浑身细胞都在跳跃,忽然就有些害怕起来。 容爵盯看了她好久,脸上没有任何笑容,甚至一向的邪魅神色都淡去了,终于了悟般地回:“我知道了,因为放开了你,你就会逃走。”此时他的声音阴沉,眼神很危险。 眼对眼的距离,只有几寸,感觉自己落进了深幽的湖里,深不见底,不断的下沉再下沉。“你发什么神经?”她否认着,“我能逃到哪里去?”跑那么远都被他给抓回来了,又签下了不公平协议,怎么逃? 正式鉴定,这个男人是个神经病!他怎么就不去看看精神科的?为什么对她要如此的执着?就因为自己一开始忤逆了他?真是笑话,她不过是做了一只鸟儿要被关进笼子时该有的挣扎,可是他却把她当成了猛兽一般来看守,不容他人侵略自己的领地。 悔不当初,一开始若是应承了他,最多也不过是失去了身子,自由很快就会来临。而自己的反弹,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对她紧抓不放。这个念头无数遍动过,可是若时间回到过去,她相信自己做的选择不会变,依旧还是走这条路。 这与她的性格是有关的,天生骨子里有着一种桀骜不驯,原本平淡度日也不会被激发,可是偏偏碰上了容爵,也是她识人不清,妄自下决定对他施展迷心术,若从头再来,她会选择不进那个电梯,不遇见这个人。 唉,只能在心口长叹一声,一招错,步步错。 容爵见她一直在发呆,用力咬了一口她的唇,听她痛呼出声,才道:“单单,知道我最恨你哪一点吗?明明看着是有心,其实却是无心。你一直在逃,你用**逃避我,你把自己关闭在没有感觉的空间里逃避我。这儿――” 他按住她的心房处,皱眉用没有温度的声音道:“它在逃避我!” 之前他在书房里沉思半饷,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情绪有些偏离,刚才在酒店里看到她与陈晨在一起时,心头就有怒意。后来转个身又没发觉她身影了,立即心头烦闷,推开了妃儿四处找人,进了花园一眼就见她坐在隐蔽处的背影,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就像是她抽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冷冷看着别人如小丑般的生活。 到了近处,看到她眼中来不及隐藏的恐惧,怒火突然就飙升起来,她可以对那陈晨嬉笑,为何对他却这般害怕?是他之前的所为让她产生了恐惧吗?按理他应该觉得满意才是,惧怕代表着这个女人的甘愿诚服,可他却不高兴。 想了一阵也没个头绪,回到卧室就见她安然地躺在深色床内,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大半的位置留给了他,感觉像是有意在他们只见树立一道冰冷的墙。 以前这些细节他都不会去在意,他要女人就是随心所欲,哪里会去关注这些。可这个女人不同,她是他花费了许多心思得到的,除去被她设计的事,心里还是对她的机智有些欣赏的,这也是他对她势在必得的原因。 刚才突然之间像是有了灵感一般,原本想不通的事此刻却想通了,一直以来,他把她当成了一个游戏,之前的游戏过程中,他得到了她的身体,那么此刻,他想要征服她的心。 他要这个女人,从身到心,对自己臣服。 想象着,若是从这个女人眼中看到犹如欧阳妃那种痴情的目光,可能会是个比较不错的尝试。看得很明白,表面上她对他言听计从,偶尔制造点小麻烦给他,也权当是两人之间的情趣,可是那些笑都不达她眼底。 她就像是披上了一个面具,那么现在这个游戏就得重新洗牌,他要把她的面具一点点撕裂下来,可以看到真实的她,而不是现在的伪装。 认定了心里所想后,顿觉浑身通透了,困扰尽去。身与身的较量他已经没兴趣了,现在是对她心的角逐,呵,游戏重新开始! 简单看着身上男人眼中明明灭灭的光,不晓得他在想什么,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而他刚才那句话就像是利剑一般,直插入心口。她懂他的意思,男人当真是最贪婪的动物,得到了身体后,还想要心,哪怕是他根本不爱。 不过,她怀疑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懂艾,他的字典里会有爱这个字吗? 思索着要如何解开这个困局,她的人已经置身地狱了,可不想心也沉沦进来,到那时,恐怕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 55.改变游戏 不容她迟疑考虑,就感觉到容爵灼人的唇沿着她的唇瓣,一寸寸的下移,从脖颈到胸口,顿住,眼眸抬起凝看过来,带着宣誓的口吻:“这里,我要它为我跳动。” “不可能!”直觉开口反驳,说出来后才惊觉自己的话可能又要引起他的怒意,果然见他眉色中闪过沉怒,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单单,我的耐心有限,可以给你时间,但是,我只接受一种结局,你懂的。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在她还没来得及深思的时候,胸口传来疼痛,他居然咬住了那里。 禽兽,真得是动物呢!胸脯对于女人来说,是最脆弱的地方,有时候偶尔的触碰都有可能令其疼痛,此刻被那禽兽般的男人如此噬咬,一股钻心地疼痛袭击着她的神经。 他倒也没有持续下去,咬过后看到那处的牙印,像是刻了个印章似得,眼中浮现满意。口气稍微好了些:“单单,你是知道我的脾气,别把我对你的体贴给浪费了。” 简单冷笑,他这样也叫体贴?跟野兽一般还体贴!天!这是本世纪最冷的笑话。一面说着看似情话,一面却行着畜生的行为。不晓得今晚她的心火怎么这么旺的,一点都忍不下这脾气来。 看到她讽刺的笑容,容爵眼神一寒,刚还决定了要对她从心开始角逐,可就见不得她这般不驯的态度。“嘶”的一声,从外到里,连内衣都没放过,衣服已经躺在了地上。 野蛮人!简单在心里怒骂,去他的体贴! 男人的视线流连在她**的身体上,抬手把床边的灯扭得更亮,本来昏暗的灯光一下变得昼亮如白昼。他则在慢条斯理的一件一件脱去身上的睡衣,直到与她一样袒露。 简单垂下眼,不去看那伟岸的身材。肌理分明,腹部肌肉一块一块,浑身充满了张力,不用看也是常锻炼的人。这身体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她却仍觉得这样明晃晃地裸露,有些不耻。 “单单,我要看到你**时的每一寸反应,等下你会求着我要你。”眼里燃烧的火焰变得更为炽烈,空气象凝固了一样,简单知道此刻她的脸色一定惨白得凛人。正是要这种效果,才能满足容爵那变态的凌虐**,他骨子里就是一头野兽,却妄想装成羚羊来索求别人的心。不过片刻功夫,他就破功了,也是她跟着他一段时间,知道如何能够挑拨出他的怒火。 总算可以不再为了那个问题而害怕,相比温柔的诱哄,她宁可被他如此对待,那样才能让心上的城墙越加坚固。 而之后的时间里,容爵彻底把他的话实现了很多遍。 夜,本就沉寂了,唤醒的只有,**。 几度,潮涨潮落,深深浅浅,分分合合,一次次地把她抛向高空,又从高空摔落。每次都必须要由她口中传出祈求甚至是哀求的呼唤,他才肯真正给她。 偶尔侧头看向窗外,因为已经是在顶楼,根本看不到灯火辉煌的夜景,只看到头顶那星空璀璨,黑与白鲜明地对比着。 她不知道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力的,居然可以一个夜晚都只做同样一件事。是所有男人都是如此,还是就这个变态除外? 身体的纠缠,总会有结束,当他终于停歇下来时,她感觉自己连弯动手指都无力了,整个人就如被掏空了一般。入睡前最后一丝神志,在心里哀叹:庆幸明天是星期天,否则这样被折腾一夜,她哪可能还起得了床上班。 她这算不算是阿q精神?都这样了,还能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从那天以后,简单得出一个真理,得罪什么人也千万别得罪容爵,惹谁生气也别惹容爵生气。因为他会发疯,发起疯来的他,绝对会让你犹如身坠地狱。 可若是重来一次,她可能依旧会这样选择,因为她穷的只剩下自己的心了。 天色大亮,正值中午时刻,昏睡在黑白交织的床上,慵懒的男人,半趴在她背上,手和脚把她整个人给裹住。睁开眼的时候,四肢无力而且还沉重,一转头就见近在咫尺的俊脸,眼底也有了淡淡的阴影。 简单嘲笑,看来他也筋疲力尽了啊。只是这男人,睡相也太差了吧! 她抖动了下肩膀,男人顺势翻到她身旁的位置,手还禁锢着她的腰不放,小心地扳开他的手指,从床上起来。下了床她不急着去梳洗,反正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工作,肯定一天都是呆在屋子里了。 只在身上随意披了一件睡袍,就走到玻璃窗前,那里有个矮矮的窗台,正好可供她蜷缩进去。双手抱住膝盖,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将她露出来的白皙的皮肤犹如镀上一层圣洁高雅的金色光辉,黑发顺着肩膀垂下去,遮住若隐若现的丰盈。 侧着脑袋,低眼看楼底下,行人几乎看不清了,而车子也如蚂蚁一般大小。 这就是众生都踏在脚底的感觉吗?当初容爵选择这里做他的长居之地,是否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他那么一个高高在上,喜欢决断别人生死的人,定然会享受这种一览众山小君临天下的感觉。 只是却不知,有时候站得越高,可能摔得也越重。 而且,站在如此顶端,又如何还能感受到人类的呼吸?享受到人间的温暖? 简单独自出神,神色中,满溢着嘲弄。 容爵躺在床上,盯着她那似笑非笑的侧颜,身上的睡衣并没有遮去她太多的肌肤。相反白皙的大腿,在这种似遮非遮的情况下,更显得性,感。 但他却在平息着自己又起的**,不是他身体累了,而是他感觉在女人的周身,始终都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她就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却感觉离得很远。 原本心里打算好了的念头,莫名又因为她嘲讽的笑而被打乱,若真想继续玩这个游戏,势必得要改变这种相处模式。从床头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着,从烟雾中看着那方的女人。 屋内,来不及散去的**味被烟味掩盖。简单后知后觉地察觉回头时,容爵已经坐到她身边,睡衣敞开着,**的胸膛在目,他长臂一收,将她揽入怀中,低下头,封住她的嘴,将萦绕的烟雾送入她嘴中。 皱起眉头,却并未推开,虽然那烟很呛人,应该是某种外烟,但不是很难忍受。她不抽烟,所以对烟也没研究,本身意义上并不排斥抽烟的人,甚或觉得男人夹着香烟也是一种无敌的魅力。 有人说,烟会通过你的唇,慢慢渗透进你的身体,然后抵达到你心最近的距离。 记得某种文艺的说法: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然后有人还把这些写进了歌里,来表达对女友的爱恋与思念。 一夜的折腾已经过去,现在不过是还有些余韵未完而已,只要满足了他,这次的事件就算是揭过了,他也不会再追究。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昨晚哪惹他了,但是,她会顺从。 唇齿交缠,暧昧丛生,容爵轻咬简单的舌尖,推进,舌尖的烟草味,迷醉了这一刻。 光滑的肌肤,线条优美,都在他的指尖。 耳边传来某人的肚子“咕咕”叫声,他一愣,放开她的唇看她,只见她神色微赧,有些不自然地说:“我饿了,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容爵爆出大笑声,并没有再勉强她,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居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你先去洗个澡,一会我带你出去吃饭。” 低眉顺眼地点头,等两人都梳洗完毕出来,都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这才出门,进了电梯,准备去地下停车场拿车子。 眼睛上抬,盯着电梯楼层数的变化,这样的密闭空间对她来说是有阴影的,所以总喜欢把注意力集中在楼层数字上。一双长臂自身后袭来,正好落在她的腰侧。随即,张扬的在小腹处交合,走过几寸,一手一边,覆上了她的胸。 侧转回头,如此近的距离,鼻尖相触。 容爵低沉地笑了起来:“这么急干什么?真饿坏了?纹胸都戴歪了。”说完,还真煞有介事隔着衣服将她的纹胸扯了下,顺便,手指留香。 直接白了白眼,表示无语。 等两人抵达吃饭地点时,已经是一点过后,此时简单已经是饥肠辘辘,甚至都觉得有些胃疼了。昨晚上,她除了喝了一杯鸡尾酒,再没有进食过。之后就是被他带回了住处,经历了几番折磨,直到现在,算上已经有三顿没好好吃了。 有些惊讶容爵带她来的地方,是一处很幽静的民屋,若不是跟着他来,恐怕还真找不到。走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的竹排,上面写着:醉心亭。 醉心亭里醉心情?是这意思吗?容爵居然也是这么一个附庸风雅之人。 只是他再表现得风雅,也除不去他满身的铜臭和那残忍的性格,到最后,不过成了一个讽刺罢了。 ------------ 56.顾彤彤 片刻间,门口穿着淡紫色旗袍装的美丽女人引领着他们走进了一方雅座。 这里地方不大,里面的装修却更见雅致。一律的以墨绿为主色,就是雅座间隔着的都是一排排竹筏。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设计没有包厢好,会影响到客人的**权,但是简单却觉得甚好。 看似透明,又带着遮挡,似隐似现,恰到好处。这醉心亭的老板,定是个风雅之人。 刚坐定后,引路女子就退了出去,有服务员进内,顿时眼前一亮,居然是古装长裙打扮,且服饰应是宋朝那种,当真是别出心裁,仿佛走进了异空间。想起时下非常流行的穿越,若真有这种奇事,她现在也可能会以为自己忽然穿越进了哪个朝代吧。 服务员在为他们俩斟茶后,就退了出去,正奇怪为何不拿菜单给他们点菜,却见竹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女人风姿卓越的走了进来,简单眼睛一亮。 这个女人真的可以用倾城来形容她,精致的五官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唇色浅淡的玫红,微微有这亮泽,这也是她素净的脸上唯一上了色彩之处。而最主要的不是她的容貌令人觉得深刻,反而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慵懒的气质,更令她夺目。 真是个不一般的美女!暗暗在心中赞叹,同时也在揣测她是谁?有种直觉,她与容爵之间,定有着某种联系,此地甚为隐秘,若不是熟客定不会往这里来。而面对如此美丽的女子,容爵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会不上心? “容少,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吐气如兰,连这声音,都有着一种透彻地清灵与娇媚。这两个词汇本不是一个意思,但是用在这个女人身上,绝对适合。 容爵见到来人,唇角掀起了笑容,桃花眼也上挑,只是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简单心里明白,这样的他是表面,他会在面对哪一种人时,选择带上哪一副面具。也就是说,他其实对每一种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防备。 而他那怒意盎然的一面,恐怕也就她看到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的荣幸。 “彤彤,看着给我们来几个菜,肚子很饿,尽量挑快的上。”女子颔首,却没有即刻离去,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容爵身边人那处,隐隐有些好奇。 简单假意垂下视线,不欲多话。容爵与这女人的对话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很明显与之相熟,没准就是他的某个情人。她可不想在这里上演什么小三互相掐架的蹩脚戏码,还是闭紧了嘴,只等着填饱肚子。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是容爵第一回把女人带到这边来,而且神色之中有着宠溺之味,故而那女子也不给她做透明人的机会,笑着问:“容少,很少见你带人过来,这位是?” 容爵倒是并不在乎,脚伸长了,姿态轻松下来,“她叫简单,目前是我的私人秘书。” 讲到‘私人秘书’时,口吻有些暧昧。简单闻言在心里把他骂了千遍,死男人,恨不得把他们的关系写在脸上的,只恨别人不知道她是他目前的情妇。 她这脸上的变化全都落进女子眼中,她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道:“你好,我是顾彤彤,这家小店的老板。”见都这样了,简单也不好落了别人面子,只得伸出手与之握在了一起,却在抵手相触之时,感觉淡淡的暖意,与她脸上的笑容那般温和,忍不住也回笑。 容爵眼中带着兴味看着两个女人的眼神交流,嘴角牵起微笑,不知在想什么。等顾彤彤出门后,他斜过眼来问:“怎么?对她感觉很好?不会想与她做拉拉吧?” 一个没忍住,刚端起茶杯喝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惹来男人恶意的大笑。 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狂笑的男人,不住地摇头,真的是神经病,自己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疯子的!还拉拉?我去!刚才那茶就应该换个方向喷,对准他脸才是,看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得意的笑么? 顾彤彤再进来时,就是看到一个笑得张扬,一个鼓腮着帮子满脸郁闷。她掩唇而笑,没有多问,只吩咐了后面的服务员把菜一一端上来,每上一道会报上名字。 简单探头看了看,心中惊叹,这个顾彤彤真是个文雅之人,每一个盘子的周边都刻着精致的花纹,与一般的菜盘形状也极其不同。而她定对古文非常钟爱,服务员口中报的每一个菜名,全起得文绉绉的。比如这道,叫春光田园飞彩凤,而那道又叫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有一个叫只恋鸳鸯不羡仙。 虽然只有三个菜,但是色彩却很纵多。俗语说一盘好菜,色香味齐全,给人第一感觉必然是色,这上面,三道菜已经做得很成功。 等夹起吃了一筷后,简直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了,舌尖上的鲜味慢慢扩散至整个嘴里,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一旁的两人见了她的神情,都笑了起来。 容爵更是放肆地大笑出声:“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直接忽视,目前她最感兴趣的是跟眼前的菜打交道,筷如雨点,三盘菜都纷纷尝过了味道。确实不错,对吃这方面她向来不挑,但也并非品不出美味,可以说,这家店的厨师无论去哪个五星级酒店,都会是一把大勺。 顾彤彤笑着说:“既然两位还算满意,我就先退下了,你们慢用。” 容爵颔首后,顾彤彤退出了门外。 简单一面吃着,一面用余光去瞄身旁的人,只见他抬了筷子,慢条斯理的优雅,一点都不急切。难道他是铁做的?一点都不觉得饿?不是说男人在做那事的时候,耗用体力翻倍,他就不用补充下能量? 还是像容爵这种人,无论是什么场合,都会遵守着礼仪。狼吞虎咽这种极端失礼的事,断然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忍不住又露出了嘲讽的笑来。 “你若再用那目光偷看我,我可保不准就在这里忍不住开动其他菜色了。”戏谑的声音响起,他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紧紧凝视着她。 微微惊吓了下,立刻镇定下来,假装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这男人就是一头随时随地会发,情的猪,这样文雅的地方居然也能想到这些。 “你在心里骂我?”笃定的口气。 讶异的神情直接出卖了自己,等发觉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只能亡羊补牢地说:“没有,没有,容少,饶了我吧,我实在是饿了,吃之前总得让我补充体力吧。”换来的是容爵的嘲笑,“容少?呵,单单,我有警告过你私下里要怎么唤我,到现在都还没学会?需不需要我教你,让你回忆下你在情动时的称呼如何?”满脸的暧昧,似笑非笑的神情。 简单一口菜含在嘴里,顿时噎住,吞咽了两下,才下了肚。她的低调容忍,并没有换来男人的放过。容爵反而是拉近了椅子,挨到了她身边去,手里的食具也都放在了桌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着头看着她吃。 若是被人这么目光炯炯地看着你吃东西,相信没几个人还有胃口。简单只好求饶道:“你这样看我,怎么吃得下去?” “那好,既然吃不下了,那我们来做点别的。”说到做到,容爵就直接用力把她压进了怀里,黑沉的气息瞬间染满了整个唇齿,他已经用力吻了下来。 尝试挣扎,徒劳。这个男人想要做件什么事的时候,最好是满足他,否则他更会不依不挠。也不去回应,就任他从嘴唇触碰到深吻,想用冷淡浇熄这莫名窜起的火苗。 可是**,就算没有烈火,只有干柴也一样能够燃烧。简单的被动,更加挑起了容爵征服的兴趣。手开始移动了起来,离开了她的腰侧,慢慢伸进了衣服里面。 这回她忍不住了,开始剧烈挣扎,这里都不是包厢,只用一排竹筏隔着每个小间,任何一点异样的声音都能传到别人耳里。她可不想在这里表演什么活春宫!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唇舌间挣脱出来,他已经改攻她的脖颈。 急声哀求:“别,爵,别在这里,我们回去。” 可是容爵却不管不顾,只顾着手底解开她的衣服,探到她的胸口,叹息了一声道:“来不及了,在你挑衅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个后果的。” 去他的挑衅!你哪只眼睛,不哪只耳朵听到我挑衅你了? 真想把这句话甩在他脸上,可是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是要想办法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略,他的手已经彻底解开了她的内衣,又向下探去了。 忽然门外有人轻敲门,顾彤彤清澈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容少,公众场合,悠着点。还有一个特色菜要给你们上。”简单整个人僵住,只一门之隔,一推开就看到他们现在不雅的场景,而且顾彤彤那话,分明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顿时满脸涨的通红。 心中咬牙切齿,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 57.过敏 容爵的手总算停住了,眼中划过一道剑光,但却也没有了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扬声道:“给我五分钟,你们再进来。”门外的回复是一阵轻笑。 听着这笑声,他倒也不懊恼,足以证明这个顾彤彤对他算是特别的。 见简单还愣在那里,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肌肤,眼神一暗,眸中再次闪现**,却只是暗哑着声音道:“你若还不整理整理,五分钟就过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回过神来立即拉拢自己的衣服,整理仪态,心里也不腹诽什么了,免得又被他瞧了去,再找借口折腾她。弄好一切后,立即低眉顺眼的端坐着,惹来某人的嘲笑。 顾彤彤带着笑意牵引了服务员推门进来,端上一盘手剥虾。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简单敏感地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暧昧。但心底还是感谢她,若不是她的出声,容爵是绝不会停下来的。 那男人有多疯狂,早就领教过了,他可一点都不会认为这种有伤大雅的事可耻的。他喜欢兴之所致,想要什么就去掠夺,也不管对方感受。 向顾彤彤投去感激的一瞥,得到的是她温柔的轻笑,然后就带着人再次走出了门外。 “你对彤彤印象不错?”容爵拿了一只虾开始剥起来。“还好。”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敷衍,对顾彤彤只是第一面,她对不熟悉的人谈不上什么好感与不好的。 容爵把手中的虾剥好后扔进了她的碗里,又道:“觉得不错,就与她多处处,有你好处的。”简单的反应是耸了耸肩,她比较惊讶的是容大少爷竟然给她剥虾!这讲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但是她盯着那剥好的虾子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容爵横了眉,“想说什么就说,我又没封着你的嘴,还有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我若要吃你,你就算躲到天边去,也无济于事。”这男人说话总是用这种傲慢无礼,且笃定的口吻,一副君临天下的态度。 简单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我不能吃虾,会过敏。”可说完后就开始觉得后悔了。 因为,男人的眼中立即闪现惊奇的光,灼烈的令她有不好的预感。 “哦?过敏?会有什么反应?出红疹吗?” 迟疑地点点头,本以为说出来了,就不用再遭罪。哪知他却直接夹了虾子送到她嘴边,“来,吃下去,让我看看你过敏出红点的样子,定然很可爱。” 有种甩他一巴掌的**,她忘了这人以整她为乐,她怎么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呢? “张开嘴!”直接是命令式了,根本无视她祈求的目光。 无奈只好咬住了那虾子,嘴里咀嚼了下,虽然味道鲜美,但是却仍然止不住浑身的颤栗,不过片刻,她就开始觉得身上发痒。容爵却好像找到了一个好玩具一般,一面剥虾给她吃,一面询问她哪处觉得痒了,他帮她挠,进而顺便吃豆腐。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进了医院。因为红点从脸上开始,蔓延至全身,硬是用药膏涂了三天,才消下去。至于涂药膏的人,不用说就是容爵了,每天晚上躺到床上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脸朝下,背朝上,衣服除去,给她涂药膏,一边涂,一边揩油。 到最后自然是混合着药膏味道,滚到了一起。 之后简单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把过敏的事说出来,以致于容爵每次吃饭必点虾子,而且亲自剥给她吃。外人都以为容少宠她如心头宝,却不知让她吃尽了苦头。 容爵的说法是:多练练,就会产生抗体,下一次就不会再过敏了。 简单直接在桌子底下对他比中指,表示鄙视! 因为他所说的下一次重来没发生过,一次次的因为过敏进医院,就连那主治医生都觉得奇怪了,问她为什么明知道过敏的食物还要吃。 她哑口无言。 从那以后,过敏药膏长期带在了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后话了。 简单记得那天在醉心亭里吃到最后,她已经被过敏的红疹扰得浑身难忍,甚至开始发起低烧来了,可是容爵却没有急着带她去看医生,而是带她进了饭店的后院。 后院有一个专门的房间,门是用铁栏做成的。 从他背后眯着眼看过去,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关在铁栏后面的动物不是什么狗之类的,居然是狼!还不止一头,一共是两头! 那顾彤彤居然养狼!?不自觉就把惊讶的话溜出了嘴。 容爵却搂着她的腰,戏笑着说:“这不是彤彤养的,是我放在这里寄养的。”她顿时张大了嘴,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养的? 可是,狼可以被人饲养吗?那不是应该出现在动物园里的吗? 这句话简单没有问出来,她怕容爵会嘲笑她。 两只狼看到容爵出现,全都冲到了门边想要靠近,从栏杆里拼命伸出尖嘴,发出“嗷呜”的声音,显然认识他。 看到这一幕,她只觉得紧握的拳已经全是汗水,那狼并不高大,却很凶恶,阴冷的眼睛盯着她,就像是盯着猎物一般。浑身已经极度不舒服了,还被狼这样冷冷地盯着,直觉后背冒出了冷汗。 这样的冰冷,偶尔在容爵的眼神中也会看到。但通常他都会把情绪掩藏起来,让你琢磨不透他这个人是喜是怒。除了那次发现被她施展了迷心术的事后,他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再来就是她又从他手中逃跑,在海叔的四海会所里,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是她却从他目光中看到了滔天的沉怒,否则也不会直接在那车上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容爵从一旁看守人员那里拿过两块带着鲜血的动物内脏扔进去,两头狼立刻扑上去就撕扯开来噬咬,不再管外面的人类。看着这样凶猛夺食的动物,简单觉得更加害怕,仿佛它们噬咬的是自己一般。 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容爵微微一笑,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说道:“单,你是我的,别妄想再逃离。否则只会让无辜的人为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明白吗?” 无辜的人?他指的是谁?海叔?是了,这世界也就海叔会牵动她的心。 他也不要她的回答,带她过来只为震慑,继而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为了保持狼的野性,一向都是喂的活物,而且经常会饿它们三天,然后丢活物进去让它们抢夺。” 简单觉得刚才吃下去的美味,全都要吐出来了,身体被红点折磨的奇痒难忍,这个男人不仅在折磨着她的身体,更在折磨着她的意志。为的只是要她屈服! 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掘了他家祖坟还是怎么的,这辈子容爵以折磨她为乐。 那天回家,连着好几天,她看到肉就开始反胃,甚或在路上看到一些体形大一点的狗,都隐隐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总觉得那眼神像那两头狼一般,阴沉恐怖。 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周日一大早,就被容爵从床里挖了起来。是人都有脾气,这又不要上班,他把她给睡梦里揪醒了,不就是为了满足那什么**嘛,还有玩没玩了。 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从床上起身去找衣服穿了,临了还叫她快点,有事要出门,甚至拿了一套最近给她买的新衣,扔在了床上,让她换上。 他的品味自然独到,衣服穿在她身上,既合体,又体现出身材,甚或还有一种柔媚。 直接去到地下停车场,开的是他那辆银色捷豹,看看时间,不过才7点钟,这么早是要去哪。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打了个哈欠,想要补个回笼觉。 却听耳边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去川市走一趟。”顿时把她的瞌睡虫给赶跑,惊跳着看他,见到他上挑的眼神,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诳我的吧。” 海叔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还要亲自去川市干嘛?难道又有什么变化?可这男人就是这点可恶,让她没法睡后,却又吊着她胃口,不回话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道路上。没过一会,车子就上了高速,简单看了看,这个方向果真是往川市的,心在下沉。 一路上,任是她怎么陪笑脸打听,他就咬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让她独自去忐忑担心。大约是到了中午的时候抵达了川市,这座城市她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往四海会所的路知道该怎么走。 在看他开了一段路时,发觉并不是往那个方向的,可依旧没法消除心头的沉重。她可没忘记因为之前那事,海叔的所有白道事业,容爵都在从中插了一脚进去,可以说,他在川市已经有了不小的地位。 当车子停下时,简单微微诧异,居然是停在一家高级酒店门前,而且只从外边看,就可看见里面门庭若市,仿佛大厅里坐满了人。 这里……是在办酒席吗? ------------ 58.熟悉 从门内走来一深色西装男子,走到近处恭敬地说:“容少,感谢光临,请跟我来。” 容爵自然环住简单的腰往酒店里面走入,进到里面,喧闹声才入耳。一桌又一桌的,几乎整个大厅都坐满了人,大都脸上带着喜意。 她扬目看向正前方搭建的一个舞台,背景上的名字,微微令她震动。这还当真是在办酒席,而且是喜酒,居然是川市商业龙头唐氏企业的总裁唐旭的婚宴,难怪排场如此之大。只是那新娘的名字微微觉得有些熟悉,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那个西装男人要把他们带往主桌,容爵淡淡推辞了,随意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神情闲淡地燃起了烟。能够劳动他大驾给面子的,估计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可见他与这唐旭定是建立了很深的合作关系。 忽听门口一阵骚动,转头看去,就见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酒店门外。隐约可见一个白色西装的男人和纯白婚纱的女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看来是婚宴的主角到场了。看此处布置,不像是婚礼的现场,应当是在别处举行的仪式了。 只见那对新人登上了舞台中央,在司仪演说一段话后,就被引到一旁的香槟塔前,为其注酒,新郎贴在新娘的身后,双手环过她,一起握住大酒瓶,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等等,那新娘……她见过!将近一年多前,她有事过来这边,被一辆车子给碰上了,不错,碰她的那辆车的车主就是那新郎唐旭,而他的妻子坚持要送她去医院检查,她记得当初她眼睛失明,此时看那眼中波光熠熠,应当是复明了。 难怪刚才看新娘名字叫方静颜时,觉得好熟悉,一定有在哪听过,原来不止是听过,她还见过呢,甚至是这两夫妻,记得当初还有两孩子的。临走前,她跟方静颜还互留了电话,只是后来她的手机丢了,也没再去找那张卡,更没有想过要去联系。 缘分当真是奇妙,居然会在时隔一年之后,再见这对夫妻,原来那时他们没有结婚,而直到今天才握手走进婚姻殿堂。但只要幸福就够了,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从唐旭的眼中就可见他爱妻入骨,眼盲的妻子在他身旁,盈盈而站,并不会觉得他们不配。 也可能就是方静颜那一刻的淡然安宁撼动她,所以才会在那一刻让她卸下心防,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虽然从未想过要与之联系,但那个瞬间,她是有些把她当成朋友的。现在机缘巧合在容爵的携同下,参加了她的婚宴,总也可对她道声祝福。 那方新人已经在敬酒,显然是到了朋友桌,其中有个俊朗男子可着劲的折腾他们,古怪刁钻的想法层出不穷。简单笑了起来,看到那唐旭脸上虽然无奈,眼底却是满满的欢喜,很显然再多的刁难也不会让他生气,而方静颜站在他的旁边,始终带着微笑。 好不容易那桌肯罢休了,就见他们往这桌而来。容爵已经起身与唐旭寒暄客套,她却目光一直放在新娘身上,心中感叹,她今天真是漂亮,艳光四射,尤其是那纤柔的笑容,无处不显她幸福。 “单单,来,替我敬新郎新娘一杯。”头顶传来容爵邪魅的声音,被点到名后她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目光没有转移,依旧放在美丽的新娘身上,笑道:“你好,方静颜,我是简单。”她有一种感觉,这个美丽的女子定会记得自己。 果然看到她眼中浮现惊讶,“原来是你!”简单笑着举杯,见她也嫣然而笑举杯。 容爵惊异地问她:“你们认识?”显然她们的相识不在他预料之内,她耸耸肩表示回答,这显而易见的事实。有注意到,一旁的唐旭朝她看了一眼,若说对方静颜她还能以朋友之心对待,对这个男人可谓感觉复杂了。 当初,是他与容爵合作,共同抵制海叔的白道事业,现在也可能与容爵一样,在其中分了一杯羹。若是没他的相助,恐怕容爵要拿住海叔找到她,需要多费一些时日。或多或少,这个唐旭也算是间接凶手,这是第二回见他,从他深邃的眸中,可以看出此人不简单。 他也就在目光转回自己妻子身上时,才会变得温柔。铁汉柔情这形容词,或许不恰当,可如果一个男人对妻子的情意一点都不想掩藏的话,想必他爱惨了她。 在那对夫妻离开这桌前,方静颜与她相视而笑,她在心中无声说着祝福,既然已经握手幸福了,可一定要白头到老呢。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浮现迷离。“怎么?羡慕?”耳边传来某人的调侃,直觉反驳道:“不会。”可目光却没有转移那处,她羡慕吗?有的吧,可能她至此一生都难能像方静颜那样拥有幸福,谁不想简简单单地过,有个深爱的人陪在身边?可是,她身不由己。 在她凝望深思的时候,没有发觉身旁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礼到之后,容爵也没多留,只随意吃了点就带着简单要离开,却在走出门时看到唐旭和方静颜两人拥抱在一起,一个仰视眼中含泪,一个低首注目,这画面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是一副最美的图画。 容爵笑着摇摇头,拉了她的手坐进了车内,也没与他们打招呼了。在车子滑向轨道时,简单随意地看向窗外,却见某处的角落,有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男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衣,脸上带着墨镜,看不太清五官,应当是长得不错。而他旁边的女人穿了一袭粉色长裙,体现了柔媚婉约。他们的视线凝往一处,她顺着看过去,正是看着酒店门前的那对夫妻。 是他们的亲朋吗?怎么不进去呢? 车子开得很快,她闪去了脑中的思绪,摸了摸肚子,其实没吃饱。这种酒宴看似豪华,其实大多吃不饱,因为有谁会在周围满是宾客的时候,毫无顾忌地放开吃呢。 “我们这是要回柔城吗?” 容爵斜视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当我是司机?开了一上午的车,再开一下午回去?”听他这么说,心里微微忐忑,他留在这里准没好事,指不准就要去找海叔的麻烦。 她想了下后道:“要不我来开?” 这回他倒真笑出来,“怎么,这么急着回去?是怕我对那老家伙做什么吗?你要知道,我若想动手,就算不来川市,也能让他无路可走。单单,我真不喜欢你这幅为别人担心的样子,最好给我收掉那表情。” 有这么明显吗?简单脸上堆起了笑容:“你想多了,你都承诺了的事,我还操什么心。只是我想念顾彤彤那里的菜了,刚才都没吃饱,还是那醉心亭的菜有味啊。”这男人就得迎合着他心意来,别在关口上去惹他,顺毛了有时候也还算可以说话。 果见他神色缓了下来,脚下刹车一踩,车子往路边停靠了下来。“换位置吧。” 简单直觉就是开车门,可是中控锁没开,门推不开,回头疑惑地看他,难道不是她以为的意思?却见他笑得邪气,“直接过来不就得了?” 心里一顿,他这意思是让她从这边爬过去,可他人堵在那里啊……脑中一晃,就知他藏的什么心思了,不就是想借机吃她豆腐吗?男人的恶趣味,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表现。咬了咬牙,他们在车上连更劲爆的互动都有过,也不差这身体的摩擦。 直接从这边跨了过去,无可避免地贴上了他的身体,感觉他的手在她腰间软肉处捏了捏,然后低沉的笑声从背后传来,随后他才擦过她的后背,往副驾驶位上挤过去。 等两人入座安逸后,简单的脸上无可避免的微微有些红晕,他最后离开霎那分明在她臀部揩了把油。心中低声诅咒,手下已经换挡踩离合,开始起动了车子。捷豹这样的好车,她还没开过呢,性能绝对比自己那辆代步车要好上许多。 都说车子好坏,听引擎就对了,真正的好车,那声音就是一条线般的流畅。“刷”的一下,车子飙了出去,容爵还没来得及绑安全带,变了脸色低吼:“慢一点!”简单笑笑,心道,车子在我手了,还由得了你? 油门继续轰,议程表上码数往上飙到90码,城区道路一般都限速在80码以下,余光飘到身旁男人脸色要变黑,心中勾起一个笑容,忽然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容爵没防备,直接一头往前栽去,若不是他反应快用手抵在前面的车身,可是要一头撞上挡风玻璃了。 容爵咬牙切齿地怒吼:“简单,你要再这么飙车,信不信我立即把你裤子扒了,打你一顿?”上回就警告过她不许飙车,她显然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他极度怀疑她到底有没有驾驶执照,虽然有见过她开车到公司。 鉴于男人讲话的肯定性,简单把车速稳定下来。豹子的胡须偶偶去拔拔没事,一直不知死活去碰,那是叫没脑子! 反正也算小小报复了一下,心中一阵窃喜。 ------------ 59.过招惨败 开上高速后,简单把车速稳定在100码左右,不快也不慢,这样的速度抵达柔城应该五点左右就能到了。容爵看她没再作怪,神色缓和了些,此时自然安全带已经绑上了,把背后椅子摇下来,他躺在上面,闭上眼之前冷冷警告:“仔细开!别再动什么歪脑筋!” 听到她乖巧应答后,才闭上眼假寐。心里在犯疑,明明决定要对她改变相处模式,可总还是会忍不住就动怒了,他的沉着对她似乎失效,她总能出现什么岔子让他生气。真是个不省心的女人! 简单侧头偷瞄了一眼,看他仰躺着眉宇还紧皱,就知是没有睡着。想到刚才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直忍着没笑的唇角终于忍不住扬起。有过那么一次飙车记录后,说真的,她还真有些手痒呢,尤其是在碰上好车的时候。 难得又在高速公路上,车辆并不多,很想感觉一些那种车子都要飞起来的快感。可能当真是容爵开发了她体内的潜能,总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的叛逆基因在突起,以前的她就像是被桎梏住了的灵魂,每天都活的单一、枯燥而乏味。 若不遇见他,那么她可能会一如既往的就这么平凡地过下去,可现在的生活全然改变了。偷偷地往下踩油门,车速立即上升到120码,正想再继续加一点,就听身旁传来邪冷的声调:“松回去,给我开100码!” 神经中一跳,顿时脚一松,油门松开,车速降了下来。感觉胸腔口的心脏“噗通”乱跳,一阵心虚,这滋味就像是被老师给抓包的学生一般。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睡着啊。再不敢造次,全神贯注在前方路程上,保持车速平稳而行。 连续保持一个坐姿太久,就觉脖子有些酸疼。侧耳听了下,呼吸均匀,看样子是睡着了,昨晚因为是周末,他没少折腾,两人都是到了大半夜才睡觉的,又大清早的从床上挖了出来,想他这会也是困了。 看他这么舒心的睡觉,她心里觉得特不待见,既然他没给她好觉睡,那么他也别想睡才是。灵机一动,有了,抬手就去打开车载收音机的开关,立即电台里音乐流出,正好是段劲爆的电子音乐,真是天要助她,音量调控开到最高。 哇喔,捷豹当真不是吹的,这音响效果绝对要竖大拇指。开到最高音,甚至都还有低音炮轰然的感觉,这才发现,原来后车座内有音箱在,看来容爵有特意改装过音效了。这声音绝对是绵延数里,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某人坐起来了,长臂一伸就把音乐给关了,“我说单单,你这是故意的吧?” 在做某件事前有万全的准备,一向都是简单的宗旨,故而理由早就找好了:“这不是车里太安静,都觉得有些困了,你也知道昨晚睡的晚,听你那边一打呼噜,我就也打起瞌睡了,而开车是发困是极其危险的事,所以只好开了音乐想振奋下。” 这回容爵不说话了,只阴冷地盯着她看,令她有些毛骨悚然,不晓得刚才那番话能蒙过去不,好一会儿才听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睡觉从不打呼噜!” 简单愣了两秒之后,爆出大笑,她没有想到他纠结的是这句! “你还笑?再笑试试看!” 基于某人已经到了发飙边缘,她强忍着笑道:“呃,那个,其实也不是很大声啦,很小声很小声的,几乎就听不到。”实际上这个男人睡着了后除了睡相极差之外,倒的确没有这些不良反应,所以等他吃饱喝足后睡过去了,她也就可以安稳睡上一宿踏实觉了,不用担心被那难听的呼噜声给吵醒。 可反正就算是容爵再能耐,也难知道睡着了后的事吧,所以她就尽管胡扯。为不可察地发觉男人脸面上有些泛红,当真是一大奇观啊,他居然也会脸红?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居然也会脸红了…… 聪明的女人懂得适可而止,所以她表示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样闹了一阵,倒是差不多要下高速了,容爵也没再躺下睡觉,而是目光沉敛地看着前方。此时简单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小动作,安安分分地做好司机的工作。 到了醉心亭,顾彤彤给他们上了几道与上回不同的菜色,同样的美味,这回简单大开口戒,放开来吃,反正也没别的人在。就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从头至尾都用一种看待宰羔羊的眼神看她,令她怪不是滋味的。 等回到容氏楼顶的住所时,她终于明白容爵那眼神的含义了。一进门,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一推抵在了门上,铁门的凉意穿透在她后背,不会很冷,却是被男人寒凉的目光给慑住。 “单单,今天回来的路上玩的很开心啊。”他的手抚上了她脸。 勉强堆起笑,这是要秋后算账吗?可也来得太快了点吧,明明那时看他神色舒缓不追究的样子了啊。“我哪里有玩呀。”弱弱的辩白,可他哪里会听,下一秒就听裤子拉链声,然后身下一凉,整个人给翻个起来。 直接被提着趴到了沙发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的手在她背上一按,把她紧紧压在沙发里,而另一手“啪”的一掌就挥在了她屁股上!愣了两秒后,才尖叫出声:“容爵,你放开我!”他居然真的打她屁股!? “哼,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不准再飙车!敢给故意加速玩我?敢给我在高速上偷偷提速?从今天开始,禁止你再碰车子!”说完,又是一掌挥下来,清脆的声音响彻屋内,简单又羞又怒,再顾不得什么心思,大吼起来:“容爵你这个混蛋!就知道以强欺弱!” 可她的还嘴,换来的又是两下重拍!这当真是奇耻大辱,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她都成年了,还被人给扒了裤子打屁股。 只听男人冷冷警告:“你若再口出脏话,信不信我打烂你屁股?” 顿时泄了气,再与他拗下去吃亏的仍旧是自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挤出话求饶:“好了,好了,我不敢了!以后再不碰你车子了!”真是没天理,若非他首肯,她哪里有机会碰到那辆捷豹?回过头来却追究全是她责任了。 容爵把她给翻过来,身体压在她身上,“错,以后是不准碰任何车辆!”上回听手下说她飙车去四海会所,就觉心火上升,这次更是忍不住心头那怒气,若不是怕她跟他犟着直接什么都不顾就飙车到底,当场就想把她给拎起来打一顿屁股。能隐忍住火气到现在,已经属于涵养不错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这女人就是欠修理! 不用说,这个晚上简单没好果子吃,容爵又再一次行使了他的权利,而她只能被动的履行自己的义务。生吞活剥谈不上,就是等到他终于罢手时,她已经被脱了一身的皮,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过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公司,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半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幸好某大总裁在看到她走路的奇怪姿势后,没再要求她中午陪着一同去应酬吃饭,算是放过她一马。 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真叫一个得不偿失。又一次以惨败收尾!恨得牙痒想咬他一口,可是却没那个胆,因为她若真咬了,那么他可能还击的就不是咬一口那么简单了。 倒有件事令她觉得意外,没想到自己会和顾彤彤成为了朋友。 也不知顾彤彤从哪要来她的电话的,那次去醉心亭吃饭没过两天,就接到了她的来电。当时简单的心态是,基于容爵对这个顾彤彤态度不一般,故而打算应付一下的,免得又惹他容少不高兴。而且因为那天的事,她一时忌惮着容爵的恶行不敢造次,顾彤彤的出现给了她某种灵感,或许能从她这边开发点别的什么。 到了约定的咖啡厅时,简单有些微愣。今天顾彤彤打扮不像那天飘逸如仙子,反倒有着一种随性。简明的黑白线条,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脸上画了淡淡的浅妆,令她的五官更加立体了。 她暗暗觉得,这样的打扮更适合这个女人。原来的那身太过空灵,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距离感,故而她就没想过要走到近处欣赏。现在这样,反而多了随和,看起来好相处。所以,人还是平凡一点才好,毕竟小龙女似得仙女只出现在金庸的书中,要在生活中出现,就不现实了。 顾彤彤见她抵达,浅笑着站起了身,落落大方地说:“hi,简单,过来坐。”像是对一位老友,而不是只见了两次的陌生人。 简单朝她眨了眨眼,问:“我有迟到吗?” 两人相视而笑。 ------------ 60.顾彤彤之神秘男人 入座后,服务员端上了咖啡。简单看了眼咖啡里的泡沫,笑了笑,她不是个爱喝咖啡的人,但容爵却是个对咖啡有着强烈需求的人,故而带着她也喝了点,都是那种苦苦的。听说喝咖啡有很多种方法,每一种都可能代表着一个人的性格。 “随便叫了一种,据说泡沫咖啡喝了心情会很好。”顾彤彤见她看着咖啡笑,不由也笑了起来,没有特意地寒暄,倒也不觉得尴尬。 简单心想,若是光喝咖啡就能无忧,那世界上的咖啡销路得有多好? 有些事,有些话,其实都是人自己想像的。人的心情又岂会因为这些外在的物品而影响呢?影响人心情最多的其实还是人,某人令你开心,某人令你难过,某人令你爱,某人令你恨,于是就有了人的情绪。 顾彤彤听完她这番言论,笑着拍起手来。 简单又道,她觉得,欢笑着的女人,真的很动人。女人真是百态,优雅的时候有无尽的魅力,然后纯然的时候又有着美好的天真。 顾彤彤大笑,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她道:“简单,我就知道,你定是个有趣的人,所以想交你这个朋友。”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扑闪,“难道我们坐下聊了这么久,还不是朋友?”假装抚额叹息,一脸恼怒的样子。 逗得顾彤彤笑开怀,眉眼里都是笑意浓浓,“是,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头傲娇的女人还在抬头仰天长叹:“我们,是指我和你吗?” “是了是了,是我顾彤彤和你简单没错。”扬声如宣誓般,接着就爆发出两声大笑,惹得咖啡厅里视线纷纷侧目,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歇住笑声后,彼此看着对方的眼内多了暖意。有一种莫逆之交,往往就在一个相视而笑里,自然而成就了。简单与顾彤彤就是如此。 没有任何原因的,她们两人就成了死党。有事没事都会敲对方一个电话,互相念叨着也觉得舒服。自然彼此的称呼从连名带姓的唤,到后来一个喊彤彤,一个喊单子。 关系密切了后,简单自然就知道了为什么容爵对顾彤彤还算客气的原因。因为顾彤彤其实是容爵一个朋友在外面养的情人,那家醉心亭就是那人开来给她玩玩的。 对那个男人,顾彤彤总不欲多谈,每每谈及,眉头都会轻皱,然后染上一些清愁,与她温婉的性子极其不符。于是简单也就不再多问,谁没有个什么道不明说不了的难言之隐呢,她也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容爵的态度,就也可以想象他那个所谓的朋友定然也是身份不凡,否则凭他这种恶劣性情的男人,一是不对顾彤彤下手,二是对她还礼遇又客气。当初他让她与彤彤多接触,说有她的好处,想必就是让她可以借借那男人的光,或者说可能给他也搭些桥梁。 顾彤彤还有个弟弟,叫顾斌,今年读大四,马上就可以回来了。讲起这个弟弟,顾彤彤总是眉飞色舞的,把他从头到脚夸了个遍,眼底全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宠溺,足可见这姐弟俩的感情定然非常好。 亲情,永远是身后最厚实的一道墙,无论你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与磨难,它都会为你抚平伤口,让你从心之寒冷回归温暖。而之于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忧愁,但是却唯独缺少亲情。 简单的唇角勾起了冷笑,就拿简家来说,除了思思外,恐怕其他人都恨不得这个所谓林氏的大小姐死在外面吧。想起简思,就想到上回在容爵生日宴会上听到她与欧阳的对话,顿生了疏离之意,以后还是与她少接触为妙。 这样少一个牵挂的人,就对自己少一分危险。人都是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心中无所顾忌,自然别人也伤不到你,无牵无挂才是最强者。 容爵对两个女人的意味相投,反应很奇妙,最初他是冷眼观察,后来带了点警告的语调推翻了他原本的话:“你最好离那姓顾的女人远一点,她会带坏你。”已经被他发觉好几次,这个女人居然开始偷偷抽烟了,而据他所知,顾彤彤是抽烟的。 简单的反应是斜视着他,没好气地说:“当初不是你让我与她多亲近亲近的吗?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从他身上足可鉴证:男人是善变的群种。 基于喜欢与他作对的心理,而本身又欣赏顾彤彤那性子,她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了。等过段时间,容爵再发现两人如胶似漆的友情时,却又笑着道:“也好,多接触接触,省得你老给我惹麻烦的。” 简单怒目而瞪,她什么时候给他惹麻烦了?好像都是他在给她制造麻烦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而容爵几天换个说法,他的心思她是永远都跟不上,也猜不透,不晓得他意欲为何。但从他这种多变态度来看,她越发对顾彤彤那个男人好奇了,因为容爵的改变,显然不是因为顾彤彤,而是那个人。 乘着容爵心情好的时候,问到这个问题,他只是不置可否地说:“单单,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乱动脑筋。那个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这次的警告,带了点慎重和冷意,但转眼他又恢复成以往的戏谑状态,全然没了刚才那紧张的气氛。 人总是会对别人不让你碰触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简单也一样,容爵越是警告,她就对那个男人就越好奇。正如他警告的那样,她还真存了小心思,一个能让容爵忌惮的人,她又怎么会不留个心眼呢?现在的形势如此被动,她总要抓住点什么筹码在手,才会觉得心安。 但这份小心思她只放在心底,也没有特意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寻求答案。有些事,即使你不去迎,它也可能会自动走到你面前来。起码,她与顾彤彤的关系密切,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可等她真正见到那个神秘男人后,她再没任何心思了。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顾彤彤打电话到公司,约她下班后去逛街,征得容boss的同意后,她就整理了一下闪人。最近一段时间,某人心情应该不错,倒是没有禁止她外出。 一路上都是顾彤彤在调动气氛说话,唇角的笑张扬之极,但是简单却感觉得到今天她不一样,那笑根本没有及到眼底,甚至有种慌乱,神思不属的感觉。是有事发生了吗? 一通电话后,她就更加的把那种心乱感觉浮于表面了。 出于关心,简单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就见她睁大了眼,茫然没有焦距,仿佛只剩空洞,喃喃道:“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这么一问,回头脑中思绪一转,就想到可能是那个神秘男人回来了。可不明白的是,为何顾彤彤的神情是这么的……惶恐。 她在害怕,她怕那个男人!难道她与他也跟自己和容爵那般,是强取豪夺后的结果?心中索然,女人在面对强权男人的时候,总是弱势群体,就算心中不愿,面上都还要强颜欢笑。担忧地上前拉过她的手道:“走,你现在需要一杯咖啡。” 需要一杯咖啡,镇定心神,稳定情绪。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糟。 咖啡馆里,点了蓝山,等待时间,简单试探地问:“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问得很轻柔,她可以发誓这时候绝对是出于对朋友的关怀,而不是因为心存的私念。 顾彤彤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地跳了起来,满脸的恐慌,“不要问,单子,答应我不要问好吗?”声音里带了哭腔与祈求。 “好,好,我不问。” 服务员恰时送上咖啡,顾彤彤直接一口就把咖啡给干了,唇角有棕色的液体溢留。却在此时,门口忽然涌进一群黑衣人,引来众人的注目。 一个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黑色丝质衬衫贴紧他,浑身一股邪冷气息,他走进来环视一圈,目光定在了她们这边的位置,唇角几不可见的牵动了下,就快步走来。 简单心中一沉,莫不会是…… “你躲在这?不是让你等在商场门口的吗?”男人不由分说地已经圈住顾彤彤的腰,把她强制性地从座位拉了起来,搂进了怀里。 观察到,顾彤彤的脸色从他走进来那刻,就变得惨白,垂下的睫毛,几乎都感觉是在微微颤抖了。忍不住出声打断男人转身的步伐:“先生,请问你是谁?请放开我的朋友好吗?” 本专注在怀中女人脸上的视线,调转过来,直直射向简单那处,似乎到现在才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神色顿住,他皱起了眉头,紧箍的手没松开,另外那手却是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背后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 简单在心中一阵惊叹,这个男人可以说是集合了俊、酷、冷三者于一身。当你看到他脸面的时候,绝对会忽视了他外在的容貌,反而被这种萧杀的气度所震撼。 可却在听到他突然开口说的话时,心漏跳了一拍,“你姓什么?” ------------ 61.接人乌龙 简单感觉到身体微微僵硬,考虑着要怎么回答他这问题,却见顾彤彤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急声道:“她叫简单,是容少的女人。” 听到她名字后,男人上下无礼地巡视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容爵的眼光也不过如此。”说完头也不回地拥着顾彤彤往外走。 等咖啡厅里那群黑衣人全都退出,余光中也看到玻璃门外,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后,简单才重重呼了一口气出来,竟觉后背汗湿了。苦笑出来,这还是她第一回被一个初见面的人给震慑地当场失态,那人的气场太过冰寒,难怪彤彤对他那么恐惧,恐怕她的日子不见得比自己好过。 回想了下他在调转目光看她时的神色,以及他开口问的那句话,只是普通的问候,还是带了深意?若是她以为的那种,那么她就要重新评估这个人了,看来,她得见顾彤彤绕路而走了,尤其是他在的时候。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想到男人临走前恶毒的话,有些懊恼,现在她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贴上容爵标签了吗?倒也没怪顾彤彤那么说,看刚才的情形显然她怕她男人对自己不利,所以拿出容爵的名号来压阵,还算有用。 不知容爵从哪里知道了这事,一脸嘲讽地看着她笑,“不是跟你说了嘛,别去惹那个女人,这次见识到她男人了吧。与他一比,我算是温和好相处的了。” 温和好相处?简单差点被他这句话给气的吐血了,就他那样的,还叫好相处?我去!私下里拿中指鄙视他。 但也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有好一阵子都没有顾彤彤的消息。有几次简单想过要去联系,可是都被容爵似笑非笑地看着,就像在看傻瓜一样,她就罢了那念头。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还算相安无事。 当然那些刁难依旧会层出不穷的出现,但是因为遇得频繁了,也能得心应手的一一接招过来,偶尔还能飞去个小刀,算是回报。容爵对于这游戏,几乎是乐此不疲,每天都能翻着新花样。 从他眼中的神色,似乎越来越热衷于这个你来我往较量斗智游戏了。简单有些黯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事。好处在于他与她的那个一年之约,或许能够坚持到,但坏处呢,他对她越关注,就代表着兴趣越浓。她怕等到一年后,自己想要脱身没有那么容易。 再次接到顾彤彤电话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拜托她去机场接下顾斌,他放寒假,过来柔城陪她姐姐一起过年,下半学期因为大四的关系,已经是实习期,可以说基本是不用再回学校。 当初顾彤彤在念叨这事的时候,非常高兴。可现在连去接个弟弟都不能成行,可见她的境况有多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有多穷凶极恶,以致于要这么怕他? 到机场的时候,比顾彤彤给的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对这个叫顾斌的男孩她几乎是一无所知,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不知道等下该怎么接机,难道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挂个牌子,写上他名字?那还不如杀了她! 纠结半饷也没想到法子,暗恼彤彤可真是给她出难题,此时机场的播报开始,那班飞机已经抵达柔城,乘客陆陆续续从出口而来。 简单立即集中了精神,盯在那处,观察是否有年轻的男孩长得像顾彤彤的。 在一次次接受别人的注目礼后,终于觉得自己找了个最笨的办法,就算人有相似,但男和女总有区别,靠她这样观察,哪能观察出什么人来? 眼见人流开始稀疏起来,不得不承认今天她做了个挺二的事,就不应该一口应承这个任务,甚至连对方电话都没要一个跑了过来,可当时彤彤的电话打过来都没给她喘口气的功夫,就挂断了,似乎是偷偷打的电话。 微觉丧气,她觉得可能是错过了,既然是彤彤的弟弟,应该会与她联络的吧。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过去,显示不在服务区,她是进了山沟沟吗?信号都没有。 “请问你是简小姐吗?”清澈的男音在身后响起,身形一顿,简小姐?是在喊她吗?回头去看,只见两个年轻男人站在一米开外处,青春朝气,很阳光。 其中一个脸上神色有些忐忑,问话的应该是他。 心中微动,顾斌?可他与顾彤彤好像长得一点都不像啊,而且怎么有两人? “请问你是简单吗?” 这回是再确定不过了,他们没叫错人,正是在唤她,点头过后。 就见说话的男人脸上一喜,立即伸出了手道:“你好,我是顾斌,我姐跟我形容过你的长相,在登机前她有打电话给我,说你会来接我们。” 简单扯出尴尬的笑,没想到她来接人,却是被接者认出了自己。不过还好,没有搞乌龙就行了。视线转向顾斌身旁的那人,看外表与他年龄相当,应该是他同学吧。 果然听到顾斌在介绍:“这是我同学,叫宋谦,他与我一起来柔城看看有没有发展空间。” 这两人,气场是决然的不同,顾斌是带了点阳光和爽朗,而这宋谦是斯文腼腆样,介绍到他时,只是含蓄地朝她点头微笑,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一股子书卷味。这样的组合当属奇妙,可能就是互补共通的感觉吧。 正想提议先离开机场去酒店,忽闻旁边登机入口处传来骚动声。出于人性本能对八卦的反应,三人都转头去看。 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精英男士而来,前方是机场人员带路,看着挺有排场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扭头看过来,眯了眯眼,唇角露出了狐狸似得微笑。 简单在心中暗咒,真是出门不利,竟在这里碰到恶劣男欧阳。不过看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是要出差?实在想不出这人能与正经公干联系在一起。 移转了视线,转身对顾斌和宋谦道:“走吧,先带你们去酒店安顿下。”两人自然是没有意见,一路跟着她走出了机场,门口就有的士,上了其中一辆,往顾彤彤一早订好的酒店而去。在容爵明令不准她开车后,自然是把那以前的小车也给没收了,所以她外出都只能靠打车,确实是挺不方便的。 早前有听顾彤彤提过,顾斌会来柔城找工作,酒店所以不是长久之计,还是会找合适的房子租用,不过这些也就不用她来操心了。 刚进房间,顾彤彤的电话倒是打进来了。 “顾大小姐,你下次要叫小的办事,麻烦你给个可以联系的电话,你连顾斌的手机号码也没给我,你让我上哪去找人?还好你弟弟自己找上门来了,否则我可能现在都还没接着人呢。”两人熟了之后,彼此说话也就没太多顾忌了。 顾彤彤也不生气:“好,好,辛苦我家单子了,这不是给你请罪来了嘛,报上你们现在的方位,我来接你们,请客吃饭。” “是不是去醉心亭?”一听吃的,她就特别怀念那里的菜,想着就有口水溢出了。 对面却默了一下后道:“外面找个地吧。” 报了酒店地址,电话就挂上了。简单微觉感慨,彤彤这生活过得太压抑了,一点自由都没有,连带个弟弟出去吃饭也需要偷偷摸摸吗?这样相比下来,是否容爵对她可算是善待了,只要不触碰他原则,某些时候还算好说话。 顾彤彤来得很快,她开的是一辆凯迪拉克,两年轻男人眼中闪过惊叹,而顾斌看向自己姐的目光中却多了忧色,可见他并非懵懂少年了。以彤彤的个性,应该是不会把自己苦楚外道的人,可毕竟是姐弟,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现在顾斌来了,迟早有一天会发觉吧。 一行人来到的是个中餐馆,装修很别致,名字更文艺,叫“非”。 走进“非”,经理模样的人就走上前来,客气有礼:“顾小姐大驾光临,怎么不预先挂个电话过来呢,今天包厢都满了呀。”一脸的歉意,显然跟顾彤彤认识。 往厅内瞧了一眼,的确生意很好,几乎座无虚席。设的位置并不多,虽然说一楼是大厅,但却是用长沙发高椅背隔开的,像是一个个雅座,给顾客以私人空间。 “陈经理,只是吃个便饭,不用包厢了,就楼下给我们安排吧,随便来几样招牌菜即可。”顾彤彤随意而言,反正都是自己人,不用太过奢华。 经理一听正合他意,连忙瞻前马后的安排人引他们入座,自己跑去下单。 可能顾彤彤本身是开餐馆的,醉心亭的每一道菜又那般精致,想必定是对吃方面有研究,而且有心得。故而她带着去的地方,通常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每次约着出来聚会,哪怕是小吃,也是找别有风味又不失风雅的地方,味道那叫一个精妙独到。 ------------ 62.撒谎被抓包 很快,几样菜色就上了来。光一看色泽和卖相,就已经勾起了众人的口水。 就拿那道像是日本豆腐的,咬一口却一点都没有豆腐味道,松松软软,最后才知那其实是用肉做成的豆腐形状,再淋上一层酱汁,带了别样滋味。 饭桌的气氛根本无需调节,顾斌是个健谈的家伙,因为与顾彤彤长时间没见,自然是话夹子打开,把学校里的那些事都跟汇报工作一样,细细道来。 顾彤彤的注意并没放在菜上,要了一杯柠檬汁,眯着眼,静听弟弟眉飞色舞的演讲,偶尔穿插一两句问话,附带感兴趣的笑容,把顾斌逗得更加开心。 宋谦的表现相对来说要沉默,可能是与他性格有关,只在顾斌提到自己的时候,附和两句。简单对那些话题也不敢兴趣,既然不想打扰他们姐弟的兴致,于是就埋头扑在食物上,耳朵稍微听个一两句。她对食物的兴趣比对人更多,这个地方真不错,下次一定还要再来。 终于顾斌演讲暂告一段落,低头一看,杯盘下去了一小半,而简单面前的骨碟堆了个小山,都是那糖醋排骨的残余。顾彤彤也注意到了,不由笑骂起来:“你个吃货,就知道一个人闷头吃呢。” “你们姐弟情深,聊得带劲,也没我插话的份啊。”端起一旁的橙汁,一口喝到底,呃,吃饱喝足,她算是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也不枉她今天去机场接人辛苦一趟了。 “单姐,你真能吃!”顾斌看了看简单面前的杯盘狼藉状,断然道。 对着两个大男生,她也不脸红,只是拿过纸巾,笑着擦了擦嘴,然后站了起来:“失陪下,去下洗手间。”顾彤彤噗笑出声,一面摇头一面忍不住地笑道:“单子那,你真是个活宝!” 到现在为止,算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快意的笑容。简单也莞尔,她本就是故意要逗她的,看她那般心事重重又强颜欢笑的样子,不觉心头也烦闷。拉了椅子,打算走出去,嘴角的笑容也扩散,与彤彤在一起,至少有一点,她不用带着虚伪的面具过日子,也不用随时警惕自己与容爵斗心机。 每次出来,都是她喘息的机会。 走了两步,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硬物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向旁倒去,眼见要出糗摔倒在地,一只手精准地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腰,把她勾进了怀中。 清新淡雅的气息从鼻间传来,简单讶然抬头,是宋谦!他在关键时刻拉住了她,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刚想站起身来道谢,却听头顶传来“啧啧”声。 接着一个带着坏笑的男音在说话:“老大,看到了吧,我没有胡乱说话哦。” 条件反射地抬头,对上熟悉的眼眸,以往总是常带戏谑笑容,此时却没有任何情绪,心漏跳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里? 二楼那处,容爵和欧阳手撑在栏杆上,俯瞰而下,他的身后是简易,还有些衣着华丽的年轻男人,眼中都带了点好奇。有些人她熟悉,有些人却是陌生的,他们在这里聚会吗?当真是……巧的。 那欧阳刚才不是去机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哪里知道,本来打算出差去美国的欧阳,在机场偶遇简单与两年轻男人站在一起,立即让助理推迟出差计划,跑到容爵面前嚼舌根去了,当然,加油添醋了一番。 而巧的是,今天容爵没在公司,故而接到彤彤电话去接人这事,她并没有跟他报备。之前他打电话过来追问,一念之差推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配点药吃。哪知现在直接在这家餐厅抓了个现行!人当真是不能睁眼说谎的,这拆穿的也太快了点。 感觉那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冷时,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还在宋谦怀里,连忙挣脱开来,等站定后又想自己这样急迫是不是有做贼心虚的嫌疑?果然看到那沉冷的目光跳动了下。 顾彤彤起身,笑着抬头道:“容少,欧阳,简少,怎么都在这呢?” 简易从来都是坐观虎斗的态度,不置一词,只是淡笑了下。欧阳忍不住讥讽开口:“哼,顾小姐能来这,我们就不能来?”话虽这么说,倒也没多嘲讽,显然对她有些忌惮,或者说忌惮她身后之人。 “欧阳!”容爵警告地看了一眼欧阳,然后用力闲凉的目光刮过底下女人,在看她眼中露出慑缩后,唇角勾起了不达眼底的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进了包厢。 欧阳浩没再口出讽言,一脸的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 简单心微微沉落,从刚才容爵那一眼,她就已经意识到他发怒了。就算现在没有拿她怎么样,恐怕今晚回去,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一向强势,又怎会容忍自己偶尔脱离掌控呢?即便在她看来不过是撒了个小小的谎,到他那里却也不容许。 顾彤彤担忧地问:“单子,没事吧。” 苦笑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他是谁?”宋谦忽然问。 有些莫名,奇怪这个青年怎么忽然对容爵有了好奇。那方顾斌也疑惑,自己这个好友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习惯了他那沉默的调子,忽然见他发问倒觉奇怪。顾彤彤及时轻喝出声:“小孩子别多问,不该你知道的事。” 顾斌咕哝了一句:“姐,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宋谦倒无所谓,重新坐进了位置,仿佛刚才那问不是出自于他。 这顿饭之后的氛围就变味了,顾彤彤看简单虽然仍旧浅笑着,可却没了刚才的劲头,唤来服务员打算买单离开。哪知等了好一会,服务员没回来,之前那位陈经理倒是走上前来,“顾小姐,你们的单容少已经结了。” 几人互看了一眼,只有耸耸肩作罢。有容爵出现的地方,想来也的确是没有让女人买单的机会的。 从“非”出来,简单决定不与他们同行了,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一点坦白从宽,放低姿态,或许能让容爵消气。那个男人发起疯来,别人不知道,她早就已经领教过了,绝对有摧毁一切的破坏力。不知道她等在门口的这个举动,能不能换来他的宽待。 顾彤彤见她坚决,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带着两个年轻男生急驰而去。她们彼此对双方的私人生活,心照不宣,却不参与进去,各人自有各人的圆,欠缺的那块不是别人可以去补足的。简单的处境,她是知道一点的,容爵这人并不是好糊弄的主,今晚可能对于简单来说,不会太平静。 简单看明白了顾彤彤眼中的含义,没怪她见死不救,身份有别,彼此都有难处。就像她当初眼睁睁看着顾彤彤一脸惨白的被那个男人夹着离开,这一次,顾彤彤也同样帮不了自己。这个道理是互补的,所以她懂! 也许是衣着单薄了,柔城的夜晚还是有些清凉,外带了些寒粟。 她没有站在“非”的门口,怕惹来顾客异样的目光,只是站在了对面的人行道上,目光放在对面,观察着形形色色出入的人。 有些好奇这家餐馆的老板,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在现在中餐馆肆意横行的时代,这个名字不够响亮,也不够突出重点,只能让人觉得老板是个有故事的人。 非,涵义有很多种,是是非非就可能是一种,非常之道也可能是一种。摇去脑中的天马行空,又跑题了,终于在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后,看到容爵一行人出现在视线里。 走在头列的依旧是容爵、欧阳、简易三人,很明显这三人不止是交情好,更是这群人里的拔尖头子,光那气质,就比普通人多了一份傲娇。 她的风立独消似乎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是身后某个人说了一句什么,才把他们的视线转到这边来。容爵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冷冽气息连站这么远都感觉到了。 简单极力牵扯出一个笑容,感觉似乎有些站得久了,脚变得僵硬,估计脸上那个笑容一定是奇丑无比。而她这种窘态,显然提供了男人的恶趣味,看欧阳那恶毒的笑就知道了。 下一瞬,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容爵直接扭过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往停车方向走,那处是他的银色捷豹。垂下头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追上去,若不追上去,自己站在这里喝了半天的西北风,岂不是白费了?可若是追上去,而容爵完全不给面子的话,恐怕她会很难堪,成为那批人的笑柄。 还在迟疑中,车子刷的一声停在了她身旁,黑色车窗摇下来,露出熟悉的脸,冷漠的眼就像眼镜蛇一般,紧紧盯着她。心中发怵,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还不上车?”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过来,微微一愣,直觉去拉后车门的门把,却拉不开。有感觉到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凉了,明白自己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硬着头皮绕过车头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 63.是吃醋吗?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立时让她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车里冷气居然打得这么低。看了看后面,空无一人,欧阳和简易可能是进了别的车了。安全带还没系上,车子已经跟火箭一般飞了出去,她的脸微微泛白。 不是因为这车速太快,而是背后的涵义,是否代表着身旁人的爆点又被点燃了?而且他这飙车手法,当真是专业啊,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扶在档位上,不停换挡提速,踩刹车加油,一切是那么的流畅。 以前她那种算是飙车的话,拿到他面前来提就有些丢人现眼了。心底有个奇怪的念头,没准他以前是个赛车手呢,不是富豪们常常会举办什么汽车patty吗?男人好像都爱车,也爱炫车,更喜欢炫技吧。 “吱――”的一声,一个漂亮的甩尾,容爵把车停在了容氏企业的楼下。简单也结束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神经可谓是强大,压力如此大的地步,居然还能yy些别的试。 车子没开进地下停车场,门口的门童立刻出来恭敬地为他开门。她自认享受不了这种待遇,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因为彼此身份上下属的关系,时常会出去应酬,倒不担心这样同时出现会引起什么舆论。 男人步伐又快又大,已经走到了专用电梯前,回头淡然而望。被他盯得全身有种阴寒的感觉,察觉到他眼底的温度越来越低,最后,一点点的柔和都不存在了。她连忙快步跑过去,脸上带着赔罪的笑容。 电梯门开,容爵走了进去,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心下稍许安慰。自己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不用在人前献丑最好。“你若还慢慢吞吞在那里,我不介意现在就凌迟了你。”冰削一样的声音,令她浑身一颤,立刻闪身进了电梯里。 静谧的空间,眼角余光可见,身旁男人的太阳穴一鼓一鼓,赫然惊觉,今天她真的让他这么愤怒?一进屋,在简单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容爵已经一把抱起了她的身子,跨步往卧室而去。心下一松,如果对她还有**,那代表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一个空间投掷的动作,人像篮球一般被他抛了出去,直接跌在黑色弥漫的大床里,虽然床很柔软,但重力的作用,还是让她感觉到自己犹如骨头散架一般。 紧接着,容爵就像慢动作一样,慢慢地向床前走来,手上也不停歇,一颗一颗纽扣开始解开。就像刻意要凌迟她的神经一般,他把这个过程进行的很慢。 简单眼中闪过一道光,脸上挂起了惊恐的表情:“不要,别……” 心中为自己打了个满分,男人在逞虐之时,若是女人配合地这样表现,会更加激起他那雄性的威风。若是这样能让他满意,那么她无妨配合一下。哪知刚思绪转到这里,就觉头皮一痛,大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扯,让她的脸呈直角地对着他。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样子,简单,今天你若不把真实的自己显露给我看的话,我绝对要一点一点把你凌迟,让你的记忆永生难忘!” 顿住呼吸,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张蓄势待发的脸,她心底有些摸不着底。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此刻她收去了轻视之心,想要看看他究竟意欲如何?只见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着沙哑的阴沉:“单单,对,就是这样,把你那藏起来的一面全都表露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背着我还留了几手?” 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眼中闪过疑问。 “我都不知道,你在我背后,居然可以笑得那么……”似乎在寻找什么词形容,“呃,纯粹,是不是离开了我身边,你很轻松?” 说到这,容爵的手指松开了她的头发,一手固定住她的头,一手开始慢慢地勾画她的容颜,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落在唇上,来回抚弄她的唇瓣。 她有吗?笑的纯粹?看这情形,他倒像并不是在生气她之前的骗他去看病,而像是介意她与顾彤彤姐弟和宋谦一起时相处的模式。今天也是轮到她倒霉,居然好巧不巧地正好在跌进宋谦怀里时被他看到。 等等,这个男人在吃醋? 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断,可看男人愤怒的眼神以及在意的话,真有点这个意味在。“你是在吃醋吗?”以他的强势,或许用占有欲强来形容更为贴切吧,见不得她与别的男人有任何接触,可那宋谦只是个大学男生而已啊。 一句话问出去,石沉大海。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名叫困惑的东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做出解释:“今天彤彤无法抽开身,然后就打了电话给我让我代她去接她弟弟,后来你电话打进来时,是我不对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你,因为那时还在酒店里等彤彤过来安排。我去接的时候,也没想到来的是两个男生,顾斌,也就是彤彤的弟弟还带了同学一起过来。你看到那一幕是纯属巧合,正好我差点滑倒,那个叫宋谦的男孩在旁边扶了我一下,我们之间并非有什么暧昧。” 尽量用最少的语言解释刚才的事,希望可以缓解他的怒气。也没抱太大希望,因为这男人并不懂感情为何物,他的世界里除了掠夺还是掠夺,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他看上的,不顺他心的,要么占有,要么毁灭。 今天他生气,那个巧合固然是一个原因,恐怕更多的是因为看到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种轻松惬意,惹恼了他。 “张开嘴!”容爵忽然命令。 迟疑了下,还是张开双唇,他却不慌不忙地低下头来,舌尖直接探入,觉得不够似得,微微退开些说:“伸出你的舌尖来,缠绕我。” 不,直觉在心里就反对。 他等待片刻,见没有反应,不耐烦地再次覆盖她唇。却只停滞在唇上,并不深入,厮磨了会后,眼中神色复杂,没有再继续下去。他的手掀开了她的长发,露出小巧的耳朵,下一秒他含住了那里,耳边听到的是他的呼吸声,吐出的气息呼在她耳根处。 忽然,简单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她感觉似乎有什么变了,他的情绪霎那间没在狂暴,反而有了一种暧昧的迷离。“单单,为我而笑,我要看你的笑,真心的,没有任何伪装。”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直达心底。 他的唇开始转移,在她耳根后烙印一般,细细索吻,微带了力量,忽然灼热的痛楚传来,纤柔的静脉都为之跳动了。懊恼之极,他是吸血鬼吗?传说吸血鬼最喜欢啃人脖子了,静脉中的血液最纯正。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渗人,但她知道,容爵不是吸血鬼,他是比吸血鬼更可怕的恶魔。 本以做好了纠缠的准备,却在耳后灼热过后,他忽然退开了身子下床,接着就听到一声“砰”,他进了洗手间。那处的门也是玻璃的,还不是磨砂的那种,原本里面四周都有水晶帘子可降下来,隔开外面的视线,可此时他却什么都没做,直接脱了衣服立在那浴池里开始冲澡。 简单在外看的血脉喷张,这……这可是美男出浴图啊!他有暴露狂啊,洗澡也不拉帘子,那立体的身形从外面可看得清楚之极,如今他是背对着这边的,臀部挺翘,后背有背肌,看起来张扬有力。 可,他这是在冲冷水澡浇灭**吗?明明刚才看到他眼中闪过了**的,他一向随心所至,居然在今天会压抑自己?这可真是一大奇观啊,令她觉得莫名其妙。 忽见男人转过身来,她连忙转开视线,免得看到他的正面而长了针眼。扭开了头,听觉仍在,水的哗哗声不断从浴室传来,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单调而暧昧。终于,水声停了下来,他要出来了吧。 门的推开,拉动了她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想其他事的时候,峻拔的身体已经再次贴身而来,却在她的侧边。果真是冷水澡,浑身还带着寒气,这一贴可把她给激得颤抖了下,他却不管不顾地手伸过来紧紧搂住,咕哝一句:“睡觉!” 心口一跳,转回眼眸看他,身上只披了件黑色丝质睡衣,敞开着胸膛,那处甚至还有水滴在淌,显得很是性感。而他眼睑已经闭上,长睫毛如蒲扇般覆盖,这样被紧箍住真是难受,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湿气,想要挣脱开些他的怀抱。 却只动了一下,就听他眼都没睁道:“单单,你若想干点别的,就尽管动吧。” 这下简单是不敢再动了,本以为今夜是一场地狱的轮回,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了意外的转折,相比被他生吞活剥,这样只是紧抱着睡觉要好上太多了。立即也闭上了眼,平整呼吸,数羊数到一千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失眠了。 从旁边均匀的呼吸来听,应该是睡着了,可她没敢睁眼,只僵持着不动。 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容爵的突然改变,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 64.荷包蛋事件 这个改变,没有想到延续到了明天过来,甚至好长一段时间。 当简单听到闹钟响睁眼时,身上的桎梏不见了,今天不是周末,显然旁边的男人去上班了。昨晚没被折腾,故而整个人都是轻松惬意的,洗漱完后就从卧室里下楼来,却听楼下有声音,那声音好像来自厨房。 探头过去一看,杏目圆瞪,她看到了什么?居然容爵拿着锅铲在煎荷包蛋,而且里面一股焦味,盘子那边躺着几个黑乎乎不知形状的东西,她很怀疑,那是荷包蛋吗? 看他神情,专注又认真,一点都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眉峰蹙在一起,把锅里的那个铲出来看了看,转身摔进了垃圾桶内,这一转脸就看到了门边的简单,凝看了几秒后道:“你醒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她耸耸肩表示回答,走进厨房内偷偷瞄了一眼垃圾桶,果然是惨不忍睹,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把冰箱里那盒鸡蛋都给拿出来当练习了?可他怎么突然间心血来潮想吃荷包蛋了? 基于昨晚事情还没个定论,简单想想是不是她该主动表示由她掌勺?可话还没说,就听他道:“你把冰箱里的牛奶拿出去吧,我这里差不多好了。” 有种错觉,他今天早上说话还是挺温和的。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不要忤逆他为好,拿了牛奶出去,找了两个杯子倒。没过一会,就见容爵端着盘子出来,她瞄了瞄明显烧焦了的荷包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这个,嗯,就是烧焦的食物最好少吃。” 察觉到对面男人僵住,手上端牛奶的动作也凝在那里,令她有些忐忑,偷偷观察他脸色,难道她的直言又戳中他怒点了?只见他忽然唇角笑了开来,夹了两个荷包蛋放到另一个盘子里,推到了简单面前道:“一共五个,我吃三个,你吃两个。” “啊?”直觉反应地提出疑问,见他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看她,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弄了半天,还在为他担心的,结果原来荼毒的人是她,感情他是拿她当试验品呢。 她就知道昨晚的事没完,以容爵恶劣的个性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罢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先从荼毒她胃开始吗?心中犯苦,看来今天她得提着心做事了,后头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她。 硬着头皮咬了一口,苦苦焦味满嘴都是,失了鸡蛋原本的味道。她觉得今天吃完这两个荷包蛋,可能要造成一段时间的阴影了,看见鸡蛋就揪心。 “有这么难吃吗?”对面的男人幽幽问来一句,抬头看他,发觉他盘子里的三个都吃完了,看他神情居然没有半点不适,这还是容爵吗?简单很想揉揉眼睛,一个对任何食物都挑剔到极致的男人,居然眼都不眨就吃下去了,难道真是自己做的格外香? 没好意思点头,垂下长睫,准备攻克下一个,却见大手伸了过来,端走了她面前那盘,淡淡道:“不喜欢就别吃了。”默默的,自己夹起咬了一大口,咀嚼几下,吞进了肚内。 聪明的人会在适时表示沉默,简单闭口不语。 吃完早饭,他把盘子一放,拿过外套就直接离开了。这收拾残局的事自然落到了她头上,进了厨房刷好碗盘,特意打开冰箱点了点,不由嘴角抽筋,一个早上,居然少了二十多个鸡蛋,真是败家子! 进了公司后,简单心头忐忑,不知下一刻容爵会给她什么样的难题,可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也不见某人召唤,不由有些奇怪。惯例敲了总裁办公室门进去,询问中午订哪里的餐,一般若午饭没应酬的话,都是由她这个秘书来为其订餐。 以往这也是他刁难之一,没回订会来的菜色,他都能找到这样那样的不满。今天却见里面那男人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内,仔细看似乎有些病态的苍白。直觉问了句:“你怎么了?” 她发誓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关心,而是在看一向强悍的某人,忽然变得有些不同时的条件反射那么一问。容爵仰头扫视而来,直起了腰板向她招手:“过来。” 迟疑了一秒,直接走到他跟前,他却伸手把她给拉进了怀里,然后带着她的手按到肚子那里,直接命令:“揉几下!” 她手贴的位置在小腹上方,这个她有经验,那处正是胃,当初自己的胃病也是个老毛病,总会不间歇地疼起来。后来好像与他一起后,倒是没再有这胃痛的毛病出现了。 顺时针揉了几下,觉得这样坐着不舒服,就想从他腿上滑下来,却被他一把搂住腰,贴在耳边说话:“别动,继续揉。”目光没停在她脸上,而是回到了电脑屏幕,审视着上面的文字,她微微瞥了一眼,原来他在收邮件。 可这些邮件,她是早上就发给他了,也就是说这一个上午,他一点工作效率都没有。这样下去不是一回事,他的工作进度拖慢了,倒霉的人也是她,后头的事安排这么紧,没法延后,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 于是她尝试提议:“容爵,不如去医院查查?这胃病说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但疼起来怪折腾人的,去查查应该没坏事,而且也到了午餐时间了。” 平时她若有什么提议,基本都被克扣掉一半效果,剩下一半他容大总裁才能勉强接受。可现在却听他道:“嗯,把这个邮件回复完就去。”他的长手环绕而过,在键盘上“啪啪啪”的打字,不到五分钟,就把回复邮件发送了过去。 然后关上电脑,放她下地后就起身,“走吧!”抬步往门口走,见她没跟上,回头过来疑问:“需要我抱你出去吗?”语气恢复了邪魅戏谑,简单心头一松,这个样子才是他嘛! 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见他跨步要往架势座而去,她连忙上前拉住他道:“诶,你不舒服就别开车了,我来开吧。”为了自身的安全,绝对有这个必要提议,带病驾车比酒后驾车还要恐怖。 “你忘了我给你的警告?” 她伸出右手做发誓状:“我保证,绝对不开快车!而且就这一次,特殊情况。” 容爵深谋衡量了下,交出了钥匙,转身走向另一边的门,进去后就立即系上安全带。简单尴尬地笑笑,不能怪他如此防备,是她前车可鉴,不良记录在那呢。不过上回她本就是有意捉弄,后来得了教训了,自然会吸取教训,哪里会在同一件事上再跌跟头呢。 一路平稳的把车开进人民医院,中午的时候就值班医生在,没什么专家了。那医生倒也算负责,问明容爵何时胃痛,以及痛了多久后,又问是否吃了什么。简单见他沉默,立即自告奋勇地说出早上他吃四个烧焦荷包蛋的事实。她觉得他突然胃痛与这极有可能有关,早跟他说了不能吃,他偏不信。 可嘴快之后就后悔了,因为男人闲凉的目光淡扫而来,隐约可见他在咬牙。等到医生再一顿数落后,他的脸色比之刚才还要难看了,可基于礼貌,他硬是没有发作,看得简单心中闷笑,很少看他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快意啊。 老医生啰嗦了一大堆,最后才终于开了单子语重心长地说话,可却不是对容爵,而是对简单:“姑娘,既然你男朋友不会做饭,就不要任性了,女孩子家还是要多学学家务才是,不就煎个荷包蛋吗?这有多难?” 这话把简单给噎的无语了,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眼角余光瞧见某人神色缓和下来,甚至眼中带了笑意。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隐约还能听见老医生在感慨:“现在的女孩子那……唉!不如当年勤快了。” 脚步立即加快,远远把容爵给甩在了身后,心中暗恼,真是气人,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吗?容爵这胃痛可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全是他咎由自取。也就他富贵病罢了,吃了焦鸡蛋,立马就见效,她不是也吃了个吗,怎么就没胃痛了? 还什么食物不当引起胃痉挛,他的胃可还真脆弱呢! 当天下午,容爵回到办公室后,就挂了电话给高宁远兴师问罪:“你出的什么鬼主意?还说亲自做早餐会让对方感动,根本就没效!”还害得我胃遭罪了,心中恨恨地仍觉不爽,加了句:“下个月薪水扣除!” 当初找上高宁远探讨,正因为他结婚有了老婆,想着该有经验了。不像欧阳和简易,他们都是孤家寡人,平时又都是女人贴的他们,哪里会懂如何征服女人心,并且基于他们对简单的不喜,就自动过滤了。 哪知高宁远出的也是馊主意!愤恨地挂完电话,心中直接把这笔给划掉,早上那荷包蛋还真挺难吃的,可他就见不得她那一脸嫌弃的样子!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厨。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高宁远苦不堪言,是老板忽然打电话来问要怎么做女人会感动,于是他就这么给提议了,因为当初他给老婆做了一顿饭后,直接就求婚成功了。 ------------ 65.安家人 这天容爵没在公司内,简单桌面上的电话响起,习惯性地礼貌问候:“你好,这里是总裁办公室,请问哪位?” 对面沉默了两秒后,轻柔嗓音而起:“简小姐,还记得我吗?” 她反应慢了半拍,脑中立即辨别出了是谁,笑意盈盈而道:“陈总的声音怎么会不记得呢?不知陈总来电是要约见我们容总吗?很抱歉,容总今日不在公司。” “我是想请简小姐做我的向导,那天我们有提过的。” 原来找的是她?简单眉宇轻皱,随即舒展开来道:“陈总说笑了,柔城一来也没什么景点可游览,二来若你要找个导游的话,还怕找不到吗?”电话那头正是那日容爵生日宴会上遇见的陈晨,那个晚上她可是记忆深刻,很显然,容爵对他很介意。 好不容易这段时日容爵没太找她茬了,可别自己制造些事情出来,故而想都没想就推拒了。可显然这个陈晨不接受她的拒绝,再次提出邀请:“既然如此,那不知能否请简小姐喝杯咖啡?” “陈总,不好意思,今天容总没在公司,可能我要加班到很晚。” “这样啊,那下次再约吧。”语声里有着惋惜,却依旧温文有礼与她道了再见才挂了电话。简单笑了笑,不管如何,这个人身份在那,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他找上她,想必也不止是喝咖啡那么简单。 对于被人当作靶子来当,目前来说,她还是不敢兴趣。 正待做事,又有铃声传来,这次却是抽屉里她的手机在响,见是顾彤彤,不由笑了,几天没通电话,想必是来问候她那天的情况了吧。周边有同事在侧,她拿了手机进了茶水间,上班期间私人电话还是不要明目张胆接为好。 “喂,彤彤,到这时才想起我啊。” 却在听到那头酷冷声音时心中一寒:“简单。”顿了顿后,“下来。”简短的命令式语言。 简单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握不住手机,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男人很忌惮,沉了沉嗓子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电话里说吧。” 那头男人传来讽笑声,接着问:“怕我?”简单咬牙沉默,这种打嘴仗的事,除去与容爵又斗的必要,跟这个彤彤的男人,她觉得是多余。 却听他道:“迷心术用的还习惯吗?”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从外而内浑身冰凉,他怎么会知道迷心术一事?要知道就连容爵都只以为是催眠而已,咬了咬牙,假装糊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冷笑出声,再次说话已经是威胁:“我耐心有限,你若不下来,那么我不介意跟容爵谈谈这迷心术的由来。” 简单的眼皮跳了几下,没来由的心慌和胆寒,最终她问:“你在哪?” “你们公司楼下,黑色奔驰车。”同样的言简意赅,手机已经挂断,笃定了她会去找他。 等她走出公司玻璃门的时候,远远可见对面马路上听着一辆黑色汽车,圆圈内的人字标牌正傲然而立车前,显示着车主的暗黑神秘。它的车玻璃漆黑一片,浓厚的黑胶膜,从外而看,就是一个全黑的铁盒子一般。 沉重,压抑。 走到近处,车后门自动跳开,她挑了挑眉,拉开车门坐进去。刚坐稳,车子就开始滑动。而那个沉冷男人就坐在她身侧,阴鹜的目光如暗夜里的毒蛇般。 不知为何,本能的对此人抗拒,像是与身俱来的恐惧,这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了。心跳声近在耳侧,她都怀疑可能被旁的人听了去,一向引以为傲的镇静,到了这人面前,也都消失殆尽,她就没有办法不紧张。 车子一直开到醉心亭才停下,男人领着她入内,奇怪的是,今天顾彤彤没在店里。他熟门熟路的往后面走,一直到了那饲养两头狼的地方,挥手让饲养员退下,只留了他们两人在院子内。 男人唇角勾起了笑,阴沉的目光射向的是铁栏后面的狼,跟上回所见一样,那两头狼依旧非常凶残地扑在门边,目光紧盯在简单的身上,仿佛她就是食物一般。这种感觉,挺不好,试问谁想成为狼的食物呢。 只听男人忽然道:“这两头畜生还是我带来给容爵养的,不过一年,没想到却这么大了。看来容爵深谙此道,凶猛的动物不能喂得太饱,要适当的让其饥饿,才能让它永远保持野性和凶猛,否则就成了犬类了。” 简单没有作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话中似乎带了深意,可却不知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侧头看过来,令她心头一震,因为那目光与那里面的两头狼如出一辙,也是那般的骇人。“奇怪我为何说这些吗?呵,因为你与它们很像,简单,或者说,我该换一种姓氏称呼你?” 嘴角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强作镇定地迎视他的目光问:“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以讲明白一点吗?”手指了指脑袋,带了点痞意道:“这没你那么灵光。” 他眸光波动,流露出深究的意味,似乎在衡量她说话真实性。最终笑着道:“你可以继续装糊涂,我也没那个心情来拆穿你。呵,安这个姓你有听说过吗?” 见她一脸茫然,心中微微压抑,唇角勾起兴味的笑,却不达眼底,只见森寒,“还没自我介绍的,我叫安旻锋。”在讲到他名字那三个字时,有意的分开了一个字一个字念。 空间静谧,无人说话。 实在是她憋不出话来,喉头干涩之极,似乎失去了语言功能。面对此人,她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他的气场直接就压住了她的呼吸,这比当初与容爵对阵的时候还要令她手足无措。若说容爵是头野兽,是猎豹,那么此时眼前的安旻锋就是那铁栏里的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她撕咬,连骨头都不剩。 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窖。他说:“你的心术现在到什么程度了?除去迷心之外,读心与闭心会了吗?” 她募得睁大眼,控制不住不把震惊的表情外露,因为这些都是她心底的秘密,没有人可窥探到,他怎么会知道呢?没敢开口,怕多说多错。 只听他笑着问:“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能认出你,而且找上你?” “为什么?” 安旻锋的眼中闪过精光,顿时了悟,不过是稍微一试探,就知她刚才是在假装不懂了。因为他故意话中设陷进说了“认出”两字,如果她不明原委,定会仍旧觉得莫名其弥和迟疑,而不是现在这般迫切想要知道原因。她终究还是嫩了点! 简单看他神色,心中一颤,手紧紧握住,指甲扣进掌心里面。 也不想拆穿,既然她有意隐瞒就任她去,他只要达到自己目的就行,于是缓缓道:“安家人天生就对某族有敏锐的直觉,只要你在方圆百米之内,我就能感觉到。第一次见面时,我的心神被彤彤吸引了注意,一时没有察觉,是你的突然出声提醒了我。” 见她满脸困色,显然不信他之言辞,倒也不介意,继续道:“气息,你的气息会让安家人第一时间感应,就像是存在于血液里一般的直觉。若要具体化的话,那么可理解为你与身俱来散发的某种体香,当你的心术上升到某个阶段,这种香味就会浓烈一些。所以,你现在应该能做到闭心阶段了,而读心还没到达,我说的对吗?” 简单眯了眯眼,神色肃穆,忽然笑着说:“安先生,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了,什么迷心,闭心的,是在拍电影吗?我若有读心术,此时肯定首先来读读你的心了,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no!”安旻锋伸出食指摆了几下,才道:“无论你心术哪一种,对两个家族的人会没用,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安家。”他用力嗅了嗅气味,又道:“你这含有香料的首饰挺特殊的,可惜只能遮住不懂人的眼,我依旧能闻到你的气息。” 这回,她没再说话,唯有沉默。 这个男人突然出现说了这么一番话,无非就是要告诉她,他是她的致命弱点,因为无论她在哪里,他都可以凭那种特殊异能找到她。撇去这些不说,他的动机呢? 只在脑中一转,她就有所领悟了,开门见山而问:“你找上我说这些,是不是为了彤彤?” 安旻锋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一点就透。我希望你以后与她少接触,最好是断了关系,我不想别的事牵扯上她。对你,我会当作没有遇见,井水不犯河水。你应该知道我们两家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这回是真的糊涂了,安家与她有什么约定? 安旻锋仔细看了看她眉眼,见不像在说假话,于是道:“不知道就算了,不知有时候会比知要好。”留下简单在心中犯疑。 ------------ 66.我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从醉心亭出来,谢绝了安旻锋派人送,她一个人踱步到街头,站在四岔口,竟不知该往何处。不是认不得回容氏的路,而是忽然之间觉得茫然,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对安旻锋的话,她是将信将疑,此人必然还隐瞒了什么,只讲出了对他有利的信息。但也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他把她的底几乎都摸透了,如果否定他那什么异能的话,那么就是他对她做了某种特殊的调查,而且这调查很彻底。 希望能如他最后所讲那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对顾彤彤,她是既无心也无力再去管了,而且看男人这态度,倒也不用她多操心,应该他的心里有彤彤的。 现在还是担心担心她自己为好,前路有虎在侯,后路又有狼逼近,一个不慎,她就可能跌进无尽深渊里头了。 收回心神,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她这一翘班就是一下午,没接到容爵电话,应当是人还没回来,否则哪由她如此逍遥自在呢。 环看了四下,想要确定是在哪里,突然警觉心起,有种强烈的感觉被人跟踪,她被盯上了?顿了顿脚步,不再迟疑往前快步走,往车道前边查探,看是否有的士过。 一辆金黄色轿车停在了她身侧,车窗摇下,露出玻璃背后温润笑脸,“简小姐,真巧。”清澈的声调,滑过人的耳膜。 简单眯了眯眼,转而堆起了笑脸招呼:“是陈总啊,真是巧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不待见他,也没有办法碰着了还假装不认识。何况这个人在中午刚刚通过电话,她还推了他的邀约。 “去哪?我送你吧。正巧路过这边,看着背影挺像你的,又不敢贸然上来相认,于是跟了你几十米,正好你侧头过来,才看清了长相。”自然的解释了刚才他跟在她身后的原因,光明磊落,没有半点虚伪客套。 说实话,这个陈晨给人感觉很好相处,可唯独身份背景太特殊,不再她可承受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笑着推拒:“陈总,多谢了。出来有些事,现在得赶回公司去,这边离容氏挺远的,我还是打车过去就行了。” 可陈晨却似乎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反而熄火停车下来,走到她跟前道:“简小姐,不必和我这么客气,我正好手头没什么事要做,就给晨这个机会送你一趟吧。上次宴会上与你讲话挺投机的,所以才会有中午冒昧电话。但既然你有事要忙,晨也不作强求,总会有机会的。” 话说到这份上,简单觉得自己若再拿乔就显得傲娇了,只好笑着点头,坐进了副驾驶位。 车上轨道后,陈晨的注意放在路面上,很是专注,并没有与她攀谈,这一点倒是令她松了口气。因为无声,故而显得有些尴尬,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按了车载音响,动人的古典音乐在车厢里流转而出,一阵清新暖意划入人的心头。 都说音乐可抚慰人的心灵,什么样的音乐治疗什么样的心伤。倒是没有意外他会听这种古曲,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温文尔雅,淡然清澈的。 快到容氏大楼时,简单忽然道:“就在这里停车吧,我走过去就行。” 陈晨愣了一愣,随即了然,也不介意,当真把车缓下来停在了路边。笑着道谢后就下了车,他只点了点头,就把车开着重新上路,等车子远去后,简单踏着步子往容氏大楼而走。此处离主楼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路,可没走几步就慢了下来,因为身侧出现了一辆银色轿车,是她最熟悉的捷豹,缓缓与她并列而行。 这……也太巧了吧,赶上容爵回来?他没摇下车窗,看不清里面,只隐约可见有个人影坐在里面驾车,忽然汽车油门一轰蹿了出去,引擎声惊了她一跳,然后又是一声刹车,捷豹停在了容氏大楼下面。 银灰色的亚曼尼西装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他从车内下来,靠在车身上,侧头盯着她这边,似乎是在等她,距离大约有三十来米,看不太清他脸上神色。 简单硬着头皮紧走了几步就到他跟前了,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他是没有看到她从陈晨车上下来吗?回头就想,她心虚什么,又没与那陈晨有什么,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点啊。于是挺了挺胸,仰起头问:“不上去吗?” 容爵目光深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抬起手抚了抚她垂肩的长发,让发丝穿过他的手指。接着手下滑,滑倒她腰间,圈住她到怀中,感觉到肢体的僵硬,唇角勾起笑来,是在公司门口,害怕曝光吗? 下一秒,直接搂着她腰进内,这下简单脸色变得不好了,他是故意在人前暴露两人关系?虽然已经有些谣言在公司内流传,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会直接跑来问她,更不会去问他了。进了50层后,之前26楼的同事走动的少了,而50楼的同事在见她与总裁亲密之后,也不爱与她多话,所以她在公司内显得孤立无援。 容爵要做一件事时,通常她是没有办法反对的,只能由着他去。现在算是领悟到,他定是看到刚才陈晨送她了,报复随之而来,让她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 秘书与总裁的身份关系本就特殊,总会被人挂上各种暧昧名号,即便工作多刻苦,多有能力,也都枉然。楼底下总台包括保安,看到他们进门,眼中都流露讶异,然后恭敬而唤:“容总。”他搂着她面色不变,依旧淡冷,进到电梯内,手仍桎梏在那里没放。 简单觉得该有些表示了,扭了下身子,倒没想很容易就挣脱开了,她道:“我们不是说好不在公司暴露关系的吗?”这下谣言不知道要如何传了。 容爵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我有这么见不得光吗?” 一句话直接把她给噎住了,这……好像不该是他的反应啊,不容她想,楼层到了,男人率先走出了电梯,只留沉冷背影,紧接着总裁办公室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有人探头出来看,深觉又低气压了,暗自庆幸今天是周五了,又到周末,可以暂时避难。可简单却苦啊,别人可避难,她则是蒙难日,又得紧着皮小心应付男人的坏脾气了。 下班时间一到,同事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最后只剩简单一人。她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想了想也收拾了东西走进电梯,她信奉的是有什么事在家里解决,别把矛盾带到别处。 回到屋子里,很自觉地做好了饭菜,可一直等到七点也没见人回来,知道他是不会回来吃了,算是她拍错了马屁吧。自己吃完后,把碗筷扔进水池中,就爬上楼去早早梳洗躺上了床,既然他不在,她也算是暂且自由,可以理理今天的思绪。 陈晨的事,她并没放心上,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有些特别,可暂且搁置一边。主要还是那安旻锋的事,是她一个心头结,迷心术姑且不谈,闭心术她的确已经有了,当初针对容爵还使用过一回呢,她完全可以抽离自己的意识,让外界无法查出她症状产生的原因。 安旻锋说,她可能还会读心术,为何她没有这层领悟呢?至少对容爵,她就读不太懂,尤其是这几日,他居然每夜都只是抱着她入眠,没动她分毫。起初她有担心过是他对自己的**淡了,因为合同的存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是不利的。 可贴住她的身体是那般灼热,偶尔迷蒙中还能感觉身边的人起床,然后浴室传来水声,再回来时他身体温度骤降。这种反应不像是对她有厌倦的可能,应该还保持着深浓的兴趣,可他的行为就解释不通了。 容爵从来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怎么会突然压抑自身的**了呢? 无解,想破脑袋也是无解。 想到后来,睡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最终阖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迷蒙中身上有沉重的压力,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张开嘴,与鼻子一起呼吸,可嘴巴一张开,就被什么堵住,更有灵滑柔软的东西探进她唇内。这样一来,她呼吸变得更为困难了,用力嗅着,却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 嗯,烧刀子味道,应该是白酒。蓦然一惊,酒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就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黑幽深眸。脑中停顿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容爵!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用嘴堵住她的唇,探进她嘴里的正是他的舌头,而他……似乎喝醉了! 因为那双眼睛没了以往的凌厉与邪魅,只是像一潭深水一般,深不见底。有种慌乱的感觉,这么看着看着,就可能要跌进里面,再出不来。 “呼吸!”他放开了她的唇,轻喃在唇边,声音嘶哑富有磁性。 简单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忘了呼吸,窒息的痛苦已经从头部传达到心口,钝痛钝痛的。 ------------ 67.醉酒解衣 猛吸了几口气才缓和过来,容爵轻笑出声,眼睛微弯,唇角上扬。不知哪根神经坏了,她忽然傻傻而问:“你没有喝醉吗?”极少看他这样笑过,他的笑有很多种,冷笑、邪笑、讽笑,每一种都给她极不舒服的感觉,可现在这种,她说不上来,至少不讨厌。 “醉?不,我没醉。”话说完,他却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本是已经撑起重量的身体,又是一沉,再次压在了她身上。 好吧,她现在确定了,他应该是醉了。喝醉酒的人通常不会承认自己醉的,都软成这样了,还能不醉?奇异地发现,他那最初在昏黄台灯下看着像是漆黑的深眸,此时居然变成了褐色。人的眼睛瞳孔还会变色吗? 但这种例子倒也不是没有,曾经听闻过某些人,眸色会随着情绪的转变而改变,可能此时容爵就是这种情况。 这回他倒没再吻她,而是把头埋在她颈窝内,灼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奇痒难忍。想把神思游离在外,通常以往两人缠绵时,她可把灵与身脱离开来。酒后乱性,自来都有的事,她不觉得今晚的容爵会再压抑**,身下那处既坚硬又灼热。 果然,下一秒他的手开始动了,手指到处,睡衣扣子一个个被解开。可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盘扣睡衣,不像普通纽扣那般易解,这是她故意淘宝买来的一件丝质睡衣,布料坚韧,扣子复杂,一共买了两件,为的就是这种时刻。 人有时候其实挺奇怪的,明知道反抗是徒劳,可总还会做些什么出来。就拿这睡衣,当初她一看到就动了心思,谁让容爵那么爱撕衣服呢,就找这种质地坚韧的布料来,看他要怎么撕!也算是小小的一个消极抵抗。 哪知到货后连着几天,都没派上用场。某人忽然禁欲了,她除了有些忐忑外,还是比较欣喜的。可现在,心知躲不过去,他喝了那么多酒,估计**达到了某种高度,再也忍不住了。只见容爵手指与纽扣作战了好一会,也没解的开,不由咕哝道:“这什么扣子?” 离开盘扣,改为从底下去拉扯她衣服,想要用蛮力撕开,却不知拉了几下也没撕动,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中有了困惑。看得简单暗中闷笑,看来这两件衣服买的不错,值回价票了,回头得去给店家五星好评。 折腾了有一会,容爵满脸懊恼的样子,忽然邪邪一笑,抬起了身子,手伸进了裤兜里,掏出了他的钥匙。那钥匙扣上除去几把钥匙外,还有一把军用刀,他直接打开在她衣服下摆处轻轻一勾。 简单哀嚎一声,作死了!他居然拿刀来割裂衣服! 睡衣开了条很大的口子,然后他把钥匙连着军刀往床底下一扔,两手揪住那裂口,“撕拉”一声,直接把她睡衣给扯成两半,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床头台灯开得昏暗,淡淡的光晕照在她身上,形成了光圈。容爵的眼中浮现了惊叹! 简单却唯有苦笑了,又是一件睡衣给泡汤了……其实他有给她买许多衣服,但几乎每一件的下场都很凄惨,看似邪魅迷情的容爵,在性这方面,一向都很粗暴。 有人说,每个男人的心底,都其实存在着**的虐情,在暴烈的缠爱里面,他们能享受到最高的极致。可当有了感情,想要珍惜时,会把这种虐情给压抑住,转化成温柔。这其实就是人性的转折,也等于说是人有双面,一面是虐,一面是柔。 不过瞬间,简单身上的衣物全都挥之床下,包括他的。 身体紧密接触后,容爵又再次笑出声了,似乎很愉悦。他忽然道:“单单,你看,你的身体与我很契合呢,正好可以把你包容在身下,你的这里,何时才会属于我?”他的手停放在了心口处。 旧事重提,让她开始变得僵硬,这个问题早在当初就是无解。 抵触情绪油然而生,开始挣动,可他却加重了手指的力量,吻开始落下来,从脸到唇,再到身,无所不在。他沙哑地说:“今夜,与我一起燃烧吧。” 接下来,容爵彻底执行了他的宣告,手指如弹弦般勾动她身体的每一处,渐渐的,简单觉得一种诱人的焦灼在体内增长,她对它似乎完全无能为力,连忙想使用闭心术抽离思维,可还没传到指令到脑中,他已经进来了。 身体本能的开始收缩,瞬间被填满的空虚令她压抑不住喉咙口的轻吟。原来,习惯真是要不得的东西,这段时间的与容爵在一起厮磨太多次,只是几日的暂时脱离,在忽然降临的这一刻,居然对他有了反应。 不晓得为什么,这一次相对以前来讲,他可以算是温柔的。当然,只是相对以往,手指到处的重力,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指印,而他也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在临界点时一直命令她唤他名字,两人共同攀上了高峰。 本以为还有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磨难等着自己,可男人紧紧压住她,身子变得愈发沉重,却久久没再动,侧头一看,他的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盒盖住那双邪魅的眼,苦笑起来,他居然睡着了…… 用力把人掀翻在侧,男人的呼吸已经均匀。简单磨了磨牙,他倒好,喝醉了回来吵醒她,然后做了一番运动,就呼呼大睡去了,恨恨地去揪他头发,把他脑袋给揪得向后仰,这在他醒的时候她是绝对不敢做的事。 稍稍发泄了会郁气,也觉疲惫袭来,闭上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奇特的,一夜无梦。 午间的阳光里醒来,容爵如预期中的已经不在身侧。 今天是周六,但以他那种工作进度,通常会在这天加班,难得他没叫她起来,应是免了她的陪同了,算是给她放假一天吗?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坐起身,侧头想去感受下阳光的味道,却发现那个挺拔的身影居然立在阳台上。 阳台是用彩光玻璃特质的,站在那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柔城的风貌。 容爵背对着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后颜,今天他穿了一件黑白格子的衬衫,下身是黑色休闲裤。他这样屹立在那处,似乎在遥看着远处,又似在沉思。 似有所感的回头,强烈逼人的气息随之而来。两人目光定在空间中交汇,因为隔着玻璃,她看到的只是阳光洒在他身,神色莫名的样子,昨晚的记忆如数回潮,脸颊微微赧然,她不至于矫情地过了一夜就忘记那抵死的缠绵了。 心头忍不住一阵恐慌,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不由往后缩了缩。 那头的黑眸在看到她这个动作时,忍不住扬起了怒意,从阳台推开玻璃门走进来,两步就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口气不算冷,眼睛却盯住她不放:“单单,不要怕我,也别再用你那套虚伪的面容来应付我,我要看到真实的你。” 这个样子的容爵,更让她觉得心慌了。 如果他还像以前那般强取豪夺如野兽,那么最多在被折腾之后骂一句“畜生”,可他忽然改变了相处模式,明明已经有了恼意,他却压着脾气不发作,只是说着这样是似而非的话。 避开了他的视线转向别处,既不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沉默。心中揣度,这是容爵的有一个游戏吗?人类永远都是最贪婪的动物,不满足现状,渴求更多。 那天的午餐仍是简单做的,自从“荷包蛋”事件后,容爵秉持君子远庖厨战略,再没踏进过厨房一步。她为了自身健康着想,对他这个决定表示双手赞成,因为他若下厨,遭罪的不是他一人,还会牵连上她。 吃完午饭,他就带着她从楼上下来,开了车子离开容氏,也没说要去哪里。 基于之前的微妙情绪,她自然不会多嘴去问。眼见他把车子开上高速了,这才惊醒过来,难道又要去川市?可仔细看了看路牌,似乎不是往川市的方向,心头松了口气。 车速平稳,保持在一百码左右,早就觉得他是个超有自控能力的人,当然除去对待她上面。明明车技很高,有塞车的潜质,开的也是好车,可他却不会因为某种快感而乱了章程,可见此人心性极其坚韧。 开了一段时间,她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似乎有车子在后面跟踪,一辆深黑色轿车一直紧贴在后,不同时间段频繁出现,自然就会变得诡异,顿时紧张了起来。侧目去看容爵的反应,以他的精明程度,若连她都发觉了,他不大可能毫无所觉。可见他的神色淡然,眉色间没有一点波动,只把注意放在前方路段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只好罢了念头,据她猜测,可能是跟来保护他的。 这人平时看着是个正经商人,可那次在海叔四海会所里,她也领教到了他的人力有多纵多,故而不需太过大惊小怪。 ------------ 68.容念是谁? 从高速下来,简单瞄了眼码表,车已经行了七八十公里,但还在行驶着,沉默的气氛有些压抑,只能脑中用胡思乱想来消磨,容爵不会把她带到什么深山沟里给活埋了吧。 却没想到他把车子开进了一个温泉浴场,进了大厅立即有人迎上来,为了特殊客户群体,此类场所自然会有贵宾间,可单独供客人享用。两人跟着引路人往内而走,发觉此处难怪有温泉浴场了,因为靠近山体,这温泉是从山里头接进来的。 到了一个雅致的用竹排围住的汤池前,引路人就退了下去,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看着那热气沸腾的地方,简单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赶这么多路,为的就是来这泡温泉?那柔城也有温泉浴场啊,虽然可能不比这里是纯天然的。 再次鉴证,容爵的脑子有点不正常。 他也没管她,直接就脱了衣服下池了,人靠在了某块圆滑的石头上,闭目享受水流滑过的舒服感觉,此处是露天的,四周都被山围绕着,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般,围了一个温泉在里面。说实话,光这风景都是独到。 现在很多山体都被人类开掘,加入了许多人工的元素,可这里除去一些人工石桌等,都没有动过人为的手脚。在四周转了一圈后,见容爵正盯着她看,目光莫名,不知在想什么,热气虽然环绕着他,可他露在外面的上半身,依稀仍可看见。 别扭地移开视线,听到他问:“你不下来泡泡吗?”她摇摇头道:“我怕硫磺味去不了。”天然温泉的原理,本身就是与这些硫磺和地质有关,味道不见得有多难闻,却挺怪异的。 容爵却笑着嘲讽:“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们什么都做过了,还在意裸露相见?”一言戳中她的心思,脸上微红,暗暗庆幸这里热气四腾,不至于给他窥见。 “哗哗”水声而来,他居然从水里站起身来往岸上走,余光里看到那挺拔的身材,满身的水珠掉落,分外性感。他随手批了一件早准备好的白色外袍,丢下一句:“进去泡泡去去疲,对身体酸软很有帮助,我在大厅等你。”说完,只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简单探了探头,见他转过弯不见了人影,还真就出去了。迟疑地看了看那池温泉,说不动心是假的,的确如他所说,温泉对身体疲乏者很有好处。昨晚就算他不比平时粗鲁,可重手脚惯了的人,哪收的住轻,指印残留,身体也疲软。 终究没抵挡得住诱惑,除去外衣下了水,身子一沉进去,顿觉四肢百骸如被细细麻麻的小手在按摩一样,仔细去看,原来这水下养了一群极小的鱼,一丛又一丛。它们也不怕人,直接就围上来在她身体各处拱,更有鱼去啄她的脚,轻轻柔柔的,非常舒服。 学着容爵的样子躺在那块石头上,仰头可见深邃的天,是如此遥远。不晓得这四周的山是什么山,是不是旅游胜地,难道容爵带她过来算是度假的? 没敢多磨蹭,她哪敢让那大老爷在外面多等,大约半个多小时就从池子里出来了,换上衣服走到大厅,见他翘着二郎腿正与一个男人在吸烟聊天。看她出来,两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容爵按灭了手中的烟,起身走过来搂住她腰,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直接点了头往门外走。走至车边,他还故意嗅了嗅,笑着道:“没什么硫磺味,还是很香。” 从浴场出来,他神清气爽坐进驾驶座,再度领她起程,这继续开下去,简单到真心头慌起来了,因为他不仅开向了郊外,而且越来越荒芜。 她想到在猪被宰之前,通常都会为它洗干净了,特麽有种待宰的感觉。 可,然后,她知道了他的目的地。 居然是――墓地。 这并非她什么学识渊博,懂地理常识,而是周围全是一块块墓碑,四周有一面是傍山,树木繁茂,往那一站就有风萧萧兮的感觉。 他是要祭奠什么人吗?今天是他的谁的忌日?后知后觉发现容爵在刚才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正装西服,他这人对穿着很讲究,私底下绝对是以休闲为主。原来沐浴洗涤,是对死者的尊敬。 穿上这黑色西装,给人一种清瘦的感觉,实则衣服底下的每一寸都张力十足。看他如此正式,想必这个拜祭的人是个重要的人物。 车子停在了墓场外围,他从车内下来,神色中没了戏谑,只是面无表情的严肃。简单走到他身旁,听到还有汽车引擎声,回头去看,居然是那辆之前在高速公路上的黑色轿车,她果然没猜错,里面下来四人,静静伫立在车边,很显然是他的保镖。 容爵跨步向墓地走去,简单在他身后稍一迟疑,就见前面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她敢打包票,他那眼神绝对是危险的,大有她不跟上就跟她没完的势态。 连忙紧走几步,跟着他一路往里面走去。留意到身后的那些保镖们并没有跟来,只站在那处凝看着他们,是怕人太多打扰了死者的清静吗? 缓缓绕绕到了深处,在一处墓碑前,两人站定。 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容念。立碑人:容爵。 墓碑上贴了张黑白的照片,很年轻,嘴角的笑很浅,有一种儒雅的气质,没有容爵那种邪气和偶尔出现的戾气。他会是容爵的谁?父亲?不太像,他们的五官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也许他随母。 这才惊觉,似乎,容爵的身世是一个谜。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好像容爵这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柔城,容氏也是异军突起,不知道是她社会地位低,了解不到高层甚至最顶层的内幕,反正她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未听他提过家人。 曾一度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专门为收拾她而来。 目光停在那个容字上,心中猜想,这个叫容念的人,应该是他的亲人吧。总算是看到了他正常的一面了,看他神情如此肃穆又专注,微微有些异样感觉。 墓碑四周修理的很整洁,不像其他墓碑那样杂草丛生,显然是有专人在顾。不说一尘不染,至少那张黑白照片被胶膜刻在了里面,看不出成色是新是旧,起码不会因为雨天淋湿而破烂。有些奇怪,容爵既然来拜祭亡者,居然连一束花都没有带。 菊花献给亡灵,至少可以聊表心意吧。 却见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先点上含在嘴里,然后又抽出一支点燃后,却插在墓碑前置放的香炉里,他席地而坐,也不说话,就闷头抽烟,视线停驻在墓碑上的照片。 低首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看他的侧脸紧绷着,眸色却带了迷离,显然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样的容爵,给人一种孤寂感,这个词汇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她想既然容爵来这里拜祭这个叫容念的人,必然心情不会太平静吧。他现在在缅怀过往?还是在感痛身心?寥寥墓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香炉里的香烟被风一吹,燃的很快,没过一会就到头灭了,他又再点一支。等到第二根也燃尽时,他从地上起身,轻声说:“走吧。”就拉着她的手往墓地外面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老人,他带着巴结的笑容问道:“容先生,又来拜祭啊。那墓地我天天都有在打扫,每逢初一十五,我就会烧上一打钱纸。” 容爵点点头,从怀里摸了一打钞票给那老人,然后越过他,继续往门口走去。 简单悄悄回头,看到了老人满足的笑脸。 也是,不过是扫扫墓地,烧烧纸钱,照看一个墓碑,就能拿到这么多钱,的确是开心的。只是容爵,你知道吗,对亲人的悼念,有时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金钱的介入,只会显得你是庸俗市侩的人。相反若是有心,就算你不来扫墓,天国的亲人也会感受到你这份心意。 这个道理,她以为,容爵是不懂的。 记得有人说过:亲情,是这世间最牢固的爱,而爱情,就是这世间最松弛的爱。而,容爵不懂爱,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自认为派个人打扫墓地就是对死者尊重?恰恰相反,唯有真正痛过之人,才知该如何面对生死后的情绪,活的好才是对死者最大的慰藉。 悲怆滑过心头,立即潋去。她无声迈步,与他的步调错开,本就不会是平行之人,自然能跟不上他的步子了。有一点她不明白,拜祭亲人这种事,为什么要带上她? 再回车上时,天已经暗了,不晓得容爵下一站会是哪里,简单没有问,觉得还是随遇而安为好。只开了十多分钟,就进了一个村子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黑不隆冬,如今的农村也其实跟城里一样,夜生活不至于太丰富,也不会太早就休息。 容爵把车子往村口一停,就扔那下车了,熟门熟路的往内走,看这架势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心里嘀咕:别告诉她要在这里落脚休息啊! ------------ 69.山中一游 进了村后,容爵拉着她手站定在某户人家前,身后跟着的几人中一个上前去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是个农家大嫂,她开口就问:“你们是住店还是吃饭?” 感情这里不是普通的农村,是那种农家乐性质的地方?现在有很多旅游景区,因为旅馆紧缺,然后一些住户就私人开了小旅馆模式,俗称是农家乐,其实就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菜提供给旅客。 他们一共六人,却分坐了两桌,她与容爵一桌,而其余四人一桌。农家嫂子笑得乐呵呵的,没想到夜里还会有生意上门,因为现在并非旅游旺季,生意其实很淡。她们农村人也就是图个方便,只有在长假期间才会是生意兴隆,平时都是靠自家种菜过日子。 菜都是家常小炒,四五个菜就一道荤菜,野生鲫鱼汤,据说是从沟里捉回来的。也怪城市人呼吸太多的污染空气,于是开始追本溯源,反而喜欢到郊区这种地方,或者山林间畅游,口口声声嚷着要吃绿色食品。 在简单看来,其实这就是矫情。记得有过那么一次去婺源的旅游经历,当初曾在网络上看到宣传,说婺源是最美的乡村,到某个季节,遍地的小黄花,漫山遍野成金色海洋,那景致有多壮观就多壮观。 可她到了那里,只去了一处景点就没了游玩的兴致。因为太多人造的痕迹了,亭台楼层,看着古色古香,因为添进商家气息就变得市侩。除去这些,最好笑的是,一些自诩为城里人的人们,在看到满地遍野的金色水稻,那稀奇的跟看到奇珍物品一般,纷纷伫立其中拍照留念,更有人拔了稻子去那木栏子里砸稻杆,玩的不亦乐乎。 当时她就想,是人们脱离了根本太久,以致于忘本了吗?竟然连民以食为天的食中稻米都觉得新鲜,那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你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的声线打断了她的回忆,侧头就见容爵坐在床沿看着她。刚才随意吃了些后,农嫂就安排着他们上楼休息,那楼梯居然还是木造结构的,踩在上面“腾腾腾”的响。 简单朝他笑了笑,觉得刚才她想的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就把自己观点给说了出来。却见容爵琢磨了一番后,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不是人们在忘本,是时代在进步,既然要发展就不会往回看。别说城市,就连郊区农村,不也在时代改革?否则哪来现在的拆迁时代?” 这番话微微有些令她讶异,没有想到容爵的思维会如此灵活,更没想到他会这样与她说话,可以称得上是……平易近人,虽然她觉得这个成语用在他身上太过惊悚了。 可真就给她这种感觉了,除了在墓地那会他人比较阴沉外,进了这村子后他就神色缓和了下来,甚至刚才农哥跟他闲侃的时候,他还应了一两句。虽然他那种与人疏离的气度是与身俱来的,可幸得农哥人也老实,没感觉的到。 夜里睡得安稳,有一个好处,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到了半夜除了虫鸣声,万籁俱静,一点轻微响动都能听到。简单的神经早就被某人给折磨的粗线化了,到了哪处都能随遇而安,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天亮起来,见容爵眼下有黑影,怔了一下后才想他是不是失眠了?平时那么讲究一人怎么可能睡的住这农家的木板床?不过难道是她昨夜睡的太死了,一点都没听到他翻身嘛。 早饭也是在农嫂家吃的,白粥煮鸡蛋,还有几碟子咸菜,的确是经济又实惠。 乘着喝粥的功夫,容爵出人意料的居然跟农哥打听从哪处进山比较方便,简单心中一动,莫不是他今天真要领她去山里面玩?农哥很热情,不仅给他们指了路,还给他们介绍了导游,说到导游其实是抬举那汉子了,也是村里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丁。 一看这情况,就知这村上其实家家都是连通的,你家供住,他家供吃,自然也有这种所谓领路人的导游了。农哥喊那汉子叫福哥,甚为自豪地拍着胸脯保证说福哥对这山可熟悉了,每个礼拜都来来回回走好几趟呢。 可等那福哥提着一把猎枪出来时,容爵微蹙了眉头,简单见状笑着问:“福哥,这怎么还要带猎枪呢?山中有猛兽?” 福哥一听,连连摆手,声称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他们村子周围的山毕竟没有被人工开掘,属于纯天然的,那进山的路还是最近才用石板给铺上去的。偶尔会有个野兔什么的,带上猎枪没准可以打些野味回来。 简单回看了一眼容爵神情,见他嘴角轻抿着笑,意态不明。心想他们这么多人呢,还怕一个山里头扛着猎枪的汉子?气松了下来,本来这事也不用她来操心,只管跟着玩就是了。 一行人绕过村子到后面,那里还真有一条小道往山中延伸。福哥走在头,其中一个保镖在他身后,容爵拉着简单的手走中间,后头是另外三个保镖。那些男人也不多话,都比较沉默,沿路上就听福哥一个人在介绍。 光这口才,倒还真有当导游的潜质。简单见他们沉闷不语,只好她来搭话了,时不时会应上几句,表示他们有在听。她是不知道容爵是不屑与人讲话呢还是怎么的,始终嘴角挂着浅笑不语,倒是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山中有阴风而过,吹在身上挺凉,越往上寒气越重,她不过走了一段手脚就开始凉了。可容爵的手却始终是暖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男人阳刚之气吧,天生就对寒气能抵御。 山中以竹林为多,小道两旁都是竹子,福哥说到了一定季节,就可以去挖竹笋,那可是倍鲜倍鲜的。他们村上人就常常会去挖了回家做菜,有时候会备在家里,在太阳底下晒干了,那就成了笋干了。 福哥还说等回头下山时,就给他们去看看有没有好笋,要能挖到就带下山去吃,尝尝鲜,简单笑着点头称谢。行至半山腰时,那处有个算是平整的地,石块中间引流着小溪,奇怪的是居然那溪水中的石头是红的。 走过几步,不止是石头红的了,就是那溪水也变成了红色,这就是有些奇怪了,为何前头的水是清澈,到了这边水就会突然变色了呢。问福哥他也解释不通,只知道他每次上山看到的都是这样,第一回也觉奇怪,后来就不觉得了。 简单趴在石头上研究了好一会,也没研究出名堂来,手指探到水里,再闻了闻,也没觉异样,就是清水的气味。容爵笑着拍拍她后脑勺道:“别看了,是地质原理。” 听他这么一说,她精神一震,立即回头问:“你知道怎么回事?” 容爵瞥了一眼那水,“这块地表的地质有着某种矿石岩,水到这里阳光一照就起了化学反应,无色无味,前头水清澈,很显然那边的地质与此处不同。” “可同在一山中,又隔得如此近,为什么会不同呢?不是山中的地质都是同一类的吗?” 容爵失笑,摇着头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大自然总会有许多千奇百怪的,岂是我们能够全部解释的通的?” 这话倒是有理,简单也不是纠结之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站定在他身旁了。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算作留念,这样的奇景也算难得,恐怕以后要遇上也不大可能。要是早知道会出来玩,就该带个相机呀。虽然摄影不是她的爱好,可相机拍景总比手机要强许多。 连拍了几张,切回屏幕时发觉此处没有信号,心中笑着调侃,他们这样算不算是与世隔绝了?正准备继续赶路,休息了这么一会,该喝水的都喝过水了,福哥说要到了山顶才有住户可供饭,路上只能靠吃些干粮填肚。 往前几步,忽听瀑声雷动,简单惊讶之极,忙奔过去一看,果真是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她可真算是看到了。她站的位置是山体边上的一块大石头,瀑布就在她正前方,那背后的整面山体都被水流给冲刷的平润。 “瀑布在的山脚下,据说有个温泉,不晓得你们来时有去泡过没?有个传说,泡了这温泉可去百病,延寿百年!”福哥在旁兴奋地解释,听得简单“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农家汉子说话特会吹了,泡温泉还会去百病延寿百年,那不是人人都要争着去了? 心念一动,福哥说的温泉不会就是先前容爵带她去泡的那个吧? “福哥!”一个突兀的男声扬声叫唤,她回头去看,见东面走来几个人,领头那个穿着与福哥差不多,一看就是农村架势,手上居然也拎着把猎枪,身后领了几个人,难道这人也是导游?带游客到了此地? 福哥憨厚的脸上一喜,忙迎了上去:“阿明,你也上山了?”两人走到一处一阵寒暄,完了才过来介绍,是邻村的导游,跟他一样,也是带人进山里来游览的。那几个人背上都背着沉重的行囊,看起来像背包客,他们出来旅游通常会连帐篷之类的都带上,随地可居。 福哥与阿明一合计,就准备一同上山,说可以有个照应。过来征求他们意见,简单自然说好了,这山又不是她家的,路也不是一个人走的,哪还能拦着别人与他们同路?可回头却见容爵唇角的笑收去了,面色微微肃穆。 再看那四个保镖跟在他们身旁比之刚才紧了点,莫名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她心不由悬了起来,难道会有什么问题? ------------ 70.异端 队伍变壮大了,从上往下看都有一长列。越往上,山路也变得越加难走,因为后头都是泥路,没了石头铺盖,山气一重,泥路变得湿滑。幸亏容爵一直带着她,否则肯定得往下跌,有几次她脚下滑,都是被他给拽住了。 爬山到了这种地步,简单不由在心里头嘀咕了,前路那么艰难,为嘛非要登到山顶?是真有那么壮观的景色在等着他们?没想到她的嘀咕给出了声,还被前头的福哥给听到了,他立即回道:“大妹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山不晓得被什么人给传出去的,叫情人山,传说只要是情侣相互挟持着爬到山顶,就会恩爱一辈子!自然那山顶的景色不用说了,不是人泰山有那个什么说法吗?叫什么一览众山小,你上了这座山估计就能感受到。” 情人山?简单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雷人的了,这是什么狗屁传说啊,等等,别告诉她容爵就是为了这传说来爬山的?眯了眯眼,觉得额头有虚拟的汗滴下。 又到某个平整点地,那处居然还有山洞,洞口被一层水幕给遮住,里面隐约可见石头铺路在水中。水帘洞?脑中浮现某个景点,当真是有趣。正想往内一探究竟,忽然手被一拽,耳边传来容爵的高喊:“趴下!”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他给压趴在地,钝痛传来,可这惊异不及那随后传来的放枪声。 一颗子弹从耳边划过,容爵带着她在地上一个翻滚,又是两声枪响,险险躲过了子弹。抬眼就见那方福哥与阿明居然都端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他们,而跟着阿明一起来的那几人卸下了包袱,从里面也拿出了武器把容爵的保镖给指住了。 那武器黑洞洞的,看着像机关枪,就是不知真伪。没有人再动,福哥与阿明端着抢冷冷盯着这边,容爵先扶着简单从地上爬起,才出声询问:“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还是福哥先笑了笑,憨厚的脸根本看不出他会是这种持枪行凶之人,他道:“别怪我们,是有人花了钱买你的命,喏,他们先找上了我们。”用嘴朝那几个曾以为是背包客的人示意了下,“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村子在穷乡僻廊的,要等上像你们这种贵客可能得好几个月,这日子没法过啊。” 阿明在旁边道:“福哥,与他废什么话,把他解决了,就可以交差了,免得牵连我们村子。那个女人我看长得不错,正好可以弄到村里,老张家不是还是光棍吗?卖给他准没错,起码可以有这个数字。”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比。 简单惊然,这些人原来不光是买凶杀人,还是地痞,居然干这等拐卖妇女之事!听这口气不像是生手,不知有多少妇女被他们给坑害过。心中苦笑,容爵自己倒没把她给卖了,却是把人给带进了黑村,成了这间接凶手了。 不过他们的谈话倒是透露了一个信息,出钱的人要动容爵,没有把她算在内。可如今他们是连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死那她也没好日子过。猎枪估计还好对付,就是惧那几个人手中的黑枪,若是真家伙,那容爵四个保镖就是赌枪子也不够用。 还在沉思,忽然容爵拉了她一把,喝道:“跑!”那头几个保镖已经动了,有人飞扑到“背包客”身上,可能是那些人没想到他们被枪指着了,还敢这么不怕死的动,一时没防备,居然给保镖冲开了缺口。 阿明一声吼:“不好,他们要跑!福哥,快放枪!” 简单这头被容爵强拉着从那缺口冲了出去,有几次都听到枪声就在脚边,那两个山中导游是真敢开枪,他们没文化不懂什么犯法不犯法,只知道利益与金钱。这可能是她出生至今最惊险的一次了,风声在耳,子弹为伴。 侧头去看容爵,他面目冷凝,唇紧抿住,眸光深幽,握住她的手却始终没放开。其实他只要放开她,一个人跑,靠那保镖掩护,应该能逃出去。多带了她一人,明显速度慢了许多。 身后是枪声和惨叫声,她不敢回头去看,不是怕面对血腥场面,而是怕脚下不稳拖后腿。山路本就崎岖,这逃命之时更是慌不择路,他们不比福哥与阿明,对山熟门熟路,跑起来也步履如飞。 简单忽然一个踉跄,脚步慢了半拍,眼见要摔倒在地。容爵回身手一勾环住她的腰,把人圈在怀里,可因这一停顿,立即就成了活靶子,福哥一枪正中他后心。那种猎枪虽然笨重,可威力却也大,子弹的反弹力把人给打飞了出去。 他的手没松开她,于是造成两个人一起扑倒在地,本就是沿着山坡边缘在走,这一倒往山体另一边滑坡而下,身体被凸起的石块给划破,却无力抓住什么东西来阻挡下滑趋势。唯一可以做的只能侧过身体,不让着地面积过大,造成更大的受伤程度。 眼见有树区域,容爵眼明手快用脚去蹬,缓了缓滑落的势头,再下滑时,他已经可以用另一只手紧紧拽住树干,简单乘机双手环抱住他,稳稳的停在了半山坡上。 抬头往上看,离刚才那处有了好长一段距离,此处有树遮掩,反倒成了他们的掩护体,山上那群人一时是看不清了。往下看,全是森绿的树,深不见底,打了个冷颤,若不是容爵在旁,恐怕要是再往下滑,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想到刚才他为救自己后背中弹的事,连忙拉住树从地上爬起来,翻过他身,见那里已经被血渗透了。扶着他站起来靠在树上,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脸色很差,嘴唇失了血色,除去那枪伤,还有身上各处被石头刮伤,自然她也是一样,手脚上好多处都破皮了,疼钻入心。只听他说:“扶我走,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定会下山来找,有那两个山里人对地势熟悉,不难找到此处,他们看不到我的尸体是不会罢休的。等在这里,是等死。” 简单点点头,可是要躲去那里?这里根本就无路可走,斜坡面都得靠着树才能不滑,脚边杂草丛生,难保有什么毒蛇之类的。随意走了个方向,一手扶着他,让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一手去拽树,艰难地往前行。 容爵的话说的没错,等在这里,就是等死。 幸好这种艰难走法只走了一会,就有道口出现了,并非原来她们走的那条,但总比一直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斜坡上强。就在简单感觉脚犹如灌了铁一般的沉重时,听到容爵虚弱地说:“等等,那里好像有个山洞。” 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个地方有个岩洞,被繁茂的树与长长的草给遮住了洞口,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心中狂喜,顿觉浑身有力气了,连忙撑着他走到近处,观察了一下,觉得里面应该能呆人,就拨开草丛钻了进去。洞口很小,里面却别有洞天,只挨着岩壁走两步就变得宽敞了。 外头的光线透过草与树照进来,勉强可以看得见。从洞壁的凹凸不平来看,这应该是天然洞穴,并没有人类抵达过的痕迹。因为阳光很难照进这里面,倒是没有绿色生物,所以除了岩石外,空空如也。 简单扶着容爵坐下,他的脸色已经苍白,背上的血还在流,任何人受了伤都会虚弱,即使他是恶魔…… 刚才只顾得逃命没想其他,现在才有感觉,冷汗已经爬满全身,背部的衣服已经粘在身上。她估计除去汗应该还有血珠,背上不住抽疼,定也是被刮伤了。重重的喘着气,一坐下来,就觉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了,酸麻酸麻的。 山里有山风,洞口透进来的山风呼呼灌进了她的脖子里,阴冷之极。 还只喘了几口气,就听容爵在轻声吩咐:“去把洞口找些草盖好,洞外也不要留痕迹。”这要在平时,身体这么累,他还指派事情给她做,定会想了法子与他作对。可此时却什么都没说,就强撑着起身往洞口而去。 她不是愚笨之人,一听他的话就知其深意,他们能找到这洞穴,不保证福哥他们找不到,把洞口的草和树枝恢复了原样,再回来时,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失血过多,体力严重透支了。 原来他也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啊!想到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又收回了嘲笑的心。不知道这个山洞,能不能让他们躲过追杀呢? 突然脑中闪过什么,觉得不妥。容爵流了那么多血,这一路过来,路上一定也都是,这不等于是给人指路吗?若是只遮了洞口,而不去解决这些问题的话,等于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连忙起身,迈开针扎般疼痛的脚,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身过来,脱去容爵身上的黑色西装,看了一眼他后背的伤口,那里已经不再渗血了,但也血肉模糊。镇定了心神,就走出了山洞。 ------------ 71.相互依持 果然,只走了几步,就在洞口的附近看到了血迹。从一旁的树上掰下一根满是叶子的树枝,充当扫帚开始一点一点清理,先把脚印扫掉,再用尘泥把血迹盖住。最后走到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把一些带有血迹的泥土,洒向另一条道,并且把容爵的西装给扔在了那条路上。布置完这一切,她累得满头大汗,脚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骗过那些人,只能姑且一试吧。 回岔口的路她都是倒退着走,每一脚都落在先前的脚印之上,而回山洞的路依旧是用树叶清扫脚印,幸好她人轻,在山地上的脚印也不深。重回洞穴,见容爵已经从坐着变成躺在那了,可能实在撑不住了吧。 听到脚步声,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不自然,那眼神里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令她觉得心慌。 “怎么了?”简单忍不住问,这时候沉默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容爵的眼睛并没有转开,仍然紧盯着她,良久他才幽幽地说:“我以为你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接着,垂下了眼,半闭着。 她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是苦笑。不是她不想走,事实上她现在也怕得很,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容爵亡命天涯。此时她若擅自行动,或者独自偷生的话,别说有福哥与阿明在领着那几个背包客搜山,就是光靠她一个人走,估计也难走出这座山。 到底不是风景区名胜,山体各处可见游客,而这山中沿路过来就没见着过一个游客,别说什么协警了,等到天一黑,她一个不小心摔哪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容爵中枪多多少少也是为了救她而至,若把他扔下不管,她做不来…… 再退一万步来讲,若是容爵侥幸从这里逃出升天呢,那么她简单恐怕就不是死可以解决问题,到时候她的下场定是生不如死。所以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守着他吧。 简单也不管容爵怎么想,走到他的身边,翻过他的背,查看他的伤势。子弹还在里面,如果不拿出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可是眼下又没有任何医疗设施,也没有医生在,这该如何是好? “你懂护理知识吗?”他埋头而下的声音闷闷传来。她懂他的意思,彼此都明白处境险恶,若子弹长时间不取,恐怕不用等别人找上门了,直接就得跟阎罗王喝酒去。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好吧,懂一些,我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他回头用质疑的眼神看她,“你会?”他的本意是想她找些布料帮忙包扎一下,倒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言。看这神情只消一想就明了他意思,顿时觉得尴尬异常,亏她还心底纠结那么久,原来他根本就是随口一问啊。 可大话已经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嗯,会一些,死马当活马医呗。”心里头没说的是,曾经帮她家阿黄包扎过脚伤,不过那是小时候,而阿黄是她养的一条土狗。后来那阿黄……停住回忆,潋去眸中神色。 容爵咬牙憋出一句话:“我还没死呢!哪里来的死马?” 简单圆眼一瞪:“不就是打个比方吗?至于这样咬文嚼字不。”却听他突然笑了,爽朗的笑声,低沉的嗓音从喉间发出。他的声音本就磁性好听,此时因为受伤,多了一些沙哑,但无损他声音的质感。 拿看怪物的眼神瞄他,这样恶劣的环境,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就笑不出。 “来吧,虽然我不是死马,也只能给你做次白老鼠了。”黑亮的眼睛看着她,里面盈满了笑意。她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的点,但不得不承认,因为他这一笑,凝滞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而她紧绷的心也松软了一些,不再紧张的整个人都僵硬。 或许,这正是容爵所要达到的目的。 以她刚才那种紧绷的情绪,手脚都是僵硬的,别说是取子弹了,能不能摸到都成问题。既然决定了,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了。容爵从兜里摸出了钥匙串,解下那把军用刀,他含笑递过来时,眸光流转带了调侃。 立即想到前天他喝醉酒就是用这军刀挑开她衣服的,该死的,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能想这!只听他戏谑地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 简单翻了翻白眼,不去理会他。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离不开黄腔。用打火机把匕首熏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衬衣下摆撕下几个布条,然后又转身找来粗壮的树枝,砍成一个小木棍,递给他。 他用眼神疑问,表示不解。 “布条是等下包扎伤口用的,木棍则是给你咬着,疼也不能喊出来。”若是他的痛喊声惊动了搜山的人,那他们就都完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可能再与人搏斗了。 容爵直接嗤笑出声,然后看着她,只接过布条在手,没接木棍,“不用那,来吧。” 有那么一刻,竟觉得他有些壮烈的感觉,像电视里看的那些革命片一般,视死如归,有没有?一个男人要在女人面前表现坚强的一面,通常是不要去折他面子。她打算万一他痛叫出声的话,立即用手紧紧捂住他嘴巴。 于是她挑了挑眉,示意他背转过身趴着,就着之前点燃的火堆的光,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手术”。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不够娴熟,还是因为那子弹实在是太小,在用匕首割开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后,刀尖怎么也碰不到硬物。 不是故意要整治容爵,也不是故意要报复让他疼,实在是她的水平有限,而光线不足,最后实在无法,把匕首扔在一旁,用食指进去抠。在将近大半手指插入后终于摸到了子弹,两个指头夹住把它给夹了出来。 耳边是他极其粗重的抽气声和喘息声,但却没有一声痛叫。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意志,有些超乎想像的令她刮目相看。 取出子弹后,简单用准备好的布条为他包扎伤口。没有好的止血药,也不可能输血,所以只能先这么将就着了。打结时手不够用,只好用嘴咬着布带,因为要从胸前绕过他整个背部,于是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环绕过去的。嘴唇时不时要贴上他的肌肤,气息也若有似无的在他肩头划过,那情形……很暧昧。 若这时有人走进来,可能以为她在非礼他。她苦中作乐的想,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打好最后一个结,准备撤回的时候,容爵的唇印上了她的侧脸。 顿时僵在了原地,呼吸有些急促,他只是印了一吻后,就退了回去。 令她有些意外,这个人从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但凡念起,都是不管不顾,而且是狂风席卷般的,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纯纯的印吻,实在不像是他。 偏着头去看他,迎上了他含笑的眼。 咬牙切齿怒瞪他,心中却是懊恼之极,为他取子弹她自己都紧张的出了一身汗,他居然可以面不改色,谈笑自若,甚至……趁机揩油,他究竟一直以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他如此的临危不乱? 跟着他有段时间了,每一次,她看到的容爵都是高高在上,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一脸冷静自若胸有成竹,就连纵横黑道几十年的海叔在他面前,都只是他掌中随时可以捏死的小人物。这样一个人,必然有强大的背景,和她无法估量的权势。 她从没想过,容爵也会有这么一天,会受伤,会流血,甚至他的血是红色的。一直以来她面上奉承,背后常常诋毁,认为这个人是疯子,是神经病。见他如此落魄,她该觉得快意,可当两人的命连成一线时,却又不得不为其担心。 唉,跟疯子处得久了,连她也变得矛盾起来。只要是与容爵有关的,就总会脱离掌控,明明可见步入正轨,忽然又有突发情况。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发热了带她去墓地拜祭,又进了贼山,如今更成了这幅样子。 天黑了,洞里很阴冷,已经是深秋,都说深秋寒夜甚至比初冬还要冷,山中更甚,阴风阵阵的。本还生了火想取暖的,可在帮容爵取出子弹后就让扑灭了,因为火光是最容易暴露目标的一种,这种非常时刻,只能处处小心为上。 见容爵疲惫的闭上眼,睡眠在这时候对他来说是最佳良药,只有休息才可能恢复体力,流了那么多血,他也可能到了极限。简单听了听外面,除了风声外没有别的声音了,这一天早就在她体力负荷范围之外了,全靠意志在这强撑着。 靠在岩石上闭上眼,打算也小歇一会。 可能是危险并没有解除,紧张的神经依旧吊着,加上洞里的阴冷,她把自己都缩成一团了,也还是睡不着。因为安静,所以哪怕一丁点的响声都会引来注意。 容爵那边呼吸越来越沉重,她坐了起来,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炙了她手,心里暗道不好,此时他若发烧当真是极其危险,是伤口发炎感染了。 ------------ 72.洞中谈心 这若在平时,只需吊个消炎水就可以解决,可现在,别说什么医学条件了,就连生命都没保障,怎么可能有药救他? 透过洞穴外的月光,可以看到他脸色绯红,身体在轻微颤抖,整个人蜷曲在一起。简单眨了眨眼,淡去了眼中的情绪,叹了口气,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的寒冷总能抵得过一个人的体温变化吧…… 本是让他侧靠在自己怀里的,发现他因为痛楚眉头皱了起来,惊觉他后背的伤口可能被她碰到了。皱了皱眉,看他如此痛苦,心中除了出了一口怨气外,却微微有异样感觉,只迟疑了一秒没再折腾他,就把人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再把外套盖在他身上。 温热从腿那里源源不断传来,是他身上的热度在过度,本来她就冷,这样两相中和倒也不赖。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开始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躺在她腿上的容爵说话了:“单单,恨我吗?” 她呼吸一窒,顿时清醒过来,垂眼去看他,并没有睁开眼,可口齿清楚也不像是在说胡话,那就是他没有头昏的失去神志。可这个问题她有些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恨吗?她说不清,因为恨这个字太过情绪化了,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很大,但真要把这些提升到恨上面,应该还不至于。 被他拆穿自己的迷心术,给他强占,她有不甘心和怒火,可毕竟算是她先惹他在前,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后来看海叔为了她被这人给折腾成那样,又被逼着签下那狗屁不公平条约,她的情绪应该是有提升到愤怒。 只是,别人说恋爱未满,她得说:恨未到。 对容爵,她谈不上恨。可能是她神经粗吧,换了任何一个女人被他这般折磨,可能都要对他恨之入骨了,但她摸了摸心口,翻遍整个脑子,没找到一点有关恨的那么点意思。并非她不懂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经历过更沉重的灾难后,那么心智也会变得坚韧了吧。 摇摇头,没有说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心境。 容爵的眼中浮现惊讶,他也奇怪她的回答会是摇头吧。却没有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反而转移了话题:“那么,有什么未达成的愿望吗?” 心中又想骂脏话了,他这是要做知心哥哥谈天?这种情况,合适吗?可回头一想,有些明白他这举动的意义,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毕竟在这个时候,危机没有解除前,他若昏睡过去,别说来上一大群人,哪怕就是一个,她恐怕也很难对付得了。 歪着脑袋想了想,愿望?眸光划过异色,愿望是欺骗世人的伪装,它从来都不会实现。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奢求得不到的,只求可以抓得住的。曾看过一本书上,那个主人公的愿望就是可以背着行囊,踏遍天下各地,让足迹可以遍布四野,最后总结句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当时她大笑出声,要览尽天下绝色,除了时间,还需要金钱,更需要体力呢。可是文后读者的留言,都非常羡慕那个主人公随性的性格。既然那么多人喜欢,她也就说说这个愿望吧:“我想把整个中国都周游一遍,北京的故宫,西藏的拉萨,大连的海,桂林的山水……很多很多吧。” 胡乱说了一通,想到什么地名就讲出来。既然谈话的本身意义只为了不睡着,那么无所谓是否存在真实性了。 容爵听得认真,没有开口打断她,洞里就她一个人的声音。或许他也看出了她敷衍的回答,所以不欲再深问下去。本来,两个人在这阴暗的洞穴里,谈什么理想和愿望,不是太可笑了吗? 停止胡侃,回归冷寂,有些寡淡的感觉。良久,他又开口问:“单单,知道容念是谁吗?” 微微一愣,倒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昨天看他神色肃穆生人勿近的样子,以为会很忌讳的,她轻摇了摇头,未知答案不想去揣测,何况是亡人。 他轻笑出声,宣布答案:“呵,他是我大哥。” 这个答案倒是令简单有些意外,早猜想会是他的亲人,可那人与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一次意外,就那么走了,他那人喜静,所以给选了这么个傍山靠水的地方给他安住。”容爵的语气很淡,轻描淡写的,可给人感觉却不像是那么回事,若非在乎,何必跑这么远过来拜祭。 而且他看似平静的陈述,他们握着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这些外像,都说明着他对这个意外的在意。“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外吗?” 显然这个人有谜底大公开的**,因为他看着她的眼中隐隐有着期待,希望她做这个听众。不由自主地点头,他愿意说,那她就听吧。 “容念有心脏病,但他不是心脏病复发而死的,他是死于一场车祸。那次是我开的车,他坐在副驾驶位,我们正在谈着容氏的公事,忽然迎面撞过来一辆大型货车,而我的刹车却在那时失灵了,千钧一发之际,是念扑在了我的身上,挡住了那迎面过来的最重一击。” 察觉到他不止手在颤抖,连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发烧所致的忽冷忽热,还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令他情绪激动了。 这样的回忆,**裸地袒露在她面前,是否当时的一幕又再一次重演? “车子翻了,容念满是鲜血的脸覆盖在我的身上,他已经说不出话,但是他眼中的意思,我却明白,他要我好好活着……” 忍不住抱住他的头,轻拍着他的背,想要给他一些安慰。亲人为他而死,那种无法面对无法承受的感觉,会是犹如被水灭顶后的求生无门感。有什么痛,比眼睁睁看着爱的人死在面前更痛苦的呢?吸了吸鼻子,她其实知道有一种痛比之这种更甚。 他把身体又向她靠了靠,才道:“后来查出来,车子被身边的人动了手脚,而迎面撞来的货车也是有意安排的。这一场祸事,根本就是人为。” 没有去问那些人的下场,以容爵现在这样恐怖的心性,恐怕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这又如何来评论谁对谁错呢?没有因,又怎么会有果?就拿今天发生的事来说,若非容爵触及了别人的底线,又怎么会被别人花钱买凶杀人呢? 可到底是善恶终有报,还是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全是无稽之谈?她不知道。 “单,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我想知道。” 简单眸色微动,想了想道:“我的人生就跟我名字一样,是极其简单的,不像你那么复杂,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差不多就你查到的那样,这就是我了。倒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可以问你吗?”既然话夹子打开了,就问个清楚吧。 他用眼神示意她问,“为什么你会选择我?”她实在是不解,凭容爵的身份、地位、和相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把她锁在身边,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若说只是为了最初的不甘,以及她的逃跑给惹得愤怒不平,才会对她有这样的执念,那么容爵这个人,未免也太偏激了。 他抬起目光,看向她的脸,“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他反问。 “我去30楼找小何的时候,正在说着你的……嗯,趣闻,不知道那次你有没注意到我。”那时她还和小何在调侃,开着总裁大人的玩笑。 “错,那是我第二次见你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容氏楼下,与一个女人一起走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你的笑容咧开得很大,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当时我正巧坐在车里看到,心里想:这女人笑起来好丑。” 简单囧了,呃,还有这样的事,定是与小舞那丫头说笑的时候。 “我对你真正有印象的时候是那次电梯里,你明明对黑暗空间恐惧的要命,却仍然可以故作镇静,甚至还能筹思解决之法,知道利用谈话来分散心神,光这一点就可看出你的心智极其坚韧。” 当时的情形其实简单也还记得,她到后来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次电梯里,为了转移恐惧而作出的搭讪。 “等电梯门开后,我看到了你的脸,想起了那个笑容,突然有种想法,要把你的笑容给撕裂,让你不要笑得那么纯粹。可当得到你后,我成功撕裂了你的笑,顿时觉得索然,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单单,若非你暗使手脚,我可能真就放开你了。其实这一切的因果关系都在于你,你发掘起了我对你的深浓**和征服之心。” 那天看到她在顾彤彤面前笑的如此开心,忽然就怒了,这样的笑已经消失在他生活里,为何会出现在别人面前,而且他是,那么的,妒忌。 善变!简单脑中出现这两个字。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的笑容碍了他的眼,而在成功达到目的后,又反悔了,还说女人善变,男人善变起来都不是人。 ------------ 73.配做我的女人 归根结底,容爵这人就是心活在黑暗,见不得别人好,若她知道会因为一个笑惹上这恶魔,那么她一定每天都做冷面君。 可从另一层意义上讲,这样的容爵,算是可悲的。他的脾性可能都是与他自身的环境与遭遇息息相关,现在有多暗黑,曾经就有多少磨难在他身上。 脑中还在分析,耳边却听他犹如呓语般:“单,不要离开我,好吗?”声音很轻,像是烧糊涂了,却有种特殊的……脆弱。以前他若是猎豹般凶猛,此刻他也就只能算只纸老虎了,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吧,让他的头脑昏沉了,所以不小心把这种情绪外露。 手再次探到他的额头,果然还是滚烫的。 面对这样示弱的人,她做不到冷言拒绝,叹了口气:“我会在这里陪你。”特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只能承诺这一次,这个时候,她不会离开他,不会扔下他独自偷生。 无论是因为不得不,还是因为心之所以。 那天夜里,不知道两人最后是怎么慢慢睡着的,只记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最终敌不过疲惫,还是昏沉了过去。 简单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牵着那只土狗走在乡间小道上,这么说算是文雅的,其实就是田埂,走着走着,脚下一滑人就跌了下去,本来田埂与旁边的田也就半尺高的距离,可是她那一跌却犹如跌进了深渊一般,双脚始终着不了地,下落的失重感在持续。 不晓得自己是什么神经,居然梦里还在调侃,这沟究竟是有多深,这么掉下去不成了万丈深渊。结果她没掉进万丈深渊,却掉回了童年,扎着羊角辫,一翘一翘的跳着绳子。 旁边走来一个男人,指着她鼻子说:你笑起来好丑!又走来一人却说:你该多这样笑笑,很动人。同样是笑,一个是丑,一个动人,那她的笑到底是哪种? 情景一换,眼前一片黑暗,有人在耳边不停地说话,叽里咕噜吵得她睡不好,可在说着什么呢?好像是……你是简单,你是简单。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推她,似乎要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渐渐有了知觉。 “单单,醒醒!”全世界就一个人会喊她单单,她要睡觉,不要恶魔容爵。可他似乎比她更有意志,把她身体推了又推,声音压低就在耳侧:“简单,醒过来,有人来了。” 一听到有人,吓得一激灵,顿时就清醒了。睁开眼看到容爵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浮现了着急,显然已经叫了她一会儿。侧耳细听,果然有脚步声,心立刻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去想怎么会有人过来,就被他一把拉起安藏到一个暗的地方,而他自己躲在了洞口旁边。 懂他这样安排的意思,若来的是敌人,他在洞口还可以制敌先机。但前提也只能是来者人数不多,如果一下冲进来几十个人,就算容爵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心跳瞬间提速,甚至跳到喉咙口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到了洞口,在周边附近徘徊了一阵,接着拂开树枝的声音,一个人影钻了进来,他一时还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人在面临新环境时第一观感肯定会先察看。这个时间正是容爵需要的,一个闪身突然从后面捂住那个人的嘴,令他叫不出来,另一手勒住他的脖子。 从简单的角度,透过洞口射进来的月光,正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嗜血的残酷。“喀”的一声脆响,那个人倒在了地上,干净利落。 她从未见过容爵动手,哪怕是那次去海叔那里追捕她,他也都像个绅士一样,冷冷而又邪气地威胁,并没有表露过他的身手。还记得那次对他使过迷心术后,被他抓住,他就用嘲讽的口吻对她说,她可以试试把他打趴下而跑出去。 那时她的顾虑是,就算她真的能把他打趴下,也不可能打得过外面的一群人,所以她没有妄自挑战这个难点。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当时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的骨头应该也是脆的,冷汗从背上流下来。 不敢去想那个人是被他扭断了脖子死了,还是只是给勒昏了,这时候想这些太过矫情,生命都无法得到保障,还担心别人,何况这个所谓的别人还是来杀他们的。 容爵的目光射向她这边,正好看到她摸脖子的动作,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忽然简单惊叫起来:“还有一个!”他的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黑影,而那人的手里有枪。 容爵立刻反应迅速地回身就是一个旋踢,把那人手里的枪给踢落在地上,随后扑了上去,把那人扑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简单从暗处走出来,心中着急想要上前帮忙,可是哪知门口又进来一个,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就往门口那人撞去。看这装扮,就知是那几个背包客,他们一共有五人,此处就来了三,另外两个没准与那福哥他们在一块。 余光里去看容爵的情形,他因为身上有伤,又发了一夜高烧,加上之前搞定了一人,已经严重体力透支了,现在是处于下风。而这边她把进来的人撞开后,想也没想就抓起先前捡的树枝往那人脸上呼过去。 那人显然没有防备一进来就遭受攻击,而现在又被个女人劈头盖脸地用树枝抽打,等反应过来时,想要抬起手中的枪来,简单眼中闪过精光,故意胡乱挥打,加重了力往他手腕处抽去。男人手臂一麻,枪掉落在地。 容爵虽然在与地上的人厮斗,但一直注意着这边,见此情形,脚一勾,把枪挑起到空中,毫不犹豫地放开正在缠斗的人,飞身过去接住,然后回转身枪口对准了敌人的眉心。整逃动作酣畅流利,若不受伤的话,估计能表现得更好。 “别开枪!”简单低吼,枪声会把人引过来,他们还有两人,加上福哥与阿明,就是四个。四个人都手中有枪,光靠他们两个人如何能对付过去? 容爵闻言一个侧手,用枪靶子狠敲敌人的头部,挑的是太阳穴,那人直接就倒了地,可见他那一敲是有多重。 “啊!”听到简单的惊叫声,他回过头来,却看到最后进来的那人,已经把她抓住抵在了身前,他手中虽没枪,但是手指却是扣住了她的喉咙。那里的疼痛正正威胁着她,他会直接捏坡她的喉咙。 容爵举枪瞄准,却不敢妄动。 男人笑了:“开枪啊!”他看了一眼地下的两个同伴,狠厉地说:“哼,完不成任务回去我们也得受罚。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有种就开枪。” 容爵的瞳眸中闪过异色,却迟迟没有向前一步。看他这样,简单微觉安慰,至少他没有第一时间就选择牺牲她,也不枉她照顾他一夜,虽然那后半夜她自己也睡着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怕别等到最后容爵下了狠心,所以决定还是自救,手悄悄地伸进了口袋,那里有之前为他挖子弹用的小军刀,显然她的举动被对面男人看到了,于是他开口问:“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男人冷哼一声:“我们拿钱办事,签过合约不会泄露雇主的名字。” 简单觉得汗颜,这杀人的事还要签合约?倒真成了买卖了。军刀已经在手,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刺向身后人的小腹,感觉到他因为突来的疼痛而手上一松的时候,离开掀开他手臂,一个转身就脱离了他的掌握。 回过头去,男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容爵欺身而上,手中枪把再次砸中他太阳穴,终于把这第三人也干倒了。垂眼去看地上明显吓得腿软了的女人,蹲下身来,直视她惊慌的眼,赞道:“不错,配做我的女人!” 她勉强笑了笑,侧过头潋去眸底的情绪。看了看地上躺的那三人,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来,估计其他人就在不远处了,此处已经不再安全。 地上还躺着一把枪,她猫腰过去拣了起来,却听容爵在说:“不用看了,不是真枪,是一种气枪,但这种枪的威力很大,被打中不一定会死,却可能断几根肋骨。”听得她惊然,居然还有这种高威力的仿真枪?不过想想也是,又不是拍枪战片,哪来那么多的真枪呢。 据他这么说,看来还是福哥与阿明的猎枪威力要大些,那可是真枪实弹的。 “走吧,我们必须离开。”他说话带了轻喘,抬起目光去看,发觉他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眼神甚至有些涣散,可能是到了一个极限。人在发烧过后,常常身体会虚软,可刚才他拼着一口气放到三人。现实容不得他倒下,必须靠意志强撑着。 简单立刻上前扶住他问:“你能行吗?”问出口并不觉得什么,可听完他的话才发觉有歧义在内。只见他露出熟悉的邪魅笑容:“女人不要问男人行不行这样的问题,而我行不行,你还会不知道?”说完借她手上的一把力,就站了起来,往洞外走去,并且顺手把她手中那把气枪一起塞进了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 74.患难与共 出了山洞,发觉天已经微亮,看得清路了。山中潮湿,一夜过来,地上泥土都有些湿,这样踩上去很容易留下脚印,可既然准备离开山洞,也顾不上这些了。 尽量挑有草的地方走,一路走着倒没想到给他们俩走到了那水帘洞的地方。明显可见的有路向上延伸,而向下也可。简单顿住脚步问:“我们是往山下走吗?”他身上的伤需要及时治疗,而且也就脱离了这个鬼地方,才能脱险。 但容爵却摇摇头道:“不,我们上山。”迎上她惊讶的眼,低声解释:“他们的想法与你一样,肯定以为我们会下山,山里一共来了五人,加上两个当地人一共七个,那么山下会有多少人在等咱们呢?” 这一说倒真有道理,此时下山无疑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可我们往山顶去,不说会不会迷路,万一他们不放心,也上山找呢?那不是退无可退了?” 容爵眯了眯眼抬头而看,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两人开始艰难的爬山过程,幸而此路算是大道,蜿蜒盘曲了些,总比走那草丛来得强。而且可能是因为走的人多了,脚下的泥也结实,不至于一脚下去松软的可能会滑下去。 不想多说话耗费体力,只注意了脚下,耳边听到的是彼此的喘气声,走得越久,喘气声就越大。上山的路极其艰难,容爵受伤,简单等于是背负着一个人走,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到达一个坡口,两人停下来靠在树上歇息,山中宁静,阳光透过树叶照到身上,暖融融的。他们的行囊昨天就落下来,此时嘴里干渴却也无水可喝,幸亏在之前的水帘洞前喝上了几口泉水。 简单踢了踢脚边的草,觉得此处植物与下边又有不同,原本他们上山时都是长苗形的草,可到了这里,草叶子变得反而像树叶了,却是薄的很。心中一动,莫不这就是那所谓的刀口草?据闻刀口草可治伤,不晓得用这草叶子给容爵敷下伤口,会不会有用。 也不擅作主张,还是问了问当事人,见容爵挑了眉说:“反正都给你死马当活马医过了,也不差这回。”事实他背后的伤口确实灼疼的很,跟火烧一般。 于是简单采了几片叶子,先闻了闻,一股青涩味道,没有难闻的气味。本想咀嚼下,终究是没那勇气,杂草丛生的地方,指不准就被毒蛇爬过。到底不是用在自个身上,虽然这么想有些缺德。把叶子用石块打烂了后,抹了一把汁水往他背上伤口抹,感觉他身体缩了缩,应该是疼的。 疼就好,凡是治伤的药肯定得疼,就跟碘酒消毒一个道理。 许是走路太久出了一身汗,容爵倒是没再发烧了,故而不至于人轻飘飘的,当然靠他自己单独走恐怕是不可能了。也是这人心志坚韧,稍微有些好转,他也就没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更是折了粗的树枝当成拐杖,一人一根,这下上山走起来要着力不少。 路或许没有尽头,可山却是会到顶。不说经历万重困难,两个人终于还是登到了顶峰。山顶上并没有之前福哥所说的店家,光秃秃的,一个人都没有,很显然他是在胡诌诓骗他们。这样的山脉,并非旅游的好地方,可登到顶端时,简单不由慨叹这美景了。 远远看向阳光射来的地方,那里形成一道长长的红云,绵延千里。而他们站在那里,犹如坠入了红色梦幻中,若不是在逃难,恐怕会觉得这是一趟奇妙之旅。 容爵道:“是阳光折射的原理,那也不是云,而是山里的雾气。”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脸上神色很放松。心头微动,之前福哥说的话想了起来,他说这山叫情人山,登上山顶的情侣会一直在一起。这会是容爵坚持到山顶来的原因吗? 可是,他们不算情侣吧,充其量只能算是合约人的关系。挥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觉得还是关心谋生问题来得靠谱一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会就一直躲在这山顶吧。” “等一会吧,我的几个保镖会有人跑下山去通讯的。就算一个都没跑掉,那么也会有人来找我们,还记得那温泉浴场吗?” 简单点点头,不明他此时提那浴场跟现在有何关联,只听他道:“那浴场是我开发出来的,看场子的是我手下,每年我都会过来一趟,若连着两天没见我回去,他就会带人来找了。” 心头一松,原来容爵还留了一手呢,她就想的,以他这种人居然会被几个山里人坑了,怎么想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事。难怪他要往山顶来,是要给他的人充足的时间找到这里,估计在浴场大厅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应该会知道他们的行程安排。 找了石头坐下来,知道有人会上来救他们,也不是太害怕了。刚坐了半小时,就听见有人声传来,顿时惊站而起,皱着眉细听,却见容爵脸色一变,而她也心中一沉。 因为山中安静,说话声大一点可传很远的地方,听这口音分明就是阿福他们。感情是救援的人没赶到,被他们给先找来了,居然真还往山上追了过来。 只听阿福那憨厚的声音在说:“真是晦气,找了一夜也没找着人,他们不会把给了咱们的钱再要回去吧。那小子背上给俺打中了一枪,应该是死了。” “他们也说了,死得见尸呢。那两个瘟神还一直看着咱们,必须还得早啊。”阿明苦哈哈地说,一夜没睡,就算他精力再好,也累得够呛。 福哥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道:“那两个没用的东西,不过跟着咱们往山下赶了一趟再上来,居然就爬不动了,这脚程落下咱们都有段距离了。看着架势倒足的,不过是个空架子呢。” “那是,他们还有三人分开行动去找,到现在也没给音讯,别给腿软滚下山了吧。哈哈,那可跟咱没关系,是他们自个托大,要分开行动,也不掂掂份量,咱这山不像咱们这种爬了数年的人,敢往里头走吗?” 两人一阵哄笑,对那几个“背包客”很是瞧不起。 声音听着越来越近,他们的脚程还真不是盖的,确实很快。简单拿眼神去询问容爵,这下该怎么办,山头上可是连个掩体的地方都没有啊。 却见他往另一边指了指,立即领会地上前扶着他往那走,本来站他们刚才的地方往这头看,像是悬崖绝壁无路可走,哪知走到近处才发现居然有另一条道往山下延伸,只是此处地势险拔,下山的路非常险要。 可这种时候也不能迟疑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心里微微诧异,容爵对山地形势如此熟悉,他曾经来过?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得,压低了声音道:“以前是上过一次山,可没从这条路下山过,不知道通往哪里。” 意思就是前路迷茫,听天由命? 简单在心中哀嚎,真是点子背死了,她怎么就跟着他一起来这呢,早知道会有这些事发生,打死她也一定要赖在家里。下次出门一定得看黄历! 这条路说险还真没夸大其词,好几次脚下都止不住的下滑,人往下腾了几米远,用手中拐杖死死撑着才勉强能阻住。可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糕的是那福哥和阿明终于到了山顶,一看地上的草叶被踩过,立即就知有人来过,连忙四处搜寻。 他们对地势熟悉,没过一会,简单就听到山顶传来阿明的吼声:“福哥快来,他们在那!那个男人还没死,女人也还在!”声音里喜多过于惊。 容爵低吼:“别回头,继续往下。”那猎枪的击射程度有限,只要到一定距离了,他们就打不中了。这回两人也不顾什么滑不滑了,身体微往后仰蹲下,借着山体的斜坡往下滑去。 果然放枪声在身后一段距离处,却打不到他们这。到了后来,山体实在是陡,容爵和简单已经没法直起身了,甚至仰躺在地。福哥与阿明的叫嚣声越来越小,渐渐就听不见了。微觉奇怪他们怎么没沿路追下来,是也害怕此路的险峻吗? 容爵忽然道:“单,用拐杖去扎,要阻住这速度,滑太快了。”有了前面的起势,速度变得有些无法控制,只要前方突然出现巨石或者到了崖边,那么他们两人都得玩完。 可这哪是想停就停的事,下滑速度已经不在他们控制范围内,甚至被充当成拐杖用的树枝也因为强力与地面的角力,而被折断了,断了后的树枝继续扎地,仍旧缓不下来。眼见前方一团墨绿草丛,像是有不明物体,他们这一撞上去,恐怕…… 闭上眼等待疼痛来袭,简单在心里想到了某个广告词:根本停不下来。当初看那广告时还笑的乐呵,现在她是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身体砸了上去,却贴身柔软,睁开眼一看,才发觉是容爵用他的身体挡在了前面,而他的后背正中那团草丛。 草被撞开,露出了后头的山石。 ------------ 75.奇妙大峡谷 抬头看他痛的双眉紧皱,他的后背本就有伤,从山上滑下来的重力撞击,然后加上她的力量,等于是承受了双倍的压力。 简单心头震动了,他怎会如此?一直以来,他对她的态度时而强硬,时而恶意,就像是逗弄小动物一般,有那合约在,她也把自己定位为他的玩物。可是世上有哪人会这样对玩物?之前的挡枪,她还可以理解为形势所逼,他是正好被射中,可现在呢? “还不起来,是想压死我?”闷哼声从头顶传来,打破了沉寂,也拉回了简单的心神。是了,这样口吻说话的才是容爵,不去深想他莫名举动的涵义,从地上翻了个身,就退开了他,扶过他坐起时,看到他后背又出血了,不光是这样,他的那件衬衣本来就在下摆被她撕了几条,如今背部也全都被磨破了。 刚才那一撞,直接是把背给撞的血肉模糊。 两人从地上起身,抬头而看,山顶居然已经看不到了,没想到居然下了这么长的距离。而此处站的地方,往下再几步就是山体了,虽然路仍还是斜的,但可扶着山走。看周围环境,杂草丛生,树木稀松,像是到了峡谷里面一般。 容爵一手撑在山面,一手被简单扶着,走过一里多路,居然可见地面草际稀少,石头也露出来,转过一个转角,顿时视野开阔,刚才她还真没想错,当真是到了个峡谷里头了。 这山体的构造可真是奇特,从下滑的路程算,他们应该还在半山腰,每到山底,可居然就在半山腰里,有着这样一个天然的峡谷。里头的沟不深,浅浅可见底,可称为小溪,水流很是清澈。这对干渴了一整天的人来说,无疑是极大诱惑。 毫不犹豫地就趴那捧了水连喝几口,又拍到脸上,好好的洗了把脸。抬头见容爵靠在山壁上看着她,唇角含着笑,平时他要这种笑时,她会觉得准不怀好意,此时看来应当是放松下来他就这样习惯性的笑吧。 看他满身是泥,脸上都沾了,甚是狼狈,不由问道:“你不洗洗吗?”却见他只摇了摇头没有动,回头一想不会是弯不下腰了吧,刚才那么撞可能是撞到腰椎骨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幸亏一直穿着外套,里面的衬衣倒还算干净。于是脱去外套就往水里揉,几下揉过出来的全是泥水,等干净点了,这才绞干了走到容爵面前。 先给他把脸上的泥给擦了,再问:“背上要擦吗?” 他只笑了笑背转过了身,露出了衣衫褴褛的后背,先前那缠伤口的布条也磨断了。索性就把他后背上的衣服都撕裂开来,露出整个背部,然后用她那件外套小心地擦洗,把泥擦干净后,就可见一条条口子,都是被划伤的痕迹。 从裤兜里拿出刚才采多的刀口草,也不顾忌了,直接放嘴里咬了咬就往他伤口上吐,都说唾液对草的粘合性很强,可糅合在一起,草渣给涂满整个后背时,突然听到他问:“单单,告诉我你怎么会懂这些?怎么会辨别草药的?” 她微微一愣,“这是草药吗?我不懂的,随便试试。” “这草叫刀口草,有些山里人没有医疗条件,就是采了这种草在家治伤口用。” “是这样啊。” 容爵没再问,简单也没解释。 她把外套拿去水里再次清洗,一边问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等在这里还是另外找路出去?”若跟刚才那样在山顶等的话,她怕福哥他们又再追过来,他们在山中这么久,不大可能不晓得有这个峡谷的存在。 却听容爵道:“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他们不会追来了。” “啊?”简单错愕,为何他说得如此肯定。 容爵闷笑出声:“单单,你嘴巴再张大点都可塞下鸡蛋了。”她没去理他的调侃,抓住问题问:“你怎么知道福哥他们不会追来?他们常在山中走,还会不晓得这地方吗?”四周看着挺空旷的,前头还有路,如果水深一点,没准就能开发成峡谷漂流地带了。 如今一到夏季,什么浙西大峡谷之类的地方,以漂流为噱头,吸引了不少游客前往。 “正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峡谷,所以才不会追来了,否则刚才在山顶的时候他们就下来了,而不是只敢远远放枪,不敢从那路下山。” 简单歪着头看他,目光盯在他的脸上,好一会才问:“这地方你熟悉?”他的口吻与话语,都指明了一个事实,他知道这是哪里,而似乎福哥他们惧怕这个地方。 容爵说:“这个峡谷在山脉里很有名,据说曾经抗日战争的时候,这里打过一仗,几万人给埋尸此处,于是后人就称这个地方叫死亡谷。山里人都迷信,有时候到了夜里还在山中的人,会听到阴风阵阵以为是鬼魂在哭,再加上福哥这一类人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杀了人后就把尸体往这峡谷里扔,你说他们怎么敢下来?” 他的口吻像在讲故事,可是眸光却深幽。他说福哥这一类人,可见山里头不止福哥与阿明两个黑心人,估计偶尔有真的背包客路径此地想要游览,就被他们这些所谓的导游给害了,然后弃尸荒野。 给容爵这么一说,顿觉此处阴森森的,山风吹来也觉毛骨悚然。忍不住摸了摸手臂,竟然起了鸡皮疙瘩,忽听“噗哧”一声笑,男人笑得眼都弯了:“胡乱说的你也信?” 一口气给噎在胸口,没缓得过来,气得她跳脚:“容爵,不带你这样吓人的!”刚给他那么一说,害她以为脚下踩的都是尸骨之地了,几万人那,还不得把这里给填满了? 忽然“咕噜噜”一声在空寂里响起,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这声音就变得特别清晰。简单羞的满脸通红,尴尬地笑:“肚子饿了。”他们可是从昨天早上吃了一顿就再没进过食,沿路也就喝了几口水,是听那福哥说到山顶有店吃东西。 这样一计算,可是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跑了这么大段的路,体力已经透支。这人一觉饿,就开始浑身发软了,坐在石头上竟是站不起身了。容爵这回没有笑她,而是严峻地说:“单单,起来,不能坐,这一坐就起不来了。”见她一动都不动,整个人犹如瘫在那了,艰难地走了两步到她跟前,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简单仰着头,有气无力地说:“就歇这么一会吧,实在走不动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口气里竟带了点撒娇味,容爵微怔,随后眼中有了笑意,却仍是坚持:“把手给我。” 无奈把手放他手中,立刻被握住,一股拖力向上,她脚一蹬站了起来,可是显然容爵的体力不行,居然身子不稳的晃了几晃,她连忙把人给扶住。 “走吧。” “去哪?”不是他说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吗?都没超过半小时,他就又催着要走了。容爵道:“再不走,你是打算让我就这样一直听你唱那空城计?”愣过几秒后,才明白他话的涵义,顿时恼羞成怒,手一松开,果然看到人往旁边倒去,再一拽进拉他胳膊把人给扶稳了,扬了扬下巴,大有现在可是她当家作主的神气状。 接收到的不是以往的咬牙愤怒眼神,而是微微带了点宠溺和无奈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着力的感觉。尴尬地收势,斗,需要的是双方的互动,若一方已经收兵,另一方高扬旗帜也觉索然无味。 随着他指的方向再度起程,歇过之后与没歇之前根本不能比,难怪有那么个成语叫一鼓作气,这气一散,再来凝聚可就难了。脚沉重的迈不开步,每走一步都觉针扎一样。其实简单也明白,对他们来说能够尽快离开这座山是最明智的选择,在山里时间一长就代表危险越多,福哥与阿明不敢进这峡谷,不代表别人就信这个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然会有人为了钱财,不惜一切代价。 原来那条路自然是走不通,山体那种陡峭状,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爬回去到山顶然后从原路下山。故而选走了相反方向的一条道,容爵说有水流动,证明此处就不是死地,顺着水流上游而去,就能找到源头。 简单想到他们最初上山的时候,先看到红色水源,后看到瀑布银河,甚至水帘洞,觉得甚有道理。无论这小溪沟通往何处,只要连接那三处水源某一处,他们就能找到下山的路。 峡谷两旁是巍峨挺拔的山体,宛如原本是一座山,被横劈开一道口子,造就了这个峡谷。抬头仰天,简单忽然有种想法,会不会从上而下看,这个口子就像是巨兽的嘴巴张开,而他们就正站在那嘴里?谁说不是呢,他们不正是被这山在吞噬吗? ------------ 76.栈道惊魂 其实人固然可怕,也可怕不过大自然,它几乎可以摧毁人类所有的意志,会让你不得不向老天低头。依着山体而走,转过弯,惊奇地发现前方居然路变窄,而路的尽头就是所谓的一线天。小溪也止于此处,它的源头居然是两个手臂那么粗的洞口,水头很急。 当真是很难想象这种构造,本以为顺着这溪水可找到水源出处,可它显然是来自于别的地方,这样的洞令人想起山中出没的穿山甲,可能就是这种动物把山给凿穿了,于是接连了别处的水到这个地方,从而让此处有了生物。 沿着窄路一直走到那尽头的缺口处,简单忍不住惊叹,远处看着像是缝隙,近处发现还是可以两人并排而行。而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蓝白天色,视野广阔的让人唏嘘慨叹,本以为此处是峡谷的尽头,他们无路可走,再往前就是悬崖。 可容爵却说过去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没有慌张,一点都没走了半天是条死路的遗憾。等简单扶着他站定,自己上前探看后,惊呼而出:“啊!容爵,这后面居然有路。” 她没有猜错,山缝背后的确是悬崖,没有万丈也有近千米,摔下去保证尸骨无存。可是山体的右侧,却有一条蜿蜒小道紧靠,只有一米不到的宽度,是由一个个石块组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成语出现在脑中!当年刘邦隐居巴蜀之地,在山中修栈道通往外界,那么这条路就极像那种情况,这分明就是悬在空中的天栈!它是往下而盘的。 此处阴山背面,雾气散不开,即便是半山腰了,也还是有一圈水雾在四周,石块面上潮湿,连山面上也是潮湿的。这样的路会很湿滑,而栈道不像旅游景点那般会在外围圈上栏杆,这就完全是一边依山,一边是悬崖,无一点保障。 这样的高度,就算没有恐高症,可能也会胆气变寒。 容爵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目光扫过天栈,淡淡道:“走吧,这应该是下山的唯一之路了。”简单迟疑半饷才问:“可是,你能撑得住吗?”这样的距离,她不可能再并排扶着他,就算是有那个距离在,要她悬走在边缘,实在是太考验她的神经了,想想都觉腿软,她没那个胆。 “去那边折根粗的树枝来。”他轻声命令。等简单折来后他握住了一头说:“你在前头走,我们用树枝牵着挡在身侧,一手扶着山面慢慢往前就可以了。” 这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那种,人为自造的栏杆其实只是给以一种心理反射,边缘之地在有栏杆与无栏杆情况下,心境会是两种。如果这栈道不在千米以上的半空中,而是只有几米高,那么让她一直走在边缘都不会害怕。 所以,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人的心理因素在作祟。 现在也不是问行不行的时候了,找到了出路就该坚定意志向前,简单握住树枝的一头垂在身侧的位置,扬声道:“出发!”故意提高声音壮胆,为两个人壮胆打气。迈步出去时,没有发觉身后男人唇角勾出笑容。 然后就这样一前一后,两人缓缓绕过山缝右转,踏上了天栈之路。 人在迈第一步的时候通常都会恐惧,可等迈过之后,后面的九十九也都变得容易许多。一手扶着山壁,一手握紧树枝,一步一步往前,可没走多久,简单就很后悔为什么要走在前面引路。因为这天栈是盘山而下的,会突然到一个拐口急转,好几次她没收住势,差一点就往前栽去。 越不敢走快,却越是胆寒,心提到喉咙口。容爵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她头都没回,强忍住颤音:“没事。”不是她想要打肿脸充胖子,而是他受伤在身,不可能让他在前面引路而走,万一他一不小心没撑住往那山底下栽去,就是想救他也不可能了。 幸好山壁上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树从缝隙里长出来,到那处就可一手拽紧了树枝走。却也正因为树枝遮了眼,低腰闭过横在半空的一根树杈,等钻过去时,才发觉居然又到了拐角处了,而她向上引身的姿势没收住,加上山与路的角落因为常年背阴而生起了青泥,于是所有这些集合在一起,造成了无可避免的灾难,人往那崖壁外冲了过去。 尖叫声起,却控制不住这自由落体的势头,本在左手握紧的树枝被她这股力道一拽,竟从容爵手中拽了出去,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点,心道完了!下一秒脚上一紧,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条件反射回头,居然容爵徒手在提住她整个人,而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横在半空的树干,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可见花了全部的力气。 现在这情形可真是惊险万分,她等于就是倒吊在悬崖绝壁上,若以平时的容爵,完全可能就凭着单手把她给一点一点拉上去,可是现在……不作此想。脚踝那处是被手紧箍地疼,却仍然可以感觉到那手在一点一点往上滑,忽然她道:“容爵,放开我吧,以你现在的体力是拉不动我的。”她已经看到他上方拽紧树干的手指节泛白,隐隐也有些抓不住了。 这样下去,极有可能是两个人一起跌落山崖。从来不觉得自己伟大,但到了这一刻却觉得没必要自己死还拖一个人,尤其在与他度过这两日后。 容爵闻言目眦俱裂,眼中闪过愤怒,咬着牙道:“单,我早就告诉过你,这辈子你休想逃开我!”哪怕是死。 她的角度,没法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耳边又听他在说话:“你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可抓的东西,慢慢用手往上撑,我不会放开你的脚的。”目光迅速搜索了两旁,无奈山壁虽有凸起,却根本不可能用手抓住,而且正面山壁是往内凹的,所以容爵说的方法根本不可行。 轻声解释了自己周边的环境,没听到上面说话,却觉握着她脚的手在微微颤抖,是撑不住了吗?只听他说:“也罢,树枝可能要断了,等到断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栽下去吧。”简单心头震撼,她想不出一个像容爵这样的男人,为了一个执念需要如此认真吗?他是真的想要陪她一起死,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可他们是签了合约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一辈子啊。 “等等!”她突然扬声,“容爵,你抓紧一些,我试着自己弯腰起来看看。”提一口气在胸,高喝一声:“起!”头往上仰,身体也向上,居然真的从倒立的姿势回转,眼明手快地一手紧拽住他的胳膊,一手五指掰住了石路边缘,再喊:“出力!拉――”借着这股力往上一撑,人就拔空而起,直接往容爵身上压,把他给压倒在了石路上,而她,也终于上来了! 喘息、心跳,两个人的,面色都惨白,就在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就在身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那里面有欣喜、狂怒、恐惧,她还不知道从一个人的眼中可以看到这么多种情绪。他的双手改为紧紧搂住她,把她禁锢在怀中,愤恨地说:“该死的,谁允许你刚才有那种念头的?我绝不会松知道吗?” “对不起!”直觉就出了口,如果道歉能安抚他现在紧绷的情绪的话,她不会吝啬。容爵似乎愣了一下,眸光微转后才嘶哑着声音道:“我不接受这种道歉。”视线盯在了她的唇瓣上,意有所指。 简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喉咙滑过的声音在静寂里格外清晰,她迟疑地问:“我可以写道歉信吗?”容爵的反应是,在这一米多宽的栈道上,唇席卷而来,毫不犹豫地挑开她的牙齿,舌头伸进来搜刮她唇内的每一处,最后才卷住了她的一起翻转吸吮。 心头震了下,下一秒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应。其实她知道,刚才那刻比谁都害怕,彼此的交缠浓烈,可把所有的恐惧发泄出来。能够生,谁又愿意死?好一会儿,才在纠缠的呼吸里停止了深吻,容爵沙哑着嗓音说:“起来吧。”眼中弥漫了**,身下已经坚硬,再不停止可就要擦枪走火了,而此地实在不适合,他们还不至于这么疯狂。 从他身上退下来,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有些内疚地去看他后背,那里本就没衣物遮蔽,这一磨是伤上加伤,看他的脸色不仅是惨白,唇色也变白了,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之前他们拽在手里的树枝早掉落山崖去了,只好重新折了一根握在手上。这一次容爵要求他走在前面,她没反对,事实就是没有经验走山路的她与受伤的容爵相比,她更是菜鸟。 一米宽的路面,容爵是贴着她的身体横跨过来,无可避免的有身体摩擦,这在刚才两人经历了一场缠绵深吻后,对双方都有些考验,她甚至可感觉到他胸前肌肉的张力。 ------------ 77.历劫归来 突然他问:“你刚才怎么能把身体弯到这种极致?”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相信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来的,简单心漏跳了半拍,强作镇定地说:“我学过瑜伽,对身体的柔韧加强过。”他点点头,没再追问,接受了这个答案,她松了口气。 若她以为刚才那一难是最惊险的,那么等到眼前无路可下,而只有一条两尺多宽的曲径通往对面一座山时,她连死了的心都有了。等于就是一座极其狭窄的天桥,没有任何栏杆,距离只有一个半人左右,从这头到那头起码有五十米左右,底下虽不再有千米高,可几百米总还有的,低头看去,深不见底。 这样从一山横跨另一山的结构,只见过铁索桥性质的,那是用一块块木板拼凑起来,两旁绑上极粗的铁链,走在上面晃晃悠悠,但起码两手可有依附。光那样的桥,当初她就望而却步,直接走了回头路。 可眼前这个,虽然不至于晃悠,可能还很坚固,因为都是天然石头延伸而出,但却没有栏杆,也实在狭窄。还没走,简单就觉自己的腿在颤抖了,这不是平衡感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是拿命在赌。 “如果怕,就爬过去吧,单,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下山的路。你尽量眼观鼻,鼻观心,不要把视线看地下,运用四肢,只往前爬就行了。”容爵坚定地告诉她方法,也不催促,等她有个适应的过程。 深呼吸了好几次,眯了眯眼看前方,再回头看看他严峻的脸,也知走到这里根本就没退路。他们已经从海拔将近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山顶到了几百米处的地方了,她也不甘心就此低头。终于听了他的话伏下身体,开始四肢并用往前爬行。 不敢回头,也不敢向下看,目光只盯在前方。这个方法其实还挺管用,因为伏在石面上的缘故,人的目光距离就会变短,只要凝神盯一处看,心无旁骛就可以。 这其实也可算心术中的一种,叫凝心术。 为了凝心,没有人说话,她知道容爵就在身后,光这一点心就安定不少。还有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终于抵达终点,趴在地上喘气,收回凝心人才有了知觉,这才感觉额头的汗已经从脸颊滚落,背上也被汗湿了。 回过头去,容爵与她一样,趴在这个还算宽敞的平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心里很震动,她有凝心术可控制心神,可他呢?从他眼中看不到一点惧色,这是要有多强的自控心神啊?莫名的对他起了敬意,说实话,虽然受伤虚弱的人是他,可一直都是他成为支柱一般在出谋划策,如果没有他,她可能不是被福哥他们给抓去卖掉,就是掉进这万丈深渊里。 天桥过来的这座山头,显然要平坦许多,而且有石块铺就而成的路,很明显这里有人迹出没了。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这下山的路就通到那福哥的村子,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容爵肯定地说:“不会,我们昨天上山的路是南面,这边是北面了,不是同一个方向,两座山占地好几十里,所以不可能是同一个村。” 他这一说,心里就放心了。几百米的山,不用太久就能到山脚下,终于可以摆脱这座山魔了,的确在她心里,这山成了会吞噬人的魔。据说山久会成精,会专门吸食人的精魂,她就觉得这趟奇险是碰到山精了。恐怕得有段时间看到山就绕路而走了。 下山的路上,她心中反复想着,总有一种感觉容爵对此路熟悉似得,很怀疑他是否曾经来过这里。否则那天栈,那两尺宽的曲径,还有这地势构造,他怎么就能面不改色的坦然面对呢?自然她不会把这问题给问出来,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会告诉她实话。 蹒跚而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可见山脚,也远远可见座落砖瓦房子的村庄了。他们花了长达两天的时间,终于从魔鬼般的山里走了出来,而且是活着。 但前路是否还有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们,并不清楚。简单拿出手机,发觉已经有信号了,不由拉着容爵的手高兴地说:“可以通讯了,快,你打电话给你手下呢,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他却只笑着摇摇头,朝村庄那边弩了弩嘴,“看,已经有人来了。” 她心中一惊,仔细往那边去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有像是警车模样的车辆停在村口。车顶红蓝灯光的滚动是那么亲切,往前走近些真的就听到了警鸣声了。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如果有警察出现的话,那批买凶杀人的应该不至于如此大胆了。 连忙扶着容爵往那边走,迎面而来几个黑衣男人,为首那个穿着一身银灰西装,感觉有些熟悉,等再近一些看,赫然想起那人就是在温泉浴场与容爵说话的那个,而在山洞里的时候,他曾说那是他手下!他们果真找来了。 “爵哥,你没事吧。”男人脸带关切地停在一米处问。容爵摇摇头,却在下一秒人就身子软了下来,简单极力叉住也没扶得动,是那男人立即上前帮忙才免于摔倒在地,他居然就这么昏过去了…… 其实她明白,容爵是撑到了极致,因为看到了兄弟才允许自己倒下,以他那伤的程度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早就昏迷了,他却拼着一口气带着她下山一直到了这里。 那为首的男人跟她介绍他叫路东,在他们去浴场的时候,容爵就跟他讲了行程,会在第二天进山玩一趟,然后再下山到他那里住宿,第三天才回柔城。当第二天夜里没等着人的时候,他就带了兄弟动身过来了,并且按照容爵吩咐报警。 进了这边村子只一盘问,就把那群人的口供给问出来了,知道他们出了事。在警察来之前,他就派了人往山里头找,而且带上了当地人探路,却只找到那两个假冒的背包客,还有昏迷在一个山洞中的三人。 福哥是自个下山的时候,被警察直接给逮住了,很显然他的恶行给有心人供了出来。正准备跟着路东去车上时,远远看到那边穿着制服的警察又压了两个人往这边走过来,到近处仔细看,居然其中一人正是那阿明!不由惊叹,原来这个山村就是阿明口中的村子,那么不等于说他们这村子里有人买妻? 世间买卖,有了买才会有卖,卖的人固然可耻,应受惩罚,可买的人呢,难道就无罪?不知道有多少妇女被迫害在此,她们不是也该得到申述与救赎吗? 想也没想就走上前拉住一个便衣警察把事情原委给说清楚,但那位警察听完后却苦笑着摇头道:“不是我们不想抓,是村民们口供一致说没有从事过这种买妻交易,就连嫌疑人的妻子也都不愿承认。那个叫吴小明的嫌疑犯,能给他定的罪只能是持枪抢劫杀人,根本就没这条贩卖人口罪。” 听得简单目瞪口呆,砸吧了嘴后问:“难道就这样纵容这种犯罪行为?” 便衣警察无奈地说:“凡事都讲证据,我们无凭无据,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个村子与二十里外那个村子,村民都很齐心,一口咬定了不知有黑导游一说。 警车呼啸着离开了,她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唏嘘莫名。她不太懂被害妇女的心态,为什么有机会可以申述恢复自由了,反而却不愿出来指证犯罪事实,难道是因为来村里久了,与所谓的丈夫产生了感情吗?可这也不能消去罪孽呀。 “走吧。”路东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转过头就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说:“爵哥的伤势很重,救护车上医疗条件有限,必须立刻回柔城救治。” 上了车后,发现这辆外形看似面包车,内里其实就是一辆改造的救护车,容爵的手臂上已经打上了点滴,应该是消炎针,他的口鼻接上了氧气。医生模样的人下了诊断说情况很不乐观,他背部的枪伤最严重,因为没有立即取出子弹,后又多次遭受挤压,加上脏泥糊身,对伤口已经造成了感染。 他昏迷过去除了失血过多外,就是因为感染引起了其他并发症,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症还得到正规的医疗场所才能检查出来。 车上的时候,简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身旁的路东:“那跟我们上山的四个保镖呢?他们有没有事?”记得最后他们几个拼死去拦那些人,有听到枪声,刚才没有看到,会不会……路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们的人上山找到的只有两人,身受重伤,至于其余两人的去向,我留了人会继续找。” 怔怔地点头,不想去想另外两人是生是死,获救后在听完那警察的说法后,就觉得脑子钝钝的,思考不出啥来。 ------------ 78.心境改变 容爵这一昏迷,居然一直都没醒过来,住在深切治疗室里。专家医生说他背心那被子弹打中的地方如果再偏那么一厘米,也就不用救了。后来伤口感染引起高烧,体内软组织多处受损,能够坚持一天一夜不倒,当真是奇迹。 简单想,其实比这还神勇,他在受伤后可是带着她从山顶滑下,穿过大峡谷,走天栈,横跨天桥曲径,再一路下山了才倒下。这样一盘算,他还真有当superman的潜质。 路东把他们送到医院后就通知了齐浩过来,然后再也没出现过。一切入院手续和与医生探讨的事都是由齐浩在忙,看这情形也知可能这两个人属于容爵的左右臂膀,一个帮他管理白道生意,一个帮他处理黑道事情。 她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在进了医院后得到了处理。 欧阳和简易是在容爵进医院的第二天冲进病房,他们一进来就把她给轰了出来。她是不知道那三个男人能在里面干什么,而且主角还是昏迷的,也不走远,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养神。等到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出来了,欧阳浩是几步冲到她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该死的贱女人,要不是你,老大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简单冷笑,眼都没抬一下。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颠倒黑白了,整件事情,她从头到尾就是个倒霉蛋。莫名其妙被容爵带到那个穷乡僻廊扫墓,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进山里,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凶杀案里,没人来安抚她的情绪,居然还把一切过错怪在她身上? 又不是她买凶杀人的,那几个人假冒背包客,都是冲着容爵而去,害得她差一点被拐卖,更差一点丢了命,最该喊冤的人是她好不好?但像欧阳这样的疯狗,她不屑与他去斗嘴。瞥了眼他身后阴沉着脸,眼中射出恶毒光芒的简易,冷哼了一声,转过脸。 她不是傻子,在经历了这次生死历劫后,懂得以卵击石是最笨的。欧阳满身的怒气没处可泄,在怒骂了几句后就跺脚离开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不是她多想,这次他们去那边应该是容爵突然兴之所致,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行踪而派人暗杀容爵呢?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极有可能是他的身边出了内鬼,把他的行程给暗暗通报了别人。 此时她在心中衡量简易与欧阳这两个人,他们与容爵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厚,有没有可能他们其中一人是这幕后黑手?那如果这个可能成立,又会是谁呢?表面冲动的欧阳浩还是城府极深的简易? 有时候表面看着像的,并不就一定是对的。人的伪装会有很多面,他会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露出了本来面目。 走进病房,坐在床沿侧头看容爵沉睡的脸,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显得脸色苍白。她觉得,他们之间像是虚构如梦幻的故事,从最初的你追我逐游戏,到经历生死劫难,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并非没有看过他的睡脸,可能是心境改变了,此刻看着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流淌,禁不住伸手想去轻抚他脸,手伸到那处又停下,忽然睫毛扇开,乌黑的眼珠与她对上,微微一愣,容爵醒了! 而且没有刚醒的朦胧,很清澈,分明是清醒已久的样子。心中一打转,就知可能刚才欧阳浩和简易在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要不那两人离开怎么会不找人过来看护他呢,估计是他的吩咐。 尴尬地收回手贴在身侧,“我是想探探你额头还烧不烧。”这个理由够烂!她在心里如是肯定。容爵没有说话,漆黑双眸只盯着她看,若有所思,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同生共死的时候,她还有心情腹诽和调侃,此时脚踏平地,却觉得很是赧然。脑中不断搜罗着什么可以来打破这沉寂的,还真给她找到了:“你怎么会想到让路东报警的?”以他那种以牙还牙的性格,不该是会与警方合作采取法律手段的人呀。 容爵收回目光,浅声问:“你把我想成什么了?黑社会?以暴制暴?”接触到简单深以为然的表情时,不由笑骂:“我至于这么差劲吗?”她直接耸耸肩,忽略这个问题,她可没忘当初是谁凶神恶煞地杀去川市挑了海叔的场子。 “路东带回了其中一个凶犯在查问幕后主使者,至于那些黑心导游,就留给警方来办吧。不是什么问题都能靠强权来处理,必要时警民合作还是需要的。” 仔细分析他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福哥他们属于地方犯罪现象,这样的案例不在少数,只有警方的介入才能杜绝类似事件发生。否则就算报复了福哥与阿明,以后还会有人被迫害,黑导游仍旧会存在。 有些讶异的心思在脑里,容爵他这算是做好事吗? 试探地问了句:“那路东有查到幕后主使者了吗?是谁想要杀你?”却见他原本神色淡淡的,突然间眼中闪过兴味,笑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顿时把简单一口气给堵在胸口了,好吧,如果他要这么以为,就当是她关心他吧。毕竟她是这场意外的直接受害人,而这个躺着的男人还舍命救过她。 他的伤既然人醒了就无需再挂心,只要静养就可,在医院挂了三天水,他就坚持要回别墅休养,而她这个包袱自然得跟着了。选择回别墅是因为在容氏楼顶的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无法得到最妥帖的照顾。现在则有厨师,有管事,还有家庭医生随侯。 这晚,容爵让厨师做了整整一桌子跟鱼有关的菜肴。红烧、清蒸、油炸等各种口味,色香味俱全,看着满满一桌的全鱼宴,简单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以整她为乐! “我听你那天在农家说最喜欢吃鱼,那碗鲫鱼汤你也喝了不少,就让老范给你烧正宗的鱼宴你吃,他可是五星级饭店的师傅。”容爵的眼中带了希翼,像一个孩子做了件事邀功一般,等着大人夸他。这样的他,显得有些孩子气。 简单承认,她的确很喜欢吃鱼,别人怕那腥味,她从来都不怕。可现在看着满桌的菜,却觉得胃在隐隐作痛,就算再喜欢吃鱼的人,这么大一个阵仗,也会被吓到。食物的鲜美,贵在精致以及精缺,浅尝辄止与狼吞虎咽,肯定是前者能够享受到美食的精髓。 少而精,多而腻,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容爵却不懂。 她挑了一道看似清淡点的尝了两口,就再咽不下去,眉宇忍不住皱起,估计以后鱼不大会是她钟爱的菜了,可能得该吃素食。心里有些忐忑,他会不会像吃虾子过敏一样硬逼着她把这里所有的鱼都吃下去? 却见容爵眼中扫过失望,有些不甘地说:“好了,不喜欢吃就别吃了,我让厨师重新做别的吧。”简单大惊,连连摆手:“啊?别,我饱了!”笑话,再做一桌,既连累别人又自己肚子遭罪。 “吃这么少?”他咕哝了一句,倒没再强求。 修生养息中的容爵,就像是一头潜伏的兽,收去了原本的野性,变得看似无害。也是他身体素质当真是强,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就能勉强走路,在别墅养上两天,基本不用她扶了。于是就动了搬回公寓的念头,管事的福伯却劝他留下,家庭医生也建议他尽量少的行动。 结果劝不动,改而把目标转移到简单这里,让她去劝。不晓得为何在别人眼中,她竟成了能够左右容爵决定的人,抵不过管事的再三恳求,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他转达意思。 容爵听完后,沉思了下才道:“住在这里没有自由空间,我想只和你两个人呆着,那样安静也舒服。”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事实上这段时间的他行为很异常,常常会用深思的目光盯着她看,有时候欲言又止,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在山上的时候,她或许还能抛弃一些包袱只顾眼前,会为他取子弹,照顾他,甚至相依为命。回归这里,那些解不开的愁思仍然存在,不得不去面对,也没法再以轻松的心态对他。可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因为这次山中亡命,有什么改变了。 有多少人会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后,而仍然能够保持从容不迫的?至少她没办法做到。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们山洞里一起抗敌,山顶滑坡他用身体遮挡,然后穿越大峡谷,过栈道时的生死一刻,许许多多交织在一起,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情绪,似乎一触即发…… ------------ 79.拍卖会 容爵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拉着她上楼进了房间,让她换件衣服说要出门。而他直接走进更衣室内,换了丝质衬衫和一套浅色西装,在搭配衣服上,他有自己独特品味,也是本身就是衣架子的缘故,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成了他的风格了。 属于她的衣柜里,琳琅满目,各种款式的衣服都有,不晓得是不是当季流行的,却知道都价值不菲。他就靠在墙边“欣赏”她换衣服,见她取出套装时出声问:“单,你似乎比较偏爱穿裤装,裙子不尝试下吗?” 微微一愣,他居然有注意到她的穿着,的确如他所看到的,她打扮不说中性,但都是以剪裁简洁明了的裤装为多。手中这套是米色的裤子,配深色的针织衫,至于他提议的裙子,视线向那边飘去,很美,但不适合她。 “我觉得这套很好啊。”唇角扬起微笑,转身走进了更衣室,没有发现身后男人的愣神。 换装过后,两人就出了别墅,容爵的伤在恢复中,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医生也建议他能多走动。以他现在的情形,不适宜自己开车,所以安排了司机。 车子在一家会所前停下,看门前的装潢也知这可能是个私人会所,就是容爵进门也是出示了贵宾卡。等走入某个厅内时,发觉像是一个小型的会场,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两人穿过中间的走廊,一路往前到第二排,那里有两个空位。坐定后,简单好奇地看四周,这是要干什么?看电影?不像。并没有任何投影仪或者液晶屏之类的仪器在。 看周边人的装束,都很正式,里面不乏有些认识的,据她所知都是柔城一些知名企业的老总,也就是所谓的名流。忽然目光瞥到某处,还以为看错了,仔细眯了眯眼,发觉真的是顾彤彤,而她的身旁坐着的还有谁,自然是安旻锋了。 从她这角度看,他们应该坐在第四排,与她错开了好多位置。顾彤彤正好转头看过来,与她的视线对上,眼中闪过惊喜,但同时安旻锋那锐利的视线也扫了过来,眸中的寒光令人一颤,惧意爬上心头。他却目光越过她朝这边点了点头,不用猜也知是在跟容爵打招呼。 他们两人的关系,她还真摸不准,从没见有打过交道,可容爵也曾经承认过,安旻锋是他朋友。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了,应该交情不浅。 不知安旻锋说了一句什么,顾彤彤的脸色微变,移开了视线正视前方,没再往这边看。简单想起上回他对自己的警告,也转过了头,余光里看到容爵唇角勾着微笑,神色很放松。 没过一会,简单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聚会了,居然是拍卖会。 陆陆续续有人搬着古董到前方台上,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了正中央,念起一段开场白,大意就是这属于私人举办的一个慈善拍卖会,拍卖所得的资金将会为山区孩子创建学校,提供教育设备。 这倒是新鲜,一群道貌岸然的人齐聚一堂,打着慈善的名义,实则是以此会做沟通的桥梁吧,而对于真正富者,可能就成了攀比的工具。不过,若能真的为山区孩子做些什么,又何必去管根源是何。 她觉得容爵可能是太无聊了想要出来透透气,才有此一行的。拍卖正式开始后,西装男人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大有把死物给说成活的架势。看得她暗暗闷笑,觉得拍卖会下来,这个人估计得喝上好几瓶水,而主办方应该给他一个“卖力奖”。 容爵忽然凑到她耳边问:“有看到喜欢的吗?要不要尝试举牌喊价?”眼睛一亮,有些跃跃欲试地问:“这举一次是加多少钱?”前头已经拍掉了一些花瓶瓷器什么的,据说还是宋朝的文物,但他一直没有出手。 “二十万。” 他话一出,她就顿时嫣了,举一次手就是二十万没了,那不是花钱如水吗?果断摇头。容爵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戏骂一句:“财奴德行。”她聪明的没去反驳,小资平民岂能与他相比的。 文物拍卖告一段落,主办方拿出一个礼盒时,西装男人隆重做了介绍。 盒里是一颗黑钻石项链,它的链子是用水晶而串,主在那吊坠,是用黑钻石雕琢而成的天鹅造型,人人都以为白天鹅神圣,可这只黑天鹅在灯光下栩栩如生,翅膀处闪闪发光。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钻石本身就极其珍贵,更以黑钻为首。当初雕刻这个黑天鹅的工匠也当是狠心,那得在多大一块钻石上挖掘啊。无疑这成了本次拍卖会的重头戏,看演说者兴奋的神情以及眼底的光,就可知开价定是很高。 果然,最初的起价就是两百万。很快就有人争相举牌,当价码飙升到三百万以上时,才开始慢慢变少,到三百五十万时,忽然一声清柔嗓音唤:“四百万!”简单惊奇回头,那道声音真是从顾彤彤嘴里发出来的,只见她神色淡然,浅笑在唇,很自若的样子。 安旻锋视线扫到她这边,眼中有着挑衅,不觉来了气,很显然是他叫彤彤出价的。压低声音问容爵:“我是不是也能出价,你的底价是多少?” 他挑了挑眉问:“你感兴趣?先举牌吧,那边快要敲了。”被他一提醒,转头去看台上,那男人果真已经在询问还有没有人出价,已经第二次了,连忙不再犹豫地举手。 西装男人眼睛一亮,高喊出声:“好,又有人出价了!这位女士举牌出四百二十万,有没有人比这更高的?啊!那位先生出四百五十万了!这竞争可真是激烈啊。” 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确是安旻锋在举牌,心中暗想:今天她就做一回主办方的媒子,怎么着也得让他花上多几倍的钱。让他当初那样威胁恐吓她的,还阻止她与彤彤交朋友。 出价陷入了胶着状态,等于就成了简单与安旻锋的个人角逐,当价钱开到六百万的时候,她笑着收手。起价两百万,现在可就是三倍了,管他有没有钱,她心里觉得爽就可以了。 哪知就在西装男人准备敲定时,身旁的容爵忽然扬声喊:“八百万!”惊得她转眼看他,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他疯了!不是说加次价是二十万吗,他居然一开价就在后面多添了个零。立即回身去看安旻锋,却见他收兵偃旗息鼓,没有任何想争的意思。 眼睁睁看着台上西装男人犹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宣布,这个黑天鹅的得主为容爵。简单心头那叫一个恨啊,明明是想坑安旻锋的,到头来是容爵往坑里跳了。笑话,就算黑钻石再珍贵,也值不了八百万啊。 容爵的手环住了她僵硬的腰肢,笑着说:“走吧,陪我上去。” 心中一惊,坐在底下举牌是一回事,众目睽睽下接受大家目光的洗礼又是一回事,她算明白了,今天容爵是要她出风头到底了。这还不止,更甚的是他直接就把那串黑天鹅项链带在了她的脖子上,引起全场一阵唏嘘。 似乎人人都在惊叹,这个女人是多么幸运,居然能够得到柔城容少如此亲睐。 西装男人很会调动气氛,把话筒凑到了她嘴边作采访状,询问她此时的心情。官面话她自然会说,笑着道:“受宠若惊。”这其实也是心底话,尤其是那个惊的情绪,这么贵重的一个东西挂在她脖子上,八百万啊,她都不敢出门了。 转眼看到那处安旻锋似笑非笑的神情,满心的不甘,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原本已经在跟着容爵往回而走了,突然有个人上台在西装男人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立即叫住:“简小姐留步!”两人顿足回头,那人已经在宣布:“下面有请我们的主办人上场,他还有一件珍品要赠送给这位黑天鹅得主。” 那头出口处的门已经打开,引得众人而望。等看清面目时,简单惊的嘴巴都张开了,居然是那陈晨!他穿着剪裁精致的亚曼尼西服,鼻梁上甚至架了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更平添了他的书卷味。 唇角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他就是有那种给人舒服的气度。真正是意外,这个主办人居然会是他,看容爵眼中闪过的诧异,显然也并不知道。基于上次他生日时的表现,以及后来看到陈晨送她回公司后的反应,她基本可断定,容爵对这个人很感冒。 陈晨站到台上,清了清嗓子道:“很高兴各位光临本会所参加这个慈善拍卖聚会,有你们的倾囊资助,相信山区的孩子会非常感谢。不瞒大家,刚才那件黑天鹅项链是本会的压轴,是用一颗鹅蛋大小的黑钻石打造而成,为向容总表示感谢,会将配套的一组手链一起赠送。” 说完从兜里摸出了同款型的礼盒,打开来,果然是一串黑色手链。若他不说这是剩余黑钻石组成,她可能会以为只是某种黑色水晶或者其他品种的石头。 陈晨取出了手链走到他们跟前,朝着容爵温文一笑,目光转向简单。 “我可以为你把这手链带上吗?” ------------ 80.怎么藏住 静寂。 全场一片静寂。 若说之前争夺黑天鹅,是安旻锋与简单的挑衅,那也在容爵出面时,他选择了退让。不是他拿不出八百万,而是与容爵为敌,是不明智的。 可陈晨这个举动,却是真正在对容爵挑衅,尤其在刚刚上演了一幕恩爱戏码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住台上,想要看容爵会有何反应。 却见他笑的意味不明看着身旁的女人,眼里露出宠溺:“单单,还不多谢陈总的厚礼。” 简单此时也知应该撇清关系,可却不太明白容爵的意思,这是要她接受这条手链?下一刻,她的手被执起,握住手腕的却是容爵,他挑着眉对面前的男人说:“请吧。”那口吻像是恩赐一般,而这样的方式对对方也极其不礼貌。 陈晨却只是笑了笑,打开了黑色手链环绕她的手腕,然后勾住,从头至尾没有触及她的肌肤。等戴完后才柔声道:“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套首饰与你很相配。” 拍卖会就此落幕,而简单是一战成名。原本她那些不光彩的名声,立即被推翻,全被归结为是容少爱她如痴,为她一掷千金,执意把世间宠溺全给她。 第二天的新闻头条,标题很有噱头——两男争一女,究竟花落谁家? 身为女主角,她的心情可谓是忐忑之极,一点都摸不准容爵在想什么,那天回到别墅后他也没有发怒,连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像个没事人是的。等到晚上进卧室时,在看到她把项链和手链都取下来时,才问她:“怎么?不喜欢吗?” 老实地摇摇头,华丽是华丽,却中看不中用,而且她带着心惊,万一要是丢了的话,那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容爵觉得困惑,“当时明明看到你眼中发光,后来又与旻锋争,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想了想后,组织了语言回他:“我那是纯欣赏,有时候喜欢并不一定要占有的。”讲出后才觉其中的深意用在他们身上也可,就是不知道他能听懂不。 容爵的反应是直接把那两件首饰给扔进了抽屉里,“既然不喜欢就扔那吧,反正也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从此那两件价值连城的珍品,被尘封在他别墅的抽屉里,再没被动过。 而令她忐忑了一晚的事,他提都没提。只在快要入睡前,才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单,我要怎么才能把你给藏住呢?” 差不多又休整了半个月,容爵的伤基本已无碍,他立即带着她回了公寓,开始了正式上班,回到生活轨道中。 顾彤彤的电话来的不算突然,算算时间除去拍卖会那次偶遇,前后都有将近一个来月没联系了。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毕竟心底把她当成朋友,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安家人就此断了觉得有些可惜。 电话一接通,温婉的声音就在对面毫不客气地嚷起来:“好你个单子,我不给你打电话,也不打过来的。消失了这么久,说吧,在哪,出来聚聚。”语声轻快,没了之前的沉重,看来是心情不错,是安旻锋离开了? 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容,可以想象对面那女人此时的表情。顾彤彤在旁人眼中是淑女,温柔美丽,到了她这里,自然形态就释放出来了。这也是她们两人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因为带了面具过日子太久,会想舒一口气。 时间指向中午十一点,通常她都会提前下楼去买餐,自然是两人份的。摸熟了容爵的口味,现在买饭他已经不大会挑食,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他报备一下。没有意外的他同意了,最近他们的关系相对和谐了许多,或者说容爵在适当的给她自由空间,当然是在他允许范围内。这也算是两人之间的一个突破吧。 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还是那家咖啡厅,因为离容氏比较近。上回匆忙,并没有注意店名,这次她特意看了下门口的招牌:tell。 告诉?还是诉说?很特别的名字。 她发觉顾彤彤喜欢去的地方,都很有情调,且特别,包涵了艺术气息。像上回吃饭的非,以及她自己开的醉心亭。坐下点了两杯咖啡,问了服务员此处的简餐配备情况,觉得还不错,点了两份,准备一会带回去给容爵尝尝。 顾彤彤出现在门口时,店里好多顾客回头而望。吧台后的老板也走出来与她打招呼,笑容令她平添了妩媚,眼睛扫到这边时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包随意丢在了椅子里,优雅坐下来,轻抿了一口咖啡,才开始温软而问:“你在看什么?” 因为此时的简单一直保持这双手拖下巴的姿势,目带痴迷地注视,听到问话才煞有介事地说:“我在看是哪里跑出来的仙子突然下凡落到了这里,连那英俊的老板也给迷了眼。” 顾彤彤假意用手指捋了捋长发,才挑眉问:“羡慕?”见她连连摇头,才收了玩闹心说话:“不跟你平了,老实交代,这阵子不找我是不是跟容少整日厮磨呢?” 简单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整日厮磨”这形容太不适合她和容爵了吧,要说这种厮磨法可是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觉得山中游的事也不算无法启口的,就省去买凶杀人这段,简略的讲了一遍,把罪魁祸首引到了福哥这类人身上。 顾彤彤听完唏嘘不已,感慨道:“容少对你还真是不错。”听得简单怒然,这整个故事就只做了这样一个结论?她可是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而且至少在那种情况下,她也没有放弃容爵,虽然是心中衡量过后的不得已。 决定就此揭过,调转枪头审问她:“你呢?看你行色匆匆,似乎也挺忙的。不过这又是喜上眉梢的,是不是某个姓安的人走了?”关心是真,试探也是真,安旻锋这个人,她不知道彤彤对他了解有多深。 那天拍卖会上,也看不出端倪,但既然能把彤彤带到公众场合,显然安旻锋也不仅仅是把她当成地下情妇,甚至曾有意愿想拍下那项链,应该也是要送给彤彤的。这些举动,加上那日他对她威胁恐吓背后的目的,简单觉得,或许姓安的其实是在乎彤彤的。 可彤彤这边的态度却又不然,几次观察都是对那人的惧怕。 “容少跟你提过他了?”顾彤彤挑了眉问,神色中提及他时多了一些淡然,原本眼底的笑意也潋去。看她这样,心中更是诧异究竟安旻锋于顾彤彤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会让她能恐惧成那样,而即便走了也不愿多提。 基于上次的会晤无法告知她,于是点了点头默认是从容爵那里知道安旻锋这个名字。 “嗯,是走了,不谈他。最近两个臭小子可把我给烦死了,他们要在柔城找工作,眼界颇高,又不要我托人介绍,说什么不稀罕走后门。可自个找了工作后,回头又找我抱怨,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纯粹给我没事找事呢。” 简单笑了起来,知道顾彤彤嘴里的两小子就是指顾斌和宋谦两个人。两人刚大学毕业,想来这里大展宏图一番,却不尽人意,自然会有反弹,这是正常现象。 于是劝道:“年轻人嘛,总会有些好高骛远,你让他们磨砺一番,自然就会摆正心态了。” 顾彤彤斜着眼睛睨她:“呵,看起来很有经验,年轻人!你有多老呢?” 看着是不老,可经历的事太多,心却已沧桑。身不由己四个字,她彻头彻尾尝过其中的滋味,却不能为外道。 正好有电话进来,是顾彤彤包中手机在响,拉走了她的心思。“小斌,我跟你单姐在外面喝咖啡,有什么事跟宋谦商量,什么?你们在一起?今天不用工作吗?喂……喂,小斌你怎么了?小斌?” 简单观察到她的脸色骤变,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单子,小斌他……好像出了车祸。”讲出来的话都带了颤音。简单当机立断结账拉了她起身往外走,却发觉她的手冰凉,微微颤抖,是太过担心了吧。彤彤对这个弟弟,嘴上抱怨,心里却是在乎的很。 等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斌还在手术室里,伫立在外的宋谦狼狈不堪,脸上有伤痕,身上衣服都破了几处,看到她们出现,连忙走上前,“顾姐,单姐!”喊了两声后,话就卡在了喉咙口。 一看这情形,顾彤彤腿一软差点倒下来,宋谦的神情也可看出这车祸很严重,甚至危及到生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后面的事她不敢再想。 其实顾斌来她这,开心的不得了,哪怕是他不工作,让她养着他,她都愿意。可现在,他却在手术室里面生命垂危。简单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心里也觉难过。 车祸是每天都会在不断发生的事,有时候在电视里看着的时候,偶尔会感叹一下生命的脆弱,甚至会咒骂下那司机的技术不精。可从未想到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成了一种煎熬。 手术灯灭,医生走了出来。 ------------ 81.恨的背后 从医生嘴里听到没有生命危险时,大伙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老天有眼,没有那么残忍剥夺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 顾斌很快被了推出来,简单几乎就认不出来了,满头满脸全被纱布包了个彻底,双眼紧闭。足以证明刚才那场车祸有多严重,而他能保住一条命,实属幸运。 顾彤彤早已冲过去,扶住了推床,脸上全是泪水:“小斌。”只喊了一声,就再是语不成声了,眼底全是心疼和难过。护士帮着一起把人推进了重症病房。 简单本想也跟上去,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伤者坐在椅子里,宋谦的脸上也有轻微的擦伤,眼镜不晓得去了哪里,估计擦撞过程中给碰掉了,这样的情况身上估计也不少擦伤,不消毒可能会引起感染。 “走,我带你去医生那里擦药。” 宋谦却仰头朝她苦笑,没有从椅子里站起来。直觉不对劲,她走过去掀开他的裤管看,这一看倒抽一口冷气,膝盖那里可说是血肉模糊了。他是怎么坚持着送顾斌到医院,而自个独坐在这里等着手术结束,这分明是站不起来了。 眸光里有痛楚,不觉同情起这个男孩来。 连忙找来了护士帮忙一起叉着他走,把人给送进了外伤科,一番包扎后,又找了个轮椅,膝盖那里的伤口,暂时不能用力,只能先用这个代步几天了。 细问车祸发生的经过,宋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余惊仍在。只记得当时有一辆红色跑车,像箭一样向他们飙过来。顾斌本在打电话的,他们是站在路边的,可是等发现那红色的火箭冲过来时,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站在外边的顾斌被车子撞出去了好几米,而他也被带着在地上拖滚了一段路,只是没有正面冲撞而已,否则恐怕不比顾斌的情况要好。 问及那肇事者,宋谦眼中闪过愤怒,说那车子眼见撞了人后,都没停下来看一眼,就扬长而去。肇事逃逸? “难道就没有目击者吗?”简单追问。 宋谦暗了眸子,情绪低落地讲:“当时我看阿斌要不行了,根本就没心情去管别的,立刻拨了120救护车,就来了医院,事出突然,也没看清那车子的牌照,只记得是颜色为红色,当时好像在与旁边一辆奥迪飙车。” 简单无语,这个证据等于没有,红色跑车虽然亮眼,但没有拍照也无车型,根本不可能只凭这个来找出肇事者的。 “我再想想还有什么特征,一定可以想出来的。”宋谦陷入回忆中。 简单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地道:“别多想了,这不是你的错。走吧,我们去看看小斌和彤彤。”推着轮椅,两人往之前的重症病房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顾彤彤大声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才知她是在与人讲电话,而且似乎很愤怒。“我跟你说了,我弟弟受伤住院了,必须要在这里陪他,暂时没法去香港!”愤慨有力,显示着极大的决心。 是安旻锋的电话?简单心中一动,他果真离开了,香港?忽然想起当初容爵就是出差去了趟香港,回来就把她的迷心术给破了,难道破解她迷心术的人就是这安旻锋。她怎么到现在才联想到一起呢! 最后只听顾彤彤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在说:“算我求你了,你就去找别人吧,我真走不开……”声音戛然而止,应该是挂断了电话,有呜咽的哭声从门板内透过来。 宋谦有些震惊地抬头来看简单,眼中有着惊慌,面对这样情绪失控的顾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简单食指放到唇处,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显然彤彤的情绪因为顾斌的出事到了崩溃边缘,又被安旻锋逼着要去他那,一下子缺了口忍不住痛哭了。 两人无声地走开些距离,静等里面的女人情绪慢慢恢复。这时候若进去,只会给顾彤彤带来难堪,而他们又无法帮忙。推着宋谦到走廊尽头,发觉他除去眼镜后面容很清秀,眼睛也很大,要比带着眼镜时更好看。 忍不住问:“你是近视眼吗?没了眼镜会不会看不清?” 宋谦愣了一愣,腼腆地回:“轻度近视,就一百五十度,摘了也能看见的。” 他的肤色很白,如此说话时,脸上微微泛红,看得简单不由笑了,很少见男人这么害羞的,她并没有问什么呀。仔细看他,与记忆中某个人的五官有些像,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兄弟吗?”问出口才觉这个问题贸然,幸而宋谦脸上并没有异色,只是温和地回:“我是家中独子。” 意料中的回答,却又听他道:“但我有堂兄,是大伯家的儿子,他比我大了三岁,他叫宋钰。呵,不是你想的那个玉,是多了金字的钰,为这名字他曾经懊恼无比。”讲到此处他脸上笑开了,显然他与这个堂兄关系很好。 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女人在怔神,目光定在他的脸上。 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重回病房门口,特意仔细听了听,才敲门,嘶哑的嗓音从门内传来:“请进。” 推门走进去,入眼就见顾彤彤的眼睛红肿,面色沉肃,床上的顾斌因为麻醉药和失血过多的关系,暂时还没有醒来。 她看到宋谦脸上的纱布,还有腿上包扎好的伤,歉意地站起来:“小谦,你要不要紧,是顾姐疏忽了,忘了你也受伤了。”刚才她心思都扑在弟弟身上了,忘了一同出车祸的还有这个男孩。 宋谦倒是不介意,“不碍事,顾姐,阿斌的伤比较重要。单姐已经带我去敷过药了,我只受了些轻伤。” 顾彤彤感激地看向简单:“单子,多亏了你在,要不我一个人……” “跟我还说这些?”这种事发生谁都不愿意的,她怎么也不可就此甩手不管。 顾彤彤想牵起嘴角笑笑,终究还是觉得勉强了,转首问宋谦:“小谦,跟姐说说,车祸是怎么回事?”确定了弟弟的生命没危险后,她这才有心思想到这个问题。 听完车祸发生经过后,整个人就跳了起来,怒道:“这还有没有天理?大庭广众之下撞了人,就这么逃之夭夭?” 简单只能安抚地说:“彤彤,天理循环,因果有报应的。那个撞了小斌的人就这么逃跑了,总有哪天他也会再因自己而得到报应。” 哪知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彤彤就仿佛失了魂一般,“报应?呵,我从不相信有什么报应?好人从来不会有好报,坏人也不会得到报应,要不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报应?” 简单皱起了眉头,知道她的话里的他应该就是安旻锋。她不明白是怎样一种纠缠,让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这么大的……呃,恨,对,就是恨。顾彤彤眼中就是有着一种**裸的恨意,她恨极了他。 心中叹气,一个人明显带着占有与在乎,而另一个人却是避之不及,甚至藏了恨意。但是若不在乎那人的话,恐怕她也不会那么痛苦了。恨的反面,是不是就是爱呢? 手机突兀的震动声在突然沉默下来的空间,变得异常清晰。简单尴尬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上面名字顿然想起她出来时答应给容爵带饭的,甚至在那咖啡厅里还定了简餐,可是在得知顾斌出车祸后,就把这事给完全忘记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上面居然有五个未接电话,全是容爵打过来的,连忙打了招呼就走出门外,一接通就听到某人隐忍了怒意的声音在问:“单单,你在哪?怎么去买个饭要这么久?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挂到顾彤彤那女人机上一直都在通话中。” 这若换在以往,肯定是得气急败坏,威胁加怒吼了。 连忙把大概情形跟他解释了一遍,听完后他才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人家出车祸你在那又不是医生,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到现在可还饿着肚子的。”微微有些埋怨。 心底叹气,早知他本就没多大同情心,他只会关注在乎的人事物,很不巧,目前她可能在他在乎的范围之内。顾斌和宋谦他们,对他来说是陌生人,他的观点是没有必要浪费情绪在别人身上。 起码有一点是改变的,并没有强制性的命令或者要求她,而是采用了委婉的方式。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满了她的心房。 只考虑了一秒,就在电话里应下立刻就回去。 重新回病房跟顾彤彤告辞,理由自然不用多讲,彼此都了然。临出房门前,简单回头看了眼宋谦,他的视线也正好看过来,碰上之后没有如刚才那般羞涩,而是朝她笑了笑。 ------------ 82.性格决定一切 等简单带着餐回到容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却见容爵闭目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心中一动,他的伤虽然恢复很好,可毕竟是枪伤,不过半个月难痊愈。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吗?悄声放下手中的餐袋,走到他的身旁,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拽进了某人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原来他没有睡着! “回来的这么晚!”容爵埋在她颈后咕哝着抱怨。 简单忽略他这问题,该有的解释刚在电话里已经解释过了,侧头询问:“还吃饭不?”容爵的视线扫到桌上的袋子,“饿过头了,不吃也罢。”说的理所当然,却听怀中女人道:“那行,幸亏就买了一份,你放我起来,我去吃。” “你也没吃?”男人皱起眉头,“你忘记你有胃病了?快去拿来。” 于是这顿午饭就在某人监督下一口一口吃,直到吃不下了,剩下的饭菜进了他的肚腹。 第二天,简单又去了医院,这回是得到容爵的首肯了。 走到顾斌病房外听了下,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微觉奇怪。推门进去,就见顾斌仰躺着伸手去够那床头柜上的茶杯,而他的病床边趴睡着一个身影,正是宋谦。 顾彤彤居然不在! 见到她进来,顾斌立即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别出声,显然不想吵醒梦中人。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见他脸上包满纱布,又是平躺在床上的,就抽了一根吸管插到杯子里,把吸管一头凑到他唇边。他立即领会地“咕嘟咕嘟”喝起来,看来是渴了好一会了。 低眼看趴着的男孩,他的眼睫下一片黑影。用唇形问顾斌:“你姐呢?”这时候,她怎么会不在这里?顾斌摇摇头,他醒来就只见到宋谦趴在这里睡觉,没有看到他老姐。 宋谦估计本就浅眠,感觉到身旁有人时就睫毛颤动了下,睁开眼来。最初还有点迷蒙,等看清是简单后,笑着道:“单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顾斌抢去了话头:“不早了,是某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诶,兄弟我说你怎么就看到单姐,看不见我呢?”故意调侃着埋怨。 宋谦惊喜转头:“阿斌,你醒了?” 顾斌哼哼了两声,才问:“你怎么跑我这来睡觉了?”宋谦挠了挠脑袋道:“昨天晚上顾姐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办,就拜托我在这守夜了。”他一直撑到天亮,实在太困才歪在一边打算眯一会。顾斌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口中嚷嚷:“我老姐也真是的,她弟弟我都伤成这样了,还人走开,不好好照顾我。” 简单见状笑骂:“你这么大人还要你姐围绕你转?她有事暂时离开一下而已,这不是有我在了吗?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敢不敢,还是单姐好呢。” 顾斌毕竟年轻,不会因为一场祸事而就伤春悲秋的,他一醒过来想到的也不是追查元凶,足以证明他其实是个开朗好脾气的孩子。 顾彤彤的那些埋怨,看来有夸大成分在内,她实在不信这两个孩子会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就凭他们这股子青春劲,相信一般老板都会喜欢他们的。果然,三人呆在病房里闲聊的时候,简单问到他们工作的事,两个男孩同时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不是他们好高骛远,而是彤彤给他们介绍的工作不适合。 两个人都是学的摄影专业,搞的艺术,但是彤彤却把他们推荐进了一家公司做白领,整天与数字打交道,完全与他们的专业不相干。难怪两个男孩要反弹了。 “那你们对什么样的工作有兴趣呢?”简单笑着问,她比他们长了两三岁,对他们的一些任性的想法,觉得可以包容。虽然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但可以作出一些引导,应该还是有这个资历的。 顾斌沉思了一会道:“我想要去报社,拍一些社会新闻类的照片,揭露那种黑暗面。” 心中一惊,这个想法他定是与顾彤彤讲过,难怪他姐会不同意的。这一类的摄影师其实非常危险,揭人长短,自然会得罪一些人,尤其是揭开有钱人的罪恶的话,很有可能会得到报复。 报复!? 简单募的瞪大眼睛,直盯着顾斌看:“小斌,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做这样的工作了?”在她的目光凛凛下,顾斌眼神躲闪了下,嘴里却道:“哪有,这工作又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再说我姐也不同意呀。” 心中在叹气,真的是初出茅庐不怕虎,就他那躲闪的眼神,她就明白了。看来这场车祸,很有可能是蓄意的,而不是一场意外。 只是,顾斌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两个年轻人相视了一眼,但却都没说话。简单看了看他们的伤,到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为了缓解尴尬,又转问宋谦想要什么样的工作。 他的答案,还算合理,他想做一个婚礼策划师。用他的摄像机,记录下新人的点点滴滴,作为幸福的留念。这个工作,简单觉得很适合温温若若的他。 有时候,人的性格决定一切。顾斌性格张扬,所以他心中想要惩恶扬善。而宋谦性格温和,所以他要的记录幸福。真是奇怪,两种极端性格的人,居然会成为好朋友。恐怕正是那张扬与温和的互补,让这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的吧。 两个男孩,其实她更欣赏宋谦。他虽然年轻,却做事沉稳,不像顾斌那么冲动。 顾斌这孩子,她不得不说,他太过尖锐,这样的性格会害了他。他所追求的那条路,不平坦,而且是带着危险的,要不然,可能他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这起事故发生突然,他们站在路边,若不是司机是新手,技术不好,就是可能有意撞上来。而事故发生后的现象也不像是一个普通肇事者的反应,人在犯错的那瞬间,起码第一反应都会停下车来看一看,可是那司机却没有。 没过一会顾彤彤就来了,看到简单在这,眼中浮现温色。见顾斌已经醒来,立刻三步就跑到床头问:“小斌,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还疼?” “老姐,我浑身都痛。”顾斌一见到自己姐姐,就忍不住地撒娇起来。 简单失笑,这哪是刚才还畅谈理想的人呢? 顾彤彤一听,直觉就想去叫医生,明明说醒过来就没事的,怎么会浑身就痛?被简单拉住,道:“你弟弟匡你呢?才一天,自然是伤口还痛了,哪会好这么快?” 听这么一说,心头是松了口气,本想骂臭小子卖乖,但看他浑身的伤,又觉不忍,想到自己的苦处,不由眼中酸涩起来。 顾斌本是见老姐来了,撒闹一下的,哪知她忽然眼眶红了起来,连忙急声道:“姐,你别哭呀,我没事呢。这不我年轻嘛,身子骨强的很,没几天就会好的。”只恨自己从床上还爬不起来,对于老姐的眼泪,他还真的是没辙。 他们姐弟俩,相聚的时间不多,总是分隔两地。这次好不容易毕业了,他来找姐,就是不想再走了,他要在姐呆的城市,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养她。 那些白领坐办公室的工作,他实在做不来,就像宋谦也是一样,让他们俩坐在办公室里,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真是为难了。他们的心在外面,向往自由,当初学摄影,就是想用摄像机记录人生,揭露黑暗。 记得那时他转专业被姐知道后,当时电话里姐把他骂了一大通,但是到最后,姐依然是叹着气说“既然已经选了,就好好念”。 为了这一句话,他发誓定要在这个领域里能够出人头地。 他没有宋谦那样的耐心,找一份安稳却永远都不会出头的工作。这个社会写实的专栏摄影记者,只要报道给力,轰动社会,他就能成名。不是他好高骛远,而是他要找一条捷径,通往成功的捷径。 有关姐背后男人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可是他明白,以他现在的力量,要想与那人斗,是痴人说梦。若是能靠着这个工作,把那安旻锋不为人知的事情爆料出来,造成社会轰动,让舆论压力来打压他,恐怕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这是顾斌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谁都没有告诉,包括宋谦。 简单看顾彤彤一脸的郁色,知道她其实不光是担心顾斌的伤,定是安旻锋的事让她觉得心伤了。弟弟受伤,她还连夜离开,没准那安旻锋回来了,香港到柔城,飞机只需两个多小时。 唉,这个安旻锋,真是个棘手人物。他若回来了,她是不是该绕远路,避开他一些? ------------ 83.特意安排 宋谦因为受的是轻伤,在医院呆了三天就出院了,他的工作刚找,不能休伤假太久。顾斌的伤势也在复原中,基本能从床上独自坐起来了。 这天,简单依着平常的时间去探望,也是想换换顾彤彤的班,可是到了那里,病房里只有顾斌一人。 见她来,他显得很高兴,向她解释说他姐去给买粥喝了,等下就回来。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脑中一思量,打算乘这机会好好问问他。 “小斌,跟单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做了社会写实的摄影记者?是否有得罪什么人?”开门见山,不打算迂回套话。 顾斌有些发愣,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后,直摇头道:“单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刚入这行,拍的照片都只是表面的,哪能深入到内里?”见被挑明了,也无意再隐瞒,的确他瞒着姐已经偷偷开始工作了。 简单一听,此话倒也有道理,一个刚刚入行的人哪里会接触到深层次的新闻。但总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巧,难道真有人那么大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任意行凶然后逃之夭夭? 看顾斌这个傻小子也不像是说谎骗她,于是缓了脸色劝道:“小斌,不是我故意要说你,而是你姐的情况你应该也有些心里有数,她过得不轻松,你尽量不要让她再困扰了,懂吗?” “单子,他要是懂,就不会瞒着我去做那什么记者了,这么多工作等着他去做,可是他偏偏不肯听我的。”顾彤彤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回头见她脸色不齐,应该是站门口听了一会儿了。 顾斌脸色一白,没想到还是被姐给听了去,弱弱地反驳:“老姐,我实在对那些办公室坐坐的工作不感兴趣。”虽然心中有愧,可是却不想就此妥协。简单见两姐弟有争吵的趋势,连忙打圆场道:“彤彤,没事,你让他自己去闯,他这年龄是这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总要跌了才会知道你的话是对的。” 顾斌嘴动了动,却没有再回嘴。顾彤彤也就没了说教的心思,这阵子她两头忙,实在是忙得心力交瘁。要不是简单来帮衬着点,可能真得要请个护工看护弟弟了。 这个撞车事故,因为解不开疑点,简单也只好暂且放一边。 却说容爵的伤复原得差不多了,整个应酬也开始多起来。之前与简单敲好了时间,晚上要陪他去参加一个朋友的patty。所以到点后,他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容爵的车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提前等在那的简单上前随手拉开了后座的门,还没坐进去,就听他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司机,坐前面来。”笑着摇头,这男人现在带了些孩子气,变得不像他本人了。只能把这现象定义为间歇性病症。 坐进了前面的副驾驶位,安全带刚绑好,车子就跟箭一样飞了出去。 车子停在酒吧门口,抬眼看,“夜未央”,心中一动,记忆的齿轮开始转动。她与容爵的魔障之夜,似乎就是在这间酒吧里。 这里,曾经是她的一个噩梦。 他拖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一路走进了黑暗里。昏暗地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眼睛的视觉冲突,还是令她感觉陷入了暗黑的世界。 若不是有一闪一闪的雷光灯在照明,他们还真的寸步难行。 耳边的重金属音乐几乎震破耳膜,舞台上是群魔乱舞的人们。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酒吧这个地方,是用酒精麻醉自己?还是用这种强悍的音乐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终于上了二楼,到了那个包厢层。依旧是像迷宫一样蓝色空间,上回来得匆忙,这次观察四周,发现墙壁上嵌在里面的光柱,都用的蓝色。包括头顶的壁灯,朦胧里营造了绚烂的气氛,犹如走进水晶宫中。 但简单却觉得背上有了一股寒意,因为当初的恐惧深埋在心底,以致于越靠近那个房间,越加的心里惶恐。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个包厢叫“暗夜门”,所以当那个名字再次在眼前出现时,她觉得自己手脚冰凉,甚至有些轻微颤抖。 容爵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回头问:“怎么了?”她苦笑着摇摇头,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至于失忆到忘记这里吧。这时,容爵的电话响了起来,只听他沉笑出声:“来了,催什么,在哪个包厢?好,马上到。” 拉住简单的手,从“暗夜门”走了过去,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包厢。又走过几个包间,停在了叫“梦幻门”的包厢门口,推开金属门,本是隔绝的音乐立即钻了出来。这里隔音设备居然这么好,门不推开,里面完全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原本就不亮的灯光瞬间全暗了下来,连音乐也被人关了。 忽然一声巨响在他们身旁响起,简单吓了一跳,在看到空中飘落的彩纸时,才惊觉那可能是礼花的响声。包厢的另一角,点起了蜡烛,唯一光亮的地方。 凝目而看,那是一根根竖在蛋糕上的蜡烛,有个人影推着蛋糕车,嘴里哼唱着生日歌,缓缓向他们走来。 愣住,那是……简思?! 愣神间,蛋糕车已经推到了他们面前,烛光中,简思莞尔一笑:“老姐,生日快乐!” 生日? 心中一动,今天是12月12日? 影影倬倬的烛光里,走出来一个个人,有生面孔,也有熟悉的人。包括简易和欧阳浩都在,齐浩、路东也在列,这是容爵给她的惊喜吗? 不过,恐怕惊多过于喜吧。 回眸就见容爵带着宠溺的眼神看她,唇角一点一点咧开,笑浮上脸颊,眼底的情绪尽数被潋去,换上的是受宠若惊。做戏虽不是她的强项,但这种情形下懂得该以什么面具上阵。 “思思,鬼丫头。”捏了下眼前女孩的鼻子,这是她与简思长久以来第一次真正碰面。上回在容爵的生日宴席上,她隐藏在角落,只听到了她玉欧阳浩的争执。 简思的生活,一向都是多姿多彩,她就像是午夜的精灵,身后有着一堆人宠她爱她,任她为所欲为。“姐,快许愿吹蜡烛呢。”她在一旁催促。 容爵唇角含笑,他很满意这次的安排。当初简易在电话里跟他提议的时候,他本来还觉得矫情,怪别扭的,但是看她现在笑得这么高兴,忽然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许永远都不离开我这个愿。” 简单不由失笑,容爵的行为,在从山中历险归来后,就变得如许幼稚。许愿是在心间,说出来还会灵吗?而且她从不认为愿望会实现。 蜡烛吹灭,包厢里一声欢呼,然后灯也亮了起来。 在场有很多都是简思的同学,那个红歌也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从简思的神色来看,应该不知道那件事。否则以她不藏事的性格,断不会可以这样坦然地面对自己。 甚至还张罗着切蛋糕,指派着一块块送到人手边。对这样的patty,似乎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劲。简易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凑过来低语:“怎么样?这个生日安排满意吗?在你母亲忌日的这天庆祝生辰,会不会增添一些怀念呢?” 简单笑了笑,回看那双幽眸,也学他轻声说话:“你真是有心了。”听他这话就知这个生日宴可能是他跟容爵提议的,想以此来刺激她?呵,这个人比容爵还幼稚! 简易从她神色里找不到一丝痛楚,脸沉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他阴寒的目光犹如暗夜里的狼一般,恨不得上来撕咬她一口。可简单却含笑回视,一点都不畏惧,心中道:简易,你与我斗还嫩了点,而你所以为的把柄,对我来说都没用。因为…… 思思拿着一块正中心的蛋糕,跑到了这边,娇俏地笑着说:“诺,这块给寿星。”又扭头对简易道:“哥,你在跟老姐说什么呢?容哥和欧阳在那边三缺一,你还不去?”口吻像赶苍蝇似得,她与姐好久没见,有很多话想聊。 简易在看到她来之前,就一扫脸上的沉色,换上了一套虚伪的面具,浅笑着温良好说话的样子,甚至听到思思那么赶他,眼中还流露了宠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耸耸肩径自走开了。 这个包厢是分了内外两层,中间用一面玻璃墙的屏风遮挡。 跟着简思进到里面,全是她的那帮同学在座,有的在喝酒,有的在选歌唱k,她们坐进了沙发里。 “姐,快跟我说说,你跟容哥是怎么在一起的?我问欧阳和哥,他们一个个都不肯说。”她在问的时候,眼中有着好奇与打探八卦的神色。 简单笑着说:“他是总裁,我升职做了他的秘书,就自然在一起了,办公室这样的事不是常有的么。”理所当然的借口,随口拿来就用了。至于那些荒谬的事,实在是不用拿出来再细嚼一番。 ------------ 84.诺和誓 “哇,潜规则?老姐,你可算是赶了趟时髦啊!”简思的眼中晶亮,若不是了解她的孩子心性,简单恐怕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挖苦。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八卦到我头上了,嗯?” 简思立刻一脸讨好地道:“哪能啊,你是我姐啊。你还是今天的寿星,来来来,寿星一定要唱歌,你们给我把话筒拿过来。” 一个长得清秀帅气的男生,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话筒递上。她顺脚踹了他屁股一下,嚷道:“去去去,给我姐点歌去。”男生也不生气,跑点歌台那去了。可见简思在这群人里,混得很不错,他们都闹惯了。 超大的屏幕上出现了《囚鸟》这首歌,简思叫起来:“这个我姐会唱,姐来唱,你们安静点。”顿时全场肃静,少男少女们的目光都看向了今晚的主角。 旋律已经出来,简单也不想扭捏,唱就唱吧,开了麦,等着歌词出来。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看着你的笑在别人眼中燃烧,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 …… 这歌似乎就是她生活的翻版,当初看到这歌词的时候就莫名喜欢上了,囚鸟的囚是动词,而鸟是名词,所以这两个字是行为词。 包厢另一边,男人们已经围坐一起,堆起了长城。因为只不过是虚设的屏风间隔,所以里面的音乐声和歌声也飘到了外面。 容爵手不由停住,凝神听着里面的歌声,认识她这么久,他还真不知道她也唱歌。这柔情的一面,似乎从未在他眼底出现过。 “老大?”欧阳推了推他的手臂,“愣着干什么?你出牌啊。” 他回过神来,心思再放不到麻将牌上,牌一扔,扭头对身旁在看的年轻人说:“秦昊,你来堆吧,我坐一会儿。”男人笑了笑,也不推辞,等容爵站起来后,就坐了进去。 欧阳嚷了起来:“老大,不带你这样的,怎么牌品那么差?”容爵却没理他,已经起身往内厅走去,他很想看她动情唱歌的样子。 简易冷笑道:“欧阳你就省省吧,爵的心早被人勾跑了,哪还有心思放在牌上。” 欧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里面唱歌的人是简单,撇了撇嘴道:“真不知道你妹妹有什么魅力,能够把老大的魂就这么勾走了。” “哼,她可不是我妹妹。”简易阴沉地说。 欧阳看了一眼已经走入里面的背影,极度不满推散了牌,“不打了,什么心情都没了。这破生日会,要不是思思硬要我来,我才没兴趣的。” 在这群人里,容爵、简易、欧阳三人是个中翘楚,身份和财势上都比别人要高了一等。加上他们底子里带着黑,所以基本是没人敢违拗他们的。 欧阳的推牌发脾气,自然没人敢说什么。简易本来也窝了一肚子火,正没心思打牌,于是喊了一句:“拿酒来,喝酒!” 容爵绕过屏风入内,看到简单独自坐在一张吧椅上,两腿交叠,话筒握在手里,清澈如水的声音,就从她嘴里发出来。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一个斜侧面,但看其他人听得入神样子,足以证明不是他护短,是她的确唱得好。 只是这歌,他轻皱眉头,曲调有些悲。 一首唱罢,简单站起来,把话筒递给简思,见那傻丫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紧接着周围爆发出掌声来,简思一把抱住她道:“姐,你唱得太投入了,好好听,再来一首呢。” 此时,简单的视线已经被正前方的身影给拉住了,脸忽然就红了起来,她没想到会被他听到她唱歌。现在看他,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就有了羞涩。 容爵走到她身边,环过她的腰坐进沙发里,整个过程里没有人说一句话,包括喧闹的简思也是。有容爵在场的地方,他的气场总能秒杀一切。 简思的那些男同学,就算或英俊、或帅气,但是到了他面前,就不能比了。有时候一个男人的气质,是需要年龄和历练的。 “你们随意,不用管我们。”容爵扫了一眼全场的人,随意闲散地开口。 简单差点失笑出声,有你坐在这里,他们还能随意?但至少音乐声又起,简思他们也没再把目光投注到他们身上。 察觉到身旁人目光灼热,低语就在耳边:“以后不许在外面唱歌,只准唱给我一个人听,知道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别唱那么悲的曲,你适合笑,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开心吗?” 简单笑笑,不置可否,如果开心,也是别人的开心,如果难过,也是别人的难过。 手腕处微凉,低头去看,一条银色的链子已经扣在了那里。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与上回拍卖会上的黑钻手链来比,这链子又素净又单一。只在接缝处,吊了一个精致的小吊坠,仔细看,才发现是一种动物。 狗?不像。 手指去拨那吊坠,拿到近处,居然那动物的眼睛栩栩如生地雕刻在上面,眼珠有些发亮,应该是碎钻。光这个刻工,她就相信定是价值不菲的。看来还是她眼拙了,有时候一个物事,不用华丽虚无的装饰,只要是最精到的细腻,就能衬托出它的珍贵。 “那是豹。”容爵低低开口,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 豹?动物世界里最迅猛的一种,盯住一个目标,锲而不舍、用心专一、不达目的不罢休。很像容爵。他是否也拿自比为豹?如果是,那么他就是头猎豹! 这么一想后,顿然觉得那豹眼里的钻石光亮,极像他眼中的精芒,仿佛时时刻刻在探视着她的心神,她想,不知道使用闭心术,能否抵挡的住他这种柔情攻势。 “谢谢。”抬起眼眸,看着他如刀削般镌刻的五官,情绪波澜起伏。 如果真的需要用到闭心术的话,是否代表着她的心已经在慢慢遗落?在经历过同生共死后,容爵的改变,令她不受控制的心在偏移。 她心动了。 或许比这更糟。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根本就不容她胡思乱想什么过去回忆,容爵几乎在一进门的时候,就把她紧紧地扣在了怀里。唇狠狠地吻下来,舌尖挑开她的牙齿,却没急着进去,而是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她的牙龈和唇瓣。 等觉得足够丰厚,才耐心地伸进她唇内,搜刮她所有的思维。唇舌在被他用力吸吮后几乎是瞬间就开始发麻,可是他还不够,还直往里探。 两性相吸的**,几乎来不及等到进卧室,就在门口上演激情宴席。从他受伤后,每天同睡一起,却一直没再有过身体交缠,故而干柴与烈火就变得特别易燃。 容爵把她抵在门口的墙上,墙纸的皱褶搁在她背上,并不会痛,但也不舒服。他的手指灵活地开始解她领口的纽扣,解了两颗,已经不耐烦了,直接用力一拉,纽扣散落一地,而她的衣服也被拉开。 露出了里面浅色的文胸,半包半遮,莹白处呼之欲出。十二月的天,已经有了寒意,就算柔城的天气一向四季如春,但突然的肌肤裸露,也让简单微微有些颤抖。 容爵离开她的唇,视线落在那莹白上,看她轻微的颤栗,那处也随着颤动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手探到她身后,轻轻一拈,就把挂钩给解开,前面的手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她的文胸,罩上那处渴望的地方。 唇也不停歇,立刻低下头,吸住了另一边。 简单不受控制地脚软,若不是他的另一手牢牢地扶着她的腰,她恐怕要瘫软在地了。 胸前一颗黑色的头颅,在尽情肆虐着她的乳白,一阵阵如电般的麻木从敏感处直袭脑际。“容爵,别在这里。” 这是她仅能想到还算理智的话了。 “我知道。”他声音低柔,手离开了心房处,向下伸进了裙子里,温暖地抚过她的腿,褪下她的丝袜,探往腿心处。那处的温暖,直接触及他整个灵魂。 今天在他的要求下,她终于是穿了一回长裙,果真如他预期中的那么美。 其实,穿长裤的她也很有味道,却少了一分女性的柔和。今夜,他要她在自己身下如花朵般绽放,他要给她极致的美妙感觉。 当两人在彼此交缠最深的时候抵达高峰时,简单的耳边听到了男人嘶哑的声音在说:“单,我爱你。”浑身一颤,信吗?还是不信? 眯着眼去看他黑眸里的情绪,那处有着浓浓的**,还有一片深沉似海的漩涡。都说男人在做事的时候讲这句话,不能当真。 而诺言的‘诺’字和誓言的‘誓’字一样,都是有口无心。 可是她却依旧为之震动…… ------------ 85.肇事者 “单姐,我找到那辆红色跑车了。” 简单接到宋谦电话,依着他给出的地址打车找了过去,到那里才发现居然是个汽修厂。原来宋谦在伤好离开医院后,并没有去上班,心里一直存了疙瘩,千方百计想要找到肇事车辆。他有去交通部,想要翻看那段路的监控录像,可他一个无权无财人士,交警根本就不理会他。 于是只好找了最笨的办法,去汽修厂一家一家的寻找,当时红色跑车撞人后,车体也有损毁。简单听后不由失笑,万一那车主在撞人后直接弃车,这不都是做无用功?不过也亏得他有这份耐心,或许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还真给他找着了。 从宋谦口里得知,他已经进去询问过了,里面的修车人员说客户资料不能外露,拒绝回答他问题。简单想了想,让他等在外面,她装成顾客走了进去。 因为她一身ol打扮,又能讲出汽车故障的症状,修理工就不由信了几分。她是借口车子开不了,给停在了家中,特意来询问下能否找个工人过去查查毛病。本身她就有辆小车,开了一年多,一些小毛病总会出现,所以讲来也是头头是道。 与修理工聊开了,看了眼那头安放的红色跑车,假意问道:“哟,你们这还修这种豪华跑车吗?”看过车子的标志后,也明白了车主为何舍不得扔的原因了,这可是一辆限量版的跑车,市价多少她是不清楚,起码也得上百吧。 修理工一听立刻眼中放光炫耀说:“这当然,我们厂可是上面车型都能修,主要是咱技术过关呀,人家顾客也就是信我们这点,所以放心把这种好车放过来,你不知道他这车来时都不知道给撞成啥样了,保险杠都脱落下来,头上凹了一大块下去,现在你看看,是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简单面露崇拜:“师傅,你们这技术可真是过硬啊。可既然修好了,怎么车主没来提车呢?”问题晃啊晃就问到了重点,修理工不疑有他,也忘了上面保密不保密的,“已经给电话过去了,下午三点就来提车。” 心中一动,现在就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那三点岂不是只要再过两个小时?看来真可能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给她碰了个正着。 跟修理工叉开话题又聊了一阵,约好明天让人去瞧车毛病,还留了号码,师傅客气地把人一直送到门外。转过弯到了宋谦等候的地方,轻拍他肩膀道:“别急,等下就能找到正主了。” 她倒要看看那肇事者长什么样,手机调到摄像画面,准备等下把镜头给拍下来,若真要有纠纷,这就是个证据,只要找到交管部门调出那段车祸的监控画面,一比对就可查出来。交管部门不晓得容爵有没有门路,顾彤彤也算他朋友,她弟弟这车祸事故,怎么着帮这样一个小忙,应该不会拒绝。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很快就到了三点,宋谦有些焦虑,因为还没有任何车辆停在汽修厂门口,也未见任何人进去过。直到三点十五分,远远开来一辆白色轿车,眯眼看车头的标志,蓝白交替,宝马车虽然在时代剧增的现在已经属于常见车辆,可看这车型也知价格不菲。 它果然停在了汽修厂门口,两人站在转角处,隐藏在树后,眯眼细看车里下来的人,手机已经按下了摄像启动键。可当车内走下来两个人露出脸面时,简单愣住了。 这两人她认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欧阳浩和思思。 即便思思脸上扣了一个很大的太阳镜,还带了鸭舌帽遮住了额头,只留马尾在帽外,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她。那红色跑车是欧阳浩的? 作此想法主要原因是,她以为简思不会开车,而且就算她学了驾照,那简家也不至于给她买这么好的跑车。 宋谦不明其中原委,只在一旁问:“单姐,我们要不要上去与他们对质?” 简单欣赏地回看他一眼,这个年轻人果然沉稳,这时候要是换了顾斌定是直接冲上去找他们理论,甚至有可能大打出手,而宋谦却是很冷静。他清秀的脸上甚至连怒气都没有,原本以为他是不服气,现在看来应该是想为顾斌找个公道。 沉吟了下,道:“走,去门口看看再说。” 从门外看进去,就见欧阳浩与简思站在跑车前,与那修理师傅说着什么,后来欧阳浩低头讲了一句话,就跟着师傅走开了,应该是去支付修理费用。简思无聊地在车前走来走去,还蹲下身去看那车头部位。 至此,简单也明白了,没冤枉错人,红色跑车就是他们的。很快,欧阳浩就走了回来,直接往驾驶位走去,而简思回过头来往门边走,看清门前的人时,顿住了脚步。 如果不是墨镜遮住了她的脸,简单想她现在的表情应该是惊讶吧,可她心中想的却是,思思知道欧阳浩这辆跑车撞人逃逸的事吗? “老姐,你怎么在这里?”简思快步走上前,语音诧异。 简单笑着道:“我车子有点故障,想找个修理师傅去查查,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们,怎么,这车子是你的还是欧阳的,坏了吗?也放这来修?” 简思点点头:“嗯,是欧阳的,我陪他过来取,正准备帮他开外面那辆。” “你会开车?学驾照了?” “老姐!”简思娇喊一声,“你也太不关心我了,我在大一的时候就拿到驾照了,记得有跟你说过的。” 这时欧阳浩从车里走了下来,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扫过来的眸中有着厌恶。 简单笑了笑,他对她的恶意由来已久,她也不介意,只是,觉得有必要问出一个事实,至少让思思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嘴脸。“欧阳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看到男人挑眉时,她唇角的笑更深了,“五天前,中午十二点左右,你在哪里?” 欧阳浩脸色一变,眼睛眯了起来,看到他这反应,等于就是承认了那时有事发生。此时宋谦忽然道:“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红色跑车突然失控开往人行道,撞飞一人,拖拽一人在地十米之远,肇事车辆应该就是你们身后的这辆跑车吧。” “啊!”一声惊呼,出自简思的口中。 目光转移,即便看不清她墨镜背后的眼神,也看出她的脸色变了,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思思也知情? 欧阳浩上前一步,左手揽上了简思的肩膀,皱着眉说:“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看着简单的目光阴沉,神色里是多了防备。 简单却没看他,只是盯着简思问:“思思,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不,我不知道!” “思思!”心头怒火升起,别人怎样她可以不管,但连单纯的思思也牵扯其中,她就忍不住声音提高。 欧阳浩忽然上前一步,怒吼:“够了!简单,不要仗着老大撑腰就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惹恼了我,谁的面子都不给。滚开,好狗不挡路!”话一完,他直接挥手推人。 简单没有防备他突然发难,给推得倒退了几步,幸好宋谦眼明手快扶住了她。那方简思往前两步,却没过来,最终被欧阳浩拉着离开,再没回头。 而那辆红色跑车,也被扔在了汽修厂内。 欧阳浩的反应本在她意料之内,刚才她出言质问,为的也是想在思思面前揭露他,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思思的态度,显然她是知情的,而且就在刚才,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难道思思与欧阳浩已经发展到了情侣关系,所以才想替他隐瞒? 从汽修厂内出来,心情有些沉重。宋谦担忧地问:“单姐,你没事吧。”简单摇了摇头,却又听他说:“单姐,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那天我和阿斌被撞的瞬间,直觉向车内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瞬间的事,却还是看到了驾车司机。似乎,并不是那个欧阳先生。” 简单诧异地看他,怎么回事?不是欧阳浩? 可宋谦下一句话直接把她打进冰层:“我觉得刚才那个女人更像一些,因为当时也是一个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特别显目。” 不敢相信,宋谦的意思是这场车祸的制造人是思思?联系刚才的情形,蹲在车头察看的娇柔背影,说出车祸事故发生时间,他们两人不同的反应,心在下沉…… 心理上根本无法承受元凶会是她一直以为单纯的妹妹,刚才试探问的时候,简思说车子是欧阳浩的,脸上没有一点异色,应该不是说谎。 脑中一片混乱,告诉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而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立即找到容爵,让他通过关系调出那天事故当场的监控。 ------------ 86.假面 回去后,简单跟容爵撒了个小谎,其实也不算撒谎,就是瞒去了在修理厂遇见欧阳浩与简思的事,只称找到了红色跑车,想要他通过关系看看能否从交通部调出当天的监控录像。 容爵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你对那顾斌的事怎么就这么上心?”口气听不出好坏,神色里倒是有些不高兴。简单笑着安抚:“这不是因为彤彤的缘故嘛。” “顾彤彤又不是没男人,那安旻锋的门路不会比我少,你管的太宽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让齐浩去处理。回复很快,不过半小时,电话就回过来了,可容爵听完那边说话后,脸露了诧异。等他一挂机,简单就追问:“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容爵却是搂过她腰,淡声道:“单单,这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查了,不过就是个交通意外而已。相信顾彤彤也不在乎那几个赔偿的钱。” 简单眉宇轻皱,侧看着他的深眸,从他眼里看不出太多信息,忽然问:“是不是监控录像没有了?”在看到那黑眸里一闪而过的光时,更肯定了她的猜测,“是欧阳浩派人调走了带子吧。” 容爵挑挑眉,细看她的神色,“单单,你有事瞒我。”他或许现在对她改变了态度,好说话了许多,但可不包括被当成猴耍般戏弄,心底已经沉了怒气。 简单却是勾起唇,笑意不达眼底,“对你们来说,一个交通意外或许代表不了什么,哪怕就是一条人命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我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只知道肇事逃逸是犯罪。容爵,你是不是因为当事人是欧阳浩,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那天的争执,两人郁郁而散,彼此心中都存了气。 简单真正在意的不是容爵的态度,而是那起车祸的肇事者究竟是欧阳浩还是简思,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调监控录像的原因,就是想从事发前的探头里去观察当时驾车者相貌。如今监控录像这一途径被断了,于是决定直接找思思谈。 有意找人,通常不会很困难。去了简思常去的地点守她,果然被她等到了人。远远就见她与同学三两成行往这边走来,脸上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简思看到她时,眼中闪过惊异,却还是与身旁的人讲了几句话,就朝她走了过来。“老姐,你怎么在这里?”简单微笑着说:“思思,有没时间跟姐一起喝杯咖啡呢?” 简思顿了顿,只迟疑了下就说:“好啊。”转身过去跟朋友解释后,就扶过她的手腕往最近的咖啡店走去,两人坐定后,一人点了一杯。 简单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思思,老实告诉我,那天开跑车的人是不是你?”却见对面女子只是低垂着眼,拿着手中的调羹轻轻搅拌咖啡,过了会才道:“老姐,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吗?”声音听不出喜怒,唇角甚至还挂着笑,“如果我说,不是我开的,你信吗?”她抬起头凝目看过来。 简单愣住,一直以来都觉她单纯,心思明朗,可现在她看过来的眼神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深幽,那里面的情绪满载的不像以往的她。是什么让原来的纯澈改变了?还是她从未看透过这个妹妹? “如果你说不是,那我就信。”坚定地告诉她自己的意思。 却见她忽然轻笑出声,眉眼都弯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等笑过之后,才说:“老姐,从你在那修理厂里看到我那一刻起,你的眼神就出卖了你,你几乎就已经认定了我就是那个凶手了。所以现在,你是在违心地说话,啧啧,道貌岸然的脸那。”神情里的讽刺和嘲弄,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的她偏激、叛逆,甚至恶毒。 简单眯起了眼,直直盯着她:“思思,你怎么了?”其实她来,并不一定就是要简思去自首,只是想要确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更是想告诉她,人可以犯错,但必须要学会承担。可现在的情形却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甚至令人怀疑眼前这个妆容靓丽的女孩,还是那个思思吗? 简思笑声清亮,精致的五官因为笑容显得更加美丽,只见她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烟盒,动作熟练地点了支细长烟,夹在修长白皙的手指,吞吐了一口,才道:“怎么?觉得很奇怪吗?”朝着对面吐了一口烟,在朦胧烟雾中讽笑着说:“简单,说实话,我真不待见你。” 这一次简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静等下文。 “若不是老头子要我讨好你,我还真不想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你知道你这人特假,特爱装吗?整天带着面具,累不累?你明明恨老头子,恨我们,面上却总是淡淡的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如果不恨,你又怎么会离开简家,一年难得回去一趟?老头子巴望的东西,相信你早就明白了,却假意端着,就是不肯拿出来,哼,林老头都死了几年了,你以为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颠覆?” 简思就像倒豆子一样,把心里的话都讲了出来,斜看过来的眼中全是不怀好意。“其实原本你们那些九九我还真不愿管,老头子让我偶尔与你亲近,也都无所谓。可你不该把脑筋动到容哥身上去啊,从第一次看到他起,我就迷恋上他了,他是那么的英俊有型。” 简单听到这,忽然打断她问:“酒吧那次的事,也是你故意的?” 简思笑得极其灿烂,甚至举起了拇指:“聪明!哥跟我一提议,我立刻就帮他设计了这出戏,果然以前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没有白费,你真的傻傻跑来了,而我的戏份只需扮演一个昏迷者。” “为了诱我入局,你居然搭上了自己同学?” “呵,谁让他们爱围着我转呢,偶尔牺牲下,再说也没把他们怎样,只是打一顿,造成混乱的现场而已。”简思说的理所当然,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简单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苦的连牙都疼。这叫什么?识人不清?简家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原本她还奇怪呢,有那样一个父亲,和一个看似低调实则精明的母亲,怎么会就出了简思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呢,原来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流的是同一种血。 放下杯子的时候,已经把一些不该存在的情绪收拾干净,她的唇角也微微上扬,眸色沉敛,“思思,即便你如此处心积虑,也得不到容爵的,呵,可能你自己都没想到吧,一手策划的局,反而让容爵把我抓的更紧了。”如果,她真如她说的那样喜欢容爵,那么从何处入口会让她疼,可是很明确。 果然见简思脸色一变,再没了笑容,咬着牙怒道:“简单,你别得意!就你这种长相,也配的上容哥?不用多久,他定会腻了你,到时候你就是一滩烂泥,人人唾弃。对了,有个秘密想不想知道?”说到此处,她忽然笑得狡猾,有意吊人胃口。 却见简单垂着视线,看都不看她,一脸的聊无兴趣。她也不恼,只是坐直身往前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有容念。” 简单一怔,抬眼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说什么?”简思道:“我说,这个世界没有容念。容爵没有兄弟,那个墓碑是他临时让人起的,骗的就是你这个傻瓜。后面的事,还要我细细解释吗?” 之后简思还在耳边说了什么,简单再也听不进了,只依稀记得最后她炫耀似得说那红色跑车就是她开的,她与欧阳妃飙车,一个失神撞上了顾斌,甚至趾高气扬地说欧阳已经给容爵打电话,这个事了结了,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等到简单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的椅子上已经没了简思的身影,桌面上放了两张百元大钞。她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两杯咖啡一共八十块,从包里掏出零钱凑足,正准备走,服务员在后面唤:“小姐,您桌上的两百块……” 简单头也没回地说:“给你的小费。”推门离去。剩下服务员摸了摸头,又惊又喜,心中直叹现在的客人真豪爽,只喝八十元的咖啡,却打赏了两百的小费。 漫步在街头,环看四周的车行人流,有规律的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而走,而路人的脸上或微笑、或冷漠,不过是带了假面。面具背后的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人有双面,一面是善,一面是恶。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善人,因为他不知道人有多面,面具可以是一个又一个,一会恶魔,一会强势,一会温柔,一会深情。苦笑着慨叹,亏她还拥有心术,居然连简思这个丫头的心思都没看透,这么长久以来,她在别人的眼中,恐怕都是个傻瓜吧。 12月12日那天的生日,出这个主意的应该不止是简易,还有简思。他们兄妹俩真是一对极致,专挑人痛脚下手!眯了眼浅笑,简思啊,你还是太嫩了,可以再演久一点,那么我对你真的就一点不设防了。 ------------ 87.摊牌 容爵觉得有些郁闷,那天因为监控的事与简单有争执后,连着几天她对他都是冷面,甚至眼中多了疏离。他有些恼火,至于为了别人的事跟他这样置气吗? 实在有些熬不住她这态度,回了楼顶公寓后,一进门就把她给按在门板上,放柔了声音道:“单单,气还没消?” 简单微笑着说:“我没有生气。”可眸色浅淡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容爵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问道:“一定要把那监控录像找出来查出真相,然后把肇事者举报送进局里?你可知那天开红色跑车的人是……” “思思对吗?”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容爵挑起眉,诧异地问:“你知道了?” 简单点点头,敷衍地说:“嗯,我有找过她,她跟我说了。有些累,想去泡一下澡,你放开我。”她的眉宇里的确有疲态,容爵松开了手。 当躺倒床上时,他从背后搂住她腰,察觉到她片刻的僵硬,过了会才软下来。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单单,你怎么了?”他想过,如果她知道肇事者是简思,应该就不是因为这个事件与他在呕气,定是有其他的事插进来了。 沉默半饷,也没听到她说话,凑上前一看,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懊恼地躺回原位,决定明天醒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容爵是被冻醒的,十二月的天,已经非常寒凉。当觉得浑身汗毛竖起,从睡梦中醒来时,手自然地去勾身旁的人,却是勾了个空,猛然惊醒,果然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她人呢? 床头灯也被熄灭了,屋内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黑暗里星火显得特为灼目,容爵凝看那点,仔细确认后才知那是香烟燃着的星火,仔细嗅了嗅,果真是他抽的那个牌子的气味。 透进来的寒风是从阳台过来的,玻璃门开了一扇,没有关上。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凝立的背影,指尖夹着香烟,已经快燃到末尾了,烟味正是从门外被风吹到里面,所以室内只有淡淡的味道。 皱眉起身,拉过一旁的睡衣披上,走出阳台,从身后抱住她,就像是抱了个冰块在怀中,哪怕他不怕冷,也觉浑身一颤。“你发什么疯?半夜里穿这么单薄在外面吹风?”没得到她的回答,只能弯腰把她给抱起,顺手按灭了她手中的烟蒂,再晚一步就烧到手指了。 从阳台走进室内,脚后跟踢上门,几步就跨到床边,把人先给放在床上,准备起身去开空调,这么冷明天可别着凉感冒了。但只略微抬起身,脖子就被简单双手给勾住,他愣了一下,就着窗外月光去看她神色,陷进了漆黑深眸,那里犹如魔镜一般,把他吸入。 “容爵,吻我。”轻软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容爵只觉脑袋轰然而炸,没了思维,下一秒唇已经俯下,含住她薄厚适当的唇瓣。几天的冷战,原本就到了他的极限,不过是她细微的挑拨,立即就丢盔弃甲。 彼此身体的融合度,已经到了默契的程度,只是唇与唇的相碰,就觉体内灼热升起。手开始缓缓蔓延,从脸到肩膀,再到背,手到处就点起火苗,原本冰凉的身体立即就回暖过来。容爵轻笑一声,看来是不用开空调了,很快就能让她热起来,或许做做运动才是驱寒最好的方式。 睡衣本就披着而已,只轻轻一扯就落在床下,身下女人的睡衣更是省事,照旧的办法,撕开就行了。可能真是他骨子里有暴虐的因子,对撕衣服有着特殊的偏好,为满足自己恶趣味,毫不吝啬地隔三差五就给她买新的衣服回来,从外装到内衣,都是成套的。 原本对女人打扮也没兴趣研究,可是自从有了给她买衣服的习惯后,就会让齐浩订最流行的女装杂志偶尔翻看,看到不错的,吩咐下去订。他的眼光一向不错,那些衣服穿在她身上,确实有不同的效果。 在成功撤开她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后,习惯性地轻喃:“单,我爱你。”并未察觉她身体变化,正准备攻城掠地进入,忽听她喘着气幽声道:“容爵,做完这次,我们散了吧。”一句话,瞬间浇灭了体内升至顶点沸腾的火焰,眼中的**来不及收敛,就觉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他顿住身形,灼热处抵住她,眯起了眼,语带危险地问:“单单,你什么意思?” 简单还在喘气,一股邪火就在体内乱串,脑子却异常清醒,并没有被火热给烧糊。她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做完这次,我们散了,好吗?”这回变成了疑问句,却没有一点征求的意思。 容爵肃了神色,冷声警告:“单单,有话说话,别含糊其辞惹火我。” 简单的眉间闪过困色,想了想后才道:“你要我说什么?我头脑清晰没糊涂,是百分百理智的向你请求:合同结束,终止我们的关系。” 怒气立时升起,容爵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心火了。强忍着火,试图跟她讲道理:“单单,心里堵就说出来,那监控录像的是我也跟你解释了,欧阳让人拿走了,为的是保你妹妹。如果你真觉得不舒服,我就跟简易和欧阳说,让他们叫简思出来,跟顾彤彤那弟弟道个歉,这样行不?” 他想既然根源来自这里,就从这里解决。尽量耐着性子,把本该不属于他们的矛盾给解决。却被简单突然出口的话给气的七窍生烟,她说:“不用了,太假。我怕彤彤和小斌觉得恶心,而我也觉得恶心,这跟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脏话就那么顺口出来了,一点都没觉不妥。 “那你说要怎么办?送进局子里去?单单,别傻了,以欧阳的法子,简思前脚进,后脚就能出来。不过就是个肇事逃逸而已,你有必要揪着这事不放吗?”他已经火起来了,觉得这女人根本就是没事找事,故意跟他闹。 简单却冷笑一声说:“容爵,其实你跟他们一样,在你们的眼里,人命轻贱的犹如蚂蚁,今天小斌没有怎么,就是真给撞没了命,你们一样认为没什么大不了。说实话,我不止恶心他们,我还恶心你!” 容爵不怒反笑,眸中危险光芒扫射:“单单,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安生日子不要过,故意给我找堵是吧,你这样嚣张跋扈,不就是仗着我宠你爱你?” “宠我?爱我?哈哈,收回你的宠爱吧!容爵,我告诉你,我还真就恶心透你了,你说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偏要往我身上钻?你还真够下赌本的,为了个游戏,居然连命都拿来赌!我认输,彻底认输,不想陪你玩下去了,终止合同吧!” 简单本以为心性坚韧,告诉自己说再忍忍,忍过这一年,就什么都过去了。可是看着这个男人浓情惬意的上演溺爱戏码,忽然之间就再忍不下,只想把一切撕裂开来,不要活在虚伪的城堡里。 即便知道那张合同,从签字那天起就不是她想喊停就能停的,可她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怎么就忘了容爵是嗜血的恶魔呢,他不过就是依着自己的意志构造出一个虚幻景象,她却深深陷进了里面。 附在上方的瞳眸没有了最近这阵子常见的温柔和宠溺,只有浓烈的怒焰在燃烧,愤怒吧,容爵,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你,本身就是猎豹野兽,何必装成是羚羊? 容爵瞪了她好一会才从喉咙口憋出话来:“谁跟你说了什么?” 简单再次失笑,若不是手被他压住,真想为他鼓掌喝彩,讲到这么明了,他居然还能演!“容爵,其实你真不必这样的,保持你买我卖的关系不好吗?非要弄出一个什么容念来,哈,我还天真的相信你真有一个兄弟叫容念!什么情人山,什么买凶杀人,原来都不过是你容少自编自演的一场戏幕!你是既做了导演,又做了演员,很想问你一句:不累吗?” 戏份这么足,她都觉得为他累的,后心中枪,山顶滑坡到峡谷,险过天栈,横跨曲径天桥,这每一步只要有一点差错,就有可能是命丧九泉。难怪他对山顶的路线熟悉,对峡谷的走向也明确,更是知道天栈后面就是一条安全的下山之路,是早就勘查地形了呀! 容爵瞪了她半饷,神色复杂地重复刚才的问题:“是谁告诉你的?” “简思。” 轻吐两个字,她本就无意隐瞒,既然有人以为可以此来给她一刀,那么她也想看看在容爵的心中,简思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只见他面无异色,一脸讳莫如森的样子,不由心中笑了,简思,你真的不过如此! ------------ 88.解释什么 容爵薄唇抿紧,头俯下唇抵在她唇伴,轻声说:“不管简思怎么对你说的,如果我说那不是事实的真相,你信吗?”却见身下女人眼带嘲讽。 他的唇角勾起弧度,手掌抚到她心房处,贴在上面,“简单,这个游戏从你开始,却并不是由你来决定何时结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和极限,如果真不要我费尽心机给你的宠溺,那么我就收回,但是,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一个‘散’字!” 话一说完,就觉身下一痛,他居然毫无前兆地进来了!接下来,他似乎彻底贯穿了他的话,收走了原本就不属于他的温柔,只顾自己发泄,不停地进出。黑幽不见底的深眸紧紧盯住她的眼,里面危险光芒注视久了,一种惧怕从心底窜起。 她知道,彻底把他给惹毛了,这人疯起来谁都阻止不了。沉敛心神,不让自己再坠入,即便身体无可避免的起了反应,那也只是屈就情潮而已,幸好她还有闭心术,希望此时用来不算太晚。 今夜,她用语言轻易勾动了火山爆发,不知这股火会蔓延到什么地步,又会有多少人被荼毒到。不过敢肯定的是,容爵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不止是对她,对别人也一样。如果真是一场对她演的戏码,保密了这么久,在就快可以俘虏她心之际,忽然被人给揭开了,他能不恼? 呵,以简思的段数,断然不可能是容爵自己告诉她的,极有可能是欧阳或者简易知道其中原委,然后讲给她听。而这丫头沉不住气,跑她跟前来挖苦炫耀,想以此打击她。事实,她的确被打击到了,对容爵,她已经心动,所以才会有刚才的不顾一切。 与他的斗争,其实她早变得不像自己了,通常是逞了一时之勇,最后受伤的总是她,无论是身还是心。人一直保持在警戒状态,总会有累的时候,可一时松懈,立即就变成致命的。 那夜,容爵再没有任何顾忌,把身下女人的身体翻过来折过去的,用尽各种姿势进入,却一句话都没说,神志也没被**冲昏,一直保持清醒着。他知道,身下女人也一直清醒着,而且还很痛,她的双眉蹙在一起,就是要让她痛!既然她不让他好过,那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断然也不会让她痛快。 痛吧,大家一起痛吧。 天明的时候,终于结束了这场战役,容爵起身瞥过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眼中划过某种情绪,却只是冷漠地穿衣关门离去。一出公寓大门,他就拨了电话:“路东,过来。” 路东推门进入的时候,就见容爵手中捻了酒杯,看杯中酒液色泽也知是不掺任何东西的烈酒,微觉奇怪,大清早的怎么就喝上了? “爵哥。”在他身边坐下,静等他发话,电话里只让他赶过来,就再没下文。 容爵抿了一口后,斜看着他:“去查查欧阳和简易。” 路东挑起眉峰,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两人与爵哥关系不错。 “我让你给容念起墓碑的事,没与别人提过,那次过去也都是暗中安排的,就算后来我受伤事发,外人眼里也只知我在山中遇险,可简家那小丫头却跑到我女人面前讲出了这件事,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些好玩?” 路东闻言笑了起来:“爵哥,本来我还想跟你报告这事来呢,那天不是留了一个嘛,我让底下的人小心伺候了一番,终于肯说实话了。他供出了一个叫张平的人,我有查过,这个人应该是化名,全国范围内叫张平的人无数,于是本来调查难再继续,您这里却突然多了条线索出来了。” 容爵放下酒杯,点了支香烟夹在手指上,吞吐了一口,眯着眼吩咐:“派个人监视简思,她或许会是关键。”路东点点头,见桌上xo酒瓶已经半瓶下去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是简小姐跟你闹了?” 容爵不置可否,沉默地继续吞吐烟雾。他现在确实挺烦躁的,就算一夜的厮磨,身体得到了疏解,可心头就是觉得烦闷。脑中时常浮现那女人冷笑的脸和满眼的寒意,这个女人的心好不容易有些焐热了,现在又前功尽弃。 变回原来的相处模式,他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几乎习惯了看她浅浅柔柔的笑,而不是早晨那般满目的讽刺。 路东说:“其实你可以跟她解释的。”他见过简单,印象可算深刻,只用看她与爵哥满身的狼狈就知下山的路有多艰辛了,一般女人都会受不了的痛哭,可她却仍有余力跑去询问警察事情经过,这样理智冷静的女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解释什么?”容爵淡然讪笑,他做事从不屑与人解释,只做想做的事。而事实也与之差不多,本来容念的墓碑就是新树的,他的确不是他的兄弟,起那个碑为的是祭悼曾经,所以为其取念字,并赋予他容姓。 而山中安排的戏码,本就是为掠她心而设,只是没有想到其中出了岔子,居然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假戏变成了真。当在山半腰碰见阿明带着背包客碰面时,他就嗅到了危险气息,跟身边的保镖使了眼色,可却没防备到福哥他们会突然放枪发难。 背后策划的人很阴,那人想借着他自设的局,把他给困死在里面。说来也好笑,本以为这是一趟掠心之旅,却没想到自己把心也交代了进去,山洞中她为他取子弹包扎伤口,那时就觉心跳极速。 栈道惊魂时,他是真的恐惧到极点,看着她的脚在慢慢下滑,而自己又无能为力。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爱上她了。于是更加坚定了要掳获她心的念头,只是身体的牵绊已经满足不了他,想要看她为他紧张担忧。 这些事,他就算早晨解剖在她面前听,她估计也不会相信吧,可能还会嘲笑着骂他作茧自缚。的确有一点,他做了个茧子本想去网她,却没想到人还没网住,自己却先陷进去了。如今她在干什么?睡觉?上班? 只离开几小时,他发觉又开始想她了。 简单此时的确还在床上睡觉,昨晚吹了半夜的凉风,又与某人斗了小半夜,剩下的时间都在沉沦里度过,从身到心的痛。头脑昏沉沉的,浑身乏力,只觉的阵阵酸痛。明知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想起身上班。 因为踏入公司,就代表着又要带上面具度日,面具戴久了,会觉得累。 这一睡,昏天黑地的居然一直都没醒。等到容爵回来,已经是天黑了,他摸了开关亮灯,目光扫了一眼,发现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心中一惊,急忙往里寻找,一路从书房到厨房,都没见人,然后上楼进卧室,松了口气,人在床上。 刚才有那么一瞬,忽然害怕她又跟上回一样逃跑了。这女人多有心思,他早就领略过,即便手中握着她在乎的把柄,可依然令他觉得不安,总有感觉她会忽然只见消失,然后跑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踱步到床前,见她依旧穿着早上那件睡衣,露在外面的肌肤痕迹还没退,在白皙上面尤为明显。皱了皱眉,她不会就这样睡了一整天吧。 伸手过去想把她给抱起来,却发现她的身子有异样的灼热,手摸上她额头,果然是发高烧了!怒气顿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摸出手机打给别墅那边的家庭医生,然后去浴室里放满了一缸温水,再出来把她给抱进去泡着。整个过程中,她都没醒,依旧昏睡着。仔细为她清洗过后,拿了干毛巾把她包起来,抱到外面看了眼凌乱的床铺,迟疑了下把人先放在沙发上。 等床上换过干净的被单后,才把她给抱进床里。陈医生的电话已经打来,人在楼下,问他电梯密码。这处是他私人区域,除了她,从未有其他人来过。 因为在电话里跟陈医生大概描述过她的症状,所以工具带的算齐全,很快体温量过后就打上了点滴。温度烧到39°,不算特别高温,但若是烧了一天的话也挺严重的。医生建议病人醒后吃点清淡的白粥,最后语重心长地隐晦告诫:“容少,病人身体很虚的时候,尽量减少运动。” 容爵沉默着把人给送走,看了看点滴瓶内药水还很多,没个一小时挂不完。就下楼进了厨房里面,仔细回忆了下以前简单做粥的步骤,按部就班地照做。等锅里飘出香浓的米汤味时,他脸上神色变得柔和。 再度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女人已经醒了,懵懂地向他看来。目光从他脸上转到手上端着的瓷碗,微觉赧然,不自在地走到床边,把白粥放下。 点滴瓶内已经到底了,动作熟练地为她拔针,用棉花球按住。无声的沉默在空间流转。 ------------ 89.照顾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简单因为昏睡了一天,头脑都有些发涨了。醒来就见头顶挂着点滴,液体滴的缓慢,懵懵懂懂的,有些不知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睡觉吗?谁给她挂点滴了?还在迟疑,就见门从外面被推开,昏黄灯光下可见门外挺拔身影而入,等看仔细了发觉他的手上端着东西。夜里的记忆如数回潮,某人粗鲁的行为造就她身体的痛依然很清晰,可是看到那碗飘散清香的白粥时,情绪变得莫名。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原本积聚心口的郁气,似乎随着这一病而散去了。想要再像昨夜那般有种的跟这男人叫嚣,却没了底气,而他的眉眼里也淡去了早晨离开时的戾气,变得讳莫如深。 容爵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让她可以坐直。端过清粥直接舀了一调羹到她唇边,简单垂下视线凝看那还冒着热气的粥,只迟疑了下张口,却在下一秒直接吐了出来。不是她不赏脸,而是容大少爷那粥烫得她嘴都起泡了,她算是明白,要么他就是故意的,要么就是他从来没伺候过人。 耳边还有某人疑惑地声音:“不好吃吗?” 简单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着牙道:“太烫了。”容爵愣了一下,再次舀起粥时会先吹过再送到她嘴边,几度尝试想要说她自己来,虽然其实她仍是没多大力气,可应该端碗粥还是能行的,但看他那认真的神态,话到嘴边还是咽了进去。 白粥清淡寡然无味,可热热的进了肚子后,觉得那处暖暖的,身体也有了暖意。 容爵就把碗往边上一扔,没再出去,只是目光深锁在她身上看着,不知在想什么。因为打过点滴的缘故,她浑身出了汗,此时觉得异常粘腻,并不知道之前在昏睡时某人已经帮她洗过,想着凌晨时的疯狂,更加觉得不舒服。 可他就杵在这里,没有半点移步去书房的意思,心里焦灼半天,还是决定去浴室冲个凉。手撑着放脚下床,可能是躺得久的缘故,刚起身就觉脚松软无力,人往前栽,大手轻松一捞就把她给搂进了怀里,头顶磁性嗓音在问:“你要去哪?” 憋了半天,还是轻声回:“身上都是汗,不舒服,去洗一下。” “等等。”他把她往床上一放,就往浴室走去,里面立即传来哗哗水声,很快他又出来,一弯腰抱起她,熟门熟路往里面走。当浴室门关上的时候,简单仍在怔忡,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人是容爵了。 不用说,点滴也是他让人来给她打的,煮粥、喂食、放洗澡水,这些事都是他干的?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躺在浴缸里,头靠在浴池边上,闭上眼。脑子里跟糨糊一般,觉得很迷惑,到底该如何定位现在与容爵的关系。按道理,以他的脾气和性格,经过昨夜一场决裂后,他就应该如他所说那般,收回一切虚假的面具,而不是像刚才,又表现温柔一面。 她不想维持假象的另一层原因,也是想要借由关系的决裂让两人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中去,唯有这样,才能保持心性平稳,不骄不躁,能够安稳度过这剩下的几个月。她当然知道提出终止合同,容爵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别说他这种强势的性格,就是那合同背后牵连的利益,他作为商人也不会同意。 “咚咚!”两声敲门声,容爵在门外问:“单单,睡着了?” 拉回思绪,惊觉躺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心中诧异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不直接登堂入室,还学会了敲门?但只过两秒,某人立即推翻了她的疑惑,浴室门被推开,他跨着长腿走了进来,视线在她身上淡扫而过,只说:“生着病,不要泡太久。” 简单躺在柔软的床上,侧看浴室那方的水影,他在里面冲凉。刚才抱她起身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水给沾湿了,把她送回床,就转身进了里面。 没过一会,容爵就湿漉漉的从浴室走出来,躺到了她身旁,伸手紧紧搂住她腰,头也埋进她的脖子里用力吸,咕哝着说:“好香。”简单没说话,她刚才洗澡什么沐浴用品都没用,就是清水泡泡而已,难道他能闻出她体内散发的特殊香味? “单单。”呢喃如情人间的话语,如果先爱上的那个势必要先低头的话,他无所谓低这个头,只希望可以与她如刚才那样平和的过。可真要他说些什么软话,又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只能算是半投降地唤她名字。 到了半夜的时候,简单又热度上升,这次容爵也没找陈医生过来,因为他走时就吩咐过可能温度会有反弹,于是按着他的指示,喂她喝下药,拿了毛巾给她身上擦汗降温。见她蜷曲在那里像只小猫一般温顺,一点都没有糊涂的呓语,安安静静的。 热度升的快,降下来也快,一身汗出来,额头就凉了。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因为是这个小女人,而觉得很窝心。若她能都如现在这样乖顺有多好,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看似纯善如白兔的女人,其实就是一头小兽,凶起来都敢跟他斗。 可能也正是因为她这种性格吸引了自己,从征服到喜欢,再到爱,经历了不算长的过程。真不知道她的心要如何捂才会热起来,苦涩地想,希望不要让他等太久。 简单再度醒来,原本的酸痛感消去不少,只略微一动,就可感觉男人的手还紧固在她腰际,一转头,鼻子就碰上了他的脸,长睫遮住了他的眼,唇很薄,如他的性格。 眼睑下似乎有些阴影,他昨晚失眠了?用力推了推,可见他睫毛轻扇,即将醒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什么不好,因为她想起床,被他整个人如八爪章鱼般巴在床上,实在不舒服。 “醒了?”某人眼没睁,如做梦般呓语而问。简单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于是道:“嗯,起来呢,我要去洗手间。”憋了一晚上,实在是有些急。 闷笑声从耳边传来,容爵睁开了眼,笑意蔓延。手一松,简单立即从床上扑腾而起,翻一个身就往另一头滚,“蹬蹬蹬”的往那头洗手间跑,鞋子也没穿。室内恒温空调开上了,就是光脚踩地上也不觉冷。 顺带梳洗了一番,赫然想起昨天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岂不是刷牙洗脸都省了?亏她还喝了一碗粥!虽然没有什么洁癖,可是每天早晨不刷牙不吃东西的习惯一直就保持着。 牙膏的薄荷味一洗刷,顿觉神清气爽,出门就对上某人笑意泛滥的脸,他还光裸着上身靠在床上。仰头看了看时钟,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他不用上班? “我肚子饿了。”不经大脑的一句话出来,立即让她觉得自己脑袋秀逗了,肚子饿跟他说什么呀。果然听到男人再次闷笑出声,却也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一面穿衣服一面说:“昨晚的粥还有,一会下去热一热就能吃了。” 皱着眉看他进了洗手间,简单想想就自个下楼去了,嘴里淡的无味,再让她只喝白粥,觉得是在虐待自己的胃。进了厨房,揭开锅看了看,的确还剩了不少,洗手池里还放着两只碗,一只应该就是她昨晚喝的,另外一只可能是他用过的。 开了冰箱翻了下,找出肉丝什么的,起了锅后就放进粥里重新煮,加上了调味料。可能白粥本就煮的细腻,此时再翻过重煮,很快锅里的米粒就跟碎花般。一回头就见容爵靠在厨房门口笑看着她,看过他很多种眼神,戏谑的、邪魅的、暴戾的、狂怒的,此时这种温温浅浅的柔和,还是第一回见。 无声的自己盛了一碗粥端到桌边就吃,也不管他。很快他就出现了餐桌旁边的另一个位置,居然直接把一锅粥都端了上来,慢条斯理地自个盛了一碗。等余光里看到对面那人盛到第三碗时,实在忍不住侧目看过去,他察觉到她的视线就抬头一笑,“很好吃。”算是解释了他胃口大开的理由。 事实上他是真饿了,昨夜回来本就没吃东西,发现她发烧了就忙着喊医生,煮了一锅粥,喂她喝下后,她说要洗澡,就给她放了水。乘着这片刻功夫,匆匆下楼解决了一碗,实在觉得淡而无味,也就果腹了事。 倒是没想到,她把原来那锅粥给加工了下,立即就变得如此美味。 一锅粥在两人的无声中都填进了肚里,令简单觉得意外的是,容爵居然自觉地起身收拾了碗筷进厨房,过了好一会都还能听到里面有水流声。这在以往真是从未有过,偶尔那么一次他掌厨做荷包蛋,还差点把厨房给拆了,至于什么洗碗的事,别指望。 这难道是她生病后的福利?可是,伤疤在那里,不是执意不提就代表不存在了。轻声叹息,心想就先这样吧,否则还能如何? ------------ 90.宋谦 一场本该是风暴的斗争,因为简单的生病而无声落幕。两个人一致避开了这一话题,不说关系恢复到不久前,但也不至于破裂如最初那般。 网络突然刮起一阵追捧豪车的舆论风,常有名车在某个时间段某个地点飙车的视频被放到网上,然后引起广大网民的热议。起初,简单也没注意,只觉是一些富二代可能是在炫富,直到有一天顾彤彤打电话来问:“单子,有看网上最火的帖子吗?” “什么帖子?”当时她还在处理手中的一些资料,晚点整理好了要拿去给容爵看。 顾彤彤说:“红色跑车肇事逃逸,谁是幕后真正的凶手?” 简单一愣,停下了手里工作,“然后呢?”那头在轻声叹息:“单子,这帖子是小斌发的,他从小谦那里知道了肇事逃逸者是谁。” “你就不拦着?”小孩子跑出来瞎闹,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就不拦住? “我比你就早知道一天,也是昨天听到店里有顾客在谈这事,一留心立即去网上搜,回头去问小斌,他也不瞒我,就直接告诉我说是他做的。” 简单沉默了下,才问:“现在形势发展成什么样了?”边问,手指已经一边在键盘上敲出那个标题,点进了帖子里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已经有了上百万的点击率。来不及一条条回复去看,只听顾彤彤说:“后面有匿名人士贴出了红色跑车的归属人,甚至还有车祸发生的目击者出来指证。” 群众的力量果真是强大,牵一发而动百,只要存在,就能还原事情真相。可是顾斌啊顾斌,你可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欧阳浩,简思,他们任何一个都有能力一脚踩死他。 “我能做什么?”彤彤找她绝不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个事。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后才听疲惫的声音在说:“红色跑车,肇事者,无论是谁我都没那能力去斗,可是有一个人却能控制他们不乱来,单子,你懂我意思吗?” “你要求容爵帮忙?其实你不也是他朋友吗?可以直接找他的。” “不,我和容少那点交情,不过都是因为安旻锋而已,我没那么大面子。而安旻锋是香港人,他的势力并不涉及到柔城。顾斌那傻小子太冲动了,总口口声声说要伸张正义,可是这世界哪里来正义啊。单子,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帮我跟容少求个情,请他帮下忙好吗?”再难启口的要求,为了弟弟,她还是开了这个口。 简单想了想,没有满口答应,只说:“我试试。” 事实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与容爵那晚的争执还犹如昨日,事情的根本或许不是因为这起车祸,却是导火线。正因为这事,她才找上了简思,也才认清了人,明白了真相。 不用想也知,宋谦满含心事去看望顾斌,然后被他发觉了端倪,就逼问出了这个结果来。或许在不明人心时,她可能还会为此代替简思去道歉。现在她自然不会作此想法,同时也明白,一个人看似外表单纯,实则内心却无比强大。这样的人会被舆论压垮吗?不管是欧阳浩,还是简家,都会在她背后撑腰吧。 以两家的财力和人力,应该这帖子离封闭不远了,不用多久,应该这种舆论会销声匿迹。傻小子,以为利用网络可以惩戒恶人,却不知“我爸是李刚”这样的典故并非万事都能成行的,李刚儿子之所以被抬上桌面,只证明了一件事,他爸李刚权利不够长,手段不够多。 收了收手中的资料,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等把资料递给容爵后,凝目看了眼桌椅背后的男人。容爵立有所觉,抬眸询问:“还有事?”最近她很少主动会找他,除非像这样送资料或者有公事。 简单迟疑了下,还是道明了来意。容爵听完后不置可否,只是直起腰板靠在椅背上,视线上扬看进她眼中,“你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有求于我,如果我说不想管,是不是又要觉得我冷酷绝情?” 她笑了笑,没有作声。这在情理之中,也是她没有一口答应彤彤的原因,毕竟容爵与欧阳浩他们才是朋友,拿彤彤的话说,她在容爵这里,还不够面子。 容爵却道:“你就不怕被人当枪使?以安旻锋的势力,就算我不出手,也没人敢真去动顾彤彤的弟弟。”连他都要给安旻锋面子,欧阳浩也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但安旻锋最多只会保顾斌一人,宋谦却可能会成为替罪羔羊。”当彤彤讲出这件事时,她就想到了,如果欧阳浩与简易看在安旻锋的面上不动顾斌,那肯定会找另一个人开刀,而那个人就是宋谦。 容爵眯起了眼,口吻危险:“你对这个宋谦,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关心。” “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而已。”即使有人要为这些丑陋的罪恶付出代价,也不应该是他。 不知道容爵算不算应下了她的请求,只知那个火爆的帖子在下午就被删除干净,一切有关敏感话题只要起就立刻被各大论坛的版主删除。舆论风刮得再大,还是被扑灭了,又变得风平浪静。 后来从容爵口中得知,顾斌被安旻锋带回香港去了,至于怎么带走的,也无从得知,估计不会是太文明的手法。暂时离开是非之地,应该是彤彤拜托的。而简单也接到了宋谦的电话,他是来向她辞行的。 碰面在公司楼下的奶茶店里,宋谦依旧是戴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 简单问:“怎么会突然要离开柔城了?” 他轻笑了下,才道:“可能这座城市与我不搭吧,小斌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呆着也没意思,家里也打电话过来了,让我回乡去找工作呢。” “那很好啊,回去了家人还有个照应呢。” 宋谦腼腆一笑,他本身性格就温和,遇事也不会钻牛角尖,总能往好的一面去想。他点点头说:“明天早上的车,到家只要半天时间,单姐,欢迎你有时间去我们那边玩。” 简单心中微动,轻点了头。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手机就一直在吵闹,顿时把两个人都给吵醒了。容爵压着脾气问:“谁的电话?”简单眯着一条眼线看屏幕,见是陌生电话,心想不会是骚扰电话吧,按了通话键,那头一个陌生的男音在说:“请问是简单吗?” “我是,你哪位?” “这里是香槟道清风公寓502室,有一位叫宋谦的死者,他手机里最后一个联络人是你。”简单怔住了,“你说什么?”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她舔了舔唇,沙哑地问:“你确定?” 容爵察觉到她不对劲了,等她挂完电话后问:“怎么了?”简单茫然地移动目光到他脸上,喃喃道:“宋谦死了。” 去的路上,查了下自己的手机,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宋谦打电话到她手机上,可是她没有接到。而当两人赶到清风公寓楼下时,那里已经被围了警界线,道明了身份,警察才放行。 上到5楼,进了502室,屋内拥挤了一些警察在查证。而打电话的那名警察走过来告知原委,宋谦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割脉,一直到清晨,有血迹从屋内门缝流出,被对门的住户报警才发现。基于现场没有第二人的痕迹,暂时断定为自杀,死者的遗体已经暂时被送入检查处,会由死者家属过来认领。 找上简单,也正是因为在死者临死前曾经打过一通电话给她。跟着警车进了警察局,例行公事录口供,顾彤彤是在半小时后抵达的,神色很难看,看到简单和容爵在,走上几步问:“怎么会这样?” 相对无言,简单其实也想问,怎么会这样? 昨天中午,宋谦还跟她告别,说要离开柔城回家乡的,怎么可能晚上就割脉自杀了?他虽然腼腆,却是个明朗的青年,心性又随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自杀呢? “不,宋谦不是自杀的。”简单在回程的车上突然道,容爵担忧地侧头看她,从早上接到电话起,她就一直神情恍惚。迟疑了下,劝道:“单单,别想了。警方已经做出鉴定了,宋谦在割脉前还吞服了安眠药,然后再是割脉,死意甚坚。” “可是不可能啊,他昨天才跟我说要回家乡去发展,当时他的神情一点都没有任何忧郁或者难过,而且他为什么要在割脉前给我打电话?” “你也说了,他是跟你告别,可能就是想死前对你说声再见呢?” 简单一顿,没了话去反驳,心中疑虑却一点都没消除。与宋谦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她看到的是个很温和谦让积极向上的人,就像他所选择的行业一般,摄影婚礼现场,记载别人的幸福。做着这样一份工作的人,怎么会心理阴暗到以自杀结束生命呢? 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 91.宋钰 假设宋谦是自杀,那么昨天中午与她的辞别,他是想要传达什么?而既然已经告别过了,为何还在半夜要打电话给她?不可能是像容爵所说的,想在临死前与她说再见。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人在死前百分之八十的人,最想见的是爱人与至亲的人,她与宋谦只能算是朋友,谈不上亲人,更别说是爱人了。所以,那凌晨一点的电话,应该是想要告诉她什么讯息。 或者,可以假设为他杀。 如果是他杀,那么就可以解释通了,宋谦昨天是真与她告别,也准备今天早晨离开柔城,可是在回到公寓后,发生了意外。在凌晨的时候他拨出那个号码很有可能是向她求救,因为可能中午宋谦约她出去时,是他昨天拨出的最后一通电话,所以在求救的时候最快的拨到快捷键上,按响了她手机。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却没有证据。 警方都说,在现场没有第二个人踏入过的痕迹,他还在割脉前喝了安眠药,而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与人打斗的伤处,也就是说他的行为属于自愿。警方就是通过这些症状来判定他是自杀。 没过多久,警局再次打来电话,说宋谦的家属到了,要求见见她。 等赶到警局停尸房时,门内只见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那,从她的角度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之前她有过来看过宋谦,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点都不像是停止了呼吸。 当背影转过身来时,简单愣住。 “你好,是简小姐吗?我是宋谦的堂哥宋钰。”男人走到门边,礼貌地伸出了右手。眉色深浓,双眼狭长,肤色白皙,清俊温雅当如是。垂下视线凝看那手掌,她伸出手相握,“你好,我是简单。”触手温暖,掌肉厚薄适中,微微一握,她就松开了。 宋钰眼露悲伤道:“我很难过,接到电话时真是不敢相信。小谦的手机上只有我的联系方式,警方找到了我。因为小谦是伯父家老来得子,老人家都年近七十了,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个噩耗。打算就在这边火化葬下,然后把骨灰带回去,知道小谦生前与你们走得近,所以冒昧请你们过来一起送他一程。” 一番话说的简单鼻间酸涩,老来得子养到二十多岁,眼见可以成材了,却忽然身亡,这要让那两个老人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即便现在可以瞒下,以后呢?总会有知道的一天吧。 干涩地问:“我能做些什么?” 宋钰道:“帮忙联系一下小谦认识的朋友好吗?我不想他走得太孤单,从小他就害怕孤独,总喜欢跟在我身后,他这人又重情。” 简单点点头,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到门外去拨电话,自然是打给顾彤彤,在柔城宋谦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关系最好的应该就是顾斌,希望彤彤可以通知在香港的顾斌回来参加他的葬礼。可是电话中彤彤却有些迟疑,似乎不太想把顾斌找回来,顿觉心寒。 她就只把弟弟当成宝,别人都是草吗?怎么说也是顾斌把人给带到柔城,现在人死了难道就不该露个面哀悼下?气愤地挂上电话,冷静下来觉得不对劲,彤彤应该不是这样的人,那么难道安旻锋带走顾斌并非她所愿?安旻锋那个男人她有见识过,初步结论就是个非常危险,甚至有些可怕的人。 心中叹气,彤彤定是有难言之隐,身不由己。这样一想,那些怨气就消了。除去她们这几个朋友,那与宋谦有过接触的应该就是他同事吧,记得他有提过,好像是叫“星辰婚庆”。于是查了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小妹,一开始很热情,后来听到并非业务有关而是找人,态度就冷了,等她提起宋谦时,那头冷笑着说那个瘟神早就被开除了,因为他害得他们公司一笔业务也找不到。 被开除?瘟神?立即脑中有什么闪过,快得没有抓住。身后传来宋钰温厚的嗓音:“简小姐,联系上了吗?”她苦笑着摇摇头道:“很抱歉,他的一个同学正巧有事在国外回不来,而本想联系同事那边的,却听说他已经离职有一阵了。” 宋钰点点头道:“嗯,这事我知道。前几天我有接到小谦电话的,他说在这边工作不顺利,怎么都找不到,于是我劝他回家,我给他安排个单位,他说考虑考虑。那时他虽然情绪有些颓废,却仍不气馁,有不打算靠家里的想法。没想到只过几天,他就想不开而……” 冬日寒风瑟瑟,为宋谦送行的人不多,顾斌到底还是没回来,顾彤彤却是来了,容爵陪着简单也在列。墓碑上那个清俊少年,微笑安详,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如昔。宋钰捧着一坛骨灰,与他们道别,他说要把宋谦带回家乡去,让他的骨灰埋在家乡的土壤里。 简单怔愣着看他远去的背影,从第一眼就觉他清瘦,此时更有一种孤寂感。 回家后她跟容爵提了个请求。当晚,挽着容爵的胳膊,抬步走进“夜未央”酒吧,还是那间梦幻门的包厢,一走进去就可见里头三三两两凑成堆在喝酒。眯眼适应昏暗的灯光后,巡视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四人,两男两女,正是简家兄妹与欧阳家兄妹。 简单勾起一个微笑,突然松开容爵的手臂,往那走去。 直挺挺站到跟前时,四人的目光才往上翻,简思嘲笑了两声道:“哟,这是干嘛呢?往这边杵着做木桩啊。”还想再讽刺几句,看到阴影中走过来沉脸的容爵,这才闭了嘴。 他们四人正在玩色子,每人身前都放了一个杯子。欧阳妃神色赧然地起身打招呼:“容哥哥,你来了啊。”简单瞥到简思的神色中微微有些不屑,她想了下,“跟我来!”拉了简思的手就往洗手间方向走。 自然有人不肯,使命甩手怒骂:“我干嘛要跟你走?”可是简单手力很大,不过一会功夫就把人给拖进了包厢自带的洗手间内。事出突然,欧阳浩和简易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消失在门后,欧阳浩一跳而起就想追过去,却被容爵一挡,皱着眉道:“她们姐妹俩说几句话,你紧张什么?” “哈!姐妹?”欧阳浩干笑出声,“老大,你带她来不扫兴吗?” 简易上前踢了他一脚,看到容爵的神色中有了怒意,悻悻然地点了烟没吭声。没过一会,就见简思脸色惨白着走出来,身体还在发抖,欧阳浩立即就怒了,再不管其他往那边走去,一扬手就拉了简思到身后,怒指着简单骂:“贱人,你对思思做了什么?” 却在下一秒噤了声,因为简单突然欺身上前,一把薄薄的刀片贴在了他喉咙口。简思尖叫一声,吓得浑身直颤。容爵等人发觉到不对劲了,连忙冲过来,一看情形倒吸一口气,喝道:“单单,你这是干什么?” 简单却没看他,只是目光阴冷地盯着欧阳浩。 简思在旁边哭着说:“刚才她把我拉进里面,也是拿这刀片威胁我,问我三天前凌晨一点到三点在哪,问我是不是让人打压那个叫宋谦的男人,让他找不到工作。” 容爵震骇:“你仍然以为宋谦是被他杀?”而且还判断是简思与欧阳浩? 简单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却是冷到极致,“是不是他杀,问问我们的欧阳少爷。三天前凌晨一点到三点,你在哪里?” 欧阳浩眼中是恶毒的光,极其厌恶地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怎么,怀疑我是杀那宋谦的凶手?哈,连警察都说他是自杀,你却跑来怀疑我杀的?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可以试试看不说,我的手可不太稳,一不小心就可能割裂你的脖子了。”说完,还真手一动,刀片入肉几分,立即有血印出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眼中都有震惊:她疯了! 欧阳浩却不知天生就横,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依旧口出恶言:“简单,你有种就割下去,只要你敢下手,我跟你保证,你就别想活着踏出这扇大门!”简易喝斥:“阿浩,少说一句!老大,你得管这事。”他把问题丢给容爵,意思就是人是他带来的。 容爵眉上扬,往前走近一步,语声轻柔带着诱哄:“单单,把刀片给我。”之前她跟他要求到这聚会上来,只以为她可能是想找简思谈话,也没多想就带人过来了,没想到她存的是这心思。 简单侧过头,还朝他灿烂一笑,“容爵,没事,我把这里处理了就跟你回去。”条理清晰,思维清楚,一点都不像是神志不清和冲动发疯的样子。 她又斜看了一眼旁边几人的神色,可谓精彩之极,最后目光回到欧阳浩身上,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欧阳浩,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在看到他脸色变白后,手中刀片一勾,回到指缝里,不露半点,转身就往门外而走。 ------------ 92.动机 眉眼萧杀,气势决然,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拦她。 不过走了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不用回头,只凭气息也可知是容爵。顿住身形,淡声道:“想为你兄弟打抱不平,还是想要惩罚我?” 没有声音,微微讶异侧头去看,对上阴鹜与深究的目光。 容爵近身直接搂住她腰往楼下大厅而去,穿过黑暗就出了门。全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不用想也知是看了他的面子,只是欧阳浩能否咽下这口气,就不知道了。 坐进车里后,容爵并没有直接开车,而是侧目凝看着她,良久才道:“单单,你不觉得刚才太冲动了吗?以这样的方式去试探,能达到效果?” 简单眸中闪过讶异:“你知道我是在试探?” “不是试探难道你还真想杀人?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不知道这女人脑子是打了什么结,警察都结案了,非要认定那宋谦是他杀,还怀疑到欧阳这边来!她可知道,如果人真是欧阳杀的,那么他也能把事情给掩下来。 简单撇了撇嘴,讪讪道:“不过是吓吓他而已。” “结论呢?” “什么?”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容爵挑挑眉,“你试探过后是什么结论呢?欧阳是杀宋谦的人吗?” 简单摇摇头,深思了下才道:“我不确定。你真以为我是冲动下行事?在此之前我仔细想过了,欧阳的确有杀人的动机。因为在汽修厂时,我和宋谦堵住了他和简思,当时还有过争执,事后我确定简思是肇事者,而欧阳对简思又存了心思,自然想为她扫清障碍。加上他本身暴戾的性格,很有可能一气之下做出报复杀人的举动。” 她要求容爵带她来找他们,就是想出其不意找准切入点,所以第一个审问的人就是简思。她作为当事人,完全也有杀人的动机,而宋谦工作被辞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在背后搞鬼。果然,只拿了刀片吓一吓,简思就什么都招了,她立即承认了是她让欧阳打压宋谦工作的单位,让他失去了这份工作,并且使他成为了柔城婚庆公司的拒绝户。这也是宋谦最终打算离开柔城的原因吧,他得罪了地方恶霸,没法在这生存了。 也正因此,她更加肯定宋谦不是个会自杀的人。显然简思对宋谦之死很意外,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当时有仔细研究过她的表情,一瞬间的惊讶和直觉的反驳骗不了人,当然不排除她的演技极高,在这之前不正是上演过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还一演就是好几年。 审完简思后,放她出来,最先冲过来的人是欧阳浩,他果然是最关心她的人。在刀片贴近他脖子的同时,她的目光也向那头扫去,察看每个人的表情。人在突发事件后的第一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从欧阳的回答和反应来看,他倒是扮演了本色主义,本身他就是那样一个人,面对威胁不畏惧反而还反威胁,充分显示了他的暴戾冲动性格。而简易的反应显得沉着冷静许多,甚至还会把问题丢给容爵来处理,不管何时,他都能做到置身事外。若以动物来形容他们三个男人,容爵是猎豹,欧阳是暴躁的狮子,那么简易绝对就是条毒蛇,他会在你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咬你一口,然后,致命。 所以,在与欧阳对阵的时候,她其实也在观察其他人的神色,当然,她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欧阳妃。她是那起车祸的另一个当事人,当初就是她与简思两人飙车,才会导致车祸的发生。当时她在看到刀片抵住她哥喉咙时,表现出来极端害怕和慌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拥有像她这样一个家世,以及像欧阳浩这种性格暴烈的大哥,不可能没见过世面。所以,所有人中,属她的反应最为古怪。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冲上前来吵的最凶的一个,而不是躲在背后扮演白兔。 一番试探,简思、欧阳浩、简易和欧阳妃,四个人都有杀人动机,而临场反应除了欧阳妃外,都没有太大的意外。但却也不能排除他们几人的嫌疑,因为人的行为反应是通过大脑来控制,杀人凶手如果是高智商的话,绝对有可能在所有直觉反应做出前,就先有了另一种表情或者动作,从而来误导别人。 容爵听完她的一番分析后,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刚才那番行为,一切都是徒劳?而你也少说了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能排除宋谦的确是自杀,或许他本身没想自杀,故而找你告别,可是那个下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因为,你没法解释他的屋内为何没有第二第三人出现。” 简单沉默,他说的是事实,这些全是她的猜测而已。当从宋谦同事口中得知他被开除的消息,以及从宋钰口中知道他们通过电话,宋谦就算在柔城真的走投无路,他还有回家这一条路可走,所以根本就不会自杀。故而她才联想到有人为了遮掩车祸的事实,而实施报复杀人的行为。 但这个理由,其实连她都觉得站不住脚,因为简思就算肇事逃逸了,对顾斌也没造成死亡,哪怕是起诉她,最多也是赔钱了事,完全无需要杀人来泄愤。这本身就是单纯的车祸,为什么要用复杂的杀人来掩盖呢?这不符合逻辑。欧阳浩就算再冲动,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杀了,而让宋谦被开除倒的确会是他的所为。 这就像是一张白纸上,本身就只是一个黑点,用橡皮擦去就可以了,为何要用一个黑色圆圈是掩盖呢?不是欲盖弥彰,把事情更加剧化吗? 那如果杀人的不是他们四人,又会是谁呢?或者,如果杀人的是他们其中一个,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杀宋谦呢?肯定是与车祸无关,难道宋谦知道了什么秘密,从而导致他的杀身之祸。她始终觉得,这不是自杀。 忽然脑中有极光而闪,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是那个网络热帖?帖子本身发起是为讨伐公义,而网络力量那么大,会不会在几十万的回帖中有被提到不可告人的秘密?无论是简家还是欧阳家,都会有阴暗面,当网络的舆论像一把刀一样横刺过来,定然就会有人挖掘到更深里面去。 可现在那帖子已经被删除了,无从去查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再把帖子给恢复。容爵闻言,直接没好气地说:“不是你让我解决那事的吗?当天下午我就让技术部去处理了,数据直接毁灭,哪里还找得回?” 他顿了顿后又道:“行了,事情到此为止。今天你也胡闹够了,东西呢?” “什么东西?” 容爵眉一横,怒目:“刀片!” 简单从兜里摸出来,摊开在掌心,立即就被他拿走掰成两段扔出了窗外。然后回头慎重警告:“以后不准再拿这种危险物品!”她可知道,那里除了女人,每个人都能把她给打趴下。 直接忽略他的话,脸上堆出笑容,依容爵今天的反应,虽然她做的出格,可不像有在生气。于是她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我们再去个地方好吗?” 容爵直接瞪眼,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左右了,她不回家还要去哪? 香槟道清风公寓楼下,银色捷豹停了下来。容爵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陪着这个女人出来发疯,她说想来现场再看一看。他也弄不明白自个心情,当看到她横刀在欧阳喉间的时候,竟然觉得她那脸上从容的笑和阴冷的神色,与自己很像,这样的她,很合他! 所以在出来后,虽然心头有怒意,却没有发作出来。而那些怒意更多的是她大胆举动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因为以欧阳那种不肯吃亏的个性,可能会在事后报复。有他在,固然不怕,就怕那小子瞒着他在背后动手脚。 宋谦这码事以他的性格,是真不想管。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子,他自杀也好,他杀也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在他关心范围内。可她却就是这么执拗,一定要弄清事实真相,她对这个宋谦,似乎有着别样的关切。 走到502室门前,门上还贴着封条,作为死亡现场,一周之内房子是被暂时封存的。幸而之前就有想到,所以在来之前去了趟警局,以容爵的人脉,不用说很容易就拿到了房间的钥匙。 开门进入后,手摸到门边的开关,亮了灯。 屋内如上回她来时摆设一样,什么都没有动过。整体而看,非常整洁,入目没有任何随处丢的东西。也可能是宋谦本来就准备第二天走了,事先有收拾过。他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在宋钰来的时候,就被带走了,所以这屋内基本没有他的物件在。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据说之前顾斌与他是住在一起的,估计一人一个房间。推开其中一个,扫了一眼,里面也同样整洁,床套工工整整。 ------------ 93.矛盾猜测 暗想这应该是顾斌的房间吧,他先离开,可能宋谦后来帮他把房间整理了下。粗略扫了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关了门去推开另一扇门,这一间看起来就有人气了,虽然东西摆放整齐,但是却有生活的痕迹。 比如那边书桌上还摆着一些书,床头上放着闹钟。走到书桌前,最上面的一本书是讲如何策划婚礼,她没有猜错,这个房间果然是宋谦的。那么他最后就是躺在那张床上的吗?凝望那张很普通的木板床,闭上眼,假想情景重现。 情景一:宋谦在屋内走动,拿起下午去买的安眠药吞下,然后躺在床上,可能忽然想跟她说些什么,就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而她没接,于是觉得更加绝望,想要加速死亡,就用刀片割过手腕。血缓缓而流,因为木床靠近门边,所以很容易就流到了门外去,而这个房间也离门口最近,在经过一个时间段后,血漫布而开,其中有一股流向了屋外。 情景二:半夜时分,忽然有人敲门,他睡意朦胧地起来开门,凶手冲进来立刻把他给制住,他想要求救,手伸到衣兜里随意去按,却没想是拨通了她的号码。可终究没有用,凶手逼迫他喝下安眠药,然后乘他昏昏沉沉之际,用预先准备好的刀片割开他的手腕,然后凶手再隐藏痕迹,逍遥离开。 两种情景,她偏向于后者。却觉后一种有矛盾,如果凶手一进来就制住了他,完全可以直接就割了他的脉,为何要逼他喝下安眠药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难道就为了制造他自杀的假象?可正因为这点,她才排除宋谦是自杀的可能,如果真要自杀,怎么会选择两种方式呢?吞服大量安眠药,完全就可以安乐死了,何必再划上一刀。 但刀片上又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只有宋谦一个人的指纹,这又如何解释呢? 容爵也帮她一起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宋谦被喂服安眠药昏睡过去,然后凶手握着他的手夹住刀片割过手腕。”简单眸光一亮,这的确是最大的可能,可是,“那通电话又如何解释?”她发现容爵的见解非常独到,很想听听看他的意见。 “电话有两种可能性,他在看到凶手时就打算求救,然后拨通了你的电话。另一种可能,或许,电话根本就不是他打的。” “啊?”简单震惊,“你的意思是……”凶手打的那通电话? 容爵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等等,如果你第二种猜测成立的话,那么那个凶手就一定认识我,否则不会拨通我的号码!”那会是谁呢?她再度把嫌疑者归类到那四人身上。 事情变得更加扑簌迷离了,因为这样一推断,凶手就排除了是雇佣的杀人犯,而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本人,拨到她手机上定是有着某种目的。 容爵看她眉头深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午夜十二点了。再不多想,直接拉了她走人,这回简单也没反对,一路跟着他下楼,脑中却还在深思。等进了家门后,容爵见她还没回过神,几次都差点撞上墙面,是他眼明手快把人给捞到身边才幸免于难。 实在忍不住心火上扬,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卧室走,直接把人给压进床内,低吼:“不要再想了,睡觉!”简单回过神就见他如喷火龙般,衡量了下还是最好别跟他作对,轻声道:“你先起来,睡觉前总要洗澡吧。” 男人气呼呼地说:“不洗了。”随后又加了句:“明天洗!” 简单失笑,这男人呕起气来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可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浑身粘腻的难受。推了推他,却见他动都不动,只半边身体沉沉压住他手脚,不由放软了声音说:“洗了澡后睡觉舒服,要不这样我睡不着。” 容爵这才翻了个身,咕哝一句:“麻烦。” 她连忙从另一边翻身下床,找了衣服就进浴室,一番梳洗过后,身上利索不少。其实她还真没有睡意,刚才在那边房子的时候,容爵讲的那几个点很深入她心,她觉得这就是她一直没想到的重点,他不说,她是怎么都做这些假设。 所以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光靠她一个人去思考,思维极其有限,而多一个人去考虑问题,就会多一种思路。说实话,容爵无论是做事还是想问题上,都直觉敏锐,且遇事果断。 屏去脑中杂念,洗好脸后从浴室内出来,发觉某人浑身湿漉地半敞着睡衣靠在床头吸烟。挑了挑眉,不是说明天洗吗?他倒是速度快,跑隔壁房间的浴室去洗了。 一项觉得男人抽烟有一种男人味,浓浓的烟草味在房间铺陈开来,是他习惯抽的那款。有发觉到他的烟瘾不是很大,只偶尔来那么一根,像是调解情趣。看他烟雾缭绕中的脸,五官不会变得模糊,有种朦胧感。 无声绕过床尾,躺到另一侧。刚沾到床,他就按灭了烟欺身靠过来。大手熟门熟路地搁在了她腰侧,紧紧搂住,胸膛紧贴她的后背。这是最近他们常见的睡觉姿势,就像是宣誓主权一般,他总喜欢完完全全霸主她的身体,四肢纠缠。 没过多久,身后就有均匀的呼吸传来,一下一下敲在简单心头,慢慢焦虑的心绪也平复下来。闭上眼,没过一会就也睡着了。 当简单再次来到香槟道清风公寓楼下时,并没有立即乘电梯上楼,而是沿着楼梯缓缓而上,五层楼并不算高,绕过几个弯就到了那个楼层。正好对门501室有人开门出来,简单想了下就上前询问,很巧,那人正是第一时间发现502有血迹流出来的目击者。 介绍自己是死者的朋友,想了解当时相关情形,那位业主很热心,把详细情形又重复了一遍,基本与当初警方讲的一致,没有太大出入。简单并没有再进门,站在门口闭上眼沉思好一会,理了所有思绪,转身走进电梯下楼。 刚到楼下,就接到容爵电话:“让你去买饭,人又跑哪了?需要一个多小时吗?” “不是你说想换换口味吗?我就打算去醉心亭买,就那里的东西你是不嫌弃的,正好顺便看看彤彤去。”他这人可能是天下最难伺候的主了,即便最近不在餐食上找茬了,可嘴依旧还不是一般的叼,偶尔她买回去了,不喜欢吃的就皱着眉随意两口了事。 “那早点回来,打车来回,给你报销。” “谢了,最好是同意让我开车,那是又快又省事。”她的那辆小车已经被他给尘封。果然对面传来男人的磨牙声:“你做梦!” 笑着挂上手机,最近两人关系挺微妙的,在一致把那天的事给揭过后,就几乎一直保持了这样一种平和的关系。偶尔打打嘴架,做些小斗争,却无伤大雅,他虽然依旧强势喜欢随时掌控她的方位,可倒也没有太过干涉,还是给了她自由的空间,要不她怎能乘着买饭的时间偷偷跑这来呢。 要是给他知道又跑来查案子,估计眉毛又得掀起来了。这几日,只要她一愁眉深思,他就恼火之极,几次下来他就咬牙切齿地下命令:不许再管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也想到此为止,可是心里有根弦在拨动,她停不下来,越接近真相,越让她觉得畏怯,只希望事实不要如她所想。 此处离醉心亭不算远,走路二十多分钟,考虑到容爵,决定还是打车过去。走进店内,依旧是如第一次踏入的感觉,清新典雅,犹如穿越仙境。远远就看到彤彤坐在吧台后面,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板娘,给打包几个菜吧。” 顾彤彤闻声抬起头来,见是她立即唇角勾开了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直起身从吧台内走出来,跟旁边的收银小妹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人要往小包房而去。 简单笑着摇头,道明了来意,她是有时间,可容爵那人没耐心,若是再多耽搁,恐怕电话又要追过来了。顾彤彤心领神会,吩咐了厨房去做菜,才转身道:“那我们沏壶茶,边喝边等?” 简单想了想,“去后院站一会吧,那里安静。”顾彤彤眼中闪过讶异,后院可是养了狼,记得上回容爵带她进去再出来,那脸色给白的,现在居然还敢去? 她不知道的是,简单其实在那之后还进过一次后院,那一次的经验比之与容爵时更加恐怖。安旻锋甚至比那笼子里的饿狼还要可怕,他那阴冷的眼神,至今仍令她觉得胆寒。 但人之神经就是如此,胆子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中变大的,当再度走进后院,看到那两头狼时,绿幽幽的眼光依旧,她却少了当初的那份恐惧。毕竟是养在笼子中的动物,就算再凶猛,也挣不开这牢笼。 真正可怕的,其实还是人类,是人把恶兽关起来,使之成为武器或者工具。 ------------ 94.对质 后院里,饲养员在顾彤彤示意下暂时回避了。因为笼子是钢铁而铸的,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简单有些感兴趣地走过一边去看了看那些生肉,血淋淋的。 顾彤彤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别告诉我你想尝试喂食?这两头狼看到食物那凶相,连我都怕,你难道不怕?” “怕啊,它们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咱也是食物一般,若是没那笼子,恐怕第一时间里,咱们就成了它们的掠食对象了。不过,有些好奇,若是食物就在它们嘴边却够不到,那场景会是如何?” 言出就行,简单带上手套,然后拿了大捻子夹住一块肉,慢慢移动到笼子边,狼在里头扑闪的厉害,一头是紧紧盯着她,一头是紧紧盯着她夹住的食物。她把生肉只放在笼子前方一尺处,人就退了回来,这是她最近距离与它们接触了。 只见那两头狼变得很狂躁,不停地用爪子在地上刨,可是因为笼子受限,就是怎么也够不到那块生肉,嘴里甚至发出了“呜呜”的怒吼声,显然甚为懊恼。 顾彤彤看了一会,走到她身旁笑着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这么恶趣味,跟容爵待一起久了,他身上的习气也沾了过来。” 简单摇头晃脑地地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爵就是一块乌墨,很容易就把人给染黑了。”顾彤彤闻言轻笑出声,从没听人把柔城容少给比成墨,“若是容爵听到你这么评价他,想必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简单侧头凝想了下男人该有的反应,也跟着笑了起来,恐怕会跳脚吧。目光定在身旁女人脸上,忽然问:“彤彤,你呢?” 顾彤彤一愣,直觉反问:“什么?”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简单脸上笑的有些莫名,加了句解释道:“赤当然就是指我了,而墨……指安旻锋。” 顾彤彤脸色变了几变,“怎么提他了?”一向对有关他的话题,她都是避开,实在不想在人前提起这个人。简单却道:“为什么不能提他?彤彤,可以告诉我,宋谦死的那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哪里吗?” 顾彤彤眯起了眼,沉眉凝看眼前女人,察觉那眼中似乎射出一种寒光,她问:“单子,你什么意思?”今天她整个人都是反常的,从突然出现在醉心亭,到要求进这后院,然后喂食饿狼,这许多举动都不像是她会做的。 她在心中做出一种假设:“单子,你不会怀疑宋谦的死与我有关吧。” 简单转开了视线,看向笼内的饿狼,那两头丑陋的动物伸出了猩红的舌头,真是又丑又恐怖。“彤彤,你为什么要避开我的问题?我只想知道七点到九点你人在哪里?” 沉默片刻,“我自然是在这店里了。” “错!”简单唇边的笑渐渐消失,转过身直视,“那时候你在宋谦那里。”说出这句话时,她有仔细观察对面女人的神色,却见她连眉眼都没动过。 只是双眉紧蹙地看着她道:“单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忽然说话这么奇怪?宋谦的死,我跟你一样也很难过,但人已经死了,他堂哥都把骨灰带走了,你怎么还绕在里面呢?” 简单垂下了视线,幽幽道:“不是我要绕在里面,是有人不想我出去。彤彤,你难道不知道在那天夜里凌晨一点的时候,宋谦拨号码到我手机上?” “那又怎样?”这个事,她早在警局的时候就听说了,“那只代表宋谦在自杀前可能有想跟你说话,不构成什么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那天晚上你有找过他?对门501室的住户清楚地看到你在大约九点不到的时候从502屋内出来。”盯在顾彤彤脸上的视线没有转移,这次却看到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简单笑了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彤彤,你知道你的漏洞出在哪吗?原本我真的不肯定501住户的所谓目击者看到的女人就是你,事实上在我脑中的嫌疑人也从来不是你,可是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忽然想问问你那天在那里。换了任何一个人,如果没有到过宋谦住处的话,听到我的问题,第一反应应该是惊讶和疑惑,而不是像你这样镇定,你甚至还有余力来说服我。” 停顿片刻,见顾彤彤只是凝眉看着自己,没有作声,她又继续道:“501室的房主说他在七点半左右下班到家,看到楼下停了一辆黑色轿车,然后在9点不到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听到楼梯间内有声音,随意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往楼下而走,他也没在意就进屋了。”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声音中带了无奈:“单子,我是去见过宋谦,他要离开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小斌的事,心里觉得抱歉,所以想去跟他说说话告别。”顾彤彤的眼中有了忧色。 简单却觉嘴里苦涩,闭了闭眼沉声道:“彤彤,你其实可以一直这样保持沉默的,因为我完全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女人是你,就算刚才所谓的分析也不过从你的微表情和身体做出的微语言来判断,没有一点科学依据。可是你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终究还是吐出了实情。” 顾彤彤怔愣了下,这才明白前头简单说的所有话,无非就是在诱她去承认,她画了个很大的圈子等着人跳进去。心中暗恼,或许真该如她所说的一般保持沉默才是最好。 可简单却又说:“你现在保持沉默却又不对了。” 顾彤彤苦笑起来:“怎么我说话与不说话都不对了?” “在你已经承认到过宋谦公寓后,你的沉默恰恰表示了你的心虚,你的潜意识在极力想要避开这件事,然后怕多说就多错,被我发现更多的疑点。但是,却有一个最大的疑点你忽略了,因为,宋谦所谓的自杀现场,没有找到第二人的痕迹。既然你进过那间屋子,为什么你的痕迹会消失?又为什么要消失呢? 如果不是为了掩藏什么,你大大方方进宋谦公寓,再大大方方出来,又何必把痕迹掩藏?另外,那幢公寓,明明就有电梯,为什么你要从楼梯走?是害怕碰到人?还是想要隐藏你去过的事实?是因为电梯里有监控录像吧。” 那幢公寓不算是新造的,周边并没有摄像,只在电梯内安装。这是简单在楼下观察和从楼梯而走得出的结论。所以当听到501的房主说有看到身影从楼梯内走时,她就开始怀疑凶手就是从那里离开的。 但就如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猜测,哪怕此刻顾彤彤承认她进过宋谦房子也不代表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人。而且,她心里仍在疑惑:彤彤真的会杀宋谦吗?理由和动机呢?这是她最难想通的一点,宋谦与顾斌是同学,基于这层关系,彤彤也不可能对他动手啊。 之前她一直把目光放在车祸肇事案上,看来全程想错了。宋谦被杀的原因根本就不是这,而是另有起因,是什么样的理由会惹来杀身之祸呢?回到最初,只有一种理由:宋谦掌握了某种秘密。而如果彤彤真是凶手,那么宋谦就是知道了彤彤什么事,从而导致杀机的产生。 “老板娘,简小姐点的菜都打包好了。”服务员小姐依在门口轻声报告。 她的突然出声瞬间打破了简单与顾彤彤之间对阵的气氛,正好简单口袋里电话也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容爵催命电话来了。接起手机,安抚地说了两句,信口开河说还有几分钟就到公司楼下了,挂完电话就见顾彤彤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单子,你真的变了不少,若是以前你可能连应付容爵的心都没有,现在却学会了哄人。也学会了把枪杆对准了自己朋友,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 简单的反应是直接走人,却听身后她又道:“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真相,那么今晚十点过后来店里吧,记住,不要告诉容爵。”脚步缓了片刻,立即又加快,进了雅致的大厅,迎面就见那热情的迎宾小姐递过手中的餐盒。 “多少钱?” “简小姐,老板娘说这单记她帐上了。” 简单也不客气,拎了袋子就推门离开,穿过回廊到了大马路上。等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敲开总裁办公室门,没有意外地看到门后咬牙切齿的男人,眼神危险又恼怒。 “醉心亭是有多远呢?你要去那么一个多小时?不是说就在公司楼下了吗?然后整整过了半小时你才到。单单,你这纯粹是在忽悠我呢!嗯?”语调很轻,却彰显了这个男人在愤怒发飙的边缘。 简单眉都没抬一下,径自走到桌边,柔声道:“因为点的是你喜欢的那几道菜,你也知道做工比较复杂,店里客人也多,你以为我想在那等啊。” 一句话就浇灭了某人的气焰。 ------------ 95.猜测真相 当简单在晚上十点半走进巷子的时候,灯火变得昏暗,转过几个弯就见醉心亭在前方。很意外店内居然没有客人了,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打扫卫生。 顾彤彤从里面走出来,见她进来也不意外,吩咐了那几个服务员明天过来再打扫,就把人给打发离开了。顿时店里就变得安静下来,甚至大半的厅内灯也暗了,只留了几盏昏黄的灯亮着,足以照明。 顾彤彤从吧台底下拿出有罐茶叶,开始沏茶,很快浓浓的茶香味就飘散开来。简单就算不懂茶道,闻着这香味也觉怡人,她这里的东西定然都是好货,恐怕那一罐茶叶价钱不小吧。 等茶沏好后,就见顾彤彤拿了托盘,摆上三个杯子托着从吧台内走出来。轻声丢了句:“跟我来。”就独个走在前面。这应该算是自两人认识以来,顾彤彤对她最冷淡的一次,就连第一次见面,也都还秉持着老板娘的客气。 简单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也不能怪人家,她跑上门来等于是找茬的,要在人家身上按一个杀人犯的罪名,还指望别人给好脸色?事实上在中午她打算拆穿时,就知道与顾彤彤这个朋友是做不下去了,或许很早之前,她们的关系就已经不是纯粹的朋友。 就像那天容爵说的,别给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所以她就死脑筋到底,起码得了解自己这管枪到底谁在拿着,又是派啥用场吧。 顾彤彤引着她一路往内,七拐八拐地居然拐进了一个角落,到了近处才发现那里居然有扇门。一直以为这醉心亭的构造纯粹是大厅加雅阁的,原来在这角落还有包房?只见她细长手指在门把上一转,就把黑色木门给推开了,然后款步走了进去。 简单跟在身后,走进里面才发现原来这并非包房,而是个居处,就如平常的一室一厅的房子一样,一目了然可见大厅、厨房、洗手间以及卧室。心里隐约明白此处可能是顾彤彤居住的地方,难怪她们关系正好时也没见她邀请过自己去住所玩过,原来她的住处就在醉心亭里,也就是说她生活、工作、吃住一直就在这范围内。 之前有听容爵说过,这醉心亭是安某人开给顾彤彤玩的,在看到此时的居所时,她不由觉得安旻锋等于是给顾彤彤造了一个笼子,就像养那后院的狼一般,关在一方小天地里,等着主人的喂食。这是不是显得有些可悲? 顾彤彤把茶托放在了桌上,淡淡道:“坐。”她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卧室门前,开门走了进去,看得简单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把客人就丢在客厅,主人却走开? 屁股刚刚着到椅子,猛然又惊站了起来,因为从卧室那边走出来两人,顾彤彤和……安旻锋,他居然也在!浑身犹如被炸了毛一般惊悚,这是她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感觉,每一次都如此。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顾彤彤居然会找来他! 从来她对这男人避之惟恐不及,这次却是把他给找来了,或者说,安旻锋一直就在柔城,并没有回香港?难怪她沏茶时托盘内拿了三个杯子,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出于人类本能对危险的直觉感,简单知道今夜可能不好过。 安旻锋依旧是阴沉气息遍布,明明可算英俊的轮廓,却因为他唇角的笑而变得阴冷,令人不由自主的就有股寒意。他只穿了一件灰黑色的丝质衬衣,这样的冬天,即便是在室内,也觉有些寒凉,很明显这个屋子并未开空调。 黑色穿在他身上,真是最合适的。原本他浑身散发的就是一种纯黑类的气息。 “简单,我们又见面了。” 几步跨过,人已经到桌前,坐在了一边,顾彤彤无声坐在了他身侧,神色寡淡,眼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到了此刻她已置身事外。 那方两人均已坐下,她再如木头一般站着显得气势上输了阵。缓缓落座,立刻顾彤彤在旁倒茶,一共三杯,第一杯送至安旻锋手边,第二杯送到简单这里,最后一杯才给了自己。 这些小的细节落进眼中后,她不动声色,想要看看对面男人究竟是想怎样。到了现在,她已经微微有些明白了,她是进了安旻锋的局。他摆了一个很大的网在那,就等着她往里面跳,只是这个网是如何织就的,她还有些糊涂。 安旻锋在喝过一道茶后,放下杯子,朝顾彤彤挑了挑眉,就见她立刻乖觉地又为他杯里注茶。茶汤在闷过这许久后,从最初的青色,变成了现在的浅黄色,香味依旧。 这回安旻锋没再去端茶杯,而是手指摩挲着桌面,发出细小的声音,那声音一道道刺入耳膜,勾刮着人心。良久他才开口问:“简单,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宋谦是怎么死的?” 她抬起头凝看了他好一会,唇角露出了笑:“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想了,你会不会就此放我离开?”话一出来,立即引来男人的沉笑,“真是个有趣的女人,难怪容爵会那么钟意你。简单,我给过你机会的,也奉劝你不要靠近彤彤的,你却不听,非要往这里头钻,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哼,姓安的,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机会?根本就是你在有意布局,引我入这个局里而已。说的好像还是我自个犯贱,硬往这上面来凑似得。先不用给我解惑,让我猜猜这事情背后的真相吧。” “哦?”安旻锋眼中露出兴味的光,“愿闻其详。” 简单端了茶杯到鼻间,闻了下,却没有去抿,看的男人嘲笑起来:“怎么?还怕茶里下毒呢?”她却摇头道:“不,不怕下毒,怕下安眠药。”余光里瞥到身旁细长的手顿了一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给宋谦下安眠药的是顾彤彤,真正杀人的却是你,安旻锋。” “何以见得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满脸感兴趣的样子。 简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凭直觉吧,要说证据我还真没有,全凭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脑袋,“空想的,就是靠猜测,所以就跟你鉴定下是否正确了。501室的房主在楼下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应该是你开过来的吧,而当时你就在车里,彤彤却上了楼。” 说到这她停下来去看对面男人的反应,想从他脸上分辨一二,可到底是安旻锋,不像顾彤彤那样容易被看穿,整个过程里,她无论说什么,他的神情都没有变,只含笑一副鼓励说下去的样子。见她停下来,甚至还浅笑催促:“继续。” 简单吞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道:“彤彤上楼敲门,宋谦见是她,自然不会起疑心,立即迎门进去了。我是不知道杀他的动机是什么,但定是彤彤把放有安眠药的水给他喝下,他的人就失去知觉睡在了床上。之后彤彤可能拿走他的钥匙从楼梯下楼,换你上楼去,割脉的人是你吧,安旻锋。” 见他依旧含笑而视,没有要应答她的意思,继续把心中的推测讲出来:“你拿了钥匙开门,大摇大摆进了宋谦的卧室,然后握住他的右手往左手下刀割脉,造成他自杀的假象。之前我有一点想不通,501的房主在9点之前看到彤彤离开,而换你上楼行凶的话,那也最多是9点到10点之间,为什么我的手机会在凌晨1点的时候还能收到宋谦的求救信号。” “为什么呢?” “因为,拨打这个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宋谦,而是你,安旻锋。正确的说,宋谦真正的死亡时间是9点到10点之间,然后你用他的手机设置了定时拨号,误导大家以为凌晨一点的时候宋谦还活着,这就扰乱了警方的视线。而让一个人死后推迟死亡时间的方法,就是当室内温度达到足够的冷,就有可能推迟2-3个小时。 我有重新去宋谦屋内看过,现在已经是冬天,依他穷学生节省的性格,按理不会开热空调。而另一个房间里,用床套套的整齐的房间应该是顾斌的,那里面包括空调都用套子给套好了,但是宋谦自己卧室的那台挂壁式空调却没有套上套子,就有一种可能是被人除去,而且开了空调,你在临走前不仅用他手机设置了自动定时拨号,更设置了空调制冷定时。 既然你心机深到能够布置这一切,自然就有办法消除一切有关你出现过的痕迹。只可惜你算漏了一点,停在楼下的车辆被有心人看到无意中提起,然后彤彤走楼梯下来时,又是被有心人给注意。这些巧合联系在一起,就构成了疑点,或者说你们杀人的漏洞。” 讲到此处,安旻锋脸上神色未变,但简单却感觉到旁边有目光注视而来,她知道是彤彤的,用余光分析,那目光里有惊讶、有迟疑,还有担忧。 简单知道,她若想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而现在她把一切猜测都说出来,极有可能说中了事实的一部分或者是全部,那么会引起的后果,不用脑袋想,也可以猜得到,难怪顾彤彤要担心她的。 ------------ 96.背后的秘密 可是不说就能全身而退吗?当看到安旻锋在此时,她就不作此想了。 有些想不通的,到现在也想通了。这就是安旻锋故意安排的,从那个故意拨出的电话开始,一点点牵着她走进这个瓮里面。 只见那男人忽然鼓起掌来,戏谑而笑:“精彩,精彩!简单,不得不说你的头脑清晰,又果断理智,这些细节都居然能够抓住,需要极其敏锐的观察力的。”做完这些肯定后,他笑得很奇怪,眼中流露一种寒光,缓缓再道:“不过,我得说,这所有的推论都是错的。” 简单蓦然一惊,错的?怎么可能?这些推论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她都是从心理的走向去判断,加上细节的把握,几乎有百分之八十敢肯定这就是事实,认为出路的可能就是其中某个微小的环节。 她不信,摇摇头道:“安旻锋,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就是你现在承认了,我拿你也没有办法。” 却听他道:“对我用激将法?呵,简单,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一种你会的本事,在我身上都无用。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如果你真想知道其中内情,我还是会告诉你的。彤彤,去再泡壶茶来吧。” 顾彤彤本在一旁沉默,听到忽然点到自己名字,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后立即起身应下。端了茶壶就往门外走,似乎像有什么猛兽在追一样,可能对她来说,安旻锋就是这头猛兽吧。等门关上后,才收回了视线定在对面男人身上,等待下文。 显然他是有意支开顾彤彤的,接下来的话是不能给她听吗?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是简单?” 关上门后的顾彤彤并没有立即就走去吧台泡茶,她明白安旻锋是有话要找单子谈,尽管心里担忧,她却也不敢躲在门外偷听。轻叹了口气,单子为什么那么死脑筋呢?非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让一切过去不就好了吗? 可是就算单子真的不去查,想必安旻锋也会用别的方式把她给引来吧。不知不觉间居然走进了那后院,狼听到人声,在暗色里瞳眸金亮,闪闪发光,犹如冥火一般,令人心头寒颤。白天单子在这里清寡而言,直指她是凶手的模样还在眼前,不敢去想,若是安旻锋有意拿她,会对她如何做?难道也给她…… 等顾彤彤端着茶再进的时候,屋内气氛有些微妙,两人对视着,彼此眼神中流转了什么她看不懂。但却觉得单子看起来弱,到了安旻锋跟前也并不会输了气势。 安旻锋侧头看了看她,然后招了招手道:“彤彤,过来。”这口吻就像唤只小狗一样,简单冷冷把这些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等顾彤彤坐下后,安旻锋把人给搂进怀里才道:“你姐妹想知道那天的真相,你来告诉她吧,我喝点你泡的茶润润喉。”这话说的像是刚才他讲了很久似得。 “单子,其实你刚才的推论真的都错了,宋谦的确是自杀的。” 看到对面明显不信的脸色时,顾彤彤眸中微暗,垂了视线道:“那天晚上我确实有去过他公寓,楼下那辆黑车也的确是他的,当时他就在车上等我。我上去找宋谦说话,因为他手中掌握了一些我讲电话时的咨询,上去找他是想拜托守住这个秘密。当时他没有应答我,也没有拒绝我,就把我送出了门外。因为事情比较棘手,我的确不想有人知道来找过他,所以从楼梯下去了。” “等等,宋谦知道了你什么秘密?”简单突然插嘴问。 顾彤彤抬眼看她,听到身后男人在说:“说吧,没事,既然要讲就全讲出来,总得为我们的简小姐解惑呢。” 她迟疑了下才道:“在小斌住院期间,我曾与旻锋通过电话,正好谈到要我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诱你入局。而宋谦来看望小斌,恰好听到了我这通电话的内容。那天他中午去跟你告别,估计本想把事情告诉你的,可最终他还是迟疑着没说出口。” 简单沉默不语,脑中分析着她的话,的确那天看到宋谦时,觉得他欲言又止,当时以为他要离开柔城有些不舍,又因为腼腆不好意思说出来,看来确有可能是想告诉她一些事情。一个电话内容因为单方面角度,原本能够了解到的信息应该不多,极有可能当时顾彤彤与安旻锋在电话里发生了争执,也就这种情形下,宋谦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 “继续,那晚不可能你下楼了就没后续吧。若说因为这样他就自杀,我还真不相信。” 顾彤彤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安旻锋,得到的是鼓励眼神,只能继续讲下去:“的确,我下楼后把事情与旻锋一说,他就与我再度上楼找宋谦。进门就见他手中端了空杯子,桌上放着安定药,你一定不知道,宋谦其实有失眠症,尤其在心里藏了事的时候,更加睡不着,所以他会长期在家中备上安定药。可能因为之前我的造访令他产生困扰吧,所以相对平常而言,他多吃了一倍的安定药,就想赶紧入睡,不想其他。” 到此终于解释了宋谦体内查出的安定成分的由来,原来真是他自己喝的。很难想象,一个阳光腼腆的男孩,因为一些不该是他的困扰而烦躁,需要以安定药来镇定心神。 “他看到我们再度上楼时,微微有些讶异,还是让开,给我们进屋了。他很聪明,立即就猜到旻锋就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于是他愤怒指责为何要利用我来害你。在旻锋面前,他完全就像个孩子一样,暴躁不安,等听完旻锋讲的一件事后,他就突然没了声音。后来一个人独自走进了房间,等我闻到血腥味时,才惊觉事情不对劲,连忙开门进去看,他居然手握刀片割脉自杀了。单子,这才是事实的真相,你之前所有的推断都是错的。” 讲完这些,顾彤彤显得非常疲惫,声音里透着无力和沉重。 “你对宋谦说了什么?”这一回,简单直接逼问的是安旻锋,是什么样的一件事让宋谦放弃了生机,只求速死?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却看到顾彤彤眼中闪过惊惶和恐惧,心中一咯噔,难道这事与她有关?或者说,与顾斌有关? 对,顾斌!能让宋谦真正动容的人,只有顾斌!难道……? 简单猛地站起,手撑在桌面上,沉声问:“彤彤,他是不是拿你弟弟威胁?顾斌被他给抓去了?”只有这个可能,会让彤彤妥协,让宋谦求死。 “单子,别问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彤彤,你在怕什么?怕她知道你为了弟弟不惜出卖姐妹,怕她知道你为了弟弟甘愿躺在我身下像只狗一样任我予取予求?” “安旻锋!”顾彤彤蓦然转身,怒吼而出,眼睛瞪得很大,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给生吞活剥了。“你这个混蛋,卑鄙小人,若不是你在我体内种了蛊毒来控制,若不是你把小斌给抓去香港,我又怎么会屈服于你?现在你又来害单子!你怎么不去死呢?” 安旻锋抹了一把脸上被她喷溅的口水,眼中闪过阴鹜,森寒目光几乎能令人冻住,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顾彤彤,胆子够大啊,想我死?来啊,在这里扎上一刀我就没呼吸了,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哼,别跟我说你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也是因为情蛊,这种蛊毒只会让你离不开我。” “你!” 简单眯眼看着那边气得浑身颤抖的顾彤彤,心里却是震撼万分,情蛊,天哪,这安旻锋到底是什么物种?他居然连这都会?蛊毒这种东西她只在书中见过,听闻是苗族那边的人擅长的,可这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啊。 但很多事又哪来的科学依据呢?就像她自身存在的心术,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刚才安旻锋透露了一个令她震惊万分的消息,他说当初是容爵自动找上门去要求解术的。这个事实足以证明,她的迷心术对容爵会慢慢失效,他甚至已经有所察觉,虽然他把迷心术当成了是一种高度催眠。 不由令她开始怀疑,是迷心术有时间限制还是她的功力没到家,或者容爵本身的体质特殊,时间一长会对术数有免疫能力?因为他是她第一个施展迷心术的对象,之后也没有再用,所以这个事无从考证。但如果是最后一种可能的话,那么只能说容爵本身的意志力以及身体技能都非比常人。 安旻锋就是在那时候盯上了她,甚至在从香港回来前,已经对她做了一番调查研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才决定亲自出马来会一会她。 上回强行约她来醉心亭时,他是故意摆下迷阵,做出一种对她知之甚解的样子,又一副极爱顾彤彤的模样,首要目的是为试探,其次就是麻痹她的心智。事实上他一直都在暗中布防,就等着她走进其中。 ------------ 97.玩笑结束 安旻锋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这个问题令她很困扰,隐隐中却是知道的,定然与自己的心术有关。是人都有**,贪念也是其一,她的心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那么可能会为其谋来一笔不小的财富。这是她暂时能想到的安旻锋设局要引她的理由。 那方顾彤彤已经败下阵来,完全被禁锢在他怀中,没了刚才的愤怒气焰,像是气球一样瞬间爆发,被捅破后又恢复成了干瘪模样。对此,简单觉得无力,她如今自身难保,想要帮彤彤根本就不可能。 唯有把思绪重新转到那件案子上,见两人情绪都恢复平静了,才道:“按你们刚才所说,宋谦虽然死于自杀,却是被你们给逼死的。而且当时发现他割脉时,你们完全有时间救他,却选择了放弃,是否认为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她想当时彤彤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打电话给120,想要救人,但却被安旻锋阻止了,他不但没救人,反而开始重新布置现场。开空调降低室内温度,擦去有关他人痕迹,并且用宋谦手机设置定时拨号。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模糊警方视线在其次,主要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能那些之所以成为的漏洞,本身就在他的算计之内,故意露了空调套子没套的破绽给她发现。唯有疑点越来越多,才会引她深入其中无法自拔,在这里,她也犯了一个人类的通病——追根究底。当一件事有眉目和线索时,本身存在的好奇心就会上窜到脑海,誓要得到答案,这在心理学上属于一种强制性的思维。 只见安旻锋耸耸肩道:“没人叫他死,是他自找死路而已。” “你是故意的,定是你在说起顾斌事时,对他做了暗示,让他以为唯有死了才能救顾斌。”一个能够破她迷心术的高手,通常这种心理暗示能力极强,尤其在宋谦在喝过安定药后,脑子昏昏沉沉之际。他做的不过就是诱导,这个人真是可怕之极,从他与彤彤上楼时,几乎就决定了要宋谦死,而他却还不用动手。 狠狠盯着他冷声道:“虽然是宋谦自己割断了脉搏,但也无法抹去你就是杀人凶手。” “可是即使是,又能如何呢?” 的确,没有证据,而也没有一条法律会因为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去判定他杀人罪。宋谦的死,终于还是他心智不坚而造成的。 安旻锋笑的极其阴冷,忽然道:“简单,你与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只是,你会不会觉得奇怪,为何到现在容爵也没有出现?” 瞬间脸上血色消失,心律几乎停止跳动,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她苦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啊。”的确从她走进屋内看到安旻锋在这里时,她就一直在做一件事,尽量绕着问题打转,拖延时间。 顾彤彤让她单独来醉心亭,不说她谨慎吧,至少要瞒过容爵独自前来她办不到,所以毫不迟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当时他听后给的建议是最好别去,却见她神色淡然,只好叹了口气道:“如果去,就小心点,我会在晚点过来接你。” 容爵是知道简单一根筋拗到底的性子,若是强行不给她去找顾彤彤,恐怕会想其他途径找上门去,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地进门,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 来这的时候就跟他约好了过半小时来接人,可现在已经不知过了几个半小时了,容爵依然没有到。本身就在心里暗暗着急了,如今被安旻锋这么一说,心更是沉到了谷底。难道在来时的路上设置了埋伏?那么容爵遇到了什么? 极力保持镇静,试探地问:“容爵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不至于对他动手吧。” 安旻锋却钩着嘴角冷哼:“我与他属于合作关系,谈不上什么朋友不朋友,有利益就在一起,更何况,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说这话时,他故意把眼神在两个女人身上勾廖,顾彤彤脸变得很难看。 简单算是明白刚才彤彤骂他没骂错,这就是个卑鄙小人,在他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道义,亏她以前还认为他爱彤彤呢,这种人哪会懂爱,只懂用什么情蛊来控制别人的自由和人生。容爵的能力,她是有自信的,应该不大会出事,目前还是担心自己为上,本想等容爵来救,现在可能也不行了。 “你是不是现在在想,这个地方就我一个人,你有没有可能打倒我然后跑出去?” 看着那张刺目的阴沉笑脸,半天简单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不去做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心里想什么他都猜得到,到底是他会读心术还是她会呢?就目前来说,她那读心术还真不牢靠,对容爵读不了,对这个男人也读不了,就是偶尔能看清别人心事,也只是瞬间的感觉,实在是不靠谱。 令她觉得最不靠谱的就是现在,别人有个特异功能还能为自己谋点啥福利,她这异能却是带来灾难,而且还处处受制于人。以顾彤彤对这人的恐惧程度以及看过来的眼神中的担忧,加上他既会解心术,又会施什么蛊毒,此时还真就不敢轻举妄动。 安旻锋动作优雅地把刚才顾彤彤泡来的茶倒了一杯,推到了简单这边,“把茶喝了吧,对你,我不太想使用暴力,不过就是请你跟我去趟香港而已,我们可以算是合作关系。” 这话一说,她就知道这茶里有玄机了,直觉去看顾彤彤的眼睛,见她目中含愧。看来之前不喝茶是有道理的,不喝陌生人的东西这一点她一向贯彻执行。 而现在,喝还是不喝呢?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传来一个男声,顿时让简单激动不已,觉得再没比这声音更好听的磁性了。“旻锋,彤彤,玩笑可以到此为止了。” 安旻锋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诧异,只顿了一秒,他就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的正是容爵,他神态优雅从容,甚至没有半分狼狈。在第一时间,目光穿过直接与简单对上,上下扫视后才转回视线道:“何时从香港回来的?怎么也不给个电话一起吃顿饭?” 安旻锋一扫刚才的阴沉和恶毒,脸上堆满笑意说:“今天临时起意回柔城的,打算明天挂你电话的。彤彤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霸着姐妹聊天,这不,人家找上门来要人了。” 顾彤彤神色变了几变,转眼看着简单,莞尔笑说:“单子,时间不早了,赶紧跟容少走人吧,我可不敢再留你了。”目中隐隐含着催促之意,示意她赶快离开。 简单鼻子一酸,盯了她一眼,扭头就往门边走,直接扶住容爵的胳膊放软声音说:“好困,我们回家吧。”相应的把头靠在他胳膊上,这是从没有过的软化态度,在看到他出现那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他就像是神一般降临来拯救她,给予她无穷的力量和安全感。 只听他与安旻锋客套了几句话后,就搂住她腰往外走,腰间那手格外的紧,甚至有些令她觉得疼,可是这样的感觉实实在在,不像刚才那种悬在半空中随时可能窒息的感觉。心里叹道:容爵,你来的真好。 从醉心亭出来,他仍然搂着她走在昏暗的路上,微觉奇怪,他没有把车开进来吗?平时若宾客满朋时,可能车子停不进去,现在都半夜十二点过了,怎么也不把车开过去呢?一直走到大马路时,才听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呼气声。 侧头去看,这才发现看似从容的他,脸色非常肃穆,甚至额头都微微有了细汗。心一沉,连忙问:“你怎么了?”他的样子十分不对劲。 “别问,继续走,看到有的士赶紧拦了离开这里。”他说此话时,语速短促,显得有些无力。简单只一联想之前安旻锋的话,就不由怀疑容爵是不是受伤了?而刚才他不过都是在伪装,为的就是把她给带出来? 可半夜里一时都没有的士路过,走了好一会也没遇见。忽然“吱——”的一声,一辆黑色路虎停在身旁,容爵脸色突变,等见到下车的是路东时才松了口气。“快,先上车再说。”拉了车后门,坐进去后,路东油门一踩,迅速飙离那地方。 “爵哥,你没事吧?” 容爵头靠在椅背上,苦笑着说:“那安旻锋真是个疯子,他居然派了四辆车子来堵截我的车。”在发现出问题的第一时间,他就拨电话给路东了,可是当时却只能靠自己。 简单心中一紧,忍不住问:“你怎么样?” 他侧过头来凝看她,眼中是无限宠溺:“你真是个磨人精呢。” 若非他有超强的飙车技能,恐怕真得被那四辆车夹击撞进江里面,最后居然有辆车特意引爆,想要与他的车硬碰硬,幸好他发现及时跳了车,却也被那股力道给震飞了出去。 ------------ 98.善言 安旻锋安排的不止是这汽车拦截,在他意识到简单可能出事后,立即什么都不顾,拼了命往醉心亭这边跑,就在那条小巷子里,黑暗中出现一批人。 这群人志不在要杀他,而是拦他,所以用的都是拖延打法,可他却没时间耗在那里,心中知道若多停一分,可能下一刻简单就被安旻锋给带走了。洞察对方动机后,他出手就不再留情,目标明确,出手狠辣,尽往关节处打,意在围攻之人再无余力上前。 可毕竟对方胜在人多,加上之前他受到汽车爆炸前的震荡,在打趴下几人后,就受到身后之人重击,背上和头上分别被钢管敲中,顿觉头昏眼花,强敛心神才没倒下,并在慌乱中夺过对方钢管,一顿敲打,终于把人都打昏在地上。 走进醉心亭前,他故意扔掉了钢管,整理了下仪容,做出一副沉稳从容之态。他赌的就是安旻锋对他的忌惮,看他毫发无伤安然出现,势必会以为他是带了人过来的。切中这个盲点,从狼窝里把人带走,故而在往外走时,生怕安旻锋突然发难,强忍身体痛楚一直坚持走到马路上。 幸亏路东来得及时,否则一旦安旻锋知道中计,必然会派人上来追。到那时,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难对付了,刚才可真算是一场惊险之旅。 路东直接把车开进了一家私人诊所,当容爵把身上外套给脱下来露出后背时,才发现他身上不止一处青紫伤痕,有些地方甚至擦破了皮。最严重的要属后脑上,刚才在醉心亭内灯光昏暗,他又站在门外并未进来,所以看不到。 此时一看,简单心头渐沉,那处不止鼓起了很大一个包,甚至有血迹把他的头发给粘僵在一起,分明是头被打破了。医生小心地剃掉那处头发,露出了伤口,狰狞地很长一条,血已经凝固,整整给缝了十针,且严令要去医院检查,恐有脑震荡。 从诊所出来,依旧是路东开车,他们两人坐在车后。简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事,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更想不到那安旻锋如此嚣张,居然敢在柔城动容爵。 “爵哥,需要我找人手过来吗?”路东边开车边沉声问,刚才在诊所里他看到爵哥那些伤,眼睛就已经开始冒火了。 容爵却只吩咐:“别轻举妄动。”他因为后脑受伤,那里缝了针,无法头靠椅背,找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于是拉过简单的长腿,直接就趴她腿上了。后头的动静都落入前头路东眼里,他没再询问,只闷头开车。 车子并没开到容氏楼下,而是七拐八弯的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地,停在了一所房子门前。容爵下车后与路东吩咐了几句,就让他开车离开了,带着简单进了院门,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屋内很宽敞,装潢不用说,都是最精致的。人说狡兔有三窟,容爵的房子看来也很多,难道连他都需要避开那安旻锋? “你想多了,我受伤了想要安静修养几天,所以就让路东开到这郊外住处了。” 话还没说就被对方道出了心中想法,这感觉挺不讨喜的,就像她在他眼前成了透明人似得。容爵直接走到沙发那边,往上面一趴,跟唤小狗似得:“来,给我捏几下。” 若换了以往,简单肯定是施之以鼻心中腹诽一番,然后再走过去照做,但今天她是想也没想就走过去,坐在沙发沿上,手指按在他伤处的淤青,还真就捏了起来。容爵见她如此听话很是满意,虽然被按的地方都是痛处,心里头却觉得挺舒服的。 睁眼看她满脸深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然而道:“放心,错过这次机会,安旻锋暂时不会动手,他终究对我还是忌惮的。” 简单顿了一顿,听到他喊:“继续。”手指立即再动起来,看他半闭着眼甚是惬意,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幅慵懒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甚至受了很严重的伤。 有发觉到这个男人的性情在改变,最初上演潜规则的时候,他貌似风流倜傥,眼中却时而流露疏离。后来爆发迷心术事件后,他就变得暴戾凶狠如野兽。现在则像是一头被捋顺了毛的狮子,只要不去揪他的胡须惹怒,可以算是无害的。 而且有一点令她纳闷,他就不奇怪为什么安旻锋要抓她?看他这幅架势完全都没有要审问的样子,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以前这男人主张强权霸道,什么事都得掌握手中,现在这样的他还真有点令她不适应。 她不知道的是,容爵这人做事喜欢滴水不漏,这回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说要找回场子吧,至少得弄清其中的来龙去脉。所以下车时就用眼神示意路东去查了,不光是查安旻锋,也查简单,究竟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安旻锋花心力来为其设局,甚至不惜跟他翻脸。 这事他当然不会告诉简单,之所以不问并非是尊重她的**,而是不想打破现在与她好不容易恢复平和的关系,而且以她的个性,没准撕破了脸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还不如自己去查来得可靠点。这个女人,越来越成迷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路东查不到。安旻锋与简单根本算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利益冲突,之前也从未有过牵连。唯一的牵连还是他介绍给认识的,就是顾彤彤,于是再从顾彤彤身上追查,这次却有了收获。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好玩,本来以为安旻锋对顾彤彤就像他对简单那样痴迷,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顾彤彤的弟弟顾斌好像被安旻锋给扣在了香港,他们之间成了受制关系。于是他作了大胆假设,安旻锋以顾斌为要挟,要求顾彤彤为他办事,而这件事可能就牵涉到了简单。 回到原点,依然查不出安旻锋的动机,可以肯定的是简单身上必然有他想要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这几天简单觉得心头毛毛的,因为某人老是拿深思的目光盯着她看,只要一背转身,那道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了。因为容爵受伤的缘故,可算是休假中,每天只见他与齐浩开视频会议,遥控操作公司项目,而她这个贴身秘书,自然也不用去上班了。 路东隔三差五会过来,等相处久了,她发现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上下级,反而像是朋友,虽然路东唤他爵哥。因为时不时他们抽烟时,可听到彼此调侃,间或大笑。可以看出,容爵与他相处时,神态很放松,如果真要论为朋友的话,路东或许更像是他的朋友。 他就像有很多面,每一面有不同的朋友,比如商场这面有齐浩这个可算万能的下属,有欧阳浩与简易所谓的兄弟,但真是兄弟吗?未必。至少这阵子没见他与他们两个有过联系。 有一回容爵换过药昏昏沉沉的睡去了,简单本想送路东到门外,却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知道他可能有话要说,她也不催促,只浅笑回视。 路东的嘴角勾出一个极浅的笑:“你真的很特别,难怪爵哥会如此在乎你。我很奇怪,一个看似普通的女人,怎么就像个迷呢?这个困扰相信爵哥也有。我希望不是个包藏祸心的迷,因为一旦如此,爵哥的手段你应该了解,他不会轻易罢休的。另外,” 他说到此处,顿了下又道:“不要受了别人的挑拨,那次坟地上的墓碑的确是新树的,但容念确实有其人。他虽然不是爵哥的亲大哥,可却为了爵哥把命送在了情人山里,每年爵哥都会去山脚下走一趟,也为此给他起名念,赋姓容。 至从念死后,爵哥就再也没上过山,不知道今年怎么就动了心思带你上山了,可能是打算带你到山顶祭悼阿念的吧。却没想被人给算计了,还遇见了赵福与钱明这些黑导游,差一点就为了你把命丢在山里头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和爵哥闹别扭,他是真的在意你,他不愿解释的我帮他解释。” 说完再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看来这番话在他心里压了很久,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诫她。汽车引擎声传来,很快门外就没了声音。简单站在院中,寒风扑簌簌地灌进领子里,她出来时穿得不多,以为只送到门外,却没想在院子里谈了这么久。 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只觉得钝钝的找不到北。路东的意思她懂,先是警告她不要背后捅容爵一刀,再是帮容爵说话,解释那次山中历险的事。那件事在之前看似被压了下来,其实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又有谁愿意被人当猴子一样耍呢。 事后她也有怀疑简思说话的真实性,如果她在容爵生活里不过是个小角色,哪里得来这么重要的讯息?无疑不是从欧阳浩就是简易那里知道的,这其中欧阳浩还占了多数。因为以这两个人的心性,前者属于比较藏不住事的人。 ------------ 99.平静琐事 可即便怀疑,心里不由还是信了。或许原本就存了猜疑,容爵的阵仗她可是亲眼见过,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差点丧命的地步?简思的目的可能是想挑拨离间,她那所谓的对容爵的暗恋恐怕也是信口开河,她的小心思里藏了什么姑且不论,就在当下是可感觉到自己心里在抽痛的。 挑拨离间之所以能够成功,缘由在于心中在乎。若她还像从前那样对容爵存了无所谓的心思,简思再恶毒的计谋也难挑拨成功,相反情人山上的历险深深烙印进了她的心中,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一个人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除了感动外还是感触更多。正因为心境的变化,所以她觉得出离愤怒和难受。 现在听路东一讲,顿觉索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不就成了一个当枪子的傻瓜吗?回想当初在山里的时候,的确容爵似乎对山上的东西有着莫名的熟悉,红色水质,山顶地势,包括那个大峡谷,会否这个被他改名叫容念的人就是在那峡谷里面为救他而死的呢? 她记得在峡谷里的时候,他远看山脉的神色有些苍茫,当时还以为他在担忧前路难走,现在想可能是处在那里深有感触吧。难怪他知道那条天栈和后面的曲径天桥可通下山,十有**他曾经走过那条路。 轻叹一声,转身往门内走,居然站了这么一会就觉脚僵硬了。回到屋子里,才觉得暖和,心念一动就推开了卧室的门。因为还是白天,窗户那里拉上了薄纱,外头的光能射进来,站在门口可见床内睡着的男人半侧着身子。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睡恣,不像别人睡觉四脚八叉的。如果她也躺下的话,那么他势必是手要揽住她的腰,从身后紧紧贴近着她后背而卧。习惯这个东西,会在人不知不觉中悄悄钻进心底,等有一天忽然改变,这根神经就会如一记重锤敲在心头。 悄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目光落在那张睡脸上。他的睫毛很长,犹如蒲扇一般盖住了他的眼睛,其实容爵精致的五官中,要属眼睛最令人印象深刻。看似桃花眼,却比之常人都要深邃,真正能够入他心的会有几人?她走进了吗?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打算尝试一次。闭上眼,心中暗念,凝神想透过思维钻入他心底去探,可是怎么运力都无法办到。不知为什么,心术对他已经无用,他就像是免疫群体一样,不再能够把任何一种心术用在他身上。 当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手指已经抚到了容爵的脸上,几乎瞬间,那被蒲扇遮盖的眼睛就睁开了,黑漆的眼珠光亮纯澈,有着睡梦被扰醒时的懵懂,他嘴里咕哝问:“干嘛吵醒我?”这一开口无疑就是容爵本人了,睡眠被打扰后的标准恶霸脾气。 简单缩回手指,假意问:“来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容爵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磨了磨牙道:“你叫醒我就为了问这?你烧什么就吃什么了,我有挑剔过吗?”一句话就把简单给气结了,他这种还不叫挑剔?烧个青椒土豆丝嫌里面有青椒不好吃,肥牛金针菇又说不爱吃菌类食品,就是清汤里也怪她放了香葱而变味,她可没见过比他更难伺候的人了。 直接起身不理他,走到门边却听他喊:“别走啊,我头上好痒,帮我洗头。” 自从他后脑勺给缝了十针后,每天洗头的工作就落到了她身上。伤口不能进水,淋浴冲肯定不行,只能让他埋头在洗手池里,她小心避开他的伤口给清洗周边的头发。起初还遮着纱布,后来几次给碰了水后,他就给揭下来了。 原本他的头发不短,柔软贴服在脑袋上,如今那后脑勺成了光秃的,不止一次听他念叨这头发难看,然后有次听他念烦了,直接拿了剪刀给他一顿修剪,把他其余的长发都给剪短。她可不是什么都无师自通,天生就会理发这门艺术,所以从最初的坑坑洼洼到越剪越短,变成了现在的平头模样。 本来容爵还念念叨叨的,到后来照了镜子一看,直接无语了。可剃成平头后,他后脑勺那块没有头发的地方倒不显得突兀了,就是头发竖起,看着像个愣头青似得,不过是个英俊的愣头青。 每次给他洗头时,她都会拿保鲜膜把那伤口包一下,恐防水浸入了感染。还别说头发短了后,洗头真是方便,头皮一湿,然后洗头膏上去揉几下,就可用清水过干净了,前后不过只要五分钟就能搞定。目前他的缝针处在结疤,老会觉得痒,爪子时不时的就想上去挠,每次都被她严令喝止了。 碰上这种情况,她就会拿出医药箱,找来碘酒给他伤疤处消消毒,正好可解他的奇痒。就是每次涂完,他都是满脸嫌弃那股药味难闻。 容爵这人,你摸准了他脾气,偶尔任他嘀咕几句只当听不见,他就不会跟你胡搅蛮缠。相反若你梗着脖子跟他硬碰硬,那就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是不懂这道理,跟他斗的天昏地暗,吃亏的还是自己。 现在心境不一样了,回过头来再看当初的事,感触颇深。 原本这样窝在家中闲散度日的生活挺平静的,偶尔加点小吵小闹也过得滋润,看容爵的脸色就知道他也乐在其中,所以回公司上班的事一拖再拖,连后脑的伤口结痂了,头发甚至也长了出来,他都还赖在家中当懒虫。 这日,容爵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对方讲了什么,他的眼睛微眯,脸上的慵懒尽数潋去。等放下电话后,朝她看过来,“单单,我们得去警局一趟了。” 所谓奇事天天有,今天就发生在了他们身上。没有想到当初参加了一场上流社会的拍卖会,居然麻烦也会找上门来。应该说那天去参加的人士,都有被请到警局协助调查,当然包括主办人陈晨。 有人检举这场拍卖会打着慈善的名义,实则暗藏了国家文物进行私下交易。有明文规定,属于国家公共财产的文物,无论是买或卖的行为都是违法的。拍卖会虽然是以慈善为旗号,若其中涉及到国家文物,就牵扯到侵犯国家权益了。 当时拍卖物品一共是十八件,而简单当属那场拍卖会的红人,因为她成为了黑天鹅项链的得主,更得到主办人陈晨的黑钻手链相赠。如今却也因为此事而被警方请到了警局录口供,并且那条黑天鹅项链也必须暂时交出来由警方鉴定是否属于国家文物。 这说来也可笑,谈到文物必然得是古品这类吧,用黑钻石制成的项链怎么有可能是国家文物呢?但警方的口戒是例行公事,每一个买家以及每一件拍卖物品,他们都得经由上级部门鉴定后再做处理。 本以为是场例行公事的询问,哪知过了一星期后,警方再次传讯他们,或者说传讯简单。当时还在猜测难道真是那黑天鹅出问题了,可到了警局后,黑天鹅与手链是都归还了,却把简单给传进了审讯室。 一进里面,就见陈晨也坐在其中,他抬头看过来的眼神中有着抱歉。虽然这次事件对他影响极大,可他的神色却不见狼狈,依旧一副温文尔雅之态。这段时间,他应该没少被警局传过来问话,事情出在他举办的拍卖会上,他是直接负责人,得负上全责。 不过当初容爵就评价过这个人,他的关系网非常之深,哪怕是外来人士,也不大会因为这个案子而跌进里面爬不出。所以他大可从容依旧,倒是不必挂虑。就是容爵在看到他时眸中寒光凝聚,搂着她腰的手加了点重力。 不由令她好笑,不晓得容爵哪只眼看这陈晨对她有意思的,一碰面他就危机意识降临。不过就是那次他的生日宴会上与陈晨有过简短的对话,后来又搭了一次他的顺风车而已。 经过一番解释后,简单终于明白了她被传唤到此的原因。十八件拍卖物品上缴鉴定后,还真查出了其中一件青铜鼎是国家文物,她都还记得那个鼎当时被拍了有一百万,当时心中还腹诽的就那么一个香炉模样的东西也值一百万?明显就是坑人,不过是给富人们炫富的场合与机会罢了。 没想到问题还就出现在这个鼎上,据说此青铜鼎还有个别称叫“金王鼎”,相传是春秋战国时期留下来的,上面刻了精致的花纹。之所以叫它“金王鼎”,是因为有个传说,据说当代奉行祭天仪式,供奉天庭神佛,此鼎就在这仪式上出现过,作为接奉天赐神物的器具。正当祭师在念经文时,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金光直入鼎内,祭师立即大吼:金王显灵了。原来那时把天上的神佛唤成金王,此鼎之名也就由此而来。 按说这个“金王鼎”是国家文物也罢,怎么也不会牵扯到简单身上,可巧的是陈晨说这文物并非他私底下所购,而是朋友相送的。他的朋友姓林,叫林正业,正是简单的亲外公,居然还是忘年之交。 ------------ 100.鸿门宴 林正业已死,追根究底,翻出了林氏真正的大小姐简单。 当然简家一干人等都没有例外,全都叫到了警局问话。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来的简家人,简单忍不住笑了,居然他们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呃,要怎么说呢,团聚? 先进门的是简易,看到坐在长桌背后的简单时眯了眯眼,露出深思,跟在他后面的是简思,她就比较单纯些,事情都摆脸上,神色几变后眼中流露了厌恶。最后进门的是简明和他的妻子李佳怡,他们脸现讶异后就恢复了冷凝。 如果把人脸变化堪比一出戏,那么这些人初进门时的脸色可谓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简单坐那看得心中闷笑不已,真是好久没遇上这么有趣的事了。 一张长桌,容爵与简单,还有陈晨坐于一侧,而后来的简家人坐于另一侧。两相对看,显得有些尴尬,而简单在看到父亲出现时,只是轻笑了下,都没唤一声。 由陈晨口述,他在五年前林正业还在世的时候,两人因为收藏古董而相识,这个“金王鼎”正是由林正业所赠,甚至他的手中还有一份相赠书,可算是协议之类的。底下有亲笔签名,经过简家人鉴定,以及笔迹对照,证明的确是林正业所书。 于是陈晨与此案的关联,只在于他在收到赠送的文物没有去鉴定,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拿出来拍卖做慈善,至于他和林正业私底下的关系可暂且先放一放。于是警方的目光放在了这个鼎是从何而来的,是黑市收购还是盗窃? 而鼎的原本主人林正业已经故去,那么作为简家长者简明,第一个受到了盘查。不用说,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老爷子有收藏古董的爱好,时常会参加一些古董协会招办的文物展览,他们作为晚辈的从不会去干涉他的兴趣,自然也不会去问他古董的来源与出处。 从其他人口中,更是问不出什么来,因为林正业在女儿林艾死后,就独自居住,与他们这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唯有简单,在外公在世的时候,是经常会去看他的。问题丢到简单这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她想了下,缓缓道:“我不太清楚,外公在世的时候,我从未在外公的古董房里看过这个鼎,不知道是不是被收在了别处。”察觉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对面有一个人神色微微有改变,就是她的父亲简明。 警方把他们找到一起问话,无非就是做个样子,对案情有个大概的了解。真要深入调查的话,势必会单独找人谈话。所以也就记录了几人的口供,见没什么可疑之处就放行了。 走出警局的时候,简明走过来冷声道:“明天回家一趟。”简单挑了挑眉,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怎么,现在有事了倒想起找她回家了?她还以为他已经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 等那几道身影钻进黑色奔驰离去后,陈晨才走过来,歉意地说:“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也没想到那件古董会是国家文物。” 简单还没说话,容爵已经欺身挡在了跟前,似笑非笑地说:“陈总,我会觉得奇怪,你收到一件古董文物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先去鉴别真伪?” 陈晨眸色微沉,似乎有难言之隐,最终只淡淡道:“林老先生在古董业内享有盛名,我与他算是惺惺相惜忘年之交,所以在当初他友好相赠时,如果鉴别真伪则是对他的不敬。原本此鼎我也是一直收藏室内,正逢这次慈善拍卖,想为孩子们多募得善款,才忍痛割爱拿出来的,没想到……” “陈总不必内疚,相信外公可能也是受人蒙蔽,并不知此鼎乃是国家文物。” 第二日,简单又接到简明打来电话让她回家,想了下觉得还是回去一趟,难得这个父亲有兴致要与她说话,总得回去听听看撒。容爵也想跟去,她不由觉得好笑,冲他问:“我回简家是以大小姐身份而回,你跟着去以什么身份啊?” 他闻言笑了,凑到她面前道:“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呢?” 最终打了电话把路东给叫了过来,让他送她回简家,并且在门外等候。其实简单是有发觉到容爵这种草木皆兵的紧张的,可能是安旻锋的事在他心里也存了忌惮,虽然她不认为回一趟简家能有什么问题。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简单下车凝目深看眼前的楼宅,这几年她几乎就没回过这个所谓的“家”。楼房有翻修过的痕迹,遮去了曾经巍然而立二十多年的风霜。倒是觉得奇怪,既然鸠占鹊巢了,为何不找处新宅,可以更豪华更有气势,怎么就一直住在这所老宅呢? 据她所知,简易和简思两人在外面也都各有了住处,但简氏夫妇却一直住在老宅里。其实当初她的父亲简明是入赘进林家,与她母亲林艾恩爱异常,为求有个人空间,就与外公林正业分开了住,他们就是搬到了这所别墅内。 却没想恩爱不过五年,她母亲就得了忧郁症,外界传闻说是病死的,其实却是自杀的。时间无法重塑,没有办法知道当时她怎么会得忧郁症,又为什么要自杀?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受到别人的逼迫?这些只能存在脑子里自个想想,无凭无据的。 刚踏进屋门,就闻门边传来一声和蔼呼唤:“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简单转头微笑:“和嫂。”她是老屋的佣人,以前一直跟在外公身边服侍,外公走了后,就来了简宅。父亲对她也算不错,让她继续留在简宅工作,听说她有个孙子,如今已经上到大学了。 那方传来冷笑声,不用看也听出是简思了。这丫头一旦撕破了脸,还真是不遗余力的丢脸色给她看,像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要论段数的话,恐怕她是这一家子里最低级的。就她身旁的简易来看,脸色深沉,眸光流转波动,阴沉如蛇,即便明知他不怀好意,却也不会从他脸上看出分毫。 只见沙发那处几人都坐定,除了简思,其余人都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不过看这架势就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不觉好笑,一个“金王鼎”牵出了外公,立即就让他们心底惊慌了?到底是心虚呢。 “坐吧,和嫂上茶。”大家长发话了。 简单浅笑着坐进单人沙发内,垂了视线静等下文。 简明深看了她一眼,声线依旧严厉,问起的话却差点让简单爆笑出声:“小单,怎么一直在外面不回家?”这她都在外流落几年了,此时问这个问题不显多余?歪着脑袋想了想,挑了个可算温和的回答:“工作比较忙,抽不开时间。” 一时沉默,父女俩的开场白可算是干瘪无力,只听对面轻咳了声清嗓子掩饰尴尬。多时不见,简单觉得这个父亲是都不知道要怎么与女儿相处了,明明想要严厉的表达虚伪的关心,却辞不达意,一句话就被她给塞里面了。 旁边李佳怡见状,原本淡漠的表情里堆起了笑,出来打圆场:“小单,你爸时常唠叨念起来,以后工作之余还是抽时间回来看看呢。” 简单目光转向她,看进她眸光深处,嘴角牵出抹冷笑:“就怕我回来,会碍了某人的眼。” “你这说的什么话!”简明忽然怒喝,“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进门就没听你喊过一声,现在又这样不阴不阳的说话,你这是专门回来添堵是吧。”他本就要面子,女儿从进门到现在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拉了面子先开口问话,她还拿话刺人,顿时就恼羞成怒了。 相比之下,简单的神情就显得平静多了,反而向后靠进沙发椅背里,放松了身体,缓缓道:“要不是父亲大人你叫我回来,我至于给你们添堵吗?”明明就是他们找堵,还要怪她说话难听,这个大门她还不屑进呢。 “简单!你别给脸不要脸!”简思叫嚣着跳了起来,恨不得冲上前,被李佳怡一把拉住,皱眉轻斥:“思思,别没大没小的。”话是责备的话,神色里却没有半分恼意。 大家长再次发威,沉喝出声:“都给我坐下。” 这回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问:“小单,这次文物的事可大可小,若真是老爷子私下收购来的国家文物,那可能会波及到林氏声誉。你老实跟我说,老爷子生前有跟你提过此事吗?那只鼎究竟是从哪处购来的?” 终于说到重点了,无非就是想从她口中探听消息,想要追溯文物的出处。否则被警方一直搅上这摊事,不用多久林氏曾经的董事长贩卖国家文物的新闻就不胫而走,不说影响不影响什么声誉,那作为林氏唯一的后人简家定然会遭到国家的查处。 甚或老爷子那批古董可能都要被翻查出来,一一鉴证,会否里面还有私买的文物。 不用说,老爷子的所有古董如今都在简家手上,这也意味着一旦里头还有非法文物,那么简家可能就得遭殃。 ------------ 101.难得感性 简单眼都没抬,冷嘲而道:“外公最后那几年的情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病成那样几乎神志都不清了,哪里会与我说其他?什么金王鼎银王鼎的,我压根就没见过,要不然在拍卖会上还会认不出啊。” 老爷子古董房里有什么宝贝,恐怕他们比她都还要清楚,却跑来问她,真是好笑的。 简明心里衡量着她的话,见她神色不像有假,于是点点头道:“叫你回来也是与你通个气,万一警察再找上门来问话,仔细推敲语句别乱说话就是了,或者直接拒绝回答,一切事宜我会让律师来处理。” 因为简单是老爷子的亲外孙女,一旦真要详查,势必会把矛头都指向她,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相关讯息。她人在外面,他也没办法随时提点,只能现在警告两句了事。 从简宅出来,是和嫂送到门外的,和嫂脸上有些不舍道:“大小姐,你得常回来看看和嫂啊,自从老爷子走了后,就难得能见你一面的。”简单微笑着点头,若说在这宅子里还有人对她善意的话,也就这个跟在林家半辈子的老佣人了。 坐上路东的车子,靠着车窗沉思。 等开到与容爵的住处时,思绪过了一遍,心里也有了小底。进门就见容爵靠在沙发那边看拿着遥控器在换频道,神色寡淡无趣。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似乎听到身旁路东有打电话,应该是跟他报备了。 看到她回来,他随手把遥控器一扔就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憋出一句话:“我饿了,去做饭!” 直接气结,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在晚上八点多了,他居然还没吃?她其实也没吃,刚才在简宅谈完事后,父亲有开口留她吃饭,她推说与容爵有约了。她与容爵的关系,当初闹的轰轰烈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故而他只是沉默了下,就淡淡说了句那早些回去吧,也就转身走进了餐厅,不再管她。 当时她就笑了,这父女关系冷漠到这种地步,可真是她简单的悲哀,幸好她也不屑,倒不会觉得难受。说真的,比起与他们相处,她还宁愿回家来跟容爵处一块呢。 等简单把饭菜做好,差不多都九点多了,容爵倒也不恼,只是负责把几个小菜都清扫而光。微微觉得奇怪,今天这人怎么变得好说话不挑剔了,她明明在那汤里放了他最不喜欢吃的香葱的。 当初她问顾彤彤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而其实她就是有些近墨者黑了,跟在容爵身边,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了他的恶趣味。就爱挑些他皱眉瞪眼的事惹惹他,自从那天听了路东的话后,心结算是解了一半,于是经常就会故意去跟他唱反调。 有时候看他生气的样子,也不觉害怕了,心里会忍不住发笑。他们依旧每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当然躺在一张床上,以容爵的性格不可能隐忍着一直什么都不干,但他的索求不会像以前那样粗暴又频繁。时常淋漓尽致之后,就抱着她喘息,即便身下还灼热,却忍着不再继续。 这个改变,对容爵来说,其实可算是突破。他这人向来为所欲为,兴致来了不管不顾的,如今却开始学着隐忍。偶尔半夜醒来,发觉自己没在他怀里时,还会觉得有些不习惯。翻过身就见他后脑勺那处的疤痕,头发就像是有意空开了地不长到那处了,这个疤应该是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这夜躺倒床上时,容爵可着劲在她身上用力嗅,跟狼狗似得,这闻闻,那闻闻,拱得她脖颈发痒,忍不住发笑,问道:“你在嗅什么呢?” “香味,你身上明明没喷香水,也没带以前那种耳钉了,怎么总还是有香味呢?” 简单眸光微闪,笑答:“还不就是沐浴露的味道。”心里却在讶异,那股由内而发的淡香,是她使用心术后的症状,按理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为何他能闻到?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对他心术失效,现在又能闻到香味,难道容爵的体质也是特殊的? 本以为今夜又是缠绵一场,哪知容爵在闻了几下后,从她身上翻下搂住腰,唇凑在她耳边低语:“单单,别怕,只要我在,没有人敢拿你怎样的,包括简家人。” 微微一怔,脑中一转就明白他意思了,他这是在担心她?很显然,他对她做过详细调查,知道那些过去,今天他表现得特别正是担忧她回了简宅会受气吃亏,甚至让路东守在门外,以防万一。 一个男人难能可贵出现的体贴,通常会让人觉得感动。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凝视他黑漆的深眸,“我没事,他们伤不了我。”只有在意,才会给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若是心中无所谓,那么就构不成伤害了。 事实,她看着简家人跳脚,就像看出戏一样,甚至还会在心里为他们精彩的神色喝彩。就她这样的心性,哪里会被气到呢,没把他们给气着就不错了。 容爵挑挑眉,一晚上有细察她神色,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想想的确,她看似一只温顺白兔,其实跟个小老虎似得,当初连他都敢反抗叫嚣,还会怕他们?他可是没忘某人挑衅时候的样子,现在想来那时她的表情可谓动人,真让他爱死了。 想通后,顿时觉得刚才自己那番难得的感性是多余的,不由觉得有些赧然。反正也睡不着,身体又燥热,于是就撑着躺靠在床背上,从床头柜里摸了烟燃上,猛吸一口朝着半空中吐烟圈。一个一个,犹如水底的鱼在泛泡泡似得,只是往上而升。 简单眯着眼去看在烟雾缭绕里男人的脸,他的唇角微微上弯,显示他此时的心情应该不坏。一直觉得男人抽烟其实是一种男人味的体现,臭男人若是没点烟味就不够味道了,忽然来了嬉闹的兴致,在看到他吞吐烟圈时,伸出手去挠,很快浑圆的烟圈就被她的手指给搅散。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接连吸着往外吐烟圈,她调皮的手指就到处划,有时升得高够不到了,甚至还攀着他的胳膊抬起上半身去撩,打散之后觉得很开心。一晚上在那简宅遭遇的点点郁闷也消失殆尽,忍不住嘴角上扬着笑。 一根烟灭,他把烟蒂按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没有再点烟,而是手指勾过她唇角,笑道:“单,你这样的笑最好看。”出自真心的,不是以往那种对他的敷衍。曾经在“非”的二楼看到她与顾彤彤一起时,明朗和清和的笑,觉得刺眼万分。只因她从不曾在他眼前这般笑过。那时不懂心中想法,现在却懂了,他是在吃味,嫉妒别人能够得到她最真心的笑。 简单见他兴致不错,想到一事不由问道:“容爵,在最初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对你动了手脚?”她没忘记那天安旻锋说是容爵自己找上门去解术的,并非偶然或者巧合。 听她突然提起这事,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那是一段不好的记忆,他容爵可是第一次被人摆一道,还是个认为已经吃定了的女人。长手伸过捏了捏她的脸颊,手下加了劲道,听到她痛叫出声才松了手指,满意地看到她脸颊上多了两个指印。 “哼,你真是胆子大,居然还敢提这事!真当我是傻子呢,有没有彻底碰过一个女人我会心里没数?若说只那么一次两次的话,我可能还真的不会发现,每次从你那出来,记忆就停留在前戏阶段,以及那萦绕鼻间的香味,有时候想食髓知味的去回味,就是想不出那种真正进出你身体的感觉。渐渐的我开始察觉其中有异样了,着手让人开始调查你,却发现你入档资料平白的无可挑剔。” 一个人看似越平凡,而周遭发生的事又有玄机,就显得这个人越加神秘。当心里留了神后,靠近她时就会留心,可依然没法解除这种弥彰,他就隐隐感觉是被栽了。而且记忆里对她身体的印象,以及原本对她浓厚的兴趣在变淡,似乎不受大脑控制一样,更加令他觉得心惊。安旻锋是一次香港处理公务时认识的,早知这人有本事,于是就想到去找他看看。 没想还真被他给猜中了,的确是中了这女人的伎俩。当时破解开后,记忆如数回潮,感觉就像是猴子一样被给戏耍了,心口的怒火滔天泛滥,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这女人给撕成碎片来泄恨。 可等看到她在那酒吧包厢里被蒙着眼,都能从容应对,且只凭声音和气息流动就猜出了他们三人的身份,当真是令他大开眼界。顿时就改变了主意,撕碎一个人或许很容易,彻底征服却要来得更有趣一些。 现在想来,或许早在那时就被这小女人给钻进心里了,否则依他的脾性,被人如此戏弄,不找上一群人跟她玩玩誓不罢休的,哪里还会对她又是强占又是动怒的。 ------------ 102.巷中惊险 聪明的女人,在适当的时机不会多言。 简单没有说话,把头靠在了容爵的手臂上,感受那处肌肉的张力。他们之间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一场不是你情我愿的潜规则,戳中了她的痛楚,于是她沉默反击,以自己方式想要逃离这种局面,却没想,逃离只是开始,陷入才是后续。 从他的话中,也证实了一个事实,容爵不是常人。他对她的这种心术,产生了一种免疫力,所以在当初她对他施术的时候,其实并未真正深入到他心中,能够抹去他的记忆。或者说,他是个意志力非常惊人的人,脑神经的容量已经到了她无法预估的极限。 不管如何,她还是比较享受这种与他平和相处的。 “金王鼎”一案,如当初预料的一样,警方果真在一周后拿出了搜查令,要求检查林正业的老宅,并且要对他生前的收藏一一作鉴定,因为既然有一件文物被查出有问题,不难保证其他古董是否也是非法的。 简单又被传去问话了两次,依旧是那些老问题翻来覆去的问,却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前一次容爵有陪着一起过去,这次因为公司有事他脱不开身,她就独自过去了。从警局出来,仰头看了看,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站在路边等了会,也没见有的士过来,于是打算往前走一段到公交车站坐车。没了代步工具,像碰到这种情况就非常麻烦,可某人坚持,绝对不允许她再碰车。想起那次川市回来途中的有意作弄,不觉就好笑,论起飙车水平,恐怕容爵是个中高手。 公交站台在马路对面,她左右看了看打算过马路,忽然前方迎面而来一辆白色面包车,刷的一下停在她身前,哗啦啦车门打开,从里面逐一下来五六个男人,一看就知来意不善。因为每个人脸上都带了阴沉之色,眼中有着不怀好意。 其中一人板着脸冷声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简单心中暗暗吃惊,这群人还真是大胆,警察局就在身后五十米远开外,居然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难道又是安旻锋?不像是他的手法,那人阴毒之极,上次失手没抓住她,若再动手绝对不会以这种强行之势。 边往后退,边在心中计量,不知道她突然大叫,警察局里能听到不?可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能听到的话,也来不及赶过来吧,此路必然不通。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二话不说,扭头就跑。那群人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敢跑,片刻愣神后反应过来,立即有人骂出声:“不好,她跑了!” 简单很庆幸今天自己穿的不是高跟鞋,而是一双平底鞋,否则就算她是长跑冠军,也难驾驭高跟鞋跑路。疯跑的时候通常都会慌不择路,见路就跑,见巷子就进,希望可从弯弯绕绕中把身后恶狗给甩掉。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都在,显然他们并没有放弃要抓她,而更倒霉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慌不择路竟然走进了一条死巷子。瞪着前方堵住去路的那堵两米多高的墙,她真是欲哭无泪。若是她有成龙那么好的身手的话,可能还能以什么借力使力翻墙而过,可她没有。 喉咙口因为剧烈跑动而干裂地发疼,回头就见追上来的有三人,其他人不见所踪,可能是在跑动中失散了。可这三人各个人高马大的,站到跟前起码都比她要高一个头,而且此时脸上的表情各个沉怒。 之前在车站前说话的那个领头人怒喝:“跑啊,有种再跑啊!” 简单平息了下呼吸,摊摊手道:“不跑了,没路了。”要能跑,她还会停下来啊,想也知道被这帮人抓住没好果子吃。手悄悄插进口袋,想要去摸兜里的手机,不知道能不能暗中划开屏幕打电话求救的。尽管远水救不了近火近火,起码也能让人知道她被抓的事实。 却闻有人喊:“虎哥,你看她手插进袋里,可能是想打电话!” 心一沉,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叫虎哥的领头人已经冲了过来,一掌直挥脑门,若是被此掌拍中的话,恐怕不止是痛,连头都要昏。微一低腰,躲过了他的攻击,向侧边闪去。 虎哥一愣,没有想到她身形如此灵活,居然能躲开,向后沉喝一声:“一起上,这女人可能点子硬的。”本在观战的两人立即扑了上来。 简单迅速向后退,眸中闪过某种沉淀,眉宇深皱,看了一眼三十米开外的巷口,此处偏僻之极,基本无人经过。当后背抵到墙壁时,她知道已经是退无可退,虎哥一拳已经挥向她面门,侧头偏开去躲,另外两人的拳脚分别打向她腰侧与肚腹。 眼见势必是要吃记铁拳了,忽然她眸光流转,身体一扭居然侧开躲过了后面的两拳,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从他们身体间的缝隙穿过,绕到了他们的后方。三人纷纷回头,心中震惊,手上拳头再出,只见她忽然扬手抓住虎哥伸过来的手腕顺势一扭,听到骨头“咔嚓”声传来,接着她一脚踹向他的裆部。 虎哥痛嚎一声,捂住裆部弯下腰来,简单一个旋转避开其余两人的铁拳,抬手一记肘锤,正中虎哥背部,让他当场趴地哀嚎。这不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却把另外两人给震慑住,这个女人出手诡异,根本就看不清她如何动的,却能狠准切中要害。 “刀疤,亮家伙!” 两人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弹簧刀,朝这边扑了过来,简单眸色变深,在刀刺来的时候偏身让到一侧,左手擒住刀刃,右手握成拳,中指指节凸出,用力叩击那人腕上三寸,同时左手发力,在他手指松动时一举夺下弹簧刀,脚下同时重力踢他膝关节。嚎叫声再起,那人已经倒在了虎哥边上,于是场上顿时就只剩了一人。 这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刀疤。他看到同伴纷纷被撂倒,握着小刀的手在颤抖,指着这边哆嗦着说:“你……你别过来!”再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瘦弱的女人,这战斗力居然会如此之强。 简单朝他微微一笑,温和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派你们过来的了吧。” 她一向奉行一个宗旨,退无可退之时,那就不退,迎面而上! 对这几个小流氓使用迷心术,她还不屑为之。 还真以为她是慌不择路到如此,自己跑进死胡同的?这一区域的路段她可是熟悉的很,真要躲开他们,完全可以跑进人群里,而不用挑这种地方钻了。唯一目的就想探探这群人的底,看看背后那人的实力如何。 经此判断,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安旻锋的人,要不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打倒。一个连容爵都敢动的人,这个人本身就很可怕。 忽然,“啪啪啪”的鼓掌声从身后传来,她身体一僵,刚才在与三人对阵时,本是面朝出口的位置变成了背朝后,她居然因为一时大意,而把身后的空门给露了出来。 缓缓转过身凝目而望,只剩苦笑。 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自己聪明能应付得了,把人往死胡同里带,没想到却是中了别人的瓮中捉鳖之计。到此时,哪怕她真是女超人恐怕也没法了,因为她也许能打倒三个人,却不可能打倒一群人,居然在她大意的情况下,巷子口被严严实实给堵住。 而那个为首之人阴冷地笑看着她,戏谑地说:“精彩,真是精彩呢!简单,你给我的惊喜可真不小啊。” 她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在劣势之下不惊慌,因为慌也没用。既然对方明显一副有备而来,那她只能配合一下了,弯起嘴角露出明亮的笑容:“欧阳少爷,真是好大的排场,找我喝茶需要如此讲究吗?” 早知欧阳浩这人是睚眦必报之人,上回在酒吧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本还在奇怪呢,怎么就一直没下文了。心里估计是容爵对他施了压,所以才隐忍,可如今看来,就算真施压了,小人到底还是小人,自然会在背后出手。 欧阳浩走到离她两米之远处,上下打量她,露出邪恶的笑容:“还真没看出你有这么好的身手,看来当初我们设计对你下手时,你还留了一手呢。爵一定不知道吧,真该让他看看你这个包藏祸心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简单闻言不由失笑了,不无嘲讽地道:“欧阳浩,你别说笑话了,真以为容爵看不出我会功夫?而且我这也不算什么功夫啊,不过就是学学瑜伽身体柔韧度好些灵活一点而已。” “哼,骗鬼去吧,我还没听说过学瑜伽的能够一打三呢。” 耸了耸肩膀,表示事实就是如此,他若不信,那她也没办法。有谁规定学了瑜伽就不能用来打架了? 作者有话说:简单说她这是瑜伽,你们信吗?掩面偷笑。 ------------ 103.谁比谁心机 欧阳浩的眼中扫过恼怒,却随之就淡去,阴沉的笑再次浮现,斜瞄看过来说:“简单,你是想试试打过我身后这些人,踩着他们身体走出去呢,还是就这样束手就擒?” 这不是说笑话吗,他身后可不止十个人,她就是李小龙在世也难抵挡。脸上笑容依旧,甚至眉间有了谦虚之色,“欧阳少爷请我喝茶,这个面子肯定要给的。”得到的是某人的冷哼。 等走出巷子后,简单知道她没做错决定,欧阳浩果然不止就带了这些人过来,巷外更等候了另外一群人,他既然亲自出马了,必定是要万无一失。当然在见识过她刚才几分钟内打趴下三人的身手后,他对她有了防备,直接让人把她的手给捆在了背后,更在她的眼睛上蒙上了黑布。 她也不反抗,就任由他们折腾。感觉到车子一直在行进,大约半小时后,才停下来,然后有人推着她下车,进了某个地方。刚进门就被一群人给按住压在了沙发上,然后一个冰凉的针刺进她的手臂,她知道应该是在对她注射什么东西。 很快那群人松开了她,顿时觉得浑身发软,头上的眼罩也被扯了下来,身后绑着的绳子也解开了。看到对面坐着似笑非笑的欧阳浩,问了一句:“你给我打了什么针?”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我起码得保证自己的安全,自然是打了让你没法使力的针了。现在是不是感觉四肢僵硬了?” 心中一松,只是让她没有攻击力的话,那就还好,只怕这人变态到给她注射什么毒品之类的,可就麻烦了。“现在可以说了,你抓我过来到底想要干嘛。”到了此时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早些明白他的目的为好,还能乘着没有完全丧失行动力的时候做出应变。他一定不知道她的身体机能与常人不一样,对药物天生就有着一种免疫能力。 他所说的四肢僵硬,对她来说只是感觉手脚有些无力,若意志力强一点还是可以动手的。就是动手之后,她不能保证外面他安排了多少人在,还有什么在等着她,所以暂时没想轻举妄动。 欧阳浩沉目盯看了她一会,才啧啧而道:“真看不出来,你这女人到底有哪里好,居然把爵给迷的如此,你知道吗?他居然为了你上回对我出手一事,甘愿让出一张单子给我做,价值两千万。我怎么都看不出你哪里值两千万了?” “值不值不是你来说的,容爵觉得值得就行了。” “别嚣张,我定会撕开你的真面目给爵看看,让他不再被你迷惑。” 简单靠进沙发里,不置一词,无谓的争论是白搭的。在刚才面罩拉下时,她就已经粗略观察过了这屋子了,应该是一处公寓,不晓得是不是欧阳浩的地方,他带她过来仍有闲情逸致在此聊天,看样子是在等人。 等简易?这件事是简易在背后谋划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是他们无意隐瞒还是什么,没过一会,简易果真就到了。他一进门看到简单像是瘫在沙发上的样子,就不由笑了,那种笑看起来有些渗人。 “如何?”欧阳浩转首问。 简易脱下外套随处一扔,淡淡道:“爵已经派人在找。” “那现在怎么做?我们把她抓过来,万一被爵发现了的话,恐怕……” “欧阳浩。”简单忽然出声而唤,“你们俩就别在我眼前演戏了,若真与容爵兄弟情深,那么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了。” 两人同时噤声,转眼盯着她看,那阴毒的视线中泛着森森冷寒。此时欧阳浩的脸上密布了深沉之色,没了刚才的那种张扬和刻意的嚣张。 简易问:“你什么意思?” 简单浅笑看向的是欧阳浩,缓缓而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次山中买凶杀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就是你吧。”清楚看到男人眼中眸光在闪,那一闪而过的第一反应是讶异,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只见欧阳浩咧唇而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杀爵呢?杀了你还差不多。” “你的动机我不想妄加猜测,但做这个手脚的人却定是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能是买通了容爵身旁的助理齐浩,因为只有他了解容爵的大概行程,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这回对方终于动容了,笑也潋去,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看。 她浅笑应对,不动声色。其实并非她神机妙算,而是那次山中历险回来,欧阳浩与简易两人同来看容爵,之后跑到她跟前破口而骂,当时她就偷偷使用了读心术去研究两人心态。可能是她读心术只在初级,根本无法窥探到对方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可以通过心跳的频率和心内的气息感受,当时的欧阳浩极其镇定,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心浮气躁。 当时她就有了怀疑,这一切主导者会是表面看来冲动的欧阳浩,还是城府极深的简易。从刚才抓她的经过来看,就明白了对欧阳浩一直存在着一个误区的理解,总以为他是冲动易怒,没有头脑,其实恰恰相反。 那天在酒吧里,她先威吓过简思,然后才出手试探欧阳浩,有观察到霎那时候,他的眸色里闪过厉光,而随后容爵与简易等人围过来时,她那时的眼睛是一直盯着他看的,没有错过他突然向那边瞥去的一眼。当时她没想透其中藏了什么,后来仔细推敲后,才觉那眼神是在对那方下令,叫他们稍安勿躁。 因为容爵在场,他真正忌惮的人是他。 有此种气度和震慑力,又怎会是心浮气躁表面看来像草包之人呢?恐怕简易,简思,包括他的妹妹欧阳妃都是听他指令在行事。本就觉得当时欧阳妃的神态有异样,哪有人见到自己哥哥被制住后,会是那副畏缩之态,应该也是在演戏。 说到令人刮目相看,唯有他欧阳浩了。居然连简易这种城府深沉的人都对他唯命是从,那他恐怕是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 欧阳浩忽然露出牙齿,张扬的笑容再现脸上,“简单,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只是你可知道,聪明的人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你不会杀我的,若是想杀我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周章,把我从巷子里给绑回来啊。我身上必然存在了你想要的某种利益,或者说,想拿我来要挟容爵什么?我说的对吗?” 这回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挑了挑眉,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简易道:“易,你这个妹妹可真是不简单,她的名字是取错了呢。你说她都把我所有的底牌给揭穿了,我该拿她怎么办呢?或者把思思找过来一起玩玩?” 简易神色一变,抬起眼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动思思的。” “哼,思思太不乖了,她居然跑去故意说穿真相,目的不就是为了想要提醒她这个好姐姐,从而引起容爵的注意?真以为我不知道容爵最近一直在查我?还真是姐妹情深呢。” 简易的脸上多了着急,急忙解释:“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思思小,不懂事,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 欧阳浩从兜里摸出手机,拿在手上轻敲桌面,戏笑着说:“我把思思疼进心坎里,又怎么会怪她呢,只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到底有没有拎清,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 简易向简单飘了一眼,眸中闪过厌恶,“早就说过,我只有思思一个妹妹。” 从两人对话开始,简单一直沉默不语。心里在猜度他们话中的真实性,在了解到这两人伪装能力极强后,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们一句话。现在是想解释那天简思为何会突然找她摊牌,意思竟还是善意? 如果真有其事,她认为这两人应该不会让她知道。简思真假姑且不论,倒是这欧阳浩对简思的态度实在有趣,之前看他一副情深的样子,原来也是装的,现在倒像是他以简思为拿住简易的把柄。她还不知道简易居然是个兄妹情深的人呢? 欧阳浩察觉到她防备以及深思的目光,露出了坏笑而问:“怎么?不相信我们说的?呵,思思还真是可悲,心心念念想要帮你这个姐姐,回过头来不仅被你拿刀片指着逼问,更是不再被你信任,真想叫她过来问问,她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简单浅笑,不露生色,“她图什么我是不知道,倒是对你要图什么挺好奇的,不知欧阳少爷可否为我解惑?”的确,目前的情况简思不在关键,主要还是这人的意图。 欧阳浩扬眉朝着旁边的简易道:“易,替我煮杯咖啡过来。” 令她觉得惊愣的是,简易居然二话不说就往另一边的厨房走去,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转过眼就看到欧阳浩唇角挂着邪笑,“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也不怕告诉你,我的手上掌握了你们简家的秘密,他呢就这样受制于我了。” ------------ 104.兄妹 “简家有什么秘密?” 欧阳浩夸张之极的惊讶浮现脸上:“你不知道?” 简单对他这种浮夸的表演实在无兴趣,直接转了视线看向别处,大有爱说不说之态。她知道,现在就是与他走心理战术,这个人处处彰显了得意,若他想要说根本就不用去问,也会主动讲出来的。 果然就见欧阳浩翘起了二郎腿,舒适地靠在沙发上,笑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实阿易还真是你亲哥哥吧。怎么?怀疑?同父异母,算不算是亲兄妹呢?” “不可能。”简单冷冷吐出三个字。 “怎么不可能?觉得年龄上不对?呵,简单,你就没想过,你父亲在与你母亲相识前就有可能与阿易的母亲,也就是李阿姨,是认识的呢?或者说,已经结婚生子了。” 凭空丢出一个炸弹,并没有把简单给炸蒙,却是愣在了当场。 欧阳浩的意思是,她父亲简明与那李佳怡本就是夫妻,而她母亲林艾才是第三者,更离谱的是,早在他们相识前,其实简易就已经出生了?那这事她母亲林艾知道吗? “阿易,这是你的家务事,还是由你来解释比较妥当。”原来不知何时,简易已经端了咖啡走回来了,他的眼中有些微恼意,似乎怪欧阳浩讲出他的身世,可却并没有发作。 简单本以为看他神色,定是不会说了,却见他阴沉的目光扫过来,眸中带了恨意道:“阿浩说得都是真的,我确实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原来当年简明与李佳怡本是农村人,互相中意就早早结婚,生下了简易。后来为了家计,简明就上城打拼想做些小生意,从而结识了还在读大学的林艾。简明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但是林艾对他却是一见钟情,因为简明虽是农村人,却长得英俊潇洒,谈吐也不俗。 很快这事就被林艾的父亲林正业知道了,他见女儿钟意,于是就存了对简明的培养之心。慢慢开始带着他在身边学做生意,简明在尝到利益甜头后,更加不会告诉林艾自己已婚的事实。而且因为害怕老爷子会察觉,他悄悄回家了一趟,与李佳怡一商量,让她们两母子暂时躲藏起来,等他稳定后再去接人。 也是李佳怡真心爱他,甘愿退守在后,默默等待。这一等,自己的丈夫成了别人的丈夫,这一等,她们母子在外孤苦无依,不说四处漂泊吧,却是贫困之极的。本以为再也等不到尽头了,却没想到五年后,简明真的来找她了。 就算没有立即把她给接到城里的家中,却也能开始安排他们母子生活,日子变得安逸起来。再过两年,终于她们母子俩堂堂正正的走进了简家大门,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听完这个故事,简单真想大笑三声,这就是个完完全全陈世美的翻版。区别只在于这个陈世美最后还是念起了旧妻,还想着把他们母子俩给接过去的。如果她不是局中人,或许可能要为简易同情一把,童年漂泊隐忍,有这样一个父亲是他的不幸。 可她却也身在局中,还是关键人物林艾的女儿。如果说李佳怡与简易孤苦可怜,那么她的母亲林艾就是最可悲的人,深深爱着的丈夫早就是别人的丈夫,而她一直蒙在鼓中。那么试想最后她得了忧郁症,是否意味着可能是知道了丈夫在外的事? 夫妻之间,睡在一张床上,没有永久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对方发现蛛丝马迹。当林艾渐渐发现丈夫的不对劲,慢慢知道事实真相,把一切都埋在了心中,从而引起了忧郁症。最终以自杀结束生命,必然是到了最糟的情形了。 至此,简单终于明白,简易对她带有恨意的原因了。从他角度而言,她的母亲林艾是简明与李佳怡之间的第三者,破坏了他们原本美好的家庭,甚至更夺去了他的父亲,乃至到后来他与李佳怡走进简家时,他的身份都不能公布,因为那时她的外公林正业还在世。 林正业或许可以容忍简明再娶,却绝对不允许他瞒着自己和女儿在外面早就结婚生子。他的手上有林氏,简明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当然还会继续隐忍下去,也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林氏大权在握的一天。 作为李佳怡来说,她不恨吗?必然也是恨的。她只要深爱简明,就一定非常恨林家,恨林正业,恨林艾。因为那年就算她与简易走进简家大门了,却被林正业压制住迟迟不能翻身,终日只能守在简家老宅里,不能公开自己正妻的身份。 简单仔细去看简易的眉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他,一向觉得他这个人阴冷险恶,像毒蛇一样可恶,现在再看时,才发觉他阴秀的脸庞虽然极似李佳怡,五官轮廓却完全遗传自简明。 心中仍有不解,简易讲出的这些事实,全都是家事,现在拿出来讲只会惹人唏嘘慨叹而已,根本不足以成为欧阳浩要挟简家的工具,他究竟掌握了什么秘密,让简易对他如此忌惮? 提出疑问后,这次欧阳浩却是笑而不语,没再为她解惑。于他来说,那是一张底牌,又怎会轻易揭开呢?简易也变得沉默,只安坐一角,眼神阴鹜地看着她,不明其涵义。 她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他们在等谁?容爵? 脑中一转,挑了个问题又问:“那谁能为我解惑,当初在山里的时候为什么要算计容爵?你们不是好兄弟吗?”至少,表面看来三个人的关系不错。 “好兄弟?”欧阳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满脸的嘲弄,“试问一个突然之间冒出来发家,背后身份查无可查的人,能与他做兄弟?我可不想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容爵是在六年前突然在柔城出现的,随之而起的是一家小公司,他居然可在一年之内把小公司发展成横跨柔城商界的容氏,这样的人,谁敢与他推心置腹?” “那就算你吃不准他这个人,也没必要杀他吧,你就不怕他背后有着巨大的财团或者骇人听闻的背景?”他刚才所言,根本不构成杀人动机,没有人会因为不明对方底细而就想除去的,定是某些切身利益被波及到了。 果然,欧阳浩脸色沉了下来,嘴里冷哼着说:“怪只怪他手伸得太长了,霸占了科技行业还不满足,触角伸到电子行业与房地产业,哪有一个人独吞生意的事。他容爵是想做这柔城的霸主,要把所有生意都揽入囊中?也不看看他吃得下吃不下?而且谁能保证他不在对我们下手?金王鼎一案莫名而起,或许就是他设下的陷阱,想要先破你们简家,然后才是林氏,幸亏你父亲和阿易敏觉,在事情起了端倪后,立即就把疑似文物的古董全收藏了起来。” “你们想太多了吧,金王鼎怎么会与容爵有关?怎么说那个鼎也是陈晨拿出来的,怎么不去怀疑陈晨,反而把这事给栽在容爵头上了?” “陈晨的身份我们也在查,他与容爵同样,身份神秘,且有可能是意大利教父义子,存在着这种黑道背景必然不简单,不过,谁又能保证他与容爵或许认识,或许这就是他们联手安排的一幕戏?为的就是要端平这座柔城?” 简单啼笑皆非,觉得这个人可以去做导演了,他脑子里全是这种阴谋戏码。就像是人人对他存了恶意,是人都在算计他!也不晓得他怎么能把金王鼎一案跟容爵给挂上勾去,这件事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受害人。莫名其妙的只是因为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拍下了黑天鹅项链,就受到了牵连。 当然最主要的牵连还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份是林正业的外孙女这一事实。据她所知,欧阳家是触手房产业,而他提到电子行业却是林氏,如果他手中掌握了简家的秘密以之要挟,那么极有可能如今的林氏也落入了他手中,也就是说她的父亲简明等于是名义上的林氏掌权人,或者那林氏就是个空壳子了。 或许,金王鼎这个案件只是表面,真正可能涉及到的更深,所以才引起了简家和欧阳家的恐慌,以致于他们狗急跳墙。再做个大胆假设,容爵可能是了解到了其中内情,从而引来杀身之祸,当金王鼎公诸于世时,他们就更下了杀心,势必想要除去这个眼中钉。 她才不会轻易相信欧阳浩面上讲的这些理由,同行相忌固然是个必然的因素,但若涉及不到更深的利益,断然不会轻易下手,而他现在所指的容爵与陈晨可能有关联,更加是谬论。没人比她更清楚,容爵对陈晨那个人是有多厌恶。 金王鼎这所谓的国家文物到底牵涉什么事呢?难道……走私?他们表面做着正当生意,背地里做走私生意?而且国家文物就是其中一种?越来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欧阳浩邪冷的目光忽然盯着她问:“简单,你问这么多,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心率停跳一拍,脸色变白。 ------------ 105.圈套 容爵从会议室出来就开始打简单的电话,一直说不在服务区内,后来直接挂机了。他就知道可能是出事了,立刻打了电话给路东。很快就有消息回复,说简单在中午的时候就走出了警察局大门,去向不明。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虽然还构不成失踪,但他却有直觉可能是出事了。心里存疑难道是安旻锋不死心?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可能,因为路东查到安旻锋本人回了香港,并没有过境。而机场车站等要道,也没有发现简单踪影,所以说她不可能出柔城。 但不排除有可能是她自己离开柔城,上回她逃跑,不也是查不到踪迹吗?可这个可能性比较低,最近他们之间相处基本没有摩擦,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心在慢慢软化,另外当初对她要挟的筹码依旧在手,以她重情的个性,不可能撒手不管。 所以很大可能就是她在非自由的情况下被谁给带走了,这个人会是谁? 不用太过多猜测,很快与路东会合后,就得知欧阳浩与简易有过异动,原本之前因为简思突然找简单摊牌一事,他就让路东严密监视他们的动向,所以那方行踪很快就传了过来。但他觉得其中事有蹊跷,极有可能是欧阳浩故意泄露行踪让他知道内情。 只在心中一衡量,他就叫路东去安排人手,明知山中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因为简单在他们手上,抓她必然是想与他谈判,只要手中还有筹码,他就不惧。 在让路东安排行动之时,他打了个电话,早就撒下的网,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不出一个小时,股市开始波动,房产业与电子行业点数直接下滑至跌停版。容爵看了眼手机上的回复,唇角邪笑了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如果敢动简单一下,那么他们失去的将不止这些。 就在容爵从容布局,沉稳谋划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简单的。 “容爵,对不起……我不能……”话没说完,那头就挂断了,电话里她的声音孱弱之极,似乎虚脱到连话都说不动了。 身体僵硬着惊跳起来,她怎么了?眸中闪过狠厉,看向路东:“查出所有欧阳浩可能去的地方,我要立刻知道她在哪里!另外,叫齐浩过来!” 齐浩来得很快,可刚进门就被路东一记猛拳打倒在地,另外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惊得他喊起来:“这是要干嘛?”目光转向那方脸色阴鹜的老板,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制住他的人有见过,上回去川市办事的时候就见他跟在老板身边的。 容爵沉脸走到他跟前,一脚就踢向他心口,齐浩顿觉一股钻心之痛,惨叫声而起:“boss,我做错了什么?”容爵没说话,路东却动了,手下毫不留情地就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并不深,却可见血痕,立即有血涌出,他冷冷道:“对付叛徒,我通常不会手软。” 原本在哀嚎的齐浩,顿时止了声,脸色变成死灰。 仰面而看头顶上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看的老板,顿觉犹如地狱恶魔降临,本身对他就有惧意,此时更是怕的浑身颤抖。 容爵问:“她在哪?” 齐浩眼神一缩:“老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话刚完,一脚踹中他肋骨,剧痛直达脑神经,不用怀疑,那里肯定是断了。 容爵又问:“她在哪?” 齐浩只迟疑了下,就见容爵脚又抬起,这次是踢向面门,连忙大叫:“不要,boss我说,我说!”差之毫厘,脚已经几乎贴到他脸上,不敢想象这一脚下来,他会成什么样子。“欧阳浩在城郊公寓有间房子,他们应该在那里。” “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容爵脚又重新踩回他胸口。 齐浩苦笑着说:“是人就有弱点,欧阳浩拿我女朋友作要挟,我没有办法。boss,实话跟你说,这个城郊公寓的地址,是他故意透露给我的,否则以我的身份哪里可能知道他们在哪?”其意不言自明,这可能是个圈套,就等着容爵跳进去。 容爵邪冷而笑,转身就走。齐浩刚松下一口气,路东却一刀直接插进他右胸,随后拔出来,舔了舔刀口的血道:“对付叛徒,我一向喜欢让他生不如死,不过小爷今天没空,回来再收拾你。”随后起身追容爵身影而去。 当一众人赶到那所城郊公寓时,刚下车,旁边就冲上来一群人,手中各个拿了长刀,显然等候多时。幸而路东带来的人也不少,很快两帮人马就对上,互殴起来。容爵眼都没眨,直接进了公寓楼而上,到了齐浩所说的那个屋子前,只见大门紧闭。 想也没想就用脚去踹门,可防盗铁门又岂是如此容易就被踢开的,他凝了凝目,掏出怀中一把精致细小的枪,瞄准那锁芯。路东赶上楼来正好看到此景,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立即有感觉到屋子外面的空气在发生迅速的密度改变,甚至有股热潮扑面而来。 脸色大变,他大吼:“爵哥趴下!”身体比喊声更快,已经纵身飞扑过去把人扑倒在地,随势翻下楼梯。容爵只觉巨大的爆炸声把他的耳膜震的急速收缩,眼前更是一阵黑,背后的灼痛以及四面铺开的热浪从身体上方席卷而过,一股皮肤烧焦味…… 足足过了几分钟,才能感觉到气流平静下来,撑起身体回头去看,那个屋子直接被轰开了一个洞,浓黑的烟还在不断涌出来。 “单——”容爵怒吼! 从地上弹跳而起,就要往那屋子里面冲,可却被路东紧紧拉住:“爵哥不要!那里面可能还会爆炸的!”眼睛扫到他的后背,顿时眼一刺,那里衣服早就被火浪给烧毁,甚至背上皮肤也毁了一大片,他自己的后背也在灼痛,相信不会比爵哥好到哪去。 可看爵哥的样子,仿佛不知道疼似得,双目血红,只怒瞪着那屋子,就想冲进去。如今那里可是一片狼藉,若有人在里面,估计连尸体都炸没了。 “放开我!”容爵回头狂怒,甚至手肘一弯,就打在了路东的左肋上。可是他死死抱住他的腰,就是不松手,爆炸还有没后续根本无从知道。就像齐浩说的,这摆明了就是个局,诱他们来送死的局。那欧阳浩居然在这屋子里埋下了炸弹,或者开了瓦斯,爵哥那一枪,直接就引爆了。 他见容爵情绪不对,一咬牙,用力敲他后脑勺,一下没打晕,只能再重击一下,终于容爵昏厥了过去。等路东背着人回到楼下时,原本阻拦他们的那群人已经被带来的兄弟给砍跑了,立刻有人上来搭手帮忙。 哪知人刚落地,容爵就醒过来了,路东大惊,他刚才出手那么重,居然就只敲昏他半刻钟,这么快就能苏醒,到底爵哥是有多坚韧和执意? 容爵站稳之后,迎头就对路东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把他给打趴在地。然后拔腿就往楼上跑,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愣地看着两人,只听路东一声吼:“全都给我上楼去!”等他们跑到那层时,只见硝烟弥漫里看到容爵的身影在晃动,滚滚浓烟还在不断涌出来。 路东沉了沉心,闭眼也冲进了里面,几乎就不能视物,只模糊看到爵哥在一个个地方翻找过去,至于他在找什么,他自然明白。可人在浓烟里如何能受得住,他们会被呛死的,脸上的拳印都还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拉下蒙在口鼻间的布吼:“爵哥,这里必须要等消防队来了才能仔细找,你这样是不行的。” 容爵却不理他,只红着眼四处搜寻,可即使他再无所不能,也难在这满是浓烟的屋内看清什么。没过一会,就开始猛咳起来,烟从各处串入他的身体,呛得他眼泪纵流。终于理智回笼,他埋头走出了屋子,路东紧跟在后。 没过一会,消防队派了车子过来,一顿强水浇灌,很快屋里的星火也都扑灭,烟雾阵阵散开。容爵就坐在楼下的车里,死死盯着那楼层的窗口,却没再冲动跑上去找人。 路东的背上只觉阵阵火燎般的疼,可爵哥的伤与他差不多,他人都直挺挺往这一坐,他哪能自个去治伤,只能咬着牙陪着。 没过多久,楼上消防队员都整装下来了,容爵推了车门就下去问:“楼里面有搜索到什么吗?”他不问事故发生原因,只关心一件事。那名警员上下看了看他,虽看不到他后背情况,光从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也知道他受伤面积不小,迟疑了下道:“先生,你的伤是不是要处理下?” 可话一完,容爵像是突然引爆了般,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吼:“我问你,那屋子里搜到什么了?有没有……人?”他的情绪就像是在崩溃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警员一时被惊吓住,颤着声音回:“目前来看根本看不出,里面爆炸面积太大,基本是面目全非,目前是没有查到任何生命迹象。” ------------ 106.西海掠生 没有生命迹象! 容爵整个人顿时呆愣在当场,警员乘机脱开他的禁锢,离了几米之远。路东走到跟前,担忧地看着他,刚才消防警员的话他也听到了,不晓得该如何劝解。 从上次情人山历险,他就看出爵哥对那个简单不同,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现在突然出了这个事……仰头看那冒着余烟的房子,不由在心中发问:她真的死了吗? 这个问题刚在脑中闪过,就闻手机铃声而响,容爵震了一震才回过神来,麻木的去拿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方的名字时立即双眼突睁,连忙按下通话键嘶喊:“喂?单单你在哪里?” 路东闻言眉眼上挑,是简单的电话?那么意思是她没死?他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看容爵脸上闪过狂喜再变成狂怒,接着就是巨吼一声,拔腿就往车子跑去,就算他反应迅速,也只拉开了后车门,身子挤进去霎那,车子就咆哮着飞窜了出去。 “爵哥,你冷静!”路东看容爵神情不对劲,虽然早就领教过他的飙车技术,却怎么也没有过现在这种近乎爆发崩溃边缘的疯狂,若不是他紧紧抓住头顶的扶手,恐怕都要被甩飞出去。究竟电话里爵哥听到了什么? 容爵眼睛血红,直盯着前方,根本都不知道脚下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而车速上飙到130码以上,他开的车子在车流中横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因为电话里的声音不是简单的,但讲电话的人却用的是她的电话,那人说:简单在西海边,快去救她。 他不去猜测打电话的人是谁,只有一种预感,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当车子一直飙到西海滩上时,茫茫一片看不见人烟,只听到海水在拍打岩石的声音。 容爵从车里下来,朝路东吼了一声:“她在这里,快找!”人已经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路东连忙往另一个方向找,以现在爵哥的情形,若找不到人恐怕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只走了两步,就凝目看向侧前方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躺在那里,海水每一次涌上来都会把她身体淹没,然后就会卷着她往前移,现在几乎已经到了岩石的边缘。 连忙回过头,大声喊:“爵哥,在那里!” 容爵听到声音震了一震,她真的在这里?回头狂奔过来,顺着路东的视线去看,只一眼就吓得脸色惨白。那块岩石需要攀爬而上,白色的衣衫尤为明显,眼看着下一个浪潮就有可能把她给卷进海里。她一动不动的躺着,生死不明,至少肯定是昏迷的。 当他在路东的借力下爬上岩石时,正好一个浪潮扑过来,打了他满脸的海水,条件反射的闭眼,可就闭眼的霎那,再睁开时,只见那白色身影被浪卷起带走。“不――”飞身扑去,却连一点衣片都没够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被海水给吞没。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这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在一遍遍重复两个字:简单……简单…… 海水灌进口鼻,只觉一股赤冷的冰寒侵袭入体,这种刺骨的寒像千百根针在扎一般。一个浪潮把他拍向岩壁,头重重砸在石头上,剧痛是随着冷寒一起进入大脑的。眼前一片昏花,用力咬了下唇,疼痛使人清醒,等缓过这一阵后,容爵开始四周查看。 他爬上岩石时,确确实实看清了那张脸,惨白的无人色,却真的是简单。只不过一个霎那,人就消失在岩石上,而他不过就慢了两三秒的时间。按理她人应该就在不远处才是,忽见左侧方的石头夹缝里有白色衣片露出,心中一喜,连忙借着浪潮往那边游去,可是海浪太大,眼看着要抵达了又被一个浪头给扑到了旁边,几番努力,终于到了那处。 凑近一看,呼吸差点停滞。简单整个人被两块岩石给夹在了中间,从里面流出来的海水鲜红,很明显她哪处被撞伤了,正血流不止。容爵紧紧攀住一块岩石,一点点把人从岩缝中给拉了出来。也顾不得看伤口,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原先跳下来的那块岩石太高了,肯定爬不上,只能一点一点往浅滩而游。游动过程里,他高吼了两声路东,上面立即传来应答,很快就扔下了一个轮胎,还用绳子给绑着。他把简单给抬到了轮胎上面,立即推着往前,他的推动加上路东在上头用绳子往浅滩拉,就算有浪打来,也不至于把两人都给掀翻或者卷走。 终于看到路东的身影了,他正站在岸边,手里紧拽了绳子。一看到他们两人,手上更加使力,等到了他站的那块岩石时,他伸出手要去拉,容爵却道:“先把她弄上去。” 路东只抬了抬眉,伸手要去拉躺在轮胎上的女人,却又听爵哥在说:“别碰她,她受伤了,我在下面托一把,你把轮胎一起抬上去。”两人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把人给抬到了石头上,容爵自己从海里爬了上去。 刚俯身去抱简单,就听身后路东惊呼:“爵哥,你头破了!”怔了一下,手在后脑勺一摸,粘腻的血红有些刺目,是刚才那一撞把头给撞破了。皱了皱眉道:“先离开再说。” 他比较担心简单,刚才俯身时已经探过她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贴在胸口才感觉那里有微弱的心跳。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石头割破几处,露出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最严重的伤应该是头部和左腿,刚才看到的大量血应该就是那里出来的。 回程的车是路东开的,当见到人后的容爵神志就冷静下来了,不再如之前屋子爆炸时那般歇斯底里,只是脸色阴鹜,眉眼里都是一股萧杀之气。 送进医院,人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证实左腿骨折,脑颅严重出血。抵达医院的时候,几乎没有生命迹象,连心跳都缓慢的像是停止,是被打入强心针后,才暂时稳住了情况。医生告知若再晚到一步的话,极有可能是救不回了,如今也需在监护室里观察。 左腿骨的骨折是小事,主要是头颅裂开失血过多,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但至少有一点,确定生命无碍了。路东担忧地看着容爵道:“爵哥,她暂时不会醒,你的伤应该也处理一下吧。”他的后脑勺原本就缝过针,这才没多久就又破了,而且一直都还穿着海里浸泡过的衣服。 容爵盯了一眼躺在玻璃房里的女人,终于肯移动脚步离去。等过一会,他头上的伤处理了一下,衣服也换过,他又走了回来。路东看了看手表,一共花了半小时时间,他一直坐在这里看着的,爵哥还是不放心。 只听容爵忽然道:“路东,帮我连线川市唐旭。” 路东微微一愣,川市唐旭?只稍一想就明白了爵哥的意思,以前这种事都是齐浩在做,现在那叛徒还被压着,只能他去联络了。很快那头电话就接通了,他把手机递给了容爵。 “唐总,一起做个生意如何?” 第二天,是路东去接的人,唐旭一行来了三人,他们夫妻俩以及他的助理于墨。当他领着他们的车子开进医院时,唐旭的妻子方静颜奇怪地问:“在医院谈事吗?” “爵哥在医院开了间vip房,可与唐总详谈。” 唐旭转首看自己妻子,柔声问:“累不累,要不要让于墨送你先去酒店?” 静颜摇摇头:“不用,我跟你过来就是想来跟简单叙叙旧的,你们男人谈事,不用管我们女人,随意的就附近逛逛而已。只是,简单的电话一直都没打通,不晓得是不是在容少那边?”说到这时,她的眼睛看向了路东,意在询问。 路东只迟疑了下就道:“简小姐受伤了,住院的人是她。”既然爵哥有事要找唐旭帮忙,而唐旭老婆与简单又是朋友,想也应该爵哥不会反对他讲出这件事。 唐旭与静颜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意外。难怪要到医院里来谈事情呢,原来是简单受伤住院了。几人一起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就见容爵一人独站在大玻璃窗前,眼神痴迷地凝望着里面。 病床上躺着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唇色都是白的,看起来了无生机。静颜有些吃惊,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们婚礼上,那时的简单虽然看着沉默少言,但眼底透着灵动,却没想到再见时成了这幅样子。 侧头看了看容爵,他似乎对简单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当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如今明眼人一看就是到了痴迷的程度,他的眸中有着激越的锋芒。真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这两人的感情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容爵在看到他们来之后,就把人请进了监护室隔壁的vip房,他不愿离开她太远的距离,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了,她都还没醒过来,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得知她的情况。每隔六个小时,医生就会进去检查一次情况,完了再跟他汇报。 ------------ 107.柔城翻天 “容少,发生了什么事?简单怎会受这么重的伤?”刚进房间坐定后,静颜就问。 看刚才那情形,定是出了个不小的事故,才会导致成这样。当初她也进过重症监护室,看着里头躺的简单,就不由想到当初的自己,几度进那里面与死神交手,这种时候,生命脆弱的由不得自己,而更令人感觉窒息的是站在玻璃窗外的亲友与爱人的痛苦。 她并不了解容爵与简单的历程,却能看出他眼眸深处的痛意,心中轻叹,不管当初他们是如何的你追我逐,到了此刻,这个男人是陷进去了。 容爵闻言只是看了一眼静颜,却没有回答,这件事他不欲多谈。现在要的是结果,不管简单有没有事,他都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看向那个从见面起就一直沉稳有度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婚姻的美满还是事业的顺利,让这个男人平添几许成熟的魅力,他的眉宇间都是说不出的柔意。如果换在以前,他可能会在心中嘲笑这对夫妻当初的别扭,到此刻却有些感同身受。 敛去杂念,回归正事上,容爵沉声道:“唐总,房产业是你曾经的专业领域,而电子行业又是你现在引领川市的先列,有没有兴趣把事业扩展到柔城来?” 唐旭眸中微光流转,唇角轻笑着问:“容少的意思是?” “我主做科技,对房产业与电子业只稍微涉略,而你在这方面是精英,身边也多的是人才。我跟你谈的这个买卖就是,咱们合力把这两个行业通杀下来,而且,我需要的是短期,最迟两个月。” 唐旭挑了挑眉,不由笑了起来:“容少,你这看起来不像是做生意,倒是像故意垄断,排挤他业,如此做法不怕别的企业反弹?据我所知,柔城容氏与林氏并列,林氏则就是做电子行业,至于房产业,虽然柔城并不盛行,却也有独占鳌头之势。” 容爵见被他拆穿,也不恼,只是依旧沉冷着脸色问:“怎么,唐总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把柔城的所有经济行业都垄断呢?” 唐旭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转首看向静颜道:“颜,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们谈事可能还要一会的。”静颜一点就透,知道他是有意支开自己,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涉及到别的方面,她笑着点点头说:“我去看看简单,你们谈。” 于墨也跟着走了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两人时,唐旭问:“简单受伤是跟林家与欧阳家的人有关?”一句话就戳中要害,看对面男人惊异的神色就知是猜中了。 容爵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接着就笑着掩饰过去,他也不作正面回答,只淡漠地说:“唐旭,就当是还我上次帮你解决唐氏困难的忙,我需要你的财力和人力,两个月内我要林氏和欧阳家垮台。”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拿简单做文章,又设下陷阱想杀他,不外乎就是忌惮他容氏会囊括他们的企业。既然想要动手,就必然是拿他们最在乎的下刀,一无所有会比杀了他们还要有效。但是容氏的财力只对付一个林氏或许绰绰有余,要同时干掉两个企业,非短期内拿下的,所以他需要唐旭的帮助。 唐旭听他这么说,神色正了正,容爵这是等于在开口请求他了,以这男人的骄傲,还真是第一次。心里轻叹,那时他就看出容爵对简单有了某种执迷,只是当时还看不懂自己的心而已,现在的样子是陷进去了。 当初容爵卖他的那个交情,就算是后来转了个单子过去,也是补偿不来的。几乎在当时他赌上了所有身家,故而当容爵这么说的时候,唐旭没有再犹豫了,直接就点了头。 接下来两人就商讨其中细节,决定依旧从股票出手,把两家股票打压到底,最后再倾盘收入,变相的收购两家公司,令其破产。等讨论暂告一个段落时,容爵忽然问:“你曾经有过那种为了一个人疯狂到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吗?” 唐旭一怔,随即眯起了眼,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容爵也不催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最后听到唐旭说:“有,当初我妻子受伤和生病几度进医院,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想把所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全都杀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简单……是被他们弄成这样的吧。” 容爵点点头,沉痛的闭上眼,他把这次的事归结到了自己身上,是他害了她。 两人商谈妥当后,唐旭同意注入资金到容氏,并且把自己的那批精英操盘人员也答应借用,并在柔城建立了一个办事处,既然要进军这座城市,自然会需要偶尔过来坐镇。而他出借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容爵很是有些佩服,他叫秦落。 这个人,明明年纪很轻,却能把股市操纵在指掌之间。他是后来才抵达柔城的,据说是方静颜去当的说客。容爵当初帮唐旭对付的人就是这个年轻人,没想到时过境迁,却换成他过来帮忙,真是世事变化无常。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能够让唐旭步下精妙棋局而隐藏的人,甚至差一点颠覆唐氏的人,他的能力可想而知。 不出一个月,柔城的天翻了,股市一片萧条,林氏股票与振华房产都是每天跌停,几乎要停板。就算明知道有人在恶意操纵,却也挡不住这股旋风。不用说,这就是容爵与唐旭联合之后带给柔城的狂风过境。 而容爵的脸色一直都是阴鹜阵阵,没有好起来过,因为简单至今都没有醒来。左腿骨折已经定好,开始长新骨,头颅后的破洞也缝针后在愈合,她却一直沉睡不醒。医生的说辞是她的脑细胞全都是活跃的,脑中也没有残留血块,可她就是醒不了,成了活死人。 很多事,用医学根本就解释不通,如果她脑内有血块,还可动手术除去,可是她完全就像正常人一样,脑细胞活跃的程度证明她甚或有思维,也可能是有梦境,是在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她不愿醒来? 容爵什么办法都用过,在她耳边说话,甚至动用过以前的威胁与利诱,都似乎没有用。这种情形在当初第一次占有她时也曾发生过,他认为是身体的因素加上行为思维导致她的不醒,可是就是没有办法令她清醒。 倒是林氏的简明和欧阳家掌权人曾打电话过来,要求与他面谈。在简单变成这个样子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情去见任何人,到现在开始急已经晚了,他是铁了心要把简家人和欧阳家人踩到谷底,等拿下两大企业,他们就是他脚下的蚂蚁,随他怎么踩。 可就是公事上顺利,也弥补不了他越渐空虚的心,如果说,这一切可换简单的清醒,那么他毫不迟疑的会去做,可是没有如果。 两个月后,称霸柔城多年的林氏倒闭了,振华房产也倒闭了,两家企业的同时垮台,让柔城的经济萧条无比,幸好有川市唐氏的注入,力挽狂澜般的把林氏与振华的股市又提升起来,只是这两家公司再不姓林和欧阳,而是变成了容氏一脉与唐氏分企业。 欧阳家族并非是单一的群体,当事情变成如此局面时,家族为求自保,直接把欧阳浩给推了出来,认为他该为此次的失败付上全部责任。 林氏因为受到欧阳家的制约,两大企业同时倒塌,相互牵连,已经谈不上损失惨重,而变成是负债累累。自然简家就成了第一负债人,不光是林正业生前的老屋,还是如今简家住的别墅,还是简易与简思等人在外的公寓,都被拿来充公抵偿债务,责令他们三日之内离开。也就是说,两个月前还风风光光的简家,如今就是倾家荡产。 简家仆人已经遣散,只剩和嫂一人在帮忙整理衣物,因为一切财产都属于公家之物,不得带走。一直淡若从容的李佳怡终于脸色变得灰白,不止她一人,简家上下都沉浸在哀漠之中,只有简思一人冷眼旁观着,嘴角是讽刺的笑。 她说:“这就是报应,我们简家的报应,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终究是要还的。” 李佳怡突然激动地跳起来冲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喝:“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女儿?要不是你故意提醒简单,容爵会有所察觉,然后会做出一系列防范吗?” 简思被她打的脸偏到一边,五个指印立即出现在脸颊上,这是从小到大这个优雅的母亲第一次打她,从来她都是一副高傲贵夫人样子,如今也成了这般歇斯底里的疯妇,毕竟优雅是用钱堆砌起来的,现在简家人一无所有了,哪里还有什么优雅可言? 她浅笑了下,却比哭还要难看,淡淡地说:“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做你的女儿。” “简思!你闭嘴!”简易在一旁阴沉地喝止。 这回简思没有再说话,只是笑得凄凉,而简明从头至尾眼都没抬一下,坐在沙发里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涌进一些穿着制服的警察。 ------------ 108.简家的秘密 简易眯起眼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却见警察们并不理会他,而是站在两旁,门外有人踏着傍晚的余晖走进,他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眉色温润浅泽,俊柔的神色中透着自信。 简家众人眼中都闪过疑惑,不明这群人有何贵干。最后走进来的男子,他们都见过,并不陌生,只是不明白他与警察一起上门是为何意。 “容我再介绍下,我是陈晨,现任刑侦部高级刑警。” 一句话把所有人给震住了,谁也没想到当初在警局遇见的慈善拍卖会主办人居然是刑侦部警察,而他的出现更加令人疑惑。一直沉默不语的简明忽然抬起了头,沉声道:“不是给我们三天时间离开吗?不需要动到警察上门驱赶吧。” 陈晨却是浅笑了下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并非来驱离你们,而是有一个案子需要你们协助调查,请跟我们回警局吧。” 简易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那金王鼎一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不是金王鼎的案子,而是一起有关五年前林正业先生死因的案件,我们警方掌握了一些证据,足以证明林正业先生是他杀,而不是病故。” “啪――”一声,李佳怡握在手中的杯子砸碎在了地上,她脸色变得惨白,不止是她,简家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惨淡。唯有简思忽然就笑了,眸中闪过悲哀。 当简家众人跟着警察一一上了警车后,陈晨走向了萎缩站在门边的和嫂,“李和妹女士,你也需要跟我们一起回警局协助调查,因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害死林正业先生的帮凶。”和嫂闻言直接吓得腿软倒地,陈晨一个眼色,立即有两名警察上前把人扶着走出了门外。 简宅大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上车前,陈晨回首看了眼屋子,唇角的浅笑一直都安然,只是眸中却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沉沉的萧冷。 审讯室内,坐的是简明。他们在到了警局后,就被分开一一审问。 陈晨看着坐在对面脸色灰白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还比较冷静,只是从那闪烁的目光而看也知他心中起伏颇大。沉默持续有一刻钟,陈晨才缓缓开口:“简先生,我们谈谈当年你是如何害死林艾女士与林正业先生的经过吧。” 简明的手一抖,强自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晨从桌上的档案袋里,拿出了一叠资料道:“这是林正业先生生前签下的委托书,他委托我查明林艾女士真正的死因,而这瓶药也正是他生前长期服用的,至于成份,我想你应该清楚。如果这些证据还不够,那么我这还有令公子简易与欧阳浩两人亲口说出事实真相的录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见简明仍然神色不动,陈晨也不恼,把录音内容放了出来。 首先就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在问:简易,欧阳浩掌握简家的秘密究竟是谁? 简明心中一动,这声音……是简单的?她昏迷不醒的事自然是知道的,曾几次想去医院,却被容爵给拦在了门外。而这录音里有她的声音,证明这是在她出事前录下的。 简易的声音在录音里面响起:欧阳浩的父亲欧阳锦曾经是医学教授,他研究出一种致癌药物。我们用此药换掉了林正业心血管病的药,随着药物改进,癌症并发也就慢慢缩短了时间。这就是我们简家的秘密。 沉默片刻,简单又问:欧阳浩,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用致癌药导致了我外公的死亡? 欧阳浩说:是真的,这是各得所益,简家成为林氏真正的掌权人,而我父亲这一脉也因此在欧阳家族可以扬眉吐气,再不会有人嘲笑我父亲只是个穷医生。 简单道:你们这是谋杀!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清晰可见简明脸上的表情一点点龟裂,再也无法佯装冷静,渐渐痛楚染满眸底,他低下了头趴在桌子上。 陈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看似崩溃的男人,淡漠地说:“欧阳锦与你相识在二十多年前,甚至是在你认识林艾之前,是不是他的药物很早就提供给你,而你婚后就开始把这种致癌药偷偷给林艾吃,直到五年后,她发现了这件事,也发现了你在外有妻儿的事实,所以才割脉自杀?” “不,不是这样的。”简明哀痛地声音从喉咙口嘶吼出来,“我根本就不想的。当初我儿子刚出世,我去城里打工赚钱,只为了养家糊口,哪里知道林艾会看上我,最初我并没有接受她,可是她对我却钟情,渐渐的我也被她美丽温柔给迷惑。尤其当我看到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上流社会后,这种诱惑就深入到心底,一切事情就像是不受控制般的在发展,等到我回过神时,已经与她走进了婚姻殿堂。 最初两年,我并没有对她起过任何伤害之心,可是我是以入赘名义进的林家,林正业的眼里只有他女儿,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公司事宜从来不把正权给我,都是让我做些小毛小碎的事。有一次我偷听到他们父女的对话,亲耳听到林正业说我心不正,要林艾把握住林家权利,才能把我紧紧栓在身边。 一听这话,我就开始害怕了,很怕我在家乡有妻儿的事已经被林正业发觉。因为就算我在当初结婚时,就让佳怡带着小易离开了,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用心打听总能知道的。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就会把心横下,而正巧那时我遇见了欧阳锦,他是个痴迷研究医学的人,当听闻他致力研究癌症这项目时,我忽然就有了念头。 因为林艾时常会有失眠症,所以偶尔她会吃上一粒安眠药才能入睡。于是我把她的安眠药给换成了致癌药,我想林正业既然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有一天她不幸病故了,那么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婿,必然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从那时开始,我对林艾以及她女儿呵护备至,人人都夸我们是模范夫妻。 早期欧阳锦给我的致癌药潜伏期很长,没有五年八年是不会演变成癌症的,为了林家权利,我愿意等这个时间。只是没有想到,每日与她相处,渐渐的我爱上了她,心里越来越矛盾,几次想要停止使用致癌药。可能正是因为我这种犹疑与神思不属,被她给发现了吧,更甚至我偷偷去看佳怡与小易的事也被她给发现了。 那一天对我来说是噩梦的开始,本来两人说好要为小单庆祝生日的,我在楼下等她迟迟不下来,于是上楼去看,却见卧房门紧闭,听到里面有小单的抽泣声。心中焦急,连忙找来备用钥匙去开门,却被门内那一幕给吓呆了。林艾满身是血的紧抱住小单,她的手腕上割裂了好几条,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来。而小单的脸上也都是血迹,她当时除了哭已经痴傻了。 林艾送进医院就证实没有心跳,而她并未留下任何遗书,小单在那次事故中成了自闭儿,被林正业接去林宅,治疗长达三年,才渐渐有好转。至此,我再没了办法,如果被林正业发现他女儿的死与我有关,那么我必然没有好下场,所以只好把他的心血管药换掉,并且不断让欧阳锦改进,我需要越快越好。” 讲到此处,简明没有再说下下去,他把曾经的往事基本都交代了遍,而林正业也因为病情的原因,加上女儿惨死以及外孙女的自闭,心力交瘁中只执掌了两年林氏,基本就把权利转交到了简明手上。 陈晨在简明陈述当时就按了录音笔,把他整段回忆都录了下来。这些事他基本早就估料到了,只是没有这般具体而已。他从档案袋里拿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简先生,有件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你的前妻林艾女士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本就是她生前的记录。上面清楚记载了你们夫妻生活中的细节,可是她并没有写下你换药的事实,也没有提到你在外面有妻儿。 而最后一次记录是在她临死前一天。她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一场错误的婚姻,我爱错了人,甚至小单的出生都是个错误。既然错误由我而起,那么就让我把这个错误结束吧,明天是小单出生的日子,我会带着她一起离开。” 简明瞪大眼,不敢置信。 这篇日记等于是遗言,林艾对简明没有怨恨,只把这个错误归结在了自己身上。最后的时候,她是想带着简单一起离开人世,可是最终她下不了手,让唯一的女儿遗留人世。她的人生在遇见简明起就开始错了,但她无怨无悔。 “我从没见过她有这本日记!” 陈晨嘲讽地笑了笑说:“你的心思全在权利与财产,怎么会去注意身边人的细节?林艾认识你,是她此生的悲哀。这本日记是林正业生前交给我的,他对你有了怀疑,却没有证据是你害死他女儿,所以委托我来查明事实真相。” ------------ 109.事情真相 简明沉思片刻,苦笑道:“你说得对,的确当年我对她太过无情了。原来老爷子早就对我怀疑了,那么那只金王鼎应该是他让你设的一个局吧,为的就是引起欧阳家人恐慌。” 陈晨点点头道:“不错,欧阳浩私下走私国家文物,这一事早就被国际刑警关注,而你当初为了博得林正业欢心,从欧阳家买了一些古董,金王鼎就是其中之一。但其实林正业痴迷古董根本就是他外造的假象,为的就是迷惑你们,他把每一件文物都请了专家鉴定,一些属于国家文物的古董就都收藏起来,但那些也都被你们给找出来了。 他没有想到你们会换他的药,一直到癌症晚期才有所怀疑,到那时他的心血管药已经被你们换回来了。幸而他偷偷把金王鼎交给了我,想必当初在林正业亡故后你们定也在寻找吧,只是没想到它会时隔五年再出现。” 金王鼎的出现,让无论是简家人还是欧阳家人都变得恐慌,从而病急乱投医,把目标指向了容爵。认为是容爵在其中搞鬼,甚至欧阳浩更下了杀心。走私国家文物一旦牵扯出来,那可是死罪,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但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陈晨忽然问:“李佳怡在这起案件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简明心头一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与她无关,她是受害人,是我当年有负她在先,她只是知情不报而已,你们别把矛头指向她。” “有没有罪,我们警方自然会衡量。她是否真的就是知情不报,相信我的同事会问个水落石出的。”但看李佳怡那惊吓的表情,也觉她并非是无辜者。 果然,很快另一个房间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李佳怡全都招了,原来是她最初得知简明受到林艾亲睐,劝自己丈夫与其周旋,并且不惜自隐离开,为的就是想走出山村,过好日子。她怕穷,怕苦,怕被人看不起。当简明在打算对林艾换药前有回过她那里征求意见,是她坚定的告诉简明说:如果想要夫妻重聚,就必须对林艾下手,夺取林家财产后,他们就什么都有了。 如果说简明是主凶,那么她就是在旁游说的帮凶,所以她心虚、害怕、恐慌。简易是一直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完全遗传了她的阴狠与恶毒,所以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不觉自己理亏,反而憎恨林家人,憎恨林艾夺走了他父亲,也憎恨简单一人独享父爱。 唯独简思,这个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女孩,她却心如明镜般纯洁,当她偷听到父母的对话后,只觉这世界太阴暗,于是更加粘着亲姐,只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因为在她看来,是爸爸妈妈夺走了姐姐的人生。在发现哥哥与欧阳浩联合着要害简单与容爵时,狠下心与简单撕破脸,为的就是提醒她提防。 可她毕竟姓简,无法真正做到大义灭亲,所以把一切埋在心底,甚至觉得自我厌恶,当警察上门抓人时,她觉得这就是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是要还的,他们欠了林家两条命,是时候归还了。 至于和嫂,她为了孙子的前途,昧着良心,帮助简明把林正业的药给换下。人心真的是无法估量,是人都有弱点,有人为金钱,有人为名利,也有人为家人,总有一种是可以让人妥协的。 简家与欧阳浩父子被抓,这么大一件事不可能不传到容爵耳中。心中觉得有些蹊跷,这似乎来得太过巧合了,刚好在他与唐旭把两家企业打压到底的时候,他们就被请去了警局,而且事情牵扯到有关简单外公林正业,他必然会更加留意。 恰逢陈晨的电话也打过来,声称简明想见他一面,与此同时,容爵通过自己人脉了解到了大概事情过程。心中稍一衡量,他决定走一趟,对简家那烂摊子的事他是不感兴趣,但却因为牵涉到简单的外公和母亲,故而想要了解清楚。 去之前他到简单的病房去看了看,现今她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身体各项机能都完全正常在运行,除去昏迷不醒外,她身上的伤基本都已经痊愈。医生说这可能是心病,昏迷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致于她迟迟不愿醒来。这些事他必须要去找简易和欧阳浩问个清楚,否则根本就无法找到突破口。 握了握她柔软的手,凑到耳边轻声说:“单单,我离开一会就回来。”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了,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柔声告诉她,就像她可以听到一样。 容爵注视着对面的男人,他似乎比上回因金王鼎一案而遇见时老了很多,心中不免自嘲,是因为林氏垮台的原因吗?还是林正业一案浮出水面而引发了心中恐惧? “小单还好吗?”简明被盯得不是滋味,良久才吐出这句话。 容爵笑道:“好不好的标准在哪里?”他不知道简单心中知道事情经过不,如果知道那么她必然是不好的,醒着的每一分钟都会不快乐吧,反倒是沉睡着后能够得到片刻平静。 简明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好诺诺地说:“容先生,我知道我是咎由自取,今天找你来也只想拜托你能对小单好一点,如果她醒过来后,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她事情真相?” 容爵的反应是直接走人,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听这个人说话,因为他不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配做简单的父亲。他走进了关闭简易的房间,来警局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问问他和欧阳浩,到底他们抓了简单对她做过什么事。 简易看到他出现,目光闪烁,曾经他们称兄道弟,如今他们分坐两边,他已经成为阶下囚,而容爵依旧高高在上。对视片刻后,就移开了视线,在林氏这件事上,成王败寇,他输得心服口服,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与欧阳浩布下天罗地网,都没能把容爵给灭掉,只证明一件事:技不如人。 容爵皱眉看了他片刻,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问:“你们对简单做了什么?” 简易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联系简单目前的情况,眼中闪过了悟,“你以为她的昏迷不醒是我们造成的?” “难道不是?” 简易忽然笑了起来,先是唇角咧开,慢慢就成了大笑,一直笑到眼角泛有泪光,终于止住道:“容爵,我以为你够精明果断,可以看透一切事情,却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你可知道,陈晨手中握有最有利的证据就是一段我与欧阳在那所公寓里与她的对话录音,因为录音里我们两人亲口承认了犯罪事实,可是,这段录音里的内容我根本就不知道。” 看到容爵明显不信的眼神,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需要骗你吗?”他指了指脑袋,又道:“这里出了问题,记忆只到我们把她抓进公寓里,欧阳与她说了一些话,之后的记忆就完全空白,甚至连怎么出那所公寓,后面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人都不清楚。这样思维空白维持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等彻底清醒后,你已经对我们展开了报复。 只一打听,就知道了简单昏迷一事,但你那边防的甚紧,我们查不到她为何会昏迷。原本我一直不懂,直到陈晨拿出那段证据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为自己是渔夫在捕鱼,结果弄了半天我们都是鱼,她简单才是真正的捕鱼人。 容爵,这一切都是圈套,你明白吗?是她为你,为简家,为欧阳家设的一个圈套。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在无意识状态下说出实情,可是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她是来报仇的,她早就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她在利用你为她报仇!” 简易说到最后笑得越发苦涩,谁又想做网中人被拨弄在鼓掌之间? 容爵神色没变,只脸色阴鹜之极,他咬牙冷声道:“你胡说。”她分明还躺在医院里昏迷未醒,来之前他还拉着她的手说话的,简易定是想要再耍心机挑拨离间。可是心底却开始不确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简单会使催眠术,简易讲的那种症状,像极了被催眠过后的样子。 可是,如果说这都是简单设下的局,她想要为林艾与林正业报仇,为什么要找上他呢?脑中一道电流闪过,她是想借他的手来灭林氏与欧阳浩的振华房产?那她是从最初接近他开始,就已经安排了这一切,从头至尾她都在骗他? 脑中细细回复过往,如果当初她没有对他使用催眠术,那么可能他对她也不至于就真上了心,再如果她没有逃离,那么他也不会深陷其中。可是他却不信,她眼中浮现的情意与对他娇柔纠缠,这些都是真实存在,不可能有假。 忽然想到一事,脸色剧变,猛然从椅子里跳了出来,踉跄着冲出门外。如果这些事情全部都成立,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那么她的昏迷就可能是假,当初她也曾有过一次昏迷经历,后来在他威胁之后就醒过来。当他冲出警局,还没坐上车时,路东的电话就打来了。 爵哥,她不见了。 ------------ 110.梦魇罗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像炸弹一样轰进了他的脑子。这两个多月,他几乎寸步不离她身边,无论是做什么都会告诉她,而唯一一次的离开,想探寻她昏迷的真相,她却不见了…… 深吸几口气,极力想让脑中冷静下来,“路东,你听着,立刻赶去川市一趟,务必要把秦震海和他情妇孩子都抓过来。”现在他只能寄望当初她逃到川市找秦震海时表现的紧张和担忧都是真的,她在这世上还有顾忌和在乎的人,否则他真不知道可以去哪找她。 简家这一帮子人,是杀她母亲和外公的凶手,就是他把这群人全毁灭,估计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的脑容量已经无法去分辨该怒还是该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她。 一脚把车门给重重踢上,转身就往警察局走,他要见陈晨。 简易说那段录音是陈晨拿出来的,那么就有可能两月前的那天他与简单接触过。这个人最初以神秘不可测的身份进入柔城,一直以为他有黑道背景,身份不凡,却没想到一转眼他成了刑侦部的刑警,看样子官位还比较高。 如果说这真是一个局,那么这个陈晨绝对也是局中人,只在于他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走进一间办公室,陈晨坐在桌案背后,像是等待已久。 容爵问:“你知道我会来找你?”目光凌然刮在对面男子脸上,他依旧一副温文尔雅之态,眉色间的从容和自信,仿若昨日。最初,他就没有小觑这个男人,果真他的直觉是对的。当初对他存在敌意,是因为简单,他总觉得这个陈晨对她有着某种目的。 陈晨淡笑了下,浅声道:“我知道你在警局内部有人,必然会查到我手中握有的录音证据与简单有关,而凭你的关系必然也能见到简易与欧阳浩等人,他们必然会告诉你其中一些细节,知道这些后,你当然会来找我。” 容爵眯起了眼,这个人变了,初进门时还觉得他如昨日那般,现在一番言辞可看出他不再低调黔首,沉稳中隐隐多了别的。 “她在哪?”他不想与之废话,单刀直入而问。 陈晨并不意外他会如此问,只是挑了挑眉反问:“她不是昏迷不醒在医院吗?”看容爵脸色铁青,眼中燃着压抑的怒火,明了一件事:“她不见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陈晨摇摇头笑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把她给带走了吧,我为当年的案件而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简家人与欧阳家人已经伏法。更何况那医院被你守的跟铁桶似得,就算我想把人给运出来也难办啊。” 容爵沉默半饷,脑中衡量过后才问:“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这一回陈晨眼中闪过了讶异,却也只是一闪而逝,“先让我为你解惑吧。两月前的确是我与她一手安排的局,金王鼎的出现势必会引起两家的恐慌,所谓病急乱投医,他们把目标指向了你,认为是你想要吞并林氏与欧阳家。简易与欧阳浩对简单的出手都在我们意料之内,所以她在被他们堵截时,就用手指捏开了我给她的专用通讯器,让我知道她当时的处境,同样的,她身上藏有追踪器,以致于我能准确找到她被关的地点。 当我抵达那间公寓时,只看到她一人躺靠在沙发上,而简易与欧阳浩却不见其踪。我发现她四肢瘫软不能动弹,神志也不是太清醒,本想立即带她去医院,却在抱起她时从她身上掉下了那个录音设备。心念动间按下播放键,听到那段对话我欣喜若狂,这可是指证两家罪名的最有利证据。那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讲到这里他顿住,浅笑着看向容爵道:“后面的事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是你故意把那公寓里的煤气罐打开?然后把人给送到海边,再引我过去,那个电话也是你打的吧,为的就是要我出手报复林氏与欧阳家?”他果然是这幕后的黑手,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简单想置他于死地就好,按他如此说,她也是属于被动方,昏迷后的事她都并不知情。 陈晨也不否认,但也不承认,只道:“就算我手中掌握了确切证据他们谋杀林家父女,但因为两家在柔城的势力已经盘根缠底,想要动他们谈何容易。唯有斩其枝叶,断了他们的臂膀,手中再无权财,才是把他们绳之于法之时。” 这样一来,就解释通了事情原委。但有一点还是不明,容爵问:“你确定当你看到她时,她人神志不清,后来真正昏过去了吗?” 陈晨眼中露出兴味,“你怀疑她是假昏迷?这我倒不用瞒你,当时她确实是昏迷的,因为她被欧阳浩打了一针梦靥罗,这是一种迷幻针,它会令人意识混乱,且失去知觉。而欧阳浩的父亲是医学博士,他把梦魇罗改进过,里面注入了**成分,所以最初欧阳浩的目的可想而知。但奇妙的是,简单却能抵抗那种药性,只是神志变得模糊,最终昏迷而已。” “不可能,如果她被注入这种针剂,为什么后来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会查不出?” “这就要问欧阳浩了。” 至从事发后,欧阳浩的态度很奇怪,他几乎没有一点反抗,完全配合。警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隐瞒,梦魇罗针剂的事很快被得到了证实,他也道明这种针有时效。当时简单的情况可能就是自身对梦魇罗产生的免疫力,后来又被卷入海中流了许多血,从而药剂也随之而淡化,所以医生在检查时完全没有发现。 既然最初昏迷是真,不是伪装,那究竟是谁把她给带走了? 容爵沉思过后,认为陈晨定然还隐瞒了一些事没有讲出来,比如他与林正业之间的关系,还有他与简单是否早就认识,这里面仍然透着玄机。这个人出现的突然,身份也神秘,直觉不如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仍然有理由怀疑是他把人给藏起来了。 而且,他觉得陈晨对这起案子使用的手段太过激进,完全不像是个刑警,反倒是像在复仇,否则也不会为把他给引入局,布下这样一张毒网。 “你究竟是谁?”不想拖泥带水,直截了当问,“或者说,你与林家有什么关系?” 陈晨眯了眯眼,没有回答他,只是沉目看了好一会,忽然问:“你真想知道简单在哪里?” 容爵冷笑:“你果然是把她给带走了,立刻带我去见她,否则我不会让你这么如意就把案子给结掉,你最好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他既然能把林氏与欧阳浩父子给打垮,自然也有能力在扶植起来,是非对错对他来说全是扯谈,他只要他的女人在身边。 “跟我来吧。”陈晨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外走。 容爵没有任何迟疑就跟在了身后,走出警局,就见他直接坐上了一辆警车。车子缓缓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容爵倒也不担心,以目前形势来看,陈晨应该不会再对他动手。意外的是警车一路而行,越开越偏僻,后来居然往山上开去,直到前方有建筑物才停下。 下车后抬头去看,“永心疗养院”五个大字横在上方。 陈晨也不说话,只沉默着走进,迎面而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妇女,她微笑着说:“陈先生,你又来看小单啊。”很明显两人熟识,陈晨唇角漾出笑意点点头问:“她这几天如何?” “很安静,你不来她很少说话。” 这段对话听得容爵一头雾水,他们的意思是简单在这里? 白大褂妇女看过来一眼,问:“这是你朋友吗?”陈晨回首看容爵,只迟疑了一秒就道:“他是来看小单的。”白大褂妇女也不多问,就点点头领着两人往内走,里面一间间房屋看似医院的病房,到处可见的白色。 一直到了其中一间看起来比较精致的门前停下,陈晨熟门熟路的就开门走了进去。一进里面就可见一女孩背影,她穿着蓝白条的病服,坐在轮椅上,正面对着窗。 容爵呼吸一窒,顿住脚步。 陈晨已经走了过去,柔声唤:“小单,我来了。” 女孩侧过脸仰起头去看,嘴角挂上了甜甜的笑:“晨哥哥。”那笑意直达眼底,肤色白如纸,几乎可看见皮层下的血管。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在生病。 她同样留着披肩的长发,只是浏海是齐平的。 容爵到喉咙口的那声“单单”没有唤得出来,卡在了那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侧脸。为什么明明就是他熟识的女人,怎么就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而且她与陈晨之间的互动是那般亲密,甚至是依赖。 就是陈晨,在走进这扇门后,他身上的气息只剩温柔。 “小单,听院长阿姨说你又不乖了,不肯与别人说话,这对你病不好的。” 女孩嘟了嘟嘴后才道:“你不过来看我,在这里实在闷。晨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陈晨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 111.销声匿迹 看到此景,容爵心中五味杂陈,不晓得是何滋味。 那女孩长得与简单酷似,除去额发不同,还就是她要比以往更瘦些,最主要的是她的神情,感觉就像……就像是换了个人。 第一眼看时,觉得她是简单,等再仔细看时,她是个陌生人。所以他不会对陈晨与她的亲昵产生妒忌和反感。只是心中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陈晨喊她小单,这个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她长了一张与简单有九分像的脸?如果她不是这般病态,或者没有这么瘦的话,可能就与简单长得一模一样。 那方陈晨与女孩讲了好一会话,才柔声告知他有事要办,晚点再来看她。女孩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眼中流露凄楚,很像是被舍弃的孩子。整个过程中,她从来没有去看过旁人,她的眼中只有陈晨一人。 从房间里出来后,两人走进了疗养院的院子里,陈晨回首:“有什么想问的吗?” 容爵挑了个最直接的问题:“她是谁?” “简单。” 心漏跳了下,随即肯定地说:“她不是。” 陈晨笑道:“她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的位置,正好可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女孩,此时她正目光辽远地看向别处,并没有发现他们。“容爵,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想不透?实话告诉你,她才是真正的简单,而你认识的那个,却是假的。” 容爵浑身一颤,眸中露出不信,“不可能。” “其实你在刚才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不愿相信那个在你身旁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在骗你。我本可把这秘密永远咽下去,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可是看你为了找她如此执着,说实话,对你有些不忍。不管如何,是我们把你拉进局中来的,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陈晨从口袋里摸了烟盒,拿了一支递给他,却见他没有伸手要拿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径自点燃后,才缓缓道:“事情要从当年小单的妈妈过逝说起。林艾在发现简明想毒害她,又知道他在外面有妻儿这事后,只觉人生都颠覆,顿时没了生存的意念,更想把唯一的女儿小单也带离这丑陋的人世。 就在小单生日那天,她割脉自杀,甚至紧紧抱住小单,想把刀片切断她喉咙,可最终下不了手,只一遍遍在她耳边说‘妈妈对不起你’,在这样的情形下,只有五岁的小单直接就被击垮了,她陷入封闭状态。是她外公林正业不懈努力的一次次请心理医生为她治疗,才慢慢导出情景,让她渐渐走出来。 可剧变依旧让她变得少言,不信任外人。而林正业在老宅里发现林艾的那本日记后,就开始怀疑这桩自杀案背后的真相,是否真如简明所说的是林艾得了忧郁症而神经错乱了。那年,小单十岁,我十五岁,林正业开始暗中培养我,他原本的本意是想亲手调教出一个人来保护他的外孙女。但在我成年后,他改了主意,因为小单被查出心率萎缩症,她根本活不过三十岁。 至此,林正业再也埋不住心头的恨,女儿惨死,外孙女又得了此病,而他一手创立的林氏也被简明给架空,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他如何会看不出。故而他把我送进了警校,只给我下达一条命令,此生誓要为林家报仇。 你接触到的那个简单,是林正业派人找来与小单体格身形极其相似的女孩,然后通过削骨整容成小单的模样,并且对她进行了洗脑,灌输她童年到成年时期的记忆,这是一项深度催眠术,但凡被施术过,现有的记忆就会完全颠覆以前的。” 手上传来刺痛感,陈晨低下头才发觉刚刚点燃的烟就吸了一口,现在已经烧到手指,目光微沉了下,就扔了烟蒂踩灭。侧首去看容爵,只见他神色严峻,不明恼怒,但从他紧握的手掌可看出,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嘴角微微牵起,笑容带了些嘲讽,“我其实也并不知道她的真正来历,等林正业告知我的时候,她已经等于是被复制成了第二个小单。之后的事,都像是按照剧本演绎一般,她作为简单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读大学、毕业、进入容氏,全都按部就班而进行,林正业在世时都是他一手操控,等他去世后就由我在背后掌控。 直到半年多前,她被你看上,计划正式走入章程,而我也到了该正式出场的时候,因为她需要我的协助。至于目的你也应该猜到了,想利用你容氏来压制林氏。原本并不知道有欧阳家会介入这案子,所以一开始并没把他们放到目标中去。 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她也真正潜入到你身边,几次三番我催促过她行动,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到后来更加是脱离了我的掌控。慢慢我就认识到一个事实,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或者说她的脑容量中不再只有小单的记忆,很有可能她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这本是个不可能之事,却在她身上产生了奇迹,就像欧阳浩与简易在莫名状态招供出真相那般匪夷所思,这些事实令我怀疑她或许有异能,所以才能打破灌输的记忆,能够拥有自主意识。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对她这个人,我没有多大兴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可以明确告诉你,她不是我带走的,有一种可能或许是这样:她早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等你一出医院,就毫不留恋的离开,至此销声匿迹,前提是她恢复了原来的记忆。” 事情经过他已经详详细细地告知,就看容爵能不能消化下去了。 沉默在空间传开,没有人再说话,只看到容爵一直垂眼凝望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抬起头来,毫不迟疑地就上前一拳打在了陈晨的脸上,一拳不止,又是第二拳,随后才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冷怒道:“你们为了给林家复仇,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毁掉别人的人生来达到目的,她又有什么错?无辜的要被卷入你们的仇恨中去?你们所谓的执法不过就是披着羊皮在行事而已。” 整件事里,谁最无辜?被林正业拿来代替简单的她是最无辜的,林家的仇恨与她又何干?他几乎敢肯定,那个坐在屋子里生病的女孩,定然是无忧无虑,不知道这许多阴谋诡计。他们把她保护得如此妥当,却让另一个人为那些孽债背负。林正业真是好心计,这个陈晨也是好心计,要报仇不自己去报,却让一个无辜的女孩来背负仇怨,还让她失去自己的记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难怪她脸上的笑从来都不是那般澄澈,嘴角总是带了苦涩。不管她有没有恢复记忆,至少被灌输进去有关简单的记忆是令人痛苦的,等于是林正业在死前把仇恨的尖刀刻进了她的脑海,甚至就没想过放开她的人生,只让她独自沉浮于报仇之中。 这一刻,他的心里全是对她的心疼,这种痛意蔓延过了她对他的欺骗。 陈晨用力推开他的禁锢,“是,我们的确用了极端手法来达到目的。对她,在我知道事情经过后也曾觉得愧疚,但已成事实,就只能往前而走。说到无辜,小单不无辜吗?她那么小,却要承受母亲横死在眼前的巨大震撼,她的心率病就是在那时潜伏下来的。林正业就不可怜吗?女儿惨死,外孙女短命,他毕生心血付诸东流,谁不恨?” 而他在十五岁那年,家逢巨变,是林正业收养了他。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为什么,至少他对自己有抚育和培养之恩,完成他临终前的使命也无可厚非。从一开始,这许多人的人生都已经改变了,而一切的根源不过是那最原始的贪念。 容爵怒吼起来:“这与我何干?又与她何干?你们当自己是神,肆无忌惮操控别人的人生来达到目的,现在你说出来就不怕我一怒之下颠覆你们所有的成果?还是你不信我有这种手段?”如果那林正业还在世,他真想一拳打他脸上去,什么狗屁林家和简家! “你不会。”陈晨肯定地说,“证据是她交给我的,不管她有没有恢复原来的记忆,这件事上她有始有终的完成了任务,只是差了最后一步逼你出手而已。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也想把简家人和欧阳浩父子绳之于法,如今得到的这个结果是她辛苦潜藏了六年的心血。你想让她所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吗?而且,容爵,你这么激动,是爱上她了吧。”他切准了容爵的命脉就是她,故而拿她来说事。 容爵脸上的狂怒在瞬间凝住,爱?嘴里发苦,不是早就把心给丢了吗?陈晨又道:“其实,她或许最初接近你是带了目的,可是最终她对你心软了,所以后来想改变策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故而一直推托。如果你真喜欢她这个人,又管她是不是简单呢?只要是她就够了。” 这算是他对容爵的一点忠告吧。就像对他来说,只要坐在那里的人是小单,不管她变成了怎样,他都会一直呵护她。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是容爵的。他只顿了一秒,就摸出手机接听,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成死灰,良久才放下电话。 容爵问:“林家与川市黑道大哥秦震海有什么关系?” 陈晨眼中闪过疑惑,摇摇头道:“没听林正业有提过这个人,应该是不认识。” 容爵沉默,难怪当初他想从秦震海这条线去查简单的底始终都查不到,因为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她根本就不是简单。刚才路东在电话里说,他抵达川市后去寻找秦震海一家,却发觉他们早在三月前就在川市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川市黑道根本就没出现过秦震海这个人物。 是他大意了,那时以为已经与她走心到一起了,然后就放松了对川市的警惕。原来早在暗中秦震海等人就转移了地方,再成不了她的软肋。 她是算准了有这么一天,还是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被发现,所以早就让在乎的人离开。现在林正业死了,陈晨是后来知道她的存在的,根本就不清楚她真正来历,而唯一可能知情的秦震海也失踪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原来她早就在他不知不觉中,或者说对她深信不疑时,安排好了一切。这些也足以表明,她在早就准备离开,真相一公布就是她离开之时。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在医院里装昏迷那么久?至此他已经可以肯定她应该早就能够醒来,这与上回那次昏迷相同,她似乎有能力可让自己沉睡又能随时清醒过来。 当初他可以利用威胁来达到逼她苏醒的目的,现在就算他再威胁她恐怕也不会相信,因为他的那些所谓的威胁都是空口说白话,他是再也舍不得对她用强硬手段。苦笑了下,她把他看得这么透彻,真的可以去当心理学专家了。 难道,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她从来都没有爱上他?他不信,他不信捂不热她的心,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定是她自己从医院离开的,本还以为是谁带走了她,现在也算想通了,以她的心机与谋略,要瞒过路东以及他安排的那些人走出医院,根本不成问题。 咬了咬牙,压住怒火和心底的悲凉,暗暗发誓:单,躲好了,千万不要被我找到! 上部完。 作者有话说:此文到这里是上部结束了,不想再多开一章,故而全放这章节里了。简家的谜已经被解开,之前有好多同学说看不懂。这里我为大家理一理前后:简明为求富贵与林艾结婚,后又换药想害死她,被林艾知情后就想带着女儿一起赴死,小简单被母亲吓蒙,自闭两年其实并未完全恢复,而心律病却已经潜伏,但林正业还不知道。他在女儿死后,悲痛欲绝后,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外孙女身上,从而忽视了林氏,被简明有机可乘架空了权利。他在此时就扶植陈晨,想给外孙女寻一个好的安生之地,但却没想到查出简单患有疾病,于是再埋不住心头的仇恨,决定报复。 故事发生最初的六年前,他从某处找来现在的简单,把她改头换面成外孙女模样,甚至把仇恨全都植入她的脑中,下了道催眠指令让她为林家报仇。简单在容氏潜伏了两年,对容爵的心性和兴趣都做了几番研究,才决定出手。 而另一方林正业已经把真正的简单给转移,让陈晨保护妥当。当陈晨得知假冒的简单已经打入到容爵身旁时,他才正式回归,并且带回了小单,把她安排在了疗养院内。这期间曾几次要求简单出手,却被她一直拖延,直到欧阳浩等人狗急跳墙,简单拿出罪证,陈晨趁她昏迷时布下引容爵入瓮的局,也最终达到了他们复仇的目的。 至于简单究竟去了哪里会在下半部里讲到,而她爱不爱容爵这事,想必也不用沐沐多说了。下半部,会围绕简单真正的身世展开,上半部中提到的宋钰、安旻锋都会呈现,这些人物都还是谜题,会为大家一一解开。 ------------ 1.太阳城 太阳城,其实可说是太阳镇,因为它小的在地图上都找不到。 亭台楼阁的建筑有着本来的面貌,也有着翻新过的痕迹,如许多古镇一样,比如乌镇,比如西塘,比如屯溪老街,太阳城也成了一处游览胜地。但它毕竟没有那些古镇有名,故而慕名而来的游客却不多,熙熙攘攘的,尤其是不在黄金假期的时候,这里除了原住民,外来游客更加稀少。 苏小圆本来还在给学生代课,口袋里的手机因为忘了关机,忽然就在课堂上响了起来。在学生们仰视的目光下,她抱歉地走出门外去接电话。等挂机后,她的心思就无法在课堂上集中了,思绪早就飞到了外面,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迫不及待就往门外走。 路遇其他老师与她打招呼,脚下步伐未减速,脸上笑容却泛滥,是谁都看出她心情很好。 到了校门口,取了自行车就开始飞踏。今天她穿的是白色长裙,车速一快,裙摆就随风飞扬起来,像翩翩飞舞的蝴蝶。 刚刚电话里苏航说,钰哥回来了。他这次出去好几个月,每日她都念想着,却不敢多打电话去扰他,总算是回来了。 自行车在脚下狂踩,平时觉得单调的运动,此时特别来劲,有种恨不得飞起来的感觉。忽然从一拐弯口突然走出一个身影,苏小圆大惊,眼见因车速太快,避无可避,势必要撞上那人了。却见那身影忽然一个转身,堪堪与她擦过,而她因为脚下一停,手上也扣紧了刹车,惯性使她往前冲去。 暗恼自己这心急的毛病,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一跤摔得不轻,到最后苏小圆都闭了眼,等待倒地的疼痛。没想身后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提,竟把她给拽稳了,只听自行车摔倒在地的声音,她却安然无恙。 虚惊之余回头去看那差点被她给撞上的人,嘴里先道歉开:“对不起啊,是我骑得太快没看到你。”无论对错,先说对不起总没什么坏事。 有些意外眼前这人居然是个女孩,先前就看见一人影,也没注意。她看起来挺年轻的,头发剪成中性的短发,眼睛很大很亮,五官也一点都不中性,有着女性特有的柔和。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夹克,下面就是挺普通的牛仔裤,背上是个很大的双肩包。看这样子,像是过来旅游的游客,她的唇角弯了弯后问:“你没事吧?” 苏小圆这才回神过来,暗恼这样盯着别人看太不礼貌了。她摇摇头道:“没事,幸亏你拉了一把,没摔着。”从地上扶起自行车,想想就这么走不太好,于是多问了句:“你是过来太阳城旅游的吗?”她现在站的街道就是一条老街,游客们常会到这里来逛。 短发女孩眼睛一亮,问道:“你知道海远客栈在哪吗?” 苏小圆一听笑了,她是这古镇里长大的人,对镇上每一家店都熟悉,而且巧的是她家也是开客栈的,而这海远客栈就在她家对门,着实抢了她们家好些生意。虽然她在小学里做代课老师,可是遇着生意上门,自然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笑着说:“您是要住客栈是吧,我们这条古街上客栈有很多家,但数服务和卫生环境最优的还得是缘来客栈,您一听这名字就知了,缘分到来。” 女孩眼睛眨了几下,终于明白这姑娘是在介绍生意呢,不由失笑,忙道:“我是来找人的,你只要给我指下海远客栈的方向就好。”她在这老街里已经转了好几圈了,就是找不到地方,本就想找个当地人问问,这不正好给碰上了。 苏小圆听她说找人,倒也没再强揽生意,指着西面那条路道:“你往那边走,走到第一个拐角处右转,进去五十米左右就可以看到了。” 女孩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那谢谢了。”说完就往那方向而去。 苏小圆凝目看了会,觉得那背影有些孤单。忽然想起她本来的目的地,惊呼一声,连忙上了自行车往相反方向而去。抵达目的地,她把车子往门口一扔,就推门进去了。 这是一家清吧,在老街上这样的清吧有很多家,专营清酒、饮料、奶茶等这些饮品,吧里会放上舒缓的轻音乐,甚至在一个角落里还有张台球桌,以供顾客消磨时间。现在是下午,吧里坐着三三两两的顾客在喝茶聊天。 依苏小圆看,这家清吧是太阳城里最有情调,也生意最好的一家。不说别的,就这里面的装修都带着某种雅致,墙上的每一副壁画都是一个小故事,偶尔导游带着游客过来,就会坐在里面讲解壁画中的故事。更主要的是,它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思念。 苏小圆直奔吧台那边,敲了敲桌子问:“苏航,钰哥呢?” 吧台背后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直接一个扳指敲在她额头,笑骂:“我是你哥,整天就苏航苏航的喊,而且你眼里就看到阿钰吗?没看我在忙呢。”他的手上正在调配鸡尾酒,颜色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苏小圆摸了摸额头,把下巴趴在吧台上,看他调弄了一会,才道:“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我说钰哥回来了,现在又在那卖关子不肯讲。” 苏航这回头也没抬,只没好气地说:“他在楼上休息,你要上去吗?” 一句话把苏小圆给堵住了,她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看,那上面是钰哥的休息地啊,他休息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扰他,有什么事等他睡完后再说。这下她只好走进吧台里面帮忙了。 过没一会,她用手肘推了推苏航问:“诶,老哥,你说这回钰哥去那边办什么事了?怎么一去那么久?” “小丫头别多管闲事。” “切,你以为我不知道啊,钰哥定是回家乡了,他在那边有年迈的伯父和伯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去看望。不过平时也就去个一个来月,这回居然去了三个月呢。钰哥他不会是想要回家乡发展吧?”每次碰到钰哥回乡,她就担心这,因为钰哥父母去的早,也就伯父一家亲戚了,又闻那伯父家老来得子,儿子一直在外读书,故而都是钰哥回去尽孝的。难保两老人家孤单,想把钰哥喊回去。 苏航沉默片刻后道:“我也不清楚,这次阿钰回去,是因为那边出事了。他的堂弟忽然自杀了,他留在那边安抚两个老人家,所以才回来晚了。” “啊?自杀?”苏小圆睁大了眼,不明白不是好好的去读书就大学毕业了吗,怎么会突然就自杀了?这要让那两个老人家怎么过?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阿钰就在电话里跟我简单提了下,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别去惹他,他现在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苏小圆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有多脆弱呢,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开了,干嘛要自杀?他倒是一走了之,那家中老父老母要怎么办?真是可恨又可悲。 海远客栈门口,短发女孩再三核对了那地址,才走进门内。立即有个年轻小丫头迎了出来,笑眯眯地问:“是要住宿吗?”她应该是店里的接待。短发女孩想了想,点点头道:“嗯,开一间单人房。” 小丫头喜滋滋地回到吧台后边去开单子,“把身份证拿一下登记信息。” 却听头顶传来柔和声说:“很抱歉,我在刚到太阳城时,就遭逢盗窃,把我的身份证件的皮夹给摸走了,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啊?没身份证?”小丫头抬起头来,皱起了眉,现在旅馆在住宿人员登记上管的严,上头严令不准住黑客,所以觉得甚是为难,“这不太好吧。” 短发女孩笑得更加柔和了,“出门在外总有不便的时候,还请行个方便了,要不这样,你喊你们老板出来,我跟他商量商量如何?” 小丫头迟疑了下道:“那你等等,我去问问看。”说完人就往后面走去,没过一会,就见她出来了,后头跟着一女人,身姿婀娜,想来就是这店的老板娘了。果然听到丫头在那说:“老板娘,就是她,她说东西被小偷给偷了。” 那老板娘走到跟前凝目看过来,愣住,眯眼看了个仔细,短发女孩就只含笑站着,任她去打量。没过一会,老板娘就转开了视线,淡漠道:“给她开房间吧,难得有个客人的。”说完就扭头转身往回走,细腰摆臀的,挺风姿卓约。 直到那身影隐没在门背后,短发女孩才回过神,这方吧台后的丫头已经把单子开好,并且给了一张房卡,上面写着206号房。拿了房卡,她就转身从一边的木楼梯上去,到了二楼就可见一间间的房间。不由觉得好笑,在这老街上,一家家客栈从外面看起来还这古色古香的,哪知进了这里面还是现代化的装修了。 不过现在的游客必然也不放心那种古老的门锁式的房门吧,还是这种电子门式的来得要安全许多。门卡刷好就听“嘀――”一声,门应声而开,挺干净的一间屋子,基本设施都齐全,电视、大床、卫生间。 把肩上背包给卸了下来,顿觉一松,酸痛也随之而来。背了太久,都把她肩膀要压垮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刚进洗手间里开上热水洗了把脸,就听门外传来门铃声,心中一动,也不急,把毛巾给搭好后才去开门。并不意外门外的人,她露出很大的笑容而唤:“海叔。” “小单,你终于来了。” ------------ 2.错乱的记忆 门被关好,房间内也没多的椅子可坐,就坐在了床沿上。 没有人知道,叱咤风云川市地下黑道的秦震海,一夕之间消失无踪,却带着女人和孩子来了这个小镇,开起来了一家最最普通的客栈。 海远客栈,中间有个海字,正是他秦震海的海。但是这家客栈却不是初开,而是开了好些年了,所谓狡兔三窟,作为黑道大哥,永远都为自己留了生门。川市地下的刀疤是一生门,而这古镇上的小客栈也是他生门。 他能纵横黑道这么多年,就因为一个“稳”字,在当初小单找上他时,就知川市的天可能要翻,已经做好了所有退全的准备,只是没有预料到容爵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那般决绝很辣地单刀直入。 并且,小单早就暗中给他打过电话,让他配合着做一场戏。故而他并没有做任何太激进的反弹,一切听凭事情走向小单要的局面。到底还是低估了容爵,他居然差点把他的白道事业给连根拔起,而且就算人走了,还留下了人来控制。 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川市不能留了。话说回来,坐在那个位子上几十年,其实早就厌倦了砍砍杀杀的生活,到他这岁数最想要的还是安定,有女人有孩子了,就想平安度日。所以在小单打来电话让他离开时,毫不犹豫就下了决定。 秦震海很是感慨地看着身旁的女孩道:“小单,怎么把头发也给剪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来,也没问她在柔城发生了什么事,对他来说,还是那句老话,永远都会是她的避风港。 女孩笑了笑道:“头发太长想换个造型,这样挺方便的,洗头都清爽。还有海叔,你这称呼得换了,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是简单。” 原来这个短发女孩就是从柔城消失无踪的,容爵苦苦寻找的,一个虚无存在的人。 秦震海揉了揉她的短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喊习惯了。现在你离开了柔城,是不准备再做简单这个角色了吗?你也没告诉海叔以前的你叫什么呀。”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从认识海叔起,她就是简单了,后来也没讲过自己是什么身份,海叔也默契地不问,只在她需要的时候无条件提供帮助。于是她道:“海叔,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还是我就行了。幸而在我记忆混乱的时候遇见了你,否则我真不知道可以去靠谁。” “海叔这条命是你救的,不止是我,你还救了宝平和娟子……” 简单皱皱眉,打断他:“海叔,这都过去多久了呢,你怎么还记挂着?”秦震海连忙笑着附和:“好,好,不提这事了。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这里挺安静平和的。” 等把秦震海送出门后,简单关上门仰躺在床上,闭上眼,脑中回想起初见海叔的情景。那时正是她记忆开始错乱的时候,原本她的脑海里都是简单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可是忽然却多了许多陌生的画面。 是那些画面指引着她去川市的锦县,可是走过那些地方,却又没有一点觉得熟悉的感觉。那处的景致也在脑像中没有概念,就是在这样的恍惚中没注意看路,被一辆黑色轿车给撞了。也就在那时,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对危险有种自防意识,车撞来那刻,她居然条件反射地缩身躲开,以致于车子只是擦过。 从车内走下来的男人是那种放在任何地方都闪耀的人,倒是他的妻子挺特别的,看着柔静安然,只可惜她的眼睛看不见。当时她就觉得有些惋惜,那么漂亮的一双眼却沉浸在黑暗中,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觉得自己与她有些像。因为身上有些擦伤,他们夫妻硬是带她去了医院检查,其实真没什么事。 走之前与那个温柔女人互留了电话,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方静颜。那时她是没有想过会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再见他们这对夫妻,更是想不到她重来川市时,就是那个叫唐旭的人扼断了她逃跑之路。 从医院出门,她本打算乘车离开锦县,却没想到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五六个男人围住了一个女人和孩子,欲对她们行凶。当时脑中一热,想也没想就抓了地上的板砖冲了过去,等到跟前时才懊恼她居然不报警,而选择无脑的来见义勇为。 不用说,那群凶蛮的男人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管闲事的女人,不屑至极,而且更有人起了淫秽之心。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没有不玩的道理,于是安排了三个人看着那对母女,走来两人就想把她给拿下。 当时她拿着板砖的手在颤抖,紧得不能再紧,衡量眼前形势,怎么对自己都是极其不利。而且这条巷子却是不见人影的,就算她大叫恐怕也没人会听到,更何况就算听到了,有多少人会傻得像她这样冲上来见义勇为? 就在猥琐男人的手伸向她时,她的手开始动了。板砖直接往那人脑门上拍去,而身体却像有自主意识般开始躲闪,就跟刚才闪避车子撞过来时的感觉相同,脑力跟不上身体的反应,全都是自然而然的行动,一招一式间凌厉果断,全是切准对方的骨关节脆弱处,被她手捏到或者脚踢到,就会剧痛难忍。 倾刻间,那五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全都倒在了地上,看到自己有这样的杀伤力,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吃惊。脑中没有任何印象她有学过任何有关跆拳道或者柔道的功夫,可却就自然天成的把人给打倒了。 那对母女也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居然会有功夫,对阵五个大男人都轻轻松松。在短暂交谈后,得知这对母女是黑道老大的情妇和孩子,敌对方正是想把她们抓去威胁那个老大。 就是这样认识了海叔,送娟子母女俩回去后,才得知海叔正受伤在身,躲在她们屋子里不敢去医院。江湖人,哪怕是爬得再高,都还是有仇家,而最难防备的就是身边人。秦震海正是被手下给出卖,差一点命都没了,躲在娟子家里的地下室中,身上被砍伤了好几刀,最主要的伤是右胸中了一枪。 在如此情况下,她在娟子帮助下给海叔把子弹取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子弹这种东西,等第二次帮容爵取子弹时,不能说驾轻就熟,倒也是真的不怕了。因为危险没除,娟子和宝平最好别再出去,于是前前后后都是她去医院买药为海叔治伤。所以到后来,海叔一直说他的这条命是她救的,包括娟子和宝平,她是他们一家的恩人。 其实那趟川市锦县之行,于她的记忆并没有太大帮助,但却因此而认识了海叔他们。倒是没想到回到柔城后,那些错乱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她的脑海中存在了两个人的成长影像。最初她不太明白,那突然冒出的另一个女孩的记忆是从何而来,等到思路清晰后才知原来后来的记忆才是她自己的,而一直以为的简单身份却是别人强硬按进脑里。 此时,她已经做了五年的简单,按照别人的模式在生活,甚至按照别人的意向在向着某个目标前进。即便想要脱离出来,也很难,因为当一个人完全被改变成另外一个人生活了五年,她的行为和意识就会很大程度上改变。更何况,简单的记忆仍在,她并没有忘记,所以清楚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林正业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她是真的简单,那么她应该也会恨,而最初改变她时的催眠指令下得也极其深,以致于她的心中对简家人也存在了恨意。就算记忆抽离开来,也难从角色中跳脱,换句话说她入戏太深了,而在当时还有陈晨的暗中控制,她的另一部分记忆在逐渐清晰却无处可去,于是就得过且过的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因此,她研究了很多有关的催眠术资料,甚至征询过心理医生。得知有种深度催眠术,确实可以替换别人的记忆,下达的指令会令其完全颠覆原来,而她应该就是被洗脑后再做催眠的,按理她应该不会醒来,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却在逐渐恢复中? 等她发现自己会迷心术的时候,隐隐有种感觉可能是与她这种特殊的体质有关。脑意识通常还是由心而发,因为她拥有心术这种异能,所以导致五年前林正业命人对她做的催眠术会在时间到了某个跨度后,开始渐渐失效。 原来的记忆随着她施展心术开始,渐渐全部回笼,等完全记起以前一切时,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睁着眼茫然地看天花板。直到简思突然在门外使命敲门呼吼,才把她震回心神,赫然惊觉自己现在是简单,而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了。 从那天开始,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她会把简单的使命完成下去,善恶终有报,林家的债她来索讨,那些人终该为曾经犯下的孽而背负责任。但是方式由她来定! ------------ 3.思念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还是身不由己了。 到了最后,她是不愿把容爵牵扯进来的,哪里会知道还是遭了欧阳浩暗算,后又被陈晨给利用,等到从昏迷中醒来时,事已成定局,只能在心中长叹。 唯有再使闭心术,让自己沉睡过去。而容爵每天在耳边对她细说倾诉的话,一句不落地传进了脑海,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也知道如果使命完成,她就不再是简单了,那么也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但,终有不舍。 一天拖过一天,直到简家被抓,欧阳父子落网,而他也被喊去警局时,她知道真相即将被揭开,再没有借口可拖延下去。因为昏迷两月之久的事实,就算路东带人坐镇医院,也不会料到她这个无意识的人会突然爬起来,扮成护士戴上口罩,大摇大摆地走出医院。 当时,她抬头看天,茫然的不知该何处归去。如果柔城不是她的家乡,也不是她的归宿,那她该走向何方?忽然脑中想起一个画面,她和容爵在洞中谈心,他问她有什么未达成的愿望,她当时回答是:我想把整个中国都周游一遍,北京的故宫,西藏的拉萨,大连的海,桂林的山水…… 她想,既然没有去处,那就真从这些地方开始走起吧。于是她就成了远游的旅人,按照顺序从北京开始,走西藏,走大连,走桂林,然后这四个地方走过后,因为当初没有再说别的游览地方,她又变得茫然了。 时常会浮现那么一句话:恋爱未满,恨未到。这是当时她与容爵在一起时的心情,可他们之间的开始来源于一场阴谋,根本就谈不上恋爱,而那不是她的人生,所以不是恨未到,而是恨无可恨。 看看日历,她竟然独自一个人走了两个月,从没有过的孤寂浮上心头。想起海叔最后一次给她电话时的一串地址,于是就找了过来。这两个月,她屏蔽任何新闻,只做一个游客,不关注其他事。 晚饭是娟子来喊她一起吃的,在楼下有个后屋,他们围坐在一桌。宝平有十二岁了,到了太阳城后就进了地方上的学校上学,她很腼腆,但看到简单还是笑着喊姐姐。她长得与娟子很像,只有眉眼是像海叔的,没人的时候娟子很温和。 可能是做黑道老大背后的女人养成的习惯,她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傲然的姿态。跟了海叔十几年,她不出挑,也不软弱,记得当年救她与宝平的时候,就算处于弱势,心中恐惧,却仍然强装坚强。 后来被容爵给绑了时,是为了配合她演戏才故意流露害怕和恨意,这才是一个被无辜牵扯到人该有的反应。虽然简单与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每一次见面私底下娟子都一副长辈呵护晚辈的模样,实则她比她不过大了五六岁而已。 海叔与娟子之间的忘年爱恋,有些令人感动。她是体会不出当二十岁的娟子认识四十岁的海叔时是怎样的感想,他们的曾经是否也存在着强取豪夺?可不管最初是如何开始的,到最后,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两人言谈举止都有着无形的默契,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相爱。 晚饭过后,宝平拉着简单去她的房间,拿出功课问她问题。有注意到,宝平口中常提起小圆老师这个名字,看来这个老师很深入学生的心。 当时简单没想到,会很快就见到这位宝平口中的小圆老师。那是她到太阳城一个礼拜后,忽然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宝平在学校上体育课时不小心摔伤了腿,她不敢告诉爸爸妈妈,就把简单的号码给了老师。 原本她没配手机,是海叔硬是买了个塞给她,说总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要用着。之前她的手机早在那时昏迷前就不知所踪,后来走遍各处反正就单身一人,不用再联络谁,于是一直就没想过要再购置。 到了学校后来到医务室,宝平正躺在病床上,旁边坐了一个长发美女,湖蓝色的毛线长裙,很漂亮。等她侧脸看过来时,简单愣了一愣,有些熟悉。 “是你?”苏小圆惊讶极了,她一眼就认出了走进门来的女孩,因为她的装束和那头中性短发实在是令人觉得印象深刻。看对方眉眼中有疑虑,她站起来笑着走过去道:“你忘记了?那天我自行车差点撞上你,你还跟我问路来着,有找到海远客栈吗?” 简单终于从愣神中恢复过来,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记起了这么回事。不由也露了笑容点头道:“有找到,我现在就住在那里。”几乎没有理由的,她就喜欢这个小圆老师。经过自我介绍后,得知她叫苏小圆。 宝平之所以不敢告诉海叔他们摔伤了腿,主要原因还是她居然在上体育课时与男生起了冲突,甚至厮打起来。这事有些令简单觉得吃惊,难道她在黑道世界里耳闻目染,也沾染了那些习气? 因为宝平的事,简单正式与苏小圆认识,不知道是客气还是什么,苏小圆邀请她去一个叫“思念”的清吧做客,听这名字,微觉感兴趣。可能是受了当初顾彤彤的影响,对这类名字独特的店总会存在好感。 “爵哥,好像那宋钰开的店就在这里。” 容爵抬头看了看招牌。 思念。心中微有异样感觉,两个月了,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拨开简单身份的这层外衣,她成了一个无法可找的存在。陈晨那边他已经各种手段都使用过,确定他的确不知她从哪来,而唯一可能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林正业也已经去世。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林正业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找个路人来代替他外孙女,必然是对她做了一段时间的探查和审核,才会决定用她。可没想到这一切会在他死后成了永远的秘密。 他容爵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没法从死人口中得到真相。故而只能把寻人的视线放在秦震海身上,但历时两个月,依旧杳无音讯,路东回报给他最多的讯息都是找不到。他不相信一个人会平白从世界上消失,找不到是他的方向没走对。 仔细回忆这半年多时间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认为如果她恢复记忆,那么必然是有迹可循。只要是她曾经关注过的,提到的,他都一点点在脑中细细琢磨。研究下来,除去顾彤彤与安旻锋那头有疑点外,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她对宋谦之死的格外执着。那时她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誓要把案情查个究竟。 说到底她与宋谦算是素昧平生,不过是隔了顾彤彤的关系而已,以前不觉得奇怪,等冷静下来回想就觉得有些疑惑。他假设,或许这个宋谦与她有着某种联系,或许她在以前认识他,作为简单,她与宋谦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不难保证她成了另一个人时,与这个宋谦有着某种关联。 不管假设成不成立,他还是决定把这条线索也作为搜查的方向。要查宋谦这个人比较容易,很快有关资料就被放到他桌案上了,普普通通,宋家夫妻老来得子,一路成长读大学,然后毕业。他的生活轨迹中并没有出现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容爵去了宋谦的故乡走了一圈,远看宋家老夫妻苍老孤独的背影,这期间他看到那个来拿走宋谦骨灰的男人宋钰,对二老孝顺温和。资料上这个人也有,他父母早逝,对宋家夫妻一直很孝顺,大学毕业后在太阳城老街开了家店。 他想,或许宋谦有什么事资料上查不到,与他年龄相当的宋钰可能知道。于是就有了这趟太阳城之行,站在清吧外面,仰头看着“思念”两字,蓦然心内有了忧思。 吧里没太多客人,挺清静的,两人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路东去吧台找老板,也就是宋钰。舒缓的音乐在空间里流淌,不知为何走进这里,心境平和下来,原本的心浮气躁有得到平复。到此时才发觉,找人真是一件劳心又费力的事,可是寻找不会终止,他不会就此罢休,也绝不就此让她离开自己生命。 当初他就发过誓,她这辈子都别想逃开他。 忽见吧台后方走出来一个穿长裙的女孩,手中背着一把吉他,她往那吧台前一坐,就开始弹唱起来。看样子应该是这清吧的驻唱歌手,清清爽爽,很漂亮,给人舒服的感觉。她弹的曲子挺欢快的,配上她唇角的笑,让吧里的气氛变得明快起来。 容爵微转了视线向玻璃窗外,外面不知何时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行人在匆忙奔走,有些站到楼台下躲雨。忽然,对面一道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一件蓝色的防雨夹克,帽子扣在头上。如躲雨的路人一样,走进对面那家清吧的屋檐下,伸手把夹克帽子给摘了下来,露出了面目。一头短发,若不抬眼向这边看来,会让人觉得是个男孩,仔细看才发觉是年轻女孩。 ------------ 34.家的味道 在那一刻,洛夏与他的心灵是相通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深深走入他的心底。 本是很普通的一周,却因为其中多了思念,多了担忧和彷徨,这周她是过得焦虑不安。好不容易等到聂云枫说的归期,从早晨开始就期盼着见到他的身影,因为是周末不用去学校,她在久等人不归时,就跑去菜场买了菜,做好了一桌菜等候。 等过了中午,又等过了晚上,饭菜她拿去厨房热了又热,自己却一口没尝。从早上到晚上,她只想等聂云枫回来一起坐在桌前,一直等到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心凉到底。她知道,聂云枫又一次失约了,他不会回来了。 心情灰沉到底,却是脾气上了来,坚持坐在桌前等,她在想万一他回来的话,定不给他好脸色,也让他心疼一把。一直等到睡意朦胧,忽听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猛地惊站起来,之前设想好让他心疼的念头早忘到九霄云外,一个箭步就冲到门边,迫不及待拉开了门,看清了门背后思念的快发疯的男人。 那英挺的眉,深幽的眼眸,棱骨分明的脸,是刻进心里再也忘不掉的。又一次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爱哭。如果说还能用一种语言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那么已经停止运作的脑子定然是没法再工作了,除了肢体语言,再无任何可以强烈地诠释这种思念之情。 此刻,她是宇宙洪荒里最柔软最低微的一颗尘。 此刻,聂云枫是她的宇宙洪荒里无所不能的神。 她只愿与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能够抵达到彼此的心灵最深处。 唇舌交缠在一起,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相濡以沫,那电光火石的感觉几乎令整个人都出于麻木状态。心底不住的有个声音在说:聂云枫,我爱你。 一种狂喜莫名就满溢进心头,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甜蜜的滋味。 聂云枫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怀里这个娇软的身躯是那么柔若无骨,却又让他深深迷恋。年轻的身体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有了反应,灼热、渴望……因为这个抱着的人是他心底的深爱。 只是…… 他迅速离开洛夏的唇,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粗喘着气,极力想要平稳呼吸,平复那蔓延到快无法收拾的**。洛夏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撤离了唇,只觉心中有失落泛起,但内心渴望什么,又懵懵懂懂。 “我们先进屋。”聂云枫的嗓音有些嘶哑,眸光都变得暗沉,潜伏的**并没有完全消逝,却已被控住。洛夏从懵懂中醒神,赫然惊觉此刻两人还站在门口,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没有移动分毫,竟然因为重逢的狂喜,忘了地点的不对。一朵绚丽的红浮上了脸颊,感觉那里烫热延伸到耳根。 夜里的凉风呼呼灌进屋内,但因为聂云枫用身体满满挡住,不让她感到一丝寒意。进屋后的聂云枫并没有急着迈开脚步,只是背抵着已经关好的门,深情凝望眼前的女孩,她的唇瓣瑰丽如绽放的玫瑰,增添了一丝润泽与艳丽。 刚才是他情不自禁了,几乎是带着肆虐般的掠夺了她口中的芬芳。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吻,以往他都是乘她入睡时偷偷印上一吻,浅尝辄止。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吗?还是心底最深处那隐隐潜藏的黑暗恐惧在起作用? 心顿的沉落下去,残余的**也都浇熄,再仔细凝望时,哪怕是夏天异常羞涩美丽的脸,也抚平不了他逐渐空无与虚妄的心。他知道,他在害怕…… “聂云枫,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吗?”洛夏从心慌中平静下来,把这个礼拜想了又想的问题说了出来,明显感觉到环住自己的胸膛僵了一下。聂云枫微蹙眉头,洛夏听似很温柔细小的软音,却可听出话中的坚定,看似征询他的意见,却表达出想知道一切的决心。 一直都知道,夏天从不是个柔弱的人,只是现实的残酷没有预警向她压来,彻底颠覆了她原本的生活与理念,一下子变得无法承受,唯有紧紧抓住他作为依靠。 “我们先坐下来再说好吗?”控制着不要有颤音,因为背后的伤口痛楚愈加剧烈,抓挠着他的痛觉神经,脚步有些虚浮。他不能让天下发现自己的异状,所以必须找个椅子坐下来支撑自己。 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桌边,见桌上拿盘子盖好着好几样菜,一一打开,发现其实已经都凉了,而且菜量满满完整,显是没有动过。心中一窒,她等他等到现在? “你没吃晚饭?” 洛夏没出声,只是垂落了视线,而她的这个样子却更让聂云枫觉得心疼。现在已过十一点了,就只为了他一个礼拜前电话中的约定,她居然就在家里傻等,甚至不打一个电话催问,为的就是不想打扰他在外做事,成为他的困扰。 咽下嘴里的酸涩,“我也没吃,把菜热一下,边吃边聊好吗?”晚餐的时候他是食不知味,现在他只想好好陪夏天吃晚饭,哪怕时间再晚。 温软的话,像定心剂一样打进洛夏心底,她露出释然的笑,连连点头,端起已凉掉的菜走进厨房,脚步轻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聂云枫才敢稍微放松些秉直的身体,可以感觉到贴在身上的白色背心有些粘腻,应该是又渗血了,庆幸今天他穿了件深色外套,否则血渗出到外面就穿帮了。 也亏了这疼,刚才若不是伤口发疼拉回他已经濒临丧失的理智,可能就控制不住要对夏天犯错了。乘着这么一会功夫,他在心里衡量了下该坦白的话,决定说一些隐瞒一些,因为那些他正经历的事并非说出来就能解开夏天的困惑,相反若真事无俱细全都告诉了她,只会增加她的不安与惊恐。 不过十分钟,洛夏就一趟趟端着热好的饭菜走出来,一点也不介意聂云枫跟大老爷似得只坐不帮忙动手,脸上带着欣悦的笑容。虽然只是三四道简单的菜,但都是聂云枫平时爱吃的,简陋的小屋,昏黄的灯,比富丽堂皇的大餐厅更让人觉得温暖。 夏天就像是一个等待晚归的丈夫回家,然后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普通妻子,眉眼里尽是温柔。这不就是家的味道吗?聂云枫怔忡中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偷,突然感受到了家的氛围,偷偷的小心翼翼的藏好,保存的时间越长久越好。 风卷残云般,将几盘菜都填进肚里,撑得肚皮都圆了些许,但他觉得很满足,像是吃进去的都是幸福,满满的,鼓鼓的感觉。他把怎么去打拳,如何认识洪爷的事,细细跟夏天道来,挑了一些跟着洪爷要做的事略微讲了下,最终总结为他此刻是洪爷的保镖,基本上是无所事事的,工作比较轻松,就是人要随时陪在洪爷身边。 自然略去了为洪爷挡子弹受伤的事,以及今晚在别墅那边见到陆城这事他也没说。夏天好不容易已经从过去走出来,情绪平复了,陆城这个名字就从她世界远离吧。 从头到尾,洛夏听着嘴巴几度张张合合,吃惊的连饭都忘了吃。聂云枫口中所述的世界,是她从未关注过的黑道领域,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她不傻。 如果说那天她站在黑市拳击场的台下,目睹聂云枫在台上的血腥厮打已经有些难以想象,那么现在他所谓的黑暗世界,她想要跟着联想下都没有丝毫概念。但不知不代表无知,港片里会有放古惑仔的电影,现实里也接触过黄毛那种禽兽,自然明白但凡走黑道的人,最后都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不是死亡就是坐牢。 聂云枫此时就正往这条不归路里迈进,而且越陷越深。而推他走上这条路的人,是她! 当初若不是在学校里认识,他们就会没有任何交集;当初若是被陆城赶出家,没来找聂云枫,他可能都已经上了大学,修习心理学;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次次的成为他的负担,他又怎会堕入黑暗,像现在这般过着刀口里舔生活的日子? 聂云枫反应并不迟钝,他在简略说完这段时间的经历后,视线就一直盯在洛夏的脸上看她有什么反应。从震惊到愧疚,从愧疚到悲伤,从悲伤到自责,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从她眼里表露出来。考虑说出真相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件事可能会对洛夏造成巨大的冲击,她有现在的表现,都在情理之中,并不是十分奇怪。 心疼的同时,却明白这是他该做的坦白,因为他有自己的层层考虑在内。 既然今后势必是要跟着洪爷混这条黑路了,受伤这种事总难免,甚至会有更多危险的事情发生,他得预先给洛夏打一剂强心针,让她心理上接受这种事可能会发生。 否则哪一天他真的重伤到无法预料的地步,她会无法接受到崩溃。 有时候,太过保护,不见得就是好,她该学习承受! ―――― 一盏灯,一个小屋,等候与归来的人,组建成了家。往往,幸福与温暖来自于平凡。 ------------ 35.折翅 当命运注定两个人在一起时,聂云枫就不想再放开自己的手,而如果想要坚持下去,不先谈将来,起码得安抚好夏天的情绪。这些他愿意坦白给她知道的事实,也是变相的为她上一堂理论课。 这个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也未必有恶果,但人始终要相信命运。他欣然接受这个命运的安排,尤其这可能是他沉在黑暗湖底的心,怎么都无法奢求到的唯一的一次希望,他会紧紧握住。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晕染开,洛夏默默把空盘子端去了厨房间,等再出来时发现聂云枫还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聂云枫抬起头来,飘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一点多了。“夏天,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的。”两人相对无言躺到床上,中间的帘子并没有拉上,心情都不平静。 良久之后,洛夏突然说:“聂云枫,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我了好吗?就像刚才那样讲给我听,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哪怕我力量微薄,帮不了什么,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家等你。”无声的等候,是她唯一可以给予的支持。 聂云枫的心里丝丝甜意涌起,但同时泛滥而起的是心疼,最终化为一句:“我知道了。”这是他给予的承诺,虽然有底限,却一定会尽量做到。之后听着身旁的呼吸逐渐均匀,他却久久难以入眠,眼睛一闭上脑子里都是之前见陆城这件事。 从跟着洪爷走进别墅开始,像过电影一般,不停重复。从陆城细微的每一个表情,到每一句话,还有最后他与阿列不经意的眼神。琢磨着,分析着,满脑子牵绕的线令他觉得烦躁。耳边传来细微的鼾声,侧过头去看,那方洛夏侧躺脸正对着他,嘴巴微张,眉宇间的皱褶散开,明显已经沉睡入梦。 她应该很累吧,眼底的暗影那么深,是他不回家,一直都睡不好吗?不管怎样,今晚似乎他们之间关系又上了一个阶层,那些被忽略了的猜疑和忧虑烟消云散。有时候,信任只在于你做或者不做,选择坦白,就成功地迈出了抵达对方心中的那一步。 聂云枫就是在这种释然的心情里渐渐入眠的,两张床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多,两个人的呼吸却在空气里交汇着,心也紧紧融在一起。 清晨的骄阳照亮打底,也唤醒沉睡中的人,洛夏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聂云枫,他眼睫轻阖,嘴角弯起,像是做了什么美梦。悄悄起身,帮他把被角掖好,就去了洗手间里梳洗,等再回来时,凝看了他侧躺着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是千古不灭的定律。而生与死,也是人类无法逃脱的宿命。她不想聂云枫的人生就此定格,也不想他堕入宿命的轮回。 “城哥,洛小姐打电话到我手机上,说想见您。”马七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站在落地窗前陆城的脸色,心中微有些惶恐。 城哥对洛夏小姐的态度,他有些摸不准,看似无情将人驱离了洛宅,但派到她身边监视的人却始终没有召回来过。洛夏的一举一动,每个礼拜都会以报告形式放在城哥的桌上。也是因此,洛夏打电话到他手机上,觉得还是征询下城哥的意见为好,不想暗自揣摩错了城哥的意思。 陆城闻言后,脸上浮起戏谑的笑容,却道:“阿七,你跟她关系不错嘛,居然电话打到你那了?”马七一听立即额头开始冒冷汗,城哥的语气令他心里发毛,“城……城哥,我想洛夏小姐是找不到您,才不得不拨我号码的吧。应该是上次的时候,她把我的号码给记了下来……”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陆城在这时候冷冷看过来,眼底寒光隐现。 有些意识到城哥要的不是他的解释,而是光洛夏把电话打给自己这个举动,就惹毛城哥了,可怜他也不想啊,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安排吧。”冷漠视线一收,浅沉声音传来。 马七微愣,眼带疑惑问:“城哥,您的意思是……”却得来陆城更冷削的眼神,连忙点头称是,急匆匆地退出了房间。一到门外,立即摸出手机回拨过去,只想了两声,洛夏温婉的声音就在对面问:“他同意见我了吗?” “嗯,洛小姐,你现在在哪?我派车立刻来接你。不用?你自己过来?呃,你知道在哪的吧?嗯,今天城哥在洛宅,好的。”电话挂掉后,马七苦笑,他就不明白,明明可以直接挂电话给城哥的,为什么要找他来传话?这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书房内,陆城仍旧伫立窗前,他站的位置是别墅的二楼,恰巧可看到底下的大门。没过多久,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隔得有些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从那纤细的身子来看,有些弱不禁风,少了以前的阳光气息。 小夏,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滋味?你的翅膀不够硬朗,还是飞不了太远,总要让你体会下何为艰苦,翅膀折断后才会甘心停止不飞吧。 脑中浮现她小时候的模样,总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他,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她会娇俏地笑称那是“美人旋窝”,确实她属于那种极其标志的美人,但适合养在温室中。 你叫陆城吗?――这是他们的初见。 陆城,你要多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这是他们的熟悉。 陆城,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哥哥?――这是他给她下的情殇。 陆城,你回来了!――这是他们再相见时的开场白。 陆城,求求你,放了爸爸。――这是他们的决裂。 一幕幕,全在脑中深处,原来他从不曾遗忘。越来越近的身影,渐渐清晰,看清了她脸上的神色,忽然间他笑了起来。这样的小夏真是可爱,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是坚定和……绝望吗?是现实让她绝望,还是聂云枫给了她绝望的感觉? 小夏,回来吧,聂云枫不适合你。他太弱,自身都难保,又有什么能力来养活和保护你?回来我的怀抱吧!只要你安安静静的,我将许你一生宁静的天地。 有人说,如果可以,如果能够,要成为那美丽的向阳花,在艰辛的生命中坚强地灿烂地绽放。洛夏曾经就是那朵向阳花,此刻的她昂起头与宿命做抗争。窗口的视线,像一道烈火灼烧在她身上,自然知道那视线来自谁,更知道此刻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那个曾经依恋如今却已经是陌生的脸。 但她始终都没有抬头,只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迈进了别墅。门口木牌上,“洛宅”两字并没有被划去,依旧保留着原样,却刺痛她的眼。曾经的那一幕,是她最深的噩梦,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都不再回来,但现实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马七满脸笑容迎上前,“洛小姐,城哥已经在楼上的书房等你了,要我为你带路吗?” 洛夏摇摇头,径自走上了楼梯,这是她家,何需到别人引路的地步?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她曾经的回忆在,但回忆有多美好,现在她的心就有多痛。爸爸倒下的位置,至今都深刻到犹如昨日发生,她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父亲重病不知所踪,而曾信赖依恋的人化身恶魔怒指是洛家的仇人。 天翻地覆的命运几乎推翻了她所有的信念,若不是聂云枫在身旁,可能早就无法承受而崩溃;同样若不是因为聂云枫,她也不想再见噩梦的源头。从走进屋子开始,就觉得有种彻骨的寒,曾经的家再也给不了她的温暖,或者说,她现在的家在另一个地方。 想起早晨凝看的那张睡脸,不由添了几许勇气,握了握拳,深呼吸,坚定不移往二楼走。只要心里惦念着聂云枫,那就没有什么能够打败她,包括陆城。 书房门外,房门紧闭,隔绝了视线,却清晰可感门背后某人冷冽的气息。敲了敲门,没听到里头的应答,但知道陆城就在里面,牵起微不可查的嘲讽笑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深沉的背影,凝立在落地窗前。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深灰的衬衫,笔挺的黑色休闲裤,却显得挺拔异常。这个人,无论何时,无论穿什么,都有那么一种气度在。只是,洛夏却在心底嘲讽:陆城你知道吗?再精致的包装,也遮不住你的狼子野心。 书房的门自动阖上,轻微的响声似乎也没惊动伫立窗前的男人,他就如入定了一般,不晓得他凝看窗外的视线是落在何处,又是在看什么。洛夏就站在门边,他不动,她也不想开口,因为是原来的家,当然知道书房窗口的角度可以对别墅大门一览无遗。所以刚才那灼热的视线,并非是她在臆想。 多日不见,男人的背影变得更加冷漠,她再也找不到曾有的一丝暖意,或者说,温暖这个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给她看到的只是他的伪装。 ―――― 常有人说,不要靠天,要靠自己,这样才会有希望,但如果这个希望是假的,如此这个所谓的希望,倒不如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便不会有失望。 ------------ 36.低到尘埃 这是一场无声的沉默角逐战,比的是谁的气势压倒对方。 但较量中,比得更多的是底气,洛夏没有陆城底气足,故而她已显颓势。一声轻笑从男人嘴里溢出,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脸上,笑问:“怎么,到我跟前来发呆来着?”明明是调侃的语气,明明是与以前一样的表情,却在其中多了难掩的冷意。 洛夏心口一窒,是呀,她居然忘了来这里的初衷,在见到他时就想着跟他较劲。视线低垂,卑微了姿态,“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本以为语词放软,但吐出来的话依旧僵硬。 陆城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着问:“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整张脸迅速涨的通红,从未有过的羞耻在心间泛开,明知道对面那个男人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可是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因为她处在弱势,处在祈求的位置。 陆城走到桌案背后,坐在老板椅内,刚才的凌厉一扫而光,换了缓和的面色:“说吧,若是这样一直沉默,我怎么知道你要求我什么呢?”洛夏微带疑惑,这个男人前后态度不一,刚才盛气凌人,此时又似乎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沉敛了气息后开口:“陆城,你能不能帮帮聂云枫?” 陆城原本松弛的神色僵住,眉头蹙起,“聂云枫?” 洛夏点点头,“是的,他现在认识了个叫洪景天的人,混上了黑道。我知道那是条不归路,你在柔城那么有势力,定听说过这个人,你能不能去跟那个洪爷说说,让聂云枫脱离黑道?我……”还没说完,已经发现男人的目光越见冰寒,嘴边的话咽进了肚里。 陆城从椅子里站起身,眼神阴鹜之极,语气危险地问:“你来是为了聂云枫?”他本以为,她是来向他低头的,外面困苦的生活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哪知道她一开口,就令他有种毁灭的**!聂云枫,又是为了聂云枫! 她第一次求他,也是为了那小子,这一次又是为了他! 洛夏坚定地点头,只要陆城能够帮助聂云枫走出那泥潭,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可能她早已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砝码来跟陆城谈条件,但是她必须放低姿态去祈求。陆城的能力有多大,她不是十分清楚,然而能在短短一年内就把势力渗透洛氏,从爸爸手里夺权,又有马七这帮人跟随,足以证明陆城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 “请求你,帮一下聂云枫。”洛夏身子弯曲,低下头鞠躬到底,这是一种低到尘埃的姿态。 陆城凝目在那头顶,漆黑的发中间是深深的发旋,只觉心中一股邪火不停在串烧,越烧越旺!洛夏,好样的,你还真懂得什么叫火上浇油!“小夏,去外面这么久,还不明白等价交换吗?我若帮了他,那么你付出什么等量的代价给我呢?” 洛夏身体一僵,低埋的头抬起,这情形早在预料之中,可听到陆城提起依然觉得心口十分不舒服,隐隐刺痛着。“只要你提出,我会尽我所能去做到。” 陆城忽然大笑起来,张扬的笑声贯彻整个书房,急走两步到她跟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面带阴狠说:“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条件只有一个:离开聂云枫!” 下巴处的禁锢,令她疼得倒吸凉气,可却疼不过陆城如刀刮一般的目光,更疼不过他提出的那个条件。离开两个字在脑海浮现,就觉呼吸都停滞了,如今的她像水中的鱼,而聂云枫是她赖以生存的水,鱼离开了水,还能活下去吗? 但是,现在的水在往污潭里而流,没了曾经的清澈,总有一天当污浊全部玷染了水,它就会被社会遗弃,会干涸。到那时,就算她这条鱼想用生命去挽回,也于事无补。 陆城俯身而下,在距离洛夏一寸距离处停住,气息呼在她的脸上,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迟疑、沉痛、决然、哀伤……聂云枫就真的那么让她舍不下吗? “我能考虑下吗?”洛夏干涩地开口。 男人的眼中渐渐透出一丝诡异的深邃和越来越深暗的色彩,他勾唇反问:“你说呢?”淡冷低回的嗓音里有着浅讥,他对她已经没了耐心,猫捉老鼠的游戏不想再玩。 轻叹一声,除了妥协她根本无力抵抗:“总要给我时间找到理由离开他吧。” 陆城笑了起来,“小夏,从你走进这扇门,除了妥协你还能做什么?既然如此,就不要把凄婉的表情露出来,我喜欢看你笑,老实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洛夏定住视线,直视进他冰冷的眼中,对峙良久,最终唇角牵起,露出牵强的笑容。 陆城把这一切都了然在眼,心中升出狠意。小夏,这是你欠我的,是你们洛家欠我的。你以为洛挺远瘫痪就算偿还欠我的债了?不,远远还不够,父债女还,既然洛廷远做了懦夫,那么就由你洛夏来还!别想挣脱我的掌控,有时候翅膀太硬,想要飞走的话,那么就唯有折断,这样才能永无后忧。 放开了夹制的手指,目光划过那处的青紫,唇角露出阴冷的笑,“去吧,小夏,别让我等太久,我没太多耐心。也别忘了,老头子还在我手上,戳圆弄扁全看我的心情,所以,出去玩玩就行了,别走太远,知道吗?”顿了一下后,语声一转又道:“更何况,若是时间拖久了,我怕就算是想捞聂云枫一把,也是有心无力哦。” 最后那一句,才真正戳中洛夏的命脉,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咬了咬唇,最终点头弯腰,转身而走。凌烈的视线焦灼在背,如芒在刺,她步履沉重走下了楼。 马七带着满脸亲和的笑容迎上前:“洛小姐,需要派车送你离开吗?” 洛夏歪了歪脑袋看他,似乎考虑了下,然后道:“也好,就你送我走吧。” 马七愣住,他本就那么一问,以为她会拒绝,而且就算真派车送也是安排手底下的人,哪知她这次开口指明要他送,这要是让城哥知道……抬头看了看书房紧闭的门,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事怎么琢磨都不好啊。 洛夏嘲笑出声,摇摇头道:“如果没有权利决定,就不要擅自做主,有时候做狗还是要有狗的样子,不是披了张皮就成人了,切莫妄加意见。”说完径自昂头走出了别墅。 马七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若不是不明城哥对她的态度,他绝对要撕烂这个女人的嘴。居然敢骂他是狗!转瞬又收去脸上的阴狠,换上恭维的笑往楼上而去,城哥那边还得去探探口风才是。 洛夏走出别墅大门,抬头看了看太阳,十二月的阳光其实不会太炽烈,带着暖意。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履往大路上走。别怪她嘴巴毒,实在是看不惯马七那副虚伪的矫情模样,陆城她没法违拗,那陆城身边的狗讽刺几句总能的吧,也算出口恶气。 看马七那副犹如吃了死苍蝇的样子,就有笑的冲动。可是一想到陆城的条件,心就灰暗到谷底。她得好好想一想,究竟该如何走以后的路,要她离开聂云枫,是万万不可能的。刚才之所以那样卑微的回答,是因为看清陆城隐藏在眼底的暴怒,直觉就那么出口敷衍了。 她不想不仅没有帮到聂云枫,反而还招来陆城的抵触,陆城的手段她已经领教过,万一他再在其中使些什么,那不是陷聂云枫于万劫不复吗?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进那扇门后,就已经身不由己,也从根本上把聂云枫彻底推进黑暗地狱。 就在洛夏离开后,陆城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小夏想要聂云枫脱离黑道,那么他就反其道而行,他要让聂云枫永世不能翻身,永远都置身黑道。洪景天有意提拔那小子的意向,他看在眼里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昨晚他的态度很冷。只是在他们走后,微有讶异,没想到那小子还真不能小觑,居然短时间内就得到了洪景天的信任。 其中内情他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洪景天看重那小子无非两个理由:一是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心腹来为他打拼江山,二是聂云枫在关键时刻为他挡了一颗子弹,救了他一命。 不得不说,这条黑路,聂云枫虽是刚入门的初学者,却学得很快,抓住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机会,一次舍身搏命赢得所有人对他的信任与尊重。 不得不说,撇开小夏的关系,他对聂云枫是欣赏的,够狠,敢拼,是混这条路的人。 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小夏,就凭小夏刚才那鞠躬哀求的姿态以及眼中的不舍与沉痛,他聂云枫就得死一千次!哼,那丫头真以为她最后的敷衍他看不出来?既然那么不想离开聂云枫,那么就让他帮她制造些什么。不想聂云枫趟黑道的浑水?不妨试试将他彻底拉入黑暗旋窝,永远都洗不清! 到那一天,小夏你还会坚持与他在一起吗? ―――― 无形的网,张狂着向你撒来,紧紧裹住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黑暗是有魔力的,它会将人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 37.兄弟这回事 “咚咚”两声敲门,打断了陆城的思绪,皱起了眉,这时候敢来敲门的只有马七。耐着性子唤了声“进来”,马七那张笑脸出现在门背后。 “城哥,洛小姐自己走了,您看要不要派车送?” “随她去,不用管。”陆城蹙着眉手指敲击桌面,又吩咐道:“这段时间也不用把报告拿给我看了。”每次的监视记录都是那两人的琐事,看了也觉得心烦。 马七心中一喜,似乎城哥厌烦了那女人。正所谓天下何处无芳草,以城哥的身份和地位还怕没女人?洛夏那丫头不过就脸蛋长得俏了些,其他地方根本没看头。 “阿七,给干爹挂个电话,就说我有事找他。”陆城正了脸色,是该做点什么来分离一些对洛夏的心思。马七立即拿了电话出门去拨,跟着城哥久了,自然知道洪爷不过表面上是城哥的干爹,实则那些暗地里的生意,都是城哥在背后操控。 所以对这个在道上赫赫有名的黑道大佬,马七在心里是不屑的。但表面文章还是得做,毕竟城哥喊他一声干爹呢。“洪爷,是我阿七啊。城哥刚特意吩咐等您起了后挂个电话给您,说有点事要跟您谈,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另一头的洪爷挂完电话后,看向坐在一旁的人问:“云枫,你怎么看?” 早上还没起身,就听到女儿大呼小叫着嚷聂云枫不见了,电话打到诊所那边,说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去,打到手机,直接就是关机。等乐乐把所有人都吵起来后,纠集了人马准备去找时,聂云枫却默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稍稍露了个意外的眼神。 洪乐涵连忙上前追问他去了哪,手机怎么没开,他却只淡淡回了句“没电了”就再无下文。气得她指着他的鼻子,却骂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愤然离开。 洪爷把这一幕都尽收眼底,对这女儿只能慨叹着摇头,她在聂云枫跟前就是毫无原则。其实他没回诊所去了哪里,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回他自己地方了。乐乐并不傻,但对着聂云枫就是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他是不太明白年轻人之间谈个感情怎么就这么纠结的,不满意就说出来,藏着掖着对方也不知道。但看聂云枫对乐乐的态度,又有些明白具体就是那类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 “洪爷,我没意见,你决定吧。”聂云枫依旧保持冷僻个性,主要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洛夏身上。早上睁开眼时,一看已经八点都过了,果然隔壁床上不见了伊人身影,微有失落,但看到桌上做好的早餐和留下的纸条,又觉温暖。 思绪忽然就转到昨晚那个激烈的吻,喉咙有些干涩,心里却觉甜蜜,仿佛那动人的味道依旧在唇间,忍不住眼中有了暖意。 身旁有人推了他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是阿列,他已经站起来,挑着眉看他。有些茫然,转头见洪爷也看着自己,知道定是刚才走神没听到他们说什么。阿列忍笑轻咳提醒:“走了,洪爷都喊你两声了。” 连忙起身,微低了眼,“洪爷,抱歉。”心中懊恼自己怎么会在做事的时候,在那想入非非呢,难道是昨晚的那个吻太……嗯,太美好了! 脚步跟随而上,唇角的弯度却依旧保持着。阿列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好心情,放慢了两步与他并肩,“臭小子,昨晚干什么去了?一早上就魂丢了似得。”调侃的语气,俨然是把他当成了兄弟开玩笑。聂云枫拿肩膀顶了下他,却是笑而不语。 上车后,心态调整好,已经恢复了一向的冷沉。但渐渐窗外的景致有些熟悉,当车子划入富人区时,他终于知晓目的地居然是洛家别墅。这个地方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在正式与洛夏相识之前,曾经多少次他都徘徊在富人区的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听着里面的琴声。 所以洛家的位置,他很清楚,果然车子停在了那幢别墅的门前。不由暗嘲,陆城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彰显他的主权与财富,昨晚是洪爷那边的别墅,今天又换成是洛宅了?再华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了他是掠夺者的事实。 进到大厅,有过一面之“缘”的马七从里面走出来,笑脸相迎着说城哥在楼上等候已久,却又带了深意地看向洪爷身后紧跟的两人,声称城哥想与洪爷单独谈谈,其意不言自明。 阿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聂云枫依旧面无表情,余光里看到洪爷的身影在一扇门背后隐没。“别那么紧张,放松些。”阿列抛了一根烟过来,点燃后就给他也对燃上,两个人就靠在一角闲散地抽着烟。 聂云枫吞吐了一口,烟雾缭绕里问:“不知道……城哥找洪爷有什么事?” “谁知道呢,既然让咱们等在楼下,听着就是。少看少问,是我们做事的长久之道。”可能是洛宅的客厅太过空旷,阿列居然破天荒地开始闲聊起来。看到聂云枫眼中的讶异,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难得发发牢骚,不会嫌我话多吧。” “怎么会?”聂云枫直觉而回,虽然阿列笑起来后脸上那条刀疤会显得狰狞慎人,但其实处久了就知他这人如果愿意开口,就证明他当你是兄弟。 两人相视而笑,男人的友情,往往只在片刻之间奠定,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兄弟的定义。阿列的全名叫赵衡列,但在今后的岁月里,聂云枫习惯了喊他阿列,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的为人都很简单,也不复杂,做的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马七很快就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两人就靠在楼梯旁边的墙边吸烟,视线极其不屑的飘过,招呼也不打,直接走进客厅坐进了沙发里,面孔正对他们,时不时目光扫过一眼。 他这是在监视他们吗?聂云枫与阿列两人心中同时有此疑问,瞬间气息均都冷凝了下来,按灭了手中的烟,将烟蒂踩在脚下。有一种人,沉默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压迫对方的气势。马七只坚持了一刻钟,就受不了这种僵窒的气氛,又不屑与这两小子搭话,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门。 两个人同时抬眼,正对上对方的视线,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可能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聂云枫从与阿列成为了兄弟,之后不止一次,互相为对方搏过命,甚至杀过人。 有今生,没来世,这就是兄弟。 洪爷走进书房,听马七说陆城约他在洛宅见面时,微微有些惊讶。陆城与洛家的情仇他知道一些,因为陆城的母亲曾是妻子生前的好友。 妻子在临终的时候,依旧惦念着好友遗留下的独生子,托付自己好好照顾他。所以,他收养了陆城,做了他的干爹,精心栽培,教他如何在黑道中生存。直到他十三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陆城说想要离开一段时间,自己出去闯一闯。 很是奇怪,虽然十三岁出去闯荡年轻也不算小了,但明明在他羽翼下生活得很好,何必要一个人去外面受那餐风露宿的苦?但很快就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恨意,有些明白他的目的了。这个孩子从被他收养开始,就浑身带着一股戾气,应该与他母亲的死有关。 江湖事,江湖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有仇,就要去报。这是他们黑道的规矩。所以他并没有阻拦,要吃江湖饭,就一定要狠,十三岁的陆城还没法掩藏心底情绪,确实应该要去外面磨练磨练。 因着亡妻的托付,在陆城走出大门后,他就派了人一路跟随。却大大令他意外,陆城居然走进了孤儿院,直到两年后,他十五岁,洛廷远来领养他时,终于明白,原来这小子利用两年的时间来布局,等着洛廷远走进这个瓮中。 不由对这孩子越加欣赏,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有心机有谋略,骨子里还有着阴沉与狠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花两年的时间,赢得孤儿院院长的疼爱,洛廷远来时,院长愿意为他撒谎声称他自小就生活在那里。 他也是后来在调查过洛廷远这个人后,才明白陆城的举动是何涵义。原来陆城的母亲曾是洛廷远的情人,可洛廷远却因为富贵抛弃了她们母子,转而与富家女结婚。现代版的陈世美的故事,很多见,所以并不为奇。 知道陆城心机深沉,洛廷远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后期也没再派人暗中盯着。倒是有件事他记得听亡妻在世的时候提起过,当时也没放心上就略过了,后来想起时发觉了其中的端倪。如果亡妻的好友没有跟她姐妹撒谎的话,那么陆城就不是洛廷远的儿子! 想到这,不由觉得好笑,也无怪洛廷远要移情别恋,身边的女人早在五年前就出了轨,这又怪得了谁?又能论谁是谁非呢? ―――― 是谁说的,旋转木马是最残忍的游戏,彼此追逐却有永恒的距离。大概就像是逆流的鱼,那是天生的命运……不是我不肯低头,是现实太过残酷。 ------------ 38.心思翻转 这些事,洪爷估计陆城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在后来不遗余力地要报复洛廷远,没有一点心慈手软。但在当年,他因为正在扩张地盘,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并没有对陆城太多留意。 直到五年后,陆城突然跑来找他,说想要出国深造。有些不懂,费尽心机进了洛家,得到了洛廷远的信任,朝着目标越来越近,为什么就改了主意要离开了?出国的事其实也用不着他多费心,陆城把洛廷远哄得很好,他要做的不过是打点一番。 当时,委实觉得有些可惜的,陆城的混黑天赋早在少年时期就已经突显,只等着他报完仇就可以回来帮自己了,却突然跑去洋鬼子的地方喝那什么洋墨水了。还有一层心思,是为自己女儿乐乐考虑。不管从身份还是从年龄相貌来讲,陆城都很适合乐乐,而且他是自己干儿子,关系上也是亲上加亲。 可这小子却脱离掌控出国了,也就只能扼腕痛惜了。幸而大约过了半年,陆城又主动联络自己,惊愕地发觉他居然短短半年就在美国混出了点名堂,也就从那时开始,两地互通做黑市生意。之后的几年,他看着陆城在美国逐渐壮大,而自己手边的生意也越来越依赖他,包括有时候黑市里的决断都会听取他的意见。 等到陆城回国时,他发觉自己这个干儿子已是今非昔比,无论从神态还是举止,一抬手一投足间都有了浑然天成的强势与霸气,而他的眼中再无波澜,或者说已经看不出他有一点情绪外漏,真正做到了黑市中强权的酷冷。 陆城回了洛家,重新做回洛家大公子的身份,偶尔几次酒会,洪爷也曾碰到过洛廷远,每次他都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自己这个儿子怎么怎么优秀。那神情,那眼中满满都是骄傲,洪爷却觉得好笑,洛廷远到现在还一直以为陆城是他的亲生儿子? 一年的时间,陆城将黑市势力渗透进柔城地底下,一年的时间,陆城推翻了洛氏的政权,一举夺走了洛家一切,而洛廷远中风瘫痪,唯一的女儿被陆城赶出洛家。 这手段,可谓狠、准、绝! 据他所知,自从报仇后,陆城就再没回过洛宅,一直是住在跟他同地区的别墅群那边的,所以这次约了来这里见面,心中微觉讶异。但年轻人心思翻飞着呢,他老头子可是琢磨不透。 “干爹。”陆城笑着从里面走出来迎接。 两人入座后,不等洪爷发问,陆城先点了根雪茄烟给他,随后自己也点上一支,淡淡的烟草味飘散开来。其实虽然他们名为干父子,但这样面对面坐着抽烟聊天的机会越来越少,洪爷不禁感慨,这一晃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当初抚养陆城时,他还只那么一丁点大,如今都是沉稳有度可独当一面甚至青出于蓝的男人了。 “阿城,有什么事就跟干爹直说吧。” 陆城笑了笑后,黑眸深幽难测,暗光浮动,“干爹,昨天你带聂云枫来的意思我懂,考虑了一个晚上,若干爹真看重他,想提拔他,不如让他跟在我身边磨练磨练?” 洪爷心中一惊,绝没想到阿城此次目的是跟他开口要聂云枫,不由踌躇起来。原本介绍两人认识,是存了让云枫接触到自己的黑市生意里来的念头,今后势必得与阿城打交道。乐乐喜欢上了聂云枫,他这个做老爸的总得为女儿谋后路,说句长远的话,以后乐乐若真跟了那小子,那他老头子的事业也定是交给他们的。 所以就当是对聂云枫的考核吧,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能够接自己的棒。这么一想后脸上堆起笑容道:“好好,有阿城你这句话就行,晚点我让云枫去找你。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才,有你教他定事半功倍,这样我也能给乐乐交代了。” “乐乐?”陆城的眼中闪过幽光。 洪爷叹了口气道:“唉,女大不中留啊,乐乐那丫头也不知怎么先我一步认识了云枫,就对人家存了心思,从不开口求人的她跑我跟前要求帮帮她,你说我这老爸能拒绝嘛。”讲起自己的女儿,就不由心焦又无奈。 陆城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洪乐涵喜欢聂云枫?有意思。难怪老头子如此看重那小子呢,原来中间还有这层关系在。 洪爷收起感慨,想到一事又问:“阿城,干爹有个事问问你。” “您问。” “那个洛家的女儿洛夏你是怎么打算的?据我所查,她目前与云枫同居在一起。因为知道你们的那层关系,所以我得事先问过你的意思。”此时的洪爷已经收起了老父的感慨,变成了行事冷厉的黑道大哥。 他的意思很明,若陆城把洛夏的事揽下,那么就不会动她;若是撇清关系,那么他可就要动手了,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是不会容许任何人成为那幸福的障碍。像他这种老江湖,处理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每一种都可以让毫无背景的洛夏永远在这世界上消失。 洪爷的话外音,陆城又怎会不懂,权看他对洛夏的态度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眯着眼一手夹着雪茄烟吞云吐雾,一边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敲,这似乎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洪爷也不急,仿佛刚才没有提问,只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干儿子。 短暂静默后,陆城才开口:“呵,干爹,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事情还有人比你更清楚的吗?我姓陆,她姓洛,与我何干?”残酷无情的话,与他面上温和的笑极不相符。 洪爷听得心中没底,因为陆城看似无情的与洛夏撇清了关系,但刚才那短暂的沉默与现在的笑,都不像是甩手不管的样子,尤其是气氛比之刚才多了凝炼,有着无形的压力。心中转过一番念头,基本是明白了陆城的意思:洛家的人谁都不可以碰,除了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不必做这个坏人,自然有陆城会将那洛夏从聂云枫身边收走,无需他多虑。开始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以前还曾想过要把乐乐嫁给陆城,此时他再不作此想。 陆城太复杂,虽然是他的干儿子,连他都快看不透了,何况是不懂世事的乐乐。隐隐感觉,现在的陆城已非自己所能控制,若是还执意让他入主自己的黑道事业,很有可能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到那时没了砝码的乐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还是聂云枫好控制一些,背景平白,心思单纯,又有弱点。掌控一只雏鸟总比一头雄鹰要来得容易得多,洛夏那丫头,只要把持好度,依然可以成为最有利的工具来要挟聂云枫为己所用。这颗棋子,看来他得下好,下准确才是。 忽然洪爷的脑中闪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那个洛夏,会不会也是陆城的弱点呢?他们名为兄妹,实则没有血缘,难保陆城对她动了别的心思。所以洛廷远会变成植物人,而洛夏却只不过是被赶出洛宅而已,这不像是陆城这种人的阴狠作风,若真要报仇,他会做得比这更绝。 尤其是刚才他试探地问那么一句,甚至都没提会对洛夏做什么,陆城身上已经散发出无形的杀气,尽管极短时间内,气息尽敛,就像没有任何变化一般。但他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感应杀气已经成了本能,否则如何能在刀口下舔生活,一舔就是这么多年? 想到此处,洪爷心中暗笑起来,在越来越难掌控陆城的时际,发现了个最有利的讯息,看来这趟是没白来。 小小的书房内,两人各怀心思,一场会晤却是暗波浮动。 当陆城一脸笑意陪着洪爷走下楼时,聂云枫与阿列同时直起了身,恭敬站在了楼梯口处。 “云枫,来。”洪爷下楼后就扬声而唤,聂云枫走近了几步。 “这阵子你先去阿城那边学习,晚些再回我身边。” 身体一僵,聂云枫惊愣,洪爷怎么会有这决定?直觉去看陆城,只见他似笑非笑,清浅的笑痕里带着讽意,他不会天真到以为陆城真有心帮他什么。 阿列从旁推了推,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云枫,还不叫城哥。” 心神一敛,垂目唤:“城哥。”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是不是就他现在这种状况? 洪爷哈哈大笑:“阿城,我看云枫这小子是惊讶的傻掉了。”一个调侃,引得大伙都笑起来,陆城眉眼舒展,少了沉冷后的他其实很英俊,可却就是让聂云枫觉得寒凉。 洪爷倒也没立刻就让他留下,因为身边有些事必须交代一番。几人走出洛宅,回到车上时,洪爷就语带深意地嘱咐:“云枫,在阿城身边你得提了心做事,懂吗?这也是一番磨练。” 聂云枫直觉用余光去瞄驾驶位上阿列的反应,见他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情绪不外露。洪爷话中的涵义适是而非,并不像表面传达的意思那般,多了一丝让他提防陆城的意味。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曾经的猜测,难道阿列并非是陆城的人? ―――― 每个人都有着双面,表露在外的,却不是最真实的一面。 ------------ 39.报复 聂云枫无法猜测洪爷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但相比之下,同样是一条不归路,他宁愿跟着洪爷,也不愿跟着陆城。 洛夏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层顾虑是陆城这个人太危险了,最早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毒蛇,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但洪爷是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人,回到夜总会后,就交代聂云枫把手边负责的几个场子交接一下,准备准备过个两天就去陆城那边报道。但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两天内,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前一天就提起过那回袭击洪爷的人是“太子”派来的,聂云枫在诊所里养伤的那个礼拜,洪爷就下了通缉令追杀“太子”。但这座城市,洪爷还做不到只手遮天,并非他想杀个人就能杀掉。 “太子”之所以敢太岁头上动土,是因为他有后台,他老子陈耀即使金盆洗手了,关系与势力却还在。所以通缉令下去,却有一股势利在背后支撑他,保他安然无恙。洪爷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打压“太子”的场子。黑市生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自己开娱乐场所,另一种就是小弟们驻扎在其他场子里做看场护卫。 洪爷的打压举动,令“太子”少做了很多生意,他原本就嚣张惯了,如何受得住这个气。若不是老爷子让他避避风头,早就领着一帮兄弟砍上门去杀人了,心中更是暗恨起那天替洪景天挡子弹的小子,若不是那个叫聂云枫的多事,此时洪景天都躺在棺材里了,哪里会有现在这许多麻烦事。 要想再刺杀洪景天已是难上加难,如今他出行身旁的保镖无数,根本找不到缺口。但对付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太子”有的是办法。 那天晚上,聂云枫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动作倏然顿住。天生的敏觉加上直觉,感应到周围有杀气,而且他家的门是那种老旧的木板门,几块木板拼成的,所以中间会有缝隙,以往每次开门的时候,都能从缝隙里看到里面透出昏黄的光亮,但今晚却是漆黑一片。 真正让他觉得心凉的是,这么晚夏天一定在里面,如果门内潜藏了杀气,那么夏天现在怎样了?这个念头在撕裂他的心,可他必须强自压抑住。有时候,明知前面是死路,却不得不埋头走下去。此时的聂云枫就是如此,里面有夏天在,他不可能撒手离开。 不用质疑,里头真有什么敌人,那也是冲着他来的。握着钥匙的手颤了下,另一手垂在腰侧,感觉到那处的硬物时,重吸了口气,目露寒光转动了钥匙,推门走了进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尽在一念之间翻云覆雨。 室内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月光从身后透进,聂云枫却在瞬间竖起了浑身的汗毛,就在他三米开远的地方,有个人在用打火机“啪他啪他”的关关合合点了又灭,一明一暗间,他已经看清那个人是谁。 太子! 虽然从没交过面,但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人,因为曾在洪爷那边看过这个人的照片。 灯倏然而亮,从黑到明,人的眼睛本能的有个明暗适应过程,聂云枫眼睛一眨都不眨,短暂几秒过后看清了屋内的情景,脸色不由发白。就在他的左手边,洛夏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嘴巴上贴了胶布。 而他的正对面的男人,正是“太子”!在他周围,起码有十几个人,衣装松散面目可憎,手中拿着大砍刀,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容,更有一把刀就横在洛夏的脖子上。 看着洛夏眼中的惊惶和担忧,心中沉痛,居然又一次把她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当中。强敛心神镇定情绪,转开视线定在男人身上:“太子哥,不关她的事,把她放了。” “太子”冷笑了声道:“哟,这声太子哥可受不起啊。据说你小子很能打嘛,怎么今天不打了呢,嗯?枫哥?”最后那两字带着无尽嘲讽与不屑。 聂云枫微低了头,声音放轻,“太子哥,不管什么事都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若是服软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这就不是黑道了,明知这个道理,但他却不得不低头。“太子”放声大笑,狂妄无比,眼稍吊着瞥人:“你这是道歉的样子吗?” 洛夏看不过去如此卑微低头的聂云枫,想要挣脱束缚,却被身后的人紧紧勒住,急得眼眶湿润,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聂云枫没有看她,只朝桌子那处看了眼,就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杯子,从热水瓶中倒了杯热茶,恭恭敬敬的递到“太子”面前:“太子哥,请喝茶!” 他现在的刻意卑微,为的是让自己的低姿态暂时消除些“太子”的怒火,最起码能拖延一会功夫。就在刚才进门前,他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阿列求救,希望他能在最短时间带人赶过来。进了这个圈子,当然知道愚勇是最要不得的,曾经引以为傲的武力在刀枪面前根本一文不值,尤其是夏天还在对方手上,有时候以暴制暴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太子”似笑非笑的盯了眼那茶杯,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抬起手连杯带茶朝聂云枫脸上泼去,“哐当”一声杯子摔碎在地上,冒着热气的茶迅速将他的脸烫红。“你***坏我大事,给洪景天那老不死的挡子弹,害得我避风头躲了一阵子,知场子还被砸了好几个,老家伙抢走了我不少生意,手底下的兄弟都没饭吃了,一杯茶就能顶事?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原本一直竖起耳朵的洛夏,在听到“太子”说聂云枫为洪爷挡子弹,瞪圆了双眼,满目都是震惊。她这边的动静,聂云枫的余光全都收在眼底,却只能握紧了手,低首恳求:“太子哥,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若您觉得不消气,我任你处置,但不关她的事,我求你可以放过她。” 已经预料到今晚是不能善了,不管阿列有没有收到短信,他都有可能等不了了。洛夏因为他而被牵扯到这件事中,他不能让她陪自己一块死,希望能够一命换一命。 “太子”抬脚就踢,聂云枫眸光一闪,却是一动不动,任那脚踢中自己肚腹,在痛意袭来时就势倒退摔在地上。可他意料不及的是,“太子”居然一把扯过洛夏的头发,将人拉到跟前,残酷地说:“聂云枫,今晚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以为别人叫你几声枫哥就真上了天去了?在我太子眼中,你什么都不是,连狗都不如!” 洛夏没想到那坏人会突然发难,刚还在震惊聂云枫中枪的事,就觉头皮一麻,人被拽着几步拖了过去,头皮上根根发丝牵动出针扎一般的痛楚,嘴巴却因为被封了起来,就算是痛呼也只是闷哼。 原本还倒在地上的聂云枫豁然起身,目光冰寒地盯着“太子”,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入掌肉,想用痛意来控制住翻飞的理智,此刻他冲动行事,根本救不了洛夏,只会害了她。 “太子”目光一转,勾出邪笑:“怎么,心疼了?”阴冷得意的神色尽显,而他身旁的手下在最快的时间内挡在了他身前,跟铁桶一般将他牢牢围住。他托起洛夏的脸,搜寻了一番后啧啧有声:“的确长得挺漂亮的,而求够纯,一看就让人有想上的**。哈哈,聂云枫,你这么喜欢她,是不是滋味很不错,床上功夫一流?既然如此,那我也试试……” 洛夏只觉一阵反胃,男人淫邪的目光像要吃了她一般,明目张胆到猥琐,他的一只手用力揪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向后仰,另一只手却突然伸到她的领口,“唰”的一声,外套的拉链被他拉开,露出了里面贴身的衬衣,又是一声响,竟然徒手扯开了她衬衣扣子…… “太子!你敢!”聂云枫怒吼,他已经再忍不下去,冲上前抬脚就踢,与那边围堵在前的保镖打在了一起。“太子”闻声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带阴沉的笑,欣赏着屋内的对打。 洛夏见他不防备自己,抬起腿就用力顶向他的下身,然而“太子”并非无能之辈,立即反应迅速的侧闪开,察觉到对方意图后,愤怒地扬手一个巴掌挥了过去。贱女人,居然敢要他绝后?找死呢! 洛夏眼见躲不开那巴掌,只能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等待疼痛来袭。却觉忽然腰间一紧,一个旋身就被拉进了某人怀抱,也躲过了那一巴掌。熟悉的气息透入鼻间,心松落下来,不管何时,只有在他的怀里,才是最令她有安全感的。 头顶传来聂云枫沉冷到酷寒的声音:“太子,你***给脸不要脸!” 惊讶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聂云枫用这么狠戾的口吻与人说话,眼前那张英俊的脸上只剩寒霜,眸底是怒焰在燃烧。只是她一个晃神的瞬间,就被他拉到了身后,他的右手劈开两个近身的打手,并且捏住了那个叫“太子”的手腕,扭到无法弯曲的程度后用力往前一带,趁着那人身体前倾的时机,松开环住她腰的手,一拳重重打在了那人脸上,接而就是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惨叫声也随之而来,自然是“太子”的。 ―――― 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明知是地狱,他却只能迈进去,因为有着放不开与不得已。 ------------ 40.杀戒 谁都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手起刀落的瞬间,聂云枫就把“太子”给打趴在了地上,而那声骨骼脆响,应是捏断了他的腕骨。 其余人面面相觑后回过神,纷纷举了砍刀砍过来,聂云枫眼明手快的把洛夏推离战区,抬脚去踢来人的刀,刚想制住“太子”来扭转局面,哪知那“太子”居然地上一个翻滚,脱离了那范围,接而从地上爬起身怒嚎:“聂云枫,你找死!看来洪景天的面子我也不用给了,本还想饶你一命的,弟兄们,给我砍!” 就在他声落时,聂云枫举起了屋中唯一的桌子,挡在身前。他们都是手持砍刀,而他是徒手,若不找到应对的武器,就算功夫再好,也难防砍刀无眼。最主要的是,他没法就此逃出屋外,因为还有洛夏在身后。除了拼命,他无路可走! 桌上的盘盘碗碗摔碎在地,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眼见桌子被人砍得只剩桌腿,聂云枫扬起桌腿朝人横扫,几声惨呼,又有人倒地不起。但“太子”带来的人众多,他毕竟只有一人,总有不备的时候,耳边传来洛夏的惊呼声,背上挨了一刀,立即刺辣的痛觉袭来。 刚才在抱住洛夏时,他就用力挣断了她的绳子,现在她应该是把嘴上的胶带给撕了下来,听到她的声音里带了惊恐,他知道定是自己的样子吓坏她了。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就在这时,身后原本紧闭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踢开,一下涌进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阿列,还有洪乐涵。聂云枫见状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阿列终于赶来了!只是洪爷的女儿怎么也跟了过来? “太子”一见居然来了这么多人,脸色有些发白,不禁退后了一步,他的手下也跟着乱了阵脚,收住了进攻的势头,纷纷站回他身旁护住。 “云枫,你没事吧?”洪乐涵像箭一般冲到聂云枫身旁,手在摸到他背后的血时,大惊失色喊起来:“啊,你又受伤了!”阿列走过来蹙眉看了眼他的伤处,用眼神示意询问,聂云枫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即使真的很疼。 顿时,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变成了两相对峙,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洛夏苍白着脸看着聂云枫满是鲜血的后背,又看了看紧扶住他胳膊的女人,知道这时候她应该保持沉默,但却不想聂云枫无法回头,小心翼翼地挨到他的另一侧,压低声音劝:“你别冲动。”但看男人的脸上满是狠意,他是要找那“太子”拼命,为刚才的事报仇吗? 今晚这样的场面,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被坏人抓住引起的,若没有她做人质,聂云枫绝对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她不想深爱的人为了自己,真的把命也搭进去。 一道目光立即扫来,感觉的出是扶住聂云枫另一边手臂的那个女人,似乎那其中带着敌意。没有去多思考她是谁,聂云枫已经低下头看向她,轻声道:“夏天,别怕。”接而又转眼看向一旁的黑衣男人,“阿列,让人带她先走。” 心中一颤,她不想在此时离开,可是看他神色坚定,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最终变成轻声嘱咐:“你小心点,我在外面等你……”她想聂云枫应该能听进自己的劝的,留在这里只会妨碍他们,转过身往门口走,却在门边墙上的穿衣镜中砍刀“太子”悄悄把手伸进了腰间,摸出了一把黑漆的枪…… 枪?! 洛夏募得瞪大双眼,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已经转身飞扑过去,嘴里大喊:“小心,聂云枫!”原本聂云枫已经注意到“太子”的动作,但忽听身后传来洛夏的惊叫声,直觉往后去看,不防她猛撞过来的身体,往后一个趔趄。就在霎那,“砰”的一声枪响,洛夏只觉肩膀处剧痛,瞬间麻木全身,转而眼前一黑。 耳边是聂云枫凄厉的在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却无力睁眼,疼痛弥漫进脑中的神经,逐渐开始没有知觉。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被转移开熟悉的怀抱,投进了陌生人的怀里,她用尽所有力气奋力睁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聂云枫瞳眸里泛起血红色,俊美的脸上染了野兽般嗜杀的残意,而那手中高举的刀深深的刺向“太子”的心窝…… 抱住自己的那个女人和一同来的黑衣男人,同时疾喊:“不要!” 但已经迟了。 “太子”瞪圆了双眼,几乎眼珠都要爆出来,在咽气的那一刻他都不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死了!所以死不瞑目! 洛夏心沉到谷底,她知道,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聂云枫疯狂的话,那么就是自己。她的中枪受伤,换来了聂云枫的杀人泄愤! 一切都晚了……那个叫“太子”的人已经死了! 阿列见事已至此,朝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也都加入到厮杀的战局里面。既然“太子”死了,天已经捅破了,为让这个消息晚一点传到陈耀的耳朵里,那么只有杀人灭口,这里的人全都得死! 心中暗叹:云枫,为个女人,值得么?你可知道,杀了“太子”就是连洪爷都保不了你。明面上洪爷是在通缉“太子”,但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因为两方人马根本就没正式撕破脸,还没到相互砍杀的地步。这下陈耀唯一的儿子死了,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来黑市不会太平了,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展开。 砍杀的同时,有些担忧地看着一直僵直不动站在那处的聂云枫,当刀口刺进“太子”心窝时,他整个人就像灵魂被抽离了一般。阿列有些明白他此刻的感受,从他跟着洪爷开始,以前碰到的最多就是斗殴,上次算是惊险一些,中了一枪,但也没出人命。如今眼下,可能是聂云枫第一次杀人,还能够如此冷静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记得当初自己第一回杀人后,吓得浑身都在发抖,敌人的血就像是漫进自己脑子里一样。 一声声惨叫,有人想冲出门去逃跑,却被砍杀在门前,倒地的人越来越多。 洪乐涵虽然一直身处黑道,却也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惊惧的脸色惨白,低下眼不敢再看。发觉怀中柔弱的女人渐渐不支,已经昏晕了过去,不得不大声叫还愣在原地怔忡的男人:“云枫,快来,她可能撑不住了。” 聂云枫愣愣扭头,眼睛的焦距定在洛夏脸上时,立即如梦初醒,丢了手中血红的刀,急步上前抱起人往门外冲。 还是之前那个诊所,医生和护士看到几个人浑身是血跑进门也不惊讶,如此场面他们已经见多了,事实这家诊所就是洪爷专门设立的,专为处理这种伤情。像他们的刀伤枪伤是进不了大医院的,否则很快就会引来警察的注意。 医生招呼着人安排进手术室,但在手术们前飘了眼聂云枫,这个年轻人刚从他诊所离开没多久,这就又回来了,淡漠了声音道:“我想你也应该去包扎一下,否则会流血致死。”说完推门而入,留了个白大褂的背影。 洪乐涵惊觉过来,刚才的突发状况都令她忘记聂云枫后背受伤的事了,上前一步撕开他后背的衣衫,只见一条横跨整个背部的刀口狰狞出现,血已经凝固住。下一秒,聂云枫体力不支往前栽倒……洪乐涵尖叫出声。 其实这一路,聂云枫都是靠着意志强撑着,他原本的枪伤并未好尽,如今又被砍了一刀,若不是担心洛夏,他可能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忽然亮起来,入目的是四周墙壁上全是血,屋子里也全是血。那血一点一点渗透过来,然后漫过他的脚,接着到他的胸口,再到嘴巴,嘴里全是血腥味。聂云枫告诉自己,这是梦,他要醒过来! 用力睁开眼,眼前一片苍白,思维停顿几秒,反应过来这是在诊所里面。他再一次的趴躺在了病床上,浑身打了麻药,无法动弹。而刚才梦中的一切却是如此清晰,他在最后看到“太子”瞪得滚圆的凄厉惊悚的眼,血喷在自己脸上,漫进眼里。 当看到洛夏倒下时,他脑中的弦断了,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手中的刀没有任何迟疑捅进血肉里,刀身入肉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血如喷泉一般,将他整张脸都淹没。 曾在年少时看过一本小说,那里面有位混黑道的大哥说:不要杀人,因为因果报应,你杀人,终会被人杀,而你不会了解被杀的痛苦。但聂云枫把刀捅进“太子”心口的感觉是:若是没杀过人,就不会了解杀人的痛苦。 小时候师傅告诉他,教他学自由搏击术,为的是除暴安良惩善罚恶。而他现在却用自身的武力去杀人,去走地狱的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绝望,笼罩了他整个身心。 ―――― 何为不归路?意为没有回头的路。当迈前那一脚时,就意味着永远都无法回头。 ------------ 41.请放手 当初洪爷找上自己时,聂云枫还单纯地想,只要灵魂不被黑暗洗涤,那么底子就还是干净的。可是现在呢?满手是鲜血洗都洗不去,还有人命,这只是开始,今后这类的事将会不断发生,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势将淹没在黑暗洪流里。 以前他以为只要夏天在身边,就能用炽烈的阳光洗涤黑暗,让罪恶漫不进心底,可现在夏天却一再因为自己受伤,更是被拖进了黑道的复仇中,遭受生命的威胁。 宿命的剧本似乎从他走这条不归路起,就已经写好了,黑道中又有几个人能像洪爷一样笑道最后?而即便是洪爷,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有仇家上门。今天“太子”的下场,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就是他聂云枫的下场。 这叫因果报应,终有一日,他也会躺在那里,感受生命从体内流逝吧。到那时,夏天要怎么办?沉痛的闭眼,心如刀绞…… 午夜时分,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太子”与一帮手下从夜总会里摇摇晃晃走出来,张狂的笑在脸上浮动,有人立即上前为他撑起雨伞,“太子”嘴上骂骂咧咧着什么,似乎被这阴沉的雨天惹怒。 躲在柱子后面一身黑衣的聂云枫悄悄地向那边靠近,雨水冲刷着他手中的刀,将刀刃打磨的越发晃眼。因为众人都打着雨伞的原因,并没有人注意身后有个死神在降临。 聂云枫看准时机,扬起刀向“太子”砍去,眼见手起刀落的瞬间,忽然有两人扑过来抱住他的双臂,而“太子”也发现了异常,回过头就从怀中摸出手枪,瞄准聂云枫的眉心,砰!巨声而过,聂云枫的眉心中弹,眼睛瞪大着往后倒去,血漫过他整张脸…… “啊――”洛夏惨呼出声,双手极力想去抓住什么,可是除了虚有就只剩空气,她什么都抓不到,下沉,下沉……沉到谷底,窒息漫过咽喉。 “小夏,醒醒!”低沉的嗓音划破她的耳膜,身体在被人摇晃,脸上更有轻拍,渐渐噩梦中惊掉的魂魄回归,猛地一坐而起,眼前还是梦中的那一幕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她几乎感觉到了聂云枫手指的冰凉,还有那最后中枪后眼中的绝望,只觉世界毁灭了。 茫然地想:“太子”不是死了吗?那刚才看到的是什么?聂云枫呢? 一想到他,连忙起身要去找,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肩膀处的剧痛夺去她的呼吸,到这时才惊觉身旁有人,一抬眼就惊愣住,居然是陆城! 这才恍然而发现,她不是在医院,而是回到了洛家自己的那间卧室,两旁都是医疗器材。陆城把她带回来了?这是为什么?而且…… “聂云枫在哪?” 陆城深幽的眼中震怒一闪而过,她在梦里全是喊的聂云枫名字,醒来后开口第一句话还是文聂云枫,他真该让那小子千刀万剐! “你就不关心关心自己的死活?失血过多,送医过晚,你的左手臂就算能恢复,也不会再灵活如当初。”也就是说,她的左手会半残。当得知洛夏受伤这件事时,他几乎是冲进洪爷的那家诊所的,听到医生的诊断,简直想把那这所给轰了,更想要杀人! 洛夏身形顿了顿,条件反射去看左手,肩膀处的麻痛令整条手臂都没有知觉。但转念还是掀开被子往地下走,她必须确定聂云枫安然无恙才行,刚才的梦境以及神智失去那刻聂云枫血红的眼,都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右手被身后抓住,捏在手腕处的力量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着实让她体味到什么是痛,而深重的呼吸就在耳边,她知道陆城是真的动怒了。可她却觉得好笑,他们之间早已没了瓜葛,何需如此惺惺作态? “你真的要走?洛夏,别怪我不提醒你,今天你走出这扇大门,以后你的死活我都不会再管!”危险的口吻,冷厉的警告,饱含着张扬的怒意。 洛夏转过身,眼中没有一点情绪浮动地看向他,淡淡开口:“请放手。”一语双关:请放开你握着的手,请你对我放手!陆城眼中的暴怒清晰可见,带着毁灭的焰火。若是从前,她定然会为这样的陆城所动,更不会去忤逆他,可是此刻,她的心里起不了一点波澜。 无声沉默,她用坚定的眼神告诉陆城自己的答案。 最终,那只桎梏的手渐渐松开了,刚被捏住的地方,青紫的指印赫然在目。但洛夏并不在乎,转身继续往门外走,肩膀的伤口在撕裂,想必原本已经受到了很好的狐狸,但在刚才的拉扯中又裂开了吧。 痛意提醒着她聂云枫可能承受得更多,梦里的惨景再次浮现脑海,明知是假,明知“太子”已死,但却整个心房都是寒凉。她不敢去想聂云枫杀了人后会有什么下场,只坚定一个信念:她要去找他,她要到他身边去。 走到楼下时,马七惊讶地问:“洛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视线在砍刀洛夏身后的陆城时,缩回了后面的话。陆城此时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暴怒,只冷冷盯着往门口而去的身影,淡漠开口:“让她走!” 马七自然懂眼色的不再多话,站到了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那时看城哥满脸紧张的把那丫头抱回来,听到医生说失血过多暂时不会苏醒,那暴怒的样子没人会怀疑,城哥对她的在意。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先见之明,并没有莽撞到去得罪洛夏,否则但凡自己有一点不好的心思,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想,若不是那“太子”已经被聂云枫给杀了,恐怕城哥也会下追杀令吧。 从洛宅走出后,洛夏抬头看了看天色,阴蒙蒙的,的确像是要下雨了。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了一套病服,手机也不在身上,更是身无分文,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聂云枫在哪。总算这里离家不远,可以回去取了零钱打公用电话,尝试拨一下他的号码试试看。她被陆城带走,聂云枫一定也急疯了吧。 想到这,不由加快了脚步,但可能失血过多的缘故,只走了几步就觉无力。平日里走到家可能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她越走越觉脚步虚浮,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门口。 可是,她进不了家门。 因为门前停着好多辆警车,围着很多人,而那个她和聂云枫的家,警察进进出出的正在办案。忽然意识到“太子”是死在他们家里,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人,现在警察上门,是要抓聂云枫吗?她虽然年轻,只有十八岁,但却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而且要偿命!聂云枫如今已经成为通缉犯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抬了步子就想往内冲,却又戛然止步,不行,若聂云枫不在里面,她冲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警察若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定要抓她回去录口供,就算知道什么都不能说,可以她心力交瘁的心神,以及毫无任何应对经验的情况,能抵得过警察的几次轮番轰炸? 她绝不能被警察抓去拷问,那会害了聂云枫的,立即转身想要从人群中退出悄悄离去。余光里却看到那边有位大婶好像扬起手指与身旁的人指向自己方位,心立即悬了起来,是附近的邻居吗?她们认出了她?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她的胳膊,正好是左手那边,肩膀疼得她倒抽冷气,回头一看愣了两秒,眼中随即泛起惊喜。 这个男人她认识,正是带人来救聂云枫的黑衣男人!他在这里,那他一定知道聂云枫在哪!看懂了对方的眼神,连忙噤声,然后由他打着掩护,悄无声息地没进了街道的人流里,缓缓走过路口,招手打了辆出租车,迅速离开了那处。 等车子开过警车与人群围绕的家门口后一段路,洛夏顾不得肩膀的疼,立即抓住男人的衣袖急问:“他在哪里?” 阿列低眼扫过面前这个脸色惨白的女人,脸上的毛细孔都几乎可看清,一双水眸中盈盈若现的全是担忧和惶恐。若不是他过来,可能这个女人就要被警察带走了吧。女人,在他的字典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一个男人只要有了女人,就会有弱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聂云枫就是如此,他为了她身受重伤,而且被陈耀在柔城黑市下了高额悬赏令:五十万要聂云枫的一条命!陈耀死了儿子,他要聂云枫以命偿命,来给他儿子陪葬。 五十万这个数字在当下可不算小数目,有的是亡命之徒为了这笔钱奋不顾身。即便当时他下了杀手,也不过是给聂云枫争取到隐藏行踪的时间,如今整个黑道都在传“太子”被杀这件事,而陈耀更是指天发誓要为儿子报仇! 如今陈耀的手下,就跟疯狗一般,几度上门找洪爷要人,幸而洪爷面上假意不管,暗中却一力袒护罩到底,否则聂云枫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砍。 造成这一切的,不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吗?当时若不是她,云枫那小子又怎会发疯到丧失理智,真把“太子”给杀了?江湖规矩,只要人不死,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而现在…… 一声长叹,女人,果真是祸水! ―――― 黑暗的世界也相信因果循环吗?可是今天我杀了你,明天又是谁来将我杀死?这就叫宿命的轮回?我不服。 ------------ 42.不敢面对 阿列想,虽然与聂云枫认识的时间不能说长,但几经患难后,也对他的身手和灵敏度有了大致了解,他绝对能在第一时间洞察到周边的危险从而规避开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在当下已经落入了“太子”手中,所以云枫明知山中有虎,却仍然偏向虎山行。 这些云枫那小子口风紧得很,根本不会说,但猜也猜到了大致情况了。 基于洛夏的身份,最终阿列还是冷寒着声音回:“他没事。”却没讲出聂云枫现今所处的地方,因为此刻他的居处成了绝密之地,多少人在地毯式搜查他的行踪。以保万一,阿列决定绝不冒险告诉任何人,包括眼前这个麻烦的女人,因为极有可能会被陈耀的人占空子。 若非云枫那小子恳求他找一下这女人,他还真不想揽这事在身上。阿列领着洛夏走进了一个陈旧老式的小区,一直爬到顶楼,打开其中一户屋门。洛夏原本兴匆匆的神色在见到屋内空无一人时立即僵住,回头想发问,却又惧怕阿列那张冷面,尤其是那条横跨脸的刀疤,看起来特别慎人……语声堵在喉咙口。 “你先住在这吧,云枫的事你不要问也不要管,安稳呆在这里,晚点我会送药过来。”阿列说完瞥过一眼洛夏肩膀处的血迹,蹙了蹙眉,终是没再说什么冷言。 洛夏见他要走,不由慌了起来,压住心头的害怕拦在他跟前,“那个……能不能让我见一面聂云枫,或者打个电话也行,起码让我知道他是安全的。”她不知道这个人要怎么称呼,可现下除了求他,也不知道能从哪里得知聂云枫的消息。 阿列双目一瞪:“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若不是你,云枫现在会被黑道下追杀令?你可知只要他的行踪暴露一点,就有可能被人乱刀砍死?给我安分点吧。”说完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她,毫不留情地走出门,并且用力甩上了门。走到外面还犹觉不解恨地吐了口口水,心中骂:真是麻烦精!但骂归骂,下了楼却还是走向小区外面的药店。 空洞的屋内,徒留洛夏一人独自凝立,久久没有动分毫,耳边是男人最后的话在一遍遍重复。追杀令……一种揪心的疼从心底而起,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猛敲。 早预料到聂云枫走的是不归路,她也试图想要与宿命抗争,甚至去祈求那个害她家破的恶魔,却终究挽回不了这既定的悲剧,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聂云枫从那天开始,就脱去了白色衬衫,改换成黑色的衣服,不仅因为灵魂已经被彻底抹黑,更因为死人的血染不红黑色,黑衣会是最好的武装。 他在诊所包扎伤口时,就知道陆城把夏天给带走了,心里空落落的,有着失去的恐慌和迷茫。但洪乐涵说当时陆城的神色中满是暴怒与紧张,又想夏天在他手中应该不会有危险,这样也好,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见夏天。 因为那天他杀人的场景,夏天是从头看到尾都看见了,满手的血腥,满身的血迹,全都展露在她眼前,这样的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如何还能再走到她身边去? 阿列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的,什么事都有第一次。”调侃的语气,知道他是想要安抚自己,可是却无法忍受阿列眸中对杀人这种事理所当然的冷酷。那天洪爷是随后就过来的,知道情况后深蹙着眉,连夜派阿列将他送离了诊所。 本以为洪爷是怕自己连累他,想让他自生自灭了,哪知阿列将他送到了一处高级住宅区,这才知道洪爷是将他藏起来避风头。不用问,这几天外面定是翻天覆地的在找他了。这个地方都是有钱有车的人居处,估计是洪爷的一处房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洪爷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聂云枫心里是感激的,也不枉他那次以命相搏了。阿列在送他到这里后就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但在那天他临走前,聂云枫考虑了再三,还是拜托他如果可以就照应下洛夏。 虽然说洛夏被陆城带走后,阿列也很难再去插手,但他总有预感洛夏会回他们的家找他,而那个家已经成了修罗地狱,她回去就是自投罗网,相信无论是陈耀的人还是警察都会守在那里,只等鱼上钩。绝不能让她再陷进危险里面了! 住在这里的好处就是安静,没有人打扰。但是安静对于聂云枫来说,是一种煎熬,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常常会在寂静无声里想起那晚的血腥弥漫,想起夏天倒在血泊中,想起自己杀了人。更会去想现在夏天怎么样了,伤好了没,有没有被阿列找到……许许多多的事都在脑中盘绕,挥之不去。 其实烦恼了这么多事,最终只是因为他想夏天,好想见她。但现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能有如此好的待遇,已经可以去偷笑了,还想要见夏天,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微觉奇怪,这次洪乐涵居然这么能沉得住气,一次都没有找上过门,是洪爷下了死令了吗?那晚他被阿列送走时,是看到洪爷命人强行拉住她的。看来外面可能真的乱到天去了,他的隐藏之地成了绝密。 就在聂云枫以为要被安静折磨到发疯的时候,终于接到了阿列的电话,心情立即变得欣然,是事情有转机了吗?阿列行事极其小心,若是无事绝不会随意打电话过来,无论如何,有个人说话都是好的。 接通电话后,对方却一直沉默。聂云枫忍不住问:“阿列,什么事?” 听到阿列干咳了一声后说:“云枫,今晚十二点,我会带那女人过来。”他的声音依旧寒漠,一如既往他的性格。但聂云枫去被他话中的意思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说什么?你是说会带……她来?”不敢提那个名字,狂喜在一点点涌进心头,却戛然而止,不行,不可以让她过来! 如果外面还在天翻地覆,洛夏若是过来定是凶险万分,他不能再一次把她牵扯到危险里,“太子”的事再来一次,他真的会疯掉。一定还没有解禁,否则阿列不会如此谨慎地安排晚上十二点带她过来。坚定开口:“阿列,别带她来!” 这次阿列却开始叹气,语声中有着无奈:“云枫,见见她吧,她为了要见你,用尽了各种办法,甚至……甚至都割腕自杀过了。” 什么?割腕自杀!?聂云枫彻底被震住,整个身体也僵直,久久不能成言,话筒里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他依旧凝立当处,一动也不动,之后阿列讲了什么都没听进耳去。 他被阿列的话给吓到了,从没想过夏天会为了达到目的做到如此决绝,心乱如麻是他切身的感受,甚至出现焦虑、恐慌等种种情绪。如果说原本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原则,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在听完阿列的那句话时,他再也坚持不下去。 以阿列冷漠的性格,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定然不会轻易答应洛夏的请求。埋坐在沙发内,等着时间一点点划过,细数高挂的钟声,窗外从明亮慢慢变黑,到漆黑一片。直到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聂云枫才从停滞思维的状态里清醒,立刻警觉地闪到了门背后。 这是阿列教他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保有最基本的警觉性,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必须确认后再作反应。门上传来轻敲声,三重两轻,再三重。聂云枫松了一口气,是阿列,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暗号。 门打开,背后是阿列冷凝的脸,被走廊里的壁灯打在身后,显得些微阴沉,他让开了身体。洛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精致的脸上满是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内默在黑暗里的男人。一共是十八天又十二个小时,她没有见到他了! 她在心里轻叹,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双比启明星更明亮的黑瞳了。那脸上堪称艺术杰作的线条,比以往更加的冷硬,却更令她迷恋。 聂云枫……洛夏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一次,比上次一周的时间更长,也更加思念。除了心中对他的担忧,还有许多许多话想要与他说。从不知道,对一个人的惦念,居然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改变,反而会日渐深刻。她想见他,哪怕是迎着阳光,模糊地看上一眼。这些天,她都是在噶沉的失望里度过的。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依然打动不了那个冷酷男人。 幸而他留了电话给她,在狠下心用刀片割破手腕,等着血弥漫在床时,打电话告诉他,她要见聂云枫。终于,阿列妥协了,她如愿见到了聂云枫。 正想跨前一步扑入他怀中,却听他开口问:“你来干什么?”她呼吸一窒,抬眼仔细看眼前熟悉的那张脸,她想过很多种与聂云枫重逢时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他看到自己时是这幅冰冷的样子。应该说,从认识他那天起,他对她都是温柔无比,从未大声过,而现下他却像是在质问她。 ―――― 我能做的,就是将你推开,推离危险,即使那是我最痛苦的事。 ------------ 43.爱就一个字 “聂云枫……” “我在养伤,不要来打扰我,你走吧。”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冷言打断,洛夏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他居然要赶她走?手紧紧握住,却感觉不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痛。 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她大声道:“聂云枫,我爱你。”如果表白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她愿意做先开口的那个。其实是有些懂他为何如此,是怕她害怕,怕她再有危险吗?是怕她因为看到他杀人而嫌弃吗? 可是,聂云枫,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什么人都可以相爱,身份、地位、个性,什么都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爱你! 聂云枫没有预料到洛夏出口会是这句爱的表白,犹如一道闪电劈进了脑中,令他整个都变得麻木。他与洛夏之间的爱恋,总在唇边,也在心里,却从未用于言语。如今她毫无迟疑地说出来,却悲哀的发现,“爱”这个字成了奢侈。 很鲜明的对比,他站在黑暗的屋内,而洛夏站在灯光照耀下的屋外,一暗一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而且放置在身体两旁满是血腥的手,足以提醒自己,他与单纯如白纸的洛夏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算这些她都不介意,可是他却介意,他深处黑暗无可自拔,怎么能把最爱的夏天拉下泥潭呢?包庇凶手或者藏匿罪,都是一条不小的罪名,他不能让一个天真纯洁的女孩去承担这种罪名,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被黑道的血腥掩埋。 整整一个下午他想得十分透明了,以前看不透的事如今也都看透,其实从他走入黑道到杀人,他与洛夏注定了就在走一条截然相反的路。或许因为爱情,可以让他们停驻脚步彼此相望,甚至相拥,但是心呢?注定是要越走越远的。 他能为洛夏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他还有理智的时候,将她推开,推得越远越好。 聂云枫轻呼一口气,忽然脸上勾起戏谑的笑:“洛夏,你到底还是爱上我了,也不枉我这么久的哄你。只不过现在,这个游戏我没兴致陪你玩了,你走吧。”这是他对洛夏说过的最恶毒的话,看到她满眼期盼变成悲伤,脸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不忍再看,连忙垂下视线,却瞥见了她手腕那处,忘了呼吸。 那里没有再流血,可是不止一刀的割裂,鲜红的刀疤。只觉耳间隐隐生疼,一直疼到脑后,而又有梗塞的钝痛,从胸中蔓延开去……难怪她的脸色那么苍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吗? 洛夏顿觉心如死灰,眼中的希翼全都消失,勉强站稳身子,想要牵出一丝笑却觉无力,“聂云枫,真的是这样吗?”语气倏然一顿后,她有急切道:“你好好养伤,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转过身,强敛心神迈开脚步,朝那边电梯跑去。 她不是用尊严来捍卫自己,也不是存着一股傲气,而是看到聂云枫在说刚才那些话时,眼睛痛苦到哀绝,这样的他,让她如何还能留下,她来错了! 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阿列忍不住叹息,面带深意地看向始终站在黑暗里的聂云枫,发现阴暗中的他,脸上痛苦到全都皱在了一起,双眼紧闭,强忍着什么。但至少,没有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聂云枫是个硬汉,他不会轻易流泪。这一点,阿列很欣赏,实在看不惯那种为了点破事就哭哭啼啼的男人,却也为这样的聂云枫感到沉重。他不说一句话,只是闭着双眼,却把浑身的悲伤都已经流放出来。 自认冷血冷骨,没太多同情心,但看聂云枫如此,也不由觉得心酸,这样的他谁会怀疑他在深爱着那个女人?阿列摇摇头,男人最好还是远离女人,一旦爱上痛苦的就是自己。温柔乡,英雄冢!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电梯里,洛夏蹲在角落,伏在膝盖上喘息着,这是最后一次见到聂云枫了吗?是不是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曾以为,见不到他,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事,所以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甚至都以生命作要挟。可是现在见了他,痛苦并没有消失,反而痛到无法呼吸! 她其实想要的不多,只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平凡,哪怕困苦,哪怕现在的生活翻天覆地,哪怕以后要亡命天涯。连这个卑微的愿望也不行吗? 高级住宅楼的电梯因为楼层高而显得下降缓慢,刚才那层是六楼,下降好像漫长的一个世纪,才终于停下。听见电梯门轰隆的停顿声,洛夏站起身,抬起手背去擦脸上的泪,干干的,居然这么心痛的历程,没有一滴眼泪。是心一次次的变得坚强了吗? 站直,等着电梯门打开…… “夏天!” 时间在一瞬间被定格,她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外站着的聂云枫,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仍在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却一扫刚才的冷漠,眼睛更是灼灼地盯着她看,似乎想把她刻进心里去。洛夏有些发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电梯外面,明明这座大楼就只有一部电梯,他这么喘是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跑下来的吗? 但他追上来,是为了什么?刚才不是已经什么都说清楚了吗? 电梯门只是短暂的打开,又开始渐渐关闭,两人都不动,视线却凝在一起,当门即将合上时,聂云枫插进了手,掰住门闪身而入。“夏天,不要走,别离开我!” 洛夏愣愣而问:“为什么?” “因为……”那句“我爱你”说不出口,只能拥她入怀,声音嘶哑得让人心碎。 洛夏再压抑不住跳动的心,在他的怀里,犹如找到了归宿。仰起头寻找他的唇,似乎是耗尽一生爱恋去吻他,怀念已久的气息,难以忘却的触觉,让她完全没了理智。 常有人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她想告诉说这句话的人,这都是在空谈,唯有活在当下,活在可以紧紧抱住深爱的人时,才能填补心灵的空虚。 “夏天……”聂云枫边吻边低吟着她的名字,电梯门因为没有按楼层的缘故,不断开开关关着发出闷声,可是他们却都听不到,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刚才阿列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他说:云枫,如果你不追上去,可能你会后悔。 确实如此,他在看着夏天转身而跑时,就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无情的话,怎么会出自他的口,那是他发誓要珍惜一辈子的夏天啊,眼前划过那割裂至深的伤口,忽然有种心慌之极的不好预感,若此刻不追上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夏天了。 在楼梯上,每一层他都是从扶栏上滑下去的,只恨不够快,终于在她踏出电梯门之前拦住了人。用力的吻,深刻到心间的悸动,直至人类本能的窒息感传来,他才离开了她的唇,重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洛夏也急喘着,声音中带着祈求,甚至是卑微:“聂云枫,不要离开我。”或许不会因为没有一个人而死,但却会因为没有你聂云枫而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无法呼吸,早已将这个人,这个名字深深刻进了心底,再也抹不去。 聂云枫点头,无声承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他再不会放开夏天的手。 重回六楼,电梯门开,对上阿列了然的眼。他靠在墙上,手里点了一支烟,一个个烟圈从他鼻里喷出,徐徐缭绕。他扔了烟蒂,踩灭后打算离开,聂云枫喊住他问:“夏天呆在这里要不要紧?” 阿列瞥了眼他们紧握的手,淡淡道:“别擅自外出,等我电话。”说完错身而过,走进了电梯。等门关上后,不由摇头,要不要紧都已经把这女人带来了,问也是白问的,要不然岂非多此一举?这两人还真能折腾。 聂云枫没有忽略阿列最后从门缝里看过来忧虑的眼,心头亦觉沉重。却还是紧了紧手中的纤手,拉着走进了屋内锁门,开了一盏小灯。 刚走到沙发边,洛夏忽然跳了起来,拽住他的衣服急道:“聂云枫,快给我看看你的伤。”记得那时,鲜血染满了他整个后背的衣服,依稀可见深见骨的刀口。聂云枫却摇摇头,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心疼地看着她手腕处的划痕,深深浅浅的有好几条。 当时是得下多大的决心,才会用自残来威胁阿列呢?庆幸阿列把自己当兄弟,否则洛夏哪怕是死在他面前,都可能不会皱下眉头。这次的事,他欠阿列一个人情。 紧了紧怀抱,想感受怀中的人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而不是每晚梦里抱到的虚无。这个想了念了千遍的人,又再次在他怀中了,而且还听到她说:她爱他! 爱这个字,多么美妙,又多么的动听,令他整个心都飞扬了起来。 突闻怀中传来粗喘的声音,聂云枫低下头去细看她的神色,发觉她皱起的脸上,极力忍着痛楚。是手腕还痛吗?可是并不像,她似乎痛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 44.美丽剧情 忽然想到什么,将洛夏翻转过身,拉开了她的深色风衣外套,露出里面的蓝色衬衫,果然肩膀那处,隐隐有血迹浮现。想也没想手就伸去解她的衣扣,她发觉他的意图后,拉住了他的手,脸上飘过红晕。 “夏天,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虽然讶异过了这么多天了,为何伤口还会裂开,但想可能是枪伤的缘故不太容易愈合。但等到真的解开洛夏的衣服,看到那处伤口时,聂云枫怔住,就像直接有人拿锤子敲往他的头部,剧烈的疼痛从脑里一直泛滥到心头。 肩膀那处,溃烂一片,甚至连纱布都没有包扎,那个地方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难怪她的脸色那么苍白,难怪她痛的连呼吸都不稳。聂云枫一拳砸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巨大的响声震颤双耳,直接就破了一个大洞。 他恨,恨自己!居然让洛夏为他受伤,时隔半月之久,居然伤口恶化到这种程度!也恨陆城,本以为他把洛夏带走后,定能受到很好的照顾,不用太过挂心。可是如今夏天的肩膀成什么样了?他若不去追她回来,她是否就带着这伤苟延残喘,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生命湮灭? 阿列说的没错,他若不去追,一定会后悔,现在他就后悔得要死了。为什么因为心灵的黑暗就没了勇气不敢去见她?为什么等她来了又说无情的话赶她走?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从额头到眉宇,只听她轻声说:“聂云枫,别为我难过,我不疼。” 洛夏无法忍受他眼中那越来越荒凉加自责的神色,伤口的溃烂并不是他的责任。是因为被阿列带进那老旧小区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也无心护理伤口而造成的。那个黑沉男人其实有送伤药过来,但她却都搁置在旁并没有用,隔了几天后发觉原本包着的纱布有些异味,就揭了下来,那时已经开始化脓,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起初只觉得有些痒,没想过了几天后就开始慢慢溃烂起来。疼得时候就咬牙,用思念他来转移心思,疼真的是可以忍受的,她无法忍受的是每日都做噩梦,一遍遍重复聂云枫被乱刀砍死的画面。所以她必须要见到他! 好不容易等到阿列再次过来送食物,她拉着他的手不放,苦苦哀求。可那男人的心是铁做的,无论她怎么求,他都无视,从无好眼色。阿列一共去她住处三次,每隔上三天就会送东西过来,算准了他要开的日子,用刀片在手腕上割,可是下刀不够狠,第一下只有个血痕,第二下出血很少,她怕阿列看到后会嘲笑她是个小丑,咬了咬牙下重手割了很长一条口子。 血终于渐渐涌出,越来越多,她躺在床上。听到门上钥匙转动的声音,她侧头去看,清楚看到阿列进门那刻,眼中第一次除了冷漠意外多了别的情绪,可以解释为震惊。当时她在心中就笑了,还真的赌对了!不过能让这个男人吃惊,还确实挺有成就感的。 阿列反应迅速冲到她窗前,手指捏住她的手腕,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用力勒住伤口。洛夏既绝望又无力地看着他冷静自若地包扎,血不再渗出,心沉到底,只好发狠说:“你若不带我去见他,我会再自杀,一次死不了,就死第二次,我倒要看看,你能救我几次?” 盯着那双无情的没有情绪的眼,她不知道这样的威胁对阿列有没有用,可是现在这种人不像人的日子,她实在不想过下去。也明知道他们非亲非故,她的死活与他又何干?可就是想豪赌一把,她的赌注是阿列与聂云枫之间的男人情谊。 阿列深看她半饷,终于道:“就算要见他,你也得先是活着。”即便依旧冷漠的声音,却不难发现其中多了妥协与无奈。洛夏愣神过后是狂喜,她终于赌对了,这个男人可能不在乎她的死活,却因为聂云枫还是退让了。 现在能够这样静静地靠在聂云枫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对她来说,是最幸福的事了。那些疼,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她不要他为自己难过,伤口总是会愈合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幸福是挽不回的水,转眼消失在指尖,用力地去浪费,再用力地后悔。 这个道理,聂云枫以前不懂,但是后来当他懂了,且开始后悔的时候,却再也无法挽救。因为当他只品尝到幸福那一点点甜蜜的时候,它就长了翅膀飞走了。 洛夏的到来,让聂云枫本是枯燥沉闷甚至孤寂压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他们不用出去,只需要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哪怕是靠在一起细数对方的心跳声,都觉得心里甜得像蜜一般。这就是热恋的感觉,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 聂云枫觉得,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在逃亡躲避仇家,反而像是蜜月。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特意安排,每一次现实的残酷,都没有拉开他与夏天的距离,反而让两颗心越来越靠近。以前他从无信仰,也不信人力之外的因素,人不一定可以胜天,但老天也未必就能决定人的命运。 但是现在,他宁愿相信,他与夏天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是老天安排好的美丽剧情。老天爷是导演,他和夏天是这个故事里的演员,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剧情太过美丽,却依旧会谢幕。 若不是洪乐涵打来的电话,聂云枫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电话里,洪乐涵从未曾见过的哭得凄惨:“云枫,你快想想办法,老头子失踪了,我找不到阿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本还甜蜜温柔的笑霎时凝在脸上,就像他正走在仙境里悠游自在着,忽然被人一棒子打回了人间! “洪乐涵,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聂云枫皱了眉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昨晚他与夏天看碟片看到很晚,她还在睡。因为怕手机的信号被截取,所以他在这房间是不用手机的。那台座机,只有阿列曾经打过,没想到这次接起电话对面的人却是洪乐涵。 她的情绪似乎在崩溃边缘,讲话毫无头绪,但听完她絮絮叨叨的讲述,有些明白了:洪爷可能因为自己,被陈耀给抓走了。其实这次的事,一直都没有结束。“太子”的死被曝光后,陈耀就像疯了一样,发下通缉令要找他,甚至动用了黑白两道的势力。 可是聂云枫就像人间蒸发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柔城不大,但若一个人有心藏匿,还是一时之间很难找出的。陈耀找不到人,就把矛头对上了洪爷,几次三番派人到洪爷场子里捣乱,逼洪爷把人给交出来。 洪爷这人有今天的地位,首先一点令人敬佩的就是讲义气。自从决定护下聂云枫那天起,他就打算把这担子给扛下,尤其是自己女儿也参与到事件中,他又怎会袖手旁观。所以即便陈耀再怎么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他也不客气地一一回敬了过去,黑道变得一团乱,今天你砸我的场子,明天我就破你的地下赌场。 而这场混乱,却在两天前结束,因为洪爷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洪乐涵都没告诉。两天地毯式的搜索,都是查无所踪,洪乐涵联想到聂云枫这件事,越想越害怕。其实她也不知道打电话给他能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聂云枫现在自身难保,老头子失踪,他能怎么办? 聂云枫心凉到底,脑中思绪转过一圈后,镇静开口:“大小姐,不用担心,洪爷会回来的,我知道该怎么做。”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洪乐涵因为心乱理不清脑子,他却不糊涂,这个电话打来,不就是为了让他站出来,去拿命换洪爷的回来吗?以往她口口声声喜欢自己,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做了选择,洪爷是她的父亲,一生的依靠。这个选择,聂云枫并不怪她。 洪乐涵在电话那头惊叫起来:“不,云枫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那意思,我……”后面的话却再说不下去,不管从哪层意思来分析她打个电话的动机,都是带了祈求聂云枫露面救人的目的。再多的解释,也掩藏不了内心深处自私的渴望,当老头子可能深陷危机性命不保时,她的心比脑袋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心在沉落,她知道,这个电话接通的那刻,她与聂云枫之间就已经完了,这一辈子都不再有可能!不,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又谈什么完呢? 难道还看得不清楚吗?聂云枫为了那个叫洛夏的女人可以拼命,可以去死,他爱她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哪里还有给她留有一丝余地? ―――― 真正的爱情,并不是享不尽的风花雪月,耳鬓厮磨。 而是你读得到我的需要,默默为我做,我听得懂你的心事,静静听你说…… 不必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只为我快乐的时候,也能听见你快乐的笑声…… ------------ 45.濒死的鱼 人性并非本恶,而是在当有选择的时候,自私永远都会占据上风,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洪乐涵想,但凡聂云枫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话,她今天都不会打这个电话给他,外面的情形她又何尝不清楚? 陈耀的赏金追杀令,已经从原来的五十万提高到一百万,黑市里头的亡命之徒都已经疯了,只要聂云枫一露面,那些人就会前赴后拥的杀他。若是聂云枫爱她,她是绝对不会舍得牺牲他的命来换老头子的命。 可是之前她从阿列与老头子的谈话里偷听到,那个被城哥带走的女人洛夏,此时正与他在一起,他们在那间屋子里恩爱异常,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缝隙各供她插入。 她的爱情早已变得无望,心死不能复燃。两相比较,老头子比任何人都爱她宠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场无关的浩劫里丢了性命?从小跟着老头子,看多了黑道里的杀戮与情谊,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要时,心要狠。 洪乐涵闭了闭眼,泪珠划过脸庞,晶莹落地。 聂云枫,对不起! 另一头,聂云枫放下话筒后,安静坐在客厅里凝思,他在回忆自己混黑后的整个历程,以及现下洪爷失踪这件事。洪乐涵说找不到阿列,而阿列是一直跟在洪爷身旁寸步不离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阿列与洪爷一同遭了难。 心中刺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么久以来洪爷对他都不错,阿列更是把他当成了兄弟。尤其是这次洛夏的事情,若没有阿列,他根本就没法与她在这间屋内过宁静又甜蜜的生活。光这份兄弟情,他都不能坐视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会转头,洛夏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目光对上他深幽的黑眸,脸上立即扬起了笑容。 “怎么起得这么早?”走到沙发背后,温柔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 聂云枫轻笑道:“我也只是刚醒了一会,看你睡得像猪一样,也就没叫你了。” “谁像猪呢?”洛夏鼓起嘴巴佯怒。 “谁接话谁就是了,不知道是谁睡觉呼噜呼噜的打呼呢?吵得我都睡不好觉。” 洛夏一听立刻羞囧了,抓住他的耳朵就扭起来,“让你说我,让你说我!”聂云枫大笑出声,一个用力将她从背后翻了过来,然后压在身底呵她的痒,惹得她也娇笑求饶。 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互相调侃,互相斗嘴,互相打闹,已是生活中必要的调剂品了。洛夏的笑容,纯净又真切,是从心底里开心,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聂云枫的眸中染了悲伤的色调。 当聂云枫手下停止时,洛夏因为刚才的打闹脸颊变得嫣红,她抬起头轻轻印了一吻在他脸上,眼中都是甜蜜的笑意。聂云枫呼吸一紧,喉咙口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说起来可算奇迹了,他与洛夏曾经“同居”那么久,而最近她来后更是睡在了一张床上,但两人之间除了亲吻外,却再没有更深的亲密接触。 他不是柳下惠,也并非他不想,事实上以他现在热血的年龄,每一次把她抱在怀中时,就会热血澎湃,身体各处都发硬,只想把她嵌进身体里面去,彻底的占有。她就像是他的情毒,轻轻一碰,就会瞬间点燃身体里面的火。 可他们始终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因为他每一次都保持着一丝理智在,紧要关头生生刹住。他走的是条不归路,是没有未来的,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被人乱刀砍死了。如果他真的爱夏天,就必须让她是完完整整的,就像今天,他又不得不下一个决定,他又要再次舍弃她。 因为洪爷对他有知遇之恩,而阿列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不能冷血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且洪乐涵毕竟身处黑道世家,骨子里有着洪爷那种铁血作风,难保他不肯站出来,她会把藏身之地暴露给陈耀,以此来换回洪爷。 到那时,将又会是一场无法消融的灾难,甚至会引火到洛夏身上。 “你在想什么呢?”轻柔酥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聂云枫低下眉眼,痴痴凝看她,细嫩的肌肤,明亮的眼,每一寸都是他钟爱的。瞥见她发间盘头发用的木簪,心念一动,顺手拔了出来,立即秀发倾泻而下,不经意的抚媚与她年龄相符的纯洁融合在一起,在在都在吸引着他的视线,感应着他的呼吸…… 那根木簪是昨晚他闲来没事的时候,用小刀削出来的,削成了一个木头簪子的模样。后来觉得很丑,就随手扔在角落里了,哪知道被她找了出来别在头顶。 情不自禁地拉她起身,揽在怀中,手指从她长发里穿过,感受那丝滑的柔顺。洛夏发觉刚才嬉闹的气氛变了,变得暧昧,聂云枫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迷离,微微有些不安,但却没有退开。意料中的,火热的唇压下,夺取了她双唇间的呼吸。 在她反应过来时,他的唇舌已经侵入,彼此交缠着,通过那点点相抵触觉传递爱的情意。只是洛夏觉得今天他的吻有些与往常不同,似乎多了一丝凶猛与急迫,而他抱着自己的双手紧到有些令她发疼,却让自己觉得是被需要的。 聂云枫忽然睁开迷离的眼,看清身下的夏天羞红着脸,长长的睫毛阖住明亮的双眼,满脸皆是陶醉。若是换了任何时刻,看到心爱的女人如此,都会身体发热,情不自禁想要更多。可是今天,他的脑子里被劈入了一把冰刀,身体可能还会动情,但神智却已经是绝望在泛滥。 忽然,仍旧在他深吻中沉沦的洛夏睁开了眼,正对上近在咫尺的眸,那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绝望和悲伤被她精准抓住,心顿时慌乱起来,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自从她来了以后,他一直都是很开心的,那种开心绝不是装的,脸上的笑意温柔到直达眼底,为什么今天的他与往常不同? 直觉有什么要失去一般,她化被动为主动,用力的搂住他的脖子,吸吮着他的唇,甚至手在他背后轻抚起来。她只想拥有更多的聂云枫,让切切实实的怀抱,填补此刻慌乱不已的心房。她不要他那么难过,她愿把自己所有都奉献给他,只求他能有欢颜。 聂云枫立即发现了夏天情绪里的波动和急切,想出声安抚,可是她却紧紧地不肯放松,鼻子里的呼吸变得常粗重,却仍旧紧紧纠缠着不肯抽离。他能想到的,只有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害怕,不要惊慌,明白是自己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情绪感染了她。 两个人就像是在死水中游走的鱼,绝望地想要寻找个出口,求得生的希望。无奈的是,那个生门,掌握在别人手里。 夏天,你知道吗?我唯一能做的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你…… 眼角些微湿润,他立即醒神过来控制住,不能再有丝毫情绪外露了,否则真要被夏天识破,就让他们最后拥有这美好的瞬间吧。 洛夏的急切全都来自于莫名的心慌,渐渐的神智有些模糊,只想切实感受聂云枫的存在,在她勾住的臂弯里。从最初确定自己心意后,到后来全身心投入且享受这个苦涩的爱情时,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至于是什么样的准备,又觉得懵懂不安,毕竟她只有十八岁,并没有经历过,说不出道不明,只迷茫地想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给他。 毫无保留。 而那一天,聂云枫一生都没法忘记。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可以拥抱着心爱的女人。他的血液在某处沸腾,甚至燃烧,但是他也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大脑一面不受控制地幻想着他们情和欲交融的美好,一面却又清醒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不敢更深的接触。 等洛夏再次睁开眼时,发觉身旁已经没有聂云枫的身影。 他们居然就那样在狭隘的沙发上厮磨了一个上午,做尽情人间所有的情事,却似乎还差着那最后一步……直至午后,两人朦朦胧胧睡过去。 看看墙上的时钟,才午后两点,她只眯过去一个多小时而已。 耳边一片静寂,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个阿列不是说,不要随便出去的吗?聂云枫去哪了?眼皮跳了一下,直觉有不祥的事发生。立刻从沙发里站起身,整个屋子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甚至连洗手间也没放过,再跑到门口去看鞋柜,果然,聂云枫的黑色皮鞋已经不见了。 他真的出去了! 是阿列打电话找他有事,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不出去? 想拿起沙发旁边的电话打给他,忽然想起自从到了这后,他们两人的手机都被阿列带走了,为的就是防止信号被截断,暴露行踪。也就是说,现在她根本无法联系到聂云枫。 心噗通噗通的乱跳,眼皮也一直在跳,她本不信这些,但是呆在这个静寂得连自己心跳声都听到的屋子里,而且再感应不到一丝聂云枫气息的时候,她却信了。 “嘀铃铃——”洛夏惊跳了起来,电话铃声就像午后凶铃一般,响亮的让人心惊肉跳。 ———— 我已身处黑暗,仅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你。 ------------ 46.再次低头 洛夏瞪着那个电话机,却迟迟不敢去接,心中有预感,话筒那头定是她不想听的事,而且现下的情况,她可以随便接电话吗? 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有耐心,铃声中断后又再次响起,不依不挠着响着,坚信这边有人,也坚信会有人接听。洛夏的脑中忽然划过聂云枫的身影,会不会是他?一想到这立即冲过去抓起了话筒放到耳边,还没出声,那头已经说话了:“你终于接电话了。” 是个年轻的女声,这声音她听过,就是那晚与阿列一同冲进他们屋内的女人。 电话那头,确实是洪乐涵,她也不需要洛夏的应答,知道她仍在听,定了定心神后道:“你听着,聂云枫被警察抓走了。”一声抽气声传来,嘴边泛起苦笑,却是挂上了电话。 洪乐涵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这个还蒙在鼓里的女人。 中午,两个小时前,聂云枫突然出现在洪宅,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说:“我会找到洪爷。”然后只留一个冷漠的背影,看着他离去,她整个人犹如呆滞了般,伸出的手不知道是想要拉住他,还是……但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她知道,聂云枫是去找陈耀了。 黑道的世界,除了一命换一命,没有别的出路。 手哆嗦着拿出口袋里的手机,“110”三个数字怎么都按不全,等接通警察厅的电话时,她终于平定了呼吸,可以冷静一些。 聂云枫,报警是我仅能为你做的事。 至少,坐牢比被陈耀的人砍死,要好得多吧。可是内心深处却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即便此刻警察将聂云枫带走了,进了牢里面,陈耀依旧有手段可以将人置之死地。何处没有黑暗?警方那边难道就是净土吗? 定了心思后,洪乐涵知道自己打电话给洛夏,一来她是聂云枫最爱的女人,那么就让她陪着他一起承担这命运;二来也是私心,上回见城哥对洛夏这般紧张,这次老头子失踪这件事她也有去找过这个干哥哥,但都是敷衍的态度,或许洛夏去找他,可能会是聂云枫的转机。 反正她能为聂云枫设想的,都已经做了,后面的事就看他的造化了。 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生命、时间和爱。越想挽留,却越行越远…… 对于此刻的洛夏来说,时间和爱可以暂且搁置一边,她只想挽留住聂云枫的生命。 电话里的讯息,让她麻木了整个神经,手中握着电话,久久未放下。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移动,都觉得心被针线拉过一般揪痛。 是什么模糊了视线?眨了眨眼,晶莹的泪落下。又是什么破碎了?是幸福,她以为抓住的幸福,不过是瞬间,就已经破灭了! “喂,马七吗?我要见……陆城。”电话再次打到了马七的手机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记住那个号码后,一直存留在脑中,从未忘记。似乎预料到某一天会拨动,只是没想到是拨了一次又一次。 接起手机的马七明显一愣,随即语带嘲弄地问:“洛小姐,凭什么认为你想见城哥,城哥就一定会见你?”这阵子他可是细心观察着,自从这女人从别墅离开后,城哥就彻底收走了对她的一切关注,一直安排监视她的人也都喊了回来,完全的不闻不问。 这些,足以证明,洛夏这个女人在城哥这里失去了任何价值,那么他何必还费那功夫来笑脸迎人巴结讨好? 洛夏顿了顿后,冷笑开口:“马七,凭你还叫我一声洛小姐,你尽管试试,试试不通知陆城我找他这件事的后果。”语声里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狠意,可是心中却是毫无底气,她也不清楚陆城在她上回那般“不识抬举”的拒绝之后,是否还愿意挪出时间来见见她这个妹妹。 可她除了能找陆城,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救聂云枫。 她年龄虽小,但不是傻子,以聂云枫这次杀人的事,即便庆幸被警察抓走,都有可能被判死刑或者无期徒刑,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绝路? 放下电话后,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马七不敢轻易自作主张,等待陆城有所反应。 等待,在某种时候,是一种幸福。但是此时的等待,等于是用钻子在洛夏的心口扎磨,煎熬着,却又无奈着。终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数过三声后,她才握了握手接起。 对面沉默,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她也不作声,等他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陆城问:“你要见我?” 洛夏直觉点头,又想是在打电话,对面看不到,连忙应声:“嗯,我想见你一面。” 陆城寒凉的沉笑穿透而来,出声就是讽刺的语调:“又是为了聂云枫?”这件事他无需打听,就已经知道了始末,警车声响彻了整个柔城。 据说聂云枫先是回了一趟洪爷的别墅,然后直接走进了陈耀最大的场子,在那撂倒了十几个打手,扬言找陈耀要人。得到风声的陈耀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一大批手下冲进场子里,中间他们谈判了什么,有没有得到共识,这些暂且不提,就在陈耀要为儿子报仇雪恨时,警车“刚好”呼啸而至,警察更是以从没有过的迅速冲了进来。 听闻这件事后,陆城就笑了,撇去洛夏的原因,他倒越来越欣赏聂云枫这个人,的确硬气,有混黑的潜质。但如此冲动去找陈耀,是想一命换一命?哼,这叫什么?有勇无谋!只不过警察这一招使得还算明智,至少不会立时就被砍死在刀下。 陆城的眼中闪过满意,不管聂云枫如此做的目的或者结局是何,他都成了受益人,洛夏又一次向他低头了,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 洛夏穿好衣服,走出住宅区,打了车往陆城约定的地方而去。心中微有讶异这次陆城没约她去洛宅或者别的住处,而是约在一个会所里面。 一下车,就见马七满面笑容站在门前迎上来,此人脸皮厚的程度非城墙可比拟,之前电话里趾高气扬地狗眼看人低,终究不过是条狗而已。洛夏哼了声气,没有吭声直接就往内走,弯弯绕绕而进,到了某个包厢门外,大门洞开,陆城深沉地坐在里面。 一身儒雅的休闲西服,深色系,衬得他凌厉的线条多了分柔和。但洛夏知道,这不过是陆城的表相,伪装底下是残酷、冰冷、和仇恨。走进包厢,沉默着靠在门边,陆城并未抬眼看她,只淡淡说了句:“坐吧,过来喝茶。” 依言坐下,看了眼桌面的茶,分了好多种,红茶、绿茶、玫瑰花茶、还有柠檬茶,各种茶香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风味。陆城视线飘过来,浅淡了神色解释:“不是我点的,我到这时,阿七就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这一听,立即推翻了刚才的想法,觉得这些茶香十分恶寒,那个马七除了会拍马溜须,什么都不懂,什么品味与风格,那种人会有研究? 最终选了清新的柠檬茶浅抿了一口,让唇里的酸涩直达心底。等不及再沉默,也没对方的从容自若,因为她有求于人,“陆城,聂云枫的事……” “小夏。”陆城打断了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洛夏一愣,仔细去看他的神色,虽然此时心焦到没心思去回忆从前,但还是附和了他的话题点点头道:“记得,爸爸将你带回家,我唤你哥哥,你却不理我。” 陆城轻笑出声,似乎也陷入了那时的情景中,“那年我已经十五岁了,哪那么容易就融入陌生的环境呢,但是你那晶亮的眼睛却在那晚,入了我的梦。”凝了眼对面无声沉默的女人,也不介意,又浅笑着继续:“小夏,若是那时我没有拒绝你的表白,不说我是你的哥哥,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 这个问题,他常常会在心里自问,是一开始就走错了路,还是用错了方式? 狭小的空间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陆城那深情凝望的眼,低沉温和的嗓音,不觉也把洛夏的情绪带到了回忆里,踌躇良久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时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写了那封算是告白的信,在电影院里等你等到剧终,可是你都没有来。” 当时失落的情绪应该是觉得遗憾的,但哥哥这件事并非那么让她难以接受,所以后来当陆城离开她的生活圈子后,就把心底的那种思念和情怀,慢慢沉淀成为亲情。再见时,对陆城没了少女心思的悸动,权把他当成可依赖的亲人。 哪里知道,世事无常,前一刻是全心依赖着的人,下一刻却化身恶魔,怒指着她的鼻尖扬言要洛家甚至爸爸的命来偿还欠他的债。 如童话般的心间城堡,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 命运的齿轮一经运转,决定的不止是一个人的轨迹,是所有围绕这个点的圆圈。 ------------ 47.无形裂痕 洛夏常常想,在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时,如果没有聂云枫,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无解,因为没有如果,因为她有聂云枫。 正是在那个绝望的年华里,聂云枫给了她温暖与安全,以及信赖,至此,她的心遗落。 即使此刻面对眼前娓娓道来,回忆过去年华,仿佛岁月静好又现温煦的陆城,她也再无丝毫心动,只剩苦涩与麻木。 陆城等了良久,见眼前的女人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那些过去只是他一个人的,与她无关,甚至可能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又在想着某人,不觉怒意泛起。有些咬牙切齿地,冷寒了声音质问:“你就那么惦记聂云枫?” 洛夏本含着一口柠檬水,舌尖在感触酸涩的滋味,忽然被陆城森寒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口水呛住,猛烈的咳嗽,刺痛、酸麻、撕心裂肺。 陆城蹙了蹙眉,眼中闪过心疼,伸过手轻拍她的背,抽了桌上的纸巾想去擦她嘴角溢出的水,却被洛夏直觉后仰躲开了那只手,等发觉他的手中拿着纸巾时,不由尴尬异常。而此时她的咳嗽并没有止住,甚至都咳出了眼泪,滑落脸庞。 陆城眸光暗沉,将纸巾揉成一团在手,一扫之前的温润,恢复成酷冷:“小夏,你在我面前,就连一点掩饰的心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曾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陆城,那些事……”刚想与他撇清关系,忽被门外的说话声给吸引了注意,语声消失在唇边,因为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云枫,你怎么不过来?站在那干什么?”脚步声起,由远而近,她听得出那似乎是阿列的声音,而他唤的是……聂云枫? 话声戛然而止的同时,陆城的眸光闪过诡异,表情莫名冷淡。而洛夏却觉周围世界犹如死亡一般沉寂,剧烈的心跳让她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整个身体都僵住。 聂云枫在这?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 阿列的声音她不会认错,因为有着特殊的语调与冷寒气息。是电话里那个女人骗了她?等等,让她想想,电话、会所、陆城、阿列、聂云枫!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蓦然震惊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吗?是他主导所有的事,然后聂云枫其实并没有被抓?不对,电话里头那个女人的口吻不像是在说谎,她听得出对方说话时的颤音,明显十分激动,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推波助澜? 陆城见她看过来,笑得温柔:“小夏,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救他出来吗?你知道的,对于你的要求我从不会拒绝,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这不,刚刚阿列从警局把他给暂时保释出来了。” 明明一个人满是深情的眼眸,说着极尽温柔的话,可是洛夏却觉得那挂在他嘴角的似笑非笑,就像毒蛇一般吐着红芯,随时准备咬人一口。而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够穿透门板传到门外。 脚步声一顿,随后传来阿列恭敬的呼唤:“城哥。” 她屏住呼吸,却不敢扭头去看那扇门,竖着耳朵去听,哪怕是他再轻的声音,她都能分辨出来。可是等了一会,却是听到脚步声远去…… 脑中的弦绷断,身体比心智先做了反应,推开椅子冲向门,毫无迟疑拉开门跑出去,急切的目光搜寻每个角落,期望着那再熟悉不过可以让她安心的背影。但,门外没有人,空旷的走廊上除了穿着制服的服务员静立两旁,再没其他任何人。 难道是她幻听了?是太想念他,太想他没事,所以才以为他就在门外?可是阿列的那声呼唤,陆城的话,这些难道也是幻觉? 视线终于在瞥见地上的烟头时,凝在了当下。那根烟头已经燃到末尾处,一支烟的功夫,足以让门外的人可以听到很多她与陆城的谈话,包括那些回忆年华。用力掐自己的手,疼痛使人清醒,再顾不得仍在包厢内阴鹜看着自己的陆城,急切寻找到出口后,拔腿往外跑去。 却在经过某间包厢的时,眼角余光里看到没关的门内,有着她正要寻找的熟悉身影。 脚步急刹住,扭头愣愣地盯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坐在门内;一个心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个淡漠着眼无声凝望。 没有人走近一步,隔着几米的距离,跨不过的心河,这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聂云枫看着门口摇摇欲坠的身影,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放在桌下的手,拳握得不能再紧,心里有个声音却在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上前。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深情相拥,一同入眠,此时却不敢靠近。 夏天,不是我不愿拥抱你,而是我没有资格。 从他被警察带走,到阿列来保释他,然后一路走进了这家会所,进而听到陆城与她的对话。一步步,一环环,走入地狱悬崖,若说到现在还不肯定阿列是陆城的人的话,那么他就是傻子了。从警局里看到阿列出现,就已经明白了一切,阿列不是随着洪爷失踪的,而是在陆城的命令下有意消失,为的就是现在的局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阿列故意带他来会所,开的包厢就在他们的隔壁,就算他不“恰好”听到,相信陆城也会让阿列“无意”带他经过那间门口。 没有任何一种痛苦,会比他亲耳听到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回忆初恋更痛;也没有任何一种痛苦,会让他认清自己能够得救,是因为她的哀求而更让他痛。 若是他的偷生,是靠夏天祈求陆城得来的,那么他宁可不要。可是面对门前盈盈而立,眼中满含泪水的夏天,他说不出这个“不要”。 陆城如此做的目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要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认清他不过是他陆城手中的一只蚂蚁,想捏死的话随时都可以,想救活也唯有他有这本事。但聂云枫不明白,陆城对夏天的态度,明明之前为了报仇那么决绝的把她驱逐出洛家,后来夏天中枪受伤也对她不闻不问,现在这遭又算什么?用尽手段挽回吗? 阿列坐在旁边看两人对视的神情,仿佛他是个背景一般,如无人之境,不由摇头低叹。 女人真是男人致命的弱点,对聂云枫是,对城哥也是。他是真没想到城哥那般冷沉的人,居然对洛夏这个女人也情有独钟,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破坏她与聂云枫之间的感情。 他推了推聂云枫的肩膀,提醒道:“走吧,还有事的。我们必须要去与律师对好口供,保释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聂云枫的案子牵涉到杀人,属于本城的大案件,已经全部曝光于世了,就算陆城能力再通天,也只能暂时争取到十二小时的保释时间,后面就是打官司了。 见聂云枫动也不动,阿列想再开口催促,这两人堵在门口发愣是怎么回事。但还没出声,聂云枫却已经站了起来,率先走出了包厢门,与洛夏擦身而过,身体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阿列沉默了下,随之跟上,并没去看那女人满脸即将昏倒的表情。这件事不在他所能管辖的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洛夏紧紧咬住嘴唇,才没让喉间的抽噎出声。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想要见到他,如今却在看到他时,连跨出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只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然后走廊尽头转弯,消失踪迹。 她原本追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他解释刚才她与陆城的那番谈话吗?为什么见了面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身后有一只手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肩膀,身体微微一震,回头去看。 终于明白为什么了,是了,因为陆城。 从聂云枫被抓,到她打电话给陆城,再到他们的谈话被聂云枫在门外听到,这些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设的局。陆城,真的很恐怖,一面缅怀着他们曾经的青春年少时期,回忆着那时她跟傻子一般的初恋,却又一面在设计着她与聂云枫,让他们之间有了迈不过去的坎,或者说,是裂痕。 陆城的这招可谓是绝,他断了她与聂云枫所有的退路。 而且,她没有忽略一个词语――暂时,不仅是陆城,就是阿列也说了,聂云枫只是暂时出来,保释期就十二个小时。他们在此出现,除去让聂云枫发现她来找陆城的事实外,另一层目的也是为了告诉她,聂云枫的生死依旧掌握在他陆城的手中。 他既然有能力将人保释出来,也就能力让人坐一辈子的牢,甚至……结果更糟。 这是一个警告。 所以她迈不开靠近聂云枫的步伐,因为只要跨前一步,就会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 48.只手遮天 “陆城,你究竟想要什么?”洛夏只觉此时已是心力交瘁,再多的坚持又如何抗拒得了那遮天覆盖而来的命运,而操纵的那只手就在眼前,就在她的肩上。 你究竟想要什么?陆城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事实这个问题他不止问了一遍。明明对洛家人恨之入骨,对洛廷远甚至可以下杀令,却唯独对眼前这个女人下不了狠手。以为把她赶出洛家,就是对娇生惯养做惯公主的她最大的惩罚。 却在见她迟迟不回来求自己时,又开始异常烦躁,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心生想念,会在担忧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如何生活。立即派了人去查探,却得知她前脚从洛家大门跨出,后脚就投奔了之前就已经扼制她不许接近的聂云枫,胸口生出的一股愤怒令他想摧毁一切。 可是他不明那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想被一个女人来左右自己,硬是压着性子对她不闻不问。随着时间转移,手下呈上来的报告,每一份都细数着她与聂云枫之间的甜蜜和爱恋,酸涩与狂怒同时齐集,终于明白,他在意!他在意他的小夏对着别的男人笑,他在意他的公主躺在别人的怀抱。 既然在意,那就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带回来吧。 陆城笑得温和:“小夏,回家吧。” 家?洛家吗?洛夏挑起眉,那个地方早被你残酷洗涤过,还能称为家吗?不由觉得好笑,曾经美好幸福的家,早就被他给摧毁了,她哪里还有家?爸爸如今生在何处,她都无从得知。是了,除去聂云枫,还有爸爸,都被他一手掌控,所有的砝码都在他手中。 闭了闭眼,如果这是救聂云枫的条件,那么就算再难忍受,也会应下。 仰起头凝目而视,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这……算不算等价交换?”看清他眼中闪过薄怒,心漏跳了一拍,明知这时候她该做的是退让,哄这个人开心,但这之前,必须得确认他真的肯出手救聂云枫。 僵持了几秒,陆城终于点头,洛夏视线垂落,“好,我们回家。”眸底再无波澜。 陆城深沉的幽眸内再度浮现诡异,唇角有着不可查的细小弧度,对于现下的结局他很满意。尽管小夏可能心有不甘,但她与聂云枫的后路已被切断,至此她的翅膀已被彻底折断,是再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至于聂云枫,他不由心中得意,这颗棋子是他布得最成功的一颗。 也算是阴差阳错,因为小夏的关系注意到聂云枫这个人,但起初他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个穷小子有了点功夫底子而已,这种人他随手都可以抓一把。正是到了他展开对洛家的复仇计划,将小夏赶出洛家那个时段,愤恨的同时不由想如果把聂云枫拉进地狱,小夏还会对他笑得那般甜吗? 无需亲自出马,安排人放出黑市拳场的风声,聂云枫果然受其诱惑入局,因为那是一条可以赚到快钱的捷径。无论最初的动机是何,在去过一次观看聂云枫台上打拳后,他突然就心生了一个念头:要将这个人收为己用。 因为聂云枫是个可造之才,天生就是混黑的底子,在台上的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眼神是有多狠,而出手的瞬间更是带着霸气。这样的人留在黑市打拳委实浪费了,而能不能收复聂云枫也是一项挑战,且看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个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暗下了命令,扼制那个拳场的管事用聂云枫这个人,他要看看当一个人尝过甜头之后,还能做到不被诱惑吗?事实证明,人性本身的贪婪,聂云枫再次走进了另一家拳场,黑市的路他摸清了方向,如偷尝到腥味的猫,无法忘记鱼的味道。 让人在洪爷跟前提了个醒,正式将聂云枫引入黑道,洪爷对他的欣赏在意料之中,一切都如自己所安排的在进行。不过几个月的磨练,聂云枫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原有的清冽气息被黑色浸染。就连阿列在跟他汇报时,也不止一次提起聂云枫,语声中隐有欣赏之意。 最好的猎人,不止是会捕兽,还会饲养小兽,将它慢慢变得强大。 安排聂云枫在洪爷身旁做个保镖,是大材小用,更多的是让他融入到这个黑暗世界,当一切成熟时,利用洪爷介绍他们认识的这个契机,开口要人。基本上到此处,这头猎兽已经可算培育成功,没想到忽然发生了“太子”事件,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无关大局,甚至更对自己有利。 他陆城做事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要收一个人在身边,首先是要收买人心。“太子”被杀事件,一直做壁上观,早就预料会有今天这一幕,等得也是现在收网的时机。想到此处,不由心中笑了起来,他与洪爷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不光走黑路,还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一向都是唯利是图,在原本就会做的基础上谋取更多的福利,才是生意人的根本。 “列哥,外面条子来了,要带枫哥走。”一个马仔跑进来通报。 围坐桌前的几人纷纷抬头,其中一人恨恨地骂:“这帮条子还真准时,时间算得一分不差。” 聂云枫却相对要沉稳许多,只看着对面的西装男人问:“韩律师,你有几层把握?” 那人正是阿列找来的律师,聂云枫从未见过,洪爷因为不信法律这一套,所以身边也没有这样的帮手。不用猜,定是陆城那边派来的,尽管阿列什么都没说,但他是陆城的暗子已经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心照不宣了。 在会所见过夏天后,聂云枫很想清高一点,去不屑陆城安排的律师来为自己辩护,但一想到夏天那既悲伤又绝望的表情,就觉心如刀割,咬断牙齿也得和血吞下去。他不能死,更不能就此后半生在牢中度过,否则夏天承受不起的。 韩律师翻过桌上的资料,蹙着眉说:“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会继续跟进,案子有很多漏洞可循,只要我们把握好就有翻牌的机会。”他不会承诺确切的答案,但以手上的资料和刚才应对的口供来看,还是很有信心打赢这场官司。 阿列和聂云枫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除了“太子”一人,其他的人是他们一同杀的,阿列是最不想聂云枫有事的人。 屋外,穿着制服的严浩对着地上猛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这是什么世道,杀人犯还能保释的?而且还这么拽,深更半夜让我们上门来请人,在里头磨磨蹭蹭的拿乔!” 苏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瞥了眼自个身上的制服,她能理解严浩的愤怒。虽然作为警务人员,半夜出勤算是常事,尤其是他们刑侦队,常常会深更半夜出来抓贼,哪怕她是个女警也不例外。 但此刻却被一帮黑道混混关在门外,喝着西北风,抓个杀人犯犹如请尊佛一般难,未免有些气人。但职责所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上头对这案子十分重视,勒令了时间限制,誓要破此案,并借由此案件整顿柔城的地下黑市。 原本嫌疑犯聂云枫的行踪成谜,忽然接到报警电话说他在东区的一家夜总会场子里出现,派了十几辆警车冲过去,发现那里正展开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殴,一下子就逮了几十人进警局,而嫌疑犯正在其列。 哪知不过几个小时,就有人领着律师到了公安局,要求保释嫌疑犯。不知道局长是怎么和他们谈的,还真的就同意了保释。警局上下都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上的第一课就是要服从命令。 十二个小时快到,她是刑侦队的队长,已经提前一个小时侯在了门外,等着将嫌疑犯缉拿归案。终于门从里面被拉开,一前一后先走出来两个男的,都穿了黑色的紧身衣,裹得身材很是挺拔。 只听耳边严浩在恨恨开口:“以为穿了黑衣耍酷,就是黑道了?再人模人样都还是杀人犯!”苏景笑了笑,严浩的脾气本就火爆,遇上今儿这事被气得有些偏激了。 不讲别的,就那嫌疑犯聂云枫,还真长的人模人样呢。一脸如冰削般的冷酷,却无损那眉眼间的精致与俊逸,算是个好看的男人。若非之前就抓过他一回,她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不由想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吗? 苏景走到聂云枫跟前,拿出手铐扬了扬,见他很合作地伸出手任她铐住。指尖划过他的皮肤,一片冰凉,这个男人原来从里到外都透着森寒的。余光里看到他身旁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眼中闪过沉怒,却是闭紧了嘴什么都没说。 兄弟情?她在心中嘲讽地想。 ―――― 为什么一次次的心痛,却还是不知悔改的想继续,只是一点点的不甘心,竟变得这么贪心。 ------------ 49.蜘蛛与小鸟 严浩暗骂了一声,走上前就推了聂云枫一把,将他推得踉跄了几步,嘴上嚷着:“快走,别磨磨蹭蹭。”苏景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原本跟在聂云枫身后出来的那群混混怒了起来,“哗啦啦”一声,从身后抽出了铁条,一个个虎视眈眈。 而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黑衣男人用冰寒的声音道:“警官,客气点,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威胁的话没有再说下去,意思昭然若揭。 严浩这一听,倔脾气上来了,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现下还被个黑道混混威胁,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眯起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沉脸问:“少了一根汗毛怎么了?你说说呢,我还吓大的呢!”话声一落,旁边就有人呼喝:“这条子是想找死是吧!”居然一窝蜂冲上前,大有准备动手的意思。 “干什么?想袭警?”苏景扬声呵斥,冷萧的视线扫过每个人的眼,最终回到自己队员身上,“严浩,收队!”这小子就是冲动,也不看看情形发那犟脾气。 拉过聂云枫的手臂往警车走去,虽然不见得就惧了眼前这群混混,但也不想徒惹是非,把人带回警局交差了事,免生事端。严浩再听到苏景的冷声警告后,也收敛了态度,只瞪了一眼面前的刀疤男,不再停留,直接走到驾驶位。 当警察如箭一般划出去后,阿列眯了眯眼,拿出手机,“城哥,条子把云枫带走了……嗯,我知道了。” 警察局。 灯火通明,白天的一场黑道扫荡,抓回来的人数众多,虽然斗殴不算什么罪,最多就关上几天了事,但看守的人却不能少,否则警局还不得给轰天了。值班警员听到警车声,立即走出门迎了上去。 “苏队!”大伙看到聂云枫被带回后,均都松了一口气。 苏景耸了耸肩,安排人将聂云枫带去禁闭室。颀长的背影,透着股冷漠气息,不知怎么的,这一路上这个嫌疑犯一直都是沉默着,却让她产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本以为黑道份子,杀人放火,什么都干,私底下都是些龌龊事,是社会底层的老鼠,人人喊打。 但这个聂云枫看似外表冷酷,从内到外都像被染黑了,却依旧有着与众不同。就连严浩进车后,向后飘来一眼,也没有再口出骂语,只沉默安分地开车。 其实他们警察的职责只在追捕嫌疑犯,至于是否有罪,那是法官的事。但中国的法律又与国外的不同,警察取证是法官判案的最有力的证据。光凭现在他们手上掌握的有关资料,以及那个外号叫“太子”的黑道头子死亡地点,每一个项证据都是指向这个年轻人,可以说形势对他是绝对的不利。 但他却不像一般的嫌疑犯那样畏畏缩缩,甚至胆战心惊,依旧是一副镇定从容之态,又像是不惧生死,着实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还有个事很诡异,在他们出发去抓捕疑犯前,警局其实接到了两个报警电话,指明的地点都是那个夜总会,两通电话的来源也查实过,一个是来自路边的公共电话亭,一个怀疑是黑道大佬洪景天的女儿洪乐涵打的。 之所以说怀疑,是因事后有同事上门去录口供,洪乐涵声称自己手机已被偷窃多日,并不是她在用,就算直觉她就是打电话的人,可苦无证据。 苏景记得白天带着两组警员冲进那个夜总会时,起码有几十个人围住了聂云枫,而闻名黑市的大佬陈耀正一脸怒意,指挥着手下动手殴打。那个场景,谁都看得出来是在搏命。若他们不到或者晚到,恐怕找到的就是聂云枫的尸体。 “苏队,还不下班?”有个组员走过来问,把苏景的凝思拉回现实,笑着应:“这就回了。” 这一折腾,都快天亮了,浑身疲惫不堪。不去想那些了,聂云枫只是个罪犯,与她无关,也无需她多虑,后面就是录口供,录完后就能上报司法厅了,也可算交接完毕。 第二天下午,苏景回了警局,远远见严浩从内走出:“苏队,赵局找你。”点点头后,就往局长办公室走去,到了门前,礼貌地敲了两下,听到局长在内应这才推门走入:“赵局,你找我?” “小苏,来了啊,坐吧,不用客气。”赵冉兴和声而笑。 苏景也不客气,坐进椅子后,就听赵局问:“苏老最近身体还好把?” “嗯,还行,老爷子健朗着呢。”知道局长是有事要和她谈,先扯些家常拉近一些距离。以前父亲在局里的时候,曾是赵局的上司,所以多少顾及一些老爷子的面子。但她虽然作为官二代,却是不屑拉这种裙带关系的,尤其是在警局,与赵局的相处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赵冉兴也不多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你手头这件杀人案,我详细看过了,你有什么看法,跟我说说看。” 苏景有些讶异,甚至觉得莫名,这事怎会问她意见?聂云枫的案子不是再简单不过嘛,人抓回来,交上证据,由法院来裁判,该死刑还是无期徒刑,也不是他们警员能够决定的。但赵局一脸高深莫测,静等她的答案,只好公事公办道:“我认为聂云枫杀人一案,罪证确凿,等录好口供后,就直接把证据与口供送往司法处,等候法庭的裁判。” 赵冉兴蹙眉深思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她的面前,“你先看看这再说。” 苏景拿起文件,一页页地翻看过去,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抬起头时说不出一句话。赵冉兴眼中闪过了然,知道她心里在波动起伏,事实上头拿这份文件给他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惊讶,甚至是震惊。 但看苏景只是眼底流露了些情绪外,神色依旧从容镇静。可能真的是虎父无犬女,当年的苏老在办案时可是他们警局的标兵,遇事沉着,在他手底下做事可是受益良多。苏老的女儿,看来很有前途, 半响过后,苏景已经定下心问:“赵局,您的意思是?” 赵冉兴突然收起脸上的笑,神色肃穆:“小苏,我要你向我保证,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不会有第三个知道,明白吗?” 苏景点头。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刑侦队的队员们见队长脸色凝重,有人走上前询问:“苏队,局长找你什么事?”严浩面露担忧:“是不是这次凶杀案的事,局长批评你了?”他就说不该让那聂云枫被保释的,办案这么久还没听说过杀人犯还有人权与自由。 苏景摇摇头道:“没事,局长只是问了下案件的发展情况,上面很重视。聂云枫的口供有人去录了吗?给我看看呢。” “诶,在我这呢。”有人应了声,立即送上口供,苏景接过走回自己的办公位置,细细翻阅,看得特别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其余的队员见队长不像有事,也都放了心各自去做事。只有严浩脸色阴骛,他没有忽略苏队刚走出来时凝重的神情,觉得定是局长训斥她了。 而这一切的元凶就是还在禁闭室里的那个杀人犯,想到这,心头怒火再度冉冉升起。环视一圈同事们都在埋头做事,没人注意到自己,又看了看苏景纤瘦的背影,悄悄地愤然向禁闭室走去。 严浩走进禁闭室,将门锁上,目光凛凛盯着长桌后面埋坐在椅子里的男人,他从进门到关门,这个聂云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保持一线定在桌面上。 从他当警察开始,什么样的罪犯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如此冷静且无动于衷的。走到桌前,突然手掌重拍桌子,低吼:“聂云枫!把你犯罪杀人的经过老实讲出来!”之前录的那份口供,可以说是白费功夫,聂云枫从头到尾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无论队员们用了何种审问手段,到了这个人面前都没用,他就是咬紧了嘴巴不吐露一个有用的讯息。就是不用脑袋想,也明白定是那被保释的十二小时里,有人教他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 很不甘心,为了这个案件他们全队同事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侦查,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罪魁祸首,又岂容她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严浩越想越愤慨。 可是,他的怒吼换来的只是聂云枫抬眼淡漠看来,眸内搜寻不到任何罪犯该有的恐慌与害怕。严浩觉得自己想要抓狂,本来脾气就火爆,加上昨晚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今儿回警局又见局长批评苏队,这股气若不发出来,是要憋出内伤了。 两步绕过长桌到跟前,揪起聂云枫胸前的衣襟,怒问:“你到底说不说?” 终于,聂云枫抬起了眼,看着离自己几寸开外的怒脸,视线飘过他胸口别的铭牌,勾起一抹邪笑:“严警官,你要我说什么?我知道的一切之前全都告诉你们了,警民合作一向是我们应尽的本份。”漫不经心的痞态,将混混的样子表现淋漓尽致。 ―――― 蜘蛛意图用阳光般的结网掩盖黑暗,但后方却是捕食它的小鸟。 ------------ 50.看不透 严浩被激得心火噌噌噌直往上窜,恨声道:“你不要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有办法,我……”话没说完被对方截断。 “你怎样?还能打我?现在还兴屈打成招这一套?你们警方不是扬言证据说话的嘛,嗤……再说了,这里可是有摄像探头的。”聂云枫面带不屑地向上瞄了眼监控,根本就没把眼前年轻的警官放在眼里。 这回严浩是怒到极点,却沉笑起来:“好,好,你还提醒我了呢。”拿起遥控将摄像探头关闭,然后回头就是一拳挥向聂云枫的脸,见他直觉做出了个格挡的姿势,但最终缩回了手,任由自己那拳打中脸颊,忍不住冷笑出声:“怎么,还想还手?哼,你敢动一下手,我就多告你一条袭警罪,让你把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说话间,又是一脚对准了他的肚子,将人踹翻在地。 正当严浩心觉快意时,却听聂云枫讥讽道:“真是个蠢条子,伤在脸上,就算把摄像头关了有什么用?我一样可以告你们警方屈打成招,滥用私刑!” “你!” …… “严浩呢?”苏景仔细研究过口供后,问起身边的同事。那份口供里基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聂云枫的说辞是滴水不漏,估计昨天保释出去后与律师商量过了。 同事小张挠了挠头道:“没注意,好像之前看他往禁闭室方向去了,可能再去盘问犯人了吧。”苏景一惊,立即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心有不好的感觉,连忙往禁闭室方向跑。 禁闭室与警员办公区是隔开的,那边一条走廊上每一个房间内都关着一些大大小小罪名的犯人,而聂云枫的那间在最里面。还没跑到尽头,苏景已经听到了屋内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旋转门把发现从里面反锁了,又是一声巨响,尤为惊心。 用力拍打门:“严浩,你是不是在里面?”这小子真是太冲动了,她一没注意,就给她惹事来了。门后传来一声闷哼,听不太真切,却让她心暗沉,这件案子可是非比寻常,一个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大,沉声对随后跟来的队员低吼:“去拿备用钥匙过来。” 门锁打开推门而入时,正看到严浩满面愤怒,使劲抬脚踹,而聂云枫弯曲着身体,脸朝下躺在角落里。这幅画面委实把苏景给震到了,怒喝出声:“严浩!住手!”怎么也没想到严浩会动用私刑,第一反应是去看监控探头,发现是关闭的稍稍松了口气。 这要是被有心人士给拿到这段监控录像,严浩这警察也就别当了。 “小张,把门关上。”吩咐刚才拿来备用钥匙的队员,庆幸这间禁闭室在最里头,否则刚才那么大动静,外面的同事都要发现了。 严浩听到苏景的喝止就停了下来,此时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眼底的怒意还来不及收敛。苏景走过去就是一掌轻拍他脑袋上,“你是不是疯了?”明文规定,不许殴打犯人。不管是疑犯还是谁,他们的罪由法律来制裁,警察的责任只在于抓贼,获取证据,其他的事都交由法官来裁决。 严浩这种行为,属于严重违规,一旦查处,不仅要记大过,甚至有可能被革职。若是犯人请的律师反咬一口,告他滥用职权,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被苏景这么一拍后,严浩脑子冷静了下来,心虚地看了眼队长的脸色,没敢说话。 苏景看向仍蜷曲在地的男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着实没有想过之前那般从容自若的人,如今却这般卑微地躺在角落里。叹了口气,上前去扶他,一触及到他的手臂,就觉肌肉硬实,微有讶异。 就着那股力量,聂云枫一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的眼讥讽地扫过屋内的三人,露出不屑的笑容。苏景看清他脸时怔了一下,本以为严浩没轻没重,肯定聂云枫的脸上也都是伤痕,暗想着要怎么瞒过去,哪知除了脸颊那边有个不甚明显的青色,不见其他伤痕。 暗道严浩那小子还算聪明,知道要避开了脸去打。 心里虽这么想,但面上依旧一片冷然,淡声问:“你没事吧?” 聂云枫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埋着头不再看任何人,居然连声叫嚣都没有。 苏景蹙了蹙眉,对其他两人丢了一句:“跟我出来。”转身就往门口走,在关门时特意深看了一眼里头的男人,正好对上他突然抬起的视线,心中微动,他那黑幽的深眸像漩涡,看不清到底有多深,似乎里头藏了无数情绪。 严浩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不像刚才火爆脾气揍人的样子,苏景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他叫到了外面,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她与严浩同事两年,知道他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警察的职责很清楚,一般情况下不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尤其是,警察这个职业,他把它当成生命一样爱戴,全然不会如此糟蹋自己的前途。 严浩挠了挠头,唏嘘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是心口的怒火控制不住窜了上去。现在回想,似乎他是在有意挑衅。” “怎么说?”苏景眉眼一挑,显然其中还有内情。 于是严浩就把他走进禁闭室后的过程,一字不落地叙述了出来,他也想让苏队帮着分析一下,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刚才那股怒火感觉就像怎么都发泄不尽。 苏景没有说话,心里琢磨着严浩的说辞,基本可以断定严浩的判断没有错,刚才聂云枫的表现和讲的那些话,真的像是在故意挑衅,特意戳中了严浩的怒火爆发点,引他殴打自己。 这也是律师授意的吗?打算在法庭上以此来反咬一口警方?但若是这个原因,不是应该让监控存录下来吗,到时候监控录像会是他的有利证据。可严浩说还是亏了他的提醒,才把监控给关了,怎么看聂云枫也不是如此没脑子的人。 苏景摇摇头,她猜不透他的意思,不知道这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抬眼看见严浩眼中有些惶恐,只好安慰道:“好了,回去做事吧,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这次真要有什么事,也是我失职在先。” “苏队!”严浩惊呼,他听懂了那话里的意思,是若出了事,要替他扛这责任吗?他还没混到这种地步,自己做错了事让队长来扛。开口想说什么,见苏景面色不豫,最终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点点头走进了警局。 之后的几天可说风平浪静,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在上庭之前,聂云枫被警局转移到了专门的看守所内,因为是重量级杀人嫌疑犯,所以将他单独关进了一个特殊的禁闭房内,任何人等都不得探视。 上庭那天,苏景带着警员门去押解嫌疑犯上法庭,当牢门打开时,再一次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发现聂云枫似乎与之前在警局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应该是一种气息吧。在警局的时候,他给人一种冷漠从容的姿态,此时冷漠依旧,从容也依旧,但骨子里却透出一种绝望的暗沉气息。 人的情绪往往会通过神情、眼睛、或者肢体语言来表露给外人看,但聂云枫却只是从牢房内沉默走出,伸出双手让她拷上手铐,一个简单的动作让特纳感觉到了悲意。 这几天是有发生什么事吗?苏景在心里头问,金属手铐拷上他手时,指尖触到冰凉的肌肤,一瞬间,仿佛连她的心中也染上了一丝寒意。 严浩在旁出声提醒:“苏队?” 回过神才发现居然盯着聂云枫的脸在发呆,而手上的手铐只圈住了他的一只手,还有一只手半拷着没合上。聂云枫这回并没有无视她,淡漠的视线中的情绪,却令人看不懂。 曾经她为了报考警校,攻读了许多犯罪心理学,包括罪犯的肢体语言透析心理这类书,但是此刻,她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常被人津津乐道的读心术,在她看来是夸大了,当一个人只是萧冷而站,面无表情,甚至情绪波澜全都平静时,根本猜不透他心思的。 一路上,警车内大家都很沉默。事实他们警察的工作职责也不适合在这种环境里打闹,从看守所到法院的路,等于是他们在为嫌疑犯送行。之后的行程,嫌疑犯得到法庭审判,而警察继续破下一个案件,各司其职。 审判席在列,苏景和其他警员们都坐在了庭下,等候法官传令时做证供。她注意到疑犯家属那边已经坐了一群人,其中最夺目的是一个身穿浅灰色西服的男人。他坐在那处,显得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是斯文,可是这些都掩藏不住他独有的黑沉霸气。 她认识这个人,他叫陆城。 ―――― 耸立高处的门被封闭,以重重封条隔绝外界,留下一座有护城河的城堡,最后通通毁灭。 ------------ 51.交代 赵局不止一次向苏景提过这个陆城,说他是个狠角色。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切入商界,又赢得黑市的呼应,连黑道大佬洪景天与陈耀都得给他面子。 苏景不信这样的人会没有一点黑底,但此人太过神秘,只能查到他从美国回来,其余的事都难找到证据,警局对他只能重点关注。有些事一旦牵涉到商界,政府考虑就会多方面,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商界股票波动,引发经济危机。 还有个奇怪的事,据说聂云枫是洪景天的手下,他出了事,为什么洪景天没来?难道是怕惹祸上身,故意撇清身份?反倒是另一边,这件案子的受害人,也就是原告陈耀带了很多人坐镇,把庭下位置挤得满满的,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景不由冷笑,无论是陆城还是陈耀,这里是法庭,不是他们的场子,若有谁敢妄动,她一定会第一个抓人。目光移到被告席上的聂云枫,只见他静立在那低垂着头,没有与任何人有目光交流,而原告席上陈耀却是满脸怒容。 法官走进,全场被制约肃静。 苏景在出庭作证之后就走出了法院,里头气氛实在凝滞,她出来吹吹冷风透透气。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她的眼睛一直盯紧着法院的大门,在见到门被拉开而有人蜂拥而出时,忽然眼睛一亮,往前跨了几步,随后眸光又黯淡下来,最终钻进了等在一旁的出租车内。 之所以会注意到她,主要是这个女孩给人一种很沉静的感觉,她的脸上还带着稚嫩,可是那眼眸内却是满满的依恋。苏景转过头去看法院大门走出的来人,陆城自然是其列中最耀眼夺目的,而就在他身后错开了两步跟随的是两人,一个是那晚去带疑犯回警局时遇见的刀疤男,一个则是聂云枫。 她没有觉得意外,这个案子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聂云枫无罪释放。这在她送人去法院的路上就早已预料到了,陆城帮他请的律师是韩啸,是柔城第一大律师,尤其擅长这类刑事案件。而在她走出审判庭之前,就已经见他们拿出了有利的时间证人来证明聂云枫那晚根本没有在家,杀死“太子”的那把凶器也迟迟没有找到,至于其他人证什么的一致都改了口供。 严浩阴沉着脸走到她身旁问:“苏队你怎么先出来了,不在里面听审?” “里头闷,出来透透气。”苏景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惹事。他们是执法人,就必须相信法律的裁决。严浩这次没有多言,只是沉眼看着那群人从身边走过。 陆城等人如风一般掠过,其中有一个微胖的人朝他们嘲讽地笑了笑,其余几人都直视前方面无表情,钻进早就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内,扬长而去。随后陈耀那帮人怒意沉沉追了出来,冲到马路口只闻到了汽车尾烟,气得破口大骂。 苏景摇摇头坐进了警车内,两帮人素质一看即知,但案件的结审恐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以陈耀这种人的脾气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看来这段时间不会太平,又要盯紧这些黑道份子了。 黑色加长轿车内,陆城淡淡吩咐:“阿列,去洪宅看看干爹。” 阿列点点头,方向一转,换了一条道。 陆城侧头看了眼从头至尾都没开口的人,问道:“怎么,有什么想法?” 聂云枫这才抬眼正视他,黑眸里情绪复杂,却问:“洪爷怎么了?”按理今天他受审,洪乐涵不会不来,唯有可能是洪爷出了什么事。 陆城收回目光,“去了就知道了。” 一路无言,连最聒噪的马七也都不敢吭声,而越无声,车内气氛就越加凝滞。聂云枫心中徒生一股烦躁,无疑这次亏了陆城出手,他才能得以安然无恙走出法院。但与这人面对面的碰上后,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终于不短的路程到了终点,车子开到了洪爷的别墅门口。 几人进屋,有人出来迎接,却是每个人脸上都一片沉郁,甚至眼中有了悲意。聂云枫心中一惊,这几人都是洪宅中与洪爷最亲近的人。 “带我们去见见干爹吧。”陆城沉了声音命令,面上一片肃然。 走进洪景天的卧室,只见洪乐涵坐在床边抹泪抽泣,看到他们进来,视线凝在聂云枫身上,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她此时的模样,早没了以往的精灵调皮,满面都是憔悴和哀痛,而床上的洪爷,让聂云枫倒抽了一口气。 那天他单枪匹马冲进陈耀的场子,要他们把洪爷交出来,陈耀的目标是自己,他出现了,洪爷自然就会被放。他认为以洪爷的身份和地位,陈耀若不想从此黑道永无宁日的话,就不至于会把洪爷怎么样。之后警察来了,他被带走,从关押到受审大约半个多月。 却哪里知道,洪爷是被放回来了,可是却是躺在床上,脸上包满了纱布,面目可非,更像是连动都不能动,气息微弱之极。若非睁开的眼里眼珠还在转动,他会以为可能已经去了。一直知道这个世界很残忍,却从没这么一刻觉得这个残忍的世界太他妈不是人了。 陈耀为了替儿子报仇,早已泯灭了人性,也罔顾黑道道义,更不管是否会把这锅水搅得天翻地覆。他不杀洪爷,却动用私刑,将洪爷打得完全不能动弹,成为一个废人。这对叱咤风云几十年的洪爷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残忍。 旁边的心跳仪器还在“嘀――嘀”的响,绿色的线条在波动,证明他还有生命特征,但似乎又随时都可能停止。 陆城走到床边,蹲下身,悲意划过眼眸,沉痛而唤:“干爹。” 洪爷的眼珠转向看他,哆嗦着手想要拿开呼吸器,似乎有话有说。就在旁边的洪乐涵看不过去,哭着道:“老爸,等你好了再找城哥说话好吗?” 陆城转头皱眉问:“乐乐,干爹怎么不在医院里治疗,要在家里?” “老爸他不愿意住在医院里,他就那里没有一点人情味,就算……他也要在家里。”讲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那天她安排的人接到老头子时,已经不省人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脸上更是血肉模糊,若不是急着送老头子去医院,她真想冲去找陈耀拼命。 洪乐涵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难道把聂云枫逼出来以命换一命,换来的是苟延残喘的老爸,甚至可能是……尸体?这是老天对她自私的惩罚吗?可为什么报应不报在自己身上? “阿城。”洪景天终于颤着手拿下了呼吸器,目光投放在陆城脸上,眼珠定住:“答应我,看在干爹的份上,照顾乐乐好吗?”他知道自己不行了,说这几句话都是无声又喘的,女儿是他最放不下心的,不知道自己走后,乐乐无所依,还有谁来宠她的刁蛮性子。 陆城扭头看了眼洪乐涵,迟疑了一秒就点头:“干爹,你放心,有我陆城在一天,定不会让人欺负乐乐。”以他的能力和实力,照顾一个女人绰绰有余。 洪景天露出宽慰的笑容:“阿城,还有干爹那么多场子,可能也得你帮忙照应了,云枫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他还年轻,你得照拂他多一些。”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变了脸色,洪爷的意思是要交班给聂云枫?陆城眸内流光波动,冷绝了的色泽平平缓缓,铺天盖地,转瞬垂眸若有所思。马七在旁跨前一步嘴动了动,想要开口,被陆城一个瞪眼,没敢说话。阿列的冷面没有波动,只是眸中有了异色,唯有聂云枫没动,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点表情都可能会引发些什么,所以能做的就是无动于衷。 最终陆城浅笑着温和:“干爹,别说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好好养伤,可以快点好起来。” 洪景天神色变得复杂,却点点头,一番说话像是已经很累,但他的视线还是转到了聂云枫那边,“云枫,跟我说说这次的案件过程。乐乐,你带阿城他们去楼下客厅坐坐,呆在这里也沉闷的,都是药味。” 洪乐涵本不想离开,事实上至从老头子回来后,她都是寸步不离在身边照顾的。但看到父亲眼中的坚持,还是擦了擦眼泪,起身领着他们走出门外。 临出门前,陆城富有深意地看了眼聂云枫,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勾出带着浅讥的笑。 房间内只剩了聂云枫与洪爷两人,洪爷朝他招了招手道:“云枫过来,坐我身边。” 聂云枫走过去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知道洪爷有话要说,所以并未开口。 “云枫,我知道你对乐乐无意,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照顾她?”同样的要求,刚才也对陆城提出过,但意义却不同。 聂云枫看到洪爷的眼睛里透着期盼,明白那句话不光是表面的意思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承诺,是要他照顾洪乐涵一生一世的承诺。可是这个承诺他给不起,不说他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就算从感情上,他也不能轻易应下这个承诺,实则却在辜负她。 这个承诺,他真的背不起。 ―――― 一辈子的承诺不能随意出口,因为,游走边缘的人给不起未来。 ------------ 52.离开吧 聂云枫的无声沉默,洪景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浮现失望,本想最后为女儿再争取一下的,看来依旧是徒劳。苦笑着说:“也罢,我也知道这个承诺对你来说可能苛刻了些,但你答应我,等我走了后送乐乐离开吧,出国也好,无论是去哪里,都不要在这里。她那么喜欢你,也就你的话会听了。” 洪爷的退而求其次的要求,聂云枫没有再拒绝,慎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不能许下照顾洪乐涵一生的承诺,那么至少让她置身事外,这个要求他一定为洪爷做到。 楼下,洪乐涵强忍哀戚的情绪,将陆城等人引到会客厅内,让下人泡了茶送上来。但因为心里对老头子的担心,完全没有心情招呼他们,气氛很是沉滞。看刚才的情形,老头子看似比以往好了许多,但她知道其实是硬撑了一口气的。 就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忽然心跳中断休克的现象,当时可把她给吓坏了,幸而是虚惊一场,可隐隐又有不好的感觉。她哭着拉住父亲的手,求他不要扔下自己,她不知道没了老爸,还剩什么。所以她不敢轻离半步,就怕再有什么万一,她承受不起这个万一。 等了好半响,都没见聂云枫出来,陆城等人已经流露了不耐,洪乐涵也等不下去了,起身就想上楼去,只走到楼梯口,就见聂云枫从门内走出,视线顿在自己身上,专注而带着深意。怔在原地,这是自从认识他一来,第一次得到如此专注的目光。 曾经她一直想成为他眼中的唯一,可是却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去,后来终于意识到洛夏的存在,是聂云枫心里牢不可破的坚固,她无奈放手,做了一生最大的决定。 现在,当下,此刻,她成了那眼眸里的唯一,却可分辨的出那里面流露的是非感情外的情绪,没有那种情深意浓,只有……悲哀和同情。 悲哀,同情? 洪乐涵忽然如梦初醒,脸色大变,老爸!急冲而上,跨了好几大步到了二楼台阶上,却听聂云枫清冷的淡沉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是她这辈子都永生难忘的。 神智湮灭,人往后栽倒,她的身后是楼梯的台阶,彻底失去意识前,洪乐涵想:如果一切能够回到当初,回到他们相遇之前,那该多好。 聂云枫说:洪爷去了。 当洪乐涵醒来时,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木偶,身边的人一口一个指令安排她怎么做。唯一最深的印象是,仿佛有个身材高大的人一直就在她的身旁,他不多话,却给她安全感。 洪爷的后事在陆城的安排下,办得很隆重。但一个人死了,争到的也最多是一块方寸墓地,生前的所有荣耀、金钱、财富、权利,统统都带不走。哪怕洪爷曾经叱咤风云,哪怕他手下小弟无数,哪怕他主宰了黑道很长一段时间,也改变不了人走茶凉的凄惨。 洪乐涵是到洪爷下葬进墓地时,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扑在墓碑前哀声痛哭,哭到歇斯底里。墓碑上,洪爷的黑白照片还很年轻,透着一股子俊朗,没有现在年轮痕迹在脸后的深沉。据说他从亡妻死后,就再没有拍过照片,最终只找到了他年轻时候的一张。 在洪乐涵匍匐在地痛哭的身后,陆城站在当处,一身的黑衣,眼戴墨镜,跟在他两侧的阿列与聂云枫也是如此装扮,包括其他在列的人。于是,墓碑前就是这么一幕黑沉四野。 “乐乐,节哀。干爹生前最疼你了,他不会想看到你如此伤心的。”陆城弯下腰温言安慰,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关爱妹妹的兄长。 眼泪再多也会有流尽的时候,洪乐涵从最初的大哭到了现在的抽噎,眼睛红肿,泪却不再流出,只剩干涩的痛。她强抑悲恸,感激地说:“城哥,谢谢你帮我料理老爸的后事,我……”没出的话说不下去,一股悲切再度涌现。 她看似平时刁蛮任性而为,但那都是有老爸在身后照着,无所畏惧。她一直认为天塌下来也有老爸在帮她顶着,因为老爸就是她的天,可是现在,天塌了。 一向健朗英伟的老爸,因为一场黑道的私斗,终究还是去了。记得老头子生前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还说:江湖事江湖了,因果总会循环。现下,这个因果循环就到了他这里,所以他躺在了地下。 洪乐涵明白这事其实不能怪聂云枫,洪陈两家一直都互看不顺眼,在柔城黑市的争斗从没止息过。所以才会有“太子”暗派杀手暗杀老爸,有聂云枫的挡子弹,有“太子”不甘找上门,有聂云枫为了洛夏怒杀“太子”,有陈耀痛下追杀令,有老爸挺身护聂云枫,有陈耀抓走老爸,再到现在的人入土。 就像是一个环,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这江湖,错的是人心的贪婪。 她自小在黑道世界中耳闻目染,早就明白这些道理。可她就是做不到真的毫不介意,谈不上恨,就是一看到聂云枫就有一种深切的悲意染满心头,脑中会浮现老爸最后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可依稀感觉到在自己昏沉着无意识状态的时候,那个一直陪在身边沉默的男人就是他,不管是出于内疚还是责任,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是陪在身侧的。 心里矛盾之极,没有看身后那人,只是仰头对陆城说:“城哥,让我与老爸单独呆会好吗?我想和他说说话,你们先回去吧。” 陆城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乐乐,我在外面等你,别难过,你还有城哥在的。”洪乐涵眼中又现湿润,满是感激,若说这个世界她还有什么亲人的话,也唯有眼前这个干哥哥了。难怪老爸临终前,要把自己托付给他,是希望她能后半生无忧吗? 可是老爸,既然对我如此放心不下,为什么要撒手而去呢?悲从中来,靠在墓碑上,哀戚地对着那张黑白照片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低语。从今往后,再没有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脑袋,满脸宠溺笑容,也再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听她诉说心事。 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照片,是老爸生前最重视的一张,放在相框里的,被她拿了出来。妈妈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明丽,每一次总看到老爸轻轻抚摸着照片端详,一遍遍擦拭着看不见的灰尘。其实她明白,老爸是太想妈妈了,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咬了咬牙,将照片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火苗很快就窜了上来,照片逐渐化成灰烬。 老爸,既然你那么爱妈妈,喜欢这张照片,那么我把它留给你。 耳边传来一声响,愣愣回头,仰视的瞬间对上一双漆黑又熟悉的眼。 聂云枫。 他缓缓蹲下,看着她的眼中有着悲切和沉痛,包括怜悯。 洪乐涵眼睛睁得很大,她想要看清楚他眼中的深意,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一丝慰藉,但当巨大的悲恸淹没而来时,再多的慰藉也弥补不了心灵的空洞了。 涩然而问:“你怎么没走?我不是说想单独留下吗?” 聂云枫沉吟了下,轻叹道:“乐乐,洪爷不希望你这样难过的。” 洪乐涵一愣,以前他总是叫她大小姐,她不止一次纠正他,但是下一次他依然那样呼唤。后来她都觉得无奈,也就随他去了。心里通透,他是在有意拉远两人的距离,也是对她无声的拒绝,哪怕只是一个称呼,他都不愿过于亲近。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他对她从未有过半点暧昧,也不曾给她一丝希望,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却在此时,他改了口喊她乐乐,是因为老爸的离去,在怜悯同情她吗? 聂云枫不懂女孩心里的纠结,只是想到洪爷最后的托付,余光中可见陆城他们靠站在车前,抽着烟,视线聚焦在他们这处。 不远不近的距离。 “乐乐,离开吧。”轻压在喉间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甚至嘴唇都没有太过翻动。 洪乐涵怔愣住,眼中闪过疑惑,他要她离开? 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去向城哥要求,你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国外读书或者工作,这时候,城哥会答应你的。”趁着陆城因为洪爷之死而生的那点伤情,趁着陆城对这个名义上的干妹妹还有那么点同情时,她赶紧离开吧。 但是,“不!”洪乐涵坚声否定,“我要为老爸报仇,我不会放过陈耀。”脸上露出愤恨,报仇的事早就有过想法,本想等老头子养好伤后再动手的,却不想这一等,人已成灰。 聂云枫眼中闪过薄怒,“你以为你斗得过陈耀?” “斗不过也得斗,我不能让老爸就这么白死!”洪乐涵激动起来,眼中浮现厉色,挑起眉怒道:“聂云枫,你若怕死,尽管再躲起来,但请不要阻止我报仇!” ―――― 人生就是这样,想要拥有却不能够拥有,然后自暴自弃。节哀顺变这句话永远都是别人在说,却没人能与当事人一般感同身受。唯有叹息: 亲人以乘黄鹤去,人去音存楼不空。但以笑颜慰慈恩,从来此恨最无穷。 ------------ 53.失去 聂云枫冷抽了口气,眸中寒意沉浮,直凛凛地盯着她,嘴唇的线条也抿了起来。 “如果我答应你,洪爷的仇我来帮你报,你愿不愿意走?” 洪乐涵本被刚才突然冷凝气息外露的他给吓住,也心生懊恼口无遮拦之前那番话,但见他即使生气却也没有发怒,不由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聂云枫沉默了下后开口:“因为这是你父亲的遗愿。” 洪乐涵大惊,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你是说……是说老头子最后交代你的?”在突闻噩耗到现在,她的神智一直恍惚,根本就没问过他最后老头子还有什么遗言。 聂云枫点头,缓和了声音:“乐乐,洪爷希望你远离这场是非,可以去过新生活。黑道的打打杀杀不适合你,你懂吗?”第一次没有甩开握住自己手的那掌,其实,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些命运的残酷。 洪乐涵鼻间酸涩,眼泪再度滚落,顺着脸颊,落在两人握紧的手上,然后滑落身前的土里,消失不见。再次扑倒在墓碑上,泣不成声。 回程时,洪乐涵收住了眼泪保持沉默,陆城多次瞥来视线,知她心情沉痛,再多安慰都无法弥补她的丧父之痛。把人送进洪宅后,本想安排人悉心照料她就离开的,却在临出门前,洪乐涵唤住他。 “城哥,我能和你谈谈吗?”洪乐涵神色哀戚站在厅内,多了楚楚可怜的娇弱,令他想起在家中的那个女孩,不由心软了些,转身走回她身边,环住她的肩膀一起上楼,进了之前洪爷的书房。 陆城与洪乐涵其实交涉得不多,年幼时在洪爷身旁,她还很小,后来离开洪家去了洛宅,也没有再联络,再到后面出国,更是没有再见过这个女孩。直到一年多前回国,重见洪爷时,会偶尔遇上她。 在进门那刻,洪乐涵忽然拉住了陆城的胳膊,坐进沙发内,显露小女儿之态。“城哥,老爸真的没了,我以后要怎么办?”泪眼欲滴的样子,很是惹人怜。 陆城温和地说:“别担心,我答应过干爹照顾你,会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的。” 妹妹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很久之前,他把另一个人当成妹妹,直到某一天,察觉到异样情愫时,妹妹的定义开始转换,成了心里追逐的影像。 “城哥?” 提高的呼唤拉回了心神,回眼看到她眼带疑惑,是问他什么了吗?有些无力,心思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转到小夏身上去了,这阵子她很乖,安安静静呆在别墅里,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弹琴,像个城堡里的公主。 因为想到小夏,心就柔软了许多,语声变得更加温柔:“乐乐,刚问城哥什么了,一时走神了没注意听。”洪乐涵再次重复问:“城哥,我想去国外读书,你说好吗?” 陆城一愣,“为什么想要去国外?怎么起了读书的念头?”据他所知这丫头从小就不爱学习,喜欢跟着洪爷在黑市晃荡。 洪乐涵眼底又有悲意浮现,却不再流泪,“还不是老爸以前老说我没文化,成天就知道混。我知道其实老爸一直想我多读一些书的,他放在嘴边常唠叨的一件事就是‘女儿跟他一样没文化’,现在他走了,我也没什么目标,也算是完成他生前的心愿吧。” “想读书可以在这里读啊,国内有很多知名的大学,就是咱们柔城也有,我可以帮你安排进去。乐乐,我答应过干爹要照顾你,你去了国外,我很难兼顾到你……” “不,城哥,这个城市太多伤心的回忆了,留在这里,到处都是老爸的身影,每天都活在噩梦中。让我离开吧,去国外呼吸新鲜空气,等心情能够平复后再回来。”盈盈的泪光含在眼中,脸颊上的泪痕并没有干,这样的她很难让人拒绝。 陆城心里衡量了下,洪乐涵说得也是有道理的。洪爷刚去,这个地方的确对她来说全是不好的回忆,之前下葬时看她痛哭倒在墓碑前,情绪崩溃,知道她喜欢聂云枫,所以就留他下来陪着,怕她做出傻事。 相对来说,他还松了口气,就怕这丫头脑筋打了死结,办完洪爷后事后就求他帮她报仇,而陈耀既然敢如此嚣张且明目张胆,自然是备好了后路的,所以此时对上,绝不是最佳时机。现在她主动提出要离开,只需帮她把一切手续办妥,给足生活费,那也算是完成了洪爷最后的托付了。这么一想后,心里有了决定。 他抚了抚她的短发,轻声道:“乐乐,城哥知道了,会帮你安排。去了国外要跟城哥常联系,知道吗?若是缺钱什么的,就给城哥打电话,必须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洪乐涵乖顺得靠在他肩头,无限依赖。 陆城不由浅笑,心道有这么一个妹妹,也还不错。 他办事当然很快,手边各种人手都有,短短一个礼拜,洪乐涵的相关签证都已经办下来,甚至国外的学校也都安排妥当,通过关系得到了一个推荐名额,是英国的一所私立大学。并且为她在账户上打进一笔资金,可供她读书期间衣食无忧。这些属于身外之物,能用金钱办妥的事,对陆城来说就不是难事。 聂云枫与阿列一同去送的洪乐涵,陆城并没有去,但嘱咐了他们看着她进安检通道后再回,确保要将她送上飞机。机场入关通道前,一切手续都已经办妥,两个习惯沉默的男人紧跟在洪乐涵身后,谁也没有说话。 这一个礼拜,洪乐涵的成长可谓快速,她不再毛毛躁躁,也没有再成日哀戚痛哭,只把悲伤藏进了心底,也变得安静起来。当机场播报班机即将起飞时,洪乐涵提过行礼往入关口走,临进入前,她回过头,沉目看向聂云枫:“答应我的事,你不要忘记。” 阿列挑了眉去看身旁的人,却见聂云枫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淡漠说了句:“一路顺风。”洪乐涵盯了他两秒,眸光黯下,转身走进了匝道内。 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之所以不愿离开,不仅是老头子的事,她还放不下聂云枫。他就是她生命里的一棵毒草,长在心里,生根发芽成长。但是她终究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从此以后,她与他两不相干。 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不能承受之轻,现实给她上了一堂名为“失去”的课程,她不仅失去了最亲的老爸,也失去了仰望的爱人。那句征询的誓言,其实并不是一定要他为老爸报仇,而是希望他不要忘了自己。 转过身,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落地,如果说柔城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不舍的,那么唯有他,聂云枫。 此去,经年,是永远不见了吧。 两个男人沉默注视那娇弱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后,阿列才问聂云枫:“你答应她什么了?”语调里有些调侃,这小子就是脸蛋漂亮惹了一身的桃花,还都是烂桃花。 洪乐涵对聂云枫的执念,阿列其实从头至尾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丫头小时候,他还教她练过些格斗术的,也算自己半个徒弟,所以对她也可说是有交情的。跟在洪爷身边这些年,洪爷的心思多少可以琢磨出一点,介绍云枫给城哥认识,是存了提携他上位的念头吧,甚至想把洪乐涵交托给他。可是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聂云枫倒也没回避问题,坦然道:“她要我帮洪爷报仇。” 阿列调侃之色立即收去,脸上恢复沉冷,甚至是严肃,“云枫,不要随便乱说话。”隐隐带着警告意味,他发起疯来的样子已经见识过一次,真怕他再冲动行事。 “阿列,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要想动陈耀,根本不可能,我不会乱来的。” 阿列闻言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别想太多,洪爷的死与你无关,先回去吧,城哥还在等着。”他与陆城的关系,相信以聂云枫的聪明早已了解,这时候也没必要再掩藏。 从那时陆城离开柔城去国外时,他就被安排到了洪爷身边。两个目的:保护与监视。 城哥向来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命令,这几年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洪爷身边的事会最快时间内回报到城哥那边。 阿列车子开进洛宅,停好车后进了大厅,眸光转了下,没把异色显露。餐桌前,陆城与洛夏正坐着用餐,看到他进来,陆城扬声道:“阿列,过来坐,一起吃吧。” 随着他的声落,立即有反应快的佣人在桌子的下首位置上摆好了碗筷,阿列坐了下来。 “乐乐已经送走了吗?”陆城例行公事般淡问。 阿列点点头,是下午三点的飞机,他们等起飞了后才离开机场的。 “云枫呢?” 这个话一问,阿列的余光发现对面的女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也没有多瞄,只看着陆城恭敬回:“他回了之前安排隐藏的住处了,他说那里住了好多天习惯了,不想换地方。” 原本这件事过后,城哥是让人重新安排住处给云枫的,但那小子给拒绝了。 ―――― 失去比得不到可怕很多很多,因为它多个过程叫曾经拥有。但失去了一个人,它无关世界,地球依旧在转,它不会为了你而停止转动。 ------------ 54.男人的隐忍 陆城没有再多问,优雅地抬手盛了碗汤推到洛夏跟前,柔声道:“小夏,喝点这汤,贵嫂熬了一上午的,很不错,是你喜欢的口味。” 洛夏端起汤,用调羹舀了几勺喝后,就放下了碗,纸巾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先上楼去了。”说完,也不等他应答,就推开了椅子离开。 这是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尽量的把对方忽略,但又不会真的忽视,相敬如宾。 阿列小心地观察了下陆城的神色,见他嘴角勾着浅笑,并没有发怒之意,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却见陆城端过了之前洛夏没喝完的汤,一改绅士行为,直接就着碗口咕嘟几下喝光了,然后放下碗,用手边的纸巾擦过嘴,丢下一句:“吃完后,来我书房,有事跟你谈。” 徒留下阿列一脸莫名,这么一个大桌子,然后满桌的菜,只剩他一个人吃,就算再丰富,也食不知味吧。匆匆解决了晚餐,也不多留恋,连忙走去书房找城哥。没想到是一室黑暗,微有些不适应,眼睛闭了闭后,才适应了这沉黑。 只见桌子那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是城哥在吸烟。 到了此时自然也明白城哥看似一脸平静,其实心里却不舒服,到底还是受那洛夏的影响的,否则也不会灯都不开在黑暗里独自抽烟了。静立一旁,没有出声,知道城哥思绪理通了后自然会开口。 没想这一等竟是半饷,才听幽暗里传来深沉的嗓音:“阿列,把灯开了吧。”开关按下,一室通亮,有些刺眼,适应过来后去看城哥脸色,只余淡漠。 陆城示意他坐下,问道:“你对干爹这次的事怎么看?” “城哥的意思是?” “干爹临终前当着我们的面把场子留给聂云枫,是在防备我还是试探我?” 阿列心中一惊,直觉开口:“我觉得应该不是,洪爷是存了让大小姐嫁给云枫的打算吧,所以才想把那些场子交给他,为女儿谋取福利。” 陆城手指轻敲着桌面,另一手中的打火机点点灭灭,沉吟了一会忽然道:“阿列,你对聂云枫似乎挺欣赏的。”他还没说什么呢,就已经急着帮那小子辩护了。 阿列沉默,听得出城哥的话中有话,确实他有些私心。因为与聂云枫同生共死过几次,真把他当兄弟了,实在不想城哥因为这件事对他起了疑心,尤其是他们之间还有个女人在里面横亘着,真怕城哥收了招揽之心要对他下手。 斟酌了下语言后,他认真地说:“城哥,虽然我与云枫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也不敢说有多了解他,但我看他做的事是条汉子,敢作敢当。就拿洪爷这次被抓的事来说,他不顾性命挺身而出,说实话挺让我佩服的。” 说出自己的亲身体会,也等于是表明心迹,却一直关注着陆城的反应,只怕说错了话害到聂云枫,那就弄巧成拙了。 有一种男人,一投足一挥手间,哪怕是眉宇里的轻皱,都展现了一种沉稳气度。 这就是陆城。 他的眼中闪过深思后,忽而笑了起来:“阿列,能够得你如此欣赏以及赞叹维护的人,确实不多。聂云枫那小子,我的确没有看错,明天你带他来我这,我会安排他做事。” 阿列一听立即欣然,发觉背后一阵湿濡,原来刚才紧张到流出冷汗了。走出洛宅,拿起了电话,跟聂云枫约好了时间,明天早上八点半会到他楼下接。洪爷既然已经死了,而案件被法庭审为无罪,陈耀那边城哥也施加了压力,现下不说天下太平,至少聂云枫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相信聂云枫也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除了跟着城哥,他也没第二条路可选。从刚才与城哥的一番谈话来看,洪爷的遗愿可能会是一根长在城哥心里的刺,看来是得暗示云枫放弃手中的权,也可向城哥表忠心。 说实话,阿列觉得很是佩服城哥,男人的深沉与隐忍,这两者他都做到了。光就聂、云枫和洛夏曾有的纠葛,而城哥又那么在意那个女人,居然能够隐忍下来,并不去多加追究,这一点就需要非常人的忍耐力。 阿列长叹了一口气,事情真是太复杂了。牵扯的不止是权利、女人,还有很多纠纷在内。就拿陈耀的事来讲,并没有了结,城哥也只是压制他一时,后面定还会再起波澜。 坐进车,正打算起动离开,手机又响了,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有些意外。“喂?云枫?是什么事忘说了吗?” 一声低沉的轻笑传来,“阿列,出来喝一杯如何?” 他也笑了起来,正好也没去处,这么早回去也睡不着,“好啊,去星城吧。” 星城是之前洪爷名下的场子,目前也没算被谁正式接手,依旧照常营业。一路走进,看场的小弟们恭敬地唤:“列哥!”他一向都是以冷漠著称,故而表情冰凝着往内走,有人上前来给他引路,说“枫哥已经先到了”,他笑了笑后,终于在吧台那边看到熟悉的身影。 “怎么不坐包厢?”阿列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瞥了眼吧台上两个空啤酒瓶,不由嘲讽:“喝啤酒?不来点别的?”特意约他出来喝酒,居然就只喝啤酒,未免也太逊了吧。 聂云枫扭头看向他,黑色瞳眸如黑曜石一般晶亮,唇角轻轻勾着,多了几分邪魅与不符他年龄的成熟,握在手中的杯子晃了晃,拿过吧台后递来的酒杯,倒满后才说:“就啤酒吧,不想醉,只是想过来坐坐,跟人说说话而已。” 既然他这么说,阿列也不再坚持,端起杯子与他的碰了下,一口喝尽,评价道:“啤酒太苦。”聂云枫不由失笑,一边为他满上酒杯,一边问:“你还会怕苦?把酒含在嘴里,舌尖轻触卷勾,细细品味,就觉得苦中有一种清甜了。” 阿列眼中浮现兴味,依言含了一口酒在嘴里,仍是很快就咽下,笑骂道:“糊弄我呢?还是一样苦,你当是品红酒呢?话说,你这是哪学来的一套呢?” 就他所知,聂云枫是个穷小子,高中读完没念大学走进了黑道,这品酒的技术哪学来的?听起来很是专业。聂云枫眉眼里也染了笑意,嘴唇轻启说了句什么,却被音响里的重金属音乐盖住了。 阿列看他神态轻松,回头拉过一旁的小弟,让他把音乐给换掉。 很快舒缓的音乐声起,虽然他没什么音乐细胞,却也比刚才的敲在头上感觉舒畅多了。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他确实有些好奇,只听聂云枫回道:“其实也没算学过吧,只是打工的时候偷偷听到调酒师那么跟客人介绍的。” 这事阿列有听说过,好像之前他有在一家西餐厅里打过工,估计就是那时候学来的。洋人对酒的见解通常很独到,哪怕是啤酒,都可被说成是佳酿。 “阿列,”聂云枫轻声唤,转过头眯着眼看他,“你为什么会出来混?” 阿列一愣,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眸光变得深幽起来。那些曾经不好的回忆,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问他,他都不会多置一词。可是聂云枫看着自己的神色是如此认真,他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 “故事很老套,家里很穷,爸妈供不起我们读书,对了,我还有个弟弟。为了转移爸妈的负担,我就辍学出来打工,可是没文凭和学历,根本找不到一份好工作。除了去做一些苦力活,我别无出路。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脾气很火爆,受不得别人的嘲笑,每当工友们对我指指点点时,我就觉得愤怒。终有一天,我忍不住出手打了人,把那人打成残废。 一时之勇,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错误。不止是对那个工友,更是对自己的家庭,无底洞一样的赔偿金,直接把本来就贫穷的家给拖垮了。弟弟只好辍学下来,爸妈总是唾骂责怪我,怪我拖累了这整个家。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家,跟着混混开始走黑这条路。” 讲到这,苦涩地问:“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很混蛋?” 聂云枫摇摇头,他听的不是老套的情节,而是一个男人的心酸过往。其实很多人都有着不可避免的无奈,当一个人下着某种决定的时候,得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气。当年的赵横列愤然挥拳定是事出有因,并不只是所谓的冲动。 而冷言冷语看似不比拳头,却是一把钢刀刺入人心,尤其是来自亲人的,那就是所谓的冷暴力。之后阿列的离家出走,其实更多的是不想再成为家庭的负累吧。 他想了想,见阿列眼中有痛苦,想必他一定是后悔的,于是问:“你现在也算是混好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们呢?”至少金钱上可以资助到家人了吧,不至于再过以前那种贫困到无可奈何的日子。 阿列突然闭上了眼,面上那条刀疤清晰在流光灯下,聂云枫忽然觉得身旁这个男人浮现了一种绝望气息,心中一动,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 老套的故事,道出的却是心头冰寒的血。 ------------ 55.一醉解千愁 半饷,才见阿列睁开眼,沉沉开口:“他们全都死了,我上哪去看?”一个铮铮铁汉,眼中居然浮现了泪花。 聂云枫惊愣住,直觉而问:“出了什么事?” 阿列仰起头,不让泪落下,等控制住情绪后点了一支烟,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 “在我混的快要出头时,仇家却找上了我家里,一夜之间,把他们三个人都砍死了。当我知道的时候,冲回到家门口,现场已经被警察封锁。这在当时成为一个极轰动的案子,被定为歹徒入室抢劫杀人。 我不敢露面去领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被警察抬走,因为我怕被抓进牢里,再没有报仇的天日。后来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带着一把大砍刀冲到仇人那,一刀就把那人给捅死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那种感觉相信你也一定体会得到,血洒满我全身,满头满脸都是,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温度渐渐变凉……” 聂云枫眸色一暗,那晚的一幕再度浮现眼前,确实如阿列所说,可以感同身受。杀人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应该说很残酷,也很恐怖。 阿列顿了顿后又继续回忆:“我那仇人的手下有很多,他们见到老大死了,全都冲上来砍我,在手上被砍中一刀后,痛意使我惊醒,连忙拔腿就往外面跑,可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那么多人,谁的刀砍向了我的脸,就留下了这疤痕。那一次,要不是城哥,我可能命也送在那里了。而城哥为了我被仇家砍了三刀在背上,那时他不过才十八岁。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这一辈子都效忠于他。” 聂云枫沉默,没有想到其中会有这样悲惨的故事,更没想到陆城居然是阿列的救命恩人。难怪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赖,仿佛浑然天成,一个眼神就能领悟对方的意图。视线不由落在阿列脸上那浅色的刀疤上,因为年数已经久远了,不会再猩红,不长不短的差点横跨整张脸。 其实看久了,就不会觉得狰狞,阿列长得很阳刚,浓眉大眼的,因为多了条疤给人感觉阴沉,加上他一向沉默不语,所以有一种冷厉的气势,其实这都是经过了太多风雨造就而成。 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词,男人之间实在做不到像女人那样温声安慰,于是给他倒满了酒道:“喝吧,今晚我们不醉无归。”他改了主意,本来不想醉,现在因为阿列的陈年往事,不妨醉一场。 这些过往都曾是阿列一辈子都不敢去触碰的伤口,而现在说了出来,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有时候,诉说确实是缓解伤痛的良药,不一定要倾听的人感同身受,至少可以让心的缺口慢慢填补起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让吧台后面的小弟开了瓶洋酒。 “来,云枫,啤酒喝得不过瘾,既然想醉就喝这个。”其实,通常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喝酒,因为城哥说过喝酒容易误事,在江湖打混的人不要让自己麻醉,但今晚却真的想尝尝喝醉是什么滋味。 聂云枫耸了耸肩,应道:“好,今天就陪你喝到不醉无归。” “好!好兄弟!”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一瓶洋酒就下了肚,脑子已经开始昏沉。阿列趴在吧台上,眯着眼笑道:“这是我喝酒最爽的一次,比他吗的跟女人上床还要爽!” 聂云枫闻言也笑了起来,用手臂推了推他,调侃地问:“怎么,咱列哥也有女人?怎么从来没见过啊。”阿列将他推了一把,表情颇为嫌弃道:“是男人就自然会有女人了,我泡妞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呢。也就你把个女人当成宝,别人都入不了眼,其实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呢,玩玩就好,别当真。” 阿列嘴上虽是调侃,其实意有所指,希望能够点醒这个傻小子,跟什么人争女人不好,非要跟城哥争。一看就知道那个洛夏,不管是否是城哥的妹妹,都是被他惦记在心底里的,就连跟着城哥回国的那个玲姐也比不上。 聂云枫神色一顿,表情微僵,随后又笑了笑,只是笑容却万般苦涩。拿出烟盒,抽了两支烟,给阿列点上后,自己的也点燃,却没放到唇边,只夹在手指间。烟雾缭绕里,他迷离着眼,似醉非醉,渐渐被台上一个歌女吸引了注意,或者说是被那歌声吸引。 她唱的是一首外文歌,以他学了三年的高中英语水平去听,虽然听不懂,但却可以判断语种也不是英文,曲调十分的婉转动听,唱到动情处又十分激昂。尤其是那个歌女的眼中似乎有晶莹在闪烁,是什么样的情境让一个人在歌唱中流泪? “云枫?”阿列再次唤,这小子说着话居然就走神了。随着他的视线往台上去看,笑得有些暧昧:“怎么?看上了?要不要给你安排?” 聂云枫从音乐中拉回心神,反应过来阿列的话意,不由失笑摇头,他还没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阿列见他神色淡漠,也知他非好色之徒,想起之前那件事,问道:“洪爷走了,你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不答反问,他想听听阿列的意思,这也是今晚约了出来喝酒的目的。阿列肃了神色,盯着他的眼缓缓道:“我能给你的最好的忠告,就是以后跟着城哥,我们一起打拼。” 聂云枫眼中闪过浅讥,勾着唇角问:“你要我投诚?拿洪爷的场子?” 阿列倒吸凉气,面色沉郁开口:“云枫,你入道太浅,觉得真让这些场子给你来管,能控得住不?其实……城哥很欣赏你,这是一个机会。”讲到最后颇有些苦口婆心,既然把他当成兄弟,自然不想城哥对他有猜疑和戒心。原本这些话他也不大会开口,正好是借着酒喝多了有些上头,已经失却的热血似乎又回到了身体内。 聂云枫低下眼点头:“我明白了,明天我会与城哥谈。”在陆城面前,他从来扮演的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角色,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不是不可知。阿列的话很有道理,洪爷临终的遗言,加重了他肩上的包袱,以目前他的份量,还吃不下这口肉的。 喝了杯冰凉的酒,从嗓子眼一直透心凉,视线再度转向台上唱歌的女人,她现在换了首中文歌,曲调依旧是忧伤的,歌词填得更加触动他心。 把爱剪碎了随风吹向大海 越伤得深越明白爱要放得开 是我不该怎么我会眷着你眷成依赖 让浓情在转眼间变成了伤害 …… 细看那个女人的眉眼,居然有一些夏天的神韵,只是风月场里呆久了,多了一丝风尘气息。他的夏天断然不会有这种气质的,从来她都是清新纯净,心中叹息着,他有多久没见到夏天了啊?好想,好想…… 阿列见他又一次盯着那女人看,眸中闪过了戏谑,调笑着说:“喜欢就点过来陪你喝酒,晚上直接将人拿下来,松动松动筋骨。” 聂云枫连忙收回视线,他倒是忘了这是自己场子了,以现在的身份看上一两个风尘女,瞬间就能把人叫到跟前来。只是,他没有兴趣。拿起洋酒瓶摇了摇,见还有小半瓶的,满上酒后,“来,喝酒!女人与酒,我对酒比较感兴趣。” 阿列沉笑出声,端着酒杯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解风情,有时候女人是个令你舒服的尤物,别告诉我你还没尝过那滋味,你和……”话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聂云枫与洛夏的事,他不说知道的很清楚,但那时洛夏为了见他宁可自杀这回事是还记得的,之后两人就一直住在现在的那所公寓里,但现在那个女人却在城哥的身边……仔细看了看聂云枫的神色,虽然脸上并未有表情变化,但眼底却透露了悲意。 叹了口气,看来那个洛夏,是云枫不可触碰的逆鳞。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如果不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城哥与云枫之间怎么可能真正走心到一起?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他回想起了过往,云枫牵动了旧情,真的除了一醉解千愁,别无他路。 于是不再多说,让酒保送上各种酒。 有人说,若想醉,酒就要混着喝。几种烈酒混在一起,喝到嘴里,像是烧刀子一样辣嘴,从喉咙口下肚,一条火线直窜而下,直接就在血液里沸腾。这就是所谓烈酒的功效! 到最后,两人到底喝了多少酒,也数不清了。只知道两个人是真的喝醉了,被酒保们抬着离开吧台的,甚至无意识到已经不可能自己回家了,自然就住在楼上的包厢内。既然是做夜总会的,肯定会有特殊服务,床这种东西又怎会没有呢? 头痛欲裂,聂云枫睁开眼的第一感觉。 ―――― 酒精的麻痹,只能让人一时忘了痛楚,那些过往刻进心底的伤,根本就无法抹去。 ------------ 56.Je taime 当意识一点点恢复清明,聂云枫想抬手拍拍几乎要裂开的脑袋,酗酒真要不得,忽然察觉手臂抬不起来,有人压在上面。黑眸转过去看,半长的头发覆盖了半边床,一张陌生的脸正枕在他的臂弯上。 他身旁居然睡了个女人…… 条件反射用力抽出手臂,人一坐而起,同时也惊醒了沉睡中的女人。 女人翻开睫毛睁眼,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后,倒没有被聂云枫阴鹜的神色给吓着,而是不慌不忙地坐起了身,被子顺溜而下,露出裸露的肌肤,虽然没有全露,却是穿着极其暴露的睡裙,显得很是性感。 “你是谁?”聂云枫寒着声音问,从床的另一侧下地,立在床边居高临下,上身还赤着膊,精壮又富有力量。女人妖媚而笑,“我陪了你一夜,你忘了?” 聂云枫眼神添上一层阴霾,寒光浮动,沉声道:“出去!” 女人愣了下,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待遇,有些不甘,但见男人冷厉异常的眼,迟疑了下还是拿低地上的衣服走进旁边的洗手间,很快就穿戴好走出来,临到门前时,她轻声道:“我叫林美静,以后来可以点我的台。” 手握上门把,刚旋转了准备拉开门出去,忽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等等。”心中一喜,她就知道男人本色,在见过自己姿色后,鲜少有人能抵得住诱惑,欣然旋身往回走。 聂云枫却忽然问:“你是昨晚唱歌的那个歌女?” 林美静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事,却由衷地开心起来,一直以为来夜总会的男人都是寻欢作乐的,哪里会有人真正地听她唱歌,但是面前这个面目清朗英俊的男人,却是将卸妆后的她认出来了。难道他对自己有意,一直有在关注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攀住了聂云枫的手臂,笑着点头道:“你喜欢听我唱歌吗?”原本昨晚唱完歌就准备下班了,忽然领班来找她说有人点她的台,且暗示是有身份的人,容不得她拒绝。无奈到跟前,就见已经烂醉如泥的他,却发现不是意想中的老家伙,更甚至是长得俊逸非凡,当时就想这是一场意外中的福利吧。身在风尘场里,除了自我安慰以及自得其乐外,没有别的路可选。 聂云枫的视线扫到胳膊上的那只手,不知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美静身体颤了下,渐渐松开了。 “你昨晚唱的那首外文歌曲叫什么?”耐着烦躁与厌恶的心情,叫住她就是为了问下令他幡然心动的曲子,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想要去学。 林美静挑了挑眉,道出歌名:“jet\'aime。”她的吐字很清晰,这回聂云枫听清楚,这绝对不是英文名,还没发问,她已经为他解了惑:“是首法文歌曲。” 原来是法文,常有人说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度,就是他们的语言也带了浪漫的味道。不由问道:“是什么意思?” 林美静觉得有些好笑,自从她走进风月场里唱歌以来,还从没遇见过一位客人像这个男人,对她唱的歌比对她的人还要感兴趣。她想了想,走到床头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笔开始在纸上写起来,没有忽略男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身后。 等写完后,她上下浏览了一遍,吹了吹没干的墨汁,然后放下笔回身,“jet\'aime在法语中是我爱你的意思,歌词我都给你写下并且翻译了,你若是真有兴趣,不妨找我教你唱。”深看了一眼伫立不动的男人,浅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惹得起的人,却依旧觉得好奇,明明是排斥至极的态度,却偏偏要问那首法语歌,尤其是在她说出歌名的意思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是讶异,然后是深情。 门关上后,聂云枫站在原地有些懊恼,飘了眼那处的纸却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四处找烟想要抽上一口来缓解这种烦躁的情绪。最后烟找不到,直接走进了浴室,快速冲了个澡,热水冲击着脑袋,使得那里涨涨的疼。 宿醉后的痛,常被人戏称是享受以后的痛并快乐,可是他觉得,一点都不享受,更不觉快乐。其实,有没有做过,他是男人,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从小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哪怕意识昏沉,他都会保持某根神经绷紧,有最低的警觉性。 所以一般人真要接近他,还是很难的,尤其还是个女人。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碰过刚才那个叫林美静的女人。只是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枕着手臂,靠在旁边睡了一夜,觉得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玷污了一般,这就叫精神洁癖吗? 刚才那女人穿戴整齐后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就认出她是那个在台上唱歌的女人,心念动间,忽然就有了问她那首曲子的想法。不用说,这个安排定是阿列那混球看他老是盯着女人看,乘他喝醉后给安排的,可是阿列不知道的是,他其实看的并不是她。 走到床前,拿起了那张白纸,一串串的外文铺满了整张纸,林美静在每一句的下面,都用将法文给翻译成了汉字,看到这些歌词后,聂云枫只觉万般不是滋味,又十分震撼。他的直觉没有错,这首曲是那么的适合他,或者说适合他对夏天说。 d’accord,ilexistaitd’autresfa?onsdesequitter 是的,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告别; quelqueséclatsdeverresauraientpeutêtrepunousaider 譬如几声玻璃的碎响,干脆而嘹亮; danscesilenceamer,j’aidécidédepardonner 而如今沉寂如海,我却决定原谅 leserreursqu’onpeutfaireàtrops’aimer 所有那些因爱而纠缠的伤。 d’accordjet’aiconfiétousmessourires,tousmessecrets 是的,我向你倾吐我所有的欢喜和悲哀, mêmeceux,dontseulunfrèreestlegardieninavoué 我向神父隐瞒的,也要同你细讲。 danscettemaisondepierre,satannousregardaitdanser 在这幢石头房子里,撒旦注视着我们翩翩起舞; j\'aitantvoululaguerredecorpsquisefaisaientlapaix 我渴望着**的战争,痛与快交织成的网。 jet\'aime,jet\'aime 我爱你,我爱你, meunfoumeunsoldat 像个疯子,像个勇士; meunestardecinéma 像蚊蚋面对光明的卑微和决绝。 jet\'aime,jet\'aime 我爱你,我爱你, meunloupmeunroi 像匹独狼,像个君王; meunhommequejenesuispas 像我无法企及的冀望。 tuvois,jet’aimeme?a 你看,我的爱就是这样。 …… 他尤其喜欢这最后一段:像个疯子,像个勇士,像蚊蚋面对光明的卑微和决绝;像匹独狼,像个君王,像我无法企及的冀望。他爱夏天不就如此吗?甚至,他都不曾说出过这个词:jet\'aime,因为他没有权利,就像此刻,卑微地坐在这里,晚些时候还要向陆城投诚,却再也无法走近她。 敲门声传来,打断他的愁思,小心翼翼将纸片折好放进口袋。拉开门,阿列难得可见的笑容明挂在脸上,“醒了?神清气爽的啊。”调侃意味很浓,果然那林美静是他安排的。 聂云枫没多做解释,神情寡淡地问:“是不是要去见城哥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出夜总会才发现已经日照当头,到了午时。原本与陆城约的时间是上午,现在因为宿醉一觉醒来都是正午了,会不会……? 阿列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在旁道:“别担心,我已经打过电话给城哥了。” 点点头,坐进车内,依旧是阿列开车,很快车子就到了一座商业大楼底下。微觉意外,以往与陆城见面,都是约在别墅,这次却换了地点。像他们这种混黑的人,似乎应该与这类地方绝缘的,即便真的闯进这里,也会显得格格不入。等于是身上打了混混的标签跑进写字楼里,怎么看也都不搭。 可是阿列却领着他走进了大楼,沿路也并没有人阻拦,连门口的保全都只是默默站立,看来是一早就打好了招呼。这是聂云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陆城的世界,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情景,原来混黑的人,不光是坐在夜总会的场子里,也不光是与人厮杀搏斗,他还可以是商界的一个大亨,过着名副其实的商人生活。 从楼牌上,聂云枫看清了公司台头――洛氏企业。 一路电梯直接就到了顶层,门一打开就有个秘书模样的人上前迎接,然后引他们往内而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示意他们自便,就走回自己位置做事了。 阿列轻敲两下门,直接推门而入。看他的熟门熟路,来这应该不是第一次。 门背后,陆城坐在办公桌后,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有余,手中拿着文件像是在批阅,听到声音却没有抬起视线。两人只好站在一旁,静候。 乘着这功夫,聂云枫仔细观察桌背后的男人。早已领悟到陆城短时间内能在柔城崛起,并非是一朝一夕靠着砍杀得来的,在这之前他做足了功课,哪怕人不在柔城,却也遥控指挥着各项事情,阿列被安排在洪爷身边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他只是那么沉稳而坐,就有一种与黑暗不符的气息,若非知道这个人的本质,是决然不会想到他会与黑道有关,更是能够只手遮天。 ―――― jet\'aime,jet\'aimemeunfoumeunsoldatmeunestardecinéma。 我爱你,我爱你,像个疯子,像个勇士,像蚊蚋面对光明的卑微和决绝。 ------------ 57.我好想你 窗外的阳光恰巧照在陆城身后,暖光的线条令他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少了以往的阴沉和凌厉。仿佛他本就该坐在这座大楼里,成为众人口中的“陆总”。 其实,陆城能够把黑扭成白,才是他真正厉害处。 黑的世界,并不是永远都在黑暗里的,一旦洗成白,又有谁还会说你只是个混混?又有谁敢看不起你?由此看来,其实黑和白之间,是有个灰色地带。它比黑白两边更加要广,更加能够包容。陆城的圈子,或许就是这个灰色地带。 可是有一个道理永远不会变,黑就是黑,再洗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白。 聂云枫收住游离的心神,回到现实,垂下视线静待。等过一会,陆城把最后一个文件批阅过后,才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淡声道:“坐吧。” 阿列没坐,只是恭声道:“城哥,云枫有事想跟你说,我先去外面。”在得到陆城的颔首后,拍了拍聂云枫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聂云枫心中划过暖意,明白阿列是想留空间给他跟陆城,可以好好谈谈,甚至是摊开来谈一些实质的事情。一抬眼就对上陆城幽深不见底的眸,并没有避让视线,就这么坦然直视着。陆城忽然笑了起来,“云枫,阿列很看重你。”这是肯定句。 有些意外他的开场白是说阿列,很快收敛眼底的讶异,只淡淡道:“我知道。”不想过多纠结阿列与自己的关系,直接摊开讲:“城哥,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陆城眸光一闪而过,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 门外,阿列随意地坐在候客区的沙发上,双手撑在两旁,看似很松懒的样子,但其实他的神经却保持高度集中,这是每当身处陌生环境里应有的本能。直觉周围有一些视线时而投注在他身上,里面有探寻,有疑惑,有……鄙视。他因为长期跟在洪爷身旁,游走在地下黑市,城哥这边的人鲜少有认识他的。 尤其是这个公司,他更是很少过来,偶尔那么几次也都是晚上过来找城哥说事。他坐在这里,与整个办公室的氛围是格格不入的,浑身的萧杀暗黑气息和此处的明亮光洁,成了鲜明的反差。若不是城哥要见云枫,他还真不愿意到这种大公司里头受人冷眼。 但既然洪爷走了,那么势必以后就跟着城哥了,这样的事定是经常会碰到。城哥也不止一次提过,他必须要好好“包装”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其实像他这种没文化的人,就算“包装”过,也渡不了金。彻底染黑了,要怎么走入这种正常人的世界? 就算想走进,文化上的差异也会令人觉得低人一等。对聂云枫存好感,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身世相似,都有一个不算光彩的过去,都没有受过好的教育,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苦楚。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也能感同身受,看着现在的聂云枫,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而那时他有城哥拉自己一把,自然也想在这种关键时刻拉云枫一把。 总不能看着认定了的兄弟走上不好的道路吧。也不知道他和城哥谈怎样了,但只要他能放下成见投诚,相信城哥绝对会重用他的。聂云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黑市中可塑造的人才,既有勇又有谋,且为人义气,即使城哥,看得出也是很欣赏他的。 一只手搭到了肩膀上,阿列立即回神扬手去擒拿,却被躲了开去,一回头见是聂云枫,直觉站起来问:“怎么样?”细看他的神色依旧清冷,不由心下微沉,难道谈绷了?却见聂云枫几不可见的轻点了头,不由大喜,“谈成了?我就说嘛该如此的。走,出去撮一顿庆祝。” 即使已过了午时,但两人到现在都还没填肚子呢。阿列搭着他肩膀,往电梯走去,因他走得急,步伐要比聂云枫快了半个身子,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嘴角的苦涩,甚至眼底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坐到车上事,阿列还在起动车子,聂云枫忽然道:“去星城吧。” “星城,不是刚从那出来嘛,现在去也没人,那是夜总会,不到晚上基本是没什么客人的。而且那里也没餐厅,都是些酒,今儿可不能再喝酒了。”难得醉上一回可以,不能天天都醉生梦死的,那样周而复始,就会失去本能的警觉。 聂云枫沉吟了下,问:“到晚上那个唱歌的就会来了?” 阿列顿时大笑起来:“原来你是想女人了!怎么,那妞功夫很好,把你伺候得舒服?行,咱晚上再点那妞的台,你要喜欢,把那妞给包下来都没问题。” 聂云枫跟着浅笑,却没反驳他的话。 接下来就是一整下午的游荡,对他们来说,白天其实就是游荡,照看场子都得到晚上,所以基本上白天是无所事事的。晚间,两个人坐在星城里头,没有再点酒,阿列是不想喝酒误事,聂云枫是不想再醉,也算风平浪静,一个晚上基本没什么波动。 偶尔有个一桌客人不满,也都立即有人过去调解了,基本上只要不是闹得太凶,都不需要他们出面的。打开门做生意,自然还是以和为贵,能不使用暴力就尽量不使用。阿列暧昧地调侃要不要让台上的歌女下来作陪,聂云枫凝目看了看,见不是昨晚的林美静,摇摇头。 到夜幕深沉时,客人渐散,聂云枫也与阿列在星城门外分道扬镳,他回了自己的住处。在门前,从兜里掏了钥匙想开门,忽然身后一股冲撞力袭来,直觉就想回身反击,可是鼻间闻到了熟悉的清冽香味,手上动作停顿,身体也僵住。 就是霎那功夫,一双手臂已经从背后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聂云枫叹息,夏天…… 那天开庭,他没有看到她出现,有些意外,却也了然。若是她真的跟了陆城,那种场合是不适合来的,或者说应该与他彻底撇清关系。事后,他一直麻痹自己不要去想她,阿列提议要为他换住处,几乎脑子都没有转就要求仍旧住在这里。 因为这个房子里,存着他与夏天仅有的甜蜜。那几天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如今想来可能会成为他最后的甜蜜回忆。以前的那个家,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了,自从杀戮过后,那间房子就被尘封了起来。 所以,他仅能从现在的住屋寻找一丝夏天的气息。可是昨晚当回到这里时,他就开始后悔了,整个屋子仿佛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脑中会疯狂地想象,她靠在沙发上的样子,走在客厅的样子,忙碌在厨房的样子,躺在床上慵懒地对他说话的样子。 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空间一个人独处,这许多满满的回忆会把他给逼疯,于是打了电话约阿列出来喝酒,逃避也好,暂时放下也好,至少能让脑袋不要那么……思念。 但是现在,她就在身后,感觉环住自己腰的手臂越来越紧,甚至都听到有轻微的抽泣声音。她在哭?心中一麻,使了半分力掰开她的手,回转过身,就着走廊上昏黄的壁灯光亮去看她的脸。果然见那脸上斑斑泪痕,眼中还含着泪花,顿时心疼万分。 叹着气轻声道:“进去再说吧。” 环着她的肩膀入内,门刚关上,洛夏的手臂又缠了上来,幽幽开口:“聂云枫,我好想你。”独特的口音唤着他的名字,是他最喜欢也最钟爱的一种叫法。 夏天,我也好想你。 心底的声音憋在嗓子眼,却吐不出来。现在的他,哪里还有那个资格说这句话。 洛夏见他没有反应,焦躁与心慌袭来,害怕失去的感觉莫名牵扯她的神经,再忍不住踮起脚寻找他的唇,只想从相拥的怀抱中,从亲密的接触里,感受他的存在。 聂云枫下意识的想躲,却敌不过洛夏的猛劲,直接被撞在了门板上,然后小手攀上来抓住他的胸前衣襟,柔软的香唇已经贴上。屋内因为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仅凭感觉,感受到唇间的急迫,尤其是那丝馨香勾缠着他的理智。 脑子里就像有个炸弹被炸开了一般,“轰”的一声,再无意识。只能凭着直觉和感觉,感受柔软香甜的芬芳,以及那轻微的气息,渐渐地身体开始发热。再也经不住这种折磨,化被动为主动一手紧搂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唇瓣凶猛交汇,吮吸着无穷的汁液。 他不敢说,其实他比她更想她,想她想到快发疯了。一个人留在这间充满回忆的小屋内,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现在这不是回忆,而是真真实实地感受着她在怀中。他们面孔相贴,唇与唇触碰,柔软,冰凉,一丝丝的甜…… ―――― 明明想要放手天涯,可是却抵不住那丝丝扣扣的想念以及渴望,只想此生永远沉浮。 ------------ 58.爱是奉献 只是唇瓣的接触似乎不能满足彼此,聂云枫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齿龈,立即像是有感应一般,她轻启唇瓣,让他可以探入,交缠、相会、厮磨,每一处都被席卷而过,甚至互相吸吮对方到麻痛,却又迟迟不愿放开。 忽然聂云枫放开按住她后脑的手,沉迷地摸了摸她的发,应手指穿过长发,感受那柔顺发丝缓缓滑过指尖的微妙感觉,突然手改为揽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拉开些,舌从她嘴内退出。洛夏立即感觉到空虚难以,抬手想要去抓什么,却又不知道能抓住什么。 聂云枫引着她的双手欢在他的颈后,然后唇往下移,到了脖颈那处,热吻着那处的动脉,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流动,却明显感觉她一个颤栗。瞬间清醒,不行,他们之间不能这样! 洛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退缩,凭着感觉用唇堵住他的唇,再一次的紧紧封住他的呼吸,不让他理智回笼,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想填补心底空虚的绝望。这一次换成她主动,牙齿轻轻磕碰着他的唇,顶开后学着刚才如法炮制。聂云枫的神智,在两人舌尖碰触的瞬间塌陷,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剩狂风暴雨般的横扫。 摧毁一般的拥抱,咄咄逼人的侵入和狂狷的唇舌纠缠……这样的聂云枫,令洛夏深深着迷。 她能走出洛宅的机会不是很多,学校那边因为上次的事件,早已就没去了,而自从跟陆城示弱后,他也没提议让她再念书这回事。所以基本上她都只在洛宅走动,除非陆城有时间,会带她出去转一圈或者吃个饭什么的。今晚是乘着陆城有个商会要去应酬,她偷偷跑了出来。 昨天阿列来时,她听到他说聂云枫还住在原来的房子,当时就涌出一股深切的思念,怎么都控制不了,所以一走出洛宅,毫不犹豫就打车来了这里。 本来,找到他后,她不知道能做什么,那天在会所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等于说已经截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退路。尤其是此刻,她跟着陆城,又有什么资格来找他?若说真要为了他好,她就应该彻底远离他的视线。 可是偏偏神智不允许,她上了六楼,躲在了安全通道那边的楼梯口,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刚才听到动静,从门缝中看到熟悉的身影,眼泪几乎霎那间就涌了出来,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 抱上那刻,聂云枫的反应是僵硬、沉痛、颤抖,她就知道,他是在乎她的,而且,深爱。 若说之前她不知道来找聂云枫能做什么,那么现在这刻她有了某种念头。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出路了,那么她找到了一种救赎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给他,把最珍贵的奉献给他。 陆城现在看着她的眼中已经隐含着某种隐忍和莫名的情绪,总是一闪而过,当有一次他环住自己腰时,感受到他的气息微乱以及身体些微的发热时,她明白了那莫名的情绪叫做**。至此,她也基本可以肯定陆城不是她的亲哥哥,否则他不会对她产生亲情以外的**。 可也因此她有种深切的恐惧从心底泛滥而开,她怕有一天陆城对她再没了耐心,或者说变成势在必得时,那么她恐怕是逃不了的吧。所以,唯有在这之前,她把最珍贵的给聂云枫,算是为他们绝望的爱情做一个祭奠。 想到这里,顾不得羞涩,她的手指开始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隔着外衣感受底下那坚硬的肌肉与力量,被这样的怀抱拥有,想必定是置身难忘。只轻微的一个动作,就觉被她抱住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甚至滚烫,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着一丝窗外透射而来的月光,她睁开眼去细看男人的眉目,可以说除去渐渐滋长的冷硬外,他依旧眉目如画,英俊得令她叹息,不由慨叹,无边男色啊。撩拨了她绷紧的可以走钢丝的神经,本以为尚在天边,此时却清晰拥抱入怀。 聂云枫受不住这轻揉的折磨,低吼一声,挣脱开她的唇瓣,伏在她的肩头剧烈的喘息,心跳比她的还要狂乱,而某处……特殊的坚硬已经抵在她的下腹。心中在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可身体的情潮却在泛滥,无法控制,眼中跳动着膨胀的火焰。 夏天,永远都是他爱情的毒,从未有过一次可以戒掉,只能沉落,沉落…… 柔和如银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而入,挥洒在两个交缠的人身上,犹如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即便聂云枫穿着黑衣,却依旧多了一层浮动的光亮。黑夜中,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是个暗夜精灵,无处不在勾引着他的魂与魄。 每当他想要抽离思绪清醒时,她就会无所不在地堵住他的唇,一遍遍的紊乱他的呼吸,唇舌间的纠缠彻底乱了他的思维。无论他下了什么样的决定,但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两人身体之间的渴望。不错,不光是他渴望夏天,她那紧拽的手,强烈的索吻无不在告诉他,她也渴望他。 若这是绝望的海,他忽然之间,想要在海里沉沦。不要理智,不要现实,只想与他的夏天好好爱一回。就像那歌中所唱:即使撒旦在注视着他们翩翩起舞,他依然渴望着**的战争,痛与快交织成的网。 脑中的意识在被这层念想占据时,手已经控制不住去勾勒去描摹抱在怀里娇躯的旖旎动人的曲线,不用眼睛去看,只凭着感觉,感受着怀里人的轻轻颤栗,是激动,是渴望。 睁开眼,凑到她面前,只离了一寸的距离,清楚看到她微睁的眼中有着迷雾,她已不能自已。事实上,她原本紧拽的手,因为身体的发软渐渐松开,只残余着力气还在坚持轻抚他胸口,勾挠着他的心。 既然沉淀了心神,聂云枫一把抱起洛夏,快步走进卧室,轻轻地把人放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随之覆盖而上。曾经有过那么几个夜晚,他们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却谨守道德的底线,没有越雷池半步。今晚,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唇边呢喃着问:“夏天,你愿意吗?” 在现下两人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他问得算直接。洛夏将迷蒙的双眼又睁开了些许,看清咫尺的晶亮幽眸内,是满满都要溢出的情意,几乎将她融化,轻声叹息,稍稍抬起些头,唇刷过他的唇瓣,“聂云枫,我愿意。” 那一瞬,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的,都只想通过最亲密的接触,最贴身的靠近,让对方感受心里的爱。聂云枫在得到她的首肯后,也不再压抑即将爆发的情潮,俯下身吻住她的唇,抵死纠缠至深,然后放开已经尹红如许的唇瓣,转而往下,吻上她的颈,蜿蜒到裸露的锁骨,唇停留在那里。 蝴蝶谷,男人迷醉倾倒的地方。细细啄吻,让那处留下浅色痕迹,手有意识的在身下把衣服逐一扒开,终于,他转移了阵地,吻随之而下,从锁骨到裸露的肩膀,再到……已经盛开的花朵处,几乎不用碰触已经挺立,把它含在嘴里。从来吸吮是人类与身俱来的本能,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动作。 洛夏只觉有股火焰从胸前那连接处燃烧,顿如一道电流窜过全身,使她变得浑身各处都敏感异常,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感觉到的,是他的热力与舌头带来奇异触觉,像是有魔法般,吸引着她陷进去。 当他的唇舌离开时,心中有微微的失落,但很快有力的手攀附上去代替了唇,接而热吻滚烫着蜿蜒而下,所经之处如同原野上的一纵野火,蔓延曲折、燎遍全身。洛夏清楚感觉到身体在颤栗,犹如是一张琴,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琴弦,而聂云枫就是那个弹琴的人,只要他扫过之处就会跟着一同轻颤,而胸前敏感之地还在他的攻占之下,抚摸、揉捏。 唇再回来,如玉般洁白丰盈,在他的唇间舍下舞动。奇异而又陌生的愉悦感让她原本睁开眯缝的眼倦怠地闭上了,只凭着心弦去感受那美妙的瞬间,心中有声音在说:不要停!给我更多!来驱赶走绝望! 两人之间,随着身体的相贴,**如沸腾的溶浆般升腾,即将冲出身体,寻找着出口。 聂云枫感受到身下女孩的炙热,忽然轻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从喉间溢出,夜的魔力浸染他全身,显出一丝邪魅。唇离开安抚够久的地方,辗转而下,终于来到她的腰间,吮吻起她圆润的肚脐,很快就听到一声娇喘,不由勾起了唇角,这个位置是夏天的敏感点吗? 忍不住坏笑起来,越发用力的去吸,感觉到娇躯变得紧绷,而就在这时候,他的大手已经轻轻脱去了她的裙子…… ――――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世事早已注定,那么是否能再多爱一天,能再多看一眼,那样伤就会少一点? 作者有话说:好久没写这戏码了,若是沐沐就停在此处,然后就是一夜过后天明……大家会不会敲沐沐? ------------ 59.炽热的缠绵 很快,洛夏完全呈露在他面前,微抬起身,眼睛扫视而过,月色的银光铺陈在她身,织成的是动人的光着与美妙的曲线,只叹:太美了…… 看到她因为忽然离开的体温而讶异睁眼,却在看清他眸色暗沉里的**时,立即羞红了脸,不仅是面,甚至身体都开始红起来,而且微微弯曲,这个样子的她既脆弱无助又可爱。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身体,无数次抱着她同床而眠时,男人的冲动和**就在翻飞,脑中不止一次幻想着这一时刻。 可是理智总是占先,每一次都是紧紧拥抱着,忍受身体热烫到冷却的煎熬。以前,他觉得该把这样的激情和柔情放在最适当的时间和地点,起码也得等夏天再长大一些,现在的他们都还年轻,她还小,远不能够承受这些。 但现在,他想象着她因为自己而婉转呻吟,他想让她得到从女孩变为女人蜕变的快乐。想到这里,身体越发硬起来,浑身都燥热,几乎是分秒必争的速度,已经褪去了身上的束缚,**的胸膛掩盖而下,肌肤终于亲密相触,两具身体都在霎那颤抖了下。 手指像有牵引力,来到渴望已久的地方,探寻至深的源泉,发现那处已经温柔一片,心里顿时生出了暖: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夏天,叫我名字。” “聂云枫……”女孩很听话,没有任何迟疑就让名字在唇间吐露,但是却不是聂云枫想听的,“喊我枫,我想听你这么唤。” “枫……” 不知是谁说过,女人的第一次总是痛并快乐着。聂云枫此刻的想法是,若是痛,那就一起痛,若是快乐,那就一起升往天堂吧。手指翻动,唇再次含住了身下的尖端,他其实毫无经验和技巧,他和她一样,同样都是第一次。 所有的一切都是依着本能地去探索、去抚摸、去吮吸……忽然,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手,将她的双腿拉开,早已滚烫的**自主去探寻入口,缓缓进入比他还要灼烫的地方。可尽管做足了前戏,也有了心理准备,却仍然在静寂的夜色里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身下的女孩死死咬紧着牙关,痛呼不可避免地从齿缝中溢出,而随着他的深入,她痛得蜷缩起了身体。聂云枫喘息着搂起她的腰肢,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他已经察觉到在深入的过程总感觉到了一层阻碍。 知道那是什么,如果要彻底占有,势必是要冲破那层阻碍的,狠了狠心稍一用力,她便浑身紧绷住,连被他扶着的双腿也僵硬,眉头更是紧皱,洁白的牙齿肆意蹂躏着红唇,看得他有些不忍。其实这层层阻碍,令他也十分痛苦,进一步艰难,退出却比进入更难,因为不舍那温暖离去。 明知道可能是两人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依靠着本能的“技巧”并没有让她感受到足够的舒服,可却已经等不了那个等待的过程,只想深深进入彼此的身体,感受最深的体温和暖度。“夏天,若是痛,就喊出来吧。”他凑到她耳边轻声粗喘着气说。 然后下一秒,一个用力,全部进入,冲破所有束缚与障碍,所有的**全部埋进她的身体。尖叫声在耳旁,感觉到她一阵紧缩,同时自己也觉痛不可抑,却是刻骨铭心! 顿住身体,并没有立即用动作来缓解自身的痛楚,想着先安抚她,过了好一会,察觉身下的洛夏原本紧绷收缩的身体渐渐舒展开,于是尝试着律动。他注意着她的表情,每动一下,像是受刑一般难忍,可是溢出的却是呻吟。 而相连处,他渐渐痛楚离去,感觉不可思议的柔软,火热和紧致的包围挤压,让他有种天崩地裂的快感。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之处吧。原罪的开始,男人是侵入型,而女人是承受型,身体的构造本身就是如此。 身躯的有节奏摆动,感觉底下的人眉宇渐渐疏散开来,她似乎终于从痛觉中找到了酥麻的快感。为此,聂云枫心中与身体一般激情澎湃,动作开始激烈狂野起来,他要他的夏天随着他一起用身体作舞,要让两个人同时攀上极乐的高峰。 清凉的夜晚,窗外,抬头是一轮圆月,低头则是霓虹灯连成一线。就像银光铺就而下,造成一条彩虹。聂云枫想,这是上天的恩赐,属于黑夜的彩虹,而他心中的彩虹就是夏天。 情到最深处,所有的情怀即使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彻底,那么也得将满腔的爱释放,在两人即将到达极致的时候,他听到洛夏在耳边轻声呢喃:“聂云枫,我爱你……我爱你……” 一遍遍的“我爱你”让他心为之颤抖,眸中暗光浮动着,不稳的声音也在房间里回旋:“夏天,jet\'aime。”原谅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说:我爱你。仅能以这种方式卑微的表达自己潜藏心底最深的情感,其实,夏天,我想把这句jet\'aime一直说到天荒地老。 这句法文,他只听了一遍,就已经牢牢记在了心里,因为当时就有那个念头,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说给夏天听,他要把自己的爱用这种方式来告白。 混沉中的洛夏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那词语从他嘴里吐出,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情意绵绵。不管是什么样的痛和煎熬,在彼此深情的告白里,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为了爱,什么都可以放下。得到是爱,相拥是爱,欺骗是爱,放下是爱,离开也是爱…… **,做出来的才是爱。只有完全没有负累的贴身接触,深入,才能抵达对方的心底最深处,也才能真正感受爱的真谛。人们总是会去掩饰性,但其实这只是生理伦常里最普通的一件事。情到深处,就会产生欲,然后有了性。 情和欲最大的区别在于: 情是无私的,有了情,心多苦都能甘愿承受。 欲是自我的,有了欲,心多痛都要据为己有! 所以,情和欲的结合是最美好的,也是痛彻心扉的难舍难分! 彻夜的抵死纠缠,让两个年轻的男女浑身疲累,却依然不想就这么睡去。只在一切结束后,仍然紧紧拥对方在怀里,不肯放开丝毫。没有人说话,各人想着各自的心思。 一股无法阻止的绝望气息,渐渐在心头浮起。两人都明白,这一场爱欲,是他们偷来的,天明之后,就像灰姑娘的变装一样,一切都要回到原点。 聂云枫还是聂云枫,洛夏还是洛夏,已经偏离的轨迹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结合而就此回转,无论什么事,什么决定,都不会因为两人的一次缠绵而改变。 但是谁都不愿去说绝情的话,也不想却揭开这个伤疤,伤到对方比伤了自己都还要难受。 洛夏在心里暗暗下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脱离陆城的控制。在经过这一晚后,她不可能在把自己交给聂云枫后,还坦然地跟着陆城。只是筹码呢?她的筹码又是什么?身体吗?一想到这,就浑身寒颤起来。难道真的要卑微到那种地步,才能脱离?可是万一即便如此,陆城都不愿意放手呢? 从没有这么一刻,觉得她是那么的懦弱且无能,就像一棵蔓藤或者菟丝花,只会依附着别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察觉到洛夏的轻微颤栗,聂云枫紧了紧臂弯,让她靠得更紧一些,轻声问:“夏天,你冷?” “没有,在你怀里我怎么会冷呢?” 这是实话,聂云枫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安全的,温暖的,也是她深爱的。为了他,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他快活。期待白天晚一点来,黑夜时间长一些,依恋的怀抱可以持久一些。也不敢去想,昨夜若是陆城回去后发现她不在洛宅,会是如何的震怒。祈祷他回来的太晚,甚至是最好没有回去,当然该找的借口她也已经想好了。 时间永远都是最无情的东西,它不会因为你的祈求而停止半秒,更不会就此停住,它只会依循着自己的轨道,慢慢转动,一分一秒。 天边露白,亮光从窗户透进,宣告着黑夜的结束,也宣告着他们的梦醒了。 洛夏把昨晚的那一场爱,当作是梦。抬起眼睫,温柔地看着身旁那张沉睡的脸,后半夜时她特意平稳了呼吸闭上眼假寐。都说男人在这件事上,因为行使的是主导权,所以很容易累。果然,就在她的有意呼吸均匀后,他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小心地掰开他勾在腰间的手,贴放在他身侧,把被子掖好。想要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脸,但指尖在快要触及时停了下来,凝目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收回手,暗了眸光。不想吵醒他,因为她的势必得离开,将会成为他巨大的痛。 即使是掩耳盗铃,那么也让他能安睡片刻吧。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穿衣,然后走到卧房门口,回眼深看了床上的男人,最终把门给轻轻阖上。 却不知道,当门一关上,聂云枫的眼睛就睁开了,双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又怎会真的沉睡过去,即使有那么片刻晃神,也在她清醒时分就醒来了。 卧房外的脚步声几乎不可察,但大门被带上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聂云枫闭上了眼,夏天离开了。 这是唯一抵达脑中的一个思绪。 ―――― 聂云枫: 永远有多远,心已疲倦,只叹缘分太浅,而梦不能圆。 只拥抱一次,哪怕只是瞬间停格的画面,能不能在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抵抗思念? 我们之间没有明天,炽热的缠绵,都只是爱情的终结,再不会上演。 就算天意变沧海成桑田,那些誓言还在人世流连,但是我们却摆脱不了宿命的轮回。 今后回忆再明显,终究会消散成云烟。 但是,哪怕要我割舍生命,来成全你的天涯,我也情愿,无悔无怨。 ------------ 60.我只在乎你 如果说,洛夏是聂云枫戒不掉的毒,那么其实物之相反,聂云枫也是洛夏解不开的劫。 两性相吸的不是**与激情,而是两个人灵魂的靠近。所以在偷偷跑去找聂云枫一次后,洛夏就会想去第二次,第三次…… 可是在洛宅,她又有多少自由?就那天她回去,都是提心吊胆的,只怕陆城已经等在那里揪住她。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协议,但是彼此心照不宣,她就是那个当初让陆城救聂云枫的筹码。 幸而她进门时,陆城已经去公司了,两人并没有碰面,顿时令她长舒了口气,至少可以避免那种正面冲突。然后从那天开始,陆城每天都回来的特别早,准时下班,就是偶尔有避免不了的应酬也都是人到一下就回来了。 这个改变代表了什么,洛夏不想去猜,但这个变化却杜绝了她晚上偷偷出去找聂云枫的可能,实在无法,只好白天乘着他去公司上班再出门,但却找不到聂云枫。 现下的她,在算是辍学后,钢琴也荒废了去,她已经没有想弹奏的**。陆城并不多管她这些事,但偶尔兴致来了会想听她弹上一两首曲子,说是可以缓解疲劳。钢琴安放在客厅的角落里,通常他提出这种要求时,她都不会拒绝,这都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有一次马七来向陆城作汇报,他们也不忌讳她在场,让她继续弹琴。通常会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有两面,一面附庸风雅地倾听乐曲,一面却在阴谋算计着黑暗。可是却又明白,陆城这个人,有华丽的外表,斑斓炫目,但他的血却是冷的。 他就像蛇,毒牙藏在美丽的衣服下面,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一旦被咬,必死无疑。 而蛇是孤傲的动物,只相信自己,只爱自己,也只懂得满足自己。所以她不会做农夫,不会让农夫与蛇的故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哪怕他对她再好,她也再没有一点感动。 从他与马七的谈话里,可以得知聂云枫已经开始跟着陆城,且很得他的重用,黑市生意一大半的场子都让他在管理,阿列从旁辅助。陆城如此做的原因里头,究竟有没有一层是她的关系在内,无法去猜测,只觉得像在看着聂云枫走进黑暗洪流越陷越深,而她却站在岸上无能为力。 马七这个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总会有意无意地讲一些挑拨的话,似乎有意想挑起陆城对聂云枫的猜忌。从她的角度来讲,只要是关于聂云枫的坏话,她都排斥的。就在刚才,马七特意当着她的面,说起聂云枫最近常常留恋在一个叫星城的夜总会里,因为他看上了一个歌女,甚至已经把人给包了下来。 马七有意无意的将视线向她飘来,直接瞪眼过去,这样的绯闻,听在耳中,她一个字都不信。她的聂云枫又怎么可能会与别的女人有染?这根本就是无事生非。 陆城对于马七的挑拨言辞,通常都是一笑置之,偶尔会看一眼她这边,富含深意。从他的眼神中,洛夏知道他是有意让她听到聂云枫的消息的,可能马七的那些说辞也都是他授意而道的,为的是想她对聂云枫心寒?她在心中大声讽笑,真不知道是谁天真了,如此拙劣的谎言居然也想来欺骗她。 马七汇报完事后就离开了,陆城走到她的身后,看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翩翩起舞,忽然凑近低沉的嗓音在耳:“小夏,弹一首《我只在乎你》给我听,好吗?” 洛夏手指一顿,有些意外他会点这首曲子,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在他面前弹过。她确实将这首曲谱铭记于心,因为那时在她与聂云枫简陋的小屋内,常常会让他唱给自己听。指尖拨转,婉转舒和的音调跳跃出来,旋律渐渐而起。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磁性的嗓音,让原本温婉的曲子变得柔和中多了魅惑的气息。洛夏心中惊讶,他居然能唱出曲中的歌词,尤其是这两句,曾是她最喜欢听某人唱的。 有时候,不同的人唱同一首歌,给人诠释的则是不同的意境。聂云枫唱的时候,她会觉得温暖加甜蜜的感觉;而陆城唱时,心里有些忐忑,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他只哼了几句就停了下来,或许是不记得歌词,或许是不想再唱,后头静静听她弹完整首。 然后他温声道:“小夏,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愕然抬头,眼中无数疑问,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陆城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见他的眸光内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却来不及抓住就消失了,转而见他笑着说:“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处理,不陪你了。”声落人走,只留背影。 洛夏直觉陆城在霎那间的情绪在波动,就是此时离去的身影也显得有些仓促,而自己心里也难平静,他的话像是砸进湖心的石头,“噗通”一声,直投到底。但话说半句,留了无数揣测和猜疑,直觉陆城可能又有了什么想法。 另外虽说不信之前马七的肆意造谣,可心里对聂云枫的思念有些难抑,明知此时不是去找他的时机,却就是控制不住心的渴望。刚上楼走进卧室,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似乎有汽车启动声音,心头一跳,连忙跑去窗口,透过窗帘缝隙看清楼底下远去的车子正是陆城常坐的那辆,他有事外出了? 一般他若晚上出门,定是有什么大事要解决,通常情况下会回来很晚,甚至不归。她当然知道陆城在柔城不止洛宅这处落脚地,而且那时就曾见过他身旁有个女人,事实若是以前还曾为此有些介意过,现下她是一点都不会介意了,相反还希望那个女人可以吸引住他的心思,最好是让他能乐不思蜀。 心律跳得极不规律,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只考虑了两秒,就决定再次冒险偷跑出去找聂云枫。洛宅本就是自己的家,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哪处隐蔽哪处藏了暗门比谁都清楚,所以要悄悄避开佣人的视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十分钟后,她已经翻墙在外了。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片黑雾,沉沉的没有月亮和星星,可能是要下雨了。匆匆跑到路口,打了车往聂云枫的住处而去,屋门如意料中的紧闭,敲了几下不见里头开,就知道他应该是还没回来。 脑中回想了下,好像马七在跟陆城提起时有说过星城,她没接触过这类场所,不太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当出租车停下时,她看清了招牌上的几个大字――星城夜总会。没接触过不代表无知,自然是知道夜总会是什么样的场所的,灯光璀璨的大门,星城两字用很多小的霓虹灯包围,一闪一闪,像是星星的眼睛在眨动。 洛夏有些微的迟疑,聂云枫是在这里面吗?这类场所完全是她不熟悉的世界,从未踏入过。曾经她进过最黑暗的地方,也就是那次跟在聂云枫身后走入的舞厅,然后一路到地下室的拳击场,第一次见识到了暴力与黑暗并存,那种冲击力对她来说太过强大,完全被吓住。 就在她还在迟疑进或不进的时候,星城夜总会的门前忽然一阵骚动,有一群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总能在第一时间,就抓住别人的视线,也总能在任何时刻,从人群里唯独看到他。 这就是聂云枫。 他在所有人里面,总是最耀眼夺目的,不光是他外表的英伟,就本身的气质也是鹤立鸡群。同样的一身黑衣裹身,也带着暗沉气息,但总是与身旁的那些混混有着说不出的不同之感,这可能就是气场。 一直以为,她与聂云枫是心灵相通的,所以在看到他出现时,并未走上前,只等着他发现她,等着那目光对视的瞬间。然而这次,却是失望了…… 聂云枫从内走出来到车门边,这一小段的路程,他都在低头与身旁的人说话,视线没有转移过。洛夏目光转移,终于落多那个人身上,顿住,那是一个妖媚柔丽的女人,她的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笑,而她的手穿过了聂云枫的臂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亲腻和贴合。 从她到那车边的距离,可以看到聂云枫眼中的专注。曾经,那份专注独属于她。 一群人分别上了不同的车,聂云枫却与那名女子上了同一辆。车子很快划入车道,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洛夏怔忡不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聂云枫靠在椅背上,神色寡淡,眼睛却是一直盯在后车镜上,那里面的身影越来越小。事实他一走出星城大门,就已经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洛夏。视线没有掠过,他就低下了头,自那个梦幻之夜后,他就再没见过她,刻意的忽略心头之痛,每天过得犹如行尸走肉。 却没想今夜洛夏突然出现在此处,令他既意外又震惊。但他跨不出走向她的脚步,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却不是夏天可以来的地方。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 61.冷言伤害 林美静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聂云枫的脸上移开过,从他注目的地方知晓,他是在看站在路边的那个女人。刚才出门时她轻扫过一眼,那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她身上的干净气息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女孩的出众之处,在于只是那么盈盈而立,哪怕是夜空下也仿佛笼罩于阳光之下,也就是说她的身上带了某种阳光气息,是她们这种社会底层仰望的。在看清他们时,稚嫩的脸上露出惊讶、疑惑、忧伤等多种表情,却无损她的美丽。 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林美静知道,她是来找聂云枫的。因为女孩的双眼只盯在他身上,而看着他的眼中,闪闪发亮。柔媚地靠近他耳边,轻声问:“她是你的女孩?” 聂云枫没动,一身清冷外显,沉声命令:“离我远点。”声音里带着萧杀,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情极度不好。男人在这种阴霾时刻,千万不要去惹他,也不要挑战那条线。林美静立即识相地弹开了些距离,却仍觉浑身发凉,这种寒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从认识这个男人到至今,从来见他都是冷面,最近忽然常点她的台,甚至扬言将她包下,人前看似疼宠,却在人后总是异常疏离,甚至连稍微一点身体的接触都难忍,这样的情况他自然是没有动过她的。其实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碰过她,当时他已喝得烂醉如泥。 倒不是她有多贱想跟男人好,事实上她在星城唱歌,只是驻唱,不是坐台。可是在这种场合里,哪里会由她说了算,既然走进,就会身不由己。来安排的人说是场子里的大哥,光这个头衔她就不敢违逆,只能打落牙齿合血吞。 幸而她遇见的人是聂云枫,并不是一些粗俗的老头子。后来知道这个场子是他在管,然后成了他的长期陪侍,等于有了他的照拂,于是在星城的日子要好过很多,又不用做皮肉生意,只需陪在他身旁,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也亏得聂云枫的关系,她现在都能早早下班,不用再唱歌唱到半夜。甚至因为贴上了聂云枫的标签,唱歌也可以有了选择,不用为了迁就客人唱一些低俗的曲子。 每晚有两首曲是聂云枫必点的,就是《jet\'aime》与《剪爱》,前一首法文歌他似乎迷恋到沉醉,甚至偶尔会让她教他发音学唱。后一首《剪爱》她不太明白他为何也如此衷情,但或许是因为唱得太多遍,这首曲要比前一首更能掌控,歌词中的意境都能揣摩出来。每次唱起,情绪就能投入到其中去,甚至会忘我。 有过那么几次,她唱哭了自己,从台上走下来,聂云枫给了一句赞美的评价:唱得很好。当时蓦然生出一种念头,若有那么一个男人,每天晚上都来听你唱歌,是否代表他有点喜欢你?这似乎是每个女人在看到一个心动的英俊男人会产生的想法。 可是心也就那么雀跃了一下,在看清聂云枫的眼中没有任何一点波动后,逐渐凉下来。她在风月场里也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见多了男人的甜言蜜语,这个男人从未有过,甚至连一丝暧昧都不曾给过,除了将她归在他的名下这个举动颇为令人遐思外,其余的任何事都没做,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情呢? 而就在刚才看到他盯着后视镜那沉痛的神情,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答案:他的心上已经住了人,她走不进去。 车子停在路口,只要往里面走上两分钟,就可以到她家了。聂云枫转过头,没有急着赶她下车,乌黑的眼眸淡沉,他已经从刚才的失态里恢复了冷静。 “拜拜,明天见。”林美静出声道别,开了车门准备下车,却觉身后一道猛力将她往后拽,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清冷气息扑面而来,接而什么柔软贴上了她的唇,两秒过后才知晓居然是聂云枫在吻她,可是还没有任何感觉时,他却又徒然推开,混乱的喘息在侧,漠然的声音在说:“抱歉。” 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莫名又触动,林美静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可是眼下聂云枫脸阴沉得有些吓人,她不敢多问什么,最终只轻语:“我先下去了。”在看到他点头后,再度推开车门,这回没有再受到任何阻力,一钻出车子,一股子冷风从脖子那处灌进来,立即熄灭了刚才渐起的温热。 很快汽车起动,目送着它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不太明白聂云枫最后那个吻是为何意,不像是为情而发,在他松开自己的霎那,她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懊恼。今晚他的不对劲都是从在星城门口看到那个女孩开始,不由苦涩地叹息。 不管如何,在这样的时机里,她还是感谢聂云枫的。不说给她重生的机会,至少让她过得不是太困难。所以,就算只是一个替代品,或者是演戏的工具,她也,甘之如饴。 走进电梯,聂云枫靠在一边墙上,抬头看着数字飞快翻动,本就住在六楼,电梯上升的速度连在脑中闪个念头的时间都不够,就已经到了自己的楼层。 “叮”的一声,门开了。 他走出电梯,手自然地向兜里伸去,准备掏钥匙开门,但是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时瞬间僵住。 洛夏。 她穿的还是刚才那件土黄色毛衣,黑色长裤,甚至外套都没穿。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砖。听到电梯的声音和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刚才隔得远,只看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此时近了,却看她似乎清瘦了些,本就不胖的人,现在下巴尖尖的,眼睛显得更大。而且她的嘴唇似乎因为冷,被冻得有些发紫,已经快一月份了,天气这么寒凉,她居然就只穿了毛衣跑出来。 在她抬起眼的霎那,眼中闪现惊喜。 聂云枫没有想到她居然等在这里,可是却没有站起身,向他走来。因为他在看到她的一瞬,眼中满载的依恋立刻消失了,换上了疏离。以从没有过的冷凝态度,看着他的夏天,是啊,他的夏天,可是今后可能就再也不是了吧。 谁都没有出声,聂云枫停滞了三秒,才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怎么在这里?”这无关疑问,而是质问,语声中没有一点温度。 洛夏从地上站起来,想要像上次一样扑上去抱住他说想他,可是这样的眼神让她迟疑不敢。墨拓般的重瞳里印着她的身影,却是,波澜不惊,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才几天不见,他们之间就好像有跨不过去的鸿沟一般,变得完全漠然。她并不后悔把自己给他,但是…… 聂云枫看她怯懦忧伤的样子,有些心软,可脑子里却很清醒,他必须扮演一个吃干抹净的坏人。“洛夏,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想过很多锋利尖锐的话,但最终只吐出这么一句。 可仅仅一句,就见洛夏似乎要承受不住,身体震颤了下,眼中满是震惊。 不想再看那双剧痛的眼,垂落视线绕过她,拿出钥匙想要开门入内,但在关门的时候,身后的衣服被洛夏紧紧拽在手里。他扭头去看那泛白的手指,可以想象她抓得有多紧。 “聂云枫,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对她?不管是谁说他怎样,她都不信,可是眼下的他为何全然没了一点温和,只剩冷漠? 聂云枫眸色暗沉,低喝:“放手!”即使声音再冷硬,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只是低头盯着她的手,察觉到自己喝出声时她的手开始颤抖,然后手指慢慢的,慢慢的,一根一根松开。沉闭上眼,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现在脸上难过的神情,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犹如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是什么在滴落,地上一个小小的水圈漾开,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聂云枫再说不出任何一句冷言,因为他不忍。转身径直走进屋,步伐仓惶,直接推开了阳台上的玻璃门,寒冷的夜风使他逐渐软化的心再度坚硬。 冷漠、残忍、酷寒,这许多名词,被很多人用在他身上,而没有一个词汇,他曾经有那么对待过夏天。可是现在,他就在做着这样的事。 夏天于他,从来就是可以左右他理智的人。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将来……他不知道他们还有将来吗?现下他在做的,就是斩断一切,斩断将来。 他要冷风来清醒自己的头脑,需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身后传来脚步声,知道是她跟了过来,门没有关,等得就是再一次将她击溃。 “聂云枫,不要赶我走好吗?”乞怜的声音在身后轻声说。 “然后呢?陪我再睡一晚吗?” 洛夏一愣,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他嘴里吐出来,竟似带了讥讽意味。 ―――― 在那伤春悲秋的时刻,是命运摩挲了彼此的掌纹,徒留伤害,为的是一句――不得已。 ------------ 62.口是心非 聂云枫转过头来,冷冷道:“洛夏,你来找我又能怎样?我除了给你身体的欢愉外,还能给你什么?而且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你是陆城女人的事实,而我,只是你偷情的男人罢了。” 洛夏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下来,她有种昏眩的感觉。 可是那残忍的话还在继续:“这种身份,我不屑要,也不屑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上一次的冲动是我的糊涂,我们不该如此。如你所见,我已经另有所爱,她只属于我,我是她的唯一。所以,洛夏,请不要再来找我,好吗?” 所以,洛夏,请不要再来找我,好吗? 她费尽千辛万苦偷跑出来找他,得到的是这么一句话,他说他另有所爱,他是她的唯一,而自己却是陆城的女人…… 在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洛夏再忍受不住,转过身逃出了那个阳台,逃出了那个房间。心里不停地在嘶喊:这不是真的!他们的爱那么艰辛,聂云枫不可能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一定是的。 这是她唯一能够找来安慰自己的说辞。当她从电梯冲出时,外头居然已经开始下雨,原来出门时看到的阴霾不是假象,而是真的要变天了,原来这是在向她预警,可是她却天真的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迟疑地,一头埋进了雨雾中,茫然而驻足,不见有车经过,却不想停留在这里,任意择了个方向就开始跑。当再跑不动时,发现原本的蒙蒙细雨,已经变成了滂沱大雨,漆黑的夜晚,她在雨中,再没人比她更凄凉。 可真正凉心的是刚才聂云枫说的一句又一句,他说他只是她偷情的男人,她想大声驳斥,可是声音梗在喉间发不出。她与陆城在一起,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要去见聂云枫,都是乘着陆城不在悄悄溜出来的,他哪一点说错了? 恍然而悟,原来,她竟把他安放到了如此一个卑微渺小的位置,原来,她竟让他成了躲藏背后的那个偷窃者。那是她的聂云枫啊,她怎么舍得? 是她错了,她不该在还没有终结与陆城的关系时去找他,她不该让深爱的男人承受这种侮辱。她要堂堂正正的与他相爱,与他在一起。 坚定了信念,抬起头往路口走去,正待在苍茫的雨色中拦车,却没察觉身后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驰来,等发现动静回头时,只看到车身如张狂的兽向自己扑来…… 聂云枫看着洛夏落荒而逃,心也一路沉到了底,这一次够狠了吧,她是再不会来找自己了。看来他真有当坏男人的潜质,前几天还与她缠绵悱恻,现在却将她驱离视线。 脸上微有湿润,心中一惊,去抬手擦拭,发现原来是下雨了,是老天爷也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凉了吗?可是为何眼睛都湿润了呢?这是雨还是…… 不敢去看洛夏离去的身影,立即走进屋内砸进了沙发内,头埋在内侧,湿润渐渐被吸收,干涸的痛从眼一直蔓延到心。不知道过了多久,尖锐的铃声刺激耳膜,令他心头一跳,抬起头找了找,才发现不是门铃,而是他的手机铃声。 陌生的号码,只是迟疑了下,还是接通。 “喂?聂先生吗?我是……” 聂云枫猛地坐起,急问:“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的人窜了出去,脑中的弦绷断,跌跌撞撞冲出门,冲进电梯,再冲出大楼。茫茫大雨根本就没有车经过,毫不犹豫奔跑进雨中,朝着医院的方向。 电话里是陌生的男人声音,他说:有个女孩被他的车碰了,拨通了她手机里唯一的号码。无需形容女孩的长相,霎那聂云枫就觉心痛袭来,是夏天! 医院的路并不远,可他的脚却沉得迈不动步子,冲进医院时,脑中回想男人电话里说的楼层,却是一片空白,事实是他在听到洛夏被撞的霎那就已经没了思维。 “是聂先生吗?” 左边传来一个迟疑的男声,身体一震,正是刚才电话中的声音,转头去看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但聂云枫瞬间怒从心起,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是你撞了她?你是怎么开车的?”暴力的因子在窜动,很想一拳挥过去。 男人神色缩了缩,但却没多少畏惧,只道:“聂先生,我很抱歉,但洛小姐应该只是淋雨引发高烧而昏晕过去,倒在了我的车头上。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她身上并没有任何擦伤,目前在打点滴中,人在三楼19号床。” 聂云枫怔了一怔,并未去纠结他说的是真是假,已经奔进安全通道从楼梯而上。可是匆忙的脚步却在三楼病房门前戛然而止,透过门上小窗口看进去,只见洛夏闭着眼安睡在床,床头上悬挂着点滴。从没有过是心慌与害怕,让他止步,明明渴望到她身旁,却又怕之前好不容易狠下的心被现在的举动给推翻,那么就前功尽弃了。 “你不进去看看吗?她还在发着高烧,意识不太清楚,之前昏睡前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男人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之所以知道那个名字就是眼前的年轻人,正是因为女孩的手机上这么留的。 聂云枫眸光暗沉,却没有动,只发愣看着里头的女孩。男人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聂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叫张谦睿,医药费我已经都支付过了,若是这位小姐还有什么后遗症,你可打我的电话,我会负责到底。” 微有动容,这个叫张谦睿的男人一直都保持绅士风度,而且从他刚才所言来看,似乎并没有撞到洛夏,而是她因为高烧而昏眩倒在了他车上,依旧能够如此负责,也算少见。聂云枫接过名片,随意塞在兜里,浅声道:“谢谢你。” 张谦睿没有在意他之前的态度,只摆了摆手告辞离去。 犹豫半饷,聂云枫最终还是走进了病房内,放轻脚步到床前,伫立凝望,他伸指,轻轻摩挲她的发,温柔地,颤抖地。四周,一片安静。 洛夏朦胧中感觉有人在触摸自己的头发,想要睁眼去看,却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可是鼻息间闻到的清冽气息是那么熟悉,那种熟悉令她莫名心痛。努力睁眼,终于眯起一条缝,透过缝隙去看,只依稀有个身影在眼前晃动,心中大喜,但当看清楚时却眼眸黯淡下来,床前的人是个护士,她在帮她的手臂拔针。 手撑了一把从床上坐起,环看了下四周,幽声而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温和地回答:“小姐,你高温烧到40度,被送来时你已经处于昏睡中,刚才替你量过体温,已经退烧了。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完她就开始收拾医疗器具准备离开,却被洛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请问刚才有人来看过我吗?” 护士有些讶异:“除了送你来的那位先生,并没人过来看望。” 送她来的先生?呼吸一紧,追问道:“那位先生长什么样,是不是穿了黑衣,长得很帅很年轻,还很酷?”护士却摇头:“送你来的先生是穿浅色大衣的,长得很斯文,但应该不年轻,是中年人了。” 洛夏心沉了下去,果真是她的幻觉,根本就不是聂云枫,她的聂云枫又怎会是斯文的中年人呢?可为什么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甚至就现在都还能闻到他独有的淡淡烟草味道。聂云枫吸烟并不多,所以身上的气息很淡,她却常常觉得带点这种烟草味的他多了股男人味,既魅惑又迷人。 人在太过想念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了吧。翻身下床,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得回去。护士一看她动静,不由关心道:“刚刚高烧过后,最好少走动哦,病房已经给你开了,还是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洛夏苦涩地笑了笑:“谢谢你,我还是回去再休息吧。”起身就往门口而走,却被护士喊住:“那你至少也得换了衣服再走吧。”经她这么一提醒,才低头去看,原来她的身上穿着病服,自己原来的衣物不知道去了哪,疑惑抬眼,护士立即给她解惑:“你被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湿了,是我帮你换的病服,现在就去给你拿已经烘干后的外衣。” 等洛夏换上自己衣服后走出病房,护士在身后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看着女孩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电梯门后。这才走到隔壁的病房,推门进去,“聂先生,洛小姐已经离开了,按你要求的说那件外套是我的,她并没有推辞穿上了。” 聂云枫点点头,抬眼看向门板,轻声道:“谢谢。” 护士沉默了下后,“她似乎有在找你。”光听洛夏的形容,就知她找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之前他就吩咐过不要说他来过,并且特意跑出去买了件羊绒外套,也让她声称是自己的借给那个生病的女孩穿。这对男女真的很奇怪,明明都迫切地关心着对方,却又逃避见面。 聂云枫走到医院大楼底下,远远看到洛夏上了一辆出租车,米色的羊绒大衣穿在她身上,只是一个背影,都是那么动人又美丽。 只是,美丽再不属于他。 他亲手将她推离…… ―――― 所有残酷的话语,不过是我的口是心非,而那些残酷是双面的,刺向了你,也刺向了我。 作者有话说:张谦睿与聂云枫的纠葛在此处讲起,而他们的缘分远不止于此。 ------------ 63.无畏的勇士 当洛夏思维混乱地回到洛宅时,发现整个客厅是灯火通明,确定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午夜三点。之前那一昏睡就是两个多小时,不知道那场高烧是为了宣扬自己的悲惨还是潜伏已久的病况抵不住难以的悲恸,然后喷发而出。 只记得当她回转过身看到一辆轿车朝自己开来,想要避让,却觉移不动脚步,接而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她的意识也昏沉了过去。现在虽然打过点滴,脑袋沉沉的,四肢酸软无力,可是必须强敛心神,因为大门里头,还有一场仗等着她去打。 迈进门槛,就见陆城优雅地坐在沙发那处,手上端着咖啡杯浅抿着,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耐烦,就像是他本该坐在那里等她回来。可即使再高雅的豹子,也难掩藏潜伏的兽性,危险气息在她进门霎那侵袭而来。 迟钝的脑子忽然顿开,在看到陆城那刻。 她找到了聂云枫反常的原因,若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让聂云枫开口说那些话,甚至暗示不再爱她,那么唯有眼前这个陆城。怒气轰然而起,管不住直窜而上,身体比脑袋先有了反应,冲到他面前一把抢过那咖啡杯狠狠摔在地上,怒声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用了卑劣手段威胁聂云枫?” 陆城的视线先是飘了眼地毯上被咖啡泼污的一处,眼中划过暗光,抬起眼时桃花纷飞的艳色覆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淡淡看着她,嘴角是一抹讥消。“小夏,是不是我太过宠你了,让你敢如此无法无天?半夜三更出门不归,而且不止一次,现在居然还敢这样对我说话?” 洛夏倒吸一口凉气,被他那寒凉的目光给震慑住,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她只能继续梗着脖子恨声道:“哼!你除了在背后耍阴招还会什么?陆城,我告诉你,你是拆散不了我和聂云枫的,我爱他,以前、现在、将来!他也爱我,这一辈子!” 说得很大声,像无畏的勇士。洛夏不知道这样的她,是有多么耀眼,闪闪而熠在陆城的暗眸中,他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爱到底有多深!”终于看清他深眸里是张牙舞爪的狂妄,像是笃定了他们没有好结局。 洛夏抬头挺胸,撕心裂肺地吼出声:“你看好了!”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反抗,甚至还用力推了他一把才转过身昂首挺步朝楼上卧室走去。无视身后那冷冽寒彻的目光,直到走进门内关上,身体才瘫软下来,浑身都没了力气。 就算声音再大,也抵不住心里阵阵寒意。不是因为陆城那发怒的眼,而是因为聂云枫明明寒着声音在说话,骨子里却散发出来绝望与疏离。就像是……就像是他说那些残酷的话,比她还要痛,还要刻骨,她怎么就将他陷入到这种境地了? 坚持着走到床边躺下,昏涨的脑袋,以及周身的凉意,盖再厚的棉被也捂不了暖,没有聂云枫在的地方,她从未找到过安全与温暖。想要翻身去找空调的遥控机,可是却连起身这个动作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意识再度昏沉。 陆城凝立在楼下良久,等着满心的怒意逐渐淡冷,他刚才是真被那丫头给气着了。半夜三点失魂落魄地回家,居然还敢对着他大吼大叫,很好!他就该让她跌得再痛一些! 事实今晚他是有意离开的,就知道她会偷偷跑出去,坐在这里就是为了验收成果,看来这个成果还真是令人意外,看着她明明孱弱地风一吹就倒,却还仰着头跟他呛声,心头除了涌起的愤怒外还有着惊叹。他的小夏还真是够生命力旺盛的,就是被如此打压,依然能够坚韧不屈。从没有过女人能够激起他的斗志,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第二天本是周末,陆城不用去公司,可是呆在屋内实在沉闷,尤其是在昨夜与洛夏产生大的摩擦后,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所以还是在上午十点左右整顿了一番准备离开。好久没有跟阿晚吃饭了,过去那边看看吧。 可当走到楼下时,就有佣人唤住他,迟疑地开口:“先生,小姐好像生病了。” 陆城蹙起眉头,抬眼看了看楼上那紧闭的门,问:“怎么回事?” “早上我去唤小姐起来用早餐,敲了好多声门都不见她起来,又过了一个小时再去敲,还是不见来应,就自作主张进门,发现小姐脸上绯红,浑身却在发抖,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陆城厉眼瞪去,寒声问:“怎么不早说?有请医生吗?” 佣人被他瞪得慌了神,唯唯诺诺道:“我……给小姐喂了一粒退烧药。” “还不去打陈医生的电话!” 陈医生是洛家的专职家庭医生,以前洛廷远身体不适都是找的他,这个佣人是洛宅的老人,所以自然是清楚的,也正因为是老人,所以才鼓足了勇气敢向陆城提小姐生病这回事,可擅作主张请医生并非她能决定的。听到吩咐下来后,连忙跑去打起电话。 陆城脱了外套就往楼上走,推门而进,感觉里头跟个冰窟一般,转头就见那处窗户还洞开着,昨晚刚下了场大雨,气温又降下来了,疾步走到窗前去关窗。心念一动,莫不是她半夜回来的时候淋雨了?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炙热的温度,显得脸异常苍白。 其实她脸色不好昨晚就注意到了,但当时被她激得太过愤怒,就被忽略了过去。 陈医生来得很快,凉了体温,一看有39度,立即就把带过来的点滴给扎上,也开了几种退烧药,吩咐若是温度有反复就给她吃,多喝水。佣人把每一条都拿笔给记录了下来,而陆城就坐在旁边皱着眉,视线凝在已经从昏睡中醒来的洛夏脸上。 等佣人送医生离开,屋内只剩两人后,气氛变得静默凝滞。陆城直起身走到床前,洛夏垂落目光不去看他,之前所有的愤怒与不甘,还有叫嚣的气焰全都淡去,只余苦涩在心头。 最终陆城还是无声离开了,连着几天没有回来,洛夏自然不会去关注他去了哪里,反而觉得轻松。当身体的力量渐渐恢复,病魔消散后,她就开始像入了魔一样,想着各种办法跑出去,却不会再走到聂云枫跟前去,只躲在角落里等候,哪怕只看一眼他的背影,也觉等待是有价值的。 最多的时候,她会等在那所公寓外头,可是不知道是否被聂云枫给发现了还是怎么的,他逐渐很少回家,常常留恋在外。当语言失去功能的时候,她其实是找不到他的。 她的这些举动,陆城出奇地并没有限制,只是偶尔看她灰溜溜从外回来时,唇角的讥诮是那般明显。仿佛在嘲笑: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 “云枫,她似乎常常等在外面。”阿列靠在沙发里,脚踢了踢沉在黑暗中的男人。 聂云枫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的无动于衷,良久才端了桌上的酒一口饮尽,辛辣、苦涩,从口到心,但却不醉。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在门外呢,现在每次走出门已经成了习惯,会第一时间凭感觉去搜寻她的存在,一次次的发现她在周遭,然后一次次的痛入心扉。 阿列侧过头,眼中微有不忍,却还是出声:“云枫,城哥已经下了通牒,要你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而且她常常出现在夜总会门外,已经被有心人士给盯上了,还是快刀斩乱麻吧。”从城哥的口吻里,他听出了不耐烦,真心不希望云枫好不容易得了城哥的重视,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 阿列的话,像一把砍山刀一样劈进了聂云枫的心里,早已沉痛到不能呼吸,然而现实觉得还不够,或者说陆城觉得不够,迫使他放弃呼吸。要再一次伤害夏天吗?这一次,会不会是体无完肤,永无后路? 当天晚上,聂云枫搂着林美静的腰从电梯内走出,意料中那抹仟丽的身影隐藏在安全通道的门后。他顿了顿脚步,手上一用力,将林美静搂得更紧,几乎就是贴在他身上一般,几步到门前,并没有急着拿钥匙开门,而是一个翻身将她抵在门上。 凑近呼吸,轻声且暧昧地说:“美静,你真是人如其名,是我喜欢的美景。” 林美静怔了下,眼中闪过惊喜,不自觉双手就圈住他的腰,娇懒地仰视,唇微微翘起,像是等待着任人品尝。正在这时,右边传来一道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聂云枫……” 两人同时转头去看,是那个女孩!林美静没有松手,只是定目看着她,聂云枫也没撤离身体,保持着那暧昧的姿势,淡淡道:“洛夏,我跟你讲得已经很清楚,你就一定要这样纠缠吗?”清晰可见她的眼中闪过痛意,却又倔强地凝立在那,药下得还不够猛,狠下心道:“洛夏,我们分手吧。”垂落的视线里,只剩死寂。 洛夏倒吸凉气,将眼睛睁大,他居然真的说出这句话?她不信!“聂云枫,你不要这样,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无需用她来赶我。我来找你,是有些话想和你说。”这么长时间,她想了很久,如果陆城的势力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向他们压来,那么为何不离开这里呢?难道天大地大,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吗?她就不信陆城能将手伸到这么长。 中国地界广阔到无法想象的地步,陆城能遮柔城的天,难道还能遮全中国的天?他们找个偏远的小山村,躲上那么几年,总能被遗忘的。 年轻的女孩想法太过天真,世事若真如此简单,那么也就无不美好了。 ―――― 并非是苟延残喘,而是绝望的刀插进心口后,仅余的力气与命运抗争。 作者有话说:这里出现了个阿晚,后文这个女人会有戏份。 ------------ 64.爱情的南墙 林美静眼中微闪过讶异,她的印象中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被保护得犹如温室花朵,却能说出这番坚定的话来。可是念起聂云枫正在做的事,不由有些同情起她来。 可她知道,此时应该保持沉默,做戏要做全套。今晚聂云枫带她回来,就是让她扮演最佳角色,做最好的演员。转过眼温柔地看身前的男人,只见他勾起唇角,邪魅的笑容展露,低沉好听的声音敲击着耳膜:“需要我证明吗?”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觉气息扑来,微凉的唇覆盖住她的,不像上回那般短暂,也不是一触就离,而是唇在吮动,软软的,好闻的清凉味道。 聂云枫知道现下做的一件事是拿刀捅进夏天的心窝,让她彻彻底底受伤。耳边听到抽气声,他闭上了眼,紧紧抱住怀中的柔软身体,更加用力加深这个吻,甚至手开始狂乱地抚摸她敏感处。上一次他就尝试过,换别的女人可不可以,却在一触及林美静的唇时立即就生出厌恶,她的身上是化不开的脂粉味,不是夏天那种清纯的气息。 但眼下,他再一次的堵住这唇,当着夏天的面,蹂躏的不止是她的心,还有他的。 林美静在感受到对方在亲启自己双唇的同时,脑中就轰炸开来,纯性刚烈的男性气息充满在她的口里,她闻到的都是这个男人独有的气息。瞬间整个人就酥麻起来,犹如电流荡过身体,明知道这是一场秀,却控制不住不深陷其中。 抚摸在身体各处的手掌,让她浑身如触电般有感觉,仅仅是一个吻就令她沉醉。思维在那瞬间是停止的,只想从彼此的唇间得到更多的抚慰。于是她伸出了自己的舌去勾刮他的牙齿,感觉到他轻微的震动,但随之两人的舌勾缠在了一起。 那一刻里,她忘了自己是谁,只想沉溺在他撒下的激情梦幻罗网里。 洛夏眼睛眨了又眨,眨去了眼中泛滥的泪水,眼前的两个身影依旧清晰。他们连在一起,紧紧拥抱,深情相吻,没有一丝缝隙,没有一点她可以插足的地方。 终于领悟到,原来从头至尾都是她错了,聂云枫真的不要她了。 不是造谣,不是威逼,而是彻彻底底的对她放开了手,不管他有没有爱上那个被他吻的女人,却清晰地宣告着他的决心,他在对她放手。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脚离开那个地方的,头昏沉沉的。再一次祸不单行,也是老天有意跟她开玩笑,总在这种悲绝的时刻下着雨,似乎有意让她更悲情一点。茫然走在街上,神情呆滞,雨水打湿了她这阵子每天都穿的羊绒大衣。 她没有把那件羊绒大衣还回去,因为她不信它是那个护士的衣服,无论从尺码还是合身程度都是依照她的身形,就是颜色也是她喜欢的米色,更主要的是,衣服上也有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于是她别扭地认定那晚在病房里的不是幻觉,聂云枫一定是来过,而这件大衣也是他买给她的。 所以哪怕衣橱里陆城给她买了很多件的名牌衣服,可她偏偏就只穿这件外套。但现在,雨水的冲刷,将它淋湿,上面的毛色变得不成样子,可能以后都不能再穿了吧。 不晓得混乱的思绪是怎么回事,悲伤到不能自抑,却又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衣服的事。又是夜深的晚上,因为下雨难打到车,这时候若是碰上什么流氓混混,恐怕会更惨吧。 洛夏忽然就笑了起来,流氓混混,她身边不就是有吗?有哪个混混比陆城做得更像一个白道老板,却又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有哪个混混比聂云枫还要让人着迷,却又痛到极致?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依稀熟悉,她停下来,透过雨幕左右看了看,原来是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她与聂云枫原来的小屋。 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个简陋的房子,是他们的家,是承载了他们所有幸福的地方。可是家园已被毁,门上是永不揭下的封条。她已经没有家…… 摸了一把脸,脸上的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混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了。转过身再走,步伐不快不慢,只无意识地往前,直到路灯敞亮,华丽的建筑物在面前。又一次狼狈地回到了这里,是否陆城如那天一般坐在里头,等着看她的好戏,是冷嘲热讽还是讥笑出声?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一点温暖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在乎的。 苦笑着推开别墅的院门,走了进去。 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人,隔着几十米远,沉默地陪着她走了一路,浑身湿透,眼睛里干涸地只剩绝望。在经历过一次上回差点出车祸的意外后,聂云枫如何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离开,在她带着哀漠到死的表情转身离去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放开了林美静冲进安全通道。 再一次做了上回同样的举动,洛夏乘着电梯,他跑楼梯。只是,上一次是为了追回她,这一次却是送她离开,且,无声的…… 当意识到她走回了他们的小屋时,凝看着雨中孱弱的她,真想冲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可是指节握到发白,心凉透底,依旧凝立着没动。阿列说:陆城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这意味着什么他又岂会不明白,意味着陆城没了耐心,等不了再拖延下去。 快刀斩乱麻……是那么痛到刻骨,目送着洛夏走进别墅后,聂云枫闭了闭眼,麻木转身。 洛夏一进门,意料中陆城仍然是坐在那处,手中端着一杯沉香的咖啡,嘴角带着微笑,看着一身狼狈的她。他就像孤傲的君王,俯视着脚下的臣民,无限张狂,无限蔑视。 没有心情与他多费口舌,上一次热血冲头鼓足勇气对他叫嚣,却如打过去的棉纱掌毫无作用,尤其是她还信誓旦旦扬言让他看他们的爱情,等于是一巴掌挥在了自己脸上。那已经打了自己一耳光,总不至于把另外一边脸也凑上去给他打吧。 所以飘过一眼后就往楼梯口走,无视他的存在,自从上次争吵过后,她变得不再怕他。总觉得破罐子破摔,都那样了,没有比现在更不好的了。但脚刚跨上台阶时,身后就传来陆城的唤声:“小夏。”她假装没听到,继续往上走。 “如果我放你自由,让你带着你的父亲去国外医治,你要不要?”清沉而低缓的嗓音,犹如夜晚的微风拂过她的耳朵,倏然停顿,回过头,不敢置信。 他在说什么?自由? 陆城的眼底有一种情绪叫温柔,他现在的神情是这么久以来,洛夏以为最温善的一次。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偏激,也没有张狂,只有一种可以抚慰心灵的温柔。 这就是在以前,他们没有翻脸的时候,都从没这种神情出现过。 “小夏,爱情的南墙你已经撞过了,是否该醒了呢?聂云枫不适合你,而我却一直在这里。”他深情的一步一步往上走,一直走到与她平视的距离。 洛夏心中撕裂的疼痛,“聂云枫”三个字把她从弥彰里惊醒,细细一咀嚼他的话,蓦然醒悟:“是不是你?”今晚她所承受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他?他跟聂云枫之间有了什么协议?或者说,他逼迫着聂云枫如此做? 陆城呼吸微顿,温柔掠去,换上一贯的清冷:“若非你们本身存在问题,谁都打不破你口中信誓旦旦的伟大爱情。”他做的事,从不会伪装,也不屑抵赖,就承认是他让他们不能在一起又怎样?而且,她可能不知道,这个提议还是聂云枫自己开口的。 洛夏大声冷笑,“陆城,华丽的外衣,温和的表面,都不过是你的外皮,剥下这一层,只剩你那可悲到无法比拟的卑劣灵魂。” “你!”陆城震怒,她总是能那么轻易挑起他的怒火,沉了沉目,寒声道:“好吧,你选择这么说话,我依你。给你一条路,带上你的父亲给我滚出国去!你若听话,我还能供你们父女俩在国外的生活费用,还有你那瘫痪老头子的医疗费,若不听话,那么洛廷远的命恐怕就是捏在我手心的一只蚂蚁。” 阴狠的话讲到此处,有意顿了顿才开口:“洛夏,不是每一个人在我心中都有你这么大份量的,我对你下不了手不代表对别人,尤其是洛廷远!至于聂云枫,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威胁的话,不用太具体,留给人想象的空间,那才是威胁要达到的效果。 洛夏血红了眼,真想要扑上去撕烂他,想要跟他拼命,甚至想咬死他!可是她凭什么?不管是爸爸,还是聂云枫,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放弃不了。他们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男人,这个世界,她一无所有,唯有他们。 如果坚持,那么得到悲惨对待的就是爸爸和聂云枫,甚至有可能延及生命。其实陆城完全不用这般独裁,只需抛出爸爸这个诱饵,她就会乖乖听话。可是他偏偏就要让聂云枫彻底脱离她的生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带着爸爸离开,为他寻医救治,曾是她渴盼的一件事。而机会竟然在她几乎全然绝望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降临。而她的生活己经被那款叫现实的碎纸机搅得支离破碎,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不能再失去……这么想着,心仿佛被开了一个洞,有什么都流走了。 清亮、清晰,世界变得透明。 原来,本来, 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啊。 放弃与得到。 ―――― 对你的爱情,即使我将南墙撞破,也不想回头。 谁料想,虚伪的和善,吞噬掉无声的抵抗,即使再坚韧的心也抵受不住这染血的钢刀戳刺,只剩,支离破碎…… ------------ 65.我们分手吧 陆城帮洛夏办的是美国护照,安排她去的地方是他曾经留学过的纽约,那处有他的势力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这段时间他把一切都看在眼内,既然洛夏似乎怎么都离不开聂云枫,每一次的阻挠都能被她找到契机破开,又重新扑进火海,而他又狠不下心真惩罚她,那么就剩现在这种方式,将她送离到聂云枫无法企及的地界,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正好也可斩断聂云枫的后路,又能将筹码牢牢握在手上,拿住他的命脉,让他永无叛逆之心。这就是执掌黑道遵循的规律,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使点手段如何能控住人心。 离开的前一天,洛夏再次来到聂云枫的住处门外。因为还是白天,她知道聂云枫不会在里面,但是他总会到了某个时点回来的。靠在门板上,回忆着他们曾经在屋子里度过有限的美好时光,回忆着那晚的温柔缠绵。 若是以前,她想到这事,可能会脸红吧。但是现在,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情动,因为这是她枯竭心灵里的唯一慰藉。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被多少情人高唱着,可是她却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真正的爱过。若是爱过,怎么会不想与深爱的人永远呆在一起?哪怕是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想离开聂云枫。 或许也该庆幸,她和聂云枫之间曾经拥有过那许多甜蜜,拥有过相濡以沫的美好时光,拥有过梦幻般美丽的**。她把人生中的很多个第一次,全都给了他。而她也知道,聂云枫把他的很多第一次,给了自己。所以她不后悔爱他! 心思流转在回忆里,当感觉身前有个黑影时,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熟悉的脸印刻在她的眼瞳内,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想要把他每一分都刻画进心里,因为这可能是今后唯一能够念怀的。 聂云枫眉紧蹙着看洛夏,短短几天,她居然消瘦成这样,从他站的角度,透过走廊上的灯光,几乎可看清她皮肤底下纤细的血管。而脸颊因为瘦下去,显得眼睛特别的大。 夏天,为什么你还会来?我做得还不够彻底吗?可我已经说不出再绝情的话了啊。 其实,在“太子”事件那次被抓进警局,后来又被转移到看守所里,有个人来找过他。那个人剑眉星目,清俊儒雅,脸上是岁月洗礼后的庄严,不怒自威。 他说:聂云枫,你若连自己都管不了,何必还要再拖个人陪你下地狱呢? 当头一棒,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吧。那个人没有说错,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已经陷入无尽深渊了,怎么还能拉着夏天陪他堕入地狱呢?那可是万劫不复啊。于是当他无意外的无罪释放后,又见洪爷意外死亡,他在心中下了个决定。 借着阿列劝说的机会去到陆城的公司,找他密谈。 密谈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跟陆城做一个交易。他向他投诚,把洪爷所有的场子都无条件捧到他面前,还包括对他的忠诚,甚至发下重誓。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陆城放洛夏自由,让她远离是非,从这黑暗旋窝内抽身而去。 既然恶魔已经堕入地狱,那么无需将天使也一同拉入,天使就该回到天使所在的空间。 陆城本不同意,甚至讽笑着问他:“聂云枫,你凭什么与我讲条件呢?” 他平静而坚定地回:“城哥,我们走的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如果你真的爱她,对她有那么一点怜悯之心,就放了她吧,至少,让她游离于这个黑暗世界之外。你一定也不想‘太子’枪击这类事件再次出现在她身上吧。” 陆城沉默了,他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权衡利弊得失,他都是双赢的那个人,而且从他的角度来诠释自由的概念,多的是可将洛夏安排的安稳妥当的方法,所以最后他点了头。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聂云枫断了洛夏的爱情念想。 交易之所以称为交易,就是天枰两端都得有砝码,但不一定会平等。而聂云枫在做出那个决定后,就已经有此打算了,既然明知自己走的是条不归路,怎么会把心爱的人留下呢。 记得阿列曾经告诉过他,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吸毒,混在黑道,总会身不由己的去触碰一些禁忌。毒品的禁忌更是到了那个位置,无法避免会接触到。 那天从陆城书房出来,跟阿列一起回去的路上,他问:“阿列,你以前是怎么戒毒的?” 阿列微觉意外,侧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平静,于是笑着道:“进的戒毒所,强制戒毒。” “难熬吗?” “很难熬,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聂云枫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用了多长时间戒掉的?” “进那戒毒所是两个月,城哥这边有事要我办,不能一直呆在里面。后来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算真的戒掉。”毒品这东西,一旦上瘾了,如果不吸的话就会比死都还难受。 “一年……呵,不是很久。” 如果洛夏是他的毒,那么就算要用比一年更长的时间来戒,他也必须这么做。 再一次低头看她,胸口一缩一缩的疼。最终还是转开视线,绕过她,拿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关门。整个动作很连贯,几乎脑中没有任何停滞。 洛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个以为还在回忆中出现的幻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回过头,是紧闭的门,隔着两个人,近在咫尺,而心若天涯。 原本她来找他,有很多很多话要讲,明天清晨就要离开了,她不能就这样什么话都不留下,总得说些什么,交代些什么。可是隔着一扇门,忽然之间就失去了语言。 她该说什么?让他等她吗?她之去遥遥无归期,凭什么让他等?还是说些爱的誓言,或者许下终会找他的诺言?但无论是诺言的“诺”还是誓言的“誓”,都是有口无心。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些苍白无意义的字。 可又不甘就这么站在门外,却不能见他。于是站起身,先是轻轻地敲门,后来越来越大力,到最后,她几乎是在用力砸门了。聂云枫没来开门,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好的缘故,里头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还是他已经进了房间,根本就对她不管不顾了。 摸出手机,熟练地按下那几个数字,一接通,铃声居然就在门板背后唱了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洛夏再不能自已,他在,他就在门背后,他一步都没有走开。 他们之间,就真的只隔了门的距离。 不再去敲门,背抵在门上,想象着门内的他定是也这样靠着,那么若是门被抽离,他们就是背靠背而站,这也算是一种守望相依了吧。 手机断了,她就再拨,一遍又一遍,门后面的手机铃声的旋律,她终于听清楚了。 是剪爱。 把爱剪碎了随风吹向大海 有许多事让泪水洗过更明白 天真如我张开双手以为撑得住未来 而谁担保爱永远不会染上尘埃 把爱剪碎了随风吹向大海 越伤得深越明白爱要放得开 是我不该怎么我会眷着你眷成依赖 让浓情在转眼间变成了伤害 …… 跟着旋律,她先是哼唱,后来慢慢歌词也会背了,就低声吟唱,只是唱到后来,语声已经哽咽。聂云枫,你已经决定了要把我们的爱剪断了吗? 手机快没电了,忽然心中念头转过,不再拨号,而是开始手指翻飞打字,心里祈祷:不要断电,不要断电!很快,屏幕上打好了六个字:聂云枫,我爱你。正待要发送时,低弱的一声“嘀”传来,然后屏幕一黑,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 这是不是就叫命中注定?注定了他们得分离,注定了他们不能再见,注定了此刻连最后的爱语都不能传递!她开始痛哭,再坚持不住往地下滑,自上回爸爸遭受劫难之后,第一次这般哭得歇斯底里。整个走廊上乃至门背后,回荡的都是痛彻心扉的哭声,折磨着某人的心。 哭到后来,声音渐止,只剩抽噎。她开始在嘴里低声吟唱,哪怕时常会被抽噎打断,但她还是就这么唱着,如果这是聂云枫要告诉她的话,那么她就一遍遍地唱起,唱给自己听,也唱给他听。 最后一次。 天亮了,她的飞机是八点整。 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眸色黯淡无光,却毅然走进了电梯。 聂云枫倾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他知道,她走了……僵立了一夜的脚,已经不能弯动,打开门,果然门外已经空无一人。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看到夏天朝他扑来。 视线微转间,发现门板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怔了一怔,轻轻把纸揭下,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忽然生出一种迫切且强烈的**,想要再看她最后一眼。 连忙跑到窗边,只见洛夏从楼下大门走出,没有一次回头,一直向前。 他躲在窗帘背后,凝望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是那么柔弱,又那么坚强!他知道,他的夏天从来都是坚强的,她不会被现实打倒,离开了他后,她会过得很平安。 手里紧紧捏着已经皱得不像样的纸片,温柔摊开,就着外面的光线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工整的一行字:聂云枫,我爱你,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这是他前几天刚说过的无情话,今天她写在了纸上,笔脚坚定。视线终于模糊,眼泪滴在纸片,融化了钢笔的字迹,于是那几个字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知道,他们完了,他和她完了,他真正的失去了她! 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晶莹划过脸颊留下长长的泪痕,捂着心口蹲在地上,痛不能已…… 夏天,我用放手,还你一个天空,你去寻找一个可以真心真意爱你,而且简单的男人吧!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不能承受之轻,我的生命里,就只是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赌上我未来所有的幸福,只盼有一天你会懂。希望你多年后,你在某一瞬间,偶尔想起我的时候,脸上依旧有笑容。 作者有话说:泪飙中~~~ ------------ 66.雪人 聂云枫本不想去送洛夏,可是最终他还是去了。 躲在机场的柱子背后,凝目远望着那边陆城带着几名保镖,将洛夏包围在其中,当航班的播音在响时,陆城走上前,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拥抱,说了句什么。 上一回,他光明正大地送走洪乐涵,看着她走入匝道内。这一回,他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送走的是最心爱的女孩。他看到洛夏在走进里面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眸中的光亮,即使隔了这么远,他都能看清,仿佛带着无限依恋,又仿佛绝望了。 当那目光转到他这边时,条件反射往后一缩,等再小心探出去看时,只见到她悠长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浑浑噩噩从机场离开,如丢了魂一般。事实,洛夏带走了他的魂,从此他成了个无魂人。 走到脚酸麻异常时他才就地而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夏天彻底离开他生命的这一天,他不想见任何人。手机的电量早在夜里被打到没了,所以现在处于关机状态。不管陆城与阿列会不会找他,就让他难得的逃避片刻吧。 “聂先生?” 陌生的男人声音在耳,他茫然转头,眼前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但不认识,他又转开视线,定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他在看一对年轻的恋人,一开始,两个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似乎争吵着什么。接而,男孩往回走,几步追上了女孩想要抱住她,女孩却一把将他推开了,他灰落地转身,却在那一刻,身后缠上一双手臂,女孩紧紧环住了他。 接而,他们走进了对面那家咖啡屋,坐在了窗边。透过玻璃窗,清晰可见女孩脸上有了笑容,而男孩也笑得腼腆,却是满眼的暖意。他们的爱恋是如此简单,没有一点杂质,会欢笑,会争吵,会求和,会拥抱。 曾几何时,在他与夏天初认识时,他们也像这对恋人一般青涩又腼腆,夏天穿着白色长裙,而他总穿着白色衬衣。即使没有浓情爱意,却也甜蜜若梦,若是他们能够一直如此简单,那该有多好啊。 他看到男孩朝窗外看了眼,对着对面的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立即惊喜地扭头。 聂云枫在心里评价:她没有他的夏天好看,但是那笑容却比夏天快乐。 这一天,他居然就那么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凝目看着男孩与女孩,想象着他与夏天也如此温暖地在里头的情景。渐渐眼前被白色蔓盖,这才惊觉,居然下雪了,而且雪已经将路面铺成银色,甚至都将他给落成了雪人。 难怪男孩与女孩一直不离开咖啡屋,神色略微显得有些焦急;也难怪他们会指着他这个方向说话,眼中有着惊讶。一定是在奇怪怎么会有人枯坐在雪中不走呢?后来他们相携离开了,但雪人依旧坐在原位没动,像是入定了般,在行人的眼中,他成了最卑微乞怜者。 从清晨到傍晚,再到昼光消逝,变成暗色,聂云枫终于动了动,抖掉身上的积雪,缓缓起身。可是全身因为长时间坐立在雪中,已经被冻到麻木,就连头发也都是结成了冰。深吸了几口气,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僵着腿缓缓往家的方向走。 “小心!”一声沉吼在身后响起,聂云枫出于本能地往旁边躲闪,仍是听到哗啦啦一下,左臂的皮衣被撕开一条口子,疼痛慢了半拍才滑入脑袋,他回身一看,见是两个拿了砍刀的混混,他们面目狰狞,眼中是仇恨的怒火。 在对方再度扬刀砍上来时,聂云枫有了动作,抬脚踢他们手腕,一个扫堂腿就将他们给踢在地上,脚踩在其中一人胸口,怒寒着声音问:“谁派你们来的?” “聂云枫,你别嚣张,太子哥不会就这么白死的!” 蹙了蹙眉,是陈耀那边的人?他还没有死心,依旧想置他于死地吗?满身疲累袭来,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冤冤相报,今时他杀了“太子”,明日就有这么些人来杀他报仇。所以说,让洛夏离开,远离这种仇杀是对的,不然若有一天仇家拿她开刀,那不是他能承受的。 有些人,为了黑道而生。 即便他们满手血腥,即便他们是罪恶的魔鬼,即便他们每天都在被人追杀,他们依然……活着!在这个世界,活着就是王道。 因为,不是他们选择了黑道,而是黑道选择了他们。 松开了脚,冷喝了声:“滚!” 那两个人连滚带爬起身,飞奔时还撂了狠话:“你等着!” 聂云枫勾唇冷笑,他是在等着,等着命运之神何时会对他伸手。等那两人跑得没影后,才扭转了头朝暗色中看去,他并没有忽略最初的一声提醒,那处站着一个人,从身形看应该是个男人。声音很是陌生,是路人吗? 那人慢慢走近,就着路灯看清了后,不由微愣,这个人……不是之前下午他坐在地上时喊他的那个中年男人吗?当时他的心神被那对恋人给吸引,并没有去理会他,记得后来他就走开了,没想到居然会再次相遇。或者说,他在跟踪他? 心生防备,知道刚才若是没有那声及时警告,可能就被砍中了背部,甚至有可能是头,那么现下受的伤就不会只是手臂一条口子那么简单了。可如果一个人在同一天,接连见过两次,尤其是依稀记得这个中年男人在白天好像唤他“聂先生”,那么就应该知道他是谁的,光这一点,就不得不令人提防。 “你是谁?”沉声而问。 中年男人像是愣了一愣,随后释然道:“聂先生,你忘了前几天的事?我是前一阵子送一位昏倒在我车上的小姐去医院的那个人,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赶到医院时,我们还见过面,对了,我有给你名片。”当时还有过不小的摩擦呢。 记忆回笼,聂云枫也渐渐记起了这个人是谁,而那记忆又一次无可避免的与夏天相关,心里的揪痛比手臂的伤口还要令他难忍。但当时他的心神都在昏倒住院的夏天身上,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中年男人,尤其是他说的名片,后来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男人再次递上名片,“我叫张谦睿,其实下午的时候我就有看到你,当时你坐在我下榻的旅店门外,看下了那么大的雪想叫你进里头躲一下,可你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听到我喊你。后来实在是有事要忙,就走开了。哪知晚上回来时,又恰巧看到了你,也算人生何处不相逢吧,正打算喊你,就见那两人鬼鬼祟祟跟在你身后。所以……” 后面的事,聂云枫也知道了,从这个人的谈吐和气息来看,应该是个本份的人,所以卸下了心中的防备。轻声道谢:“刚才的事,多谢。” 张谦睿看了看他还在滴血的手臂,不由担忧地问:“你这伤口是不是该去包扎一下,前面不远处就有家诊所还开着门的。”他刚从那边过来,晚上应酬时喝多了酒,去配了点胃药吃。 聂云枫瞥了眼自己的左臂,没有在意,血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流到尽,就让这痛提醒他今天失去了什么吧。 张谦睿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好多说,迟疑了下还是问:“你跟那个女孩和好了吗?后来她醒过来看到你时,应该就原谅你了吧。” 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无意的雪上加霜可能就是这种。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越想遗忘这种失去,却偏偏会一再得被揭开伤口,让他想有那么片刻的逃避都不允许。并没有怪张谦睿的意思,毕竟他的本意出自好心。 对方似乎从他萧瑟的神色中看到了落寞,宽慰地劝:“年轻人,别灰心,女孩子哄哄就会好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时光,最终她都会原谅你的。” 最终,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聂云枫居然和张谦睿坐进了一家酒吧内,一人点了一瓶啤酒喝着闲聊。可能是出自难能可贵遇见一个温善的人,也可能是他们可以有个共同的话题,至少这个张谦睿认识夏天,而又并不熟悉,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今天的失去告诉对方,把心里的苦闷借着点酒力发泄出来。 张谦睿是个很好的听众,从头至尾他都默默聆听,没有打断,等到聂云枫讲完后,他也没有急着寻找语言去宽慰。只是深吸了一口指尖的烟,轻吐烟圈,神色淡漠了下来。 良久过后,犹如来自遥远的空谷之中幽寂的声音在聂云枫耳边响起:“其实啊,你还能亲眼看着她走进机场,目送她离开,是你的幸运。因为你毕竟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过得很好,她会安稳呼吸着地球的空气,终有一天,可能会等来你想要的相遇。 如果是,一个人毫无预警的消失,你花尽了一切努力都无法寻觅得到,你不知道她身在何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这样的时候,那才真的叫绝望。” ―――― 人们总能在别人身上寻到自己的影子,然后从对方的故事里得到慰藉。 ------------ 67.唯一念想 聂云枫心抽动,诧异地去看身旁的男人,他是在说他自己?设身处地进他的角色中去想象,若真遇上这种情形,他恐怕要崩溃吧,至少现在他知道洛夏的离开是安全的,她安稳活在世界的另一角。 “小伙子,可能是我们有缘吧,这些事如许多年了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我的那个她也跟你的女孩一般,是那么的美好动人,哪怕是过了十几年,我都还能记得当初拥她在怀时的那种甜蜜,然而这种甜蜜是戛然而止的。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我费尽了一切都再找不到一丝踪迹,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让她无法原谅我,所以给了我永不再见的惩罚。” 张谦睿再讲不下去,眼底有湿润的泪光。聂云枫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其实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旁人只能做个忠实的听众而已。 或许是有了感同身受,也或许是同病相怜,让两个男人成了忘年之交。其实张谦睿虽人过中年,年龄上足可以当聂云枫的父亲,但他待人处世的态度却是平易近人。话夹子打开后,得知他并非柔城人,而是柏城过来这边洽谈生意的,他在柏城有自己的公司,算是个成功的商人。但追溯过去,曾经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夜场里的调酒师,他的女孩是他助理。 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曾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张谦睿在夹缝中求生到如今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也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强大是为了能够更有能力寻找到她,哪怕此去已是经年,哪怕他们都已变老,他都没有放弃过。 而聂云枫则仍在暗黑的地下生存,很感激这次与张谦睿的会晤,他给予的是一股正能量,至少可以让他不那么绝望,能看到一丝曙光。夏天的离开,带走了唯一的光明,眼看着似乎再无翻天之日,可张谦睿告诉他,坚持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 那个清晨,夏天离开了柔城,去到纽约。那个晚上,聂云枫结识了张谦睿,成为莫逆之交。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用过多往来,毕竟自身原因,不容许他有太接近的朋友。 他知道洛夏去纽约,陆城给她安排了重修音乐学,等读完课程后将会送到维也纳学习最纯种的音乐,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她会站在世界之颠,成为著名的钢琴家。 这是他与陆城的约定,他做刽子手斩断洛夏的爱情,而陆城则做放她自由的引路人。黑面白面由他们两个人诠释不同的角色,达到的效果异常维和。 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成功的把夏天推离了黑暗世界。事后,他为了断了自己的念头,把所有有关她的东西都统统扔进了垃圾箱里,什么都不剩。因为面对满屋子都是有关她的回忆,他觉得会窒息发疯。甚至那早已离他远去的忧郁症和幻觉,又在若隐若现的回来,整座房子里,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可是只过了一天,他就后悔了。 如果说连回忆都没有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难道真的等着灵魂枯寂和绝望到死吗?慌不择路地跑去垃圾箱那里找被他丢弃的物件,但垃圾车却在前一刻把东西清理带走了。 他不甘心,开车去追那垃圾车,最近一阵子阿列一直有教他学开车,他说都坐到“枫哥”这个位置了,哪能没代步工具呢。可通常情况下,他还是不太习惯自己开,总觉得掌握一辆车就像是掌握人生一样,难以把持。 等他赶到垃圾场时,发现所有有关洛夏的一切回忆都被焚烧至尽。站在熊熊烈火前,绝望从心底油然而生,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他和她的感情一样,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颓然,心灰意冷,是他的写照。 手插进兜里,触及到纸团,心中一麻,立刻拿出来,如获至宝。那纸团,正是洛夏最后留给他的便利贴,那天他揉成一团后,又捡起来随手塞在了口袋里。 唯一仅剩的,就是这了。从那天开始,那张便利贴被他铺平了夹在一本书里,然后藏在抽屉最深处。不敢常常去翻看,但每天晚上躺在旁边,就感觉心内还有一股暖流。 也算是饮鸩止渴吧。 与陆城的关系,因为洛夏的离开,反而没了隔阂,真正成了他的左右手。那晚遇袭的事聂云枫并没有多言,阿列也没问当天他去了哪里,似乎心照不宣任由他在那天可以暂时逃避。 陆城很少在黑市中露面,他就像一个操控手,主宰着整个黑市,却隐在人后。更多在人前的形象,是洛氏企业的总裁,英俊多金,风流倜傥,是个黄金单身汉。甚至前不久还被评为“十佳优秀杰出商者”。 其实陆城的很多行为都是令人讶异的,比如洛氏企业既然已经尽归他囊下,为何不就此改名陆氏或者是另起它名,反而一直沿袭来原来的。但这种事情自然没有人会直接当面去问他,也至多在心里头打个转而已。 而风生水起的不光是陆城,还有聂云枫,他逐渐成了黑道闻风丧胆的“枫哥”。谁都知道枫哥冷酷无情,出手狠辣,手底下见的血不知有多少,与他精致的面容极不相符,后来有人背地里调侃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玉面罗刹”。 黑市中另一股势力――陈耀,自从洪爷死了后,消停了一段时间。除去那次两个小混混拿砍刀砍聂云枫,之后就再没动静,事后他也曾怀疑那两人的说辞,一来陈耀若真心想为儿子报仇,就不至于只喊一两个人来砍他;二来当时还处在风口尖上,落个不好陈耀就得被请回警局喝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老江湖又怎么会做。 所以,绝对有理由怀疑有人故意想在其中搞事,恶化他与陈耀的矛盾,只是那个主导者没想到他会大事化小,直接当没发生过。 不知不觉,年已经过了,又到了阳春三月。仿佛是风平浪静,但陈耀却渐渐开始有了小动作,常常会安排人到这边场子里来闹事,或者就是抢走了坐台的小姐。这些事汇报到陆城那,他都只是淡淡吩咐:让云枫去处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主宰世界的王道。这个道理陆城深谙,所以既然当初敢将聂云枫纳入旗下,就有自信能够驾驭得了这匹烈马,适当的放权,也是他管理黑市的一种方式。聂云枫也正需要多方得到磨练,才能真正成为黑市的一把手。 这其中要说谁最不满意,那么唯属马七了。原本他是陆城身旁的助手,几乎所有事宜都交由他在处理,然而现在阿列回归,聂云枫又加入这圈子后,城哥越来越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做,反倒他在管理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 本已经觉得很呕了,城哥在一次场合中特意告诫他见了聂云枫也得称呼一声枫哥,这件事可把他呕到要吐血。一个毛头小子,当年他混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在哪,如今却要他跟他低头,这口气如何能忍得下去。 聂云枫与阿列走进别墅,就听到马七与几个手下聚在一起吐槽着什么,口沫横飞,远远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唇角弯起讥讽的弧度,马七对他不满这回事早有耳闻,但从没放过心上,权当他是个小丑而已,这种小人还不至于能影响到他心情。 但阿列却眉头蹙了起来,眼中多了一丝寒栗。正面这边的两个小弟已经看见了他们,立即毕恭毕敬地站好,眼中闪过惊吓,虽然他们是马七的手下,但对这两人的名声也都知晓,齐齐唤:“枫哥,列哥。” 马七是背对他们的,顿了下后才缓缓转身,脸上堆满笑容:“枫哥,阿列,你们来了啊。城哥在楼上等你们呢。”一副和善温顺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的怨气。 聂云枫只用眼角刮过,就走了过去,并未理会。阿列却是停下来冷声问:“马七,现在也喜欢乱嚼舌根了?”马七的笑瞬间凝在脸上,张口想解释,但阿列冷哼了一声,掠过他身旁。 怨毒的视线在身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阿列勾起唇角,一个小角色,他根本不放心上。在他心里,除去城哥,也就聂云枫能走心,其他人,他不屑一顾。 每个礼拜,他们都会过来这边跟陆城例行汇报各大场子的业绩,以及发生的大小事。等汇报暂告一个段落,陆城从烟盒里甩了两根烟过来。 烟,是男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它从嘴到喉滑过,吸进肺里,它能在心神混乱时是一剂定心剂,它也能在闲散时是一种消遣。陆城的烟都是外烟,从美国那边寄过来的,外烟要比国烟来得凶猛,也劲道更足,年轻人都喜欢这种味道。 其实由此看来,陆城看似深沉,骨子里还流着窜动的血液。 ―――― 那是一场风花雪月,没有触及到生命的底线。 ------------ 68.男人情谊 “最近陈耀又有什么动向了?”陆城问。 聂云枫一贯沉默少语,阿列在旁道:“那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前两天又抢走了我们场子的生意,而且,他手上似乎有货。” “哦?”陆城眸光一亮,有些感兴趣了。 “他就是让马仔游走各个场子,靠那些货来拉客人。” 现在的黑市夜总会,要的不光是女人,还得有让人兴奋的东西。你的场子若是罩不住条子,不敢用这类东西,那么客人自然就会流失。 陆城转移视线问:“云枫,你怎么看?” 聂云枫抬起眼,既然问到自己,他也不会回避。“陈耀既然胆子那么大,何不放大他的胃口,等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局面时,引条子上门,到时候他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恐怕,那些软性毒品,会让他把牢底坐穿吧。 陆城却笑着摇头:“云枫,你还是不够狠。既然混江湖,就必须得与条子绝缘。所以江湖中的事,当然由江湖上的规矩来办,再说要扳倒一个已经暮年的老头子,需要用到条子吗?” 阿列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而坐,问道:“城哥,你的意思是?” “放手去做,不用缚手缚脚。更何况,你们不是一直想为干爹报仇吗?” 聂云枫一怔,眼中划过棱线,转瞬即逝,沉声而回:“城哥,我明白了。” 阿列听后有些兴奋,摩拳擦掌道:“好,我正愁现在憋得慌,受那陈老头的窝囊气快憋死了,要不是城哥你拦着,早就杀过去了。” 陆城笑骂:“混小子,就知道打打杀杀,学学云枫,刚才那先养大陈耀的胃口再一举拿下的建议就很不错,有时候并非只靠打杀就能有效的,还是要多动脑子,有谋略才行。”虽然带了些责怪之意,但口吻却是轻松的,这在他们之间相处时可常见,也足能证明关系亲厚。 “嘿,还是让我做下手吧,让我动脑子,我可动不来。”阿列不仅人实在,说话也实在。他话一出,引来其余两人沉笑出声。 “什么人?”忽然阿列扬声喝斥,门外一丁点的声息,都逃不过他敏锐的耳朵。 顿时笑声戛然而止,凌厉的视线均都齐集在门上,顿了两秒钟,门从外面推开,露出马七胖胖的脸,笑容满载,“城哥,要不要留枫哥与阿列在这吃晚饭,我好叫厨房加菜。” 陆城皱了眉道:“这种事你自去安排,不用都问我,以后别在公事时间来烦我。” “诶,知道了,城哥。”马七陪着笑退出了门外。 阿列心中极其厌恶这人,等关上门后,转头问道:“城哥,他会不会有问题?” 声音不大不小,还没走远的马七恰好都能听见,不由咬牙切齿,恨上心头。好你个阿列,在城哥面前挑事,想把我撬掉,你做白日梦呢。哼,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心里咒骂着,脚下不敢再迟疑,疾步走离门边,城哥那严厉的眼神,想着就觉胆寒。 书房内,陆城听阿列这般问后,只是摆了摆手道:“没事,阿七这人除了势利些,对我还是忠心的。”眉眼间的淡漠,显然不欲多谈这事。 既然城哥如此说,阿列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却始终隐隐觉得马七这个人不靠谱,诚如城哥所言他很势利,难保有一天小人会反咬。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那次聂云枫和阿列既然得了陆城的命令,要放手去做,拿下陈耀,甚至要吃下他手中的货,立即就布局撒下了一个大网,开始针对性的捕鱼。从小的场子开始,但凡有摇头丸这类的货,只要一出面,立刻就有马仔来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货物就不翼而飞。 一开始,这些小动作没人报到陈耀耳里,接二连三的事一直出现后,不得不引起场子管事的注意,上报到陈耀那,他仔细一琢磨,就知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下闷子。而现在黑市分成两派,不用说定是聂云枫这边在搞鬼了。 但现在他手头有一批大买卖要入驻柔城,所以无心来理这些琐碎的事,如果这单买卖做成了,那么就可控制住柔城黑市的软毒线路,不仅是有可观的利润,更将掌得黑市大半边天。所以,这是权与利的得失,关系重大。于是陈耀把心思全都交付在那上面,这头就只是派了手下,注意手里的货源,不要再给外人钻空子。 可是等过了几天,陈耀孑然大怒,他本以为聂云枫等人不过就是串串他的场子,搞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事情而已。哪知这批他十分重视的从东南亚运过来的货,被聂云枫带着人一锅端了,让他整整损失了上百万。 之前他虽说是退下位来,却一直都是让“太子”撑在前面,他在后头掌控局势,如今儿子死了,他一把老骨头不得不重出江湖。现如今杀子之仇还未报,聂云枫那小子居然火上浇油,烧到他头上来。心头那个愤恨,真想一把火烧了这地下世界。 相反另一边,因着聂云枫等人立了一个大功,陆城决定犒劳他们,定了私人会所的各项节目。这个会所,各种娱乐措施都有,但男人们玩惯了纸醉金迷,难得闲散的时候只想安静享受下,放松下筋骨,于是,聂云枫与阿列进了温泉泡浴房。 陆城是后来到的,作为幕后操纵人,他与他们的交集都十分隐秘,几乎都是暗中来往。也是因为这个会所是自己开的场子,安全问题不用质疑。泡浴房是个单间包厢,很是隐蔽,几个人谈事也方便,低调不奢华。 东南亚的这批货吃下来,陆城很是满意。因为聂云枫不止黑吃黑拿下陈耀的货,还把那供货人给劫了回来。他做生意,向来看得是长远利益,不会局限于眼前。陈耀有这种渠道,不可能每次都用抢的,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源头,把货源掌握在自己手中。 供货人是个东南亚毒枭,见惯了世面的人,除去一开始有些惊吓到,在了解他们意图后,就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既然要把毒品生意做到柔城来,自然是要找最强的脚力了,协谈十分成功,并定下了契约,承诺今后合作愉快。 陆城靠在池子边上,裸着上身,温泉的雾气蒸腾,却难掩他眉眼间的意气风发,眉梢上扬,心情很是不错。这次的事件过后,他在柔城黑市的权利将又再上一层楼。 阿列在旁眉飞色舞地讲诉当时的场景,哪怕已经成功了,犹觉得兴奋异常。 “城哥,你当时没在,没有看到云枫有多威猛,直接一脚踹开门,翻身而起一个扫堂腿将陈耀的人踢翻在地。那个东南亚的供货商看到我们,吓得目瞪口呆,以为咱是去烧杀掳掠的。”不知道是不是温泉泡得人暖起来,还是怎么的,阿列想想当时那画面,就觉痛快。 聂云枫靠在岸边的一块光石上,双手摊开着,戏谑地看着阿列在那指手划脚演绎着当时的场面。陆城也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唇边含着笑,却并未发表意见。 阿列终于认清自己一个人在自导自演了,不由泄了气道:“以前还觉得我是最冷的,现在跟你们两个比,我倒成了话痨了。” 惹来两人的喷笑出声,阿列也不恼,不爱笑的他也附和着笑起来。在他看来,男人就该有血性,该有热血时就得毫无畏惧,与聂云枫一同办事,就是畅快。 那一刻,男人的情谊,尽在笑颜中。 笑闹过后,三人都闭了眼,感受热气的蒸腾,整个毛孔都疏散开来,筋骨的酸疼也得到缓解,这种感觉如坠云雾中,松松软软像女人的手在抚慰,十分的舒坦。 门外有敲门声,随即就有个男人声音传来:“陆总,按摩服务要吗?”是之前的那个经理,本来已经都张开眼的三人,神情又放松下来。通常游走边缘的人,这类的警觉是身体的本能。 陆城本想开口拒绝,转首看了眼还闭着眼的聂云枫,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扬声道:“安排过来吧。”阿列顿时戏谑而笑:“怎么,城哥也想松松筋骨了?”眼底带了暧昧,又刮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的聂云枫,笑得更加暧昧,“也好,正好给云枫泄泄火,这小子精力旺盛着呢。” 陆城心中正有此意,他不知道聂云枫是怎么想的,小夏离开也有四个多月了,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中,那边回报过来消息说她在学校里头过得很安逸,也交到了新的朋友。当初他特意安排的学校,里头是专门有一个华人班级的,那样不至于她插进去念后会被洋人排斥。 基本上能够替她想到的,都已经设想好了。偶尔他会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些她生活与学习上的事,听她讲话似乎很平静,没了离开那会的悲伤。他就知道小夏还小,时间能冲淡一切,她对聂云枫不过是迷恋而已,一旦认清之后,就会清醒过来。 所以,一点都不后悔与聂云枫的这个交易,或者说协定。既得到了一个好的助手,又能时时掌握小夏的动向,除去不能常常见面外,其他的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相信,当女孩的世界里只剩他时,终有一日,她会像年少时那般再次喜欢上他。 小夏还小,而他的事业也在进行中,所以他等得起。 ―――― 这个世界犹如海底,小鱼吃虾米,大鱼食小鱼,鲨鱼吞大鱼,然后,人类捕捉鲨鱼做成鱼翅…… ------------ 69.友情岁月 可是聂云枫这边却令陆城觉得犹豫,那个叫林美静的女人看似成了他的固定女人,但得来的汇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据说他除了听她唱歌外,其余时候都很冷淡。 一个男人,除去享受金钱权利外,就是要女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成可见这两样都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女人会是一种调剂。总之,聂云枫若一直不近女色,他就放不下那个心。 洛夏总会在他们的兄弟情里,若有似无的成为一根刺,既然想要拔去这根刺,那么最好是双方都遗忘了对方,从此各走各的路,哪怕今后再见面时,也不过是陌生人。当然,他并没有那个打算会让他们再见,美国那边有他的事业在,小夏会将永远留在纽约。 “城哥――小心!”疾呼在耳边,拉回陆城游离的心神,立即感觉到耳后风声赫赫。哪怕反应是立即的,也已经嗅到危险气息,暗叫一声不好,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把他从原来站的位置扑进了水里。 头扎入温泉池水中时,听到身后刀刃入肉的声音,接着阿列的惊呼声起:“云枫!” 陆城惊怒交加,却没法控制身体往水下栽的身势,直到手触及到底时才奋力一撑,从水中站了起来,茫茫雾气里依稀可见岸上有个白色身影,手中抬起的似乎是黑洞的枪管,沉喝:“趴下,他们有枪!”话声刚落,就有子弹闷声而起,凛风擦着脸庞而过,只听那声音就知是用了消音管。 此时也没时间去想究竟是谁派来的杀手,又是怎么进到这里面的,只能凭着本能以及身体的灵活躲避,陆城又扑进了水里,利用弥漫的水雾潜伏到别处,眼角余光里却见聂云枫突然从水中飞身向台上扑去,把那个举枪的白色身影给扑倒在了地上。 可是来人不止一个,目测起码有五六个人。阿列在聂云枫扑起的同时,也见势迅速摸上岸,与其余几人角斗在一起。陆城募得缝隙,立即从温泉池子的另一边浮出水面,眼中一片萧冷。这群人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刀和子弹全往他身上招呼。 居然有人大胆到敢暗杀他,定是知道了他在背后操纵黑市,最大的可能就是陈耀。这些人能够进到里头,而令聂云枫与阿列没有防备,估计就是冒着刚才按摩的名。若不是聂云枫舍命相救,恐怕刚才他那片刻的闪神,就被人算计在这了。 足可见,身在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警惕,哪怕只有那么几秒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眼见那方还在与人绞斗在一起的聂云枫,整个背部都是血,刚才那刀显然看得极深。但以他的身手,对付眼前两个人还不成问题。阿列没受伤,被两个人缠住,也还游刃有余。 另外两个,却是已经举枪朝这边冲过来,陆城的眸中闪过暗流之光。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在外人眼里看来以为他是个文人,不懂武力,哪怕是在聂云枫面前,他也从未出手过。可能除去阿列,没有人见识过他的身手。 雾气蒸得整个包间都是白茫茫的,等那两人靠近后,看清了他们的装束。果然没有猜错,这批人是冒充按摩员进来的,身上都还披着白色浴衣。先发制人,陆城凌空一脚扫向来人的面门,那人不察被踢正中,直接掀翻在了水池中。一个旋身,手成勾爪去抓另一人的咽喉,忽听阿列惊恐至极的声音在吼:“云枫!” 直觉往那处看去,脸色大变,本以为就这六人,那么他们三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哪想就在这时门被外面撞开,又涌进来一群人,各个手中拿着西瓜刀。枪在这个时代,若非做军火生意,不可能普及到每人一把,而且还是公众场合。 但一群人冲进门,各个拿了大砍刀,对他们三人来讲是致命的。以一敌众,毫发无伤,那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亏就亏在今晚他们来会所,以为是到自己场子里,也就没安排手下跟着。但陆城做事向来谨慎,这次会晤可算隐蔽,甚至都错开了时间入内,居然这样还被人钻到空子来暗杀他,不用说心里亮堂着,是出了内奸。 阿列刚才那声惊吼,正是聂云枫不备身后又有人冲进来,背上又被人砍了一刀。这可是他们混江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暗算,堵在这个小地方厮杀,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人数上的差距,表明了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局,哪怕三人身手再好,来人却也不弱,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并非普通的混混。而动用到如此多的杀手,可见对方是下足了本钱。很快阿列与聂云枫两人已经浑身浴血,却仍尽力把敌人都拦在身前,不让人冲进去对付陆城。 “砰”的一声,一个手举砍刀站在聂云枫身后的人,脑袋上开了花。他惊然回头,只见陆城冷寒着脸站在后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抢到了对方的枪,正举枪瞄准下一个。 聂云枫见状切手夺过来人手里的刀,并把人拉到身前做盾牌,抵住他一面向外砍,一面喊:“城哥,阿列,你们先走,我挡住他们!” 阿列只迟疑了一秒,一脚踢开来人,立即闪身到陆城跟前,扯住他的手臂道:“城哥,你先走!”陆城也不是婆妈之人,知道两个兄弟在拿命给他拼一条血路出来,此时多言只是枉费了良好时机,开枪扫射开挡在门前的人,就往门外冲去。 此时三人身上,都只不过围了条白毛巾遮住下身,而白布因为被血浸染成了红色。这是陆城最狼狈的一次,若能逃出生天,被他查到谁在背后阴他,定要让那人死无全尸。他在心中暗下着决定,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四处扫略,见门口处有一把枪落在地上,几步上前脚一挑,就到了手上,回过头喊了句:“云枫,接着!” 聂云枫尽管浑身都是伤,但仍灵敏异常,在陆城把枪扔过来的同时,配合默契地抬脚勾到空中,自由落体的瞬间已接在手中。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瞬间的事,若非如此场合,陆城真要叫声好。而与此同时,敌人中也有人捡起了地上的枪,瞄准的是聂云枫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聂云枫微微低头躲避,子弹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却是正中没有防备的陆城肩膀。陆城中弹,被子弹的反弹力给冲倒在地滚了一圈,立即有人冲上来想砍他。 阿列奋力冲钱拦住了两人,却还有一人冲向了陆城。眼见那人的刀即将看向他头颅,却听“砰”的闷声,持刀人的眉心中弹,一枪毙命!陆城惊魂未定,回过头,聂云枫双手托枪,姿势标准,单眼眯着瞄准状态。 心中闪过惊讶,一直以为聂云枫以自由搏击术见长,从未玩过手枪,每次动手也都是靠的拳脚功夫,却没想到他的枪法居然如此精准。但聂云枫在开枪后,身体颤了颤,脚下有些不稳,显然伤势太重了,却依旧动作敏捷地冲过来一把拉起陆城,嘴里吼:“阿列,走!” 此时不是恋战和逞强的时候,报仇有的是机会,最重要的是要有那个命在。 阿列眼睛发红,却也没有失去理智,连砍几刀后,转身朝他们跑来。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见到黑道厮杀情景,早就吓得趴在了地上,惊叫声、哭喊声,全都搅合在一起,场面一时混乱。而他们要的也是这乱,趁乱可以杀出重围。 陆城虽然肩膀中了一枪,但比之聂云枫的伤来讲,还算是轻的。侧头看,聂云枫满面都是血,**的上身更是被血沾满,而他的后脑刚才也被刀锋给刮到,可以说是体无完肤。阿列算是伤得最轻的,就手臂上被划了几个刀口子,他上前一手扶住陆城,一手抓住聂云枫的手臂,一边跑一边咒骂:“吗的,让我知道是谁出卖我们,我非绞了他不可。” 陆城怒斥:“少废话,逃出这里再说。”命都要没了,谈什么报仇? 话音未尽,肩上的弹窝又淌出打量鲜血,陆城痛得闷哼,一张脸寒意森森。终于狼狈逃出门外,聂云枫皱着眉目光搜寻了一圈,看到他们的车子,连忙往那个方向跑。阿列迅速跳进驾驶位,等两人坐上后座后,就见后面的杀手又追上来了,车子像箭一样冲了出去,转弯太过迅猛,车身几乎翻过去。 “你tmd镇定点!”陆城气急,一脚踹了过去。他一向以冷静温文自称,此时却忍不住大骂出口,关键时刻,最忌自己先乱。阿列没吭声,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往后视镜一看,惊吼:“不好,他们也上车了,要阻我们的车子。” 后座的两人立刻往后看,果然,那批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纷纷冲上了好几辆黑色轿车。 聂云枫皱眉更深,看了看枪里的子弹,然后拍拍阿列的肩膀,沉声道,“我下去拦,你机灵点!车子开稳了!” 阿列此时正满头大汗,浑身的撕裂疼痛在叫嚣着,一听他这话心神俱裂,回过头时见车门已经倏的大开,风迅速灌进来。而聂云枫正握枪要跳下去,被陆城从身后一把抓住,低叱道,“你干什么?这一下去你死定了!” 聂云枫回眼深看着他,眸色暗光晶亮:“城哥,从太子那件事后,我就想过有今天。不管如何,犯不着一起死,不是吗?”话毕,就打算抽出被抓紧的手,纵身跳下车。 ―――― 若路上未同伴到底,何必称兄道弟,唯知己在刀光剑影里,永说同生共死。 亡命的旅程,每天一样的继续。 ------------ 70.留一颗子弹 聂云枫只觉手臂一紧,陆城没有被他抽开手,反而抓得更用力。又有血从陆城的肩膀那涌出,可是他却没有看一眼,只是盯着聂云枫的黑眸,沉声道:“云枫,若还叫我一声城哥,就不许下去!” 阿列再忍不住怒吼出声:“云枫,不准下去送死!”他与聂云枫同生共死不是第一次,他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下去送死。 聂云枫见陆城如此坚持,不由苦笑:“难道等着一起死?” 陆城扫了一眼没受伤的手上还握着的那把枪,问道:“你还有几颗子弹?” “5颗!” “云枫,来,比比谁的枪法准,看能射中几个轮胎。阿列,开稳的你车,再像刚才那样莽撞回头我就削你。”说话间,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扫过精芒,转而就摇下玻璃窗,探出头去 聂云枫深吸一口气,心情平静下来,举枪、校准、射击。 “砰砰砰”枪声不断响起,一连几枪打爆了三辆车的轮胎,只听汽车“吱吱嘎嘎”的打滑声音,纷纷往两旁撞去,后面的车不备,刹车不及,接二连三的撞在了一起。另一边陆城的枪法也极其精准,剩余几辆车的轮胎也都被一一打爆。 同一时间,阿列则狠踩油门,车子轰然着呼啸而过。 “你还剩几颗子弹?”连番射击极耗尽心神,且枪的后劲很大,两个人都身受重伤,开完枪后瘫软在后车座上,喘息了几口后,陆城笑问。 聂云枫打开弹夹,摇摇头:“没有了,全都打出去了。”见身旁的陆城淡笑不语,视线扫向他手中的枪,枪弹夹弹开,里面还存留着一颗子弹。心生异感,抬眼讶异地看他。 陆城淡了神色开口:“我比较喜欢留一颗子弹,因为真有一天到绝境的时候,我不想死在别人的手上。”他性本孤傲,哪怕是死,也宁可死在自己手上。 聂云枫的心中一阵索然,甚至有股悲意,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最后的归宿是不是终有一日命丧黄泉?没人例外,他不能,陆城也不能。 当三个人回到大本营时,除了阿列还神智清醒外,后座的两人都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处于昏晕状态。这一战,他们以惨败为结局,却奠定了男人的兄弟情更深一层。往往有时候,男人的友情,就是在这种过命的交情中建立起来的。 养伤期间,有件事令陆城十分恼火。就在他还只能躺在床上时,美国那边居然传来消息说洛夏失踪了,一批批的人派去寻找,却始终都找不到人。安排在那边的人手打来电话时,陆城火冒三丈直接把手机给砸了。 一个背景简单的女孩,远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圈子除去学校就是他给安排的公寓,甚至更是让人二十四小时潜伏保护,就这样居然都看不好人,真不知道这帮手下是吃什么长大的。 惊怒交加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忧,此时他因为受伤无法离国去纽约亲自找人,只能全程遥控安排人去搜寻,可报回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当他枪伤稍有恢复时,立即搭乘最快的班机到纽约,听了下属的汇报,心中沉怒。 通过各方监察,已经找到一点线索,因为洛夏不是一个人失踪的,连同的还有安排在疗养院的洛廷远也随之而消失不见了,足可见她并非是出了意外或者遭遇劫匪。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逃离,在时隔半年后,她居然乘着他心生麻痹大意,又在国内鞭长莫及,悄悄地带着洛廷远逃出了掌控。 这样的洛夏,真令他吃惊!那个一直被保护的好好的单纯女孩,竟然早就存了别的心思,而且她的聪明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晓得先按兵不动,甚至对他虚以委蛇,然后突然发难,令他措手不及。她还真是有耐心,花了足足几个月时间来哄骗他! 可是再震怒也无济于事,纽约太大,即使他有势力在,却也难在这座城市找到他们父女。甚至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她可能已经离开了纽约,因为据调查所得,曾有疑似他们的东方面孔在车站出现过。美国不比国内,若是出了纽约城,就更难搜寻到。 加上国内手边的事太多,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纽约,即使震怒之极也不得不回国。肩膀上的伤口一再撕裂,一直就没好全,而这件事被全面封锁,包括美国方面的下属都被扼制在纽约继续找人。回国后,他只称是外出公务,没有在任何人前表露分毫,尤其是聂云枫面前。 因为若是聂云枫知道洛夏失踪或者可能发生意外,恐怕得发疯,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兄弟情就有可能会瓦解,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事。事业与女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分得很清,孰轻孰重,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把秤在衡量。 选择放小夏自由,是以为风筝的线掌握在他手上,他可一手同时操控两边,事业要,女也也同样要。但最终应了那句经典: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经过这次杀手事件后,他不能在失去小夏之后,再失去聂云枫这个肯为他搏命的兄弟,不管他们最初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至少现在,他把他当兄弟。 派出去找的人仍在继续找,甚至都请了私家侦探,可是却再没消息传过来。 梦醉不夜城,酒吧一条街。 入夜后繁华更盛,只见灯红酒绿琳琅满街,一眼望不到尽头。澎湃人海中夹杂着欢声嗔语,亦是经耳愈重。流水街口,三两个女人站在暗处正在拉皮条客,丰姿绰约,娇嗲成媚。 那路的深处,红灯门面一间间并排延伸,却到了更深的地方,便只剩下黑暗了。 黑暗中,看得到皮鞋特有的油亮光泽,不一会,一屡烟灰飘落。随之传来压低了的声音:“文哥,你跟耀爷说说呢,是不是安排我跑路,陆城和聂云枫、赵衡列受伤没死,要是被他们查出来是我报的信,我就死定了。”讲到最后,那人觉得胆寒,身体轻颤。 他口中的文哥吸了口烟,暗色里笑得阴沉:“马七,路是你选的,怪不了耀爷啊。” 月光洒下,果然露出马七那张惨白的脸。 原来内鬼是他。 他听了男人的话,眼中浮现惊惧,急急想去扶住对方手臂,哀求道:“文哥,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甩下啊,当初我给耀爷提供线索,也是给耀爷机会为太子哥报仇啊,可是现在……”马七的念头是想弄死聂云枫,这样一面讨好了陈耀,牵上了他这条线,一面又可扫清眼前的障碍,恢复到以前城哥只有他一个得力助手的情形。 哪知陈耀更狠,居然借此机会,想一下全扳倒,把城哥也给算计进去了,暗下杀招。弄得他现在走投无路,跟着城哥这么久了,从不会去怀疑他的智商。若是只聂云枫或者阿列有事,城哥可能还会不追究,如今连他都搭上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只要前后一联系,就有可能发现自己是内鬼。 文哥是陈耀之下的第二把交椅,在陈耀面前,除去死掉的太子,也就他能说上话,所以马七就是再怎么被挖苦,也得求他救命。 “哼,我会安排的。你最好躲得隐秘一点,被陆城抓住了,别的我不敢说,就那赵横列也定绕不了你的命。”话毕,文哥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道外面走。 马七被他损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垂头丧气地在背后点头哈腰。 文哥本名叫莫文东,跟着陈耀混了很多年,手底下的人就都尊称他为文哥。若不是耀爷说马七这人还有用,他才不屑来理会这种小人。黑道,最忌讳的就是出卖兄弟的人。义字在心口,插兄弟一刀,就是插自己一刀。 文哥走得很快,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的月色特别的亮,亮得有些渗人,眼皮子直跳,片刻也不停。心有微沉,走黑道的人很是迷信,这不是好兆头,他得赶紧离开这。 脚下步履更是疾速,转过一个巷角,便看到霓虹闪烁的长街。心底微宽,他安排的手下就在那边等着,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哪知忽然眼前一个黑影覆盖,一把枪抵住了他的眉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消了音的“砰”声响起,刹时飞鸟从巷子深处惊出,哗然划过夜空。 文哥睁大了眼,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却缓缓向后倒去。他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因为他的眼睛只看到黑洞的枪管横着面前。 深巷里的马七,本来听文哥答应了他的请求,松了一口气,可是忽然一声枪响,他的心又跳了出来,冷汗直冒,只觉寒从心起,无所遁形。连忙拔腿就往外面跑,未知的危险和恐惧已经包围了他。 眼见转个弯就看到街面了,时间却仿佛已经停止,一把冰冷的手枪从黑暗里伸出来,平静地抵住他的头。 ―――― 岁月无情,仍愿意为你闯开新故事,情与义你我皆知,不需一再怀疑。世上无情人在变,义气本色不太易。但我知,今天到此,生死与你创造名字。 ------------ 71.义字在心 马七本能地后退一步,那人便逼近一步,终于,月光洒在那人脸上,他看清了有条疤痕横跨了整张脸。他吓得鼻涕眼泪齐下,颤着声音问,“阿……列,你的……伤好了?”他们三人遇袭的事,早已经不是秘密,从而陆城在黑市的身份,也正式暴露出来。 来人正是阿列,他眯起眼,持枪抵得更用力,直把马七的脑袋捅得往后仰,寒声开口:“马七,出卖城哥的下场,你不知道吗?” 马七心惊肉跳,知道在这里看到阿列,那么事情必然已经穿帮,自己已是铁板订钉,死路一条。想着便两脚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发现脚边,原来躺了一个人,就着月光仔细一看,吓得惊呼出声,那居然是刚才还与他说话的文哥。眉心一个血色窟窿,眼睛瞪到最大,已经没了气息。 顿时吓破了胆,一把抱住阿列的腿痛哭,“阿列,这不关我事儿,是陈耀派人做的,我是被逼的,我被他抓住拿枪指着头。你也知道,他恨聂云枫入骨,一直发誓要为太子报仇,哪里想到他竟然连城哥都敢下黑手。” 待他说完,阿列并未答话,暗处却传出一声嗤笑。 马七心漏跳了一拍,探头一看,正是陆城从阴暗处走来,身旁那个黑衣男人不是聂云枫又是谁?不是说他们两人差点就伤及性命吗?居然这么快就能出来了。自从那次遇袭的事发生后,他只去医院匆匆探查他们的伤势,就心虚地一直躲起来。总觉得城哥看他的眼神中是了然,似乎知道了一切。 陆城的五官精致,尤其轮廓很深,目光却从原来的淡漠变成了冰冷。他怜悯地看着跪在地下的马七,没有说话,连惯常的浅讥都没挂嘴边,缓缓往右手带上了塑胶手套,“阿七,你跟了我也有好些年了吧,我从没亏待过你,你却要我死?” 马七被他异常的举止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惊惧地仰头看着,身体狂颤。 陆城轻笑出声:“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聂云枫微惊,陆城这是要自己动手?认识至今,从没见过陆城真正发怒的样子,但是前几天的遇袭后,他忽然消失了两天,再回来时浑身都是一股萧杀的寒气。不知道那两天陆城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事,但整个人就变得愈加森寒。 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伤都很重,但是在接到一通电话后,陆城就对他说:“云枫,你是一份子,跟着一起来吧。”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是过来清理门户的。 马七出卖他们的事,在遇袭的第二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后来他闻到风声就躲了起来。那个晚上,三个人的聚会为求隐秘,甚至都没带任何小弟,而场子又是他们自己的,安全措施上根本不成问题。除了马七能够在其中做文章,不可能再有第二人,尤其他还是陆城身旁最近的人,也是最有机会往外通风报讯安排杀手进驻的人。 加上后来他不打自招,自个心虚的先躲起来了,这不是自己找死路嘛。走进这里时,聂云枫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又会看到一场杀戮,前面那个莫文东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没有想到陆城会沉怒到自己动手。 马七最大的本事就是识人脸色,从陆城的神情里他似乎抓到了什么,惊得直往后躲,嘴里哀求地喊:“城哥,饶了我吧,这些年我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饶我这一次。”眼泪纵横,哭得甚是凄惨。 陆城凝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牵起嘴角温和地说:“阿七,放心,不会太痛苦,何况我还得让你替我办事的。” 马七立即精神一震,急声表示:“什么事?只要城哥吩咐,我马七一定……”话没说完,月色下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划破长空,若在近处的人听得此声必然是惊跳而起的,待陆城松开手时,那方马七的脸上满是鲜血,而他的眼眶内只剩黑漆。 陆城居然徒手生生剜下了他的双眼!来自地狱的恶魔之声:“去告诉陈耀,我有一批货要到,地点是星海码头,该怎么做相信不用我再教你了。阿七,若这事办好了,或许我会考虑饶了你这条命,今天对你只是小惩大诫。” 马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捂着眼睛哭天喊地,声嘶力竭。 聂云枫冷眼旁观,即便心有震惊,面上也不动声色,只当看得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戏码。他凝目在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上,只见他揭下染血的手套后,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一股塑胶的臭味扑鼻而来,很快就烧成了灰烬。他又从口袋中抽出了一条手帕擦拭,边擦边抬头一笑,仿佛觉得夜色甚美,月光皎白。 最后留了一句话:“明天晚上,我要在星海码头见到陈耀,阿七,记住了吗?” 说完转过身,目不斜视掠过其余两人身旁,暗沉气息扑面,聂云枫与阿列立即跟在了他的身后。只留马七一人还独自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着,但他们知道,像马七这种人是不会死的,就如踩不死的老鼠,无论如何他都会卑微的活着。 聂云枫沉目看着前方在黑色弥漫中行走的高挺背影,这样的陆城前所未见,有着阴狠与毒辣。其实明白他此举的涵义,人人皆是扛着一条命走一条大道,其实曝死街头,不过是有眼无珠。而人生本身就是一种赌博,没有看准,压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不杀马七,是为了拿他做引陈耀上钩的鱼饵。这场豪赌杀局里,真正要他们命的是陈耀,马七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小角色而已。所以,冤有头,债有主,陆城势必要对陈耀动手了。 其实眼下,哪怕马七因为没了眼睛再反咬一口告密,陆城也定是有了周全的计划,可以引陈耀去那星海码头。今天他露这一手,起的是威慑作用,杀了陈耀身旁的莫文东,等于砍掉他的一条手臂,再借马七的口去传达这件事,是正式向陈耀发出挑战。 无论是哪种方式,聂云枫都乐见其成这件事的发生,不仅因为身上各处伤口的疼痛在提醒着他几天前的浴血奋战,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更因为当初曾答应过洪乐涵,要帮洪爷报仇,这个仇他一直铭记于心。 而他不知道的是,陆城之所以震怒到亲自出手,除去那些外在因素,还有一层是因为洛夏这件事。久寻不到人,连一丝消息都没有,让他怒得无从发泄,尤其是若非当时受了伤没法行动,他定然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纽约,也不至于到如今茫茫人海,杳无音讯的结局。 所以,这笔帐他算在了马七头上,算在了陈耀头上。 回到车上,还是阿列在前面开车。陆城抽了根烟点上后吞吐了几口,转目问:“云枫,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枪?”聂云枫摇摇头,沉默。 只见陆城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缓缓声起:“在这条路上混,其实没有回头路可走。阿七今天出卖我,是他有眼无珠认错了主,但我对他的那份情义还在,不管如何,他都曾经是我的兄弟,为我做过很多事。义在黑道,是王道的存在,你懂吗?” 剜了双眼,让人生不如死,这也叫情义? 陆城眼中闪过讥诮:“对于阿七来说,命才是最重要的。” 阿列闻言在前头不服气地开口:“可是马七那个混蛋想要我们的命!按我说,直接将他给毙了,一了百了。”聂云枫蹙了蹙眉,轻声道:“杀他是最坏的棋,城哥的出手,已经让黑市都看到马七是出卖老大的人,他还能有活路?根本无需我们去杀他,自然多的是人来清理这种叛徒。而城哥既然已经身份暴露,那么正可以借着这个对兄弟有情有义的美名露面。” 陆城竖起了大拇指,赞赏有加:“聪明!一点就透。阿列,学学云枫,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往往有时候杀戮不是唯一的方式,换一种手段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列似懂非懂,摸了摸脑门,最终尴尬地笑称:“用脑子的事还是留给城哥和云枫吧,我这种人就只会做做花力气的活。”三人大笑起来,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均强忍着不龇牙咧嘴。刚才在巷子里的阴霾也随着笑意而消散,车厢内气氛变得热烈。 也是该笑,陈耀暗中下的必杀之局,让他们三人拼死给冲破了,在这以后,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他们三兄弟前进的步伐?只要陈耀一除,这柔城的黑市,将是他们的天下,也必须是。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且看明晚的好戏上演了。 ―――― 哪个叫做正义?谁能战无不胜?一个人怎可能一手遮天?对错正邪皆难定。但有一种人,也许一出手就将世界左右,一开口空气也颤抖,这就是天阔地厚间的荒谬。 ------------ 72.拔刺 心痛像碎片,埋在漫长夜里面路中飘过的云烟。 聂云枫只身回到住处,屋内一片漆黑,这样的黑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曾几何时,有个人总会在贫瘠的小屋里,为他留一盏昏黄的灯,有个人或是靠在桌上打瞌睡,或是沉静地睡在木板床上,呼吸清浅,一室温暖。 那时,他就觉得归家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他有心爱的人。如今,回家是灵魂寂寞最空虚的时刻。但这所房子他始终没有换,陆城几次提议给他换套高档的公寓,都被他婉言拒绝了。明明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味道,可是他却只想回到这里。 不知是不是刚才莫文东和那马七的血有溅到他身上,总觉得一股子血腥味,压得喉咙口很不舒服,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入了这个圈子,这种场面并非第一次见,甚至自己都手刃过很多人,却始终没法适应这种暗黑血腥。 于是一进门,灯也没开就先到浴间冲凉,洗去满身的疲惫,洗去看不见的血迹,洗去越来越肮脏的污泥。恶心的味道,被清爽的肥皂味逐渐覆盖了过去,长舒了口气。等到洗完后,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浴袍,瞥了眼脱下的外衣,不想再穿回去,只好裸着身体走了出来。 因为习惯暗夜,所以他在漆黑中犹如优雅的豹子一般,目能视物,一路过去不见有碰撞,推开卧室的门,神经的灵敏度第一时间感觉到里头有人。立即全身上下所有毛细孔都喷张而开,扬手扯过挂在门边的外套披上身,“啪”的一声,点亮了灯。 一目了然,床上的被窝里弓着一个人在内,遮盖住整个身体。眼神一寒,直觉去摸腰侧的枪,但触手却是光滑,这才记起自己走出浴室时没穿衣服,而那把上回被袭击时缴获的枪也被留在浴室的地上。 目露寒光盯着那边床铺,奇怪为何感觉不到杀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心底也有疑惑,难道陈耀的人真到了这种无孔不入的地步?自从他正式跟着陆城后,做了这黑市的枫哥,因为坚持住在这所公寓,所以手底下不少小弟都陆续搬进了这幢大楼,包括整幢大楼的保全措施都做了全面的防范。 这也是他为何在遭遇陈耀派人暗杀后,还依旧独自回到原住处的原因。现在的他,再不是以前任人宰割的聂云枫,就在刚才,他的手下才跟他分开。 在这条黑暗道路上要想混到底,混出头,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 心念电转间,被子被掀开,手握成爪向床上之人抓去,却在快触及时愣住了,及时收手,定住视线。被窝里躺的是个女人,他认识的女人。 林美静。 突然被掀开了被子,寒意让女人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眼睛,看清面前俊酷着脸的男人,露出一丝慵懒的娇媚,软声问:“云枫,才回来?”目光飘了眼他黑色外衣底下的**胸膛,没敢再放肆向下看,但余光可瞥见那里头他应该是什么都没穿。 “你怎么在这里?”聂云枫问。眼中的情绪已经恢复清冷,没了之前的惊疑。 林美静小心地观察他神色,分辨不出他在看到自己给的惊喜是怒还是高兴,最终只好坦白实情:“刚刚列哥打电话给我,让我到这来等你,钥匙也是他派人送过来的。”其实阿列的话说得可没这么文雅,原话是:去云枫那边,拿出你在床上所有的本事,给我好好伺候好他。 话说得很白,只差说让她脱光了勾引聂云枫了,而列哥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在星城的圈子里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聂云枫的女人,就连聂云枫也是默认了的。但其实只有他们自个心里清楚,她和他除了表面的暧昧,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是亲密的吻,也不过是那时为了在那个女孩面前演戏才有过。 私下里,聂云枫是个冷漠到疏离的男人,有时候她在他身旁,会徒生出一股寒意,却有不可避免的被他吸引。视线没有离开他,聂云枫半遮着外衣的身体遮住了灯的大部分光线,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黑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黑灼的眼眸内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半响,谁也没有动,就在林美静觉得太过沉闷甚至有些压抑地想坐起身时,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今晚她势必得做些什么来打破这僵窒的关系,否则列哥那边问起她不好交代,心里也会觉得有些难受。 就在那时,聂云枫忽然转过身到门边,啪他一下将灯的开关按灭了,卧室陷入黑暗。林美静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觉一股纯男性的味道扑面而来,有力的大手已经将她抱在怀里。皮夹的面料贴着她只着睡衣的身体,而敞开的衣襟处是光裸的胸膛覆盖在她身上,敏感地发现睡衣正一点点剥落,而她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 聂云枫在黑暗里,眼中没有一点**,一片清明。但手下却没有停,完全剥开了女人的衣服,也脱去了自己身上的皮衣,抚摸着身下女人的细嫩的肌肤,感受那光滑的手感。他知道,阿列的命令其实就是陆城的意思。 即使他们已经同生共死,陆城对他的防备可能已经消除,但介意仍在。因为夏天是他们两人心头永不能剔除的刺。他对女人的冷情,陆城都看在眼里,被解读为心没死,仍然没有放下洛夏。陆城的性格,不允许身边的人有一点异心的可能,尤其是在发生马七出卖一事后。 所以任何事,都是一把双刃剑。马七的一言一行其实早就被陆城有所警觉,但他依旧笃定了这个人不至于背叛他,哪知他的笃定换来的是差点命丧黄泉。刚才巷子里的血腥一幕浮现脑中,他不知道陆城对他的信任到底有几分,但就那手段与狠戾,也许存了杀鸡儆猴的意思也说不定。 他已经走进了这个怪圈,再容不得他说抽身就抽身,除了专心致志跟着陆城,他无路可走。所以今晚这个林美静,就算他再不想碰,也必须要碰。 身上的刀伤,伤及骨头,做这样的体力活,总会牵扯到伤口。但是他觉得心内有股空虚无法填补,幸而林美静并不让他厌恶,即使在风月场里讨生活,她身上还有那么些干净气息。曾经问过她,怎么会唱法文歌,她说她曾是大学在校生,修的是法文系,后来才因为一些理由堕入了这个底层。 因着这层关系,他就打算照拂她一下,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夏天的影子。 身下女人已经全身**,被他压着还有些轻颤,唇拂过她的脸,避开了她的唇,径直而下,从脖子到她激烈起伏的胸口,感觉到她心跳如雷。是害怕还是激动?并没有停下动作,一只手到她的腿间试探,碰触着她极力隐藏的那片禁地,一片温热,甚至有了湿意。 林美静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她在风月场所里不能幸免的会被点台,早已不是什么贞洁女子,最初时的清高到了那里变得一文不值,到后来领会到尊严不是社会底层的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但自从成了聂云枫名义上的女人后,她就再没有被老板点过,也脱离了那种看人脸色承欢身下的生活。 所以距离上次做这事,大致有半年多了。这一次被列哥命令来服侍聂云枫,虽然早已有了这层心理准备,但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敌当下的激动。不会害怕,而是觉得胸口有一股难以的情潮在喷涌而出,她不敢呻吟出声,也不敢伸手去抚摸就近在眼前的那张脸。 因为她怕忽然发现这个气息笼罩全身的男人,其实不是聂云枫。 黑暗中,感觉到女人全身都变得僵硬,哪怕再轻柔的抚摸,也缓解不了她的紧张。聂云枫心念微动,却没有停止,手下渐渐加速,勾刮过她的温暖。对林美静,他的心产生不出一点点的怜惜之情,做这件事若不是心之所属的那人,那么一切都是形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他感觉不到一点情绪激扬,或者说是快感。 对他来讲,这是一个使命,是卸去陆城对他最后一层防备的使命。 为了生存,他没得选。 不去管身下女人在想什么,他缓缓挤进她的身体,忽略心底的抽痛。 林美静紧咬着牙,聂云枫并没有做太多,所以身体并没有准备好,某种干涩的疼痛使得她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渐渐不能承受,于是两只手不由自主环上他的脖子,然后低声叫喊着他的名字:“云枫……” 聂云枫却忽然停了下来,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他沉默着,忽然命令道:“叫我全名。”并且探手去抚摸他们连接处,算是抚慰一般的,粗糙的指节使得她逐渐兴奋。 “聂云枫。”林美静按着他的要求轻喃,既然云枫这个亲密称呼他不满意,那么就迎合他的要求。可听在某人耳中时,却一下惊醒过来,心逐渐沉落。 ―――― 哪怕迎头直上是悬崖,也不能退缩,因为已经没有退路。 ------------ 73.无关的柔情 明知道不可能是夏天,聂云枫却依然头脑发昏,在黑暗中听着那声声喘息,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想听着“聂云枫”的呼唤在耳边一遍遍轻喃,可是当林美静第一声唤出时,就把他打回了现实。 终究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林美静自然是不晓得他翻飞的心思,只感觉到她喊出他名字时有片刻的停顿,然后身体因为他的停止,立即觉得空虚难耐,甚至浑身燥热。但不过就一瞬,聂云枫没有再作其他要求,只以一手撑着床,一手扶起她的腰,深深刺入她的身体,一下又一下。 那种奇妙的感觉,让林美静体会到的不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一种类似分裂的前兆。 爱的性是男人使女人一分为二的游戏,男人往往于其中追寻到温存,而女人往往是痛与快乐并存,因为使女人**的必是力量的征服,这样的事是任何一个无力的男人都无法做到的。越强有力的进和入,才能让彼此都得到欢愉。 人的**原本只有有限的躯壳,但是人的激情,人的灵魂却可以深入到何时何地呢?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由下向上逐渐裂开了,浑身泛动着颤栗,等待聂云枫给予最后一击,在这个时候她除了急切的吻便无从选择。可是她抬起身的追逐,始终碰不到他的唇,她进一寸,他退一寸,她进一尺,他压下她,总之唇瓣就是追逐不到。 有人说,两个人的心,会通过唇与唇的接触抵达到最深处;也有人说,亲吻是对爱人圣洁的尊崇,是对灵魂的洗涤。林美静不懂聂云枫是因为想要掌控绝对的主权,还是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不让女人过多索求,只为满足自己**;或者是真的从内心排斥她碰他的唇?后一种可能性,她忽略掉,不愿去多猜疑。 无论是为了什么,在那一刻,看着黑夜中那双晶亮如兽的双眸,灼灼而耀目,只觉身心都已沦陷。她沉溺在男人黑沉的气息里,沉溺在他深黑的眼眸中,沉溺在他制造的这种种绚烂的快感**里,只想要的更多一些,离他再近一些。 其实,她的心早就已经遗失在他身上了,所以才会对他难以自拔。只是因为对这黑暗世界的表层理解知道这种男人不是她可以抓得住的,所以总是让心游离开来,告诫自己不要心动,也不敢对他有丝毫靠近。 但依然会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怕她还在台上唱歌,也会去追随他的身影。偶尔他的手下调戏着喊她“枫嫂”,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接到列哥的电话,内心里是欣然的,早就想当他真正的女人,感受他的亲密接触。 终于在这一刻,切实的怀抱,两人紧密的连接,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与他的靠近。就让她沉沦吧,因为她心甘情愿。 男人的热源迸射而出,聂云枫没有迟疑地就抽身而开,再度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淋下来,浇熄的不是**,而是心底最后一丝渴望。至此,他再无救赎。 一身清冷的从浴室出来,重进卧室时,视线刮了眼床上的女人,淡声道:“去洗洗吧。”等林美静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时,他皱了皱眉去衣橱里拿干净的床单,但是拿到一半还是推了回去,即使换上又怎样?身心都已肮脏了,还在乎这外在的形式? 点了支烟,靠在了床头,没有开灯,只在黑暗里吞云吐雾。身体的发泄,只是满足了生理需要,但是内心的空虚却更加消长,那里就像破了一个洞一样,无论什么都填不满。 灭了一支烟,又点一支,林美静是在他吸完第二根的时候从里面出来的,无限依恋地从另一边翻身上床,挨着他的身体侧躺下来,双手缠住了他的左边胳膊。从头至尾,聂云枫都没有动,任由她去依靠,很快女人清浅的呼吸传来,证明她已经因为疲累而睡了过去,他却连回看一眼的**都没有。 脑子里几乎是停止思维的,只要一有回忆的火苗,他就立刻掐灭。他不要活在回忆里,那回忆太过甜蜜,正因为甜蜜,显得他现在的生活是那般枯寂,一翻开,就像是撕裂心脏一般的疼。 手指那传来刺痛,发现烟因为长时间没吸,已经燃及他的手指。放到唇边,用力的猛吸一口,直接把那辛辣的烟味吞进肺里。其实他浑身都在痛,在刚才进行中就已经感觉到伤口那里痛到发麻,可是痛苦似乎更能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本没有**的身体,变得敏感异常。 有时候,听阿列描述那大麻,说是欲仙欲死,可以忘记烦恼,快活如神仙。他还真想试试,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可以麻痹人心,令人快活的毒品吗?既然已经背叛了身体,那何必再坚守着那道防线呢?他终究是要沉沦在这黑暗的地狱里的。 瞥去脑子里的神乱,回归正事,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看陆城的意思,明天就是吃下陈耀一切所有的日子。他要做的,就是保持最佳状态,能够在第一时间里发现危机,并且解除。若是成功,陈耀得到应有的报应,应了洪爷生前那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星海码头。 聂云枫坐在车上,嘴里叼着烟,重重吸了几口,那烟就烧尽了。现在他对这种尼古丁的味道,越来越迷恋,享受从鼻腔出来,又回到肺里的过程,真***比**还要带劲。 不由笑了起来,这话是阿列常说的,他讲话总会带了点脏话在内,却是够爷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阿列呆久了,把他这个习惯也学了过来。 但即使迷恋吸烟,也知道尼古丁再醉人,却也迷醉不了堕落的痛和伤。 按灭了烟蒂,看了一眼后车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好几辆不同的车先后开来,其中一辆越野车刷的一声停在了他的旁边。阿列戴着黑色墨镜,走下来笑得暧昧:“云枫,今天气色不错呀。”聂云枫一拳砸了过去,阿列错身躲开,他笑骂:“臭小子,你列哥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办事前还找个女人泄泄火,昨儿个我可是陪着城哥住别墅,你知道的,空虚又寂寞啊。” 说完还夸张地比了比手势,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的遗憾。 但聂云枫心里却明朗着,光从这件事来看,陆城对阿列的信任远远超过了对他,关键时刻他会把阿列带在身边,而对自己却依旧存着防备,要不然也不会在昨晚安排林美静过来了。 想起早晨起身的时候,林美静勾缠着他的脖子,万般温柔缱倦,想要索要一个吻,却在他冰冷的视线里,终究是放下了手臂,退回了原位。不是他要吓她,而是他实在没有那个心力去应付一个无关女人的柔情。 她的眼中闪着的光,他不是看不懂,只是,他不需要。 既然他已经置身黑暗,他就不想再拉一个人下来陪他,连最心爱的人都推走了,这个不算讨厌的女人,他也不愿她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哪怕不可避免的身体发生了关系,但是保持距离,是他能做的最负责的一件事。 阿列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只当他在回味昨晚女人窝的滋味,反正习惯了他这闷葫芦性子。 几路人很快都到了星海码头,那里已经停了一艘船。 聂云枫视线扫过开来的几辆车内,没有见到陆城。阿列的意思昨晚他陪着陆城的,但刚才他开车过来也没见与陆城一起。微觉意外,陆城没来,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别看了,城哥早就来了,喏,在船上了。”阿列明了他心里的想法。 跟着他的视线去看,果然见那船上已经有影影倬倬的人影晃动。有些讶然,陆城的早到,是否代表着很重视这次的事?若是扳倒陈耀,也就意味着整个黑市只剩陆城一家独大,也怪不得他如此重视了。 他们一行人向船走去,船前站了个陌生面孔,他在挨个没收手机。聂云枫没作声,默默将手机递了过去,倒是阿列有些不满,眼中闪过薄怒,却也没有发作出来。 其实阿列平时看着有些急躁,但到了真正做事时,他不会鲁莽冲动。那个陌生面孔见他们面色不好,也不吭声,只领着往船内走。 船门一开,就见陆城坐在长桌一头,另一头是个生面孔,他的身后站了几个人,而长桌上摆放着一个大箱子,应该就是这次交易的货物了。 听到门边动静,两人侧目看过来。等聂云枫与阿列走到陆城身后,对面那人一脸冷意地说:“陆先生,场面很大,只是不知道你这货吃不吃得下了。” 言下之意,他见多了那种声势大胆量小的人,妄想一口吞天,却不知根本吞不下去。 陆城嘴角露出浅笑,从容自若。 生面孔向身后的人示意了个眼神,立即有人上前输入密码,打开了那个大箱子。 聂云枫瞬间动容,整整一箱子,全都是白粉! ―――― 男人的爱是俯视而生,而女人的爱是仰视而生。 ------------ 74.陆城的时代 聂云枫瞬间动容,整整一箱子的,全都是白粉! 他没有想到陆城口中的大生意,是货真价实的,并非是为了虚晃陈耀。而以往流入柔城底下,包括陈耀那边的货源,也都只是些麻果、摇头丸性质的软性毒品,量不会多,如今这却是真正的白粉。 初步估计,那一箱子起码得有十几公斤。 中国刑法有超过一千克以上的毒品贩卖,就构成犯罪,将会判刑十五年以上、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可是法律归法律,藐视律法的人大有人在,眼前的陆城等人,包括他自己不就是? 陆城笑得沉稳,满目都是自信,出来的话也无比张扬:“金先生,只要你拿得出货,就没有我陆城吃不下的。”这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本性,平时都被斯文的外表所掩盖着。 金先生愣了下,随即大笑:“哈哈哈,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有人才出,有魄力,我喜欢。”陆城陪着一起沉笑起来。 阿列乘着他们在闲聊之际,走上前抽出箱子内的一袋白粉开始验货。用手工刀割开一条细口子,小拇指的指甲勾出了一点白色粉末,放到鼻子处轻轻一吸,那些粉末全都钻进他的鼻中。光这吸入的动作,就能感觉粉末里没有一点杂质,不过是片刻,阿列就觉浑身精神一震,整个人像打了激素般,全身细胞都活了起来,像是打通了经脉一般舒坦。 不由竖起大拇指,“城哥,是上品。”给的评价十分高,他曾吸毒无数,什么货到他这里,一验就出是次品还是上品了。 金先生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神色也微微得意,他拿出来的货,从没有人说过是次品的。打开手下递上来的手提电脑,敲击键盘到转账页面,往前轻轻一推,到了陆城面前。意思不言自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城不紧不慢地接过手提,手指还没敲击,就听船舱外面传来男人雄厚的大笑声,“哗啦啦”一下,舱门被打开,陈耀带着一帮人从外走进。他的身后,每个人都在手中拿着枪,其中一把指着刚才带他们进内的年轻人头上。 金先生脸色骤变,怒问:“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只当陈耀等人与陆城是一伙的。 而陆城却没有动,淡坐在椅子内,笑看着陈耀,他的表情叫做胸有成竹。 陈耀年近五十,脸上细纹满布,却不掩他精明与狠戾。他走到桌前,翻看了下桌面的白粉,眼中闪过惊喜,抬眼笑道:“还真是大买卖呢,这么大的生意,阿城怎么不叫上我老陈呢?有时候,江湖这碗饭还是要分点兄弟们才是,可不能有人独吞啊。” 金先生脸上震惊表情一收,从对谈中他已经摸出了些门路,他们不是一伙人,显然是有人想要黑吃黑。暗恼之前为了交易妥帖,双方的枪都没收放起来了,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陈耀见陆城垂目不语,越发嚣张起来,手中的枪指到了他的头上,掩去脸上的笑容变为阴狠,“陆城,你做事太绝,居然连我身边的文东都杀,诚心不让我好过是吧?” 陆城终于抬眼,嘴角挂着浅讥,“陈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是文东?” “你不要装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文东是你杀的!你的得力助手马七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不得不说,陆城,我还真小看了你。” 聂云枫暗暗握起了拳,正打算见机行事,心中衡量着一举踢下陈耀手中的枪,能否再避过其余人的子弹。却忽然感觉手被微不可查地弹了下来,用余光去看身旁的阿列,只见他垂着视线眨了两下眼。是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吗? 又听陆城开口:“陈爷,你言重了。如果我说这船底下装满了炸药,不知你这枪是否可以让开些再说话,小心走了火,全船人都完蛋。”不经意间,却抛出了一个炸弹,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就连金先生也不例外,从椅子里惊站起来:“陆先生?”却无人理会他。 陈耀等人面面相觑,握着枪的手有些不稳。原本是优势的枪火,却变成了可能生命结束的导火,那么优势也就不存在了。聂云枫心中了然,这事严密到连他都不知道,看来就陆城与阿列两个人清楚,难怪陆城能如此镇静,而阿列又暗示他别妄动。 只在陈耀的一个愣神间,原本一直静坐在椅子内的陆城却突然出手了,扬手擒拿夺过指着他脑袋的枪,一个旋转,枪管已经对准了陈耀。与此同时,阿列与聂云枫无需他示意,就配合默契地踢向几人手腕,一人抢了把枪在手。 门口更是霎那间涌进更多的人,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枪,对准的是陈耀等人。原本柔城的军火没到那么明目张胆,都是私底下暗藏了几支,陈耀即使有门路,也不可能给手下人手配备一支。但刚刚突然冲进来的这群人,却足足有二十多人,也就是说陆城门路比陈耀要广得多,也大胆得多。 陈耀强定心神,盯着陆城冷虐的眸子问:“不是说船底有炸弹吗?你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爆笑出声,来自阿列,“陈耀,不知道你是单纯还是傻b,城哥说船底有炸弹你就信?” 陈耀脸色惨白,立即明白中了对方的计,可是眼下若是当真没有炸弹,那么局面就到了不可控制地步了,额头冒出冷汗,语音微颤:“阿城,有话好好说……” 陆城温和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是酷冷:“陈爷,知道我最恨什么事吗?最恨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话毕,他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陈耀的太阳穴。 “不……不要杀我,我为你做……做了那么多事……” “砰――”,响彻云霄的枪声划破长空。有人惨白了脸色,有人吓破了胆,有人眼中闪过冷笑,有人沉默…… 惨白了脸的是陈耀的手下,吓破了胆的是金先生,冷笑的是阿列,沉默的是聂云枫。 而有个人瞪着不敢置信的眼,往后倒下,甚至仍在地上抽搐,一副不甘的神情。 他是陈耀。 陆城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拿过桌面上带血的手提电脑,手指翻飞,输入了帐号,立刻就显示转账成功,一笔交易正式完成。转首吩咐:“阿列,派人送金先生离开吧。” 阿列点点头,摆了摆手,立即就有小弟恭敬地站到金先生身旁,示意为他带路。金先生忍住不去擦额头已经滴下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脚不打颤。起身往船舱门而走,到了门边又回过头道:“陆先生,果然够狠,以后保持联络,生意不断。” 这种人才是他要寻找的合作对象。金先生在心里如是而想。 陆城微笑颔首,温和的像个绅士,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可怕的杀人恶魔。他之所以有此举,也是为了给这姓金的威慑,警告他以后不要乱动脑筋到别人身上了,柔城的天下从今天开始,尽归他囊下,由他陆城来主宰。 金先生等人离开后,阿列也不多废话,直接派人将陈耀带来的人给押走,至于他们的下场,聂云枫沉默冷眼而看,不去多加猜测。今天,就在刚才,他又一次见识到了陆城的狠。尤其是遇事时的沉着谋略,当真是无人能比,之前甚至连他都信了船板底下藏了炸弹。 这就是真正所谓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陆城将所有人的心理都掌握得分毫不差。 陈耀的死,代表了柔城黑市一个时代的结束。至此,老一辈的洪景天和陈耀都已入土,陆城的时代正式到来。视线转到桌上躺着的箱子,不由眸色变暗,这是不是意味着柔城要翻天了?毒品、军火等等罪恶都将齐涌而来? 还在冥思中,突见阿列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仔细一看,赫然就是昨晚见到的马七。他的眼睛上已经蒙了一层白色纱布,隐隐可见血迹涌现。 “城哥饶命,我已经把陈耀骗过来了,你说会饶我一命的。”他扑倒在陆城的裤脚边,哭着哀求。为了活命,要他再卑微再低下,他都愿意。 陆城低眼,居高临下,笑得极其温良,“阿七,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给你个痛快,好过你出去让人千刀万剐。”一抬眼,阿列手中的枪,子弹已经出来,马七倒在了血泊中。 聂云枫目睹这些,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明明马七死有余辜,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在失去了双目后,他终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其实从一开始,陆城就没打算过要放他一条生路吧,走在江湖,又怎能容忍背叛? 走上来两个小弟,拖着尸体往外而去,在地上拖出一条鲜红恶心的痕迹。 等船舱门关上后,陆城侧头向他看来,神色认真地问:“云枫,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聂云枫回视过去,只迟疑了一秒,提出心中疑问:“城哥,昨晚你不是说放了马七可以搏个好名声吗?怎么今天又改变了主意?” 陆城说话,虽然不见得说一不二,但也不至于前后立即推翻。所以,想必定有其深意在。 ―――― 既然你无法改变环境,你便要改变自己。但面对污浊的环境,还能坚守自己,那么,在历史长河中,总有一日会沉淀出熠熠生辉的珍珠。 ------------ 75.对面不相逢 陆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船舱的一旁橱窗内,拿出了一瓶红酒,他的心情出奇的好,眉眼里都染着笑意。“云枫,今天与昨晚不同。昨晚我清理门户,却对马七手下留情,今天,马七再次出卖我引来陈耀,他的两度背叛已经成为黑道禁忌,人人均可除之,我的出手成了替天行道。所以,这两者的区别很大。” 聂云枫恍然,确实如他所言,其实不光如此,在柔城黑市陈耀死后,再无人敢对陆城叫嚣,他无论做什么也都不可能再有人来指手画脚,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今时不同往日。 “那这次的行动细节为何瞒我这么紧?城哥,你是在试探我还是你仍不信我?”借着这个机会,他想把话挑明开来,否则心中都对对方存了事,终有一日会滚成雪球,再难回首。 对于他的坦然,陆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确实喜欢直来直往。但针对这个问题他还是思虑了一周,在开口前喝了一口红酒,才道:“云枫,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次行动的部署,包括阿列都不知道。他在关键时刻暗示你别妄动,是因为我在陈耀进门时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阿列知道我这动作代表的涵义。” 言外之意,就是他和阿列之间的默契,无需眼神交流,只需偶然的一个习惯肢体语言,就能表述心思。这种默契是时间的积累和沉淀而至的结果。 聂云枫不置可否,这个答案还能接受,时间上他比不过阿列跟着陆城的久远,所以没法做到只凭一个细微动作就探知到陆城的暗示。但如果在以命相搏后还得不到信任,他会觉得心寒,这也是他为何要问出来的原因。 一个高脚杯递到他面前,里头是大半杯深红的酒液,抬起眼,看清那深幽的眸里有着极度的认真。只听陆城说:“聂云枫,从我打算用你开始,就把你当成了兄弟。所以,不要怀疑我对你的信任。这次保密,是因为我要陈耀走进这个必杀之局,为干爹报仇,你明白吗?” 真挚的表情,感染力强的话,总是会煽动一个人心。 聂云枫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接过酒杯,一口喝尽,相视而笑。 有人说:这个世界,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也未必有恶果,但人始终相信命运。 也有人说: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受到的引诱不够;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背叛的筹码太低。但是信任,却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一种交付。 陈耀一倒台,立刻他的场子纷纷被小股势力蚕食掉,然后暗地里有一股凝聚力,将这些分散的势力全都扭到了一起。心知肚明,这股势力就是陆城,这在道上已经传遍。至此所有人谈起陆城时,心中都有了畏惧,不再像以往那般只当他是个商场中的悍将。 陈耀的“意外死亡”,警方最终因证据不足,鉴定为一次黑道火拼,最后象征性的抓了几个混混,就不了了之了。这也足以证明陆城将白道与黑道势力融合,才能将这么大的事件压下去。 既然没了对头,陆城自然是风生水起,洛氏企业的业绩节节上升,而黑市的生意也顺风顺水。居然,“柔城最佳杰出企业家”的头衔再度名落陆城头顶。 聂云枫坐在电视机前看到那个颁奖画面不由笑了笑,阿列在旁边还笑着调侃:“不知道他们若看到城哥手握枪的情景,还会不会颁发这个奖项呢?” 顿时嗤笑出声,踢了阿列一脚。 头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眼中流露微光,再过两天就是洪爷的忌日了。 “小夏,爸爸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死后跟你妈妈在一起合葬。”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微弱地喘息着,洛夏哭着点头,等待生命湮灭。 曾经,在她记忆最深处有着那么一副画面,爸爸和妈妈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三个人的脸上全都是甜美的笑容。那时候,所有的幸福都只属于洛夏,没有别人。 如今,她停滞在墓地的坟前,手中环抱着黑漆的骨灰坛子,其实很轻,却觉手臂都压得酸疼。沉重的不是瓷器,而是心。她蹲下身,静静凝看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这是妈妈年轻时候拍的,后来爸爸每次带她来拜祭妈妈时都会骄傲地说:这是他拍的。 摸出口袋里的另外一张照,上面的男人,丰神俊朗,温文尔雅。是赐予她生命的男人,是深深爱着她的父亲,他叫洛廷远。到了此时,她已经将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从脑中抹去,不管父亲曾经是因为什么与妈妈在一起,她认定一件事,这个男人爱着她们母女。 死亡,多么深刻的词汇,乃至刻进心里。 时隔一年多,她回到柔城,走进墓地,离对父亲的最后承诺晚了有半年。却是寒风又起,提醒着她又到了十二月的天,冬雪来得比往常都要早。天地间一片苍茫,犹记得去年是在她离开的那天才下雪的,那时已是一月。 从墓园大叔那边借来了铲子,将骨灰坛子放在脚边,就开始挖起墓碑后的土,坑不用很深,就看到了妈妈的白玉坛子在内,于是将手边的这个也放进去,对着坑深深鞠躬到底,这才将土慢慢掩盖。 然后左右环视了下,见没有人,悄悄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刻刀,将爸爸的照片先贴在妈妈照片的旁边,然后就开始在墓碑上篆刻。 洛廷远之墓,不孝女,洛夏。 这是她仅能为父亲做的,让他的名字与妈妈的同列,让他的骨灰与妈妈同穴。 一遍遍重复篆刻后终于清晰,盯着看了半饷,鼻子再度酸涩起来,即使没了最初的伤痛,却依旧有丝丝扣扣的痛意袭来。她抱住墓碑,额头贴着寒凉刺骨的石碑上,心中轻语:爸爸,我替你完成了最后的遗愿,我也得走了。 正待起身时,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皮鞋嗑在地砖上的响声。她因为是坐在地上,身形又小,所以被墓碑给挡住了,稍稍探出头去看,身体凝住。下一秒立即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寻找可供藏身的地方。 可荒漠的墓地,哪里会有藏身之处?只得猫着身体往旁边一个很大的墓碑处移动,那块墓碑后面搭建了一个可算大的屋子,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坟墓,死后也造了个“豪宅”。一头钻进了墓穴里面,大气也不敢出,只从狭小的口子那边悄悄的视线往外凝看。 来人一行有四人,为首那人正是她恐惧至深的陆城,他的身后跟着的三人,洛夏都认识,两男一女,女人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洪乐涵,至于男人,一个是阿列,另外一个是她忘记呼吸的聂云枫。 眼见他们往自己这处走来,心中大惊,莫不是她匆忙间择了个死穴?幸而脚步在稍稍前方的位置停下,他们停留的墓地与她躲藏的这个类似,也是造了“豪宅”的大墓。 看到洪乐涵跪在了墓碑前,脸上滑下眼泪。她说:老爸,我回来看你了。 原来他们来拜祭的是洪爷,难怪陆城也会过来,那是他的干爹嘛。缩回了视线,不敢再探望,生怕被陆城发觉,那么她曾经的逃亡,以及付出的代价就全都白费。这个代价太大了,她也再不要生活在陆城的掌控下。 洪乐涵哀凄过后,抬起眼感激地说:“城哥,谢谢你陪我过来。” “傻丫头,说什么谢,干爹的忌日我怎会不到?”陆城温善地说,他的眉眼间一片温色,像及了宠爱的兄长。洪乐涵目中泪光聚集,轻声道:“城哥,我能和你说些体己的话么?”视线朝另外两人飘去,意思很明显,想单独私下里跟陆城说。 阿列耸耸肩,朝旁边走开了去,聂云枫凝了凝眉也往另一边走去,而他走的方向正是之前洛夏拜祭的墓碑。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洪乐涵会与陆城说些什么,昨天早晨接到她的电话说今早的班机抵达柔城,虽然不太赞同她回国,可是到底是洪爷的忌日,不好阻止她回来拜祭。 垂了视线,突然全身僵住。直觉抬头去看陆城那边,见他正神情认真地听着洪乐涵说什么,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又低下头去细看那碑文。 他没看错,上面确确实实写着:洛廷远之墓,不孝女,洛夏。 洛夏。 洛……夏。这个名字被他沉沦在心海深处,不愿回首,却在这种时刻,蓦然跳进他的视线里。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刻得很不规整,定不是专门的师傅刻的,那么难道是……她回来了?不,夏天,你怎么可以回来? 当一处可疑时,紧接着就会发现其他,墓碑后露了一小截的铲子,加上坟地动过的新土,都在向聂云枫证明了一件事:洛夏来过,甚至可能还没走! 抬起头再悄悄留意陆城那边境况,随后才盲目四寻,视线定在隔开这座墓碑三五块石碑远的那个大型砖屋,那个屋子有一米多高,若是藏个人绝对不在话下。而眼下四周也就洪爷的墓穴能与那处相比,其他的都只是矮小的房子存放骨灰的。 至于脚边这个,一看就知是很早之前的坟墓了,洛廷远旁边的黑白照片中的女人,洛夏长得与她很像…… ―――― 以为,只走了一个转身的距离,放眼,却是一片汪洋大海。生生离别到再相见,依然只能对面不相逢。只能欣慰,你和我,都还活着。 ------------ 76.求愿 洛夏躲在墓穴里,身体尽量往内缩,可是依然感觉那道曾在午夜梦回里一遍遍出现的目光向这处扫射。刚才看到他往这边走来时,就觉心惊,不敢再向外面探看。 突闻渐近的脚步声,清晰的步伐是那么熟悉,曾几何时,时隔如许,她对他的脚步声依然记得深刻。唇微觉干燥,瞳孔紧锁,死死盯着墓穴洞口的外面。 是要被发现了吗?终于,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往上而延的是神色裤管,再往上,她看不见了,也不敢去看。只知道那双脚停在了跟前,她与他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悄悄用手捂住唇鼻,屏住呼吸。 静寂中,她呼吸声不闻,却能听到外面的声息,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带着些微粗气。 聂云枫死死盯着墓穴那里的小口,握紧着双拳,他看到了露在视线里的一只皮靴,娇小的脚刺痛了他的眼。一年又一个月,他们分开了这么久,以为永无相见之日,却在此时隔着咫尺的距离,只要他蹲下身,就能看清他深爱的女孩。 他的夏天…… 然而,“云枫,走了。”阿列的呼唤在身后响起,他闭了闭眼,麻木地转身,只见陆城与洪乐涵已经转首向他看来,而阿列也正往这边走来。 没让慌乱在脸上浮现半分,只是清冷着脸淡漠点头,举步而动,孤独的身影,一路前行。 洛夏躲在其内,仿佛那熟悉的清冽气息飘来,又若有似无的飘过,消失……她觉得心口堵得难受,眼泪早已凝聚,但是却知道一件事,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换来一次擦身而过,我真的不认识你,聂云枫。 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又过去很久,洛夏都没有从墓穴里面出来,一直到天黑下来,她才僵硬着身体从里面爬出,浑身冻得已经没了一点知觉,却还能感觉手下有些异样。凑到近处,僵着手指拿起了那东西,居然是用烟盒里面的铂纸折成的千纸鹤。在月光下,铂金的那一面透亮,光线照进她心里。 聂云枫,这是你留给我的吗?可是当你将我推离时,你我已经走了一条相反的路,再无任何交界。爸爸去了,还有我……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哆嗦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是脚麻的一点都没有力气,只能往母亲的墓碑前缓缓而爬,到了那处,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她,在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再遇聂云枫,却又不能冲出去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孤坟、荒郊野外、黑夜,这是洛夏最凄惨的一天,她至生刻骨铭心。 当回到下榻的酒店时,一进门她就扑进了男人的怀抱,哀声哭求:“景晗,我们离开,立刻离开好吗?”男人的眼中划过心疼,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应:“好,我们现在就走。” 阿列察觉到聂云枫心情浮动,推了推他的肩膀问:“怎么了?还在想洪爷的事?”以为聂云枫又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跟着洪爷的那段岁月,相处这么久,早知他这人看似面冷其实心却热,而且念旧。 聂云枫抬了抬眼,摇摇头,视线放在前面挺直着腰背向上走的洪乐涵身上,没想到她在墓地跟陆城要求以后都由他来代替她拜祭父亲,因为她在国外突然改修了考古课程,将会跟着导师四处奔走,可能很难再找到机会回国了。 陆城虽觉得意外,没有料想到这丫头居然会去修什么考古专业,但这样的要求也算在情理之中,所以欣然同意。对这个名义上的干妹妹,除了能给予金钱的照顾,他还真想不出来该如何对她。 因为洪乐涵请了三天假期,所以会在柔城停滞一天,她向陆城提议去山上的庙里求佛拜神。陆城人繁事忙,自然没那功夫陪她一起去,所以这个差事就落到了聂云枫这里,于是就有了现下三人一前一后往山上爬的情景。 时隔一年回归,洪乐涵改变了很多,不会再时常用恋慕的目光去搜寻聂云枫的身影,再面对时神态也变得淡漠,仿佛曾经的迷恋都已远去。即便如此,聂云枫还是叫上了阿列,多少能够避嫌。阿列懂他的心思,加上最近这小子挺风流的,身旁的女人不止林美静一人,常常是游走花丛中。而其中任何一个,也比眼前这个小丫头来得风情万种。 庙宇建立在半山腰,三人只爬了半个小时,就已抵达。 高高的门槛,古色的建筑,头顶是块很大的匾额,上面写着:法莱寺。凡是柔城人,都知道这个法莱寺十分有名,说是里头求神拜佛很灵验,甚至都会有外来人士慕名而来。 洪乐涵一进门,就走去香火房那边买香烛,付钱的时候她回首问:“你们要吗?”她的手上拿着三炷香,均有半米多长。聂云枫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不信,出乎意料的阿列却伸过手拿走了一炷香,转首去看他,只见刀疤面上带着严峻。 洪乐涵无声从聂云枫身旁掠过,没有任何视线交汇,阿列拿着香比了比手势,也往那边香炉走过去。空地上就留了聂云枫一人在原位,他耸了耸肩,本想点支烟,却见墙上贴着禁烟标志,也就作罢。 他靠在墙上思维放空,听到有人呼唤,低首去看,是个瞎眼的老和尚就坐在他的旁边,桌案上放着一个签筒,而他的手边摆着一本经文。和尚唤他是叫他抽签算命,他浅笑着说不用。来庙里求神拜佛的无非就是求财,求平安,求姻缘,或者像洪乐涵与阿列那般求佛主保佑地下的亲人能够健康安泰。 听着像是大事,可交给神佛老天爷来定,会不会有些悲哀?苍天易老,何况人寿,更何况早已逝去的人,神佛又哪里能管到地府里面的事哦,要求也是求阎罗王吧。 和尚见劝说无用,最后只道:若施主不信这签文,那也不妨拜拜这旁边的观音菩萨,正所谓心诚则灵,即使不信,也能求个心安。 聂云枫心里转了一圈,这次倒没有坚持,他看那边洪乐涵与阿列烧完香后又逐个拜过来,也要些时候的,不打发点时间干等也是无聊。于是扫过那白玉观音,案前是个深红色的蒲团,走到那处,双手合十,没有跪拜,只躬身三次。 心诚则灵,那他该求些什么?家财万贯,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不由失笑,最后只沉目默许:愿夏天远离聂云枫千万里之遥,再也不要回来。 夏天,不要再回来了,这个地方即将掀起狂风暴雨,只要你能平安,你能逃离这一切,我宁愿与你生生不见。 不管灵不灵,聂云枫抬首后,走回老和尚的桌案边,见他左手边有个箱子,箱子的上面有道口子,不用说也知道是放香火钱的,可能于他来说是放算命求签的钱吧。从兜里摸了几张票子,从缝隙中塞了进去,正想转身,却再次被和尚唤住。 “施主,您在这里留个名,佛主会保佑你的。” 视线落在他身前,之前以为的经文,原来不是,而是每一个香客留下的名字以及所捐的香火钱的金额。他想摆手说不用,视线却忽然凝住,一个箭步冲到案台前,夺过和尚手中的册子,翻开的位置是已经写过字的最后一页,而最后那一行,只工工整整写着两个字:洛夏。 夏天来过?惶然四望,不见熟悉的身影,一把抓住和尚的手,急声问:“师傅,这最后捐香火钱的女孩是什么时候来的?”老和尚神色微微诧异,但还是回答:“没有多久,就刚刚半小时前。” 聂云枫第一直觉就是快步走向大门,因为天气寒凉,门外上山的游客并不多,一目了然可见蜿蜒而下的山路。正想转身在庙里找一圈时,阿列与洪乐涵已经一同往他走来,迈出去的脚步凝住,面上的惊色也都尽敛,变回了一向沉冷的模样。 “云枫,走吧。”阿列远远就喊了句,洪乐涵的视线扫过聂云枫又立即转移开,她从这里下山后,就得去机场了。向陆城请求,是为了断了自己念想,曾以为时间能够消融一切,可是整整一年,她仍然忘不了他要怎么办? 可她知道,聂云枫于自己更多的是道义,是看在老头子的面上。这次回国之所以淡漠了态度,是因为不想将那些悲哀的情绪再展露人前,尤其是他面前,既然一年不够,那就两年、三年、五年,直到能够将他放下后再回来吧。 走出法莱寺门时,聂云枫回首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定在某一处,深眸凝望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跟在了两人身后,迈出了大门,迈开了他与夏天的距离。 当大师说最后那个签名的人只离开了半小时,他就知道洛夏还在这里,不是直觉,而是从山下到山上只有那条路,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她有下山,那么一定会与他们碰上。既然一路没遇见,那么她就一定还在这里。 可是命运真的会捉弄人,就像昨天在墓地,他已经看见了她,那一刻,他的心在被刀刮一样疼。那个曾被他捧在掌心呵护的,哪怕是说一句重话都怕刺疼了她,却最终被他亲手推开伤害的女孩,就近在咫尺,而且是躲在了别人的墓穴里面…… ―――― 爱是一场催眠,醒来之后你被谁吸了灵。这就是为什么爱过之后,总觉得不仅失去他,也失去了一部分自己。被爱的人总是掌灵者,去爱的人反而失魂。在每段真心付出的感情中,总有一个人献祭了灵魂,收获了残忍。 ------------ 77.菩提树 聂云枫想,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悲哀,让他与夏天生生不能相见,哪怕相逢也得相互躲避。 昨天他是下了多大的忍耐力没有迈出那一步,或者蹲下身去寻找梦中一再出现的那双眼睛,因为他知道那一步可能就将夏天拉入人间地狱。离开墓地到深夜,他都失魂落魄,就连粗神经的阿列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整个晚上彻夜未眠。 哪里会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庙宇,同一片土地,居然又能让他们相逢不相见。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路上,沉重而艰难。他知道,走的是山路台阶,离的却是夏天的心。不管这次夏天为了什么偷偷回来,从那墓碑上刻的碑文也知她定是遭遇了什么,而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夏天,惟愿我之所许能够应验,你我从此生生不见,而你可岁岁平安,那我足矣。 从法莱寺门后,缓缓走出一男一女,他们的视线凝目远方。 “summer,别看了,他已经走了。我们也下山吧,机票订在中午。” 洛夏点点头,却没有动,目光一直凝在前方,那里有个越来越小的黑色身影,在她的视线中变成了黑点,然后消失…… 昨夜她灰头丧脸地跑回酒店,哀求陌景晗立刻离开,可是班机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飞往要去的那座城市最早的一班飞机也在中午。一整个晚上她无法安眠,乘着离开之前,在清晨央求陌景晗陪她一起上山拜佛。 法莱寺,曾有她与父亲一起的回忆,之前每年他们都会一同上山,各为所求。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没想到再上山时,依在身畔的那人已经不是爸爸。靠近寺门口那边有个算命的瞎眼老和尚,爸爸在世时一直说这个和尚很灵,但却一次都没为她算过命。 她也不太信,人之命数哪里是可以推算得出的,前一刻又怎会知晓后来发生的事。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她越来越相信命运,人这一生都在被命运掌控着。心念动间,她走到老和尚跟前抽了一支签,老和尚问她要算什么,她想了想,说了两个字:将来。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命数,那么现下的悲苦已经尝到,她只想问将来会如何主宰。老和尚手指一点点摸过竹签,将上面刻的字摸了个遍,然后在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离。 顿时惊栗当场,这是在剖析她的生命历程吗?此刻,她与爸爸永远相离,今后…… 这个“离”字,果真应验了她现在与以后的人生,生离别,离别之时情求不得,离别之后再难相聚,哪怕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法莱寺的院内的墙边有棵菩提树,她与陌景晗在寺内跪拜过每一尊菩萨后,正打算离去,却见门外走来三人,第一反应她躲在了菩提树后。景晗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中,全是怜悯,却还是用身体挡住了她。 接而她躲在树后,悄悄地透过树缝去看,看着阿列陪那个女人去香炉边烧香,看着聂云枫靠在墙上,看着老和尚与他说话,看着他走到玉观音前三鞠躬,看着他回身将一打钱塞进了捐送香火钱的箱子,看着老和尚唤住他,翻开手边的册子……身体僵住。 那本册子上面,她刚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震惊、抬眼、不敢置信、惊慌四顾,然后从她躲藏的菩提树下掠过,然后……离开。 一树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菩提树下擦身而过,聂云枫,我真的不认得你。 机场,洪乐涵一人提着行李缓缓而走,推却了阿列与聂云枫的送行,去年的今天是他们俩送的,今年她既然决定要把一切抛开,让时间来冲刷记忆,那么就到此为止,无需再送。 在法莱寺的山脚下就与他们分开,一个人的孤单,未尝不好,她还甚至去喝了一杯咖啡,才打车往机场赶。她的行礼在昨晚就已经安排人送寄到机场了,所以只需去认领回来。 即将走进匝口时,心有依恋回身去看,却在那一瞥的瞬间看到另一个登机匝口前,一男一女迎面而来。那两个人都戴着墨镜,棒球帽压到脸上,站她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是光凭那股气势就觉这两人定不平凡。尤其是跟在男人旁边的一个像是机场工作人员的人,他一路将他们送进匝口,就连例行检查都省略了。 不由笑了笑,看来特权无处不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洪乐涵正待转身,却忽然定住,不敢置信地再把目光调向那边,只看得那对男女的背影隐没在匝道内。那个女人……即使她做了太多外在的修饰,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可她依然想起了那是谁。 只是,怎么可能?虽然她没有刻意地打听,在英国的日子也几乎过得充实,然而这次回来,从他们男人的对谈中得闻聂云枫目前身边的女人不再是那个洛夏。在法莱寺内烧香时,她也有意无意地问了句阿列,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但终究还是说了句:被城哥送出国了。 阿列的神色显然是不欲多谈,她也没有再问,却是心里有了数,哪里会想居然在她离开柔城之际,在这机场遇见。她是回来找聂云枫的?不像。有哪个女人会在找以前的情人时,还携手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呢? 目光扫过那个匝道上方的显示屏,马上要起飞的两个班次在上面赫然显示着,其中一个是她的这班,另外一个就是他们离开的那边吧。 “小姐,您的飞机即将起飞了,请尽快过关。”机场人员在旁轻声提醒。 洪乐涵醒过神,转身走进自己的匝道内。不去猜度别人的目的或心思,不去臆想不在她管辖之内的事,不去留恋过往,哪怕是与之有关的一切。 对于她来说,目前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仅此而已。 冬去春来,又过一个年头,聂云枫与阿列两个人靠在墙上,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着。他们在等陆城回来,场子那边有些事需要跟他汇报。 林美静圈着女人的胳膊从别墅外走进,看到里头站有聂云枫时,眼睛立即放光,视线再离不开。阿列推了推身旁的男人,示意了下那边,脸上笑得暧昧。 在别墅看到林美静,聂云枫微微有些意外,但视线转到她身旁的那个女人时,眼中闪过了然。大约一年多前,这个女人就逐渐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了,到现在,她已经住进了这幢别墅,当然这不是洛宅。 陆城在黑白两道事业发展的风生水起之时,就不止洛宅与以前洪宅那边两套别墅了,所谓狡兔有三窟,永远都不知道会在哪个洞穴。陆城亦是如此,他不会有固定的住宅,可能也与所处的地位相关,因为通常将某处当成了家后,也是将危机带来的时候。 他会游走在各个住所间,只是身边的女人却并非无数,直到这个女人曝露出来,于是她就成了公认的陆城背后的女人。原本聂云枫以为是陆城不知在哪看上的,就养在了身边,却从阿列口中得知这个女人似乎是在陆城回国前就跟着他了。 足可见,这个女人的特别,尤其是陆城对她的特别。 本来,他一直觉得陆城对夏天的执念,可能来自于爱,即使禁忌,但也不代表不会发生。可后来又有了这个女人的存在,也就真不好定义陆城的心思了。 她的名字,聂云枫并没有去打听,见阿列喊她“晚姐”也就跟着喊了,后来还是阿列多嘴说她叫梁晚,才算知晓。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却也有着女人难有的成熟媚色,站在陆城身旁,一向少言寡语,并不会太过张扬。 自从碰过林美静后,他就没有再排斥她的靠近,与她的亲密关系一直保持着,等于说真正意义上将她纳入身下了。至于私底下两人相处时,他会保持一个度,不冷不近,不会给予太多的寄望。与此同时,身边时常会有别的女人,与阿列去夜店也不会排斥场内小姐占身,于是,他那不近女色的“美名”算是被打破,反而落了个风流倜傥的名声。 陆城每次看他左拥右抱,嘴角都会掀起弧度,他们三兄弟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与阿列一同收起闲散姿态,向梁晚点头打招呼:“晚姐。” 梁晚客气地朝他们笑了笑后道:“你们随便坐,刚我给城哥电话了,他说等下就回来。我先带美静去楼上。”言谈举止都落落大方,可能是跟在陆城身边久了,自有一股大嫂的味道。 林美静走在她旁边,即使眉眼动人,也被梁晚的气质给比过去了。她显得稚嫩了许多,眼底情绪流露得太明显,不像梁晚,深沉如许,从容淡定。 看着两个女人上楼的身影,聂云枫在心里比较着,也做着评价。 ―――― 佛对我说:你的心上有尘。【于是我用力地擦拭。】 佛摇头说:你错了,尘是擦不掉的。【我于是将心剥了下来。】 佛又说:你又错了,尘本非尘,何来有尘。【我领悟不透,是什么意思?】 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从神秀和慧能的两个偈子引申出来的: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以,菩提树下,我们擦身而过,我真的不认得你。 ------------ 78.梁晚 据阿列说,梁晚是陆城在美国时认识的女人,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在后来,无论他去哪都会将她带在身边。于是,那一年,陆城回来柔城,梁晚也跟着回来了,只是被他妥帖安放在某处。 如果说,陆城对洛夏是有情,那么他对梁晚就是有义。 其实,梁晚就像一个命运的符号刻在陆城的心中,她是最适合陆城的女人。洛夏太过单纯,在这个黑暗世界根本无法生存,所以她不止不适合陆城,也不适合自己。 相反这个梁晚,并不知道她的背景如何,但显然已经融入进了这个角色里,常常会做一个大嫂应做的事。比如,张罗照顾陆城身边左右手背后的女人,林美静是其一,就连阿列,他偶尔宠溺一个女人,梁晚也会细细问候,照顾妥帖。 心中一抽,熟悉的痛源源而来,又一次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他的夏天,长时间的磨练,他想夏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不是已经忘记,而是将那根弦埋葬到最底层。因为每默念一次那个名字,就会觉得伤口被活生生地劈开,然后在上面撒盐,疼痛侵袭,令人窒息。 男人,总离不开女人,就连阿列这个铁汉都不例外,他聂云枫又如何能逃脱。 有时候,跟阿列一起喝酒,他喝多了时就会谈女人,会谈到梁晚,谈到林美静,谈到他目前挺宠的女人小红,但从来没有提及过洛夏。那个名字,他会有意无意的避开。有时候就会想,或者阿列看似铁汉不解风情,其实却是最了解他痛苦的。 但有时候,看阿列又像是没心没肺。 记得有一次,他们一行人在星城的包房内玩闹,每个人手边都搂了个女人,那晚他抱的是林美静,他们边喝酒边聊天。 陆城那晚也在,他喝了几杯后似乎心情很不错,站起来举了杯子说:“来,云枫,阿列,你们是我兄弟,有酒一起喝,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赚,有枪子儿也一起挨!”许是想到那夜他们被围杀在温泉浴室里的事,不由大笑着豪情顿生。 阿列可能酒喝多了上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后,笑问:“是不是有女人也一起上呢,城哥?” 就在这时,坐在陆城旁边的梁晚一声冷笑,格外响亮,而陆城则一脚把阿列给踹翻在地,指着他佯怒着骂:“臭小子,自己身边不是有妞,还肖想别人的?开玩笑没点分寸的,敢开到你嫂子身上去,纯心找揍呢。” 这样的陆城,脸上似笑非笑着,却是脱去了伪善的外衣,变得更像一个热血兄弟。待阿列傻笑着从地上一溜儿爬起后,陆城把酒瓶子里的酒喝干,然后一个用力将瓶子摔在地上,回头就重重亲了梁晚一口,上演缱倦缠绵戏码,随后大笑。 梁晚的唇在被陆城索吻后,变得温厚盈泽,她依恋的目光凝在他俊酷的脸上,温柔细语:“城哥,少喝一些。”陆城回过头,再度拥吻她,惹得包厢内一众人欢呼声喝,口哨四起,等把梁晚吻得喘不过气后,他才松开了笑言:“你们大嫂发话了,剩下的酒你们自个解决,大爷我不奉陪了。” 说完,还果真像个大爷一般,翘起了二郎腿,唇边含着邪魅的笑。 阿列哪里肯罢休,立即起哄闹起来,但那个晚上,陆城再没喝过酒。如是做法,在外人眼里,他宠爱着梁晚,似乎把她捧在了手心里头。 但聂云枫却发现,陆城眼底没有那么浓烈的情感,他看着梁晚的眼神中藏着淡然的情绪。也许,陆城本来就是个淡情的人吧。 楼上梁晚的卧房,林美静坐在椅子内,看着那个动人的女子穿梭在更衣室内,找着不同的服饰,一套套的替换,每换一套就问她的意见。 她知道,梁晚如此重视穿着,务求精致到完美,无非是为了陪城哥参加晚上的洛氏企业庆功宴。那个宴席是正式场合,来人都是柔城各界名流,属于上流社会,不像黑市聚会那般随意,所以她需要正式的礼服来衬托女主人的高贵。这种场合,城哥向来都带晚姐出场的。 梁晚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林美静在心中评价着,她觉得梁晚有着女人的娇媚与温柔,肤色白皙,唇色红润,不管是哪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非常美丽。若是到了夜晚,偶尔会陪着城哥去星城那边,男人们谈事,女人们就聚集一处,就可见她坐在吧台前,一身黑衣包裹她的身体,指尖夹着细长烟草,又是另外一种无边风情。 这种魅力,林美静自认是达不到的。 终于选定了一件礼服,梁晚这才换了家居服坐到她身边问:“美静,最近你和云枫怎么样?”林美静愣了一下后答:“我们很好。” 梁晚浅笑着又问:“他跟你在一起时,你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吗?” 林美静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眼中泛起疑惑。 梁晚笑容变深,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放到唇边轻吸一口,才道:“我说的是,你们两在**的时候,他对你的需求猛烈吗?” 话题的露骨,令林美静整张脸都羞红了,哪怕早已不是未经人事,但那档子事被公然问起时,总还抑不住难为情。回想她与聂云枫的那个时刻,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他在她的身体里,但是却意志并不专注,有喘息,却没有情绪激动。 尤其是,聂云枫对**的控制似乎很有节制,他不会无休止的索要,通常抱过她一次后就独自抽烟,然后两人相拥而眠了。所以梁晚问起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而梁晚也不用她回答,从她迟疑的表情里明白了几许,然后轻声问:“美静,你爱他吗?”问题直入人心,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又开口道:“如果爱他,你就要学会抓牢他,男人就是这样,靠下半身思维,必须在这件事上挑起他们的兴趣,才会让他们没了心思想别的女人。有时候,相对主动些,或者变着花样,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道理很浅,林美静又岂会听不明白,是暗示她多向聂云枫索求吗? 却听梁晚忽然问:“美静,你应该也知道云枫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你认为自己不如她吗?”这话一出,倒真令林美静惊讶了,没想到晚姐会把话题绕到这上面,聂云枫曾经的女人她当然知晓了,还有过几面之缘,更切身感受过他对那个女孩的情绪波动。 但是,她想了想后回:“晚姐,我觉得云枫应该不爱那女人了,他本来就是那副清冷模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似得,但我们在做那事的时候,他要的……很猛,很有力,他的眼中也有着光亮与火花。” 这是她第一次将两个人在一起的床事这么坦言,思绪不由去回顾,只觉体内有些燥热而起,想起那人还就在楼下,不由心就控制不住飞了出去。有他在的地方,哪怕他不说话,她也会觉得他是那处唯一耀眼的人。 梁晚观察林美静的神色,见她不像说假,此时眼中更是带了情,知道她的心思,也就没再多问,打发她出门先去楼下等候。其实找她来谈话,一是出于试探,想探探聂云枫对洛夏到底有没有忘情,二是也出于把林美静当成妹子一般,想要她牢牢把握住心爱的男人。 对男人的心,不可去防备,要去轻轻的抚慰,慢慢慢慢,就走进他心里去了。 就像她的城哥,他对那洛夏丫头的情意,她早就看在眼里。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做那个背后的女人。早在第一眼看到洛夏时,她就有直觉这个女孩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也终究不会是她的对手。所以,此刻她在这里,那个洛夏不知所踪。 城哥的事,很少有瞒她的,就在一年多前,原本在城哥遥控掌握里的女孩,突然消失不见了。这件事令城哥很懊恼,那几天他到自己那去,浑身都带着萧冷,她以女人的柔软来包容他的坚硬,抚慰他受到创伤的心,最终坐到在他身边这个无法阻挡的位置。 男人其实不会没了女人就会死,但是没了女人,他们生活会少了许多乐趣。 她相信时间,洛夏离开柔城两年,脱离城哥掌控一年不到,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且多愁善感的人,什么是利什么是弊,会分的很清楚。所以一年前,他能隐忍下错失洛夏的痛,做到人前不露声色,因为没了女人,还有兄弟,他不会让云枫再脱离他手。 这样的陆城,是她梁晚深深迷恋的,且发誓要牢牢抓住的男人。人心之弱点,只要把握好,就是女人战胜男人的必胜武器。 都说女人是水,水自然是要温柔缱倦的,而且是要慢慢流进男人的心里去,哪怕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份水,那也可以被旺泉覆盖。在必要的时候,成为男人身旁最耀眼的陪衬,为男人脸上争光,那么也就成全了自己无可取代的地位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重视这场宴会,她不要以一个见不得人的黑道大嫂的身份,站在陆城的旁边。而是可以光明正大,以一个伴侣的身份陪着他。 他致她以光环,她致他以一生的忠诚与爱恋。 手机响起,看到上面的名字,梁晚轻勾唇角欢颜。 只一个字――城。 她的城。 ―――― 世界上那么多的城市,我走进了你的城,所以我将致你一生的忠诚与爱恋。 ------------ 79.牺牲 风平浪静中,发生了一件事,令所有人心头变得阴霾。 阿列原本与小红凑得火热,他那冷冽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每次去场子必点她的台,后来也就学了聂云枫,直接将人给包了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财力与权力,包个女人,安排个住处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天晚上,陆城在外应酬生意出席一个晚会,而聂云枫与阿列也在外头办事,星城里面坐镇的是梁晚。她俨然已经是公认的大嫂,底下一帮小弟对她不敢不从,加上她平时和颜悦色,看场的兄弟还是比较喜欢她留下的,总比看枫哥与列哥的冷脸要强。 梁晚将林美静与小红喊在了身侧一起喝酒,其实坐镇夜场,无非也就是做做样子,真有客人闹事,哪里真需要她们女人出面呢。 可是就在聂云枫管理完别家场子打算打道回府时,却接到了星城那边小弟的电话:“枫哥,不好了,大嫂和红姐、美静姐被人给抓走了。”心中一惊,因为他与阿列在那头长驻的关系,星城基本已经成了他们聚集的大本营,安排在那里的兄弟也最多,居然还有人敢在场子里闹事!电话打到阿列那边,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阴沉,显然也已经收到小弟的电话。 当两人前后赶到星城时,只见按理那会应是宾客满棚的情景,此时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更有桌椅被掀翻在地,而好几名兄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拉过一人细问详情,这才知道原来是有客人看梁晚她们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就心生调戏之心,更是动手动脚。 最后甚至上演霸王硬上弓,拉了小红就要当场强上,梁晚怒极,唤来看场的兄弟想要教训那几名客人,哪知人刚齐集,邻座之人纷纷站起,站到了那个客人身后,那人嚣张到当着众人的面去摸梁晚的胸,被她一巴掌甩了过去。 两帮人马顿时扭打在一起,其余客人眼见斗殴激烈,怕伤及无辜,纷纷逃出了夜场。最后突然一声巨响,所有人停了下来,只见那个男人吹了吹手中还冒着烟的枪,神情倨傲地藐看着他们,刚才那一枪打中的是看场小弟中的一人。而他再不紧不慢地指在了梁晚头上,冷笑着扬言:“去告诉陆城,今儿我把他女人带走了,要想赎人,给老子准备好一亿。对了,我叫阿豹,大伙叫我豹子哥,让陆城别找错人了。” 接而,一群人大摇大摆地押着三个女人走出了星城。 聂云枫听完后,神色阴鹜,这分明是有意而为,这个叫阿豹的男人早就蓄意而来。只是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好像当初他第一次打黑拳时的对手就叫阿豹,难道是同一人。问起小弟那人的长相,听完后发现不太像,或许黑道里头混的人都喜欢给自己取个响亮的名字,用来震赫对方吧。 “砰”的一声巨响,是阿列踢翻了一张桌子,满面震怒,“居然敢!”闪身就往门外冲,聂云枫沉喝:“阿列,你站住!你知道那人在哪吗?这件事牵扯到晚姐,难道还要瞒着城哥?” 确实到现在为止,手底下一帮人每一个敢上报到陆城那边。阿列眼神缩了缩,即使心头再暴怒,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尤其是柔城突然又起了个什么阿豹,都没有任何风声。最终摸出了电话,拨了过去,简略陈述了这件事后,阿列的神色变得极其严峻。 挂完电话,他朝聂云枫道:“城哥立刻过来。”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立即安排一干兄弟去打听搜寻这个叫阿豹男人的讯息,如果柔城真有这么一个人物出现了,尤其是还如此嚣张跋扈,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的。 在陆城抵达星城时,已经有小弟汇报回来,大致探查到了那阿豹的行踪。陆城闻言后,不发一言直接转身往门外走,从他的脸色看不出情绪,却是禁不住萧杀气息浓烈。在眼下柔城黑市已被他陆城只手遮天时,居然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还真是应了那个人的名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分明就是在挑战陆城的权威,他如何能够不怒。 当他们一行人赶到探查到行踪的屋子时,屋内一片狼藉,却令三个男人眼中瞬间浮现狂怒。因为他们各自的女人,此时正衣衫褴褛着肌肤外露,发生过什么无需再问。除了梁晚神色还算镇定外,其余两个已经眼神散乱,头发乱糟糟的。 尤其是小红,她的情况最糟,因为她不止是被剥去了衣服,脸上的巴掌印子极深,更严重的是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阿列瞳孔收缩,疾步冲上前,,梁晚却突然怒喝:“别过来,有炸弹!” 众人大惊,神色剧变,只见梁晚缓缓转身,她被反缚在后的手中间绑着一个定时炸弹,上面的时间是五分钟倒计时。不止是她,林美静与小红都是如此,聂云枫定眼去看林美静,看清她除去神识混乱外还在微微颤抖,是因为对死亡的惧怕。 陆城忽然问:“云枫,赌一把吗?”他侧过头去凝视,男人的侧脸上除去阴霾外,只剩平静。到了此时,慌乱无济于事,只有平静心律才能求生。 他点了点头,陆城轻勾嘴角,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梁晚,动作迅速开始拆解炸弹。 聂云枫也走向了林美静,但是阿列却没动,因为他看到小红已经停止了呼吸,胸前也不再起伏,她死了…… 只有五分钟,他们没有时间迟疑,陆城残酷下令:“阿列,把她立刻送到外面。”既然死了,也无需多拆一个炸弹,火速扔到安全地带就行。 说话间,他手指翻飞,凝目盯着那被绑得细细麻麻的定时炸弹。梁晚眼眶含泪回头盯着他看,即使眼泪使得视线模糊,她也不舍得转移一分。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危难时刻,他选的是她,而不是牺牲。 当被那个阿豹抓来凌辱时,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即使陆城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那么她也无法容忍身体被别的男人占有。可是她依旧还是想见城哥最后一面,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生命最重要的价值是爱,表现爱最伟大的方式是牺牲,正因为有人愿意为他人牺牲性命。爱,才能流传下去。 城哥,如果我为你死,是否代表此生都将刻进你心里?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陆城没有放弃她,而是选择了面对炸弹随时可能爆炸的危机。她不想矫情地去喊他离开,对于他这个举动不止是激动,更是爱到无以为报,就为他对她的坚定,她就想要活下去,为他而活。 同样的心情也属于林美静,她们三个女人同被抓来,逃脱不了悲剧的下场。这在当初跟着聂云枫开始,就已经认知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依然无怨无悔地爱上了他。只想身上背着聂云枫的女人这五个字,她会觉得十分光荣。 那个阿豹是疯子,他让手下凌辱她们,而小红只是因为咬了他一口,他就愤然扬手打了她几十个巴掌,可能是真的愤恨到极点,小红居然会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朝他刺了过去。没有刺中禽兽的心脏,只刺伤了他的手臂,于是一场残忍到血腥的报复就在她们眼前展开。 亲眼看着阿豹将那把匕首插进小红的心窝,然后冷笑着吩咐手下一个个上去侮辱,男人最丑陋的一面展露在前,也因为小红的事件,阿豹暂时没了对付其他两个女人的心思,故而三个人中唯有她是没有被男人侮辱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被这个吃人的世界给震赫到了,眼看着小红呼吸越来越短促,连疼都喊不出了,禽兽们却依旧不肯停止,直到阿豹接到电话后,才冷笑着吩咐人将定时炸弹绑在她们背后,然后匆匆离开。 一直以为,聂云枫对她冷情冷心,所以不抱希望他会拼死救自己,可是现在,他在她身后,与那炸弹较劲,这样的男人,让她如何能够不去爱? 五分钟的时限,陆城与聂云枫一共花了三分钟,将炸弹给卸下,然后毫不犹豫抱起女人往门外冲,当跑出几十米远时,“轰”的一声巨响,却不是在他们身后,而是另一个方向,两人面面相觑,回首看了看后面的小屋,并没有爆炸。再转首去看向声音来源处,不由面色大变,不好,阿列! 急不可耐一同往那边冲,只跑了几步就顿住了脚,因为阿列正一身酷寒缓缓往这边走来,他的脸上带着血迹,而他的手上握着匕首,刀锋处的血还在缓缓滴下。 那声爆炸,赫然正是小红身上的那个炸弹被炸开了,而另外两个炸弹却不过是幌子。那个阿豹为什么要如此做,谁也猜不透。放下怀里的女人,聂云枫走上前,有些担忧地看着阿列,他的样子很糟糕,眼睛血红,脸上的刀疤被血浸润后越加突显,而满身都是悲意。 事后,是一场极地反击与报复,几乎是搜遍了柔城黑市所有地界,也要将阿豹给揪出来,只要他还存着一口气,就不能容他藏身。可是,阿豹就如遁地了般,无处可循。 足可知,这一场灾难是有预谋的,而阿豹并非只是一人,显然是有人在身后撑腰。 ―――― 牺牲,可能就是这个黑暗世界的归宿。 ------------ 80.冤冤相报 阿列说:云枫,你知道吗?小红是我第一次动了心的女人,那把匕首跟了我很多年,我将它送给了她,却没想到成了屠戮的工具。 阿列说:那个晚上,我抱着她的尸体放到空地的时候,拔出了那把匕首,然后把藏在口袋里很久的钻戒套进了她的手指里。我曾有想过娶她的…… 阿列说:云枫,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的世界就是你杀他,他杀我,走的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身边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先是洪爷,然后是小红,下一个可能就是我,或者是你…… 阿列说:我们,不适合有喜欢的女人。 据说小红其实跟林美静一样,在下海前也是个在校大学生,后来家中亲人重病在床,不得不休学走进了风月场,渐渐沧桑历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阿列看上,更没想到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她真的是风尘女子,那么必然知道在最后那刻的反抗会带来什么,可是她依旧义无反顾的抽出了阿列送她的匕首刺了出去。 其实,那一刻她是求死吧,宁愿死也不想被那帮禽兽侮辱,可最终却没有逃脱得了这悲惨的命运。阿列动过娶她的念头,是真的动心了,然而小红的死,留了一段无怨的爱情,也留给阿列无法磨灭的愧疚。 聂云枫走进卧室,凝目看着床上蹙眉紧闭着眼的林美静,她这样子明显是没有睡,他刚一坐下,立即人就从床内弹跳了出来,眼睛里全都是惊惶。在看清是他后,才惊色逐渐潋去,这样的林美静,令聂云枫觉得有些难受。 即使不爱这个女人,可是却令她陷入到那种境地,他很内疚。 于是他问:“美静,有没有想过离开我,或者离开这里?”问完心中一愣,他似乎总在做着这样的事,将与他有关的女人一个一个送走。 林美静眼中再度出现惊惶,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哀声道:“云枫,别赶我走,我没有被他们给玷污的,他们就侮辱了晚姐和小红,我不要离开你。”抱紧的手在颤抖,一种会失去的恐惧蔓延进心底。 她以为他在介意这些?聂云枫低眼看她脸颊上的泪痕,不由叹气,“跟着我的下场,你不是看到了吗?难道你想做第二个小红?”明显感觉到女人浑身震颤了下,那个现场目睹所有一切,着实是吓坏了她,可是她的手却没松开,依旧紧紧地抱住,甚至拽住他的衣服。 “我不怕。”最终,她憋出了三个字。 夜深时,林美静已经沉睡过去,聂云枫却始终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他忘不了初进那屋看到场景时的震撼,更忘不了阿列在说那些话时的模样,空洞又绝望。他不敢想象,若是三个女人里有一个是夏天,那该怎么办?再一次肯定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推走夏天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否则如果夏天遭受到那种对待,他会疯的。 林美静说,阿豹那群人侮辱了梁晚和小红,那么陆城那边会怎样? 梁晚在浴室里整整洗了两个小时的澡,身上搓到通红,却依旧洗不去被玷污过的痕迹。一些青紫是那么的明显,三个女人中,小红最惨,她是被扎了一刀后还轮的,而她却是被那个阿豹给上了,只有林美静最幸运,那帮畜生还没来得及行凶就接到电话了。 当时阿豹压在她身上时,她是下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去反抗,那种情形,如果想活命,那么就只有忍。可是心底却绝望到死,她不知道这幅模样若是被城哥看到了会如何。但最终城哥还是来了,目睹了她的惨况,即便是她想遮掩,也都遮不去衣衫褴褛,遮不去脏污的痕迹。当时她就想,不如就此为城哥牺牲吧,至少可在他心里留下永难磨灭的地位。 可在生与死面前,城哥选择了与她同生共死,这情义让她如何能够再轻言放弃?但当时可能会觉得悲壮,回归现实,这个问题依旧存在。 走出浴室,一室清冷,梁晚眼神黯淡了下去。他走了吗? 环顾了一圈,却发现阳台那边有动静,迟疑了下还是走过去,透过阳台门的玻璃窗口,可看清陆城那伟岸的身影背对着这边,双手就撑在栏杆上,右手手指夹着烟,却是许久没有抽了,因为烟灰已经长长一截。而他的脚边,有着很多烟蒂,她在浴室里面两个小时,他就在外面吸烟这么久吗? 沉痛在心口,他介意的吧?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呢?就连她都介意。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去买事后避孕药,她不会让这个侮辱有继续的可能。可是如此做又有何用? 若在以前,她一定会推开门走出去抱着他,轻声问候他最近在忙什么,听他说一些体己的话。可是现在,她却迈不出这一步,只能就这般凝站着,隔了一扇门陪着他。 陆城一回眸,就对上女人忧伤悲绝的眼,心头一颤,按灭了手中的烟就举步走来。推开门,搂住她腰问:“怎么不先睡?”一身的寒气,不知是因为在外面吹得凉风太久,还是因为自身就散发的。 梁晚笑了笑,没有作声。陆城搂着她走到床边,两人挨着躺下后,沉默变得压抑人心。最终梁晚将视线定在天花板上,幽幽问:“城哥,如果……” “阿晚,不要说如果,你该懂我。”陆城清冷打断她的话。他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既然承认她是他陆城的女人,那么就没有如果。她为他受着陆城的女人这个包袱的压力,他又怎会在此时抛下她? 男人的尊严,不容许他就此算了,也没太多心思去哄女人。现在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出阿豹,他要看看是什么人敢跟他陆城作对。 阿豹的人一时没找到,但有关他的资讯却是被调查了出来,原来他是陈耀在外的私生子。像陈耀这种黑道大佬,在外头包养一两个女人属于常事,至于是不是就阿豹这个私生子也无从查询,但可以肯定阿豹是想为父报仇。又是一场江湖恩怨,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 但,这就是江湖。 这个世界,无论在哪,都是强权与金钱至上的。钱可以做很多事,可以买通一些人,可以买到一些消息。阿豹藏得再隐秘,最终还是被找了出来,原来他不是有什么深厚背景,而是当初陈耀留了一手,一边扶植“太子”上位,一边也没辜负这个私生子,将自己小半的势力培植给阿豹,等他死后,阿豹就纠集了一些陈耀身旁的老臣以及忠心的人,打算东山再起。 抓走梁晚等人,一是为敲山震虎,二是想暗渡陈仓,悄悄来个釜底抽薪。事实,阿豹已经有了严密详细的计划对付陆城等人,可是却忘了不是自己的心腹不能信这个道理,甚至有时候就是心腹也不能信,因为人的价值都有在那,出卖与不出卖权看对方给的底价以及掌握的砝码。没有人是无弱点的,一旦拿捏住弱点,那么忠肝义胆就成了废话。 阿豹被五花大绑地送到陆城脚边,脸上有着愤恨,眼中更是怒火冲天。只差一步,他就可以扳倒陆城,成为柔城地下的霸主,可是就差了那么一步,变成望尘莫及。 陆城瞄了他一眼,斜勾着冷笑,“阿豹,你家老头子都斗不过我,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个自信可以来与我斗?”阿豹闻言想跳起来怒骂,可是嘴被封住,只能支吾着却说不出话来。 阿列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正想狠狠揍他,却被陆城喝止:“阿列,闪开。”声落之后,就听“砰砰”四枪,他手中的枪管在冒烟,而阿豹并没死,只是在地上疼得抽搐,他的四肢纷纷中枪。 聂云枫沉默在旁冷眼观看,这种人死有余辜,今儿若不是把他给揪住,那么他就有可能反咬他们一口。陆城侧头问:“云枫,你要来一枪吗?不过别让他死得那么痛快,最后一枪得留给阿列。” 聂云枫摇了摇头,陆城也不勉强他,只把枪一收,“让兄弟们给他试试滋味,阿列,最后再由你一枪了结他。”说完,举步朝外而走,阿列没吭声,但盯着阿豹的眼底都是凶狠的光。 三人走出门外,就见有手下搬了个工具箱入内,聂云枫眼神凛冽,会具体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却能肯定阿豹今晚别想直着从里头走出来。惨叫的闷声时而从门内传来,三个男人的脸色却都冷凝着,直到觉得差不多时,陆城才开口:“阿列,去吧。”他把枪交给了阿列。 阿列向来做事不拖泥带水,拿过枪就钻进门,很快“轰”的一声,被消音了子弹已经出夹。阿列走出来时,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眼底暗流涌动。 这场风暴算是这么过去了,最终以陆城报仇雪恨为终结,却在三个人的心上都遮了一层阴沉的黑纱,挥之不去。 ―――― 爱是转过身,让眼泪滴落在无人可见的黑夜。 作者有话说:陆城不是个好人,但他却有情有义。阿列是个铁汉,但铁汉也有柔情。 ------------ 81.姜太公钓鱼 那件事逐渐淡去,陆城依旧出入各处带着梁晚,而聂云枫也没真的把林美静给驱逐,任由她跟在了身边,相比以前,他待她时要稍微和颜悦色了些。 至于阿列,他再没有对女人动情,即便是有**,也只会找场子里的小姐。风月过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这是最好的开始与结束。 都说阳春三月是美景,其实一年之中最好的天气是六月。这天,陆城找了个好天气,带着聂云枫一起去农家乐那边钓鱼。 这样需要耐心的娱乐,阿列向来不感兴趣,所以在陆城提议的时候,他首先跳出来要求坐镇场子。在他来讲,宁可抱抱小姐,跟小弟调侃调侃,也比在那河边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钩的鱼强。 聂云枫见陆城神情入定,一脸的沉静,没过一会就有鱼上钩了。看着似乎心情很好,一边收线一边侧头对他说:“云枫,明天跟我一起去清河。”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聂云枫点点头。在陆城身边,做事永远比多嘴好奇管用,所以他一向的坚持沉默,只听吩咐办事就行。陆城也最喜欢他这点。 清河是个在柔城郊外的小镇,离开市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路,那处比较偏僻,山高水远,如果发生些什么事,警察都管不到。所以这阵子,陆城把清河当成了买卖的交易地点。但一般时候,都是由聂云枫和阿列两人完成任务,今天看他的话意,似乎要亲自过去。 陆城将鱼扔进了桶里,又给钩子上了个鱼饵,然后抛入河中,这才说:“金彦君这回要给我出张大牌,特意指定了在清河交易。但这家伙可能是在东南亚的浑水摸多了,喜欢钻空子,我们得防他一手。所以,这次你和阿列挑一些身手好的兄弟,凡事都得小心谨慎。” 聂云枫深思了下,金彦君就是上回跟陆城交易白面的金先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起一支,并没有给陆城,因为他们抽的烟种不同,不轻不重地问了句:“这次城哥会亲自去吗?” 此时,陆城的鱼钩又动了,手一翻,一条大鱼甩上了岸。“金彦君自上次的事件后,对我们一直防着一手,我不去,他不会见你们的。” “既然这个人靠不住,为什么还要跟他做生意?” 陆城轻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鱼竿,“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有我们需要的货源,至于他是否油头滑脑,不再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尤其是,我收到线报据说金彦君是缅甸那边过来的,他的背后还有个叫‘将军’的后台,此人连通军部,不可小觑。如果能够吃下这次的大鱼,那么就有门路直接找到‘将军’,那么我们也就不用再多金彦君这道坎了,中间的利润可少分一份。这样的美事,为什么不冒险一下呢?” 聂云枫心中暗暗惊讶,一直以为金彦君就是那个大毒贩了,却原来不过是第二道线的中间人,上头还有更加背景深厚的“将军”,如果当真此人乃连通缅甸军部,那么这毒与军火不久互通了吗? 缅甸,毒品之源,如果陆城真的能够与那“将军”连上线,今后可能就不止会成为毒枭,还会是个军火商,到时候别说是柔城黑市,就是整个省内,陆城说句话也没人敢吭声了。 想到这,聂云枫不由也跟着笑起来,不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存在别的原因,各取所需,各得所求。 河面上风平浪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弹指将它射出,正中他鱼钩垂钓处,刹时波光紊乱,涟漪葳蕤如花,看着倒像是鱼儿在翻动。 陆城见状沉笑:“扔个钱这么准?只是那是硬币造成的涟漪,而不是鱼哦,改天来公司帮我理财吧,也不能做混混一辈子。” “城哥说笑了,就我那高中文凭,哪懂什么理财?” 陆城听后有些微感慨,对聂云枫的感情始终都很微妙,最初对他试探,到现在的全然信任,经历了很多事。也曾怀疑过自己用人,可最终还是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后,放下了戒心。 他承认,洛夏仍然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但只要不去触碰到,也就不会疼。有时候,这种疙瘩久了会变得麻木,而他也越发将聂云枫当成了兄弟。他与阿列不同,阿列除了一股子蛮力外,不太会动脑,但他却常常能跟自己思想走到一处。 刚才的提议,确实是有心那么要求的,一个人坐镇洛氏,委实有些累,需要个兄弟来帮帮忙。至于他说的什么高中文凭,陆城认为这都不是什么问题。谁说没文化就不能做生意呢?等再干几单大买卖,他也有彻底洗白的念头,黑路不可能一直闷头走到底吧。 现在,他想洛夏的次数越来越少,不是他寡情,而是没有心力一直扑在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太多的事占据了他的时间。而梁晚为他做的,都看在眼里。有时候,还真有就这么定下来的打算,如果说他陆城真的想要安定,那梁晚就肯定是那不二人选。 难得的感慨,让陆城话夹子打开了,忍不住讲起曾经。 两人坐在岸边垂钓,陆城跟聂云枫聊起了他在美国的事,那是一段可以说是艰苦的生活,他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不是偶然,不是天赐,而是拿命换来的。美国的华尔街,要想闯出一条血路,除了实力,就是狠。那时陆城什么都没有,那么就只有狠了。 讲到和梁晚认识的过程,陆城就不由得笑了。 他这一生中有三个女人对他影响至深,一个是他的母亲,为了她,他半生投注报仇;一个是洛夏,为了她,他远离城市,去遥远的陌生国度漂流强大自己;还有一个,就是梁晚,若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陆城。 这些事,他连阿列都没有讲过,今天在这样宁静致远的地方,却有了谈起的兴致。 当然,他不会与聂云枫去谈自己的母亲和洛夏,他只讲梁晚。 讲梁晚是如何发现浑身是血的他,又是如何背着他一步一步离开那条被血弥漫的巷子,后来更是如何为了帮他出头却出卖自己身体的,这些事,属于他陆城灰暗的过去。 说到了兴头上,从怀里掏出盒雪茄来,聂云枫老不客气接过一支,陆城笑了笑,亲手给他点燃,“云枫,你跟阿列不一样,阿列是一根筋到底,只懂得执行的人,但是你很有头脑,先思而后行,才是致胜的道理。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欣赏你?” 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竟是少有流露的真诚。对陆城来讲,能够这样把肩畅谈,真是少之又少。他是一个多谨慎的人,从他一向的作风就看出来了。 聂云枫仔细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心中一恸,感到内心深处正有某种空洞在扩大,于是他把那雪茄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慢慢向上旋转,他若即若离地说,“城哥,你有没想过要脱离这世界?” 陆城听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浅笑着说:“呵,走在这条道上,哪有回头路?”他远眺着远方的河面,脸上也多了几分感慨。 聂云枫脸上的怔忡变成黯然,的确,要走回头路,又岂是这么简单的? 两天后,聂云枫跟着陆城去了清河镇。 这次带的人也很多,但不是一次性过去的,早就分了几批人让阿列带着过去。他们这辆车是最后才到的,沿路接到阿列电话,声称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这才面色稍缓,可见陆城对这次的买卖非常重视。 至于金彦君,坍塌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先抵达了清河镇,安排的住处是陆城特意在此处建造的一个私人会所。里头各种娱乐设备都有,项目也应有尽有,只要客人想,就一定会满足,尤其是这个会所是对外封闭的。一般情况下,就是拿来招呼陆城生意场上的客人。 金彦君这人,不近女色,所以安排的一群妞基本没派上用场,倒是会所顶楼有个小赌场很吸引他。豪赌一夜,荷包满满,自然对陆城的安排相当满意了。 翌日清晨,当陆城与聂云枫的车到了农村屋舍时,金彦君已经容光焕发地在现场了。双方各自都带上了人马,靠得最近的几个自然都是最得力的。 聂云枫的目光被金彦君身边靠得最近的一个黑衣男人吸引,此人阴钩鼻,眼睛很深邃,确实像缅甸那边人的长相。骨子里散发一股子阴沉,外放出来的气息是一种杀气。 心中暗忖:看来这回的交易绝不一般,陆城异常谨慎不说,对方也带了这种人来,一旦出事,那男人第一个目标就会是陆城!刚想到这,黑衣男人竟也拿斜眼睨着聂云枫,似乎也在衡量着对方的实力。 这可能就是高手在某种场合内,能够第一时间敏锐嗅到对方强敌所在。因为,彼此都有一个震慑的气场在。聂云枫在心里提了个神,告诫自己要时刻注意此人的动静。 ―――― 人心天生就偏向一边,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对事、对人的判断,从来就不可能做到公正、公平。善恶正邪、黑白是非,谁能准确判断? 作者有话说:不晓得“将军”这个人物还有印象不?在《桃色豪门孕》里,杀了丁皓鹏,带走静颜到凌逸凡等人交易地点,最终沉冷离开的,不就是他吗?详细情节可去翻查【决战】那处等一些章节。文到此处,已经走入**了。 ------------ 82.暴风雨前的温情 阿列就站在聂云枫身旁,自然看到了男人挑衅的眼神,不由脸露讥笑,故意伸手探进怀里。聂云枫注意到那男人眼眯起,以为阿列要摸枪,神色变了下,双目射出厉棱。 谁知阿列却悠哉着摸出了一盒烟,扔了一支过来,点燃后吞云吐雾,嘴角挂着邪肆的笑。聂云枫不由差点失笑出声,那个男人明显一股子郁闷纠结心头,眉峰更是皱到打结。阿列有时候就是这般,会出人意料的阴对方一把,但枪口永远对准的是敌人,而不会是兄弟。 聂云枫点燃了自己的烟,他现在对尼古丁是越来越迷恋,味儿越辣就越喜欢,有点像自我折磨,但折磨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反倒觉得刺激、畅快。却也因此嗓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清冽,多了沉色,被女人们称之为磁性的音色。 边抽烟边看着陆城那边,他与金彦君走进了木屋,门并没有关,两人坐下后密谈着交易内容。之所以不关门,意在让外面两方人马都能一目了然里面的情形,免得谁在背地里动手脚。而像他们这群人,哪怕是近身的兄弟,也都站在能够视听范围之外,所以里面交易的内容是都听不见的。 聂云枫觉得今天的空气特别沉闷,他想或许今天就会有个定论,但无论如何,他也绝不容许金彦君带来的人把子弹打进陆城身体。所以,他盯牢了那个最危险的男人。 没过多久,陆城和金彦君就从木屋内走出,神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淡漠,但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显然协谈成功,而上午的商谈也暂告一个段落。 人数众多,大家也就不折回会所那边了,就在这木屋附近的农家乐里,让农民给弄了一桌的菜,坐在一起吃饭。期间陆城接到梁晚的电话,温言宽慰了几句。等挂电话后,金彦君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女人查你行踪呢?”眼中含着蔑视的笑意,他们缅甸人,男人在外女人从不敢多说一句话,哪里会有这种查行电话呢。 阿列一听就觉来气,冷哼了一声想发作,被陆城瞪眼过去,没有出声。 陆城笑着摇头,夹了菜到碗里,边吃边说:“也没什么,女人嘛,时间长了就总吵着要孩子,想让我陪她去医院。”距离上次阿豹的事已经大半年,而那事件过后,他对安全措施更加重视,自认即使坦言梁晚怀孕这事,也没人能动心思到她身上。 金彦君一听,恍然大悟,明了他的话中含义,直言恭喜。 说实话,像他们这种人,有女人可以,但最忌讳有孩子。女人如衣服,被仇家给逮着了,是她命不好,男人自然不会为了女人放弃江山。但是孩子则不一样,虎毒不食子,就算再绝情,也不会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所以金彦君面上说着恭喜,心底却在骂着陆城是个白痴,就算真想有个儿子,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然而,陆城就是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而且很狂妄,因为他有狂妄的本钱。 聂云枫默声听着,忽然觉得后背有冷汗冒出来。梁晚怀孕了?没有想到陆城真的会许梁晚一个孩子,是偿他欠她的债?还是已经对她动了心?恰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陆城见他一直不接电话,便笑着道:“云枫干嘛不接电话,估计是阿晚和美静在一起,听阿晚给我打电话,肯定你的女人也想你了,去接吧。”自从小红死后,梁晚与林美静走得更近了,时常会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聂云枫扯出牵强的笑容,手伸进口袋去摸烟,却没有摸到,想起刚才被阿列要走了。于是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那城哥我出去接个电话,顺便抽个烟。” 陆城颔首:“去吧。” 金彦君把这看在眼里,朝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起身也走了出去。陆城看在眼底,没有发作,阿列却心下沉闷,很是恼怒。这他吗的是什么事,他们出钱的人,反而还被要钱的制约了,这都跟防贼一样的。 聂云枫把手机放到耳边,侧身靠在墙上,眼角余光瞧见男人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不在陆城与金彦君的视线底下时,那双鬼祟凶残的眼越发肆无忌惮,就像是狼眼看到猎物一般凶狠,幽幽放着绿光。 电话接通时,他听到了林美静温柔好听的声音,她问:“你几天没回来了,还好吗?”不管如何,听着这个温柔的语声,在这种周边都是如狼似虎的情景下,有那么一刻他是觉得感动的,虽然他不爱她。 林美静听他没说话,又问:“怎么了,在抽烟吗?云枫,少抽点吧。” 聂云枫忽然感伤不已,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交易带来的危险性,后面有多少凶险谁也不知道,就是陆城虽然自信满满,却其实也紧张的。顿生一种亡命天涯的孤寂感,听着女人的温柔隽语,或多或少对他是一种安慰,他想,如果不是先爱上了夏天,他会喜欢林美静的吧,也一定会对她好的。 于是,低声回:“嗯,我回来就把烟戒了。”这是少有的一次会去听她的劝,对面的女人估计也愣了下吧。“美静,叫我的名字。” “云枫……”林美静依言轻唤。 “不,叫我全名。” 虽不知他为何总纠结这个,但是她想依着他,从电话里感觉到对面那个男人,似乎身心俱疲,在外面行走一定不容易。“聂云枫――”拖长了尾音,让语声更加倦柔。 聂云枫默默听着,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那种特殊的语调呼唤他名字的方式。按断了电话,不想再自欺欺人,一切都已经不是从前。她不可能会是夏天,饮鸩止渴,只会害人害己。 他决定,若这次他能活着回去,就放林美静自由。 回到座位,聂云枫暗暗观察,并没有看到金彦君身边的人带有任何箱子或者携带工具,很显然,这个地方不是真正的交易地点。上午陆城与金彦君的密谈也没人听到,全程保密到底,增加了这笔交易的未知危险性和庞大性,似乎双方都在防备着对方。 从种种迹象表明,可以猜出这次金彦君的出货数量应该很庞大,所以他小心再小心,货物必然安放隐蔽。一旦大买卖谈成之后,两边都会消停一段时间,以防一再大手笔的交易动静引起警方注意。所以这次买卖过后,大伙都能轻松一段时间,两边老大也不会轻易出面,陆城正可以乘着这段时间销货,然后暗中去联络金彦君背后的主事人“将军”。 饭后,从木屋出来,聂云枫走在陆城身边,见他谈笑风云,狂放万千,完全没有了以往精英人士的那种儒雅,多了一股暗沉气息,但却无碍他的荣华绝代,仿佛他与身俱来就是这样的。他心里竟忽然生出一股极其微妙的兴奋,很强烈,带着点儿失控。 金彦君突然开口:“陆先生,据闻你身边两个助手是你的左臂右膀,他们身手都很好,反正现在还早,要不玩个两局?”他挑衅地扫过聂云枫与阿列两人。 陆城面上没动声色,只淡笑着说:“金先生居然还有此雅兴,那陆某又怎会不奉陪?云枫,阿列,陪金先生的兄弟玩玩?” 话虽是疑问,但聂云枫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是不容拒绝的。金彦君是有意挑事也好,还是试探他们实力也好,这场架必须得打。阿列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率先一步走上了前,“我先来吧。”他的目光狠狠盯在离得金彦君最近的那个男人。 但金彦君却转首道:“西山,你玩下一场,先让北风上吧。” 男人点点头,在他身后错了个身位的彪形大汉走出列,六月的天已经很舒爽了,所以基本都穿着短t,那个人穿了个背心,满身的肌肉尽显。就身形上,要比阿列壮大了许多,但阿列只冷冷一笑,就毫不犹豫走到散开的场中。 很快两人交战在一起,阿列的拳脚功夫全是从一点一滴的实践中积累起来的,他的格斗术是最实用的招式,哪里打得疼就往哪里打,然而那个叫北风的男人却皮粗肉厚的,阿列的拳头打在他身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被他的拳砸到,往后趔趄了两步。 鼻血流下来,阿列怒极,正待再冲上前去厮杀,却见金彦君笑着开口:“北风退下!”那个彪形大汉闻言没有任何迟疑,退到了他身后。转首看陆城,不无得意地说:“陆先生,承让了。”面上神色可谓意气风发。 陆城淡笑不语,眉色未动。阿列哪里忍得下这份羞辱,尤其不光丢的是自己面子,还有城哥的,正想开口怒喝出声,要求再来比过,他就不信扳不倒一个缅甸人。刚才一时大意被对方砸中自己,但也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实力,只要再比上片刻,定能扳回一城。 但陆城却淡淡开口:“阿列也退下吧,云枫,你来跟金先生的人玩一局,记住,点到即止就可。”他说得很轻柔,但眼中的情绪却不如此,而是带了狠意。语意也是让聂云枫务必要拿下这一局,否则即使交易成行,己方也输了气势。 ―――― 狂漫的黑色雾霾已经汹涌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你们看出点什么了吗?如果看不出,继续往后看哈。 ------------ 83.综合格斗 没有意外,这次金彦君派出了西山。 从西山那如野兽般残戾的眼中,可以看出他挑中的对手也是聂云枫,唇角勾起的弧度,无庸置疑是侮辱性质的。但聂云枫却是神色未动分毫,对他来说,打斗已是常事,遇强则强。 西山一出招就是杀招,手指直探聂云枫咽喉,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要致对方死地。阿列在旁看了大怒,迈前一步,却被陆城用力扯住了手臂,他的脸也沉黑了下来。金彦君如此作为,是想给他下马威看吗? 聂云枫险险避开那招致命一击,眼中闪过惊疑,这个西山出手居然是综合格斗的招式,他的一招一式间看似无章法,却是自成一格。很显然,此人是受过训练的,据他了解,这种综合格斗术通常会出现在军方。难道这个西山是缅甸军方人士? 不由想起之前陆城说过的“将军”那个话题,看来这金彦君果真是背靠缅甸军方,而眼前与他对阵的西山极有可能是那将军派过来的。难怪他全身都是一股子狠戾的煞气,这是久经百战后炼就的气势。 收敛心神,伸展拳脚与他对阵,凝聚注意力,不敢有丝毫大意。 综合格斗之所以如此称谓,正是因为它是一项极为开放的竞技格斗,简单地说就是综合武术,会融合拳击、巴西柔术、泰拳、摔跤、空手道等多种技术在内,由打击技跟缠斗技组成。足可见这个西山之厉害了,难怪他会如此嚣张。 但武之精髓在于快狠准,不是学得多就一定是最强。尤其是武术起源来自中国,身为一名中国人,如何会对一个缅甸人低头。聂云枫不用掌握多种武术,只要能制服对方的一种就够了。一个背地过肩摔,西山沉重的身体,被他狠狠甩在了地上。 阿列在旁爆出一声吼:“好!” 陆城的唇角也弯起了弧度,眼中尽是欣赏和骄傲,这就是他的兄弟!“云枫,好了,回来吧。”及时喊住后,朝面色灰败的金彦君浅笑着说:“承让。” 当聂云枫撤身往回走时,原本在地的西山突然一蹦而起,如猛兽一般朝他背后扑来。阿列色变,大呼:“云枫小心!”事实聂云枫即使背对而过,也并没有收去戒备,身后一有动静就已察觉,所以在同一时刻侧开身体,回首就是一掌推去,与西山的拳头对了个正着。 两股力量相碰,强与强的对顶,两人分别被震退了两步。西山眼中闪过杀意,却一瞬而逝,恢复了残冷,这才回身走到了金彦君身后。聂云枫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也站到了陆城身旁,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弯曲,被西山那一拳砸中,此时整条手臂都已经麻了。 陆城眸光阴鹜,阴冷地问:“金先生,可还满意?” 金彦君见气氛有些凝重,打着哈哈笑道:“满意满意,陆先生身边果真是藏龙卧虎,金某佩服佩服。”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一提到正事,陆城怒意潋去,眼下交易为先,其他的事一律放后再说。 陆城和金彦君两人共坐了一辆车,为安全起见,两方的手下都另开了车,他们的那辆就由陆城开车。后头跟着聂云枫和阿列的车,西山与北风开了辆,其余人分坐其他车辆,两帮人马一辆交叉监控一辆。 一路上,强风拂面,吹着聂云枫的衣领啪嗒啪嗒响,他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夹克,六月天气会有些闷热,但还能忍受,如此被风吹过,风从领子灌进,一阵舒爽。但他谨记一件事:恶劣的环境使人强大,优越的反而会令人懈怠。 所以他呲一下把拉练拉到顶,领子竖了起来,再无啪嗒声。今儿车子是他开的,阿列坐在旁边检查枪械。从观后镜里看到后面车上是北风在开车,而那个西山则眼神极其危险,像一头恶狼一般,紧紧盯着他们这辆车,手中的枪指正向前,随时都是一副准备开战的样子。 这可能也是西山选择在后面开车的原因,他可以随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万一,能从背后先发制人,以枪夺命。从刚才的综合格斗术看,聂云枫再不会轻视这人,除去拳脚功夫,相信他的枪法定也精准,这是身为一个军人最基本的训练。 阿列嘴里念了一句,“草!真***不爽,这交易跟打仗一般。而那小子盯着我们看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真想一枪把他给轰了,窝火!”他确实窝火,刚才那一杖输得太冤了,还被对方给奚落,已经很久没这么憋气过了。 聂云枫知道他恼怒,事实他跟阿列一样,也觉得十分不爽。冷笑着道:“后面那两人不过是金彦君身边的一条狗,没好下场的,你跟他们存气,不是丢了自己的份?” 阿列却满不在乎,“我们又有几个人能有好下场?干这行都是一个样。”聂云枫漠然转首,深看他半刻,回过头什么也没说。阿列疑惑:“云枫,怎么了?” 聂云枫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注意着前面,估计一会就能到了,我们要做好防备。” 阿列向窗外啐了口唾沫,神情却开始全神贯注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这人一旦做事,就会正经起来,满面萧杀,所以才被道上认为是个狠角色。而他在某种时刻无意的一句话,通常切准了现实。 的确,他们都没有好下场的。 前头的车走过几条大道,又绕了些圈子,来来回回某个路口甚至走过了好几次。聂云枫在后面紧紧跟着,心里越发紧张,从未有过一次交易是像今天这般慎重隐秘的。 清河镇已经属于下三镇乡的了,一路过来,几乎就看不到什么村落。没想到的是,最后的交易地点会是个坟场! 满山遍野的全是坟墓,荒芜人烟,却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个砖房。红砖的外表并没有砌水泥,所以那红色一目了然,远远眺望,应该有个好几百平方米。出来照应的是个老头子,佝偻瘦小,穿着也是破烂的,看似是这个坟场的守陵人。 陆城等金彦君下了车,他才踏出车门,今天他穿了一双牛皮军靴,鞋跟嗑在坟地狭窄的水泥路上,“嗑通”直响,像是致命的丧钟在敲。两人站在场子上四处观望了一圈,各自带来的人也纷纷下车,不声不响站定,然后一行人齐步往那砖屋而去。 到了近处,从砖屋的外形大门来看,应该是个仓库。金彦君早一天到清河,为的就是把货物绝密搬送到这里,此时只见他春风得意打了个响指,示意手下打开那扇铁门,门一开,里头一片昏黑,从外面即使透进了光线,也显得太过沉暗。 阿列到了此时已不见焦躁不耐,见惯了大场面,到了跟前自然就不会畏手畏脚。只见他一脸寒色,径直走在陆城前面为他探道。金彦君对陆城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便似随意地走了进去。 聂云枫回头看了眼开过来的车,没有任何迟疑扭头抬步跟上前。西山始终跟在他身后,而他的后面是北风,也就是说现在他被西山与北风两人紧紧盯住。许是上一次金彦君被陆城的狠戾给吓到了,防着他们黑吃黑,又看准了自个是狠点子,所以严密监视了。 陆城和金彦君走过弯弯绕绕堆放的货物后形成的道路,一直到了最深处,便是一间密室,原来屋内没处都会开小的气孔,光亮就会从那气孔里透进来,足以能够视物,不会构成行走障碍。密室的门被人拉开,聂云枫视线扫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他以为这次买卖极大,最多也就是比上次金彦君带来的货物多上那一倍到两倍,可是这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密室内,整整一排都是那种大箱子,另一边是一个个木头箱子,密密麻麻黑冷的枪械与弹药。 赫然了悟,这次陆城所谓的大买卖,不止是贩卖毒品,还有军火! 真没想到,金彦君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这么多的军火和毒品,无论哪一种,一旦被海关或者警察抓到,都是死刑。就算他游离在中国法律之外,也会有国际刑警追查。 而陆城就更令人震惊了,这么大的货,他居然也敢吃?难怪如此重视了,甚至不惜亲自交易,这么一批货,他若不来,也定然放心不下聂云枫和阿列交易的。 陆城走进内室,四顾看了一圈,眼睛闪烁着光,走到近前的一个箱子边,扒开覆盖在上的稻草,取出一支枪掂了掂份量,点头称赞:“不错,果然沉。” 阿列走去了那边白面箱子处,挑开了几包,一一验过后,朝陆城点点头,货没有问题。 金彦君这才笑眯着眼说:“我的意思到了,你的呢?” 货验收过,自然就是一手付钱,一手交货了。一挥手,北风从他身后走向前,将一台手提电脑送到了陆城面前。 ―――― 剑走偏锋,求的不过是权与财。无论是深渊还是地狱,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普及下知识,不喜的绕过哈。 综合格斗术简称mma,ufc是世界最大的mma模式的比赛,中文叫做终极格斗冠军赛,因为其比赛场地在一个网状的八角笼里,所以也常被叫做“笼斗”。 在mma兴起之前,世界擂台是站立式自由搏击的天下,而今日世界武坛全接触自由搏击擂台赛制的形成,其主要推动者可以上溯至七十年代初号称美国“踢拳宗祖”的乔。路易斯,而乔。路易斯正是李小龙三大冠军级进修弟子之一,他的全接触自由搏击职业赛的理念,正是直接源自他的导师李小龙。 所以,天下武术,还是来自中国,而李小龙的截拳道是一个时代的创新。 ------------ 84.硝烟纷飞 交易因为金额太过巨大,故而现金支付变得不现实,所以网上转账变成了主要渠道,既快又方便。网络还有个好处,可以立即把资金转移,瑞士银行也好,美国任何一个机构也好,转账完毕,警方那边就很难跨国界来交涉。 陆城多有钱,聂云枫不太清楚,但却知道身后有洛氏企业在撑着,且在准备上市,如果一家企业要想上市,保底资金就得达到五亿。所以就眼前再多的货,陆城也吃得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已经把款打了过去。 “先付一半,等货进了我的仓,另一半再如数奉上。” 金彦君很满意,这是之前两人在木屋里谈好的付款方式,到这里,交易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只要等陆城搬好货,那就会把尾数转到他的户头。不由笑着称赞:“爽快!” 之后就是大批量的验货和搬货的过程,陆城和金彦君都站到一旁,笑看着手下人动作。因为有枪械在这里,不能有明火,所以禁止在内点烟。 聂云枫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整了,这一折腾已经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陆城看着兄弟们把东西一箱箱地往外搬,心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却又油生出一种忐忑。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交易,即使大场面见惯了,可当走进这里时眼皮跳了几下,令他有些心神不宁。 一次交易的金额,几乎把大半个洛氏给搭进去,可以说是全盘倾注,若有一点差池,那他就完了。但是若成功了,就不止是一个洛氏,而是十个洛氏都在他手中掌控。那个上市计划更不在话下,尤其是已经摸到了金彦君后头的线,若是攀上“将军”这个真正的军火贩子,那么以后干上几笔大买卖,他也不用愁了。 摸了摸怀里的雪茄,想抽,发现不方便点火,恼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想跟女人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可是,电话却是盲音。 他怀疑自己因为情绪不稳拨错了号码,于是又重拨了一次。 还是盲音。 看了看这个密室,会是场地的原因吗? 越发焦躁起来,他虽然不爱梁晚这个女人,但是却一直觉得梁晚是他的福星,关键时刻可以抚平慌乱的心。所以无论什么样的险境,他不会将她放弃,他们连炸弹都共同面对过,不也能安然无恙? 聂云枫本就站在陆城边上,察觉他脸色不好,压低了声音问:“城哥,怎么了?” “阿晚电话不通。”陆城皱着眉,将手机塞到口袋里,想想觉得不妥,于是抬头四顾一看,“金先生,咱们出去再说,反正也就最后一点货要搬了。” 金彦君想了想,心中犹疑,朝西山示意了个眼神,让北风留下看着。西山居然毫不避忌,当着众人的面喀嚓一声给枪上膛,陆城冷冷一笑,几个人顺着原来的路走出去。 阿列原本想看着后头的货物的,可是不放心城哥,跟手边的人嘱咐了几句,随后跟了出来。他死死盯着那个西山,准备若有任何动静一定先将那狗崽子拿下。 到了砖屋外头,站在了空野的地方,陆城又拨梁晚的电话,从里头走到外面这段路,他有些慌张了,等了些许时候,电话里依旧是盲音。眼睛眯起,向身边两个兄弟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聂云枫和阿列都读懂了他暗示的唇语:出事了。 不祥的预感,从陆城心底直泛而起,他出来走这趟大生意,梁晚是知道的。尤其是之前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嘱咐他小心,所以这种时候,她是绝不会关机,或者有一丝可能联络不上的可能,她一定是守在电话旁边等他报喜。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出事了。 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人在这里,鞭长莫及,甚至连去拨通旁人的号码问一问都不能,因为他怕心乱。交易到了如此关键时机,他不能乱,一乱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只差一步了,等兄弟们把货物都搬上车,然后运到他暗布的货舱打来电话,他就会把尾款打给金彦君,然后这笔交易算正式完成。在完成之前,他不能有任何差错! 可是,梁晚要怎么办? 金彦君从内走出来后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陆城,他自然看到了对方的色变,也读出了那句唇语,眼一瞪,正想问什么,却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周围呜啦乌拉响起了警笛声。 他们本就站在空旷的坟地中间,随着声音去眺望,很快就看到了四周密密麻麻的白色警车往这边蜂拥而来。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金彦君怒吼:“陆城,你居然报警?你想干什么?”一边质问,一边朝阴鹜站在一旁的西山打暗号。 聂云枫暗叫一声不好,就见西山毫不犹豫就朝陆城这边开枪,阿列离得近,飞身扑在陆城身上,背部中枪。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之前就有预感此人定是使枪高手,却没想他出枪速度又快又准,或者说,他随时都在准备开这一枪! 聂云枫再不迟疑,摸出怀中的枪抬手就是射击,射中了西山握枪的手,本以为可以令他枪落手,哪知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用另一手拿过枪,回头就朝砖屋瞄准。聂云枫神色大变,立即明白他的意图,惊吼:“不要!”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从仓库里喷出,人的视线因气流而扭曲,接着,镇天吼地的爆炸火舌在最里层的密室那边喷出,不消片刻就破宅而起,冲向天空。 火光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留在里面的是双方的手下以及兄弟,尤其是陆城这边人数占多,除去少部分人出来,其余的都被这爆炸葬身在里面。虽然知道金彦君此举为何意,警察即将抵达,为了毁灭证据一定不能把货流下来,但陆城的钱付出去一半,烧掉的可都是他的资产,还有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陆城气得青筋暴起,从未有过的暴怒在心头,加上阿列帮他挡子弹,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几步冲到金彦君跟前,朝他脸上猛砸拳头,往死里打。 一把火,把他所有的心血都毁了,还搭上自己兄弟的命。 金彦君哪里可能是陆城的对手,一拳砸下后就被打闷了,直接给殴得吐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时候,聂云枫与西山也对峙上了,两边都僵持着,各自拿枪对准对方,随时都可能开枪。故而西山没空去照理金彦君那边,只能由得他被陆城殴打。 阿列背上中了一枪倒在地上,却并没有命中要害,手撑着地疾喊:“城哥,走啊,别打了,条子来了!”声落时,已经有大批警察从警车内下来,朝这边包抄过来。 陆城蓦然惊醒,若是没了命或者被抓进去坐牢,那再多的身外之物都是白搭,尤其是现在已经一把火尽毁了,再呕也挽回不来,打死金彦君又能怎样?立即抛开手里的瘫软的人,掏出腰间的枪朝警察扫射。剩余的一干人等在阿列的指挥下,也朝警方顽强射击。 金彦君满脸都是血,但知道此时不是报复的时候,逃得出去才是真的。从地上强撑着爬起来,还是跟陆城撂狠话:“等出去了,再跟你算这笔账!”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以为他想让西山开枪?将军在来时就有令,如果交易不成,货物就得及时销毁,否则让中国警方抓到把柄,那么就会祸及到缅甸那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演变成如此,那么即使他有命逃回去,也过不了将军那关。 尤其是西山是将军的人,看似他的保镖,实则是在监控这场交易。关键时候,就算他不暗示,西山也是会受将军所命毁掉货物的。所以现在的情势是必然之局,倒是这帮警察如何得知他们在此交易的,他这边的人大多数都是将军安排过来的,不可能会与中国警察勾结,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陆城那边。 想到这些,金彦君就不由愤恨,但眼下也不是纠察这些的时候,先躲过面前这一难再论。原本搬出来的军火已有不少,所以枪支不是问题,任意打开一个箱子,就朝围过来的警察扫射,若不是警方都穿有避弹衣,恐怕要被他们一一扫射倒地。就是穿了避弹衣,也因子弹的后挫力而向后震退。 陆城冰冷了眼,“金彦君,有命出去了,再好好跟你算这笔总账!” 这次的损失,他会全算在金彦君头上,不让他把那笔钱给吐出来,他还不信陆了! 即使火力凶猛,但警察依旧在一步步缩小包围,身前举着盾牌挡子弹,慢慢向前推进。而仓库里还有小爆炸在持续着,轰得每个人心头惶惑,一时间,场面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苏景作为刑侦队队长,是这次的领队,眼看着身旁的兄弟们一个个被匪徒打倒,眼中已经冒出了滔天怒火。严浩一步不离紧跟在她身侧,却也被眼前凶猛的火力弄得火冒三丈,不由恨声道:“这帮流氓真是无法无天,贩卖军火、毒品、袭警,无论哪条罪都是他们这辈子也别想翻身的。” 苏景眯了眯眼,心中却道:他们若是怕,也就不会这样犹如亡命之徒一般了。 ―――― 看如歌的硝烟在弥漫,输赢都豪情万丈。而别人眼中的亡命之徒,哪里还有藏身之处,喘息在穷途末路…… ------------ 85.激战(1) 那方,陆城与金彦君,以及阿列,三个人已经打开了一个空隙,开始向包围圈外冲。阿列边跑边喊:“云枫,闪啊!”这时候还跟那西山恋战什么呀,警察人数是从未有过的众多,他们手中都有枪械,抓住了就都是铁证。 聂云枫闻声也往他们跑去,却在越过包围圈两米时,发现西山竟然回头要对陆城后心开枪。不管此人出于什么心思,想乘乱杀陆城,他都不允许!脑中闪过指令:瞄准、射击!子弹飞了出去,西山眉心正中,钉在原地,仿佛不可置信,他竟是如此简单就死了。 这边的动静,全都被苏景收在眼底,她凝目看聂云枫的表情,忽然觉得寒冰入心般难受。 与此同时,陆城三人已经一人拖了一个被打倒在地的警察做人质。三名警员浑身是血,被拖得只剩一口气,聂云枫因为缓了缓,落后在他们几丈开外。这次的火拼,双方死伤都不少,一旦拼起命来,是兵是贼杀人都跟踩蚂蚁一样,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突然不知何故,警方的包围圈稍微松动了些,一条口子明显露了出来,陆城虽觉奇怪,此时也没心思去想太多,只想杀出重围去。金彦君眼见包围散了些,以为是他们要挟人质奏效,与陆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讯息。 陆城用力一松,将手中快断气的警察扔开,立马冲上了最近的一辆车,正是聂云枫与阿列开过来的那辆,发动引擎,金彦君瞧准机会也依葫芦画瓢,扔掉人质跳进了车内。陆城将车往后一退,对着玻璃窗外吼:“阿列,云枫,上车!” 再危难紧迫的情形,他也不会丢下兄弟。 阿列本身中了枪,身体不灵敏了,听到呼唤,推开人质想要上车,却被苏景瞅准机会,一枪打在了他的腿上,他再次栽倒在地。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对着车内的陆城喊:“城哥,不要管我,你先走!” 事已至此,阿列只存了一个念头:城哥不能出事,他不能拖累城哥。 陆城眉头皱紧,还在迟疑,金彦君却已经急怒交加,催促道:“还不开车?真想死在这里?”陆城闻言眼中一冷,深看了眼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阿列,再看那边由远而近跑来却还有段距离的聂云枫,狠了狠心,油门一踩,呼啸着冲了出去。 只要他能逃出生天,云枫与阿列被抓进去,不过就是个帮凶,罪不至死,他一定有办法把他们从牢里头挖出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大局面前,他做了一个艰难的抉择。这是他第一次致自己的兄弟于不顾,尤其这两个还是与他有过命交情,认定了的。 苏景见状面色萧冷,带着人往前冲,手里的警枪朝着车子猛射,却被忽然扫射而来的子弹给挡了下,一回首,竟是阿列躺在地上朝她开枪。一颗子弹从手臂划过,极痛入心,就这么一缓,那边车子已经跟离弦的箭一般飞掠了出去,很快就开出百米,空气里飘散着汽车尾烟。恼怒异常,一个摆手,已经有人往阿列那边冲去,必须得先制住眼下这几人。 聂云枫面目冷凝着已经跑了上来,路过阿列身旁时,缓了缓前行的身体,蹲下身去查探他的伤势,却见阿列倒在地上,忍着痛喘息,手上一边推搡着一边道:“云枫,快跑,别管我。”现在是逃掉一个是一个,那边警察已经包抄过来,他打算拼着这条命也要跟这帮条子厮杀到底。 其实他们带来的兄弟大多数死在了密室里面,外面剩余的人也都倒下得差不多了,这种情形谁都知道是在负隅顽抗,但命就是拼出来的,不拼哪里又有活路呢? 如果他死前能够保自己兄弟逃出生天,那么也就死而无憾了。这是阿列最后的想法。 聂云枫却忽然悲从中来,从认识阿列到现在,他一直把他当成兄弟,他们出生入死,他们同甘共苦,他们生死与共,而到了现在,还让他舍他而去,为的只是留一个活命机会给他。很想背起他说:兄弟,我不会舍弃你,可是…… 抬眼看向那边包围过来的警察,再回首去看即将不见踪迹的陆城那辆车,眸光明明灭灭,张口欲说什么,语声却梗在喉间。最终一咬牙,放开了阿列的手,直起身扭过头快步而跑,钻进了另一辆汽车,没敢回望一眼身后的阿列。车子一跃飞过坟场边一个小沟渠,朝着陆城与金彦君逃离的方向而去。 阿列惨然而笑,他不怪聂云枫,这种时候不是婆婆妈妈之际,相反为这样决断的聂云枫赶到骄傲。他想,有他跟在城哥身边,要比自己强一百倍,将来这柔城的天下一定属于他们两个人,那么就让他用血来为他们铺路吧。 回首高吼一声:“兄弟们,为了城哥,跟他们拼了!” 原本已经零散的众人,听到列哥一声吼,顿生悲壮的热血,全都聚集在一起,团团围在阿列周边,握着手中的枪向警方开火。原本已经消融的战场,又再一次变得烽火弥漫,这个坟地,成了屠宰场。 见此情形,苏景眉头紧蹙,知道眼下不将这群匪徒拿下,定过不了关口,可是那方陆城与聂云枫的车辆已经远去。一声沉喝:“小张,控制现场,将他们包围,尽量躲避火力。严浩,跟我上车追!” 她能想的是擒贼先擒王,陆城一定要抓,这里除去赵衡列,其他都是小角色,真正的大角正在逃亡。这次扫黑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若让陆城这么跑了,下一次更难抓人。 所以只得暂时先困住这帮亡命之徒,警方躲闪火力,诱他们到弹尽粮绝,自然逃不了被抓的下场。苏景带上一个分队的人,上了三辆警车,追击尾随而去。可也因为错失了最佳时机,一时间只能遥遥看到前面两辆车在横冲直撞,却难以追上。 陆城将车飙得飞快,金彦君坐在副驾驶位,也不系安全带,这种时候任何一种束缚都有可能延缓逃亡的时机。侧眼从后视镜向后探望,见有辆车紧随其后,仔细一看,竟是陆城身旁的那个叫聂云枫的男人,再后面隔开一大段距离的是警车在呼啸着紧追不舍。 刚才西山与聂云枫搏命时,金彦君在旁看得很清楚,后来西山回头想暗算陆城,却最终命丧在那小子手里,那枪击的精准与速度当真是令人惊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陆城手边的一把好武器,不仅格斗厉害,连枪法也这么准。 西山是将军身旁的头号雇佣兵,他最拿手的不是综合格斗,而是枪法。这是久经战场磨练而来的,西山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想到在这次出任务时死在了这里。回去缅甸,估计将军要震怒,但眼下也还是要能活着回去才行。 故而将军的情绪,暂且搁置,能逃出升天了,总会想到借口复命的。金彦君想想就觉得窝火,本以为靠着这次买卖可在将军面前立个大功,却没想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不由口中咒骂:“吗的,条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是有内奸!哼,陆城你妄称称霸柔城黑市,却连身边的人被条子收买了也不知道,竟还跟老子做买卖,这次要被你害死了。” 陆城原本在专心致志集中精神开车,被身旁一只狗在耳边狂吠,惹得怒不可竭,想都没想抬脚踹上了金彦君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座椅里,然后收脚继续踩油门。 眼底是残绝狠戾的光,寒声道:“给我少废话!指不准是你们那边的人出了问题,还来冤我的人,我一帮人都被你炸死了!最好的兄弟也被条子抓了!”说起这些,他就怒得想杀了眼前这个王八蛋,若不是忌惮他背后有将军,早就一枪崩了他,哪还在这听他废话。 金彦君被他踢了一脚,敢怒不敢言,他也是一时愤恨才出口骂的,但也心知此时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得绑在一起,更了然若不是有将军在背后,这个阴狠的男人可能早就不管他了。上一次,他已经见识到陆城的狠和绝了,记忆犹新,这也是他这次向将军要求把西山与北风给带过来的原因。 直觉这个陆城是难以掌控的人,若不带上强有力的护盾,他怕被黑吃黑。只是没想到,竟将西山与北风都损失了在中国,真的是得不偿失。咬了咬牙忍住心火,手撑着想从椅子内坐直身,正好摸到车座下方,顿时身体一僵,察觉到异状,用力一抠,居然从车座下面摸出了一个很小的机械装置。 这种装置,他走偏锋这么多年,又岂会不认识,是追踪器!拿出来的时候,陆城正一个急转弯,那追踪器从金彦君手中滚落,正好就在他的脚边地毯上,陆城阴鹜着眼飘过。 ―――― 一切秘密的背后,引发的是什么?我们拭目以待。 ------------ 86.激战(2) 这回金彦君暴跳如雷了,指着陆城的鼻子怒吼:“还说不是你的人?这车子是你那边的,车上有追踪器!”若非是在车上,他真想扑上去跟陆城厮杀拼命。 陆城单手抓方向盘,另一手把枪指到金彦君头上,阻住了他后面的话。刚才那追踪器落到脚边时,他已经看清了,脸色变得铁青。这辆车是…… 危难逃亡的紧急关头,他没有失去理智,就是匆忙择车逃亡,也不会选金彦君那一方的车辆。所以现在开的车子,他记得很清楚,是云枫与阿列的那辆。 阿列跟着他不是一年两年,如果要出卖他,不会等到今天。那么,只有…… 抬眼看向额头上方的观后镜,那里面将车后的一切尽览,隔了两层玻璃窗,可清晰看到后面那辆车上的聂云枫,正冷静开着车,额头还有被西山子弹擦过的血迹,幽深的目光却是直直盯着他,眼中的情绪,可以理解为――坚定。 忽然有种顿悟和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一前一后,在极速的奔逃中,两个人似乎都从这小小镜子里的视线中看到了对方最真实的**。 聂云枫心跳如雷,这是他人生中最震颤的一次,内心底里有着一股跳动的火焰在油生,他高度集中精神目测还有两百米就有一段曲路,在来时他就观察好了,这将会是最好时机。 陆城收回视线,心彻底冷静下来,将车速提到最高,完全没有去看码表,只知道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底。金彦君在旁边是心惊肉跳,这条路因为是乡间小路,本就高低不平,来时都是缓缓而开的,这样高速只要一个不小心,车子就会飞出去。 但此时陆城面泛青寒,眼神恐怖,金彦君抹了抹脸上之前被他揍的伤,只能一声不吭紧紧拉住头顶的扶手,勉强控制住身体不被甩出去。 聂云枫的车子也在疾飞,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开车是阿列教他的,记得阿列当时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心定手稳,那么车在你手中,你就是王者。他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眼里只有陆城,眼见曲路在前方时,立刻一个急转,速度不能再快,车子却彻底达到极限,随着惯性呲啦一下侧身滑过去很远,车身以自身与惯性力量结合的速度往前。 眼见陆城车身已经半横过来,正要转弯过去,聂云枫一咬牙,便开车贴着转角的峭壁冲了过去,车门划着火花,脚底重重踩住油门,轰的一声笔直撞上了陆城的车! 两辆车呈丁字状嵌在一起,滑了数十米之远才停下。 巨大的冲击力,聂云枫被撞得头破血流,气喘不定,好久,终于从车里爬下来。这时苏景的行动组车队也已经到了身后,警员们纷纷把枪端平躲在车门后,瞄准了这边,把退路给堵死,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形势,也就是说:没人逃得了了。 聂云枫没有理会那边,颠簸着一步一步往陆城的车辆走,那辆车毁得不成样子,整个半边车身都被撞憋进去,而他对准时有意避开了驾驶座位,是朝后车身撞的。瞥了眼里头,金彦君已经不知是死亡还是昏迷,满身是血倒在内。 他一边流着血,一边徒手使劲掰开前车门,就在这时,一把黑枪从里面伸出,狠狠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陆城持着枪,浑身浴血。 聂云枫定了定,缓缓将双手举起,陆城从车内下来,满脸满身都是血,从未有过的狼狈,连眼睛都是血红,枪管逼近,环顾四周,入眼全是制服警察,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视线回到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上,轻声问:“为什么出卖我?” 聂云枫高举着双手,紧紧盯在他的深眸里,那曾经黑幽深沉的眼,那曾经令他窒息的眼,如今只剩满腔怒意。淡淡开口:“洪爷临死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事。” 陆城神色一冷,眼中是暴怒与不信,“就因为洪景天?是,洪景天的死是我安排陈耀做的,他老了,胆子太小,我跟他提了多少次都不敢让毒品进驻市场,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洪景天的时代了。而他死,才有你聂云枫的天下,否则哪来的枫哥?” 聂云枫却放下了手,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天下,是你陆城的天下。” 陆城眼神缩了缩,没有反驳,却仍是不信最后会是如此结局。“你为我挡子弹,替我挨刀,帮我做事,与我称兄道弟,这一切都只为了替洪景天报仇?”他从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一份算不上的情义能做到如此。他自问对聂云枫算不错,与他交心,肝胆相照,真要拿情义比,他也认为后来他们的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要比聂云枫与洪景天来得深。 如果还有什么能让聂云枫出卖自己,那么就可能是因为洛夏,从一开始他就在心中对自己存了仇恨?可是,为什么这两年多来,他眼底的兄弟情为何会这么真? 聂云枫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陆城的眼,将他的心思尽收,然后他的脸上流露出悲恸,还有怜悯,他道:“陆城,不为了洪景天,也不为了夏天,我没有出卖你,我是在抓你。因为,我是警察。” 陆城浑身一震,沉喝出声:“你胡说!”他可以接受聂云枫为洪景天报仇,也可以接受为了洛夏而报复,却无法接受他现在说的可能,直觉反驳:“不可能,我认识你时就详细调查过你,你那时是十八岁,到现在也才二十二岁,怎么可能是警察?” 在决定用一个人时,他不会大意到不去调查这个人的身份与背景。可转念间又顿悟过来,如果一个人的身份与背景可以假冒,为什么年龄就不能造假?他如果是警察,让政府机关消去所有有关他的资料,换一种身份,完全是有可能。 聂云枫平静开口:“我的年龄做小了三岁,十八岁我从警校毕业,并没有收编进警队,进行专门培训。二十一岁来柔城,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接近你,然后抓到你。” 那一年,陆城还没有回国,他却已经先一步来了柔城,为的是排兵布阵。 陆城闭了闭眼,瞬间睁开,不再怒火中烧,一切都已了然。他沉着声音说:“我拿你当兄弟,阿列更不用说,然后就因为你是警察,我是贼,所以你就要抓我?” 他的话句句都打在聂云枫的心窝,但事到如今,谁都没有退路。从见到陆城的那一天起,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脑门上的枪指得很重,他深切体会到陆城内心的愤怒。 曾经他们把酒言欢,道尽许多往事,交心畅谈;曾经他们浴血奋战,逃出生天,结下兄弟情义。此时,却是兵戎相向,要斗得你死我活。 他也闭上了眼,不再去看男人愤怒的眸。 陆城看到聂云枫闭眼等死的样子,心中绝望而生,蓦然想起这些年自己的经历,不由觉得万般心死。应了那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好,既然你选择这样,那么我就先送你一程,黄泉路,你在前面等我,我随后就来。” 不管如何,他是把聂云枫当成了兄弟对待的,所以这颗子弹却迟迟射不出去。 聂云枫身体震了震,突又睁开眼,凝目而望,忽然想抽烟,却知道口袋里早已经没烟了。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依然是亮白一片,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若真的是他欠了那份兄弟情,他无话可说,老天定下了这样的命运,谁都无法改变。他只庆幸,在自己有能力的时间内,早早的把夏天给推离了这黑暗的世界。因为这个结局早就已经划定好了,他知道真相大白的这一天,他会死…… 边缘生涯,游离黑白,从少年到男人,不得不承认,生与死,是一只顽固的签,生者必生,死者必死。这是绕不开的结,或者是劫。 聂云枫慎重对陆城说:“开枪吧,我是兵,你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所以,我不是你的兄弟,我的兄弟在我身后。”他的身后,全是警察。 陆城闻言忽然双目充血,扣动扳机。 苏景目睹这方动静,惊魂不定,大声喊住手!可是,却阻止不了陆城铁一般的决心。 最后那刻,陆城想:不管是不是兄弟,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 因为他知道,聂云枫是警察,他这一枪开下去,那边围着的一群人会随后开枪,能在这种时刻,同死是唯一仅剩的念头。 ―――― 聂云枫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任何一个战场的规则是:不成功,便成回忆。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你上了战场,那你就要有成功的觉悟。一旦你不成功,那么你所付出的一切,你的名字,你的人生,都将成为这个战场的回忆。 而回忆,就等于遗忘,甚至不曾存在,也等于让你失去了意义。 因为,只有功成丰碑,才可以为你的一切作为,承担你应得的――罪与罚。 作者有话说:看到这里,大家是否明白了这所有的前因后果?以绵绵青涩的柔情开篇,以无奈悲伤的现实为他们的爱情写下句号,然后这所有的其实都很轻,真正最重的也在这最后。之前其实有很多伏笔,聂云枫在被抓进警局时,还有他为何一直如此压抑,包括前两章写他交易时突然会觉得兴奋,都是因为他知道今天就是事情的终点。 再去回想聂云枫那句话: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不能承受之轻,我的生命里,就只是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赌上我未来所有的幸福,只盼有一天你会懂。 是否大家都明白了他的难言之隐?他不是不想给夏天幸福,而是他的未来没有幸福可言,终有一天他会与他父亲一样,埋骨地下。这就是命中注定。 ------------ 87.空白的回忆 枪轮转过,清脆的声音划破耳膜,却没有热血四溅。 苏景长舒一口气,悬起的心落下,只听身旁严浩在低声道:“那小子真是命大,陆城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没有子弹了。” 聂云枫复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从惊讶到震惊,再然后狂笑起来,四野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狂笑,显得异常悲怆。他说:“我输了,命该如此。” 留最后一颗子弹,是陆城一直以来的习惯,然而今天,他的子弹空了却不知。这就是命! 此后,他再不发一言,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聂云枫退开一步,看着苏景走上前把手铐铐在了陆城的手上,看着他们押着他上警车,看着其他警员把车子里的金彦君也抬了出来,警笛嘹叫,呼啸而去。 猛地吐出一口血,苏景就在旁边,眼明手快一把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聂云枫却只是摇摇头,挣脱开了她的扶持,站得笔直。 这样的场景,不由让苏景想起第一次见聂云枫的情景,他也是这样挺拔而立,浑身萧杀,但却……有着一股不可能存在于一个混混流氓或者杀人犯身上的,正气!如今,依然存在。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但在被局长喊去谈话后,恍然大悟。 记得那天,赵局给她看了一打资料,上面写的全部都是聂云枫近几年协助警方破案的记录。 “他……”她依旧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他是卧底!打死我都不信!”刚刚还用手铐把人铐回来,那阴冷的眼,都有些让她浑身打寒颤。 “我起初也不信,下午特意问了一个知道内幕的同事。”赵局拿回她手中的文件,小心收好:“三年前,组织为了调查一个贩毒集团,从警校里挑选一批卧底。经过一系列考核,他们发现所有考核科目的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 “是聂云枫?”她眉眼微挑着问。 赵局点点头。 “不可能,三年前他才十八岁,我们查过他的资料,他是十八岁到柔城的。”他这个年龄,就算真的是入了警校,但也因为年岁太小,而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危的活动。做一个卧底,首先要求的是那人心性沉稳,能够藏得住心。 有很多例子的卧底,因为长时间沉溺在黑道,要么就是自己承受不住压力,暴露了目标而致命,要么就是彻底被染黑,再也洗不白,失去了原本的正义之心。后一种情况犹为多,因为江湖路上,恩仇情义,权利与金钱的**,都是对人的一种诱惑。试问,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呢? 赵局道:“他是一个成熟干练的警察,他身份证上的年龄小了三岁,他是二十一岁到柔城,现年二十四岁,他的心智完全够冷静独到。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他是向君帆的儿子。” 苏景大惊,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向君帆这个名字,在他们警界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当年他是他们警队最有潜力的闪耀明星,他的英勇事迹广为流传,但后来却不知为何忽然销声匿迹,几乎就没了这号人物。 以致于像他们这一辈的人,好多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她还是从父亲的嘴里听到有关这个人的事迹。记得当时父亲的口吻里,有着尊敬,有着叹息。 向君帆,聂云枫,截然不同的两个名字,又有谁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我与你一样,看到这份资料时,不相信他是向君帆的儿子。有一件事,不知道苏老有没有跟你提过,就是向君帆也做了卧底,就是潜伏在现在的黑道老大洪景天身边的。聂云枫是他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跟他父亲走了同一条路。” 苏景沉默良久,皱着眉说:“他在黑道应该混的很好。” “的确,聂云枫的反应速度,心理素质,洞察力,身手等等都是一流的,非常适合做卧底,他在黑道混的不错,现在与洪景天交情颇深,并且接近了我们的头号目标陆城。” “那这次的事呢?他杀了人。”就算证据不足,但是所有疑点都指向他杀了陈耀儿子的事实。如果定罪,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卧底生涯结束,那会不会要受刑? 赵局也蹙起了眉,这是他做局长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一件案子,“上面的意思是按兵不动,我们全力配合他。”因为,真正要抓的大鱼才刚刚开始露面。 “可是有了案底的他,如果有一天破案,他还能回归队伍吗?” 这回就连赵局也沉默了,这个答案连他也给不了。聂云枫与他父亲不同,向君帆在做卧底的同时能够把握尺度,当然两者接触的人物与案情危险程度也不同,相比之下,聂云枫更加血性,也更适合成为黑市的一份子,融入到对方阵营。 于情,聂云枫杀的是作恶多端的黑道小头目,可以理解为自卫;但是于理,他的确杀了人,若真是拿到法律面前来讲,他是有罪的。 想了想后,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应该是可以考虑的吧。” 苏景心中一窒,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她非常清楚这几个字的两面性。“应该”与“可以”两个词奠定了聂云枫今后的结局。这是不是就是卧底的悲哀?当他置身在黑暗的时候,别人帮不了他,当他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组织也无法去救,可是在当某些事发生后,却可能要被放弃…… 忽然之间,她对那个还在禁闭室里的黑沉男人,多了一丝同情和敬佩。 抓过面前的茶杯,猛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穿过心肺,却没有将那股憋闷给冲淡,用力将茶杯放在桌上,不大不小的撞击声里,苏景说:“这是毁了一个人的一生,若他不能做警察,这辈子都无法脱离黑道。” 在知道聂云枫的身份后,她看不得他在一步步堕入黑暗,而原本推他进去的手却已经放开,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赵局见她态度不好,也没生气,只就事论事道:“他若以后在做卧底的同时能够混得低调点,也不是没有机会的,污点会随着时间慢慢抹去。但若他太引人注目,假如他某天回归警队,然后一个黑道大佬变身为警察,岂不是成了警界的笑话?” 苏景冷笑:“那他如果混得不好,如何能够真正接近到那毒枭陆城?这不是自相矛盾的吗?按局长之言,就是说他即便真帮我们警队破了这起大案子,而他在黑道太出色,也无法再转成白了?”那他们警方与黑道又有什么区别,生生将人推进地狱! 赵局叹气,“他如果被染黑了,怎么还能洗白?小苏,你也是警察,你该明白若他真成了黑道叱咤风云的人物,让他再做回警察,就能与黑道彻底脱离关系吗?” “……” 苏景再也无从反驳。 若有一日,聂云枫成为叱咤风云的大哥,那么就算一切尽了,也难再回头了吧。 忽然发现,人生的路没有绝对的方向。最悲哀的不是自己分不清方向,而是朝着理想不畏险阻地走下去,走到尽头才发现不止是走错路,还走进了死胡同,那是无底深渊。 沉思了一会,她又突然问:“赵局,你觉得黑道真的就能被彻底肃清吗?” 洪景天除了后有陆城,陆城若被抓了后会有别人,即使柔城能够一片安宁,那么外界呢?黑道就像大自然一样存在着,能够有肃清的一天吗? 赵局懂她的意思,眸光略沉着问:“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员会去质疑的一件事,他们警察的责任就是抓贼,肃清一切犯罪可能。 苏景眯着眼,轻声道:“我们的周围有一掷千金的富商,有衣食无着的穷人或乞丐,只要存在这差距就一定会有罪犯,有黑道。要黑道消失,除非人性不会贪婪。” 但可能吗?若真有一天罪犯没了,世界就和平了吗?那么还要他们警察做什么?而人性有贪婪,就一定会有罪恶,这就是一个生生不熄绕下去的环,所有人都身在这个环中,无论是兵还是贼,谁都脱离不开。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不是一个警察看待问题的角度。”赵局最终只能给她这样的答案。她无声而退出那间办公室,心情异常复杂。 …… 苏景从回忆中回神,凝目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浑身的血依旧不损他的俊美,可是那如黑曜石般灼亮的眼中,只剩深深的绝望。 若一个人沉浸黑道多年,身边的兄弟皆与他肝胆相照,而他却不得不为了职责出卖他们。是否,此刻他的内心其实比谁都要痛苦? 忽然间,苏景觉得黑道里除了罪恶,其实还是有难能可贵的东西的,比如,兄弟情义,同生共死,这些都让人觉得敬佩。 他们以义气为先,肝胆相照,可以为彼此搏命。 有个问题她在心里自问,黑道为什么争端不断,死伤无数?是因为黑道的人都冷血无情?还是因为很多人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假如有一天黑道有个人能只手遮天,他们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会不会改变?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有能力的人。他或许可以主宰这个地下世界,让它存在着,却不违背法律,自成一方天地。 但是,他是警察,他没有忘了自己的本质。 ―――― 没有人生来就想走入黑道的,这中间有着一个必然的过程,至于这个过程中会遇见什么,妥协什么,也唯有自己清楚了。 ------------ 88.伸张正义 “噗通”一声,苏景没有防备那一直站得挺拔的男人突然往前栽倒在地,伸出的手只来得及勾到他的一片衣角,却拉不住他极速下坠的身体。心中什么划过,仿佛生命在指尖流逝。 她破过很多凶杀案子,抓过很多匪徒,再艰难的情形也都能从容面对,不曾变色,但却在此时,心慌流淌而过。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自从赵局给她看了那宗资料后,就会时常关注他的动向,会去揣摩他做一件事时候的心理。 这次接到上头传来的线报,几乎是第一反应就猜到了这是聂云枫给出的消息,沉默了这么久,潜藏了这么久,他终于行动了。他深知自己是置身黑暗地狱,要么不动,要动就是抓住大鱼。不成功,便成仁,是黑道中人的信仰,也成了聂云枫的信仰。 她与他只接触了那么一次,却在今后的两年里,将这个人作为重点关注对象,破案闲暇之余会忍不住调查研究他的动向,从中了解到他的想法和动机。 警察这个职业,其实要懂的东西很多。首先犯罪心理学是必备的,她从聂云枫的每一桩事情里,揣摩他的心态。研究过后,她深刻明白聂云枫定也是一个高级犯罪心理学专家。 因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深思熟虑后的作为,那个举动会产生哪些效应,他似乎都已经料到。就比如与陆城之间,最初的时候是正面较劲,即便让陆城对他有所忌讳或者防范,却在另一方面,又对他有了不同层次的欣赏和信任。 他是一步步,一环扣一环的走进那个黑暗世界,没有多一分焦急,也没有少一分沉稳。像陆城这种心机城府都到极致的人,最终能够将他真正当成兄弟,这其中聂云枫将人的心理已是抓到细微甚至毫厘之间。他计算每一种陆城可能会产生的心态,然后一个一个将之疑虑消除。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会是一个成功者。 常听人说什么读心术异能,但是苏景觉得这种异能是不大可能存在的,真正的读心其实是对心理攻研的极致,是通过人的肢体语言与微表情,揣摩出真正的心意。 若聂云枫不是警察,若他也不是卧底,若他是真正的黑道中人,那么极有可能成为这黑市里的一个大亨,会主宰柔城地底下的世界,也可能会改变黑道的命运。 可当某句话,某个名词前加了一个“若”字,那也只能是如果,不会成为现实。 苏景把聂云枫从地上扶了起来,尝试抱却是抱不动,身体太沉了,只能使了些力将他拖进车厢内,安放在后座椅上。刚刚已经探过他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只是昏死过去。凝眉看着那张染满鲜血的年轻的脸,心中忧虑一层一层泛上来。 刚才她开着车在后面看得很清楚,最后那一撞,极有可能会将两辆车都撞到翻身,那是一个高难度也高危险的举动,但是他却不顾生死做了。为了破这个大案件,他是拿命来搏,也背弃了“兄弟”,才赢来了今天的胜利。 警方破获了柔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毒枭与军火案件,将陆城与缅甸毒贩金彦君同时抓捕归案,于是,他完成了卧底这么久的使命。 可是,今后的路,聂云枫,你该怎么走? 聂云枫十八岁的时候,是警校的一名优秀学员。他各方面体能、射击、格斗等技术都是名列前茅,深得教官们的欣赏。 当时,组织决定挑选一名合格的学员打进黑道内部作卧底,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警队里面挑选精英,是因为成年后的警员会因为社会经验逐渐丰富而存在某种自主意识,也就是说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行为出现,极可能会暴露自己目标。 唯有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浸染习惯混混的生活,才有可能真正形成暗沉气息。所以,黑道不是人人都能进的,黑道份子也不是白痴,他们身在底层,自然会对光明特别敏感。 虽然教官们向组织极力推荐聂云枫,但还是从警校里选出了另外几个候选人,也是出类拔萃,各方面成绩都优秀的学员。对他们不仅做了体能技术考核,还做了一场心理考核。尤其是心理考核至关重要,必须要选出一个无论是实力还是精神都能承受压力,且精通犯罪心理学的人。 务求保证被派去做卧底的学员,不会沉溺那个世界,更不会忘了自己的最初本意。 毕竟组织派出去的不管是警队还是警校的,都是精英,不止要确保能完成任务,还必须保证不会叛变被彻底染黑,否则不仅是国家的损失,更有可能会依靠这些在警校学到技能融进黑道里头,成为他为虎作伥的工具。 这种可能性,必须是扼杀在摇篮里。 几个人分别被隔开关在几个房间,第一项考验,就是在无人的时候能否在静谧的空间内沉得住气,这是对心理安定的考核。不用说,这项考验全都通过了,心浮气躁是大忌,这在他们进警局第一天,教官已经严厉警告过。 第二项考验,是在通过第一轮后,从屋外走进几名国家高层被专门聘请过来的犯罪学心理专家,开始通过一系列的问题来测试。测试的常规问题,每个人都相同,但又争对每个人的特点分别出一到两个专业的题目,然后经由教官们把这些记录在案。 专家问:你为什么要做卧底? 聂云枫答:为了抓贼,打击犯罪。 专家问:什么是犯罪,什么样的人又是贼? 聂云枫答:犯罪就是破坏社会的法纪,而破坏法纪的人就是贼。 专家问:卧底期间,你是贼还是警察? 聂云枫沉思了下,答:贼。 专家问:犯罪份子要你一同进行犯罪活动,你要如何做? 聂云枫答:尽力避开,避不开则接受。 专家挑了挑眉,又问:如果卧底身份暴露,敌人拿枪指着你的头,你要怎么做? 聂云枫答:坚守自己的心。 专家问:那如果犯罪份子用金钱、美女、权利等等诱惑你加入他们呢? 聂云枫重复回答:坚守自己的心。 最后一个问题。 专家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当警察? 聂云枫眼光如炬,坚定而诚挚地回:伸张正义。 爱略特曾说,正义像上帝的王国它不是我们身外的一个事实,而是我们内心的一种热烈向往。而培根也说,就是因为有了正义感,人才成为人,而不成为狼。 正义在心,故而无畏。 聂云枫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又是怎么回答的,反正他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选择了,最后那个问题,他是考虑了一秒钟的。 你为什么要选择当警察? 这个问题,除去伸张正义外,在他的心里有个答案――因为他的父亲向君帆,他才会选择报考警校,要当警察。 父亲向君帆,从小就是他的偶像,他的英勇事迹常听母亲在耳边细说。只是后来,父亲为了完成组织一个艰巨任务,也和他一样,置身卧底行业,然后从此再无音讯。 又如何不知,当踏进那个世界后,没有音讯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不在人世。警局不会把这样的事公开,只会成为一个秘密档案。父亲生前所有的功绩也都被抹去,只留在警局档案室内最深处的抽屉文件袋里,只留在曾与他一起执勤过的警员的心底。 教官将他们的问题都一一记录在案,然后把几个候选人都集聚一堂,认真而严肃地说:这次的考核只是记录你们在做一件事之前的想法,无论你们将来成功与否,只要回想起今天经历的,你们可以扪心自问,是否已经改变?而我,真心希望,战士的心如钢铁,一切如初,不曾改变。因为,你们是我们国家的战士。 一番话后,在座的几个学员,都满腔热血。聂云枫也如此,他想当年父亲向君帆应该也做过这样一份考核与测验,答案应该与他一样。 从此以后,他再没见过其他几位一起考核的学员,只大致了解到共有三人被选中,分别派往各地,从事各种行业,最终都将走入卧底生涯。 聂云枫从病床上醒过来后,脑子里就浮现当年十八岁时的一幕幕。那时他还很年轻,可以说是稚嫩,血气方刚的十八岁,被组织选中时,浑身都热血澎湃。因为他可以朝着向往的方向而走,因为他可以追随父亲的脚印。 从那天开始,是秘密集训,经受各种极限考验,然后开始了自己的颠沛人生。 流浪是为了使背景变得单一,也从流浪中慢慢学到混黑道的基本法则,沾染到底层的沉暗气息。当积攒到足够的底气后,他来到了柔城,那年他二十一岁。 相应的资料全部改过,他回到三年前的年龄,他是十八岁。他完完全全不再是警员聂云枫,而是一个初来乍到的蒙头小子。网开始逐步撒开,一切从零开始。 ―――― 改头换面,从零开始,只为坚持心中的信念。 ------------ 89.不成功,便成回忆 组织里给安排的那个母亲,其实是一位精神病患者,有着极度抑郁症。与她相伴的日子,聂云枫其实有把她当成亲人的,毕竟为了有那个融合度在,而且也求逼真,他们确实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所以忽然有一天,她从楼上跳下去时,他的世界似乎顿然陷身黑暗。也可能是长期相伴,受她感染,忧郁症确实也传染到了他身上。 认识洛夏,是天意,他没有想过那么美好的一个天使会降临在他身边。 然而,在学校门口,第一次看到陆城出现时,心在慢慢沉落。怎么也没想到,洛夏会与陆城有关,在正式踏进柔城之前,组织已经把相关人物的资料给他了。第一个目标人物就是洪爷,他是柔城黑道的大佬,但组织怀疑他的背后另有其人在操控,而陆城就是那个嫌疑目标。所以,对陆城这个人,他做过了一番研究,知道他此时不在国内。 却没想到,会在认识洛夏一学期后,这个人正式走入视线。当时,他的心境是灰暗与孤寂的,没有人能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明明已经爱上了那个阳光女孩,却要忍住这份情潮。 谁说卧底不是警察呢?可只有当卧底的自己绝不能说这话,光是咬牙合血吞不使心改变就是一种极限的考验。一面抵御着爱情,控制着自己的心,一面又要为了任务去通过洛夏接触陆城。如果说认识洛夏是偶然,那么在见过陆城后,利用就成了必然。 为了达到任务,他只能这么做,尤其是陆城已经对他有了印象,甚至有了举动,他不可能再换一种身份去接近或者接触。路已经在那,只有一条,他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很清楚陆城这种人,看重的是本事,要想取得他的信任,不是靠恭维与游说就能成的,要让他看到自己实力的同时,又不能太过冒进。尤其是中间存在着洛夏,他接近陆城的机会,似乎更加渺茫。因为,他从陆城的眼中,看到了对洛夏的执念。 也许是阴差阳错,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虽然没有办法直接与这个目标人物接触,却还是引起他对自己的注意。与此同时,他也在暗暗观察陆城这个人,研究他的心理。 陆城是一个钓鱼高手,他是会收网的钓手,只会吃自己钓的鱼,不屑那些自动送上门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是来自外界还是陆城下的绊子,一一承受且通过,布下一个又一个弥彰,做出被迫投效他的假象。 最终,他还是到了陆城的身边。 洛夏是他做卧底之后,最不定的因素,也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内。无论最后他能不能够破案,能不能够抓陆城,结局其实早已定下,他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让她远离这个是非圈。 她那般无怨无悔跟着自己,是没有出路的。总有一天,他要么活着抓陆城,要么就是跟父亲一样死得无名。而死的可能性则占了80%,这是当初教官即使不说,他也料想得到的比例。这样的他,怎能让洛夏把一辈子都糟蹋在自己身上? 与陆城的那个交易,是必然,也是机会。 他将自己剖开在陆城面前,让他确确实实看到他对洛夏的爱,然后要求他放手。这所有的情绪透明可见,没有丝毫隐藏,这样的他,才是陆城想要的人,也才能博得洛夏离开的机会。这一计,赢是双赢,尤其是他赌陆城心中的笃定。 他笃定洛夏即使离开了柔城,还能被他一手掌控;他笃定聂云枫的弱点在于洛夏,只要好好把握,就会是一把锋利的刀。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陆城正式把他收入旗下,这其实是一场心战,不是对这个人的心理研究透彻到底,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但凡有一步算错,都有可能引来陆城对他的戒备防心,甚至是杀身之祸。 陆城这个人,其实很注重内心,他觉得把你看透了,觉得你能力得他欣赏,自然就会亲自将你收到掌中,并肩闯荡,失之共哀,得之共享。 而且,他是个既然敢用,就不怕收不服的人。也是因为他对自身有着极大的信心。 聂云枫还记得那次他因为“太子”事件被抓进警局,后来进了看守所,有个人来看他,是正式指派他任务的警司。所有他真实的档案,只有这个警司才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这也是自他警校离开后,第一次来见他。 警司说:“这次的事,陆城参与进来了,证明他对你有了收纳之心。这个人现在看似还是白道居多,但是他底子里是黑的,不用几年,他就会真正崛起,陈耀势必不是他对手,我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你必须到他身边,让他充分信任你,然后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要做的是一击即中!我们只需要出手一次,但必须是最完备的一次,能将他彻底绳之于法。凡那些不足以判死刑的罪,自有警方会来解决,你且当观众看着就好。这是你要做的事情,你必须记在心里!” 一番彻谈,奠定了他后两年内的沉寂,长官的命令,他铭记至今。 但在当时,他也跟警司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警司帮助洛夏彻底脱离陆城的掌控。他的意思是,在洛夏离开柔城后,不管被陆城送到哪个地方,能够帮助她恢复自由,不受任何人牵制。这也是他能坚持走这条路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唯一方式。 警司的能力,足可以帮助到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瞬间,原本严肃的空间内变得沉默,警司默看他良久,最终点了头。 从走出警校大门开始,聂云枫从未后悔过曾做的事,不管是错与对,还是罪与恶,他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唯有对洛夏,他的心里在深深忏悔着,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爱情的苗子掐断,他耽误了一个挚爱的女孩。 每次夜深人静时,想起那双明亮水盈的眼,心痛的无法呼吸。 从她离开后,再没有去打听过她的消息,因为他怕,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有关她的信息,都有可能会让他觉得要坚持不下去了。但警司那边还是找了办法,在大约半年不到时,给了他一个口信,洛夏已经正式脱离陆城掌控,那一刻心里划过的却是惊慌。 这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她的音讯?却没想到,时隔一年,会在去给洪爷祭悼的坟场遇见她,相逢不相见是他与她的悲哀。看着墓碑上刻的名字,心里为她觉得沉痛,洛廷远是她的父亲,他的死一定给她带来如灾难般的痛苦吧。 但不管如何,那些都会过去的,她会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岁岁平安。 这一次,他九死一生,还是留住了命。陆城开枪的那一瞬,他其实是万念俱灰的,终究还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下场,即使曾坚定地认为他是在伸张正义,可是看着陆城血红的眼,他的心底浮现了愧疚。 命运的安排,从不由己。睁开眼的霎那,恍如隔世,再生为人。而他还活在当下,那许多宿命并没有远离他,从醒来到这刻,除去那个叫苏景的女警有来看过他,再没任何一个。甚至他的病房外面,还由警察轮流监视着,他就像个刑犯。 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心中有数。却又多了一种愤恨与绝望,难道他拼了命,舍下所有的一切,最终得到的是一无所有?那么当初坚定的信念何在?教官的那番言辞,让他们不要失却本心,他做到了,组织却要将他遗弃?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任何一个战场的规则是:不成功,便成回忆。 他现在算是成功了吗?陆城被抓,贩毒、贩卖军火、袭警等多项罪名,都能将他置于死刑,且都是罪证确凿。可最后的结局,似乎是他成了回忆。 父亲还说:只有功成丰碑,才可以为你的一切作为,承担你应得的罪与罚。 聂云枫闭上眼,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含义。功成,他做到了,丰碑,却不能。或许他这些年的投身地狱,换来的也只是承担应得的罪与罚吧。 苏景走进门,就看到聂云枫紧闭着双眼,眼睫微颤,眉头深皱,那神情说不上痛苦,却让人看得有些心酸。听到脚步声,她看到那双眼睁开,乌黑的眼珠扫过来,与她对视,却没有半分情绪,仿佛是懵懂初醒一般,可是那眼底的黑影,显然他已经久久未曾入睡了。 心中一暗,昨天是她送他过来的,她一直等他到醒来,才离开。她到现在都还没收到命令,对聂云枫该如何处理。而当所有命令未下达前,眼前的男人只是聂云枫,是黑道赫赫有名的枫哥,是陆城身旁的左右手。所以必须以嫌疑犯对待。 上级就像是消失了,没有任何人来询问有关他的事,像被遗忘了一般。他是这场任务里最关键的人,是抓到毒贩的功臣,却无人问津。 说实话,连她都觉得心寒。可她人微言轻,除了心中唏嘘之外,无能为力。 ―――― 信仰?信念?当这一切都被推翻时,我该何去何从? ------------ 90.生或者死 当苏景下班后决定开车来看聂云枫时,严浩拉住她劝:“苏队,他身份特殊,你不宜与他走得过近。”当时心中顿生一股怒火,毫不留情就劈头而骂:“不要忘了,这次的案子,若没有他,我们谁都破不了!” 严浩眼神一暗,松开了拉住她胳膊的手,欲言又止。苏景知道他是好意,这种时候,聂云枫成了敏感人物。除去当天执勤在场的同事,稍稍听到一些当时聂云枫与陆城的对话,可也只是心有疑虑,却不会相信。声名赫赫的黑道头目,怎么可能会是警察? 在一切档案没有公开之前,在警方没有做出明确表示之前,聂云枫是出卖老大的黑道份子,是被整个黑道唾弃的人,即使如今的柔城黑市成了一盘散沙。 拍了拍严浩的肩膀,软化了些语气:“严浩,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做不出在这种时候,把一个付出所有的兄弟就这么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在她心里,自从知道聂云枫的身份后,就已经把他当成是并肩作战的兄弟,虽然他们相识不相熟。 所以,她来了,看到聂云枫那样的神情,心中无比悲怆,可失了语言。因为此时再多的安慰都是空白的,现实就在眼前,不容改变。 林美静从警局被放出来后,接到通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她匆匆赶到医院,聂云枫已经睡了,白色的窗帘轻轻飘动,窗子半开着,房间里漾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睡得十分沉,只要稍微用心,就能听到他的呼吸。 那天,她与梁晚在一起,见梁晚给城哥打了电话,心念一动特别想他,也就拨了号码过去。打完电话后,忽然有些慌,从电话里他的声音中,她听到了一丝绝望。是有事要发生吗?刚还在念头轻转,就有警察上门了,不仅把她带走了,也把梁晚一并带进了警察局,没收了一切对外联络的通讯工具。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定是与聂云枫有关的。而看梁晚的神色,惊疑只在眼中一闪而过,立即就镇定下来,没有一点慌乱。心底对梁晚真正是佩服又崇拜。进到警局,是无休无止的审问与录口供,问得都是有关聂云枫的事。 即使她不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从头至尾她都保持沉默。不想因为自己任何一句言辞,而导致令他置身危境里面。当晚,她与梁晚被关在了同一个禁闭室内,再见这个女人时,冷静依旧,只是眼底有了疲惫。 一天后,她被提了出去,而梁晚依旧关在禁闭室中。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更不敢去多问身后的警官内情,后来听到聂云枫受伤入院,立刻打了车飞奔而来。 沉睡的那张脸上,乃至额头,都有伤痕,脸色也显得苍白。从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眼睛一红,走到他身边,俯身头贴靠在他心口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林美静甚至舍不得起来,而聂云枫的手动了,却是推开她,静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忽然间觉得绝望无比,聂云枫的眼神流露的信息,让她觉得深深的绝望。 耳边是他的声音,清冷依旧,淡漠依旧,“美静,离开我吧。” 林美静眼泪滚落了下来。 聂云枫说:“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吧,一个可以爱你一生一世的。” 林美静哭了起来,她知道,他是在跟她说分手。 她一直都知道,聂云枫不爱她,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从来没有忘记。可是不管是何种境地,不管是谁问她,哪怕是对自己交心的梁晚试探,她都坚定地说聂云枫爱她。 因为她知道,从聂云枫承认她是他的女人那天起,她就背负了这个责任,要为他演好这场戏。而作为他的女人,她能被放出来,而梁晚却留在里面,代表着什么涵义,她不是傻子,明白其中的意义。 他的事情已经完成,再不需要用她来做幌子,所以他提出分手了。 聂云枫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滑落,成了两条泪痕,怜惜泛起,却没有动。若对她无法爱,就不要给以希望。放开她的手,是在与她通完最后一个电话后下得决定,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有时候绝情,其实并非本意,也不一定就是坏的。若非为了蒙陆城的眼,他绝不会拉这个女人下水。回想曾经,为了达到目的,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也拉了不该趟浑水的人下海。林美静就是其一,洛夏……也是! 他想起那次与陆城谈心的时候,他问陆城:你觉得这样过好吗?总是做着法律以外的生意,总有一天,可能会……后面的话他没有说,陆城能听懂他的意思。 陆城只淡然而笑道:出来混,既然不讲常理,就得讲胆识与豪气。你问我好吗,我觉得是一半一半吧,至少我们现在过得比大多数人舒畅与快活。 他在当时笑了笑说:你说的对,一半一半。 这些思维根深蒂固的扎在了陆城的脑里,他不会觉得游离法律之外做事有什么不对,相反能够带来更多的价值。其实这两天,聂云枫想起很多与陆城在一起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阿列对他的兄弟情谊。 阿列对陆城有多忠诚,他一直都看在眼里,甚至他能真正走到陆城身边,阿列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现在他在里面,恐怕是恨透了他吧,曾被挂在嘴边的兄弟,如今却把他们完完全全的背叛与出卖了。 聂云枫越想越难过,心空空一片。 若这时候,眼前的女人是夏天,他或许还能紧紧抱住她沉声痛哭。出卖了兄弟又怎样,做不来警察又怎样,他还有夏天抱在怀中。 可是,她是林美静,她不是夏天。 他不爱她。 林美静是个很看得开的女人,她在风月场里浸淫这许多年,见惯了很多生离死别。所以即使她爱聂云枫入骨,也做不到他表明了所有态度后,还祈求爱情。尤其是,即使祈求,也得不到,那个女孩在他心中生了根。 就像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白晶晶哪怕与他有再多的牵扯情缘,始终敌不过紫霞仙子留在他心头的一滴泪。而她是白晶晶,洛夏是紫霞仙子。 从医院走出来时,林美静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觉得心也沉黑一片。最后的时刻,她向他要求一个拥抱,他只考虑了一秒,还是伸出了双手。靠在温暖的怀里,她用力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这独有的味道,从这一刻开始,再也不属于她,她要牢牢记住这个感觉。 这天一早,林美静去看守所里看梁晚。对这个大嫂式的女人,一直有着特殊的友谊,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 可是到了那里,看守所的警员却说,梁晚几度试图自杀,都被救了下来。从外面透过窗户,偷偷地看里头的梁晚,发现不过两天的时间,这个一向从容冷静,又优雅淡然的女人变得满脸憔悴,神色黯淡。 这样的梁晚,不用说,一定是知道陆城被抓的消息了。 从看守所出来,林美静想了想,还是打车去了医院,走进病房,看到聂云枫正在独自换着绷带,居然没有一个护士过来帮忙。而病房的附近,还站着几个便衣警察。 想也没想就走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绷带替他缠了起来。聂云枫看到她又再来,并没有多问,任由她帮助自己。 林美静说:“梁晚似乎不想活了,她在看守所里一直试图自杀。”这件事她除了来告诉聂云枫,不知道还能与谁说,而来的目的除去想再看看他,就是想他找个解决的办法出来。看着那样的梁晚,会觉得很难过,起码能够让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也好。 聂云枫沉默了一会,才对她说:“你去告诉梁晚,陆城把生命看得很重,无论何时,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秒是一秒,若是她执意要死,不过是走在陆城的前面,而且还带走陆城在这世界上唯一仅剩的骨肉。” 中国的法律总会走一个程序,从罪犯抓捕归案到立案审判,都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前后大约会有两个多月,长的甚至会超过半年之长,在这时间里,以他对陆城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像梁晚一样求死,他会活着。 他要告诉梁晚的是:陆城还活着,你为什么要寻死?尤其是,你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那天,当听到陆城说梁晚怀孕时,他心底的丝丝内疚在泛滥,抓揪着他的心,可他势必要扮演这个刽子手,生生将这对男女拆散,而且置他们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没有父亲。 他希望,梁晚可以活下去,也一定要活下去。 ―――― 一次次地送走身边的人,到最后,孤单影只,只剩孤寂与绝望。这就是归宿。 ------------ 91.恩怨到头 林美静再次去看守所里看梁晚,到了那里才得知梁晚已经被送进了看护病房,她因为绝食加上怀孕三个月产生早产迹象,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走进看护病房,林美静还没开口,梁晚就说话了:“你来干嘛?”声音嘶哑难听。顿时鼻子酸涩起来,几步到了最近处,轻声道:“晚姐,我来看你。” 梁晚沉默。 林美静转过眼,床头柜上堆积了许多食物,但是都没有动。她明白,梁晚在自杀无门时,选择了绝食来求死。当一个人没有生存意念后,就算没有任何工具也能杀死自己,但是,她沉重地问:“你真打算就这样去死吗?不顾你肚子里的孩子?” 梁晚有多想要一个陆城的孩子,林美静知道得最清楚。那天去医院产检,是她陪着去的,当时梁晚拿到检验单子时,从不喜形于色的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从眼到心都是喜悦。后来回程的路上,悄悄抚摸自己的小腹,脸露慈爱。 可是现在,她在做的,不止是杀了自己,还在杀了那个腹中的孩子。 梁晚转过头不看她,没有说话。 林美静拿起案上的一个面包,送到她的嘴边,“吃一点吧。” 梁晚没有张开嘴,只是望着雪白的屋顶,从被抓开始就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今昔是何时,也不知现在是几时几分,突然问:“我想知道,城哥什么时候上路?” 当警察找上门,当他们说陆城被抓时,她就明白什么都结束了。警方若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绝对不会动手抓城哥的,而一旦被抓进去,就再无可能出来。这也是她为何执意求死的原因,她要去黄泉路上陪他。 林美静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法院还没审判,一切都是未知。”她这么说,是想给梁晚一个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 梁晚转过头,直直看进她的眼中,慢慢一种愤恨弥漫进她眼内,她说:“我看到你就想到聂云枫,我恨聂云枫,城哥将他当兄弟,他却以警察之姿来抓捕他!他的良心何在?又凭什么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 林美静心中一窒,聂云枫是警方派在黑道的卧底这件事,她已经被告知了,否则也不可能任由她去探望他。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没事的原因,若聂云枫不是警察,恐怕她如今也和梁晚一样,作为帮凶呆在看守所内,等着法庭审判吧。 想了一番措辞,觉得都不好,可她却无可避免地站在了聂云枫的立场,去为他说话。“晚姐,我能明白你此时的愤怒,但是,我想聂云枫也只是职责所在,从一开始,他走的路就与城哥不同,他是兵,而城哥,你不得不承认他是贼,那些违背法纪的事,早已无视了道德,害人又害己,而聂云枫不过是坚定自己的信念惩善扬恶罢了。” 她不懂这些男人的纷争,但却从聂云枫那痛苦的神情里,可以看出他的难过,也可以体会到他在当时决定抓陆城时,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痛苦。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无论是对挚爱,还是对兄弟,或者是对她。 所以,她必须为他辩解。 梁晚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声色嘶哑,甚至笑到力竭,最后拖着一口气上不来,重重呼吸了几口才回转,挑着眉问:“惩善扬恶?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嗯,你告诉我呢?”林美静被她质问的无言,这个答案很模糊,没有定义。 梁晚又说:“美静,我告诉你,这个世界遵循的原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们做的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没有谁是真正的罪人。有人循规蹈矩,不敢为**越雷池半步,庸庸碌碌一世人生;也有人俨然将自己当成正义的讨伐者,妄想惩戒罪恶。 这真的是太可笑了,我告诉你,就算城哥死了,不出几年,柔城的黑市会有后辈再起,就是无人,政府也会培植一个出来,黑与白成为对立,是缺一不可的。而新出现的那个人,不见得要比城哥好到哪去。是城哥太傻了,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创造一个黑暗王国,坚守这份阵地,却不知那个名叫正义的刀早已向他劈来。 这是什么正义?正义就是出卖兄弟吗?正义就是将人心玩弄鼓掌吗?正义就是不顾曾经的出生入死而背叛吗?哼,可笑之极,我梁晚绝不会承认那什么正义!” 梁晚的一番话虽然因为虚弱的关系,没法说得铿锵有力,但字字句句都打进了林美静的心。她无从反驳,几乎在心里也肯定了梁晚的观念。 但她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不管是捍卫聂云枫信仰的正义,还是挽留梁晚的生命。 “我不懂那许多大道理,有时候也会觉得命运不公,也会被现实迫得无奈,但是除了为生活努力别无他想,然后,不会去贩卖毒品,走私军火,也不会轻言杀戮,并没有什么正义不正义,这就是普通的生活,而我们大多数人都如此度日。为什么你不能呢?” 走在偏锋的日子,最终的下场不外乎就是眼下这种,如果有选择,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条不归路,而不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过得日子呢? 梁晚怔了怔后,顿时泪流满面,她死死抱着病房里的惨白棉被,第一次露出如此伤心的表情,她说:“我求警方让我见他一面,警方不同意;我求法官让我观刑,法官拒绝了我。普通的生活?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城哥死了,这世界就再没有我梁晚的容身之地,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林美静眼眶湿润,却道:“晚姐,你没有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叫――陆城,你总不想城哥唯一仅剩的也随你而去吧,为了这个孩子,好好活着。” 其实,死比活容易,死不过是两脚一伸,而活着却要承担。林美静站起身,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少能听进梁晚心里去的,但她已经尽力了,也将聂云枫要她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若一个人一心求死,无论什么方法,都能达到目的。 但她却认为梁晚不大会死,聂云枫深谙心理学,他一定能够抓准梁晚的心理。而城哥就是她唯一的结,也是唯一的生存希望。 打开门,军医站在门外等候,看来是又要给她打营养针了。这几天她不吃不喝,除了打营养针来维持生命外,别无他法。林美静回头看床上的女人,她已经从之前激动的情绪中安静下来,手上抓着被角一动不动,门开后有风吹进,她的发丝被吹乱搭在了脸上,可她却像哭得太累了,没有任何动作。 大千世界里,女人其实是最傻的一个人种。她们总是以感情为至上,就像梁晚,没了陆城,就没了生存下去的意愿。而若是换成是她,聂云枫若不是警察,若也像陆城一样等待审判,她会否也如梁晚那般,誓死相随? 这个答案,她心中没有底。 两个月后,陆城被判死刑,金彦君被国际法庭判死刑,赵横列被判二十年徒刑,梁晚被判十年,但因为怀孕,可以监外执行两年,缓刑八年。 不错,最后梁晚没死。 林美静听说法官允许陆城在行刑之前见一个最想见的人,但是他没有提出要见梁晚,也没有提出要见聂云枫,而是约见了他在洛氏的律师。 最后,他与律师究竟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两个月里,聂云枫变得平静,只安心在医院里养伤,苏景会时常过来坐个一小会。知道后来梁晚不再绝食,配合医生后,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内疚也好,不忍也好,他都不想梁晚死。 女人在男人的生命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她们为男人生育孩子,那个腹中的小孩,将会延续他父亲的生命。这也是他仅能为陆城做的。 这是林美静最后一次去见聂云枫,她已经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了。 正好这天,是陆城的行刑日。 她打电话过去时,聂云枫说了个地址,当时她愣了一愣,挂完电话后就了然。她到那边的时候,看到聂云枫坐在监狱外面的地上,抬头仰看着天空,脸上的神情是荒漠哀戚。 其实坐在这里,听不到任何枪声,但林美静明白,聂云枫是来送陆城的,也明白,在他的心里,是真真实实的将陆城当成兄弟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个叱咤风云、纵横黑道,主宰很多人命运的男人,自被抓那天起就一直保持沉默,今日,也就这么去了,身后未留只言片语。 不说一句悔恨的话,不与任何人道别。 至此,恩怨到头。一切,烟消云散…… ―――― 聂云枫: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变成这样。我只想说,在那段岁月里,我是真把你们当兄弟。 ――引用黄晓明版本的《友情岁月》,以下是其中一段歌词: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彷佛一切不能逃避,流浪时光,与你相遇,多少风雨。 天真的声音又在回忆,变成了最远的距离,仰望星空,问问自己,谁是我的兄弟。 来忘掉哭泣,来怀念欢喜,那披星戴月日子依然熟悉。 不相信有绝望,不感觉到犹豫,像亡命的旅程每天一样继续; 广阔的天与地,漂泊的我和你,所有故事发生都在友情岁月里。 风吹过已静下,泪光渐渐清晰,让过去就让它都过去。 作者有话说:引用在这里,是觉得这段话,这些歌词很符合聂云枫现在的心境。有什么比送兄弟上路更痛苦的呢? ------------ 92.一颗子弹 “云枫,我要走了。”林美静伫立良久,见他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打破了沉静。 聂云枫调转视线,凝目而来:“是吗?决定了去哪了吗?”林美静刚想说出地名,却又听他打断:“不要告诉我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吧。” 林美静沉默,心中问:你就是我认定的好男人,要怎么办? 这个世上,哪里去找一个像聂云枫这般的有情有义,又满身正义的好男人?他之于她,从未有过伤害,而她为他所为,全都心甘情愿。可这些话,她要如何说出口? 转念间,问道:“你呢?是调职到别处,还是留在这里就任?”最好是调职到别处吧,他跟她一样,最好是去没人认识的地方为好,要不然那些固然还存在着的黑市,会因为他的突然转变身份而纷然唾弃甚至“讨伐”。 聂云枫的表情浅淡,沉声道:“警司来找过我,说我可以选择调任别省从警员开始做起,也可以选择回归柔城的警队,他让我自己选。”他讲这些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释然和从容。至少,警司还是关于他卧底生涯所付出的那些代价,给了一个交代。而不是置之不理或者罔顾,能够这样,他亦心满意足。 不再怀疑父亲生前对他说的话了,的确是不成功便成仁,而他并没有成为回忆。 但他知道,组织有这个决定,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与压力的,要不然也会在事后那么多天,警司才找上自己。 林美静问:“那你的选择是?” 聂云枫浅笑:“我选择离职。” 林美静震惊,怎么会选离职?他这么拼命换来的这些,到最后他居然选择放弃?她不懂。可转念一想,却觉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警界给的是对于一个有功者的态度,但聂云枫若真的回归,相信定还有一条不平坦的路要走。 以他如今身心俱疲的心境,恐怕是再不可能胜任那份崇高的工作了。反而是眼下,他离职,离开或留在柔城,都可以。纵观这两个月的态势,警方没有公开他的身份,黑市乱成一团,但至少没有什么人扬言要替陆城报仇,几乎都把这次的事件当成了警方的一次大扫荡。 突然,心中闪现一个念头,不由震惊,难道……难道聂云枫选择不回归警队也是警方的一个安排?就是要他控制这柔城地下犹如一片散沙的黑市? 细看他的神色,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端倪,不觉心凉起来,为他心凉。她真的希望这个男人可以彻底脱离这黑暗的世界,可是却没有立场去劝说些什么,这两个月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寥寥可数,到了后来她已经找不出借口去找他了。 就像现在,问完这些话,竟再找不出别的语言多留一时半刻,于是她只好轻声开口:“那么,我走了,你保重。” 聂云枫点点头。 林美静再深看他一眼,转过头,背身而去。她知道身后的男人在目送着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感谢他在她离开的时刻,可以这么深切地看着自己。 忽然顿住了脚步,她忍不住……回头箭一般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哽咽着说:“聂云枫,我……”爱你。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停格在喉间,然后松开他疾步而逃。 聂云枫,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的爱你,离开你是我此生锥心之痛。 这是一段沉痛的回忆,哪怕是林美静在今后真的如聂云枫所言遇见了一个爱她的男人,生活过得很幸福的时候,她都没有忘记。她始终感念着在自己曾经最灰暗的岁月里,有个男人以他的方式默默地保护了萍水相逢的她,也在最后让她远离尘嚣,过简单幸福的生活。更感念着,她是那么深刻又沉痛的爱过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聂云枫。 等不见林美静身影后,聂云枫转回头,凝目看着监狱的大门,想了想还是迈步过去。他曾经几次提请,想要见见阿列,但都遭到了拒绝。那次激战中,阿列背部与腿部中枪,身体多处擦伤,据说他的腿因为延缓救治,瘸了…… 他知道,阿列定是恨他入骨。可是,他依然想见见阿列,在今天这个难忘的日子。 本以为会再次被拒绝,却没想狱警告诉他阿列同意探视了。坐在玻璃窗格外等候是时间里,聂云枫很焦躁,想要摸根烟出来抽抽,可是掏遍所有口袋也没找着烟,而且这个地方也是禁烟的。这才想起,他在那天对电话里的林美静承诺戒烟后,就再没有抽过一根香烟了。 门声一响,打断他的思维,抬起眼看到靠最右边那个门框内,先是两名狱警走出来,随后进入视线里的就是阿列,顿时瞳孔收缩,痛意浸染。印象中强硬刚烈的男人,如今穿着囚服,板寸头,脸上的刀疤越见鲜红,而他的脚却一瘸一拐的。 不过两月,一个人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让聂云枫觉得心痛的,是阿列眼中的死寂。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对面,隔着一张超大的玻璃窗,距离却不过两尺而已。他垂着眼,不动也不看过来,完全就是任君随意的样子。 聂云枫拿起话筒,然后指了指对面的那只,阿列眼皮跳了跳,最终还是拿起了话筒到耳边,语带讥诮地问:“聂警官,不知有何贵干?” “阿列……”聂云枫话刚出口,就被对面打断:“警官,请叫我赵衡列。” 聂云枫眸光一暗,嘴里只余苦涩,曾经他们称兄道弟,到如今只剩了冷漠。脑中想了一圈,还是干巴巴地问出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或者有什么人要帮你照顾?” 这回阿列冷笑了起来:“聂云枫,你当真是好笑,我赵衡列无父无母无家人,唯一喜欢一个女人小红也死了,而发誓要效忠一辈子的城哥今天也去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人要你来照顾?你几次三番想见我,就为了问这些?你想做什么,弥补你内心的愧疚吗?不觉得这样的你太矫情,也太恶心了吗?” 聂云枫沉默不语,任由他骂,如果咒骂可以让他好过一些的话。 可是阿列在见他一直保持沉默时,不由变得愤怒,突然一把甩开手中的话筒,在里面边怒吼边用手掌砸玻璃窗:“聂云枫,你若要帮我做事,那就替我弄颗子弹,可以一下子穿过你脑壳。我拿你当兄弟,你却玩我们!城哥去了,你为什么不死?啊?” 在旁的狱警一见犯人情绪激动,立即上前制止,可是阿列脾气上来了,收都收不住,奋力顽抗,一双眼睛血红地瞪着聂云枫,里面除了愤怒还有仇恨!狱警使用了电棍,没几下,他就软了下来,然后被拖着往里头走,而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聂云枫。 看着这一幕,聂云枫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心空空如也。在阿列被拖进门内的霎那,他看到了那双深炯的眼内含着泪,陆城的死,在他心口划上了一刀,或许他不会像梁晚那样自残,可是伤口却永远都不会磨灭。尤其是,这一刀是他从头至尾都认定了的兄弟给划上去的。 犹记得,最后关头,生死面前,他依然想把逃生的权利留给他。聂云枫闭上眼,是什么溢出眼眶,又是什么在滑落……阿列,对不起。 走出监狱大门,抬头看了看碧空万里的晴天,心觉悲哀。当他无可奈何接受命运后,一直寻找着什么能让良心好过一些,可是正如阿列所言,他所有重视在乎的人都已不在,认定的兄弟背叛出卖,还有什么人需要来照顾呢? 而梁晚那边,他连去看一看的想法都没有过,因为知道他若去只会引起梁晚最大的反弹。只能在暗中关照医院里面的医生,甚至花钱为她请看护。陆城身后所有财产都已被充公,梁晚与他同属一巢,自然不能幸免,可以说如今的她属于穷途末路。尤其是她因为怀孕期间多次自残,造成身体极弱,而有流产滑胎现象,必须留院保胎。 他能做的只有暗中资助,可是这些事又岂能与生命来相提并论。有时候,他猜想梁晚可能是知道这一切的,但选择默受了,这个女人要比很多人都坚韧,当她改变了主意不再自杀,而是选择生下陆城的孩子后,那么她就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达到目的。相信,这也是当初陆城最看重她的一点。 不管后来的事变成如何,聂云枫始终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也没有后悔抓陆城,一切都是职责所在。绝情、出卖、背叛,这许多字眼加注在他身上,是该他承受的,而内心深处的种种难过与沉痛,消融不去。 作为一个熟读犯罪心理学的警员,他又怎么不会剖析自己的心理呢。他或许从未偏离过本心,可是到底是真的把陆城与阿列当成了兄弟,所以如今所受的一切,甘之如饴。 ―――― 阿列:如果我的手中有一把枪,枪里有一颗子弹,我会毫不犹豫射穿你的脑壳。聂云枫,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背离了我……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阿列,我很喜欢他,码到这一章时,有些心痛难以。 ------------ 93.陆城的爱 陆城行刑后的第二天,洛氏的律师打电话过来,聂云枫有些意外。 他们坐在某咖啡厅里,各点了一杯蓝山。聂云枫不动声色观察,对面的律师正是那时替他打官司的韩啸,柔城第一大律师,他是后期被陆城聘请到洛氏做法律顾问,但以陆城对此人的信任来看,应该他们早有接触了。 韩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将精明的眼隐藏在镜片背后,上一次法庭上,他已经见识到这个名律师的唇枪舌剑,完全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在他嘴上都翻供成了有利的,而陈耀那方请的律师根本不是他的敌手。 只见他轻抿了一口咖啡,然后从带过来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聂云枫跟前。然后沉稳开口:“聂先生,这是陆先生生前签署的一份协议,以及一份委托书,让我都交给你。他把洛氏所有股份全部转入到了洛夏小姐的名下,但因为洛小姐如今不在国内,又失去了她的音讯,一时间找不到她的人,所以陆先生又立了一份委托书,让你暂代洛夏小姐管理洛氏企业。您看一下这份委托书,以及股份转让协议,若没有问题,在最后一页签字就好。” 聂云枫定住视线,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陆城最后见韩啸留下的遗嘱居然是这?他把洛氏还给洛夏,而执行人居然还是选他? 协议书上的甲方,赫然写着“陆城”两个字,龙飞凤舞,是他一贯的作风。日期正是那天约见韩啸的日子,乙方空白,协议里头的内容,多处可见“聂云枫”三个字。他又去翻开那份股份转让协议,却发现日期居然是一年前,而且早已成效。 也就是说,陆城早就拟定好了这份遗嘱,无论发生什么事,洛氏企业都不会受到波及,因为它已经是洛夏名下的产业。 忽在心底生出一股悲意,一直以为陆城对洛夏的感情并不太深,未达某种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哪怕是爱情,哪怕是心爱的女人。所以当洛夏在纽约突然失踪后,他可以隐忍不说,若无其事。直到现在,恍然而悟陆城对洛夏的那份特殊感情。 他爱她,他对她的爱并不比自己浅,只是他们爱人的方式不同。陆城想要牵住风筝的线,不让风筝脱离掌控,而他选择的是扯断风筝的线,放风筝自由。 聂云枫握着笔的手有些轻颤,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名字。这是陆城的遗嘱,他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心中却疼如刀割,洛夏在哪里?他早已割断了两个人所有的联系,即使现在一切功成身退,而他还留着这条命,却是再也找不到她。 陆城将执行权委托给自己,出于什么考虑或者什么理由,他不敢去深想。但脑中还是禁不住问,是因为他对洛夏有爱,所以陆城对他放心?还是因为就算他出卖了他,他依然愿意选择相信他? 若是前者,还能心中好过些,这代表的是一种托付;若是后者,他明白陆城的举动,是要他聂云枫此生都活在痛苦里,他在临死前也要将自己一军。 这就是陆城,不是吗? 韩啸把协议收到身边看了看,然后抽出其中一份送到聂云枫手边,包括那份股份转让协议。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再次递过。他说:“这是陆先生最后的遗愿,他写了一封信给洛夏小姐,他说若你签了字,就把信交给你,让你若哪天找到了洛小姐时,就交给她;若没有签字,那就把信烧掉。” “……” 聂云枫凝坐在咖啡馆里的沙发内良久,韩啸已经提着公文包离开,他的任务完成了。一直到夜幕深沉时,店员过来客气的提醒他要打烊关门了,这才如梦初醒,一回身发现手中还捏着那封信。 信封上只简单地写着:洛夏收。 这三个字并不像他签陆城两个字那样龙飞凤舞,而是工工整整一笔一笔写的,仿佛凝注了所有所有的情怀。聂云枫不知道在最后的日子里,陆城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写信给洛夏的,但是他最后的生命旅程,想的念的却都是洛夏。 然而,那个被念着的人,你在哪里? 心口犹如被人撕开一道口子,然后灌进了毒素,让他无法呼吸,只剩喘息。 还有,一直站在陆城身后的那个女人,如今还在医院里的梁晚,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最后韩啸在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若是陆先生不想经营洛氏的话,城哥也说,你可以结束它,但那股份所值的资产,仍然是洛夏小姐的。 韩啸在最后不再以陆先生称呼,改为城哥,足可见他与陆城之间的交情。所以,如果抽离他是法律人的身份外,其实对他也是存着介意吧。 而不得不说,陆城这个人真的绝顶聪明,算无遗漏。他人之将死,却把后事交代的条理清楚,明了以聂云枫现在的心智与能力,并不擅长经营一家上市公司,所以连后路都帮他想好了。这些年混在黑道,喝的都是黑墨水,怎可能懂理财这些,洛氏交到他手中只会逐渐败落,没有什么人是各种行业的天才。 最终他给韩啸的答复是按陆城的安排做,结束洛氏。韩啸给他介绍了专门的理财专家,安排人评估洛氏企业的股票价值,而中间相关法律程序一律由他全权负责。似乎,聂云枫有这个决定,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或者是陆城的意料中。 但因为洛氏庞大,从决定开始,到成功结束洛氏的经营,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聂云枫看着手上一份份沉甸甸的东西,这些都代表着金钱和权利,而这些资料的名字只有一个――洛夏。他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寻找洛夏,一趟趟去纽约,去美国各大城市,心中安慰是为了完成陆城的遗愿,为陆城做最后一点事。 可唯有自己明白,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陆城给了他一个借口,去寻找夏天的借口,这或许也是陆城的本意,他不想洛夏从此飘零天涯。 询问警司当年如何对洛夏安排的,一些被沉郁在心的疑问渐渐浮出表面。 原来,警司在洛夏去纽约市的一周后就暗中派人与她接头,让她表面顺从陆城的安排,然后足足用几个月的时间来降低陆城的戒心,每天学校与住所两点一线的单一生活。直到五个多月时,警司才派人暗中将洛夏与她父亲洛廷远转移,帮助她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那是美国的一个小城,安排在一个乡野的小屋内入住,从而避开了陆城的耳目与搜索。可是却在某一天,洛夏忽然失踪了,犹如人间蒸发一般,警司派警员多次寻找,却始终查无所获。这件事警司后来没有告诉聂云枫,怕会影响到他情绪,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也就坦然公开了真相。 聂云枫沉默不语,他知道洛夏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在洪爷忌日那天出现在墓地,墓碑上刻着她父亲的名字。那段岁月,她经历了什么苦难,他无从得知,却可以肯定她过得不好,而这些不好,是他给她的。 此后,聂云枫费劲所有心力去追查洛夏的下落,然而时隔两年,他再也找不到她的一点点踪迹。不敢去想在那年法莱寺的最后一别后,会有任何不好的事,只坚信她定然在这个世界的某一角落,好好活着。 这是一种信念,人是需要靠信念而活的,若是连这都没了,那还有什么能支撑他一路走下去? 一年又一年,私家侦探的资料已经放了他整整一个房间,却依旧没有任何一点有关洛夏的消息出现,怀着希望的心,渐渐变成了绝望。他发现,即使倔强地留在原地,留在柔城,也没有办法再感受到曾经温暖的呼吸。 于是开始不断重复同一个梦:洛夏朝他微笑着奔来,娇俏的马尾在她背后跳舞,然后,当他走上前要拥抱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影就会烟消云散。每次梦醒,是干涸了的心涌出无尽的绝望,这个症状越来越影响他的心力,他开始觉得窒息。 原本当初所谓的忧郁症,是他造假出来模糊别人视线的,可现在却觉得仿佛真的患上了这种病。警校里,他读的最多的就是犯罪心理学,可以揣摩任何一个人想要与即将要犯罪时的心态,但是现在他却更深的了解普通人存着何种心理,于是,他去报考了心理学的夜校。 坐在教室里,老师在上面一个案例一个案例讲解,从那些案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仿佛在剖开一个人的灵魂,了解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心理师,像个有先知的人,通过人的微语言和描述,了解内心世界。 聂云枫记得,他还欠洛夏一个愿望,做一个心理咨询师。 ―――― 找不到你的日子,我唯有留在原地,等你回来,因为这里有你的家。 ------------ 94.今生不悔(陆城番外 ) 我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是在牢狱结束生命的。 当金彦君从车椅底下拿出那个追踪器时,我的心头在狂跳,出于本能的在危境里,我不会选择对己不利的对方车辆,我选了阿列与云枫开的这一部。 警笛在后面呼啸,追踪器在车里找到,这代表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而阿列跟着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我还救过他的命,至死我都不会认为这是他干的。那么除了他,就唯有聂云枫了。 抬眼的瞬间,从后视镜内,我看清了那双眼,里面情绪太多,里面又没有情绪,但立即顿悟,我被他出卖了。是因为小夏吗?当时我在想,是小夏这根刺从来就没在我们之间消除,还是他忍辱负重甘愿投效于我只等今天? 如果是这样,我无话可说,自从那次会所里他帮我挡刀挡子弹开始,我是真的敞开了心扉将他当成兄弟的,哪怕我与他都爱着小夏,也始终觉得无损我们的兄弟情。 聂云枫果然是一个令我倍加欣赏的男人,他的厉害不在于拳脚功夫好,而是在关键时刻够狠,看着他,我就会想到当年在美国华尔街上混的自己。这次也是,他在我车子即将急转过弯道时,居然不要命的开车冲撞了什么,这种方式分明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我被撞得胸腹震痛,而他也头破血流,金彦君更是当场就被撞昏了过去。我眯着眼看他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而随后跟来的警车都已抵达,将我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这时候我就是插翅也难飞,心知我的死劫终于到来。 可心中有不甘,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云枫与阿列出卖我,我都能接受。他拉开车门的时候,我拿手中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将他拱退了两步,随后下车,见他缓缓高举双手作投降状。看着他满面的血迹,我却不觉快意,只想知道为什么他就不能放下成见,将我当成真正的兄弟? 甚至,我对将来柔城黑市的蓝图计划里,有他的一份在。我是真心要他们与我共享这黑道天下的。从他的口中第一句话,我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居然道出了洪景天死亡的真相,而他的意思是为洪景天报仇? 不,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理由,如果聂云枫真的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与洪景天相处的时间都没我和他长,他是绝对不可能就因为洪景天临终的遗言而要置我于死地。 然后,他给出了属于叫“真相”的答案,他是警察! 瞬间我觉得犹如走进了一个荒谬之局,警察这个名词,自我决定堕入黑道开始,就成为了我的天敌,而我付诸于信赖和真心的兄弟,却原来是天敌,是要推我进死亡地狱的那只手。 我陆城自问深透人心,能将一切都掌于鼓掌,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过他,聂云枫! 他说:他是兵,而我是贼,兵抓贼,天经地义。 可是我真的很想问他,就因为他是警察,然后把所有曾经共渡的一切都抹杀了吗?这句话,我没有问出口,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我想,既然要死了,那不如就把他带上吧,不管他有没有当我是兄弟,我也将遵守这同生共死的信条。然而,命中注定我该输到底,一向给自己留最后一颗子弹的习惯,竟然在今天遗忘了,我的枪内子弹一颗不剩。 事已至此,命该如此,无话可说。 关在牢狱的日子,我的思绪其实是一片平静,仿佛所有纷争都离我远去,那些权利与金钱的**也一并消失,唯独剩下的,是心底深处的爱意。 那爱意在源源不断上涌,忽然就让我觉得绝望了,我的罪足以判我死刑,是否代表了此生我再也见不到小夏了?美国那边的寻找,始终都没有终止,可是一次次的回报都是杳无音讯四个字。在这种情况下,监狱官告诉我,梁晚要求探视。 我想了又想,还是拒绝了。 阿晚,不是我要对你绝情,而是我再不能给你承诺,那么就从此刻开始,不要让你看到我的落魄,也不要让你留下无边的痛苦。如果孩子能出生,希望他能姓陆,如果无缘于这人世,那么也不遗憾,毕竟他存在过。 对阿晚,这是我仅能为她做的,因为再见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她有多爱我,我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却没法去爱。或许,我这一生唯一亏欠的就是她了吧。 至于小夏,我不认为有亏欠她,那些过去的对她的伤害与桎梏,都是她欠我的。她在我心之最迷茫的时候,闯进了我的世界,让我不得不落荒而逃,也最终使我走进了黑暗世界。尤其是,洛家并不无辜,洛廷远确确实实抛弃了我的母亲,所以我对小夏,不会觉得抱歉。 审判下来,不出所料,我被判了死刑。法官允许我在行刑前见最后一个人,我的脑中将他们一个个翻过去,聂云枫?阿列?阿晚?还是……小夏? 我在想,如果小夏没有失踪,小夏知道我即将要死,她会不会来看我?她会的吧,即使我对她做了很多伤害的事,但我知道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善良,她一定会来看我。 可是如果小夏在柔城,我也不会要求见她。既然对阿晚我都不忍心将她推进痛苦的深渊,对小夏我又怎么忍心呢?这么想来,我还算是个多情的男人。 其实,小夏回过柔城,我是知道的。可能是冥冥之中有所觉吧,我回去了那个墓地,找到了小夏母亲的坟墓,这座坟墓在年少的那些年,曾陪他们父女来过一次。以为记忆太过久远会遗忘,却原来我记得那么清晰。 在墓碑上,我看到了“洛廷远之墓,不孝女,洛夏。”那几个字,立即就知晓她回来过,她在逃离了我的掌控后,回到了这座城市,而我却不知道。 令我觉得眼睛刺痛的还有那“洛廷远之墓”五个字,他死了,那个从小就听母亲叨念在嘴边的男人,那个他恨了一辈子的男人,死了…… 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沉沉的压抑,令我无法呼吸。 最终,我要求约见韩啸。 与韩啸的认识也属偶然,我救过他命,他帮我做事,公平交易。他是律师,我自然不会让他做违法的事,只需要这么一个人才能够帮助我达到某些目的。而在我生命即将覆灭之际,正需要他来帮我完成一些事。 早在一年前,我就将洛氏的股份全部转到了小夏名下,出于什么心态,当时我也说不清。可能是预料到迟早会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也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偿小夏;也可能是给自己留一个底牌,这么做哪怕真有一天我出事,洛氏也都能安然无恙度过劫难。 足可见,我是明智的。 我将韩啸约过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如今眼下小夏不见踪迹,那这些我留给她的东西,她也没有办法得到,难保我不在的期间,洛氏会垮,那么我一年前所做的就都白费。所以为了小夏的将来,我务必要找一个人来代她管理这一切,而这个人舍聂云枫又能是谁? 聂云枫,再度将这个名字滚于唇间,犹觉不甘。既然小夏是我与他心间的毒,那么就在我死前再给他下一道咒语,让他此生都困在这个毒魇的梦境里。 我倒要看看,我以生命下的赌咒,聂云枫会不会应验。韩啸最后问我,还有什么要留下遗言的,我想了想,问他要了张白纸,然后认认真真地开始写起来。最后,用白纸自作了一个信封,将那封信封进里面,封面上写下:洛夏收。 命之将已,我唯一想留的遗言,其实只有对小夏想说的话。 至于其他人,我不再在意。 从韩啸的口中,我得知阿晚虽然过得不好,但却坚持活下来了,孩子也已经保住,这可能是我仅能安慰的一件事吧,实在不想这个真心对待的女人跟着我一起走。 黄泉路上,我只需孤身一人就可,我的挚爱,我的兄弟,我的女人,都好好的就可以了。 那天,狱警提我出去。缓缓而行跟在狱警身后,我的四周是拿着枪冷对的兵,看着他们一张张冷漠的脸,不由想当年的聂云枫是否也像他们一般冰冷。可是,为何我却在后来慢慢看到了他眼中的暖意与挚情? 当子弹向我射来,闭上眼的霎那,我看到的是蓝天与白云,那么广阔。 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还会不会走这条路?如果有来生,我还会遇见他们吗? 闭上眼,心道:来生若是不能再遇,那么就堕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 无论欢笑还是愤怒,无论我爱你甚至多于自己,无论我因你生与死,无论我因你心痛死,无论如何,今生我不悔。 ------------ 95.兄弟与傻瓜(阿列番外 ) 当警笛声鸣起之时,我就知道今天可能是要结束在这里了。 城哥千般小心,万般防备,却还是被条子给钻到了空子,找出他们交易的秘密地点。金彦君够狠,居然让西山那个杂碎将密室一枪引爆了,不仅毁了剩下的货,还炸死了好多兄弟。那里头,有很多人都是跟着他好多年的,那一刻,他真想一枪了结了金彦君。 西山自有云枫了处置,可金彦君我却不能动,因为我看到城哥即使将他打到半死,却始终没下杀手,所以这个人一定还有用。只能咬着牙和血吞,但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却没想到,当时的豪言壮志,最终没有实现的机会。这次来的条子,比任何一次都多,而我们剩下的兄弟却寥寥可数,力量的悬殊奠定了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城哥发生危险时,我毫不犹豫扑过去替他挡子弹,这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当时我在想,上一回是云枫那小子替城哥挡刀,这回换我来挡子弹,倒也成了难兄难弟。我高吼提醒城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能再留恋战场了,却在奔跑过程中被那似条子给射中了腿,摔倒在地,心微沉,知道这样的自己只会拖累城哥。 所以,想也没想就让城哥走,我看到城哥在那一瞬迟疑了下,就为他片刻的迟疑,也觉得自己的牺牲值了。而城哥开车时,更是向我和云枫那边飘过一眼,眼底是决然和沉痛。我知道要下这个决定,对城哥来说非常艰巨,可是却不得不做。 但城哥是我们的希望,唯有他逃脱,我和云枫才有可能获救。看着汽车越走越远,我悬着的心稍稍松落,一回头就见云枫朝我奔来,他停在我身边试图要扶我起来,可是我身受重伤,尤其是伤到了腿,根本无力再走。既然肝胆相照,到了最后又岂能拖累兄弟呢,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就让他离开。 如果有他帮城哥,那么逃离的成功几率就会越大,尤其是,只要他与城哥没事,柔城的黑市将会一飞冲天。而我即便是死了,那也会死而无憾。 我将至深的兄弟推走后,呼吼了还在身边一同战争的弟兄到身边,要与条子来个最后的决一死战,杀一个不多,杀两个回本了。却没想,条子很狡猾,他们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只吸引火力,不用说,最后的结局是我和我的兄弟,弹尽粮绝。 无可避免的,我被抓了。当时我还在祈祷着,城哥与云枫能够逃出生天。 可是当押送我的警车抵达警局门前时,我看到另一辆车里坐着城哥,顿时心神俱裂,怎么可能?城哥也被抓了?扭头去找,我在找云枫的身影,云枫是跟着城哥的方向而去的,如果城哥被抓,他一定会拼死去救,怎么不见他身影,难道…… 我不敢去想,若城哥被活捉已经让我震痛,那么若云枫死了,我会悲恸到发狂的。城哥走下了警车,他看到了我,眸中闪过什么,我看不懂。看着条子在他身后押着往警局里头走,突然我忍不住了,瘸着腿冲上前急问:“城哥!云枫呢?云枫在哪里?” 我目睹城哥顿住脚步,缓缓转过头,眼中出现悲悯,他说:“阿列,不要找他了,他从未把我们当成兄弟,是他出卖了我。” 不,我不信,怎么可能会是云枫?“城哥,这不可能,不会是云枫,你一定弄错了。” “赵衡列!”城哥怒声打断我,说出了我致死都不愿相信的答案:“聂云枫是警察,他是警察,你听到了吗?” 我怔在当场,脑中轰然而炸,眼睁睁看着城哥在一堆警察的包围里走了进去,然后消失在我眼前。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城哥,那句话也是城哥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过程里,我不发一言,不管条子问我什么,我都保持沉默。其实我已经知道,城哥被抓,即便是我什么都不讲,也改变不了结局了,我们走入了绝境。可是我的脑中一直都在盘旋着那句话――聂云枫是警察。 他怎么会是警察呢?相比与城哥,我与云枫更像是兄弟,我们一同喝酒喝到醉,我把不曾提起的过往告诉他,我们聊女人,我们一起杀人,这许许多多一起经历的,全都是那么清晰的刻进我心底,他怎么就成了警察了呢? 有哪个警察会像聂云枫这样?可是城哥如此说,我不得不信。 当慢慢想通,慢慢接受时,愤恨开始从心而起,如果聂云枫一开始就是为了抓城哥,那么他与我的走近,不过是在利用我,而我却如鬼迷心窍般向城哥力保他这个人。等于说,今天所受的一切,城哥遭难,都是因我而起,这让我情何以堪? 我无颜再见城哥,更无颜面对自己的过往,原来我一直活在欺骗里,这是不是就叫悲哀?审判的那天,我在法庭上看到了城哥,他依旧如往常般从容,没有任何喜怒。我不由笑了起来,这就是陆城,这就是我崇拜与敬仰的城哥。 听着那一条条罪名在细数,我在心中冷笑着,又有谁是生来就想走这条犯罪道路的,还不是被这个社会给逼的?并不意外审判结果,我只恨法庭对我审判太轻,为什么城哥是死刑,而我是二十年徒刑,那所有的罪名里,每一条我都一同担了,我宁愿陪着城哥一起死,也不要苟且活在牢里。 二十年?二十年后我出来,都已白发苍苍,没了城哥,没了小红,也没了兄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城哥在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我看到了很多。 通常我都觉得城哥心思深沉,就我这破脑袋瓜子是很难读懂的,可那一刻我却真实地看懂了他的眼神。他让我活着,继续活下去。 我的命是城哥救的,他付我于生命,我付他于忠诚,他的意思,我不会违拗。既然这是城哥的遗愿,哪怕在牢里的日子再困苦艰难,我也会咬牙坚持下去。二十年后出去,或许还能去城哥坟前上一柱香。 刚进牢中时,几次三番狱警来对我说,聂云枫想探视我,我都是给以冷笑,摇头说不见。既然已经背叛出卖,既然已经泾渭分明,又何必假惺惺的猫哭老鼠假慈悲? 城哥行刑那天,我靠坐在铁栏上,痛哭流涕。止不住的悲痛欲绝,让我无法自已。不知过了多久,狱警又一次地走来问我,要不要见聂云枫。突然,我从地上一站而起,手紧紧抓住铁栏杆子,咬着牙说:好。 我想见他,我想见见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他凭什么以正义之姿,来剥夺我们生的权利,我们以肝胆交付,他报以致命一击。这公平吗? 然而所有的愤恨,在看到玻璃窗外的那个男人时,全都淹没了下去。两个月,曾经英俊伟岸的男人消瘦到无法想象,而那深幽的眼底是与我一样的死寂,这样的聂云枫,我没法怒骂出口,只能无视。不管他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模样,我都不再会被他迷惑。 听着他开口说话,听着他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有什么人需要照顾的,突然我就抑不住满心的仇恨了,我血红着眼,怒骂出口。城哥刚死,小红死了,我的父母与家人也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什么人需要照顾?一个都没有!而这个男人可悲的是想通过这些来弥补他内心的愧疚吗? 聂云枫,你终究是对我们这个世界,对我们用了真情,可是这时候,我已经不屑。因为在城哥身死的这一天,你用一把刀生生插进了我心口,再难愈合。 所以我对他的要求是,给我一颗子弹,贯穿他的脑袋。 痛苦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我觉得十分畅意,痛吧,越痛越好,只有痛得越深,越能牢记今天这一切。城哥的死,彻底划破了我和他的情义。 我拿他当兄弟,他拿我当傻瓜,这样的兄弟,我不要了。 警棍打在我身令我瞬间麻木,即使我被麻得说不出话来,我也要用我的眼神告诉那个男人:聂云枫,这辈子到死我都恨你。 ―――― 自己知,唯知己可以有苦有难时,永不容辞。 是知己,自己怎可以到天塌下时,各做各事。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傻瓜,原来是我真的太傻。 作者有话说:本文上部已经结束,聂云枫的十年故事也完成了,下部不用沐沐说,一定是讲他与洛夏的重逢了。下卷篇幅不多,全文会在月底前完结。 ------------ 1.七年之痒 门板上两声轻叩传来,聂云枫从卷宗内抬起头来,原来是助理秘书小宣。 “boss,这有个预约,是张太太的,您看看要安排进你的行程内吗?” “张太太?”聂云枫在脑中搜索这个人物。 小萱及时提醒:“就是被丈夫家暴,精神极度不稳的那位张太太。”像他们心理咨询诊所,这一类的情形其实很多,但这个张太太有些特殊,相信boss应该会记得。 聂云枫蹙了蹙眉后点头,“你看着安排吧,时间排后一些,现在手头上的病人比较多,我都要对他们的资料做一番仔细研究。” 小萱领会,把张太太的资料夹抽出放到他办公桌上,准备回自己座位后就安排时间表,敲定了准确时间再打电话给张太太。这是老板的惯例,每一个病人案例在会诊之前,都会研究对方详细资料,了解大致动态。这是做心理科医生行业首先要做的一件事。 走出办公室时,回身轻带上门,见老板已经又埋头开始工作,不得不说,男人认真起来,很有魅力。他们这个心理工作室,看似普通,但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所以每天的时间表都安排得非常紧凑。不知是这世态中心理存在问题的人越来越多,还是本身就存着未知的扭曲心理,而以前的人们选择沉溺,现在的人们选择相信科学。 聂云枫三个字,像是心理学界的招牌一样,很多名流人士都会找过来,即使没有心理问题,也会通过与他的谈话来疏解心事,放松紧绷的情绪。 而老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天只接受两位顾客的到访,上午一位,下午一位。 小萱想,虽然她不太懂心理学,但也知道这是一份需要用到脑力的工作。而她,作为一个专业的助理秘书,为老板分忧是她的职责,所以合理安排好客户的到访时间,是她的首要工作。 当初她来应聘的时候,见工作室只有boss一个人,还有些怀疑。觉得眼前年轻的男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专家,除了外貌英俊,气息冷峻外,似乎没有任何特色。 而且老板聘用她时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 很平淡,很普通的一个问题。当时她想了想道:我自认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所以选择来试一试。后来第二天,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通知她星期一来上班。 这一呆就是三年。可以说,她亲眼见证了老板从默默无名的普通心理医生,成为了业内的佼佼者。有时候,还瞒佩服老板的,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能够看透人的本质,读懂别人心里面的声音。这可能也是他致胜的秘密武器吧。 因为从事这份行业,小萱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很多人会比较特殊,就拿上回来的一个男人,气势居然不输老板,俊逸更是可以匹敌,就是一股子邪魅令人觉得压抑。当然,他们这里对所有求诊者的资料是绝对保密的,这属于行业规矩。 办公室内,聂云枫把手上的案例又分析了一遍,找出了问题所在。这是个看似很简单的心理障碍案例,但是他研究后,就发现当事人很可能在很小的时候,被某件事打击到,或者深受其影响,以致于她现在成日会精神恍惚。 若要找到切口的话,很有可能要剖开她内心深处的恐惧,让情景重现。不过这样的做法,通常会遭到当事人的反弹。确实是个难缠的案子,但既然有切口,就代表事情有转机,并不是无毒不侵的。 自从他投入进心理学世界后,就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奇妙。以前他在警校的时候,攻读的是犯罪心理学,那其实只是心理学的一种。心理学是个大的主体,其他分类的都离不开本质。也因为他有犯罪心理学做底子,所以在他攻读心理学专业的时候,比较得心应手。 就像读心术一般,通过现象看本质。他把每一个案例都当成一件案子来处理,从客户的语言神态等微动作中,来看内心的本质要表达什么。这种感觉就像福尔摩斯破案一般,探求内心世界,把一切在眼前的弥彰,一一扫清,还事实一个真相,解开心中的谜。 很奇特,也很独一。 之所以每天只接两位顾客,并不是因为真的会累,而是他无心解读太多人的心。 当初开这个工作室时,也并不是纯为了赚钱,而是想要通过所学,运用到实际中来。哪知纯粹的磨练,却让他在业界成了名。只是,他可以解读天下人的心,却唯独解读不了自己的心。每晚在噩梦里惊醒,像一个永不结束的轮回,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对洛夏的行踪侦查,早在两年前就停止了。不是他绝望了,而是他知道可能这一辈子都无缘再见。江晨希的话犹在耳边:云枫,忘了她吧,你要接受她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洛夏走了七年,这七年中,除去那第一年她回来过,之后再也杳无音讯。墓地那边,他甚至都安排了人常年留守,而她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他倾尽一切力量去寻找,连一丝一毫有关她的信息也没有。 人们常把七年之痒挂在嘴边,他攻读心理学的时候,读到过这样一片文字:不管多么深刻的伤痛,只需7年都会痊愈。因为,有科学家说,7年的时间,可以把我们全身的细胞都更换一遍,一个旧细胞都没有。 他想,洛夏应该忘了他吧。又想,忘了也好,那些他给予的伤痛,若能遗忘,才是重生。 于是,断了去寻找的念头,尽然这可能是她希望的,那么何不放手?把那所有有关私家侦探查的资料全部锁进了一个房间,再不去触碰。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一丝牵念。于是借着还一个人情的机会,让自己公诸于人前,多次上头版头条,为的就是让不知在何地的洛夏能够看到。 说起这个人情,还是那时他当混混的时候欠下的。 张谦睿会打电话找上门来,聂云枫是有些讶异的,当年此人一次救了昏倒在他车上的洛夏,一次暗夜救了自己,后来他们还一起去喝酒谈起心中的苦楚,做成了忘年之交。但因为那时身份特殊,他并没有太多过接触张谦睿,只是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又因为张谦睿是在柏城,难得会来柔城一趟,所以可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想前阵子忽然他打来电话让帮个忙,也因此认识了容爵与简单这对冤家。 想起这对冤家,还真没按错名目给他们,这两个人明明都对对方在乎的要死,却都可着劲在那折腾。而他需要做的也就是在容爵被人“暗示”后找上门时,做一些有效的配合。 记得那天,容爵是单独一个人过来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就有些微的心惊,虽然早听说过他的大名,可因为自己后来行事低调,并未有过正式场合与此人接触。却从第一面就看出此人不容小觑,强烈的气场很迫人。 若非他见惯了大场面,可能还真会抵不住容爵的气势。按照剧本,他做了个演员,配合着张谦睿的要求,误导这个男人认为自己被人下了催眠。当时他是不太明白简单为何要如此设计容爵,只知道当容爵离开时,眸光中闪过震怒,而走时步履极快,但他又是个极端自控的人,即使心有愤怒也不动声色,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难惹的人。 哪里会想后面竟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去惹到这个男人,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可能是报当年张谦睿的两次相救之恩,也可能是对简单这个小女人的欣赏,看着她犹如小老虎一般张牙舞爪就不由想要去帮她。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觉得若是当年的洛夏也有简单这么强悍,会不会结局就不是如此?他不知道,但凡如果的事,都没有肯定的答案。 后来陪着简单周游各国,将两个人的新闻一次次公诸于众,简单是为引容爵来追,而他却是想通过这一次次的曝光,能够让夏天看到自己。唯有站在世人眼前,她才可能不会真正遗忘吧。这是他心底的私念,总渴盼着哪怕她已经牵着别人的手,遗忘了曾经的自己,也能在某个瞬间看到报纸或者电视里的他时,能够回想起那段岁月。 帮助简单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不想一对明明相爱的情侣,因为各种缘由而不能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人间美事,他无法做到,起码可以帮助到朋友也还不错。 所以,他这个“第三者”当得甘之如饴,却让容爵恨得牙痒。容爵在背后多次查他的底,搞了许多小动作,却最终拿他没有办法。因为道之有道,行之有行,容爵在柔城再强势,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事实上,自从那一年起,就没有人可将柔城的天遮住。 ―――― 花非花,雾非雾,昨日已然消逝,你我已待成回忆。铅华散尽,不过是陌路一场! ------------ 2.等不过他 有电话接近来,打断了聂云枫的冥思。 秘书小萱俏皮的声音从话筒那边透过来:“boss,有位姓洪的小姐电话拨到您的手机上,请问要不要接进来?”他一共有两部手机,一部是私人的,一部是公事上的,私人的那部通常都是关机状态,所以若有人找他只能打到另外一部上。 聂云枫蹙了蹙眉,洪小姐?低声吩咐:“接进来吧。” “嘀”的一声,已经连线,“喂?我是聂云枫。” 对面沉默了两秒后,才轻慢开口:“云枫,你以为会有哪个洪小姐打你电话?明知是我,能不能不要这么公式化的开头?” 聂云枫笑了起来,“习惯了,怎么,什么时候回来?” “老头子忌日快要到了,我已经订了后天的机票,你来接我?” “算了吧,我怕乔治要吃醋,你们到了再call我吧。” 电话里传来娇笑声,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云枫,这不像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当年你可是……” “乐乐!”聂云枫打断她,无奈地问:“回来了我做东?” “ok,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对方高兴地收了线。 有时候世事真的很奇妙,他从没想过,与洪乐涵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洪爷死后的第一年,她亲自回来拜祭,事后就求了陆城替她祭拜,然后一直到陆城死后,她才再回柔城。 当年洪爷临死的时候,当卧室内只剩聂云枫一人时,洪爷道出了心中的疑虑。他怀疑陆城早与陈耀勾结,想要吞并他的场子和地盘,引入毒品进市场。那时人之将死,对身外物看得很轻了,唯一的请求是让聂云枫送洪乐涵离开。 他明白自己这个闺女,一根筋拗到底,若还有一个人能治她,就唯有聂云枫。所以在濒死之际,把女儿的生死交托在聂云枫手里,算是一场栽培的回报。这些内情,聂云枫自然是没有告诉洪乐涵的,否则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又怎可能表现得不被陆城发现分毫呢。 她太稚嫩,远没有到会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尤其死的那个还是她的父亲。后来,她出国后,唯一联系的也就他。陆城那边,这个丫头居然也学会了虚与委蛇,她原来其实并不傻,可能在当年他让她走时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 聂云枫想起那丫头即将回国,不由又头痛又觉得欣慰,她也终于找到归宿了。 洪乐涵挂完电话后,靠在椅背上,计算着两边的时间差。这时候,聂云枫一定还在工作室那边吧,可她这里,外面星云弥漫,夜色很是美丽。 五年前的那个轰动一时的毒贩枪支案,在当时震惊四野。而她虽然人在国外,却时时都有关注柔城的讯息,当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时,她浑身颤抖着去拨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报道中并没有提及聂云枫,只公布了案犯主谋等罪行以及刑法。她怕心底的那个人在那场灾难里出事,当接通电话听到熟悉的嗓音时,停止摆动的心,终于重新开始运转。 他没事,这就好。 陆城等人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聂云枫没事就好。 等悬着的心回落后又忍不住去问他其中的详细情形,他有没有受伤,他为什么会没事,既然他能接电话,是应该代表他在那场大事件里是安全脱身了的,可是他明明是陆城身边的左右手,阿列都没逃得了,他又如何能幸免。 一个个问题问出口,得到的都是沉默,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或者不好的事?却听他仿佛来自遥远的边际传来的空洞声音:因为,我是警察。 她瞬间僵住,警察?想过很多种可能与理由,都没想过这个可能,他怎么会是警察呢?一个杀过人,打过黑市拳,叱咤风云黑市的男人,居然是警察?等到对面传来手机挂断声音时,她还犹如在梦中。 慢慢心就平复下来,开始去细想与他曾接触的那些时光,渐渐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隐忍,总是与众不同,又总是那么夺人眼球,看似与黑道融在一起,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当这所有的特殊汇总到他说的那个答案时,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原本就走在光明的道路,又怎可能会完全被染黑呢?也就是说从打黑拳开始,到接近老头子,都是他在有预谋的一步一步向黑暗的世界靠近。洪乐涵觉得心中混不是滋味,却又产生不出反感。 她不像混进死胡同里的黑道份子那样决绝,即使她常游走在老头子的各大场子里,可其实全权都由老头子控制好分寸的,始终都没有真正堕落。故而,她的意识中有着道德底线,而此生做过最坏的事,可能就是太子事件时逼迫聂云枫现身,拿命去换老头子回来。 为此,她深深自责且后悔不已。 自这个毒枭案后,她又开始每年回柔城拜祭老头子了。看到聂云枫那黑幽的深眸内不带任何情绪,心底就觉苦涩泛滥,无论她有多努力,都是无法走进他心里面去的。所以每次拜祭都是匆匆而回,又匆匆而走,不多作停留。 那年在机场看到洛夏的事,她几度想开口,却都咽了回去。聂云枫找了她这么多年,到如今即使提起那第一年见过洛夏,也根本无济于事,尤其是那时候,她的身旁还有个男人作陪,两人形似亲密。无法眼睁睁看着深爱的男人为情而苦,不能回头,而自己又无能为力,那么不如做个沉默的朋友吧。 有人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可是她却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明明两人咫尺天涯,他明知道她爱他,而他却不愿回应,只因他不爱她。 看着像是绕口令一般,却是她一直以来心中的殇。 七年了,又到了老头子的忌日,她即将再次见到聂云枫。对他的那种心痛,早在时间的锤炼里,慢慢地磨尽。 两年前,她认识了乔治,与他相爱,并且准备走上婚姻的道路。 不是她不愿再等下去,而是她领悟到心死的感觉,聂云枫可以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用一个又一个七年来等候已经杳无音讯的那人,无论是时间还是爱,她都磨不过他。 还记得某一年,她回来看老头子,坐在老头子墓碑前说了许多话,聂云枫站在她身后,默默倾听,那时她忽然有种依恋的感觉。她想,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永远站在你身后,那应该也不错。 后来聂云枫带她去酒吧,她还记得那个酒吧就是以前的星城夜总会,是他们的老窝。但在后来,这个夜场几度转手,改成了酒吧,名字也改为“夜未央”,而聂云枫也金盆洗手,不再管江湖事。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她很疑惑聂云枫当年的选择,在破获案件,将陆城等人都捉拿归案后,他居然没有回警队,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了黑市,将那股犹如散沙般的黑暗势力慢慢疏导凝聚起来。 不知道这是警方对他的要求,还是他自己请命留在黑市的,反正他是警察这件事一直没有公开,可能除了告诉她之外,他也再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他的身份一度又再成为黑市的“枫哥”,但在整合黑市上轨道的一年后,他彻底金盆洗手,退下位置来,并推荐了有能力的人来管理。可以说,如今的柔城,黑道里头算是一片祥和,从没有过的景象。 那晚,两个人在夜未央内喝了很多酒,边喝边聊着一些过往,她讲她在英国跟导师去考古时期的事,他则默默聆听。喝到后来,酒上头,开始觉得眼冒金星,看到聂云枫一向幽深的眸里面,也有了朦胧之态,不由轻笑,他居然也醉了。 她想去洗手间清醒一下,刚站起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心中一喜,想要回头去看他,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抱自己,之前有过的拥抱不算,那些都不过是友谊性质的。可还没转头,却听他在耳边语带哽咽着问:“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你都不愿再回来?是我伤你太深了吗?夏天,我好想你......” 她僵立当场,而转过眼看清了两行水迹从他眼眶内流出。心疼到极致,是什么让这个铁骨男儿在醉酒时情难以到流泪哽咽,而这一年,是他们认识的第七个年头了。其实,她只比洛夏晚认识他一年,但就是这一年,他们注定擦身而过。 终于明白,哪怕她用一生去等候,也等不来聂云枫了,他早已心离魂飞。 至此,她对他心死。那一年,回到英国后,就认识了乔治,乔治对她展开猛烈追求,当心放弃了固守的防备之后,会开始容纳与接受新的人或事,所以,很快两人就堕入爱河。 ―――― 其实,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要比自己爱一个人,容易许多。 ------------ 3.秘密 聂云枫开着车从机场接了洪乐涵与乔治两人,往预定好的酒店而行。 乔治是美国华侨,无论从外貌还是本身的素质来讲,都很配洪乐涵。而洪乐涵,这么多年在国外的洗练,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假小子。 一头乌黑的长发飘至肩膀,齐刘海遮住了光滑的额头,显得脸小,眉眼更加细致,唇角的微笑恰到好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成了一个极致有魅力的女人。看着前面认真开车男人的侧脸,这许多年,岁月的沉淀都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依然是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可是自己的心绪再无一丝波澜。 看来爱情的滋润和转移,的确可以让人从一个泥潭里走出来。 身旁这个爱她如生命的男人,才是她幸福的良人。想到这,不由靠在乔治的肩膀上,闭上眼假寐,嘴角带着安然的笑。 晚上几人来到夜未央,据说这个酒吧在一年多前又被聂云枫给盘了下来,他现在是这里的幕后老板,坐进了他的专属雅座。他的合伙人江晨希很快也抵达了。 这个江晨希,洪乐涵见过一次,去年回来的时候,他在聂云枫身旁作陪。后来得知他早在四五年前就得聂云枫资助,去到国外做投资,如今回国后两人再一同发展,就是这个夜未央的酒吧也参入了股份。应该说,这个男人与聂云枫的交情很不一般。 洪乐涵原本性格就外向,既然认识也少了拘谨,加上身旁多了个风趣幽默的乔治,年轻人又很容易玩到一起,坐下没多久,大伙就都熟络了。 那边乔治已经与江晨希喝上了,大有不醉不休的势态。洪乐涵也不管乔治,既然他有兴致,又是他第一次以未婚夫的身份陪她回国,任他玩去。转首去看坐在旁边手持酒杯眼带笑意的聂云枫,沉冷独特的气质,总是与他结合在一起。于人前,一向是冷静淡漠之态,那年的失态痛哭,若不是喝醉了酒,恐怕这辈子她都看不到。 脑中闪过前年某个场景,她与乔治刚认识,他们处在初谈恋爱时期。有一次,乔治约她去看音乐会,为附和所邀,欣然同意了。说起来那音乐会算是有素养的人才能领略的,而她是门外汉,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乔治却很感兴趣,据说那场音乐会是维也纳音乐才子陌景晗的独奏,他对钢琴的造诣已经到了无可比拟,而不仅如此,他还融汇了小提琴等多种乐器。她看着乔治眉飞色舞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这一类的东西,于是就作陪了。 如预料中的,整场音乐会可以说是沉闷之极,她几乎看到打瞌睡,而乔治却兴致勃勃,只好强撑着。看来陪伴有时候也是件吃力的事。到了尾声时,主持人上台播报压轴节目是陌景晗与音乐家们共同演绎经典名曲。 原本她没注意,可是当某个名字从主持人嘴里出现时,微愣住,迟疑了几秒后反应过来,那许多名字里是有一个叫“summerluo”的吗?那反过来不就是“luosummer”?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开始在表演台的演奏者里搜寻,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那个人? 乔治见她忽然兴致盎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表演太,不由眼睛一亮,觉得是找到了知音,真正的爱慕心可能就从那时起变得深浓。 而她找过一圈后,实在难以辨认,因为主持人播报完后,陌景晗这个音乐巨子改为演奏小提琴,随之上台行来的有一群服色相同的音乐者们,逐步就位后,开始配合他一同弹奏。小提琴的高亢之音像是引领的君王一般,独显其耀,其他人的低音恰恰衬托的妙。 依稀中寻找到某个角落的白色背影,因为遥远看不真切,那是一个钢琴师,从身形来看是个东方女子。看不到她的正脸,犹如沧海一粟,并不起眼,却也是唯一可能叫那名字的人。因为其余的陪奏者,不是男的就是外国人的金发。 其实,就算她真能看清钢琴师的正面,也不一定保证能认出人来。当年,她与洛夏交集并不多,统共就是两三面而已,而那个夜晚,聂云枫为她开杀戒尤其印象深刻,也因此,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后来一次,就是在机场匆匆一面,那时她带着墨镜,遮住整张脸。思维到此处忽然顿住,莫不是这个陌景晗就是那年在机场看到的她身旁的男人?仔细去辨认,却最终无奈地放弃,她实在不记得了,到底是过了七八年时间了,哪可能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印象呢。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聂云枫,因为她不敢肯定那个叫summerluo的女人是否是洛夏,因为茫茫人海,要找个会弹钢琴的可谓海底捞针,因为,她自私......明知道聂云枫在苦寻她,却不愿将这个唯一可能有利的消息告诉他。 这可能是人类的通病,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 现下,浅笑着看酒吧里的霓虹灯光闪烁在聂云枫的脸上,沉黑的眼内无一丝人类的情绪,仿佛把心都冰封起来了。忽然觉得后悔,凭心而论,他对自己是好的。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不给她一丝爱情的期望与假象。 若没有他对自己的推离,恐怕她也不会认识乔治,也感受不到爱情的甜蜜。而当年她却因为一己之私,隐下那个秘密,让他失去了可能找到洛夏的线索。可时隔两年,就算现在说出来,还会有用吗?尤其是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迟了两年再告诉他这回事。 终究这件事成了她心中不能言说的永久秘密,几番欲言又止,声音卡在喉间。 心里有股烦躁,于是起身去往洗手间,拿水泼了泼自己的脸,理智回归,想了想后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上去,然后按发送键。既然当面说不出,就委婉地告诉他吧,有意在洗手间内等了十分钟后,才走出去回到位置上。 悄悄去看聂云枫的神色,没有任何一丝异样,与她离开前一模一样。不由怀疑他到底有否收到那条短信,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平静?拿起手机去看,再次确认信息发送成功了。忽然一条短信接收进来,竟是聂云枫的回复,只有两个字:谢谢。 心下一片索然,也松了口气。这个秘密其实成了心中的一根刺,时常会想若是早一点告诉他,是否他已经找到洛夏了;又会想若是现在开诚布公了,会不会因为时间上的偏差让他遗失了机会,从而对自己有了怨念,然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得到了他的回复,也可以释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只是朋友。 那方江晨希与乔治斗酒斗了一个回合,战况是江晨希败,被乔治接连灌了好几杯的烈酒。江晨希不甘心地跳起来,拉过聂云枫道:“阿枫,别干坐着啊,老兄我被灌惨了,快来帮我,我就不信赢不了这个假洋鬼子呢。” 他的埋怨惹来乔治爽朗的笑声,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称呼他为假洋鬼子。 聂云枫被逗笑了,踢了江晨希一脚,调侃道:“一边去,你一个长混酒吧的人,居然玩不过别人,还有脸来找我帮忙啊。” 江晨希顿觉委屈,“你都不知道,那乔治焉坏焉坏的,出拳玩色子,都是看准了点子出手。若说他不是个老手,我才不信呢。”乔治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可都是跟你现学的,你别冤枉我!乐乐在这里呢,她可以为我作证,我可从不去酒吧玩的。” 洪乐涵笑得嫣然,坐到乔治的身边拖住他的手,食指相扣,“江晨希,别欺负我们家乔治,愿赌服输,快喝酒吧。” 只见江晨希眼珠子转了一圈,耍宝的一拍额头,“oh,天哪,受不了,我成了大电灯泡了,不玩了,我要找妞来降降火,这不是欺负我们没有伴的人嘛。” 他睨了一眼身旁的聂云枫,问:“一会我干妹妹要来,你看着办吧。” 聂云枫耸了耸肩,并未应声。 倒是洪乐涵睁着好奇的眼问:“江晨希,你干妹妹是谁?”看他一脸暧昧的样子,似乎他们口中的这个女人与聂云枫有关。 “来了再介绍你们认识。”江晨希有意故作神秘卖关子,按了铃把酒吧经理阿荣叫来,安排常陪的姑娘过来坐坐。彼此心领神会,这样的场子,多的是姑娘,而江晨希作为老板之一,自然是有特定的姑娘作陪的。 姑娘来得很快,一个很美丽妖艳的女人,从那眉眼里看,若是卸下外面的浓妆,应该是个很清秀的妹子。她一走进雅座,就坐在了江晨希身边,手开始给他按摩肩膀骨头处。 江晨希一副享受状,还笑得邪魅地说:“还是丽丽的手温柔,这力道真是舒服。” “江晨希,你这样子若是给伯父看到,恐怕得拿棍子抽你!”一个低沉干练的女声,从旁响起。 ――――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因为它存在着本身的阴暗面,而当一切开诚布公时,也就无所谓秘密了,到那时,心亦坦然。 ------------ 4.两种角色 洪乐涵扭头去看,只见一个羊皮大衣内搭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赫然站在那里,眸底是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放浪随意的江晨希。她这打扮很简单,也很朴素,初一看像个邻家女孩,而仔细看却觉神色里俨然有股正气。 而这些最普通的装束,却不影响她的美丽,尤其是她那不容忽视的气质,要凌驾于她的美丽之上。她就是江晨希刚才说的那个干妹妹吗? 忽见女人的视线从江晨希身上转移,投放在了处在暗影里的聂云枫身上。洪乐涵心中一动,更加仔细去看她的神色,包括那眼中的情绪,却看不分明。联想之前江晨希提起这个干妹妹时的暧昧神情,略有所悟,是有一个拜倒在聂云枫跟前的女人吧。 江晨希朝她招了招手道:“来,小景,别一看到我就这幅正经模样,难得来哥这场子玩,就放轻松一些。”说完又回头朝这边介绍:“这就是我干妹妹了,她叫苏景,目前是警察局的副局长了。不过没事,咱反正就喝喝酒,又不干啥违法犯纪的事,一样玩哈。” 这回,洪乐涵还真有些惊讶了,实在看不出这个素净的女人,会是一名警察,更是高官。只见苏景在介绍的时候就展开了微笑,朝她伸手过来问号,出于礼貌起身,握住对方手时,洪乐涵感觉有些微凉,而掌中的薄茧显示了这女人手上的力量。 苏景很自然地坐在聂云枫的身旁,挨得很近,挑眉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子后,就伸手取过了他端在手中的酒杯,皱着眉说:“你这胃还能喝酒?忘记上次喝到胃出血进医院了?” 洪乐涵吃惊地去看聂云枫,居然有这事?心中一转就又了然,以他用情至深的情况来讲,与酒为伍似乎并不奇怪,而他那种喝法迟早出问题的。倒是苏景对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熟稔中带着关切,神色上又不太像对他衷情,不由令人觉得诧异。 尤其是,聂云枫被她数落且拿走酒杯后,并没有什么意见,之耸耸肩垂下了手,嘴角挂着笑,也不去反驳她的话。他们两人相处,有着默契和坦然,比情人少一些,比朋友有多了一分。 这是洪乐涵观察后得到的结论,情人与朋友两种关系要把握好一个度,其实是不容易的。若是以前,她还对他心忧时,可能会觉得不是滋味,花了那么多年的等待,走不进他的心,而眼前这个叫苏景的警察,与他的关系似乎比朋友还要亲密。 幸而现在,有了乔治,少了心底的牵念,也就不会再去介意。 其实知道聂云枫心里过得很苦,若他能放下过去,真的与眼前这个女警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吧。毕竟曾经他们算是同僚,而眼下即便聂云枫没有做成警察,想必定也与警方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就是游走于黑与白之间的这块灰色地带里,不属于纯白,也不属于纯黑,必要的时候,双方都能为他所用。 可她哪里知道,聂云枫对苏景,完全就没那层心思。他不明白,这个女警为什么对他那么执着,她把警司无法实现承诺的这个责任背在了自己身上,认为当年他没有回警队而选择留在黑市是警方欠了他。然后尽己所能的来对他好,从生活上来补偿他。 若说她真对他动了意,又觉得不像。苏景的眼中没有沉迷与爱恋,她很平静,也很理智,像个老友一般,殷殷关切他的生活。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聂云枫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 他想,与爱情无关的话,也不用去拒绝苏景的示好吧。 而另一方面,她来找他,会跟他一起谈谈案件,拿一些案例找他,很少会涉及私事。记得他初开工作室时,她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不为求诊,而是为她服务的部门求心理师。 其实像警队这种地方,存在心理问题属于常事。不止是犯人需要犯罪心理学来沟通或者破案,就连警员有时候也需要。比如一个新的警员在第一次与歹徒搏斗后,心理上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种时候就需要心理咨询师来疏导。 至于罪犯,更需要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来辅导他们走入正途。对苏景来说,聂云枫就是一个最佳的人选,他原本就受过特殊训练,又是警方特派员,更深谙犯罪心理学,故而由他来担任他们警队的心理师再合适不过。 却没想,聂云枫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既然已经脱离了警队,就只是个普通人了,应该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再去触碰与警方相关的事,尤其是他的身份还特殊的情况下。 苏景苦劝无果,只好退而求其次,隔三差五拿手中的卷宗去找他讨教相关事宜。聂云枫没在拒绝,默认了这种方式为警队效力,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逐渐走近了,像朋友,也像一起工作的同事。 苏景见因为自己的加入,而让气氛变得姜宁,大伙都停止了玩闹,有些尴尬地说:“你们继续玩,不用管我的。”她因为长期带队的关系,习惯了严谨认真的样子,所以很难跟他们一般笑闹在一块。 洪乐涵与乔治因为与她不熟悉,自然浅笑不语,就江晨希嚷嚷着说:“高级警官坐在这里监控着,想玩也玩不转啊。老妹,你把你那正气昂然的气势收一收,而且到这场子来,你穿什么白衬衫啊,还不如直接穿警服呢,别人会以为你在玩制服诱惑撒。” 苏景白了一眼,不理会他的埋汰,飘了眼身上脱去外套后的装束,不由纳闷:白衬衫怎么不能穿了?非得要穿的跟他身旁那个女人一样袒胸露乳?怎么说如今也是寒凉的冬天了,即便这里面开着暖空调,穿成那样也会有些凉意吧。 跟江晨希的相识,自然是通过聂云枫的,哪知互相一露底介绍啊才得知他居然是儿时住在她们家隔壁的小邻居,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举家迁移了。如今再碰面,也算有缘,而小时候因为年岁小的关系,两人玩那什么结拜,所以到现在江晨希就常常把这事挂嘴边,想当然的称她是他干妹妹。 苏景也没去反驳,任由了他去,这个人总有那么一堆的歪理,她一向只当耳边风,吹过就算。噪杂的音乐袭耳,不由蹙了蹙眉,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这种重金属的震耳欲聋的音乐,轰然炸到耳膜都有问题的。 而舞台上那群人是在群魔乱舞吗?还各个表情陶醉的样子,这样跳舞真能感受到放纵的快感?苏景不懂这个中滋味,因为她自入警队开始就一直严以律己。 江晨希耐不住性子,又闹腾起来:“来来来,大家一起来玩游戏,小景,阿枫,你们俩都不准不玩!”这两人最会扫兴了,云枫那小子是对什么都不在意,而他那干妹妹则是最会一本正经,太过严肃。 “好吧,玩什么呢?”聂云枫接了他的话茬,令在座的其余几人都有些讶异。他沉默了一晚上,居然有了玩闹的兴致了? “玩色子,但是玩刺激一点的赌注,谁输了不仅要喝一杯酒,还要在场子里任意挑个人抱住他说‘我爱你’,若是得到对方的回应,就是他赢,其他人都喝酒,若是得到一巴掌,嘿,那就是他输,回来把这一大杯都喝了。” 洪乐涵和乔治对看一眼,均露出笑意,爽快答应下来。 苏景见大家玩兴正浓,不好拒绝,只好默应。 色子玩法,很简单,每个人五个色子,采用梭哈模式的输赢方式,看对子大小,或三条,或四带一,当然全炸弹是最大,而中间点子最大的是一,一比六还大。 第一局下来,聂云枫拿了个三条,而江晨希是两对,苏景也拿了两对稍小一些的点子,乔治是一对,只有洪乐涵,是乱点,等于说是扔了个“白板”,什么都没有。 于是,洪乐涵输。 江晨希立即笑得肆意,起哄让她去找人告白,一边起哄一边还拿眼瞄乔治,大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哪知洪乐涵也不扭捏地笑着起身,直接坐到了乔治腿上,然后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呢喃:“我爱你,乔治。” 乔治自然给予神情回应:“涵,我也爱你。” “这样也行?你们两个是情人,太赖皮了!”江晨希瞪圆了眼,很不甘心。 “你也没说不能找自己的情人呀,只说在场子里找对象,嘿,我找乔治,有什么不对?”洪乐涵笑眯着眼反驳,听江晨希讲了游戏规则与赌注后,就从和乔治的对视中得到了暗示。不管算不算赖皮,至少他们没犯规。 无奈,其他人只好端起面前大杯的酒,一口喝下去。而这次,不再是啤酒,是没有兑饮料的纯洋酒。聂云枫本想举杯,却被苏景接过,倒了一半在江晨希杯子里,剩余一半自己代喝,她坚决不同意聂云枫再犯酒戒。 上回那喝到胃出血的事,想起来还有点心惊呢。 ――――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同时扮演两种角色――朋友与同事。如果有,难道真的没有心动过吗?那么那些执念从何而来? ------------ 5.幻觉 接着再玩,江晨希输了一场,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敬业,并没有去找身边的丽丽,而是真跑到台上去拉住某个扭动的姑娘对她表白,虽然没有得到人家的巴掌伺候,但也被骂是“神经病”,惹得大伙轰声大笑 第三次玩,却是苏景输。 余光里是江晨希那暧昧且鼓励的眼神,心中有些发怵,后悔参与这个游戏了,要她跑上去随意拉个男人表白,那还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由转目去看江晨希,眼中带了祈求,刚想向他走过去,拿他做挡箭牌,结果他却先一步挑开:“哈哈,小景,不带你这样,别找我告白,我们是兄妹,谈不上你爱我,我爱你那种感情哈,赶紧的,愿赌服输!” 苏景被他这么一说出来,心中更加别扭,眼见洪乐涵与乔治他们露出看好戏的笑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就坐回原位,侧头对聂云枫大声道:“我爱你。” 屏住呼吸,睁开眼想看他的反应,旁人也都没有出声,静等聂云枫作何回应。 岂知聂云枫只是静默凝视某一点,没有说话,苏景僵在当场。本以为以他们的交情,既然是游戏使然,她对他告白,他怎么也不会让她难堪,更不可能会给她一巴掌,可是他这样冷凝着眼,视线不在她身上...... 不对,苏景忽然感到不对劲,不是她的错觉,聂云枫的神色并不像是故意冷漠,而是屏着呼吸在看什么,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刚才她的那句告白。 在场的人也都发现了异样,纷纷随着他的目光去看,苏景只觉耳边一阵风扫过,聂云枫颀长的身影从沙发内猛然而起,飞掠一般蹿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几人都惊呆了,眼中带着疑问。 刚才他们也看了那个方位,霓彩灯下一片昏暗,影影倬倬只见黑影在舞动,并没有什么异状啊,聂云枫这是怎么了?只见他埋进了那片黑暗里,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 苏景只能以肃面来掩饰尴尬,这种局面委实有些难堪。江晨希有些担心地想安慰两句,却被她视线一扫噤了声,他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有时候见这丫头的厉眼还真有点发怵的。他知道苏景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并非徒有虚名,也不是靠长辈提拔,是破获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案件累积下来的功绩,才能有现在的成就的。 可即使她身在高位,又是铁血警官,终究还是个女人,不管刚才的告白里真假掺了多少,到底会尴尬心伤吧。云枫那小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撇下他们这么多人独自离开,这洪乐涵怎么说也是他的客人才是。 等下回来了,定要好好骂醒他。放着好女人不要,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的,男人身边就该有个女人在,那才像个人。心中有个声音却在说:你不也一样吗?不由嘴里泛起苦涩。 苏景却不做此想,回想刚才聂云枫的神情与眼神,以及每一个细节,脑中很自然的开始心理研究,这似乎成了本能反应。这是长期为警以来首先会做的观察与判断,当时聂云枫浑身肌肉有变得僵硬,而他看着远处的某一个点眼中渐渐浮现的是震惊情绪。 然而,因为灯光黯淡,把他的那点一样给掩盖了。 后面他有急跑出去,也不像是要逃离她对他的告白,以他的心性若要拒绝会很直截了当,不至于采用这种迂回方式。她与他其实一直有个朋友的界线,谁都不曾迈过一步,她也从未尝试,因为一旦越过界线,他们之间很难回到亦同事亦友的关系,然后他会很果断的劈断这中间的联系,这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眼下就只有一个疑问了,聂云枫刚才那般急切甚至可以诠释为惊慌失措,是什么令他忽然色变,而在那个地方他看到了谁?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几乎每一次他都是从容淡漠,沉冷少语。 而这次,他似乎失态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那一刻,聂云枫不经意的一瞥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却是看得分明,那是在梦中出现千万次的身影,是黑暗灵魂窒息时的救赎,那个身影,他太熟悉了,刻画进灵魂深处的某种特殊的温暖。 现在的他,像濒临绝水的鱼,想要呼吸新鲜空气,而水中的空气是何其少,慢慢,慢慢地他即将窒息。哪怕他是心灵的医者,却医者不能自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终有一天,他会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向往光明的希存,只会永远活在黑暗里。 就在刚才,他只是目光轻藐而过,却见人群中有个米白色靓丽的身影,那个颜色直接就刺痛了他的眼睛,凝住了他的呼吸。米白色,在这纯黑的酒吧夜场里,如绚烂而开的花,悠然出现在视野里,那身影没有回头,一路往着人群深处而去,方向是酒吧大门。 想也没想就跨步追了上去,完全忽略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要看看那个人的脸,是否是他梦中的那张脸,背影太像了。他没有学过画画,可是却在一遍遍地临摹一个人的样子后,他成了一个素描有功底的画手。 但他从来只画一个人的脸,画完就撕去。 当他追到门外时,目光一寸寸搜索,荒廖的大街上,空无一人,仿佛刚才是他的幻觉。真的是太想念了吗?以致于开始有了幻觉?若真是这样,那么他的心理疾病是很严重了,以前还只是做噩梦,现在却开始产生幻觉了。 疲倦铺天盖地袭来,浑身都像脱力了一般,他靠在门口的某辆车上,用手紧紧扶住了门把,才没有腿软倒地。一丝苦笑从唇边漾开,慢慢泛滥开来,还是心情受到了影响吧。看来洪乐涵的那个短信,他还是看进心里去了。 短信点开的一瞬,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能有什么反应。那样的事,现在告诉他还有什么用?就算那音乐会上的弹钢琴的人真的是洛夏,也已经过去两年,他上哪里去找她? 全天下懂音乐,会音乐的学者何止千千万,她是那沧海中的一粟,到如今已经没有信心能够找到她了。但不管如何,还是感谢洪乐涵,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让他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好好活着。 之后,心不再有波动,所以在他们提出要玩那个游戏的时候,他想这样也好,活在当下才是真的。那些美好的回忆,终究是过去了,就算再不肯走出来,也无法找到她了。若她真的做了一个钢琴家,她必然是生活好的,那么他还有什么苛求呢? 可是刚心理建设完,就看到了那抹致生都难忘的身影,或者说是相似的身影。闭上眼,让那股心痛慢慢在身体里流窜,感受那疼入骨的萧伤。 “云枫,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担忧的声音,勾回他的心神,睁开眼看到在离自己两米开外处,苏景站在那里,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是他的样子太糟了吗?想要牵扯出一个浅笑回应她,不要让她着急,可是试了几下,不过是细微的表情,都做不了。 他整个脸庞的肌肉都已经僵硬麻木,心下更是绝望空虚。 苏景靠近,伸出手轻碰他的额头,有些微烫,他在发着低烧。忽然鼻子酸涩,这样的聂云枫,真的让人……很心疼。 她轻轻扶住他的手问:“你看到什么了?”是看到与她相似的人了吗?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在街上看到某个与之相似的人,就会变得不对劲。有一次去工作室那边找他,看到他在画素描,匆匆看了一眼,他就把素描撕掉了。 但是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画中的那个女孩,眉眼清澈,温柔单纯,她是那天送聂云枫去审判时,站在法院门外的那个女孩。他在找一个人,作为警察,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女孩就是聂云枫心心念念着的那个洛夏。 聂云枫因为浑身无力,就着苏景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把身体的重量转移过去,如此脆弱的他,很少流露在别人眼里,但苏景却不止一次看到了。 比现在更糟,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样子,都有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关系密切的原因,最糟糕的一面都让她见到过,而她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出自朋友最真诚的关怀。 他不是个会诉说的人,但是有时候当心头压抑太多太沉重的时候,却想找一个出口发泄,倾诉也是一种发泄。身为一个心理咨询师,这个道理他懂,否则他可能早就要崩溃了。 而那个听他倾诉的倾听者,就是苏景。她不会去评判他的错与对,只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当他把所有曾经背负的责任与痛苦道出时,她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 但是这一次,苏景却说:“聂云枫,能不能放弃,不要再想她了好吗?” 聂云枫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痛苦以外的另一种情绪――深情。 他怔住了。 ――――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无数次说着要放弃,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 6.伤心雨一直在下 “聂云枫,是不是我的表现太过隐晦,所以才会让你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喜欢?可是,就算撇开我这层关系,我也希望你放弃,你喜欢任何一个人都好,但是不要再活在过去了,好吗?” 苏景皱紧双眉,既然今天不止一次鼓足勇气道出了心里的话,那么何不一次就坦白开来,不再遮掩。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却无法看着他一次次的把自己丢在回忆的苦海里挣扎折磨。刚才那样无力的样子,心口的酸楚差一点让从不哭泣的她落泪了。 她活这一世,自小就受父亲影响,有着英雄主义,要惩善扬恶,伸张正义。在职责面前,公事第一,感情第二。所以她一向都能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好,也不会流露。 对聂云枫,从惺惺相惜到同情,再到后来一点一点陷进去。却依然能够保持理智,做到不靠近多一步,也不退却太远。而此时看着聂云枫如此悲恸,不由生出一股怒气,为什么那个女人就不能回来看一看他?哪怕是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从聂云枫的倾述中得知,当初送洛夏离开,他把多少苦衷咽进了肚子里,若那女人还在人世,陆城那个案件如此轰动,必然会在某个地方有所闻,而她却能狠心不回来看一看,难道就不怕聂云枫在那场浩劫里也去了? 这样的心狠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聂云枫如此爱? 这些话都是她心里的想法,但却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哪怕是现在表白了自己的心事,哪怕他们共事成友多年,她若有一点点对那个叫洛夏的女人亵渎,聂云枫绝对会扭头就走,此生再不是朋友。 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那处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浑身一震,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聂云枫轻声叹息:“苏景,不要哭,别为我哭,不值得。你说的和你没说的,其实我都明白,但是若是我放弃了那段回忆,就等于放弃了呼吸,再也无法存活下去。” “可是,覆水难收你懂吗,难道你要永远都活在回忆中?” 他怔了一怔,挣脱开她的手,一个人独自往前走,轻语的话在唇边:“她从不是我的过去,她是我的现在和将来。” 泪滚落,剧痛从心底撕裂开来,她不是傻瓜,听得懂他的话。 没有任何一个拒绝的词语或者字眼,但是他却用他的态度,拒绝了她的心。 洛夏不是他的过去,是他的现在和将来。是告诉她永远不要等待吗? 看着那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笔直地挺着,仿佛就像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越来越远。忽然,她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聂云枫刚要挣脱,就听身后祈求:“别!让我抱你一下,就这一次!从此以后,我退回原来的身份,只是你的朋友苏景,你忘了我刚才说的所有的话。” 不要推开我,就给我这唯一一次的拥抱吧。 聂云枫没有再挣扎,停住了脚步,任身后的女子抱得越来越紧。 他不是多情之人,但也不是绝对无情,对苏景,要比对洪乐涵还要特殊一些,这些年的陪伴与互助,不是没有感怀的。如果真能彼此退一步,还是不想这份友谊就此退散。 江晨希和洪乐涵他们从酒吧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因为不知道之前的过程,眼见聂云枫放任了那个拥抱而没有推拒,几人眼中都浮现了笑,就连洪乐涵也只是些微感慨了下,还是带着友善的鼓励与欣慰。 若是聂云枫能够放开心结,接受苏景,未尝不是一件圆满的事。 谁都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黑色车子里,有人睁着清亮纯净的眼,默默观看了整个过程。最终,跟旁边开车的男人说了什么,车子慢慢滑上轨道,向远处驶去。不带走一丝轻烟,只余微风徐徐而过。 聂云枫似有所感地,向那远去的黑色轿车瞥了一眼,心底有股异样,却说不上来什么。 ### 时间不会因为一次噩梦,或者一次幻觉,而静止流淌,始终在它自行的轨道里,慢慢旋转,或者直行。 洪乐涵离开,聂云枫没有去送。因为他知道,她有乔治妥帖安放地照顾,无需他再去挂怀操心。对洪爷,一直有着愧疚,所以把对洪乐涵的责任放在了肩头,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卸下这个包袱了。 洪乐涵的那条短信若说对他没有影响,那是假的。事后不可避免地开始关注起有关音乐会的事,不断地从网上寻找相关的新闻。这就像是一种执念,植入他的脑海里。 没有安排私家侦探,只是盲目地去寻找一丝有关她的踪迹。 如果她仍然爱着音乐,如果洪乐涵那年没有听错名字,如果她还是从事着钢琴的行业,那么就算他找不到她,也可以从音乐里找到与她的同鸣吧。 一张张专辑,一首首钢琴曲,音乐跳动的音符,他肆意地沉浸在里面,感受那震颤心灵的悸动。忽然,他觉得这样的方式对他可能掩藏存在的忧郁症很有帮助,仿佛是找到了一种本质的东西一般,通往心灵的媒介。 于是,除了搜索有关音乐会的信息,开始关注起这座城市里与音乐有关的东西,或者地方。柔城很少有音乐会来演奏,但是很多餐厅会请钢琴师傅来窜演,让整个用餐气氛变得优雅舒心。 而酒吧的夜场,以前他或许还难得去,现在几乎每晚都会周旋在里面。不止是夜未央,其他夜场也都会去,始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就算是错的,就算不是她,他也想再次见到那个相似的如梦中一样的背影。 可惜他流恋各个酒吧,每天都至深夜,却再也没见到那个身影。 身边的朋友因为知道他忽然间对音乐痴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见他能够从消糜中站起来,都乐见其成。所以有了好的碟子会往他工作室送,有听说高雅的音乐餐厅,会邀约着一起去。 这天江晨希扔给他两张餐卷,说是新开的一家很有风味的音乐餐厅。但是他嫌那个地方太优雅,不适合他这种粗人,所以皱着眉扔下后,甩甩手走了。 聂云枫看了眼桌上的两张卷,懂江晨希的意思,还是想撮合他和苏景。那晚酒吧门外,他们只看到了后半部分,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两人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有默契地暂时回避对方,如若不是重要案件卷宗,一般苏景不会来找他。 “boss,张太太到了。”小萱走进来提醒聂云枫要开始工作了。 聂云枫心念一动,浅声问:“小萱,晚上有时间吗?” 小萱愣了一下后眨着眼睛调侃笑问:“boss是要跟我约会吗?我会误会的哦。” 聂云枫低笑出声,这个秘书很可爱,与他之间的关系是老板与员工,不会令人产生误会。最主要的一点是,小萱有男朋友了,而且正在谈婚论嫁。当初选她做秘书,也就是看中她背景单纯,后来见她工作负责认真,于是就一直合作到现在。 她的好,在于懂得两者之间的分寸,点到即止,不会与人暧昧。 红顶音乐餐厅。 不算顶级的餐厅,属于主题性质的,背景音乐一首接一首,都是以轻音乐为主。让吃饭的人,可以有一个舒心的氛围与环境。有时候,餐厅会请一些乐团来表演节目,给顾客增加丰富性和多彩性。在速食横流的大千世界里,它成了社会的一种特殊的色彩。 或许不一定是最红火的餐厅,却是这个城市独树一帜的一面旗帜。 聂云枫与小萱就座后,各自点餐,温暖的昏黄灯光,是这个餐厅的主要颜色。像是一泓湖水,荡漾在整个室内,抚平每一个顾客一天工作下来的疲惫。 那方角落,键盘上飞快地游走起来,一曲《伤心雨一直在下》流畅的弹奏而出。 右手的主音和左手的低音持续音都各自形成切分的节奏,那永无止尽的爱情命运在狭小的空间里静谧散开,悲伤逐渐淡去,最后回归世界同悲的寂静。巧妙的音符转折,每处情感的流泻,高难度的技巧,音符在钢琴师修长的指下变成了透明的丝。 小萱想,这个钢琴师定是很优秀的音乐者,他把那种情感的融入得很彻底,悲伤、欢笑,都在他指尖完美诠释了出来。扭头去看,不知琴师是否也如他的琴音那般动人或者帅气。 却见那方角落里,是一个白裙的长发女人侧对着这边。从他们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那个女人后半侧脸,因为有些远,看不真切面容。微微有些吃惊,脑中最初设定以为弹琴的会是一个优雅的男士。 倒不是她对钢琴师有性别疑问,而是从琴音中,听到不止是感情的深浓,还有一种大气之感。这类技巧与手法,一般都出自于男钢琴师,没想会是一个有着纤柔背影的女人。 长发飘逸,白色长裙,仿佛融入到了那个钢琴的世界里,专注、倦柔。这样的画面,令人觉得特别美,不由感叹,谁说大气就不能出自女人之手呢?眼前就有一个呀。 这时候,服务生送上了两份餐点,小萱收回视线,准备就餐。却在回眸瞬间,被坐在对面的男人脸上的神情给惊在当下。 震惊、疑惑、激动......刀叉与盘子发出细小的敲击声,仔细看发现竟是他的手在颤抖,小萱犹疑地再度抬眼,却浑身一震,那泛着晶莹的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是凝目在那个钢琴架前的白色身影上,赫然明白,老板认识她!否则不会这般激动甚至是有些失控的。 ―――― 远去的背影就在身后相反的方向,流浪的心在寻找一丝爱的光亮。 ------------ 7.心恐不再遇上 当琴声刚起的时候,聂云枫就觉有种被巨石砸中的感觉。那个琴音初起的方式,他太熟悉了,很多年前,他不止一次地站在某处,倾听着那种特殊的音调。 先一个高音拉开音乐的旋律,然后进入主题,琴键犹如手指间的嬉戏。 定定地看着那个白色的靓丽背影,眼睛忽然变得模糊,手颤抖到几乎拿不住刀叉,这又是幻觉吗?胸口一种窒息,嘴里有腥甜味,牙齿磕到了舌头,痛的感觉那么清晰,眨去眼中的水迹,伊人仍在那里。 那么安然,那么清逸,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老板?你没事吧。”小萱忐忑地问,她见老板一会疑似流泪,一会笑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安。若是认识,那就上前问候一声打个招呼,为何静坐不动? 聂云枫仿佛没有听见小萱声音,他的眼里只有她,耳里只听到她弹的音乐。 心中的碎片,在一点一点的聚集,他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想这么痴痴地看着她。 夏天,我终于找到你了。 ...... 有人说:女人如同一架钢琴,让一位名家来演绎,奏出的会是一支名曲。 遇到一个普通人,至少会奏出一首流行曲。可如果碰上不会弹琴的人,恐怕就不成曲了……总之,常常有人会对她说:“你根本不必弹钢琴,只要坐在钢琴边,就如同莫扎特的乐曲般触动人心……” 陌景晗也常这么对她说:“summer,你的音乐天赋是上帝赋予你的与身俱来的本能,这样美丽的赐福,若你不抓住,那真的是浪费了上帝对你的垂怜。” 于是,她投身在了钢琴这个事业中,但却不被这个世界束缚,她总是不太喜欢弹一些名曲,总喜欢把流行音乐的元素放在指尖流淌。 在学习的旅程中,她最崇拜的作曲家是莫扎特,不是因为他的乐曲动人,而是因为他能在苦难的生活中演奏出心灵的高贵与纯洁,他的一生得不到别人的抚慰,还愿意用甘露般的音乐去滋润别人的干涸! 所以她想要世人认为俗物的流行音乐,通过琴键来抵达人们的心灵深处。 陌景晗听后,时常摇头叹息说乐界少了一个名家。 每次都是嫣然一笑,并不介意,她不在乎自己能否成名,若能成,那么算是顺便,若不能,也能以音乐为信念,活得很好。 一曲弹罢,从椅子里走出来,迎面而见陌景晗向她走来,不由浅笑嫣然。 “summer,可以走了吗?” 她点点头,收拾琴谱准备离开,这个餐厅的老板是陌景晗的旧识,邀请他们来压场子。以陌景晗现时的身份与地位,以及那高傲的性子,自然不会同意这样低俗的方式,但她却无所谓。当是帮他还个人情而已,这样有情调的餐厅,她很喜欢。 忽觉陌景晗在一旁推了推她的手臂,凑到她耳边轻声道:“summer,他在那里。” 他?随着视线看过去。 几秒的瞬间,看清了餐厅角落的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他的对面是个文静的女孩。 经年没见,第一次这样坦然的,隔着很多张桌椅看他。人极近,目光却极远。一步之遥,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怔忪相对。 纯黑笔挺的西装,精致如刀裁,高大的身躯挺拔却略显清瘦。像黑色苍穹中,一弯明月穿云而出光魄动人;又像皑皑冬雪里,一棵青松浑身赤寒孤傲而立。头顶的水晶灯,仿佛瞬间失色。只余他沉默而夺目的容颜,令洛夏心头剧震。 他似乎改变了很多,若说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孤寒无依的落魄少年;若说从一点点接触里到爱上的时候,他是带有黑色魅力的青年;若说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他是有担当懂得舍弃和付出的男人。 那么现在他则是:拥有着二十几岁男人的英挺俊美,三十多岁男人的自信与霸气,四十岁男人内敛沉稳。他就像一杯很醇的酒,读不懂,却沉醉迷人。 从黑暗到光明,从困苦到平坦,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贴心朋友,这些年来,任何事都不会令洛夏太过慌乱。而此刻,看着这个阔别七年、近乎陌生的男人,却只觉心口猛的一缩,那颗从来安分的心脏,竟然极快速的跳动起来。 他现在的样子,不像那天在酒吧看到时的萧冷,他坐在那里,阳光、颓废、青春、沧桑,许多矛盾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他。那天应陌景晗的邀约,去了夜未央酒吧,在那里看清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时,几乎落荒而逃,却又躲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他从里面追出来,看着他与另外的女人拥抱在一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嫉妒?心痛?仿佛都不是。 扪心自问,景晗若不是知道她的心思,又怎么会约她去那呢,他是知道他在那里的吧。那么这次呢?是否又是景晗有意的安排? 只见男人坐在沙发内,始终都没有动,从他的表情而看,似乎很震惊会在这里看到她。有个声音悄悄在问:聂云枫,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些过去吗? 会不会跟她一样,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全身就像在火上慢慢灼烤着?又痛,又怕,又蠢蠢欲动......转首对陌景晗说:“我过去打个招呼。” 陌景晗了然地耸了耸肩,并未发表意见,又坐回了原先等待的位置。 聂云枫觉得眼睛在刺痛,目睹着梦中的那个明丽身影向他这边走来,却无法动弹一下,或者牵扯出一个表情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在靠近。到了身前两步的距离,她停下来,俯视而看,然后嘴角露出微笑:“聂云枫,好久不见。” 独特的洛夏式叫法,再没有人能够叫出这种独有的味道。 她的嗓音,少了年少时的青涩,多了温柔抚媚,就像她的人一样,眉眼脱去了当初的稚嫩,多了婉转动人的明丽。伸出的手见对方迟迟没有握住,也不介意地收回,放在身体两侧。然后转向对面的女孩,温和地笑:“你好,我是洛夏。” 小萱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主动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小萱,是老板的助理秘书。”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直觉应该表明身份,不想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误会她和老板有什么,女人的直觉通常很准,尤其从老板那介意的神情可获悉一些。 洛夏见小萱拘谨的笑容,忽然她觉得很喜欢这个女孩,若是聂云枫身边有这样可爱的人照顾着,是他的幸吧。侧头回看呆滞中的男人,不见有任何动静,挑了挑眉道:“你们慢用,我先告辞,再联络。” 抬起的步子刚往前走了两步,手臂就被人从身后抓住,那指尖的冰凉透过衣服,透进她的肌肤里,令她微微一颤。 回过头,对上记忆中永不褪色的深眸,即使曾陷落在那无尽的黑暗里,她都一直没有忘记的黑眸,忽然鼻子感到一阵酸涩,隐隐有泪意要泛滥。 聂云枫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音来,满嘴皆是苦涩,他竟然在真的见到夏天的时候,失声了…… 餐厅里,忽然飘出一段音乐,环绕在四周。 低沉的男声,带着一种悲怆,女声悲意缠绵,令人心瞬间就陷进了低迷的悲伤中。 (男)谁人能料爱会这样盼你会体谅 从前承诺已变了样爱意那可强 默默望着满面泪痕仍然无怨 怎么可将歉意奉上 (女)随时随地与你再遇我对你一样 柔情常在永远渴望与你再恋上 默默步入爱路甘心永远路向 心只恐不再会遇上 (合)woo woo 只恐怕不再遇上 ...... 洛夏闭了闭眼,再睁开,心只恐,不再会遇上,只恐怕不再遇上,这是否就是她的心迹?当年哥哥张国荣唱这首歌的时候,是否也有同样的心境? 聂云枫,你知道吗,在那没有你的日子里,在那失去你的日子里,我有多彷徨?可是现在你就在我眼前,拉住我的手,我却无法再次投进你的怀抱。因为,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 陌景晗接收到了洛夏眼中的求救,适时地走了过来,托住了她的腰,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胳膊从聂云枫手中抽出,笑得有礼又客气:“你好,我是陌景晗,是summer的......丈夫。” 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不是从聂云枫嘴里,而是一旁被忽视了的小萱,她直觉去看自己老板的脸色,清晰可见那眼中的震惊,然后一点点龟裂开来,碎成一片片,而整张脸又看不出一丝痛苦,就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伤。 陌景晗看着这样的聂云枫,有些不忍,连他都觉得对这个男人有些残忍了。 他想,聂云枫一定是个极善隐忍之人,哪怕再痛,都不会在人前显露一丝一毫的痛楚。这样的人心必坚定,所以才会有那么强的意志,可以度过重重困难吧。 拿眼神询问地看向洛夏,见她的眼底是无波无绪,没有一丝波澜,像没有察觉对面男人的异样。不觉开始同情,爱上洛夏,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聂云枫此时只觉耳朵像被轰炸了一般,耳鸣在回旋,脑中一再重复那个笑得温文尔雅的男人说的两个字――丈夫,他说他是summer的丈夫。 summer不就是夏天的意思吗?绝望到无法喘息的痛,再遮掩不住汹涌而来,失态地脚下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恐怕此时已经摔倒在地。而此刻,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静静躺在地板上,让痛苦侵蚀入骨,这就叫切肤之痛吧。 初见她时的狂喜和激动,逐渐散去,只余悲哀...... 原来,哪怕他有一日找到了夏天,也不再是他的夏天了。 ―――― 洛夏:旧日憾事怕未能偿,心只恐不再遇上。 还有一句:若是两人爱念未忘仍然爱我,我定将爱意奉上,但却必须是有条件。 作者有话说:到了这章,总算是点题了,这时候再听一听《只怕不再遇上》这首歌,会不会有不同的感觉呢。 ------------ 8.昔年昨日 小萱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老板,见他脸色惨白,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忍不住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立即感受到他衬衫底下细细的汗密集了,他在浑身出冷汗。 老板与那个女人之间的暗流她不是看不懂,但是却也亲耳听到她已嫁作人妇,对面那个男人很是温雅,两个人携手站在一起很相配。然而,这个事实却让老板痛苦到如此,不由心生感慨。 每次看老板在与客户交流时,都是一副从容之态,仿佛众生都在掌握之中,这是一种成熟与自信的沉着。他有坚强的心理素质,足以应对任何一种特殊的情况,他的心智坚韧几乎无人可及,可是此时他却失态成这样。 再次看向对面的女人,淡漠的没有一点情绪,连唇边美丽的笑容,也是冷冷的。即使不爱,也无需这样伤害老板吧,很显然,他们是故意当着老板的面说出那个事实的。 聂云枫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的像苍老了几十岁的老人,“洛夏,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他的语调极缓,少了几分记忆中的少年锐气,却更显坚定有力。始终不变的,是那份隐隐的、清冷的气息。 那曾经是洛夏一直一直很喜欢的,然而,现在这个声线,令她觉得悲伤不已。没有想到他沉默了这么久,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迟疑、惊慌,万般滋味在心头。在她还没想好是否要说出时,身旁的陌景晗已经报出了她的号码,客气地声称再联络,然后拥着她的腰往门外走。 她极力克制着不要回头去看,心却一阵阵的发虚,身后就像有个牵线一般,那里才是她曾经着陆的地方。可是,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那处原本一直面无表情,沉着冷静的男人,忽然之间像失去了支柱一般,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的样子。 若是看到,她还会不会心痛? 坐进车里,陌景晗绑好安全带,见洛夏呆愣着不动,叹了口气,倾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也扣好。耳边传来她轻幽的声音:“为什么要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陌景晗抬眼,“你难道没有看出他很痛吗?” 是吗?他很痛?为什么我看不出来?我只看到他淡漠的神情,只看到他过得很不错。 “summer,我知道,伤害他,你比谁都痛,这样好吗?何况,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一定能够查到你的号码,告诉他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陌景晗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可以说是从骨子里透着悲伤的女人。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回到柔城,难道不就是为了要与他遇见吗? 那么辛苦的岁月,她坚持走过来,哪怕嘴里不说,眼中的希翼却告诉他:她想他,她想这座城市。所以他带着她回来了,柔城对她的意义,他可能了解的不透彻,但是却知道,这里是她至生都难忘的地方。 当年,他陪她回来将她父亲的骨灰与她母亲合葬,原本是要求一同前去的,可是她拒绝说想独自为父亲尽最后一点孝心。于是也就没勉强,心想不过是去墓地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哪知她回来时却几乎要崩溃,求着自己要立刻离开。 虽然嘴上答应了,可他到底是没有通天的本事,没法让班机提前起飞,机票还是订在了第二天的中午。那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央着他去山上的法莱寺烧香求签,然后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她心中念想着的那个男人。 聂云枫三个字,从此刻在了脑里。匆匆一面,即使无法看透对方,也觉这个男人气场极强,只要他站在那处,就不由吸引众人的目光。她躲藏在他身后,不敢去看又悄悄凝望的神情,实在令他觉得压抑难受。 summer,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眼里荒芜的已经没有一点色彩,若不回来见聂云枫,恐怕你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听了陌景晗的解释后,洛夏沉默,无言以对。 ### “老板,你没事吧?”小萱心惊地看着满面沉痛的男人。 是有多刻骨的痛,才会一下子就把他打倒了? 聂云枫呼吸不稳,无力回答她的问题,想说自己没事,可他又怎会没事呢?陌景晗的话,像在他心里挖了一个洞,本来就已经空了,如今连外面的包装也被刺破。 抬起头看向餐厅门口,那里早就没了熟悉的身影,又像上次那样的幻觉一般。想要追出去问个清楚,可是洛夏冷淡的眼与笑,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腹部剧痛传来,眼前开始昏暗起来,腿再也支撑不住向下倒去。在意识昏沉前,只听到小萱在惊慌地大叫:“老板,老板……” ### 接到聂云枫电话时,洛夏并没有觉得意外,她意外的是他居然隔了整整两个礼拜才打来这个电话,心中滋味万般不是,微微带了些苦,绝不承认自那天相遇后心底有着某种期待。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他约她见面的地方居然是以前的母校。 母校,承载了很多她的回忆,与他的回忆,但最终她没有读完而辍学离开了。站在校墙的一角,正好是在墙的阴影下,墙面上爬满了繁茂的葡萄藤,仿佛一堵堵有生命的绿墙,密密匝匝地一直铺到砖墙脚下去。 从一片藤下望去,落日在金红里升腾着,朦胧得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 校园门口看不到聂云枫的身影,可能是还没有到,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的确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想着与其干等,不如先重游一回母校。跨着轻慢的步子,走进去,林荫大道,时隔七年,已经变了很多,不像那时两旁都是浓郁的梧桐树,像这样的季节会有满地的落叶,来告知人们冰寒中的萧条。 此时梧桐树仍在,但是两旁更多的是多了现代化的广告牌,一个一个的广告在翻动着。落叶也只熙熙攘攘的飘零,显然是有专门的清洁工人在清扫。 这样整洁的环境不说不好,只是少了那股自然气候的味。今天是星期天,校园里的学生不多,偶尔一两个经过,应该也是到学校来补课的同学。 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往那时的教学大楼走去。曾经,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她坐在教室的窗边,窗外树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清澈沉静,默默地看着她。 那时,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会用余光偷偷地瞧,然后回一个狡黠的笑,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在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分辨何为爱情的时候,把他印进了心里,在后来的岁月中与他相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不管是本身存在的纠葛还是命运之手,都将他们推到了一起。 走着,走着,离那处地方越来越近,忽然有着一种恐慌。她害怕很多事,害怕回忆当初的情怀,害怕那个树下空无一人,只剩虚无。几乎想夺路而逃,然而终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 转过一个弯,那棵林荫大树赫然在目,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树下,那么模糊,那么清晰。白衬衫,牛仔裤,与那天音乐餐厅见到时的不一样,也与酒吧里看到时不一样,仿佛他一下子年轻了,回到了当时的青涩岁月。 洛夏捂住自己的胸口,在脚一个趔趄瞬间,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眼睛闭了又闭,白色的身影清晰依旧,他就站在那里。可即使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那种眩晕的感觉,奇妙的象是把手伸到清澈的湖水里,却被食人鱼尖锐细小的牙齿刺到了骨血里,细细的血沫和细细的疼一路传到心里。 连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和聂云枫曾经那么相爱到骨血难分难舍,而现在面对面时,却是举步维艰。他们之间隔的不止是时间的横流,还有许多许多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与伤痛。 聂云枫,你知道吗?就算你作了与以前一样的装扮,但是我们也很难回到当初了。 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慢慢清晰,他在向她走来。这样寒冷的天气,只穿一件白衬衫,会不会冷?这个念头刚刚泛起时,她立即压了回去。 以身后的树支撑身体的重量,凝看他深浓的眉,忧伤的眼,一切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忽然,聂云枫抬起了手指触到她的脸颊,轻轻道:“不要哭,夏天。” 心中一颤,这才惊觉为什么眼前的容颜变得模糊,眨一下又清晰了,就像用水洗过的玻璃一般,原来是她的眼中多了莫名的晶莹。 聂云枫微笑着说:“夏天,我们不谈以前,一起在学校里走走吧,这里,我很久没有来过了。”事实上,从那时起,他再没有踏入过这所校园。 回忆太过甜蜜,以致于他不敢去享受这种甜蜜,因为在这里每一处他都能忆起曾经轻踏的步伐,曾经细看某人背影时的心情。哪怕那时他来学校读书,不过是为了做身份的掩饰。但是每一分对夏天的感情,都在那虚假里,成为唯一的真。 若说他以前是带着面具在过日子,那么爱着夏天,是他卸下面具后真实的心境。可是这爱不足以补偿他曾经对她的伤害,在那场宿命的爱情中,他终究是以自己的手段,彻底斩断了两人的情缘,不管原因为何。 所以就这份真,他就更加难以面对。 ―――― 一切回到昔年昨日,他还是那个树荫下穿着白衬衫的他,她还是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她,眨眼间,化为泡影。 ------------ 9.想念的曲 聂云枫低下头,不管她的意见,牵起了她的手就往前走去。明显感觉到手中细小的掌在牵起的霎那,微微轻颤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挣扎,还是任他牵着,为此唇角露出了浅笑。 轻触间,她掌中有细细薄茧,令他惊讶。弹钢琴的人,对手的保养可谓精致,就算在那困苦的时候,她为他洗衣作羹,也常见她用护手霜保护手部的皮肤。她常说,手是弹琴者的生命,虽然她爱钢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热切,但是也不会浪费老天赐给她的天赋。 可是现在,那手底的细茧,是那七年的痕迹吗? 心中微微刺痛,聂云枫皱起眉头,这七年里,到底是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洛夏看着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落日所有的余晖,她就站在他的阴影里,就像他用他的影子把她整个人都包围住。曾经也是这样,他们互相用彼此的影子来嬉戏,她嘲笑他人高马大,影子太长,他说高大可以保护她,他要用宽阔的肩膀来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就知道学校不能来,太多回忆在这里了。多走一步,都是对彼此的一种伤。 两人一路沉默,手牵着手转到了学校的操场,那里有好些青春少年在嬉笑着奔跑、追逐、运动,他们挥汗如雨,他们青春如许,令人羡慕。 看到这一幕,许是被青春的无敌给感染了,两个人的唇角都不可抑制的上扬。 走过操场,又来到教学楼的后面,影院区的大楼似乎是翻新过了,比之以前更加的豪华,正面墙用琉璃镜堆砌,因为是周末,大门紧闭,他们走不进去。 聂云枫停住脚步,回过头询问:“坐一下吗?”见她迟疑了一秒后点头,就松开手率先席地而坐,洛夏随后也坐了下来,静默不语。 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此处在当年他们两人也是这般并肩坐着,然后她把心中的故事告诉了他。他是想要听自己讲这七年的经历吗?可是从何讲起?又怎么去讲?连她自己都无法拼凑的七年,她要如何来告诉他? “夏天,能告诉我你这七年过得好吗?”聂云枫抬头看向影院楼的上方,那里只留了一些残阳的余光,像是一片火烧云一般,红得灿烂,却透着一股子忧伤的绝望。 洛夏轻笑出声:“如你所见,我过得很好。”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你比肩而坐。 “那你与陌先生……?”一句话辗转了几番从口中吐出,却依然讲得不完整。 听他问出来,不由失笑,明白他的动机,兜兜转转,其实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他想知道景晗的事,想要了解景晗那天讲的是不是真的。没有去回望他,只是仰看着天空的火红,刺得眼睛都有些发痛。 “你说景晗吗?他是我在美国的时候认识的,他把我带进音乐的领域,教会我很多钢琴的技巧,生活上,他给予我很多的帮助关怀。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若是没有他,可能你不会看到现在的我。” 很平白的语气,没有任何修饰,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对陌景晗,她敢直言爱,那段过去的生命里,若没有他,真的很可能就再不会有洛夏这个人存在。 感觉微微抵靠轻触的肩膀在轻颤,她闭上了眼,不想用忍不住的余光或者身体感触他的情绪,她明白自己的坦言中,每一个字都可能对他的心是一种折磨,但是她没有撒谎,陌景晗值得她用爱这个字来描述她对他的感情。 久久,才听轻声问:“是吗?” 睁眼转头,乌黑的眼眸也正凝望着自己,这么近的距离里,可以看到她的影子在对方的眼里。有些意外他的情绪之间的转换,可以控制得这么好,光只看他现在沉静的容颜,完全体会不到他有任何激动或者挂怀。 片刻之间,他把情绪收放自如。 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个传闻,传说聂云枫是情场高手,游走各个酒吧里猎艳,只要是女人,就抵挡不住他独特的魅力。这可能与他与身俱来的英俊外表有关,老天赐予他一副好看的皮囊,而他最迷人的则是一种黑暗气质,却又游走在亦正亦邪之间。 所以就像强大如陆城,也不觉对他欣赏与重用,而终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陆城......心口一痛,久违了的名字再次在心头浮现,钝钝的感觉。 立即抽离到眼下,见他一直深深凝视,仿佛像在看他的独一无二。可是,独一无二四个字太弥足珍贵了,就她了解,她早已不是他的独一无二。 洪乐涵、林美静、苏景......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的过客,有过去时,也有现在时,而洛夏这个名字,早已成为他的过去了吧。 “谈谈你吧,不要全只谈我。”唇角的一抹浅讥,一瞬而逝,转成嫣然的笑容。 聂云枫觉得想要沉溺在那个笑容里,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面对着她,居然也开始从她每一寸的表情来分析她内心的想法。就刚才的观察中,他察觉到了一丝敌意。 而且,她对他有着防备。 有时候不用语言,只需肢体的一个信号,或者眼神的流转,就能表达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从刚开始牵手时的轻颤,可表明她的情绪要么激动,要么就是反感。而刚才的一大段话讲述后,她没有看他一眼,却用整个身体来感受他的情绪,足以证明她心中在意,而现在的淡然与笑容,都是故作镇定。 所以,她把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表露在面前,存着故意。 分析完后,为她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的深意感到痛心,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让她浑身带了刺而来,这绝不是因为当年他选择送她离开的原因,定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都说心理医生能看透心灵,能读懂人们的心,能预知许多未知的事。但其实心理医生只是个普通人,他看不透心爱的人内心深处的痛苦从何而来,看不透过往让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即使分析出她可能有着某种故意的成分在,但也能感觉到陌景晗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尤其是曾说的那个身份,目前来说他辨不清真假,也不敢去求证。 承认心中在嫉妒,嫉妒那些年里他不能下她身边,而是由另一个男人去关爱她。又对陌景晗存着感激,这许多年这个男人给予洛夏帮助和希望,可能还做了很多想象不到的事情,才会让她亲口承认:她爱他。 聂云枫讲了一些有关工作室开启后的事情,不提曾经与他们有联系的那个人,只谈工作室开成后遇到的一些有趣又特殊的案例,尽量想把气氛变轻松起来。但效果微乎其微,两人越到后面越觉索然,于是他提议再走走吧,他们之间似乎不适合太多的语言。 随意而走,到了音乐教室那边。这个地方两人也不陌生,那时候洛夏常常会在午时过来练琴,一首又一首的曲子在她指下弹奏,他跟着轻轻哼唱。 门没有关,只轻轻带上,一推开里头的摆设一如从前,只是钢琴好像不是原来的那架,看起来比较新。心念一动,聂云枫问:“能再弹一次曲子给我听吗?”语气带着恳求,这样的他,洛夏拒绝不了。坐到琴架前,试了几个音,虽然没有自己常弹的钢琴音色好,但是也不错,于是想了想,音符就跳了出来。 似泉水于空谷追寻,又似天空流云,干净清透,捉摸不定,视野也随之豁然开朗,这间音乐教室很大,墙上的画静谧安详、水磨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抬,琴声如同流水,从指尖跳跃。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突兀得一点不像之前淡定沉稳的洛夏,聂云枫的心也仿佛随着那陡然夭折的琴声,猛地一跳。他疾步走过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只是停住了手指,愣愣地看着钢琴,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才那首曲子他没听过,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见她独自愣神,他坐在了她的旁边,手指摸上琴键,心念一起,就开始舞动起来。《致爱丽丝》的轻快的旋律就在空中盘旋起来,洛夏震了一震,惊讶地侧头,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也学会了弹钢琴。 “与我一起弹好吗?”聂云枫峰做出邀请,洛夏如着魔般加入了弹奏的行列。 从来没有合作过的两个人,居然默契的没有一点冲突,没有一个重音,如行云流水一般,那纯纯的情怀,犹如当年,尽显两人心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两人久久都不能平静。 洛夏忍不住问:“你也学了钢琴吗?”当初她想教他学钢琴,他总是推托,只肯学她弹奏的曲子来唱,从不愿弹。 “只学了这首。”轻描淡写的神情,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洛夏浑身一震,唯有她知道这首曲子对两人的意义。 致爱丽丝,当年她弹到这首曲时,与聂云枫讲起其中的故事,他轻笑着对她说:“以后这首曲子就是我的,你就是我的爱丽丝,你今后每弹一次,就代表在想我,而且也代表我在想你。” 在那些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她多少次弹起钢琴,却总是避开了这首曲子。 而他唯独只学这首曲子,是想要表达什么?他曾经无数次的想她吗? 那天的约会,洛夏最后再次落荒而逃,匆匆说了一声“再见”就跑出了学校,不去管身后的人会怎么想,也不去想她这样算不算是只鸵鸟。 ―――― 有种相遇,叫缘分;有种心情,叫思念;有种后悔,叫错过;有种责任,叫承诺;有种痛苦,叫煎熬;有种等待,叫守侯。 ------------ 10.城与诚 临河路66号,吉利的数字,那里是一处独立的小院,有些欧式风格的老房子,已显残破凋敝,但门口两根大石柱依旧庄严雄伟,依稀残留着租界时期的样貌。 洛夏比对着手中纸条上的地址,首先找到了柔城老街传说中的66号屋子,据说这栋建筑被列为了国家保护,不会有任何改建,沿袭了原貌。但她要找的不是66号,而是70号。 明明只要过三个屋子就是70号那户了,但却只过三间就到了路的尽头,偏偏少了70号这屋。不由再看了眼地址,确定没有看错。 这条柔城的老街,被称为是褪色的租界,曾经有着许多的历史故事,现在褪去了原来的色彩,成为一个有着特殊记忆的地方。即使她自小在柔城长大,因为环境使然,这条老街也是不曾来过的。 向一个屋门前的老人家问路,这才得知那70号的房子原来死被拆迁掉了,转到了这条老街背后的一个新大道上。政府为了满足百姓恋旧的情怀,依然用同样的老式建筑风格造就了一条新的街道,与老街比邻。 有了指路,这回找的很快,凝目看了看门牌号上写着:临河路70号,是这里没错,于是洛夏上前轻叩大门。等了一会,没见有人来应,又再敲了敲。 身后传来声音:“你找谁?” 她回过身去,见阳光底下,一个妇人手中提着篮子,满篮的蔬菜,显然刚买菜回来。细看女人的眉眼,生活的沧桑在她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眼角有了鱼尾纹,两颊的法令纹也起来了,头发梳了个老气的发髻别在后面。 有些不敢确定地问:“请问你是……梁晚吗?” 妇人一愣,眯起了眼像是在回想什么,但过了一会,她回答道:“你认错人了。”说完就越过洛夏,拿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门内顺手就要关门。洛夏反应及时地用手推住,“梁晚,我知道是你,我们谈谈好吗?”当年她们有见过,就算时隔这么多年,梁晚的容颜有了很多改变,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梁晚肃穆着神色盯看着她,见她态度坚决,心里想既然找到了这里,若是不让其进门,以后必然还会再来访。于是松开了手,“进来吧,请帮忙关门。”然后自己率先穿过院子,走进了屋。 洛夏随后跟进,一走进屋,自然而然地就环视四周。第一感觉很整洁,然后家具算是整齐,摆设简陋,墙上贴了几张孩子涂鸦的画。 仔细看那画,其中有一张画了三个人,一个小孩旁边一手牵了一个人,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画要表达的应该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孩子。 梁晚见她一直把视线投注在墙上的画上,打破了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夏调回目光,迟疑地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洛夏。” 梁晚点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初跟他回国,只站在背后看他凝望那个女孩的眼神,就觉得心在痛。说不出对女孩是嫉妒还是怨恨,总之她不喜欢她。 那时她觉得洛夏就是一个生活在所有光环里的公主,无忧无虑,不知生活所忧。但是却又对她觉得同情和怜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陆城所有的计划,包括对洛家势必的反扑与报仇。终有一天,这个光环里的公主,将接受现实的打击,陆城会给她生命中最致命的一击,就看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了。 也因为知道这是事情的必然,所以她并不彷徨,报仇后,他们之间的可能会划上句号,而她梁晚只需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即可。 心里划过痛楚,有多久没有想起城哥了? 梁晚垂下暗沉的眼眸,转过身去找出一次性杯子,为洛夏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上。 “家里没有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不要介意。” 洛夏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端起杯子,放在手里,感受那温烫炙热着肌肤。“孩子呢?” 梁晚心中一警惕,眼神立刻犀利起来,盯着她厉声问:“你想干嘛?是谁让你来的?是不是聂云枫?”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让原本没有一点锋利的女人,一下子就全然变了气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恨。 “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想来看看你。”连忙澄清自己来访的目的,洛夏发现梁晚有种草木皆兵的恐慌。心觉不忍,她来找她,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尤其是在知道她为陆城生了一个孩子后,更想看看那个孩子。 陆城曾经是她儿时的崇拜对象,甚至是一段美好的暗恋,到后来成了她心中的哥哥。哪怕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让她曾经一度恨他,而这些恨也都消散在他的死亡里了。当一个人为他的过错,用生命付出了代价之后,还有什么值得恨呢? “梁晚,不要对我有敌意,我只想来看看你,看看他的孩子,因为他在我心里,始终都是哥哥,是我的亲人。而你和你们的孩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或许是真诚的语言打动了梁晚,也或许是洛夏话里的“哥哥”两个字触动了她的心防,眼中的防备一点点松懈下来。心中产生一种悲凉,是呀,除了她的儿子,可能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与城哥找到联系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吧。 梁晚坐在洛夏的对面,因为要谈起儿子,原本肃色的脸上多了一分慈爱,“是个男孩,我为他生了个儿子,他长得很像城哥,也很聪明,现在还在幼儿园上中班,晚一点我就要去接他回来。” “有他的照片吗?我能看看吗?” “有,你等等。” 梁晚从卧室捧了一个相册出来,很薄,打开来只放了两页的照片。从男孩出生到现在五岁的成长过程,看那上面的时间排列,几乎是一年最多拍两张照。 “呵,诚诚不太喜欢拍照,而且我也不擅长拍照,只是把这些照片当作记录他生活的一种方式。所以只在特殊的日子才带他去摄像馆里拍上一张。”一直很沉默的梁晚,在讲起这些有关儿子的事来,变得絮絮叨叨,像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样。 儿子的成长,是梁晚这些年里生活的唯一。许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吧,虽然当年她是头号犯罪头子的情人,被判刑了十年有期徒刑。但因为她怀孕,法院格外开恩,执行的监外服刑,并且缓刑了五年。 也就是说,她现在再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个普通的公民。 洛夏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心中一窒,“他叫诚诚?” 梁晚苦涩地笑了笑,说:“嗯,是诚实的诚,他很懂事,这么小的一个小不点,就会跟着我一起做家务。”拿手比了一个高度,神情里都是自豪,脸上荡漾起温柔的笑容。 可是洛夏看着这样的她却不觉心头发酸,梁晚给陆城的儿子取名陆诚,就算同音不同名,却也是对她自己的一种折磨。她是有多么不想忘记陆城,然后每天都喊着儿子的名字在想起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深情呢,梁晚对陆城,当真是情深不寿。 眼角有湿润,假意眨了眨眼没让对方发现,有个疑问堵在喉间不知道该不该问,沉虑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你一个人独自照顾诚诚,可以兼顾得过来吗?” 梁晚微愣,“你是想问我做什么工作是吗?我现在在街道办的社区里工作,领导很关照我,知道我独自一个人带孩子,每天只要工作到下午四点,就会让我回家去接诚诚。有时候把诚诚带到社区里,她们也会帮忙带,所以并不会忙不过来。” 洛夏点点头,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波澜。这看似很平常的相邻互爱互帮,中间聂云枫是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呢?不用说,聂云枫定在暗中托了关系,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来帮助一个有着刑期在身的单身妈妈。 这个社会,并不是没有好心人,但是人情太冷漠,火上添柴的人有,雪中送炭的实在是少。像梁晚这样没有背景,有着案底的女人,在没了陆城势力的呵护下,定然是要被世俗之人鄙视,甚至唾骂的。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聂云枫的小心翼翼,他做得很隐晦,怕梁晚对他反弹,不会正面出现对其照顾,通过另外的途径来从真正意义上帮助到这对母子。这样,他的良心才会好过一些吧,他对陆城,终究是当成了兄弟的。 有些感慨,居然在隔了好多年没见他后,却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他内心。他想什么,他做了什么,只从表面,她就看得通透。 其实她一走进梁晚家就立刻敏感发现,梁晚的生活必然是受到他的照拂了,否则梁晚无法可以生活得这么平静,和这么的坦然。至于梁晚,是否真的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涵义,也不见得,只是在某种环境下选择了忽视。 说到底,即使她恨着聂云枫,却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剥夺孩子可以拥有好的照顾的可能性,否则那样只会害了陆城的孩子。这个道理,梁晚不会不懂。 有阳光透过院子的窗户照射进来,正好落在梁晚的身上。她在收拾着一些东西,看来是要准备出门。洛夏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三点半了,应该是要去接诚诚了吧。心念而起,提出要求:“是要去接诚诚吗?我可以一起去吗?” 梁晚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若是想去,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从这里走到幼儿园,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得走快些。” 一番谈话后,洛夏发觉梁晚对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了,这是个好现象。两人相携一起走过临河路,到了一家幼儿园门口,那里已经有很多家长在等候,纷纷把目光放在园内,殷殷期盼。而梁晚到了门前,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不再理会她。 铃声响起,陆陆续续有孩童从园内走出来。 只见梁晚眼睛一亮,视线盯住某处,洛夏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一个身着青色毛线衫的男孩,不像别的孩子那般蹦蹦跳跳,而是很沉稳的向这边走来。 只看一眼,洛夏就确定那一定是陆城的儿子,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就连那沉稳气质与陆城年少时有几分相像。不知为何,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幸而家长们的注意都在孩子身上,也没人注意到一个忽然满面泪痕的女人。 那天,洛夏没有特意去跟梁晚告别,而是悄悄地转身离去。她知道这对母子过得很好,尤其是那个孩子,他的母亲给他取名为诚,除去悼念深爱的人以外,定然是想通了要他们的孩子这一条正路,诚恳踏实的过一生。 陆城,你天上有知,也会欣慰而笑吧。 ―――― 城与诚,同音不同字,前者是广阔的城市,后者是诚实诚恳的形容。 ------------ 11.想起 聂云枫蹙眉翻看着眼前一张又一张的案宗文件纸,这个案宗不是任何一个病人的资料,文件袋上的名字是:洛夏。 自从他在音乐餐厅遇见她起,就再度找上一直合作的私家侦探去详细调查她的相关资料。可能是习惯了以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里的方式,所以当知道她已回国,且出现在柔城后,第一直觉就是要啊不安定因素杜绝,他要了解她现下的所有动向。 受够了以前那种惶惶不安乃至绝望空虚的日子,哪怕亲耳听到那个叫陌景晗的男人声称是她的丈夫时,也不想再次没了她的讯息。于是,尽可能的多掌握她的行踪,是势必而为的一件事。 那天的意外会晤,也许是太过震撼与激动了,胃痉挛痛到昏晕过去,被小萱给送进了医院。医生严令他饮食与休眠要正常,切忌喝酒,否则就不止像上次那般胃穿孔了。说得很夸张,但他自己知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更多的疼是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状态不好而导致的神经性抽搐疼痛。 在医院住了几天,本打算一出院就去找洛夏的,但心里又觉忐忑不安。建设好了自身的心理状态,才鼓足勇气约她去母校见面。那个地方承载了许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他想跟她一起再走走,他想听她讲自己的故事。 然而再一次的会面,一句她爱陌景晗的话,让他丢盔弃甲。 其实人都很自私,在拥有的时候可以言称伟大的放手,但在失去的时候却无法解怀祝她幸福,不管她与另一个人之间有着多少爱情,他站在自己的立场,无法对她说祝福。 有一份资料是有关陌景晗的,他居然是世界知名的新晋音乐家,钢琴造诣被媒体报道为大师级。音乐神童、音乐才子等等这类的头衔在他身上,在音乐界他是一颗闪闪而耀的明星,且成名已久。只怪他没有多去关注这个界域,从而丧失了可能早些找到洛夏的时机。 陌景晗的家庭状况和婚姻状况,似乎是成谜,没有任何一篇报道,也无从可查。洛夏这边的近况要相对简单些,她与陌景晗在三个月前回国,目前住在一所高级公寓里头,后面备注是:与陌景晗共同居住。 同居的字样,刺痛着他的眼,忽略掉心底的痛意,继续往下看,上面写着洛夏目前正在一个音乐教室里做兼职老师,而另一边似乎想着手开一家婚庆公司,店面也在寻找中,大有长居柔城之意。 有些意外,他们两个人分离七年,却在各自的空间里完成着曾经对对方的承诺,他做了心理咨询师,而她也成就了自己的音乐事业。资料中显示,她跟着陌景晗参加过许多场音乐会,钢琴造诣早已是非同凡响。奇怪的是,回到柔城后,她居然打算进婚庆行业。 像她弹奏出那么美妙音符的钢琴家,不是应该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巡演吗? 这是为什么? 深思过后没有答案,抵不住心头的窃喜,她有留在柔城的打算就是一件好事。 不管她现在是否得到爱情与婚姻,过得如何,至少她能在这座城市,与他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就像干涸已久,枯寂已久,黑暗已久的心,又注入了一点阳光,开始变得有些暖意了。 私家侦探还拍了一些照片放在档案袋里,那照片上有时只是洛夏一个人,有时是她与陌景晗一起,从两人眉眼间传递的情绪来看,的确有着亲密无间。聂云枫觉得现在他的神经可以说是强悍,看着这样的照片,一阵又一阵翻搅的疼在心头,却依旧端详着。 这不是自虐,而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衡量和猜度,说是职业病也好,说是心中存了希翼也好,照片里的细节给他感觉洛夏与陌景晗之间,感情有足,亲密有足,甚至信赖有足,但是却少了一点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两个人的婚姻事实私家侦探也无从查起,在国外的某段时间里,他们的行踪成谜。之后出现在公众眼前的他们,一直是这幅亲密之态,没有任何隔阂。 心中不免有了希翼,会不会是洛夏在骗他? 若他还是以前的毛头小子,可能会立刻冲到跟前去问个清楚,也或者会沉默不语,但却在她背后默默支持。但他今年三十岁了,经历了人生百态很多事,人情冷暖早已经尝遍,再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若一切不在掌握中,他只会是暗藏的一头虎,不让猎物对他有丝毫的防范。 想到这,他不由失笑,怎么就把夏天比喻成猎物了?不过他心里倒是清楚,无论她是否结婚,他都不想就这么与她成了陌路人。 还有个事,两次与洛夏的会面中因受的刺激不小,接而忘了陆城把洛氏产权留给洛夏这回事。后来他因无心经营企业,将股权变为了资金,全部存在一个账户里,现在她回来,自然要还给她了。 可聂云枫还没来得及找到时机再度将人约出来时,却发生了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不晓得那容爵从哪得了风声,居然查出洛夏就是他等了七年的人,然后为报之前与简单联合恶整他一事的仇,把脑筋动到了洛夏身上。 举动不见得有多可恶,却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给洛夏在上课的音乐教室那边安排“学员”,这些学员好巧不巧地都是他容氏的员工,等于说是在给她安排变相的相亲。奇怪的是陌景晗仿佛并不介意,而洛夏也没有推却。 容爵因为受制于简单,他不可能真对洛夏做些什么,这些小动作不过是故意给自己下绊子呢,觉得当初他与简单的爱情路不平坦,那么到了他这儿,就算等来的人等到了,也别想快活。 对此,聂云枫唯有苦笑,事实他哪里有什么快活啊。坐在洛夏代课的音乐教室那幢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观察了好多天,发现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接送她,当然那个队伍的行列中以陌景晗次数最多。 可能是他的默默关注,或者难听点说是“偷窥”被那个温雅英俊男人给抓住了视线,在有一次等候洛夏下班时,陌景晗走进了这间waiting咖啡馆。十多分钟的对谈后,男人就离开了,留了聂云枫默默凝看着他含着微笑接洛夏离开。 第二天,聂云枫就下了决心再度约洛夏出来,就在那家waiting咖啡馆。打电话给她时,对面沉默了下,最终还是应了。 来得有些早,可能是白天的工作原因,对时间观念上恰得十分准,也习惯了不迟到。当初会走进这家咖啡馆是因为它的名字叫waiting,等待或者守候,都可以用来诠释这个名字,而他不就是在等待找不到的人吗? 在昨天与陌景晗简短的对话后,聂云枫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等待夏天。 听说:咖啡是一种心情的浓度,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咖啡定义,也只有自己才能调制出真正适合自己味觉的咖啡。 而翻看着这家咖啡馆的单子上,似乎主做蓝山。 “聂先生,还是来一杯蓝山吗?” 聂云枫抬起头,是店里的服务生可可,因为来得次数多了,这个年轻女孩也认识他了,所以相对比较熟稔。一道目光射略而来,他示意可可照旧后,朝那目光看去,正是吧台后温雅女子在看他,浅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叶子琪,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娘,与她相识可谓戏剧化。当初为帮简单演一场戏,扮作她的未婚夫,去砸容爵的订婚宴,而这个老板娘叶子琪就是那天宴席的女主角。当时注意力在应付容爵与随时可能出怪招的简单身上,倒是没有太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女人。 后来偶然间进了这家咖啡馆,才发现她是店主,赫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当初晨希那小子与自己初相识时,曾提过一段逝去的爱恋,后来一年多前他回国时,两人常聚在一起喝酒时难免会聊到女人,叶子琪这个名字似曾在他嘴里吐露过。 直到前阵子,也确定了这个叶子琪就是晨希心底的那个人,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与现在的他和洛夏一般,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在内。这也是晨希回国一年多,都未曾与叶子琪联络的原因,内里细节他也没多问。 据他所知,晨希应该是开始行动了,终于愿意走到曾经的女孩面前,至于后面的事是缘还是孽就不可得知了。估计从晨希那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所以这几次叶子琪看到他时都会特意的打招呼,但也最多是点头之交而已。 搅着送上来的蓝山,浮浮沉沉,一圈一圈的涟漪。不由想起昨天陌景晗最后说的话:聂云枫,不管summer现在对你是何态度,我建议你回去听听韩雪的《想起》这首歌,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一遍又一遍重复弹奏这首曲。 那晚,他打开手提,进入网站搜索歌名,心念动间先找了歌词来看。洛夏常说喜欢一首歌,必先爱上它的歌词,因为那里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于是,他明白了陌景晗的意思。 ―――― 想起我和你牵手的画面,泪水化成雨下满天,如果我和你还能再见面,就让情依旧梦能圆。――《想起》韩雪 ------------ 12.时光倒流 “我们在不同的世界,想着每一次的误会,好想再一次依偎你身边,偏偏你有千里远。我独自走在寂寞的长街,回忆一幕幕重演,我告诉自己勇敢去面对,就算心碎也完美......” 音乐在四周流放,不是叶子琪知道他的心思,而是刚刚可可送咖啡上来时,他轻声要求点放这首歌。事实上昨晚他将这首《想起》听了百遍都不止,旋律、曲调、歌词都在脑中。 人生有很多个瞬间不可能重复,但曲却能重复翻听,然后越听越觉心疼。陌景晗说夏天在那时候,将这首曲一遍又一遍地弹奏,是因为曲中的词在道出她的心声吗?哪怕他留给她的是伤害,她依然存着情依旧梦能圆的心思吗? 眼前一亮,门口清然的身影飘逸而入,今天她没有穿长裙,米色大衣外披,里头是件羊绒衫,浅灰色的长裤,显得有些慵懒。观察了这么久,发觉她穿衣的主色调都为米色,很衬她的肤色,将柔美婉约表达的淋漓尽致。 等洛夏坐下后,聂云枫按了呼叫铃,可可很快就到了桌前。可可是个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孩,她笑着向洛夏推荐店内的主推产品――蓝山咖啡,用妙语如珠来形容不为过,女孩娇俏又可爱,逗得洛夏不由笑了起来,点头同意。 飘了眼男人身前的那个杯子,视线转向了他处。 聂云枫从身旁的座位上,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一份资料,推到洛夏跟前,温声道:“你先看看这个。”声音里带了嘶哑,是昨晚熬夜的后果。 洛夏正眼回看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缩了回去。低下头翻面前的资料,一张张纸翻过,上面的东西让她震惊。这是一份委托协议书,最后那页,左右两边各签了名字,一边是龙飞凤舞的“陆城”两字,一边是楷书“聂云枫”,而时间就在陆城出事的那一年。 光从那字体,似乎可看出两人的性格迥异,一个张扬,一个隐忍,正体现了当初两个人不同身份,不同场合与不同境地。 陆城居然在临终前,将洛氏还给她,这算是对她的补偿吗? 当年,他狠心决裂一手把洛家推入黑暗,抢夺洛氏,强迫她臣服于他,可是到最后,哪怕是失去了她的踪迹,也把洛氏还到她手上。更意外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书,签署日期是他出事的前一年,也就是并非人之将死,心也为善,是他一早就存了要将一切回归于她的念头。兜兜转转,一切回到原点,只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陆城,若你能放下仇恨,或许我们一直都是相亲互爱的兄妹。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她没资格去评判,不敢说父亲当年有没有错,但是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都已入土,还有什么可以去计较的呢?当初离开柔城时,她的心中满怀着对陆城的恨意,却在经年后得知他的死讯,那些恨意化为尘土。 对面又推过来一打资料,再次仔细翻看,发现这是一份资产评估报告。原来聂云枫在几年前接手洛氏的时候,把公司的产权评估好,转卖成资金。然后把这一批巨额资金用来投资,有专门的理财师来经营。这么多年里,资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那个数额她几乎都不敢想象。 而这所有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就是:洛夏。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现在成了亿万富翁? 财富来得那么虚妄,无法与实际构成现实,所以洛夏没有狂喜,数字后面多少个零,她没有概念。只觉得手中的资料沉甸甸的,若说把财富可以换回人命,她会毫不犹豫。 其中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只写了“洛夏收”三个字,从字迹看就知是陆城的手笔。微微迟疑地看向聂云枫,只听他道:“这是陆城写给你的信,我没拆开过,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迟疑了下,当着他的面将信拆开,里面就一张白纸,折得很平整。摊开后,字迹清晰,不像以往的龙飞凤舞,而是像一笔一划写下的,但那些勾画的痕迹却又是陆城的。 小夏,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却没有后悔。很高兴我曾来到你的世界,也很开心你曾喜欢过我,即使后来这份爱不再属于我,但我至少拥有过。留下这些给你不为别的,只算是还君明珠,赋予你一份有价值的财富,你可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这一切能够从头来过,我想我依然会选择走这条路。 因为,我感激老天让我遇见了你。 陆城绝笔。 整封信里面,陆城不提一个爱字,却又满满的表达了浓烈情感。如果是曾经的洛夏,她会感动,会哭,但此时,无泪。 聂云枫神色平静,夏天的反应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她除去最初的震惊和讶异外,后面表情就变得没有波澜,更多的是眼中流露悲意。当年的他不善管理公司,也不懂理财,但陆城说过一句话:不会的可以让会的人去做,这个世界要擅于发现人才与发挥人才。 所以,他找了理财高手来对资金管理,又为了长远期间,拿出一半资金做投资,另一半存在银行的账户里。最后的成果,已经见效。 “你看最后一张纸。”低低的嗓音,带着暗沉的沙哑。 洛夏忽然气氛有些暧昧,余光中,对面那道目光一直停放在自己脸上。看到最后那张纸时,忍不住惊喜抬头问:“这是真的吗?” 只见聂云枫微笑点头。 时事变更,一切不再成原样,但洛氏企业的那幢大楼,却没有卖出去,改建成为办公大楼,一户一户租赁给一些企业公司,用作商业途径。洛夏欣喜的是,洛氏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份永久的回忆,也是父亲的心血所在。聂云枫把这座大楼保留了下来,他为她设想的可谓面面俱到。 男人嘴角噙着笑,心有喜悦,做了这么多,能搏她一笑,足矣。 “我的工作室也在这座大楼里面,只用了其中一间。大楼底下还有店面没有租赁出去,听说你在寻找店面,何不用自己的地方?” “你知道我在找店面?”微微诧异,以为一个多月的不闻不问,是他因为上次校园的事,打击很深,心灰意冷了,却原来他始终都在关注自己。倒是想起这阶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个叫容爵的男人突然找上自己,让她配合他。 其实对这个容爵,早有耳闻,当初在报刊杂志上看到聂云枫与一个简约女子相谐走在香榭尔大道,以及欧洲许多城市街头时,她就开始注意这个女子,也去有意关注柔城相关新闻。于是,那些新闻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容爵,以致于到如今也得知那名简约女子叫简单,他们两人是一对。 中间的故事,她无从得知,而聂云枫在这对新人里头扮演什么角色却可稍有猜度,所以容爵找上她时,没有多加考虑就接受了那个提议。 因为心里想着事,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叮叮泠泠一阵弦如细雨的熟悉节奏,静静的从某个时空隧道里盘旋而来,听了一会,才辨认出唱着粤语的男歌手是谁,也听出这首歌原来是《时光倒流二十年》。 粤语的歌词辨认不太清词意,但是却从音符中感受到了所要表达的一种情怀。 但其实她常听常弹的一首曲子,与这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连名字都只相差了一个字――《时光倒流七十年》。 那首曲的旋律非常优美,优美得象童话中的风景,曾经听过一个版本,有着美妙滑音的吉他伴奏,即使手指轻轻的擦弦亦纤毫毕现。此外弦线的质感,击弦时吉他共鸣腔的木质感都逼真得叫人五体投地。 相比弹奏的技巧,更喜欢歌曲的含义。当时光如沧海一样宽阔,在河岸忧伤的彼岸,你将凭借哪一缕月光的气息,辨认出曾经的记忆?这样的日子,我与你对坐两边,听时间点点走过的声音,不知道命运的谶语已悄悄走近。 年华的寂然中,我等你,是期望中那样漫长无边的重逢啊,而七年之后,你还会不会在不经意转身的刹那――将我再次遗失? 只觉自己无法像歌里那般等待上二十年,或者七十年,时间太长了。就只是现在的七年,都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人生有几个七年呢? 年轻的女孩再次来到他们桌前,轻快的笑容印满她整个脸颊,“请问两位,需要为你们续杯吗?”刚想软言拒绝,就听聂云枫道:“再来两份蓝山吧。” 女孩开心得转身,去安排两人的咖啡。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追逐着她的背影而去,她的身上有着明媚的阳光,让人离不开视线。 “有没有觉得她像你?” 拉回视线看他,表情很平静,似乎这个氛围他很喜欢。 只是那女孩像她吗?她不觉得,就算像也是像七年前的她吧。那时的她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清澈单纯,就算面临生活的巨难,也对人生有着美好的憧憬。 但那些憧憬,却一一被打散在空气里了。 笑了笑,并没有作答,面对他,总是会少了语言这个功能。他们之间仿佛可以聊的越来越少,这是不是就叫相对无言? 聂云枫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冷凝,心中微凉,很多话想问,却问不出口。到了她面前,他不再是那个言辞锋利侃侃而谈的心理咨询师,而是个普通人。 手机铃声响起,《剪爱》的音乐随之飘开,两人同时去找手机,当发现对方也是相同的动作时,不由都怔忡了起来。最终确认是洛夏的手机在响,陌景晗的电话。 她只看了一眼名字就毫不避讳地当着聂云枫的面接了起来,语声轻柔温婉。 聂云枫微觉苦涩,她的眼中再没有只属于他的亮光,会毫不吝啬的抓住所有可能让他心痛的机会,不得不再次承认,她是真的在恨他。 可是相同的手机铃声,七年前的《剪爱》,还有那首《想起》,这一切又代表了什么? ―――― 时光若能倒流,你最希望能回到哪一年? ------------ 13.女人间的怜惜 女孩再度端来两杯咖啡,放在两人面前,甜笑着对他们说:“你们的咖啡好了,请慢用。” 门口丁零的声音传来,是风铃在响,表示有客到了。 进来的是一对男女,女孩显然认识那两人,脸上笑颜如花,将手中的托盘放回吧台后,就迎上去拉住了他们,把他们引到座位上,很巧,就坐在聂云枫与洛夏旁边的那个位置,隔了一条走廊。 女人是短发,很俏皮的感觉。她不经意地朝这边邻座看了一眼,忽然脸色突变。 洛夏心有所觉的发现短发女子目光焦点是聂云枫那边,许是被人注视的直觉反应,聂云枫抬起眼瞥向那边,看清短发女人脸面时,视线定了几秒,然后转开了视线。 这两个人一定认识,洛夏在心里肯定地想。仔细看聂云枫的神情,不见喜怒,无从辨别他的情绪,深沉犹如一滩湖水,不见任何波澜。 其实,本以为了解这个人,可是当年哪怕他们深爱对方时,她也看不透他。否则当陌景晗通过手段调查出他原来是警察身份时,她惊惶到不敢相信。熟悉的钝痛在心底泛开,又有哪一种痛比对深爱的人从头至尾都不曾了解过还要痛呢? 耳边听到女孩娇俏的声音在问:“哥,晓澜姐,今天什么风把你们给吹到这来啦?” 年轻男人语中带笑地说:“宁小可,快去给我们点咖啡,别赖在这里偷懒。” 洛夏挑了挑眉,总算知道女孩的名字了,宁小可,确实挺可人又可爱的,唇角不由溢出丝笑,抬眼间发现对面的男人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垂落的眼中闪现幽光。女人的直觉,哪怕他没有任何一个表情流露,也觉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是因为旁桌那个短发女人吗? 早已知道他的生活中出现过很多女人,但想到他在与自己约会时,心思会因为另一个人而反复,苦涩从嘴里一直漫到心底。不由再看了眼那个女人,宁小可称呼她为晓澜姐,看她与年轻男人的亲腻之态应该是一对情侣,两人都有着邻家清新气息,看起来很般配。 聂云枫会做他们的第三者?似乎觉得不大可能。 恰巧那时,那个叫晓澜的女人也转眼向她这边看来,两人视线对上,停滞了一秒,又纷纷转移开。洛夏忽然觉得有些烦闷,于是道:“我去下洗手间。”暗自打算去那边催一下陌景晗,怎么还没到这里,刚约好了让他来接自己的。 聂云枫从愣神里抬头,思维迟钝了片刻,反应过来她的话,才点点头。看着离开的靓丽身影,不由有些懊恼,竟然就在她面前晃神了,她眉宇间的淡淡不耐,收进眼底。 走进洗手间,洛夏眼前一亮,很是欣赏这家咖啡店老板的品味。光这样一个无平米左右的地方,却弄得极其精致,水晶吊灯温暖的光抚慰人心,而袅袅而起的檀香,清润好闻。琉璃台与地砖,显得低调的奢华,不敢想这仅仅是个供客人方便的洗手间。 洗完手,脑子也清明了一些,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码,忽然一个身影一头冲了进来,飞奔进某个如厕间,接着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并非洛夏八卦爱管闲事,而是那人冲进霎那,随意一瞥间认出就是之前那个晓澜。 微有迟疑,还是走到厕门前,轻敲了下,询问:“你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里面似乎没想到外面会有人发问,停止呕吐声,但很快干呕再度传来,等到人出来时,洛夏见她整张脸都惨白。 递过一张湿巾纸给她,那边嘴角还留着一些残羹。 “谢谢。”女人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呕吐,变得嘶哑,加上难看的脸色,多了几分脆弱。 洛夏眼中一闪而过了悟,微带同情地看着她,心叹着无论什么情况下,女人都是弱势群体,为了深爱的男人,甘受一切苦难。蓦然想起曾经某一刻,她也如她那般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心下更觉索然。 “你好,我是洛夏。”相遇是一种缘分,她们同在一间咖啡屋见面,又同在洗手间里碰到,也算有缘吧。重要的是,这个晓澜可能认识聂云枫。 女人愣了一愣,低头看伸在眼前打算相握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圆润微红,很美。“你好,我是秦晓澜。”伸手握住,却发现两人的手都一片寒凉。 洛夏笑了笑,善意地提醒道:“你用水洗洗脸吧,脸色很难看。” 秦晓澜眼神有些复杂,深看了她一眼,就转头去洗手池边,把水泼在脸上。等用湿巾擦拭掉水渍后,脸色仍然苍白异常。洛夏从手提包里拿出润唇膏递过去,温声说:“今天刚买的新款,还没用过。若是不介意涂一下吧,加点唇色会显得脸不太白,要不你的朋友看到会担心吧。” 秦晓澜迟疑半刻,接过润唇膏,采用了她的建议。转开盖子,是玫瑰色的,很清爽好闻的香味。在唇上涂过一圈,又用指甲挑了一些涂抹在两颊,顿时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不再难看了。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才转身看眼前明丽的女子,轻声道谢。 洛夏温婉而笑,语带深意地说:“你最好让你男朋友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那些特征反应,身为女人,自是不言自明。哪知她的话一出,秦晓澜却陡然变色,甚至神情中带了惊恐。蹙了蹙眉,没有再多言,从对方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可能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两人一起走出洗手间,往同个方向而走。从这边角度去看,聂云枫背对着,低着头一副沉思状,手中咖啡杯里的调羹一直在轻轻晃荡。两人走到桌前时,两个男人同时抬头,分看两人,但洛夏敏锐抓住了聂云枫抬眼瞬间看到她与秦晓澜一同走来时,面色微变。 变化很小,且一闪而逝,心念一动,她顺手拉住正打算入座到男朋友那边的秦晓澜,笑着介绍:“这是我刚交的朋友,她叫秦晓澜。” 聂云枫的视线定了定,从她脸上转到另一边,这时秦晓澜的男友见状也站了起来,有礼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宁华宇,是晓澜的男朋友。”落落大方,又温文尔雅。 洛夏笑脸而回:“你好,我是洛夏,这是......聂云枫。”对于他身份的定位词,她一时想不出用什么,以前是恋人,现在说是朋友都有些为难,两人之间的隔阂,难以跨越。目光飘过秦晓澜,见她迟疑再三,终于正视着聂云枫道:“聂医生,真巧,在这里碰到你。” 笑意划过双眸,面上假装惊疑地问:“你们俩认识?” 聂云枫神色淡漠地点头,秦晓澜已经抢先解释:“我有一次陪朋友去聂医生工作室看诊过,说来还得感谢聂医生,我那朋友现在的病情好了很多。”解释完后,就见聂云枫挑了下眉,眼中的深意自认看不懂,但至少他没反驳,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之间的眉眼交锋,洛夏静默看在眼底,事实她是有意在试探。唯独宁华宇感觉不到气氛的怪异,还提议大家不妨坐在一起同喝咖啡聊聊,一点都没发现女友那难看的脸色。 洛夏轻声叹气,这还真是个粗神经的男友。 聂云枫总算做出了态度,淡淡拒绝道:“不了,我们还有事,下次再聚。”说完将桌面上的资料和带过来的公文包收拾起来,又帮洛夏取过大衣,披在她身上。 笑了笑,没有反对,只是问秦晓澜要了联络方式。不知为何,即使试探出这个女人与聂云枫不止她解释的那般浅的交情,也不会对她产生出敌意。因为,她的身上承载着某种悲伤,即使有个优秀清俊的男友在身旁,也会有绝望沉沉散发。 有句话叫作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其实女人也最懂女人心,从秦晓澜身上,洛夏会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当然,她们的经历必然不会相同,但同样为爱执着。 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秦晓澜就把手机号码给换掉了。 有时候,有些人,注定是成不了朋友的。 走出weiting的两人,靠的很近,几乎可算是肩并肩的,但又在两肩只见有着一寸的距离,并没有真正考上。这似乎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想要靠近,却还留着空隙。 “景晗等下来接我。” “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戛然而止。 聂云枫停下来,忍不住拉住洛夏的手,声音里带了些强势,“夏天,不管如何,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他不可能就任由她离的越来越远。 洛夏注视那双乌黑的眼,他的神情看似淡漠,目光却有着少有的凌厉,终于在多年以后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强硬与霸气,这与他浸淫黑市多年应该有关吧。他的手指的凉意透过来,寒冷的天气,他的体温似乎不比她高。 以前的他,总是火热的,在他怀里会觉得温暖异常。现在几番接触,都察觉到他的体温要比正常人都低,这是为什么? ――――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彼此都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心伤。 ------------ 14.登堂入室 许是被他眼中的深情撼动,许是被他略带强势的口吻触发,这样的聂云枫,洛夏无法再出伤人言语,微点了头,一路跟着他,走到车边。 飘过一眼,银色的捷豹,男人喜欢的车。银色的车身在繁华夜景中拉出一道绝美的流线,她的视线投注窗外,前方黑沉沉的夜色里被庞大的车流勾勒出一条条的银河,仿佛宇宙中打碎的星光,映照出眩美的海市蜃楼。 坐进车里后,就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陌景晗,让他不用过来接自己了。 当车子停在自家公寓前时,洛夏挑了挑眉,却没觉讶然。她回国已经三个多月,就是初见聂云枫也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把自己查得一清二楚。 但也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聂云枫已经不像多年前那般清润单一,现在的他深沉得像黑夜里的兽。再见时,黑暗的气息仿佛已经离他远去,更多的是魅惑的男人味。 从车里下来,回过头,路灯投射在他脸上,添了一分迷人的邪魅。只见他眉宇轻皱,静静凝看着她,轻声问:“方便请我喝杯水吗?” 洛夏心中一动,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要登堂入室?不由失笑,虽然刚才默认让他送她回来,等于默认了他们是朋友的关系,但是他这样是否有些得寸进尺了些?想着拒绝的措辞,还没张口,就听他又道:“不方便?那算了。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后就走。” 耸了耸肩,不用寻找借口拒绝,那是再好不过。于是挂上了明亮的笑容:“小心开车,再见。”转身往公寓里走,任身后的视线一直尾随,直到进了公寓楼,门在后面关上,才隔断了那灼热火烧般的目光。 她不回头去看,只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引擎的声音,自己的步伐却是往电梯那边走去。按了上去的按钮,安静等待。等了好一会,电梯的楼层数在一点点的下降,耳边却一直没传来引擎声。 “叮”一声,电梯来了,脚步欲跨,又顿住,只一道门而已,她却再没动作。 电梯门又关上了,洛夏闭了闭眼,脑中是刚才聂云枫微皱的眉头,以及有些苍白的唇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头走去。 推开公寓楼底的门,果然那辆银色捷豹仍旧停在当下,不见男人身影,应是进了车内。 洛夏走过去,猫下身子,见聂云枫趴在方向盘上,看不到他的脸,眸光流转而过,心底有着疑问,他怎么了?视线往内探,终于发现他的一只手捂在腹部的位置,僵凝不动。他竟似乎连她走到近处都没有发觉,这不像一向敏锐如豹的他。 凝目看着车窗内的男人,似乎每一次都见他穿着黑色服饰,明明景晗说他已经脱离黑道金盆洗手了,为何还把自己营造的如此沉重?而此时的身影看着是那么萧索寂然,忽然鼻间有股酸涩。 绕到驾驶室那边,轻敲玻璃,男人身体微震,然后茫然抬头,黑幽幽的眼眸内有一丝来不及掩去的痛楚,在看清是她后,里头闪过欣喜,随之又有些惊慌,最后恢复镇静。几番情绪在他眼内波动,全都在片刻瞬间,却被洛夏抓住。 他摇下玻璃窗,“是有什么忘了拿吗?”转过头往旁边的座位和后座去扫,躲开了她灼灼的目光。扫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她,竟是忘了要推开车门下来。 洛夏深吸了口气,浅声问:“聂云枫,你怎么了?” 他一愣,随即脸上浮起笑容:“怎么这么问,我没事呀。” “那你为何趴在这还不走?” “有些累,想等看到你屋子里灯亮了再走的。” 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一点破绽。 可是洛夏却冷笑了起来:“好,好,聂云枫,你要这么骗我随你,我以后再不会管你。”说完气急而走,她真是被浆糊蒙了心,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伪装功夫一流,当年那么深的事都能把她瞒得一点都不透,现在要随意骗她更是信手拈来。 她就不该心有不忍而回头来看他,让他痛死算了。刚走了两步,胳膊被从身后拉住,接着一个力道一拽,她跌进了身后人的怀抱。他的手随之就圈了上来,紧紧抱住她:“夏天,我知道,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的。” 深深的叹息就在她的耳边,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任他把自己越抱越紧,却用透着绝望的声音控诉:“聂云枫,你就活在你的世界里,永远做着欺骗我的事吧。” 感觉到他轻轻一颤,接着抱得更加紧,他说:“不,夏天,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不好,很不好,可能喝了那杯咖啡后,胃病发作了,现在那里撕裂般的疼痛,原本我想上你屋里讨杯开水喝喝,可暖下胃冲淡些疼,可是......刚才我是没法再开车了,怕会出事,所以就打算休息一会再走。” 咖啡?胃病?只是一杯咖啡,就让他疼成这样,那他的胃究竟已经坏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男人是脑子有问题不,胃不好还喝咖啡?懊恼之意虽起,语气却是软了下来,到底还是忍不住对他的心疼,“你放开我些。” 他却执拗地埋在她脖子里,沉声道:“不放开,一放开你就要逃了。” 心中一痛,她想说当年分明是他亲手将她推离的,哪里是她在逃?可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疲惫道:“我不走,你放开些,扶你去楼上躺一下,家里有止疼药。”听她这么说,聂云枫才松开了些怀抱,改而把身体的重量放到她的肩膀上,任她扶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公寓走。 他紧紧盯着身旁这个女人,舍不得转开视线。她的手环住了他腰,将他的手搁在了另一边的肩膀上,因为受着他身体的重量,走起路来有些微喘。这样的亲密相拥,他在梦中已经做了千百次,可是没有一次是真正能够感受到的,所以即使心疼她吃力气喘,也没有一丝打算抽开身自己走。 他当然清楚自个身体了,他是把病情给夸大了,小腹那里的疼是一阵一阵的轻微抽痛,远没刚才说得那么严重。而且应该也与胃病无关,还是神经性的抽痛,这在他一有烦心事时就会无端而起。说是胃病,还不如说是神经性质的一类病症。 趴在方向盘上,是觉得有些挫折,看她在之前他提出上楼坐坐时那副为难的样子,后面又头也没回走进去,觉得异常难受,也不想离开有她气息的地方。 哪里会想到她会去而复返,当抬起头瞬间看到她出现在视野里时,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她还关心他,随后见她似要负气而走,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紧紧抱住她。病情的夸大化,得到的效果,令他心跳如雷。 若是以往,这种苦肉计他定不屑为之,而今苦寻不到与夏天的突破点,这计划就成了必然之行。楼层在上升途中,密闭的空间内,聂云枫心内十分复杂,资料里有提过洛夏是与陌景晗同居在一起的,若是进门后看到陌景晗从内迎出来,他可能会心酸到死吧。 可如今的他,就是他吗的喜欢自虐,哪怕明知会难过,也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眼前那张细致的脸颊上,额头已有细细的汗珠,她的皮肤在电梯灯光下,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连那细微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聂云枫稍稍站正了一些,不让所有的重量都压住她。只稍稍一动,洛夏就察觉到了,立刻手一拉,“靠着我,很快就到了,你别硬撑。”可能连她也没察觉到语气的转变,没了之前的冷漠,多了熟悉的那种执拗。 到了楼层,一目了然,这楼层只有两个住户。 洛夏扶着他走到其中一边,一手去勾包里的钥匙,可是一个手拉拉链很困难,弄了几次,都没有拉开。聂云枫看不过去,伸过手来把包打开,手往里一摸,就摸到了一串钥匙。 她眉眼轻动,没有说话,取过钥匙开门。将他扶着走进里面后靠在门口的柜子上,脱去外套挂进柜子里,然后弯腰去取鞋柜里的拖鞋,没有发觉腰间细白的肌肤落入男人眼中。 聂云枫原本一进门就如雷达般开始扫射,将屋内摆设扫过一圈,低眼回望时却见那白嫩的肌肤,像在招引他去轻抚,若非自制力好,可能真的忍不住上前伸手触摸那处绵软。记忆中,腰那里好像是她的敏感地带,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痉挛到不能自已。 即使他们之间只有过那么一次,他却是把所有细节记得十分清楚。而念起了那次后,加上眼前的嫩白,以及那若有似无从她身上飘散而来香味,顿觉身体不符场合的灼热起来。 “换一下鞋子。”轻柔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 聂云枫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她的眼神,面上微微泛红,低下头要去换拖鞋时,却是眸光一黯,之前的热潮迅速屏退。男式拖鞋!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冲击还是突如其来的撞进了心内,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微微摇晃。 洛夏以为他是太过疼痛而导致站不稳了,连忙上前扶稳他身体,再蹲下身去帮他换拖鞋,完全没有看到男人眼中闪过的阴鹜。换好后直起身扶着他从门前长廊往内走,一路扶到沙发上坐下,“你等等,我去找下医药箱,应该还留了止痛药的。” ―――― 苦肉计的效果在于,对方其实在乎你,否则也是徒然。 ------------ 15.苦肉计升级 聂云枫眯眼看着洛夏快步走进卧室,从那敞开的半掩门向内看,里面的格调布置清爽婉约,跟她现在的气质很像,地板光洁明亮,不见有一丝凌乱。再度环视整间屋子,心中逐渐浮现希翼和狂喜。 尽管现在他脚上穿的是双男式拖鞋,而面前的茶几上也放着基本男性杂志,但却没有男人入住的痕迹,闻不到一丝男人气息。可是资料上却显示她与陌景晗同居着,私家侦探不可能会差错呀。 心中存了疑问,但惊喜占了多数。 见洛夏拿药箱从门内走出,他闭上眼假寐,感觉她到了身边,轻柔声音就在耳侧:“聂云枫,来,先把药吃了再睡。”张开眼,看她微曲着身子俯看他,手中是一粒药丸,还端了一杯水,他点点头,想直起身去拿药,却似没坐起来,仿佛瘫软在沙发里一般。 洛夏眼中闪过无奈,只好坐到他旁边,一手环住他的后背扶起一些,一手把药送到他的嘴里,然后拿起杯子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下。看着他喉结划动,听到水咽下去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还从没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此时,聂云枫突然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身体一僵,想要推开他,但伸出的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从来,他都以强悍姿态示人,曾经他是她的天,她把他当英雄一般崇拜与深爱。现在,他又是她的谁呢? 有些想不通,怎么会节节败退到眼前这种境况?从答应他的邀约,到他突现强势承认他们是朋友,到后来对他不忍让其进了门,而眼下更是相挨亲密。 让他进屋,就知以他天生的敏锐必会察觉到什么,可那时他的样子实在太糟了,又哀求乞怜的样子,她哪里还能心硬到底?不由苦笑起来,终究还是无法自控,还以为经历了那许多事,心早已变得强硬,在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感情前,不会被别的掌控。 却原来,这一切都抵不过聂云枫的示弱与生病,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耳边传来沉沉略见均匀的呼吸,气息喷在她的耳后,静谧的空间里多了分暧昧。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推醒他,“聂云枫,醒醒,好些了吗?还痛不痛?” 止痛药的效果自然是好的,一颗药下去,一般半小时就能见效。当初那药成了她的必需品,若不靠药物来控制那疼,恐怕她撑不到今天吧。想起这些,已经软化的心就会慢慢变冷,见他不动,再次推了推他,提高了音量:“聂云枫,醒醒。” 聂云枫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贪恋她身上的味道不愿起来,难能可贵的温腻,却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变冷,就连挨着的身体也展现出了排外的气息。他睁开了眼,微抬了头看她,果然那眉眼里一片肃色,没了柔意。 洛夏淡淡道:“你若觉得好些了就早些离开吧,天色已晚,景晗一会就到家了,若是看到你在这里,不大好。”说完就从沙发内直起身,疏离渐生。 两个人之间,若是多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就像忽然筑起了一道冰墙,把本来已经和谐的气氛,变得冰冷。 聂云枫微微仰视,想看到她心里去,明明她对自己还有着情意,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那眼神中满满都是坚定,她坚定要他在陌景晗回来之前离开。这算什么?乘着老公不在家时,与他偷情吗? 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倏的站起身,因为身高的关系,他一站起来就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改而俯视而望,幽深的眸子灼灼盯紧了她的眼。“你就非要赶我走吗?陌景晗真的会回来?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屋子里有一点他住的痕迹?” 洛夏不怒反笑,唇角挂着一抹讥讽,“聂云枫,你假装生病引我恻隐之心,为的就是来窥探这些?何必呢,不管景晗住不住在我这里,这些事似乎也与你无关。” 她眼角的微挑,口气的轻慢,脸上的讥笑,这些都深深刺痛了聂云枫的眼。一句与你无关,直接就劈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的,他们之间还有何联系? 眸光一黯,不去管胸口撕裂般痛楚,绕过她往门口急走两步,可是到了门边,手放在门把上时,却又不甘回头。几个跨步回身一把拉她入怀,唇劈天盖地地压了下去,不管不顾,这是他在见到她起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洛夏并没防备他会突然返转,更没防备他会什么都不顾就吻了下来,片刻呆滞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一股滔天怒意升起,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无奈聂云枫的手禁锢的十分紧,手被他握住,腰被他紧搂,根本挣脱不开,甚至都感觉到整个身体即将被揉碎。而唇上他的气息,清淡好闻,强烈的令她心都觉得颤抖,漆黑双眸近在眼前。 聂云枫的感觉,其实跟洛夏一般,两唇相触时,他浑身一震,这个想了念了很久的味道,此刻他一触碰,再难解怀,只想再深一些,再深一些,他要热烈的感应到她。 察觉她的挣扎,他加重了怀抱的力量,唇上更是开始轻轻撕咬,舌头顶她的牙齿,想要探入。可是她却执拗地不肯屈服,狠下心咬她的下唇,她痛呼出声,他乘机就钻进了她口中,唇舌相绕,立刻勾缠起来。 瞬间,男性气息从唇舌侵袭至洛夏全身。她推他,他根本纹丝不动;她往后仰,他寸步不让,微弯着身体紧压着她的腰身。他吻得极为霸道,完全不似平时对她的温柔,反而像一只欲求不满的的野兽,要将她啃咬干净。 她被吻得心神巨震,拼命挣扎却是徒劳。只有他的舌撩拨着她的,令酥麻感从舌尖蔓延到全身,全身血液仿佛都滚烫起来。因为力量的悬殊,抵抗到最后变成喘息。 聂云枫感觉浑身酥麻而过,他还清晰的记得,七年前,她在他身下,红潮一点点从她白皙的耳根,一直浸染到脸颊。而少女娇羞的外表之下,那盈盈如水的双眸,分明写满青涩的**和情意…… 于是,他闭上眼,一边吻着,一边开始无比熟悉的在脑海中,一寸寸勾勒那洁白如雪的容颜和身体轮廓。察觉到她从抗拒变成平顺,慢慢开始回吻过来。 心中叹息,夏天,其实你跟我一样,从来都没变过,是吗?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她。 两人的唇同样湿润发红,眼中有同样的震动失神。 他笑了。 一头埋进她的颈侧,用力的呼吸喘气,来平复自己已经升腾起来的**。 洛夏心头巨震,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明明是在反抗,到了最后却也成了情不自禁。为何明明想要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可是却总是不远不近到变成更加接近。 这样他们搂抱在一起,究竟算什么? 还真应了陌景晗那句,她在潜意识中想回柔城,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私心?承认吧,洛夏,你就是因为他与那个叫简单的女人以亲密之姿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再也忍不下去了,所以急匆匆地跑回来。心底有个声音在嘲讽着。 脖子被他呼吸的气喷得很痒,感觉他手上的力松了,有些难堪地推开他,本以为会遭到阻力,哪知只是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开了。 正觉微疑,抬眼间看到聂云枫居然闭着眼,就当着她的面缓缓向后倒去,他们站的位置是沙发的旁边,他的身后就是一块空地,而客厅的地面是光洁地砖铺成的,并不是地板或者地毯,直觉伸手要去拉。 可是动作慢了半拍,“砰”的一声传来,指尖连衣片都没勾到,他已经摔躺在了地上。愣了几秒后,脑中剧痛劈入,扑过去到他身边查探,只见他双目紧闭,双颊通红,探手到额头一片滚烫。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才还拥她入怀,强悍夺吻的人,倾刻间却倒地昏迷? 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窜出来,这种恐惧已经远离她很久了。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120三个数字竟然按了好多次,都没有按出来。想极力控制心神让自己镇静,可是颤抖的手却无法自已。正在此时,有电话进来,突来的铃声,在静到荒芜的空间里响亮透彻,把她吓了一大跳。 看到上面的名字,犹如看到了救赎一般,手指按下绿色接听键。就听到对面好听的男声穿透而来:“summer,你到家了吗?” 牙齿上下在打架,控制着双唇不要抖,颤声道:“景晗……快……快来,快过来,他……昏倒了。”熟悉的声音几乎令她瞬间失控,眼泪已经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陌景晗在电话那头听到她颤抖的哭声,心知不妙,能让她这样失控的人,除了聂云枫还有谁。只是,他们怎么还在一起?而且她居然肯让他上楼了?心底虽纳闷,但事态紧急也没时间多问,只能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脚踩油门,加速往回开。 等用洛夏给他预留的钥匙打开大门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 并不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除非时间能够一直延续。某些人,某些事,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你的骨子里,就像流年剪影,逐渐斑驳、脱落、原谅、遗忘…… ------------ 16.不可逆转的深爱 只见洛夏怀中抱着一个人,而她的眼神没有一点焦距,脸上满载的都是绝望。心中一痛,她这样的表情只在那年他初见她时见过,之后的她一直都是勇敢坚毅的。 哪怕在那迷蒙的岁月里,她都没有这么脆弱过。此时她却像个玻璃娃娃一般,似乎一碰即碎。细看那沉闭着眼的男人,不由轻叹,聂云枫果真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劫,哪怕她曾经遗忘,都没有忘记对他的爱。 与聂云枫只交汇过一次,就对其印象深刻,但此时那黑灿幽深的眼眸却是闭上的,脸色苍白之极,全然没了英伟压迫的气势。若不是胸口的起伏,都以为可能没有了呼吸。 走到洛夏身边,想从她怀里把人抱过来,这需要急救。 可是她却像忽然察觉宝贝被人夺走一般,拼命抱紧,手指紧抓怀中人的臂膀,牙齿咬着唇瓣,居然辨不清人了。直到陌景晗俯身到她耳边轻语:“summer,放手,是我景晗,他需要去医院。” 她愣愣地转过眼眸去看他,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眼前的人,立刻疾呼:“景晗,快,快……” 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陌景晗弯身把聂云枫抱起,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发觉她没有跟上来,出声提醒:“summer,跟着我。”这样的她,他是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独处的。更何况,聂云枫的情况未知,她若一个人呆着,还不知道要怎样胡思乱想了。 车速飞快,陌景晗深蹙着眉飘了眼后视镜,洛夏与聂云枫在后座,她始终抱着他的头不肯放手,却又止不住的浑身在颤抖。这种情绪下,也无法问出到底他们在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聂云枫身上也没什么伤,应该不会太严重。洛夏这种情况,其实是心理上的问题,她在恐惧悲剧会再一次发生,尤其是这个她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最挚爱的男人。 匆匆赶到医院,因为是深夜了,专家医生早已经下班,只剩值班医生在。挂了急诊后,聂云枫就被推进了检查室。门无情的被关上,阻断了他们探望的视线,只能在门外静候。 陌景晗转头去看,洛夏此刻痴痴地看着那扇门,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上前把她揽进怀中,感觉到她的轻颤,轻轻拍抚她的背,舒缓她紧绷的神经,声音放柔:“summer,身体放松,脑子里别胡思乱想,他不会有事的。” 似乎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气息,洛夏轻靠在他的肩头,人也放松了下来。好一会儿,她轻声问:“景晗,是我做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命运。” 她闭上眼,是啊,错的是命运,她与聂云枫之间,错过了很多,是命运太过作弄人。 半小时后,值班医生从检查室里走出来,身后是护士推着病床,聂云枫躺在上面,手臂上已经开始挂着点滴。两人迎上去,还没开口询问,医生就皱着眉,脸色很不好:“你们太不小心了,胃都成那样了,还喝刺激性的饮品,甚至乱服止痛药,差一点盖过了病症,是想要再次胃穿孔做手术吗?” 洛夏一愣,胃穿孔? 陌景晗从医生的话里抓到关键词,询问:“医生你的意思是说他曾经动过手术?” 医生有些奇怪两人的反应:“你们难道不是病人的家属?” 陌景晗沉吟了一下,才道:“我们是他的朋友,刚刚回国,不太清楚他之前的事,抱歉。他现在什么情况,能告诉我们吗?” 听他说后,医生脸色稍微好了些,“暂时无碍,他这病时间长了,最初是因长期精神压抑导致的,后期没有注意形成了现在的恶劣病情。记住,以后不要让他喝酒,喝刺激性饮料,若觉得痛就要及时就医,切忌乱服什么止痛药,他对此种药物是过敏的。昏迷是因为发炎导致人体高温,现在已经打上点滴了。” 讲到这医生又语峰一转:“若是还不注意,那他胃上的那颗瘤可能就会扩散了。”他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投下了一个什么炸弹,可能是见惯了生老病死,所以无视两个僵化的人震惊的神色,收拾了下工具就转身离开了。 护士尽职地把病床推进了病房里,然后交代点滴打完了叫她。这一折腾,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 洛夏站在床边,静看聂云枫昏睡的脸,心里麻麻的。 陌景晗在办完住院手续等一切事务后,回到病房,刚刚站定,就听洛夏对他说:“景晗,你先回去吧,折腾一晚上,你也累了,小微还在家里等你。” “你一个人能行吗?”他担忧地问,看她的样子,脸色甚至比床上的人还要白。想起刚才医生最后说的话,连他站在旁边,都能听到她心碎的声音了。 她牵起淡笑,点点头。 陌景晗离开后,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出床侧。其实旁边有陪护的病床,床位都空着的,可她却无法躺下,那许多字眼一直在脑子里翻转着,像是牵成线的炸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病房里黯淡的夜灯下,才发现聂云枫的脸像纸一样苍白淡薄,她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他的病态呢?甚至还说了那些话,她还冤枉他是故意装病想要登堂入室。这样紧闭着眼的他,两道长眉显得愈发的黑,黑得触目惊心,仿佛是那憔悴容颜上,仅剩的颜色。 也许是心头太震撼,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明明站在他的病床前,灵魂却像已飘离出躯体,麻木的旁观着他的沉睡,和自己的僵硬。 他沉睡的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削瘦虚弱,再不复往日的英俊伟岸。有些奇怪的想,怎么会这样呢?曾经他是她生命里不可承受之爱,可是他此刻却躺在这里。她以为他们还可以耗上许多年,可是医生却告知她,他的胃上有个瘤。 明明前一秒,他还紧紧抱住她,强横索吻。 明明他在见她回来后,沉默的将所有情意放在她面前,他的背影孤傲、挺拔而落寞。 长久的茫然无措后,洛夏感觉心中像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无声无息的熊熊燃烧起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理智。 她冷冷的想:这就是聂云枫。 那时,黑市赫赫有名的枫哥,自以为是为她好,与陆城做交易,将她远送国外,而他却投身地狱。他为他的理想,可谓是付出一切,舍弃一切,包括他们的爱。 这就是聂云枫,九死一生的聂云枫,一无所有的聂云枫。 可怎么会是他呢? 如果他死了,她才是九死一生、她才是一无所有的那个人啊! 认识他时十七岁,爱上他时十八岁,都说年少的爱情懵懂,可在她这里,却早早木已成舟,永世不得翻身。她爱了他那么多年,沉默的、孤独的爱了他那么多年!她好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原谅他,接受他。 可如果他死了,她的那些不甘心还有何用? 聂云枫,你怎么可以真的撒手不管我,如果有那个瘤,以你的心性,怎么舍得让我如此心痛,不是应该远离逃避我吗?这是不是你在骗我?若是一场欺骗,那我也认了啊。 医生灼灼言辞,冷漠的态度还在眼前,又哪会是假? 她又痛又怒地想,她还爱着他,她可以离开他,可怎么受得了他死?她好想用力摇醒他,对他怒吼,对他控诉。可是,所有的声音都沙哑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 那些不舍、思念和怨愤,都随着他这么没有生机的躺在面前,在她心里枯骨化灰。 唯有沉默,是不可逆转的深爱。 闭上眼,就是那个画面:她躺在陌生的狭窄小床上,看着头顶昏暗的灯光,感觉到生命在流失,又痛又绝望。立刻赶走这画面,伏到床前,拉起他没有打点滴的手,埋在他的手掌里,任眼泪肆意流淌。 却没有看到有双眼,在她埋进掌心的时候,静静凝视,眼中有痛楚,有不忍,有坚毅。聂云枫心如刀割,即使他人昏沉过去,意识犹在,听到了那些声音,更在进检查室前已经醒来。但因为想起之前她对他的决绝,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在面对那些医疗器械对他检查时,黯然地想若是就这么痛死了,她是否会有些心痛呢? 可哪里会真的痛死呢,不过是在臆想而已。突然的昏迷有医生的那些考量,更多的却是精神负荷太重的缘故,不晓得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只在医生为他检查时,忽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要求那名值班医生夸大他的病情,原本那医生坚决不肯,但这世界只要是人就有收买的价值,也会有弱点。他曾在黑暗的世界呆过,自然深谙其中各种手段。 亲耳听到医生冷漠地说他胃上有个瘤,不轻不重,甚至都没提及是早期还是晚期,并没有说他命将不保,也没有说他身体无碍,正合他意。 可是眼下看到洛夏如此悲恸时,除去心虚,他开始后悔这个错误的决定。哪怕真想使用苦肉计赢回她的心,会不会这一刀下得太狠了?但木已成舟,谎言已出,他不可能再更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闭上眼,把思绪停留在触感里,感受那眼泪划过自己的手。心既痛,又喜。感受到了洛夏对他的爱,没有淡下去一分,哪怕时空划过岁月,他们在各自的地方,都依然深爱着对方,这可能就叫做坚韧吧。 ――――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 17.场合不对 夜间,洛夏一直都没有睡,聂云枫有三瓶点滴要挂,她不敢眯眼片刻。一直撑到天亮,三瓶水都挂完了,她才支撑不住,趴在他的床上,睡了过去。 聂云枫看她眼帘下的黑影,心中不舍。手握了握,觉得有些力气了,就撑着身子坐起来,小心地把她给揽过,轻抱在床上,然后再在她旁边躺下。许是她真的累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有醒。闭着眼不让意识昏沉,坚持了这么久,他也疲累不堪,手环过她的腰,也沉沉入睡。 当陌景晗在清晨时走进病房,就是看到这么一个画面,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相互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天生一对。 护士来查房,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就拉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他想,或许洛夏不用他再照顾了,那个男人的能力他早就见过,足以把她保护好。除去心殇,他们之间其实早已离不开彼此。 不知睡了多久,洛夏隐约感觉脸上冰凉凉的,半梦半醒间,她有些难过,仿佛回到七年前,那时他们也总是躺在一张床上,甚至纯洁的什么都不做,直到后来两人即将分开前,他们才有了那次的偷尝禁果。 她忍不住低低嘟囔一句:“聂云枫……” 脸上的触觉忽然消失了,她脑子沉得像浆糊,哪有精力再思考,继续呼呼大睡。 忽的,她觉得唇上一阵柔软冰凉。 紧接着,一个温热湿滑的东西分开她的唇,来势汹汹的开始缠绕攻击她的舌。那气息实在太熟悉,她的唇舌几乎本能的与之纠缠。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只觉得那唇比昨晚还要刺激还要醉人,令她从口里,酥软到心里。 聂云枫感受着唇齿间的温存,那声“聂云枫”,独特的洛夏式的叫法,带着娇柔与松软,让他整个人热血沸腾了。近乎贪恋地凝视着眼前的脸,是他的夏天......闭上眼恣意享受这难得的温柔和唇齿缠绵,舔舐她的唇角,如同烈酒般汹涌;纠缠她的舌,像欲求不满的狼。 洛夏睁开眼,即看到一张英俊、清透、憔悴的脸,与自己寸寸紧贴。他此时闭着眼,黑色长睫在微微颤动着。她完全没办法思考,死死的抓住他浅蓝色的衣襟,更热烈的回吻过去,立即就感觉他顿了顿后,唇舌间的厮斗更加迫切。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呼吸不稳,才强克制着轻推他的胸膛。聂云枫睁开眼,夜色般幽深的看着她,那里面仿佛有黑色的火焰,正欲将他和她点燃。许是火苗已经点燃,许是情不自禁,热血已经沸腾。两人唇舌只短暂分离片刻,他就一个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温热柔软的唇,再次覆盖住她的。 此时他整个身体完全笼罩住她的,一只手精准的捉住她企图挣扎的手,另一只手依然捧着她的脸,不让她的唇舌逃离。 灵活的舌有力的探入,强势而执着的纠缠。就像湿热的火焰,点燃她的唇舌,烧乱她的思绪,火势一直蔓延到心里。 洛夏有些迷迷糊糊,完全不能思考,也没有去想为何前一刻还虚弱万分的人,此时却如此有力的压住她不能动弹。“放开。”她保持最后一丝清明,这里是医院,随时都会有人来。 聂云枫却像没听到,与她双手十指交握,摁在柔软的床上。他眼神极暗,仿佛压抑多年的东西,终于得到释放的出口。他神色近乎贪婪的吻过她的额头、双眼、鼻尖、脖子……每一寸肌肤,他迷醉的一路往下。 皮肤传来的丝丝凉意,她艰难的抬头一看,发现他竟然已经解开她的上衣,痴迷的埋首其中,半片肌肤外露,寒凉的空气灌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而这些都被他唇舌划过后变得更加敏感,压抑不住的喉间有呻吟出声。就在这时,他松开了一直禁锢她的手,开始往下探,过分地伸进了裤子里,指甲勾过小腹,在解纽扣,眼见就要被沦陷...... 不……不行! 刚想喊停,声音却压在喉间,忽听门口传来尴尬的轻咳声,两人动作戛然而止,瞬间凝住,全都僵在那里。 聂云枫眸光凌厉而闪,复杂情绪翻覆,终是理智战胜身体的**,意识回复到脑海里,低眼看到身下人衣衫零落,暗叹自己实在太心急了,恐怕又要打草惊蛇。 时间,地点都不对,夏天是他最爱的人,她必须得到最好的,而不是在这等于半透明式的医院里。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暗恼,可又暗怪门外不识相的人,明明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还不知道非礼勿视? 他翻身躺回病床上,几乎是立刻的,洛夏就从床上翻了下来,背对着他开始整理衣服。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不难发现有红晕从她的脸颊一直泛滥到了耳根。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有些欣喜,他觉得这样害羞着的夏天,特别的美丽。 洛夏整理好衣物回身过来,看到他脸上的笑,立刻恼羞成怒:“聂云枫!你……” 可是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任何狠话出来。 等陌景晗再次走进来时,就是看到这两人,一个躺在床上眼带笑意,一个站在那里怒目而瞪,气氛很微妙,隐隐透着一股暧昧。他不由唇角弯起弧度,却见聂云枫在见到他进入后,眸内瞬间染上冷寒。 陌景晗回望过去,浅笑依旧,床上的男人容貌英俊,成熟富有魅力,男人味十足,就算脸色苍白也无损他的酷帅。洛夏在他进门后,就找了借口说要去买粥,匆匆离开了。 她倒是放心他们两个男人独处,不过看她当时那羞红的脸,没有落荒而逃已经难能可贵了。陌景晗想到这不由笑了起来,他也不是存心要棒打鸳鸯,是他们俩亲热也不看看地点的,哪里会想到再度进门就见如此火辣场景。 信步走到窗边,身体半靠着,以他的性格,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觉得为了那个傻女人,总该要说些什么,表明下自己的立场。也不多绕弯子,直接就挑明了话:“聂云枫,你不该骗summer,你没有看到最初你昏迷后她的绝望表情,如果真的爱她,忍心看她为你如此焦虑?” 昨晚听到医生的诊断后,他就觉事有蹊跷,哪里会这么巧。一早过来,见两人还在睡,于是就去了医生办公室特意了解详细情况。那聂云枫有他的方式让医生作假,他自然也有办法让今天的在职医生把病人档案翻出来一看,只怪聂云枫时间紧迫来不及把后续事宜给遮掩好。病例上,所谓的“瘤”根本就不存在,倒是动过手术这回事没有作假。 聂云枫审读着眼前沉稳从容的男人,他的眉眼带着温和,但令他觉得不舒服。这个陌景晗就是以这幅温柔之态骗走洛夏的心吗?尽管肯定了那女人还爱着自己,始终还是介意曾听她说爱陌景晗,甚至承认他是她丈夫这件事。 眸光流转,他一改冷颜,微微而笑着念:“陌景晗,维也纳音乐学院毕业,曾被誉为音乐界的天才,更荣获美国音乐界的多次奖项。” 男人眉眼上挑,“你查我?”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只要有心打探,很容易就查出。 但聂云枫要讲的却不是这,另有其目的,忽见他笑得诡异:“似乎没有任何一则新闻有提过你的家族与结婚的消息。”他的目光紧凝在男人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查不到的事,他会用自己的专业来了解内情,心理研究也是一种侦查的方式。 “你以为我有意在骗你,怀疑我不是summer的丈夫?”陌景晗这次真心笑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气势逼人,其实却很可爱,这吃醋别扭的样子十分有趣。 聂云枫不动声色,这是一场心理战,他发现这个陌景晗看似温润,其实却也不简单。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端倪,无法评断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换个角度,从洛夏那边去想,若她还爱着自己,断然不会真的委身嫁给别人。 他觉得可能这是两个人预先准备好的戏,有着某种原因,洛夏对他有怨恨在,然后借陌景晗来报复自己。这是他的想法,或者说是心中的希望,总是不愿相信他的夏天真的嫁给了他以外的男人。 早已下定决心,哪怕她真的结婚了,只要她心中有他,她还爱他,那么就由他来罔顾伦理,做第三者也好也要尽己所能把她再次追回来。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总会在某种时刻作祟,尤其是与这个陌景晗正面的时候。 只听陌景晗带着嘲讽的口吻道:“聂云枫,你是在自欺欺人。若你不相信,我可以把家里的结婚证书拿到你的面前,只不过,”他讥笑着问:“你会想要看吗?” 无论是话还是表情,他都带着挑衅在内。 ―――― 当真相的外衣一层层被剥开时,聂云枫,你会想要看吗? ------------ 18.再次心伤 听着陌景晗这种带了挑衅的轻慢口吻,聂云枫心中有股无名火在上窜,若他还是以前的“枫哥”,可能会血气上涌一拳就打了过去。那段黑暗岁月,其实对他影响至深。 很多事他会不再觉得以法律途径可以解决,而适当的暴力与强权或许更能达到效果。此时,他就生了斥之武力的想法。但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没动,在没有对一个人有准确的衡量时,他不会轻举妄动。加上,打了这个人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在心里掂量了下。 怒意一扫而过,淡去情绪。 他今年三十岁了,再不是当初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考虑任何一件事,都会深思熟虑,有些事脑子里想过,但不见得都会付诸行动。 陌景晗把他神色里的细微变化也都看在眼里,再次恶意开口:“想打我?呵,聂云枫,如果你出手,等下summer回来恐怕是直接跟我走了。”他就是想惹怒这个男人,summer曾经受的那些痛苦若是因为他的话,那么他就该得到教训。 聂云枫直接不理会他,转移了目光看窗外,清晨的阳光从玻璃透过来,温和、绵软,似乎都闻到了楼底下青草的芬芳。心思又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下楼去的人身上,他不太清楚医院附近有没有粥店,去这么久可能是走去很远的地方买了吧。 想起刚才的温柔缱倦,原本的浮躁逐渐远去,唇角不可抑的轻扬起来。 楼下花园内,好多病者家属在陪同着出来早锻炼,洛夏就坐在长椅上,默看着相携的人们。那些在行走中的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他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并没有被任何病痛给打倒。 仿佛生命的希望,一直就在心头。 她想,只要生命还在延续,还有什么不能够放下的呢?难道真要等到失去后,再来后悔吗?无论他病重,还是病轻,他都是聂云枫啊。 起身准备去医院附近的粥店,买一些白粥回来,若胃有问题,必须要吃些清淡的,这个常识她还是有的。可是刚走几步,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秦晓澜?洛夏辨认了会,有些迟疑地猜测,短发,麦色肌肤,中等身材,应该是她。此时她手中拿着一张纸,表情怔忡地向这边走来。虽然就一面之缘,但既然在医院遇上了,招呼还是要打,于是走上前去。 忽然身旁掠过一道劲风,一个身影已经擦身而过,几步冲到了秦晓澜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从她手中抽过那张纸。迅速浏览了一遍,男人脸上满是盛怒,怒问:“你怀了他的孩子?” 秦晓澜脸色瞬间惨白,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纸,用力撕碎,回身就走,不理会那人。可是男人哪会罢休,急走两步,就箍住她的肩膀,“宁华宇呢?既然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来医院检查他不陪你过来?” 这句话出来,洛夏在远处看着,发现秦晓澜的脸更加白了。 宁华宇这个名字她听过,就是那天在咖啡馆里碰到的那个清澈男人,当时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上回就见秦晓澜在洗手间里几番呕吐,就猜测她可能是怀孕了,还建议她去医院检查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她才来医院,那张纸应该是检查报告,显然是阳性,确诊是怀孕了。 看那个男人虽然口气不好,但似乎并没有恶意,眼底透着关切。想想这是别人的私事,个中情节她也不清楚,此时秦晓澜应该没什么心情与她寒暄,于是打算避开了去,也不打招呼了。洛夏的目标是医院大门,特意绕开了些路,不从他们身旁经过。 刚她这么一拖延,耗去了不少时间,也不晓得聂云枫与景晗两人在病房里处得怎么样。当时她头脑一发热,为了掩饰尴尬羞涩,不管不顾就跑了出来。如今,留他们两人独处,应该也会很尴尬吧。 从昨天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出于无奈也好,出于心软也好,她都已经决定好好跟聂云枫相处,不想再为过去的曾经多加徘徊,毕竟岁月不可能重返,那些事若聂云枫知晓,定会痛哭不已且后悔万分吧。 然而前行的脚步,纠结的心神,都被耳边“聂云枫”三个字给拉住。 她没有想到,男人和秦晓澜的争执中,会提到聂云枫,出于直觉的反应,脚步停了下来,去侧耳细听他们的对话,心渐渐沉落。 “秦晓澜,是不是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你一个人偷偷跑来检查?难道是那次的事?”男人眼中闪过震惊,手上抓得更紧了,从齿缝中吐出阴沉话语:“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那次之后有的?是聂云枫的对吗?” 秦晓澜被他的话给惊跳了起来,面上一片惶恐:“你胡说,哪有这回事,谁是聂云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次你在逃跑的时候跑去了三楼,而三楼则是那夜未央酒吧老板的禁区,我多番查探,才查出那晚有人看到聂云枫被人扶去了三楼。” 秦晓澜听着男人越讲越多,人已经抖得跟筛子一样,他多说一句,她就觉得冷上一分,那是她不敢去回忆,不敢面对的事,可是此时却被他**裸地剖析在眼前。 那场噩梦终究还是现出了原型,她还有何处可以藏身? 可是她不能被现实打败,忍了又忍,她坚定决绝地说:“就算是聂云枫的孩子又怎样?连成皓,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这一辈子爱的只有阿宇一个人,再多纠缠也于事无补。”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甩开了他在肩膀那里的桎梏,往医院门口跨去。 连成皓在身后阴恻恻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既然聂云枫都可以,为什么就唯独我不可以?”手握成拳,浑身都掩不住的戾气。 秦晓澜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只冷声道:“连成皓,这件事我不会让他知道,也请你保密。”说完就再无留恋的离开。男人在身后眯眼看着她远去,上了一辆出租车,眸内闪过精芒与狠戾,最后铁青着脸走出了医院。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番对谈全都落入了有心人的耳内,洛夏僵立在原地,脑袋里嗡嗡的。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开始往前走,却是脚步昏沉,毫无方向地乱走。他们的话一遍遍在重复着,尤其是秦晓澜那句“就算是聂云枫的孩子又怎样”,像一颗炸弹扔进了她的心里,“轰”的一声,炸成一片一片,心碎了…… 秦晓澜无疑是承认了她肚子里怀的是聂云枫的孩子,那天在咖啡馆里时,不就已经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不浅了吗?可是,哪里会想到这份关系不“浅”到这种地步!孩子,她怀的是聂云枫的孩子! 她一直以为聂云枫那么爱着一个叫洛夏的女孩,断然是不会真的与别人好,即使早有耳闻他身旁女人不断,始终以为那都是假象。尤其是在看他对自己情深不悔时,更加肯定。说老实话,她在那时是心中窃喜的。 可是,到头来全是她的一场自欺欺人而已。再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而她的心本就是破碎的,一直努力去补,刚刚有些补全了,也决定了,却又一下子震碎当场。 想要苦笑解嘲一番,嘴角牵动了几下,都没能笑得出来。她抬头看天,很想问问老天爷为何要如此苛待她,这难道就是宿命?刚刚决定要忘记过去,现实又沉重向她击来,真相血淋淋被剥开,呈现在她面前。 她总想,这次回来柔城,要把掌控权拿在自己手中,不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当在经历他伤痛过后,决定放下抛开以前,重新来过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聂云枫也有过去,那些没有她洛夏参与的过去,整整七年。 眼角的湿润仅仅是湿润了,哭不出来。欲哭无泪,就是像她这般吧。 终于明白,原来,并不是她说原谅,命运就会待她好一些的,老天爷见惯了这种无病呻吟,总是无情地在你最猖狂的时候,给你沉重的打击。你若能站起来,是你的福气,若是就此打倒,就是你的活该。 聂云枫,你让我怎么能够毫不介意地靠近你?我们之间隔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啊,是曾经分离的七年时光,是我们彼此不在对方生命里出现的岁月。 哪怕是有真爱在,我们却也难真正靠近呀。因为爱这个词,太过牵强,也太过不定性。 暮色年华,真的已经远去,而宿命却又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 曾经以为没有你,我就没有了全世界,可离开了你,我的世界还在。原来,失去一个爱人,它无关于世界;原来,我只是短暂地看不清方向,或者不愿意往前走;原来,你伤害我,只是因为我给了你伤害的机会。 ------------ 19.事实背后 聂云枫的视线已经不止一次地投向门边了,洛夏去买粥不止一个小时,就算真有羞怯,应该也早就整理好心情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再看那陌景晗,他却是老神定定,走到了窗边眺望远处,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两个人并没有语言交流,可是就这样共处一室,气氛却显得诡异而又微妙。 聂云枫性子本就沉稳,能够压得住,否则当初他也过不了警校考核那关。即使心里十分介意这个男人,也不至于不礼貌到将人给轰走。尤其是,他觉得这个陌景晗似有话要说,却又隐忍不发,尤其是提到结婚证这些时的笃定,令他微微有些恐慌。 从陌景晗的神色来分析,他不像在说假。也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他在洛夏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光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拿陌景晗的话说,今儿他一拳打过去,出的是气,却可能打跑了夏天的心。 当洛夏走进病房时,就看到这么一幕诡异画面:聂云枫闭着眼,状似沉睡,但手指却在轻敲床沿,一下一下有节奏的。陌景晗则站在窗前,靠在白墙上,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男人。两个人之间存着敌意,又似乎很融合,并没有什么硝烟的痕迹。 聂云枫睁开了眼,黑眸凝目而来,她垂下脸,不与之视线相碰。把手中提着的清粥端上了床头柜,然后走到床尾将床的靠背给摇起来。整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话,两个男人都默默看着她做这些。 将一切都准备好后,她才淡声道:“你喝粥吧,我和景晗先回去了。” 聂云枫眼带疑惑,他不是傻子,从她进来到现在说要告辞,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冷漠,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 明明之前已经软化,听到医生说他的胃上有了瘤,她悲恸万分,他吻住她,眼底的情意骗不了人,那一刻,她为他情动了。此时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似乎在生气,或者说难过,满身都是悲伤气息。刚刚去买粥发生什么事了吗? 陌景晗也在心中有同样的疑问,他与洛夏相处多年,因为当初的事,对她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会注意到,刚才的羞怯之态显是准备接受聂云枫了,这个男人恶劣的苦肉计奏效了。却在买粥回来后,又恢复了冰冷。 脑中浮现刚才站在窗前看到的一幕,他见洛夏站在一对男女旁边,听他们争执什么,后来等那对男女一前一后离开了,她缓缓走出医院。这中间除非她在买粥途中出了什么事,就有可能是因为那对男女的原因。 洛夏也不管两个男人心中各有想法,只拿起一旁自己的外套,轻唤一声:“景晗,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等人,直接迈出了门,连给聂云枫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陌景晗飘了眼聂云枫,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摇摇头跨步跟了上去。 病房内恢复安静,床头的粥还冒着热气,可聂云枫却没一点食欲。但他想了下,还是端过了粥开始吃起来,粥是她亲自买回来的,里面有她的心意在。最主要的是,他若不摆脱眼下无力的状态,要怎么把人给追回来。 不管洛夏前后态度为何会变得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还爱他。只要爱没湮灭,他就有信心和力量,努力重头再来。 ### 回程的车上,陌景晗时而把视线转到身旁人身上,她的眉眼里似乎又多了种绝望的味道,这在之前都没有的。当车子开进停车场时,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问:“summer,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处于愣怔中的洛夏,因为他的一句问话,眼中顿时有了泪花。忽然她扑过去,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陌景晗轻轻抱住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还会哭就是好事,事情没有到最糟的地步。因为当情绪升腾到一个顶点,能够发泄释放出来就没事,相反若是憋在心里久久不发,那就可能会造成心理阴影。等痛哭发泄过后,洛夏把刚才在医院的事娓娓道来,她对他一向不会隐瞒,事实她也需要一个发泄口来诉说。 陌景晗听后,不置可否,并没有立刻就发表意见。他只是问:“summer,你相信他吗?” 洛夏一愣,微微迟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心里是想相信聂云枫,可是事实却不容人怀疑,那个秦晓澜已经亲口承认怀的是聂云枫的孩子。尤其是,当知道了真相后,再回头去想当初在咖啡馆里偶遇的情景,秦晓澜见到聂云枫时表情勃然变色,而面对她时的难言,包括后来试图联络时对方号码已换,这些异状都足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不由无力地说:“景晗,我想相信他,可是事实不容我辩。” 陌景晗却勾唇微笑:“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眼中布满疑虑。 “你会看着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得过完年轻的生命吗?那个胃上的瘤,我有特意去问过医生情况,暂时没扩散,但如果不严加注意的话,之后可能演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能预料。” 他镇定地撒着谎,应该说是帮聂云枫圆谎,不是他对他有多惺惺相惜,而是从洛夏的眼里他看到了沉痛、不舍、绝望,这种种情绪。若是聂云枫已经成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劫,那么他如何还能就此带离她,没了聂云枫,她会慢慢枯萎。 在回柔城前,她就像逐渐凋零的花一般,每天搜着有关聂云枫的消息,看着那一个个报道里偶尔会拍到的照片,然后越来越没有生气。 刚才那个故事里,仿佛是一个负心男人与别的女人有染,还留下了种。可是从深层次去透析这件事,就会发现有许多漏洞。为什么那个女人在怀孕后不找聂云枫?最后那句,她说不会将这事告诉他,这个他是指她的男朋友,还是聂云枫? 通过分析,陌景晗比较倾向于后者,这个秦晓澜应该不想将此事让聂云枫知道。而且,她更是表白了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所以秦晓澜与聂云枫之间应该是没有情,但两人却有了关系。这里就变得有些微妙了,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两个人会发生关系? 关键点就在这里了,连成皓的话中透露了几个重要讯息:秦晓澜逃跑,夜未央酒吧三楼,老板的禁区,还有聂云枫是被人扶上去的。据他所知,聂云枫正是那家夜未央酒吧的幕后老板,所以这其中牵扯到的一定不简单。 当聂云枫在调查他们时,其实他也对这个男人做了一番调查,也许是聂云枫本就没有特意掩盖他是夜未央的幕后老板这一事实,所以要查到也很容易。 洛夏觉得悲恸与绝望,是因为听到别的女人怀上深爱之人的孩子,可恰恰因为这点足以证明她对聂云枫的在乎,已经超过了所有。甚至在听到那件事的瞬间,就失去了判断能力,也看不清事情背后的本质。 秦晓澜怀孕是事实,如何怀的却是关键,还有究竟是不是聂云枫的,陌景晗觉得还是持保留态度,毕竟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见得就一定是真相。在没有了解内情时,下这个论断一切都还早。 身在爱情里的女人,其实都是个傻子,眼前这个就是。 陌景晗叹了口气,劝道:“summer,跟着自己的心走吧,不要再佯装自己很坚强,其实你需要被保护。若是真的怀疑他,就直截了当地去质问他,让他来解释这件事的原委。你也明白,你们两人分开七年,你的身边都有了我,为什么他的身边就不会有别人呢?” “你不一样,你明知道我们之间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 “都一样,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就是我在保护你,我是你的丈夫,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会否想我与你是否已经上床,是否有过孩子?”陌景晗打断她的话,换位思考,他看得出聂云枫眼中对他的敌意,以及那一刻想挥拳的冲动。 而他们以夫妻之姿态出现,这个男人都没轻言放手,足可见他将这些心中认为已经发生的事,都生生隐下,除了说明聂云枫极善隐忍外,还代表着他对洛夏的爱,超过一切。 洛夏听进了这许多话,心里终于开始松动,从陌景晗怀中缩回,却见他胸前笔挺的衬衫上一滩水渍,不由心虚和赧然起来。但这么一哭,又经他劝解后,确实心境比之刚才要明朗了许多,介意仍在,不会太过绝望和压抑。 “谢谢你,景晗。”由衷的感谢,发自肺腑。 ―――― 在流泪的时候觉得难过,其实心里早已慢慢学会了坚强。如果我不愿意,没有谁,可以伤害我。 ------------ 20.假公济私 陌景晗伸手轻抚洛夏的头,笑道:“想谢我的话,就赶紧回家帮我把衬衫给洗了,然后再做一顿美餐给我和小薇吃。” 洛夏破涕而笑,点了点头,“到家了你就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吧。对了,小薇刚来柔城,适应不适应?”陌景晗一边开门下车,一边皱眉道:“还说呢,都跟我抱怨好几次了,说你整天不见人影,也没人带她出去玩,在屋子里呆得快闷坏了。” 洛夏顿觉抱歉,最近心思放在寻找店铺以及音乐教室那边的课程上,确实忙了些。两人一起走到电梯前,等待期间,陌景晗再次认真道:“summer,答应我对自己好一点。就算想要原谅那个混小子了,也给他点苦头吃,别让他那么早得逞。” “你方才不是还在为他说话吗?怎么一转身又让我对他坏一点了?” “因为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人,刚才在病房内给我冷脸看,还妄想染指我的老婆,哼!” 假意冷哼的陌景晗,完全没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音乐王子形象,倒真像一个吃醋的丈夫,只是他眉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洛夏知道他是有意逗自己笑,忍不住手穿过他的胳膊环住,轻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景晗,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是没有聂云枫,我想我会真的爱上你呢。” 得来陌景晗的大笑,却没再调侃,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宠溺。他想,像洛夏这样让人心怜的女人,是男人都会爱上吧。真便宜了聂云枫! 夜深人静时,洛夏独坐在屋内,毫无睡意。今儿白天回来后,她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也借着和景晗他们一起,暂时遗忘那件事。可景晗有小薇,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到了独自一个人时,屋内静得压抑,早上发生的一切会不可控制的在脑中盘旋。 她深思过了陌景晗的话,当冷静了后也确实觉得那件事不简单,秦晓澜这个女人很奇怪,她在怀孕后的行为也十分反常,而那个叫连成皓的男人似乎并不简单。从他身上,她闻到了熟悉的暗沉气息,这是一种游走黑道的人所具有的。 秦晓澜、宁华宇、连成皓,还有,聂云枫......关系很错综复杂,她确实该如景晗说的,心有疑问直接去问聂云枫就好,用不着在这独自猜疑,可她问不出口。换种说法是,害怕那个答案,如果从聂云枫口中坦诚秦晓澜于他有不一般的意义,那么她要怎么办? 所以,现在已是深夜了,她还独坐在沙发内,这就是自寻纠结吧。茶几上,放着昨晚聂云枫给她的那个文件袋,里面的东西份量很重,白天时有跟景晗商量,他建议她继续放那做投资吧,毕竟那么大一笔钱,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来操作。 倒是店铺问题,还真的解决了,在很小的时候她也会常去父亲的公司,所以对那一块区域算是熟悉的。哪怕这么多年没回来,也知道洛氏大楼的那条街现在成了商业大道,如果她真打算开家婚庆公司,无疑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仔细一琢磨后,就决定明天开始定下店面的事,有现成的好地方,不去利用实在浪费。心中有了计较后,看看也实在睡不着,不想将心思再转到医院那个男人身上去,于是就打开电脑,开始查询一些与婚庆有关的资料。 尽管心底其实不可避免地在担心他,却不想就这么没有骨气地认输。 ### 当全力以赴一件事时,通常效率会很快,洛夏的婚庆公司很顺利的就开了起来。 开业这天十分忙碌,放完了鞭炮就是打理店面,陌景晗也有过来帮忙。他一走进店内,就见洛夏和小薇埋头在电脑后,视线紧盯着屏幕。他走过去一看,原来两人在网上发布信息广告,做宣传。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生意不会自己长了脚走进来,都是要靠宣传做出成绩来,顾客才会光顾。而网络这个宣传渠道,现在已经被业界广为流传了。 小薇有了这事忙,倒也不会朝他喊无聊了,至于洛夏,有了事情在忙,眉间的皱褶可见舒展,应该是没有再多想旁的事。所以,忙碌其实也是一种排解压力的方式。 倒令他觉得意外的是,聂云枫居然就此沉溺了,一点动静都没,按说他不可能是会就此罢休的人。忽见洛夏抬起头来,视线飘向了门外,顺着目光去看,忍不住扬起嘴角,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时隔一个多礼拜,聂云枫的脸色不再苍白,此时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休闲西装,衬得他骨架分明,身材伟岸。有注意到,这个男人习惯穿黑色,很少会有浅色的衣物上身,倒是与洛夏的米色形成强烈反差,或许这就叫互补。 他出院了?洛夏在心中疑问。自那天离开后,就再没去看过他,也没有打听他的消息。因为她做不到毫无原则就原谅他,暂时的冷静,对两个人都好。目及到他身旁那个娇俏身影时,眸光微黯,垂了视线。 聂云枫一走进店内,目光第一时间就凝到了某人身上,然后将她眼中的情绪一览而尽。微笑向前,朝目标走近,有意忽视一旁似笑非笑的某个男人。 “夏天,恭喜你新店开张!”伸出手,等待温软的触感。 洛夏却是抬了抬眼后,从椅内站起来,“谢谢。”手上动作却是拿起桌面的一本资料在翻开,完全忽略了聂云枫伸过来想握的手。 聂云枫笑了笑,也不觉尴尬,收回了手稍稍侧开身,让小萱上前。 小萱立即领会老板意思,走上一步,面带笑意说:“洛小姐,我们见过了,我是boss的秘书小萱。”见洛夏放下资料,默看自己,她又接着道:“这次来这边,是我拜托了boss,因为我的婚期将至,正在寻找婚庆公司来帮我策划,洛小姐还得给我打个折啊。”讲到自己的婚期,脸上微有红晕。 洛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她们店的第一单生意,立刻婉颜而笑,把小萱请到自己座位上,从电脑中找到早就做好的相关图片与策划内容,跟小萱介绍起来。 聂云枫被冷落在旁,也不生气,今天本来就是带小萱来给洛夏新店做第一单生意的。说他假公济私也好,说他优柔寡断也好,目前此法是绝对有效的一个法子。对她服软,对她用强,对她诱哄,这许多招数他都用尽了,甚至连哀求和苦肉计也用上了,可是却依旧打不破她心底的冰层。正好小萱送请帖给他,忽然灵机一动,计划就在脑中。 原本小萱的婚期就在一个多月后,婚庆这一块自然是早已准备妥当,他大笔一划,所有费用全部他来,包括拒绝原来那家的违约金。小萱欣然同意撤换婚庆,也就有了今天这遭。 环视四周,这里的装饰都很雅致,有独特的柔和秀美,都是她设计的吗? 摸了根烟出来,放到鼻间,吸了吸烟香味,也不点就含在了嘴里。视线从洛夏那边飘到了她身旁那个女孩身上,别看他进门就把目光凝聚在洛夏身上,其实也有在关注别人。这是身处陌生环境时的一种本能反应,他发现陌景晗与那个女孩会有眼神流转,状似亲密。 他以为,那个小丫头一样的姑娘是洛夏店内请的工作人员,如此看来应该不是。还在沉思,忽觉唇上一凉,纤长的手把他唇上的烟给抽了过去。 乌黑的眼眸淡淡地看着他,顿时让他陷了进去。她说:“不要吸烟了。” 那话听着很淡漠没有情绪,可是一下子就让聂云枫心内激动起来,他连声道好:“嗯,再不吸,现在就戒。”忽的心中一动,这个承诺他对另一个人也做过,但是后来终还是没忍住,再度染了烟瘾。因为香烟这东西,要真正戒掉其实很难,一旦烦心事起时,就会特别想要吸上一口,尤其他还疑似忧郁症发作,烟更成了无法丢弃的东西。 他能做的是尽量少吸,一包烟放在口袋里,通常会很久,实在熬不住了就会吸上一根,大多数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将烟不点含在嘴里,闻闻烟香味过瘾。 但今天既然她要求了,那么他就一定会把这烟给戒掉。 洛夏将烟在手里折断后,又摊开掌心朝他伸出,“烟盒呢?”聂云枫这回动作很快,连忙将口袋里的烟盒递过去,只见她走到垃圾桶边,直接将烟盒扔了进去,然后混当没事人一般,又走回电脑桌前,继续跟小萱介绍。 整个过程,看得小萱一愣一愣的,却也对这洛小姐那冷冷的霸气开始佩服,能将老板给镇住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不由朝着聂云枫眨眨眼,暗自取笑。 这头聂云枫即使在人前被落了面子也不觉难堪,反而因为洛夏那个举动觉得心里犹如涂了一层蜜般。一个礼拜的内心挣扎与彷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全部释然了出去。只剩甜意在心头。 ――――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其实一直都存在。在适当的时候,不要纠结在当下,往后退一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21.再续缠绵(1) 婚姻策划,自然不是当下就能安排到位的一件事,是需要婚庆公司与当事人时时沟通的。故而每逢小萱要与洛夏商量什么事时,聂云枫就充当为司机,“服务周到”的把小萱送到洛夏店内。 私下里,小萱常常调侃,说他这个老板还真是不务正业,直接降为她的跟班了。戏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使被小萱这样调侃着,聂云枫也没生气,若没这个借口,他怕被洛夏直接给轰出来。 现下,有了名目过来找她,还能偶尔一起共餐,当然小萱这个电灯泡肯定在场了。说小萱是电灯泡委实有些不厚道,基本上隔了一天他就会让小萱找借口要去找洛夏,到得后来借口都找了个遍,该商量的都已经商量过了,再寻事上门就成找茬了…… 这天晚上,算是敲定其中所有细节,就差没有彩排一遍。吃完晚饭,小萱的准老公也终于露面了,风度翩翩地把自己准老婆给接走。于是,餐桌上就剩了聂云枫与洛夏两人,难得的独处机会,居然一时静默,找不到话题可聊。 只好喊了服务生过来买单,走出了餐厅,一阵清风扑面而来,稍有寒意,但不会太过。这处离洛夏住的公寓并不远,故而聂云枫也不开车了,两人肩并肩慢慢往那个方向踱着步。这是两人自相逢后,最平心静气的一次了。 这一个月来,有意无意间的眼神,即使洛夏对他不曾有过好脸色,却也让他觉得犹如是在恋爱。他们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淡淡的似有若无,会更搅乱彼此的心。 十多分钟的路,两个人踱步走了二十来分钟,犹觉不够。站在洛夏公寓楼下,聂云枫凝神看她细致的脸,一直在心里重复描绘的容颜,在昏黄的路灯下,更加美丽婉约。忍不住就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感觉到她轻颤,却没有挣扎。她也抬眼看他,隐隐灼灼乌黑的眼里,带着明亮的光。 她说:“聂云枫,要上去喝杯茶吗?” 他微愣,有些疑惑地看她,这是在邀请吗?夜晚,公寓底下,她知道这个邀请对他来说有多诱惑吗?而且,是他以为的那意思吗? 她的眼神中有着认同,他反而觉得惊讶,他的夏天居然也会有这么主动的时候。是小萱结婚的喜悦感染到了她吗?他是成熟男人,自然不会拒绝心爱的人这种请求,压抑雀跃的心,环住她的腰往里面走。 再次踏进公寓的电梯,这是聂云枫第二次乘,心情却决然与上次不同。上次多少带着一点耍赖和苦肉计的意思,而这次却是得到了她的首肯。刚进门开了壁灯,洛夏还在锁门,腰就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从耳朵到耳垂,从耳根到脖子,急切地又似饥渴地探寻着她的香。 洛夏只觉脖子那处,一阵湿热酥麻传来,那是他的吻,自顾自细细密密的流连。 “别在这。”这是她唯一能想到要说的话。 只听身后男人轻轻一笑,一个俯身就把她横着抱了起来,然后几步走到沙发边,将她轻放在沙发上。她细目而看,清俊容颜在灯光下璀璨如玉,乌黑的眉眼笑意吟吟。饶是早就知道他英俊绝伦,却也没见过他笑得如此舒心,心头微震失神。 紧接着,一个重重的温热身躯压了上来。 再定睛一看时,他的一双黑眸竟已无比贴近的停在面前。 不,还不止。 他的双臂紧压着她的,将她的上半身扣在沙发上。双腿跪在她身侧,身躯几乎是完全贴近,暧昧亲昵。这是一种决然强硬的姿态,仿佛她已成他的猎物,势在必得。他对她的强硬,上一次她就有领教过,故而不会再讶异。 到这时才有些懊恼,她究竟许了这个男人什么,怎么就真的因为看到小萱与她准老公那般亲腻后,心生了某种嫉妒,也想有个人能够毫无保留的倦宠自己。当然那个人,唯有聂云枫可以。 可是到了眼前才发现,她有些彷徨,更多的是对他自然散发的霸气觉得不适应。还有心底的丝丝纠结并没有绕开,真的要这般就与他又在一起吗?她总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聂云枫俯视着身下这个女人,脑中什么都不想,只想把她按进怀里,刻进心里。看到她眼中的退缩,勾唇而笑,这个笑容邪魅中带了强势,到了这时候,他不会再容她退缩。既然开口邀约的是她,那么必将进行到底了。那天在医院里,若非地点与时间不对,他就将她给拿下了,因为一碰上她,他就会情不自禁。 唇压了下去,他的舌上像是有一股压不住的火,只有她的气息,才是救火的甘泉。所以他要将她每一寸都啃咬干净。舌长驱直入,无所不在,禁锢着她、纠缠着她、诱惑着她,令她无路可退,令她心神震荡。 洛夏更加后悔了,男人的狂吻太过炙热,而胸口的心跳也异常有力传递到她身上,似乎与她的频率一样,飞快又迅猛,她怀疑是不是点燃了一头猛兽? 还在迟疑间,聂云枫一面吻着,一面大手向下,解开了她的羊绒外套,然后是衬衣,露出了浅色的胸衣。视线并没有搜寻而下,而是一直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被他这么看着,她觉得脸上发烧,只好闭了眼感受唇齿间的纠缠。 也知到了这种境地,无路可退,若是真狠了心把他推开,会不会显得矫情?忽觉男人的大手绕到了她的后背,摸着那胸衣的接口处,没有任何拖延地就将那处给解开,下一秒,那抹浅色就被推了上去,饱满的雪峰红蕊,颤巍巍地出现在他视线内。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红唇,张口极熟练的含住一侧轻咬舔舐,手握住另一侧,开始揉捏。身体贴的越加紧,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脱去自己的外衣,却已是忍不住逐渐泛滥的情潮,想这样没有阻碍的碰触,早已是脑中不停翻转的一件事。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最原始的缠绵定是最真实的心意。 洛夏没有料到这事情发生的这么快,火势蔓延到一发不可收拾,上一回在医院时就差一点擦枪走火,这次她暗示那么明显,他不可能再停下来。当红唇被撤离时有片刻的清醒,却又混沌在下一秒里,因为胸前的敏感都被他掌握着,无论是唇还是手,这是在勾缠她身体的极限。 之所以会有提议让他上楼,是有自己想法的。原本就因为心疼他胃上有个瘤而心有松动了,觉得再没比他活着更重要,可在准备原谅时,又发现了秦晓澜那件事,心里再度对他介怀。但景晗说的没有错,对于聂云枫,她始终都做不到真正放下,哪怕秦晓澜怀的孩子真的是他的。 在他生命可能随时不继的时候,她怎可能就此撒手离开?加上这一个月来,他时时小心谨慎地对自己,以为她看不出他是有意借着小萱的婚事来接近吗,只是假装不懂而已。因为对他不可能放下,小萱的婚事也就顺水推舟,自个找台阶下来。 有那么一个人,一次次想要声称放弃,却最终还是不舍。尤其是聂云枫这人,只要一允许他在周边出现,就会存在感极强,根本就不容忽视。他总会成为在场的焦点,令她目光不由自主去追随。 看着小萱与她的准老公那般恩爱又甜蜜,确实觉得羡慕,如果她和聂云枫没有那些过去,也能像他们那样平平淡淡却又幸福生活,多好啊。这种幸福,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一路上从餐厅走到家门前时,心中就有了决断。既然决定要与他在一起了,而他已经向她走了九十九步,那么这最后一步就由她来走吧。隐去一些伤痛的回忆,也隐去不想提起的过往,更隐去可能是事实的真相,就让他们珍惜此刻。 哪想到他会如此心急,一进屋就这么不管不顾急切索求,像是突然从闸内放出来的饥渴很久的猛兽,已经饿到极致,一见猎物立即爆发,势不可挡。不用说,她就是他的那只猎物,现在他在做的就是生吞活剥她。 久未经人事的身体,经不起一丁点挑拨,敏感的像被浇了汽油的草地,他的唇舌以及肆意的手就是火引子,一触后,瞬间燎原。极端的快感与刺激从那处尖端传来,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恶意的舌在挑勾着,另一边他的大手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洛夏的脸腾一下火辣辣的红了,这样的聂云枫令她觉得陌生,浑身上下散发着成年男人才会有的火热**。与当年生涩的他,有着决然不同。 忽略掉他在这件事上的熟稔,不想在这种时刻去想不愉快的事。微眯了眼去看他,夜灯下的脸半明半暗,俊逸、邪魅融合一体,不知何时他已经脱去了外面的黑西装,衬衫的纽扣已经全部敞开,露出里面宽阔而精瘦的胸膛。 这片胸膛多年前有看过,早就知衣衫底下的他并不单薄,甚至肌肉凸起有张力。此刻他像一堵结实的墙,将她团团包围,鼻尖、眼下、呼吸,都是他强烈的男人气息。 ―――― 女人永远都在做着矛盾的事,心里想的与实际做的总会有偏差,因为那个人是她的爱人,于是,就会没了底线。 ------------ 22.再续缠绵(2) 聂云枫察觉到她的视线,唇放开对她胸前嫣花的流连,抬起头来,弯唇一笑,更添一丝邪魅,令她心神荡漾。下一刻,那有力的大手也从另一边移开,开始慢慢地抚摸她整个身体。 洛夏被他包围在怀里,一动都不能动,脸贴着他温热柔韧的胸膛,感受他带着薄茧的手一点一点拂过肌肤,每到一处,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犹如她是一张很好的琴,而他的手正在拨弄琴弦。周围很静,唯有他灼灼逼人的视线和逐渐深入的抚摸,令她差点呻吟出声。聂云枫一改之前的急躁,变得极有耐性,也极温柔。触摸着她略显僵硬的身躯,他先用手和舌,一点点抚摸亲吻,缓缓的,一路蜿蜒向下。 这种缓慢的抚摸,指尖的轻触,加快了身体的敏感度,所有神经都凝在那处。这些细小的变化,自然落进了聂云枫眼内,微微抬眼,只见她白皙的脸上涌起阵阵潮红,甚至连身体也出现了淡粉色。 心里很甜,想要给她更多,从腰一直向下吻,掠过某处,然后沿着腿,一直吻到脚踝。此时她全身衣物已被他剥得干干净净,光洁如玉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他的视线里,让他忍不住想要去噬咬。事实,他也正在做着这件事,牙齿轻嗑着,不会弄疼她,只是轻磨着上层的皮,达到痒与微痛的刺激。 目光流转过她的细足时,心中一动,唇附之而下,到她细滑的脚踝处流连。沉黑的双眸抬起紧盯着她的脸,唇着了魔似的一遍遍留恋那处。 他的停滞不前,使得洛夏体内一股空虚逐渐上升,急需要什么来填补。她睁开眼,恰好看进那双黑眸中,心中一颤,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与以前的温柔和现在的强势都有所不同,像一种自我沉溺的痴迷,饱含**的忍耐。明明他已经很想要,可是却依旧在压抑着,他是想让她先得到快感吗? 终于他的唇开始从脚踝那处上移,沿着小腿到膝盖,再到大腿,洛夏忽然觉得还是停留在脚踝那里好,这样折磨着的是她的神经。他的动作越轻柔越克制,就表明他对她的欲念越深。突然,他在雪白的大腿内侧轻轻一咬,令她差点惊呼出声,因为酥麻窜过身体,下意识的并拢双腿来阻挡他的侵略。 却被一双大手温柔扶住,并且稍稍使力,向上一推,将她的两条腿弯成了一个曲度,私密的空间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的当两人即将再次发生关系时,洛夏依然忍不住有些害怕,想要闭上双眼,又想看清他的神色。 当年的他们不过是偷尝一次禁果,却让她后来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哪怕当初再甜蜜缠绵,那都是七年前了,什么样的颤栗早就不再记忆犹新。而且,此时她身上的男人,早不是当年只会横冲直撞的少年,他变得更加成熟,那手指的力量,显然是极富经验与技巧的,为这个发现心中有些黯然。 敏感察觉到他的异动,那双黑眸里闪烁的光更加沉黯,在做出反应前,已经发现他的手指温柔滑入,里面触手的湿热顿时令他笑了起来,洛夏再不敢看他,紧闭上眼。可感觉到他手指在蠕动,过了一会静止下来,却五指张开着,轻轻将她的柔软温热包裹,似乎是另一种形式的占有。 忽然他的手撤离,生出一种空虚,随之温热附随而上,当感觉到不对时,她睁开眼,只见他双手抓着她的腿跟,清隽的脸埋在那处,脑中白光闪过,他在…… 虔诚痴迷如当年少年,力道却霸道强势许多。只是这样的事,就是当年他们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做过。只觉得好像有千百只蚂蚁,慢慢爬过,然后一直挠到她心里,令她又羞又窘。想要张口叫他停止,可是喉咙干涩的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所有的感觉都聚集到那处,由弱变强,由慢变快。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只能不停地喘息,越来越重,最后实在忍不住,娇吟出声。这声音一出来,对聂云枫来说,就是一针兴奋剂,他立刻热血沸腾,能够让她快乐,是他最想做的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那声呻吟崩掉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俩。 将唇舌退出来,人又攀上来,定在了她的上方。 低头凝视着底下满脸潮红,云开花现的女人,软得像一滩泥,已是任他揉捏。可是不够,他要给她最极致的记忆,才对得起他们这多年的守候彼此,所以身体摩擦相接,却始终过门不入,手指再度探入。 在他眼里,洛夏的身体像一具最精美的艺术品,在等着她开发。寄托了他少年时的**、不舍和禁忌,也寄托了成年后如许多年的想念。本是想要取悦她的身体,让她先达到高峰,可是逐渐他沉溺在了其中。黑眸愈发深沉,动作越发轻柔,手指力气却不由自主变大,每一下都勾至极深处。 里面的水腻证明她做好了准备。身下早就找准了地方,开始慢慢摩挲着,接着试探地探入。可是还是很紧,可能是些微刺痛,让一直紧闭双眼的她蓦然张开了眼,有些挣扎起来。 她看他面色沉静,昏暗双眸泄露出迷乱,他显得有些迷恋失控,那份迷恋如汪洋般将他意识吞灭,转眼又吞噬了她。不同刚才的温柔,当探入时他开始又显得强势,力量的进入不止,还让手指开路,轻轻摩擦某一点,俯下身到她耳边呢喃:“夏天,慢慢感觉,如果舒服就叫我名字。” 他的声音像是带了蛊惑,她睁眼看着他,清俊的脸眉眼如画,黑眸深沉,仿佛已经看了她千百年。暗涌的情潮,像要将她撕成碎片吞噬干净。 “聂――云枫。”独有的方式呼唤,连她都能感觉到他的轻微颤抖,他低头咬住起那团雪白,在他的唇、手与坚硬共同刺激下,顺利被入侵,而且尽根没入。早已不会觉得疼痛,只有被填满的极致快感,忍不住双手抓他结实的胳膊,全身跟着幅度震颤。 两人七年前只有一次,都已契合无比;此时聂云枫更是察觉到她的情动迷离,长眉微挑,终不用再忍,腰身一挺,快速伐挞起来。气息都变得越来越急,重重的喘气在上方,轻声的吟哦在下方。他越快,她越难忍,每一次的撞击,都在某个敏感点上,又痛苦又舒服。 强烈的感觉从身体蔓延到心,洛夏睁开眼看他滴汗的额头,以及那精瘦有力的腰身,每一下摆动都是那么重力,强烈的爱意涌上心头,与身体的快感融合在以,逐渐开始上升。 因为两人在彼此身体内,所以她的反应都被他感觉到,惊喜万分越加冲动,看她面容嫣然,并拢的双腿抬高在眼前,聂云枫在她迷离的眼神中,抵着她**蚀骨的某处,又沉又快的驰骋着。 有人说,只有一起攀上高峰,才是真正得双赢。 在一段不可思议的冲击后,洛夏如百蚁挠心,不受控的任由雪崩般的震颤感,将自己淹没,而聂云枫也是嘶吼出声,额头已是挥汗如雨。在最终那刻,他不停,她等待,然后一起呼吼出声,抵达了峰顶。 他在她体内痉挛抽搐,极温柔地看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心满意足,一动不动。 …… 深夜,聂云枫从床上坐起,宠溺地看着一旁沉睡的女人,那一场爱,他们彼此都抵达到了对方的灵魂深处。他们也并没有因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就毫无节制。只在做完之后,一起心无杂念的去浴室整理干净,就倒在床上,一起相拥而眠。 可能是她太累了,占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可是他却睡不着,不止身体仍然处于兴奋状态,神志也是如此。 见她沉睡依旧,他悄悄地起身,走上了阳台。拿出偷藏的烟,没有点燃,放到鼻间猛吸了一口,闻着那特有的清香。自上回答应她说要戒烟开始,他就再也没碰过一次烟,但还是悄悄藏着。每次瘾上来了,洛夏的眼睛就像雷达一般扫视了过来,他只好轻轻一笑,断了那念头。 所以现在,他几乎已经没有烟瘾了。 但是此时,他却想闻下尼古丁的味道。烟这东西,在某种时刻可以提神醒脑,对他来说,这时候可以镇定他的情绪,平复他的心。幸福来得太快了,若不能镇定下来,他可能会承受不住这突入而来的喜悦。 心理学上,这种叫适当的回味心神,不要让自己兴奋过了度。否则,夏天可是承受不住他的**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啊。即使在她之后,有过女人,但他并非重欲之人,尤其不是自己爱的那个,做起来只不过是生理需要而已。 夏天,从来都是他无法戒掉的毒。 ―――― 抵死的缠绵,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 ------------ 23.最浪漫的事 与洛夏和平相处的这一个月,聂云枫发现她与陌景晗之间真的是有问题。他们并不像真的夫妻一般那样亲密,但却有着互相信任。要说亲密,陌景晗倒是与那个叫小薇的女人,更加亲密一些。 这些问题他都有私下里推敲琢磨过,却都没有去问洛夏,他想等她自己亲口告诉他是怎么回事。若真的不能说,她选择隐瞒,那也必然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他不会介意。 当从不断的观察中,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有多欣喜若狂,没有人知晓。丈夫那个名词,就像是一块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尽管他决定无论她是否真的结婚,他都不会放弃把她重新追回来,可是依然在心里觉得没有底。 因为,他最怕的是,他们以爱为前提,以结婚为行动,那么他如何还能插足?现在,这个焦虑终于可以放下了,他有了底气。 洛夏愿意把自己给他,就定然是放下了以前对他的那些纠结,准备与他从头再来。所以他才会激动到夜不能寐,躲在阳台上,靠着尼古丁的香来平缓情绪,静夜中,他都能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澎湃。 等觉得心头平静了许多,察觉身体被夜风吹得已经冰凉,赶紧进了屋内。不敢立刻上床,怕身上的凉意传给她,坐在床头静静地端详她的睡颜。他想,让他这样看她一辈子,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夏天,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都让我用今后的每一天来一点一点补偿你。我们一定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等身体变暖,他悄悄地爬进被窝,把她轻轻揽在怀里。只听她嘴里咕哝了一声什么,却没有醒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胸膛,然后就贴在那里,再不动。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也闭上眼,慢慢睡去。 清晨,洛夏拉开房间的窗帘,高楼外风清凉的扑面而来,云层里射出耀眼的光,折射在每座高楼大厦之间,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些顾盼生豪的光芒。回头看床上的男人,双眼闭着,下巴那里有细微的胡渣出现,却透着一股子男人味。 刚刚从他怀里醒来时,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俊容,赫然就让她心安定了下来,久违的安全感又回到了心灵深处。那是无论是谁都无法给她的感受。 唯有他,也只能是他。 多年前她经历几多劫难,始终因为有他在身旁才不会觉得害怕,陆城把她的天给掀掉了,而他却重新又为她撑起一片天,令她沉溺在他的柔情里无法自拔,心中再放不进任何人。可是自从离了后,她就再找不到那种安定的感觉,多少个午夜梦回是与噩梦相陪,醒过来,他不在身边。 终于在这个清晨,睁开眼,久违的感觉回笼,英伟绝伦的他,躺在她身旁,沉静酣睡,莫名的满足从心底升起。只见他的嘴角牵起,形成了弧度,不由想他应该是在做好梦吧,是否与她一样,也觉得满足呢? 聂云枫醒来时不见旁边的人,连忙掀开被子,也不披外衣就往卧室外走,走到门边时就见那靓丽的身影,不由放轻了步子。悄悄走过去,站到她身后看电脑屏幕,上面应该是她为小萱设计的婚礼布景。 心中一动,若是他与她有婚礼,想必定是要比现在的设计还要柔美动人吧。念起这些,忍不住从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洛夏顿了顿,回首过来,见他上身赤着膊,不由脸红,柔声问:“怎么不穿件外衣就出来了?小心着凉。”到底还是初春,就算体质好也不用这样外露吧。 哪知聂云枫凑到她耳边暧昧地说:“昨天衣服都皱得不行了,我没别的换,难道穿你的,嗯?”最后那声“嗯”轻扬着音,穿过她的耳膜,心神都荡漾。 最终洛夏说了句等等后,就出了门,没过一会拿回来一套男式睡衣,聂云枫眼神暗光浮现,变得有些阴鹜,但最终没有发作。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是去外面买的,他想他大致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到中午的时候,洛夏将聂云枫的衣物都已经洗好且烘干,最后用熨斗烫平。整个过程里,聂云枫靠在沙发内慵懒地看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妻子在料理丈夫的琐事,在这之前还享用了她亲手做的早餐。若生活能够每天如此惬意,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倒是窗外的天气有些变化多端,清晨时还阳光暖暖,到了中午却是阴沉下来,且开始下起了蒙蒙小雪,春雪是老天给大地的恩赐,也像是有意创造机会留人。但聂云枫却没有借此找借口强留在这里,换好衣服后就搂着她说:我们去个地方。 洛夏只迟疑了下,就点了头。 到了楼下时,想起车还在那边餐厅,雪已经下得大起来,于是两人打车过去。很快,上了聂云枫的车后,洛夏忍不住问他:“是要去哪?” 聂云枫没有作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了握她的手,长眉舒展,黑眸深沉。见他如此神秘,洛夏也就不多问了,反正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了一处山脚下,洛夏顿悟了他要带她去哪了。那一年,他们在法莱寺相逢,她躲着他,不见他,其实他是知道她还在的吧。相逢对面不相见,那是一种怎样的劫?多少个日夜后,她都还记得那一天的法莱寺,以及前一天的墓地情景。 不知道他为何起念来这边,既然来了,她倒也想上山到法莱寺去还个愿。那时,她向菩萨许愿,只有两个字――平安。她只求他能生生平安。 初春的山岭孤寒料峭,人迹罕至。尤其是这样即将大雪弥盖的天气,更是偶尔有人不顾天寒地冻,愿在这时出门。聂云枫牵着洛夏的手,沿着山路蜿蜒而上。青石小路经过休整,比好多年前好走了许多,道旁的绿树长出了嫩芽。这就是早春的气息。 这些画面与场景,是洛夏记忆中家乡的景致,很小的时候就是与父亲携手一起上山,最后那次与景晗默默而来。柔城,与她在美国过的那七年不同,在美国这个时节,会是一片冰雪的天地,但是柔城却是迎来了第一场春雪,因为初下的关系,雪无法掩盖山上树木的葱葱郁郁,就像遮不去绿色的希望一般。 两个人都没说话,似乎在这宁静的气氛里,多说一句也是多余。但下雪可能增加了山路的湿滑,洛夏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栽倒,幸亏聂云枫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才免了她摔跤之苦。 聂云枫搂了搂她的腰后,松开,往前一步到她跟前,蹲下身来道:“上来,我背你。” 洛夏怔忡在原地,凝目看着沉黑的背。 聂云枫回首,黑眸幽深倦柔,“上来吧,还有一段路,下雪了山路难走。” “可是,我会很重的。”她还在迟疑,却见他啼笑皆非道:“就你这斤两还叫重?跟小鸡骨架似得,夏天,你太瘦了。”说到后面,他已声沉如水,多了丝心疼在内。 昨晚他抱起过她,在臂弯里她轻如鹅毛,裸逞相对时,也可见她锁骨处的蝴蝶谷幽深不见底,身子各处都可见骨,别人口中戏称的骨架美,到他这一点都不觉得。他会心疼,心疼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过得很苦。 洛夏最终还是爬上了他的背,他跟没事人似得,利落站起来,轻声道:“如果可以,夏天,我想背你一辈子。” 暗示的话语,令洛夏心中突的一跳,细细琢磨“一辈子”那三个字,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肩膀,手背贴在了他脖子上,感觉他温热的体温,甜意慢慢泛滥而起。聂云枫搭在她臀部的大手收紧,将她往上颠了颠,两个人靠得更紧,而她的气息就吐在他脑后。 走了一会,虽不见他有气喘,但到底还是担心他那胃的问题,看看前面的山路,应该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就到法莱寺了,所以洛夏提议道:“放我下来吧,我小心着走就行了。”春雪已有渐熄之势,像是老天在跟大伙开玩笑似得,地上更不会有积雪了,只是多了水渍。 聂云枫却不肯松手,沉声而笑:“夏天,你要对我的体力有信心。”背个她,在他来说还是不成问题,事实,就是让他这么一路背到老,他都愿意。 洛夏心上一软,勾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了他后背上。他的外套是件尼大衣,自然也是黑色的,面料很是舒服,当一个男人温柔起来,女人真的无法抵挡,她背这样的聂云枫深深迷倒。 她想,爱人就是如此吧。而世间浪漫,不外乎就是陪伴左右,无论做什么。 ――――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 24.圆(四更送上) 法莱寺已到,聂云枫将洛夏轻轻放下,两人携手走进寺内。并没有先去烧香或者拜佛,而是一路进到了膳食房,那边寺庙里的僧客们正在食斋,也有少许的香客在内。 洛夏微觉讶异,曾来过这里很多次,倒是从没进过膳房,也没食过这里的素斋。却见聂云枫熟门熟路地走到跟前,与里边的和尚打过招呼后,就领了两份斋饭,又拉着她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才道:“吃吃看,这里的素斋很不错。” 洛夏唇动了动,没有作声,埋头吃了起来。其实肚子不会很饿,因为两人起的晚,早餐也是到了将近十点的时候吃的,想起晚起的原因不由面上一红。连忙把心思撇开了去,这素斋倒确实如他所言,味道还不错。 只是,他如何知道她近年来很喜欢素食,是这一个多月来共餐时见她只使用蔬菜的缘故吗?那他还真是观察入微。那时,不晓得是谁说的,如果向菩萨求了什么,心诚就会灵,那么既然她不能每年回来还愿,唯有戒掉荤食,改为吃素以表诚心。 不管当年他能逢凶化吉平安是否与她吃斋有没有关,到底她还是见到活着的他了。所以,这个习惯就秉持了下来,也改不掉了。 午饭过后,聂云枫又拉着她的手去寺院内烧香,佛堂里拜佛,最后来到了法莱寺门边的那个求签摊。在进门的时候,洛夏就有注意到,以前那个盲眼的老和尚已经换了人,现在这个是个很年轻的和尚,面上一本正经的,没有一丝笑颜。 那旁边还是一尊玉观音的像,两个人参拜过后,走到求签处,聂云枫塞了钱进箱内,却没打算求签。洛夏拉住他问:“为什么不求一求呢?”当初她求了一支,批为:离。直接命中她当下的命运,她与父亲生死相离,她与聂云枫生离别。 聂云枫却摇摇头道:“不准。” 年轻的和尚眉色动了动,抬起眼看过来,“施主,并未求,如何断定是为不准呢。” 聂云枫却是抿唇不语,心道确实不准。不管是菩萨还是这签,他都以为是不准的。当初他向菩萨请求,愿夏天远离聂云枫千万里之遥,再也不要回来。更许下只要夏天平安,哪怕宁可与她生生不见。 但多年后的今天,他与她不仅相见,两人也都平安。 所以,那些许愿,不过是在心里走了个过程而已,做不得数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带她回来,因为当年他们在这里相逢不相见,走下山的路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明知道是在一步步远离他的夏天,明知道她就在这座寺庙里,他却无法回头,也回不了头。 后来就生了个习惯,每年的那一天,他就会独自上山来,也不烧香拜佛,只是静坐在老和尚的身边一会,到得第三年时,老和尚建议他去斋堂吃素斋,他说素食咽下,心也平静。于是,他每年过来就多了个习惯,走进斋堂用一次素斋,然后陪老和尚坐坐。一直到第五年,也就是前年,老和尚终于寿终正寝,他来时已是换了现在的这个和尚。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绝望无比,这个地方是他唯一能够找到与夏天最后有交集之处,而老和尚也是他们最后有交集之人,因为那年前后隔了半小时,他们都与老和尚说话,并在他的本子上写下名字。可是老和尚去了,那还剩下什么?唯一的交集也没有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再没有让私家侦探去寻找洛夏,他以为穷尽此生也不可能找到她了。之后的两年那日,他没有再上山,直到今天,他突生了念头要来这里看看,带着她一起。 不为求佛还愿,只为还老和尚最后的人情。那第五年,他来时发现老和尚不在了,现在这个年轻和尚在问起他的名字后,递给他一张纸条,他说是盲眼和尚在临终时拜托要留给他的。纸条上只有一个字:圆。 当时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老和尚寄语他能与洛夏团圆,而今他们是真的团圆相聚了。这些事,他没有告诉身旁的她,那些心伤与绝望不必让她知道,握了握紧她的手,唇角勾着笑。 下山的路,还是由聂云枫背着洛夏走,两个人都没说话,心却很平静。到了山下的车前,聂云枫放下了她,洛夏正欲走往副驾驶座,却听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天,嫁给我。” 她后背一僵,脑中瞬间空白,缓缓回身。聂云枫就隔着两米左右的车身,黑眸紧盯着看她,雪停后就探出头的太阳在他身后,阳光照在他的短发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冷峻,多了暖意,他抬步向她走来,绕过了车头,到了她跟前。 俯首而望,伸手握住她的手。洛夏微仰起视线,与他目光相对,沉静、温柔、不容拒绝,是他眸内的情绪,还有几分迫不及待,黑沉几乎要把她给吞没。 洛夏忽然抽离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我......”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身体语言已经代表了一切,聂云枫眸色一黯,他没想到她会将抗拒表现的如此明显。虽然其实他也并没做好准备,可是这个念头就是忽然而至,背着她上山,在山上一同用素斋,又一起回忆过往,然后再背着一路下山,顿生了一种厮守一生的强烈**。 但,她不愿意。 回程的路上,显得有些沉闷,这时两人的无声不再胜有声,一直到洛夏的公寓楼下,聂云枫没再要求上去,而是将她送到门口,倾身吻了吻她,柔声道:“晚些我再来找你。” 凝看着回身而走的黑沉身影,洛夏突生一种难过,他看起是那么孤寂。可是当时,完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脑中都没有做出指令,身体已经起了反弹,只因聂云枫那句话来得太过突兀,她想过要原谅他,也想过要与他在一起,但是结婚......似乎还没准备好。 这天后来一直到洛夏躺到床上准备入眠,也没接到聂云枫的电话,她彻夜难眠,想了很多,想起两人多年的分离,想起与他在一起极短的那两年时光,想起他昨夜近乎痴迷的亲吻自己的样子,想起他下午离开时寂寥的背影。不由想,他是生气了吗? 淬炼成殇,其实,他才是她无法戒掉的毒。 第二天,洛夏满身疲惫地起床,一夜未眠加上前一夜的狂爱,整个人都精神萧条之极。刚刚梳洗完毕,就听门铃声在响,心中一喜,莫不是他来了。 连忙跑去开门,却在看清门背后的人时,眼中闪过失落。 陌景晗唇含笑地说:“summer,看到我不至于如此失望吧。”他飘了眼屋内,又问:“你在等他?哦――,登堂入室了呀。” 洛夏勉强笑了笑,却因为脸色不佳,笑得有些难看了。陌景晗收了嬉闹之心,走进门内后,环视了一圈问:“怎么了?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事惹你伤心了?”聂云枫那小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要珍惜的呢,每一次给他创造了机会,也不知好好把握。 但等到听洛夏将那过程大致说了遍后,不由唏嘘起来,虽然他不认为聂云枫挑了个适当的时机跟洛夏求婚,而且该死的连戒指都不准备就妄想染指他的“老婆”,但还是对那男人报以了同情。 有时候,最直接的反应要比语言更伤人,洛夏对他如此明显的抗拒,令他十分受挫吧。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某人,不由叹着气说:“summer,你真是个矛盾的人。” 洛夏微怔,疑惑地看向他。 陌景晗沉声又道:“认识你之前,我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认识你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边,看得很清楚。你对他有恨,有怨,但却可以认死扣到不看别人一眼,哪怕是我,你想见他,又躲着他,见了后又不甘那些过往,可又放不下他。时间的跨度,在你身上根本没有意义,我敢说,如果七年后你不回柔城,要么像花一样枯萎凋零,要么就是继续漫无目的的等下去。” 会这样吗?洛夏在心里问自己,却没有答案。她抬起眼,哀伤在内,“景晗,难道是我爱他还不够?”陌景晗却摇摇头:“不,不是不够,是太多。你见不得他伤痛,也见不得他有别的女人,更见不得那些可能已经发生的事,这些事你无不在意着,只是你面上不说而已,所以在当下,你会做出拒绝的直觉反应。” 陌景晗的话,直击她心脏,毫无保留将她内心深处的自私给剖露了出来,的确,那些事她都在意,尤其在意聂云枫曾有别的女人。他在她身上制造快感时的熟练,他对那些技巧的深谙,无不表明着他在她回来之前有过女人,这些事并非空穴来风,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甘心,凭什么她为他枯守七年后,他却早已身经百战? ―――― 圆一字可理解为:团圆的圆,圆满的圆,以及圆梦的圆。 ------------ 25.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陌景晗的目光在洛夏脸上流转,她那眼中的情绪暴露了一切,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summer,有一件事你得弄清楚,究竟你想从聂云枫身上要什么,完美无瑕的昔日恋人?还是纯洁美好的昔日恋情?但这些都加上了一个昔日,就代表过去,他不会完美,也无法做到完美。这世上哪来完美的人?他或许让你心有不甘,但是你爱着他,不是吗?” 洛夏轻点头,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爱着聂云枫的事实。 “如果那些你在意的东西,都抵不过你爱他的事实,也没法放开手,为何要永远纠结下去呢?人往往只站自己的角度去想事情,却忘了设身处地,从对方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洛夏心头巨震,设身处地!不错,她从来都以自己的立场来评判聂云枫,去想那时候他送走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然后去怨念他,甚至恨他。可是,从未以他的立场来想,当时他是花了多大的忍耐才亲手将她推开,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又是如何走过这段漫长岁月的,经年以后,他的身影为何会那么寂寥到令她想哭。 一辈子纠结,一辈子在意,一辈子意难平的,都是过往。但她活的是眼下,是现在,也是将来,有聂云枫的将来,那么何苦死缠着那些刺,不愿拔掉呢。豁然开朗了起来,困惑的纠结逐渐打开,抬起眼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陌景晗也笑了,他的目光温柔,带着宠溺。他知道其实洛夏只是要找一个借口,一个能够不顾一切与聂云枫在一起的借口,而他的开解就是为她找到了出路。即使,今天他不来,她也不可能就此舍下聂云枫,他们两个人这一辈子都是要纠缠在一起了。 陌景晗走后,洛夏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随之开始期盼聂云枫打来电话,但是一直等到傍晚都不见有铃声,心内不由忐忑,他至于生气这么久吗?磨蹭了许久,最终还是熬不过对他的思念拨通了手机。确实,在与他分离了十几小时后,她就开始想他了。 对面响了好几声后,才被接起,“喂?”微微怔住,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他们自重遇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可是他应该是知道她的号码的,那声音听起来却有些陌生。 “聂云枫,你......今天很忙吗?”到底没法开口直接要求见他,只是试探地问。 对方沉默了下后,声音听起来很淡:“嗯,有些忙,夏天,晚点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给你电话。”这样的聂云枫,洛夏庆幸不是在面前而是在电话中,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轻声嘱咐了一句后,只好挂机。 原本算是明朗起来的心情,因为这通电话变得沉闷。 不晓得是懊恼还是忐忑来着,她想,聂云枫到底还是生她的气了。 ### 另一边,聂云枫挂了手机号,面上神色很是不好,眸光明明暗暗。不是他有意要对夏天这样,而是现在他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就在昨天下午他送了洛夏回公寓后,回程时心情有些灰败,但也不会气馁,准备寻个好时机再向她求婚,直到她点头同意为止。可是却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苏景自从那次事件后,与他联系甚少,其中就来过工作室一两次,也是匆匆而走,把案件交给他后,有了研究报告再过来取。有时候,他去找夏天了,会不在店里,所以文件就让工作室内其他的工作人员代为交给她。 这么一算,他们已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听到苏景在电话里的口气很沉重,暗想是否又有大的案件了。苏景那丫头,一旦正经做事起来,通常会十分严谨,她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她有极强的正义感,有时候甚至会感情用事到案件中去。 通常这种情况,聂云枫也会开导她,因为身为刑侦局长,私人感情必须要控制好,这是一名好的人民警察应当必备的条件,感情用事只会误了大事。 两人约在他的工作室内见面,小萱因为要结婚了,他找了个临时助理暂代她的职位,但今天是周末,故而工作室内空无一人。当他汽车开到时,就见苏景一身警服站在了门口等候,停好车走过去,苏景正凝看过来。 当初的些许暧昧,似乎随着时间的逝去,已经不再存在。他在苏景的眼中看到的是一片清明,没有任何情愫了,心下一宽,她能走出来最好,事实他不想没了这个朋友。飘过一眼她的手,没见她手中有文件,倒是有些意外。 开了门后,一路引着她进了自己办公室,拿出速溶咖啡,一人泡了一杯,这才坐定下来。苏景盯了眼他面前的咖啡,唇动了动,想要劝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 聂云枫一抬眼间就见她的欲言又止,顺着视线而看,明了她的意思。于是将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刚才是习惯了进办公室先喝杯咖啡,但现在为了夏天,为了自己身体,也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 只见苏景抿了好几口咖啡后,却不言,聂云枫也不催促,是想她既然来找自己,定然会说的,用不着急。等到一杯咖啡下去后,苏景将被子放在桌上,才抬起眼定定看着他道:“云枫,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从她眼中,不像与情爱有关的事,但语气却显得沉重,聂云枫没出声,静等她的下文。 “在一个礼拜前,北区监狱进行一次劳役改造,狱警们押解犯人打算去西山那边劳改,但却在途中因为车轮打滑,有辆囚车从山上滚落崖底。” 平白的口吻,却让聂云枫心头一跳,随即剧烈跳动起来,北区的监狱!他记得没错的话,阿列就是在北区监狱服役,苏景特意过来告诉他这件事,不可能只是讲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除非...... 只听苏景的声音悠远传来:“赵衡列就在那辆囚车内。” 脑中轰然而炸,所有碎片变成赵衡列三个字,她说阿列也在那辆囚车中,那么滚落山崖后......还能存活吗?他睁大了双眼,眸内不敢置信。 苏景看着这样的聂云枫,心觉沉痛。收到这个消息时,她也是震惊万分,甚至特意去了现场,也向狱警们了解其中详情。得到的结果是:一车人无一生还。 即使搜救队伍有寻找下山的路去到崖底,但那辆囚车却因为半山腰背山石碰撞散架开来,到了崖底已经是支离破碎,车内的囚犯包括押解的狱警都横七竖八遭遇了不幸,甚至有人连尸身都未寻到,不知被甩落到了哪处,也可能是挂在了半山腰上。那是一块悬崖绝壁,不可能一点点攀上去寻找尸首,最终论定结果为失踪,赵衡列就是其一。 那种情形,根本无生还的可能性。苏景知道聂云枫对赵衡列有着不一样的兄弟情,哪怕不被允许,却真实存在着。这些年,他多次拜托她能够照料在牢里的赵衡列,为此她也找了北区监狱里的狱警们多次,别的帮不了忙,这些琐事她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但哪里会想到,一次劳改,就要了那个刀疤男人的命。早知聂云枫若知道,定会痛苦万分,可她却不能就此瞒他一辈子,终有一日他会晓得,到那时他的痛苦会加倍。眼前的男人从震惊到不信,再到悲恸染满双眸,最后整张脸都扭曲开来。 这就叫极致的痛吧,苏景想。 没法开口劝解,最终伸手握了握聂云枫放在桌面上已经紧握成拳,青筋曝出的手,轻声道:“北区监狱那边为他特意树了个灵位,你若想去拜祭的话,就打我电话。” 说完,轻拍了拍后,直起身离开,她没有回头,知道身后男人会在她走后彻底沦入痛苦地狱,可却没有办法帮他。这种时候,只能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让他消化这个事实。 聂云枫觉得心口熟悉的疼在蔓延开来,这与以往想念不归的洛夏不同,是那种钝钝的,麻麻的疼,却不可忽略。当年,陆城行刑,他站在监狱门外,听不到枪声,却是有现在同样的感觉。阿列......闭上眼,湿润的眼眶内有晶莹溢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听到阿列的死讯。 他与苏景交好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因为阿列。想让苏景能够说句话,让狱警能够多关照关照阿列,在牢里面的生活听说会十分艰苦,阿列在那次受伤后腿已瘸了,希望能够少指派他一些重活做。虽然自那一面后,阿列再没有同意见他,可是独自一人时,他会常常想:法官判了阿列二十年徒刑,到底还是有期的,只要阿列在里头表现好,他这边再花点功夫进去,让阿列早些出来应该是能够的。 最起码让二十年刑期缩短到十年吧,现在已经过去五年,只要再等五年,阿列就可能出来了。到那时,不管他是否还恨他,都要为他安排个好的工作,让他重新做人。这是他能为这个兄弟仅可以做的事。 可是,他没等来阿列的刑期提前释放,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 遥望、念想,最终变成的是殇河。命如鸿毛,无根无叶。 ------------ 26.照片 从苏景离开一直到天色暗下,再到夜深,聂云枫坐在椅子内一动都没动,他的思维像是停止了。黑暗中,他甚至都没有尝试去开灯,仿佛又回到了那阴暗的岁月里。 可是,这个世上仅留的兄弟,也已去。 等到他想动时,发觉身体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变得麻木,针扎一般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袭来,动一分都是痛苦。终于承认,这许多的漫长岁月,除去对夏天的等而不得之痛外,还有就是对兄弟的亏欠。 陆城、阿列,两个名字死死刻在他心底,陆城以自己的方式让他永生难忘,阿列也是。可他以为没了陆城,起码还有阿列,他还能找到机会补偿,却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从他亲手抓下陆城那天开始,他们三个人就各走了三条永不相交的路。 等身体知觉回笼后,聂云枫拨通了苏景的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那边的声音似乎清明并没有睡意。没有去深究这大半夜里苏景为何没入睡,想是又在执勤什么的吧。他默了默后道:“苏景,帮我见见他。” “好。” 简单一个字,应承下来这件事。聂云枫将“谢谢”两字在喉间滚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欠苏景的何止这声“谢谢”,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感激她的,她让他及早知道了阿列的事,也可断了自己那些妄想。 太难受了,摸出了烟,只略一迟疑,还是点燃了,放到唇边重重吸。这样的时候,他更想要的致幻的毒品,来麻痹撕扯的心。本已答应夏天要戒,基本上也戒掉了,可这时候他就是想吸,更想尝尝毒品的滋味。当年,阿列说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戒掉了毒,他竟也生出了尝试阿列所受之煎熬的感觉。 眼前是一幕幕他们曾经浴血奋战的画面,两个人浑身是伤,满身是血,却还是笑傲着藐视一切。那些是他置身都无法抹去的回忆,也是他珍藏在心底的记忆。 第二天清晨,苏景很早就来接聂云枫了,看到他从工作室内走出来时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不过是一夜,这个男人就变得满身都是悲怆之感,那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哀伤。 昨天她回去后,就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件事,如果不说,他一定不知,哪怕多年后得知了这事,到底是过去了这么久,难过一阵会过去。可是如今,他会怎么样?夜里难眠,直到快天亮时接到她的电话,才松了口气,听声音并不像是崩溃。 她想,他到底自己是心理医生,这一关应该能过的,既然愿意去看赵衡列的灵位,那么至少他是过了心防,否则他绝不会去。可眼下看到他变得如此,心里丝丝疼意泛起,连忙垂下视线,走上前问:“是开你车还是我车过去?” 早上过来前她让严浩代为跟局长请了个假,所以开的不是警车,作为副局,这类公车私用的行为她一向杜绝。 聂云枫道:“开我车吧。” 苏景点点头,锁了自己的车门,然后跟着他走到那辆捷豹车边。一坐进里面,鼻间闻到一个馨香,心中一动,这车有女人坐过?她好一段时间没见他,并不知道他寻到洛夏这件事。 撇去心头疑虑,告诫自己这与她无关,他们现在只是朋友。 北区的监狱不太近,属于郊外,车程大约要一个多小时,这一路聂云枫都没有说话,苏景即使觉得气氛压抑,也忍着没有开口,她知道他的心情一定极度不佳,还能够如此面无声色,只是他习惯了这种冷沉。 摇下车窗,风呼呼灌了进来,吹得脑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再回头看他时,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云枫,你是不是胃又疼了?” 聂云枫摇摇头,淡声道:“我没事。”胃那里的抽疼,哪里抵得过心口的撕裂。 既然他如此说,苏景也没再多问,即使担心也咽进肚里。 到了北区监狱大门前时,苏景先下车走到门口的警卫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回过头来看他,示意他过去。虽然苏景今天没有穿警服,但她的身份以及多次带罪犯到这边来,故而里头的人都认识她。 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入内,沿着围墙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路,才走到一个独辟的屋门前。 监狱,是个关押罪犯的地方。在这里,可能会发生许多未知的“意外”或者死亡,如果那些死掉的罪犯没有家属的话,那么就会为他们供放一个灵位在安息馆内,此处便是这类地方了。说狱警们有人情味也好,说这是政府的责任也好,终究还是让亡者有个安息之地。 门前的一个小屋内,走出了狱警,听到领路人说话后,就点点头放了行。 聂云枫整个过程中都规规矩矩,不说一句话,不露一分神色,因为他知道今天能破这个例让他走进这里,全亏了苏景的关系。她因为与狱官有熟识的交情,才能将没有任何警职的他带到这里。 门后是一排排的木架,而木架上则做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格子,里面三三两两的放着一些已故犯人的灵位,但不会太多。毕竟真正没有家属的人还是少的,除去......像阿列这种亡命天涯之徒。聂云枫不由想起阿列曾告诉他的身世,是否现在他们一家已经在地下团聚? “你们要看的人叫什么名字?” “赵衡列。” 静默了下,随后那声音才道:“跟我来吧。” 聂云枫这才注意到在前头领路的不是先前带他们过来的那个狱警,而是换了一个女警,她一身警服,从肩上的条条杠杠可看出她的职位不小。再看苏景的态度,应该也是认识的。 三人一直走到了最后一排,女警才站定后,向这边看来,沉声说:“他在这里。” 其实不用她指,聂云枫已经看到了那个小窗口,因为这一整排就只有那个窗口是放了灵位的,小小的玻璃窗内,可看见阿列的照片贴在上面。这是后来他入狱后的照片,头发被剃成了平头,显得那张刚毅的脸棱骨分明,尤其是横跨整张脸的刀疤尤为清晰。 聂云枫觉得眼睛开始刺痛,记得那时阿列说,他最不喜欢拍照,所以从未见过他的照片。这唯一的一张,却是他入狱时拍的,最后留作了灵位供放。 耳边再度传来那个清冷的声音:“赵衡列出事前的这几年,很沉默,做事很勤快,劳改态度也好,原本他是有望能够减刑的。很可惜......所以,抱歉。” 这一回,聂云枫终于正眼看向那个女狱警了,警帽下是一张细致的脸,眉眼清润,眼睫狭长,容色属于清秀型,穿着警服多了分端庄与肃穆,将那丝柔弱冲淡不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他可以确定,这个女警是不认识的。 苏景在旁边介绍:“这是北区监狱的教导员肖敏,她负责过赵衡列劳改课程与指导,目前是这边的负责人。”这一介绍,令聂云枫心有波动,也等于说阿列平日与之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位叫肖敏的女狱警了,那苏景拜托的人也应该是她,想到这些不由对其心生感激。 在那种环境下,有这么一个人曾悉心教导过阿列,想必阿列心中也是感激的。 “能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吗?” 苏景和肖敏均都一愣,随即互看了一眼,点点头,苏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在外面等你。”就转身往外走,肖敏则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跟随离开。 周边安静下来,聂云枫打开了那个小窗,然后手指摸着那张照片,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酸意直往上而冲,他手捂住双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阿列......犹如兽的哀鸣,从他嘴里溢出。 屋外,苏景靠在柱子上,眼带担忧地注视着紧闭的门,他一个人在里面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出来?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肖敏把视线凝在她身上,等觉得腿有些僵直时,她站定好,侧眼去看肖敏,见她军姿站得笔直,不由浅笑着说:“肖敏,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不用如此拘谨的。” 其实,她们曾是警校的同学,后来一个分配到了警队做刑警,一个就分配到了监狱做狱警,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这也是苏景为何能够将关系托到里头的原因。 肖敏肃穆的脸上也缓了神色,身体稍有放松,“习惯了。” 一句习惯,道出她们身为女警的各种心路,当习惯变成了本能反应后,无论何时她们都变得严谨,甚至有些呆板。肖敏与苏景一样,都三十多了,却至今都还没家庭。 许是打开了话题,在等待聂云枫出来期间,两个老同学不由怀念从前一同在警校的一些往事,也讲了这些年的近况。很少能够找到这样的机会,可以静心聊聊。 ―――― 本以为还有机会可以补偿,却原来早已注定,从此各走天涯。 ------------ 27.最美 聂云枫是在两小时后从内出来的,恰是已到了中午。苏景目光寥落到他身上时,心中一震,从那通红的眼可看出他有哭过,早知他对赵衡列的情义,却还是没有此刻来得震撼。 一个能够合格成为卧底的警员,最先具备的条件就是心性坚韧,不被俗事情义所干扰。可她看到的聂云枫,却有情有义,不仅对爱情,对友情与兄弟情亦是如此。他是真的把赵衡列当成兄弟,所以这么多年可以隐在背后暗中让人照顾狱中的男人,也会在今日深刻地为其哀悼痛哭。 肖敏建议他们在这里留饭,到了开饭时间了,那边有食堂。但聂云枫淡淡拒绝了,抬眼与肖敏的视线对了一眼后,就掠过她往进来的方向而走。苏景连忙与肖敏告辞,就紧追了上去,过得转弯,立即有别的狱警上前领他们出去,故而肖敏没有再送,只是复杂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聂云枫眼睛的红肿,她在他出来时就有看到,不由叹息:赵衡列,你这个兄弟其实对你真的不错,只可惜...... 苏景见前面男人步伐飞快,似乎急于离开这里,心知可能对他来说留在这个已经没有赵衡列的地方,分分都是煎熬,所以只默默紧随着。一直出了北区监狱的大门,才见他停下了步子,顿在原地。 她走上前轻声问:“我来开车吧?”他这样情绪翻覆,不再适合开车了。 聂云枫回过头,视线穿过她,凝目在北区监狱大门上,沉声道:“让我再呆一会好吗,我想再最后陪阿列一下,你要有事就先开我的车回去吧。”说着递过了钥匙。 苏景怔了一下,看他面色沉郁,接过钥匙道:“我在车里等你。” 没想这一等就是一下午,聂云枫就地坐在那,仰首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痛哭之后,缅怀还在,也许他不舍离赵衡列的灵位太远。这是一种沉默的哀悼。 傍晚时分,他终于起身,缓步向这边走来,拉开车门,一身清冷地坐进了副驾驶位。 苏景看了他几秒,起动车子缓缓而开。忽听他问:“那个肖敏教官是不是就是你拜托照顾阿列的人?”她点了点头,又多加了句解释:“她是我警校的同学,性格很静。” 后面,聂云枫没有再说话,看着车窗外。他想他是知道为何看着肖敏觉得有几分熟悉了,因为她像一个人。初见面时没有想起来,也是因为这两者之间完全是不同的风格与气质。 肖敏像小红。 而是是神似!那个为了阿列牺牲的女孩,是阿列记忆中的殇。小红由于身处红尘,难免沾染了风尘气息,而现在这个肖敏却有一身正气,这就是她们的不同之处。但他想,既然他能分辨出来,那么阿列也一定能够,当在监狱的时候,阿列看到肖敏,是否也像他现在如此震惊。 这也难怪那个肖敏说阿列在里头劳改态度良好,做事认真了,可能只要是她交代的事情,教导的话,他应该都是虚心接受的吧。这样的阿列,是真的可以被提前释放的,可是老天不公,偏偏让那辆车翻下了山崖,让阿列尸骨无存。 《剪爱》的铃声响起,好一阵后,聂云枫都没动,苏景推了推他,提醒:“你的电话。” 聂云枫回过神,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到上面“夏天”两个字,眼神缩了缩,按了接听键:“喂?”出口的声音是嘶哑的,听着对面传来柔和的声线,他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现在的他不适合见夏天,所以匆匆敷衍后就挂了电话。 从昨天下午到此刻,他竟是将夏天忘在了脑后。洛夏很聪明,也很敏感,一看到他此时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会生疑,但阿列这件事,他不打算让她知晓。他不要那些过往的伤痛,以及现在造成的遗憾,在影响到她的生活,她只做她安安逸逸的洛夏就好。 没有注意到身旁开车的苏景在他讲电话时,眸色就黯淡下来了。她终是明白为何车内有一丝馨香,那温柔的口吻,他从未如此对她说话过。原来,他是找到了他的夏天。 ### 连着几日,洛夏都没见到聂云枫的身影,在那个傍晚主动打电话后,她没有再尝试寻他,自尊不容许她一而再的去纠缠。可心里的挂怀却是挥之不去,陌景晗见了不止一次地劝,既然想他就去找啊,他的工作室在哪还不知道吗? 甚至,就在她婚庆公司的这家店铺的楼上。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居然没有一天能够“偶然相遇”,一直等到小萱婚礼那天,他才终于出现。 只看一眼,不由心中吃惊,居然短短几天他就消瘦到如此?以前他给人感觉是清俊,但身材版型在,不会觉得瘦,但现在第一感觉就是他那俊酷的脸庞整整瘦下去一圈。洛夏原本还存着怨艾的心思,一下就飞到九霄云外。 走上前急问:“你是不是又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病着了居然也一个人躲起来。聂云枫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定是自己形色憔悴,她错当成他的胃上那颗“瘤”发作了,本想开口解释,转念一想,这样误认也好,免得他要找借口来撒谎骗她这几日的去处。 事实,他这几天没有在柔城,而是去了阿列的家乡,找到了他记忆中的老家。更询问了村子里的人,阿列父母的坟地在何处,然后到坟头代阿列向他们拜祭进香。期望若真的有九泉的话,他们可以不要怪阿列,也可以惦念这个儿子的苦楚,在下面能原谅他。 他在阿列的家乡那个村子里住了几日,直到小萱的电话打过来问他这个老板到底还参不参加她的婚礼,赫然想起婚期这回事。匆匆赶回了柔城,这是他为何到今天才来找洛夏的原因,自认已是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可还是一眼就被她看出了不对劲。 浅笑了下,伸手抚开被风吹到她脸上的发丝,“夏天,我没事。”我站在你面前,就代表我没事了,就让那些沉痛深埋在心底吧。 洛夏凝目看他,不见他眉眼有疏离,心中松了口气,连着几天没得他讯息,她都以为他为那天的事在意到要放弃了,气、恼、悔,种种情绪每天都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如今见他,虽然清瘦了许多,眼中情意犹在,这就好。 小萱的婚礼是安排在晚上,在这之前需要加紧布置现场,聂云枫过来了,正好可以给她帮忙。事实,她把小薇和陌景晗都喊来了,以及请了几个小工,因为忙碌也没太多时间去询问聂云枫的身体状况,看他的样子应该不算坏。打算等到忙完之后,押着他到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时间过的飞快,天色一黑,准备已久的婚礼如火如荼迎来。 有些令聂云枫意外的是,洛夏竟然不仅是整场婚礼的策划人,还是主持的司仪。 水晶吊灯下,清甜的嗓音,生动的语言,微妙的浅笑,把所有宾客的视线都引向了她那里。他觉得,今晚的夏天,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美,或者说,在他的眼里,从来她都是最美的,甚至超过今晚的新娘。 若是婚纱穿在她身上,定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 这周围的布置,以紫色为主调,象征了爱情的纯真和浪漫。花拱门,水晶灯,以及高台摄影,无疑这是一场很有渲染力的主题色彩。 洛夏先是主持仪式,两位新人拜天地,互换戒指,家长发言,共倒酒于香槟塔,一套又一套的程序,繁复而又美妙。小萱与新郎唇角的笑,意味着情深意重,直到整套仪式都走过,步入第二章程敬酒的程序。 作为司仪主持的洛夏,为了不让场面气氛冷窒,开始了自己的专场表演,有钢琴独奏,有轻声歌唱,还有为宾客们以及小朋友们准备的小游戏和奖励。 每一个环节都让大家觉得耳目一新,不会聒噪的影响了宾客的情绪,反而增添了喜庆的欢乐。聂云枫被安排在了主桌后的贵宾席上,陌景晗也在,他的身旁是那个叫小薇的姑娘,没有交谈,但却少了敌意。聂云枫的视线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那靓丽的身影。 直到新郎新娘来敬酒,小萱调侃他:“boss,今天我才是主角也,请给我一点点注意好不?要不我好没存在感。” 聂云枫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并不是场面话,从心而至。在心里也有对自己的祝愿:希望能够为夏天披上婚纱,然后白头到老。可不知为何,在发生阿列这件事后,总会心生一股悲意,即使是这样喜庆的日子,他都无法真正欢颜,总觉得人生太过无常,前一刻还想着念着,下一刻就可能已经失去。 欢快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终场,宾主尽欢,小萱的父母不止一次夸赞,今晚无论是布置还是司仪的调动气氛,都非常好。聂云枫在旁含笑听着,心生自豪,他的女人自然是好的。 ――――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 28.致死不说的秘密(1) 等宾客离开,新人们也相继离开后,收尾工作就成了婚庆公司这边的。 聂云枫自然是留了下来,帮助洛夏一起整理那些道具,陌景晗在另一边帮小薇整理,彼此分工合作。几人都低着头在收拾花朵,谁也没注意到门口跑进来一个焦急的身影。 那人在酒店门口四处搜索,在看到背对着门口的聂云枫身影时,眼睛一亮,立刻向他奔过来。可能是突起的脚步声,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都纷纷回头来看,看清是谁后洛夏眼眸一暗,这些天特意忽略了的问题其实一直还存在着,而她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从门口跑进来的人,正是秦晓澜,只见她面色焦急,眼睛盯着聂云枫,显然是过来找他的。难道......她要将怀孕的事告诉他吗?心生慌乱,这件事若真的公开了,要怎么办? 聂云枫从蹲着的地面站起身来,循视而望,面无表情,眉峰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时候她到这里来做什么?只见秦晓澜朝着他的方向急切奔来,间隔不短距离的时候,高呼:“聂云枫,你要小心――不!闪开!”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莫名。 聂云枫在寻思她这反应是什么意思,忽觉身后重力撞来,将他往前扑了出去,恰好扶住了桌角,才没有摔跌在地。接着一声巨响在身后,陌景晗的声音在惊呼:“summer!” 心惊肉跳,就是他现在的感受,慢动作一般缓缓转身,视线在碰触到那水晶灯下小小的身影时,凝住,然后,撕心裂肺的疼穿透而来。不,这不是真的!他觉的有悲意,也绝不是想要看到眼前这幅画面! 陌景晗慌乱扑上前把压在洛夏背上的水晶灯小心移开,翻过她的身躯,血从她的额头蜿蜒而下,弥漫了整张脸,还有细小的玻璃渣子在她身上,呼吸微弱。他抬起头朝僵在旁边的聂云枫怒吼:“打电话啊,愣着干什么?” 犹如一声五雷轰顶,聂云枫从麻木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几乎是跌撞着跑过去,伸手从陌景晗怀中夺过洛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他低声呜咽:“夏天,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在我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兄弟后,你再离我而去,这个打击,我承受不住。 明明刚才还在心中默想他们会白头到老,此刻她却了无生机的软倒在此,像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一道又一道地向他劈来!先是阿列,现在是洛夏,可是如果有诅咒,那么也该是应验在他身上才是,为什么要是他最在乎的人? 老天爷要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在一起吗?只要尝到一点甜头,顷刻之间就把希望湮灭。 陌景晗看着眼前失控的男人,再说不出严责之词,只能摇摇头,掏出了电话拨了120急救。他一直想洛夏幸福,所以总是劝和不劝离,可她此时的下场是生命垂危地,是他错了吗?还是天意如此? 抬眼间,看到那个跑进来的女人紧紧捂住嘴,眼中全是惊恐,心头一股火就起来了。她是谁?刚才若不是她吸引了聂云枫的注意力,以他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危险来临?而且,这个水晶灯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还是这么准的对着他?是意外,还是预谋?是否与这个女人有关? 只见那女人,一步步颤巍巍地走过来,走到跟前,蹲下身来,语声颤抖着说:“对不起,聂云枫,是我害了她。”她的脸上只剩哀戚与歉疚。 “滚开!”聂云枫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有两个字扔出来,冷彻入骨。 “对不起……对不起。” 陌景晗看着那个浑身颤抖的女人,似乎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刚才对她的怨恼,微微撤了些,忽然心中一动,莫不是......她就是洛夏跟他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女人?若真是如此,那罪魁祸首不是她,而是聂云枫。 他将埋怨悉数归到了那个痛苦万分的男人身上。聂云枫,你的一段旧情,还得summer差点再度崩溃,若非我及时劝慰,你如何能够抱的美人归?可你不知珍惜,不将那些旧情处理好,反而还因为这个女人,让summer生命收到威胁! 救护车来得很快,可是当医护人员想从聂云枫手里抱过洛夏时,他侧过身躲开,跃过众人,自己抱起娇弱的人往门口奔去。陌景晗带着小薇随后紧跟而上,跑至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仍然颤抖的女人,似乎依稀听到她在打电话说:“连成皓,我们完了!” 连成皓的名字划过脑际,陌景晗立即闪去,此时也没心思去管那女人,只觉summer好不容易战战噤噤盼来的爱情,极有可能再度灰飞烟灭。这一次是以什么为代价?生命吗?心底徒生一股悲哀,他为summer觉得不值。 或许连老天爷都觉得自己太残忍了,终究没有真正夺去洛夏的生命。 在等待了三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内走出来,告诉他们伤者没有生命危险,陌景晗这才大舒了一个气,小薇激动地伏在他怀里,嘤嘤哭泣。 因为重物是当头砸下,头部第一着力点,接着是后背,所以不仅头部,身体也各处都是软组织受伤,这才导致洛夏的昏迷,医生为其头上的伤口缝了针,背上伤口也都上了药,一时间还醒不过来。 陌景晗把小薇情绪安抚了下,让她先打车回家,此时已是深夜,洛夏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太多人留守,她需要静养。再回病房时,只见落魄沉痛,失魂落魄的男人坐定在病床前,眼中是哀漠与荒寂。 无名之火再次窜上来,人都还没怎样呢,需要做出这番表情嘛?他急走两步,上前一把揪住聂云枫的前襟,将他从椅子里抓出来,一路往外面拖,奇怪的是,聂云枫并没有挣扎。 到了走廊里,陌景晗将他一把摔在了墙上,恨声道:“你不配拥有她。” 聂云枫却无声地沿着墙壁,慢慢下滑,直到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滞。看到这样的他,陌景晗更加恼怒,“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summer还没死呢!早哪里去了?见到那个秦晓澜你就魂也没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来救,哼,你根本就配不上summer。” “我是配不上她,我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受伤了。”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黯淡到无光泽的眸中,是一种对过往沉痛记忆的殇。陌景晗不了解他和洛夏之间的那些过去,只是看着他这幅样子,怒火升到极致,一拳挥过去,正中他脸,把聂云枫打得往旁边晃了晃,却没倒下,手及时撑着地面。 是怒火也好,是冲动也好,曾经答应洛夏至死都不说的秘密,陌景晗再也忍不下去,他想让这个聂云枫尝尝心痛致死的滋味是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summer曾在美国发生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她会恨你吗?因为你当年自以为是的把她送走,却是将她送进了地狱深渊,你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究竟失去了什么,而你也偿还不了你欠她的情。” 聂云枫一怔,蓦然抬头,双眼欲裂:“你说什么?” “怎么?惊讶了?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部都告诉你,我让你看看清楚,你到底亏欠了她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看到有这样的女人,忘记了所有事,却唯独没有忘记爱人。她可以将刻骨的深爱,印在心上,致死都不忘。” 七年前,洛夏被陆城送走去纽约,抵达三天后,就有国际刑警与她暗地里接触,打算把她转移到别的城市,脱离陆城的控制。她自然是欣然同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国际刑警会找上门来帮她,但自由是她最想要的。唯有脱离陆城的掌控,她才有机会回去见聂云枫。 他们做了一番严密的计划,花几个月的时间来消除陆城对她的戒心,每次电话或者视频通讯,她都一副眉目依顺的样子,不再有丝毫反抗的神色出现。原本计划是要时间更久一点,那样脱逃的机会就越大,可是哪里想到她等不了,在到了纽约市第三个月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看着验孕棒上的红线,她不知是惊还是喜。 等到夜里时,她手抚着小腹,才觉阵阵喜意泛滥在心头。这里面怀的是她和聂云枫的孩子呀,记得那时背文丽背叛陷害,她用刀扎伤自己,医生说她很难再生育。当时不觉有什么,此时才发现原来怀孕是女人最神圣的使命,肚中的孩子是天赐的宝贝,在这个她最寂寞无依的时候到来,是老天也在垂怜她吧。 于是,更加坚定了要找机会回国寻他的念头。但发现怀孕后,问题就来了,幸而之前她也没什么害喜征兆,可是后面肚子会慢慢大起来的,她在网上查过,孕妇在四个多月时就会显肚,若是如此,那么原计划就必须更改。要提前脱离陆城的掌控。 乘着一次刑警与她的悄悄联络,提出了要求,刑警很为难,他怕会打草惊蛇。可还是应承了她,但循逃的路线与布置都得重新改过,一时之间不可能立刻成形。在这种忐忑彷徨下,她焦虑等待着,还好她本来就消瘦,即使真有些肚子显现出来,也可用宽大的衣服遮掩过去。直到五个多月时,逃跑计划终于成形。 ――――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会将秘密永久咽下,因为承诺过。可是现在,我想将它袒露在他面前,让他也深刻领会那种致死的疼痛。 ------------ 29.致死不说的秘密(2) 洛夏和父亲在刑警的协助下,偷偷去了卡森城,并且几番转折,跑到了早就安排租下的一个小屋里。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唯有瘫痪的父亲在自己身边。每天晚上她都是在思念聂云枫以及怀着小宝贝的心情里,慢慢入睡的。 每天她都细心地照顾父亲,还有自己,此时的她再容不得有半点差池,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肚子已经明显大了起来,曾想即刻回国,但刑警送她来这边后告诫她不要离开这座城市,否则她的安危将不会受到保护。 只能平心静气下来,留在此处与父亲一同生活。然而,不是她不争,命运就会放过她的,短暂平静了一个多月后,忽然就有人找到了她住的这处村子。远远看到几个陌生男人拿着她的画像在村口询问着什么,直觉以为是陆城的人找来了。 想也没想,飞奔回家,什么都来不及拿,就把父亲吃力地搬上轮椅,然后推着往外跑。她恨陆城如此不折不挠的要找到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她也恨老天当真是不公。慌不择路,根本没看清走的是哪里,只往哪处偏僻就走哪,眼见有树林,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黑夜来临,更让视线受阻,眼下她肚子挺得很大,经过刚才的奔驰后,脚已经酸麻一场,一个不稳被什么绊了一下,人往前摔,而手中的轮椅不受控制地往山坡下面滚去。惊痛之极,飞身想去扑救,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父亲从轮椅上颠簸下来,然后往坡底滚了下去,拽住了树想要下山去营救,此时肚腹却开始疼痛起来,不祥的预感来袭。 只是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见父亲已经摔到底下,然后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声息。悲恸无法言说此时的情绪,父亲瘫痪了,甚至连话都快不能说了,如今却......可还没来得及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缓过神来,肚腹处的再次抽痛提醒着她可能要失去宝宝。知道这样下去会痛到死,别说宝宝,就连自己的命都会没了。 忽然之间觉得好累,活着好累,她再也看不到聂云枫了。就在那样的绝望里,她缓缓倒在了地上,眼前看到的只是逐渐暗沉的天,然后慢慢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张病床上,条件反射去摸肚子,人瞬间僵住。已经摸得习惯了的凸起,如今一片平坦,这代表了什么?她的孩子没有了?哀痛还没来得及侵袭脑神经,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居然是黄皮肤的东方人。 她自我介绍叫陌小薇,是她的哥哥救了洛夏。他们正好在树林里露营,发现昏迷在地的她,就把她给救了起来。看着女孩年轻的脸,洛夏最终还是问起肚里的孩子,明知已经没有希望,却还存着一丁点的念想。 然而,这点念想也在女孩暗了的眸色内得到了答案。浑身如坠冰窖,冰冷刺骨,疼到骨血里面,孩子有七个月了啊,它已成形,甚至她试想过了很多次它出生时的面貌,当时是怀着多喜悦的心情,此时就有多悲恸。 小薇说,她昏迷了有几个小时了,这期间医生为她做过手术,死胎已经取出。她突然开口厉声阻止小薇的话,她不允许别人用“死胎”两个字来形容她的孩子,要求单独呆一会。等小薇离开后,病房内沉静下来,指甲扣进了手掌,察觉不到疼,泪滑落脸颊。 心中渐生一种情绪,是恨。若不是聂云枫逼着她离开柔城,他们的宝宝又怎么会没有?即使早想明白了当初聂云枫那些举动的涵义,他想把她送走,远离是非,选择用假象来逼迫她放弃。他跟陆城之间势必达成了什么协议,甚至做出了牺牲,才让陆城松口同意放她自由。 可是又有谁问过她的意见?他们按着自己的意愿决定她的人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他可知道,她宁愿站在他的身侧,或者在他背后,也不愿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昏迷前那时的绝望,难道不都是他付诸给她的吗? 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小薇与她的哥哥一同走了进来,男人自己叫陌景晗。从两兄妹眼中看到了怜悯与同情,洛夏在心中自问:她真的悲哀到如此了吗? 但她没有时间来哀悼自己的伤痛,她还记得父亲当时滚落了山坡,没有声息,此时不知道是怎样了。把事情跟他们一说,两人都非常震惊,当时在暗沉中发现昏迷的她,他们立即就背了她去寻医了,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滚落在下面。 陌景晗立刻动身去寻找,让小薇留在家里照顾她。等了很久,陌景晗才回来,他把洛廷远给背在了身上,但却只剩一口气,医生一测心跳就摇头,救不活了。洛夏在小薇的搀扶下,到了父亲跟前,只见父亲似乎是回光返照般地睁开眼,认清是她后,嘴唇蠕动,她俯下身侧耳去听,“小夏,爸爸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死后跟你妈妈在一起合葬。”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双眼,再也没睁开。手指不用去试探,也知气息已断,因为胸前没了起伏,手腕脉搏也停止了。忽然就觉得连心都麻木了。她想,这样也好,这样爸爸就不会再苟延残喘地活着,若是可以,她也想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天昏地暗,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这么一句话:聂云枫,我恨你。再次醒来,直到可以下床,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若非有陌景晗两兄妹,洛夏可能撑不下去,也没有动力撑下去。 但她一直牢记着父亲临终所言,在身体终于恢复后,她向陌景晗请求带她回国,只为完成父亲最后的遗愿。国回了,墓地也去了,决然没想那个无数夜里把恨意加注在其身的男人会出现在视野里。 这真不知道是孽还是劫?在她无法原谅这个人时,老天偏偏要让他们相逢不相见。而且是接二连三,墓地之后就是法莱寺,彻底论证了命运是场玩笑的事实。 当洛夏再度回到美国时,就开始不对劲了,其实早在之前就有过症状,当时陌景晗大意没有注意到,这次回国受到双重打击后,一回来就症状全都浮出了表面。她开始变得不太说话,然后渐渐遗忘一些事,往往可以独坐一天,什么都不做,甚至连饭都不知道要吃。 陌景晗立即带她去寻医医治,医生诊断下来,她没有任何毛病。那些行为其实是潜意识里的逃避,是一种自身的心理暗示,她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不想记起那些过往,所以才会有了那些症状。 于是,陌景晗带着她开始寻找心理医生,试图通过各种方法来治疗,可即使心理医生对她催眠,也无法让她恢复神智,在治疗过程中,她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聂云枫,然后她恨他。 渐渐,又发现洛夏的症状有所改变,她开始自我封闭在她的世界与思维中,她以为宝宝还在,她的父亲也还在,每天都要重复一句话:聂云枫,我恨你。 陌景晗不知道她与聂云枫的过去,但却在那天法莱寺有看到过那个男人,当时洛夏缩在他身后浑身发抖的样子,是谁看了都心疼。他想,她对那个叫聂云枫的男人,其实是爱入骨髓吧。即使她已经陷落记忆的长河,却始终没有忘记他。 恨的反面,是爱。 寻医的过程很漫长,每个医生都查不出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心理医生断定是神经遭到了冲突,精神错乱了,判断她处于自闭空间里,而且对外有着一种排外的情绪。他实在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单纯美丽的女子,居然得了精神病。 发现洛夏钢琴的天赋,是偶然一次,陌景晗在练习弹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直沉浸自己思维中的女人,似乎在侧耳倾听他弹出来的音符,手指翻飞更快,却见她沉静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问她是否会弹琴,她一副茫然之态,牵着她的手到钢琴前,手指一触及琴键,就自然而然开始轻轻抚摸,随即舞动起来。惊讶的发现,她的钢琴造诣很不错。虽然与他专业修的相比有些距离,但是这样的功底,只要加以时日磨练,定能有一番成绩。 生出一种想法,会否有一天像莫扎特那般,用音乐来治愈灵魂?于是就有了培养她弹钢琴的念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越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因为在钢琴的世界里,洛夏仿佛找到了心灵的钥匙,开始慢慢不再封闭,会尝试与他交谈。 若音乐真的是打开人心灵的一把钥匙,那么对她来说,就可能是一种灵魂的救赎。 美妙的音符,把她彻底的洗涤。 渐渐,随着时日增长的岁月,她开始从封闭,到与人交谈,慢慢有记忆回到脑海,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但也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再不提聂云枫三个字。 ―――― 如果没有刻骨的恨意来支撑,我根本无法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活下去,因为我已经无力去爱,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 30.致死不说的秘密(3) 恢复记忆的过程其实是漫长的,等洛夏记起那些沉痛的过往,记起孩子的流逝和父亲已逝去的事实,以及那段她活在自己记忆中的岁月时,已是时隔五年。 陌景晗看到她眼中的哀痛逐渐凝固,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记起全部,却为这样的她感到忧心。人就是矛盾的,在洛夏生病的时候他想要治好她,可当她彻底好了流露悲绝时,他又希望她可以活在那个封闭的世界,至少不会如此痛苦。 但洛夏再没有将自己封闭起来,而是接受了事实,再次回到卡森城,回到她与父亲共同居住的那个木屋。她信步走在那个树林间,直到走到那摔倒在地的地方时,她开始停下来,默默流泪。就在这个地方,她一起失去了孩子与父亲。 陌景晗看着她从默默流泪到撕心裂肺的痛哭,并没有去劝,他想,summer的病大多是心病,她将太多的痛苦压抑在心底,然后自我封闭。现在找到了出口,大哭一场,将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对她是好事。 当然,他没有忘记那一年去中国时,洛夏满眼的绝望,那个男人是她所有痛苦最大的因素,也是造就她后来生病的最大原因。可这些,他帮不了,只能默默陪在她身旁。 从那以后,洛夏开始振作,将更多的心思放在钢琴上。那时他已经小有成就,开始受邀去世界各地参加音乐演奏,他把洛夏也一并带上了。中间有个小插曲,他与她领过结婚证书,原因并非爱情,即使这么多年相伴,他其实始终都将洛夏当成妹妹一般宠爱,也心怜这个女子的悲苦。 倒不是他爱不了她,而是在她之前,他心中就已有人。他喜欢小薇,别人眼中的他的妹妹小薇,但其实小薇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们没有血缘,这牵涉到上一辈之间的恩怨。 陌家其实是一个大家族,在家族内,他和小薇是兄妹,这是不争的事实,内里的详情也不容为外道。所以,他们若产生了爱情,就属于**,是禁忌之爱,如此怎可能背家族背世俗认同呢?所以他们爱得小心翼翼。 那次偶遇洛夏,正是他们的一次偷偷度假,在那卡森城的乡野买了一户农屋,两人在那边生活了一段时间,于是就正好碰上了。可能是他与小薇之间的暧昧让家族长辈有所察觉,于是下令要他即刻与他们命定之人完婚。 洛夏得知这件事后,没有疑虑地提出她来帮助他们,来报答他们对她的好。其实陌景晗本无需她的报答,当初救她是缘分,若非后来发现她的钢琴天赋,起了爱才之心,他可能会在适当的时候将她留在疗养院内。 他们的感情是在后来的逐步生活里沉淀出来,慢慢到彼此信任,彼此交心,比朋友更多,但恋人未满。在洛夏提议后,他接受了她的帮助,为了掩人耳目与小薇在一起,他与她走进了婚礼的教堂,没有铺张奢华,却是真正成了她名义上的丈夫。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洛夏穿着婚纱时脸上的表情,悲伤、绝望、沉痛。 那一刻,他知道她是将所有的事都记起来了,包括聂云枫。即使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这个婚姻也不过是一场秀,可终究是阻绝了她对聂云枫最后的那点希翼。原以为,她对聂云枫存着哪怕是自闭期间都记住的偏执,是恨,却恰恰相反,那是爱。 为了她这份绝望的爱,也为了补偿她为自己做的牺牲,于是他开始暗中派人调查聂云枫在中国的近况,五年前没动这个念头,是因为当时不太在意。眼下他却想将这个人的消息打探出来,告诉洛夏。 私家侦探果然尽职,不过短短几个月,就把这个人的一打资料通过传真方式交到了他面前。看完资料后,陌景晗觉得震惊莫名,这个叫聂云枫的男人生活可谓是丰富多彩。黑道大哥、酒吧老板、心理咨询师,这三者本来根本就联系不起来的,却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体现。而几年前,这个男人所处的黑道世界,他的顶头老大被抓入狱,而他却安然无恙。这是否代表他有通天的本事? 最后那页,做了一项附注说明,意为聂云枫在近些年有找私家侦探寻找一个叫洛夏的女人,但查无所获,最终放弃了侦查。 陌景晗琢磨了良久,将所有的资料都拿给了洛夏看,当时她的瞳孔缩了缩后,还是伸手拿过了资料,开始一张张翻看起来。当把每一张纸都认认真真看完后,沉默不语,神情却怔忡。陌景晗知道这事对她必有冲击,也不多问,就在旁陪着。 仔细看她的眉眼,发现里面在深思,然后渐渐露出恍然大悟,不由疑惑,难道资料中还隐藏了什么秘密吗? 洛夏抬起眼就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并没有隐瞒,幽然说开了,她说:原来聂云枫是个卧底警察。当时他愣了好久,他将资料也看了个遍,确实没有想到这层,之前还在想这个男人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经她这么一说,发现却可能是个事实。 在那种情况下,唯有是警察,聂云枫才能在轰动一时的毒品枪支案件后得以全身而退。但有这个推断,也必须是极了解那个人才能下,否则光从表面来看,甚至可能会以为这是黑道的一场推翻政变。因为从那陆城下台后,柔城的黑市就由聂云枫掌控,再过了两年,他才功成身退,声称金盆洗手。 到这里却又有个矛盾点出来,如果聂云枫是警察卧底这个事实成立,那么那次的案件他就是立了大功,为何他没有回归警队,反而到现在只做个貌似普通的平凡人?当然背后他是否还掌控着黑市,私家侦探估计也很难查出。 洛夏听完他提出的疑惑后,只浅笑着说:因为聂云枫的骨子里有着正义的血,却还存着江湖的义气,否则他怎能真正融入那黑暗的世界呢? 正义的血,江湖的义气,这两者一联系,陌景晗就明白了过来,也感悟到洛夏对这个男人果真是了解透彻。最后,听她低低的轻启嘴唇,语声很轻,但还是听到了。 她说:聂云枫,你竟然连我都骗。 从那以后,洛夏没有再提过一个字有关聂云枫的事,却越加沉默,人开始形消见骨般的瘦下来。似乎有什么在她心里沉溺甚至死亡了,连弹出来的乐曲,都带了化不去的悲浓色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绝望的迷雾中,像凋零的花,在慢慢枯萎。 看着这样的洛夏,他不得不寻借口来中国,来这座有聂云枫在的城市。若她的绝望来自于他,那么也唯有他才能挽救她。一切安排好后,他才跟洛夏讲有个音乐会要去中国参加,倒没想她沉默了下后就点头,并没反对。 计划成行,小薇暂时不能安排一同随行,等到了柔城安排妥当后,再悄悄接过来。来了柔城后,先将住所安排妥当,然后载着洛夏去寻找侦查资料中提到的那家夜未央酒吧。却在那晚,看到聂云枫身边有着别的女人,当时洛夏就定在原地发呆,看着那个英姿煞爽的女子与聂云枫只见的默契与亲密。 突然她就往外走,陌景晗随后跟上,不明她心中是何想法,却也知她心里定不好过,陪同一路到车内后,想要发动车子。她却说等等,视线投在了车窗外。 酒吧门前,满身黑沉的男人疾步而出,他在寻望四周,心中一动,莫非刚才他也看见了summer?但见他找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什么就随意靠在一辆汽车上,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洛夏动了动,手指扣在了门把上,似乎想要推门出去。 却见酒吧内又有人出来,正是那个穿着简单却英姿突显的女人,她追了出来,到了聂云枫跟前,两人低语着什么。他们隔了马路,听不到对话,但从女人的表情来看,即知定是与感情有关。那个女人的眼里,有着对聂云枫化不开的深浓情意。 然后,聂云枫往前走了两步,那个女人从他背后紧紧抱住,他没有挣脱…… 看到那里,洛夏再看不下去,回过头,轻轻说了句开车,就一直沉默。 陌景晗纵观了整个过程,却也只能无力叹息。之后事情慢慢有转机,他看到洛夏从灰暗变得开始有生气,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聂云枫是她能够活下去的致命水源。 可是,他没有料到,聂云枫更是她生命里的劫难!六年前一次,如今又是一次! 陌景晗低下眼看着坐在地上已经陷入沉沉痛苦里的男人,他把头埋在了膝盖上,类似于呜咽的声音从他嘴里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哀声痛哭。 这样的聂云枫,真令人觉得既畅快,又怜悯。畅快的是洛夏所有受过的伤害终于让这个男人知道,让他切身感受到;怜悯的是铮铮铁骨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竟然悲戚到只有用眼泪来忏悔。他想,哪怕是那生死一刻的时候,聂云枫也都没有哭过吧。 可是现在,听到最爱的女人所承受的痛苦后,他哭得像个孩子。 上回在医院与他对峙的时候,他就问过:你会想要看吗?明面上意为他与洛夏的结婚证书,实则是这段悲伤的过去。聂云枫,你会想要看吗? ―――― 我想我致死都将在这忏悔里度过余生了,自以为将她推开是为她好,却原来我才是她一生劫难的罪魁祸首,这让我情何以堪? ------------ 31.七年与七十年 “景晗――” 陌景晗心头一震,这声音是从虚掩的门内发出来的,极轻也极虚弱,他不再去管聂云枫,疾步推门而进,床上的洛夏正微睁着眼看向这边,眸色清明,不像初醒。 那他刚才说的那些,她是否都听见了?包括门外那个男人的失声痛哭? 盈盈的目光里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只听她说:“景晗,你让他进来,我想和他谈谈。”惨白的脸色,高挂的点滴,她根本还没有力气,可是她的要求,他却无法拒绝。 点点头,回身走到门外。聂云枫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眼下的泪水已经擦去,只是眼内水印却依然清晰。陌景晗盯了他一眼后才冷声说:“summer有话找你说。” 聂云枫浑身一震,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越过他走进了病房内。 洛夏静静看着她深爱的男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前阵子眼中的那些势在必得与甜蜜开心的情绪早已经消失殆尽,只剩沉沉的痛苦。可是还不够,伤得还不够。她说:“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这个事是她心里藏的最深的一颗毒瘤,为什么今天要说出来?她已经做好准备,让这段往事烂在心里,若干年以后跟随她一同腐朽。他永远没有必要知道这段过去的存在,没有必要知道她曾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感受肚腹从鼓胀变得空虚,感受生命的流失。 她的孩子,她跟他的孩子,在她的腹中存活了将近七个月,它已经成型,甚至哪怕当时早产,都可能存活下来,但却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她错失了挽救的机会,孩子与她失之交臂。它是她和他在这个世界上惟一不可分开的骨肉联系,但是它跟它父母的感情一样,来了,也错了。 刚才醒来就听到门外有人声,侧耳细听才知陌景晗在讲那些过去,原本心惊想要开口阻拦,可是因为虚弱一时发不出声,只能默默听着外面一点点将她的过往撕裂开来给某个人看。听着陌景晗讲诉,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心中甚至在想,那些事真的都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吗?那段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日子里,有些她是没有记起的,有些是刻意要去遗忘的,所以这是第一次听陌景晗讲起。 后来随着故事到尾声时,她听到了聂云枫压抑的呜咽哭声,忽然想看看他,想看看会哭的他是怎么样的。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见过他哭。 以这种躺在床上的角度看着脆弱如婴儿的聂云枫,她反倒没有流泪的**。多么奇妙,在看着他痛时,她心中的伤在减轻,原来不只快乐需要分享,痛也需要。 那些痛压得太久,早已经流脓化血,开始腐烂。若不一次性挖去,在心底永远都会成殇。而她的痛只有他可以分担,因为其中有一半亦属于他。以前她觉得,所有的爱都可以生生掐掉,只要你足够绝望。可是当你绝望到底,却依然忘不掉对他的爱的时候,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聂云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就匍匐在洛夏的床边,拉着她的手,沉沉地哭,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她的手心,漫进床单里。他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泪水,不管曾经经历过的哪一件事,都宁愿把苦痛埋在心里。就算是那时绝望的以为再找不到洛夏,他也只是心灵在腐朽,并不流露在外。 而之前阿列的事,已经让他感受了一回切肤之痛,他也为其落泪,但不至于现在这种哭到撕心裂肺。此时,有着从没有过的痛苦在撕绞,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全都发生在他以为安全保护,妥帖安稳的洛夏身上。 如果造成这一切的是命运,那么他就是推动命运的那只手。 这叫他如何面对她,如何去想当初那些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全成了伤害她的元凶。他让她孤身一人在他乡,他让她失去父亲孤苦无依,他让她失去孩子心痛成殇。 是有多痛,才会宁愿抹去那份有关他的记忆,只求躲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 而他现在除了哭,找不到任何一个字来向她忏悔。等到他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抬起头看时,发现洛夏已经又沉睡了过去。她是对他再次绝望了吧,他又一次害她受伤。 可是夏天,我依然没有办法对你放手,哪怕是知道了你曾经的过去。 知道了那些过去,他更加坚定了要与她在一起的念头。不管陌景晗说他与洛夏是真的走进婚姻礼堂,家中还躺着结婚证书,他们确实是夫妻,这些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他也要紧紧握住她的手。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法子来补偿她,只有给她幸福,抚平她的伤痛,才能弥补那些愧疚。 就让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他对洛夏的债吧。 他拉着洛夏的一手,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的几天,聂云枫寸步不离病房,眼睛始终不肯闭上,只怕一闭上,眼前的人就消失无踪,再也找不回。人越来越憔悴,胡子因为不刮而都长了出来,添了沧桑。 洛夏在再次醒来后,就一直不再直视他,把他忽略得彻底,就像是看不见他眼底的黑影越来越深,也看不见他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她只做不赶人,不理会。 等到陌景晗与小薇来了之后,她却又神色轻松与他们交谈。聂云枫在旁沉默着,眸色黯淡之极,看得小薇都觉不忍,显然洛夏是有意在惩罚这个男人,当一切伤口被撕开后。 最后陌景晗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就在聂云枫的饮用水里放了安眠药,没过多久他就倒下昏睡过去。当洛夏以为他忽然晕倒时,脸上神色突变,甚至从床内坐起身来想要下地。 陌景晗将这些看在眼里,她依然在乎这个男人,哪怕他再错,再不堪,她都爱他。 将人直接就安置在了她隔壁的床位上睡觉,走到门前时,陌景晗又回过头来对洛夏说:“summer,既然那么爱他,何不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这样你究竟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你呢?”不知道吗?你在偶尔看他时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都是满满的心疼。 说完,拉着小薇的手离开了病房,留下一脸怔忡的洛夏。 很多事,其实需要她自己去想,外人再干涉也干涉不来。他能为她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她要不要和聂云枫在一起,全看她自己是否想通。爱得痛苦也是爱,但如果没有了爱无法活下去,那承受痛苦又如何呢? 说实话,聂云枫的性格有些让他欣赏的,以为在他一番对过去的陈述后,这个男人起码要被打倒一段时间,甚至都爬不起来。可是他却短短时间内,就镇定了心神,更加坚定了要与洛夏在一起的决心。 光这一点,他就觉得这个男人的心很大,他不为过去而徘徊,眼睛看的都是远方。的确,他与洛夏的出路,只有在未来。 若是沉湎过去,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伤害。何不放下过去,直面将来呢? 等聂云枫酣睡了一觉醒来时,睁眼就见洛夏的床被摇起来,她靠坐在那,安宁地看着窗外。察觉到他这边动静,回过头来看他,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深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和怨。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也欣喜她的改变。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凝视着,无声,然后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心意。 聂云枫想,可能是因祸得福,只要洛夏平安无事在身边,一切都还有机会重来。 有电话进来,是小萱的,她得知了他们婚礼后发生的事,心中非常愧疚,想要过来看望洛夏。聂云枫按着话筒,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见她轻轻点头,才应了电话那头的小萱。 没过多久,小萱就与她的丈夫一起到了医院。 他们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歉意,但却依然遮掩不住新婚的喜悦,眉眼之中都是喜气。洛夏与小萱相互合作婚庆事宜的期间,两人已经成为了好朋友,看到这样幸福的小萱,笑着恭喜他们新婚快乐。 等两人离开后,聂云枫转头见她一脸怔忡和向往,不觉拉了她的手道:“夏天,那七年的时间,我没有办法再去弥补,但我会有之后的七十年来好好爱你,让你一辈子都幸福。”这是他仅能做的一件事。 七年与七十年,两个数字的鲜明对比,让洛夏有些震惊。她直视那双真挚的眼,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遗憾,以及坚定。心里本就已经释然,此时更加开始庆幸,聂云枫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她的爱,否则,她的回来,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七年,对她是折磨,对他却是无望的等待。 还好,原来你还在这里,你并没有离开,而我也回来。 ―――― 撕开伤口,或许会痛,但却也是真真实实地将过去摊开,唯有这样,才能真正得到救赎。这才是我和你的出路。 ------------ 32.感同身受 正是两人情深意切的时候,聂云枫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起来居然还是小萱打过来的。 “boss,我知道你现在无心管理工作室的事了,但是你那副样子真是颓废,身上都要发臭了,要我是洛夏,估计要嫌弃你。”调侃的语气,却透着关心。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因为几天没换,早已经皱巴巴的了,他想,现在的他恐怕是一点没有形象可言了。 抬眼看到洛夏眼中的笑意,显然小萱在电话中那不小的声音也被她听了去。 “呃,你的确是该回去换件衣服了,这个样子……”洛夏比了比,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意思很明显,聂云枫大囧。打过电话问了陌景晗在哪,得知他马上过来,又找来看护的护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走出门外,他低头闻了闻,难道真的有臭味了? 恢复了安静后的病房显得有些孤单,聂云枫只走了五分钟,洛夏就觉得有些想念他了。门口两声敲门声传来,还没应声,门就被外面推开了,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她微微一愣。 聂云枫找来的看护站了起来,见他们不像是探望病人的,于是就询问他们有什么事。进来的两人是秦晓澜与那个曾在医院楼下与她发生争执的男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连成皓。洛夏想了下,喊住了看护,声称他们是她朋友。 看护见状就收拾了东西去门外,把空间留给他们。洛夏看向秦晓澜,微有讶异,她居然是坐在轮椅上的,脸色苍白,男人在她身后推着。那个男人第一次她没有注意,这次仔细看,发现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不是认识,而是他身上的气息,很像当年的陆城与聂云枫。 他推着秦晓澜到了她的床前,才停下,站在一旁不作声,面色肃穆。 秦晓澜满眼都是愧疚地说:“洛小姐,对不起,你这次受伤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洛夏闻言后不置可否,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坐轮椅,但是知道她定然还有话要说。 “这是连成皓,是我要求他推我过来的,我们俩一同慎重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从她的话里,听出意思是这次的意外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洛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色,回想当时情景,忽然心中一凛,紧坐直身体,扬声问:“为什么要害聂云枫?”她的眼忽然变得凌厉,事关到他,她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刚才回想时,才记起当时秦晓澜冲过来时似乎在喊“聂云枫小心”,也就是说她来之前就可能预料到了聂云枫会有危险,那么这个危险从何而来?视线转到了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只见连成皓阴沉着脸,看也不看,视线投在别处。 而秦晓澜则脸色变得越加难看,这番变化都落在洛夏的眼里,没有催促,她知道他们过来必然是要给她一个交代的。只听秦晓澜道:“洛小姐,是连成皓误会我与聂医生有什么,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他迁怒到聂医生身上,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的。” 洛夏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冷笑,三言两语只用误会就解释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吗?是什么样的误会,要这样置人于死地?那可是酒店天花板上超大的水晶灯,砸下来会死人的。原本对秦晓澜还存着的一点好感与怜悯,此时全都化成了厌恶。也没了再跟他们周旋下去的心思,只想直接挑明了,然后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秦晓澜,你的孩子是不是聂云枫的?” 两个人一听,全都身体一震,秦晓澜更是失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但这一问,却是坐实了那个答案。 洛夏心中一痛,虽然早已得悉了这件事,但心里却依然希望那不是真的,只是一场误会。秦晓澜显然也是反应过来她承认了什么事,顿时急了,激动地拉住洛夏的手解释:“洛小姐,你听我说,这与聂医生无关,是我被人暗算,中了迷幻药,阴差阳错地跑进聂医生在夜未央三楼的专属休息室内,当时他喝醉了,所以才发生了那件事。” 洛夏怔住,她本以为这可能是聂云枫在过去荒唐岁月时的一次猎艳,却原来这内里还有如此乾坤。有些不是滋味,难道真的是阴差阳错吗? 秦晓澜看了看她犹疑的神色,以为她不信,又再度解释:“以前我还不知道那时候聂医生嘴里喊着夏天是什么意思,自从见到你后,以及看到他对你时的温柔我才知道,他把我当成了你,在迷醉的时候,他以为我是你,所以才会......” 洛夏蹙起眉头,这个话题令她觉得无力,想找些什么来反击,尽管秦晓澜似乎想表达当时情况的逼不得已,可事实是他们真的在一起过,且发生了关系,更还有了孩子。 反过来呢,那么多年前她也有过他的孩子,却失去了。然后此生都再难生育,就算以后真与聂云枫在一起了,也不可能再有孩子,这会是她心头一辈子的殇。秦晓澜的话就犹如刀一般割在她身上,觉得这就是天大的讽刺! 所以,她冷了目光,寒了脸色,厉声道:“但这也改变不了你们试图谋杀的事实,我可以告你们!”清晰看到秦晓澜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眼中从震惊变得黯淡无光,像浑身都没了力气,然后只剩下哀戚与祈怜。 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连成皓,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削的声音几乎要冻伤人:“谋杀?有证据吗?若不是她坚持要来走这一趟,我绝不容许她被人这样对待。你知道吗?她匆匆赶去给那什么聂云枫报信,却被你们无情丢弃在那里,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看着孩子流逝。她已经流产了,还不够吗?” 讲到最后,连成皓的眼睛变得血红,里面是沉痛,他到现在都还为当时的情景感到心惊胆战。当他得到消息说秦晓澜自己跑去酒店向聂云枫通风报信,立即就有种强烈的不祥之感,等他赶到那里的时候,荒无一人的酒店大厅,只亮了几盏灯,而她则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一摊血,犹如最猩红的花。 他慌不择路地把人抱了冲到医院,却也来不及挽救她肚子里孩子的生命。 等到她醒过来,第一件事就问他孩子呢,竟口不能言,心口堵得发慌。从他的神情中,她也明白了事实,惨笑着看向天花板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本就是不该存在的。这是不是就叫作报应?” 当时他就想说,如果是报应,那么就报应到他头上来,为什么会是她? 等后来得知洛夏与聂云枫居然就也在这家医院的时候,秦晓澜不平静了,她说,她与聂云枫根本就是一场最无奈的邂逅,可是却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她说,连成皓,陪我一起去赎罪忏悔吧,对她,我们都亏欠的。 看着她那样的神情,他做不到拒绝,于是将她抱到轮椅上,推着过来了。可是现在,在看到那个同样面色苍白的女人在厉声质问时,在看到秦晓澜犹如风中残花般随时倒下时,他却不容许别人再以任何名义去伤害她。 洛夏在听到连成皓说秦晓澜流产后,就整个人呆住了。看向秦晓澜的眼中少了冷意,多了怜悯,而更多的却是感同身受,她几乎在霎那间就原谅了这个可怜的女子。 因为那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失,那种感觉有多痛,她曾经深深的体会到。不管秦晓澜有没有爱过肚子里的孩子,但那都是唯一且不能替代的一个生命。难怪她容颜苍白,要坐轮椅,原来是流产大失血后的缘故。 手还被秦晓澜抓着,本来是用力想要抽出,此时却反握住了她的手。几乎在一瞬间,秦晓澜感受到了她的善意,眼中闪过激动,眼泪落了下来。 等陌景晗踏进病房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洛夏神情哀戚看着秦晓澜,而秦晓澜则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一旁的连成皓眉峰紧皱,几度张口要劝,都没出声,也没有再多加指责谁。 洛夏说:“秦晓澜,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对你印象很好,一直想和你做朋友,但是那个电话打不通。”后来,她也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显秦晓澜心虚在躲避她。 秦晓澜擦了擦眼泪,“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欺骗你,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和聂云枫的感情。”这是她唯一能够说的话。洛夏却摇摇头道:“别再自责了,如果感情会因为第三个人而受伤,本身就存在着问题。我已经决定与他在一起了,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也好好的,好吗?” 事实,在他们来之前,她不就已经决定放下了吗?只是在亲耳听到时,会无法抑制那难受的情绪。但这些不甘的心情也随着面前这个女人悲惨的遭遇而化去,变为同情。 秦晓澜眼神很复杂,她想说她们不同,洛夏可以放下过去坚定地与聂云枫在一起,但她却不能,因为她有迈不开的过去,而且身边还有连成皓虎视眈眈守着,可这些无法与外人道。所以,最终她还是点点头。 ————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是用血和泪铺就的,换成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 33.事故背后 陌景晗走过来,适时地中断她们的谈话:“很抱歉,summer身体还不行,可能没法与两位多谈。”洛夏的脸上明显已经有了倦容,却依旧强撑着。毕竟那个重物压击,对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秦晓澜反应过来,连声说对不起,然后就让连成皓推着离开,到门口时,那连成皓居然却回过头来酷酷地说了一声“谢谢”。 陌景晗挑了挑眉,在他们走出门外后,不由笑了。 洛夏问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终于走出困境,迎来真正的明天了。” 洛夏先是一怔,随后也笑了,的确,能够与秦晓澜剖开心迹,是她始料未及的。这本是她心中的刺,可是此时却全然拔了出来。不是庆幸秦晓澜失去了孩子,而是开始怜惜这个女人,从她的眼中,她看到了许多困苦和悲伤。 那何必还要去苛责这个可怜的女人呢? “那么你要把这个事告诉聂云枫吗?我看这情形,他应该完全不知情。” 洛夏沉思了一会,才摇摇头道:“既然不知道,就让他永远不知道吧。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或多或少都会介意。倒不是怕他对秦晓澜愧疚,而是他会觉得更加对不起我。既然决定要与他在一起了,那么就让这些纷乱随风而去吧。” 陌景晗欣慰而笑,他守护了这么久的宝贝,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不再活在过去,眼望将来,而聂云枫又坚定步伐,可以想象,这一对必然会过得幸福。 总算他可以不再觉得愧对洛夏了,为了他与小薇,让她打上婚姻的枷锁。看来也是时候商量一下离婚的事宜,说不准马上就会有一场婚礼呢。这些年,家里对他已经不再那么严,他又时常在外,所以就算真的与summer离婚了,也是能够和小薇在一起的。 这就是所谓求仁得仁,大家都得到了属于彼此的幸福。 ### 聂云枫从医院出来,找到自己的停车地点,开了车往回开。一路开得很快,因为不太放心洛夏一个人在医院,尽管知道陌景晗马上就会来。 但开了一会,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似乎后面有辆车在跟着他。不快不慢,就是他加速飞驰了,那车也能跟上,只隔开了两个车位而已。这种敏锐属于他身体的本能了,从他车内的后视镜往后面看,只见那辆很大众化的黑色轿车内是一个戴了鸭舌帽的男人。 那个帽子将他的脸完全遮住了,看不清样子。细想最近身边除了洛夏发生的这件事外,也没与什么人有口角,就是酒吧那边也都由江晨希出面在解决,按理不大会有人找上他来寻事。敛了心神,也不去管,径自往家的方向开,一直到最后一个拐口时,那辆车却突然弯向了别的道,扬长而去。 聂云枫停下车,盯了一眼那车牌号码,随即拨了个号出去,派人去查查这辆车是怎么回事。不是他要草木皆兵,而是当脑子清醒后,就会开始想事情,洛夏发生的意外显然不是偶然,酒店里的吊灯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 联想起当时秦晓澜跑过来时的提醒,眼眸一黯,他想他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查起了。如果他猜的没错,原本是有人要对他下手,所以秦晓澜在那时跑来通知,可洛夏偏偏做了那个替罪羔羊,帮他挡了一下。既然秦晓澜可能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么就从她身上着手调查吧,看来刚才那辆车的跟踪也定是那边安排的人了。 他将这些要查的事都安排下去后,就回了家整理,洗过澡,刮去胡子,再换上一件衣服,顿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手机声响,是第一个安排查车牌号码的已经有回报,但查无所获,那就是一辆普通的车子,车主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应该与他没有什么交集。 这个答案在聂云枫预料之中,那辆车的跟随可能真是偶然,但他不排除是对方盯上自己的可能性。而他要考虑的是,这个背后潜在的人会否将目标转移到已经受伤的洛夏身上,因为如果要拿住他,无疑洛夏是他的致命弱点。 想到这些,他就必须开始布置,安排人手去医院那边二十四小时防备。不管对方存着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洛夏再遭受到伤害。其实虽然这些年他在黑市已属金盆洗手,后来也找了妥帖的人来主持大局,但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脱离,所以要找点人安排还是可以的。 当他准备就绪打算回医院时,第二个汇报电话也到了,对面报出了一个名字――连成皓,聂云枫不由眉宇深蹙了起来。这个人他有听说过,虽然自个离开了黑市,但那里边的事还是会传到他耳里。据说现在这个连成皓在柔城黑市掌了一片天,即使没能将整个黑道吃下,却已是有不小的势力了,也是近几年暗中崛起的。 此人年纪与他相若,当初他在混时,完全没听过这个人名。能短短几年崛起,证明这个男人不容小觑,而不出他所料,果然这个连成皓与秦晓澜有关系,所以极大的可能他对自己动杀机,是因为这个秦晓澜。 说到秦晓澜,聂云枫就不由头疼了,那一次的荒唐事后来被江晨希一再取笑,可在当下他根本是醉到糊涂了,醒来发觉身旁有女人,还是认识的时,心烦又懊恼。他承认自己在没有遇上夏天的这段岁月,过得醉生梦死。看来应该找那个连成皓谈谈,彻底解开这个结才是。 回程的路上,心思原本都纠结在那件事上,是不会注意到路旁的行人动向的。可随意间的一瞥,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从对面跑过来,主要是那人身上的衣服特别显眼,仔细看才发觉是认识的。 那是个女人,她穿的特殊警服,正是之前去北区监狱看到的那个叫肖敏的女警。只见她行色匆匆,一脸的焦急,当她与车身略过时,聂云枫心中一动,刹车一脚踩了下去。 车子停在路边,看着观后镜内,女狱警越跑越远。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可是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想看看这个女警是要做什么,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像阿列曾经的小红,也可能是她曾在牢里关照过阿列。 本想目送她跑远后再开车,却见她忽然停住脚步,左右观望,然后朝着对面马路走去。不由回过头透过车窗去看,当看清她停住的位置时,聂云枫瞳孔缩了缩。 肖敏停在了一辆车前,而那辆车正是之前跟踪他回来的黑色轿车。刚才他心思恍惚开在路上,并没有去注意路边停放的车辆,此时却是发现这辆车居然就停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而那个肖敏似乎往内看了看,原来开车的戴鸭舌帽的男人显然已是不在,她突然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坐进去,缓缓开上路面。 想也没想,聂云枫一个掉头跟了上去,不紧不慢跟在那车后面,整件事都透着诡异与蹊跷。肖敏怎么会来开那辆之前他怀疑跟踪的轿车,原本消去的疑虑再度升起,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刚才车主已经有查过,是个普通职工,而且是男人。 原本前方的车开得稳稳当当,速度不快也不慢,可是忽然之间加速了起来。因为是到了傍晚时分的下班高峰,车辆穿梭较多,一个不备就被那车越过前方几辆,而他的车则背车阵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轿车一个转弯,往别的路上开,等他车子能动开到路口时,已是不见那车的身影。 “已经甩开了。”女人松了一口气,手在掌控着方向盘,身旁副驾驶位空无一人,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道男声却忽然从车厢内响起:“哼,聂云枫......” ### 聂云枫回到医院时,差不多天要黑了,有些懊恼一路上的事情拖延了时间,走到病房门口就见陌景晗靠在墙上,听到声音朝他看来,皱着眉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耸了耸肩,没做解释,想跃过他推门进去,却被拦住:“summer刚睡着,晚点再进去吧。我跟你谈谈这件意外事故,下午你走后,那个秦晓澜与一个叫连成皓的男人有来过。”讲到这,顿了顿去看聂云枫的脸色,果见他面上微寒。 经历了这么多,也不想再讥讽什么的了,就直言讲出实情,当然隐去了那段秦晓澜怀孕又流产的事,这件事既然summer说永远隐下,那也不用再说出来徒惹伤悲了。 聂云枫闻后,微带疑虑地问:“你是说那连成皓也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了,然后他们来向洛夏道歉?哼,一句道歉就能抵差点流失的生命吗?我去找他们!”转身就欲去寻人,得知他们也在医院,那是最好,省的他再花费精力去找了。 “聂云枫!”陌景晗在他身后沉喝出声,“你到底懂不懂?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你去找人寻仇的,收起你那套江湖习气。我是希望你将自己身边的关系都处理好,不要出现了秦晓澜后又有别人,再来一次,你认为summer能承受得了吗?” 据他所见,那天酒吧的那个女警与他关系匪浅,又有秦晓澜怀他孩子,会否还有张三或者李四找上门,这一个又一个的,洛夏哪里有那么强硬的心脏来承受这些? 这个男人在决定要与洛夏永远走下去,就必须将荒唐的关系彻底结束,否则他决不同意就这样把洛夏交给他! ―――― 隐下一个秘密,是为了爱。 ------------ 34.恐吓 聂云枫沉默半饷,点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他心不在别人身上,即使其实也不会有别人,但他还是应承下了陌景晗的话。秦晓澜又是他愧对洛夏的一件事,当初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与秦晓澜有了纠葛,但都属于他的荒唐事。 这么多年,游走在身边的女人很多,但真正与他在一起的却没有。眼下,他会去找秦晓澜谈谈,彻底把这件事给结束掉。 乘着洛夏还在休息期间,聂云枫去护士台问了秦晓澜的病房后就打算去找她,微觉奇怪,她居然是住在妇产科那边。但关于她的事,他也无心多了解,故而只问了病房,甚至连病症都没多问。 到得那边,就见门前站着几个男人,一看就知是那种黑市中人。他们看到他过来,立即站直了,防备地盯着他。眸光沉了沉,聂云枫走到跟前时,改变了主意,淡淡道:“我要见连成皓。”他知道这几人应该是连成皓的手下,而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气质特冷,气场也特别强,应该是高手。 他无意多看了那人两眼,只见那个人面色冷漠,眼神更是狠戾。 很快,连成皓就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他与聂云枫对视了一眼后,压低声音道:“我们去走廊那头说话吧。”头朝走廊尽头那边歪了歪,聂云枫点点头。 其实,关于秦晓澜,他还真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曾经他跟晨希说,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着与夏天一样的气息,她们光明、阳光,是那种身在黑暗底层向往的。即使两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夏天要比秦晓澜美丽许多,但气质却相同。这也是当初他为何酒醉的时候,会错把她当成了夏天,然后做下那荒唐事。 走到走廊那边,聂云枫回过头去看,见病房门口那几人都没动,依旧守在原地,除了之前他看了几眼的那个冷漠男人跟了过来,但是只到十米开外的地方,远远盯视着。看着架势,显然这个人是连成皓身边的人,随时都保护他的安全。 “你找我什么事?” 连成皓的话打断聂云枫的探视,他回过眼盯着他问:“这次吊灯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的干的又如何?”连成皓挑着眉反问,他一点都没把聂云枫放在眼里,即使早有耳闻这个人曾是地下声名赫赫的枫哥,但那已经都是过去式了,如今谁人不知他连爷? 聂云枫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浅笑着说:“连成皓,你做这事无非就是为了秦晓澜吧,你喜欢她?可据我所知,她心中另有人哦。”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聂云枫,若不是答应了晓澜,我绝不会就此放过你!”连成皓突然震怒起来,似乎被戳中了痛处,秦晓澜与宁华宇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结。这个男人居然还敢提! 却听聂云枫冷哼一声道:“你也别狂,夏天受伤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当你在柔城黑市就能一手遮天了?莫不要忘了,这地底下的世界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韩靖的名望似乎要比你还要强一些。” 韩靖正是他那年退下前选中的接班人,这是一个挺有魄力且讲义气的年轻人,而且性情比较耿直,对贩毒枪支这类又深恶痛绝,所以挑选了他来掌管。只是后来后起之秀渐渐崛起,眼前这个连成皓就是,以不能阻挡之势占得半边天,包括容爵来了柔城后,也暗中控制了一部分势力,所以韩靖不能再全权掌控。 曾经韩靖有来请他出山主持大局,但那时他早已没了那心,于是就拒绝了。一直都知那是条不归路,既然能够走出来,岂又会再走进去呢。韩靖也不勉强他,虽然极少联络,但关键时候找他帮忙,绝对是义不容辞。就是他接手了夜未央酒吧后,韩靖还派了兄弟过来镇场子,所以他酒吧内基本无人闹事。 这也是当初他敢全力去保简单,而容爵又拿他没有办法的原因。黑市,他有着一股自成的势力,而白道,不说苏景与他的交情,就是当年的警司已经晋升高官,他若拜托一两件事,定还是能说上话的。所以容爵会对他咬牙切齿,因为他黑白两道都能通吃。 眼前这个连成皓却像个初生牛犊一般,威胁恐吓于他,当然他也是有实力与底气才敢如此说话。在他对他做出调查研究的同时,必然也被对方研究过了,所以就凭连成皓的胆气,聂云枫觉得还是挺欣赏这个人的。 连成皓在聂云枫提到韩靖这个名字时,眼神寒了寒,眸光凌厉一闪而过,立即明白那韩靖是他的人,如此这般还真不能小觑这个男人。 “秋后算账谁不会做,你心疼你的女人,你可知晓澜她......”后面的话咽在嘴里,虽见聂云枫挑着眉等他下文,可他终究还是没怒言出来,因为答应过晓澜,这件事永远都不要让聂云枫知道,定了定心后换了别的说辞:“这次的事件就到此为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最好是永远都别出现在对方视线里。” 聂云枫盯了他半刻后,冷声道:“最好如此。” 说完转身而走,走过十米处时,与那个冷漠男人擦身而过,心上一凛,自身的敏锐感,他感觉到了杀气。这个人想杀他?走过两步,视线往回看,果见男人眸光中冷厉一闪而过。扭回头离去,身后的视线停驻在背,他觉得连成皓的背景要好好查查了,尤其还有这个冷漠男人的身份,他为什么会对他有杀意? “冷,不用如此防备他,目前来说这个聂云枫对我们暂时无碍。”连成皓走到跟前,淡声道。那个叫冷的男人收回目光,低首应承:“知道了,皓哥。” ### 这次与连成皓谈判的事,聂云枫并没有告诉洛夏,男人的事由男人来解决,无需再让她来费心。他要调查一个人的时候,通常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让韩靖从黑市方面查探,一种就是让苏景从档案方面调查。 为了谨慎起见,他选择了两面都拜托。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不能让夏天处在危险境地之中,所以必须排除一切可能危险之源。韩靖那边的答复来得很快,查出那个男人叫冷,连成皓出现在众人视线时,这个男人就跟在了他身边。 身手很不错,属于连成皓的贴身跟班,两人之间有过命交情。其他的暂时查无所获,聂云枫琢磨冷这个名字,似曾听过,但记不起来了。他手上提着两壶开水往病房走,刚刚洛夏醒来后觉得身上粘腻,想要擦洗一下,于是他特意来开水房泡上两壶。 在即将走到病房门口时,就见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车从内走出,微有疑惑,到换药的时间了?但平时不都是护士来的嘛,怎么今天医生亲自来呢?不由朝那医生多看了一眼,可这医生头戴医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倒是高大。 一个错身,医生已经推着医车从旁擦过,聂云枫随意瞥了眼医车,忽然转身厉喝出声:“站住!”哪知那医生非但没有停住,反而走得更快,可似乎医生拐了脚,走起路来不利索。聂云枫正想去追,却听病房内传来一声呼,正是洛夏的声音,就这么一顿是功夫,那个医生已经推着车转过了弯,不见身影。 最终聂云枫还是选择跑进病房内,只见洛夏满脸惊惶地看向门边,一见是他立即直起身:“聂云枫,刚才那......那......”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几步上前,发现手中还提着热水壶,怕烫着她,连忙转身放回桌上后,再回身到床边,一把抱住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洛夏揪住他的衣襟,眸中有着惧怕,“刚才那个医生,是假的。那个人伪装成医生模样,进门就捂住我的嘴问我你去了哪里,然后还恐吓我不许出声,否则就杀了我!我不肯说出你的去处,最后他离开时还撂了狠话说:告诉聂云枫,该还债了。” 聂云枫眼神一沉,又是冲着他来的?最近身边事接连不断发生,似乎件件都是冲着他!想要问其中细节,但看洛夏惊吓不已,甚至连身体都还在颤抖,故而将她揉紧,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可是语言似乎制止不了她的恐惧,她仰起头惊声问:“那个人来找你的,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听着更是令她觉得恐怖。当时那个医生进门时,她就觉奇怪,又不是动手术,过来换点滴何必还要带着超大的口罩,遮住整张脸干嘛,像蒙面似得。 后来他突然捂住她的嘴巴,刀抵在她的咽喉处,声色嘶哑难辨,问起的事都是与聂云枫有关的,明显一副来寻仇的样子。这时也看清那双眼睛,里面透着狠意与杀念,这并非是开玩笑。本以为跟秦晓澜冰释前嫌后,那连成皓也不会再找人寻聂云枫麻烦了,可是显然又有事要发生。 ―――― 阴影逐渐逼近,即使察觉也不知背后那只手在哪里。 ------------ 35.温柔无需缱倦 聂云枫强敛心神,先将洛夏惊惶的情绪安抚下来,这件事他其实也很心惊。 刚才在门外发现那个医生有异样,而随意一瞥推车上,只见上面放的点滴袋子明显不是洛夏这几天要挂的,很显然这个医生不是来换药的,加上他的行为举止的怪异,直觉就想拿住此人。可在当时听到洛夏的惊呼声,怕她出事,尤其这个医生是从里面出来的,他不敢冒这个险,只得暂时放下去追踪那人,选择进病房查看。 等到洛夏平复下来,她紧紧拽住他的手道:“聂云枫,我好怕,我怕好不容易我们可以平静一点过日子了,又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即使那名假医生最终没有做什么,可还是有不祥的预感,似乎那个人在预示着什么。 聂云枫只能轻柔细声道:“别担心,不会出事的,我会立刻安排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至于我这边,我也跟警方那边谈谈,看能不能请求保护。”看来确实得找苏景讲讲这件事了,似乎十分棘手,牵涉到洛夏的安全,他决定报警。 电话打到苏景那边,因为怕交代不清楚,所以约她明天早上到医院这边来详谈,因为此时已经晚了,不宜叫人家连忙赶过来。苏景没有什么迟疑就应下了,她那边也正好查到了一些与冷相关的资料,认为还是当面说来得比较清楚。 洛夏在旁听得真切,虽不知道与他通话的人是谁,但内容却听似与警方协谈,早已猜到他以前的身份,故而不会觉得奇怪,警局那边他必定是有人在的。发生了刚才那件事,心情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安静下来就觉得沉闷。 聂云枫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想了,我给你将水提回来了,现在就去兑些冷水在里面,一会给你擦洗一下。”她的伤口在背上与头上,所以短期之内不能洗澡,但一直这么躺着,习惯了每天洗澡的她觉得浑身都痒得难受。 听他这么一说,洛夏不由脸红了下,却也是没有拒绝。等到他真的端了热水过来,绞好毛巾要给她擦拭时,又觉羞赧起来,虽然两人肌肤相亲过,可到底这般坦诚着还是会尴尬。于是她说:“我自己来擦吧。” 聂云枫递了眼她脸上的嫣红,知道她在害羞,也不为难她,就把毛巾递过去,轻声道:“你擦一下前面,等下我把后背衣服撂开了,给你擦擦后背上没伤的地方。”说完君子的转过身去,只听后面顿了会后,开始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无声底下这些声音传入耳内,显得气氛暧昧之极,脑中会浮想她此刻的样子。他之所以没有强势要求替她擦洗,是考虑到刚才她受的惊吓不小,故而不想勉强她。等到后面传来一声细小的声音:“好了。”他才转过身去,却见她的脸红已到了耳根。 他笑了笑,接过水盆去洗手间,又去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到床边,然后道:“你背过身去,我给你擦一下。”这回洛夏也不忸怩,转过身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她的衣衫,白皙的肌肤逐渐外露,可当看到纱布时,聂云枫眼睛一刺,立即那些遐想都飞离。 白皙的背上,其实伤口不止一处,扣上纱布的是水晶片割得深的,其余的一些淤青什么的,大大小小布满整个后背。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平时护士来换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每看一次就心疼一次。 细心将每一处擦过,才沉默着端着水往洗手间走,有意在里头拖延了一会,等到出来时,就见洛夏已经换好了睡衣,将脏衣服扔在了一旁。他走过去整理了下,放到池子里泡上,打算明天早上将衣服洗了。 琐碎的事,他做得理所当然,并不会觉得不好。可在洛夏心里却是有感动的,见他要往旁边的看护床躺下,心念一动,往后退了退,轻声道:“聂云枫,睡这边吧。” 受宠若惊,就是聂云枫此刻的心情,从早上离开时两人心意相通,到之前发生那件意外,再到刚才的亲密接触,洛夏现在对他提出邀请,无疑是预示着她已经原谅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然后环住她的腰,怕蹭疼了她的后背,不敢太用力。 洛夏有发现到他的小心翼翼,轻笑着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有他在的地方,果然是暖暖的,即便他此时的体温要比以前要凉了许多,但也好歹比她要热。没过多久,就呼吸均匀了,睡了过去。 聂云枫却是心境无法平复,温柔软玉在抱,却也只能是抱着,鼻间闻着独属于她的馨香,感觉到满足。但心神却无法放松下来,不知道那个假医生还会不会来,猜测那个人又是谁,连成皓身边的那个叫冷的男人吗?立即推翻了这个判断。 两人气息不同,而且冷的身高没有那个假医生高,当时那假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皮又搭下的,故而他没有看到那人的眼神,但从气息上可分辨,不是冷。 还有一件事他觉得很蹊跷,明明那人找洛夏是询问他的动向,甚至是要找自己报仇的,可为什么在门外碰上时,他反而是避开了他,甚至跑走呢?最后留给洛夏的话,让他还债又是指什么?疑点丛丛,一时间犹如蜘蛛网一般,难以解开。 总感觉那个人的动机像是有意警告,或者故事制造这许多事端,然后造成他这边的惊恐。寻上洛夏,也是知道他的唯一弱点就是她,所以先拿她开刀恐吓。看来明天苏景来了后,他得将具体事情都告知,然后申请警方保护。 事情犹如弥彰,环环绕绕,就在聂云枫即将入睡时,忽然身旁的人动了动,接着是呻吟声起,立即惊醒过来,连忙去看她,只见她额头冒着冷汗,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侧耳细听,竟是:“聂云枫,快跑,危险!”心中一痛,那件事到底还是对她产生了心理阴影。 连忙轻唤:“夏天,醒一醒,你在做噩梦!我没事的。”一遍遍重复后,洛夏终于眯开了一条线,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伸手紧紧抱着贴住,咕哝了一句又睡了过去。这一回倒是没再做噩梦了,而聂云枫也不敢再入眠,就一直盯着她的睡颜到天亮。 清晨的阳光射进病房内,洛夏喝完聂云枫打回来的清粥后,就提议去楼下花园里坐坐,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她知道聂云枫早上约了警察过来谈话,估计一会也就过来了,之前有看他接过一个电话。 聂云枫见她睡了一觉后气色好了很多,似乎昨晚的阴影也消去了,自然是同意她这个提议。立即问护士找来一辆轮椅,将她抱到上面后,就推着走去楼下。 显然很多病人都与他们有同样的想法,早晨的空气都比较清新怡人,所以在家属陪伴下出来散步的病人很多,三三两两的,花园里倒是十分热闹。远远看见那边连成皓扶着秦晓澜也在散步,聂云枫就想推着洛夏走开些,不想与他们碰面。 哪知洛夏眼尖,已经看到了,反而主动打招呼:“晓澜,你也出来透气?” 秦晓澜今天倒是没坐在轮椅上,由连成皓扶着,而他的那些保镖们就跟在身后,寸步不离。聂云枫看过后,轻哼了声,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轻哼被洛夏听了去,不由抬头飘了他一眼,见他是盯着连成皓,于是松了口气。 刚还以为秦晓澜的事被他知晓了,所以心有微惊。看得此时神色,应当是不知情。 秦晓澜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到得近处,她关切地问:“洛小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叫我洛夏吧,洛小姐听着怪别扭的。”这个女人在她面前总是变得拘谨,既然彼此都痛过,也放开了心防,那就从朋友做起吧。 秦晓澜愣了下,随即莞尔:“洛夏。”两个女人相视而笑。 这时聂云枫电话响起,一看是苏景的,朝洛夏示意了个眼神就走到旁边去接电话。 “喂,云枫,你在哪?我到了那个病房了,里面没人呀。” 聂云枫抬起头看向洛夏的那间病房窗口,“你在病房里吗?走到窗口往下面看,就看到我们了,我和洛夏在楼下花园内散步,你到这边来再谈吧。” 苏景在听他这么说时,就移动脚步走至窗前,然后果真看到聂云枫手握手机抬头往她这边示意,正待应下转身而走时,忽然视线瞥到某处,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脑中什么闪过,立生不好的感觉。 而这时楼底下的聂云枫突闻身后传来洛夏娇俏的笑声,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手机也放了下来。在十米开外处,洛夏含着笑与秦晓澜在说着什么,好像秦晓澜说了一个笑话,她就笑出声来,这么纯粹的笑容,在重遇洛夏后,很少见她脸上出现过。 霎时,他迷了心神。 ―――― 两个人在一起时,其实温柔无需缱倦,只是对方懂你,而你也懂他就可。 ------------ 36.因果循环(高潮、大虐) 夏天真美。 这是聂云枫心里唯一的念头,能够每天都看到她的笑颜,牵着她的手,是他这一辈子的奢求。曾经一度,他甚至以为就像当初向菩萨许的愿一般,要与她生生不见,幸而老天垂怜,将她带回到他身边。 再看巧笑着的秦晓澜,忽然想若是她们能成为朋友,也未尝不可。他已经决定要把以前做过的错事向洛夏坦白且忏悔,他和她之间,不要再有秘密与隔阂。 见洛夏在朝他招手,心领神会地跨步往她走过去。忽略了拿在手中未挂断的电话,那里面在嘶声而喊,可是他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全都集中在洛夏身上。 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此生最爱的容颜,却见那本来带笑的脸上,变成惊恐,然后尖叫而起,一个刀刃入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夏天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害怕? 别怕,有我在,我就到你身边来。 聂云枫急着往前走两步,却又再次听到刀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接着背上一种剧烈的疼痛泛开来,身体顿住,似乎......刀入的是他的背?他惊讶地转身,看到的是一张满是血的脸。 有人在怒吼:“冷,你在干什么?” 冷?这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是那个冷?什么从脑中划过,他猛然抓住,眼睛突瞪起来,冷!?久沉的记忆一点一点从脑子里闪现,还有那忘不掉的声音。 “云枫,今天我从兴义街捡了个少年回来,气质很适合混黑道。” “我决定收那小子当徒弟了,真没看走眼,天生就是个虎犊子,等我把格斗术教会他后,恐怕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云枫,那小子名字实在是太土了,叫什么王二,帮我想想给他取个酷一点的名字,走出去也威风撒。” “冷?嗯,这个名字不错,就它了。” ...... 尘封的记忆,那都是阿列曾对他说过的话,因为他从未见过他口中提到的少年,所以在终于见面时却不相识。难怪会觉得冷这个名字熟悉,原来,竟是他给起的。 阿列调侃说:那少年冷得像个冰冷的机器,从来没有一点表情,于是他就起了冷这个名字。他以为,在最后的那场战争中,爆炸里头有这个冷。 尖刀,鲜血,少年长成了男人,终于明白,杀意从何而来! 眼前的冷,满眼都是仇恨与凶残,他手中的刀还滴着血,面上的血是刀插进后背时喷出的。他冷酷开口:“我与列哥一同入狱,后来我先出来,列哥给我下了一道死命:杀了聂云枫。”说完,高抬起手,尖刀对准聂云枫咽喉,再度刺下来。 聂云枫连中两刀,眼见那下来的刀势又狠又快,尤其是他刚才的话,令他怔愣在原地。 列哥给我下了道死命:杀了聂云枫!杀了聂云枫! 耳边是洛夏的尖叫声,可他却无力去抵抗,只能静等刀落下,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冷的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他的手鲜血直流,下一秒他一把揪住聂云枫的衣襟将他挡在身前,回过身只见一名女警手持警枪瞄准着他。 那名女警正是苏景,她在楼上窗口就已看到连成皓身后的人有异动,联系资料里所查到的事实,心中一惊,立即敏感觉察到不好的事,所以一边往楼下飞奔,一边在电话里朝聂云枫嘶吼示警,让他注意身后有人。 可那时聂云枫将手机放了下来,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等她跑到楼下,只看到男人将刀连刺两刀进聂云枫后背,而他居然毫无所察。紧接着,那人又要行凶,她直觉拔出手枪击中冷的手腕,刀落地,没想到居然还要顽抗,竟是抓住聂云枫为人质。 “放开他!”苏景怒吼出声。 连成皓肃冷了面,眼带寒意:“冷,放手!” 哪知冷却是勾唇而讽笑:“出卖大哥,出卖兄弟,天诛地灭,聂云枫,你该死!” 聂云枫闭了闭眼,只觉背部撕裂,甚至感觉血液全往那处汹涌而出,阿列,原来你竟是如此恨我。呵,出卖大哥,出卖兄弟,天诛地灭,这就是你所想的吗?他突然心灰意冷了,凄然而道:“也好,他们都去了,是该因果报应,也要去陪他们了。” 冷勒住他的手臂倏的一紧,酷寒的目光紧盯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心中如排山倒海般翻腾。他因为是列哥身边的小弟,只进去两年,后因为表现后就出来了,为了做到列哥交代的任务。他花了几年的时间,爬到连成皓的左右手位置,如果聂云枫不出现,他可能会隐忍下去,一直只做连成皓的手下,可他出现在了他的视角里。 哪怕那些年时,曾对这个枫哥也敬仰过,但这都改变不了他背叛城哥与列哥的事实。出卖大哥与出卖兄弟,天诛地灭这句话,是那时列哥收他在身边时耳提面命交代的。所以他时时牢记在心,本以为只要借着连成皓的手来杀他,那么也可不用亲自动手。 可如今连成皓却下令,再不动聂云枫分毫。连成皓被那秦晓澜迷了心,只要她不喜欢他做的事,他就绝不会去再做。如此这般,他只能狠下心来亲自动手,却没料想到会如此成功。传闻聂云枫不是自由搏击术无人能敌吗?不过是一个出其不意的背后偷袭,居然让他得了手,还真叫天助我也。 他又岂知聂云枫之所以没有防备,而是他的心里已经全部都是洛夏,他眼中也只看得到她一人,在她的身边,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斗狠耍勇的聂云枫了。 但有件事,他却觉得有必要告诉这个男人,于是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聂云枫,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去见城哥和列哥吗?你错了,列哥会在外面看着你死,然后大笑三声说你死的好,因为,就是列哥安排我来杀你的。” 聂云枫震惊莫名,急声问:“你说什么?阿列他.....” 冷阴沉勾笑,一把小刀又一次狠狠插进了他的肚腹,他的身上向来会藏很多种武器,这是列哥教他的,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如今,他将这后路留给聂云枫。 苏景再次开枪,子弹命中冷的额头,他缓缓向后倒下,嘴角却是溢出笑容,仿佛在说:列哥,我终于完成你使命了,死而无憾。 洛夏从轮椅里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她拼了命地往聂云枫身边爬去,却见那在她眼中一直都是英伟绝伦的男人,像风中柳絮一般缓缓倒下。此时秦晓澜已经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扶住洛夏,搀扶着她起来,要走到聂云枫身边。 苏景一枪命中冷后,疯了一般跑过来,先了洛夏一步抱起聂云枫,只见他仰躺着,眼睛睁得很大,却已经没有了焦距。“云枫,你坚持住,喊医生啊!”她朝旁边的人嘶吼。 而洛夏颤颤抖抖蹲下,用尽全身力气,从她的怀里将聂云枫抱过来,苏景没有跟她争抢,愣愣地看着,谁都看得出此时的聂云枫很不好。 洛夏紧紧的抱住,她不想哭,可是发出声来却只有呜咽的哭声,“聂云枫......不要抛下我!”接而,她再讲不出一句话,只能悲鸣一般尖叫起来:“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已经伸手抓住了幸福,明明她甘愿舍弃那些过往,只想紧握住他的手,为什么最终的结局还是如此? 躺在她怀中的聂云枫似乎听到了那悲怆的哀鸣,想要转过头来看她,却几番努力,都没有转得了头,撕裂的痛已经蔓及全身,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血液在不断流失。只能眼睛睁得更大,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只不过瞬间,他躺着的草地,就被血染开。 秦晓澜紧紧捂住嘴,才不让自己痛哭出来,这样的两个人,实在让人觉得心痛。而苏景再也没了以往的干练与沉稳,她的眼中是极度的惊慌和恐惧,甚至比那一次亲眼看着陆城拿枪指着他头时还要恐惧。因为那时候,她对他的感情还不深,还谈不上爱,而此时,她深爱他啊,就算无法在一起,那也不想有一天看着他死啊。 聂云枫此时已经看不清人,明明听得到洛夏的声音,却就是看不清她。眼前一片模糊,视线因为疼痛受到阻碍。他想,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因果循环的。 父亲向君帆做警察卧底死了是因,他再选择做卧底到陆城身边是果;他欺骗陆城与阿列的感情,出卖兄弟是因,一个死刑一个入狱二十年是果;他想为洛夏谋一条出路是因,却害她承受七年苦难是果。 而现在,他是在为之前造的因,付出应得的果。 哪怕他一直暗中资助梁晚以及她与陆城的孩子,也拜托了苏景托关系到北区监狱照顾里面的阿列,但这些都弥补不了他对他们的愧疚。曾经的曾经,他欺骗了他们,却也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兄弟。 只是走的路不同,理念也不同,到了那个转折点,终究是各走各路。 想起那个冷最后所说的话,他不由心口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阿列!在北区监狱里,他对着阿列的照片眼泪纵流,如今终于知道,阿列将对他的恨意已经融化在骨血里,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列,你恨我是应该的,那么就让我用命来偿还欠你的兄弟情吧。 只是,我走了,我的夏天要怎么办? 我承诺要给夏天一个幸福的未来,也承诺用后半辈子来补偿她所承受的痛苦,更承诺让她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可是现在...... 夏天,对不起,我又一次失信于你了...... ―――― 你相信报应吗?这个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有因就有果,前面的因造成了现在的果。只是,我的那些承诺,要何去何从,与我一起灰飞烟灭吗? ------------ 37.迷药(番外 1) 以前还不知道,可可的逛街功夫,今天真的是让秦晓澜大开眼界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挥着手,“不行了,可可,我必须休息去了。” “晓澜姐,你这么快就累了啊,我还没买什么呢,老实交代,你是想我哥了吧,这才分开多长时间呢?”可可嘟起嘴,样子可爱又调皮。 “你啊......”却也无可辩驳,逛了一天,还真是想环宇了,不晓得他现在在做什么。口袋里手机在震动,秦晓澜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姑妈的女儿颜颜,微微蹙眉,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让她深恶痛绝的声音:“秦晓澜,很久不见了啊。” 她心下大惊,却表面不动声色,连忙转身走到一旁,怕被可可听到。压低了声音问:“老吴,你把颜颜怎么样了?” “啧啧啧,你的妹妹就是我的朋友啊,我能够怎么样呢,不过半个小时以后我见不到你的话,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嘟嘟嘟嘟.........” 该死,秦晓澜捏紧双手,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走到可可跟前,“可可,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帮我跟你哥说一下好吗,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可可看她讲完电话回来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心思单纯,也没往别处想,只嘱咐道:“那你路上慢点,晚点你给哥挂个电话吧。”秦晓澜点了头后,勉强笑着说:“我知道了,你先去找你哥,一个人别逛了,今天是元旦,人太多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到路边匆匆拦了出租车朝夜未央酒吧赶去。刚才那个老吴留下的地址正是这个酒吧,心中感到很是无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酒吧。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好像与这个酒吧一直牵扯不断。 如果此刻秦晓澜知道,今晚她踏进夜未央酒吧后,之后的命运将随之改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是世事无常,谁也没法在前一刻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当秦晓澜在昏暗的酒吧内找到老吴等人时,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小时,而躺在地上的颜颜已是满身是血,嘤嘤哭泣着。心揪疼的厉害,这是自己妹妹啊,不管她曾如何苛待过自己,但都不会改变她是姑妈女儿的这个事实。 厉眸看向那边的老头子,冷声道:“老吴,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的妹妹?放了她,这事跟她无关!”整个包厢里,除了自己和老吴外,还有几个体形强壮的打手站在一边,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等在这里让她自投罗网呢。 如此一来,今儿想要安全离开已是不可能,恐怕上次的事情只能说是侥幸逃脱,这一次老吴必然要将她置于死地。既然这样,何必将无辜的颜颜牵扯进来,她是美好的,也会有更好的生活,不能就此陨落。 老吴“啪啪”两声示意,立即就有人拎着一瓶红酒进内,将酒放在桌上,打开、倒出,鲜红的液体很快充满整个酒杯。“把酒喝了,跟我赔罪,今天就放了你们两个。”老吴翘着二郎腿,右手来回摸着自己光秃的额头,看着秦晓澜的眼神中,分明是不怀好意。 秦晓澜看了眼茶几上的红酒,想也知道这酒定有问题,可如果不喝,颜颜就会遭殃。低眼去看颜颜躺在地上无助的样子,那是从未在这个高傲女孩身上见过的,那么狼狈不堪。是她害了她,为了还姑妈对自己的恩情,就让她用一命换一命吧,欠她们家的也可还干净了。 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翻转杯子,一滴都不剩,以显她的诚意,然后将杯子一扔,“吴老板,满意了吗?放了她吧。” 老吴摸着自己断了的手指,阴阴一笑,“哟,秦晓澜,够爽快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跟你个丫头计较,来人,把地上的人给我抬出去送走。” “你要干什么?”秦晓澜急了。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力气带她回家吧,所以就做点好事啊,帮你把你的妹妹送回家,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老吴朝手下眉眼一挑,那几个大汉就架起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颜颜。这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他在口是心非说虚话。 秦晓澜上前拦住那几人,怒目瞪着老吴:“你说话不算话,这么做你就不怕坐牢吗?”眼前突然一片朦胧,几年前的噩梦在脑中回旋,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颜颜跟自己有一样的遭遇,这群禽兽分明是要对她施暴。 突然一股外力将秦晓澜往旁边一推,重心不稳的她跌坐在了地上,“哼,坐牢,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就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秦晓澜感觉头皮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热,心里莫名的升出一种渴望,咬着牙,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耻辱。用力地爬着,想要去阻止,可是浑身变得无力起来,眼看着颜颜被那两个男人带了出去,不......... “现在轮到你了,秦晓澜,别妄想用自杀来躲过,我是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老吴一个挥手,示意身边特意留下的大块头,将她带到指定的地方去。 秦晓澜感觉身体被人托了起来,心里莫名的开始恐惧,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惊恐,她感觉,这次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那么就会永远的失去宁华宇。她不要,不可以失去他。 一想到他,立即精神一震,开始拼命的挣扎,一个冲力,她倒在了桌边,毫不犹豫的握起红酒瓶,用力的砸向桌脚,“啪”的一声,碎片四散,此时的她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充满了四肢百骸,一个转身就站了起来,拿着酒瓶的残口对着老吴和那个大块头,歇斯底里的吼叫,“滚开,滚开,不要靠近我。” 胡乱的挥舞着,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挣扎中变得满目疮伶,这不是她想要的啊,她不想的,她不过是想要一份简单又平凡的爱啊。 “秦晓澜,以为拿个碎玻璃就想吓住我?你还傻愣干嘛,还不过去把她抓住。”后面那句,显然是对那个大块头说的。 看着那个大块头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秦晓澜连连往后退,“不要过来!” 大块头仿佛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双臂张开,做着拉伸的动作。随时可能扑过来,将她厮打一顿,然后再交给老吴,那么之后她的下场将会很惨,甚至没命。 秦晓澜余光中瞥到自己在后退中,已是离门口很近,只要给她几秒钟的时间,绝对可以逃出去。但显然老吴看到了她的举动,冷声警告:“你要是敢跑,我敢保证你的妹妹会有更好的待遇!” 颜颜?她顿住,接而身体抵不住药效,浑身上下难受的要命,热的需要找到突破口,为了保持神智清醒,咬了咬牙朝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按捺不住往外流。疼痛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足够了。 老吴厉眸扫过她受伤的手臂,心中暗赞了句:好一个宁死不屈的秦晓澜!可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主,看到血更加兴奋起来,朝大块头高声喝斥:“还等什么,快把她给我带过来,让她尝尝我特意为她准备的工具。” “等等,我自己走过去。”她才不要这些肮脏不堪的手去触碰自己。一步一步的,秦晓澜走到了老吴的身边,露出了微笑,这笑,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药效的原因,看起来格外妖艳动人,老吴滚动了一下喉结,感觉下面有了反应,他突然不想这样做了,这么好的尤物,不如让自己先品尝一番,心之所向,手已经抚摸上她泛着红潮的脸。 秦晓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个翻身,到了老吴的身后,瓶子抵住他的咽喉,“不要动,不然我会手一抖,之后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年来,她已经受够了,今天即使逃不掉,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你,你慢点,你可别想乱来。有事咱们好好商量。”老吴不停地给手下使着眼色,要他看准时机出手。 秦晓澜在心里冷笑,这样的男人,不,他不配做一个男人,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又凭什么跟自己好好说。“让他们放了颜颜,立刻,马上!”说完,酒瓶子刺进了半分,老吴立即杀猪般叫了起来,随后也不敢迟疑吩咐手下去放人。 等到那人去了再回来回报后,秦晓澜才松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量这老头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只要颜颜安全离开了就好。于是一边制约着老吴,一边慢慢往门口挪动,原本被下了药,能够支撑到现在,已是用了很大的意志力,现在只要能够走出这间包厢,起码会有一线生机。 她到底还是不想就此等死,总想为自己谋条出路。 被威胁着的老吴察觉她的动机,不由冷哼出声:“秦晓澜,你以为你走出了这间房,就可以跑得了?别做梦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你休想逃走。” 秦晓澜却是凑近他耳后,轻声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如果我不能活着出去,那么起码也拉一个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下一秒,老吴只觉颈子一痛,心中不由大惊,她竟然真想刺死自己! ―――― 人在绝望中求生存,通常都会变成亡命之徒,因为唯有拼死,才能求活。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地狱,那么秦晓澜宁愿自己下十次地狱来换取宁华宇的一次天堂。 作者有话说:前文提到秦晓澜与聂云枫的那一段关系,故而以番外做一下说明。 ------------ 38.命运的错位(1)(番外 2) “跟我走。”努力保持仅余的一点神志,一手抵住老吴的咽喉,一手打开包厢的门,重金属的音乐充斥着整个大脑,加重了她的头痛,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越来越不真切,她知道,现在必须将这老家伙甩掉,否则自己根本走不出这个门。 一个用力,将老吴推入了在舞池中摇曳的人群,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迷药的药性已经侵蚀了整个身躯,她不能再拖下去,时间对她来说,多一秒就代表多一分危险。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脚,拼命地往前跑,慌不择路。 “老板。”大块头看到那女人将老板推倒在地,迟疑了下,还是先将老板扶了起来。 “你***死人啊,还不赶紧给老子追。哎哟,***,痛死我了。”老吴用力拍大块头的脑袋,却因脖子上的痛而大呼小叫起来。恨铁不成钢,他这手下就是迟钝,这个时候谁叫他过来扶自己了,人跑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块头连忙朝着秦晓澜跑走的方向追了出去,心想那个女人坚持不了多久,只要动作快点,应该就能抓到。免得抓不到人又要被老板打骂。 眼前的人影重叠交错,秦晓澜跌跌撞撞的到处乱跑,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想起曾听谁说过这酒吧的三楼是禁区,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对,是之前在这里做调酒师的燕子说的,她心中一衡量,就毫不犹豫寻找楼梯。 她明白此刻如果往外跑,无意是自寻死路,老吴留守在酒吧的人绝对不止包厢那些,大门外一定还有,只有继续待在酒吧,混在其中才是最安全的。最好是去到连老吴都不敢肆意搜查的地方,早听说这家酒吧后台很硬。 终于找到了楼梯,立即往上攀爬,不知到底爬了多少层楼梯,只知道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酒精加上迷药,往往药效会加倍发作,她能够支撑到现在若非靠之前割了手臂一刀的痛意,不然早就倒下去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不能停。 乱冲乱撞间,却真跑到了三楼,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何禁区没有保安看守,只快步向里奔了进去。远远看到是一条长廊,而整条走廊上却不像二楼包厢区域,大多数的门她推了推都是紧锁着的。不知道是意识不清了还是心里害怕紧张,仿佛那噪杂的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只能加快脚步往里头冲,一直跑到走廊尽头,用力一推,那扇门居然可以推动,连忙闪身躲进了里面。 耗费了这么多的力气奔跑,当一进入暂时安全地方时,神经一松,人就脱力了,于是瘫软了下来,一直滑倒了地上,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气。暗自庆幸屋子漆黑一片,静默无人,也不会让人看到她此时的狼狈样子。 可刚这么想时,忽然就觉黑暗中有异样,仿佛某处有视线射来,感觉十分强烈。秦晓澜抬眼去看,就在两米开远的沙发上,仿佛有个黑影在那,顿时汗毛竖起,心中惊恐,这个房间有人!就在她惊疑中,“啪”一声响,角落里昏黄的壁灯亮了一盏,恰恰就在那沙发的上方,顿时也看清了沙发上的那个人。 是个男人,那双黑幽深邃的眼眸,太过慑人,不像华宇那般清澈。不知是不是迷药的药性发作,还是意识昏沉的原因,视线逐渐模糊,只觉自己陷进了那双深幽的眼眸中,如躺进了旺泉一般。 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意让她有短暂清醒,但随即却觉大腿的痛意变成麻木,眨了眨眼,仔细去辨认昏暗灯光下的那个男人是谁,等看清时又大惊,赫然发现他居然是曾见过两次的聂云枫。一次是陪燕子去他工作室看诊,一次则是上回他对自己施于援手。 因为他曾救过自己,心理上就把他认定为好人,于是神经就放松了下来。但此刻,她一放松,仅剩的清明意识再挡不住酒精和迷药的魅惑。感觉身体浮浮沉沉,犹如在船上荡来荡去,这种感觉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她从未体会过。 聂云枫今晚在楼下喝得太多,几乎是醉倒了,阿荣安排人将他抬了上来。这个房间是他在夜未央的专属休息室,他有一间,江晨希也有一间,三楼上其余的房间都属办公区域,任何外人都不准入内。这是他定下的规矩,私人空间不想有外人侵袭。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窝囊,整天与酒为伍,早晚有天要醉死过去。可就算醉死,夏天也不会再回来了吧,他沉痛地想。天生的敏觉,在有人突然进入房间霎那,他就睁开了眼。 以静制动,是他当机立断的想法。因为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沉重,脑袋里就像有东西在砸一样,若来人有恶意,只能假装沉迷才能给人以他不行的假象。而夜间视物属于他的本能了,也是当初训练的项目。他看到进来的居然是个女人,心中一动,按亮了灯光,立即将那女人一览无遗。 只见她眼睛迷蒙,显然是k了药了,半长的头发搭在脸上,遮住了些样貌。心中暗骂阿荣,难道不知道他的规矩,竟然在这种时候给他安排女人。心中还在为之前脑海里浮现的身影钝痛,此时他非常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 可是看那女人已经意识不清,在地上居然蠕动起来,原本剧烈的喘息声也变成了细细呻吟,显然情绪已经h了起来,心中不由厌恶。他讨厌女人嗑药,那种感觉浑身全是堕落的气息,一点都没有他心中的人那般单纯清澈。 看到这女人,警报也就解除了,用力撑起身子,站起来,想要过去把这女人给扔出去。一站起来,一阵昏眩,差点让他又倒在沙发上,不由苦笑,今晚还真是喝太多了。 勉强借着沙发的扶手撑住了身体,走到了女人躺的地方。 秦晓澜浑身无力,经过了刚才的一场战斗,她已经严重虚脱了,而且更有一种奇怪的灼热在体内乱窜,令她意识混沌,只觉有个人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睁开迷蒙的眼,她此时已是躺在了地上,从这个角度来看,站在跟前的人身形十分高大,而脸离得远看不清轮廓,体形看着很像宁华宇,目光垂落些,华宇也有一条这样的深色休闲裤,于是呢喃道:“华宇,只要你在,我的生命就充满了阳光,每一天都是我喜欢的夏天。” 有人喜欢春天,因为鸟语花香,有人喜欢秋天,因为金黄遍布,有人喜欢冬天,因为冰雪覆盖,但她却唯独喜欢夏天的灼灼烈日,活得太阴暗,自然就向往最炽热的源泉,越热越好。而再糟糕的情况,只要华宇在她身边,她就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若说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坚持,那就只剩下宁华宇了,唯独想他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聂云枫原本俯下的身体一僵,伸出的手也僵在那,夏天?她说夏天?她是他的夏天吗?一把扯起躺在地上的女人,仔细去看,干净利落的短发,清秀的面孔,不,她不是夏天!他摇摇头,又痴心妄想了,夏天怎么会来找他? 再看时,又见女人在明媚地微笑,不对,这个笑容像夏天,她是夏天! 两个女人的面孔在他眼前相互重叠,最终定格,他的眼中只剩下夏天,用力抱紧,将她整个身体都揉进怀里。 秦晓澜感觉自己被华宇抱在怀里,他的指尖很凉,身上也都带了凉气,正好可安抚她身上的热,毫不犹豫就贴了上去。真是舒服,脸颊也凑过去与他摩挲着,感受那冰冰的凉意,中和她体内的灼热。 也许是酒精迷蒙了两个人的双眼,也许是心里的那份渴盼激发了两个人的**,两人的唇纠缠在了一起,你来我往,越来越深,两人都沉醉其中。吻的时间太长,秦晓澜有点吃力,呼吸变得困难,用了些力躲开他的唇,大口呼吸着空气,瞬间胸肺处的闷疼消散。 可还没等她多呼吸几下,柔软的唇瓣就再度被侵占,一点一点,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个吻吞噬干净。聂云枫感觉小腹一紧,某处灼热坚硬起来,很久没有如此情动过了,再不满足只是小小的亲吻,他想要更多。 一个打横,抱起怀中的娇躯,往沙发走去。 “啊!”身体忽然脱离地面,秦晓澜吓了一跳,立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顺势就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华宇似乎比平时结实了好多,但味道很好闻,独有的男人味。 抬了头到他脖颈间嗅,再次肯定好闻的气味,那味道酥麻到她心里。虽然意识不清,可也是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羞涩有,但更多的是开心,身体奉献给华宇,她会觉得幸福。 ―――― 我将你当成了他,你将我当成了她,我们彼此错认了对方,这或者就叫命运的错位。 ------------ 39.命运的错位(2)(番外 3)【算是肉吧】 聂云枫感觉到埋在自己脖子里清浅的呼吸,邪魅的一笑,很满意她的反应,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见她依旧抓紧他的衣衫不肯放,随即身子欺了上去。 从唇瓣辗转吻到了脖子,锁骨,衣衫渐褪,伸手解开后面的钩子,立即女人**的上身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唇随之而下,胸前的浑圆,一口含住其中一颗红豆,惹得她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下,慢慢的从浑圆往下探去,摸到障碍,想要解开却一时下不了手,摸索了半天,也没完成。 唇不舍的离开尖端,附耳上前轻轻低语:“夏天,来,自己脱。”语声中带着魅惑的诱哄。聂云枫想,此刻应该是在梦中吧,既然是梦,那么放肆一回又何妨。 秦晓澜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敏感之极,此时被他吻过一遍早已情动,浑然不觉他唤的名字不是她,只觉身体空虚无力,想要什么来填满,听了他的话,想也没想就去解身下的裤子。 聂云枫迷蒙着眼,看她在自己身下的小脸泛着红潮,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夏天也是这样娇羞地躺在他身下,娇软语声,令他酥麻入心,感觉身体越发灼热,身下更加坚硬如铁。 不再犹豫,拿开她的手,大手探入已经解开的裤头里面,摩挲那处秘密花园,手指钻入再退出,勾刮着她。本中了迷药的身体,怎经得住这般撩拨,立即身体里一股激流划过,像被电击过一般,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聂云枫一声沉笑,抬身、进入,动作没有迟疑。 秦晓澜因突然的进入微觉不适,但疼痛只是几秒的事,立刻一阵收缩电流扫过。感觉身上人的额头有汗滴下,又是一个挺进,将她的身体撑得满满。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深深陷入他的头发里,随着他摆动的幅度加大,呻吟声也愈来越大,两人的汗水交汇在一起。 当越过一个高的山峰,往山顶冲刺,眼前一黑,同时到达了山顶。快感如汹涌的泉水一般,涌入每一根神经里面。 “华宇......” “夏天......” 两个人同时叫出了爱人的名字,这是否就是命运的错位,他们都各有所爱,身体却莫名契合在一起,唤着深爱的人的名字,与另一个人**,酣畅淋漓,抵死相缠。 这一夜,两个人不知疲惫的纠缠着,一次又一次,仿佛聂云枫已经隐忍了很久很久,在这座没有夏天的城市,他失去灵魂一般的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人,一个男人。 秦晓澜的意识虽然是模糊的,但是有关宁华宇的记忆却像电影一样不停的在脑海中回放,这一夜,她也乐于承受,即使要她下地狱,只要华宇能够去天堂,哪怕让她下十次地狱换取他一次的天堂,那也是值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晓澜慢慢从混沌中醒过来,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更加是酸痛无比,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昨晚被老吴威胁喝了一杯红酒,后来她不顾一切地跑,再后来......没了印象。 想撑起身体坐起来,手却触碰到一个有温度的东西,侧头一看,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脸,睫毛修长,嘴角轻弯,却在沉睡中。 只凭肌肤的相触,即知被子底下两个人都是浑身**的。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而来,蔓延全身,冰凉彻骨。双手按住脑门,努力的去回想,残缺的片段断断续续,迷药、逃跑、三楼禁区、房间、聂云枫...... 这些拼凑成事情的真相:她跟眼前的男人发生了一夜情。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忍住此刻的所有情绪,几乎是滚到了地毯上,寻找着自己的衣服,可惜,昨晚战况太激烈,根本没有能够穿上身的衣服,她该怎么办? ### “你跟我再说一遍?”骨骼分明的手死死的掐住老吴的咽喉,似乎下一秒,手的主人就会将他的头扭断。 老吴的脸因为不能呼吸而憋得通红,“咳咳,连爷,咳咳,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就那样跑了,我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 连成皓阴冷的双眼充满血丝,他现在简直想把自己杀了,为什么在得到手下报告的消息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他不敢想象,中了迷药的她,会有怎样的遭遇。只要想到其中任何一种可能,他就想扭断面前这个人的脖子。 “看来,你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既然还敢有胆子算计她,冷,把他给我带下去,可能他做男人太久了,你就如了他的愿,让他尝尝被人上的滋味。” 他说过,任何只要动了伤害秦晓澜念头的人,都做好死的准备,但是显然现在要老吴死,太过便宜他了,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是,皓哥。”冷从连成皓的手中接过老吴,拎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拖去。老吴听了刚才的话大惊失色,连声呼吼:“连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做这么多也是为了讨好你啊。”但任凭老吴如何喊叫,没有人再理会他,等待他的将是这一辈子都难忘的惨痛回忆。 连成皓觉得再也不能浪费时间了,从老吴那里得到的信息不多,现在只能漫无目的去搜寻。秦晓澜,如果你敢出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心中暗暗发誓,脸上担忧却不减丝毫,离昨晚出事到现在已经一夜了,心中隐隐明白不管他有多焦急,那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 冷查过,老吴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如果不与男人有什么,她是不可能熬过这一夜的。唯一祈求她还好好活着,只要活着,那么什么都不重要。而胆敢染指她的男人,他会让那个人死! 按照晓澜昨晚服药后的体力,不可能跑得很远,他已经将夜未央酒吧附近所有能够找的地方都派人找了个遍,却仍旧一无所获。她到底会去哪里? 连成皓一手砸在路边的墙上,该死!从没觉得这么无力过,如果他不可以保护心爱的女人,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强大还有什么意义? 天空阴沉沉的,似带了浓厚的哀愁,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黑压压的云朵笼罩在上方,“轰隆”一声响,居然开始下起了雨,很快就变成倾盆大雨,雨水狠狠拍打在他身上。如今已是冬季,别说是雨就是刮风也会让人冷的直打哆嗦,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拔腿就往夜未央酒吧的方向跑。他发现自己判断错误了,如果昨晚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她能够逃脱老吴等人的追踪,唯一的可能就是留在酒吧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视线背雨水冲模糊,眼前的路看的愈发不真切,浑身上下已经湿透的他,丝毫没有停下雨中的步伐,他本就在离酒吧不远的地方,之前命令手下寻找回报回来的消息都是找不到,他才恨得自己亲自出来找。 突然,连成皓顿住了脚步,前面站在雨中套着一件宽大外套,看起来又憔悴不堪的女人,不是秦晓澜又是谁?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抓住她的手臂往怀中一带,柔软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中,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可将她揉进血肉里。 “你怎么可以让我如此担心害怕!”连成皓的这一句话,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她能把他折磨成这样吧。 秦晓澜茫然抬头,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当时醒来发现聂云枫躺在身旁,胆颤又心惊,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有几处裂开,只能一把抓起地上那件黑色外套,胡乱往身上一套就拼命往外跑。 她不想看见自己有多么肮脏,也不敢想象当聂云枫醒来后,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唯有逃走来躲避这一切。因为黑夜过去是白天,外头天已大亮,酒吧没有什么人,她偷偷从后门跑出来。可出了门后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如果说当年她背人侮辱是逼不得已,那么如今呢?脑子里残留的印象,无不表明她是心甘情愿与对方纠缠在一起的,哪怕当时她以为那个人是华宇,而这样的她又还有什么自个与华宇在一起? “放开我,让我去死。”没了宁华宇,她还活着做什么?她一无所有了。世事太无情,加注在她身上的悲剧一次又一次,即使她使劲想与命运抗争,可人力如何能够抵得过天? ―――― 阴差阳错的是命运,我是否应该庆幸,遇见的那个人是他? ------------ 40.无法回首(番外 4) 冰冷绝望的声音敲打在连成皓的心间上,如同拿了把刀,在一片又一片的割着他的五脏六腑,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如此歇斯底里,满眼都是绝望。他收紧了手臂,将下颚抵住秦晓澜的头,不让她有任何的妄动。 放柔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怕,有我在。”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一样爱她!早在当初调查她身世时,就知道了那些曾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忠于自己的心。 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有我在。 秦晓澜抬眼眯着眼看他,目光直直盯进他眼中,俊朗依旧,即使被雨水打湿了,这个男人就像坚固的城堡一般牢牢锁住她。愣愣而问:“为什么?” 其实她想问,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是如此不堪,还要选择紧抱住她?其实她想问,为什么明明好的女孩一大堆,偏偏是自己?其实她想问,为什么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的是他而不是宁华宇?可如果宁华宇出现,她又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因为我爱的从来只是你,无关其他,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他如果也像我一样爱你,就不会介意。”他怎么会不知道在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刚才那般执意想寻思又是为的哪般?这些心思他一直都了解清楚,她的心上从来只有那个宁华宇,在意那个男人的目光,以及看法,所以把一些她认为丑陋的事隐瞒住。 可是当两个人之间无法坦诚,那还叫爱吗?而如果宁华宇在乎或者介意她的过去,以及现在遭遇的一切,那么这个男人也不配得到她的爱。可是这些道理,她到底懂不懂? 秦晓澜心有震颤,为连成皓的话!即使一直逃避他对自己的感情,可这一刻却怎么都无法再忽视。一直以来,她以为连成皓对她不过是一时的好感,或者是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此刻终于明白,他对她是一种无法割舍的爱恋,这样的他,她要拿什么去回报? 这一场雨,锲而不舍地洗刷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秦晓澜想挣扎开来,而连成皓的桎梏却怎么都不让她如愿,雨水刷过他们的眼睛和脸,即使近在眼前,也看得不够真切。似绝望、似狰狞、似彷徨、似坚定...... “放开我吧,我还有妈妈,还有外婆,我会活下去。”昨晚已经被折腾了一夜,如今再被大雨侵袭,整个人摇摇欲坠,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有钝痛。 她一直努力的活着,用尽全力靠近有光的地方,只是想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如此简单的要求,在她这里就那么的艰难,不是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吗?莫不是她的那扇窗,推开以后依旧是杂草丛生。 连成皓却没有松开她,依旧禁锢着她的腰不肯放。原本这件事与他也有关系,那个老吴就是为了讨好他才故意给秦晓澜下药,说到底是为了将她献给自己,不想让她知道其中前因后果,怕她知晓后会跟自己翻脸。所以原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她的人找到就好,哪知一找就找了一夜,而再见时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能够放手,又怎么放心丢下她不管?尤其是她看起来非常不好。 “放开我!”秦晓澜见他不肯松手,不由捶打起他的后背,她讨厌现在的自己,昨晚还在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身下辗转呻吟,又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被紧抱。 到底她要怎么做,才可以远离这一切,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华宇身边,哪怕不用说话,看着他做事,都会觉得幸福啊。如今,幸福已经离她远去,再也抓不到了。 “不要乱动,我马上送你回家。”连成皓不顾她反抗,将她拦腰抱起,招了几次的士,都是有人,想想这天气,恐怕想拦到车是很困难的了。雨下那么大,打算去酒吧门前躲一下雨,然后打电话叫手下过来接他们。 没想到只走了几步,秦晓澜在看到他行走的方向时,立即惊恐地缩进他怀中,低喊着:“不,不要,不......”她不要再回那个地方,那里属于罪恶的源泉。 连成皓身子一僵,转过身走到另一边的屋檐,含着脸掏出手机,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没过几分钟,一辆轿车就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将人抱进车内后,连成皓就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从车后座里拿了条干毛巾,反复擦拭她的头发,这么冷的天,她一定是冻坏了。看她的嘴唇,已经发紫,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必须马上洗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才好。 秦晓澜感觉自己每呼出一口气都是热乎乎的,吞咽十分困难,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背脱了下来,潜意识里想要抗拒,但手脚无力,昏沉中眼皮抬了抬,见有人影在晃动,再度沉沉昏厥过去。 直到喉咙干涩之极,她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熟悉的场景就在眼前,原来是到了家里了。想要翻动下,发现手背上插着针管,皱了皱眉,生病了吗?在打点滴啊。 旁边传来一声响,她转头看去。 连成皓从门边走进,眼中满是关切...... ### 聂云枫睁开眼,脑袋撕裂般地疼,宿醉从来都是痛苦的,而他却一次次的沉沦。 眼前闪过某些画面,心中微惊,立即感觉身体有异,他坐起身来,左右环视了一圈,确实还是在他的休息室内,只是哪里不一样呢? 对,气息!他的鼻间闻到的味道是那种暧昧的淫糜,低头一看,果然身上裸露着,而身体得到舒展的感觉很是强烈,再看地面上,有疑似女人衣服上的纽扣落在地上。紧接着昨晚的片段开始一点一点清晰回到脑海,有没有做,他是男人,最清楚了。 夏天?记忆回笼,他记得当时以为是梦,梦中的那个女孩是夏天,难道真的是夏天回来了?连忙起身,走进休息室旁的一个小房间,取了衣服换上好,就走出门唤来阿荣,让他调集昨晚的监控视频给他。 为了安全起见,整个夜未央酒吧都有监控设备,只是三楼的设备会屏蔽掉。但即使屏蔽也无碍调查,只要查出那个时间段有谁上过二楼往三楼的楼梯,以及三楼走廊里的视频,就可查出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聂云枫的心情其实是激动的,这是唯一一次可能接触到夏天,但残存在脑中的片段画面,似乎那个女人又不是夏天,当时为何他会认定了呢?等到监控录像播放出来,甚至放大那张脸时,他失望了,果然不是夏天。那个女人他认识,曾有几次在底下一楼见过,还有一次他出手帮过她,她叫秦晓澜。 当把那个时间段里的监控视频都浏览了个遍,也大致了解是什么情况了。显然那个女人被包厢里的男人给下了药,然后逃跑冲进了他所在的房间,最后与他发生了那些事。镜头上可见秦晓澜在早上披着他的外套从后门悄悄离开了酒吧,不管如何,这个女人并没有因此而敲诈勒索他,而是选择自己离开。 挥了挥手,让阿荣将那些视频给拿走,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看了。以为美梦了一场,到头来梦醒后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一场错爱而已。 酒精使他变得麻木,也使他变得迟钝,居然把一个陌生女人给当成了夏天,真是糊涂又可笑。是太想念她了吗?可是夏天,你究竟在哪? 从身到心,他都觉得空虚之极,根本无法忘记啊。忧郁症的起源就是产生幻觉,他是真的因为思念而在酒醉后出现幻觉了吗? 突然胃痛如刀绞,但他麻木地想:痛吧,再痛一些吧,以此来惩罚他这次的识人不清,居然能将别人当成他最爱的夏天!这是不是也叫有眼无珠?痛到后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却不想唤人,只是躺在椅子上,仰着头,瞳眸里的光亮逐渐黯淡,到最后眼睛闭上...... ―――― 那些人,一错过,就是昔人;那些事,再美好,皆成往事。时光把过去浓缩成记忆,可以回首,但无法回转,一切遇到的、诀别的、拥有的、失去的,都无可更改。 ------------ 41.纵容(第三更是正文了) 肖敏打开门,里面一室清冷,眸色暗了暗,并没有开灯,而是放下手中的外套,然后往卧室方向而走。推门而入,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微微一惊,随即又发现阳台那边有动静,于是走了过去。 男人身影凝立在那处,他的肩背有些微弯,是长期劳作的原因。但依旧无损他的挺拔,本身他就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蹙了蹙眉,还是拉开阳台的门,走到他身后。 只见他微微一动,却没转过身来,良久后问:“怎样了?” 肖敏眯着眼看他侧脸,从她的角度依然可清晰看到疤痕,她淡漠地说:“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何必再问?” 男人转过头,目光如炬盯着她,眼中有着沉郁,显得横跨他整张脸的刀疤越加明显。似乎带了点不敢置信地问:“成功了?”肖敏看了他半饷,不由浮出讽笑:“他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你岂会不知道他的身手?尤其是在出其不备的情况下。” 顿时,男人面色变得怔忡,“他呢?” “死了。”肖敏面无表情陈述事实。见男人全身一震,幽幽地再度确认一般问:“死了?” “赵衡列,不管你问的是谁,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个不争的事实。冷在刺中聂云枫三刀后,被苏景一枪命中眉心而死,至于聂云枫,他所受三刀都在要害,背上两刀,还有腹部一刀,你觉得他能不死吗?” 男人身体往后倒退,抵在栏杆上,脸上忧且不信:“不可能,他是搏击高手,怎么可能会被冷连刺三刀呢?”这根本不可能!不错,这个男人正是阿列,他没有死! 滚落山坡是他的一次逃亡计划,哪怕赌上的是一车人的命。既然是亡命之徒,自然就敢拿命去赌,最终他赌对了,车子冲下山坡时,他及时率先跳出了车外,且在滚落途中紧紧拽住了山坡上长出来的树枝。而他能够顺利以死亡摆脱牢狱之灾,还得靠眼前的这位女狱警肖敏,是她在关键时候到来营救了他,然后隐下他没死的消息,造成了失踪假死的症状。 肖敏盯着他的散乱的眼,那里头有震惊,有......痛意。她只道:“再好的搏击高手,也会有不防备的时候,我没在现场,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但事实就是他受了冷三刀后躺倒在地,而在那之前,你应该明白其中有你的功劳在内。” 阿列茫然抬头,疑惑地问:“我?” “难道不是吗?你故意开车去跟踪他,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又假意去医院恐吓洛夏,使他暂时转移开对冷的注意,又让冷乘他与洛夏在一起的时候下手。因为你明知道洛夏是他唯一的弱点,也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是防备最薄弱的时机。你将这一切都算得很好,为何得到了你想要的结局,却还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 肖敏越说越觉气恼,若非她对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报仇,去杀人,而现在明知他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却也只是站在他面前质问嘲讽他,而非将他抓起来送往警局。 之前她假意穿了便衣走进那家医院,看到警方已经将现场封锁,而苏景独站在原地,沉默到哀绝的样子,看得令她难受之极。苏景对聂云枫的爱,她一直都看在眼里,还记得当初苏景来找她时的情景,这个老同学向来在学校里以高傲为名,从不会低头求人,可她却为了聂云枫向她请求照顾眼前这个男人。 当年的这个案子,她得知的是结局,其中详情并不太了解,可在与赵衡列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他满身都是恨意,浑身都是戾气。后来随着年数过去,他将恨意收敛,变得木讷沉默。她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尽量照拂于他,也算应了苏景的请求。 站在人群背后,她悄悄看了眼那地面,很大一滩血迹。有同事发现了她,问起她怎么也在医院,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探问其中内情。她自然知道这是赵衡列计划已久的报仇,却还是在为他做着刺探的事,从同事的口中得知聂云枫身中三刀,两刀在后心,一刀在腹部,皆是要害,担架来抬时据说就已经快没气息了。 同事叹息着说:唉,又是两条人命。 是啊,又是两条人命!男人为了报仇,搭上了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的命,也要了曾经是兄弟的命。在离开医院前,她想了又想,还是悄悄上了手术室的大楼,远远看到一个女人扑倒在白色手术床前哭到昏厥过去。事实不容再辩,一场报复带来的杀戮,害了多少人伤悲,多少人绝望,又覆灭了多少人的人生希望。 如果赵衡列是主谋,那么她就是帮凶,还有什么资格去斥责他? 肖敏转过身往卧室走,不再看身后的男人,却闻一声压抑之极的呜咽,顿时浑身震了震,不敢相信地回头。只见他已经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身体却开始震颤着,那声呜咽正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从来见这个男人刚烈,哪怕腿瘸了也能坚持着复健,慢慢好起来。如今的他腿疾基本看不出了,除了阴天下雨他会疼得厉害,但都咬牙忍过去。前阵子的牢狱大逃亡那次,他其实受伤很重,可是也都咬着牙坚持忍了过来。 她曾问过他,如果真要报仇为何不亲自去,而要派冷去执行,难道就不怕他行动失败吗?记得当时他身上还裹着纱布,却是叼着烟阴冷地说:聂云枫太过精明,我如果出现他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危机,而以我现在的身手,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唯有转移他的注意,然后让一个生面孔突袭,才有可能成功。 现在她还有一个问题,于是重新走到他身边,“明明杀了聂云枫,你自己是这么痛苦,为何还要如此做?”阿列没有抬头,依旧沉沉而哭着。 肖敏又问:“如果,我说如果一切重来,你还会选择要报仇吗?” 这次阿列却突然抬起头来,仰看着,脸上泪痕犹在,却是坚定地说:“我会!因为如果不报仇,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念。这五年来,恨他,是唯一能够让我坚持的动力。还是那句话,出卖大哥,出卖兄弟,天诛地灭,他该死!” 肖敏的心沉了下去,注定的,这个男人的心硬如铁,坚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更改。他将恨聂云枫当成了活着的动力,如果没有仇恨支撑着,他在牢里活不下去,就是现在他痛苦失去了曾经最好的兄弟,又失去了一个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却依然不悔。 这就是江湖人。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临出门前,幽幽道:“赵衡列,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干,你别再来找我,我也当从没认识过你。”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是她走入了情殇。她将曾在警校发过的誓言都颠覆了,要忘记了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该尽的职责。她救了一个罪犯,替他隐瞒,替他疗伤,甚至在明知他要找人报仇时,选择沉默。最终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她再不适合做这个狱警了,明天她就向上级打报告辞职。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正义的本心,可要她就此举报或者将赵衡列抓捕归案,她又做不到,那么只能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吧。 没有再看里面男人的神情,已经不重要了,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那把匕首,是他在出来后不知从哪弄来的,然后送给了她。上面甚至还带着泥土气息,当时她还笑问他是从哪个土堆里挖出来的。但至他送给她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心念转动间,到底还是没把匕首给留下,且当今后一个念想吧,也算祭奠这段其实不算存在的爱恋。她和他在监狱相识,在监狱相知,却在外头隔断一切。 肖敏在第二天才打电话给苏景,因为怕她会察觉到什么,苏景是个优秀的刑警,她对罪犯的敏感超乎常人。可这次电话里听到一向干练的苏景,却是沙哑着声音,甚至有着几分憔悴与哀绝。鼻子微酸,强抑着难受问道:“你没事吧?” 对面沉默了会,才道:“我没事,你也听说了吗?” “嗯,他......苏景,你别太难过。” “肖敏,我从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心痛到死的一天,我是亲眼看着他就这么躺在面前,然后闭上眼......” “苏景......”肖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只觉得这样的苏景很让人心疼,那场灾难与她又何干,而聂云枫爱的人也不是她,最终她却如此痛苦内疚。 对面传来抽泣的哭声,从未掉过泪的女刑警,如今在电话里哭到泪不成声。罪恶感源源涌来,她几乎是丢盔弃甲地匆匆讲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将电话给挂掉了。 没有办法面对这样脆弱的苏景,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纵容下的后果,那么苏景会恨她吧,可她已经开始恨自己了要怎么办? ―――― 爱无罪,仇恨有罪,纵容有罪,可是,忏悔无门。 ------------ 42.兄弟情 半个月后,肖敏拿到了上级的辞职批准,她申请的理由是长期与罪犯相处,心理造成阴影,暂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领导很是惋惜,嘱咐她休息好了后再回来复职。 她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从事监狱这份工作好多年,本是十分热爱这个职业,可现在她已经不配再继续留任。而且,为了淡忘这份无疾而终的爱,她决定远离这座城市。 在离开前,她先去看了苏景,约在了警局附近的咖啡馆里。再见面时,苏景整个人都消瘦得不行,脸上颧骨突出,眼睛显得特别大,她穿着一身警服,面色越发肃冷,曾经那些眼中的暖意彻底消失。 得知她离职这件事时,苏景沉默了下,并没问原因,只道:“离开也好,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离开这座城市,有一个新的开始。” 柔城,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痛苦,那些伤痛忘不了,化不去。 肖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浅笑着点头。后来两人也无言可多聊,就此拜别,只道了声再见。看着苏景慢慢走回警局的身影,孤独寂寥,更多的是忧伤。 女人一旦爱了,就会受伤,且看受伤的程度是如何了。 转身走到路口去打车,行礼已经寄放在机场了,只需打车过去,就能搭乘飞机离开柔城。远远看到一辆出租车而来,扬起手正要拦下,却从身后伸来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住,条件反射抬腿攻击身后的人,一声闷哼传来,却没将来人打退,而她也停止了进攻。 因为听清了那声闷哼,缓缓转身,果然是他。刻着刀疤的脸上,多了憔悴,甚至连胡子都没刮,眼睛血红,就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过了一般。心疼刚浮起时,立即压了下去,与这个人没有关系了,不能再有多余的情绪。 阿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说:“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 肖敏不动,目光垂落着不看他。 阿列眸光黯淡下去,想了想后又问:“那能不能在离开前陪我去个地方,可以吗?”听着他小心翼翼的祈求,肖敏心中微动,最终还是点了头,就当是最后一次陪伴吧。她其实并没有订机票,因为没想好要去哪,打算去了机场后任意选个地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阿列居然带着她来到了墓地,立即就明白这个男人要来做什么了。只听他在墓地门口询问着,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内走,慢慢寻找着。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有胆怯的时候,只是,人都是他安排杀的,到现在人已入土,怎么还会不敢来? 走到最深的地方,终于看到一处新坟,坟前甚至还放着没有枯萎的鲜花,显然是有人来拜祭过。肖敏感觉到阿列的脚步迟疑了下,但还是往前迈步而去,直到碑前站定,视线垂落,定定看着那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丰神俊朗,透着英气,削短的头发稍稍遮住额头,底下那双眼睛却格外幽深。只是他在照片上,他埋在地下。 肖敏感觉到阿列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然后蹲了下来,手指抚上墓碑,一点一点将那“聂云枫”三个字划过,然后十分焦虑地从衣兜里摸了包烟,抽出两支,一起点燃了后,一支含在嘴里,一支则插在了地上。 肖敏有意走开了些,知道他有话想说,但风还是把他的语声吹进了耳里。 “云枫,你恨我吗?呵,以你的性子,定不会恨吧。可是我却恨,我恨你不顾兄弟情义,我恨你害死城哥。你看看你,当什么警察呢?最终还不是一块墓地,就这么大点地方?” “你在下面见到城哥了吗?定是被城哥揍了吧,不过别担心,城哥也就是嘴硬心软,他是真把你当兄弟,打你一顿后还是兄弟。” “真是好笑,我以为我是那么恨你,设定了一切报仇计划,可是当真正听到你的死讯时,却发现原来并不快活,那一刻,心痛到麻木,不比当年知道城哥枪毙要好过。聂云枫,我是真把你当兄弟,可是你却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拿我当利用的工具啊。” 肖敏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男人已是泣不成声,一面说着,一面哭着,嘴上叼着的烟好久没吸一口,烟灰一大截。似乎他早想这么与聂云枫面对面的坦承着谈,可是却最终选择阴阳相隔之后,才倾吐真言。 从他的言辞里,她也终于知道原来聂云枫曾是警察,这属于警局的机密,就连她也是不知内情的。在这无人的地方,男人没有再压抑,而是放开了声音痛哭,一边哭着,一边将一包烟全部点燃了插在地上。 她不太懂男人之间的情义,难道兄弟情也能一面恨着的同时又一面痛苦万分吗?很显然,他最在意的就是聂云枫为了警察的职责,不惜一切达到目的,背弃了他们的兄弟情谊。 如果她不曾是警察,可能也会觉得这样的聂云枫太过铁面无情,可她是警察,也向党和国家发过誓言,所以能够切身体会到当时聂云枫做那个决定时的痛苦。从他以后补偿的行径来看,他将他们都当成兄弟,只是生来道不同而已, 兵和贼,如何能够共存,然后成为真正的兄弟呢? 寒风簌簌,肖敏等在旁边很久,渐渐阿列的哭声慢慢止息了,他看起来很狼狈,紧紧抱着那个墓碑,眼泪流在碑上,留下泪渍,到了后来他居然用力去抠那张照片。指甲剥落了也不停,直到将照片抠下后,揣进了怀里。 这样的赵衡列,看得肖敏心酸不已。她知道他在后悔,所以才会恐惧到不敢来看聂云枫的坟墓,而真正看到后,即使嘴上说着那些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却仍是不舍这份兄弟情。只是,照片拿下了又能怎样,今后就活在那个忏悔无门的世界吗? 阿列将照片放好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走到这边,干涩地说:“好了,我们走吧。”想要伸手过来再拉她的手,却不知什么原因停在了半处,最终缩了回去。肖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走到墓碑前,深深向着鞠了一躬。 聂云枫,对不起。 这声抱歉为自己,也是为阿列。如果可以,她想为自己的罪行去自首,可一旦自首就会牵扯出阿列,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因为她不想再将这个悲苦的男人送进监狱了。 转身率先走在前面,身后脚步声随后跟来,不紧不慢。荒廖的墓地里,只闻两人走路的声音,哪怕谁呼吸重一些都能听到。就这么保持沉默着往大门而走,却在门口时,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墓地的门前,盈盈而立了一个女子,她的视线落在肖敏身后,肖敏心中一惊,第一直觉就是不好,这个女人认识阿列。下意识就想用身体去挡住他,可是女人遥看的目光却像能够穿透而过一般,直愣愣地盯着,面色萧冷。 阿列从来不是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在看清门前站着的是洛夏时,心就了然。他从肖敏身后走了出来,只迟疑了下就往前走过几步,离了洛夏三米远,站定。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等在这里,但从她那冰冷的视线却知她认得他,而且应该是心有所悟。也罢,一切皆是命,既然他让云枫躺在那里,那么为此而偿命也是应当。 只见洛夏伸出手,缓缓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个细小的金属装置。阿列看过一眼后,只定了下目光,随即转移到她脸上,那是窃听器。只需脑中一想,就明白她在聂云枫的墓碑那里应该装了窃听装置,所以在他出现后,她立即就赶了过来。 可是,不是应该警车鸣笛吗?是警察还没到,还是她没来得及报警? “赵衡列,他死了,你开心吗?”洛夏幽幽而问。 阿列心中一窒,苦涩在嘴里泛开,但回答的却是:“我很开心。”脸上泪痕未干,实在与开心两字难成正比,但他依旧这么回复着。 洛夏讽刺而笑:“既然你开心,那么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哭到撕心裂肺,气都喘不过来?啊?”她往前急走两步,杵到阿列面前,仰着头死死盯着他。 “为了报仇?真是可笑,赵衡列,他是兵,你们是贼,抓你和陆城天经地义,是他的职责。他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们,事实上为了你们这份兄弟情,他做了很多事。他在每年陆城死的那天,会去野外烧纸钱给他,他会暗中接济陆城的女人和孩子,他还求着你身后的女人在狱中关照你,他做了这么多,你给他的是什么?三刀致命吗?” 说着说着,干涸的眼睛开始刺疼,却没有眼泪。泪在那几天里已经哭干,她昂首瞪着眼前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他是聂云枫,是你们同生共死的聂云枫啊,你怎么就下得了手?你的心里就只有陆城一个吗?陆城死了,所以你要所有人为他陪葬?那你为什么不杀我?那个晚上,你来找我,为什么不先把我也杀了?啊?”用力嘶吼出声,带着狂乱。 ―――― 伤极必反,插兄弟一刀,其实也是插自己一刀。 ------------ 43.遗物 “你知道是我?”阿列眼中闪过惊惶,他以为那次伪装极好,却原来还是被识破了 洛夏却摇头,凄然而道:“不,我不知道是你,我又怎能认出只见过几面的你?是他认得,他看出你脚的不方便,他认出你的身形,他对你了解透彻,哪怕你再做伪装,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他选择不说。” “你是说......他早已知道我没死?” “那你死了吗?你装一个假象给聂云枫看,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他去北区监狱你的灵位前拜祭,他一个人关在里面几个小时,他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在他心里,你甚至比陆城都还重要,他以为你死了,他痛苦不已。而你这个已死的人却在背后算计他,想着如何杀他!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他为伸张正义,又有什么错,到头来还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然后以命偿还。” 阿列在洛夏每说一句时,心中痛楚就加剧一分,到后来心胆欲裂,头痛到要爆,忍不住嘶喊出来:“啊――”捂着心口,缓缓蹲在了地上,额头冒着冷汗,他是真的在疼! 肖敏再看不过去,上前拦在他身前,向洛夏祈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他为这件事已经后悔了,他后悔杀聂云枫,他后悔报仇,从今往后他将永远活在这痛苦的回忆里。你再逼他,会把他给逼疯的。” “疯吗?呵呵,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有人为了报仇不惜一切,有人将正义泯灭于心,有人口口声声兄弟,却是把刀插进对方心口,疯吧,早就该疯了。他赵衡列在入狱那时起,就该疯了,为什么还没疯?” 肖敏看着眼前痴痴傻傻的女人,那眼中是化不去的悲怆和绝望。她一定爱聂云枫如生命吧,所以才会在这时候狠狠指责所有的不公。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朗,在指责阿列,也在指责她身为警察,却将正义泯灭。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浓烈的哀伤犹如汪海一般汹涌,几乎漫遍整个心脏。 洛夏也蹲在了地下,盯着阿列那猩红的刀疤,“疼吗?可是这些疼根本不足以抵偿我所承受的一切。赵衡列,你知道你毁了多少人吗?不止是聂云枫,是很多人,没有了他,今后梁晚母子的生活将无所依保。还有我,陆城曾毁了我家园,害死了我父亲,最后你将我唯一仅剩的他也毁灭,要比疼,你永远疼不过我!”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阿列哀鸣出声,他承受不住心在撕裂般的疼。原本他就不想活了,活到今天都是为了报仇,可报仇后却发现原来他会后悔,就连肖敏也要离开他,那么他就是一无所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洛夏却笑了笑,“想一死了之?你真是个孬种!他那般为你,你却在他走后想要死。我若是你,就会后半辈子活在痛苦里也苟且偷生着,否则怎么抵还这笔债?”这就是冤冤相报,永远无止无休下去。 但阿列却已经听不进去,他茫然抬起头,“你报警了吗?让警察给我一颗子弹吧。”想了想又抬首看向肖敏,“匕首还在吗?给我!” 肖敏心中大惊,连退几步,手条件反射地去捂住腰后,这个动作被阿列看到,立刻起身冲上前欲要夺她的匕首,经过刚才一番,他已彻底没了生念。肖敏身手不错,格开他的手,想要制住他,却被他反手一绞,一个怔愣中腰间一轻,匕首已被他夺走。 “不!”惊呼出声,就算她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可也不想最后看着他自杀! 正在这时,洛夏突然沉喝:“赵衡列,若真的想死,也跟我去个地方再死!” 阿列原本已将匕首往胸口插,听到洛夏的话顿了顿,迟疑了下,匕首尖端入肉,血涌出来,只听洛夏又厉声道:“他有东西留给你,要不要随你!” 这回阿列松开了刺进胸口的匕首,肖敏连忙上前夺下,用手帕按住他出血的伤口。这男人真是疯了,居然被对方几句话一骂就真动了求死的念头。幸而刺入的只是表层,血流了些后就不再有了。 洛夏再不看他们,转身就走,阿列怔忡了下随即就跟了上去,肖敏在这时候自然是放心不下他,最终也跟在了后面。 墓地本是设在郊外的,眼见洛夏没有开车的准备,心知应该去得不会太远。可这个不远却也是走了将近半小时,直到眼前出现一所疗养院。肖敏与阿列对看了一眼,不太明白洛夏为何带他们来这里,却也都选择了沉默不问。 一路走过楼梯,到了三楼,原本人影卓卓的地方变得静无一人。洛夏走到一间房门前,停下转身,盯着阿列说:“他留给你的东西就在里面,你现在还可以选择进或者不进这道门。”此时的她已是沉静下来,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悲恸。 阿列却不敢与她视线相对,移了目光看那紧闭的门,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进去。”如果聂云枫有遗物留给他,那么他一定会接受,并且带走。 洛夏眸光复杂,往旁边移开了一步,让出了门的位置。 阿列略过她身旁,低头轻转门把,然后推开门,正待迈入,抬眼间却怔立当场,面上表情从震惊变为惊恐,再到痛苦,身体开始颤抖,脚上顿如扎了千斤重的份量,想要抬起走一步都难。嘴唇哆嗦着转头看洛夏,“这是......他......”一句话竟说不完整。 肖敏站在旁边没动,故而看不到门内是什么,但看阿列这个样子也很心惊门背后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激动,甚至从未有过的孱弱。只见洛夏微微点了头,随后阿列就走了进去,门却关上了,隔断了视线。 肖敏微微有些着急,门背后聂云枫究竟留了什么,是再一次对阿列心灵重击吗?那样的话,阿列求死意念定会更强,这可如何是好。很想冲进去阻断这一切,可看面前的洛夏虽然沉郁着站在那,却是用身体挡住了整扇门,那护拦之态,仿佛是在呵护着最重要的东西。 忽然门内一声哭吼传来,令门外的人都心中一惊,洛夏抬起的眼中有着慌乱,正想推门急急进去,门却突然打开了,阿列人已经冲了出来,竟是什么人都不看,就慌不择路往外跑。肖敏大惊,也无法顾及其他,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他怎么会情绪失控到这般?就是之前得知聂云枫身死时,他也最多是痛哭失声,有求死念头是因为洛夏对他凌厉指责后,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控!肖敏眼见前方的男人跑得虽快,可到底因为腿疾慢了下来,加上他身上的伤并没好全,刚又刺了自己一刀,所以在跑出疗养院几十米时一个踉跄,眼见就要往前栽倒。 她飞身扑过去,在他倒地前捞住了他腰,勉力将他给提了起来,然后紧紧抱住。沉痛地问:“阿列,你怎么了?”阿列反身紧抱住她,呜咽着说:“肖敏,我好难受,我真的痛,他......聂云枫他......” 肖敏看他满脸痛楚,心如刀割,到底聂云枫留给了他什么?不由想,人已死,难道要活着的人都为其陪葬吗?这又是何苦。 疗养院的三楼,洛夏愣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站了好一会,才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聂云枫,你算无遗漏,早就算准了这些后事,对吗?可是,你替所有人着想,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凄然摇头,笑得越加苦涩与悲凉,转过身推开了那扇门,然后走进,关上。目光痴迷看着那处,就在房间的正位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而他的嘴与鼻子被透明的呼吸器给覆盖着。他的身上牵引出一条线,那线一直连接到床头柜上安置的心跳仪,绿色的线条有规律的波动着。除去这能证明生命仍在外,其余的都看似已经沉灭。 甚至若不仔细看,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小。他的手臂上插着针头,连着点滴,整个人毫无声息,生命力似乎已经远离他,只是就这么躺着,睡着。 洛夏走到近处,低头看了眼,地上有个录音mp3,是刚才阿列情绪激动时丢弃在地的。床沿上还有一张纸条,她将纸条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内,然后拉了椅子坐下,开始熟练地按摩起床上那人的手脚。 半个月了,医生说能够残留一口气是万幸,医生说他不会再醒,医生说他没了意识......医生说了很多话,可是她却一句都不信。她不信他会舍得将她遗弃,她不信他将残酷留给她,所以当医生宣告那一切的时候,她就秘密安排将人带离了医院,对外宣布他的死讯。这其中多亏了那个叫苏景的女警官帮忙。 然后动用那笔他留给她的亿万资产,包下这家疗养院,运来最好的医疗设备,并让陌景晗去美国寻找最好的医生过来。她能做的,她想到要做的,都已经做了,包括他最后录下的话,吩咐她要做的事,她一件件为他办好。只祈求他可以醒来,那么她会为他做更多的事。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喃语:“聂云枫,我是夏天。” 这是她每天都要说上许多遍的话,重复着,不厌其烦的。 ―――― 一次次重复你我的名字,只祈求你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不要忘记......醒过来。 ------------ 44.我是夏天 “你说什么?他没死?”肖敏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阿列却是面色惨白灰败,从来他以为自己不怕死,当初总是笑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像他们这种人,总没有好下场,最终落得一个身死的结局。可此刻,他却深深惧怕着这个死字,他听到城哥死,觉得心如刀割,听到聂云枫死,觉得肝胆俱裂。 而在亲眼看到聂云枫存着呼吸躺在那里时,他不知道脑中还能思考什么,只觉得浑身麻木,然后禁不住颤抖与恐惧。当一个人生命复苏时,就会开始惧怕死亡再度降临,而这个时候,他再也无法如之前那般信誓旦旦要报仇,要杀聂云枫。 这是属于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交锋,上回在医院,他有意恐吓洛夏,事后在病房门外与聂云枫对上,却也没有正眼相看,甚至是惊慌而逃。然而此刻,无需再逃,因为他躺在那里,插着呼吸器,心跳薄弱缓慢,毫无声息。 走到床前时就看到那里压着一份医疗报告还有一张纸,他先看了医疗报告,那是诊断书。聂云枫身中三刀要害处,经抢救无效,虽不致死,但却难苏醒,将会成为植物人。看到这处,他移开视线去看床上男人苍白的脸,眉峰依旧,俊逸依旧,却是气息微弱。 又见床沿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在他枕头边上有个mp3,那是他最后对你说的话。 字迹清秀,一看就知是出自女人的手笔。而此时阿列也无心去研究那字,急切地寻找那个mp3,是个蓝色的小巧装置,按了开关,立即里面熟悉的嗓音穿透出来,却很孱弱,时有喘息,似乎十分无力。 聂云枫说:阿列,我知道你很恨我。可能我们再也无法相见,所以只能录下这段话留给你。我与我的父亲一样,同样选择了做卧底,是因为我们有一样的信仰。其实,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我们各有各的信仰,你把信仰奉献给了陆城,而我将信仰奉献给国家与党。 呵,可能这些大道理你听不进去,那么就讲讲我们一起拼搏的那些岁月吧,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兄弟,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一直都当你是兄弟。所以,这一次你杀我为陆城报仇,我不怨你,你也不要后悔,因果循环,是我该承受的。 到就到此为止好吗?阿列,放过其他人,尤其是夏天,也请放过你自己。不要再困守仇怨之中,就让我用死来了结这段恩怨,到这里就结束吧。咳咳......阿列,我想你几十年后,到我坟上坐坐,跟我讲讲你的儿孙事,这是我最后的遗愿,请你为我完成,好吗? 一长段话,中间有几度停下大喘息,随后又吃力地叙说,讲到后来他开始重咳,而最后那句话已经轻到不能再轻,像是在唇间呢喃。 阿列的眼泪当场就夺眶而出,最后的遗愿!聂云枫,你到最后是为我筹谋吗,你是怕我会在你之后也随你而去? ### 聂云枫是在为阿列筹谋,因为他就是死也放心不下他这个兄弟。洛夏犹记得那天的情景,他在她怀中眼睛迷离,呼吸越来越弱,血流得越来越多,救护的医护人员终于赶来,将他抬上担架,用最快的速度送进手术室。 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见护士急匆匆跑出来问谁是夏天,原本已经麻木的她立即站出列,护士拉了她就冲进手术室,边走边吩咐:“伤者生命力越来越弱,他的嘴里一直在喊夏天,你等下要一直跟他说话,激发他求生的意念。” 当洛夏亲眼看到手术台上躺着的男人时,泪眼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浑身都是血,眼睛半眯着,目光沉定,没有焦距,嘴唇却还在缓慢动着,那口型一看就知是在喊她的名字。医生已经为他把伤口缝好,但他生命力却在逐渐丢失,所以必须用电击的方式,让他心跳可以加强。 洛夏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让痛哭声溢出,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语:“聂云枫,我是夏天。”一遍遍重复,医生惊喜地喊:“他的心跳加强了,很好,继续说。”那边电击设备已经取来,医生护士门在做准备,很快仪器按在他的心口处,开始接通。 每一下都让他的身体整个弹跳起来,而因为身体的浮动,令他后背缝好的伤口以及腹部的,血又不断涌出。医生们只能一边电击他的心跳,一边为其止血,这个场面,洛夏至生都难忘,而她咬紧牙关漠视着,只在他耳边重复话语。 半小时后,医生却说:“伤者几度休克,心跳结束,情况不乐观。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得很保守,但洛夏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惊痛彻骨。就算已经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流失,可依然不愿放开他的手,她哭着在他耳边祈求:“聂云枫,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是夏天,我是你的夏天啊。” 如果对我有那么强烈的爱,就不要撒开握住我的手,因为我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 不知是她的祈求在奏效,还是聂云枫真的听到了,他的心跳又奇迹般的渐渐复苏,医生们又惊又喜,却还是不乐观,因为哪怕不用医疗仪器检测,都能看得出这条生命随时都有可能魇息。但短暂的复苏,却让聂云枫目能视物了,他看清了眼前那张泪痕满布的脸,想要伸手去擦拭,却全身无力。 只喘息着说:“夏天,别哭。” 洛夏想要听他的话,可是眼泪怎么都擦不尽,所以视线里的那张脸总是模糊的。只依稀看到他眼中流露的心疼和歉疚,可他却说:“夏天,能给我找个可以录音的mp3吗?”只短短一句话,他就喘息不已,像花尽了全力一般。 这种时候,他的任何请求,没有人会拒绝。医生一边安排他进重症病房,一边给他接上呼吸器,当洛夏拿来mp3时,正好听到他在向医生请求给他打一剂强心针。医生告诉他这时候强心针可能能加强他心律,保他短时的气力复苏点,但却对他身体极其不利,他受不住这药力的。 但他依然坚持要求,洛夏走过去,请求医生按他要求做吧。她知道他定是还有没完成的事要做,他要凝聚这最后一点力来完成它。然后,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医生将强心针打入他身体,她又坐在旁边,听他对着mp3说那些话。 至此,终于明白这场杀局是阿列设置的,阿列从监狱里逃了出来,可聂云枫怕他这个兄弟在报仇后会自寻死路,于是留了这段最后话给他。而在讲到最后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半眯着的眼向她看过来,嘴唇蠕动,她看懂他在说什么。 他说:夏天,对不起。 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五个字,可她哪里要他什么对不起,她只要他能够平安啊。 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以为他是停止了呼吸的。因为他的胸口不再起伏,甚至心跳仪器上都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冲进来时,她整个人都麻木。景晗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喊着:“summer你冷静!”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嘴里在如兽般嘶喊尖叫着。 茫然环顾,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是悲意,景晗的,小薇的,秦晓澜的,还有那个女警的,突然她疯了一般去赶他们,为什么要有那种表情,聂云枫没有死,他不会死,他怎么舍得抛下她一个人? 人被她全赶出了病房,她紧靠在门上,看着医生们忙碌急救中。当那心跳仪器突然波动恢复时,死寂的心也复苏过来,不可置信地去看,果然那里不再是一条绿色的直线,而有了细小的波动。许是医生体谅她,没有谁来将她赶出去,让她陪了整个过程。 最后,主治医生走过来,沉重地说:“伤者心律恢复,万幸残留了一口气,但人陷入了重症昏迷,可能已经没有了意识,也可能会永远昏迷下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又是一句做好心理准备,她很想问,要怎样的心理准备来承受这些?会比死亡还要糟糕吗?目光转到病床上男人的脸,活着就好吧,聂云枫,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那一刻,她那麻木混沌的脑子倏然清醒且冷静了下来,点点头后请医生稍候一下,然后转身拉开门,半掩着不让外面的视线探入,只喊了景晗与苏景进来。 他们两人进入后,看到那边的情况,脸上都流露出震惊。她却将心里的计划告知对方,她要苏景对外宣布聂云枫在这场杀戮里已死的消息,因为他本是卧底警察,必然与警局还有连线,所以苏景务必是要对上级做汇报的。不管怎样,她都不要聂云枫再受任何警方的限制,就只做他自己而已。 她让陌景晗立即启动之前聂云枫给她的那部分资金,要为他另辟一个治伤疗养的秘密地方,并且还需要他去美国聘请最好的外科医生,购置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为聂云枫,她哪怕是要耗尽一切资金也在所不惜。 ―――― 必死的杀局,成全了你的仇恨,淹没了我的生命。 ------------ 45.一眼万年 大结局 苏景没有问为什么,从她脸上神色看,洛夏知道她定明白其涵义。 聂云枫为了他的信仰与誓言,背弃了太多东西,而最终也被赋予他使命的组织背弃。而他并没有丝毫怨言,依旧心甘情愿沉浸在黑暗的世界,为警方掌控柔城黑市,直到他认为可以的时候才隐退。这其难道就没有心力交瘁的成份在?他为钟爱的职业付出太多了。 这时候,就算依然生死未卜,那么也让他以死来结束这段牵连吧。 洛夏没有讲出阿列的事情,聂云枫致死都想保他的兄弟,她又怎可能做出违背他的意思,让阿列被苏景发现,再抓捕入狱呢?可当知道这一切是阿列谋划时,心里的那股愤恨实在难以抹平。 他们自相遇以来,从未提及曾经的那些事,就是聂云枫在她面前也从来表现得从容,可她知他的心性,景晗调查来的报告,有他暗资助梁晚母子的事,自然也有他暗拜托人在狱关照阿列的事。他做这些像是补偿,像是歉疚,但她却知道,他是在忏悔,为出卖兄弟这件事忏悔。 就算聂云枫最后什么都没有交代,在明面上办理完他的丧事,入土下葬建墓碑后,她就开始静候阿列的到来。她可能不了解赵衡列这个人,但聂云枫了解,之所以最后会留下录音,也定是笃定了阿列会在他死后来找他,那么唯一可能的去处就是他的坟前。 所以她在墓碑后面放了窃听装置,更是花钱让墓地的管理员严密注意,若有人去拜祭聂云枫的坟墓,就立即通知她。从窃听器里,她听到了阿列说的话,不由感慨万千。聂云枫真的是高级犯罪心理师,他可以研究读懂每个人的心思,阿列在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什么想法,他都算得精准。 果然阿列在靠着墓碑大声痛哭之后,哽咽着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你等着,我晚点就来找你。”听到这里,她开始拔腿往墓地这边跑,聂云枫算准了阿列会因为报仇后没了人生目标而求死,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他的兄弟活,他录下那段录音,是为他兄弟谋活路。 当亲眼看到阿列站在眼前时,心那股愤恨狂涌而来,就是这个人,害得他永远沉睡在那里!冲上去就是大骂,将心的恶气与不甘,还有恨意全都向他抛去,看到他那么痛,她觉得畅快淋漓,却听到他突然问身旁的女人要匕首时,才全身一震,如梦初醒。 不,这个人不能死!聂云枫那般为他,他绝不能死!几乎是惊颤着怒喝,终于止住了他的求死,也将他带到了聂云枫面前。男人的嚎哭与崩溃,她听在耳里,心麻木,只是在想:很痛苦吗?可是,哪里会有我痛?赵衡列,你只是见他这般安静躺着,听他最后遗言就这么痛苦,可我却要眼睁睁经历着那些他从鲜活到无声息的轮回,谁有我痛? “嘀——”的一声,打断了洛夏的沉思,她回到现实,抬眼看了下床头设置定时的手机,她将每天的时间表排好,什么时候要按摩,什么时候要输营养点滴,什么时候要读书给他听,什么时候请医生过来检查。这半个月来,都是如此过来的。 现在是到了读书时间了。医生说,多说一些他比较深刻的事,那样能够促进他的脑细胞组织活动,不至于最后脑死,彻底沦为植物人。深刻的事,她想过很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必定是深刻的,所以每天她都不厌其烦地复述着。 然后,又去了他的公寓和工作室翻查,将他平时常用的东西,或者记载的笔录都拿了过来,经常在他耳边读给他听。在翻查,她找到了他藏在床头柜深处的纸条,那纸条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年她离开时写给他的便利贴,就贴在他的门上。从间的纹路和皱褶看,应该是被团起来过,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只留了几个字:聂云枫,我爱你,我们 后面那三个字,她知道是什么,但是恰好就将那字给模糊掉了,所以这个纸条就成了一张爱的告白。诚如那上面所言,她是真的真的爱他啊。 抽屉的深处,还有一张素描,她的素描,从不知道他还会画画,而且画得惟妙惟肖。剩下可能算有意义的,就是她现在手上的一本黑色笔记本了,他在上面写了很多话。 有这么一句: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不能承受之轻,我的生命里,就只是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赌上我未来所有的幸福,只盼有一天你会懂。希望你多年后,你在某一瞬间,偶尔想起我的时候,脸上依旧有笑容。 这句话写下的日期就在那年他们分手后,以前她会不懂,现在她懂了。这个男人,真的赌上了他所有的幸福,将她送走远离是非,因为他以为终有一日,他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埋入土里,甚至无人知道。 即使后来,现实与命运脱离了本来的轨迹,让他们两人都活在痛苦里,但他们都还活着,且再见了。记得当初有一次听到那首《想起》时,那里面的歌词几乎诠释了她所有的心情,一遍遍地听,一次次地流泪,原来返璞归真,她最真的愿想,还是希望旧梦能够圆。 门上咚咚两声,她停下手里的事,走过去开门,外面是疗养院里的陪护。 “洛小姐,之前与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在大门口,要求见你。” 洛夏挑了挑眉,这所疗养院已被她买下,故而里里外外都有保安守护着。刚才是她领着阿列与肖敏一同进来,所以没人会阻拦,这时他们出去后再想进却是没那么容易了。倒是没想到这两人会再去而复返,只蹙眉想了下,就点点头:“带他们过来吧。” 选在郊外这个地方,是因为此处比较隐蔽,而且当初在苏景和景晗的帮助下,也是秘密将聂云枫移过来的。所以整个三楼是不允许人擅自走动,唯有刚才那个陪护在她不在时可以过来照料一二。 没过多久,门上再度传来轻敲,她开了门,让两人入内。 阿列面上神色沉痛虽仍在,但是比之刚才要稳定了许多。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看床上的人,好一会才问:“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他在这里的事?就不怕我再对他下手吗?” 洛夏只浅漠地问:“你会吗?” 阿列一怔,他会吗?心钝痛,他不会。在杀过一次后,他再也不会。 洛夏视线飘过,暗讽在心。之前的那般怒骂,难道真的是为了发泄她心的愤恨吗?在不能确定这个人对杀聂云枫这件事后悔,不可能再次动手前,她是绝不会带他过来的。她怎么可能将聂云枫再一次致于险境? 无声静默,气氛凝滞。肖敏看了眼阿列,见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代他问出了心的疑问:“为什么要对外宣布死讯?是怕阿列再吗?” 洛夏却是浅笑着摇头:“不,聂云枫死了,躺在这里的已经不是聂云枫,他父亲姓向,他自然也姓向。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聂云枫这个人。” 阿列惊疑地看着她,却顿然明白了其的意思。“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思,赵衡列,你要报的仇已经报了,诚如他在录音里最后对你说的,该是放下一切的时候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后才说:“其实这也算是他的意思,因为如果换成是我,我定将你逃狱杀人公诸于世,让你像陆城一样被枪决,可是这不是他要的。” 阿列沉了眸子,低头盯着聂云枫看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身,“我知道了,再见。” 脚步离去,却到门前时他又转过身来问:“他会醒吗?”这才是他们回头过来的最主要目的,他想得到一句肯定答复,知道这个人还会不会醒。 这回洛夏抬眼正视于他,坚定地点头:“他一定会醒的。” ### 一年后。 洛夏的婚庆公司规模扩大,不再只是店面性质。她在原来的洛氏大楼里开辟出连整的商铺,然后整合上下两层。一层专为接洽婚庆相关业务,二层另设了地方作为拍摄婚纱照的基地,甚至有专门的婚纱礼服采购。 当初她放弃跟随陌景晗周游列国举办音乐会,一来是因为想要留在这座城市,二来则是喜欢这份职业。因为她觉得婚庆是个传递爱的正能量的机构,她见证一对对新人的幸福,看他们嘴角洋溢美丽又动人的笑。 或者说,她是在收集幸福,用看不见的水晶瓶,将别人的幸福一点点收藏,终有一日,那些幸福会变成自己的。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去做这件事,让她的公司扩大,让整个柔城都知道有这么一家独特的婚庆基地。 这阵子接到的业务很多,因为恰逢国庆来临了,好多对新人都将婚期排在了这个好日子。一到这种长假期时,公司就会变得十分繁忙,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分身。 小薇原本是做她的助理,如今已是公司的经理,负责接管各部门工作。 “咚咚”两声,娇柔的笑脸在门背后探出,“summer姐,又有单子过来,你看看。”进门的正是小薇,她手上抱着一堆资料,都是客户填的相关表格。 洛夏笑了笑,随手拿了笔在上面签字,“以后这些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不用每件事都问我的。”对这丫头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起初景晗把她留在这里,是因为担心自己,后来小薇也喜爱这份工作,不肯再跟景晗东奔西走了。 后来景晗不止一次跟她埋怨,小薇被她给拐走了。遇见景晗与小薇,是她的幸,自遇上那天起,他们就再没离过她,帮助她、陪伴她、扶持她。 其实她跟景晗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各自恢复了自由身,可他与小薇始终还没有真正走在一起。家庭与环境是他们最大的阻碍,可能将会是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但不管如何,他们在一起就好。她知道小薇之所以选择留在柔城帮她,更多是也是不想影响景晗的前程,宁可自己守候在偏安一角,默默等待着他的归来。 时常会想,如果有一天能让她亲自为景晗与小薇主持一次婚礼,那么她定是欣然且激动的。多年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summer姐,你快看!”耳边忽然传来小薇的惊呼声,打断了她遥想的思绪。抬头就见小薇满脸震惊,而她视线的方向却是某处,心一震,那个位置是 自医生慎重宣布聂云枫暂时不会苏醒后,已经是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她每天重复做一些事,从不假手看护。大约半年前,她将他从疗养院里带回家,而那时公司开始走上轨道,她越来越忙,但依然坚持不懈照顾他。 可将公事放在家里做,实在有所不便,底下要传达的事情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沟通。最后考虑了下,就将她在公司的办公室做成了两开间,门后是卧室,门外是办公区。于是,她和聂云枫就一同搬进了公司居住,这样每天她既有时间照料他,又能与员工共同研讨公务。 为了隐秘起见,她的办公室只有小薇能够进入,其他员工若有事汇报都只能通过电话,或者由小薇代传。她要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因为她会在上班期间,将聂云枫从里面的卧室推出来,安置在窗口的位置,阳光正好射进来,可以让他充分享受沐浴阳光。 这也是属于理疗的一个课程,有足够的日照,对人体的骨骼都有帮助,不至于骨质疏松,再加上她每天定时定点的全身按摩,即使过去一年了,他全身的肌肉也都没有萎缩。 至于医生的那些断言,她都没有去理会,只从上寻找各种案例,学习别人是如何做的,她就也跟着做。不会按摩手法,就去跟专业的老师学。 一年来,她过得很平静,心如止水。因为他就在她身旁,安静相陪,沉默相依。 而现在,小薇突然震惊地盯着那处,难道 她缓缓转头,眸光转向窗边那处,全身颤抖不已,惊?还是喜? 安妮宝贝说,爱那繁华落尽后的曲终人散。是如此吗?岁月洪流卷走了她所拥有的一切,究竟还剩下什么?是失而复得的泪水?还是一眼万年的等待? ————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爱情,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全完。 ------------ 下部:悠悠我心 其实不想写完结感言的 ------------ 第一章(一) 天才壹秒記住『笔下文学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母亲,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呢?”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他的小手抚摸着女子的肚子。 女子用温柔慈祥的声音说道“澈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妹妹,澈儿喜欢妹妹,澈儿要保护妹妹,保护母亲。”那个稚嫩的男声坚定的说。 “呵呵,好澈儿,厉害,等妹妹出来要好好保护她哟。” “妹妹还有多久才会出生啊?”男孩疑惑的问。 “还有三年呢!” “为什么还要这么久呢?我想让妹妹快点出来陪我玩嘛。” “因为我们是神啊!一个神从孕育到出生要十年呢。” “好了,澈儿去找父亲吧!”女子摸了摸,男孩的头温柔的说。 男孩开心地飞奔出去!!! 女子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小家伙,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生,父亲一定会找到……” 男孩小心翼翼的躲在旁边听着,母亲对肚子里的妹妹担忧的说着。 男孩的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表情,神族的年龄是一百年才满一岁,而他今年正好满了七岁,虽然他七岁,但是他已经活了七百年了。 这七百年里他为了变强通过了一关又一关非人般的历练很努力的增强实力,再过三年,他期待已久的妹妹就这样降临了。 母亲担心的他是懂的,七百年前母亲因为生了他,所以那时很虚弱。 那时他们又正好是在下界,魔族便趁父亲不在母亲身边,而母亲刚生他不久很是虚弱,但还是有自保能力的,为了保护刚出生的儿子被抓去了魔界。 后来父亲把母亲救了出来,发现母亲体内中了玄冰毒,便要神医来医治,但神医也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 所以他要父亲把母亲体内的毒封印到一起。再去找解药,神医找遍了神界,魔界还是没有找到解药。 毒渐渐的快要抑制不住了,而这时候又怀上了妹妹,毒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发作过了,神医说毒找到了更好的寄体。 而这个最好的寄体就是母亲肚子里的妹妹,神医还说这个毒还会和妹妹融为一体,很难剔除了。 日后,唉…… 男孩金色眼瞳中的担忧和自责依旧没散,转身朝外面走去。 女子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安分,这是白衣男子已经走了进来。女子便说“夫君,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安分,她定是呆的不耐烦了,想要早点出来。夫,夫君去叫一个神医来吧!” “好,来人传神医,快点。等等要叫女神医。”男子叫了一个侍从来,说到半路似乎想起了什么。“记住要叫女神医”正在走路的侍从听到男子后面的那一句,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子,快步飞了出去。 “诶,夫君为什么要叫女神医呀!”女子疑惑的问。 “难不成还要叫男的神医吗?”男子酸酸的说道。 “神医到!” “快点过来,给夫人看看,是不是要生了?” “是” “主子,夫人这是要生了,快去叫人准备为夫人接生。”女神医急忙说道。 “好好,琴心快去叫接生的人来,准备接生。”白衣男子叫女子的贴身侍女准备好接生的东西。 准备好后,下人把女子抬进了房间,男子在外面急的走来走去。就怕玄冰毒在这个时候发作。 r…+(正版首●*发 男孩急急地走了进来,“父亲不是说母亲还有三年才生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他们没事吧!” “是啊,不是还有三年吗?这我也不知道啊!”男子紧张了,不会有事吧。 ------------ 正文 第一章(二) 天才壹秒記住『笔下文学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这时,一阵稚嫩的笑声响起。但这父子俩还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危机还没有解除。父子两急急忙忙的走了进去。” 父子俩看了看虚弱的女子,确定她没事。便走到琴心身旁,看着琴心抱着的小女儿(妹妹),男子接过琴心抱着的女儿担忧的问道,“她没事吧!” “回主人,神医说小殿下暂时没事,只是玄冰毒融入到她的体内,导致小殿下产生变异了。”琴心回答道。 父子俩听道琴心的回答,提着的心终于慢慢的放下了。 男孩摸摸小孩柔软的蓝发,看着她眨着金粉色的大眼睛挥着小拳头,没心没肺笑着的妹妹,喜爱极了。 突然小孩整个身体迅速的被冰封了起来,男孩脸上的笑融瞬间消失了“父亲,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吗?” “你母亲体内的毒被妹妹全都吸走了,现在毒全在妹妹身上,她提前出世力量又太小承受不住这毒的。”男子急切的说“琴心快去叫神医来”一边在护住她的心脉。 “澈儿,快去把四大护法找来,叫到我房间去。”男子朝自己儿子吩咐道。 “是”男孩回复道,他转身飞奔出去。 “主人,神医来了。”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老头走了过来。“臭丫头不知道要尊老爱幼啊!”老头臭骂道。 “主子,不知找我来何事?” “神医快来看看小殿下这是怎么回事?”男子朝老头吩咐到。 “是。”老头走了过去,看了看男子抱着的小婴儿,将左手放到她的头上,一阵金光亮起。片刻金光灭了,老头脸色严肃起来了。 “小殿下太小了,又早产了三年自然抵挡不住这毒素”老头严肃的说道。“由于没有解药,只能象封印当年夫人的毒一样,来封印小殿下体内的毒,但小殿下与夫人不同。小殿下是神之子,毒素很强又已经满布了全身,只能有五个达到神王境界的人来助我将公主体内的毒抑制住。只是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毒会再次发作。”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将毒封印住在说。琴心照顾好神后”男子急切的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提着神医“走。” 主神殿。。。 男子看到自己儿子和四大护法匆匆赶来,“见过主子。”四大护法尊敬的向男子行了个礼,“起来。本尊要你们四大护法和我一起助神医一臂之力,抑制她体内的毒素。”男子一边说,一边打开他用来闭关的密室。 男子吩咐男孩在密室门口守着,他便把人带进了密室。虽然是密室但却一点儿也不暗,四周的墙壁上镶上了一颗颗大大的夜明珠。密室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圆盘,男子走上前将天笑放在圆盘的中间。五人走到阵法的五个角上,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符咒显现出来。 神医打了个手印,一旁的五人连忙将神力输到神医体内,手印的光也强了很多。神医连忙把手印打进了小女孩的身体里。 片刻,光芒慢慢的淡化了。 六个人脸色瞬间苍白差点儿没坐在地上了。男子定了定身子瞬移到小孩的旁边,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极了。 神医慢慢的站了起来,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又亮起了淡淡金光。许是有些紧张男子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我们成功了。虽然成功了,但不知这毒何时又会再次发作”老头眉头依然紧锁着“主人,老头我愿意去下界为小殿下找解毒的方法。” “好,准了。” 男子抱着小孩和众人一齐走出密室,男孩看到父亲怀里的妹妹激动的问道“父亲,妹妹怎么样了?” “很好,毒已经封印了。” “好,那就好。不过为什么妹妹还没醒过来。”男孩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mz首h发 “她呀,是太累了就睡着了。”男子笑了笑。 男孩这才把放下又提起来的心,再次放下去了。 “澈儿,走去看看你母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别担心了”男子看了看女儿又对男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