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序 厮杀呐喊声在战场上激荡,烽火狼烟弥漫于这血腥的杀狱。 蜀麓山城,这座叛军最后的堡垒受到了豫朝的军队如潮水般的不断冲击,北门的城墙更是几度易手,虽然叛军一次又一次的夺回了城墙的所有权,但他们的部众也因此消磨的越来越少。 与叛军相比,豫朝的平叛军却并不在意如今的局面,因为现在投入战场的部队,大部分都是叛军俘虏与进军时所征调的各地募兵,而平叛军本部仅仅派出了裨将军穆连盛的五百先锋营,另有左典军澹台启瑜率三百本部为督战队。 豫军的统帅,豫朝三皇子殷瀚面无表情,只是静默的遥望着蜀麓山城焦灼且残酷的战斗。 “三殿下。”身旁的横野将军南复开施军礼,言道:“如今叛军已显颓势,此时只需从本部派遣一支劲旅参战,蜀麓山城唾手可得,末将不才,愿讨军令,不消多时,恭迎殿下入城。” 殷瀚微微点头:“南将军既然愿讨军令,本帅自当应允,还望将军奋勇,待得凯旋之日,首功必将是南将军的。” 南复开心中大喜,但口中却言:“此次平叛全赖皇上洪福与三殿下统领有方,末将不敢贪天之功。” 殷瀚冷峻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些许笑容:“不必过谦,以南将军之才,晋升不过早晚之事,本帅也不过以功劳具实上报而已,且请将军领五千精锐士卒拿下蜀麓山城,以竟平叛全功。” 南复开欣然领命,再施一礼,驱马离去调兵。 在南复开走后,殷瀚身旁一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毫无顾忌的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三殿下是否欠缺考虑,如今蜀麓山城谁人领军皆可拿下,而那南复开并非殿下府邸之人,何必让他拿下这大功。” “呵,南复开出身草莽,并无依靠,却入伍不过十年,已经晋升为横野将军,所靠的除了勇武,其心性也必狠毒,若能笼络,将来会有大用。”殷瀚已经考虑南复开收为己用。 那文士却还不放心,皱起了眉头:“南复开奸诈狠毒,殿下不怕养虎为患?” 殷瀚不以为意,蔑笑道:“南复开也算是虎!不过是只觅食的狐狸罢了,以他的出身,必然想要找到靠山,今日以首功予他,他该懂得今后应该向谁乞食。” 文士听了殷瀚的话,没有话语反驳,但眉头还是没有展开,显然还是有所顾虑。 有了南复开的五千精锐,负隅顽抗的叛军再也无法支撑,蜀麓山城终被豫军攻破,至此巴蜀之乱平复豫朝境内再无反叛势力。虽然尚有北方羯胡与西南蛮族对中原虎视眈眈,但也由于豫朝实力雄厚,且两处蛮夷多分部族,内部相互碾轧不息,也没有成为豫朝寝食难安的大患,豫朝对两处蛮夷也是恩威并施,多加招抚,同时有镇北大都督殷桐恺、镇西大将军辛严各领军十万以御蛮夷。 而豫朝境内,上京乃皇权所在,由光禄勋所辖的羽林军和京兆尹麾下的屯兵六校尉保皇城安危,内有昭行卫监察百官。而上京之外,左有平居关,右有镇关共同拱卫。 上京东面的莫如平原为天下粮仓,民间有言“莫如熟,天下足。”而莫如平原紧挨栾河,栾河为中原第二大河,东起入海口,流经莫如平原,取道中原腹地的北斗七城,最终流入燕殂山脉。 而中原第一大河便是直接划分南北的澜侣江,澜侣江东南所处的三郡七十二城由于距离上京遥远,圣意通达有碍,所以豫朝在江东设立经略府,总督江东诸事。 其余如西北养马地,朔北凛锋关,关内六古镇等等皆把豫朝箍的如铁桶一般。如今又平定了巴蜀叛乱,这豫朝真可谓要开创太平盛世。 但看不见的漩涡即将在豫朝的根基下慢慢形成,而最终会将整个天下卷入其中。 ------------ 第一卷 上京风云 ------------ 第一章 初入上京 上京为天下之宗,单单站在城门前都能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那高耸的城墙,好像将天都遮住了似的,那看似比城墙小不了多少的城门虽然敞开着,但却又像是不住的将你往外推,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城门前盔甲鲜明的金吾卫,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描述好像有些夸张,但对于第一次来到上京的宗洛就是这样的感受,他并不喜欢这里,大概是因为这里与他原来一直生活的小村落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宗洛站在上京的城门前,带有羞涩的观察着四周,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好像永远走不完的人是不会过多注意这样一个傻呆呆的孩子,只有几个瞥到了宗洛的窘态,那也只不过讪笑地说了声“土包子”之类的,便匆匆忙忙的进城或是迎着还在不断涌入的人群离开。 宗洛不知道自己傻傻的站了多久,只是看到周围的人群好像没有减少一点。 “该进去的,我总得要听爷爷的话。”宗洛轻声的对自己说,看来他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这只是进城而已的事情。 宗洛瘦小的身体排在要入城的队伍中,身前身后大多都是一些樵夫货郎之类的成人,拥拥挤挤,宗洛也只能随着人流摇摆不定。 “喂!小子,你看哪呢!” 只挤得宗洛头昏眼花,突然一声喝问惊得宗洛一个激灵,缓过神儿来的宗洛只觉得心噗通通的乱跳。 宗洛怯生生地看向说话的金吾卫,但口中却喃喃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名金吾卫看着宗洛的样子,有些好笑,但这城门每日往来的人川流不息,也就没什么心情逗弄这个一看就从乡下来的孩子,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就放宗洛入城了。 宗洛走入上京,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可容八辆马车并行的大道直插前路,哪怕没有路上行人商旅的阻碍视线,想必也无法望到尽头。大道两旁的店铺楼阁此起彼伏,虽各有姿态,但无一不透显着大气精致。 ‘王记当铺’、‘悦来酒家’、‘回春医馆’、‘喜迎宾客栈’…… 宗洛边走边打量两旁,数不清的牌匾就是没有自己要寻找的名字。 而这条好似没有尽头的大道之中却有着数不清的支路,宗洛害怕迷路,并不敢轻易选择,但这样盲目的寻找却好像大海捞针,宗洛也渐渐意识到,在这样的大都市中,挨个寻找本是徒劳。 还是自己家乡的小县城好,宗洛心中想着。上京的繁华看来是在他的心中激不起一点点的涟漪。 羞涩的宗洛只好再次鼓起勇气,准备找一个面善的人问路。 就在这时,城门的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声,宗洛转头往去,只见路中的行人商队纷纷向两侧闪去,紧接着,两队金吾卫从左右两侧快速插入,分开人群,将大道中央迅速清空,原本大道上纷纷攘攘的行人商队全部集中在两侧。 莫名其妙的宗洛也被人群冲到了一侧,茫然地向四周张望,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样迷茫的人也不只他一个。 就在宗洛身旁的一名樵夫向身旁的人问道“怎么回事啊?出了什么事居然有这么大的排场?” “你还不知道吧,巴蜀叛军已经被剿灭了,这么大的排场肯定是平叛军凯旋了。”有明白的人搭话解释道。 那些原本不清楚的人听到了解释,更加来了兴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城门的方向张望着,宗洛的好奇心也激发了出来,可是身前的人密密麻麻的,直接挡住了宗洛的视线,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挤到前面去。 就在宗洛心中着急的时候,身后的一名壮汉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一只手将宗洛抓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来,小子,给你加个座。” 宗洛被抓起来,身子腾空,受了一吓,但接着听那壮汉说话,知道是帮助自己,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可少年好奇心起,却也不想错过接下来的场面,便也就坐在了壮汉的肩头,只是一动不动,僵硬得很,口中也轻声称谢。 壮汉听到宗洛的小声,倒是哈哈大笑:“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 宗洛脸红,不知说些什么,那壮汉也就笑笑,并没有接下去说些什么。 不消片刻,宗洛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凯旋的军队。 一名高大威猛的大汉手执豫号金龙得胜旗,跨马行进在整个军队的最前方,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数百名骑兵随行,各执号角,接连不断吹响豫朝开国大帝殷嬴启所作‘我辈歌’。 前行部队之后,一位面色冷峻的青年人身着金盔金甲,外披四爪金龙战袍,跨坐紫骝马,目不斜视,只是驾马徐行,数名将官与一名文士围伴左右。 再之后,步骑各部士卒皆是神采奕奕,步伐整齐,口中随着先行骑士的号角声,哼唱‘我辈歌’ ‘天地不仁兮驱其鹿, 我辈神武兮主四方, 高山巍峨兮断奔流,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气势高昂,享受着两侧艳羡、敬佩的目光,而他们即将也会得到圣上的嘉奖,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与十余辆囚车中的叛军头目也在凯旋的军中,向民众们夸耀着战果,传递着豫朝军队所向披靡的讯息。 凯旋的军队向着律军台去了,慢慢的淡出了民众的视线,两侧的金吾卫也随即撤离,大道再次恢复成人来人往的样子,而且大家的交谈却几乎都是巴蜀之乱平定的话题。 宗洛的震撼却比常人大得多了,只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冲击着自己的心灵,他对这种感觉有些畏惧,有些恐慌,有些无所适从,但是好像还有一丝的期待。 “怎么!坐得舒服不愿意下来了啊!” “啊!”宗洛今天第二次从出神惊到清醒,心也是照例噗通通的,直接就把刚刚那种感觉抹消掉了。 宗洛被那名壮汉半放半扔的拽回到了地面。 壮汉放下宗洛之后便直接转身要走,而宗洛此时也想起来自己还有地方没有找到,情急之下竟然没有半点犹豫,连忙叫住那人:“叔叔请留步。” 壮汉回过头来:“干嘛?你还想看什么?” 宗洛才看清楚壮汉的样子,牛一般大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虽然不算凶神恶煞,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宗洛心下有些害怕了,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那壮汉看到宗洛扭扭捏捏的样子,笑的比之前更大声了,直震得宗洛更加发蒙。 “你这小娃娃,哪有个男人的样儿,将来八成得是软玩意儿。”壮汉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宗洛年少,不懂壮汉的意思,但也知道是奚落自己,脸愈加红了,话更是说不清楚了。 壮汉再次一把抓住宗洛,直接走入旁边淮氏酒家,宗洛也习惯了似的,一点都不反抗。 “客官,需要些什么?”店小二看到客人来,连忙上前迎接。 壮汉跟着店小二来到桌前,这才把宗洛放下,然后又向店小二点了几盘菜、两大碗饭,又要了一壶酒。 “来来来,坐啊。”壮汉看到宗洛拘谨的站着,直接伸出长臂,一下子就将宗洛摁到了凳子上,“今天焦爷我心情好,请你小子吃一顿。” 宗洛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而且带来的盘缠也所剩无几,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推辞,只是再次轻声称谢,而这一次壮汉也没有再奚落他了。 不过一会儿,饭菜便上座了。 “吃吧。”壮汉看起来不饿,没有动筷,只是拿起来那壶酒直接喝了。 宗洛看到饭菜觉得更饿了,又听到壮汉说可以吃了,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拘谨的很,吃的饭多,很少夹菜,就是吃菜也只是夹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壮汉边喝酒边看着宗洛吃饭,不过一会儿,酒便见底了。 “喂,小子,你叫什么?”壮汉喝完酒,也不吃饭,只和宗洛说话。 宗洛听到问话,便放下筷子,认真地答道:“我姓宗名洛。” “哦,从哪里来的啊。” “永安柒封镇粟梁村。” 壮汉浓眉一挑:“哦!永安粟梁村啊。” 宗洛点头:“嗯,是的。” “那你来上京干嘛?这路途可不近啊,就你一个人来的?哇哇,那我可得对你刮目相看。”壮汉表情夸张地说道。 宗洛一挺小胸脯:“嗯,是我一个人来的,是爷爷让我到上京的讲武堂学习。” 壮汉露出吃惊的表情:“讲武堂?你居然要去讲武堂!哈哈,你知道那里都是谁去的吗?” 宗洛摇摇头,其实他对爷爷所说的讲武堂并不了解,只是自以为就是同私塾差不多的地方。 壮汉接着说道:“那可是了不得的地方,从讲武堂出来的学生,至少有六七成是可以成为将军的人啊。而且,能进入讲武堂学习,据我了解都是王公大臣的子弟,就凭你也能进?” 宗洛倒不在意壮汉所说的讲武堂如何如何,他只知道爷爷让他来的,自己就必须要去。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要去讲武堂的,只不过我不知道在哪里,叔叔可以告诉我吗?” 壮汉倒是很爽快,一口便应下了:“小事一桩,等吃完饭我就带你去,看你那突然有的自信,我就欣赏这样的,这才是爷们儿。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焦猛,是西城铁铺的铁匠,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宗洛很开心,刚刚到了上京就遇到这么好的人:“谢谢焦叔叔。” 宗洛吃罢饭,焦猛便带着宗洛往讲武堂去了。 在路上,宗洛才知道刚刚入城的大道是上京的主干道之一的玄武大道,想要到讲武堂得从朱雀大道的甲戌道口走起,穿过石路集,最后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巷中,这才能看到大名鼎鼎的讲武堂的大门。 焦猛将宗洛带到了地方,拍着宗洛的肩膀说道:“小子,看到里面的那扇门了吧,进去就是讲武堂,我就领你到这儿了啊,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去西城找我。” 宗洛拱手躬身,说道:“今天多谢焦叔叔了。” 焦猛哈哈一笑,转身边走,走了几步突然停身,转头说道:“小子,下回见到的时候爷们儿点,别他娘的扭扭捏捏,太操蛋了。”说后,大踏步的离开了。 宗洛对于焦猛的‘嘱托’只能无言以对。 这条巷口并不太深,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两旁的砖墙好像是有些年头了,苔藓、蛛网、还有斑驳的墙体让人不敢相信培养出那么多优秀将领的讲武堂竟然坐落于此。 宗洛顺着小巷走入,不过三四十步便走到了尽头。 这里就是讲武堂了,朱红色的大门略显暗淡,铜门环上锈迹斑斑,,门前的石阶上居然也杂草丛生。要不是上方挂着‘讲武堂’三个字的匾额,宗洛自己也不敢相信找对了地方,就是柒封镇的私塾也比这里好啊。 ------------ 第二章 讲武堂 宗洛来到讲武堂的大门前,发现大门只是虚掩着,透过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都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即使大门一推便可以开了,但宗洛也不敢放肆,拿起门环敲击起大门。 生锈的门环撞击着大门,发出的声音有些发闷,但还是足够让里面的人听到。 不过片刻,大门就被打开了,一名魁梧精悍、面目沉稳似水的中年人出现在宗洛的面前。 “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宗洛连忙鞠躬行礼,然后从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那人,说道:“我来自永安柒封镇粟梁村,姓宗名洛,爷爷让我到上京的讲武堂学习,爷爷说将这封信交给曹侯爷就可以了。” 那中年人有些诧异,良侯曹涟曾任骠骑将军,跟随先皇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劳,如今几近古稀之年,便卸下武职,赐良侯爵位,主事讲武堂,而眼前这个小孩的爷爷莫不是与曹侯爷有交情? 中年人不敢怠慢,拿过信来,然后将宗洛带入讲武堂之中。 进入讲武堂,宗洛发现这与外面小巷天差地别,虽然内中并不华丽,但优雅精致,屋舍俨然,小道旁植有各式花草,行不多时,还可看见有一池塘,塘中十数尾红鱼畅游嬉戏。 宗洛行间,只感觉犹如赏园游玩一般,不过却未见一人。 不多时,中年人将宗洛引入一个大厅之中,说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将这封信送到曹侯爷处。” “有劳。”宗洛施礼称谢。 且说中年人手持书信,快步走入后堂,正巧碰到曹涟与讲武堂的两位教习林肃与魏子鸣在座中交谈。 眼尖的魏子鸣最先看到了中年人,打趣道:“年兄何事急急忙忙的,又是哪个小崽子不老实了吗。” 中年人并没有理会魏子鸣,先向曹涟行了一礼,然后又向林肃与魏子鸣拱拱手。 “年鹤,有什么说吧。”曹涟知道其人稳重实干,一般这个时辰大多是前院思索如何传授学生军阵之术,而今日突然到后堂,必然有事。 年鹤将书信递给曹涟说道:“刚刚有一少年带此书信前来寻侯爷,看来是想要进入讲武堂学习。” “呵!”魏子鸣在侯爷面前毫无顾忌,乐呵呵地说道,“讲武堂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的,那孩子是哪位王公贵胄的公子?看来是在老侯爷您的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啊。” 曹涟粗略看了遍书信,信中大致内容就是望宗洛可进讲武堂云云,而曹涟直到看到信尾署名则露出些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捋髯而笑,与魏子鸣打趣道:“这可不是什么王公贵胄的公子啊,若论出身,也不过村野乡民。” “哦!”魏子鸣等三人听了侯爷的话,也有些讶异。 林肃拱手道:“请侯爷详解。” 曹涟晃了晃手中的信,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猜猜这封信是谁写的?” 魏子鸣性情狂放不羁,又爱好玩乐,知道这答案肯定猜不出,但还是颇有兴致地喊道:“肯定是村野乡民嘛。” 曹涟虽然身为侯爵,但与讲武堂的教习们早就同忘年交一般,大概都是出身军旅,脾性相投。听了魏子鸣的话,直接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打在魏子鸣的头上:“你这混小子。” 魏子鸣看样子也是习惯了,照样嘿嘿的贱笑:“反正咱仨是猜不出来,老侯爷也就别卖关子了。” 林肃也附和道:“此人想必是老侯爷的旧交,我们几个后辈哪里能猜得出来,还请侯爷明示。” 曹涟也不再卖关子,说道:“这封信乃是笑侃老人所写。” “笑侃老人?”魏子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迷茫,并不知道这笑侃老人是谁。 曹涟也知道这三人肯定不闻其人,不等他们发问继续说道:“观世间种种,仅笑侃而已。这位笑侃老人可是大贤高隐,想当初,我随先帝平永安张天喜邪教,不意因为百姓受邪教蛊惑而处处受挫,多亏偶遇了笑侃老人,经他举荐,任用了刘谋、孟番,这二人虽无文武之才,但却善以鬼神设骗局,不过月余,竟然让邪教教众散去大半,之后我率军长驱而进,三日便平定永安。” “呵!”魏子鸣不以为意,“左道小术而已。” 曹涟对魏子鸣抱之一笑:“你小子总是眼高于顶,岂不知出奇制胜?邪教根基于蛊惑之术,以彼之法断彼之能,你说这是不是左道小术?” 魏子鸣嘿然不语。 曹涟继续说道:“如今笑侃老人竟然予书信荐那名少年入讲武堂学习,我当应允,权当报当年永安指点之恩。” 魏子鸣又来了精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既然是大贤高隐举荐,这少年肯定天赋异禀,我去把他带过来见老侯爷您啊。”说完,也不等曹涟说话,几步就走出了后堂,向前厅去了。 且说宗洛在前厅等待,只是坐在椅子上,不敢随意走动,目光时不时地向外望去。 就在宗洛再一次要将目光放回厅内的时候,他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但明显不是刚刚带他进来的那个人,这人看着稍年轻一些,剑眉星目,很是俊朗,眉宇间更是自带三分笑意。 “嘿!你就是那个小子啊!”进来的魏子鸣这样说道便算是打个招呼了。 宗洛见这个风风火火进来的人,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听到魏子鸣的话,不知道所说的‘那个小子’是不是自己,又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些什么。 魏子鸣看清楚宗洛的样子,感到有些失望,干干瘦瘦的身材,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是不符合天赋异禀的外在要求。 魏子鸣眯起眼睛,慢慢踱步,围着宗洛转圈的打量,然后用有点怀疑的口气问道:“你就是那个笑侃老人推荐,要进入讲武堂的小子?” 宗洛并不知道笑侃老人是谁,他从第一次见到笑侃老人开始,就是用爷爷的称呼,而同村的叔叔婶婶们也都用老伯称呼,所以他只是答道:“是爷爷让我来讲武堂学习的。” 魏子鸣撇了撇嘴,顿时对宗洛没有兴趣了,低沉沉的说道:“小子,跟上,我带你去见曹侯爷。” 宗洛眼睛一亮,连忙应声,然后一路小跑地跟着大步流星的魏子鸣来到了后堂。 在前厅到后堂的路上,宗洛终于见到了其他的人,全都是身穿青衫白袍的十多岁的少年,这些少年见到了魏子鸣,都躬身道一声‘魏教习’,然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宗洛才走开。 “侯爷,我把人给带来了。”魏子鸣进入后堂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然后指着宗洛说道。 宗洛见到白发白须但依然容光焕发的曹涟,心知这就是爷爷要自己拜访的曹侯爷,赶忙躬身行礼:“宗洛拜见良侯大人。” 曹涟虽然看宗洛外表平平凡凡,但并没有起轻视之心,关怀地问道:“你独自从永安到上京,这么远的路吃了不少苦吧,快来坐下。” 宗洛哪里敢和侯爷同坐,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魏子鸣屁股都没坐热,站起来一把将宗洛拉过来,摁在椅子上。 曹涟拍拍宗洛的头:“笑侃老人可还好?” 宗洛有些迷惑地看着曹涟:“良侯大人说的可是爷爷?” “哦!”曹涟眼睛一亮,“你是笑侃老人的孙儿?” “不不不。”宗洛慌张地摇手,“我父母早丧,多亏是爷爷收养了我。” 曹涟看着宗洛若有所思:“你可知你的父亲姓甚名谁?” 宗洛点头:“嗯,爷爷说过,家父上宗下锡。” “宗锡!”魏子鸣三人听到这个名字不约而同的惊呼了起来,就连曹涟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宗锡原为北疆的镇边大将,屡立奇功,曾引三千步卒击溃瓦侉部两万骑兵,又挥军北上,数败羯胡诸部,一时间,羯胡诸部见宗将军旗退避三舍不敢战,宗锡率部一直杀到了羯胡的圣山提堪彦山,这才刻石勒功而还,取得了近百年豫朝对羯胡难以想象的一场大胜,致使羯胡中有言‘有宗将军在,不敢南望奢战’。 可惜宗锡三十余岁时,背疾复发,坐立痛彻骨髓,不能再任武职。卸任之时,宗锡抚摸将印悲呼‘今生不以马革裹尸,此大憾也’,随后退隐江湖,不知所踪。想不到一代名将的后人竟然于眼前看到,怪不得魏子鸣三人会如此惊讶。 曹涟为骠骑将军时也与宗锡有过数面之缘,很看好这个后学晚辈,只可惜宗锡这个将星坠落的太快,太让人措不及防了,此时得知眼前的孩子竟是宗锡之后,心中不禁欣慰。 曹涟现在想要好好培养宗洛,希望这个名将之后能够继承父亲的荣耀,成为新一代的将星。 “宗洛,笑侃老人可给你说过讲武堂?“曹涟问道。 宗洛摇头:“没有,爷爷只是说让我来这里学习。” “这样啊,那我来给你讲解一下。”曹涟眼睛发着亮光,有力的双手扣在宗洛的两肩,说道:“讲武堂为豫武帝所设,起先为军官进修而立,后来,衣何城事变与蛮夷祸乱相继发生,我朝为国捐躯的将士众多,武官凋零,当时的豫毅帝遂将世家子弟择良者选入讲武堂,以填补武官空缺。而至此之后,讲武堂也演变成将官的预备学堂,朝廷所选的教习也是百里无一的良将。” 曹涟顿了顿,看到宗洛茫然的小脸儿,只是笑笑便继续说道:“入讲武堂学习,会为每人选定一位老师,每位老师至多可以同时教授五名学生。而学生也可以在其他教习处学习所感兴趣的东西,当然,这需要征得教习的同意。除此之外,全部学生还要上吴夫子的早课,其余零零碎碎,等你以后自然就会接触到了。哦,再为你介绍一下,这三位都是讲武堂的教习,年鹤、魏子鸣、林肃。” 宗洛起身拜谢:“良侯大人,宗洛知晓了。” “那么我就为你指定老师吧,嗯……林肃,这个孩子交给你了。”曹涟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了下来。 ------------ 第三章 朋友 “老侯爷,咱再商量商量,我挺看好这孩子,正好我现在的学生也才三人,不如就让我来做他的老师吧。”魏子鸣知道宗洛乃名将之后,态度立马发生大逆转。 曹涟知道魏子鸣虽然看似浮躁,但还是有真才实学,只不过他看宗洛表现太过羞怯,若让魏子鸣为其老师怕有不妥,年鹤则是过于深沉,都不如林肃平易近人。至于其他几位教习,虽然各具才能,但若只以军阵之术,与这三人相比还是逊色。 魏子鸣见曹涟不理会自己,知道是抢不来宗洛,只得无奈地坐下。 林肃好像也知道曹涟会指定自己,早已起身,躬身拜道:“侯爷,我要去为宗洛安排住处,先行告辞。” 曹涟应道:“好生照应宗洛。”然后又温言对宗洛道,“你当勤勉努力,不负笑侃老人与我等所期。” 宗洛长拜:“宗洛谨记良侯大人之言。” 随后,林肃带着宗洛走出后堂,沿左边石子小路去了。 林肃步伐稳健,宗洛不至于如刚刚那样小跑才能跟得上。 石子小路弯弯绕绕但却不长,等到了尽头,一排排精致的屋舍尽收宗洛的眼底。 林肃将宗洛带到其中一间屋舍之中,说道:“今后你便住在这里,旁边的那些屋舍中也都是讲武堂的学生,等到明天你可以跟着他们去致学堂上早课,等到早课完毕,你可以与殷慎行、澹台衣一同来找我,这两人也都是我的学生,你今后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找他们。” 宗洛恭敬地施礼:“学生知道了,多谢老师嘱托。” 林肃知宗洛腼腆,也不久留,只是交代过一会儿会派人过来将讲武堂的学服送过来,然后便走出了屋舍。 待送走林肃,宗洛也四顾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作息的住处。 小屋不大,但却很是精致,入门的小厅不过一张桌子,两把竹凳,正中的墙上有一副不知道谁人所作的高山云雨图,用墨老道,挥洒自如,乃是佳作,不过却无落款信章。高山云雨图旁各有一联,左侧题写‘年华易逝莫待白首悔如今’,右侧题写‘自强不息还须他朝望此时’。 宗洛推开侧门,进入里屋,同样简洁,不过一床一桌椅,侧面还立有个四层的书架。 宗洛虽然年少,却也识字,走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书。《岑子兵法》,书还很新,但也能看出翻阅的痕迹。 现在不知该做些什么的宗洛,忽然来了兴致,翻阅了起来,口中也不禁喃喃而语:“岑子曰:帅者,统三军以御寇,国家衰盛多赖其人,将士生死全系其身,固庙算谋划不可不察也……谋断定策如履薄冰,令出必若雷霆……军中无儿戏,一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件件遵从,且须知人心似铁非似铁,律法如炉真如炉……” 就在宗洛聚精会神地翻阅《岑子兵法》的时候,突然一缕黑发垂到书页之上。 “啊!”宗洛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手中的书也脱手而出。 原来就在宗洛入神读书的时候,一个小姑娘进到了他的房间,只不过沉浸入书中的宗洛完全没有发觉。而宗洛吓得起身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肩膀撞到了那小姑娘的下巴上。 “哎呦!”小姑娘受了一撞,不禁喊疼,一只手捂着下巴,眼泪都要淌出来了。 宗洛没想到自己闯了大祸,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连声道歉,急的脸都红通通的,自己也好像要掉下泪来。 好在小姑娘性子不算娇嫩,疼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便拿下手来,看着惊慌失措,还在那里不住道歉的宗洛,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刚刚因为痛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的泪珠倒是这时候因为她的笑而滑落了下来。 宗洛听到小姑娘的笑声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看到小姑娘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又慌了起来,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直窜到了嗓子眼,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小姑娘性格开朗且善良,看着宗洛的窘态,也不想再让他难堪,努力地收住了笑容。 “你是不是林叔叔新收的学生?”小姑娘问道。 “是是是。”宗洛把脑袋晃得跟小鸡吃米似的。 小姑娘又要大笑不过还是强忍住了:“给你,这是讲武堂的学服,是林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宗洛这才想起来林肃走的时候说要让人送学服过来,只不过自己看书太过入迷,竟一时忘记了。 “多谢。”宗洛手忙脚乱地接过学服,眼睛却不敢看着小姑娘,低着头直直地看着地面。 小姑娘看宗洛还是如此紧张,便想岔开话题。一低眼,正好看到宗洛掉在地上的《岑子兵法》,眼中露出些惊奇,弯腰将书拾了起来,说道:“你在看《岑子兵法》啊,都能看懂?” 宗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只是翻看翻看,能识的大部分的字,但所说的意思就不大懂了。” “以前可学过兵法?”小姑娘继续问道。 宗洛摇摇头:“没有。” 小姑娘转身将《岑子兵法》放回书架,然后又挑出一本书递给宗洛:“《岑子兵法》固然是兵家必读之物,不过对初学者却太过笼统,你可以看看这本由林叔叔注释的《备书》,应该很适合你。” 宗洛赶忙将手中的衣服放在桌子,接过递来的《备书》,道谢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小姑娘倒是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安瞳,听林叔叔说你叫宗洛对吧,很好听的名字,我们做个朋友呀。” “呃。”宗洛本来就不善于交际,虽然在粟梁村也有些朋友,不过这些朋友都是打小日积月累培养感情而交下的,此时面对相识不过几句话,而且还是个女孩向自己传递的善意信息,他竟然难以张开嘴回答。 安瞳有些不高兴了,小嘴撅了起来:“怎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啊,我跟你说,这讲武堂里的学生几乎个个眼高于顶,天天耀武扬威的,以你性格可不好交朋友呢。” “嗯……我其实……”宗洛也知道安瞳是好心,但自己就是不知怎么表达。 安瞳小拳握得紧紧的,小嘴撅的更高了:“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做朋友!” “不是不是。”宗洛连忙辩解道,一着急,竟然话也说得利索了。 “嘿嘿。”刚刚还阴雨密布的小脸一瞬间就笑出了阳光,“那就是喜欢和我交朋友喽,啊哈,那以后我就叫你小洛吧。” 宗洛先是呆了一下,没想到安瞳竟然这样得出结论,但想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有这样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做朋友也算是自己的运气,便点点头。 突然,安瞳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打了宗洛一下,娇嗔地说道:“你看你,哪有一直用脑袋顶对着朋友的啊。” 原来宗洛一直都没敢抬头正脸去看安瞳。 害怕安瞳又生气了,宗洛赶忙抬起头了,身子却僵硬得很,看起来十分有趣,惹得安瞳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宗洛这才看清楚刚刚成为自己朋友的女孩的样子。 安瞳虽然看起来年岁要比自己小,但身高却相差无几,穿着一身红衣红裙,虽然没有移动脚步,但却像一缕跳动的火焰一般,散发着青春与朝气。而安瞳的相貌更是清纯可人,如柳叶般的细眉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娇嫩白净的脸上因大笑而透出红晕,可爱极了。 “看什么看!”安瞳见宗洛呆呆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自己,像块木头似的,便又打了他一下,但这可没有代表她不高兴,因为安瞳随即又像姐姐似的口气问道,“小洛,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取些饭菜给你?” 宗洛因为之前吃过饭了,此时并不饿,便说道:“谢谢了,我不饿。” “那好吧,我也不在这儿打扰你喽,你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对了,你明天还要去上早课吧,你肯定不知道在哪,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带你去,嘿嘿,我走了啊,小洛。”说后,安瞳不等宗洛说话,摆摆手,一蹦一跳地就走了。 宗洛看着安瞳在门前一闪而过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暖暖的感觉。 交了好朋友的宗洛心情也愉快了,今天多次尴尬的阴霾居然一扫而空,口中轻哼着家乡的小调,放下手中的《备书》,试起了衣服来。 讲武堂的学服正是宗洛之前看到的那些少年所穿的青衫白袍,穿着简单,三套两套下就穿在了身上,低头打量一番,竟是合身得很。 试穿合适后,宗洛将学服脱下,整齐叠好放在桌子上,视线一移,看到书桌之上的《备书》,兴趣又起,坐在椅子上翻阅了起来,津津有味。 ------------ 第四章 责罚 咯咯咯!刺耳且高亢的鸡鸣开启了讲武堂中新的一天。 宗洛原本在粟梁村的家中很早就要起来操忙,所以突如其来的鸡鸣并没有带给他不习惯。 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后,宗洛下床将青衫白袍利落地穿在身上,就在他刚刚整理完毕,门外响起了敲门,而随着敲门声传进来的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洛,起来没有啊?是不是大懒猪啊?” 今天的安瞳并没有像昨天似的直接就进入屋内,大概还是认为宗洛还在被窝里趴着呢。 宗洛几步走出屋去,今天的他已经没有昨天那样不好意思了,但说话还有轻轻的:“嗯,我已经起来。” 安瞳倒是有些惊讶,以往那些刚进入讲武堂的学生,还真没几个能这么早起来的。 “不错不错,表现很好,走,我带你去致学堂,咱俩保证能第一个到。”安瞳拍了拍宗洛的肩以示鼓励。 “多谢安瞳妹妹了。”宗洛说道。 安瞳似乎很爱撅嘴巴,这时又将小嘴撅的高高的:“咱俩是朋友,有什么谢不谢的,哎呀!对了,你怎么管我叫妹妹,你就知道我比你小?” “呃。”宗洛有点尴尬了,“我,我以为你比我小……” “哼,你多少岁啊?” “十一岁” “啊。”安瞳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嘴硬,“等你什么时候比我高了再管我叫妹妹吧,走走,快去致学堂,再耽误就不是第一了。”说完,她拽起宗洛的袖子就走。 宗洛也搞不清楚谁大谁小,但安瞳既然不问,他也乐得揭过去。 沿着石字小路走着,安瞳闲不住,叽叽喳喳地想起什么说什么。 “致学堂你不知道在哪吧,嘿嘿,我们沿着这石子小路走,然后再到前院,然后从红鳞池往左走,那就到致学堂了,还有我提醒你啊,吴夫子可是很严厉的,你可不要调皮啊,会打手心的。” “嗯,还有什么呢,对了对了,你是林叔叔的学生,你知道殷慎行和澹台衣吗,他们也是林叔叔的学生,等早课后你们就能见面了,澹台衣那个人很热情,很有意思,感觉和魏叔叔的性格差不多,至于殷慎行嘛,一天天板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最可气的好几次都无视我的存在,哼哼,不过他人还是不错的,曹爷爷和叔叔们都喜欢他,嘿嘿,你要是能和他成朋友,不用比我高也可以当我哥哥啊。” “还有还有,你要小心陈离,那个家伙是最爱欺负人的,至于其他我知道的人嘛,车盛那家伙胆子最小,屈擒虎最爱打架,范崇的脑子好。柯鼎山和薛望川他两家是世交,他们俩也是最好的,剩下的几个怎么说呢……哦!周珂最受吴夫子青睐,而明崇凯射箭可准了,霍英能把枪耍出花来,鲁联则最爱鼓捣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可好玩了,前阵子他还送我一个可以走路的小木偶,嘿嘿。还有其他的学生也不怎么有趣我也不熟识就不与你说了……” 一路上安瞳的嘴就没有闲着过,越说越来劲,当然,这也因为有宗洛这么忠实的听众,一直都很认真地听着。 到致学堂的路并不远,所以安瞳嘴都没干就已经到地方。 “看,那个就是吴夫子了,你要乖乖的啊。”安瞳突然小声地说道。 宗洛看过去,致学堂的门前站着一位老人,头戴儒冠,身穿素色衣襟,神情不喜不怒,只是远远看着,就感觉吴夫子必然是严肃中正的人。 安瞳拉着宗洛来到吴夫子面前,表现也不像刚才那样活泼,规规矩矩的向吴夫子行礼:“夫子好,这是新来的学生,名叫宗洛。” 宗洛在旁深施一礼:“夫子好,学生宗洛。” 吴夫子表情不变,只是点点头:“嗯,我知晓了,你且进去,左手第七桌是你的座位,去吧。” 安瞳看样子可不愿意在吴夫子面前多待,将宗洛送到门前就走了,而宗洛自己进入致学堂,果然也如安瞳之前说的,自己真的是第一个来到。 宗洛来到左手第七桌,坐到椅子上,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德书》。 就在宗洛刚要拿起《德书》翻阅的时候,致学堂进来了一名学生,相貌清秀,有一股书卷气。 那人见了宗洛也有些惊讶,但又恢复回来,和善地笑着说道:“你好,我叫周珂。” 宗洛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我名宗洛,是新来的学生。” 周珂点点头:“听说了。”说后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手翻开桌上的《德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宗洛见周珂不再说话,便也坐下了。 不过一会儿,致学堂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不少的学生,不过却没有人主动与宗洛说话,只是时不时打量着宗洛,而宗洛也不好主动找招呼,所以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呦呵,这位就是新来的同学吧。” 宗洛听得声音,连忙站起,看到身旁站着三个人,头前的那少年相貌很是普通,但却给人以自信勃发的感觉,而他身后的两人,一个魁梧、一个消瘦,形成鲜明对比。魁梧那个少年面相有些凶恶,嘴唇上还有淡淡的黑色绒毛,而那个消瘦的少年却是尖嘴猴腮,眼神总是感觉躲躲闪闪的。 “我名宗洛,正是新来的学生。”宗洛礼貌的回答道。 头前那名少年看起来很是亲和,说道:“我名陈离,他们两个是车盛和屈擒虎,今后我们就是同窗了,希望好好相处,共同勉励。” 宗洛眉毛稍稍一挑,这三个人安瞳刚刚与自己讲过,看起来,说车盛胆小,屈擒虎生猛都好像有些符合,不过陈离这个人感觉很好相处啊,难道是安瞳说错了? “这是当然。”宗洛很开心进入上京之后遇到的人都非常友善。 陈离看起来对宗洛很有兴趣,说道:“不知宗兄是哪位大人的爱子,可否告知则个,以后我等可去府上拜访。” 宗洛顿了一下,然后才明白陈离的意思,连忙说道:“家父早逝,而我居住在永安柒封镇粟梁村,距离上京路途遥远,不好烦扰陈兄。” 陈离眨眨眼,他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粟梁村?那是什么地方?恕我无知,冒昧再问一句,令堂生前是何官职。” 宗洛他并不知道父亲的过往,所以只是答道:“家父并无官职。” “呃。”陈离事前知晓新来的同学身世并不显赫,本想嘲弄一番,未曾想宗洛背景不过一村民,直是愣住了。 屈擒虎这时候冷哼一声:“什么时候泥腿子也能进讲武堂了!” 这么直白讽刺让宗洛不禁面红耳赤,口不能言。 “屈擒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既然宗洛已经进入讲武堂,大家便就是同窗,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在宗洛难堪的时候,周珂站了起来指责道。 屈擒虎可不是善茬,立刻反击道:“周珂你甭在这里当什么圣人,那么爱读书,滚出去找个私塾去读。” “停停停。”回过神来的陈离打个圆场,“擒虎你也别冲动,周珂说的也对,大家都是同窗嘛,再说了,讲武堂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想必宗兄弟定然有高明之处,你说是吧?宗兄。” 宗洛见话锋又转到自己这里,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其实并不懂得什么。” “宗兄果真谦虚。”陈离有深意地说道,“以后我们几个慢慢请教,希望宗兄不吝赐教啊。” 就在这时候,一阵拍手声在门口响起,有一名学生进来了,看到这景象,用幸灾乐祸地口气说道:“呦呦,这么热闹,不过有人可要倒霉了啊。” 屈擒虎横眼看去,喝道:“澹台衣你想怎的!” 就在屈擒虎话音刚落,吴夫子也进来了,一张脸早已沉了下去,望之让人心中不由得收紧。 “澹台衣,还不坐到座位上去,在这里聒噪什么!”吴夫子呵斥道。 澹台衣转身深深地行了一礼:“学生知错。”说罢,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他的座位正好在宗洛之前,坐之前还对宗洛笑了一下。 吴夫子面有怒色,扫了一眼站着的几个人:“因何事喧哗。” “夫子息怒。”周珂拜道,然后他将整个经过复述了一遍,并无半点遗漏。 吴夫子皱眉听过,说道:“屈擒虎过来,其他人回到座位上坐下。” 屈擒虎性子暴躁,但碰到吴夫子,也只得乖乖上前,不敢造次。 吴夫子看着屈擒虎,语气稍有些平复的说道:“背诵《德书》初形篇与我听。” 屈擒虎低声说道:“学生不会。” “手来!” 屈擒虎将手伸出,吴夫子手持戒尺重重地打在他的手心,声音不过一瞬,却是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出从脆响到沉闷的过程,想这一下必然是极疼的,但屈擒虎面不改色,只是低头不语。 吴夫子继续训道:“我何曾教过你以出身论人长短,《德书》中言,微芥之木可待参天,隙缝之源可汇江海。我儒家圣贤见至尊曰如此这般,见贩夫亦曰如此这般,何以你屈擒虎眼中有高低贵贱。” 言罢,又一戒尺打在屈擒虎的手心。 “你回眼看,这学堂之内皆你同窗,为何你恶语相向,这第三下便是因此责你。”吴夫子手中的戒尺再次落下。 接连三下戒尺的责打,虽然看似只是受些皮肉之苦,但学堂内的学生都知道,吴夫子的戒尺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能接受得了的,每一下都是从手心痛到内心,全身都会跟着颤抖,就算责罚完毕还是会感觉疼痛难忍。但是屈擒虎却没有半点喊疼,全部硬抗了下去。 “你回去吧,记得要以今日为诫。” “领夫子责罚,擒虎当以为诫。”屈擒虎说话时候的话音微微带有不易察觉的颤动,被责打的那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 第五章 上课 “圣贤曰,乡人有德,泽被左右,君王有德,泽被苍生,然无德乎?乡人无德,妻子离之,四邻厌之,行路之人唾于污秽。君王无德,奸佞惑之,臣民背之,宗庙社稷尽毁于独夫之手……” 吴夫子诵《德书》,学生们也个个手持书本,好似津津有味地听着,但真正将心放在这上面的却不过几人而已,更多的人不过装装样子,对于这些以将军为目标的热血少年们,儒家这些德啊、仁啊、礼啊实在对他们激不起半点兴趣。 宗洛本来是很喜欢读书,但经过之前的事情,他现在可也不能集中精神的听讲,反而是时不时的偷眼向屈擒虎望去。由于屈擒虎坐在他的侧前方,宗洛并不能看到屈擒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不过看到屈擒虎左手拿着书,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身子如石像一般一动也不动,他心中有了些许愧疚,毕竟这件事是由自己引起的,至于屈擒虎出言讽刺自己,宗洛已经忽略掉了。 “宗洛。”吴夫子突然叫道。 宗洛惊了一下,马上站起来。 吴夫子问道:“你来说说,乡人无德其有何终,君王无德其有何终。” 宗洛心中有事,听得断断续续的,起来之后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哪里能回答得出来,只好说道:“学生不知。” 吴夫子失望地摇摇头,没想到新来的学生还是对儒家无爱。 “坐下吧,谁能回答?” 宗洛惭愧地坐下,第一桌的周珂起身说道:“学生有答,请夫子指教。” 吴夫子欣慰地点点头,他对于周珂十分的看好,甚至有过断言,以周珂的学识,比之天下闻名的寒梅书院中的学生也不遑多让。 “周珂,你来答。” 周珂说道:“乡人无德,积毁左右,但其人不觉,若不犯以明律,也得终老。君王无德,积毁社稷,生灵涂炭,黎民遭殃,祖宗基业一朝断送,暴君独夫刀斧加身,或有终老者,然则祸及子孙。” 吴夫子看起来很满意周珂的回答,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周珂回答的很好,你等也当自勉。” …… 早课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虽然对很多人都感觉难熬,但当吴夫子与学生们各施师生礼离开后,他们就好像久旱逢甘露一般通体舒泰。 澹台衣在吴夫子前脚一走,立马转过身来对宗洛说道:“跟着我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再去老师那里学习。” 宗洛从安瞳那里知道澹台衣很热情,果然如此:“好啊,不过……”他眼睛向屈擒虎看去,心中想着是不是要去道个歉。 澹台衣还以为宗洛在担心屈擒虎会不会报复,安慰道:“不用担心,那家伙虽然壮得跟熊似的,而且还没多少脑子,但在讲武堂里他还不敢太过分,再不然还有我呢,有事情找我澹台衣!” “我是,我是想……”宗洛还想解释。 不过澹台衣根本就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把拉住他走出致学堂,直奔饭堂去了,口中还一直念叨着:“快走快走,我都要饿死了,看看今天的伙食是什么!” 而致学堂内,站着没有动的屈擒虎狠狠地看着宗洛的背景,拳头握得更紧。 陈离走到他身旁,笑着说道:“那小子看着就孬,又没什么背景,以后可有的玩了。” 车盛则怯怯地看着恶狠狠的屈擒虎,小声嘀咕着:“擒虎你冷静些,可别惹什么祸了,反正也只是吴夫子打了三板尺,你以前也不是……”说到这的时候,屈擒虎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车盛马上把嘴闭上,不敢再出声了。 “今天的大饼牛肉不错啊。”澹台衣一边吃着还一边说着。 宗洛原本还不知道一个人能在嘴里塞得满满的时候还能清晰地说出话来,不过今天看到澹台衣这才大开眼界。 澹台衣从宗洛的盘子里抓了几片牛肉塞进满满的嘴里,说道:“吃啊,吃完我一起去老师那里。”说完可能感觉嘴里有了些空间,又抓了几片塞了进去。 “嗯。”宗洛也对着面前少了一小半的早饭吃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宗洛的早饭就在澹台衣的帮助下消灭的一点都没有剩下。 澹台衣很满足地拍拍肚子,站起身来,对着身后那座的一个少年说道:“殷慎行,你吃完了没,一天天就等你了。” 宗洛也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很俊朗的少年正襟危坐,桌前的碗筷摆放的很整齐,一看就是早已吃完。 原来他就是殷慎行,果然也如安瞳说的那样,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过仔细看看,却感觉那并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殷慎行站起来,没有回话,看样子他是习惯了澹台衣。 三人并行,一起来到林肃的屋舍。 进得屋来,布置果然一如讲武堂其他地方般简单,厅内有四张座椅,还有一桌行军沙盘,周围排满了书架,正中的墙壁上挂有一副豫朝的疆域图。 林肃已经坐在主座上,等着他三个学生的到来。 “老师。”三人一同向林肃行礼道。 “坐吧。” 殷慎行和澹台衣首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宗洛看到余下的空座,知道是自己的位子,也跟着坐下。 刚刚坐下,就听到澹台衣大笑着说道:“哇哇,这桌椅好新啊,我就说早点更换嘛,好的环境更能促发我学习的动力。” 林肃呵呵地笑着说道:“其实这个位置是宗洛的。” 澹台衣侧身看向宗洛:“这个位置原来是你的啊,要不我们换回来?”虽然他这样说着,可是没有一点想要动的意思。 宗洛自然不在意自己坐哪,便摇头说不用,澹台衣也就心安理得地用着新的桌椅。 林肃早就习惯自己这个学生古灵精怪,一笑置之。 “宗洛是我新的学生,殷慎行、澹台衣你们两个要与他好好相处。” 殷慎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澹台衣一把将宗洛拽过来,搂着说道:“放心吧老师,我和宗洛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肃敲打了一下他:“你这小子,不要胡闹。” 接着,林肃开始教授这三人军阵之术,不过他也知宗洛没有一点根基,所以在讲解的时候也掺杂一些基础的东西,尽可能详细说明,而且林肃讲课,也总以实例辅助,言语也颇多幽默,竟然让宗洛也有了一些收获。 “宗洛,你的基础太过薄弱,乍一学习军阵之术,必然多有阻碍,你可闲余之时翻看《备书》,对你会有裨益。” 宗洛听到林肃嘱托,连忙回答:“学生已经翻看一些了。” “哦!”林肃有些惊讶,“莫不是以前也曾学过兵法?” 宗洛如实答道:“昨日我在房中无趣,便随手抽出一本《岑子兵法》翻看,而后来老师让安瞳给我送来衣服时,她说《岑子兵法》不适合我,不如看老师注释的《备书》更好。” 澹台衣插嘴说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听她的干嘛,头发长见识短,《岑子兵法》胜过《备书》十倍不止,安瞳就知道瞎咋呼。” 林肃轻轻咳了两声,笑着说道:“安瞳确实是很有灵性,《岑子兵法》乃是前朝襄武君岑玄所著,岑玄一生,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威名,为一代名帅,他的兵法必然精妙绝伦,不过他因是三军统帅,故而兵法中字里行间大多统观大局,对初窥门庭者并不适合,而著《备书》的张合以马前卒升至左将军,虽然其人不可与岑玄相比,但是《备书》之中,军阵之术无巨细,详记其中,若是能好好研读,他时至军营任职,自然会有所帮助。” 听林肃说完,澹台衣马上站起来拜道:“我与老师的想法竟然如此相同。”然后他又转向宗洛,表情严肃地说道,“宗洛你要用功啊,不要辜负我和老师的期待。还有,刚刚我说的话你可别告诉安瞳啊,记得!不要告诉她啊!我不想英年早逝啊!。“澹台衣就差没有拽着宗洛的衣领大喊了。 宗洛笑着点头,他感觉澹台衣真的很热情,也真的很有趣。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澹台衣领着宗洛又来到饭堂,准备吃过午饭还要去林肃那里进行下午的学习。 饭堂中也有一些学生正在吃饭,宗洛刚一进去,就看到正前方坐着的屈擒虎,心中又考虑怎么去向他道歉。 “哎呀,这不是新同学嘛。”陈离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宗洛了,打招呼道。 屈擒虎这时候也抬起头,两只眼睛透出凶光。 宗洛看到屈擒虎的样子,有些害怕了,不由得退了一步。 “来来来。”陈离看着很热情地过来拉住宗洛,“跟我们坐一块儿。” 宗洛不知该如何是好,求救般地看向澹台衣,而这个时候,澹台衣早已经如饿狼去打饭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宗洛也就只得由着陈离拉着自己去到他们那桌。 陈离客气地说道:“宗洛是吧,坐啊。” “谢谢。”宗洛说道。 陈离可是没安什么好心,瞅准宗洛要坐下的时机,脚上略一用劲,将凳子踢出去了一些,而宗洛自然而然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四周哄笑声一片,这些人看到陈离主动上去搭话的时候,就知道有好戏看了,全都把注意力放过来,果不其然。 ------------ 第六章 矛盾 陈离将宗洛扶起来,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没事吧。” 宗洛哪里能想到是陈离故意使坏,只认为是自己不小心,这一下也着实摔得够疼,不禁呻吟,但还是说道:“没事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这回小心点啊,来坐着歇一下。” 宗洛回头看了一眼椅子,放心地往下坐,没成想陈离脚下再使小动作,眼看着宗洛又一次要摔在地上,一只手及时地托住他,这才让宗洛免于再受臀部之苦。 “陈离,别太过分了啊。”澹台衣将宗洛扶起,有些不满地说道。 陈离双手一摊,很无辜地说道:“我怎么了啊,我可是好心让新同学过来坐,好好相处一番,他不小心摔在地上,关我什么事。” 澹台衣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别成天就想着欺负人,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 咣,一直没有言语的屈擒虎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喝道:“澹台衣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有本事我们两个较量较量!” 澹台衣别看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也是不服输的人,回击道:“我看你倒是仗着自己块头大便以为谁都打不过你,今天我就跟你较量较量,看看谁厉害!” 澹台衣与屈擒虎剑拔弩张,气氛很是凝重,谁也不让谁,下一刻看起来就要马上动手了,宗洛可不想因为自己而有人受伤,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不要吵了,都是我不好,刚刚的确是我不小心,不关陈离的事,澹台衣你消消气,还有屈擒虎,早上的事我向你道歉,都是因为我你才受到吴夫子的责罚,总之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吵架了。” 陈离在一旁啧啧道:“澹台衣你听到了吧,人家都已经说了,不关我的事了,你就别在这儿多管闲事了。” 澹台衣知道宗洛性子软弱,但没想到他竟然不管谁对谁错,全都自己身上揽,这一下反倒是将澹台衣置于进退不得的境地。 “你!”澹台衣狠狠地瞪了宗洛一眼,随后又冲向屈擒虎说道,“别的我不管,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 屈擒虎最不怕打架,刚要撸起衣袖开打,这时候,门口却有人说话了。 “你们在做什么!”口气十分严厉。 众人看去,原来竟是年鹤、林肃、魏子鸣三位教习从门外路过,听的争吵,便进来查看。 年鹤最有威严,喝问道:“是谁在闹事!” 学生们一个个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澹台衣,你来说。”林肃在外面就听到自己这个学生的呼喊,所以认定澹台衣是主事人之一。 澹台衣稍微收复怒气,答道:“陈离他欺负宗洛,我看不惯便和他争论起来,然后屈擒虎挑衅我,我和他也发生了口角,就是这样。” 魏子鸣听后几步走上前来,一只胳膊勒住陈离,一只胳膊勒住屈擒虎,说道:“你们两个小崽子,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是不是皮痒痒了。” 屈擒虎这时候可是没有一点脾气,而陈离则有点喘不了气地闷闷说道:“老师,你别听澹台衣一面之词啊,你问问宗洛我有没有欺负他,分明就是澹台衣找茬。” 澹台衣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宗洛这时候又把过错揽过去,那他可真就是百口难辩了。 宗洛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幸好林肃这时候说道:“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少年天性,活泼一点也是好的。” 年鹤面色却是不快:“不能就这么过去,若是在军营之中,虽是这种程度私斗也是要受杖责的。” 林肃摸摸鼻子,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责罚去清扫马厩吧,小惩以儆效尤,澹台衣、陈离、屈擒虎,你们没异议吧。” 已经被魏子鸣放开的陈离、屈擒虎喘着粗气,与澹台衣一同应下。 林肃又说道:“这件事既然因宗洛你而起,想是也逃不过责任,你也与他们一同去吧。” 宗洛本见这三人因自己连累又要受罚,心中羞愧难安,这时候林肃也对他同一处罚,竟让他心中好受了些。 “好了。”年鹤说道,“处罚已经定了,你们四个下午的课也不用去了,等吃完饭就去清扫马厩,不可偷懒。” 说后,三位教习离开了饭堂,而陈离和屈擒虎也并不以为意,已经吃完饭的他们随之也离开了,不过在出门之前,陈离面带着笑容,很玩味地看了眼澹台衣和宗洛。 澹台衣气鼓鼓地找个地方坐下大口大口的吃饭,宗洛也端着饭菜凑了过去,但澹台衣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似的。 宗洛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确实让澹台衣不好过,所以赶忙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想大家都是同窗,不要吵架了,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没想让你难堪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很对不起,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澹台衣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并不搭话。 宗洛小心翼翼将自己饭菜中的肉夹到澹台衣的盘中,不说话,只是偷眼看着他。 澹台衣几口吃了下去,但还是没有理会他。 宗洛有些难过,本来澹台衣这么好的人,他是很想成为朋友的,没想到现在反而是弄僵了。 不过一会儿,澹台衣就将饭菜一扫而光,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宗洛也赶紧跟了过去,轻轻地说道:“澹台衣,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澹台衣根本就不理他,大步地向外走,而宗洛也意识到自己怕是得不到原谅了,但又不想放弃,便紧紧跟在澹台衣的身后。 就这样,澹台衣在前面走着,宗洛在后面跟着。 澹台衣也知道后面的宗洛一直跟着,有几次他故意停下来或是加快步伐,而宗洛竟然也是在澹台衣停下的时候停,加快的时候走着跟不上就小跑几步,总之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变过。 从饭堂走出来,顺着来时的方向行进,等到了红鳞池继续往前走,不远,树林掩映下可以看到一座高墙挡住了去路,不过近得前来,有一门洞。等从门洞进入,豁然开朗,眼前竟然是一大片开阔地,之中有一高台,四侧各有兵器架依次排放。 宗洛没有想到从讲武堂大门外看,只以为内中大小不过平常府邸,没成想原来内有乾坤,讲武堂内竟然设有一个小校场。 啧啧称奇的宗洛四下张望,几却忘了自己还跟着澹台衣呢,意识过来,他连忙追上去,幸好出神时间不长,澹台衣没有走远,宗洛快跑了几步又紧紧跟上了。 顺着小校场侧面走去,只不过几十步,就来到了马厩处。 马厩前,陈离和屈擒虎已经到了,正在那里等着。 “你们两个来了啊。”陈离笑着迎上去。 “哼!”澹台衣冷哼一声,也不理他。 宗洛可是不好意思不理,但不敢多言语的他也只是强笑着回应了一声。 陈离很精明,早就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发生状况,但也不说破,只是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宗洛啊,屈擒虎早上说的话你可别在意啊,你虽然是农家出身,但也有强过我们的地方,比如干这些零零碎碎的劳动,我们可是一窍不通啊,宗洛你示范给我们看啊。” 宗洛原来在粟梁村的时候也收拾过猪圈牛圈,想来清扫马厩也是差不多的,并且陈离他们受罚,宗洛一直认为自己是由头,所以并不介意多干活,也乐得多做些。 “好的。”宗洛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宗洛应得爽快,行动也很麻利,拿起旁边的筢子,直二话不说就进入马厩之中。 刚刚进入马厩,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直窜进宗洛的鼻子里,不过宗洛没有退缩,反而更有干劲,他想着,自己要是能独立将马厩清理,不用澹台衣他们动手,说不定会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消除,而澹台衣也可能再把自己当成朋友。 讲武堂中养有近三十匹骏马,马厩排成了一排,宗洛在其中奋力地用筢子将马厩中散落的干草和粪便聚拢一堆又一堆,毫无怨言。 马厩外,陈离饶有趣味地看着忙碌中的宗洛,屈擒虎双手交叉于胸前,视线也落在马厩之中,而澹台衣面无表情,随便靠在身旁的一个木柱,闭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什么。 在马厩中不断清理的宗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将马厩中的干草粪便等聚拢了一堆又一堆,然后他又忙不迭地将这些装入厩旁的推车之中,正好将车装得满满的,推起来也感觉有些吃力。 将推车推出马厩,宗洛各看了外面这三人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来到陈离的身边,问道:“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处理掉这些?” 陈离乐呵呵地说道:“你给送到后门,就是出了校场往后堂方向走,快到后堂的路上右边有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走就能到后门,那里有个小房子,里面住着钱伯,你将推车交给他就行了。” 宗洛听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谢谢陈离的指路,然后吃力地推着车离开了。 陈离等宗洛走后,回过头笑着对屈擒虎说道:“怎么样,今天早上因为他挨了吴夫子的打,这下子给你找回来了吧,等他回来还能好好累累他呢。” “哼!”没等屈擒虎说话,那边的澹台衣睁开眼睛,走了过来。 ------------ 第七章 劳累 澹台衣微微摇着头,轻蔑地说道:“怪不得魏教习总说你们是小崽子,撤椅子,耍点花招让别人劳作,呵呵,果真都是小孩子把戏,得逞了便沾沾自喜。” 陈离并不恼怒,说道:“真不好意思,澹台叔叔,陈离我今年不过十岁而已,比不了您。” 澹台衣白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陈离很是得意,今天本来是想戏耍戏耍新来的同学,没想到竟然连同澹台衣也一同戏弄了。 “屈擒虎,怎么样,心里的气消了没。”陈离故意提高了音量。 屈擒虎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 得到这样的回答陈离也有些惊讶,他知道屈擒虎虽然气性很大,但也并不是记仇的人,吴夫子的三戒尺必然是极疼的,可是屈擒虎也未必在意,之前见屈擒虎明显对宗洛有极大的不满,所以陈离便借着戏耍宗洛的同时也为屈擒虎出气,但没想到屈擒虎竟然如此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看来还是有隐情,并不是全因早上的事。 没等陈离出口询问,屈擒虎沉沉地说道:“我屈擒虎绝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若真以为我是因为早上受了吴夫子戒尺而迁怒那小子,可的确是小看了我!” 那边的澹台衣听了这话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虽然不喜屈擒虎,但同在讲武堂学习也有两年的时间了,也算是清楚屈擒虎的为人,现在仔细想想,屈擒虎对宗洛这般敌视必然是有别的缘由。 “怎么回事?”陈离问道。 屈擒虎神情不屑地说道:“虽然不过半天,但那小子是什么货色你也看出来了吧,想我讲武堂中的学生,最差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哼!什么时候讲武堂是什么人都可以混进来的吗?” 陈离这才明白屈擒虎为什么会这样忌恨宗洛,讲武堂重建立伊始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将星由这里产生,而讲武堂最差的学生进入普通军营,也为翘楚,这也怪不得屈擒虎以其讲武堂学生的自傲容不下宗洛了。 陈离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的确,那家伙看着呆呆傻傻的,最多不过一普通人罢了,不过……虽说讲武堂不是家世好就可以随便进的,历史上也有不少家境贫寒却因为天赋异禀而允许进讲武堂学习,可是以这个宗洛的背景,莫不是真有过人之处?” 屈擒虎却很肯定地说道:“就他!哼!” “这也说不准,但是曹老侯爷和几位教习总不会随便就让这么个人进入讲武堂的,如果你实在烦他的话……”陈离眼睛瞥向那边的澹台衣,话的音调又升高了一点,“那我们就把他欺负走不就完了吗。” 果然,澹台衣听到了也没有说什么话。 不过一会儿,宗洛推着空车回来了,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小脸也因为擦汗而黑一道灰一道的。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都清扫完了,难道在等我吗?其实不用的。”虽然累得这般狼狈,但宗洛还是很开心地笑着。 陈离带着一张笑脸迎过来:“当然在等你了,不过这还没结束呢,虽然林教习说的是清扫马厩,但其实还需要给这些马刷毛,再把干草黄豆什么的填到马槽里,这才算是结束呢。” “哦,这样啊。”宗洛有些为难地说道“但是我不太明白要怎么给马刷毛,我怕我弄不好。” 陈离表现得很友善地说道:“不会可不行啊,等到以后,马可是我们的重要伙伴,来,我教给你,其实很简单。” 陈离拉着宗洛进入马厩,来到一匹棕色骏马前,然后将准备好的铁刷子拿了出来,给宗洛做示范如何刷马,不时还交代注意些什么,一眼看去,还真给人以同学和睦的感觉。 宗洛看了一遍后,便喜滋滋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会了,应该不难。” 陈离将刷子递给宗洛:“你也来试试,不过这铁刷怎么就找到一个呢,要不然咱几个一起来肯定能快些完事。” 宗洛果然顺着陈离的意思说道:“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可以回去的,不用在这里等着。” 陈离表现得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陈离也顺水推舟,走时还不忘殷殷嘱托道:“等刷完毛后要记得往马槽里填食啊,除了这里的草料,还要填入黄豆,你去饭堂黄婶那里扛一袋子回来就好了。” “嗯。”宗洛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离带着屈擒虎大摇大摆地走了,澹台衣阴沉着脸,回看了眼宗洛,什么也没说,同样离开了。 马厩就剩宗洛自己,不过他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好的,依然卖力地为马刷着毛,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便稍微休息一下,但还是不敢怠慢,仅仅喘匀了一口气就继续手上的工作。 打扫马厩就几乎花了半个下午的时机,而为这些骏马刷毛用时竟然也没少多少,原因是宗洛做事十分认真,哪怕自己已经疲累如此,也没稍有敷衍,等到完成这项工作后,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腰,半边天映得红通通的,倒是十分好看。 宗洛可没有时间欣赏天边的晚霞,为马槽中填好草料后,他还拖着疲惫的身体往饭堂去搬黄豆。 路上,宗洛只感觉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山,每一步都迈的无比艰难,更惨的是两条胳膊,今天对它们的使用早就超过了极限,刚刚刷毛的时候还并没有过多的感觉,但这一闲下来,宗洛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这两条胳膊的存在了,任凭它们垂下来,还不住地微微发颤。 终于来到饭堂了,进去的时候还有一些学生正在吃饭,他们看到宗洛这副样子都纷纷交耳议论。宗洛一个人清扫整个马厩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人笑他傻,有些人同情他,当然还有一些人无动于衷,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宗洛他本就不该来讲武堂的。 “黄婶,我来拿喂马的黄豆。”宗洛身体疲劳,精神也因之有些恍惚,根本就没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他。 饭堂的主事黄婶看到宗洛小脸黑一道儿灰一道儿,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再加上之前听到那些学生所说的只言片语,很容易就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黄婶轻叹了一口气:“孩子你回去休息吧,等会儿我让人拿黄豆去马厩那里。” “多谢黄婶,不过不必麻烦了,这是老师的处罚。” 黄婶阅人无数,看宗洛这个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便将半袋子黄豆拿出来放在宗洛脚边。 宗洛试着动了动胳膊,比刚才好些了,虽然多了难忍的酸疼,但至少可以活动了。 运了一口气,将黄豆袋拎了起来,不过看着不重的半袋黄豆其实分量着实不轻,一个宗洛刚刚让黄豆袋离地,自己确实趔趄差点摔倒,幸好黄婶在身边扶住了他。 再谢过黄婶,宗洛稳了稳身子,两手提着黄豆袋,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就在他马上要跨过饭堂的门槛的时候,有人看不下去,叫住了他。 “等一下。”一个有些微胖的少年来到宗洛的身边,说道:“饭堂距离马厩可不近,你能坚持到吗?” 宗洛听出这人的好意,但是婉言拒绝帮助。 那人被拒绝后,没有离开,继续说道:“你确定你能坚持到马厩那里?你是无所谓,但可别让那些马挨饿,我跟你说,那些马可都是良种,实打实是从西北运来的,教习们可宝贵着呢。” 宗洛这倒是犹豫了,在家里,那些猪啊牛啊饿一饿倒没什么,这马他可就不懂了,万一真要是饿出个好歹来,他可担不起。 那小胖少年见宗洛犹豫,直接一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拎起黄豆,走出了饭堂。 其他那些在饭堂的学生又开始议论了。 “呦,鲁联可真好心啊,还帮那小子。” “那小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也看不出有什么能耐啊。” “是啊,听说屈擒虎就因为才针对他的。” “你们还不知道吧,中午还帮着他的澹台衣好像因为那小子的孬样也不搭理他了。” 鲁联将宗洛拉出去,但并没有直接去马厩,而是来到饭堂的侧面。 宗洛也不清楚鲁联要干什么,但浑身轻飘飘的也只能任由鲁联指挥着他,而饭堂的侧面除了有几棵树外并没有其他的了。 “我们不去马厩吗?”宗洛莫名其妙地问道。 鲁联没说话,走到一棵树后面,推出了一个古怪的小车。 说这小车古怪,是因为它的轱辘竟然不是圆的,而是有数不清的棱角,虽然这样的轱辘可以推得动,但显然是费力一些,并且这小车的车底几乎是被密封,空隙中可以看到一部分复杂的零件。 “这是……”宗洛更加糊涂了。 鲁联则是一脸的骄傲,兴奋地说:“给你看个厉害的。”说着,他蹲下身去鼓捣了几下小车,突然,这小车竟然自己向前动了,虽然速度不快,但着实让宗洛吓了一跳。 “嘿嘿。”鲁联笑着将黄豆袋放在小车上,然后用小车后面支出来的一个木杆控制着小车的方向,“走啊,我们去马厩吧。” 看到这样神奇的小车,宗洛好像马上丢弃了一身的疲劳,饶有兴趣跟着鲁联,嘴上还不住地啧啧称奇,他这时也忽然想起,早上安瞳说,鲁联最爱鼓捣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起初只以为是一些小玩具之类的,真没想到鲁联竟然能做出这样巧夺天工的东西。 见宗洛一脸佩服的样子,鲁联心中美滋滋的,他最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赏识的感觉了。 ------------ 第八章 讲武堂不需要普通人 一路上,鲁联兴致勃勃地给宗洛讲述自己是如何有了灵感,如何投入制作,制作中不知道碰了多少壁这才成功地造出来这辆‘自走车’。 宗洛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是乐呵呵地当着忠实的听众,疲惫的身体竟然不知不觉就和鲁联来到了马厩。 到了地方鲁联便想帮宗洛将黄豆掺进马槽里,不过宗洛认为鲁联已经帮自己很大的忙了,接下来全是自己动手,鲁联也不坚持,等到宗洛忙活完了,他们两个一道回到了住处。 天在这个时候已经黑了,宗洛与鲁联告别后,回到屋里直接扑倒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无一处没有不酸疼的,脑袋也有些晕沉沉的,肚子忽然又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宗洛这才想起来他晚饭还没有吃,再加上中午那顿只不过垫补了几口,这下子感到肚子空空的,又饿又痛,难以忍受,可是想爬起来去饭堂找些东西吃,却又没有那个力气。 “小洛!屋里怎么这么黑啊!你不会这么早就睡觉了吧。”屋外传来安瞳好听的声音。 宗洛还没累到不能说话,但首次凝聚全身力量说话,可回应还是有气无力,音调低得很。 安瞳听到宗洛的回应,知道他没睡便蹦蹦跳跳进屋来,寻到桌子,一边点灯一边抱怨着:“小洛你搞什么鬼啊,天黑了都不点灯,刚刚说话还那么低,是不是想吓我,哼哼,幸好我可不是胆小鬼。” 灯芯点着了,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安瞳嘟着嘴,两只手抬起来想给刚刚要吓唬自己的宗洛一点惩罚,不过转过头直接看到了脏兮兮的宗洛,毫无气力地瘫在床上。 安瞳连忙来到宗洛床边,关切地问道:“小洛你怎么了,我记得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我出去一天,回来再看你就变成这样了?” 还没等宗洛回答,安瞳粉拳一握,小眼一瞪,语气肯定地说道:“是陈离欺负你了吧,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替你报仇。” “别别别,不是这样的。”宗洛着急了,他对陈离的印象不错,今天的事他归根结底就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那是怎么样?”安瞳说道。 宗洛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哎呀!”安瞳听后一拳打在宗洛的身上,“让我怎么说你呢小洛,这里面全都是陈离在搞鬼,让你白白辛苦了一下午,啧啧,你还把澹台衣气着了。” 宗洛委屈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澹台衣他是很好的人可是……他现在也不理我,还有,陈离并不像你说的,他感觉也不难相处。” “你呀”安瞳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宗洛的头上:“你怎么就这么笨,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都看不透,太让人操心了。” 安瞳满脸写满了气愤,好像是她被欺负似的,宗洛却像个委屈的小猫,不说话了。 安瞳看到宗洛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好啦,我不说你了小洛,等会儿我去找澹台衣那家伙说说,他也不是小气的人,至于陈离,哼哼,我也会警告他的。” 宗洛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肚子如雷鸣般叫了起来。 安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宗洛也自觉不好意思,脸红了。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看你那样,等会儿我让黄婶烧些水,你也好好洗洗,哈哈,小洛变成小脏猫洛洛了。”安瞳笑着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安瞳拿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起来吃饭了。”安瞳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盘牛肉、一碟咸菜和几个馒头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头看躺在床上的宗洛,煞有其事地说道:“还请小洛大爷用膳,需不需要小女子搀您过来啊。” 宗洛费劲地撑起身子,来到桌子旁,说道:“谢谢你安瞳。” 安瞳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宗洛的嘴里:“谢什么谢,看看你体质怎么这么差啊,虽说是清扫了一下午的马厩,但也不至于成这样啊,我记得上次屈擒虎好像也被罚了,可是他回来后还有精力打架呢。” 温热松软的馒头一入口,宗洛根本就顾不上与安瞳说话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慢点,又不和你抢。”安瞳抽空递给宗洛杯水,饶是这样,宗洛也被噎了好几次。 桌子上的吃的被宗洛一扫而光,吃完之后,他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盖在肚子上,一脸满足的样子。 安瞳看的好笑,用手拍拍宗洛的肚子:“小洛吃饱了啊,肚子都鼓起来了。” 宗洛搔搔脑袋,傻呵呵地笑着。 “能不能走?”安瞳问道。 吃饱喝足后,宗洛感觉有很大的好转了,虽然还是酸疼,但走动已经不是问题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安瞳拉着宗洛说道:“走吧,黄婶那里应该烧好了水,你去洗洗,看你这小脏猫的样子。” 宗洛自然也想好好洗洗,洗去这一身的疲乏,便再次道谢。 安瞳对宗洛这样的客气劲很不喜欢,瞪着大眼睛威胁道:“你再这样谢来谢去的,下次我就把你的洗澡水全倒进你嘴里。” 宗洛知道她不会这么做,但既然安瞳不喜欢,宗洛自然也就闭上嘴不说了。 安瞳拉着宗洛到了后堂其中的一间屋舍,黄婶正等在那里。 “呵呵,你们两个倒是巧,我这刚把水倒好你们就来了。”黄婶笑着说道。 宗洛刚要道谢,突然想到安瞳不喜欢他这样谢来谢去,他侧过脸看了一眼安瞳,想着自己谢的是黄婶,安瞳应该不会计较吧,然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谢过黄婶。 黄婶笑着将宗洛推进屋里:“虽然你还小,但也是男孩子啦,婶子怕你害羞,你就自己去洗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招呼一声,小瞳在外面等着,她会来找我帮你的。” 屋子不大,中间有一个木盆,雾蒙蒙的热气从其中散发出来。 宗洛脱下衣裤,试了试水温,稍微有些烫,但还是可以进去的。 “呼!”疲劳的身体泡在热水里,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受着刺激与洗刷,酥酥麻麻的,这种感受妙不可言,宗洛也不禁舒服地叫出声来。 四周的热气与热水的滋润,几乎让宗洛直接在水盆里睡着了,而就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安瞳的声音,他以为是安瞳等着急是在叫自己,刚要应声,却又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安瞳小妹妹吗,我说谁叫我呢,在这干嘛呢啊?不会是等哥哥我吧,嘿嘿,怎么还拿着学服啊。”是澹台衣的声音,话语一如上午时同宗洛那样热情。 安瞳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欺负宗洛了。” “宗洛?”澹台衣的语气很明显冷了下来,“我怎么会欺负他。” “不就是宗洛着急之下说了不对的话,他的本意也是好的,你看看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还记恨呢啊。” 宗洛在屋内紧张而仔细地听着,澹台衣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只是觉得屈擒虎说得对。” “屈擒虎?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他说了什么?” “宗洛他不应该来讲武堂。” “为什么!” “宗洛他的本质是好的,但是讲武堂并不适合他。” 安瞳很不满意他的说法,反驳道:“哼,澹台衣你好厉害,连曹爷爷和教习叔叔们都同意进入的人你都这么说,我看你最厉害,直接出去当将军好了。” 澹台衣面对安瞳连珠炮似的攻击,还是很平静:“我今天下午去问过老师了,宗洛能进来很大程度是因为别人的推荐,而那个人对曹侯爷有恩,也就是说宗洛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得到承认的。” “那又怎么样,在讲武堂跟着教习们好好学,以后照样可以当将军。”安瞳不服气地说道。 “你也知道,讲武堂出去的是需要当将军的人。”澹台衣的语调突然升高,“就算他可以在这里学到军阵之术,以他的性格也根本不能在战场上立足。” “宗洛的性格怎么了!我看就很好,再说了,车盛那么胆小,我也没看你们要赶他出去。” “车盛很多时候只是不愿争,而宗洛则是不敢。” 安瞳辩不过就开始耍无赖:“不敢争就不敢争,我家小洛就在讲武堂陪我玩,将来出去当个普通人也比你开心,哼哼。” 静默…… “讲武堂中不需要普通人!”澹台衣突然撂下这句话,然后噔噔的脚步声传进屋里,宗洛知道他是走了。 “澹台衣你是不是想死啊!哼哼!气死我了!”安瞳气的花枝乱颤,她没想到澹台衣这次竟然是这样坚决的态度。 吱,屋门推开,宗洛已经穿戴衣服走了出来。 安瞳闭上了嘴,看到宗洛脸色有些不对,她这才想起来宗洛就在屋内,刚刚说的话肯定都一字不漏的被听到了。 “小洛,你别听澹台衣瞎说,那家伙……” 宗洛挤出些笑容,打断安瞳的话:“没什么啊,澹台衣说的也对,其实昨天我自己也明白些,这里是培养将军的地方,我是没有希望的,只是爷爷让我来这里学习,我不能拒绝。”说到这儿,他深深地呼了一大口气,继续说道,“澹台衣、屈擒虎他们我能看得出来,将来都会是很厉害的人,能和他们在一起学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 宗洛的脑袋已经很混乱了,心里更是涩涩的,说不出的堵闷。 ------------ 第九章 月下的安瞳 粟梁村中的宗洛天真烂漫,与人和善,并且村中鸡犬相闻,四邻互帮互助,生活得无忧无虑。如果不是爷爷让他去上京讲武堂中学习,他本以为一直会在粟梁村中快乐地生活下去,但既然爷爷让他去,听话的宗洛是一定会照办的,仅仅十一岁的他只是靠自己一双脚从粟梁村来到上京,路程上受了许多苦,但他并不以为意,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终于来到了讲武堂,成为这里的学生,宗洛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梦寐以求想要进入其中,也不清楚他的同学们心中的目标有多么远大,他在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学习而学习,如果能交上几个知心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刚刚一天,他就被打击到了,自己与他们并不是同一阶层的人,纵然刚开始可以成为朋友,但是,讲武堂的学生们都有自己的傲气,能与他们同肩而立的,就必须拥有相等的能力,可是宗洛也知道,自己与他们相比,普通人已经是很好的评价了。 “我会在这里好好学习的,不会辜负爷爷的期望。”宗洛灿烂地笑着,可是任谁都可以看出这笑容背后苦涩。 安瞳静了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宗洛,口中缓缓地说道:“你真的不会辜负你爷爷的期望吗?” “当然!”宗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绝对会认真学习的。” “那在讲武堂学习结束后呢,回到家里继续陪你爷爷吗?” 宗洛下意识地点点头。 安瞳轻轻地叹了口气:“小洛你还是没有清楚讲武堂是做什么的,也不怪你,你才来一天而已。” 安瞳背过身去,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小洛你的父母不在了吧。” “嗯。” “和我一样,我的父母也不在了。” “啊!”宗洛有些惊讶,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他还没有懂事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而之后爷爷对他很呵护,四邻的叔叔阿姨也十分的照顾他,以至于宗洛对父母思念并不是很重,也只是看到其他的父母,或是一个人的时候有那么一种希望父母在身边的冲动。 安瞳背对着宗洛,讲着自己的故事:“我的父亲同样是讲武堂出身,曾经还在曹爷爷麾下任职,最终死在了战场上,我的母亲也因此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我曾经问过母亲,是不是后悔嫁给我父亲,我的母亲却说,嫁给我父亲是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真正的男人终要是踏足战场,在那里挥洒自己一身的热血,哪怕最终魂归于此,而我的母亲拥有过这样的男人。” 说到这里,安瞳突然停顿一下,再次说话的时候,可以清楚地听出她的哽咽:“我的母亲是个苦命的人儿,但她病重弥留之际,还不断地叫着我父亲的名字,我虽然小,可我听得出,母亲她没有后悔,她可能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到父亲的身边,回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的怀抱。” 宗洛听着,心中也很不好受,开口劝道:“安瞳你不要难过了,我想你母亲以前对你必然是很好的,她如果在这里,也不会愿你这样的。” 安瞳蹲下身子,两只胳膊环在腿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其实母亲对我并不好,因为我父亲的死讯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传回来的,很多人都说是我克死了我的父亲,母亲她虽然没有怪过我,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芥蒂的。后来,母亲的精神很不好,常常会无故的发怒,那个时候我也会挨一顿打,等到她没有力气而清醒,她清醒之后都会紧紧地抱住我,不住地哭泣,不断地诉说以前她与父亲的故事。” “我也渐渐地了解了父亲,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人,也不怪母亲会对父亲那样的痴心,就如母亲所说的,在战场上抛洒热血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安瞳慢慢地站起身子,但说出的话语竟如惊涛拍岸:“讲武堂就是培养这样的人的地方,你的爷爷让你来这里学习,所希望的也是将来你会站在战场之上,尽情的挥洒着你的热血与才能,成为一代名将,让所有的人都称颂着你的名字,哪怕千古之后,你的一生都会不朽地镌刻在史书之上,后人看到也要不禁神往。” 安瞳转过身来,小脸上明显地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还浸着泪水的两只大眼睛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光亮,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小洛,你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你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宗洛只觉得脑袋轰鸣,好像有一道闪电直劈入其中,震撼的却不能言语。 安瞳站直了身子,两只眼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宗洛,同样不再说话。 寂静的月夜笼罩着他们,两个加起来刚刚到二十岁的孩子,相对而站,默然无语。 宗洛心中复杂极了,今天所经历的的事情一幕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现…… 数不清的画面在浮现又消散、穿梭又碰撞。 什么时候泥腿子也能进讲武堂了!屈擒虎凶恶的表情猛然出现又迅速消失。 讲武堂中不需要普通人!澹台衣又不知从哪里出来,冷冰冰地说着然后又慢慢的离开,直到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宗洛感觉心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脑袋也好像要爆掉了。 小洛,你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突然,这句话就如干旱中的雨露,黑暗的中烛火,让宗洛好像溺水时有那么一棵救命的稻草。 “我会的!”宗洛脱口而出,是那样的肯定,甚至还有丝急迫的感觉。 宗洛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说,但一说出口,他感觉全身的轻松下来,唯有心口好像有一团火,激烈地燃烧着,虽然不大,可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安瞳不说话,就是等着宗洛给出这样的答案。 她笑了,是那样的明媚,驱散了黑暗,是那样的灵动,风儿也围绕着她起舞,宗洛从没看到过一个小女孩的笑容竟然这样有感染力,那未干的泪痕,那还有些许泪水的双眼,那微微泛红的娇嫩脸颊,都像是为她此时的笑容而点缀一般,宗洛看得痴了。 “小洛,你可以的,我也相信你会成为那样的人!记得哦,等到你名满天下,成为将星的时候,要骑着马,带着我从北疆一路奔驰到江东,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安瞳不会看错人,我家的小洛是最棒的。”安瞳将手放在宗洛的胸口说道。 宗洛穿的衣服不厚,清清楚楚感受到安瞳小手的温度,而与此同时,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向着全身蔓延。 “嗯,我会的,等到那一天,我会带着你,从北疆一路奔驰到江东,我会让整个天下都记住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声音十分洪亮,语句是那样的坚决。 “来。”安瞳将小拇指伸到宗洛的眼前,“拉钩钩,说好的就再也不许变了。” 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小孩子的身影平行于地面,两只小拇指互相纠缠在一起,便是这样,立下了一百年也不希望改变的诺言。 ------------ 第十章 我要参加试武 宗洛在讲武堂的第二天开始了,虽然昨天晚上他很晚才睡得着,但依然起得很早,将身旁的新学服套在身上,收拾整齐后又是第一个到了致学堂,紧接着周珂也进来了,同样像昨天那样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便自己翻阅起书本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的同学这才陆陆续续的到了,除了鲁联打个招呼,其他人也大多视他如空气,就连陈离和屈擒虎进来也是往他这里看了几眼而已。 宗洛有了昨天一系列的经历,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受的,自己看着书桌上的书,突然觉得光线暗了一些,抬起头,正看到澹台衣。 澹台衣低眼看着宗洛,好像要说话,但又止住了,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澹台衣到了也就说明吴夫子要开始讲课了,宗洛收了收神,抛除杂念,认真地听吴夫子授课。 宗洛对于儒家学说并不反感,而吴夫子果然是老学究,授课引经据典,详略得当,所以一堂课下来,倒也收获不少。 下课了,澹台衣起身便走,宗洛也不好意思再黏上去,放好课本,准备去过饭堂后再去林肃那里。 宗洛起身刚要走,陈离又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道:“新同学别忙着走啊。” 对于陈离这个人,虽然宗洛也有点发觉他有些针对自己,但是印象却也不差。 “嘿嘿,宗洛啊,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讲武堂就要试武了,你知不知道?” “试武?”他的确不知道。 看到宗洛有些迷茫,陈离继续说道:“看来别人还没和你说,我就讲讲吧,每三个月讲武堂都会有一次试武,是对我们的考察,而这试武分为军阵对弈与捉对比武。” “每个人都要参加吗?”虽然宗洛有了自信,但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是清楚不可能和其他同学相比的。 “当然啊。”陈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宗洛的神情,“不过我们也有选择权,军阵对弈与捉对比武可以任选其一,宗洛你虽然才来讲武堂,但昨天我就说了,你肯定有高明之处,还请到时候不吝赐教。” 宗洛古井无波,拱手道:“多谢陈兄告知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不过距离试武还有些时间,我会努力的。” 宗洛拜别陈离之后便离开了,而陈离对于宗洛的反应有些讶异,不过相隔一天,他感觉宗洛好像有了些改变,少了些怯懦,从容了不少。 “有点意思。”陈离眯起眼睛,喃喃地说道。 屈擒虎走过来:“你又想怎么样?” 陈离嘿嘿地笑起来:“你不是想把他赶走吗,用不着多少心思,像他那样的人,直接打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打的他产生阴影,让他知难而退,不敢再在这里混下去。” 屈擒虎皱起眉头:“那还用等到试武吗,太久了,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动手,就算最后教习们责罚下来,我一个人扛就是了,再说了,按他性子肯定会选军阵对弈的,哪有胆子敢比武。” 陈离却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你打了他一顿,他还赖着不走呢,且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等到试武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以我看他的性格,必然不敢再在这里混下去了。至于他会选什么嘛,这倒是个麻烦,等着我去找人探探口风,若是他真要选军阵对弈,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改过来。” 屈擒虎咂摸咂摸,觉得陈离说的很有理,便就强忍下怨气。 宗洛在饭堂吃过饭,因为澹台衣并不等他,而殷慎行又不熟识,也只能独行到林肃那里。 课上,澹台衣没有像以往那样吵闹,林肃授课也因此比以前快了不少,而林肃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授课结束,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澹台衣你今天怎么了?这么蔫,可不像你啊。” “没什么,只是天气不好,影响我的心情。” 林肃看向门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笑道:“挺好的天气啊。” 澹台衣无趣地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道:“就是因为挺好的天气所以才天气不好,我的心情也就不好。” “你这小子。”林肃见他还有心情打趣,便也不再理他,转头向宗洛问道,“今天我所讲的你受用了多少。” 宗洛恭敬地答道:“学生不才,只是浅薄地懂得一点意思。” 林肃倒也不怪他,依然乐呵呵地说道:“那怕是真正受用的微乎其微啊。” 宗洛赶忙躬身,说道:“学生愚钝,请老师责罚。” 林肃拍了拍他,温言说道:“你来这里不过第二天,不会要求你过多的,你现在只需牢记我教授的功课,等你学习的时间长,很多地方自然会迎刃而解。” “学生谨记。” “这两天可有什么困难?”林肃问道。 “并没有什么困难,同学们与安瞳对我都很照顾,不过我有一事请教老师。” “何事?” “今天听陈离说,不过一月的时间会有试武,我想知道学生要如何对待?” 澹台衣听到宗洛的问询有些讶异,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对试武有了兴趣,莫不是他心中畏惧,想要退缩?便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 林肃说道:“没错,本月二十八是试武的日子,每名学生都会参加,不过考虑你刚刚入学,并且以前没有基础,我可请曹侯爷让你不参加这次的试武。” 果然是这样,宗洛这小子肯定心中一百个乐意,马上就要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澹台衣这样想着。 不过,显然宗洛之后的回答与澹台衣的想法背道相驰。 “我想参加这次试武,只不过剩余时间不多,我想请老师教我,如何才能迅速提高,在试武的时候有所作为。” 宗洛昨天思考到很晚,认为自己不能辜负爷爷的期望,并且也和安瞳有了约定,既然要成为安瞳口中的那种人,那么便要一路走下去,讲武堂是很好的成长之处,他要用所有的努力与坚持而达成所期望的目标,今天早上陈离告知他试武的时候,他心中就默默地下了决定,一定要在这次试武有所表现。 林肃虽然笑着,但给出的回答却对宗洛是冰冷的:“你应该不会有所作为。” 虽然林肃说的是应该,但其表述的含义宗洛也能听出来,你不会有所作为! 宗洛低下头,有些沮丧。 林肃好像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试武分为军阵对弈与捉对比武,先说军阵对弈,按照以往的来看,参加的人并不多,毕竟你们这样大的孩子都还是喜欢直来直去,打去打来的,但是选择军阵对弈的学生必然都是有所造化,尤其这一届出了殷慎行这个不世之材,大概除了范崇和零星几个学生外,不会再有人触这个霉头了。” 宗洛好像看到了些希望,抬起头,问道:“老师是让我参加军阵对弈吗?” “当然不是。”林肃立马否定了,“军阵对弈其实最是残酷,若是两个水平相差太多,那么弱的一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你若真的要参加试武,不如选择捉对比武,虽然获胜希望渺茫,也可能受皮肉之苦,但意义不小,毕竟是可以与他人抗衡。” 宗洛听后若有所思,他从小就不与人争执,更不用说是打架了,心中的确没底。 这时候,林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说道:“好了好了,课时也结束了,你们去吃饭吧,然后下午再来学习搏杀之术,我可要好好睡个午觉。” 三人起身行礼,然后离开了林肃的课堂。 宗洛吃过饭,看还剩许多时间,便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回来,安瞳那丫头又大呼小叫地来找他了。 “小洛,你今天怎么样?陈离有没有欺负你,我早上警告过他了。”安瞳挥动着小拳头,脸上努力挤出恶狠狠地样子。 宗洛不知怎么,只要看到安瞳心里就觉得很开心,很放松,笑着说道:“没有人欺负我,大家对我都不错,陈离今天还很好心地告诉我讲武堂试武的事情。” “试武?哼!”安瞳一下蹦了起来,“就知道陈离那家伙没安好心,肯定是想你在试武那天出丑,哼哼,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去和曹爷爷说,这次试武不用你参加。” “不用不用。”宗洛拉住下一秒就要跑出去的安瞳,“其实老师也说我可以不参加这次的试武。” 安瞳吐了一口气:“好啦好啦,这样小洛就不用出丑了,你好好学习,等到下一次的试武你再参加,哼哼,保管把陈离打成猪头。” “不!我决定参加这次的试武。”宗洛斩钉截铁地说。 这可把安瞳吓到了,她上前用小手盖在宗洛的额头:“小洛是生病了吗?很正常啊,你怎么想到要参加试武,你可什么都不会啊!” “还有二十多天,我可以努力的。” “啊!”安瞳拽着宗洛使劲地摇,“你还知道只有二十几天,怎么可能赶上他们?小洛,是不是昨天晚上你被刺激深了,咱们可以慢慢来。” “不是的。”宗洛认真地说道,“我也知道不可能赶上他们,我只是想试一试,我和你约定好的,我会名满天下,为一代将星。” 说到这里,宗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着说道:“我想如果一代将星遇到这样的试武,总不会退缩的吧。” “你呀。”安瞳无奈,但看到宗洛竟然这样坚持,心中也有些高兴,“学生之中殷慎行军阵第一,虽然那人冷冰冰,但我出马,让他多指导指导你啊。” “不用,我要参加的是捉对比武。” “啊!”安瞳惊讶的都有些发傻了,指着宗洛说道:“你,你,你竟然要跟那些人打架,疯了疯了,便就是鲁联周珂你也是打不过的啊,如果遇到屈擒虎那你就更完了,小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怎么想的!” 宗洛自然而然地回答:“是老师给我的建议。” 安瞳是彻底无语了。 ------------ 第十一章 走火入魔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万里无云,太阳没有任何阻碍,尽情地将自己的光芒照射在大地,时不时还有一阵小风吹过,这样的天气若是出外踏青那是再好不过了。 林肃站在自己的屋舍前,眯着眼睛享受这样的好天气。 他一身劲装,腰间有一柄弧度很小的长刀,刀鞘朴实无华,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只是在刀柄的地方刻有‘萧然’两字。 在林肃身前五六步的距离,几个少年都是一身短打扮,面对着他而站立,宗洛就在其中,他左看右看,发现殷慎行在旁边,而澹台衣却不在这里。 “都到了啊。”林肃睁开眼睛,这样的阳光确实让他很享受,言行也带有些慵懒。 学生们躬身行礼。 “你们继续昨天的操练,宗洛你过来。” 学生们听到林肃的吩咐,都四处散开,每人找到一个木桩,抽出自己的长刀操练了起来。 宗洛来到林肃面前,躬身道:“老师吩咐。” 林肃低着头看他,说道:“在讲武堂中,学武可以自己找有兴趣的教习学习,宗洛你想学什么?” “学生不太清楚。”宗洛答道。 “简单点说,年鹤的重剑,魏子鸣的长枪,李通的大斧,孙晓尘的弓箭,张荥的方天画戟和陈效可的刀盾技法,还有我的弧刀,你想学什么?” 宗洛对这些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因为自己是林肃的学生,并且林肃也是他接触最多的教习,便没有什么考虑犹豫的,直接了当说自己愿意学习林肃的弧刀。 林肃得到宗洛的回答,转身回屋取出一柄弧刀,递给了宗洛。 林肃也缓缓地抽出自己的弧刀:“我出身若叶,而若叶为关内六古镇之一,背靠西北养马地,为萧瑟之镇,其中的武者也都打上这样的烙印,我们皆以这样的弧刀相伴厮杀,长刀挥舞,最为迅疾,最为猛烈,譬如秋风扫落叶,刀停时,再无尘埃。” 这时林肃已经将弧刀全部抽出,阳光落下,刀身发出耀眼的银光。 “要修成若叶的刀,就如同将己身锻造成为一柄刀,需要不断的捶打、磨砺。拼杀时,刀即是你,你即是刀,整个天下便只有这样的唯一,意由心生,刀由意舞,这是萧瑟的刀法,也是孤独的刀法。” 说话间,林肃的弧刀已经舞起,刀影纷飞,迅如闪电,虽然距离宗洛五步开外,但宗洛还是感觉一阵阵刀风扑面而来,他的肉眼已然分辨不出弧刀所在,反而被刀光刺得有些痛。 其他操练的学生也都把目光转了过来,细心观摩。 林肃的刀越来越快,破空声不绝于耳,刀光闪烁,虚影连现,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宗洛甚至不自觉的向前踏了一步,不过下一刻一阵刀风袭来,这才清醒过来,看到眼前那密布的刀影,心中后怕不已。不过他也因此有些明白林肃之前所说的意思,这的确是萧瑟的刀法,孤独的刀法,一旦全力施展,弧刀触及之处,除了自己,便不能再有他人。 林肃的刀法舞罢,长刀入鞘,他周围的刀影瞬间消失,按刀而立,给人感觉天地间除他之外,空无一物。 林肃带着熟悉的微笑走过来,按着已经看呆了的宗洛的脑袋,说道:“若叶的刀便就是这样,你愿意学吗?” 宗洛微微发抖,他从没有想到搏杀之术竟然如此震撼,全身的血液都在不知不觉中沸腾。 “请老师教我!” “好!”林肃将宗洛带到一个木桩前,抽出宗洛的弧刀,简简单单挥舞几下。 宗洛眼睛一花,还没有看出什么,弧刀就已经回到刀鞘之中。 “老师……”宗洛用请教的目光看着林肃。 林肃呵呵一笑,用手指了木桩六个地方。 宗洛仔细观察,发现所指的六个地方都有刀痕,但都很浅,想来应该是林肃一瞬间挥刀所致,可想而知若叶的刀是多么的快。 “从上往下,依次劈砍。” “就是这样?”宗洛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林肃耸耸肩,说道:“不然还能怎样,好好操练吧。” 林肃说完就直接走了,去其他学生那里各个指点了一番便回到屋中,没有出来。 宗洛虽然不明白只是这样怎么会练出那样的刀法,但他还是听林肃的指示,用心地劈砍。 不过刚刚看完一轮宗洛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查看木桩时,发现自己劈砍的位置有不小的偏差,更奇怪的是,自己劈砍的地方只留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痕迹。宗洛琢磨不透,虽然自己的力气不大,但也不能全力劈砍竟然无法入木。 啊!宗洛再一次进行劈砍,这次卯足了力气,可最后查看还是如刚刚一样,半分也没有入木。 这是为什么?宗洛看了看四周,想要找同学询问,不过那些人都在投入其中,进行自己的操练。 就在宗洛无奈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他身旁不远处的殷慎行正好与他目光相对,宗洛还没有和他说过话,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很冷漠,不过这个时候目光相对,宗洛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尴尬。 “有事?” 宗洛没有想到一向冷漠的殷慎行竟然主动与自己说话,自己也不好不言语,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师让我,我在这根木桩上劈砍,可是,可是我使了全身的力气都砍不进去。” “是你太弱了。”殷慎行简单明了的给了宗洛一个答案。 “呃。”宗洛无语,这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但显然殷慎行不是要奚落他:“这些木桩的原料都是岚州铁桦树,坚比金石,若非可断金裂石,自然是无法入木。” “这样啊。”宗洛恍然大悟。 殷慎行抬起手中弧刀,如林肃刚刚那样在木桩上连续六次劈砍,行云流水,虽然速度与林肃相差悬殊,但也能看出他在弧刀这方面也有所小成。 “老师之所以让你操练这个,是要你使用弧刀时要具备应有的速度与力量,若叶的刀便就是以迅猛著称,若是连所要求的速度与力量都达不成,那也无法掌控之后的技巧。” 殷慎行说罢,便自己开始操练起来,宗洛道谢他也没有回应。 宗洛在得到殷慎行的指点后,心中不禁有些高兴,原来这个冷冰冰的人,的确如安瞳所描述的那样,很不错。 整个下午的时间,宗洛都在重复着劈砍的动作,双手早就已经发麻,甚至虎口都迸裂了,但宗洛没有半点松懈,依然孜孜不倦地进行着操练。 太阳要西沉的时候林肃才从屋里出来让大家散去。 宗洛在饭堂用过饭,回到自己的屋舍,两只胳膊微微发颤,如昨天那样,大概也是因为昨天的磨练,再加上今天都是正常吃饭,所以没有更加的狼狈。 躺在床上的宗洛闭着眼睛,脑海中都是林肃挥舞弧刀的场景,间或也有自己操练时的回忆,两个画面对立一起,相形见绌。 若要达到老师那样的境界,真不知需要多少年的磨练,宗洛心中不由的感叹。 宗洛越想心中越是焦急,越是焦急脑海中的林肃越是周而复始,不停地挥舞着那目眩神迷的弧刀。 宗洛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要炸裂了似的,无法抑制住冲动,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拿起床边的弧刀,来到前面的小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重复下午的操练。 弧刀挥舞间,刚刚心中的焦急好像也随之消散,压抑的冲动不断地涌出,都化为他挥刀的动力,这个时候的宗洛渐渐地融入刀中,外物再也没有影响到他,他的心中只有这六刀的轨迹,一次次挥舞弧刀追寻着轨迹。 天色已黑,唯有月明蝉喧,宗洛的屋中没有点灯,一片昏黑,不过这都没有影响到他,他已经进入忘我的境地。 “小洛,你今天屋里怎么还是黑!是不是小气鬼舍不得点灯啊。”安瞳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她就要进入屋内,而屋内宗洛可是在挥舞弧刀,若安瞳果真一头闯进来,后果不敢设想。 而就在惨剧要发生的一刹那,宗洛停下了挥刀,从忘我的境地中出来了。 宗洛这才发现已经天黑了,自己感到更加疲累,手臂都有些抽筋,汗从全身渗出,湿透了衣襟,不住地喘着粗气,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只是突然听到熟悉的嗓音,犹如一只手将自己从一个梦中的世界提出来一般,回到了现实。 安瞳并不清楚宗洛发生了什么,进到屋里,这才隐隐约约地看到他。 “怎么了小洛?”安瞳感到奇怪,走上前来,这才发现宗洛双眼通红,汗流浃背,狼狈的很,手中还握有一柄弧刀,而且他的虎口迸裂,鲜血流出,染红了刀柄。 饶是安瞳胆子大,但突然见到这样的场面,也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 “小,小洛,你怎,怎么了?别,别吓我啊。”安瞳都被吓得有些要哭了,试想原本温顺乖巧的朋友,不过半天没见,再见时却是这样的形象,任谁都不会平静。 惊醒的宗洛心有余悸,空白的脑海也渐渐回忆出之前的情景,若不是安瞳进屋之前喊了自己,并且将自己从那种境界拽了回来,那么现在安瞳恐怕是不死即伤,宗洛也要悔恨自己一辈子。 喘了好几大口气,这才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连忙安抚安瞳:“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只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安瞳自己也努力地平复情绪,小心翼翼拿过宗洛手中的弧刀,远远地扔到一旁,然后拉着宗洛回到内屋。 回到内屋的两个孩子都惊魂未定,相视无语,最后还是由安瞳打破了静默。 “小洛,到底发生了啊?” 宗洛努力回想了下,然后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安瞳一根手指按在嘴唇,皱着眉头边听边思索着,等到宗洛讲完,她有点不确定地说道:“你这种情况该不是走火入魔吧?” ------------ 第十二章 唯有勤苦 新的一天又开始,宗洛面容憔悴地起床,穿戴整齐后,看到桌子上的几件短衣,心中有些温暖,这几件短衣都是昨天安瞳看到他自己带来的短衣被汗水浸透,所以现给他找来的。 走出屋舍,天空才蒙蒙亮,一股小风吹在身上,感觉舒适极了,不过宗洛的心中却有一丝阴霾,自己昨天真的走火入魔了吗,安瞳说她以前听年教习讲过走火入魔的状况,与自己昨天的表现很相近。 对于走火入魔,宗洛从没有听说过,而安瞳也只是随耳听到的,本来昨天晚上安瞳就想找哪位教习去询问,不过宗洛看天晚怕打扰教习的休息,并且自己感觉也好些了,便准备等到今天自己去问老师。 吴夫子的早课对于宗洛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儒家学说对于这些少年来说大多是索然无味,可宗洛却不知为什么,当沉浸于吴夫子的讲学中,自己的心便感觉十分宁静,波澜不惊。 终于到了林肃的课堂了,等到林肃刚刚授课结束,宗洛便忙不迭地询问。 当宗洛讲完自己昨天的情况与安瞳的推测后,澹台衣和殷慎行都十分惊讶,他们是知道走火入魔,通常都是那些天赋惊人的武痴在修炼遇到瓶颈时,迟迟不能突破而随之走火入魔,而宗洛他怎么会走火入魔呢?但以他所描述的,也确实很像是走火入魔。 林肃也有些讶异,他是之前通过安瞳和澹台衣也知道宗洛这两三天的经历,细细琢磨了一下,心中也有了推断。 “的确是走火入魔。” 澹台衣听到不禁叫了出来:“怎么可能,走火入魔不都是那些武学名家才可能发生的吗?” “并不一定,走火入魔是因为执拗难拔,精神走入困境,不知不觉陷入其中,宗洛是你过于执拗了。”林肃话语中带有些责备。 宗洛低下头,自己也知道前天与安瞳约定后,虽然激发了内心,但也急于想要证明自己,没成想竟然误打误撞地走火入魔了。 林肃继续说道:“走火入魔最是危险,不知多少武学名家因此而精神崩溃,陨落于斯,但若度过走火入魔的状态,对于自身也是有好处的,不过宗洛要记得,不可好高骛远,过于执拗,军阵之术、武技搏杀都要循序渐进,若想要有所成就,唯有勤苦而已。” 宗洛起身长拜:“老师之言,学生受用。” 待到下午,宗洛手持弧刀,面对着铁桦木的木桩再次进行昨天的操练。 手起刀舞,六刀如行云流水般挥出,竟无一点滞碍,绝不像刚刚练刀之人所能做到的。 宗洛讶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弧刀,他也没想到这六刀竟然这么流畅,心中意起,自然而然地挥舞而出。 老师曾说意由心生,刀由意舞,好像就是自己刚才的状态,难道自己真的到这种境界了?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宗洛否定了,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进步如此神速。 宗洛突然想到上午老师说的,走火入魔如果能度过,会对自身有好处,可能好处就是这样。 六刀再次挥舞,行云流水,确实是刀随意动,宗洛心中喜不自胜,不过他也没有得意忘形,再操练了几番,也发现了问题。自己挥刀的速度与力量自然与林肃天差地别,而与身边那些同学也是有很大的差距,并且也只有这六刀流畅,若是中间稍微加点小变化,动作立刻变形,滞碍重现。想来这走火入魔给他带来的好处只有这六刀轨迹烙印心中,至于其他,也就如林肃所说,唯有勤苦而已。 宗洛静下来心来,认真操练,一丝不苟,整个下午都未曾休息,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便又来到林肃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林肃笑着问道,没有惊讶,语气好像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宗洛先行一礼,说道:“老师,我想晚上在这里练刀。” “晚上还要练啊,不要太执拗啊,虽然昨天的走火入魔你侥幸度过,并且还得到了好处,但下一次就未必这么好运了。” “学生并不是执拗,只是想多加操练,天赋不足,勤苦弥补。” “既然你要这样,我做为你的老师,自然也高兴学生这样勤苦。” 得到林肃的同意,宗洛躬身拜谢,然后抽出弧刀,继续挥舞,劈砍木桩。 夜色静寂,只有刀砍在木桩上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这样表示着宗洛未有半点松懈。 就在宗洛勤苦操练的时候,安瞳寻到了这里。本来她是到宗洛的住处的,只不过在那里没有寻到,而出来时候正巧遇到殷慎行,从殷慎行那里得知,他看到宗洛往林肃这里来了,所以安瞳便寻了过来。 安瞳刚到就看到宗洛在那舞刀,心中咯噔一下,又慌了,怕宗洛又走火入魔了。 “林叔叔!林叔叔!”安瞳求救地喊了起来。 听到安瞳的喊声,宗洛停下了操练,后头望去,林肃也从屋里走出。 “哎呦,小丫头这么急喊我干什么啊?”林肃走过来。 安瞳看到宗洛停下了,也不那么惊慌了,但还是和林肃说道:“林叔叔,小洛他没事吧,不会又走火入魔了吧?” 林肃拍拍安瞳的小脑袋:“没事没事,真以为走火入魔那么容易啊。” 宗洛也走了过来,同样听到了安瞳的问话,又看到安瞳有些惊慌的样子,自己怪不好意思的,怕是自己又吓到了她。 “哼!”安瞳小脾气又上来了,用手顶着宗洛的肩膀,“小洛,你这家伙一点也不让我省心,这么晚了还练什么,哼哼,快回去快回去。” 宗洛为难地说道:“时间还早啊。” “还早!”安瞳抬头看了眼月亮,以确定自己没有说错,“都这个时候了。” “我还想再多练一会儿。”宗洛怕安瞳强行拉走自己,所以说后马上回去继续练刀。 “小洛,哼哼。”安瞳嘴嘟起来,把小脸转向林肃,“林叔叔你也不说说他,都什么时辰了。” 林肃捏了捏她嘟起来的嘴,嘿嘿地笑道:“确实还早啊,他要是想练我还能赶他不成?” 安瞳无奈,脚往地下一跺,然后来到屋前的台阶上坐下,赌气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练到什么时候才是晚。” 林肃笑着摇摇头,来到安瞳的身边站着,双手背后,看着宗洛练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瞳都已经身子靠在林肃的腿上眯着了,忽然林肃说话这才把她惊醒。 “够了!” 宗洛听到老师发话,赶忙停下挥刀,喘着粗气,走到林肃前,行礼道:“老师吩咐。” 林肃说道:“今天已经够了,回去休息吧。” 汗流浃背,接连不断大口喘气的宗洛却说自己还可以继续练一会儿。 “哪能一天便将全部精力消耗一空,勤苦也要有最大限度,明日还有课程,快快回去休息,养好精神。” 宗洛收回弧刀,再行一礼:“老师说的是。” “怎么了,什么时候,天怎么还没亮?”安瞳睡眼朦胧,迷迷糊糊,身子向后仰差点撞到后面的台阶,幸好林肃及时扶住了她。 “呵呵,这个丫头。”林肃将她背在背上,然后露出无奈的神情对宗洛说道,“你说说你们两个,一个晚上不好好休息,来我屋子外面砍木头,一个晚上跑我屋子外睡觉,最后还得我给背回去。” 宗洛也不禁笑了:“老师辛苦了。” 林肃背着安瞳离开了,边走边说:“你也快回去吧,可不要我回来之后看到你睡在这里。” …… 接下来的几天,宗洛每天几乎都是吴夫子的早课,接下来林肃的军阵之术,之后练一下午的刀,晚饭后歇一会儿,便再去林肃那里练刀,一连就是数天。 “新来的那个小子,可真勤苦啊,又去林教习那里练刀了。” “啧啧,人家可是放出狠话了,要在这次试武大放光彩呢。” “我倒是真想看看这个泥腿子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怎么大发光彩,哈哈。” 很多学生都喜欢议论宗洛,并且大多都是调侃嘲弄,宗洛自己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不过他心中不恼不怒,依旧勤苦练习,乐在其中。宗洛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勤苦也有收获,舞刀时的速度和力量都有明显的增加,虽然还是与身边的同学差距很大。 宗洛自己每有一丁点进步,他心中就非常高兴,也就更有动力地练习,与他形成反差的是安瞳,安瞳来找过宗洛好多次,想要和他玩,可是几乎每次都是在林肃那里寻到,多次之后,安瞳再找宗洛都是直接先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十次能有九次撞个正着,而宗洛也基本就是不知疲倦地练习,没意思的安瞳也就坐在台阶上,拖着下巴撅着嘴,不高兴地看着宗洛练刀。 “你无不无聊啊,这么长时间就在那练啊练啊练!” 安瞳总是这样的抱怨,如果是林肃在旁边肯定会调侃她:“你无不无聊啊,这么长时间就在那看啊看啊看。” 而宗洛面对安瞳的抱怨,每次都憨憨一笑:“我和你约定好的,要成为那样的人,对于我,唯有勤苦。” ------------ 第十三章 中元节 七月十五中元节,上京热闹非凡,各个街道张灯结彩,设坛酬神,街头巷尾的戏台更是数不胜数,人人携友牵童,往来嬉戏。讲武堂在这天也给学生们放假了,学生们大多都是少年心性,喜好玩乐,早早就先回到家中换上新衣服,准备妥当就要呼朋唤友上街游玩。 宗洛虽然也想出去见识见识,但他心知距离试武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不敢懈怠,所以整整一个白天都在练刀中度过。 吃过晚饭,宗洛又提着弧刀来到林肃那里,操练了起来。 不过刚刚身体热起来,安瞳就跑来找他了。 “小洛,别练了,今天可是中元节啊,外面可热闹了,我们出去玩吧。” 宗洛摇摇头:“安瞳你去玩吧,我还要练刀。” “练刀练刀,你就知道练刀!”安瞳嘟着嘴,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挥,看起来是生气极了。 宗洛搔搔脑袋,憨憨一笑:“我和你约定好的,要……” 安瞳直接打断他说:“要成为那样的人,对于你,唯有勤苦嘛,这几天你翻来覆去都是这句,小洛你今天就陪我出去玩嘛,外面真的可热闹了,我也知道你要练刀,所以白天都没找你,我和你说啊,中元节晚上是最热闹的,还有放河灯呢,就出去玩吧。” 看到安瞳这么希望自己陪她去玩,宗洛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刚要答应,但又想到自己准备一晚上练刀的,两相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肃这时候出来了,穿戴的十分整齐,耳听到安瞳和宗洛的谈话,便说道:“宗洛你今天晚上也不必练刀了,勤苦固然可贵,但武技大成不在一时,你最近疲劳身体对你发展也是有碍,不如今天出去放松一下。” 安瞳听这话就乐了,抓着宗洛说道:“小洛,你听林叔叔的话,就和我出去玩吧。” 宗洛很听林肃的话,便也应下。 “我们几个教习也要出去凑凑热闹,你们跟不跟着来?”林肃发出提议。 宗洛刚要说好就被安瞳捂住嘴,安瞳嘻嘻哈哈地说道:“算了,林叔叔你们去玩吧,我和小洛还年轻,和你们一起太约束,我们还是自己去玩啊。”说完就拉着宗洛跑走了。 林肃摸了摸自己的脸,哑然失笑,我很老吗? 上京繁华,从中元节可见一斑,彩灯缤纷,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人喜气洋洋笑逐颜开。 安瞳和宗洛拉着手,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来这里看看捏泥人,去那里听听唱大戏,目不暇接,乐此不疲。 宗洛也算是开了眼界,他之前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大场面,在上京城中,每一处都是这般热闹,怎么逛也逛不完,他和安瞳乐在其中,这几天的疲劳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 “哇哦,有好吃的。”安瞳突然两眼发光,几步冲到一个蜜饯摊前。 宗洛本来四处望着,猛地被安瞳一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安瞳看着琳琅满目的蜜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洛,你想吃那个?”安瞳虽然问着,但眼睛还是盯在蜜饯上。 宗洛以前也吃过蜜饯,但看到这个小摊上的蜜饯有些傻眼了,竟然有数十种之多,他也只能分辨出两三种来。 还没等宗洛回答,安瞳就自己决定,买了一包梅味金桔给自己,一包糖樱桃给宗洛。宗洛试着吃了一个糖樱桃,感觉甜滋滋的,好吃极了。 两个孩子继续逛着热闹的大街,忽然一个人没注意到安瞳,撞了她一下,安瞳差点摔倒,幸好宗洛拉住了她,不过她手中的那包梅味金桔却洒在了地上。 安瞳撅着嘴,说了声:“真倒霉。”不过她也没有怪那人,毕竟大街上的人太多了,免不了拥拥挤挤。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小心,低下身子,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赔你一包蜜饯吧。” 安瞳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算了算了,有点甜,吃着腻。” 说完,拉着宗洛又要到其他的地方去玩,不过刚刚要走就被人流挤了回来。 “怎么回事啊?讨厌!”安瞳又差点摔个跟头,心里很是郁闷。 宗洛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护住安瞳,不过人群都挤过来,他也只能勉强护着安瞳往后退。 “呦喂,这是报复吧。” 原来安瞳退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刚刚那个人。 安瞳被挤得七荤八素,心里极度不爽,直接回道:“一报还一报,我乐意!” 那人一愣,可能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冲。 宗洛感觉安瞳不礼貌,连忙替他道歉,那人倒是并不介意,只是笑笑。 安瞳更是无所谓,伸长着脖子往那边看,想弄清楚到底怎么了,人都从街心涌过来。 拥挤的人群闪出一条道,只见一行人从不远的地方过来,想来人们就是为了给这行人让道。 这行人各个身着华丽,骑高头大马,前面还有人呵斥开路,一望便知,身份必然显贵。 宗洛抬眼看去,发现中间那人很是眼熟,仔细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人便是他刚刚来到上京时,看到得胜军中那个金盔金甲的青年人。 安瞳皱着鼻子,很是不满,“臭得瑟!” 她身后的那人轻轻一笑:“小姑娘可小声点,那可是三殿下,有这身份,再加上刚刚平乱得胜归来,自然是有威风的。” “三殿下?”安瞳仔细看去,“哦,是他啊。” “你认识?”宗洛有些惊讶。 安瞳小声说道:“当初他拜见曹爷爷的时候我见过,记得当时也不是这么嚣张啊。” 三殿下殷瀚带着一行人驾马徐行,对于两旁纷纷攘攘的人群,与得胜归京时一样视若无物。 突然,与殷瀚相对的方向人群又有些骚动,宗洛转眼看去。 四名高大威猛的壮汉抬着一顶轿子,十多名官差周围护卫,想必这轿子中的人必然身居高位。 两行人相对走这条道,必然会遭遇,一名官差看到对面这些骑马的人也知道对方身份显贵,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说道:“敢问前面是哪位大人?” 骑马的人中上前一位文人,不答反问:“敢问轿中是哪位大人?” 官差微微皱眉,没想到对面的人竟然这样没规矩,不过他也只是个小官差,不知对方底细哪敢指责,只得答道:“乃是御史大夫文如秋文大人。” 官差话音未落,那群骑马的人中很多人都冷哼一声。 “哈哈。”安瞳身后的那人笑出声来,只不过声音压了下来,可能是怕中间那些人听到。 安瞳给了那人一个白眼:“笑什么?吓我一跳。” 那人好像自语又好像回答:“有趣有趣。” 一听到有趣安瞳就来了精神,连忙问怎么回事,那人也嘿嘿地回答:“自大殿下死后,陛下并没有立下储君,本来理应是该二殿下的,但是二殿下本性的确敦厚,才干却是平庸,三殿下尚武,如今又立了大功,风头正盛,武将一系都很拥崇他。而这个文如秋俨然是文官领袖,他主动投入二殿下的府邸,为二殿下争夺储君的位置。” 宗洛没有想到皇室这么复杂,而安瞳斜着眼看那人:“喂喂,这些话你都敢说,被金吾卫或是昭行卫听到还能有你的好?” 那人笑容一滞,然后干咳两声,马上转身就跑了。 安瞳嘿嘿坏笑,朝那人背影吐了吐舌头,心情感觉好了很多,将视线转了回去。 “前方可是三殿下?老朽老眼昏花,看不清楚。”轿子中走出来一名老人,看上去以近古稀,须髯皆白,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 殷瀚下马上前:“正是!” 文如秋躬身行礼:“不知三殿下途经此路,老朽怎敢阻路。” 殷瀚还礼:“文大夫乃两朝元老,为我殷家江山竭心尽力,我乃后辈,不敢造次。” 殷瀚不等文如秋再说话,转身喝道:“还不让路!” 他的从人虽然面色不善,但不敢不听令,赶忙将马牵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请。”殷瀚平伸出一条胳膊,示意文如秋可通行。 文如秋略一低眉,躬身道:“折煞老朽了。” 殷瀚不语,依旧保持这个姿势。 文如秋再深施一礼,命令从人通行,不过他并没有上轿,而是步行通过。待文如秋一行人通过后,殷瀚这才重新上马,待着随从离开,街道又恢复成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的样子, 安瞳明显有些失望,说道:“啧啧,真没劲,我还以为能大打一场呢,走吧,我们去承德河去放河灯。” 听着安瞳的指挥,宗洛很听话地在后面跟着,拐过几个胡同,窜过两三条街道,便来到了承德河,这里的人也不少,看来都是来放河灯的,而这周围还有不少商贩吆喝贩卖河灯。 “这个多少钱?”安瞳兴致勃勃去买河灯。 “十五个铜子。” “这么贵!”安瞳不禁咂舌,这都够买五包蜜饯了。 商贩今天可是赚大发了,心里高兴脸上也堆满了笑:“若是平时买不过五个铜子,但今天是中元节,来买河灯的人太多了,价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了,看你是个小姑娘,要买的话十三个铜子就卖你了。” ------------ 第十四章 河灯 安瞳最终还是花了二十六个铜子买了两个河灯,虽然给钱的时候一副受气的模样,但河灯一拿到手,她立马活泛了起来,拉着宗洛来到河边。 安瞳自己留下一个河灯,也给了宗洛一个,然后两个孩子在承德河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可是今天放河灯的人实在太多了,河两岸密密麻麻地,虽然也有几个空隙,但安瞳却不满意,硬是要找个人少的地方,用她的话就是,不想河灯放出去,揉揉眼睛就再也分辨不出自己的是哪个了。 沿着承德河走,安瞳与宗洛两人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枯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放河灯的人大部分人都散去了,虽然还有不少人在,但他们两个还是找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小洛过来啊。”安瞳蹲在河边招呼着。 安瞳将河灯先放到地上,然后用火石将河灯上的蜡烛点着,转脸对宗洛说:“小洛,你放过河灯吗?” 宗洛摇摇头:“没有。” “你们那儿不放河灯的吗?”安瞳将宗洛的河灯拿过来,帮他点亮。 “也放,只不过……”宗洛说点说不下去,脸突然红红的。 安瞳也发现了他的异样,笑着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宗洛微微低下头,脸更红了:“只不过我们那里都是七夕的时候放河灯,说是女孩子在上游放出河灯,男孩子们就在下游等着,河灯就是姻缘的红线,会将两个有缘的人连在一起。” “哈哈哈!”安瞳觉得宗洛的表情很好笑,哈哈大笑着调侃,“那你脸红什么?小洛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嘿嘿,告诉我,小洛你肯定和别的男孩子为了抢河灯打过架是不是?真有趣。” “才没有!”宗洛红着脸,他这样年岁的小孩子,尤其是宗洛这种性格,谈到这种事情确实会感到不好意思。 安瞳爱闹,所以还是调侃:“小洛,我们是好朋友,你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都说没有了。”宗洛抬头刚想辩解,但看到安瞳那绽着笑容的小脸儿,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马上又把头低下去了。 安瞳凑近宗洛,嘿嘿地说道:“小洛别害羞嘛,说说嘛。” 宗洛感觉到一缕暖气撞到自己的脸上,酥酥麻麻的,虽然安瞳就在他旁边,可他不敢抬起头,但心里却突然浮现出安瞳的音容笑貌,宗洛的脸愈加红,心砰砰地乱跳。 我这是怎么了?宗洛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心中所想。 安瞳闹个没够,见宗洛越是不好意思便越要逗弄,她摇着宗洛说道:“小洛,这么害羞啊,你就悄悄地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宗洛突然抬起头,看着安瞳,脱口而出:“那安瞳你有喜欢的人吗?” 宗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说出来之后就有些后悔,可是却收不回来了。 安瞳一愣,没想到宗洛会这么说,回过神的一件事就是给他一个重重的爆栗,但脸上还是笑嘻嘻地:“小洛你学坏了,还会反击了。” 宗洛疼的哎呦一声,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自己揉着脑袋。 安瞳也不嫌脏,直接坐在河岸边,两只手抱着膝盖,看着不远处好多个顺流而行的明亮的河灯。 “小洛你是我的朋友,我悄悄地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安瞳已经不笑了,轻声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 “啊!”宗洛不禁叫出声来,有些惊讶,莫名地也有些失落。 安瞳重重地点点头:“是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唉,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不会在意我的。” 宗洛想说话,可是感觉涩涩的,试了好几次,这话才从嘴里挤了出来:“那,那安瞳喜欢的人是谁啊?” 安瞳好像想着什么,嘴角也翘了起来,说道:“就是殷慎行那个家伙了喽。” 是他!宗洛有些惊讶,并且呼吸急促了起来,心里泛起莫名的滋味,好像自己一个什么宝贵的东西突然就没有了似的。 安瞳背对着宗洛,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小洛你说说,殷慎行那家伙一天摆这个臭脸有哪好?嗯……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记得我刚到讲武堂的时候,陈离那家伙就爱欺负我,有一回他抢了林叔叔送我的新帽子,我怎么管他要他都不还给我,我都哭了,嘿嘿,那时候我可爱哭了。最后殷慎行路过,我就哭闹着让他帮我去要帽子,现在想想,那家伙那时候就是那张臭脸,忍着我的哭闹他就对陈离说了三个字,‘还给她’,嘿嘿,陈离虽然不住地嘀咕着什么,但还是把帽子还给了我,而那家伙还没等我谢谢他就走了。还有,你知道吗小洛,讲武堂中殷慎行的军阵第一,我看过他和范崇对演,虽然我也看不太懂,但是最后沙盘上剩下的全都是殷慎行小旗,曹爷爷和叔叔们都对他赞不绝口,小洛你说他厉不厉害?” 宗洛难受极了,却又不知道为这么难受,很想认真地听安瞳讲话,但能听进去的却越来越少,最后两只耳朵内充满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呼吸声。 安瞳没听到宗洛回应,回过头去,看到宗洛呆呆的,大口吸着气,很难受的样子,不知道他怎么了,连忙叫着:“小洛,小洛,小洛!” 但宗洛没有反应,安瞳有些慌了,连忙扑过去:“小洛!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宗洛这才被惊醒,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这才缓过来些:“没事,我没事。” “真的?但你刚才的样子,你不是生病了吧。”安瞳很不放心。 “没事。”宗洛眼睛不敢看盯着安瞳,飘向四周,忽然看到地上那两个还亮着的河灯,便说道,“哎呀,你不是要放河灯吗?” 安瞳皱着眉头:“真的没事?” “真的!”宗洛吐了一口气,然后将河灯拿过来,其中一个递给安瞳。 宗洛心中想着,虽然殷慎行与自己同样是林肃的学生,但接触却并不多,近半个月来也不过四五句话的交情,可宗洛也能感觉出,殷慎行是个很好的人,并且才能远胜自己,前途不可限量,安瞳能喜欢殷慎行,自己应该支持,也应该很高兴,可是为什么有些不是滋味…… 安瞳若有所思,见宗洛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便带着他回到河边。 “小洛,你知道中元节为什么要放河灯吗?” 宗洛摇头,安瞳解释道:“中元节放河灯原是佛教盂兰盆会要进行的活动之一,是为了普度孤魂游鬼,不过到现在,变成了习俗,大多是为了纪念先人。” 安瞳双手托着河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河里,水流带着这个河灯慢悠悠地漂着离开。 “我从没见过父亲,但我心里一直对他很是尊崇,毕竟是母亲投入那么多爱的人啊。我的母亲在两年前去世了,虽然她在世的时候总是打骂我,但是……但是我知道,她对我的爱并不比父亲的少多少,只是父亲那样的人带走了母亲太多的牵挂。我还记得,还记得母亲离开的那天,她在床上不停的叫着父亲的名字,而……而她最后……最后叫喊的,是我的名字,安瞳。”安瞳看着远去的河灯,那上边承载着她对父母的思念。 宗洛不想看到安瞳难过,叫了声‘安瞳’,可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这次安瞳没有哭,笑着转过脸:“不用安慰我,我不会哭啦,现在母亲应该已经回到父亲的怀抱,我在这边也要开心快乐的生活,不然他们也会笑我的,那多羞啊。” 安瞳的乐观感染了宗洛,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河灯也放到河里。 “我早就记不得父母的样子,他们在我懂事之前就都已经去世了……”说到这儿,宗洛顿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说些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感觉。对于父母,他没有也不可能说是思念,有的是深藏在心中,不曾表露出的希冀。 “愿我父母在那边同样开心快乐。”宗洛由衷地祝道。 两个孩子坐在岸边,看着两个河灯一前一后在河中飘荡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我们回去吗?”宗洛侧过脸来,但看到的是安瞳昏昏欲睡的样子,便问道,“你困了吗?” 安瞳使劲地睁开眼睛:“没有!我怎么会困呢,我只是……只是……”她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合了起来,身子也顺势靠在宗洛的身上。 宗洛这时也发觉两人玩得太晚了,但也不能在这儿睡啊,看安瞳的样子她是很难自己回去了。宗洛只好将安瞳背在背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趴在宗洛背上,两只眼睛怎么都睁不开的安瞳还没有睡过去,随便找个话题,含糊地说着,宗洛也就边走边陪着她说话。 “小洛,你家乡七夕的时候,如果难看的男孩拿到河灯,那么女孩也要和他在一起吗?” “所以女孩子的河灯不写自己的名字只是做个标记,如果不喜欢的男孩拿到她的河灯,她不承认就好了。” “好有趣,我也要在河灯上做标记,然后……” “……如果……” ------------ 第十五章 鬼打墙 宗洛背着安瞳要回讲武堂,不过宗洛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本来是想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可是走着走着竟然迷路了,上京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转了几个弯就完全迷失在其中,而更可怕的是宗洛他竟然是在小巷子里迷路。 “记得来之前是穿过几个小巷子啊?”宗洛自言自语,他已经不知身处何处,并且不管怎么走都是在这里的几个小巷子里转悠,无法到大道上去,今天可是中元节,宵禁解除,如果能到大道上去肯定能找到人问路,可是宗洛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些横七竖八的巷子里迷失了。 宗洛也有些着急了,安瞳早就已经睡过去,还好自己这段日子不懈锻炼,体力提高很多,所以背了安瞳这么久还没有感觉到累,可如果一直找不到路,那他们两个可就再在小巷子里露天过夜了。 就在宗洛一筹莫展的时候,安瞳悠悠地醒转过来了,她只是眯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嘟囔着:“什么时候了?天好黑啊。” “安瞳你醒了啊。”宗洛别过头去,鼻尖擦碰到安瞳的头发,鼻子嗅到一股清香好闻的味道,脸一红,立马又把头转过去了。 安瞳刚醒过来,有点迷糊,在加上巷子里黑乎乎的也没有注意到宗洛脸红,只是边揉眼睛边说道:“这里是哪啊?小洛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你先把我放下吧。” 宗洛小心翼翼地把安瞳放下来,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迷路了,不知道这里是哪。” 安瞳噗嗤地笑了:“小洛你好笨哦,嘻嘻,让我带你回去。” 安瞳骄傲地一挺胸,挥挥手示意宗洛跟上。 黑漆漆地小巷子里,只有两旁斑驳的墙壁和点点洒下的月光陪着两个孩子前行,嗒嗒嗒,轻轻的脚步声没有停顿,拐过了几个弯,可还是没有找到出巷子的路。 “安瞳,你是不是也迷路了。”看到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后,宗洛禁不住询问,安瞳也有些郁闷,要是自己承认迷路那不就也是承认笨了吗,她捏着嘴唇,思索了起来。 “哎呀!”安瞳一拍巴掌,把宗洛吓了一跳。 “怎么了?” 安瞳一下子拧住宗洛的耳朵,气呼呼地说道:“小洛你真的好笨啊,怎么到西城来了,这里可是上京有名的鬼打墙。” “鬼打墙!”宗洛很惊讶,在家乡的时候就有村人说过,黑夜里走路的时候有可能就会遇到鬼打墙,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还有人被困死在里面呢,听到安瞳这么肯定的说是鬼打墙,宗洛觉得后背发凉,有些慌了。 安瞳看到宗洛的模样,又乐了:“小洛是胆小鬼,不要怕,不是真的鬼打墙,只是这个地方类似那样的环境,所以上京的人才取了这个别称。” 听到解释,宗洛这才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担心:“那我们能走出去吗?” “当然!”安瞳很有自信,又挥挥手让宗洛跟上。 安瞳伸出一只手,边划着一侧的墙壁边向前行,宗洛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不敢说半句话,就怕影响到她找路。 “就在这里吧。”突然一个声音在前方的拐弯处响起,把安瞳和宗洛吓了一跳,幸好没有叫出声来。 怎么会有人在中元节的时候来到鬼打墙这里?当然,他们肯定不会像宗洛那样迷路了,安瞳很好奇,拉着宗洛踮着脚,悄悄地来到拐角,偷眼看去。 月光照在小巷子里,能看清楚的距离只在近边,所以他们两个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好像穿着一样的服饰,一高一矮。另外一个看轮廓比之身边两人都很消瘦,穿的则是一身长袍。 “不需要查看一下吗?”长袍人问道,说话慢条斯理。 矮个子发出笑声:“不用,不说今天是中元节,就算是平常日子精神稍微好点的也不会大晚上的来鬼打墙啊。” 安瞳听了差点没憋住笑,是啊,稍微正常点不会来这里,可你们没想到有人会迷路误打误撞地进来了。 长袍人叹口气:“你们两个可是昭行卫,行事这般大意?” “先生用不着小心谨慎,我们的事情也快,这里面是你要的东西,那么我们的?”高个子边说边递给长袍人一个信封。 长袍人接过信封,然后将一包东西拿给那两人:“自然不会少的,知道你们不爱要银票,真金白银最实在。” 一直在偷听的宗洛心里也知道那三人肯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如果被发现了肯定有麻烦,刚想拽着安瞳离开却被她抢先了一步。 安瞳心里可是很后悔,宗洛初来乍到还不清楚,但她可是明白得很,昭行卫有监察百官的职权,并且昭行卫中的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人人畏之如毒蛇。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和宗洛在这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安瞳和宗洛离开已经很小心了,脚步声放得很轻,但那也准备离开的两名昭行卫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什么响动,几步来到拐角处,正好看到有人影从前面的一个岔口一闪而过,两人相对一视,追了上去。 “这回可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还有其他人。”高个子面色沉重。 矮个子却是一脸的轻松,他的眼力极好,虽然那道身影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分辨出对面不过还是个孩子,追上去肯定能手到擒来,所需要考虑的就是该怎么妥善处置,直接杀了应该是不错的方法。 “怎么办?他们发现我们了。”宗洛很惊慌,心里怕怕的。 与他相比,安瞳就比较冷静了:“我们和他们绕,放心,我原来的家就住在这附近,小时候常常来这里玩,路熟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转了一下就认出这是哪里。” 安瞳边跑边划着墙,用自己的方法来确定所在的位置和选择逃跑的路线,而他身后的两名昭行卫虽然速度比他们快,可显然对这里熟识的程度差的有些远,弯弯折折的小巷子很容易在视线里丢失他们的身影,也就靠昭行卫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还能跟在后面。 “他妈的,他们是不是在戏耍我们!”一直都笑呵呵的矮个子也烦躁了,运足全力飞奔过去,高个子也猛然加速。 两名昭行卫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追到,所以开始并没有使出全力,但安瞳左转右转竟然抹平了昭行卫的速度优势,让那两人无法追上,时间稍微一长,昭行卫心中烦躁,自然使出全力。 眼看安瞳和宗洛马上就要出巷子口了,那两名昭行卫却已经追上了,高个子最快伸出手抓向宗洛。 宗洛感觉后面劲风袭来,心下着急,脑袋忽然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竟然转身双手如同握刀往上使劲一扛,正好扛开高个子的胳膊,而这时矮个子也赶上,同样向宗洛抓来,而宗洛双手顺势往下一打,正好打在矮个子的手腕。 两名昭行卫没想到这么一个孩子竟然能连续格开他们擒拿,虽然他们都因为大意而使出的力不到三成,但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心中也都冒出个想法,难道这两个孩子是谁派出来对他们查探的? 两名昭行卫双眼发狠,这是要准备下杀手了。 “快过去,谁敢在这里行凶!”巷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向这里跑来,仔细听,还能听到盔甲碰撞的声音,想来是巡逻的士兵赶来了。 那两名昭行卫眉头皱起,但也不得不迅速退去。 “呼。”宗洛松了一口气。 “小洛,你没事吧。”安瞳跑了回来,很紧张地询问。 宗洛摇摇头:“没事。” “小丫头,你说的那两个人呢?”一个高大威猛,面宽眉重的将官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多人,赫然都是金吾卫。 安瞳着急宗洛,随口答道:“肯定是跑了啊。” 那将官又问道:“那两名恶徒为什么要追你们。” 原来安瞳先一步跑出巷口,但转头却不见宗洛,心中焦急不已,刚要回去寻找,正好碰到这队金吾卫经过,便向他们求助,但时间急迫,所以只是简略说有恶徒追赶他们。 安瞳见宗洛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那将官面色凝重地听着,等到安瞳讲完,他才舒缓了眉头。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细细查探的。” 安瞳向巷子深处看了一眼,不免担心地说道:“那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那军官爽朗一笑:“我南复开在这里,就算是昭行卫也动不了你。” “你是南复开?”安瞳惊讶地看着他。 “你认得我?”南复开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知道他,毕竟他不过半个月之前才进京,因为平叛之功被封为金吾卫中郎将。 安瞳点头:“前几天听曹爷爷说过。” “曹爷爷?”南复开眼睛一转,不过稍一思考便已明了,“可是曹侯爷,那么你这小子就是讲武堂的学生了。” 宗洛行礼道:“大人说的是。” 竟然有这样的背景,南复开也不得不慎重,亲自带队护送宗洛和安瞳回到讲武堂。 ------------ 第十六章 军阵对弈 七月二十八终于到了,讲武堂的学生们纷纷来到小校场,几乎个个都精神饱满,气势十足,能在这里的少年们又有哪个手底下没有真章,每三个月进行的试武对他们是考核,也是他们向教习们展现自我的舞台。 首先进行的是军阵对弈,小校场上放有三个沙盘,有三对学生同时进行,教习们作为判裁,而其他的学生也都围拢过来观看。 安瞳早就期待试武开始了,这么热闹,这么有趣,正是她所喜欢的。兴致勃勃地来到这里,可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宗洛,便问身旁的澹台衣有没有看见。 澹台衣摇摇头,他这个月都没有与宗洛再说过话,虽然他也看到了宗洛的努力,心中有所触动,可并不是什么都可以靠勤苦弥补的,纵然可以在训练场上劈出几万刀,但与人对决时心有退缩,不战先败,那么任何意义都是没有的。不如就这么晾着他,再在试武的时候吃些苦头,能知难而退离开讲武堂,对宗洛也是好的。 “哼!小气鬼!”安瞳知道再问澹台衣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便自己找了一圈,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心里有些着急,连忙跑出校场去找宗洛。 小校场中,除了安瞳还有其他人在找寻着宗洛。 “看到他了吗?”陈离见打发去寻找的车盛回来了,便问道。 车盛低着头,蔫蔫地说道:“没有,他肯定没来这里,我刚刚出去找了一圈可是还没有找到。” 陈离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他的住处去看了吗?” “屋里没什么动静啊,我,我没敢进去。” 陈离瞪了一眼车盛:“笨蛋,你就是进去看看他又敢说什么,算了,你去准备吧,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车盛飞一般跑开去准备自己接下来的军阵对弈,而陈离却站在原地思考着:“难道那小子果真是临阵退缩了?啧啧,本来那时候看他坚定的样子还以为他真敢来,若是他真来虽然还是免不了一顿打,但起码还能看得起他,不过……啧啧。” 屈擒虎在旁边冷哼一声,看起来很不满自己这半个月的忍耐。 且说安瞳飞奔到宗洛的住处,心中着急直接就闯了进去,到了内屋一眼就看到宗洛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洛!”安瞳又是气愤又是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他竟然睡得这么安稳,平常的时候可就是他起得最早,几步上前又拉又拽将宗洛弄醒。 宗洛睡眼朦胧的起来,揉揉眼睛,看起来还是迷糊着,嘟囔着:“怎么了?什么时候了?”刚说完就觉得耳朵痛了起来。 安瞳揪着宗洛的耳朵,大声地喊着:“还怎么了!还什么时候!你不知道今天要试武吗?还懒猪似的在这儿睡。” 听到试武,宗洛猛然惊醒,睡意全散,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口里还不停地说完了完了。 原来宗洛昨天在林肃那里练完刀就回来准备休息,可是一闭上眼,脑子里想的全都明天要试武的事情,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晚上就是这样过去了,而等到天刚要蒙蒙亮了,宗洛怕还耽误试武的时间,连忙穿衣准备去吃早饭,可是刚穿戴整齐,他精神便被消磨尽了,撑不住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看到宗洛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安瞳也顾不上气愤了,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在宗洛的床上打滚。 “安瞳你就在这儿笑吧,我可要走了。”宗洛是真的着急,转身就要跑出去。 安瞳拉住他的胳膊,但还是笑个不停。 “安瞳别闹了,我真的要赶过去了。”宗洛很着急地说着,但又不敢甩开安瞳。 看到宗洛是真的着急了,安瞳收住了大笑:“好啦好啦,用不着这么着急,我先去陪你吃饭,饿着肚子对比试可不好啊。” “但是……”还没等宗洛说什么,安瞳直接拉着他走了出去。 “放心放心,不会耽误,军阵对弈才刚刚开始而已,你吃过饭还要等段时间呢。” 宗洛这才放下心来,在安瞳的陪伴下用过早饭,这才慢慢悠悠地来到校场,看到校场中的两个沙盘已经空置,所有的学生都围绕在中间的一个沙盘。 “哎呀呀,看来军阵对弈到最后的比试了,小洛敢不敢和我赌,两个人中肯定有殷慎行,另一个八成是范崇。”安瞳边说边拉着宗洛跑了过去,到了人群外,二话不说直接往里挤,那些学生看到是安瞳,虽然不乐但却也没人计较,只是对被安瞳拉着不由己地往里挤的宗洛报之白眼。 “呵,那小子还真敢来,看来是安瞳那丫头不知道从哪找出强拉过来的,这样也好,要不然之前的打算就落空了。”陈离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屈擒虎,屈擒虎没有说话,但目光从看到宗洛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宗洛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被安瞳带到了最里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殷慎行与范崇两人的军阵对弈。 林肃正好就在旁边,低头看到宗洛,笑呵呵地说道:“来了啊,我本来还想等到这局军阵对弈让人去寻你呢,有什么麻烦吗?” 宗洛不由的脸红,原来老师也发现他之前没在,他也只好解释说自己昨天晚上无法入睡,今早却熬不住睡过头了。 “哈哈。”林肃也觉得有趣,笑着说道:“这也是难免的,你那是过于亢奋所以才睡不着的,但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没有过于损耗精神,等一下你要努力了。” “学生定会努力。”宗洛应道。 这时候殷慎行和范崇的军阵对弈马上就要开始了,有几位教习正在布置,林肃视线放在沙盘上,轻声地说着:“这次他们的战场是城池攻坚战,范崇是守城,殷慎行是攻城,有趣的是范崇抽到的竟然全部是骑兵。” 林肃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宗洛听到,他知道这是老师在为自己讲解。 安瞳看到还没开始便和身旁的几个人胡侃了起来:“呦喂,周珂你输给谁了?” 周珂手里拿着一卷书,略微带点郁闷地说道:“输给了殷慎行,不过我全是按照兵书中排兵布阵的,并且兵种地形全都是利于我的,对他很是克制,输的莫名其妙。” 林肃听到耐心地解释道:“军阵之术,瞬息万变,你的排兵布阵无一纰漏,但之后的指挥却是不及殷慎行,他只不过用分兵牵制就扯破你的阵型了。兵书之中的阵势虽然精妙,但至今也多有破解之法。” 周珂拜道:“林教习说的是。” 安瞳听后却是一撅嘴,责怪地说道:“都赖你小洛,要不是懒睡,也不会错过那么多精彩的对弈了。” 宗洛只得尴尬的一笑,毕竟的确是怪自己,周珂开解道:“也没有太多精彩的对弈,大概也就鲁联对车盛、薛望川对柯鼎山这两场很有看头。鲁联的军械真够厉害,不过还是被车盛的轻骑破了,而薛望川和柯鼎山,一攻一守,也很精彩。” 很显然周珂的开解起到了反效果,安瞳跺着脚给了宗洛一拳,宗洛陪着笑也不说什么。 沙盘已经布置妥当,军阵对弈也终于开始了。 刚开始范崇直接将城中的十个代表骑兵的模块推了出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观看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按说范崇是守城方,如果凭城坚守对他是有利的,而现在他竟然自动放弃了城墙的屏障,选择与殷慎行打起野战。 范崇的举动出乎学生们的意料,但教习们却好像已经料到,都是神色平常。 “骑兵本是冲锋陷阵的,虽然可以守城,但形成拉锯战的话,纵然能守得住,也很可能两败俱伤,不若用自己长处直接冲杀出去,如果对方没有防备,甚至可以一击即溃。”林肃这样说道。 殷慎行也猜到了范崇的举动,不过并没有只是一味坚守,反而是推出一个骑兵模块直扑过去。他抽到的是多兵种阵容,骑兵自然没有范崇多,直接判定被灭,围观的学生都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相当于白送出去了吗? 接下来殷慎行派出持盾步卒硬捍骑兵大队,但依旧被判定别灭。这时候他也微微皱眉,莫不是他也感到棘手了?如此众多的骑兵正面冲击却是很难应付。 变阵了!殷慎行挥手之间,手中的模块转眼就变成另一种阵型,由步卒为中坚,分为数个方阵,力图顶住对方骑兵的攻势,而方阵之间也留有可数马并行的道路。范崇的骑兵不可能停住攻势,只得被方阵分成数股兵力。 殷慎行接下来摆出弓箭手在步卒的掩护向范崇的骑兵发起攻击,而范崇并不理会,依旧继续向前突击。 “他是要直捣大营!”薛望川是学生中最先看出范崇的打算的,努力地压着声音说道。 没错,范崇就要是靠自己的骑兵大队的冲击力直捣殷慎行的大营,这样的战术最简单利落,也最贴合他所用的兵种,当然,用这样的战术对于范崇还有其他因素,他之前与殷慎行有过多次对决,使出浑身解数却未胜一场,所以这次他决定孤注一掷。 虽然是孤注一掷,但也不是直接洒出骑兵就干等判定,范崇将分散出去的数股骑兵除了几支继续与对方纠缠外,其他的骑兵全部瞄准殷慎行的大营冲去。 殷慎行在大营前排出他最后的兵力,抵挡骑兵的冲击,并且前面的步卒方阵也在此变阵,向回压来,看起来是要用大营前的兵力抵住骑兵的冲击,而步卒方阵回军挤压收割。 范崇也早有准备,刚刚负责纠缠的骑兵结阵挡住步卒方阵,显然并不能支撑多久,但范崇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只要自己的骑兵大队先一步打入殷慎行的大营那么自己就赢,他心中默默一算,后排留给殷慎行吃掉的骑兵应该足够拖延了。 军阵对弈到了这一步,其他人也都看明白了范崇的打算,个个心中默算一番,结果也同范崇相同,难道讲武堂学生中军阵第一的殷慎行就这样的败了吗? ------------ 第十七章 捉对比武 范崇败了,败得无话可说,他的孤注一掷最终也没有成功,殷慎行没有强行让自己的步卒方阵回击,而是分出一部分黏住范崇准备给他吃掉的骑兵,其余的步卒分成两队弧线回撤,补充到防御大营的部队中去,范崇的骑兵大队固然攻击猛烈,但殷慎行的防御阵势却如大海一般不断化解,并且时时补充损失的兵力,看来就是要将范崇耗死在这里。其实范崇还可以直接反身回城,凭借骑兵的速度可以轻而易举摆脱殷慎行的追击,不过他这次直捣大营的战术完全孤注一掷,战斗进行到这里,损失的兵力也很多了,纵然能回到城中,以殷慎行之能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击败自己,范崇他已经领教很多次了,叹了一口,也就认输了。 范崇选择直捣大营的战术也就决定了这盘军阵对弈所需的时间不会很长,双方几次调度之后胜负已然分晓,围观的同学们也都纷纷议论开来。宗洛这是第一次看沙盘上的对决,见殷慎行与范崇排摆模块,有些糊涂,看不出来什么,但幸好林肃就在他旁边,林肃也有意地小声为他讲解,这才清楚那两人都做了怎样的调度,心中也暗生佩服。 “怎么样小洛,我就说殷慎行军阵第一吧,你要学着点啊,好好努力。”安瞳凑到宗洛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她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夸耀殷慎行。 暖暖地气息吹进宗洛的耳朵,痒痒的,但听到安瞳夸耀殷慎行,宗洛他感觉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安瞳喜欢殷慎行很正常啊,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宗洛红着脸正好看到身旁的林肃还没有离开,连忙躬身请教,避免自己更尴尬。 林肃早就注意到宗洛异样,含着笑说道:“刚刚那局军阵对弈你要细细琢磨,定可有所收获,当然了,军阵对弈也是纸上谈兵,有很多方面都无法显现出来,例如殷慎行最先派出迎击的骑兵,本意是要出其不意地进行一个反冲锋,直突进去,从中切开范崇的军队,目标与范崇相同,直接斩落对方统帅,就算不能成功也是减缓范崇手中骑士的冲击,接下来的持盾步卒会尽最大可能抵御,让骑兵最有破坏力的冲击化解六七成,接下来的策划就会更加顺畅,可是这些在军阵对弈上却会直接被判定失败,这也是军阵对弈的局限性,你今后如果真的可以指挥一支军队,所要考虑的还要更多,这些老师会慢慢教给你的。” 宗洛拜谢,接下来捉对比武就要开始了,而宗洛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他第一个对手是谁了。 “陈离!”安瞳看到分组之后很是惊讶,然后很气愤地说道,“肯定是他搞的鬼,把你和他分成一组。” 宗洛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劝安瞳不要这么生气:“肯定是巧合啊,都是抽签决定。” “你不懂,这抽签很随意的,想要做点手脚非常容易,不行,我去找曹爷爷告状。” 宗洛可不想这种小事都打扰到曹侯爷,连忙拉住安瞳,带点哀求的口气说道:“安瞳你不要去了,没事的,反正我也要比试的,对手是谁都无所谓。” 安瞳撅着嘴,想想也是,反正都是上去挨打的,她只能关切地嘱咐道:“那小洛你要小心啊,一看情形不对就马上认输,要不然直接从比武台下来也行。” “好的好的。”宗洛满口答应下来。 比武台是临时搭建好的,虽然简易却很牢固,学生们围绕在周围等待着比武的开始,还有一些过一会儿要上台比试的学生则是散落在校场之中进行着热身,宗洛也不例外,在这后半个月林肃也交给他一些弧刀的技巧,他还并未融会贯通,此时也只能温习一遍。 曹涟与众位教习一同来到高台之上,俯瞰下去,接下来年鹤宣布比武开始,他自己也来到了比武台旁,而安瞳也将宗洛拉回来陪她一起观看。 最先上场的是明崇凯与一个名叫唐越的学生,明崇凯手持弓箭,而唐越用的则是方天画戟。 “弓箭?”宗洛有些惊讶,虽然学武不久,但也知道这样的比武用弓箭可是有很大劣势,因为弓箭可远距离攻击的优势无法显现,对方只要闪过或是直接将第一支箭磕出去便可以近身,弓箭手被近身后的结果不言自明。 比武开始,明崇凯直接搭弓张箭瞄准唐越射了出去,唐越早就已经提防,侧身一滚,险险避开,起身立马向明崇凯冲去,他的方天画戟攻击范围很大,只要近前明崇凯三步,他就可以获胜。 宗洛看到明崇凯这第一箭落空,叹了一口气,这一局就要这么结束了,以唐越的速度应该足够在明崇凯在射出一支箭之间逼近。 接下来并没有如同宗洛心中所想的那样,明崇凯敢于用弓箭上台比试必有他的过人之处,只见他身子向后窜去,手如闪电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宗洛就是没有想到明崇凯会这么快,眨眼之间他的弓上又多了一支箭,弓弦半满,嗖的一声箭矢冲着唐越射了过去。 唐越不敢怠慢,急忙侧身避过,自己也惊了一身冷汗,幸好他深知明崇凯弓箭厉害,没有全力逼近,这才能及时避开。 明崇凯用第二支箭震慑住唐越之后也不敢稍有放松,场地对他的劣势太大,不能给对方留有喘息的机会,再次搭弓张箭,而这次他手中捏住一支箭而小拇指与无名指夹住另一支箭。 嗖嗖,两支箭先后射了出去,射出的时间相差无几。 “是连珠箭!”有人惊呼道。这是明崇凯的绝技连珠箭,可在一瞬间射出两支箭,对敌方造成双重威胁。 纵然唐越暗中留心,也不免被连珠箭弄得手忙脚乱,所幸是避了过去,但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明崇凯的箭又到了。唐越情急之下方天画戟一摆,再就地一滚,竟然磕飞一支箭,躲过一支箭。 若是这样一味躲闪可就真的中了明崇凯的下怀,唐越心中下了决定强行逼近,一击定胜负,他直接从凭地借力,向前冲去,可是刚刚起势却感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原来竟是一支箭矢打在他的胸口,也是因为比武之中刀不开刃,削箭留杆,所以唐越才未受伤。 唐越摸着胸口,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那杆箭矢,按照他的计算,明崇凯的连珠箭已经用过,就算他箭快也不能这样没间隙。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比武台下同学们的惊呼给了他答案。 “三箭连珠!” “明崇凯的箭术又有进步了,已经可以用出三箭连珠了,真不知道他以后的极限是几箭连珠。” 明崇凯挽弓行了一礼:“承让。” 虽然输了,唐越也没有太过沮丧,笑着还了一礼:“恭喜明兄箭术又进一步。” 在试武中明崇凯的对决总是很快,不过几箭的功夫便已经胜负分明。接下来上去的学生也都上演精彩纷呈的对决,将自己一身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可以从教习们满意的脸上看出这些学生都有不小进步。 几轮下来便轮到了澹台衣上场,安瞳在下面起哄地喊道:“小气鬼!小气鬼!”然后又给他的对手打气,“霍英你肯定能赢这个小气鬼,打的时候放放水,让小气鬼挺过两三招再把他打下去。” 澹台衣不说话,冲着安瞳做了个鬼脸,而霍英在台上耍了个枪花,然后向安瞳一招手:“放心放心,安瞳小妹妹你在下面看好了。” 见他这么配合,安瞳很是高兴,拍着宗洛说道:“看霍英给你出气,我和你说啊,霍英可厉害,尤其是他们霍家枪法,就连魏叔叔都赞不绝口。” “霍家枪法?”宗洛知道霍英的枪厉害,但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霍家枪法。 “是呀,讲武堂里的学生只有他修习的是自己的枪法,要说起霍家枪法,他的父亲霍天豪可是练得最厉害,也是凭着这一手当上了昭行卫第三卫所的总旗。”安瞳说道。 昭行卫!宗洛心里咯噔一下,本来这半个月的勤苦练习已经让他将中元节时与昭行卫的遭遇渐渐淡忘,没想到安瞳这么随便一提他又有些担心,不过想想这半个月都没什么动静,说不定那件事就已经这么过去了。就在这时,澹台衣与霍英的对决已经开始了,宗洛的注意也全都投了过去,不再纠结昭行卫的事情。 霍英的枪法以攻为主,上来便抢占先手,连刺带打,攻势绵绵不断,而澹台衣得到的是年鹤的重剑传承,用的是攻守兼备,大开大阖,但这时候在霍英潮水一般的攻势中,澹台衣只是用重剑左挡右抗,没有一招还击。 安瞳看得很开心,嘴里还一直高喊着:“霍英就是这样!没错没错,再使点劲就把胆小鬼打趴下了。” 高台之上,曹侯爷与教习们一边观看对决也一边讨论。 曹涟捋着胡须说道:“这霍家枪法果然了得,以攻代守,变幻莫测,记得前些年我看过霍天豪舞枪,果然是枪中之王,便是魏子鸣这小子还要低一头。” 魏子鸣一撇嘴也没说什么,他也见识过霍天豪的枪法,的确胜他一筹,否则他现在早就跳脚争辩了。 林肃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这霍英小小年纪枪法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将来的成就未必会比他父亲的低啊,不过现在还稍显稚嫩。” “那你认为这场的胜负如何?”曹涟饶有兴趣地说道。 林肃思考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结论:“虽然现在场面看起来霍英占了上风,但澹台衣的重剑得自年鹤传承,可攻可守,攻则开山断浪,守则坚若磐石,现在他不过暂避锋芒,寻找机会,这……谁胜谁负还真是不一定。” 曹涟目光看过高台上的其他的教习,也都是纷纷摇头,说不清胜负。 ------------ 第十八章 宗洛的比试 霍英的长枪果然厉害,狂风骤雨的攻势令人眼花缭乱,围观的学生们心中也很震撼,看来霍英这三个月中是有了明显的进步,若是让他们与澹台衣位置互换的话,大部分人都纷纷摇头,自认为是抗不下霍英这样猛烈的攻势。 而澹台衣却是实打实的抗住了霍英的攻势,他的重剑一次次格挡住长枪,不管霍英的枪有多么得快,他都能让手中的重剑及时到所需要的位置,防御态势,泼水不进。 双方一攻一守三十多个回合,最先发生改变的自然是澹台衣,瞅准霍英刺来的长枪,猛然发力,用重剑敲开长枪,脚下用力向前窜去就要近身搏击。 霍英哪肯让他如愿,向侧后方一撤步,手上也同时发力,被敲开的长枪横扫回来,逼得澹台衣不得不再用重剑抗下,但澹台衣的去势也依旧不减,格挡之后便再次挥剑砍去,霍英回枪进行第一次格挡,再向后跃,拉开距离后利用枪的长度逼开澹台衣。 澹台衣一击不成,并未退却,反而双手挥舞重剑迎了上去,横劈竖砍,大开大阖,与刚刚防守时判若两人,由此可以看出他的确得到年鹤的真传,守则坚若磐石,攻则开山断浪。 面对澹台衣这样猛烈的回击,霍英没有转攻为守,反而与他以攻对攻。霍家枪法皆是以攻代守,刚刚霍英对于澹台衣的一味防守很是不爽,这会儿澹台衣开始进攻,霍英可是乐得很,长枪摆起,与重剑不断碰撞。 武器的碰撞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以攻对攻的场面必然是精彩激烈,让比武台下的那些观战的学生热血沸腾。 霍英的长枪迅捷非常,灵动百变。澹台衣的重剑大开大阖,威猛无匹。两相相较,打的是热火朝天,难分难解。 啊!澹台衣大喝一声,挥剑奋力劈砍,连续三剑将霍英的长枪荡开一边,此时霍英中路大开,澹台衣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重剑推平,猛冲过去。 就在重剑就要建功之时,霍英的嘴角却露出些笑容,一脚发力,猛然跳起凌空转身,重剑擦边而过,澹台衣略有些吃惊,没想到霍英竟然这么躲过了这一剑,不过他还有后招,止住去势,准备横扫过去,想霍英在空中必然是躲不开的,可就在他刚刚发力,忽然感觉后背一痛。 原来霍英在空中转身时,就势抡圆了长枪,直接用枪柄击打在澹台衣的后背,澹台衣不曾留意他还有这手,脚下不稳向前扑倒在地。 “哈哈哈,小气鬼输喽,小气鬼输喽。”安瞳欢呼了起来,旁边的宗洛悄悄地拉了拉她,感觉这样不太好。 澹台衣从地上爬起来,与霍英相互行礼后便往台下走去,路过年鹤的时候,年鹤低声地训导道:“你的耐性还是不够,霍英的攻势猛烈无比,但你若一直用叠山屏防御也可与他相抵,多多耗费霍英的体力,最后再用开山势与他对攻,如此一来,取胜的把握至少多一倍。”澹台衣也知道自己过于着急了,无奈地一叹气,又拜谢年鹤的训导。 霍英走下比武台,安瞳第一个给他祝贺:“不错嘛霍英,刚刚空中转身那一下太漂亮了!” 霍英自己也很得意,滔滔不绝地说道:“那是当然,我也觉得这招盘蛟摆尾漂亮,一直等着机会用呢,嘿嘿,我还告诉你啊,我最近又学了好多新招,原来父亲总让我循序渐进,可是前段日子我回家,父亲把我们霍家枪法的全部绝学都交给我了,知道为什么不?哈哈,当然是我天赋异禀了!父亲放开这些绝学给我,让我自己钻研进步,还要我下次回家的时候考我,哈哈,我和你说啊,我最近可是有三个招式练有小成,其他两个……” 安瞳受不了霍英的啰嗦捂着耳朵,摇着头:“好了好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洛你快点堵上他的嘴。” 安瞳寻求宗洛的帮助,可是眼睛刚转到他那里却看到宗洛转身要走,安瞳立马上前拉住,气呼呼地说道:“小洛你怎么还要跑啊,不想帮我啊?” 宗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很无辜地说道:“可是轮到我上去了。” 安瞳这才想起来宗洛还要参加比武呢,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在比武台上,不怀好意笑着的陈离,心中有些担心,随手将霍英拉过来,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快点现教小洛点什么。” 霍英面色有些凝重,低沉沉地说道:“那我也只能教一招,虽然不足以取胜,但足够你自保了。” “快说快说!”安瞳催促道,连宗洛也一脸认真的样子听着,想是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记得了,和陈离行礼后立马从台子上跳下来,如果怕摔伤的话我会去接住你的。”霍英这样说道。 宗洛被霍英说得一愣,安瞳就比较直接了,一脚把他踢开,然后殷殷嘱咐道:“记得要直接跳下来啊,我会让霍英接住你的。” 宗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干笑着点点头,然后逃也似的到了讲武台之上。 双方行礼之后,陈离首先发难,他的武技师从年鹤,双手持重剑直接来到宗洛面前劈砍而下。 宗洛这是第一次与人对决,心里不免紧张,直到陈离的笑脸映在他面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弧刀想要抗住这一砍。 嘡!宗洛的弧刀正好抗住了重剑,可是还没等宗洛高兴,他握刀的那只手震得疼痛难忍,整条手臂也被震得发麻。 陈离看着宗洛那呆呆傻傻的样子,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将宗洛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陈离却没有乘胜追击,拄着重剑笑吟吟地假意说道:“哎呀,不好意思,下脚不小心重了些。” 在场的众人除了安瞳外,其他的人心里都明白,陈离这是有意要针对宗洛,刚刚的劈砍都没有尽全力,否则以宗洛的犹豫,甚至都来不及出刀,而且哪怕是真的出刀硬抗到了,陈离的全力劈砍也足够将他的弧刀震飞。 啧啧,看来宗洛那小子是要吃苦头了,这是所有学生的想法,而教习们却对此并不在意,林肃还在高台上笑着对身旁的魏子鸣说:“我可没教过他用弧刀硬抗重剑啊。” 躺在地上的宗洛捂着胸口,不禁呻吟了起来,但最后还是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站稳,陈离又用剑身直接把他拍倒。 “小洛!”安瞳就要往台上冲,而他身旁的霍英死死拉住她。观战的学生们也都议论了起来,大多都是嘲笑宗洛自不量力,上比武台之后也是毫无还手之力,任人随意蹂躏。 宗洛本来以为自己这一个月来勤苦练刀,虽然也清楚不可能赢下一场,但也没想到原来差距竟然这么大,怕是再努力起身要会直接被陈离打倒,难道自己就这么趴着地上不起来认输吗?性情温和的宗洛也感到心底里有些不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洛!小洛!安瞳的喊声传到宗洛的耳中时音量已经很轻微了,但他却是很清晰地听到了,不能这么放弃!宗洛坚定地想着,如果现在便轻言放弃,自己怎么还能自信地对她说,我会成为你所说的那样的人! 宗洛再次起身,可是刀还没提起来就又被陈离一招打趴下了。 陈离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请宗兄不要谦让,总是躺在地上不屑与我打斗会让我羞愧的。” 宗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虽然三次被陈离打倒,但陈离下手很有分寸,当时会感到疼痛,但却不会伤到自己的根本。 宗洛这次也学乖,不在原地重新站起,而是在地上接连侧身翻滚,滚出一段距离才站起身来。 陈离本来可以很容易跟上的,不过他没想到宗洛竟然有这么一招,愣看着宗洛滚地,待到宗洛快滚下比武台才站起来之后,他哑然失笑,而周围也一片哄笑声响起。 “哇哦,滚地规避我见过,可这种连环十八滚真没见过。” “啧啧,滚得多有水平啊,比武台都干净了,哈哈。” 这种风凉话此起彼伏,不过宗洛并不在意,手持弧刀护在胸前,死死地盯住陈离,不敢稍有放松。 陈离笑模笑样地慢慢接近,反倒是让宗洛更加紧张。 “啊呀!”陈离越来越近,宗洛紧绷的精神无法压抑住冲动,挥舞着弧刀攻了过去。 宗洛真正与人比拼时脑袋一片空白,之前林肃所教的技法完全施展不出,只是一味地瞎砍,这对陈离造不出任何威胁,全被他的重剑挡了回去,反倒是宗洛两手开始发麻发酸。 “该我了吧!”陈离突然用劲,将挥砍向他的弧刀反而弹飞了,然后横扫一脚再让宗洛摔倒在地。 陈离弯下些腰,给宗洛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真对不住啊,不过你的比试也给结束了。”话音刚落,便是一脚踢出,准备将宗洛直接踢出比武台。 ------------ 第十九章 逆刀撩 怎么会这样! 几乎所有人都膛目结舌,呆呆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谁能想得到实力如此悬殊的比试竟然在胜负马上揭晓的那一刻忽然有了这样戏剧化的转变,就连宗洛这个当事人之一,心中没有一点获胜的喜悦,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可能赢下这一场。 “年教习,陈离他胜过我不知道多少倍,刚刚……嗯……应该是他不小心,其实我是输的。”宗洛回过神之后就直接找到年鹤,他承认双方实力的差距,认为自己获胜实在是太侥幸了,想要将这场胜利还给陈离。 年鹤严肃地否决了:“规则所定,落下比武台便是失败,不可能更改的,你回去准备下一场吧。” 听到年鹤这种口气,宗洛也知道无法更改了,但他怕陈离难过,丢了到手的胜利,自己心里竟然也有些不好受,慢慢走下台了。 “哇哦!小洛你太棒了!”安瞳第一个冲了过来,脸上洋溢着高兴至极的笑容。她刚刚在台下可是看得清楚,陈离本想要将宗洛踢出比武台,可能是他太过自满了,没成想竟然脚下拌蒜而向前倒去,并且他的位置正好是在讲武堂的边缘,所以直接跌到了台下,也饶是他身手利落,反应及时,这才没有受到伤,可这场却是输了。 鲁联、周珂也在旁边,纷纷向宗洛祝贺,虽然这在他们看来宗洛交了天大的狗屎运,但赢了毕竟是赢了,而那些刚刚还冷嘲热讽的人面对这个结果虽然也很无语,但却依旧没改变态度,总不会他会接连有两次狗屎运。 宗洛勉强地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离开人群在校场中找到一个角落,静下心来重新复习林肃所教的刀术,刚刚在比武台上他一招都用出不来这让他对自己很是懊恼。 “临时抱佛脚可是不管用的啊。”林肃突然出现在练刀的宗洛身旁。 宗洛停下刀,低着头不说话,他刚刚的比武肯定被老师看到了,一个月的勤苦却是这样的表现,此时面对老师很是羞愧。 “看招!”林肃突然的一声惊到了宗洛,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林肃来时也带着一把弧刀,现在正举刀向他砍来。 宗洛慌了连忙举刀封了上去,两刀相交,虽然林肃还没有用出全力,但还是把宗洛的刀磕飞了出去。 林肃在宗洛面前晃了晃刀,笑着说道:“又是这样硬抗,难道我的确是这样教你的?” 宗洛捡回自己的刀,红着脸还是说不出话来。 “继续!”林肃又是一刀挥砍而下,宗洛反应过来持刀的手微微上提,下意识的还想要硬抗,但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硬是止住了,将身子往旁一侧。而这时他才发现林肃的刀早已停到半空,也的确,这么近的距离加上宗洛犹豫的反应,若不是止住刀势,就算林肃不出全力宗洛也避不过去。 “不错!但侧身避过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林肃循循善诱,而宗洛心中一动,有所领悟,挥刀横砍过去。 林肃轻松挡住了,口中言道:“怎么不用全力?你的能力还未到收放自如,如果心有犹豫,怕是五成的力都不能发挥出来。不用有所忌惮,总不会认为能伤到我吧。” 宗洛心知林肃这是要指点自己,心中再无顾忌,竟然将林肃受教授的技法一一展现出来,虽然都被林肃轻松挡下,但却也让他欢欣鼓舞,若是下一场可能全部发挥,虽然不能取胜,可也不能如对陈离那样一直被动挨打。在宗洛将他所会的技法全部展现之后,林肃反手用刀背打掉宗洛的弧刀,结束了对宗洛的指导。 “多谢老师。”宗洛很是感激林肃特意为他进行指导。 林肃摆摆手:“我在上面干看着,一时手痒才来和你玩玩的,不过也可以提点你一下,你之所以刚刚与陈离比试时毫无还手之力是因为你的心放不开,该不会怕伤了他了吧,下一场你只管尽你所能,不必顾虑其他,记得我和你说过若叶的刀是怎样的。” 宗洛认真地听着,细细琢磨林肃的提点,等回过神的时候林肃已经离开了,而宗洛心中也有了些底气,往比武台走去,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正好看到安瞳跑过来了。 安瞳看到宗洛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放弃下一场的比试。 “为什么?”宗洛不解。 安瞳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口:“下一场你的对手可是屈擒虎啊,我怀疑肯定是陈离搞的鬼,而且刚刚霍英猜测陈离是故意跌下台去的。” “啊!”宗洛有些惊讶,他还搞不明白为什么陈离要让着他。 他将疑惑说给安瞳听后,安瞳捂着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洛你是不是傻了,那是因为……” 刚说到这里,比武台上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年鹤让下一轮的学生上台,而这轮正好就是屈擒虎与宗洛。 宗洛不敢怠慢,向安瞳一笑表示自己还是要去之后便快步往比武台上去了,安瞳拦之不及。而那边的屈擒虎这是却显得很沉稳,没有着急,掂了掂手中的大斧,不是很满意的摇摇头,因为讲武堂试武恐怕学生相伤,而大斧这种武器纵然没有开刃也很具有杀伤力,所以比武之时所用的都是特制的空心斧,屈擒虎就是因为大斧的分量轻了才不满意。 陈离眼睛盯着上台的宗洛,边笑边对准备上台的屈擒虎说道:“这下子你可以好好教训那小子了,打的他明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但是可悠着点,别玩大了啊。” “哼,要不是陈离你非要与他玩闹一场,他现在早就已经滚了。”屈擒虎瞪了陈离一眼,然后撂下这句话就噔噔上了比武台。 两人相对而站,本该比武之前先行一礼,但是却只有宗洛一个人行礼,屈擒虎则是一动不动。 “屈擒虎你还不行礼。”年鹤的声音一贯低沉,也很有威严,可是这一次却对屈擒虎没产生作用。 “年教习。”屈擒虎虽然这一次不准备听从行礼,但对教习应有尊重与礼数可没有减少,“我不愿与他行礼,他不配。” 台下一片哗然,这也把安瞳气得不断地挥拳,而陈离则有些无奈地小声嘀咕,有些话不是要这么说出来的啊。 “屈擒虎!”年鹤喝道。 屈擒虎心一颤,但还是直白地答道:“要我对他行礼可以,先比试,且看他如何表现。” 年鹤稍微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屈擒虎!”这一声好比雷霆,屈擒虎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心跳骤升,就连观战的学生也心底发怵,不敢言语。 “年教习莫怒,我愿与屈擒虎先行比试。”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宗洛。 其实宗洛自己也被年鹤震得不轻,但他心中生成的竟是不安,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年教习发怒,屈擒虎受罚,所以连忙为其求情。 年鹤还未说话,高台之上的曹涟却突然发话,虽然年老但声音却还是洪亮:“既然两个孩子都同意先行比试那边这样吧,我感觉这场会有些意思。” 曹侯爷都发话了,年鹤也不好再说什么,沉着脸退了一步,这也让屈擒虎感受的压力小了不少。 宗洛和屈擒虎的比试终于开始了。 屈擒虎没有因为刚刚宗洛的求情而有半点迟疑,大喊一声就猛冲过去,犹如猛虎下山,来势都感觉带着一股劲风,宗洛抽出弧刀却没有动,静等着屈擒虎冲到近前,好像如上一场呆呆傻傻一样。 屈擒虎近前双手发力,抡圆了大斧向宗洛横劈了过去,这样的横劈最不好躲,如果要硬抗的话,宗洛可就不是兵器磕飞那么简单了,就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屈擒虎一击定胜负的时候,宗洛突然向前踏步,欺近屈擒虎。 这样一来情形逆转了,宗洛虽然还是免不了要遭受斧柄的撞击,但他的弧刀也会毫无阻碍的击中屈擒虎。 只见宗洛将弧刀冲下,准备向上一撩,这一刀若是可以开刃并成功击中,足以将人开膛破肚。 “逆刀撩!”在场的很多人都认出宗洛这一招是林肃的逆刀撩,没成想他竟然使了出来。陈离最是惊讶,上一场他可是毫不费力打的宗洛没有还手之力,谁知还没过多长时间,他竟然能在反击中用出逆刀撩来。 很显然屈擒虎也没有想到宗洛竟然有这样的举动,屈擒虎赶忙收回大斧,斧柄向下一压,挡住了宗洛的逆刀撩,屈擒虎自己也是惊出了些许冷汗,若不是宗洛练武根基尚浅,招式也不太熟练,这一击怕是胜负以见分晓。 宗洛见这杀招无功,心中略有遗憾,但并未停手,反而加紧抢攻,弧刀不断挥舞,一时间逼得屈擒虎是左拦右挡。 台下的众人都看得呆了,谁成想一直被他们认为没用的宗洛竟然突然间神威大发,隐隐有压住屈擒虎的态势,要知道以武力而言,屈擒虎绝对在讲武堂中排列前茅。 这小子是什么附身了吗! ------------ 第二十章 宗洛的坚持 其他人都在惊诧宗洛莫名的爆发,而他自己却没有半点感觉,宗洛他只是按照林肃的指点,尽自己所能,抛开一切顾忌,就如同自己这一个月来单调勤奋的苦练,只是将所学的全部练习一遍而已。 高台之上的林肃暗暗点头,意由心生、刀由意舞,便是宗洛现在的状态,对敌之中,只融入自己手上的弧刀,任其施展,也是任自己施展,意如秋风、刀如落叶,二者相伴,便有秋风扫落叶之势。虽然他现在根基尚浅,所需要学习的技法还有很多,但宗洛那简单朴实的心是林肃最看重的,不懈的努力,专一的勤奋,都有助于宗洛磨砺出属于自己的那柄弧刀。 “宗洛那小子要输了。”魏子鸣突然说道,虽然现在场上还是宗洛接连抢攻,屈擒虎被迫防守。 “的确。”曹涟捋着胡须点头同意魏子鸣的说法,“屈擒虎刚开始轻敌差点吃个大亏,也幸好宗洛招式不太熟练,这才让他防住逆刀撩,但也是被打个措手不及,接下来宗洛不断强攻,这是若叶刀术的强项,屈擒虎一时间也难以调整状态,只能被动防御,不过宗洛根基太浅,久攻无法有所建树,这屈擒虎也要慢慢调整好了,我想……就在这一刻!” 曹涟话音刚落,屈擒虎开始发起反攻,大斧摆开,首先与宗洛挥砍过来的弧刀磕在一处。 宗洛虎口迸裂,手臂发麻,弧刀险些脱手而飞。而他的险情才刚刚开始,屈擒虎气势已起,随之而来的攻势如同暴风骤雨,大斧横切竖砍,宗洛经过刚刚自己那精彩的攻势,比试中少了许多稚嫩,此时他头脑也很是清晰,不敢硬接屈擒虎的大斧,便想要避开再做到打算。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比武,宗洛能有这样的意识已然不错,可是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就算拥有再好的意识也没法弥补。屈擒虎只要稍微一认真,宗洛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挥动大斧的屈擒虎速度都要比宗洛快,宗洛刚刚要躲闪,大斧却也已经到了。 啊!撞击的疼痛感几乎让宗洛晕厥,不禁痛嚎一声,飞出数米才摔落在地,这也饶是屈擒虎用的是空心斧,再加上他虽然不喜宗洛,但也不想就这样废了他,所以还未用出全力,可即便如此,也让宗洛吃到了极大的苦头。 屈擒虎没有乘胜追击,手持大斧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宗洛。而此时的宗洛汗如雨下,感觉受创的左臂疼痛难忍,不知是否已经骨折了,动弹不得。 “你可认输!”屈擒虎冷森森地说道,“讲武堂不是你这样的人该来的,你如果有自知之明就应该回到你的家乡,安心做个普通人吧。” 虽然宗洛这般疼痛,屈擒虎的话也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他的耳中,一个月的勤苦却换不来一丁点的认同,哪怕自己再怎样的努力,在他们眼中,也好像是一个本来牙牙学语的孩子几天不见学会了挥拳,可打在身上不痒不痛。 讲武堂不需要普通人,这种话澹台衣同样说过,难道自己真的不该来这里吗?自己是否要放弃呢?可是爷爷的嘱托与安瞳的约定又怎么办? 宗洛心里的难受更甚于肉体,怎样努力都无法抹平,该怎么办?林肃之前的提点已经起不到半点作用,就在他苦闷难以自拔的时候,突然吴夫子讲学的其中一段话好似在耳边响起,有如醍醐灌顶。 岁有四季分明,人无高低贵贱,初时皆若石胚,或为璞玉,或为顽石,乃孕金银,乃生精怪,后天施为所致,故而自强不息,方成大器。 自强不息!没错,哪怕现在自己是顽石之材,如果一直勤苦不懈,未必不能孕化出半点璞玉,如果现在轻言放弃便是把这半点的希望也抹杀掉了,终生如同此时,又怎么能对得起抚育自己长大的爷爷,又怎能面对相信自己的安瞳。他相信,只要坚持住,终有一天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宗洛忍着左臂剧烈的疼痛慢慢站了起来,又将自己的弧刀捡回来,直面面对着屈擒虎:“我还可以一战。” “哼!垂死挣扎。”屈擒虎持斧再次挥去,宗洛看准来势,准备闪躲,可是屈擒虎来势凶猛,受伤的宗洛哪里来得及躲开,再被斧身击飞出去,嗓子一甜,吐出一大口血了。 台下的安瞳看着着急且心疼,不断呼喊着让宗洛认输了,可宗洛不肯这样轻易放弃,她也只好向年鹤哀求结束这场比试,可年鹤却是回应,宗洛除非自动认输,或者摔落台下这场比试才可以结束,亦或是宗洛会被造成重伤或是有性命之忧他才会主动出手中止。 宗洛又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嘴边还沾着鲜血,但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决,绝不会放弃。 屈擒虎眉头一皱,没想到宗洛这样看起来软弱的人这时却是这样的坚韧,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又是一斧子将宗洛拍飞。 这次且看你还能站起来吗!屈擒虎站在宗洛身边,用大斧压住他的后背。 宗洛感受到全身痛彻骨髓,难以忍受,口中不禁不断地呻吟,屈擒虎下手与陈离决然不同,虽然都是收着力,可屈擒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的大斧,虽然是空心,但击打程度还是要胜过陈离的重剑,宗洛哪里禁得住。 “还不认输!”屈擒虎吼道,手上的大斧稍微往下一压,又让宗洛痛嚎一声。 “还没有到认输的时候!”借着这次痛嚎,宗洛吼出了心中所想。 屈擒虎略有怒气,本来以为一击就足够让宗洛屈服,心有阴影而自己离开讲武堂,没成想上来因为轻敌反倒被打个措手不及,然后接连三板斧后,这小子还是这般嘴硬,斧头又是往下一压,甚至都能轻微骨裂的声音。 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巨大痛苦,宗洛的心底却是迸发出绝不因此屈服的信念,只要自己还有站起来的力气,就不能这样被别人用武器压在地上。 “啊!”宗洛一边痛嚎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是屈擒虎的斧头还在顶住他,想要站起来就必须先与之对抗。 啊!啊!啊!宗洛不断地发力,更是接连发出吼声,这样的吼声大概也是他这一生最歇斯底里的叫喊,观战的学生们没有人听过,甚至没有想到过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发出这样的吼声,他不是该轻声细语的说话吗? 屈擒虎也感觉到斧头下反抗的力量,他的浓眉挤到一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手上也紧握住大斧不让宗洛起来。 啊!啊!啊!宗洛不知道自己这股气力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但既然现在还能迸发出来,他便不会放弃,不会屈服,这样的倔强也让观战的众人不禁点头赞叹,也许这小子还没差到一定程度。 宗洛还在不停的努力与压在身上的大斧做着抗争,可是那大斧却是纹丝不动,任凭宗洛如何努力都无法起身半点。 绝不能就这样认输,我要站起来,站起来对着屈擒虎说我还可以一战,我不愿意被他们遗弃,我真的想要……得到你们的认同啊。 宗洛最后汇聚全身气力猛然从地上腾起,他这才发现原本压着自己的大斧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他用力过猛差点刚刚站起又向后仰而倒下,幸好脚下一软止住了势头,再加上他努力稳住身形才重新站了起来。 宗洛努力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屈擒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可以……”可是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黑,栽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再也没有醒来。 屈擒虎铁着脸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宗洛,直到林肃要将宗洛抱走,他这才说话:“林教习请留步。” 林肃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只见屈擒虎右手握斧,左手覆盖其上,身子微微一躬,这是比武之前所要行的礼,难不成他想挑战林肃?可台下的众人都清楚,屈擒虎这是补回之前他未行的礼,也就是说宗洛的表现得到了他的认同。 林肃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抱着宗洛走下比武台,安瞳又是最先过来的,哭丧着小脸,眼里还泛着泪水,哑着嗓子不断地问道:“林叔叔,小洛他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肯定不会那样的对不对?” “那也得等我查看一下再说啊小丫头。”教习孙晓尘来到了旁边,清空左右,然后对宗洛进行查看。 孙晓尘是讲武堂中最通医术的教习,经他仔细查看宗洛的伤势,最后下了结论,内伤外伤皆有,并且不轻,但并不会伤了根基,留下后患,影响到以后的成长,只需药石治疗调养,便会痊愈。 接着林肃和孙晓尘将宗洛带了回去进行治疗,安瞳也可怜巴巴要跟着去,并且保证不会添乱。 讲武堂的试武在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也正常的进行,毕竟比武受伤,对于这些以后将要踏上战场上的少年们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宗洛的表现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痕迹,谁也没有想到给他们以软弱可欺印象的泥腿子竟然也有如此坚韧的一面。 ------------ 第二十一章 再遇昭行卫 受了这样的伤势,要治疗调理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宗洛在这段时间中练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他也不是无所事事地成天趴在床上。曹侯爷可是特意嘱咐过不要耽误宗洛课业,毕竟他的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就这样林肃在早课和晚上都来他这里为他传授军阵之术,而吴夫子则是下午来这里为他讲解儒学,宗洛可谓是受到了重点的照顾,一文一武两位大师几乎是一天轮班倒,只为了教授他一个学生。 对于林肃的军阵之术,那宗洛认真学习自然是没话说了,空闲的时候因为还不能自由行动,所以总有一本兵书在他床边放着,以便他可以随时翻阅。而吴夫子的儒家学说,之前宗洛就不是像其他大部分同学那样弃如敝屣,现在经过与屈擒虎比武时,吴夫子所讲儒学中的一段话出乎意料地给他坚持下去的信念,所以他现在在听吴夫子讲学的时候绝对是一丝不苟,态度不亚于周珂,那吴夫子也自然开心学生这般向学,总是板着的脸也有些许时候浅浅地表露出笑意。 安瞳那个小丫头虽然知道宗洛不能陪她玩了,但也常常来到宗洛这里,怕他闷,总是嘻嘻哈哈地和宗洛讲笑话,而宗洛每天的伙食与汤药也是由她来送的。有时候宗洛在上课她也来凑热闹,不过吴夫子的课她就来过一次,因为淘气被吴夫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就再也不敢来。而林肃的课她来的次数却是不少,因为林肃随和风趣,有时候讲讲课也与安瞳说闹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宗洛经过孙晓尘的治疗调理也完全好了,看来屈擒虎虽然看起来粗莽,但下手的力度掌握的却也精妙,足够让宗洛吃极大的苦头,但却不会伤了他的根本。 第二次的试武刚刚过去,也不知道对于宗洛是遗憾还是幸运,不过他出屋上课的第一天就感觉到同学们对自己的态度貌似有些许改变,首先是屈擒虎对自己不再那么恶狠狠地了,早课的时候甚至他主动找宗洛说了一句话,‘下次我们再比试,还是上次那样的表现的话,你自己主动给我滚出讲武堂。’虽然声音低沉得很,话语也不友好,但宗洛心里却是十分欢喜,这代表屈擒虎至少有那么一丝认同自己了。 澹台衣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宗洛发现有好几次澹台衣都想与自己说话,可能有些尴尬所以没有说出口,在吃饭的时候宗洛兴致勃勃主动跟他开口,澹台衣没有晾着他,虽然好像不耐烦地回应了几句,但这也是一个大进步,宗洛的心情豁然开朗,感觉是喜欢上讲武堂这里了。 每个月讲武堂都会为学生放假一天,节日不论,毕竟那些学生都还是少年,若是一直紧绷绷的拴着他们,未必会有什么好效果。 安瞳早早就来找宗洛了,她这三个月可是憋坏了,讲武堂的其他学生认为她是个小丫头片子,最多和她逗闹几句,不会和她玩。而宗洛却不同了,虽然感觉闷闷的,但却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 “我们出去玩吧。” 面对安瞳的提议,宗洛其实并不太想答应的,他这三个月都没有练刀,可能都有所退步了,他想着要继续勤苦练习来弥补,可是看到安瞳那满脸期待的样子,宗洛想到这三个月来她为自己送饭送药,还为了自己不无聊总来陪他讲笑话便应了下来。 见宗洛这么爽快,本来准备需要许多劝说才能如意的安瞳开心极了,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讲武堂。 宗洛这是第三次在上京城中走动,第一次因为要找寻讲武堂,只是匆匆一览。第二次则是夜晚出来,虽然因为中元节而热闹非凡,但撞破昭行卫的秘密交易而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回宗洛才仔细地领略到了上京的繁华。 安瞳带着宗洛逛戏园、去古街,赏花草,观鱼群,反正是哪热闹,哪好玩就去哪,实在是走累,安瞳雇了一辆小车,拉着两人到处走街串巷,当然了,她手上的钱还不够雇小车一整天的。 “好不好玩?”已经下午了,两个孩子还是意犹未尽,安瞳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还抓着两包蜜饯,笑嘻嘻地问着。 宗洛今天玩得可是开心不已,以前他哪见得过这么大的场面,于是重重地点点头:“好玩!” 安瞳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那是当然,可是我带着你出来玩的,怎么可能不好玩呢。等会儿我们就要到西城的栅栏街了,那里有打把势的,有转盘子的,还有耍猴的,还有好多好多呢,可好玩了。” 西城,宗洛突然停下脚步,他想起上次的鬼打墙就是在西城,很怕再碰到那两个昭行卫。 “怎么了?”安瞳见宗洛不走了,不解的询问,宗洛也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 安瞳听后哈哈大笑:“小洛你比车盛还要胆小啊,胆小鬼洛洛放心放心,这都过了三个多月,说不定南复开都把那两个人抓起来了呢。” 宗洛也觉得自己的顾虑多余了,便跟着安瞳继续走,可是没走几步他却发现在前面的不远处,有四人都身着一身白色劲装,肩头绣有一只灰色的飞鹰,而那一高一矮两名昭行卫都赫然在其中。 宗洛有些慌乱,悄悄地拉了拉安瞳的衣角。 安瞳回过头问道:“又怎么了?” “那两个昭行卫就在那边啊。”宗洛小声地说道。 安瞳也有些惊讶,回眼望去,虽然那时候她没有看到那两名昭行卫的面容,但既然和他们交过手的宗洛说是那肯定是错不了了,她马上拉着宗洛就要想溜,可好巧不巧,矮个子昭行卫也发现了他们,低声和同伴说了些什么,然后四人一同向着安瞳和宗洛这边走来。 安瞳毕竟是个小女孩,发现昭行卫过来,惊慌来着宗洛跑了起来,嘴边还不住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也有热心的人听到呼救声要来帮助,可是那矮个子随即高声呼喝道:“昭行卫办事。谁敢阻拦!”这一下子哪怕再热心的人也不得不缩回了脚步,昭行卫哪是好惹的,虽然名义上是监察百官,但还有排查细作,监管言论等诸般职权,惹到他们,随便就可以给你按个罪名,被抓进了昭行府想出来可是难比登天,各种酷刑一加身,由不得你不认下他们所定好的罪名。 这次的境况可不比三个月前在鬼打墙中那样,必要将二人抓获的昭行卫速度上可是不遗余力,没跑出多远就赶上了安瞳和宗洛,轻松地将安瞳首先擒住,而宗洛上一次也只是因为昭行卫的大意和自己下意识的发挥才堪堪挡住,这回昭行卫可不给他机会了,简简单单一个锁臂就让宗洛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抓了我曹爷爷肯定不会放了你们的,你们知道曹爷爷是谁吗,他可是良侯。”安瞳虽然被制住,但嘴上可还是自由的,连忙搬出曹涟,期望对方有所忌惮,不敢不放了自己和宗洛。 高个子和矮个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昭行卫情报无所不包,他们两个在那次失手之后就回去调查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了,查探的一清二楚,他们不敢去讲武堂拿人,良侯曹涟绝对是个棘手的角色。但这两人却恐怕自己的行径败露,这次有幸拿住了安瞳和宗洛,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只要将这两个孩子先行抓进昭行府,随便找个罪责按上去,稍微用点刑罚也不怕他们不招认,只要有供状在,就算良侯亲自来要人,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的不放,毕竟昭行卫可是直属圣上,当然良侯也可以上本,皇上看在曹涟一身功劳的份上也必然会应允,可在这一来二去之间,这两个孩子足够被做掉了,哪怕最后怪罪下来,昭行卫总统领越千山最是护短,他们两个也就降职罚俸而已。 剩下的那两名昭行卫听到安瞳说出良侯,脸上有些惊讶,然后目光转向矮个子,轻声地说道:“钱倜,这怎么回事?这两孩子后面还有良侯曹涟,莫不是讲武堂中的人?” 钱倜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我之前都说了这两孩子不能放过,就算有什么事,我和孙图顶着,再说了,讲武堂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猜猜有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昭行卫的小鸟又如何?”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四名昭行卫脸色同时一变,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公然嘲讽昭行卫,目光恶狠狠地转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看到昭行卫全看向这一边,围观的人群发生了骚动,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全部向两边闪去,最后只剩下三个少年站在原地,头前一个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而他身后的两人,一个膀大腰圆,目光也是凶狠,另一个却好像有些畏缩,眼睛都不敢看向昭行卫。 ------------ 第二十二章 同学救险 这三个少年正是陈离、屈擒虎和车盛,他们出来游玩正好看到安瞳和宗洛被昭行卫擒获,别人惧怕昭行卫,而陈离却没有这样的顾忌。他的父亲是禁军统领陈骏,论品阶虽然只是正三品,在这个三品四品满地跑,五品以下多如毛的上京实在算不上显赫。但统领三千名禁卫军守护皇宫,地位可是至关重要,并且是当今皇上的心腹之人,也是文如秋与三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钱倜和孙图详细调查过讲武堂,所以陈离三人现身之后,他们两个便已经清楚对方的身份,屈擒虎与车盛还好说,陈离的背景却是感到有些棘手,但他们两个也不能将宗洛和安瞳放回去。 钱倜对其余那两名昭行卫说道:“冯祥,李石玉你们两个和这三个小家伙玩玩,我和孙图先押着人回去审问。”他做的好打算,把棘手的陈离甩给了冯祥和李石玉。 冯祥和李石玉资历不及钱倜,也只好站了出去,虽然他们是昭行卫,但还是有些人不好招惹,知道对面三人应该是讲武堂中的学生,但不晓得背景如何,心中有些忐忑,如果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那可真是平白地受到钱倜和孙图的牵连,不过这两人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缠住对方即可,哪怕之后真有人怪罪,那就全部推倒钱倜和孙图的身上,再者,刚刚钱倜也对他们说,那两个孩子曾妨碍过总旗的计划,必须要擒拿施以惩戒。 看到昭行卫的打算,陈离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了起来,他知道昭行卫的手段,如果真的让他们将安瞳和宗洛带回昭行府那就危险了。 “上!昭行卫再嚣张也不能踩在讲武堂的头上,讲武堂的人只能受我的欺负。”陈离一声呼喝,立刻冲了过去。 屈擒虎紧跟了上去,车盛略一犹豫,看着那边被擒住的宗洛和安瞳,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冯祥与李石玉拦在中间不让陈离他们过去,陈离也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两人,就算是强行突过去也救不下宗洛和安瞳,所以首先强攻了上去,屈擒虎和车盛也接连出手。 陈离三人可是讲武堂的学生,武艺精湛,尤其是屈擒虎,徒手对攻在讲武堂中数一数二,但他们三人还是太小了,纵然各有天赋,但面对冯祥和李石玉也只是稍占上风。 昭行卫个个都是好手,冯祥和李石玉以二敌三,对面还是朝气勃勃的后起之秀,自保却是无虞,他们也乐得如此,既拖出了对方,又不至于有什么损伤。 陈离心中暗想,昭行卫果然有门道,这两人看起来也并不是昭行卫中厉害的人物,却也可以二敌三,自保无虞,一时间难以解决,若是拖延下去,安瞳和宗洛恐怕是不利,突然他想到刚刚三人在西城游玩时,还碰到了其他的同学,若是能拖延住挟持安瞳和宗洛的那两名昭行卫,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援。 陈离虚晃一招,稍微逼开李石玉,然后他将车盛推出圈外,说道:“你快拖住那两人,不能让他们顺利将人带走。” 车盛听到要自己一个人拖住两名昭行卫,心中一怯,可是又想到自己若是不去,安瞳和宗洛会有怎样的遭遇,更是冒出了些冷汗,直接冲向前去。 钱倜和孙图也发觉有人赶来,但一看只是车盛一人,放下心来。 孙图等车盛近到身前,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但没想到车盛身法迅捷利索,闪身躲过这一脚后还挥拳向他打来,孙图哪能让他打中,左手擒住宗洛,右手出拳想要打车盛的胳膊,但却又是抡空了。 车盛心知与他硬抗自己可能会吃亏,只是凭借自己的身法骚扰,钱倜和孙图因为还要制住手上的人,不能发挥全力,反倒是让车盛成功拖住了他们。 钱倜心中着急,将手中的安瞳交给孙图,自己去与车盛对抗,这样一来车盛就全面处于下风了,甚至身法优势都发挥不出来。 孙图一手擒住安瞳,一手擒住宗洛,想要快步离开,可是安瞳和宗洛不断地挣扎让他也很难地快走。 “消停点!”孙图手上用劲,宗洛还好,安瞳哪里受得了,大嚎了一声。 宗洛听到安瞳的痛叫,心疼不已,便使出全身的力量挣扎,而不管孙图如何对他用力,他也没有因为疼痛而放弃。 孙图冷哼一声,将宗洛狠狠地掼在地上,然后一脚就要踏上去,准备将宗洛骨头踏断。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点寒芒闪烁,孙图连忙收回了脚,后退了几步,但寒芒紧追不舍,孙图也只好接连闪避,突然,感觉手腕一痛,被枪柄打到了,不由得松开了安瞳,安瞳也很机灵,逮到机会连忙跑出来,就怕孙图再抓住他。 孙图再退数步,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名手持长枪的少年为宗洛和安瞳解了围。 是霍英,孙图立刻认出了他,这可是和陈离一样棘手的人物啊,但若不拿住安瞳和宗洛恐怕会有后患孙图心中一发狠,决定行险招,要下死手,之后要是被盘问的话,就说是抓捕之中因为受到阻挠而错杀了他们。 孙图抽出刀向安瞳和宗洛冲了过去,霍英虽然年少,但从小受他父亲耳濡目染,也有昭行卫的警觉,看到孙图双眼发狠便已知道他的算计,连忙让安瞳和宗洛快逃,自己上前阻拦。 霍英的霍家枪法精妙绝伦,竟然以小打大不落下风,孙图不敢伤了霍英,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他,反而是自己险象环生。 突然一道人影从霍英身边掠过,霍英虚晃一枪,得空回头一望,原来是钱倜生了和孙图一样的心思,突然出刀伤了车盛,然后立刻追了上去,甚至是故意从霍英身边跑过。 霍英心道不妙,刚想要去阻拦钱倜,但又想到自己还与孙图对敌,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孙图趁此机会舍了霍英,向前飞窜。 “该死!”霍英知道自己被钱倜影响了心神,但也无奈何,紧跟了上去。 钱倜和孙图跟着前方的身影跑进了一个小巷子,刚刚进入他们就想破口大骂,原来这里就是鬼打墙,他们两个也是没奈何,放开脚力继续追赶。 且说安瞳带着宗洛又来到鬼打墙之中,但也没有因为她熟悉路径而放松下来,拼尽全力逃跑,希望能在这里甩开昭行卫,这样才能安全。 终于看到出口了,安瞳和宗洛跑了出去,安瞳可是上气不接下气,两只脚也酸软了下来,实在是跑不动了,回头看着巷子里,没有出现昭行卫的身影,难道真的被甩了吗? 宗洛可不敢松懈,但看到安瞳没有跑的力气了,便说道:“要不然我背着你跑吧?” 安瞳摆摆手,边喘气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行,那样子肯定很快就被追上的,我在这边上找个地方躲躲,你快回到讲武堂找叔叔们,他们来了我们就安全了。” 宗洛不肯同意,他可找不到回去的路,万一自己侥幸逃脱了,没能找到教习们回来营救安瞳而使她陷入危险之中,宗洛肯定会悔恨一辈子的。他二话不说,强行背起了安瞳就要继续逃跑,可没跑几步却是差点撞到了人。 “小子,背着媳妇就不看路了!”说话的人声音很粗,让本来神经紧绷的宗洛又吓了一跳。 宗洛连忙道歉,但又不敢在这儿耽误,可是刚要跑就被那人拽住了。那人大笑着说道:“小子,有了媳妇就认不得我了?” 宗洛这才仔细去看那人,原来正是自己刚入城那天遇到的铁匠焦猛,他心中也因此安定了一些,毕竟是看到了认识的人,刚想向焦猛寻求帮助,但又想到之前昭行卫的跋扈,那么多人都没有敢出头的,也不想连累了焦猛,又是要跑,可是焦猛力大,拽住宗洛也不松手。 “你小子怎么了?莫不是私奔被发现了?” 宗洛是实在不敢再耽误下去,便简明扼要地说自己被昭行卫追赶,要赶紧逃跑,焦猛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给了宗洛一拳:“行啊小子,可真够爷们的,几个月不见都敢惹上昭行卫了,没让焦爷我失望,走走走,带你去我的铁铺,怕他个球儿。” 没容得宗洛再说话,焦猛强拉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铁铺。 “焦老黑怎么刚出去不久又回来了?” “哈哈,没看到焦哥带着一对男女嘛,看来是不干铁匠开始当媒婆了。” “说不定只是把自己的私生子带回来了。” 刚一进铁铺,各种调侃声接连响起,对于这些天天打铁的粗人,也甭想他们会说什么好话,安瞳在宗洛背上气呼呼的,可是现在她一呼吸胸口都疼,也不愿多说什么。 “干你娘,都他妈的哪凉快滚哪!”焦猛对他们更不客气,粗声粗气地呼喝着,那些人也都习惯了,哄笑了起来。 焦猛带着宗洛和安瞳来到里屋,又拿出一葫芦酒和花生米、熟牛肉之类的几样下酒菜。 “来来,别客气,吃啊。”焦猛招呼着,自己也先对着葫芦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向宗洛晃了晃葫芦,“喝不,琼浆楼的好酒。” 宗洛摇头谢绝了,安瞳更是连翻白眼,眼前这个大叔真是够胆大的,连昭行卫的事情都敢沾,还在这儿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悠哉喝着酒。 ------------ 第二十三章 凶杀案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上京繁华如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在这被称为鬼打墙的小巷子之中却总是冷清清的,的确,这里平常就很少有人过往,只是时不时有些清楚其中路径的人为了图方便快捷才从这里穿行,用不到绕远路。 今天这个小巷子不太平了,两名昭行卫死在了其中,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昭行卫向来横行跋扈,做事狠辣,尤其他们的情报系统无孔不入,哪怕是有人起心要对昭行卫不利,但是想到之后自己无处逃脱的境地,被抓捕之后生不如死的刑罚,也不得不毛骨悚然地将想法远远地抛开,半点也不敢再沾染。 七八名昭行卫正在其中封锁现场,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上次有同袍遇害可是整整五年前的事了,那次昭行卫全城搜捕,将凶手找到。然后在昭行府中,凶手接连受了三日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被卫中有名的行刑手给活剐了。在此之后,上京上下闻昭行卫之名,不寒而栗,避畏有如毒蛇。 “什么人!”负责警卫的昭行卫听到有脚步声,立刻抽出佩刀,不敢大意。 这时从小巷子的拐角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人,目若朗星,神采飞扬,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穿着也是昭行卫的服饰,只不过肩头上绣着的飞鹰是银色的。 警觉的昭行卫看清楚来人这才把刀收回鞘中,连忙行礼道:“顾总旗。” 来人正是昭行卫第五卫所总旗顾空弦。 顾空弦走到近前,鼻子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 他眼前的两具尸体正是钱倜与孙图,只不过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他们,此时已经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什么情况?”顾空弦淡淡地说道。 一名昭行卫上前答道:“死者为第四卫所的钱倜与孙图,死亡时间距现在大概已有一个时辰。致命伤在胸口,其他地方再无损伤,并且也没有厮杀的痕迹,应该都是一击毙命,同样也都为贯穿伤,初步判断凶手应该使用长枪做为武器,手法相同,未做详细勘察,还不敢言是否一人所为。不过这两人都是卫中好手,却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凶手的武艺非同小可。” 顾空弦听后,蹲下身来,一手掩住口鼻,细细地检查了起来,的确如之前叙述的情况相同,当看到钱倜和孙图胸口上的伤口时,他轻声咦了一声,若有所思。 查看完毕,顾空弦站起身来,将沾有些许血迹的那只手在旁边的昭行卫衣服上蹭了蹭,那名昭行卫不敢言语,只是站在原地,让顾空弦将自己的衣服临时当做手帕。 顾空弦将手上的血迹蹭去之后,又取出一个玉瓶,打开后一股芳香之气弥漫出来,他把玉瓶内的香液在手上滴了几滴,然后双手揉搓抹匀,这之后手上一点血腥之气都没有了,反而芳香四溢。 等到打理完毕顾空弦才说道:“你们的总旗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吗?” 在场的昭行卫很尴尬,他们都同属于第四卫所,总旗谢羽玩世不恭,形骸放浪,昨天又在怡情馆留宿了,据说到现在还没出来,已经有人去催了,可是这话可不好跟顾空弦解释,所以只好说谢羽最近公事繁忙,恐怕短时间内是不能到了。 “哦,在忙怡情馆的姑娘吗?”顾空弦微微一笑,配上他美如冠玉的相貌,这要是让怡情馆的姑娘们看到,恐怕不收银钱也要让顾空弦‘忙’她们。 其他人低头不语,这才想起来第五卫所可是有监管卫内的职能,恐怕有些时候顾空弦都要比他们更知晓谢羽的所在,突然,他们又联想到,第五卫所还有肃清卫内的职能,莫不是顾空弦认为这件凶杀案是自己人所为?要不然他为什么到这里,按照程序,这件案子交给前四个卫所任何一个都讲得通,唯独职能限制于卫内的第五卫所没理由接手。 顾空弦这时候又问道:“发现这具尸体的那个老伯呢?” 有人匆忙回道:“已经带回昭行府做盘问了,不过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 “那老伯是走街串巷卖烧饼的,据他说之所以进鬼打墙是想抄近路去灯笼街市,人我们也查了,底子很干净,他有个儿子在步兵营任职,不过也只是个当差的。” “再好好查查,不要遗漏些什么。还有,钱倜和孙图来这里做什么,是你们卫所的什么任务吗?记得没有在我的卫所报备啊,难道是总统领亲自下的秘密任务?若是这样你们也不必说了。。” 那名昭行卫这时脸色有些异常,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开口似的。 “说。”顾空弦轻声地说道,但有一种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据查是因为追两个孩子。” “追两个孩子?”顾空弦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就是他们追两个孩子然后莫名其妙地被高手杀了?呵!有意思,不过我昭行卫可从来不是让人白杀的。” 再说此时的安瞳和宗洛这边,呆在焦猛的铁铺中,心中惴惴不安,那两名追赶自己的昭行卫出了鬼打墙后,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可以很轻松找到这里,到时候可就危险了。他们两个也多次跟焦猛说不能呆着这里,可焦猛就是不让他们走,反而兴致勃勃地向宗洛询问怎么会惹到了昭行卫。 宗洛无奈,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而焦猛就如听书一般,一边喝着酒吃着花生米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哈哈哈!”听完宗洛讲述之后,焦猛开怀大笑,说话也是毫无顾忌,“我还以为你小子撬了那两个昭行卫的女人呢,原来是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不过你小子胆子也够大的,摊上这个事还敢带着小姑娘出来玩,好好呆在讲武堂里,量那两人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拿你。” 安瞳早就对这个什么话都说的莽汉不满,小鼻子一皱,轻哼了一声:“我们哪能想到这都三个多月了,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还能逍遥法外,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没心没肺啊!” 焦猛又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味道,然后说道:“谁让你们遇到的是南复开,那老狐狸多狡猾啊,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谁也不会招惹。” “你还认识他呢?”安瞳斜着眼,可不相信这么一个混子似的铁匠会认识金吾卫中郎将,八成是喝酒的时候说习惯了大话,不过想想说不定还真像他说的那样,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了那两个昭行卫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嚣张。 焦猛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牛哄哄地说道:“在这上京之中焦爷我谁不认识,那个不都得给我三分薄面,就说南复开手上的那把刀都是我亲自打的。” 安瞳可不相信他说的话:“刀?金吾卫的兵器都是武备监监造的吧,并且至少也会比你这个铁匠铺打造的好吧。” 被拆穿了大话焦猛也不脸红,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直接进到里屋来了,只见这人三十岁上下,蓬头垢面,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进得屋来,第一句便是:“焦黑子又躲屋里喝好酒呢啊,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给你品尝品尝。” 焦猛在看到这人的同时就慌忙将酒葫芦藏到身后,口中连连说道:“哪有酒?没有没有,我这吃点花生米什么的,你要尝就都给你了。” 那人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嘿嘿地说道:“焦黑子你可骗不了我,身后藏的什么?琼浆楼的三十年佳酿吧,别小气啊,我来尝尝。”说着便走过来要拿酒葫芦,可焦猛哪里肯,死死攥住不松手,这两人一个不给,一个要喝,竟像两个孩子似的争抢了起来。 安瞳看的无奈,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说道:“都住手都住手,多大的人了,什么样子嘛,丢不丢人!” 这两个抢酒的人大概也觉得在孩子们面前这样确实不好,都停下了动作,只不过手都还在酒葫芦上面。 “没听人家小姑娘说吗,你丢不丢人,就一葫芦,哦不,还不到一葫芦的酒给老朋友喝了能怎么样啊?” “呸,谁和你是朋友!一没钱就来我这里蹭酒喝,我他妈的可是开铁匠铺的。” “啊呀呀!毕竟十几年的交情喝点酒就不行!” “其他时候就算了,这葫芦酒可是我好容易弄来的,等你下月初又有银钱了,自己去琼浆楼喝去!” 这两人不抢葫芦改打上嘴仗了,唾沫横飞,激烈程度不亚于刚刚。 一直没有说话宗洛看着进来的那人,好像有些眼熟,偷偷地拽了一下安瞳,小声地问道:“安瞳,我们见没见过这人啊?我感觉有些眼熟。” 显然宗洛的话被那人听到了,他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安瞳和宗洛,静了几秒之后,那人突然‘啊哈’一声,把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这不是一报还一报吗!” ------------ 第二十四章 协同办案 原来是中元节先将安瞳的梅味金桔撞洒,然后安瞳回来又不小心把他撞到的那人。 那人紧紧拽着葫芦,嘴上还打趣道:“一报都已经还完一报了,小姑娘你追到这来莫不是想让我再赔你一包蜜饯。不过我现在可是百家姓上没了第二个姓,缺钱啊,等到下月来个月俸给你多买几包。” 安瞳这是彻底无语了,好像不是自己追到这里的吧,这人可是比自己后到的。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进到屋内,神清骨秀,风姿卓绝,正是昭行卫第五卫所总旗顾空弦。 安瞳和宗洛虽然不认得顾空弦,却认得昭行卫的服饰,不禁惊慌了起来,果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顾空弦看到蓬头垢面的那人有些惊讶,随后轻笑了一声:“谢总旗不是在怡情馆忙公事吗?怎么来这个铁铺了?” 谢羽好像没有听出顾空弦话语中的调侃似的,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怡情馆的姑娘那真是千娇百媚,闭月羞花,可俗话也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没怎么注意身上的钱就没了,反倒是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衣服都压在那了,幸好看到两个我卫所里的小子,我就随便把债推他们身上就跑出来了呗,来这儿找老朋友喝喝酒。” 顾空弦再问道:“那两人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能说什么?”谢羽一脸茫然,“我在他俩进来之前就溜了,你想啊,万一那两小子不认我身上的债,拍拍屁股跑了怎么办?我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进了怡情馆就让老鸨去对付得了,再说了,按照我朝律例大小官员是不准出入妓馆的,我这也算是小施惩戒,给他们个教训。” 趁着谢羽稍一分神,焦猛手上猛地一用力,将葫芦夺了过来,然后像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对着谢羽嘿嘿地说道:“你这还好意思说别人犯了律例,啧啧,先是亏欠了姑娘的胭脂钱,又来跑我这儿蹭酒喝,好个无赖啊。” 谢羽一瞪眼刚要开口还击,顾空弦清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谢总旗莫闹了,你的卫所可是刚刚死了两个人。” “啊!”谢羽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敢杀昭行卫!” 顾空弦耸耸肩,两手一摊说道:“这却不知道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此事。” “来这里调查。”谢羽瞥了一眼焦猛,带点疑惑地质问道,“焦黑子,这件事里有没有你?要不然顾白脸怎么来这儿调查,你给老子好好交代!” 焦猛听后差点蹦了起来,指着谢羽火急火燎地说道:“鸟毛你别血口喷人啊!因为不给你酒喝你就凭空诬赖好人,白脸兄你可得还我清白啊。” 顾空弦点点头,然后来到惊慌失措的宗洛和安瞳身前,微微低下些腰,温和地笑道:“你们刚刚是不是被两名昭行卫追赶?” 顾空弦这么有魅力的笑脸此时对神经高度警觉的小女孩安瞳没有什么杀伤力,她稍微退了一步,小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宗洛却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们死了。”顾空弦平静地说道,语调没有一点波动,就好像是陈述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而宗洛和安瞳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原来刚刚说到的死人竟然是他们,那么这个风度翩翩的昭行卫来这里调查找的不是焦猛,而是自己啊。 “不是我们杀的!是他们追我们,在鬼打墙把他们甩掉后,我和小洛就被黑脸大叔拉到这里来了!”安瞳紧绷的神经嘣的一声断了,心底害怕极了,大声地为自己和宗洛辩解,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打发走昭行卫一样。 顾空弦直起身子,边拍手边说道:“总不能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吧,等到昭行府一切盘问清楚,是非曲直理顺了,若是没有嫌疑,自然会放你们走。”这时从门外进来两名昭行卫将安瞳和宗洛分别擒住。 安瞳见事已至此,恐怕不得不往昭行府走上一遭了,只好又将良侯曹涟搬了出来,希望即使入了昭行府也能保证两人的安全。 “快走快走!”谢羽满脸的怒气,催促着要快些返回昭行府调查此事,昭行卫好多年都无人敢犯了,今天竟然横死两人,而且是他的部下,也不怪他这般气愤。 焦猛见昭行卫要带着两个孩子走,连忙上前说道:“这两个孩子应该无关此事的,你们该不是认为他们两个有能力杀死昭行卫吧。” 谢羽一把推开焦猛,说道:“焦黑子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自有主张。”说罢就带着安瞳和宗洛走了,焦猛一个铁匠也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叹口气看着他们离开。 且说安瞳和宗洛被带到昭行府后就被分开了,各自关押起来,不过让安瞳安心的是,只是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并不是外面传言的那阴森可怖的黑牢,想来他们两个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刑罚折磨吧。 宗洛他还是第一次被官家捉拿,心中畏惧极了,感觉脚下发软,走路飘乎乎的,任着擒住自己的那名昭行卫带入一个小屋内,那昭行卫走后,屋内只剩下他自己一人,无助感油然而生,颓然地干坐在椅子上面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的门开了,宗洛抬起头,看到顾空弦与谢羽走了进来,他连忙想站起来,可是脚下一发软,又跌坐了回去。 顾空弦发出一声轻笑,说道:“你坐着吧,用不着紧张,只是向你了解些情况,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刚刚曹侯爷都派人来过问你们两个。” 听到顾空弦这话,宗洛的心才渐渐安稳了些许。 “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比如钱倜和孙图为什么要追赶你?在鬼打墙里都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谢羽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葫芦酒,边喝边问道。 宗洛便将整个经过磕磕巴巴地又复述了一遍,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和安瞳进入鬼打墙之后就一直拼命地跑,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了。 顾空弦紧跟着说道:“死亡的两名昭行卫都是被长枪贯穿心脏致死,可以肯定凶犯必为高手,那你和那个小女孩奔逃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长枪!宗洛想到霍英,他用的正是长枪,而且那时候还帮助自己和安瞳对付昭行卫呢,难道是他?宗洛脱口而出了一个霍字,又马上止住了,他可不想将霍英牵扯其中。 “霍什么?快说!”谢羽目光锐利地射向宗洛,声音咄咄逼人。 宗洛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谢羽弯下腰,整个脸都要贴在宗洛的脸上,沉声说道:“霍什么!不要隐瞒!” 宗洛感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难闻极了,谢羽低沉的逼问也让他更加慌了,可是他也不愿将霍英牵扯进来,紧闭着嘴巴不做声了。 “不说是吧,哼!”谢羽露出凶狠表情,宗洛把眼睛一闭,死死咬紧牙关绝不吐露半句。 “够了。”顾空弦这时候说话了,“别再吓唬小孩子了。” 谢羽撇撇嘴,退到一边继续喝着葫芦的酒。 顾空弦抚摸着宗洛的头顶,温言说道:“我知道你刚刚想说的是霍英。” 听到这话,宗洛惊得双眼睁开,但还是摇头不承认。 顾空弦继续说道:“他现在也在府内接受盘问,但凶手是他的可能性低到微乎其微,要干净利索地杀死两名昭行卫,他可还差得远呢。” 宗洛松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安瞳带着我跑进鬼打墙却是没有看到其他人,等到出来之后就碰到了焦叔叔,然后去了他的铁匠铺。” 顾空弦与谢羽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宗洛走出了小屋。 刚刚出屋,宗洛就看到不远处林肃和安瞳、霍英在一起,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虎背熊腰,魁梧奇伟的中年男子。 “人我可以领走了吗?”林肃问道。 谢羽一摊手:“这个小女孩和霍家小子都可以领走,不过这个叫宗洛的小子得留下。” “为什么!”安瞳大声地喊出来,她可不想宗洛呆在这种地方。林肃在一旁不说话,深深地看着谢羽。 霍英也担心宗洛,毕竟都是讲武堂的同学,他轻轻地拉了一下那中年人的衣襟,小声地说道:“父亲帮帮宗洛吧,这件事肯定与他无关。”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人也都听见了,宗洛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霍英的父亲,昭行卫第三卫所总旗霍天豪。 霍天豪浓眉一皱,大手直接打开霍英,喝道:“休得胡闹!” 霍英那只手被打得红肿,慑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再说话了。 顾空弦看气氛有些凝重,便打了个圆场:“天下脚下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得不慎重行事,毕竟宗洛参与其中,我们也需要他协同调查,难不成还能让个小姑娘跟我们东奔西走,还希望林教习回去能跟曹侯爷好好解释。” 安瞳哪肯如此,可刚要说话林肃便用手压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林肃轻轻点头说道:“顾总旗言之有理,但宗洛年少不经事,还望多多照顾,莫要犯险,否则我在侯爷面前也不好交代。” 顾空弦拱手道:“一定一定。” 林肃俯下身子,又对宗洛说道:“你且安心协同昭行卫办案,遇事小心谨慎,行事果敢决绝,这也是你的一次历练。” 宗洛认真地行了一礼:“学生谨记。” 之后林肃带着安瞳和霍英离开了,而安瞳撅着嘴,很不愿意留下宗洛自己,但还是被林肃强拉走了,离开的时候还不断地嘱咐宗洛千万小心。 ------------ 第二十五章 昭行府也敢行凶 昭行府是个人人畏惧的地方,很多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久而久之,各种传言就在街头巷尾流传了起来,大多都是昭行卫狠辣歹毒,将人抓进去便押入黑牢,然后用九九八十一种酷刑不断折磨,直到囚犯招认为止。 其实这种传言还是比较贴近事实的,主要是昭行卫的职责揽括监察百官、排查细作、监管言论等等,基本上哪一种犯了差不多都是大罪,自然能自己走出去的不多了,而且昭行卫善于用刑,也精于用刑,大小案件只要用上刑罚,无往而不利。虽然也难免有屈打成招,或是狭以私怨,但比例却是微乎其微,这也得益于昭行卫庞大精密的情报网与卫中人手多是精悍能干。 显然宗洛应该还是属于可以自己走出昭行府的那极少一部分人,有了老师的话,他心中也不那么惊慌了,全当这是自己要经历的又一次试武。 那三位总旗在林肃他们走之后又将宗洛带到一个屋子里,不同与宗洛刚刚待过的小屋,这里高堂素壁,窗明几净,四周墙上还挂有名家字画,一盆兰花摆放在窗前的小桌上,倒也精致得很,宗洛进来之前可没想到昭行府还能有这样讲究的屋子,原以为大半都是刑房。 进得屋来,三位总旗没有管宗洛,而是相互商谈了起来,宗洛也不好插嘴,便站到了一旁。 顾空弦首先讲述了一遍案情与到现在所发现的线索:“两名死者是第四卫所的钱倜与孙图,死亡地点位于西城的鬼打墙,被一名要抄近路的卖烧饼老伯发现。死亡时间大概是未时,皆是因长枪贯穿心脏致死,刚刚霍总旗也已经检验过了吧,霍总旗是枪术的大家,有何见教?” 霍天豪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说道:“依我之见,这二人之死皆是一人所为,乃是枪术之中的分心刺,本是平常的招数,虽然很可能是趁人不备,可是却让两名昭行卫的好手都来不及反应,想必凶手枪术上的造诣很高。” “哦!”顾空弦微微动容,这件案子恐怕是不简单啊,竟然连霍天豪这样的枪术大家都对凶手有如此高的评判,“那霍总旗认为上京之中有谁能在枪术上有这般造诣?” 霍天豪略一思考,说道:“我肯定是算一个,舍弟天雄、天威也有这般造诣,至于其他,中垒校尉宁飞远,讲武堂教习魏子鸣,还有冬蛇中的邵思也是枪术大家,上京之中我只能想出这些人。” 顾空弦暗暗记下,然后愁眉不展地说道:“若是这样可真是不好办啊,霍总旗与您的兄弟自然不会对卫内下手,而讲武堂一向只是闭门授学,魏子鸣的嫌疑也不大,恐怕这凶手要落在宁飞远或是邵思的头上了。” “可感到棘手了?若是有需要尽可开言。”这件案子没有归到霍天豪的手中,他也乐得轻松,同样也知此事绝不简单。 顾空弦苦笑了一声,宁飞远可是屯兵六校尉之一,据说可能投到了三殿下的府邸,而冬蛇是文如秋暗中组织的秘密部队,如果此事真与两方有关,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大的牵扯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对昭行卫下手,毕竟昭行卫至今可是保持中立的。 “谢总旗没什么要说的吗?”顾空弦转头想要听取谢羽的意见,只见谢羽闭眼靠在墙上,眉头紧锁,却是不说话。 “谢总旗,谢总旗?”顾空弦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连忙近前,却是听到谢羽轻微的鼾声。 顾空弦膛目结舌,没有想到谢羽竟然这样睡去,随后一脚踢向谢羽。谢羽也因此惊醒,恍恍惚惚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全然不像在焦猛铁匠铺时那般气愤,而顾空弦也知他性情多变,难以理喻,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昭行卫,先向屋内的三位总旗行礼,然后来到顾空弦身边,递上一张画纸说道:“顾总旗,已经将路线标记妥当了,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嗯,你退下吧。” 那名昭行卫走后,顾空弦将那张画纸铺在桌上,霍天豪与谢羽围了过来,这也说明谢羽他终于清醒过来了。 那张画纸上勾画的正是鬼打墙的路径,其中还有四条颜色不同的线穿插其中,并且每段线旁还有预估的时间。 顾空弦指点着画纸解释道:“这红、黄、蓝、绿四条线分别代表着死者、老伯、霍英、以及那两个小家伙,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霍天豪详细地看了看,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四条线没有同时相交,也就说在鬼打墙内他们都没有碰到对方,至于凶手也应该是利用其中复杂的地形顺利撤离了。” 顾空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这么一来,线索就只剩下死者身上的枪伤了,恐怕就要直接去碰宁飞远和邵思。” “不对!有问题!”刚刚醒过来的谢羽大吼了一声。 顾空弦眼睛一亮,连忙请谢羽说其中有什么问题。 谢羽没有解释,而是向外喝道:“去将发现尸体的老帮菜提来!”外面一直有人候命,听得谢羽吩咐,连忙去提那老伯。 “怎么了!”顾空弦少见谢羽这般认真,想到肯定是那老伯出了问题,连忙询问。 谢羽一脸凝重地说道:“这鬼打墙乃是当初工匠一时兴起,要用九宫八卦阵缩小的一隅建个巷子,向上报批,当时的豫曲帝觉得有趣便应允了。建成之后,巷子九曲八绕,常常会让人迷失之中,但毕竟只是阵势的一隅,多费些时间也自然会走出,但若是不熟悉的人却要走不少的冤枉路。你们且看,蓝线便是乱走,而红绿两条线走的却是最快通过的道路,” 顾空弦与霍天豪边听边看画纸,的确如谢羽所说的一般,不过却还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因为时间上是安瞳与宗洛出了鬼打墙之后,那老伯才进入的,可见他也是熟悉道路,走的是捷径,这才发现了那两具尸体。 谢羽继续说道:“应该庆幸霍英他不熟悉其中而乱走,你们看,在那老伯发现尸体的时候霍英还没有找到出去的道路,并且两者距离算不上远,因为这条巷子靠的是墙壁的巧妙布置来让人迷失其中,空间占据的并不是有多大。” 顾空弦与霍天豪心中一动,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常人见到那样的凶杀场面必然会惊声大叫,霍英也定然会听到,可是代表他的蓝线却在那时还在往前行,不合常理。顾空弦也暗呼好险,自己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那个枪术高手的身上了,而那个老伯底子干净,供词也没有半点问题,险些就将这个重要线索错过了。 “你直接说重点好了,还讲那么多没用的。”顾空弦瞪了谢羽一眼,知道他的长篇大论完全是卖关子。 谢羽也果然性情多变,本来凝重的神情一瞬间就展开了笑容:“反正得等人提老帮菜过来,多说说话嘛。” “不好了!不好了!”有名昭行卫惊慌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霍天豪觉得这么昭行卫很不成体统,不管出了什么事,总不能这般慌乱。 那名昭行卫喘着粗气说道:“丁字十三号监室出大事了,其中的所有兄弟全部都死了!” “什么!”三名总旗大吃一惊,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在昭行府中能出了这件事,谁有这个胆子敢在这里行凶,要知道那名有问题的老伯就是监禁在丁字十三号监室,这明显就是杀人灭口。 三名总旗几乎同时冲出屋子,向丁字十三号监室奔去,就连谢羽都紧握着拳头,在昭行府出了这种事,可是赤裸裸地打整个昭行卫的脸,而尴尬许久的宗洛看到三名总旗全部出去,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丁字十三号监室已经是一片血泊,四名昭行卫倒在地上,早已没有了气息,那名身上有着关键线索的老伯同样被害。 顾空弦轻提脚步,来到其中一具尸体旁,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沾染上血液。 “这是朱明,他来这里提人,没想到也被杀害了,看来凶犯与他是前后脚的工夫,这次……是刀伤。”顾空弦看着自己这名已经死去的属下说道。 霍天豪一拳砸在墙上,恨恨地说道:“大意了,没想到对方敢进昭行府杀人灭口。”负责看守这座监室的都是他卫所中的人,仅仅一天,三个卫所都有人被害。 “昭行卫的尊严可容不得这样践踏!”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三位总旗心中一紧,连忙整肃面容,恭敬地向那声音的主人行礼。 来人正是昭行卫总统领越千山,今年五十多岁的他身材依然魁梧,一张面容不怒自威,只是丛生的头发夹杂着些许银丝,可这绝不会让任何人生出越千山要日暮西山的想法,在越千山执掌昭行卫这二十多年,凭借着他的精明远见与狠辣卓绝的手段,硬生生将当年形同虚设的昭行卫发展到如今人人都要忌惮,昭行卫之中也全部唯他命是从,敬畏有加。 ------------ 第二十六章 彻查此案 昭行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一天之内,六名昭行卫尽遭人毒手,更恶劣的是竟然有人敢在昭行府内行凶,这绝对是践踏整个昭行卫的尊严,也无怪乎越千山这般气愤。 “将情况汇报于我。”回到之前的屋内,越千山阴沉着面容,低沉地说道。 越千山的嗓音沙哑生涩,很不好听,但却反而让听闻的人不禁生出敬畏之心。 顾空弦不敢怠慢,连忙将之前的情况详尽说了一遍,然后还补充了不少,恐怕遗漏些什么。 越千山听后将目光转向霍天豪与谢羽:“你们有什么看法?” 两人对望一眼,还是由谢羽先答道:“属下认为,那老帮菜必然是受人指使来向我们通报这件案子,只不过疑点在于为什么要主动来通报?还有,杀钱倜与孙图的凶手应该是临时起意,否则也不会匆忙之间编排好了供词,却忽略了霍英的存在,依我之见,应该是凶手杀害完钱倜与孙图之后,并没有注意到霍英便出了鬼打墙,找到那老帮菜,通过他来通报我们。还有刚刚在丁字十三号监室发生的命案,属下认为……”到这里谢羽忽然语气降了下来,很犹豫的样子。 “说!”越千山沙哑地说道。 谢羽只好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昭行卫内部出了奸细,很明显是有人发现我们看出那老帮菜有问题后便杀人灭口,只是不知那奸细多么高明,竟然如此及时。” 越千山点点头:“的确啊,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件案子交给空弦去做。” 霍天豪与谢羽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总统领也认为这件案子必然有自己人的身影,他们之前已经有这样的推测了。 顾空弦见越千山把话挑明,又禀报道:“经属下这两个月的调查,已经死亡的钱倜、孙图有很大的嫌疑勾结外人,以情报换取银钱,只是苦无证据。今天才得知,三个月前他们就有所败露,讲武堂中的两孩子撞破过他二人的罪行,还曾报给金吾中郎将南复开,不过好像被他压下来了。” “哼!第一眼见到那人就知道是条狐狸,他肯定不会为此得罪任何势力。”可见越千山很不喜南复开其人,但也没有由此移怒于他。 谢羽心中可是忐忑不安,不曾想自己卫所竟然出了这样的人,深怕越千山会迁怒于他,但幸好越千山还没有这样的意思。 “天豪,你说。”越千山又把目光转向霍天豪。 霍天豪向前一步,拱手道:“统领大人,我没有什么看法。只想说,逆我昭行卫者,千刀万剐之。” 越千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而那张桌子竟然龟裂开来,可想而知这一下是有多么重了。 “查!不管是谁,哪怕把上京翻过来,也要将一干人等给我揪出来,挫骨扬灰!” 越千山扔下这句石破动天的话转身便走了,而这屋内却还好像回响不断,三位总旗低头行礼,直到越千山走出好远才恢复正常。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有越千山在的时候就好像一座大山悬在他们头上,压力无时不在,便是连谢羽这样的人都不敢稍有放肆。 顾空弦转过身来,说道:“现在要怎么样?” 谢羽一摊手,将责任全都推了过去:“越统领交给了你,自然就是你决定了。” 霍天豪也点头表示同意,狠狠地说道:“越统领都说了,彻查到底,不必有所顾忌,哪怕将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是没大碍的。”刚刚在监室中死去的三人不仅是他卫所中人,还是他的本家,跟着他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所以此时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好!既然这样,我就和谢总旗一同侦办,毕竟卫中之事甚繁,还要劳烦霍总旗,等待需要之时再来请霍总旗出马。”顾空弦考虑细致,如此说道。 霍天豪很是爽快,一口应承下来,倒是谢羽面有难色,他是不愿费那个精力去侦办案件的,远不如在怡情馆陪着姑娘们,但又想到钱倜和孙图这两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竟然出自自己的卫所,也只好应承下来,恐怕越千山要迁怒于他。 突然,屋外一片嘈杂之声,谢羽心里来气,他倒是迁怒外面的人,吼道:“哪个混蛋想死啊!在这里聒噪!” 三位总旗一起出了屋子,见到有两名昭行卫将宗洛擒住,压在地上,嘴上还呼喝着细作之类的话。 “总旗大人!”一名昭行卫连忙上前禀告,“刚刚丁字十三号监室发生的惨案我们都已经知悉了,正在全府搜查可疑人等,正好看到这小家伙往这边来,便把他拿住。” 原来宗洛跟着三位总旗跑出去,可是速度相差太多被落下了,甚至还差点迷路了,走着走着却倒也走了回来,可还没进屋就被气急败坏的昭行卫给拿下了。 谢羽连打带踢驱散了边上的昭行卫:“都他妈滚远点,吃奶的娃娃也能连杀四名昭行卫!都他妈是猪啊!” 打完骂完,谢羽这才感觉心情舒畅了一些,回头问道:“顾白脸,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去步兵府昌安道那里要人,从那老伯的儿子处也许能找出些什么。”这句话从顾空弦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似的。 “可需要我同去?”霍天豪问道。 “先不劳烦霍总旗,我和谢总旗同去即可。”顾空弦说话轻声慢语,却是透露着满满的自信。 霍天豪听顾空弦这么说,便就此拜别,毕竟昭行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有总旗坐镇,整理事务。 接着顾空弦与谢羽一同往步兵营去了,当然也带着宗洛了。 来到步兵府,由府中兵士通报过后,便入了大厅,昌安道一身戎装,昂首而立。 顾空弦与谢羽此次虽然是要人而来,但毕竟官阶要比昌安道小了许多,不能失了礼数,先行施礼道:“昌大人,我等奉昭行卫越统领之命调查一件血案,可能牵扯到步兵营中的一位军士,望能让这名军士出来接受调查,劳烦大人了。” 昌安道虎目圆睁,很是不屑的地说道:“昭行卫真以为自己可以在上京无所顾忌了吗,敢来我步兵府要人,果然是嚣张得很啊!” 昭行卫因为他们的狠辣残暴的确是几乎人人忌惮,但也因此人人厌恶,满朝文武少有愿与之为伍,恐怕是与虎伴行,若非现在昭行卫是上京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那三殿下与文如秋也绝对是不齿将其拉拢。 虽说是人人厌恶,但敢于直面冲撞昭行卫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昌安道却是其中之一。让他们进府也是要好好折辱一番。 顾空弦也不在意,该有的礼数已经有了,接下来便是要进入正题了,这次可是连越统领都大发雷霆了,昭行卫的尊严也已经压了上去,行事完全可以不受任何顾忌。 “这件血案关系重大,牵连甚广,昌大人虽然贵为步兵校尉,但也莫要以身犯险,毁了大好前程。”顾空弦近前逼了一步。 昌安道同样逼了一步,大喝道:“我昌安道从伍四十余年,以身犯险之事不知几何,却没一次能要了老子的命,你昭行卫不过区区守家之犬也敢来此狂吠,若是识相,速速滚回窝去,否则莫怪我昌安道出手成伤。” 大厅左右的兵士皆抽出兵刃,对顾空弦与谢羽怒目而视,只要昌安道一声令下,他们就准备冲上去好好收拾一顿早就看不顺眼的昭行卫。 顾空弦与谢羽对这种场面并不发怵,而宗洛经过这段时间各种事情的磨练,也没有惊慌的分寸大乱,但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顾空弦好像没有注意到周围手持兵刃的兵士们,依然面带笑容地说道:“昌大人莫不是心虚?为何不让我要找的兵士出来?” “老子乐意!”昌安道是越看昭行卫心中越是气愤,眼看着心里的火就要压不住了,而这时顾空弦却是退了一步,告辞了,这让昌安道感觉自己狠狠一拳挥空了似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夜幕降下,明月半掩,街道两旁的酒家店铺都已经挂上了灯笼,抬眼望去,好像一条金龙一般,蜿蜒到视线之外。 宗洛跟在两位总旗后面,从步兵府出来之后便一直在街上闲逛,而他心中却一直都有疑问,想不明白。 “有心事?”顾空弦没有看他,却好像知道宗洛心有疑问似的。 宗洛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他跟着顾空弦和谢羽去步兵府的时候,两位总旗可都是气势汹汹,看起来不要到人不罢休,可是之后感觉只是吓唬了两句便退出来了,本来宗洛他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 宗洛将疑惑说出来,没等顾空弦说话,谢羽的一拳就砸下来了:“呆瓜!没看到对方那么多人吗,还不走就不怕之后只能被人抬着出去吗?” 谢羽的一拳不轻,打得宗洛哎呦一声,揉着脑袋,但真的是这样吗?宗洛隐隐地感觉不会只是这样的。 ------------ 第二十七章 霓裳天阙 一夜过去了,宗洛早早起床,如往常一样收拾整理完毕,出了屋子,却看到外面陌生的景象,他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讲武堂,而是在顾空弦的府中。 昨天他们从步兵府出来后,两位总旗便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还进几家店铺和店主胡侃了一会儿,最后可能是逛得无聊便要找地方住下,依着谢羽的意思,是要带着宗洛去怡情馆见识见识,当然也得让顾空弦同去,毕竟他手中可是一点银钱都没有了,还不知道之前那两个去找自己的倒霉蛋还没还清怡情馆的欠款。可是顾空弦却坚决拒绝了,任凭谢羽磨破了嘴皮都说不动他。 见怡情馆去不成了,谢羽也退而求其次,准备要随便找家客栈住下,可是顾空弦却还是坚决拒绝了,认为客栈很不洁净,不如回到自己府中。这可让谢羽哀嚎不绝,毕竟那里距离顾空弦的家可还有好远的路程,但是顾空弦心意已决,也不借钱给他,没得办法,总不能露宿街头啊,也跟着顾空弦回来了,那宗洛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 到了顾空弦的家,谢羽直接就找了一间房睡去了。而宗洛竟然发现他的家中还有弧刀这种兵器,征得顾空弦的同意后,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才去休息。顾空弦则是刚进家门就让仆人快快准备热水,今天染了太多的血腥之气,还去了铁匠铺那种地方,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好好清洗一番了,等到宗洛练刀结束的时候他还没有清洗完毕。 宗洛刚刚出屋,就看到顾空弦拽着一脸不情愿的谢羽过来了。 顾空弦见宗洛这么早就起来,点头称赞道:“不愧是讲武堂的学生,也省的我要挨个叫起。” 接着三人出了顾空弦的家,来到一处酒家,简单地要了些饭菜,谢羽声嘶力竭地请求要一壶酒,终于得到了顾空弦的同意。 酒菜备好,谢羽直接将酒壶拿了过去,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惬意地哈出一口气,对他而言,天底下最舒坦的事情莫过于此。 宗洛也觉得饿了,大口的吃了起来,却看到顾空弦没有动筷,虽然接触的时间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天,但宗洛不知怎么,却感觉人人畏惧的昭行卫好像也并不都是那般可怕,就看身旁的这两名总旗,与讲武堂内的教习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宗洛鼓起勇气说道:“顾大人,你怎么不吃饭啊?” 顾空弦笑着说道:“我起得早,在家中已经吃过了,这里饭菜我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老鼠什么的在饭菜里留下些什么。” 宗洛顿时感觉自己没有了胃口,而那谢羽可不管这些,有了酒心情自然舒畅,喝一口酒吃一口菜,那是不亦乐乎啊。 顾空弦见宗洛放下了筷子,问道:“吃饱了?” 宗洛点点头,眼睛看着谢羽那么开怀地吃着,很怀疑这些饭菜是否够填满他的胃。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要走出酒家,路过宗洛这桌,宗洛余光模糊地看到那人手腕好像微微一抖,有什么东西从他手心中飞出去了,再看顾空弦,手上多了一个纸团。 顾空弦不动声色展开纸团,迅速看了一遍,然后揉成团往边上一抛,正好这时候店小二端着一个炭火锅路过,不知那纸是什么材质的,精准地掉入炭火之中,嘭地一下燃出一朵火苗,那个纸团瞬间燃为灰烬。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就好像是事先演练好的一般,不差分毫,很巧的是都落在了宗洛的眼里。 待到谢羽吃喝完毕,顾空弦站起身来,说道:“该走了,来人结账!” 谢羽腆着肚子,懒洋洋地说道:“刚吃完就走啊,歇一会儿。” 顾空弦低下身子,略有含义地说道:“接下来我们去霓裳天阙。” 宗洛不知道霓裳天阙是哪里,但可以看得出谢羽是十分想去的,只见他听到这四个字,腾地一下站起来,显出急不可耐的样子,不断地催促快走。 酒家的掌柜听到顾空弦喊人结账,连忙过来,两只手不敢接顾空弦递来的银钱,满脸堆笑地说道:“两位大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能来这里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又怎敢要两位大人的钱,这便算小的有幸能请两位大人吃顿便饭,还请两位大人能赏个机会。” 这掌柜的也是八面玲珑,知道哪些人的钱不该收,不过谢羽着急,直接抢过银钱塞到那掌柜的手中:“哪那么多的废话,给你你就拿着,堂堂昭行卫还能赖下你这么点钱不成?” 那掌柜听他这么说,便知这钱非拿不可,点头哈腰地接过来,口中还不断称谢。 宗洛也因此对昭行卫的印象更好了些,在他家乡那边,有时候一些郡里下来的小吏在酒家吃饭,真没多少人会给钱,有些掌柜上去讨要说不定还要被拳打脚踢一顿,更有甚者还会被讹去一笔银钱。而这横行上京,人人忌惮的昭行卫,还是总旗,竟然还能结账。 看着宗洛微微有些讶异的表情,顾空弦也知他心中所想,抚着他的脑袋说道:“这是越统领与我们交代的,对于这些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人,可拘禁,可刑责,甚至一刀杀了也没什么,只是不可碍人生计,可惜现在昭行卫中已经很少有人如此了,只行前半句话。” 宗洛听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句话在他看来,显得十分怪异。 霓裳天阙也为妓馆,只不过其中皆为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但个个明艳动人,才貌双绝,犹如天阙仙女下凡尘,迷得上京城不知多少人流连忘返,神魂颠倒,这样的地方花费自然也是高的离谱,谢羽虽为昭行卫的总旗,但其俸禄不吃不喝,也要积攒几年才能够登门一次。而顾空弦原本就是豪门子弟,虽然家道中落,但家底还很丰厚,所以来这里也算不上什么。 来到霓裳天阙,宗洛可算是开了眼界,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美轮美奂的地方,其中雕梁画栋,浑然天成,罗帏掩映,宛如仙境,仔细观瞧,还能在罗帏之间,隐隐约约地看到几名仙子般的美人,有的抚琴而歌,有的靠廊小憩,有的吟诗作画,还有的嬉戏打闹,便是天上若有欢喜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谢羽早已看得痴了,口水几乎都要流了出来,就连宗洛也是双眼扎入其中,不能自拔。 进得霓裳天阙不过五六步,一名仙姿玉貌的女子手拿一折合欢扇,笑容含蓄,步伐款款而来,谢羽这回口水是真的流出来了。 见这女子,桃花面容不厌红,杨柳身姿难胜风,青黛画眉白霓裳,胭脂涂唇绿玉钗,此女只应瑶池舞,人间难得觅踪影。 “承蒙昭行卫的总旗也来霓裳天阙,今日不知哪位清倌有幸可伴大人左右。”这女子非但长得美,说起话来也十分空灵好听。 顾空弦不知是曾经来过还是怎么,对这女子也不陌生,说道:“还请怜影姑娘寻一幽雅别致的房间,未几还会有他人到来。” “大人不要找几位清倌相伴?自这霓裳天阙开启至今还未有人进来却不要清倌的,莫不是未几会有绝代佳人至此?那大人自然是不需要这里的庸脂俗粉了。”怜影拿合欢扇遮住半边面容,却是可以听到扇后悦耳的笑声。 顾空弦随即一笑,风姿卓绝,倒是与怜影好像天作之合。 “怜影姑娘说笑了,若是说这霓裳天阙中的佳人是庸脂俗粉,试问天下女子又有何颜?今日来此妙处,自然是要几位仙子抚琴歌舞,才不致有今生大憾。” 怜影美目流转,笑道:“大人生得俊美,连这嘴也好像抹了蜜糖一般,可莫要今日走后,倒是把清倌们的魂儿也带走啊。” 谢羽见怜影不理会他,心中着急,连忙贱兮兮地接话道:“美人放心,要带走也是把人带走啊。” 怜影笑容一滞,但又马上恢复,没有接下谢羽的话茬。想想也是,谢羽这话要是在一般妓馆肯定要惹得姑娘们娇笑连连,粉拳捶打,可这霓裳天阙又是什么地方。 怜影继续和顾空弦说道:“不知大人要哪几位清倌作陪?” 顾空弦说道:“绛云姑娘琴声悠扬,月容姑娘歌声婉转,若是再配以怜影姑娘的曼妙舞姿岂不妙哉?” 怜影轻轻一笑,好似芙蓉出清波:“若是别人想要绛云、月容与小女子一同作陪,怕是一掷千金也未可知,不过为何,今见大人却让小女子难言拒绝的话。” 顾空弦知她已然应允,轻言慢语道:“还劳烦姑娘头前带路。” 怜影稍一侧身,然后与顾空弦并行带路,宗洛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倒是谢羽郁闷不已,发誓下次再也不与顾空弦一同来妓馆,自己太没存在感了。 路虽不远,但途中也遇到几个美人,看的谢羽心急火燎,但这些美人的目光却几乎放在了顾空弦的身上,剩下的那么一点也都被宗洛吸引,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到霓裳天阙来。 怜影将三人带入一间屋中,果然幽雅别致,看得出顾空弦很是满意,谢羽却是左看右看,小声嘀咕着为什么没有床? “请三位稍等片刻。”说后,怜影转身出了屋子。 ------------ 第二十八章 屯兵六校尉 绛云姑娘琴声悠扬,流转舒缓,时如清风弄兰草,时如涓流洗卵石。山林之中,欲寻百灵而弗得,梧桐之上,不见青鸾余残鸣, 月容姑娘歌声婉转,情意绵长,闻者如痴如醉,不知人在何所,不知魂于他处,绕梁三日,余音袅袅。 怜影姑娘婆娑起舞,婀娜多姿,身转回云袖,腰姿随风柳,好似月中美嫦娥,不亚前朝楚王妃。 座中三人如梦如幻,顾空弦随歌击节,谢羽目不转睛,就连宗洛也好像进了仙境,蒙得天音。 忽然,屋子的门被推开了,接连进来六人,皆着戎装。 与此同时,琴声停,歌声止,舞姿罢,座中三人好像梦中惊醒,回味无穷。 顾空弦叹道:“此琴、此歌、此舞,一同观闻,此生无憾矣!” 宗洛这时候才发现突然到来了六人,其中一人正是步兵校尉昌安道,还有一人宗洛也感觉在哪里见过。 怜影虽为女流之辈,但见识却是不小,甫一见这六人,便清楚了他们的身份,连忙上前含笑招呼道:“原来昭行卫的两位大人等的是您六位啊,快快请坐。” 这六人见了仙女般的三个美人也不禁刹那恍惚,但定力非常,马上清醒,列入座中。 怜影看得清楚形势,知道这些大人物聚在一起,定是有大事要谈,她便向顾空弦问道:“大人是否让我三人出去?” 顾空弦摇手道:“不必不必,哪有赶佳人走的道理,只需安坐一旁,我与六位校尉相谈之时,侧目可见花容月貌,当是一桩美事。” 昌安道冷哼一声:“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与你寻花问柳的,有甚么事快说!”他心情十分不满,昨天在步兵府没有教训到眼前这两人,今天是却是京兆尹让他们屯兵六校尉一同来见昭行卫,他知道,这肯定是越千山去找过京兆尹了,京兆尹不敢不给越千山面子。但可恶的是,这两个昭行卫总旗竟然选在这烟粉之地相见,肯定是要折辱屯兵六校尉啊! “昌校尉稍安勿躁,莫要唐突佳人。”那个宗洛看起来熟悉的校尉轻拍昌安道的小臂说道。 怜影轻笑谢过,然后并没有坐于座中,而是与绛云、月容一同在壁旁侍立。 谢羽正挨在那名校尉身旁,笑言道:“看来澹台大人也是爱花之人,他日要好好切磋切磋。” 那校尉干笑一声,然后看到宗洛,问道:“这位少年也是昭行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谢羽搂着宗洛说道:“他可不是昭行卫,而是本案中的证人,同时也是讲武堂的学生,曹侯爷可是叮嘱我们要好好照料他,所以半步不敢离身边。” “哦!”那校尉微一挑眉,说道,“原来是讲武堂的学生,我的侄儿澹台衣同样在其中学习。” 宗洛这才肯定这位校尉是谁,正是澹台衣的叔叔,虎贲校尉澹台启瑜,怪不得眉宇之间有那么几分相像,当初刚入上京城时在得胜军之中,围绕三殿下的那些将官之中也有他。 一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校尉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谈完花月便拉家常了,今日昭行卫的两位总旗要见我等,所为何事想来都已知晓,只是不明,这件事牵扯到昌安道也算勉强,关我们五人何事,莫要多语,开门见山地说吧。” 顾空弦还没有说话,那昌安道一拍桌子,喝道:“郑德你不要胡说,与我有何牵扯,那两个小昭行卫也值得让我动手!” 宗洛又知道了一个人的身份,屯骑校尉郑德。在讲武堂中世家子弟比比皆是,闲谈时多有谈论朝堂,宗洛他耳濡目染,自然不是一无所知。再看其他三人,一个生得彪悍,相貌凶恶但却又有别于华人的校尉,正是胡骑校尉也律泰,他是最好认的,其麾下两千骑兵都为羯胡人,因为部族树敌太多,为北方羯胡不容,为了延续部族只得投降豫朝,部族战士选勇猛者编入胡骑营,这也律泰便是部族第一勇士。至于其余的两人,看起来身材都不魁梧,只是一个长得白净些,一个皮肤略显黝黑,却是不知哪个是中垒校尉宁飞远,哪个是射声校尉尤不达。 郑德也是火爆脾气,哪容得昌安道这样对他呼喝,刚要发作就被身边那么皮肤略黑的校尉拦住,这人倒是和善,让两人消消火气。 郑德把脸一扭,说道:“且听尤不达之言,不与你计较。”昌安道也是冷哼一声,清楚现在还不能起内讧,身旁还有昭行卫这条毒蛇在窥伺。而宗洛这时也终于全部清楚这六人对应的身份了。 屯兵六校尉目光一同向这边射来,好似六支利箭,要是常人恐怕早就心惊胆战,瘫倒在地了,不过顾空弦与谢羽倒是淡定自若,宗洛却是不知这次会不会又要跟着他们俩人半路逃脱。 顾空弦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在鬼打墙发生一起凶案,想必六位大人也都有所了解,死者皆为我昭行卫的人。” “真他娘的好!”昌安道一拍手,身旁的澹台启瑜在桌下轻轻踢了他脚示意不要乱说话。 顾空弦倒也没在意,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很好,这两个死者也为我昭行卫中的败类,受外人贿赂,套取情报。在三个月前曾露出些马脚不过却被人瞒了下来,想来应该是幕后的人要杀人灭口。” “你在怀疑我们了!”昌安道与郑德异口同声地喝道,也律泰也是满脸怒气,其他的三位校尉面上也都显不快。 宗洛突然感觉气氛压抑了下来,在屯兵六校尉的气势威压之下,他不由得有些颤抖。 顾空弦在这样的气氛下并无异常,接着说道:“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谁都有怀疑,只不过六位大人的嫌疑可真是不大。” 这话让六位校尉稍微顺耳一些,只不过他们还没等他们的气消散,顾空弦又说了一句话,让他们的气堵在喉咙中,上不得,下不得。 “我所怀疑的,也是有重大嫌疑的是三殿下。”顾空弦的语调无波无澜,却说出来便是石破天惊,让六名校尉瞠目结舌。 郑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顾空弦说道:“放肆!你这可是不敬之罪!不过一个小小的总旗,胆敢凭空诬陷皇子!” 昌安道与也律泰也随之站起,宁飞远和尤不达虽然没有站起来,但却紧握拳头,对其怒目而视,而澹台启瑜皱着眉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空弦也不说话了,与谢羽一同安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周围怒火朝天的校尉们,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结住了。 眼看着校尉们的怒火就要化诸为行动的时候,澹台启瑜说话了。 “坐下吧,昭行卫直属圣上,就算怀疑皇子也不算的上是罪过,但还请顾总旗明示,为何说三殿下有重大嫌疑?这又与我六校尉有何相干?” 显然澹台启瑜话很管用,虽然昌安道他们还是怒火难泄,也都强压了下去。 顾空弦满意地笑着说道:“咱们明人也不讲暗话了,如今三皇子与二皇子府邸中的文如秋暗斗不断,朝野之中也大多分为两派,文官一系心向文如秋,武官一系心向三皇子。想来几位大人也是三皇子的拥趸。此次我昭行卫也被牵扯其中,幕后有人以金银诱使卫中败类换取情报,必为二皇子与文如秋之一。” “哼!”昌安道顶道,“那何不去找文如秋那老家伙!” 面对昌安道种种刁难,顾空弦依旧不恼不怒,说道:“文如秋豢养冬蛇,虽然势远不及我昭行卫,但在上京也是无孔不入,暗中施为,比之昭行卫也不过如此。再者文如秋早年多次上本言我昭行卫之过,甚至扬言要削减卫所,简化职能,只留监管弹劾之权,为越统领所忌,如今形势不同,文如秋反而要拉拢昭行卫,自然不敢做下这等事,否则越统领新帐老账一起算,就算他是文臣领袖也难以吃得消。” “你便这么肯定是三殿下所做的?”澹台启瑜身子微微向前,语气咄咄地问道。 顾空弦也如他一般:“我只肯定串通死者收取情报的必然三殿下府邸,应该就是那个无官无职的卢敬仲负责的吧。” 澹台启瑜轻笑一声,靠回到椅背,说道:“只是通过这样简单的推断吗?” “不,之前我卫所早就发现许多蛛丝马迹,却一直未能串联在一起,昨日那两名死者暴露,有了目标,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目标直指三殿下府邸。其实越统领并不在这个,若是不发生这件凶案,查出来之后也只是会斩了那两个叛徒,可现在却是有人胆敢对昭行卫动手,这性质可就不同了。”顾空弦从容不迫地答道。 澹台启瑜听后,思虑了一下,然后笑道:“昭行卫果然不简单,但我要说那两人并非三殿下一系所杀,你可信?” 顾空弦微微侧目看向谢羽,谢羽则是轻轻点下头。 “至少现在,我信。”顾空弦如此答道。 “好,那两位总旗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顾空弦摇头。 澹台启瑜起身,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六人就告辞了。” “且慢!”顾空弦起身留住六校尉。 “还要做甚!”昌安道瞪眼喝道,他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 顾空弦淡然一笑:“既来到这霓裳天阙,岂能坐坐便走,今日有幸三位仙子一同在此,不妨听琴闻歌赏舞。” 那边一直侍立的怜影上前一步,笑道:“听大人吩咐。” “可做楚王妃之霓裳舞?” ------------ 第二十九章 用意原来是这样 前朝楚王妃精通歌舞,曾起霓裳舞震惊四座,名闻天下,然则其一生经历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楚王妃原本不过是一渔村小女,自幼与邻家少年交好,两小无猜,日久生情。不想楚王出猎,偶遇之后,见她清丽脱俗,不由分说便抢回宫中,想她弱质女流,如何反抗得过,不得已相从,后来她贤良淑德,深得楚王喜爱。 却说数年之后,楚王妃在雨露台上起霓裳舞,正好被一太医遇见,两目相撞,竟一同呆了,原来这太医便是那邻家少年,如今进宫便是为了寻她,可是一入王宫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但太医不愿放弃,借为楚王妃诊治而述衷肠。 后宫争宠,妇人歹毒,有人将此事告知楚王,楚王大怒要剐了太医,楚王妃听闻足不穿履便去求情,声泪俱下,额撞地而血肉模糊,几乎昏厥。楚王怜爱,又知这二人未行苟且之事,所以收回了成命,逐太医出宫。 楚王妃至此之后,郁郁寡欢,时常半夜望月自语幼时往事,不过半年后思念成疾而终。后来有宫中人偶见太医,将事情告知与他,太医默然无语,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家中,当时太医形容枯槁,一头白发。 如今怜影所起便就是楚王妃的霓裳舞,而绛云所弹琴曲却是凄凉哀转,如诉如泣。 月容歌之曰: “霓裳曼妙,佳人起舞,尚记青梅竹马少年? 银针暗度,涕目涟涟,可悲梅开断竹方聚。 今且问,灵霄可入?玉皇当求? 却可悲,上天但肯随人愿,若何孔雀东南飞。 天边明月,杯中残酒,卿今独往黄泉,忘川河前驻足。” 其曲其歌,再观怜影起霓裳舞,就好像楚王妃一生经历近在眼前,让人不胜唏嘘。 待得琴停歌止舞罢,不论是昌安道还是郑德,亦或是胡人也律泰都沉侵其中,一时间竟然无人言语。 绛云姑娘玉指清碰琴弦,发出砰的一声,虽然不大,却将众人惊醒。 “好!”众人赞道。 澹台启瑜起身再次拜别,然后又向怜影她们说道:“今日有幸见得三位仙子,不虚此行。” 怜影三人万福谢过,然后屯兵六校尉便一同离开了,且都有流连之意。 “两位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吗?”怜影娇声问道。 谢羽淫笑显现,刚要说什么却被顾空弦抢先了:“今日能观闻两次这般天音仙舞已然是大幸了,若是还要劳烦姑娘,那我岂不是辣手折花之人?也恐怕折损了寿命。” 顾空弦的俏皮话惹得三位姑娘笑颜浮现,怜影乖巧地说道:“大人果然是蜜糖嘴巴,真不知道骗了多少姑娘的芳心,我们三个小女子可是怕把持不住,先行告退了,若是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可摇动窗边的响铃,怜影自然会回来。” 三个姑娘也离开了,走时还将屋门紧紧关上。屋中只剩下顾空弦、谢羽和宗洛三人了。 谢羽严肃地对顾空弦说道:“下次再来这种地方我可不要与你一起了。” 顾空弦很明智地没有接他这个茬儿,而是说道:“刚刚有什么发现吗?” 谢羽揉揉眼睛,然后说道:“从他们的反应来看,那俩混蛋虽然被三殿下府邸收买,但应该不是被他们所害的。那六个人里明显澹台启瑜知道的最多,而且也是三殿下的心腹,就算是卢敬仲负责找人灭口,也不能不漏一丝口风给澹台启瑜。” “宁飞远呢?”顾空弦又问道。 谢羽打个哈欠:“人应该也不是他杀的,反应意料之中,可以去找邵思了。” 宗洛在一旁听着两位总旗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倒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 顾空弦低下身子,用哪种诱惑小孩子吃糖的语气问道:“想不想知道这两天我们做这些有什么用意,得出什么结论?” 宗洛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又马上地快速摇头,他知道这种事肯定至关重要,怎么可能跟他这个小孩子说呢。 不过显然出乎他的意料,顾空弦竟然全盘向他托出:“你发现没有,刚刚都是我一直与那六个校尉在周旋,谢总旗半句话都没有说。” 宗洛点点头。 “这是昭行卫中很常用也非常行之有效的盘问技法,有一人与对方周旋,而另一人却是观察对方的反应来作出判断,谢总旗这方面很是厉害。当然了,这次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所以做了三方面的准备。第一,昨天我们去步兵府,并不是真的要人,而是要给屯兵六校尉提个醒,让他们对此事留心,他们自己都会利用人脉去查询,然后经过一晚的缓冲,今天周旋之中的反应便更加有价值。第二,我们选择了霓裳天阙这个地方,氛围便会影响到他们,心中顾虑多了,一瞬间的反应也更加真实。第三,这次可是屯兵六校尉一同来,纵然心有防备。也能让谢总旗有所类比,求得最可靠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宗洛恍然大悟,仔细回想一下,不过他却没有得出什么结论,真不知道谢羽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空弦好像起了兴致,向宗洛问道:“以你的想法说说,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宗洛将这次经历当做对自己的历练,所以没有推说不知道,而是很认真地考虑着,然后说道:“我认为应该去找那老伯的儿子,或许能查到些什么,只是直接去步兵府要人应该不可能了吧,可不可以找人直接请他出来做调查啊?” “孺子可教了。”顾空弦笑着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已经调查过他了。” “什么时候?”宗洛有些惊讶,自己可是半步都没有离开两位总旗啊,难道是昨天晚上? 顾空弦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宗洛的脑袋,说道:“还记得昨天我们从步兵府出来在街上闲逛吗?其实有几家店铺中就有我们的人,用暗语都已经给他们交代一些事了,去找那人盘问就是其中之一。” 宗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昨天闲逛都有用意,再想想今天早上在酒家,貌似也是昭行卫的人,怪不得自己感觉一系列都想是排练好的似的,突然,他又想到死在昭行府中的那个老伯,慌忙问道:“那,那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啊?” 顾空弦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本以为你会问都盘问到了什么,没想到竟然还关心那人,啧啧。” “那到底会不会有危险啊?他应该不会是凶手吧,昭行卫会派人保护他对不对?”没有得到答案,宗洛很是担心,他不希望再有人受到伤害了。 顾空弦耸耸肩,说道:“你放心,他肯定会一点事都没有,说不定还会得到不少的好处。” 宗洛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顾空弦见宗洛迷惑的样子,解释道:“盘问那人,得到的答复是他完全不知情此事,对于他父亲,也只是每月营中休假回去探望,不过他说曾有一次回家探望时,远远地正巧看到三殿下府中的卢敬仲从他家出来,之后他向父亲询问,他父亲却是一口否决了,并且情绪有些激动。” “啊!”宗洛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么说来那老伯就是那个叫做卢敬仲的人指使的了?” “不!”谢羽这时候说话了,一上来便是否定了宗洛的猜测,“这是有人要嫁祸卢敬仲,所以收买那名军士说了假话,他的话中有个天大的漏洞!” 顾空弦接着说道:“没错,那卢敬仲做事缜密,怎么可能白日里亲自去他家中留下行迹?再者,屯兵六营每名军士若无红白之事,每月休假二日且都固定,卢敬仲既然不愿意碰到他人,又怎么会不避日子而被看到身影。” 宗洛运尽脑力思考,推演整件事情,然后说道:“那肯定是二殿下府中的文大人嫁祸的了。”宗洛的想法很好,文如秋一直对抗着三殿下,既然是嫁祸三殿下府中的门客,那肯定就是他了,不过话刚说出口又被谢羽否定。 “是卢敬仲嫁祸的卢敬仲!” “什么!”宗洛感觉到脑袋疼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谢羽说道:“卢敬仲留下这个漏洞给我们,就是为了祸水东引,让我们去针对文如秋。不过他这也是多此一举,因为今天我和顾白脸已经确定了不是三殿下府邸杀的人了。现在还存有的疑问是那老帮菜为什么要主动报案?在昭行府中可以那么及时地灭口,内奸是谁?杀害那两个混蛋的真的是邵思吗?”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宗洛竟然融入到了顾空弦与谢羽之中。 顾空弦与谢羽一同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把邵思从蛇洞里揪出来。” 宗洛突然感觉到一股豪气从心底涌向全身,跟着两位总旗出了霓裳天阙,又在大街上逛了起来,并且进入街旁店铺中还买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也被谢羽以锻炼宗洛身体为由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就这样,宗洛拿着一大堆的东西陪着两位总旗从白天逛到晚上,直到快要宵禁才回到顾空弦的家中。 ------------ 第三十章 黑衣人 虽然身后背着一堆东西、手上也拿着一堆东西,可宗洛却没有感到疲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和两位总旗接触过的人身上,看他们的神态,听他们的话语,心中不断地推测揣摩,已经认定了几人很有可能就是昭行卫。 看到前面就是顾空弦家的大门了,宗洛也忍不住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不过顾空弦听后哑然失笑,说道:“原来之前你一声不吭,满脸凝重的样子是在推测这些啊,我告诉你,我和谢总旗真的不过是闲逛而已。” “啊!”听到这话,宗洛差点都没拿稳东西,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原来自己是白费精力了,他也有些许抱怨地说道,“不是说要去找邵思吗?” 谢羽给他个爆栗,然后说道:“你当冬蛇是那么好找的吗?他们藏得很深,就是现在,昭行卫也只是掌握了寥寥几个据点而已,我们明天再去找邵思。又不是找姑娘,那么性急干嘛。”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前,顾空弦上前轻轻地用门环敲击打击大门。片刻之后,大门马上便被打开了,天黑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听声音倒是还很年轻,低头躬身说道:“原来是大人回来,李管家让我在这里等候为大人开门。” 顾空弦跨过门槛,看着那人,认出是仆人李丁,说道:“他今天倒是有心啊,李丁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到管家那里领几个赏钱。” 李丁可能有些激动,身子微微颤了颤,说道:“真是多谢大人了。” “这有什么。”顾空弦毫不在意向前走去,谢羽也跟在他身边,打着哈欠,看起来马上就要回屋呼呼大睡了,而宗洛身上一堆东西,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刚要跟上去,却发现李丁掏出了什么,然后猛地向顾空弦冲去。 宗洛感觉情势不对,这人肯定要加害顾空弦,刚要呼叫,可是那人的速度太快了,距离顾空弦也很近,眨眼间已经来到顾空弦的身后,手上貌似攥着什么,向他后心撞去。 眼看李丁就要得手,顾空弦突然向前腾了一步,而打着哈欠的谢羽手如闪电,一把抓住李丁的手腕,猛地向内一翻,只听到骨头咔嚓一声,手上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谢羽断了李丁的手腕并没有停下动作,一腿就将他扫倒,擒住双臂,死死地按在地上。 这时候顾空弦也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笑意,俯身说道:“李丁那家伙最是懒惰,有哪一回不是我敲半天的门他才悠悠醒来给我开门,说吧,你是受何人指示?” 那人垂着头没有言语,顾空弦脸色微变,抓着那人的头发将头抬起,却发现嘴唇发紫,七窍流血,显然已经中毒身亡了。 “大意了,他应该在牙后藏有毒丸,只要被我们擒获就咬破毒丸,这毒也是猛烈,竟然见效的这般快。”谢羽说着,手同时伸向这人的耳边,甩手一撕,竟然掀下一具人皮面具,再看面具之下的那张脸,让人望之生畏,面目好像被大火燎烧一般,早已看不出原来相貌。 吓得宗洛不禁喊叫了出来,手上的东西全部掉落在地上,身子也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时顾空弦也将这人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原来是柄匕首,刃身不知被什么涂成黑色的,以免反光。 顾空弦向府内看去,零星几处可以稍微看出点光亮,其余全部都是黑通通的,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 “先离开吧。”顾空弦一脸的慎重,不想轻易冒险。 谢羽站起身来,撇撇嘴,然后将刀抽了出来,说道:“去看看,真是老虎不发威把我们当病猫啊,昭行卫近十年强盛,还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总旗也有人敢刺杀了,莫不是以为我昭行卫无人了。” 顾空弦皱眉,知道这谢羽性情无常,没想到在这个关头竟然生出拧劲来了,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同时还转头让宗洛千万小心,要跟紧自己,他不放心让宗洛独自离开,难保不会有人在外面准备截杀。 黑夜之中,前方的屋中不过寥寥光亮,四周昏昏暗暗,只能借着月光模糊地看到景象,风一吹过,树丛哗哗作响,凭空营造出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氛。谢羽虽然气势汹汹,但也不敢大意,手中提刀,不快不慢地向前走去,眼睛留意四周,心中暗自提防。 没有遭到任何意外来到哪所屋内还有亮光的房前,谢羽猛地一脚将屋门踢开,然后迅速退了一步。 可是屋内没有任何反应,风吹进屋里,可能摇动了烛火,在门外可以看到屋内的影子微微动了动。 谢羽和顾空弦小心翼翼进到屋内,并没有什么危险,屋内没有一人,但是这二人鼻子同时一嗅,多年的经验让他们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腥气。 顾空弦心中一沉,恐怕府中上下都已遭到毒手了,是谁竟敢如此!谋杀尽了昭行卫总旗府中的人,他感到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先走,这次恐怕比你我想得还要复杂。”顾空弦少见地用强硬的语气说话。 谢羽提起刀,沉声说道:“恐怕由不得你我了。” 谢羽耳力惊人,此时月夜寂静,已然听到屋外细碎的脚步声,他提刀冲出屋外,正好看到阴影出来五名黑衣人,谢羽并不废话,直接就与他们交上手了。 这五名黑衣人也是好手,并且配合精妙,让谢羽只能自保,无法反击。 “顾白脸快来助我!”谢羽被这五人限制住了,心中焦急,连忙向顾空弦求援。 顾空弦应声而去,脸色也越发凝重,谢羽的实力他是清楚的,不过现在却被这五名黑衣人这般限制,难以还击之力,敌人的背景必然不凡。 顾空弦闪身进入战圈,身子一转,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柄长剑竟然在手中出现,随着转动一时间竟逼退了五名黑衣人。不过五名黑衣人马上又回身而战,但有了顾空弦助阵,情势慢慢发生逆转,黑衣人的配合被谢羽和顾空弦截断了,威力大减,谢羽用刀横劈竖砍,顾空弦使剑飘逸凌厉,逼得那五人节节败退。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发出一声唿哨,四周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窜出五名黑衣人,一同向谢羽与顾空弦这边杀来。 “不好!”顾空弦见对方早有准备,便知不能在这里一直耗下去,招呼谢羽与宗洛快速撤离。 谢羽虽然心有不甘,但明显对方实力不低,最主要的是配合默契无间,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得手,所以只好跟着一同撤离。 黑衣人们紧追不放,顾空弦与谢羽也只能边打边退,还要照顾身旁的宗洛,终于出了府门,可是谢羽耳朵一动,喝道:“小心!” 果然门外还有三名黑衣人阻截后路,最快的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钢刀,因为在两位总旗之间隔着宗洛,所以他这一刀先是冲着宗洛砍来。 宗洛只是听到谢羽大声喊着小心,却并没有反应过来,眼看就要丧生刀下了,幸好顾空弦及时伸手猛地将宗洛拽过来。那人的刀也是快,宗洛脚刚离地刀身前部就要击中他的后背,也是宗洛白天的累没有白受,背着的东西替他缓冲了刀势,只是觉得后背一痛,但却没有伤到皮肉。 顾空弦为宗洛化解了死局,自己却是险象环生,黑衣人们纷纷对他出手,分了神的顾空弦左拦右挡,堪堪抵抗,奈何黑衣人们并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恐怕是真的要将两位总旗活活地耗死在这里。 而两位总旗的麻烦还不仅于此,又是一名黑衣人出现,只见这名黑衣人手持长枪,猛冲过来,直接向谢羽刺去。谢羽耳聪目明,已有防范,待得长枪快要近身,迅速撤身,要避过锋芒,然后又用刀格挡下其余黑衣人的攻势。 挡住两刀之后的谢羽忽然感觉身侧有股寒意,凭着直觉再次躲闪,可是稍慢了一步,小臂一痛,一道伤痕立显,流下血液,原来正是那名持枪黑衣人迅速改变了枪势,斜刺过来,谢羽疲于防备,被枪锋划出一道口子。 顾空弦与谢羽不敢稍有放松,奋力抵抗,可是十三名黑衣人组成的阵势让两位总旗都束手束脚,堪堪才能自保,而且最后出现的持枪黑衣人武艺更是精湛,对拼几次,两位总旗发现这人似乎有意掩饰自己的枪法。 局势愈发不乐观了,黑衣人攻势连绵不绝,并且全都是狠厉毒辣的招式,分明要致他们于死地,出手绝不留情。 “呀呵!这次可要丢人了!”谢羽奋力挥刀,将身旁的黑衣人逼退了一步,为自己争得一些空间,然后伸手入怀,利索地掏出一个木管,然后一拽木管下方的一条细绳,嘭的一声,一道火光窜入天空,炸裂开来,火花在空中纷扬。 这是昭行卫的求救信号,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便使用它,附近的昭行卫都会赶来救援。谢羽之所以感到丢人,是因为已经好多年昭行卫的求救信号没有燃放了,没想到这次逼得自己用了出来,也可以看出,他真的是被逼到绝境了。 ------------ 第三十一章 霍天豪震怒 黑衣人们显然也知道谢羽放出的是求救信号,不过一会儿就会有昭行卫赶来支援,所以他们的攻势更加强烈,更加紧迫,就要争取在支援的昭行卫到来之前将两位总旗干掉。 一个黑衣人劈砍一刀被谢羽拦住,他正要后侧准备让同伴接替自己位置再次攻击,眼睛一瞟,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宗洛,直接挥出一刀准备收下宗洛的性命。 黑衣人这次的目标在于两位总旗,所以对宗洛并不在乎,可有可无,而这名黑衣人可能久攻不下两位总旗,所以顺手就要杀掉宗洛来让自己的刀口舔舐些鲜血。 这次的情况可是不比讲武堂试武的那一回了,宗洛他虽然不断给自己打气,可是却没有半点作用,眼看着那刀就要砍中自己,可他却是不知该怎么躲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次是谢羽救了他,将他揽到身后,可也因此又被那持枪黑衣人刺伤。 黑衣人们眼前一亮,分出一人去击杀宗洛,顾空弦与谢羽显然不会让他们得逞,都使尽全身解数来保宗洛安全,但是两位总旗本来形势就及其被动,这时候顾忌增多,渐渐地形势更加恶化,两名总旗全部身上受伤,可饶是如此他们俩人都将宗洛护得好好的,没让他受一点伤害。 宗洛心里难受极了,他真不想有人为自己受到伤害,这时候他也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当了累赘,两位总旗一心突围未必不能成功,他哭丧着脸说道:“两位大人不用管我,请你们放开手脚突围吧。” 谢羽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这次案件能否破获,说不定关键还在你的身上呢!”话音刚落,他的身上又出现一道伤痕。 宗洛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谢总旗会说破案的关键在自己身上,再看两位总旗奋不顾身也要保自己安全,可见谢羽所言非虚。 黑衣人同样听到谢羽的话,全都眉头一皱,对宗洛也是要下狠手了,并不再利用宗洛牵制两位总旗,尤其是那名持枪黑衣人,虽然依旧掩饰自己的枪法,但对宗洛攻势的猛烈,绝不亚于刚刚。 就在双方你攻我守正激烈的时候,街口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怕是有二三十人,黑衣人心知肯定是昭行卫来支援了,不敢恋战,纷纷收刀撤离,顾空弦与谢羽松了一口气,并没有追赶上去。 黑衣人还没有走远,昭行卫就已经过来了,领头的那人将手一摆,身后的大部分昭行卫继续追赶了下去。 “原来是两位总旗大人!”领头那名昭行卫来到近前,很是吃惊,之前看到有求救信号他马上带人前来支援,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两位总旗同时遭到攻击,这分明就是挑战昭行卫的尊严。 那人也是急脾气,心中怒不可遏,见过两位总旗之后不等回话,便向那边追了过去。 顾空弦拦之不及,只能叹了口气:“霍天雄果然是火爆脾气。” “总旗大人,伤势不要紧吧。”霍天雄带的昭行卫还留在这里四人,见到两位总旗身上的多处伤口,连忙问询。 谢羽龇着牙,说道:“我砍你几刀你试试要不要紧。” 那几名昭行卫连忙将两位总旗扶入府中,然后在伤口上涂上金疮药,用干净的布包扎妥当,还好受到的都是皮外伤。 “去在府中搜查一下。”顾空弦吩咐道,他的脸色很不好。 一直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宗洛这时候走到两位总旗旁边,说道:“多谢两位大人刚刚一直护着我,要不是因为我,两位总旗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 谢羽摆摆手,想是对此毫不在意地说道:“用不着谢,你毕竟是破案的关键啊。” 再次听到谢羽这么说,宗洛脑子犯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是他口中的破案关键。当宗洛向谢羽询问原因之后,谢羽则是一脸神秘地笑着,并说到时候便会知道了,其他的不再漏半点口风,宗洛知道肯定问不出详情,也就不再问了。 搜查府内的昭行卫办事利落,很快就将府内上下搜查清楚,七具尸体被摆列到前厅,正是顾空弦府中的李管家与六个仆人。也幸好顾空弦家人不在上京居住,否则必遭毒手。 顾空弦此时神情冷漠,接手案子的时候他确实想到会有些棘手,但却没有想到这样的棘手,凶犯几乎可以说是无所顾忌,昭行卫总旗的家中也这般毒辣,不留一口,甚至还要袭杀总旗,是谁这么大胆!他感觉这件事不止是卫内出了内奸,买卖情报这么简单了。 让顾空弦震撼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很快,有人带来了不幸的消息。 第三卫所小旗霍天雄被杀! 顾空弦听到这个消息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谢羽这样的人也是满脸的惊愕,这是要出大事了。 顾空弦和谢羽连忙让人带路,他们两个也是健步如飞,好像身上并无伤痛一般。 到了现场,已经有百余名昭行卫举着火把站在此处,将这里照耀的如白天一样,昭行卫们有的面容悲戚,有的义愤填膺,还未近前,就能听到有人嚎啕大哭。 顾空弦与谢羽连忙上前,宗洛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现场的地面上有几十具的尸体,可以从衣着上看出,有黑衣人、有昭行卫,还有金吾卫。看来黑衣人撤离中还遭到了其他昭行卫和巡夜的金吾卫的阻击,经过一阵厮杀,一些黑衣人还是得以逃脱,而且他们逃走的时候还用绿矾油将死去的同伴毁容,不留下半点供昭行卫查询的痕迹。 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聚集的人最多,只不过很多昭行卫只是举着火把,距离五六步开外站定,而挨在尸体旁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正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这样的汉子此时却是这样的悲伤的流露,可以想象他心中有多么的痛。而另一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面容阴沉到了极致,可以看到双拳紧握,都爆出了青筋。 宗洛认出了那具尸体正是之前来救援他们的霍天雄,此时已经没有了气息,胸前的一处伤口还留着鲜血。而那站着的人正是第三卫所总旗霍天豪,想来那跪着痛哭的肯定就是霍天威了。 顾空弦来到霍天豪身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最后只是说道:“请霍总旗节哀顺变。” 霍天豪阴着脸,眼睛一直盯着弟弟的尸体不曾转移,说出话的声音低沉地可怕:“是谁。” 顾空弦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回答道:“现在还不知道,这件案子扑朔迷离,很不简单,调查的时间太短了,我想有可能是元凶下的手,只不过……” 霍天豪直接打断他说道:“只管告诉我怀疑谁。” 顾空弦一愣,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要劝说,但是霍天豪一摆手,止住他要说的话。 “我大概也猜出是谁了。”霍天豪眼睛射出一道狠厉的光芒,然后对跪在地上哭嚎的霍天威吼道,“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若还是我霍家男儿就站起来!跟我走!” 霍天威身子一震,渐渐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再看一眼已经死去的哥哥,神情一紧,跟着霍天豪走去,在场的几乎都是第三卫所的昭行卫,也全部跟在自己的总旗身后。 顾空弦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霍天豪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霍天豪他能去哪里?”顾空弦对身边的谢羽说道。 谢羽同样叹了一口气:“要么去中垒府找宁飞远,要么去把邵思揪出来,但我看他现在可没那个耐性去找冬蛇。” 顾空弦眯起眼睛,细细思量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突然感觉头微微的痛,边用手轻轻地揉着边说道:“原本认为这件事只要一点点筛查,将范围越缩越小便会水落石出,可是现在感觉事态与之前的判断还要有所偏差啊。” 谢羽也难得的认真了起来,接着说道:“没错,现在又有了一个疑问,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就算他们真的成功了,杀了我们两个,但这样非但不会让昭行卫放弃调查这件案子,反而会更加激怒越统领,现在已经是把整个昭行卫的尊严都赌了上去啊。” “会不会是卢敬仲派人来的?为的与买通那名军士做假证一样,是要嫁祸给文如秋。亦或果真是冬蛇做的,那些黑衣人的手法也比较像那些长虫,可是……总觉得这里有一个局,有幕后的黑手在操控,我们就在局中,却无法理出头绪。”顾空弦实在是无法找到突破口,只能放弃了思考,头疼渐渐好了起来。 接着顾空弦、谢羽带着宗洛回到昭行府中休息,毕竟这里自从上次老伯被杀已经加大了警备,那群黑衣人再大胆也不敢到这里来找事。 新的一天再次到来,昭行府中早早就忙碌了起来,消息灵通的他们也相互交谈起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两位总旗和宗洛也通过他们知道了霍天豪之后的所作所为。 ------------ 第三十二章 茶楼 昨天夜晚,霍天豪与霍天威带着三十余名昭行卫强行冲击中垒府,中垒府的卫兵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被霍天豪打个措手不及,大门失守。 可中垒府毕竟是屯兵六校尉府邸之一,竟然有人敢这般直面冲击,府中军士个个心中愤慨,都提着兵刃与昭行卫厮杀了起来,一时间中垒府内杀声震天。 中垒校尉原本执掌金吾卫,但为了平衡屯兵六校尉,所以将金吾卫分了出去,但金吾卫却一直也视中垒府为本家,老上司府邸受人攻击,一部分金吾卫自然要来此协助,随着金吾卫与中垒营不断地到来,虽然昭行卫也有支援,可人数差距却也是越来越大,但厮杀的场面却也越来越激烈。 情势处于下风的霍天豪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越杀越勇,弟弟被害的悲愤化为了他的力量,昭行卫们也与总旗有同样的心态,卫内的兄弟不断被杀,短短两天已经有三十多人遇害,上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追溯到越千山统领刚刚接手昭行卫的时候,可是如今昭行卫已然羽翼丰满,却遭到了这样的践踏,致昭行卫的尊严于何在!他们全然杀红了眼,心中积郁的愤慨尽数爆发。 中垒府内的事态越发的严重了,已经有十数人死亡,几乎人人带伤,最后还是越千山与京兆尹共同前来,才止住了双方的厮杀,不让事态进一步的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越千山也对霍天豪的行为大发雷霆,让他滚回昭行府去,霍天豪面对总统领的斥责也只是不说话,脚下却像扎了根似的不动弹,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遵从总统领的命令,心中的悲愤根本无法消除。 跟着越千山与京兆尹同来的还有三殿下府中的门客卢敬仲,他得到越千山的允许,和霍天豪单独谈了一会儿,不知说了什么,霍天豪终于肯带着自己卫所的昭行卫离开了中垒府了,可是之后他并没有回到昭行府,而是砸了上京城内的几家店铺、酒楼,昭行卫对其中的人也是无所顾忌,尽数杀戮,而其中的那些人也没有束手就擒,反倒是和昭行卫搏杀了起来,甚至杀了好几名昭行卫。 越千山今早也对他进行了惩罚,罚俸一年,禁足两个月,也由此可见越千山也是护短的人啊,要不然就凭闯中垒府这一件事就足够判霍天豪充军流放了。 顾空弦与谢羽听到消息,心中也有了大概,那霍天豪果然因为弟弟的死而悲愤,不管不顾竟然公然打进中垒府了,之后被越统领叫停。卢敬仲和霍天豪单独相谈,肯定又是祸水东引,让霍天豪去找冬蛇的麻烦,那几处店铺、酒楼都是昭行卫已经探查清楚了的冬蛇据点,想来霍天豪的头脑也被悲愤冲得有些昏,被卢敬仲伶牙俐齿给说动了。不过这样一来,这个局就更乱了,本来这两位总旗就准备今天去冬蛇的据点探查,希望能找到邵思,看来他们又要找其他的突破点了。 两位总旗带着宗洛出了府,来到了大街上,宗洛时而看看两位总旗,时而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想说的吗?”他的样子早就落到两位总旗的眼中。 宗洛低着头想了想,然后一抬头,认真地说道:“我想说多谢两位大人昨天那样的护着我,因此还受了伤。” 谢羽嘿嘿地笑着说道:“昨天不都谢过了吗,我们也是说你是破案的关键,必须要保你周全,当然了,你要非谢不可也行,记得以后请我喝琼浆楼的美酒,请我玩怡情馆的姑娘就好了。” 宗洛知道谢羽在说玩笑话,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两位大人说我是破案的关键是不是敷衍,但两位大人为我受伤,我却帮不上任何的忙,我……请两位大人让我做些什么吧,我不希望再成为大人的累赘,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不会什么,什么可能都做不好,但我肯定会认真的去做,我肯定……” 顾空弦的手盖在了宗洛的头上,他一下子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宗洛昨天翻来覆去地想了半个晚上,两位总旗为自己受了伤,而在那个时候自己却像个傻子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恐惧极了,他能感受到那些黑衣人所散发出的杀气,完全被震慑住了,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累赘的话,两位总旗说不定早已经突围而出,不会受这么多的伤,他因此很难过,他不想这样的,他想每个人都好好的,虽然与两位总旗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感觉昭行卫真的不像是传闻那个样子,至少顾空弦与谢羽都是很好的人啊。宗洛他希望自己也能尽一份力,让这事能快一点结束就快一点结束,不要再有人受伤,不要再有人死亡。 顾空弦轻声地说道:“是因为我与谢总旗受伤了你心有愧疚?” 宗洛确实是这样的感受,便点点头。 顾空弦好像是轻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道:“宗洛是吧,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很好却又非常不好的品性,你总是在顾及别人的感受,总是怕因为自己而使别人怎么怎么样了,总是想自己要做些什么,这样别人就会满意,还总是想要天下太平,安安稳稳。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要做些什么?想没想过如果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要怎么办?” 宗洛被顾空弦说得愣愣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听到这段话感觉好像也是如此,可这样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两位总旗带着宗洛进到一家茶楼,坐定之后,顾空弦要了一壶白毫银针,谢羽想要壶酒,可是茶博士面有难色地说这里不卖酒,他心中胆怯,毕竟从衣着上可以看出坐着的可是两名昭行卫总旗,若是生气了,瞪瞪眼这个茶楼就要完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去找掌柜商量去外面买酒送来。 谢羽听茶博士这么说,再闻这里满满的茶香,顿时没有喝酒的想法了,只是让茶博士多拿些糕点过来。 茶博士听谢羽这么说,如蒙大赦,赶忙去准备了。 顾空弦低头看到宗洛的小脸十分纠结,不禁笑了:“怎么?还在想我刚刚的话呢?其实我说的也没错,人嘛,总要考虑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如果总是考虑别人,那就是为别人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你的顾虑太多也太过幼稚,试着坚持你自己想要的,不管有什么影响,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只有这样,纵然可能会失去些什么,但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 宗洛认真地品味着顾空弦的话,可是他却并不愿意去认同,好像心中有什么在排斥一般。 “你好像与那个小女孩有着什么约定吧?”顾空弦的话让宗洛一惊,记得那天夜晚只有自己和安瞳两人,他怎么会知道? 顾空弦接着说道:“成为一代名将啊,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目标,可是依着你现在的性子想要实现可真没什么希望,毕竟你缺少太多的东西了,不过人总会长大的吗?经历了一些事便由不得你不改变了,曾几何时我也如你一般。”说着,顾空弦好像有些自嘲般地笑了。 这时候茶博士也将白毫银针与糕点送来了,并为三位将茶水倒入紫砂茶杯之中,然后讨好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 顾空弦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然后抿了一口,细细地品味,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情:“不错不错,香气清鲜,滋味醇厚,果然喝茶要来这样老字号的茶楼。” 听到顾空弦这样说,茶博士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谢羽的表现又马上让他这口气憋在了胸口。 茶楼的糕点都是小巧精致,可对于谢羽这种要吃就吃饱的人,茶博士特意多拿来些的糕点却是让谢羽一口一个,顾空弦刚喝口茶的功夫儿就已经吃得精光,不满地责怪茶博士不大气,才给拿来这么点吃的。没得奈何,茶博士只能再去取糕点了。 无聊的谢羽这个空当便拿宗洛取乐:“怎么了小子?让顾白脸说得闷闷不乐的,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你想想,就说去青楼嫖姑娘,你能为了让那娇美的姑娘轻巧些,然后付过钱之后就干趴着?当然不能这样啊!咱男人必须得尽兴啊,只管按自己的本性,别管姑娘在下面怎么叫唤,记住了,我们去青楼不是和姑娘干趴着,而是要把姑娘干趴下!其实这样她们还更高兴呢。” 谢羽说话无所顾忌,而且音量还不低,茶楼中的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但知道说话的是昭行卫的总旗,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显露,都连忙低头喝茶。 他这样直白地说着低俗的话,让宗洛不禁脸红,顾空弦则是习惯了他这样,只是轻笑地说自己要表述的意义可是与谢羽的比喻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宗洛为了避免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向顾空弦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自己和安瞳的约定他会知道? 谢羽抢先意气扬扬地答道:“上京城内还没有什么昭行卫不知道的呢。” 宗洛很自然地再问道:“那这次的元凶是谁啊。” “不知道!”谢羽说出这三个字没有一点要脸红的迹象。 ------------ 第三十三章 御史大夫文如秋 茗香茶楼有上百年的历史,是真真切切的老字号,茶叶的品质与烹茶的技艺都是首屈一指的,很多大人物也都愿意来这里饮茶。朝堂之中的文官领袖,御史大夫文如秋每月初七,若无他事缠身,便会来到这里二楼的雅间,用去小半个上午的时间品茶。 今天正好就是初七,在顾空弦要的那壶白毫银针几乎水尽的时候,文如秋出现了,面容古井无波,身穿一袭青色长袍,从人也只有一个小童。 茶博士看见了文如秋连忙上前,恭敬地将文如秋往二楼引去。 这时候宗洛也起身了,不过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去吧。”顾空弦给他以鼓励。 宗洛往出迈了几步,可是又回头看向两位总旗。 谢羽边往嘴里塞着糕点边说道:“你小子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要协助我们吗,就让你陪老头子聊聊天都这么扭捏啊!” 宗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呼出去,心中也不断给自己打气,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凭借一瞬间激发的勇气,宗洛噔噔噔地上了二楼,正好看到刚刚那名小童在一出屋门前站立,想来文如秋便是这其中的雅间。 “讲武堂学生宗洛,请求拜见御史大夫文大人。”宗洛也晓得礼数,先向那个小童这样说道。 那小童眉清目秀,两眼很好奇地看着宗洛。之前文如秋就曾交代过他,今天肯定会有人到这里来拜见,让他不要阻拦,这小童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大人物,不想竟然是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少年。 “进去吧。”小童侧开身子,将屋门打开。 宗洛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这小童连请示都没有就直接放自己进去,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谢,进到屋内。 屋内的文如秋正在品茶,看到宗洛进来,也不惊讶,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坐吧。” “哦。”宗洛呆呆地坐了下来,可又想到失了礼数,连忙又站了起来,施礼说道,“讲武堂学生宗洛,见过文大人。” 文如秋慈祥地笑道:“不用拘礼,只管坐下吧,你来这里,是顾空弦与谢羽两位总旗让的吧,是为了那件凶案?” 宗洛吃了一惊,文如秋那深邃的双眼好像能把自己看透一般,不过他也照实回答,的确是两位总旗让他来的,不过却不是为了那件凶案,只是说让他上来与文如秋闲聊,宗洛不知用意是什么,摸不到头脑。 文如秋好像也没有想到让宗洛来这里只是闲聊,不过他却没有惊讶,反而是与宗洛真的闲聊了起来。 “想来两位总旗正在下面饮茶吧。” 宗洛越来越吃惊了,面前的文如秋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想想那小童并不通报便让自己进来,也应该是文如秋已经算到了会有人拜访。 “文大人怎么知道?”宗洛不禁问道。 文如秋喝了一小口茶,眯起眼睛细细品味其中滋味,然后说道:“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宗洛不知什么滋味涌上心头,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文如秋提起茶壶,将自己的茶杯满上,然后又把一个空茶杯放在桌子上,同样倒上茶水。 “其实只要看到你在这里,可想而知那两位总旗也肯定就会在附近,毕竟你会是破案的关键啊,昨晚他们两个居然还为了你身陷险境,那肯定不会放任你一个人独行的。” 宗洛一想,也果然是这样,但马上想到文如秋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昨天那些黑衣人真的就是冬蛇?虽然两位总旗只是让他上来与文如秋闲聊,但宗洛认为肯定是想让自己从文如秋这里探出些口风。 “都让你坐了怎么还不坐?来,坐下喝杯青茶。”文如秋的话打断了宗洛的思路。 面对着御史大夫,宗洛连忙口称:“怎敢怎敢。”还是站在原地。 文如秋伸手示意让宗洛坐下,说道:“今天这里只有两个在这茶楼碰到而又坐下闲聊的人,没有什么御史大夫,也没有什么探案少年。” 宗洛脸一红,连忙称谢坐下,然后看着桌上不到半臂远的那杯茶,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文如秋是在给自己倒茶,这让他受宠若惊。 “尝一尝这青茶。”文如秋说道,“我可是不爱茶之人,茶的优劣我也品不出来,不过这青茶喝下去有甘甜的味道,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要这么一壶。” 宗洛谢过,学着之前顾空弦的样子抿了一口,刚刚入口有那么一丝茶的苦味,不过茶水流入咽喉,却又感觉齿颊留香,回味甘甜。 “怎么样?”文如秋问道。 宗洛其实并不爱喝茶,这青茶的确给他特别的感觉,可也算不上喜欢,也只能说着不错,然后好像是为了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直接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全倒入嘴中。 文如秋目光如炬,很容易看穿宗洛的想法,不过并没有什么不快,反而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牛嚼牡丹,上品的停云乌龙哪是这个喝法。” 宗洛有些尴尬,那文如秋又是一笑:“其实我自己又何不是牛嚼牡丹?这上品的停云乌龙我也只是能喝出些甘甜的味道。” 宗洛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又是这样的氛围,实在是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好,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笑。 “怎么?不愿意与我这个老头子闲聊?很枯燥是吧。”文如秋说道。 宗洛连忙摇手:“没有,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如秋捋着胡须,笑道:“难得老头子我今天竟然有兴致有你这孩子闲聊,那么你要是不觉得闷的话,那便我决定聊些什么。” 这样宗洛感觉轻松些,点头应下。 “那么就说说二殿下与三殿下吧。” 宗洛本以为文如秋会聊聊天气之类的闲话,没想到一开口却是这样的大事,把宗洛惊得是目瞪口呆,这两位皇子争嫡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文如秋可是参与其中,并且是二殿下一系的领袖啊,谈论这个也算作闲聊? 文如秋继续说道:“你对两位殿下有了解吗?” 宗洛为难地说道:“只是知道三殿下不久前平定了巴蜀之乱,二殿下却是一点不知。” 文如秋又倒满了一杯茶,说道:“三殿下勇武过人,心志坚毅,行事果敢,有一代雄主之质,而二殿下才智平庸,厌烦政事,喜爱的是书画歌舞,若说有什么优点,大概也只有宅心仁厚了,可是古往今来,在皇子争嫡中最不能有的便就是宅心仁厚。” 宗洛不知为什么文如秋如此夸耀对立的三殿下而贬低支持的二殿下,好奇心起,认真地往下听下去。 “三殿下尚武,十二岁的时候便入虎贲营操练,之后多有战功,结识军界众多将领,直到数月前平定巴蜀之乱,真可谓是声名隆盛,军界归心,但是,我绝不能让三殿下登上大宝。” “为什么?”宗洛脱口而出问道。 文如秋收起了笑容,面色坚毅,说道:“三殿下固然胜过二殿下,但性格刚烈,尚武轻文,若果真登上大宝,必然会重用武人,贬低文人。可是治国不比打仗,武人为政,处事厌繁杂多决以喜恶,难依法度而行,岂非儿戏?” “那二殿下不是不如三殿下吗?为什么文大人还要投入二殿下的府邸?”宗洛这时候已经融入其中,真的如闲聊一般。 “三殿下刚愎自用,他人之语很难动摇其决定,若他得登大宝,必然文人遭殃,法度削弱,甚至还可能出征羯胡、南蛮,这都对社稷安稳不利。而二殿下性情温良,敦厚淳朴,虽然才智平庸,但我文如秋虽已老朽,也可尽余生辅佐,定保玉律金科,法度不失,朝堂安稳则天下太平。且如今文官一系多有忠贞能吏,纵我死后,也足以辅佐二殿下治理天下。” 文如秋说得有些激动,脸上微微泛红,可能口也有些干燥,直接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继续说道:“可惜现在形势于二殿下大大不利,上京之中的屯兵六营与羽林军好像都投入了三殿下的府邸,金吾中郎将南复开是三殿下提拔起来的也不必说,禁军统领陈骏是个忠君的人,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投向任何一个皇子,而昭行卫则是一直保持中立,也就是说,二殿下没有任何一支可以依靠的部队,若是三殿下强行以武力夺嫡,那么二殿下只能任其宰割。” “那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兄弟不能和平相处?” 文如秋斩钉截铁地说道:“政治不容得妥协!三殿下有他武人的勇武,老朽未必就没有文人的智慧。” 这时候一壶茶已尽,文如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长袍,说道:“可能太长时间没有这样这样闲聊了,今天见了小友,不知为何说了些不该说的,果然是老了啊,我也该回府歇息了,他日再会了小友。” 宗洛连忙起身行礼,说道:“大人慢走。” 外面那个小童在这个时候也打开了房门,恭敬地跟随着文如秋离开了茶楼。 宗洛等到文如秋走后,也要下去向两位总旗回报,来到楼下,只见那桌子上几乎摆满了糕点的碟子,只不过糕点都已经只剩下了残渣。 两位总旗等到宗洛坐到椅子上之后便问询都说了什么,宗洛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全部都说了出来,也不管犯不犯什么忌讳。 听后两位总旗好像在细细琢磨着什么,宗洛也来了精神,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不会真的是去闲聊,肯定是探口风,只是不知道两位总旗会从其中发现什么。 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宗洛着急了,主动问道:“两位大人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顾空弦说道:“本来让你上去是为了替我们证实一件事情,不过……文如秋他为什么要向你说那些话?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宗洛不解:“能暗示什么?可能是闲聊他随便找个话题。” “笨啊!”谢羽说道,“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那文如秋可都成精了啊,会这样大意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分明是要借你之口,向我们暗示些什么。” “那他要暗示些什么?”宗洛很虚心地请教,可是被谢羽一句不告诉你给轻易打发了。 ------------ 第三十四章 冬蛇出洞 接下来的几天,宗洛跟着两位总旗是满上京城的转悠,据他感觉,整个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差不多有一半是全部走遍了,店铺进了不下数百家,有时候还要频繁地回到昭行府去整理其他昭行卫收集到的情报。 谢羽与顾空弦在筛查情报的时候也从不避讳宗洛,宗洛他也不笨,通过观察也发现了两位总旗的意图,这些天的查访都是为了找寻冬蛇的踪迹,但收效甚微,虽然也找到几处冬蛇的据点,可却都是无关紧要的,很难从这些据点顺藤摸瓜,揪出邵思来。 就在两位总旗侦办此案进展缓慢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了,卢敬仲乘轿回三殿下府时遭到袭杀,几乎可以确定就为冬蛇所为,袭杀行动十分犀利有效,可是卢敬仲也并非庸人,轿内的人不过是他一个替身,而他真身早就已经从其他秘密路径回到了三殿下府中,能让探查情报仅次于昭行卫的冬蛇有这样的误判,也可以显现出卢敬仲的手法高超。 冬蛇针对卢敬仲的袭杀失败了,可三殿下的怒火却是被点燃了,卢敬仲虽然无官无职,但却是他府内的第一谋士,心腹之人,既然冬蛇已然亮剑,那么三殿下又岂有不接之理? 中垒校尉宁飞远、步兵校尉昌安道、金吾中郎将南复开三人领着属下满城搜捕冬蛇,一时间,上京城内人心惶惶,都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恐怕殃及到自己。 谢羽与顾空弦得知这个消息都愁眉不展,他们已经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茶楼那次,文如秋要暗示的就是自己要向三殿下一系动手了,否则的话恐怕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果然,冬蛇出洞,一上来便是要斩落三殿下的智囊,可惜却是失败了。 两位总旗的头也因此疼了,本来是一件谋杀昭行卫的案子,不知怎么水却这样的浑了,文如秋与三殿下的较量已经不再是朝堂上的互相攻讦,而是赤裸裸地要刺刀见红啊。 “怎么会这样?”谢羽有气无力地问着。 顾空弦也是眉头紧锁,说道:“这个局越来越混乱了,如果按照原来的推断,邵思是元凶的话,那为什么文如秋要在这个关头去招惹三殿下?会不会这件案子的确是三殿下府做的,只不过他们一直扰乱我们的判断,让我们的矛头指向文如秋,所以文如秋不再坐以待毙,用冬蛇进行反击。” 谢羽想了想,说道:“在霓裳天阙那次我们的判断绝对不会错,除非这件事卢敬仲做得十分隐秘,在屯兵六校尉中,就连澹台启瑜都没有得到一丝口风,并且还没有用到宁飞远。也有可能文如秋这样做同样是扰乱我们的判断,只不过细想想,代价太大,所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顾空弦叹了一口气,在昭行卫中这么多年,这样棘手且扑朔迷离的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十多天的调查竟然找不到任何头绪,反而事态越发地严重了。 “冯建。”顾空弦将自己卫所内一得力之人叫来,吩咐道,“去找人暗中盯住宁飞远,在三殿下府周围也要加派人手,查询可疑之人,而且还要尽快摸清冬蛇重要据点以找出邵思。” 冯建应下便往外走,刚到门口顾空弦又将他叫住,补充道:“再派人去盯讲武堂的魏子鸣。” 宗洛一惊,连忙说道:“魏教习怎么会有嫌疑!” 顾空弦按了按头,低声说道:“现在任何可能都会存在,容不得我们半点疏漏,甚至我都开始怀疑,上京之中,除了霍总旗提到过的枪术高手外,还有其他人隐藏的很深,未被发现。” 如今两位总旗虽然身在局中。无法理出头绪,但还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杀死钱倜与孙图的不会是宁飞远,定然会是邵思,或是还未可知的其他枪术高手。至于那名持枪黑衣人是不是凶手却并不肯定,也有可能就是宁飞远受了卢敬仲的指令来扰乱两位总旗的判断,将水搅混。 在两位总旗使出浑身解数无法理出头绪的时候,冬蛇与三殿下一系却是接连不断地袭击绞杀。 中垒营、步兵营、金吾卫一同出动,全城搜捕冬蛇,他们果然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白天就绞杀了五个冬蛇据点,这还是因为之前霍天豪震怒,拔除了许多冬蛇据点,否则他们的成果会更加丰厚。三支部队对于据点中的冬蛇们毫不留情,只要在据点之中的人,便会遭到无情的击杀,完全没有拘捕的过程。 不到几天的时间冬蛇就遭到了两次清洗,但显然只是伤到了他们的皮肉,根本却一点也没有受损。 到了夜晚,就是冬蛇复仇的时候了,那些白日里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冬蛇精英出动了,在月色寂静中,悄悄地潜伏,等待着白天手染同伴鲜血的军士,只要发现目标,冬蛇从不手软,凌厉地发动攻势,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会收割下他的人头,然后在其他军士的惊呼中摆脱他们的追赶,消失在夜幕之中,等待下一次收割的时刻。 就这样,冬蛇与中垒营、步兵营、金吾卫的对抗从不间断,你来我往。 随着冬蛇暴露的据点越来越少,官兵能对冬蛇造成的伤害也随之减少,而官兵为了应对冬蛇的袭杀,加派了近一倍的巡逻队伍,并且每支队伍的人数提高到至少十人,这样一来冬蛇的收获也锐减了下来,并且也有精英损失。 两方的对抗陷入纠结,而上京的治安一时间也混乱不堪,圣上对此也非常不满,责罚了京兆尹,令他尽快整肃上京治安。京兆尹可是有苦说不出,三殿下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冬蛇这边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文如秋有关,他所能做的就是再加派巡逻队伍,期望早早将冬蛇剿灭,否则自己定然会受此连累。 八月十五,仲秋之时,依照礼法,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所以圣上带领群臣于明月坛祭月。而民间却是没有这么肃穆,月满高挂,秋风送爽,且上京城金吾不禁,所以夜晚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富贵人家结饰台榭,邀人设宴赏月,而文人雅士多有结伴于酒楼玩月,作诗吟对,不亦乐乎,至于平常百姓,也都家人团圆,共享欢乐,嬉戏连坐至晓。 在这一片祥和欢乐之下,谁能想得到却是暗藏杀机。 金吾中郎将南复开最近可是焦头烂额,冬蛇的存在让他吃不好,睡不好,手下已经有七人命丧冬蛇之手了,虽然前几天与中垒营军士合作,围堵一伙冬蛇,可谁成想好似铁桶一般的包围却还是让对方逃了,最后的成果不过堵到了一名负责断后的冬蛇,这人也是个狠辣的角色,见逃生无望,当机立断咬舌自尽,不给官兵活捉的机会,而从这具尸体的面貌上也顺藤摸瓜寻到一个冬蛇的据点,可也是人去楼空。 今天的喜庆场面反而让南复开心浮气躁,说不准冬蛇就要乘乱做些什么呢,他严令今晚金吾卫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马虎大意,而且他也亲自带了一个队伍进行巡视。 大街上吵吵嚷嚷的人群让南复开越来越心烦,可他却也没有放松警惕,仔细地审视周边的每一个人。 突然,他发现一个街边叫卖糕饼的小贩,虽然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可疑,但却不知为什么心不由得扑腾一下。 正巧那小贩的目光也转到这边,他看到金吾卫竟然不马上避开视线,反而是冲着南复开笑了一下。 南复开大惊,这小贩必然是有问题的,但是什么让他这么有恃无恐? 南复开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行事自然不会莽撞,没有直接带着身后的金吾卫冲上去拿人,而是心中略一合计,看这小贩并非尾随自己前来,并且自己带队巡视的路线没有章法,所以他的目标定不是自己。 “这附近可有什么要害人物?”南复开低声问到身旁的那名金吾卫。 这名金吾卫名唤杨保,聪明伶俐,缜密强记,深的南复开喜爱,是其心腹之人。 杨保不过仔细一想,便答道:“三殿下府中的卢先生包下了望月楼,就在附近。” 这样!南复开可以肯定那小贩必然是冬蛇了,他们并没有放弃袭杀卢敬仲,目标显而易见。 “召集人手。”南复开将命令传出,手扶在刀柄上,然后带着身后的金吾卫向着那小贩走去。 周围的人群本来看到金吾卫就要本能的要避开,再一看这些人杀气腾腾的样子,都慌张地往两边涌去,唯恐招惹上麻烦, 本来有几个人还在那小贩的摊前要买糕饼,可是看到金吾卫也都散去。 等到南复开带着金吾卫逼近,那小贩不慌不忙,依旧是带着笑,说道:“几位大人也要买糕饼?小人的糕饼肯定是又好吃又便宜,来一块尝尝?”说着,便递过去一块糕饼。 ------------ 第三十五章 望月楼 上京城东有一楼,高四层,两重檐,前朝诗人宋官曾于此作《望月怀远》,诗之曰: 幕落垂明月,皎皎如玉盘。 蟾宫洒匹练,世间满团圆。 游子登高楼,难望故乡人。 仲秋佳节上,怎生泪湿衣? 此楼后也因此更名为望月楼,每逢八月十五,总有离乡入京的文人墨客来此,赏月吟诗,感怀古今。 今日卢敬仲便在其中,包下了望月楼的第四层,这可是赏月最佳的地方,望月楼的主人知道他是三殿下的亲信,不敢不从,而那些文人墨客却为此忿忿不平,一些人围拢在通往第四层的楼梯前,便要讨个说法。 卢敬仲并不恼火,反而来到楼梯,直面那些不满而气愤的文士们。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卢先生不会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吧?”那些人其中有很多都知晓卢敬仲的身份,但还是有人站出来这样说道。 “的确如此,卢先生一人占据了望月楼的第四层怕是有所不妥吧。” “独自赏月岂不孤独?卢先生该是明事理的人,当须如何也不用多说了吧。”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了起来,卢敬仲则是认真地听着,然后说道:“若是让众位上了第四层,那么其他人要来我也无由阻拦,可不怕人满为患?倒是扰了赏月的兴致?” “这有什么?”有人说道,“就如原来一般啊,先入者先得,多少年皆是如此。” 卢敬仲摇摇头,说道:“不好,不好,赏月本是雅事,怎么却如赶集一般。” “那还请卢先生明示,如何是好。” 卢敬仲笑道:“既然皆为文人,自然是要以文会友了。” 众人会意,这卢敬仲是要考诗词,都思索了起来。 忽然,一名看起来心高气傲的文人首先上前,应是心中已有诗词,他吟道: “皎月高悬天际挂, 万丈云楼平地起。 天下寒士登于顶, 且饮杯酒赋诗词。” 卢敬仲心知这名文士是怪自己以银钱包下第四层,然后还用这样的试题来决定谁可上楼,诗中皆是暗讽,也可见这名文士的确心高气傲。 卢敬仲并不恼怒,反而施了一礼道:“未请教。” 那文人挺直身子,冷声回道:“若叶吴劲松。” 卢敬仲微一侧身,说道:“劲松兄,请。” 吴劲松一愣,他本以为自己做了这首嘲讽意味的诗,那卢敬仲即使不勃然大怒,也会找个理由驱赶自己,没想到竟然让自己通过了。 卢敬仲笑着言道:“劲松兄,文思敏捷,从诗中也可看出博大的胸襟,自然有资格上楼赏月。” 吴劲松心中想,这诗中的嘲讽之意很是明显,卢敬仲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却还让自己通过,可见其人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恶劣,他也整肃面容,还了一礼,然后上楼去了。 接下来又有几人站出来吟诗,全都通过了,毕竟能来这里的大部分都不会胸无点墨。 这时,又有一俊俏的年轻文士站了出来,口中吟道: “皎月当空,映照佳人,思绪万千心悲然。 忆昔上京秋寒,江东水暖,天涯也如咫尺。 如今城东城西,一楼一阁,咫尺居然天涯。 可叹经年流转,抬眼望,月有盈亏今朝满,人有离合难再圆。” 卢敬仲听后,言道:“此诗可叹,天涯海角心相印,不知为何一城之中却断了情缘,愚兄不才,若果真有何阻碍,愿且一试,做一回冰人。” 那年轻文人轻轻摇头,面色有些悲怨,但却说道:“不知这首词可上楼否?” 卢敬仲见他不愿说隐衷,但也不强求,说道:“当然可,不过未请教。” 年轻文人行了一礼说道:“停云牧彦。” “请。” 牧彦上得楼去。之后不过一会儿,便有总共二十多名文士上了第四层,至于其他人也只能散去。 上得第四层楼,文士们都找位置坐好,桌子上卢敬仲早就准备好了美酒,可见能上来的人都很满意。 牧彦很随意地找个座位,坐下后看了看周围,那些文士大多都相互认识,攀谈了起来,再看那卢敬仲,坐在一个最好的座位上,脸上带着微笑,自斟自饮。 按说卢敬仲前几天被人袭杀过,他怎么还敢这样无所顾忌的公开出府?整个第四层不过才有护卫七人,其中在卢敬仲身旁持枪站立的那人是个高手。 正是昭行卫第三卫所小旗霍天威。据说是三殿下亲自去昭行府找越千山请他派人保护自己这个心腹门客。越千山便让霍天威去了,为其兄戴罪立功,可减免一个月的禁足。 明月挂在天空,漆黑的天幕更显得它皎洁无比,自古文人墨客多有以以月吟诗做对,如今仲秋月圆,望月楼中的文人墨客自然兴致大发,诗篇连出。其中吴劲松取出一管紫竹洞箫,吹奏了起来,旁边也有人击节而歌,真可谓畅然开怀。 牧彦取出一支曲笛,同样吹奏了起来,竟与吴劲松的箫声天衣无缝。 卢敬仲闭上眼睛,手拍桌面,融入其中。 忽然,牧彦笛声一转,竟然铿锵有力,显然与之前和鸣不符,众人自然听得出来,不想为何出现这种转变。 吴劲松放下洞箫说道:“这位贤弟,何以放肆音律?不合意境。” 牧彦不答,依旧自顾自地吹着曲笛。 吴劲松有些恼怒,声音提高:“好生无礼!” 就在这时,忽然楼下有人惊慌地叫喊:“失火了!失火了!” 众人一惊探头看去,果然下面望月楼的一角起了火,全都慌了神,从楼梯处涌去,逃命去了。 牧彦不动,好像并不关心,卢敬仲也不动,但也放下酒杯,向这边看来。 “冬蛇?”卢敬仲虽然是问句,但其意已是肯定。 牧彦停下笛,点点头:“正是。” “为什么不走?你既然看我不慌,便应知道我已经做下准备。” 这个时候一名昭行卫上得楼来,禀告道:“卢先生,火势已得控制,属下们正与放火之人搏杀,并且也放出了讯号,相信马上就会有人来支援。”说后又下楼去了。 卢敬仲听得禀告没有说话,而是笑脸对着牧彦。 到了这种时候,很显然中了对方的计策,可牧彦不慌不忙,却好像闲聊般地问道:“昭行卫也投靠三殿下了吗?” 卢敬仲回道:“只是暂时合作而已,为了对付你们这群蛇。” “昭行卫一向中立,为何要去三殿下合作?” “很简单,最近这些事情的起因完全就是两名昭行卫遭人毒手,我向越统领证明不是三殿下府做的,那么元凶的势力就呼之欲出了。” 牧彦站起身来,将那支曲笛放入怀中,说道:“那我若是说这件事也不是冬蛇做的呢?” 六名护卫从屋内四周过来,都拔出武器,挡在卢敬仲前面,如临大敌。 卢敬仲也收起了笑容,站起来说道:“是不是冬蛇做的已经无所谓了,至少现在昭行卫已经站在了三殿下府,而你恐怕今天也走不去了。” 牧彦面色如常,随意地从袖口抽出一柄短剑,慢慢地走了过去:“卢先生以自己为诱饵,身为文人却有着亡命徒的胆色,在下佩服,若不是各为其主,很愿意与卢先生交个朋友,只不过情势如此,文大人也常说,三殿下府中也唯有先生可以让他心生顾忌,所以我们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也不得不冒险来此斩落先生的头颅,得罪了。” 卢敬仲也说道:“那还请牧贤弟快些动手,否则马上就会有大队人马赶来,到时候恐怕会让文大人失望啊。” “不劳卢先生费心,留给我的时间还足够。”牧彦突然神色一紧,手持短剑冲了过来,六名护卫早已提防,同时对冲过去,并企图将牧彦团团围住。 论以刀兵,一寸强一寸长,这六名护卫皆是三尺佩刀,而牧彦的短剑不到两尺,若是陷入其中必然是对他不利,但牧彦脚步灵活,身手敏捷,闪转腾挪之间让护卫们完全无法将其合围。 望月楼每一层的空间都很大,所以给了牧彦很大程度发展的空间,但毕竟是面对六名三殿下府中的好手,不可能完全避开他们,但牧彦的战力也觉不容小觑,多以灵巧步法避开刀兵而近身,短剑这时候就会发威,接连两名护卫受到了伤害,也多亏他们以多打少,可以相互救险。 嘡嘡,牧彦的短剑接连格挡住两次劈砍,出人意料地禁住了刀势,然后他飞身一腿踢开其中一人,借势往前一窜,竟然越过了所有护卫,向着卢敬仲冲去。 护卫们心中一惊,连忙追赶上去,可是速度却是不及牧彦。 噔噔噔,一名昭行卫又上楼来,应该是即时禀告楼下的情况,可刚刚上楼就看到牧彦正要经过身旁,而后面那些护卫大喝着要阻拦牧彦。 这名昭行卫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抽出佩刀,可牧彦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也不理他,直接从身边掠了过去,昭行卫恐怕卢敬仲有失,也跟了过去,想要从后面解决了牧彦。 霍天威手持长枪,上前一步,便要拦下牧彦。 牧彦知他是名高手,不过并没有闪开,反而抢攻了上去。 ------------ 第三十六章 蛇拦路中 “上!”南复开一声令下,身后的金吾卫一拥而上,气势汹汹。 那卖糕饼的小贩好像是慌了神,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喃喃说道:“各位大人息怒,小人哪里有做错的吗?若真的是有,小人改就是了,别这样啊!” 一名金吾卫近前抓住这小贩的手腕,喝道:“少他妈的废话!”可他这话刚说完便痛嚎了一声,原来那小贩手腕一翻,反握住这名金吾卫的手腕,猛一用力,竟将金吾卫骨头掰断了。 蠢货!南复开心中暗骂一句,刚刚那种时候就应该直接上刀招呼了,难道自己不明言他们就不懂吗! 看到同伴遭殃,其他金吾卫也醒悟过来,不由分说,向着小贩砍了过去,那小贩也是灵活,就地一滚,竟然钻到他的糕饼摊下,然后猛地将摊子用力一推,摊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四散开来,金吾卫们的脚步也微微一停,可就是这么个瞬间,小贩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钢刀,一名金吾卫来不及反应,被那小贩用刀在脖子上一扫,一条血线出现,随即血喷如泉,倒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金吾卫们怒火中烧,劈刀砍来,那小贩也是警觉,见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不敢硬拼,反而是向一旁跑去,进了一家米铺。 金吾卫哪里肯舍,追了进去,南复开却是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连忙喝止,但还是有几名金吾卫进去了。 啊!啊!米铺中传来惨叫声,看来进去的金吾卫肯定遭到了伏击,怕是不能幸免。 南复开眉头紧皱,思量一下,本想是能先手除了那名冬蛇,然后等到附近的队伍过来汇合再去望月楼救援,对于自己便很保险,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冬蛇是早有准备,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望月楼,难道是为了截杀自己? 南复开眼睛一转,口中命令道:“不管他们,先去望月楼。” 金吾卫们心中恨恨,但长官下令又不敢不从,随着南复开往望月楼去了。可刚刚走开不远,那个小贩带着几个人从米铺里出来,提着钢刀便追了出来。金吾卫心中这个气啊,这些人太嚣张了! 南复开却是心中明了,刚刚要带金吾卫离开本就是一次试探,冬蛇追赶上来也印证了心中的想法,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卢敬仲,现在只不过是拖住自己,南复开嘴角露出笑容,直接下令让金吾卫回头拼杀。 他做得好打算,心中不知望月楼有何危险,不如先和这些冬蛇纠缠起来,等到形势明了、己方队伍汇合后,再做判断,即使之后有人怪罪也有托词。 暗中有一个人影在远处观察,看到冬蛇与金吾卫厮杀了起来,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文大人所料,南复开的心思的确如此,既然这样,现在用不到太多的冬蛇就可以拖延住了,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向下一个地点去了,他要去狩猎自己的目标。 中垒校尉宁飞远带着一支队伍在玄武大道巡视,今天本来他也应该在百官之内随着圣上去明月坛祭月,可是最近冬蛇频繁生事,还有一些人趁着现在想要浑水摸鱼行下作之事,所以上京城内治安因之混乱,他与南复开、昌安道也只能带着下属四处巡视。 “大人。”一名军士跑来,说道,“卢先生遇险,有人通报让我们迅速救援,就在城东望月楼。” “什么!”宁飞远吃了一惊,不知卢敬仲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轻身犯险,并且还没人之前告知自己,这匆忙之间的救援很难保证他的周全啊。 “通知其他队伍,赶往望月楼。”宁飞远吩咐完毕,首先跑了出去,身后的军士也随之迈开步伐。 但宁飞远带队没跑出多远,前方一大股人群向这边涌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惊慌,其中还间杂有人呼喊:“杀人了!杀人了!” 宁飞远心有不详,怎么会这么巧?自己赶去救援,而在街中却发生杀人事件,他直接拽住一个惊慌的差点撞到自己的人,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被人抓住,心中更慌,挣扎几次都没挣脱,这才仔细地看着抓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名军官! “发生了什么事!”宁飞远看着这个呆呆傻傻的人,语气强硬地再问道。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呼喊杀人了,然后人群骚乱了起来,对了对了,我还看到有人身上好像有些血迹,不过太匆忙没有看清,就跟着人流过来了。” 该死的冬蛇!宁飞远心中烦躁,这不用说,肯定是冬蛇搞的鬼,煽动人群发生骚乱,那所谓身上有血迹的人也肯定是冬蛇涂装的,为的就是延缓自己去救援的脚步。 宁飞远松开那人,高声喝道:“中垒校尉在此,前方人等速速让开道路,否则必将惩办!” 宁飞远的声音竟盖过了嘈杂,人们听到心中有所畏惧,向两边散开,可一时间纷乱不堪,难以让开道路。 “强行冲过去!”宁飞远当机立断,下令道。而他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之前那人还没走,心中不由得一紧,凭多年的直觉感觉到了一股危机,身子立马往边上闪去,可还是稍慢了一些,腰间出现了一道伤口。 身后的军士们也发现了宁飞远受伤,且惊且怒,都抽出兵刃向着那人砍去,那人一击没有击杀掉宁飞远,随即后撤,混入人群之中。 “回来!”宁飞远捂住腰间的伤口,喝令道,他不知道那些混乱的人群中还藏有多少冬蛇,不想让自己的部下犯险。 军士们听得命令,也只能回来,可是异变再生,又有几个本来惊慌的人眼睛里闪出一抹狠辣,从身上拔出匕首,向着最近的军士冲去。 “小心!”宁飞远虽伤,但注意力并未分散,一直留意着慌乱的人群,这看到冬蛇露出锋芒,立马出声提醒,但冬蛇身法太过迅捷,出手太过凌厉,三个离人群近的军士来不及反应便被匕首封喉,其余几人虽然避开致命伤,但还是受伤,而这些冬蛇只有一击,无论成功与否都退回人群,消匿踪影。 军士们虽怒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退回被动警戒,宁飞远也将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虽然稍微一动弹也隐隐作痛,但还是可以忍住的。 有了军士们的呵斥,人群的骚乱也随着不断散去而平息,不过一会儿,前方的大道空无一人,摄于军士们的气势,来不及离开的人也全都躲进了旁边的店铺,空荡荡的大街满是散乱的摊子与杂物,同样还有那三名死去的军士的尸体。 “走!”宁飞远不顾自己的伤势,看到前方路清,再次下令前进,去往望月楼救援。 身后的军士看到宁飞远这样坚决,也不好阻拦,边听令前行,同时心中也警觉提防,不知敌人是否还在暗中窥伺。 仲秋佳节,街上自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过了那段发生骚乱的街道,行不多久,便又被喜庆的人群阻碍的步伐。 军士们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气,想平日里大摇大摆的他们,哪里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自己是官兵,明明行在大道上,此时却像个盗贼一般谨小慎微。一见道路不畅,有几个压不住火的军士便扯开嗓子用难听的话语呵斥着前方,让人群速速闪开一条道路来。 人们虽然对军士们的呵斥心有怨言,可又不敢不让,所以纷纷向两边闪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几名手持兵刃的人,向着军士们冲来。 军士们早有防范,看到敌人出现,心中的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拦住了那几名冬蛇,拼杀了起来,虽然之前冬蛇杀了三名军士,但也是趁他们不备,这回直面相接,军士们本就不弱,并且平日里训练,相互都有默契,所以完全抵住了冬蛇的攻势,甚至以人数优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就算此时冬蛇退去,恐怕也得留下几具尸体。 可冬蛇的攻击并不止于此,两旁的店铺中又窜出了十数人,不理正与军士们恶战的同伴,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垒校尉宁飞远。 此时宁飞远身旁还有十名军士护卫左右,见有敌人来袭,并没有冲上前去厮杀,而后各个手持兵刃严密地护住宁飞远,知道长官负伤,恐怕敌方趁乱对其不利。 这些冬蛇气势汹汹,奋不顾身,好像疯了一般地不断冲击着军士组成的护卫人墙。 仅仅只有十名军士,并且他们心中还有顾忌,渐渐支撑不住护卫人墙,而那边与冬蛇纠缠的军士也发现了这里的境况,分出一部分人想要支援,可没成想第三拨冬蛇又出现了,虽然人数不多,但足以拦住支援。 护卫宁飞远的军士已然抵挡不住,其中一人刚刚挡住一击,不成想一柄锋利的刀刃向着他的胸膛挥来,眼看他来不及格挡便要中招的时候,忽然宁飞远拽住他,手上用力,让他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护卫人墙出现了一个漏洞,可还没等冬蛇冲进去,宁飞远却是冲出来了,长枪摆开,威力显现,先是将一名冬蛇击飞,然后回身一刺正中另一名冬蛇的心口。 冬蛇完全没有想到宁飞远如此凌厉,虽然受伤但还敢主动出击,纷纷避让开来。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昌安道的身上,此时他也被冬蛇阻拦在路中,无法赶往望月楼。 ------------ 第三十七章 毒蛇 冬蛇这次计划周密,准备充分,望月楼中以牧彦为主攻,要杀卢敬仲。虽然卢敬仲以自身为诱饵,想要引出冬蛇,然后再知会南复开、宁飞远与昌安道三人带队围剿,可冬蛇早已定下对策,成功牵制住了这三人,一时之间他们不会有效增援的。虽然还会有附近巡逻小队赶来,但散落在望月楼附近的冬蛇足以应付。 且说那牧彦向着卢敬仲冲去,可中间还有霍天威守护,着实是不好办,但牧彦却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霍天威手持长枪,双眼盯住牧彦,见他近前三步,长枪猛地横抡过去,牧彦知道厉害,没有硬抗,止住去势,待长枪扫过,再次突前,短剑冲着霍天威的胸口刺去。 霍家枪法不同凡响,怎么可能让牧彦轻易得手,只见霍天威回枪再打,利用长枪对短剑的优势避开牧彦,并且连刺带打,攻势不断,牧彦不得已只能闪转腾挪,避其锋芒。 这时候那名刚刚上得楼来追赶牧彦的昭行卫也到了,从后面一刀劈向牧彦,牧彦好像后脑长眼一般,侧身翻腾,躲过了这一刀,接着不再向前冲,反而退到窗边,距离霍天威有六七步之远。 霍天威为了照应身后卢敬仲,并不追赶,但那六名护卫显然不用有这种顾忌,围拢了上去。 牧彦看着逼近的护卫们,不慌不忙,却是笑道:“莫不是真的以为冬蛇的目标是卢先生吗?” 卢敬仲同样笑道:“难道不是吗?愿闻其详。” 牧彦靠在窗边,随意得很,说道:“请想,先生以身为铒,要钓冬蛇,又怎知我们冬蛇不是以先生为铒?” “何意!”卢敬仲有不好的预感。 牧彦在这个时候竟将短剑收回,而不过两三步外的护卫们因为卢敬仲与他谈话,再加上已将他围住,就算牧彦冲窗而出,这可是四层楼啊,跌落下去不死即伤,所以也没有着急上前拼杀,在他们眼中牧彦已经无路可走。 牧彦不紧不慢地说道:“卢先生本想以自身为饵,诱我冬蛇精锐来袭杀,选在这望月楼也是为了更好地困住我们吧,然后再让宁飞远、昌安道、南复开三人带队前来围剿,这望月楼便要成为我冬蛇精锐的葬身之地。为了事先不泄露,甚至都没有提前通知这三人,让我们冬蛇认为就算有问题,蹊跷也只是出在望月楼中。” 卢敬仲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说道:“没想到竟被你们看透了,但这又如何?传闻冬蛇之中有七条最毒的蛇,想必你就是之一,恐怕这望月楼便要是你的丧命之所,只是可惜,原以为会至少杀三条蛇的,怎么只有一条露头了?” 牧彦的神态依旧是自信满满,并不为自己担心:“因为别的蛇正在猎杀其他人啊。” 卢敬仲听他这么说,立马清楚了冬蛇的策略,心中一惊,但脸上并不显露出来。 牧彦继续说道:“卢先生这个饵实在是太诱人了,不仅吸引来了蛇,还将巡城的队伍吸引过来了,不过这样一来能去支援那三位大人的队伍恐怕就不多了吧。冬蛇的胃口从来都是很大的。” 果然如此,冬蛇利用卢敬仲来吸引巡城队伍,然后再派人阻击宁飞远、昌安道与南复开,恐怕真正的目标就是他们三人。 “先生小心!”霍天威突然喊道。 卢敬仲又是一惊,只见那名刚刚上楼来的昭行卫竟然出刀向自己砍来,他连忙向后退去。 那名昭行卫虽然抢的先机,但霍天威的反应也是非常快,仗着长枪的长度后发先至,挡住了这一击。 “什么人!胆敢冒充昭行卫!”霍天威大喝一声,身子也同时向前要继续阻拦,长枪隔开卢敬仲与那人。 那人绝非庸手,钢刀压住长枪,而霍天威哪能让他如此,猛地一抬,却没想到那人原来只不过是虚招,瞬间收回刀,霍天威的长枪不由得用力稍猛抬起,让守护卢敬仲的屏障消失了。 与此同时,窗边的牧彦迅速又将短剑抽了出去,围住他的护卫注意力都分散到卢敬仲那边,对牧彦的突然发难没有及时反应,登时一人丧命,一人受伤。其他人也是手忙脚乱接住牧彦的攻击。 比起护卫们,卢敬仲的处境更加糟糕,那人利用长枪抬起一瞬间上前一步向卢敬仲劈砍过去,卢敬仲虽然是个文人,但其骨子里却有一股血性,在这个关头不退反冲,用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不过也马上变招,用膝盖顶住卢敬仲的小腹,钢刀刀锋向下往回一拉。 只见卢敬仲先是吐了一大口血,然后钢刀触及背后,血痕随着刀锋的回拉,从后背到左肩而出现,幸好霍天威的枪快,打断了刀势,卢敬仲也是没有因为伤痛而坐以待毙,侧身就地一滚,来到了霍天威的身边,避免那人继续追杀。 “好算计,阁下也是七条毒蛇之一吧?”卢敬仲站起身来,咬着牙忍住后背的伤痛,也可见他骨子里的确有武人的血性。 “冬蛇宇文选真。”那人答道,他心中也暗道可惜,刚刚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击杀掉卢敬仲,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奋不顾身地扑来,心中还顾忌霍天威,所以匆忙间的动作还是有所偏差。 那边的护卫们渐渐缠住了牧彦,也可以说是牧彦牵制住了护卫,而这边霍天威护住卢敬仲,对宇文选真正面对峙。如今的情势大致是势均力敌,若有哪一方打破平衡,那很有可能取得满意的战果。 打破平衡的又是冬蛇,窗口突然蹦进来一个人,想这人定然是早早就在房顶隐匿,寻觅一个时机,身手利落地翻进屋来,正好这个窗口背对着卢敬仲,这人手腕一抖,一柄小刀向着卢敬仲的后心飞去。 霍天威也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得后面有异声,想也不想,直接一把抓住卢敬仲向一旁掷去,但那小刀好快,虽然因为卢敬仲身位移动,但还是那柄小刀还是没入到他后心偏上的位置。 有空隙!宇文选真手持钢刀向着还在空中的卢敬仲去了,依照他心中计算,卢敬仲落地的一瞬间足够他砍下一刀了,这次总不能让他再侥幸躲过了。 宇文选真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这次霍天威都未必能再拦下,毕竟还有一名冬蛇高手在旁窥伺,并且那名高手也做出了预判,有一柄小刀飞了进去。 此时霍天威的举动有些诡异,并没有赶去再为卢敬仲解难,反而是冲着后来的那个冬蛇去了。 宇文选真不理霍天威的选择,他这一次非要斩杀了卢敬仲不可,可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那卢敬仲跌落在地,谁知那块地直接塌陷了进去,卢敬仲也随着散落的木板掉了下去。 宇文选真没有想到这个变故的发生,再看塌陷的边缘很是整齐,定然是有人事先布置妥当的,只要在这里用力就可以塌掉,不失为逃脱的一种好办法。他刚想蹦下去追杀卢敬仲,可是那边的试试注意情况的牧彦和后来的冬蛇一同喝止住了他。 宇文选真听得没有蹦下去,而是伸头向窟窿里看去,只见下面张了一个大网,若是自己头脑一热真的跟着下去,那便是自投罗网啊,看来卢敬仲早有准备,想要趁这个机会杀他是不可能了,打消了追杀念头的宇文选真转身去对付霍天威。 逃脱到第三层的卢敬仲被早已等候的军士接应下来,这时候他身上鲜血淋漓,多处受伤,但脑子还是清楚,心中暗呼好险,看来牧彦刚刚的话言不尽实,冬蛇很可能的确去趁机阻杀宁飞远三人了,但自己也是他们眼中的目标,要不然也不会其中的三条毒蛇都来此处,冬蛇的胃口果然是很大的,但是……自己的胃口也未必比你们小。 与此同时,南复开等三人也遭遇到了危险,虽然他们附近也有巡逻队伍来支援,但数量并不多,因为大部分队伍都赶往望月楼去了。而冬蛇却是层出不穷,时不时出来十数人来保持攻击的持续性,给军士们以难以喘息的压力。 就说那宁飞远,虽然身上带伤,但是一杆枪也是威力绝伦,冬蛇不敢直面相抗,只是规避骚扰消磨他的气力。 宁飞远心中烦躁,不知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冬蛇,莫非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就在宁飞远大发神威,所到之处,冬蛇避退的时候,忽然一杆枪向他刺来。宁飞远可是枪术大家啊,对枪运用自如,自然也懂得如何应付。他摆枪格挡,然后直刺出去,速度极快,一般人未必能躲过去,但那人好像也预料到了,闪身反刺。 宁飞远看到对方的反应便知对方在枪术的造诣也是不弱,身法利落,运枪自如,不敢生轻敌之心,打足了精神,认真对敌。拼杀几招后,心中更是惊讶,对方之强竟然不亚于自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还问了一句以便确认。 “你是何人!”不仅仅是宁飞远,昌安道与南复开也遇到了大敌,情况越发的不妙了。 脸上蒙着黑巾,身材略显单薄的一人说道:“冬蛇薛灵儿。”他晃了晃手中的子午鸳鸯钺,看着前面为自己偷袭所伤的昌安道。 南复开最是谨慎,险险地避开了偷袭,听着前方五步外那持剑的黝黑汉子说道:“冬蛇余庭征。” 而宁飞远所对的那人也揭开了自己的身份。 “冬蛇邵思。” ------------ 第三十八章 火烧望月楼 牧彦、宇文选真、伏元三人负责在望月楼袭杀卢敬仲,几乎得手,但还是让他逃脱,虽然受了重伤,但以冬蛇经验,那些伤及时得到处理的话并不会使他丧命,也就是说这次的袭杀计划恐怕又要以失败告终。 望月楼的第四层,牧彦一个人就牵制住了护卫们,而霍天威一人面对宇文选真与伏元两位高手,渐渐力不从心,一不留神,便被伏元的飞刀伤了小臂,宇文选真也趁势劈刀,逼得霍天威边战边退,身上又接连多出几道伤口,霍家枪法的凌厉也发挥不出来,若是还按照现在的形式发展下去,恐怕是要性命不保。 噔噔噔,楼梯处发出了声音,好像很多人跑了上来,冬蛇三人面色一紧,他们知道必然是对方的支援到了。 果不其然,十多名昭行卫上得楼来,看到小旗霍天威受两人夹攻,纷纷举刀赶来相助。原来是随着巡逻队伍的不断赶来,纵然冬蛇频频阻击,但也挡不住人数众多的官兵,虽然现在望月楼下双方还在搏杀,可也有一部分昭行卫得空可以上楼来支援。 这样一来冬蛇三人压力骤然加大,宇文选真与伏元也不追着霍天威攻击了,而是退到牧彦处,三人合在一起抵御,这样一来虽然对方还是人多势众,但并不能发挥其优势,反而冬蛇三人武艺高强,经验丰富,一时之间互相协助,没让对方讨得什么便宜。 可楼梯处又传来响声,应是又有昭行卫上来了,看来官兵渐渐占据了上风,用不了多久下面的冬蛇就无法继续纠缠下去了。 冬蛇三人虽然压力又增,但还是可以招架得住,可是这种情况时间越长便会越糟糕,即便是他们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楼下会结束战斗,而一旦结束战斗,他们三人性命危矣。 牧彦手上短剑挥舞不断,口中说道:“下面没有放出讯号,看来卢敬仲还没有出去,应该是早有郎中等候,此时正在疗伤。” 伏元会意,虚晃一招,向窗口靠去,牧彦与宇文选真两相掩护,同样退向窗口。 到了窗口,伏元掏出一颗土灰色的小球,然后向楼下掷去,小球撞得地面爆裂开来,迸发出了火花,虽然这颗小球没有什么杀伤力,但火花却是很大,足以引人注意。 受伤站到一旁的霍天威虽然不知伏元扔下去那个小球要做什么,但必然不会空无意义,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有伤,挺枪来战,绝不想这已经要陷入死路的冬蛇再耍出什么花招。 就算受了伤,霍天威也是不可小视的战力,再加上霍家枪法本来就是以攻为主,冬蛇三人不得不分出很多的一部分精力去应付他。 虽然现在冬蛇三人靠窗而战,使得对方即使人多,但同时能接战的最多不过五六人,可也没有轻松半点,必须保持十足的注意力,这才能堪堪拼个平手,但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了伤害。 不过一会儿,只听得楼下的呼喊声更盛,刚刚大多都是打斗拼杀声,而现在却是叫喊救火的声音几乎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透过窗子,也可看到一大股浓烟冒了上来。 霍天威心下一沉,心中暗道冬蛇果然计划严密,之前的放火不过是为了牵制与吸引官兵,现在他们才正是要放火烧楼,能这么快起这么大的火,冬蛇肯定是早就准备了麻油等引火之物,可是这么一来眼前这三个冬蛇又怎么逃脱?难道他们为了杀卢敬仲不惜玉石俱焚? 马上冬蛇三人就用实际行动给出了霍天威心中疑问的答案,这三人反守为攻,期间伏元又向窗外扔出去一个小球。 霍天威不明白他们用意为何,三人虚晃一招便忙不迭地向两边闪开,霍天威不知他们为何这样,可一股危机感突然涌出,他脚下一动,也随着向一旁闪去,也多亏他警觉,否则的话非死即伤。 一支几乎双人合抱那么粗的弩箭从地板下穿出,去势依旧不减,还穿入了房顶,两名昭行卫没有闪避,被突如其来的弩箭几乎击碎了半边身子,同时也飞了出去,看样子是很难生还了。 霍天威也被这弩箭惊吓住了,他认出这是攻城弩箭,一般都是在攻城的时候直接射入城墙之内,弩箭后面还有一条特制的粗绳,战士们可以顺绳上墙,没想到冬蛇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虽然这肯定是小型攻城弩击发出来的,因为弩箭只是扎入了房顶,并没有射穿,但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出来的。 冬蛇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三人待得攻城弩箭穿射而来,接连从窗外跃出,踏上弩箭尾部连接的粗绳而下。 霍天威不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可也知这种粗绳都是特制,用锋利的钢刀一时都砍不断,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支弩箭,发现那弩箭摇摇晃晃,附近的屋顶也裂纹不断显现,这是因为屋顶不比城墙,弩箭射入无法牢牢锁在里面,很明显只要弩箭的承重大,便会脱落下来。 霍天威当机立断,招呼其余人来拽粗绳,果然只是两下那支弩箭就带着断瓦碎砾脱落下来,那边的冬蛇三人还在未落地,绳子承重,将弩箭拖向地上的窟窿。 外面的冬蛇三人感觉绳子突然松下来,心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加快速度,但绳子松垮的速度也不慢,所幸在距离地面不高的时候绳子才彻底松下来,伏元最先到了地上,牧彦与宇文选真一前一后向地上蹦去,应该可以说是逃脱成功了。 异变突生!弓箭的破空声忽然响起,数十支箭射了过去,牧彦短剑挥出挡箭但在落地之前还是中了两箭,好在不是致命的位置,宇文选真也随着他之后落地,不过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宇文选真在空中的时间只是长了那么一点点,可箭矢无情,有五支箭没有挡住,虽然他尽力护住了身上要害之处,可其中三支却是钉在他的腿上,这样一来行动受阻,而那边大队官兵正向这里赶来。 牧彦收回短剑,要准备背上宇文选真撤离。宇文选真也看出他的打算,勉强起身将他推开,严肃地喝道:“牧彦你脑子坏掉了吗!背上我怎么可能逃掉,你们快走!” 牧彦面有难色,留下宇文选真不管,那他必然无法幸免,这边的伏元却是果断,拉住牧彦边走,口中抱怨道:“书生意气。” 宇文选真拖着伤腿反而迎着官兵走去,牧彦也知挽回无望,只得叹了一口气,跟着伏元逃离了,他们这样的人落得如此结局也是早该预料到的。 宇文选真紧握着手中钢刀,想要死前怎么也得博上几个,但那些官兵走进,他这才发现各个手挽弓箭,再看衣着,竟然是射声营的军士。 射声营的军士围住宇文选真,看到他腿上有伤,一名军官说道:“抓活的!” 身边十多个军士搭弓射箭向着宇文选真的腿上射去,同时还有两名军士背起长弓,掏出短刀,向宇文选真靠去。 他们的打算先是撤离废了宇文选真的双腿,然后军士上前擒拿,这样可保宇文选真不会绝地反击,伤了去擒他的军士的性命。 宇文选真不闪不躲,任凭十多支箭矢刺入双腿,他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那两名军士来到近前,看他如瓮中之鳖一般准备擒拿,可就在这时,宇文选真运足臂力撑地,竟然弹起一些,钢刀上挥,将其中一名军士开膛破肚,然后宇文选真又重重地跌在地上。另一名军士大怒,便要用短刀砍向宇文选真,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可宇文选真却抢先动手,钢刀挥砍而出,正中军士小腿,军士痛嚎一声,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腿,趁此机会,宇文选真钢刀上捅,从军士的肚子扎了进去。 “可恶!”射声营的军官大怒,就这么一个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瓮中之鳖的人却连杀了两名属下,“上!抓起来我要给他剥皮抽筋!” 又是几名军士上前,这回可不敢大意了,宇文选真在这个时候竟露出了笑容,让近前的军士感觉瘆的慌。 宇文选真又动了,手中钢刀直接撇飞出去,一名军士连忙闪避,但还是肩膀划开一个口子。再看宇文选真将死去军士的短刀拿在手中,反手一刺,没入了自己的喉咙,血液疯狂的涌出。 周围的军士出了一身冷汗,冬蛇竟然如此决绝狠辣,发现自己已经无望逃脱,先是拼杀掉两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自杀,不活着落在敌人的手中。 望月楼的纷争告一段落,冬蛇重创了卢敬仲,并且焚烧了望月楼,可却没有算到射声营的到来,不但逼得宇文选真自杀,而且大队射声军士的参战,很快驱散了要拖延救火的冬蛇,及时地扑灭了火焰,虽然望月楼已经破败不堪了,可也没有烧死一个人。而卢敬仲的计划也有所偏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来了射声营的军士,要作为杀手锏围杀冬蛇,可是冬蛇逃离的方式也没被他算到,射声营还是晚了一步,否则冬蛇这三人怕是一个也很难逃脱。 宁飞远、昌安道、南复开这三人的麻烦可还没有结束。 ------------ 第三十九章 仲秋袭杀结束 冬蛇这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并且还雇佣不少亡命之徒,此时宁飞远、昌安道与南复开三人所承受的压力如山一般,己方的支援是越来越少,而对方却是层出不穷,并且看起来也并不着急,没有一涌而上,反而是慢慢地消耗着。 三处境遇惊人的相似,南复开还好,身上没有伤,可以与冬蛇余庭征相持住,而宁飞远与昌安道却都被偷袭而伤,虽然一时还可以忍住,但相持时间一长,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下降都的非常快,要知道对手可是冬蛇之中的顶尖人物,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相比于宁飞远伤口还简单地处理包扎过,昌安道可是没有那个时间,被偷袭之后直接就与薛灵儿交上手了。 昌安道右臂被薛灵儿的子午鸳鸯钺划出很深的一道伤口,忍着痛拼杀,手中的鬼头刀威力不小,薛灵儿也不敢轻易相碰,只是凭借敏捷的身法闪避,然后时不时瞅准空隙向昌安道攻去。 昌安道心中烦躁,但却没有什么办法,右臂也随着流血过多而渐渐发麻,鬼头刀的威势也因此逐渐减弱,薛灵儿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先是消磨他的气力,躲闪放松一段时间,然后马上抢攻了上去。 子午鸳鸯钺变化万千,此时薛灵儿全力施为,只见钺影闪烁,应接不暇,昌安道心中稍微失了一点防备,右肩又出现一道血痕。 “啊!”昌安道怒吼一声,想他堂堂一名步兵校尉,如今却先是被偷袭,又是被压着打,心中火气在这时全部爆发发出,手中一紧,青筋爆出,挥舞着鬼头刀反攻过去,势大力沉,犹如劈山一般。 薛灵儿知道自己着急了一些,明显昌安道尚有余力,这心中恼怒,全部迸发了出来,威势不亚于全盛状态。 子午鸳鸯钺易攻难防,自然不敢与鬼头刀这样凶猛的武器硬碰硬,但也自有一套步法,讲究的就是步走八方,运动之中求变化。薛灵儿依靠步伐闪转腾挪,继续耗着昌安道的气力,因为知道他不过是奋起余勇,虽然一时威势惊人,可终究不能持久,薛灵儿要等的就是昌安道刀势再次弱下去的时候。 昌安道也清楚自身的情况,所以疯狂的进攻,就要在自己气力消散之前结果了薛灵儿。 昌安道能成为屯兵六校尉之一,其自身实力也是不容得怀疑的,一把鬼头刀之下不知有多少性命,这时候拼尽全力挥砍,纵然薛灵儿闪避迅捷,但同样也惊得他一身冷汗,多少次若要是慢了那么一点,鬼头刀就要加身了,暗道昌安道果然不简单。 薛灵儿不敢有一丝大意,步法运用到了极致,多次险险地躲过了刀锋,可眼看着昌安道无法再持续这样勇猛的时候,鬼头刀竟猛然加速,其中一刀正将薛灵儿的肩膀削去一块肉,几乎露出骨骼。 虽然伤了薛灵儿,但昌安道也透支气力太过,刀势骤然弱了下来,右臂几乎布满了鲜血。 薛灵儿咬牙忍住伤痛,持着子午鸳鸯钺开始反攻,虽然他也受伤,但情况比起昌安道是好许多,所以占据了主动,虽然昌安道也能在防御中时不时递出一两招反击,可对于薛灵儿的威胁并不是算大。 就在这时,周围一片呼哨声,接着又有一大拨冬蛇手持兵刃冲过来了。昌安道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绝望,他清楚冬蛇的打算,就是先要耗损官兵气力与精神,然后再一鼓作气冲垮己方。 冬蛇的计划也的确起到了作用,本来若以人数来算,他们也就比在场的官兵多了一些,可是冬蛇利用梯队不断加入战斗,给官兵造成一种冬蛇无穷无尽的错觉,并以此消磨他们的气力与精神,而到了官兵的气力与精神下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最后的冬蛇再全部出动,更大程度上可以击垮官兵,从昌安道的心态变化就可以反映出冬蛇的计划取得成效。 军士们虽然还在与冬蛇缠斗,但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了,他们的支援本就越来越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新的队伍到来了,而冬蛇竟然又一下子这么多人加入战斗,也不得不让军士们心中有所动摇。 昌安道的处境更糟,不仅仅面对薛灵儿一个高手,还不时有其他冬蛇偷袭,使得他难以兼顾,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 鬼头刀奋力挥舞,可是对于薛灵儿的威胁并不大,勉强可以暂时逼开他,但薛灵儿总能找到空当,用他的步法近身继续攻击。 几名步兵军士忽然来到昌安道的面前,替他挡下薛灵儿的攻势,一人口中说道:“我们拦住他们,大人快走。” 薛灵儿步法敏捷,在这几名军士之中如意穿梭,子午鸳鸯钺左右翻转,攻势凌厉。 昌安道哪肯属下为自己顶灾,口中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妈的!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小子为老子挡刀,滚开!”说着他持着鬼头刀冲上前去,照着薛灵儿就是横劈竖砍。 薛灵儿自身也是带伤,受到这么多人的夹攻也是受不了的,口中发出一声呼哨,好几名冬蛇听到都过来相助,又将昌安道等人压着打。 昌安道身旁的军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怒火中烧,可是现在也是失血太去,面色都有些发白,虽然握着鬼头刀,拼命战斗,可挥舞而出的力气却是大不如平常,这就造成威势不足,冬蛇的不断攻击更让他伤上加伤,但饶是如此,也有三名冬蛇死在他的刀下。 冬蛇也有人倒下,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全心全意地进行攻击,尤其是薛灵儿,肩膀上的伤口浑然不觉,虽然他的状态也在下降,可子午鸳鸯钺便没有停息过,四名军士因之而亡。 战斗越来越偏向冬蛇的一方,昌安道、宁飞远、南复开同样面临着险境,身旁的军士寥寥无几,而冬蛇杀意沸腾,不计任何损失,看来就是要在今晚将这三人斩落。 难道一夜之间,步兵校尉、中垒校尉、金吾中郎将都要殒命吗?至少这三人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他们知道,大部分巡城队伍都赶往望月楼了,这么长时间过去,能来这里支援的队伍基本已经都到了,现在只能奋力一搏,他们这种人,是不会静等着刀砍在自己脖子上的。 最后关头,宁飞远长枪摆起,南复开钢刀闪烁,昌安道挥舞其鬼头刀做着最后的拼搏,余下的官兵也受长官激励,抛开了一切思想,奋勇抵抗。 但势头已经转向冬蛇,纵然官兵在最后还奋起反抗,但依旧不会改变结果,若是再无什么变故,冬蛇必然会达成他们的目标。 就在官兵马上就要崩溃,昌安道三人已经濒临绝境的时候,变故终于发生了,大队的人马赶到,气势汹汹。 援军都是羽林军,及时地加入到战场。有着生力军的支援,昌安道三人终于舒了一口气,而冬蛇却是遭了殃,他们虽然刚刚占据上风,但也都耗费大量气力,身上也全部带伤,被羽林军一冲即溃,再也无法挽回。 薛灵儿心中不甘,死了那么多的弟兄,马上就要成功斩落昌安道了,可羽林军却意外地出现这里,要知道冬蛇事先已经是谋划过了。今天是仲秋,圣上带领群臣往明月坛祭月,之后还要在宫中设宴,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也在其中。没有他的话,就算是有人报到羽林军处,没有相应的规程最多也就派一支小队伍过来,足够冬蛇应付了,可现在却是上百人的队伍,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因此而计划破败。 如今大势已去,冬蛇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成目标,只是任羽林军收割,薛灵儿再不甘也只能退去,冬蛇也各自按照之前定好的逃脱路线各自奔逃了,羽林军紧追不舍,最后还是杀了一小部分没来得及逃脱的冬蛇。 这一幕在宁飞远与南复开处也同样上演,紧急关头,所幸是羽林军赶到了,接着便摧枯拉朽般的将冬蛇击溃。 今天夜晚冬蛇几乎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了,卢敬仲、昌安道、宁飞远与南复开虽然皆受伤,但性命无忧,损失的军士不少但也可以补充回来,而冬蛇却损失惨重,这次倾巢而出,能回去的恐怕十人中能有二三人就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七毒蛇中的两人在今夜死去了,宇文选真与余庭征。 南复开之前避过了余庭征的偷袭,所以在之后拼杀中没有处于下风,虽然在冬蛇中的冲击也一度身处险境,可羽林军的到来让情势立马发生了倒转,南复开转守为攻缠住余庭征,余庭征没有及时逃脱,被羽林军围了起来。冬蛇中的人对敌人狠辣,对自己同样狠辣,余庭征最终也是自杀身亡,没有让羽林军拿了活口。 这一夜上京城内多处发生激战,死伤者众多,明天必然会有臣子上达天听,想来圣上也定然会大发雷霆。 朝臣们又会如何应付?谢羽与顾空弦对局势演变到这个地步,会不会头更加的痛了? ------------ 第四十章 殷瀚与卢敬仲 三殿下殷瀚一脸的怒气,驾着快马在大道上狂奔,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与虎贲校尉澹台启瑜也驾着快马跟在后面。 望月楼已经残破不堪了,在它附近的一家客栈,近百名射声营的军士在此警卫,殷瀚来到这里下得马来,半句话也不说,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射声军士看到他的脸色,心中一凛,感觉一股威势压住心头,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施以军礼,殷瀚就已经进去了。 进到这家客栈其中一间屋内,卢敬仲正趴在床上,两名郎中为其诊治敷药。听得屋门有动静,那两名郎中回过头去,正看到面如冰霜的殷瀚,连忙就要行礼,不过殷瀚摆手示意不用,让他们继续为卢敬仲敷药。 “三殿下来了,恕敬仲有伤不能施礼。”卢敬仲身上伤痛难忍,脸上也是痛楚的样子,可是说起话来的语气却与平时一般,心平气和,甚至没有看过去,便知道定然是三殿下外,除他之外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冲进来。 殷瀚走到床边,看到卢敬仲的伤势,不由得皱眉,沉声问道:“伤势如何?” 旁边的郎中赶忙答道:“卢先生内外伤皆有,并且都很严重,尤其是后背的那道伤口,若是再深及半寸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幸好卢先生早有准备,诊治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精心调养便会痊愈。” 卢敬仲竟然露出笑容,接着说道:“敬仲命贱,老天不会这么早收的。” 殷瀚冷哼一声:“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致使你落得这般下场。” 若是殷瀚以这样的语气与别人说话,那么那人恐怕就要诚惶诚恐地跪下谢罪了,可卢敬仲却不以为意,虽然疼痛让他的笑容变形,但还是这样的神情说道:“若是事先与殿下商议,恐怕殿下不会让敬仲犯险,再说这样的下场也算不得惨,只要我的脑子还在,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敬仲!”殷瀚突然提高了音量,感觉好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两名郎中身子一颤,险些把手中的药罐打翻,跟在殷瀚身后的穆连盛与澹台启瑜也好久没有看到三殿下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殷瀚因为情绪激动而脸上有些涨红,说道:“胡闹!这样做根本不值得!一个卢敬仲,便是全部的冬蛇也换不来!” 卢敬仲平静地看着殷瀚地眼睛说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只不过需要调养些时日就会好转,只是可惜今夜的成果没有预想的那么大,本以为最多只有两条毒蛇能够生还,没有想到却是只留下了两条毒蛇,不过今夜之后,冬蛇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敬仲!你不明白吗?”殷瀚握紧了拳头,说道,“冬蛇什么的我并不在乎,他们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只要我牢牢把控住羽林军、金吾卫与屯兵六营,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住我的脚步,虽然现在好像文如秋与我分庭抗礼,但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刻,他的文官集团还会有什么用?他豢养的冬蛇能敌过满城的军士?何必让敬仲你这般行险!” 卢敬仲的笑容消失了,情绪同样激发了出来,说道:“殿下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刀一枪都容不得半点疏漏,为何这等大事却失了谨慎?文如秋老奸巨猾,难以揣测,未必没有什么手段能阻碍殿下,我今夜定下的谋划,就是为了削弱文如秋,这样能使殿下前进的道路更加平坦。” “我不需要!” “殿下您必须需要!”卢敬仲面对三殿下也毫不退让,但他激烈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内伤,说出这句话后紧接着便吐出了一大口血。 殷瀚见到卢敬仲这样,也稳定住了情绪,涨红的脸恢复正常,面容重新好似冰霜,低沉地说道:“敬仲你好好养伤吧,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轻涉险境了。” 卢敬仲吐血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有气无力地说道:“为了殿下,有些事必须要做,咳咳,还有件事我僭越了,假以殿下的名义调动了射声营与羽林军,恐怕明日早朝文如秋会以此做文章。” “我自有主张,你只管休养便是。”殷瀚转头向屋外走去,马上要出屋门又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卢敬仲说道,“今后文如秋那里不用你再插手,在府中好好钻研经国之道吧,等到我登得大宝之后,你便就是大豫的丞相。” 卢敬仲一惊,刚想说什么,殷瀚却是举起一只手继续说道:“真的……不愿失去我唯一的朋友啊。” 说话,殷瀚大步走了出去,穆连盛紧随其后,而澹台启瑜留了下来。 卢敬仲叹了一口,仰面躺在床上,好像自语般说道:“殿下未必会斗得过文如秋那只老狐狸啊。” 澹台启瑜来到床边,说道:“殿下对先生的情义深厚得很啊,在宫中听闻先生有难,马不停蹄的奔来,而之所以不让先生再插手这些事,也是不想先生有所闪失。” 卢敬仲把头转过一边,低声说道:“情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要成为帝王的人有什么意义吗?只恐怕还会拖累了殿下。” 卢敬仲虽是这么说,但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忆了往事。他也是世家子弟,那时他与殷瀚还小,殷瀚因为贵为皇子,再加上性情阴冷,一言不合便挥以拳脚,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之玩闹,但唯一一个异类就是卢敬仲,只要有机会就跟在殷瀚屁股后面要求学武,殷瀚开始厌烦,不知揍了卢敬仲多少遍,可卢敬仲依然不改行为,没奈何,殷瀚竟然真的同意教他习武,可是卢敬仲天资不佳,身子软弱,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 有一回殷瀚耐不住性子和他说道:“你这样便是再练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不如你去学文,等到以后我为将军,你就做我的幕僚。”不知道殷瀚那次这么说是不是托词,但卢敬仲真的回去认真学文,虽然学武不成,但学文却是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且多有涉猎。 后来卢敬仲父亲因犯错而被贬为小吏,家族中他这一支因此没落,可殷瀚与卢敬仲的关系没有变,长大之后常常聚到一起,指点江山,意气飞扬,虽然殷瀚性情阴冷,但在与卢敬仲相处中却表露出难得的些许热情。 卢敬仲也一直死心塌地跟随在殷瀚身后,后来深受圣上喜爱的大皇子病逝,而圣上也一直未立储君,卢敬仲便起了意,怂恿殷瀚要成大事,殷瀚同样心怀壮志,二人一拍即合。 卢敬仲首先分析局势,认为二皇子成为储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些注重礼教的文臣也绝不会有什么异议。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武将集团,不断拉拢军官,还让殷瀚向圣上提出要入伍锻炼,从而积累战功,结交人脉。殷瀚本就尚武,从伍期间多有立功,武将集团也偏爱这个勇猛的皇子,渐渐地卢敬仲为殷瀚笼络了一批支持三皇子的武将拥趸。 虽然文如秋也看清楚他们的计划,为了对抗他们投入了二皇子的府邸,可是文如秋能影响文官,但对于军界的影响力却微乎其微,军官们也非常不喜这个严肃中正,古板生硬的老人。卢敬仲做下的谋断就是要选择一个关键的时机用武力夺嫡,让文如秋无计可施。 之后巴蜀叛乱,卢敬仲力荐殷瀚要挂帅平叛,果然得胜归来之后,殷瀚的名声更胜,军界几乎都投入到了三殿下府,上京城内的羽林军、金吾卫、屯兵六营都掌控在殷瀚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卢敬仲假以三殿下的名义便可调来射声营与羽林军。 文如秋也并非好对付的,在朝堂上已经让三殿下吃了不少的亏,并且卢敬仲一直认为文如秋肯定还有后手,他既然知道三殿下要持以武力,那么就不会坐以待毙,豢养冬蛇便是文如秋要对抗三殿下的手段之一,卢敬仲也是因为不敢对文如秋掉以轻心,所以不惜犯险也要削弱文如秋的底牌。 澹台启瑜说话将处于回忆之中的卢敬仲拉了回来。 “先生高才,思虑的也多,而我是个武人,所懂得大多都是战场上的拼杀,可我也知道一句话想说与先生听。” “愿闻其详。” “武人之中有一句话,一力降十会,如今殿下一令,羽林军、金吾卫、屯兵六营皆可依令而行,上京之中谁可挡?纵然文如秋有万般手段,在满城军士中也施展不出。” 卢敬仲不以为意,声音低微得很:“文如秋可小看不得啊,若只是仗着如今殿下在军中的威势,恐怕是要吃大亏的啊。” 澹台启瑜身为虎贲校尉,这时却向床上的卢敬仲行了一礼,说道:“先生今夜在这里好生休养,我去安排军士明早送先生回府,先生安康,殿下才会安心啊。” 卢敬仲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澹台启瑜又看向那两个郎中,目光如刀,说道:“刚刚这里说的话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可明白?” 两个郎中连忙点头:“这是自然,我们会把好口风,否则卢先生也不会放心我们两个在这里。” “那就好,照顾好了卢先生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澹台启瑜说后,转身出屋,调度军士去了,他可不想再出什么状况了。 ------------ 第四十一章 早朝 天色虽然还是昏暗,但距离天明已经不远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震动了整个上京城,平民们纷纷归家掩上门扉,唯恐官兵搜查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大臣们也都消息灵通,基本上都已经知闻了,可想而知早朝必然会龙颜大怒,他们在家中坐立难安,斟酌着自己的说辞,万一圣上点到自己,也不至于慌乱之中词不达意,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触怒了龙颜那可是要大祸临头的啊。 羽林军、金吾卫整个上京城的搜查,稍有些可疑的人便会擒拿带走,昭行卫同样在暗中做着调查,一份份情报无所谓有用无用,有关无关,全部送入昭行府之中,二十多名经验丰富的老昭行卫在这里整理摘选。 御史大夫文如秋的府邸一片寂静,大门紧闭,外面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好像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与这府邸无关一样。可是在府邸周围的高墙,时不时便有一道黑影跃过。 府内的一间屋子中,文如秋身着朝服,正襟危坐,神色无波无澜,他前面站着的四人各个带伤。 “那么,就是这样了。”文如秋听到冬蛇今天全面的惨败,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这四人一同跪下,谢罪道:“属下无能,折了众多兄弟却没有斩杀任何一个目标,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怪不得你们”文如秋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而处罚他们,“卢敬仲果然是最让我担忧的人,虽然之前定下袭杀计划的时候也想过他会有设伏,只是没有想到他敢私自调度射声营与羽林军,后生可畏啊。” 文如秋眼睛盯着站立的四人,没有时间更换衣服的他们几乎全是都沾染血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他人的。 “虽然没有斩杀掉对方一人,但之前谋划之时也有所预料了,这次行动不过是铺垫而已,卢敬仲虽然是我想要除掉的人,可我的胃口并不止于此。只是可惜折了宇文选真与余庭征这二人,也是没奈何的事,此事已了,你们下去休养吧。” “大人莫不是忘了件事?”其他三人正施礼之后要离开的时候,牧彦却上前一步,言语中透出了急迫。身旁的伏元低头轻声叫住他,意思是提醒他冒失了。 薛灵儿对牧彦冒失的举动很是气愤,怒目而视,说道:“放肆!”他正是之前在茶楼中跟随着文如秋的那名小童。 文如秋对于牧彦冒失的言语没有动怒,而是拍拍自己的头,像是自嘲一样说道:“老了老了,有些事记得也不牢了,你这一提才想起来,我曾答应过,望月楼归来,如果可以的话会让你与小女相见。” 牧彦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发自内心的渴望。 “可是不巧,小女已经数日没有回府了。”文如秋说道。 牧彦眼中闪烁的精光瞬间黯淡了不少,可也没有退去,神情更加坚毅地再问道:“大人请恕牧彦冒昧地再问一句,如果大人辅助二殿下登得大宝之后,冬蛇存在的意义便也就没有了,不知那时可否降恩成全……那被大人割断的姻缘。” “牧彦你好生放肆!”薛灵儿将子午鸳鸯钺都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看样子要好好教训一番牧彦。 牧彦并不理他,目光一直放在文如秋的身上。 “灵儿不要胡闹。”文如秋的话很管用,薛灵儿虽然怒气未消,但也乖乖地收回了子午鸳鸯钺。然后文如秋又转向牧彦说道,“时机未到啊,纵然二殿下登得大宝,冬蛇还是需要存在下去的啊。” 牧彦眼中的光彩消散殆尽,喃喃道:“难道今生果真无缘?” 文如秋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到牧彦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莫要心急,等到二殿下登得大宝,还需清肃朝野,等一切归于正途之后,你们就可以自由了,老夫也不愿拆散姻缘啊。” 牧彦心中多少能泛起些希望,口中有气无力地说道:“牧彦今日冒失了。” 文如秋好像是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冒失是很正常的,总不能拘拘谨谨地如我这个老头子一般,去后堂李郎中那里为你们调养吧,对了,邵思你明天还要辛苦一番。” 邵思自然知道文如秋说的是什么事,应道:“大人尽管放心。” 文如秋点点头,向屋外走去,薛灵儿这才意识到文如秋是要去上朝,也是他少年心性,拼杀了一晚,脑子还沉浸在之中。 “大人不需要灵儿护送吗?”薛灵儿很是担心,恐怕文如秋会被三殿下一系报复。 文如秋摆摆手:“不必了,三殿下心高气傲,总不会袭杀一个老人的,再说了,领你出去,是要给他们以证据吗?” 薛灵儿看了看自己扎在肩头,还透出血红的麻布,也不再坚持,但心中还是隐隐担心文如秋的安危。 文如秋乘轿来到承宣门,然后下轿步行入禁宫,此时天还未亮,身旁也有大臣同样赶入宫中,有眼力好的文臣看到文如秋,连忙凑到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他今日早朝如何应对。 这些大臣可是一听闻昨夜的消息便心中焦急不安,未曾合眼,这些人能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自然几乎都是人精,再加上大多都投入到了二殿下的府邸想要搏个前程,稍一合计就能推测起因大概来,所以一见到文如秋马上就向他来讨主意。 文如秋来者不拒,但回答基本都是一个样,见机行事,这样答案让大臣们长吁短叹,心中没有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天元殿外时,已然拂晓,昌隆桥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文官武将。文官们站在文昌道下,武将们站在武隆道下。 文如秋一到,那些文臣们几乎纷纷涌上来,可见他文官领袖的地位,而那边的武将们却是一脸不屑的,并且隐含着愤怒,什么时候那些拿笔杆子的敢用刀来威胁他们了! 鼓声响起,早朝的时间到了,文官武将们纷纷排列整齐,沿着面前的道路而上,进入天元殿之中。几位皇子与王爷不用从昌隆桥入殿,而是可以直接在偏殿中歇息,听得鼓声不过几步远便可进殿,所以文官武将入内之前他们早已在殿中。 大臣们进殿分文武两列站好,有内监鸣钟,当今圣上来到丹壁上,龙椅坐定,群臣们山呼万岁。 圣上看着满殿俯身叩首的大臣,说道:“平身。” “谢陛下!”大臣们纷纷起身,但眼不敢抬,只是手执笏板,感受丹壁之上一股强大的威势紧压着他们,不知是自己心中过于紧张,还是圣上带着怒气而来,真龙含怒,威势如此。 “赐座。”圣上指示刚一下达,几名太监拿着雕有四爪金龙的座椅放到几位王爷的身后。 谢过圣上,几位王爷都坐了下去,他们都是逍遥王爷,基本上不过问政事,昨夜的事也都听闻了,不过他们可不打算在这件事牵扯上什么瓜葛,刚一坐下就气定神闲,紧紧地把嘴闭上,准备捱过早朝。 圣上的脸色的确不好,声音也十分低沉:“何事奏来?” 一大臣出班奏道:“赖陛下洪福,今年莫如平原丰收,粮满仓廪,而巴蜀叛乱刚刚平定,人民困苦,臣启奏,拨粮赈巴蜀百姓,以彰陛下之德,百姓必然涕零归心。” “准奏。” 这位大臣刚刚归列,又一名大臣出列奏道:“昨夜镇北大都督发来奏章,言过冬棉服紧缺,请以调拨五千件棉服,望陛下准奏。” 这等边疆之事容不得疏忽,细算算日子,棉服调集再输送到北疆差不多该要入冬了,殷桐恺这份奏章很是及时,圣上说道:“准奏,交与武备监筹办,不得拖延疏漏。” 接下来又有几位大臣上奏,圣上皆一一准下,但言语中已经透出不耐烦的意味,应该是已经通过昭行卫知晓了昨夜之事。 京兆尹申宁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出列跪在地上说道:“臣有渎职之罪,望陛下惩处。” “哼!”圣上隐含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上京乃天下之宗,首要重地,你身居京兆尹之位,自当维持法纪,惩奸除恶。可近日上京城内治安混乱,宵小横行,你又有何作为?即便如此最多也责你办事不力,可是昨日发生了什么!” 圣上此时都已经站了起来,群臣们纷纷跪下请陛下息怒,那几名王爷也不敢坐着了,站了起来。 显然圣上怒气不会这么容易消掉,指着京兆尹继续训斥道:“中垒校尉遇袭、步兵校尉遇袭、金吾中郎将也遇袭!一个晚上竟然死了一百八十七名军士!你来告诉朕,如今边疆死这么多人需要多少时间!这里可是上京!再往里便是朕的禁宫!” “皇兄息怒。”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皆臣等之罪。” 整个天元殿连同那些侍卫与太监全部都跪了下去,承受着圣上的怒火,京兆尹申宁更是瑟瑟发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 第四十二章 京兆尹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在这个时候,三殿下殷瀚站了出来。 圣上坐回龙椅,强压住怒气说道:“众卿家平身吧,瀚儿你有何言,说吧。” 王爷们心有余悸地坐回到座中,大臣们站起身来也是心绪繁杂,而京兆尹申宁一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惊出的汗水都湿透了朝服,若不是殷瀚及时站出来,他也知道三殿下会为自己开脱,恐怕已经瘫软在地了。 殷瀚说道:“近日上京多事,有奸邪作祟,儿臣也有所闻,京兆尹的确办事不力,该有惩处,但不能皆归罪他一人。据儿臣所知,这段时日乃是一个名为冬蛇的组织在幕后操纵,这组织极其严密,内中也多有好手,躲于暗中偷袭,防不胜防,得手之后便混入人群之中,难以查别。” “这并不是借口,京兆尹的职责如此。” 殷瀚恭敬地说道:“父皇之言甚是,不过京兆尹并非毫无作为,昨晚之事便是京兆尹一手策划。” 申宁伏在地上听到殷瀚说这话,心中更加惊惧,三殿下难道不是为自己开脱?为何要陷害自己啊,昨天自己可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两名校尉加上一名中郎将差点丧命,怎么会是自己策划的啊。 显然圣上的火气也要因为这句话再涌出来,但殷瀚继续说道:“申大人推测出冬蛇必然会在仲秋之夜有大动作,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暗中与羽林中郎将穆连盛协作,并且让射声营准备接应,在冬蛇出现后立马围剿,昨天的战果斐然,冬蛇几乎覆灭,只是逃脱了极小部分的人。当然了,冬蛇也不能小看,申大人的计划也有些许疏漏,致使宁校尉与昌校尉重伤,南中郎将轻伤,但儿臣以为,功过相抵,最多也只是稍微责罚即可。” 殷瀚这一番话果然了得,既为京兆尹申宁开脱,又不知不觉中带过了昨晚卢敬仲的僭越,反而安在了申宁的身上。跪伏在地的申宁舒了一口气,原来三殿下的确是在为他开脱,还将功劳给了自己,他也暗自庆幸自己投入到三殿下府邸是正确的选择。 “果然如此?”圣上问道。 申宁忙不迭地磕头应道:“确如三殿下所言啊,请陛下开恩啊。” “即便如此,却是折了那么多的军士,三位爱卿险些丧命,你也脱不了干系,并且还留有余孽,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圣上的怒火不会这么简单熄灭的。 京兆尹这个位置至关重要,申宁既然已然投靠了三殿下,那么殷瀚也不愿意他受到过大的惩处,所以再进言道:“父皇,还望念申大人多年劳苦,从轻发落,不若停俸三年,以儆效尤。” 但从圣上的脸色来看,不愿就这么饶过他,这时虎贲校尉澹台启瑜出列跪拜,说道:“还请陛下开恩,念申大人多年劳苦,从轻发落。”他与殷瀚一般心思,要保住申宁的京兆尹之位。 射声校尉尤不达、屯骑校尉郑德、胡骑校尉也律泰也都出列跪拜,为申宁求情。 这么多人为申宁求情,再加上昨晚的确挫败了冬蛇,圣上心中也在想该给申宁一个什么样的惩罚。 “陛下,可听老臣一言。”文如秋出列了,本来舒了一口气的申宁又紧张了起来,要知道文如秋可是对头啊,在这个时候奏言,肯定是要落井下石啊,看来自己今天能不死就算是幸运了。 殷瀚等人也冷眼看来,等着看这个最大的对手接下来会如何出招。 “老爱卿讲来。” 文如秋说道:“老臣曾闻,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昨夜申大人计划周详,几乎全歼冬蛇,虽然军士伤亡过大,但也可证明贼人势大,若不早除必有大患啊,所以申大人虽有过但功劳足以相抵。” 文如秋这一番话说出后,满朝的人心中都十分惊讶,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申宁求情。 连文如秋这样的老臣都出面为京兆尹求情,圣上也不好严加惩治,可是憋了这么久的怒火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消下去啊。 “臣再言。”文如秋又说道,那边的殷瀚心中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不会有这么好心的。 “一并讲来。”圣上心情很是烦躁。 文如秋说道:“若是陛下认为申大人功不抵过,可让他戴罪立功,给他三日时限,擒拿冬蛇余孽,若是拿得了,便算是件功劳,若是拿不得,严惩不贷。” “好!”圣上很满意文如秋的建议,说道,“就这么办,给你三日时限,若是擒尽冬蛇余孽,便算功过相抵,若是拿不得,别再任京兆尹了,去武备监做库吏吧!” 文如秋果然老辣,三言两语中竟将申宁逼到了这个绝境,试想他只要在三日之后让冬蛇随意露出些踪迹,京兆尹这个位置就要易主了,好不容易拉拢入三殿下府中的申宁却仅仅成为一个库吏而已。 “父皇。”殷瀚自然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连忙进言道,“不可啊,冬蛇狡诈,昨晚元气大伤之后必然会隐匿不出,这三天时限如何能擒尽,再者申大人任京兆尹十余年,一时撤了谁人能够替代?” 由此可见殷瀚青涩得多,远不如文如秋在政坛上得心应手,心急说出来的话使圣上不悦。 “我大豫的江山离了一个申宁就不行了吗!” 殷瀚连忙跪下,说道:“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此意,只是如今上京有奸邪作怪,在这个关头撤换京兆尹恐有不妥。” 文如秋紧接着在进言道:“陛下,老臣有一人选,可胜任京兆尹之职,若他上任必可剿灭冬蛇余孽。” “何人?”圣上问道。 文如秋答道:“臣举荐监察御史李如。” 文如秋的用意终于显露出来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心腹替下申宁。既打击了三殿下一系,又增强了己方的资本。 “陛下!”光禄勋出列奏道,“文大人此举恐怕不合吏法,监察御史不过是从八品,非奏事连天元殿也入不得,怎能一跃便任京兆尹一职,再者,两者职能天差地别,让监察御史去行京兆尹职权岂非儿戏!” 文如秋说道:“李如才德兼备,足以胜任京兆尹一职,陛下也当不拘一格用人才,可以一试,若李可言过其实,可罚老臣荐人不明之罪。” 殷瀚与光禄勋刚要反驳,圣上在这时却发话了,他们也只能闭上嘴,垂首恭听。 “不必争论,朕已有决定,冬蛇逆贼,得而诛之,给申宁三日时限,到时不能清理掉奸邪,降为库司,李如暂行京兆尹,若他能清剿冬蛇,那京兆尹的位置就归他了,朕容不得别人尸餐素位!” 众臣见陛下心意已决,再怎么样也不能更改,皆垂首静默,不愿多言触怒龙颜,跪伏在地申宁心中泛起苦涩,看来自己回去就要准备准备到武备监去看仓库了,但此时嘴上也只能呼谢主隆恩。 “还有哪位爱卿有本要奏吗?” 天元殿一片静默,圣上知这是无人有事了,说道:“退朝!” 王爷们站起身来与众臣一同拜倒,恭送圣上。 待得圣上离开,这些王公大臣们也纷纷走出天元殿,殷瀚是最先出来的,面色冷峻,他知道京兆尹是铁定归了李可,果然在朝堂之上不会是文如秋的对手,已经多次吃这种的亏了,不过殷瀚心中虽然不快,但也没有愤怒之极,在他看来京兆尹就算给出去也完全可以将其架空,只要屯兵六校尉在自己一方,兵权就会握在自己手中。 申宁垂头丧气,面如死灰,本想追上殷瀚让他再为自己求求情,可他看到殷瀚的面色又退缩了,心里是明白恐怕是没有指望了,只能孤零零地向外走,原来每次下朝都会结伴而行的同僚对他也是避而远之,好像就怕申宁找他们去说情一般。 文官们都很高兴,纷纷凑到文如秋旁边,边走边议论这次朝堂上文如秋精彩的做法,直接废掉了申宁,还插入了自己的心腹到京兆尹这个位置,文如秋轻笑着应付着文官们,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欣喜,这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一次小较量罢了,在他与三殿下真正的决战到来之前,容不得半点松懈。 而在昭行府中的谢羽与顾空弦脑袋又开始疼了。昨晚他们一夜未睡,不断在昭行府中翻看送来的情报,完全可以确认是冬蛇对三殿下一系全力的搏杀,但最终也以惨败告终,冬蛇能剩下的成员肯定不足百人了,这么大的损失却没有换回什么成果,南复开没有收到重伤,卢敬仲、宁飞远与昌安道虽然受伤颇重,但休养一段时间也可无恙。 这会是文如秋的失策吗?两位总旗不清楚,他们还被自己的案子烦的头痛呢,这个案子感觉越扩越大,但细想想,最近发生的种种骚乱又好像游离于这个案子之外。就好像一个越缠越大的线团,找不到线头又怎么能将它抻开理顺。 就在这个时候,顾空弦的得力手下冯建传来消息,冬蛇邵思要见两位总旗。 这让谢羽与顾空弦吃了一惊,前一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邵思竟然冒头主动相邀,有什么打算?虽然心中疑惑,但两位总旗也必须要去,说不定揭开疑雾的关键就在邵思身上,至少也要确定钱倜与孙图是否死在他的手中。 ------------ 第四十三章 冬蛇邵思 钱倜与孙图是何人杀害? 是谁在昭行府中那么及时的杀人灭口? 袭杀两位总旗并最终杀害了霍天雄的黑衣人是哪个势力? 那名持枪黑衣人与杀害钱倜与孙图的凶手是否同一人? 最近冬蛇与三殿下一系的斗争是否与这件案子有关?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并且一件随着一件发生,每一件还影响甚大,饶是经验丰富的两位总旗都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理不出半点头绪。 今日两位总旗一直找寻的冬蛇邵思竟然主动现身,要与他们见面相谈,两位总旗自然不会回绝,就想要从邵思这里打开突破口,只要他们抓到并攥住了线头,就有信心抻开线团,将真凶揪出来。 邵思选择见面的地方竟然是茗香茶楼,两位总旗带着宗洛如约而至,茶博士看到了,心下一紧,不敢怠慢,连忙引上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 进得雅间,只有一名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子坐在座椅上,他应该就是冬蛇邵思了,而他面前的桌上没有茶具,有的竟然是一坛酒与四个酒碗,酒坛外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有琼浆二字,想来必然是琼浆楼的佳酿。 谢羽两眼放光,连忙来到桌前,没有理会邵思,见那酒坛竟然还未打开泥封,知道定然是陈年的佳酿,他不管不顾拍开泥封,眯着眼睛一闻酒气,陶醉其中地说道:“好酒好酒,是琼浆楼的百年佳酿,这可不好弄啊,上次我都没偷出来,你们冬蛇挺有办法啊,昨天闹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偷这个出来吧。” “谢大人可真会说笑,早知大人爱酒,所以特意将这坛酒带来,我们边饮酒边谈事。” 谢羽闻着酒的香气忍不住了,但也没有直接端起坛子往嘴里倒,他可舍不得这等好酒有半点从嘴角流出去,所以先倒入碗中,然后才喝了进去,果然好酒! 谢羽美滋滋地感受完酒的醇厚后,对着邵思勾肩搭背地说道:“你们冬蛇应该了解我,我除了爱酒还爱美人,你们是不是也准备了?藏在哪里了?” 邵思无奈地晃着脑袋,说道:“谢大人的确是爱说笑啊。” 顾空弦将谢羽扯过来,然后说道:“莫闹,不知今日来做什么的吗?” 谢羽性情无常,尤其刚刚见了美酒之后竟将今日前来的目的抛到脑后,经顾空弦这一提醒才想了起来。 “先坐下吧。”邵思说道。 两位总旗与宗洛一同坐下,邵思主动将所有酒碗都倒满,然后说道:“请。” 谢羽马上端起碗一饮而尽,宗洛则是面色为难,他从来没有喝过酒,但又不知怎么拒绝也只好端起来,闭着眼睛,喝了一口,可是酒水一到口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充满他的口腔,总之对于他是难喝极了,酒水被他强咽下去,瞬间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咽喉,好像刀割了一般。 宗洛张着嘴,不断地大口呼吸,脸色难看极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能喝逞什么强啊。”谢羽很不满宗洛浪费了一口酒,他拿过那只碗将剩余的酒喝了下去。 邵思起身叫来茶博士,要了一壶山泉水给宗洛喝下去,这才让他好些,可是嘴里一股酒味让他很难受。 “是我欠考虑了,本以为讲武堂的学生也应该会饮些酒。”邵思看起来像是有些歉意,然后又转向顾空弦,看到他只是安坐,并将酒碗推开一旁,便问道,“顾大人怎么不饮酒?莫不是觉得这酒不好?” 顾空弦摇手道:“我不喜饮酒,唯恐酒气沾染身体。” “原来如此,素知顾大人喜好洁净,没想到酒气也是为忌,着实是我欠考虑了。” “欠什么考虑!这酒他们不喝有我呢,就是缺少几个美人相伴这才是欠考虑呢。”谢羽又将顾空弦那碗酒喝了下去。 邵思一笑,又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顾空弦直接打断了。 “今日邵兄相邀我与谢总旗,不会是只为了饮酒闲谈吧。” 邵思说道:“好,知道两位大人最近一直在找寻我的踪迹,今日我主动现身,是为了打消我身上的嫌疑,同时也为两位大人指点迷津。两位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可说出,除了实在不方便回答的,其他我都会尽实而答。” 顾空弦也不拖沓,直奔主题,说道:“钱倜与孙图是否为你所杀?” “不是。” “冬蛇之中似你这般身手的枪客还有他人?” “没有。” “袭杀我与谢总旗的黑衣人是否为冬蛇?” “不是。” “近日你们与三殿下一系的斗争与这件案子是否有关联?” 邵思明显顿住了,然后说道:“至少是有一部分关联的。” 顾空弦眼睛一亮,就连谢羽也停下了喝酒,竖起耳朵听着。 “昭行卫的那件案子原本与冬蛇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不断给这件案子推波助澜,逼得我们冬蛇不得不出手。” “什么意思。”顾空弦问道。 “有人要将这件案子推向我们冬蛇,其实两位大人也很大程度上认为冬蛇是元凶吧,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大的功夫来找寻我的踪迹。” 顾空弦与谢羽不置可否,虽然他们早就排列出了多种怀疑,但无疑邵思是最有嫌疑杀害钱倜与孙图的,因为已经认定三殿下一系的宁飞远仅仅在这件事上是肯定无关的。 邵思继续说道:“昭行卫的总统领越大人对这件案子肯定也是大为光火吧,从派出霍天威与第三卫所的昭行卫去保护卢敬仲就可以看出,越大人也对我们冬蛇有很大怀疑。要不然就算是三殿下亲自去昭行府,以越大人的脾性也不会这样重视。我们怕因为此事,昭行卫倒向三殿下一系。” “所以呢?”顾空弦说道。 “我们冬蛇便用最直接的手段,不惜与三殿下一系全力一战,来表明我今天的诚意,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顾空弦轻笑一声:“你们与三殿下一系全力一战与我昭行卫何关?用这个作为诚意,以为我与谢总旗是三两岁的小儿吗?” “那如果我说两位大人可以以昨夜发生的斗争作为契机,破了此案呢?” 谢羽与顾空弦很是惊讶,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说道:“你的意思是冬蛇不惜付出几乎全灭的代价,只为了给昭行卫一个破案的契机,邵兄也是爱说笑的人啊。” “并非说笑。”邵思一脸严肃,说道,“冬蛇此举的用意虽然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标,但的确是给了两位大人一个破案的契机。” “愿闻其详。”顾空弦说道。 “我们五日后还准备有一次行动。” 谢羽与顾空弦听后也不得不有些惊讶,据他们了解,昨晚冬蛇惨败之后,剩下的成员可不多了,就连七毒蛇都死了两个,邵思他们也各个带伤,并且京中接下来也必然会更加严备,这种时候他们不藏匿行踪,反而还要有所行动?接下来邵思的话更让两位总旗大吃一惊。 “这次我们准备袭杀羽林中郎将穆连盛。” “你们疯了不成!”谢羽眼睛都睁圆了。 上京城内最大的军队便就是一万五千编制的羽林军,虽说是归光禄勋管辖,但现在真正的领军人物正是穆连盛,而穆连盛正是三殿下的心腹之人,巴蜀平叛归来,便以战功为其谋得了羽林中郎将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冬蛇居然要向他下手,的确,如果能除掉穆连盛,无疑是对三殿下是个很大的打击,可凭着大伤元气的残余冬蛇真的能够除掉穆连盛?两位总旗感觉希望不大。 邵思说道:“这是文大人的意思,只是为了让昭行卫把握住这次契机,从而使此案告破。” “冬蛇会这么好心?”谢羽不信。 邵思为谢羽倒满一碗酒,说道:“所以说这是我们冬蛇的诚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交好昭行卫。” “那还请邵兄明示所为的契机是什么?我们又要如何把握?”顾空弦问道。 突然茶楼外响起了几声鸟叫,邵思站起身来,向两位总旗一拱拳,说道:“邵某今日事毕,也要告辞了。” “邵兄留步,何以不将话挑明?”顾空弦哪肯让他这么就走了,起身将邵思拦了下来。 邵思笑道:“两位大人都是聪明人,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未理出头绪,完全是因为有幕后黑手操纵,多个事件摩肩接踵而来,有意无意间将两位大人引入局中,致使一个疑问没有理出头绪便又掉入另一个疑问之中,随波逐流中不断碰壁,最后也只是原地打转,没有任何进展。” 顾空弦与谢羽心中一动,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真是当局者迷啊,两位总旗这样经验丰富的人被幕后黑手耍的团团转,半个月下来居然几乎是一无所获。 “其实两位大人只要从案件开始慢慢理顺下来,思考一下案件的起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这次破案的契机也要靠两位大人把握啊。”邵思说后,绕过顾空弦便离开了。 顾空弦与谢羽陷入深深地沉思之中,将案件的始末从脑海中重新筛过了一遍。 ------------ 第四十四章 契机 与邵思相谈之后,谢羽与顾空弦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冬蛇已经进入了这个局之中,但文如秋那样要成精的人物,阅历要比谢羽与顾空弦丰富得多,看出了笼罩这个局的疑雾,想来也是借邵思之口来向两位总旗传递这个讯息。 谢羽与顾空弦坐在椅子上,慢慢梳理整件事情的经过,宗洛呆在一旁不敢讲话,就怕影响到两位总旗。 “有问题!”两位总旗几乎同时喊出这三个字,把一旁的宗洛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谢羽与顾空弦相视一望,好像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宗洛对两位总旗也没有过多的拘谨了,好奇地问道:“两位大人发现什么了吗?” 顾空弦的表情凝重,说道:“嗯,我与谢总旗一直被套在局中,经过邵思的提醒这才稍微破开些迷雾。这件案子的起因昭行卫内部有人串通卢敬仲买卖情报,钱倜与孙图二人死亡很有可能是他们已经暴露,所以被杀人灭口,如果我们设想不是冬蛇所为,不是卢敬仲所为,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是谁?”宗洛追问道。 谢羽敲打宗洛的脑瓜,说道:“笨小子,当然是昭行卫内部的人所为。” “为什么?”宗洛不理解,按照这个十一岁男孩的想法,如果是昭行卫所为,难道是要除掉钱倜与孙图这两个败类?可是直接揭发不是更好吗? “蠢材啊!”谢羽接连又敲了宗洛三下,说道,“当然是为了杀人灭口不让自己暴露啊。” 宗洛彻底是蒙了:“什么意思?那两名昭行卫不是都已经被人杀害了吗?为什么还有人不让自己暴露。” 谢羽这才明白宗洛的思路,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就钱倜和孙图有什么情报值得收买,他们两个不过是跑腿的,之前我和顾白脸都有这个结论,只是一直派人去暗查却没有结果,可见那人藏得很深,今日大概能将宁飞远与邵思排除了,杀死那两个混蛋的元凶如果不是他们两人,上京之中用枪的高手就只剩下霍家三兄弟与魏子鸣了。” 谢羽说到这个份儿上,宗洛就是再笨也能明白,不由得惊呼道:“是霍总旗和他的兄弟?不对不对,不会的,如果是他们的话,霍天雄为什么会被杀死?”他还记得在霍天雄的尸体旁嚎啕大哭的霍天威,还有那虽然没有表露内心,但却不顾一切直犯中垒府,又接连挑了数个冬蛇据点的霍天豪,他们会是元凶?他们会杀自己的兄弟?宗洛不敢想象。 顾空弦面无表情地说道:“很有可能是霍家兄弟,钱倜与孙图身上的致命伤是一个佐证,还有在昭行府中杀那老伯灭口应该也是一个佐证,之前总搞不明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及时地杀人灭口,并且之后在昭行府中再也查不到踪迹。确定元凶之后,发现这个手法很简单也很残酷,记得丁字十三号监室就是第三卫所的人看守的,还是霍家的人,定然牵扯其中,他们怕事情败露,先杀了去提人的昭行卫,又杀了那老伯,最后他们也自裁在监室。” “不对不对。”宗洛还是不敢相信,反驳道,“我虽然小,但也知道他杀与自杀的痕迹应该有很大的不同吧,就算如谢大人所说,可是最后的一人杀了同伙,那自己除了自杀还有别的办法吗?之后检验现场该会发现啊,但是没有,再说了,他们总不会连自己的兄弟也会杀吧。” 谢羽看样子是没耐心给他解释了,还是顾空弦说道:“还记得那个向我们报告的昭行卫,他应该也是同谋,由他杀了监室中的人,然后再来报告,让我们进入一个思维盲点,忽略了他。至于霍天雄是不是兄弟所害还没有定论,很有可能是卢敬仲让宁飞远来袭杀我与谢总旗,之后霍天雄追上被他们所害,为的是嫁祸给冬蛇。之后霍总旗可能就是想到会是这样,才会无所顾忌地攻击中垒府,再之后,卢敬仲曾与他单独呆过一段时间,应该是不知用什么说辞说服了霍总旗,所以霍总旗就去挑冬蛇的据点。” “但这不都只是推测吗?没有一点证据,对了,还有疑问,既然是霍大人杀的那两名昭行卫,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找个老伯来报案?”宗洛他真的不愿相信霍天豪就是元凶,毕竟那是自己同窗霍英的父亲啊。 谢羽又饮尽一碗酒,很痞气地说道:“证据对于昭行卫从来都不是必要的,只要你能推测出案件始末的基本状况,再确定了元凶之后,那么几乎就是真相了。那老帮菜爱为什么找来就为什么找来,反正也无关大局。只是姓霍的可恶,竟然找我卫所的人来搭线,这不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宗洛听得是哑口无言,昭行卫办案就是这样的吗,难道不会有很多冤假错案吗? 其实昭行卫办案基本上都是如此,但冤假错案却是少之又少,得益于他们庞大的情报网与经验丰富的卫中人员,哪怕查案中有些地方一时无法查明,只要将疑犯抓捕之后,大刑伺候,也不怕疑犯不和盘托出。 “走吧。”顾空弦站起身来,说道。 谢羽喝了不少的酒,脸上泛红,但看样子并没有醉,恋恋不舍地将酒坛封上,然后抱着酒坛站起了起来。 “是要去抓捕霍总旗吗?”宗洛很是担心,万一霍总旗真的是元凶,那么必然会被昭行卫捉拿惩处,罪名落实的话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那霍英该怎么办?他肯定会伤心难过的啊。 谢羽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推着他走,说道:“要是一般人我早就去拿下,但霍天豪怎么也是总旗,我们得设个套让他往里钻。” “真的是他啊。”宗洛很沮丧。 两位总旗带着宗洛刚刚下得楼来,就碰到一队金吾卫气势汹汹的进来,呼喝着搜查茶楼,不让一人走脱。 茶楼主人心惊胆战,连忙拿出一些银钱,低头哈腰地递给领头的金吾卫。 那名金吾卫拿过银钱之后,竟然直接抽出刀,说道:“这次可不能按规矩来了,有线报你这里有冬蛇余孽出现,我们也是奉命搜查。” 两位总旗心中明了,之前外面发生鸟叫正是冬蛇提醒邵思有官兵要来,竟然能提前那么长时间发现官兵的动向,冬蛇果然不简单啊。 顾空弦走到那名金吾卫身旁,说道:“冬蛇我见到了。” 那名金吾卫见是昭行卫的总旗,连忙行礼,然后说道:“请大人明示,冬蛇余孽在何处?我等正要缉拿。” “哦,这样啊,刚刚还与我闲聊,不过在你来之前就走了。”顾空弦很随意地答道。 那名金吾卫却是膛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要是一般人敢说这话,早就被拿下了,可面前的是在昭行卫的总旗啊。 “用不着搜查了,冬蛇不会这么容易被抓住的。” 顾空弦说后便离开了,留下那名金吾卫呆呆地站在原地,茶楼主人倒是心中不胜感激,这样一来金吾卫应该就不会再在他的茶楼中搜查了。 且说两位总旗带着宗洛回到昭行府,第一件是就是派遣冯建等人去继续查寻冬蛇的踪迹,并且还让人跟住穆连盛,最好要弄清楚他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尤其是五日之后,冬蛇既然选择了这天,必然不会没有意义。 这也是邵思所暗示的,之前在茶楼中他并没有将具体计划向两位总旗托出,便是让两位总旗回到昭行府中安排人手调查,这样一来,虽然昭行卫行事严密,但府中若有人特别关注此事的话,定然会有些许风声走露。 这个就是邵思口中说到的契机,袭杀穆连盛这等大事,昭行府中的细作得知必然会有所行动,而两位总旗便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找出内奸,这件案子存在的所有疑点定会迎刃而解。 两天后,洒出调查的昭行卫纷纷送回情报,最主要的信息便是,三日后穆连盛要到光禄署向光禄勋进行述职,想来冬蛇便是要用这个机会半路截杀。而且京兆尹要易位的事情也传了出来,冬蛇在这个时候行动也是要赶申宁卸职,让文如秋推荐的李可代行京兆尹之职。 查明了这些,相信风声也差不多泄露出去了,两位总旗这时候派出大量人手去暗中监视霍家的人与三殿下府邸。 虽然是派人暗中监视,但霍家皆是昭行卫中的老人,肯定会发现的,可两位总旗并不在意,显然他们已经挑明了,就是在怀疑你们霍家是内奸,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在这关头去通报,要是不通报,很有可能穆连盛会被突如其来的袭杀而丧生,这无疑是对三殿下一个沉重的打击。 谢羽与顾空弦也暗自做好了准备,这次的契机一定要抓住,以此为突破口,困扰他们半个多月的疑案很有可能在三日后就可告以终结了。 有时办案就是这样,纵然很长时间无法理出半点头绪,但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很短的时间内就足以将一件案子了结。 ------------ 第四十五章 准备 霍府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处在压抑之中,二爷霍天雄被杀,家主霍天豪一直脸沉得阴森,让人不敢接近,常常独处在书房之中,除了送饭的仆人外,也就是三爷霍天威时而进出。 府内上下人等都感觉霍天豪是一直在压抑住自己的悲痛,只怕是越统领的禁足令结束之后,他就要爆发出来,那时候肯定又是难以收拾的场面。 这日霍天威进入到书房之中,两名随从站在门外,警惕地守卫,哪怕是路过的仆人都要呵斥他们速速离开。 书房内,霍天豪面色还是那样的阴森,坐在座椅之中,而面前的书桌上横放着那杆他赖以成名的长枪,枪头寒光闪闪,看来这半个多月霍天豪将他的伙伴保养的很好。 “探查到了什么?”霍天豪阴沉的声音足以让一般人心中发颤。 霍天威显然已经适应了,说道:“冬蛇并没有收手,他们这次选定的目标是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三日后会在穆连盛去往光禄署述职的路上截杀。还有……” “还有什么?说就是了。” 霍天威赶忙答道:“还有谢羽与顾空弦两位总旗应该对我们起了疑心,甚至已经认定了元凶就是我们,霍府外发现了暗中监视的昭行卫,我出府也会有人跟踪,那两位总旗不会认为我们连这也不会察觉的,他们选择了直接摊牌,我们是不是要先隐忍住,避过这段风头。“ “不!”霍天豪给出的回应很坚决,“冬蛇虽然在仲秋夜大伤元气,但毕竟精英还在,若是他们真的决定三日后截杀穆连盛,那必然是最后的反扑,说不定文如秋就是要拿余下的冬蛇兑掉穆连盛,京兆尹的位置已经被文如秋得手了,如果穆连盛死去,所不定金吾中郎将的位置也要拱手让人,在朝堂之上,十个三殿下也斗不过一个文如秋啊。” 霍天豪站起来,并且拿起了横放在桌面的那杆枪,继续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将筹码放在了三殿下的身上,那么就容不得半点退缩了,无论怎样,绝不能让冬蛇得逞。” “大哥,真的要这样吗?我最近一直在想,身为昭行卫却做出这样的事来,越统领要是知道的话,恐怕我们霍家要遭大祸啊。”霍天威不无担心的说道。 霍天豪将枪重重地拄在地上,阴森的脸上霎时间生出一股豪气,说道:“天威你从小便是这般瞻前顾后,眼界也放不宽,只是将家族与卫中放在心内。你难道真的要做一辈子的小旗吗?我们霍家的男儿应该扬名立万,成一世之功勋,而这些在我看来,只有三殿下能给我们这个机会。对于越统领我是很敬重,但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着中立,既然越统领没有动作,那么我是不能不争取的。如今三殿下手握兵权,登基指日可待,等到那时候,我们可就有从龙之功啊。接下来以三殿下的性格,必然会开疆扩土,我兄弟二人定然会功成名就,扬我霍家之名啊。” 说着霍天豪将手重重地按在霍天威的肩膀,说道:“我们都已经走这么久了,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走下。” 听到关乎于家族,霍天威也只得点头,但心中不免惴惴,说道:“好吧,不过外面监察我们的人太多,能通报给三殿下府的机会不多啊,如果稍有不慎被两位总旗抓住我们里通三殿下府的证据,恐怕……” 霍天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恶狠狠地说道:“那么就不用通知三殿下府,这次冬蛇应该会倾巢而出,做最后一搏,由我们来阻击冬蛇,必须要保住穆连盛的性命,也让三殿下正视我们的实力。同时……也要为天雄报仇!” 长枪一甩,横指窗外,霍天豪怒吼道:“冬蛇杀我胞弟,我必尽除之!” 霍天威听到这话,心中感伤,一条大汉此时眼圈也不由得泛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天的时间不过一晃眼就过去了,谢羽与顾空弦通过收集到的情报与两人的分析,基本上也将冬蛇要截杀穆连盛的地点大致推论了出来,应该就在城西的转盘路口,这个地方店铺林立,人流密集,很适合突然之间的袭杀,想来那冬蛇剩下的人不多了,也只是最后一搏,所以他们会短时间内爆发出全部力量,能杀死穆连盛就利用转盘路口畅通的道路撤离,如果没有成功他们也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确确实实是最后一搏。 八月二十一日,正是羽林中郎将穆连盛每月去光禄署述职的日子,今天也将会让上京城最近发生的种种混乱告一段落。 早早的两位总旗就带着宗洛来到附近的一家酒楼,一进门,正看到邵思就坐在门边不远处处,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和几盘菜,与他同坐的还有一个俊俏的年轻文士,这人正是牧彦。 邵思与牧彦也发现了两位总旗,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顾空弦回以笑容,而谢羽则是要走过去,可没走几步用鼻子嗅了嗅,也是他的鼻子异于常人,还没近前就闻出那壶酒不过是普通的黄酒,顿时没了兴致,与顾空弦带着宗洛上了二楼,早有昭行卫为他们订了雅间。 进得雅间,谢羽首先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有点疑问地说道:“顾白脸,你确定鸽子会飞进来?不会迷路或是被别人射下来烤着吃了?” 顾空弦坐下来,笑着说道:“那几只鸽子肯定不会迷路的,如果不是有像你这样无聊的人,那几只鸽子也不会在上京城内被人射下来烤着吃了。” 谢羽对于顾空弦的调侃轻哼了一声,然后看着窗外不说话。 “宗洛,帮我们个忙好吗?” 顾空弦的话让宗洛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能帮到两位总旗什么,然后心中竟然有些高兴,毕竟是几乎一个月的时间了,而他除了在那晚成为累赘外,一直毫无存在感,他很想能够帮助到两位总旗,哪怕是一丁点的小忙也好啊,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有想到这个关头竟然能用到自己,宗洛忙不迭地点头。 “大人吩咐。” 顾空弦说道:“你在门外看守,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许接近,你能不能做到?” “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了,这只是第一步,我和谢总旗在屋中,会有昭行卫将那边的形势通过信鸽传过来了,我们会根据形势做出判断,有可能是我和谢总旗出场去收拾局面,也有可能会用到你呢。” 宗洛听了这话,心里又是紧张又有些激动,问道:“会是什么用到我?” 顾空弦笑着将宗洛轻轻推开:“你先去门外看守吧,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好的。” 宗洛来到门外,然后转身将房门关上,在完全关上之前还看到谢羽可能觉得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准备坐到座中,回身很随意地也将窗户关上。 门关上了,宗洛还是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 “谢总旗啊,你把窗户关上信鸽怎么飞进来呢?” “也是,那顾白脸你去打开吧,我坐下来可就不爱动弹了。” 再之后,宗洛认真地看守在门前,屋内的声音已经无法听清楚了,但运足耳力,有时还是能模模糊糊地到谢羽和顾空弦可能在交谈些什么。 这期间也有酒楼的小二过来询问有什么要求,毕竟里面的可是昭行卫的总旗,万一伺候不好说不定是要遭殃的,但被忠实履行自己职责的宗洛拦住了,不让小二近到门前,虽然宗洛也不会说什么硬气的话,可小二也知道他是随着两位总旗来的,轻易也得罪不起,见不让进屋也只得离开了。 而在转盘路口附近的一条曲折的小巷子中,大约二十多名蒙住面容的人手持着兵刃聚集在这里。 小巷子昏暗曲折,杂草丛生,墙壁也灰黑斑驳,布满青苔,而墙边还堆有发黑破烂,泛着异味的被褥之类的杂物,甚至还有发出馊味的汤汤水水积在坑洼的地方,想来这里应该是乞丐们夜晚回来聚集休息的地方。要不是这条小巷子适合躲藏,再加上只要转盘路口发生状况,可以及时地出其不意冲到那里,这些蒙面人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聚集。 噔噔噔,有人向这边走来,蒙面人们不敢大意,纷纷取出兵刃来,等到那人拐进来,看清了面容之后,蒙面人们才收回兵刃,行礼道:“大人。” 来人竟是第三卫所总旗,并且还处于禁足之中的霍天豪,不过却出现在了这里。 其中一名蒙面人走出来,拉下遮住面的布来,正是霍天威,这兄弟俩虽然被昭行卫严密地监视起来,但还是凭着多年的经验暗度陈仓,摆脱了监视。可昭行卫也并非是吃素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继续追踪过来,所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尽快解决事端。霍天豪也是计划周密,算准了时间,很快穆连盛就要经过转盘路口了。 “大哥,我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霍天威说道。 霍天豪一脸的阴森,沉声说道:“定要保证穆连盛周全,并且要杀尽冬蛇,为天雄报仇!还有,谢羽与顾空弦呢?我最大的顾忌就是他们两人。” 霍天威答道:“他们在附近的酒楼中订了一件雅间,我们还在转盘路口发现了很多昭行卫,其中一人伪装成鸽子贩子,里面都是卫内训好的信鸽,想来那两位总旗就是等着情报,然后再做决断。我们的人知道了这个情况,在对面也包了一间雅间,监视着那两位总旗,如果有他们有什么异动,我们的人也可以稍作拖延并且通知我们,让这次行动更加保险。” “好!这次不容有失!”霍天豪握紧了拳头。 ------------ 第四十六章 转盘路口 转盘路口道路四通八达,是上京城交通繁乱的路口之一,路上的行人如过江之鲫一般,人头攒动,更兼有往来商队,以骡马驮负货物。这样多的人潮涌动,自然周围的店铺也林立丛生,进店出店的人络绎不绝。 一些家中贫寒的人交不起官市的税钱,便也会来这里摆些小摊,他们还不敢在别的商家的门口前惹人嫌恶,只是缩在墙根犄角处将自己的货物摆出,等待着别人看到他们贩卖的东西起了兴趣,能赚得几个小钱,而他们的做法其实也是不合法的,只是巡城的金吾卫也懒得驱赶,也就是没酒钱的时候会来这些小贩处搜刮些油水,虽然也要不出来多少,但这些小贩一起凑出一些也能换些酒喝。 与这些小贩争位置的还有附近的乞丐,衣衫褴褛的他们拿着破碗,跪伏在路旁,用哀求可怜的话语让路人行行好,讨得些铜子。虽然很人路过这些乞丐的时候大多掩住口鼻,脚步加快地摆脱他们,但毕竟这里人流多,还是有一些会发善心地扔出些铜子。这些乞丐也因而每天至少饿不到,如果遇到富贵人家大方地施舍,他们还能改善好几天的伙食。 总之嘈嘈杂杂之中也显示出了上京城的繁华。 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今天要去光禄署述职,途中便会经过这里。 骑在马上的穆连盛心情烦躁,最近上京城内混乱不堪,诸事连发,虽然卢先生重创冬蛇让他的心情刚好了一点,但文如秋那个老家伙马上在朝堂上又一次挫败了三殿下,京兆尹这么关键位置竟致旁落,这让穆连盛心情又坠落下去。虽然三殿下并不在乎,毕竟直接掌管兵权的屯兵六校尉都站在自己这方,完全可以将暂时代行京兆尹职责的李可架空,可做为三殿下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只有三殿下顺风顺水才能让他心情舒畅。 走着走着,穆连盛便来到了转盘路口,嘈杂的人群和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的场面更是让他烦躁,脸上也随之显现出来。 随行的羽林军士看到穆连盛的表情,连忙上前呵斥,让人群闪开一条路来。 行人商旅们好像也习惯了,毕竟上京城内的大官实在是太多了,一天之内都有可能碰到好几个,碰到了自然也得快些往两边闪,让大官通过。遇到脾气好的官员随从还好,遇到那些脾气不好的,并且官员也不约束的那些随从可是对反应慢些的人非骂即打,毫无顾忌。 纷纷攘攘的行人商旅向两边涌去,虽然拥挤但也只能忍耐一时,心中想着这位大人可别磨蹭,速速通过吧。 穆连盛骑着马,八名羽林军士跟随左右,就在道路之间行进,人们站在两旁看去,也感觉这名军官威风凛凛。 就在穆连盛行到中心的时候,异变突生,两旁的人群突然发生骚乱,有人嚷着:“别挤啊,别挤啊,没看到有大官在吗?推我干什么?” 不知是谁在推搡,让聚在两旁的人群因为混乱而更加拥挤了,有些瘦弱的人受不了拥挤还倒了下去,可也因为人聚在一起,只是靠在了别人的身上,但是骚乱好像是有连锁反应似的,两侧都出现了推搡。 穆连盛看向两侧,多年在沙场上培养的直觉让他感到了不对劲,他之前听闻,仲秋那夜冬蛇就是利用人群发骚乱,成功偷袭了宁飞远,他低声提醒身旁的军士小心,并同时催马要向前奔去,想先离开骚乱的人群,避免冬蛇有机可乘。 八名羽林军士各自抽出了随身的兵刃,心中暗生警惕,催马也要前奔,同时不断呵斥着周围骚乱的人群,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本来两侧拥挤的人群因为骚乱不得不往中间挤来。而穆连盛与羽林军士马才刚刚起步,一队商旅的骡马货车拦在了前面,阻挡了去路,因为两边还有人群,所以也很难绕行。 穆连盛调转马头,想要从来时的路退回去,不能给冬蛇地利来让自己陷入劣势,可是又一队商旅的骡马货车横在路中。 穆连盛眼中透出凶光,心中暗道,自己还没有找冬蛇,冬蛇却先送上门来了,竟然敢将自己列为目标,那得看你们残余的小蛇还有什么实力! 八名羽林军士握紧兵刃,背对着穆连盛将其护在中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忽然,拦住穆连盛去路的那辆货车里竟然跳出来两人,并在货车之中各抽出一杆麻札刀,翻身一滚,便来到了羽林军士的马前,刀身横扫,竟将马腿削断。 马匹向前瘫倒,马上的羽林军士也因此摔下马来,那两名冬蛇就要补刀结果了摔落的军士,可军士同伴反应过来,纷纷出刀阻拦。两名冬蛇没有得逞,便又向马腿削砍过去。 其中一名冬蛇选择的正是穆连盛的坐骑,可穆连盛用脚猛踹自己的坐骑,马匹吃痛,也如通穆连盛心意一般,在麻札刀就要砍中之前,前蹄高高跃起,躲了过去。这名冬蛇并没放弃,等到马蹄落下的时候又挥刀而出,可还没有砍到马腿他却先被穆连盛斩下了头。 原来穆连盛先一步直接跳下了马,随着下落的势头,他手中的钢刀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名冬蛇的颈部,好像没费多少气力便斩断了。 另一名冬蛇见势不好,连忙要逃,可是一脸怒气的穆连盛几步赶上,手中的刀再次劈落,那名冬蛇仓促直接便用手中的麻札刀抗住了这一击,但穆连盛刀法卓绝,钢刀劈砍到麻札刀的刀柄,立刻改竖砍为平削,那名冬蛇来不及反应,五个手指几乎都削去了半截,他也难忍住这样的伤痛,不禁叫喊了出来,可穆连盛自然不会同情,继续攻了上去。 冬蛇组织了这次截杀自然不会只派出两人,其他的冬蛇在这一刻也开始行动了起来,骚乱的人群中突然有近三十人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兵刃持在手上,向着羽林军士与穆连盛杀去。 当街发生了这种事情,人群更加骚乱,不过这次是纷纷向外跑去,也幸好这里是转盘路口,四通八达,人群虽多,但并没有多久就散去了,原本热闹喧嚷的路口此时却是一片肃杀。 突然涌出的冬蛇以人数优势瞬间压制住了羽林军士,并且冬蛇最先的目标竟是斩马,这样一来他们的意图昭然若揭,必然是要将穆连盛他们围杀在这里,不让有抢马脱逃的可能。 冬蛇操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并且打法大多凶狠,羽林军士本来就人少,再加上被冬蛇强势的一冲,登时就有一名军士被杀死,其他的七名身上也全部带伤,看样子也无法坚持多久,若是穆连盛没有与他们分开,或许结成小阵还可有些威势。 穆连盛虽然也知形势不利于己方,甚至很难有所逆转,但他依旧勇猛挥刀劈砍,之前他追的那名冬蛇已经死在他的刀下,又有六名冬蛇主动上前与他缠斗,这也就意味着那边余下的七名羽林军士需要同时面对二十多人的攻击,基本上已经毫无悬念,若无变故他们必然会交代了,这之后近三十人的冬蛇好手再来围杀穆连盛,那就算穆连盛是武神转世也难以招架住。 穆连盛不受任何影响,手中钢刀不断挥舞,果然是员猛将,那六名冬蛇虽然还可以缠住他,但也因为兵刃碰撞而感到手上发麻,心中惊叹穆连盛臂力非常。 穆连盛现在唯一期待就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七名军士能够支撑下去,毕竟他们也是羽林精锐,只要定住精神,互为犄角也可拖延住一些时间,附近的巡逻队伍肯定马上会赶来,再拖延一些时间,那么就会有大队兵马到来,那个时候眼前这些令人厌恶的冬蛇一个也跑不了。 啊!一名羽林军士被冬蛇杀死了,形势更加不利于穆连盛了,但他还是没有慌张,他知道这转盘路口本是繁杂之处,所以附近多有巡逻队伍,再加上道路宽阔,在冬蛇杀死余下几名羽林军士之前,有八成的几率会有巡逻队伍赶到。 虽然穆连盛心中这样计算,但他也不想自己的部下为冬蛇所杀,他一边对付面前的六人,一边向羽林军士移动过去,要与他们汇合,这样一来,只要互为犄角便可撑住更长的时间,并且凭借自己也可以让军士少些伤亡,甚至还可能搏杀几名冬蛇。 还没等穆连盛与那几名军士汇合,支援便已经到了,蒙住面容的霍家兄弟带着人各操兵刃冲了过来。 霍家兄弟各持一柄钢刀冲在最前面,本来霍天威可能因为疏漏,提着的是杆长枪,还是在霍天豪的提醒下才换了钢刀,将原来那杆长枪随便塞到了乞丐肮脏的杂物堆之中, 穆连盛哪知道这些蒙面之人是来助自己的,一见又出现二十多人,还是这身装扮,心中暗想怕是等不到支援到来了,但也不能束手就擒,刀势更猛,穆连盛这样的人越是绝境就越要拼劲全力去厮杀。 ------------ 第四十七章 候君多时 蒙面人们冲到前去,便与冬蛇厮杀了起来,这让穆连盛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大意,说不定那些蒙面人也是冬蛇装扮,就是为了迷惑从而可以有机可乘。穆连盛与余下的六名羽林军士终于汇合到了一起,结成小阵抵住冬蛇的攻击,不过这个时候反倒是他们气势更盛,而面对的冬蛇却逐渐转为防守,因为绝大部分的冬蛇被蒙面人们缠住,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 本来做为截杀目标的穆连盛在这时候反倒是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清蒙面人的来历,再加上冬蛇几乎也舍弃了他,纷纷去对抗蒙面人了,所以穆连盛带着伤痕累累的六名羽林军士退到了一旁,但还是手握兵刃时刻警惕着,观望着眼前的厮杀,毕竟很快就会有官兵到来,不管怎样,冬蛇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蒙面人都难以逃脱了。 在转盘路口其中一家店铺中,还有一名鸽子贩子在其中观察着局面,并且写在一张纸条上,卷起来放进绑在鸽子腿上的小圆筒中,然后放飞鸽子,鸽子扑扇着翅膀,带着要传递的消息向着两位总旗所在的酒楼飞去。 两位总旗所在酒楼的雅间门口,旁边正有一个窗户,尽职尽责守卫的宗洛余光一瞟,正看到一道白影越过,他猜到应该是信鸽到了,就在同时,楼下的邵思与牧彦上来了。 邵思看到宗洛,问道:“怎么你在外面?” 宗洛一脸警惕,答道:“是两位大人让我在这里看守,不让别人靠近。” 邵思说道:“那可否方便通报一声,说冬蛇邵思、牧彦求见,想与两位总旗相商要紧的事情,耽误不得。” 宗洛有些为难,这时候屋内传来谢羽的声音:“什么要紧的事情啊!直接说就好了,我现在可是和顾白脸商议重要的事呢。” 邵思也只好站在门外说道:“我们已经替两位大人将昭行卫的内奸引了出来,还请两位大人抓紧去擒拿,稍稍耽搁恐怕会走脱了要紧的人物。” 屋内顾空弦从容地答道:“这就不劳烦二人挂心了,我们自由安排。” 邵思与牧彦听了心中有些惊讶,按照他们的推断,这个时候两位总旗应该出动去擒拿元凶了,可是为什么两位总旗却好像还在筹划什么一样,难道不怕走脱了元凶?但听两位总旗的话语,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应该是有自己的计划,想来以两位总旗的经验是不会错过这次契机的。 邵思与牧彦也便下楼了,不过邵思还是有些担心,这次冬蛇的计划其中一项就是配合两位总旗擒获霍家兄弟,这样一来既可以洗脱冬蛇的嫌疑,又可以交好昭行卫,所以冬蛇之前给霍家兄弟的假象就是这次截杀穆连盛是他们最后一搏,其实出动的那些除了极少数冬蛇骨干外,其他都是花费大价钱招募来的江湖中人暂时参与进冬蛇。 “那两位总旗虽然是心思缜密的人,但难保不出现纰漏,保险起见,你我二人也要辅助他们保证能擒住霍家兄弟。”邵思说道。 牧彦也表示同意,说道:“事先查探推演,那霍家兄弟要是撤离应该要经过乙丁巷摆脱追捕,我们不如在出口截住他,即便不能擒得也要拖住,这样一来可保万无一失。” 这二人主意打定便离开了酒楼。 此时转盘路口蒙面人们与冬蛇厮杀得激烈,虽然一开始好像是势均力敌,但随着霍家兄弟发威,冬蛇逐渐处于下风。 冬蛇之中的一名大汉突然拽住一个同伴,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冬蛇的人呢!不是准备上百人要做最后一搏吗!不是说这次只要很短时间就可以解决吗!” 被拽住的那人一脸的阴郁,他是冬蛇的骨干,参与到了这次截杀行动中,他也是一直等着冬蛇的人会从哪里出现,可显然现实并非如此,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生了出来,可这个时候再想退去已然迟了。 大队官兵迅速赶到,竟然有三百人之多,各个盔甲整备,刀兵锋利,其中更是有五十名骑兵,挥舞着马刀迅速冲了过来,正在相对拼杀的冬蛇和蒙面人们都极少有反应过来了,五十名骑兵的冲锋在转盘路口威力极大,几乎一半的冬蛇与蒙面人被一次冲锋就击杀了,至于其他人也都受到了伤害。 怎么可能!无论是冬蛇还是蒙面人,甚至是一旁的穆连盛都大吃一惊,从穆连盛被截杀到现在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就算有人来支援也只能是附近的巡逻队伍,可现在过来的竟是一支三百人的部队,并且还有五十名骑兵,这其中定有隐情。 “这些人皆是冬蛇余孽,速速击杀,不可放过一人!”一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白脸文士便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此时他说的话并不符合他的形象,但却十分坚定。 穆连盛认得,这人正是代行京兆尹的李可,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是带着大队人马如此迅速地来为自己解围。 三百名官兵对在场的冬蛇与蒙面人是致命的打击,冬蛇也知道目标无法击杀了,纷纷四散逃脱,而蒙面人们其中一个目的也达到了,保证穆连盛无碍,但霍天豪心中感觉不对,这不像是冬蛇的奋力一搏啊,并且从刚刚的交手中也能感觉出,冬蛇余下的五条毒蛇没有一人出现在这里,他觉得有些不妙。 如今形势如此,霍天豪也不能显露身份,便于霍天威一同杀了出去,往之前那个小巷子中跑去,因为官兵这次都出动了骑兵,只有依靠小巷子狭窄的地形才有可能摆脱。 嗖!嘈杂的环境中,一柄飞刀传出了几乎不可闻的破空声,但霍天豪与霍天威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没有丝毫犹豫连忙一闪,但还有飞刀袭来了,霍天威也是自上次望月楼后伤势未愈,没有躲过其中一柄,刺入了小臂。 霍天威回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用飞刀伤他的那人,正是冬蛇的伏元,不过此时伏元身上穿着的竟是官兵的服饰,他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霍天豪过来为自己的弟弟挡下接下来的几柄飞刀,然后两人马上继续奔逃,其余蒙面人主动为他二人挡住官兵,但显然只能拖延极小的时间。 霍家兄弟速度很快,进入到乙丁巷中,并且霍天威也向哥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这次冬蛇的计划与仲秋夜卢敬仲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他们认为冬蛇是要最后一搏,这是诱饵,引他们出手,然后李可早就准备好了人马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霍家兄弟只是考虑到避开昭行卫的追踪,却还是算漏了文如秋的手段。 进入乙丁巷中,刚拐过一个弯,就发现了竟然还有他人,这让霍家兄弟心中一紧,若是在这里别人拖延下来那恐怕官兵就会追上来,到时候可就不妙。 还好,只不过是十来名乞丐,应该是刚刚在转盘路口乞讨,被冬蛇给吓回来到他们夜晚休息的地方,此时那些乞丐看到手持带着血迹兵刃的霍家兄弟,惊恐极了,纷纷向一处挤去,唯恐这两人凶性大发,要对他们下手。 霍天豪与霍天威自然不会在他们身上耽搁时间,见没有什么威胁,便继续向前赶去,可是刚刚背过乞丐们,耳朵一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快! 霍家兄弟一同转身,封刀上去,挡住了各自被袭的一击。 袭击他们的竟然是两名乞丐,不过刚刚惊慌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凶狠。 这两名乞丐看起来是早就等候在这里了,算准了他们会从这里脱离,并且事前换上了乞丐的装扮,意图袭杀,可霍家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并不困难地格挡住了。 是冬蛇还是昭行卫? 霍天豪与霍天威不知,但既然来袭杀他们那便就是敌人,这二人虽然用的不是枪,但威力也不小,反手将那二人逼了回去,尤其是霍天豪,与他相对的那人完全抵不住。 又有两名乞丐从被褥下面抽出钢刀,加入进来,对付霍家兄弟。其余的乞丐则是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也知道那四人是混进来的,不过都带着刀威胁他们,他们也只能乖乖地缩在在这里,而这四名伪装的乞丐全部上前,其余的乞丐紧绷的神经也断了,惊恐地逃跑,还有的乞丐慌张得脚下拌蒜,摔倒在地。 霍天豪与霍天威面对四名好手的攻击并不处于下风,反而还让那四人险象环生,看来也无法坚持多久,可就在霍家兄弟要发狠的时候,那名摔倒在地的乞丐突然窜了起来,向着霍天豪便来了。 这名乞丐披头散发,肮脏不堪,甚至辨别不出面目来,但是从身法上来看就高于他之前四名同伙,近到霍天豪身边,身子一转,竟从腰间抽出一柄剑,冲着霍天豪的心口刺去。 霍天豪横刀一挡,虽然挡住了,但那剑身极软,韧性非常。剑身弯曲向外一带,划伤了霍天豪的手臂,而霍天豪也因此得知了这人的身份。 “候君多时了。”顾空弦也许是笑着说道,但从被乱发遮盖的面容上是很难看出来了。 ------------ 第四十八章 金蝉脱壳 四名扮成乞丐的昭行卫堵在两侧,顾空弦手持长剑,说道:“我记得霍总旗的禁足令还差些日子才结束吧?怎么会违反越统领的指令来到了这里?难不成昭行卫中的内奸就是你吧。” 霍天威有些惊讶,他暗中派人去监视那两位总旗了,就是派去的人无法拖延住两位总旗,那也会有人提前来到巷口提醒自己啊,怎么会让顾空弦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霍天豪同样是惊讶在这里见到顾空弦,并且顾空弦是这幅模样,他既然已被认出,索性摘下蒙面的布,说道:“原来是谢总旗啊,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堂堂一位总旗又怎么会是内奸,可有证据?我只是追捕侵入我府内的冬蛇才违反了禁足令。还有谢总旗你怎么是这幅模样?记得谢总旗不是最爱洁净,平时哪怕沾染一点脏东西都要尽快洗净,甚至涂上香液,没想到……” 其中一名昭行卫冷哼一声说道:“霍大人扯得天大的谎,追捕冬蛇也要用布蒙住面目?” “放肆!总旗之间说话轮得到你们插嘴!”霍天豪喝道,震得周围四名昭行卫不由得颤了一下。 顾空弦则回应刚刚的话,说道:“我的确是喜好洁净,但不至于那么病态,平日不过装装样子,要不然怎会连霍总旗也能偷袭成功呢。”的确顾空弦这次袭杀很是成功,也只有他那特殊的软剑才能最大可能伤了霍天豪,否则换成谢羽都很难做到。 顾空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证据,霍总旗比我还先入昭行卫,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昭行卫的规矩?证据什么的并不重要,今日霍总旗能出现在这里,便也就意味着你的罪名已然落实。” 霍天豪也知如此,不过还未到最后的绝境他是不会放弃的,左脚不好似经意地往外一撇,他准备先到乞丐的那堆杂物中将枪取出来,那样自己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嘴上还是跟顾空弦随便说道:“顾总旗装了这么多年病态的洁净,莫不是就等今日迷惑于我,将我偷袭受伤后准备擒拿?” 顾空弦也发现了霍天豪的小动作,但却不知他要做什么,因为顾空弦早早混入乞丐之中,又因那时混乱再加上他蓬头垢面,也没有乞丐发觉混入了外人,所以顾空弦只是潜伏于此,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里霍天豪还阴差阳错地藏了一杆枪。 顾空弦心生戒备,但口中也是答道:“这一招已经用过多次了,屡试不爽,只是最后除了我这几位卫内心腹外,其他看过我这一招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所以霍总旗也要有心理准备啊。” 霍天豪哈哈大笑:“好个顾空弦,真有你的,不过你也为我出了一招,只要我让你和你的人不在了,那么这个罪名也完全可以落在你的身上。” 突然他身形一闪,向着那堆杂物去了,顾空弦虽然不解,可也快速跟了过去,长剑刺出,而其余四名昭行卫一同攻向霍天威。 那霍天豪迅捷地从杂物堆中抽出长枪,但也因此漏出了破绽,让顾空弦有机可乘,长剑刺入了他的后背,霍天豪的反应也很迅速,终究没有让自己受到严重的刺伤,而是反身摆出长枪,这一招正是盘蛟摆尾。 顾空弦见霍天豪竟然在这里藏有一杆枪,心中有些惊讶,知道他的枪太过厉害,顾空是弦心中不敢放松警惕,看到长枪摆来,虽然速度极快,但也险险避开。 这时候拿到枪对于霍天豪如鱼得水,一身的本领尽情地施展开,虽然身上有伤,但看起来短时间内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霍天豪长枪舞开,威势惊人,便是顾空弦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不敢直面相接,但饶是如此霍天豪步步紧逼,明显实力还有胜过顾空弦一筹。 而霍天威的情势确实与他相反,拿着并不顺手兵器,并且身上有伤的霍天威只能勉强与四名卫内精英相持住,不能坚持得太久。 霍天豪心知不能拖延下去,长枪猛然抖起,枪影重重,寒光闪闪,把顾空弦逼得十分狼狈,可他心中也暗自留神,毕竟谢羽还未出现在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后手等着自己? 再说酒楼那里,宗洛并不知道屋内的总旗早就已经离开了,还在那警惕地守卫,不敢有一丝放松,这时候屋内传来了谢羽的声音。 “宗洛进来!” 宗洛眉毛一挑,心中想着,是需要到我了吗?他连忙推门而进,而是屋内的景象却让他呆住了。 怎么多出来一个人?不对不对,是少了一人?还不对,应该说是少了两位总旗,却多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大叔。 “你是谁!两位大人在哪里!”宗洛心生警觉,并努力让自己说出质问的口气。 那位大叔靠着桌子坐在地上,而坐在椅子上的乍一看好像是两位总旗,但仔细一看却是假人,只是做的惟妙惟肖。 那位大叔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然后几个手指有规律地动了起来,宗洛可以看到那位大叔的手指上都缠着不粗不细的钢丝,这些有的绕在椅子腿上,有的绕在桌子腿上,总之最后那些线都固定在两个假总旗的身上,随着大叔用手指牵动钢丝,两个假人好像活了一般,同时转向宗洛,并且还各种有着不同的动作。 “我们不是在这儿吗?”谢羽的声音传来。 宗洛下意识地叫了声谢大人,可他左右却发现屋里根本就没有别人了,是鬼?宗洛不寒而栗。 “在看什么呢?这里这里。”这次变成顾空弦的声音。 宗洛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个大叔在说话,不由得结舌:“怎,怎么可能,你,你说话的声音,可,可以……” 那位大叔边笑边模仿宗洛的语音复述了一遍,同样磕磕巴巴的,不过传到宗洛的耳中他当然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只认为那大叔在学小孩子的声音,不过这也足够令他惊讶了,刚刚两位总旗的声音也应该是大叔发出来的,可是这样一来,两位总旗在哪里?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那位大叔也不逗闹了,对着宗洛说道:“两位大人早就已经出去了,我是负责在这里演傀儡戏制造假象,即吸引对面楼上的暗哨,又迷惑住那两条冬蛇,不赖吧。”大叔说这话又是另一种嗓音,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嗓音。 “那两位大人是怎么离开的啊?跳窗户吗?”宗洛百思不得其解。 那大叔说道:“跳窗户那不就被对面的暗哨发现了吗,这是两位大人留给你的谜题,你可以好好检查这间屋子,看能不能推测出来。” 宗洛虽然心知不能在这件案子上帮助两位大人了,但对两位大人留给他的谜题跃跃一试,可刚踏前一步又缩了回去,轻声地问道:“那我在屋里走动不会让对面的暗哨察觉到不对吗?” 大叔摇摇手:“放心放心,就是察觉了他们来不及做什么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走动,不对不对,是要细致入微的走动。” 这大叔还真是像个孩子似的,说完之后便操纵着两个假人手舞足蹈了起来,滑稽得很。宗洛一边查看这间屋子,一边认真地思考两位总旗是如何金蝉脱壳的。 与此同时,乙丁巷的巷口邵思与牧彦在这里守候,要截住霍家兄弟,不能让他们两个逃脱。 虽然乙丁巷的那边巷口外一片混乱,可这边还是一如往常,不时有路人经过,不过这边只是条小街道,所以过往的人并不多,邵思与牧彦就坐在巷口旁的一个小茶摊里,喝着一个铜子一大碗的茶水。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怎么那两人还没来?”牧彦不断地向巷子里张望,可是还没出现霍家兄弟的身影。 邵思也皱眉,说道:“难不成推断错了?他们没有走这条巷子,或者是他们直接就被李大人带的兵马擒住了?” 牧彦放下手中的茶碗,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我感觉巷子中肯定出了什么变故,别忘了还有那两位总旗呢,他们不会没有动作的。” 邵思站起身来,说道:“去看看吧,霍家兄弟也很棘手,尤其是那个霍天豪,一杆枪恐怕整个上京都难找出几人可与其相抗。” 牧彦也同意邵思的说法,可刚准备站起身来,却看到了谢羽带着二十多名昭行卫赶了过来,看来两位总旗也都有所动作,只是不知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带来这些人手,据他们查探附近本不过六七名昭行卫而已,难道是顾空弦先在其中缠住了霍家兄弟,然后谢羽带着大队人赶去,一同再将霍家兄弟擒拿,但好像时间并不足够。 谢羽眼力惊人,很远就看到了邵思与牧彦,竟然直接笑着走了过来,没有进入巷子去增援顾空弦,而他身后的昭行卫也只能跟在谢羽后面也过来了。 “哎呦!原来是你们两个啊,这次多谢多谢啊,要不是你们冬蛇恐怕这件案子也不会如此顺利地破获啊。”谢羽还没到近前,就开始扯着嗓子喊着,竟然还无所顾忌地说出冬蛇的身份,也不怕被有心人听到。 邵思与牧彦也很无语,不过他们也知道谢羽这人性情古怪,行事不羁,所以也只是说着让谢羽速速进入巷子中去擒拿霍家兄弟,这样他冬蛇二人也好回去交差。 ------------ 第四十九章 越千山的选择 谢羽一脸轻松,似乎并不着急进去巷子里捉拿霍家兄弟,反而是笑眯眯地与邵思、牧彦插科打诨,而他身后的昭行卫则是迅速将冬蛇二人围了起来,手都放在了刀柄上,蓄势待发。 邵思与牧彦神情一紧,冷声道:“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谢羽依旧笑着说道:“这还不明白吗?冬蛇作恶多端,仲秋之夜还袭杀朝廷命官,已经惹得龙颜大怒,下了皇命要剿灭你们,我身为昭行卫的总旗自然要惩奸除恶,又怎么能放过你们呢?” 邵思与牧彦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发展成这样的局势,可看谢羽与这些昭行卫的举动的确是要动真格的了,难不成这些昭行卫是调来对付冬蛇的? “谢大人是要过河拆桥吗?”冬蛇二人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牧彦取出短剑,邵思将身旁用布包裹的长枪抽了出来,各自摆开架势。 “不好意思,我们过得不是冬蛇的河,但今日可的确是要拆冬蛇的桥。”谢羽话音刚落,周围的昭行卫各持武器一拥而上,而谢羽却是在茶摊中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将腰间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葫芦打开,酒香漫出,他便在一旁惬意地喝着酒,全然不顾五六步开外的厮杀。 二十多名昭行卫的好手一拥而上,便是邵思与牧彦这样的高手也难以抵敌,不过片刻的功夫身上都已经负伤。 冬蛇二人对视一眼,知道耗在这里必然无法幸免,一同向外要杀出去,可是昭行卫人数又是如此众多,四周都面面俱到,哪能这么容易让他二人突围而出,又将他二人挡了回去。 这时候牧彦抬眼一看,有了主意,边厮杀中边向邵思示意进入茶摊之中,邵思会意,长枪逼开了周围的昭行卫,赢得了些空隙,虽然不足以突围而出,但要后撤入茶摊之中却还是可以的。 昭行卫恐怕冬蛇二人突围,也紧跟着进去,那边喝酒的谢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拿着酒葫芦向外窜去,他刚离开茶摊,那茶摊上的遮挡用的油纸便落了下来,之后瞬间被点燃了。 原来这样的小茶摊只是立上几根细柱,然后上面是用大片粘合的油纸进行遮挡,即可以挡住阳光也可以防雨,并且容易收回,而这油纸与细柱之间是有绳子缠连起来的,牧彦与邵思进入茶摊的同时也割断了绳子,油纸因而落下,然后他们再用火石点燃,这油纸燃烧的极快,几乎一瞬间便是火起,让随着进来的昭行卫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惊得产生些混乱。 “好办法。”邵思低声并语速极快地说道,“你帮了哥哥,那么哥哥也要帮你了,我在这里尽可能拖延住他们,你快快撤离。” 牧彦也知道就算是用这个办法争得了一些时间,有可能突围而出,但也不容易逃过昭行卫的追捕,可若是有一个人能在这里利用现在的混乱拖延的话,那么另外一人便会有逃脱的可能。 “可是……”牧彦面有难色,他本来是想制造这个机会两人一同脱逃。 邵思看起来有些着急了,语速更加得快了:“怪不得都说你书生意气,别忘了你还有那个她要相见呢,总不能死在这里,反正我是不走了,你留下来陪我死也好。” 邵思趁着混乱长枪舞开,没有任何顾忌,毕竟随便一刺便都是昭行卫的人。 牧彦知道无法挽回了,自己逃脱是最佳的选择,心怀愧疚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虽然他书生意气,但还是有着身为冬蛇的决断,成功突围而出,并且用尽全身气力喊着:“昭行卫背信弃义!尔等必遭果报!”几名未进入茶摊的昭行卫见走了牧彦,连忙追赶上去。 那边的谢羽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后好像自语一般:“果报?关我屁事?” 油纸虽然易于燃烧,但却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只是制造了混乱,邵思心知必须趁此时机继续制造混乱,这样才能给牧彦更多的逃脱时间,便是使出浑身解数,长枪如蛟龙一般腾跃,再加上场中飞灰弥漫,桌倒凳折,的确是混乱不堪,可昭行卫毕竟不是乡间衙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再次向邵思涌去。 邵思无力回天,身上中了数十刀,血液染透了衣衫,但用枪拄在地上,不让自己倒去,而昭行卫胜利在望,只是围在他的身边,用刀相对,因为这个时候谢羽拎着葫芦过来了。 邵思如同血人一般,双眼狠狠地盯着谢羽,好像要把他吃掉一般。 “为什么!” 面对邵思声嘶力竭的质问,谢羽没有回答,而瞬间抽出自己的佩刀,捅入了邵思的腹部。 当刀染鲜血拔出来的同时也带着失去生气的邵思向前倒去,可是那双愤怒的眼睛依旧睁得圆圆,在倒下中好像还一直在盯着谢羽。 “大,大人,杀了他不好吧,可以抓活的然后……”身旁的一名昭行卫小心翼翼说道,就怕惹到性情古怪的谢羽。 谢羽从表情上看很是轻松,直接打断那名昭行卫,笑着说道:“是啊,该拿活的,一时兴起忽略了。” 昭行卫们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站在周围等着谢羽下达接下来的指令。 谢羽低头看着邵思的尸首,摇摇头,然后将葫芦中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与邵思的血液混在一起,轻轻地说道:“上次请我喝了琼浆楼的好酒,我也得回敬啊,特意赊下来的杜康酒坊的陈酿,不过也只剩下小半个葫芦了,凑合喝口上路吧。” 谢羽说后转身独自向小巷子里走去,让在场的昭行卫们收拾这里,处理干净。 就在这条小街道上的一个民居中,可以从窗户看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屋内的主人却是战战兢兢地带着妻儿缩在角落中,六名昭行卫持刀而立,还有一名郎中背着药箱站在一旁。 窗户边的桌旁还坐着两人,一个面上缺少血色,看起来身体消瘦的文士,而另一人魁梧的身躯,不怒自威的面容,与文士成鲜明的对比。 这两人正是三殿下府中的智囊卢敬仲与昭行卫总统领越千山。 “真是可惜啊,跑掉了一条蛇,本来可以多派些人那么绝不会有遗漏。”卢敬仲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好像短短一句话就要透支他所有的精力。也无怪如此,仲秋夜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不过五天就出来走动,可想而知他现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越千山沙哑地说道:“这都无所谓,今天请先生来,也只是为了纳上投名状而已,我想我已经表达出足够的诚意了,杀死了冬蛇这么重要的成员,同时也将站在文如秋的对面。” 卢敬仲歇了好半天才又说道:“只是不知一向中立的越大人为什么会突然要投到三殿下府邸?其实越大人也应该是知晓的,霍总旗外通的便就是我,昭行卫最近出的事,死的人虽非我所谋划,但追根结底也是因我而起,越大人这样爱护卫内的人应该视我为仇敌才对啊。” “仇敌?我越千山从未有过仇敌,因为那样的人我根本不会让他存于世中,既然卢先生安心坐在这里,那么也说明并非是我的仇敌。而我今日所为,也是为了昭行卫谋个出路,那文如秋的确老辣,但我并不知道他还能否活到争嫡爆发的那一天,并且我自始至终都相信武力才是解决所有冲突的根本,文如秋能成事的机会太渺茫了,纵然他还留有后手,但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还能起到多少作用?我昭行卫投入三殿下府,参与到这场纷争,必是要起到一锤定音的效用。” 越千山面无表情,但说出的话却也是在卢敬仲听来的确如此。他是知晓越千山其人的。其人原本是上一任昭行卫总统领越封的养子,那时候的昭行卫弱小无能,便是寻常百姓也对他们瞧不上,越封一生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让昭行卫崛起,可是直到他病逝的那一天都没有任何起色,后来越千山一步步升到了总统领的位置,发誓要秉承养父的遗志,大肆招募了不少能手,行事也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不知受过了多少苦难终于将昭行卫带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所以越千山为了延续甚至让昭行卫势力更加庞大,不得不谨慎选择两位皇子,而今天的举动也说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投入三殿下的府邸。 “越大人要是早些选定好了,可能最近的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了,我也不用煞费心机的与霍总旗搭上线,不过也好,毕竟是拉拢到了昭行卫,期待越大人与三殿下府合作愉快。还有,不知越大人对霍总旗如何处置,若按我说不如揭过,毕竟霍总旗也是难得的人才,所做的大概只是因为些私心,并未有什么危害,要是留之将有大用。”卢敬仲断断续续地将这一大段说出来,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了。 “霍天豪与霍天威必须死!”越千山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昭行卫中绝不能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 卢敬仲虽然想保下霍家兄弟,但听到越千山这样的口气,也只得作罢,没必要为了两个人而与越千山产生矛盾,总之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终于也让昭行卫投入府中,这样一来文如秋还有什么手段可以逆转? 这时卢敬仲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毕竟他重伤未愈,还强行出府走动,旁边一直候立的郎中急忙过来为他检查,就怕有什么闪失,自己的人头就难保了。 越千山看着窗外,口中命令屋内的昭行卫说道:“送卢先生回去吧,记得三殿下曾嘱咐过不让先生再插手这些事了,但我也是迫不得已请先生过来,毕竟唯有先生的话才能对三殿下有些许的影响啊。” “殿下那时候好像只是说不让我插手文如秋的事,而此次出府我只认为是为了昭行卫而来。”卢敬仲带着血液的嘴扯出笑容,声音几乎听不清,咳了两声又说道,“越大人的心意我会带给三殿下的。” 越千山继续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此事了后,这上京的局势是越来越明朗了,还是越来越混乱了? ------------ 第五十章 乙丁巷中对决 乙丁巷中,霍天豪带着伤,一人独斗顾空弦与谢羽两位总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长枪攻势展开,令人眼花缭乱,甚至是稳稳地将那二人压着打,逼得谢羽不断叫唤。 “有没有这么厉害!慢点!轻点!就不能让着我吗?” 在这种关头,霍天豪不理会谢羽的胡言,奋起全身气力,一顿穷追猛打,凭着他霍家枪法霸道凌厉的攻势,想要迅速解决了谢羽和顾空弦,其实他的心中也有些着急,余光瞥到自己的弟弟,发现霍天威难以抵敌,毕竟是仲秋夜受到的伤还未痊愈,又被伏元的飞刀得手,此时面对四名昭行卫好手,确实是力有不逮,险象环生,要不是霍天威经验丰富,刀法也不弱,恐怕现在已经交代了。 呀哈!霍天豪一招横扫千军逼得谢羽与顾空弦退开,然后他大步流星去帮助霍天威解围,那四名昭行卫根本无法阻止,有一人趁着同伴的牵制,甚至还猛然上前想要攻击,但霍天豪的枪法攻势更烈,眨眼间枪锋便至,枪头刺入那名昭行卫的身体内,接着收住枪势,让长枪未刺透身体便抽出,接着战其他三人,而那名昭行卫却倒了下去,血液不断涌出摊成一片,想来是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谢羽与顾空弦也马上加入攻击霍家兄弟的阵列之中,但此时霍天豪神威大发,霍天威虽然状态不佳,但也不可忽视,兄弟二人齐心合力,一时间无人可挡。 谢、顾两位总旗虽然处于劣势,但心中并不着急,只要将霍家兄弟拖在这里,必然还会有其他官兵赶到,那个时候纵然霍家兄弟如此悍勇,也绝难弥补巨大的人数差距。其实他们本来可以不用这般艰难的,却只怪…… 顾空弦软剑刺出,没有建功,还险险地差些被枪锋扫中手臂,幸亏反应及时,撤了回来,他也忍不住用有些抱怨的语气说道:“谢总旗,你不是还应该带着下属过来吗?他们呢!” 谢羽在打斗中是最不卖力的,常常游离在圈外,时而上前拼打几招,然后等到霍天豪将注意力转向他后,他又马上退了回去,不给霍天豪伤他的任何机会。这时他听到顾空弦的抱怨,随口接道:“我让他们收拾那边呢,就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我独自进来,相信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会无限拔高。” 顾空弦皱着眉头,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对于谢羽这样古怪的性情,他可是领教过多回了,只好继续与霍家兄弟缠斗,希望转盘街口的官兵可以赶来,可还是有些奇怪,他们已经在这里拦住霍家兄弟不少时候了,为什么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是放弃追捕了? 就在这时,霍天豪又是一招横扫千军逼开众人,然后拉着霍天威向后一窜,拉开了些空间。 霍天豪横持长枪,平行于肩,这是枪客提议暂停搏杀的动作。 谢、顾两位总旗停下动作,他们并不在乎耗费时间,而另三名昭行卫见两位总旗不攻,他们也围在边上,只是持刀警惕。 霍天豪沉下面容,冷声道:“看来今日我败局已定了,只怪我心急冲昏了理智,没有细致察觉到不对,用冬蛇做诱饵来引诱我上钩,好谋划!” 谢羽撇着嘴,好像是气人般的口气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叫屈,今日引你出来不过是计划之一而已,就算你躲在府中依旧逃不过罪责去,之前顾白脸的第五卫所查寻过你霍府中人的行踪,只要对比推测,大致可以得出结论,而且你是该清楚越统领的,只要我们将推断的过程给越统领述说,完全不需要任何证据,越统领自有判断。” “谢总旗说得对,我又有什么可以叫屈的,只是可惜为不能天雄报仇!未有斩杀邵思,剿尽冬蛇,无言去见天雄啊!” 霍天豪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心中希望已绝,只剩下悔恨,旁边的霍天威闻听心中更加悲痛,眼角泛红,竟流下泪来。 谢羽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上次邵思明言那件事并非冬蛇所做,虽然没有拿出证据,但我与顾白脸都认为他所言非虚,不过要真是他所为的话你也不用有什么遗憾,刚刚他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霍天豪满脸讶异,他不是吃惊于邵思已经被杀掉,而是吃惊于难道那件事真的不是冬蛇所做的?既然谢羽与顾空弦这样的两人都认同,那么很有可能真的不是冬蛇所为,那霍天雄是谁所杀?以枪术而论,几乎没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击杀天雄,就算是用偷袭之类的招数能用枪杀他的人也是寥寥可数,难道是! 宁飞远的身影在霍天豪的脑海中闪过,而要真的是他所为,那么是谁指使的便呼之欲出。 “卢敬仲!”霍天豪喊出这个名字,内含无尽的愤怒,为了嫁祸冬蛇便杀了自己的弟弟吗!卢敬仲你好狠! 顾空弦静静地看着不说话,看到同为总旗的霍天豪竟落得这般下场,他也不免兔死狐悲,果真是一步走错,沉沦深渊,悔之不及啊。 “看来我非死不可了。”霍天豪跟着越千山有二十多年了,很清楚总统领的性情,自己里通外人,又杀卫内中人,绝不可能存活下去的,“那么看我们共事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最后提一个要求可以吗?” 顾空弦点头:“请说。” “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所以希望最后可以酣畅淋漓的再战一回。”霍天豪将枪收回,立在身旁。 谢羽呼出一大口气,说道:“就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要我们杀卢敬仲为你弟弟报仇呢,那我们可做不到。既然如此你可以等一等,我再多叫些人来,保证让你战得酣畅淋漓。” 霍天豪摇头道:“谢总旗不要说笑了,我只是想要与一个人来一场对决。” 谢羽马上往后跳一步,警惕地说道:“我可不与你打啊。” 顾空弦还是没有说话,他猜到了霍天豪最后的要求不会是让他们杀了卢敬仲为弟弟报仇,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谁也无法为霍天豪应承下来,但霍天豪提出竟然要与人来场对决,人选肯定不会是自己或是谢羽,因为他们两个单打独斗连受伤的霍天豪都应付不下来,而上京之中谁又是霍天豪在临死之前要对决的对象?顾空弦不说话就是等着霍天豪自己说出来。 “想来天豪你是要挑战我了。” 霍天豪还没说话,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小巷子的拐角中传来,不用去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特殊的声音是属于谁。 霍天豪看到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越大人。”其他人也纷纷行礼,这份敬重是从心底自然而然滋生的。 “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入我卫中?”越千山对霍天豪说道。 霍天豪好像回忆起了往事,说道:“记得,那时我年少气盛,在醉云楼讥笑昭行卫不如彘犬,大人便于我赌斗,若我胜大人则为我牵马坠蹬三十年,反之则是要我投入昭行卫中。那一次我输了半招,也只得认赌服输。” “是呀,那次我也惊出一身冷汗,知道你厉害,却没有想到那么强,若不是年长你十岁,比你多了许多拼杀的经验,恐怕现在我还在为你牵马坠蹬。”越千山有如闲聊一般,但马上恢复了严肃,说道,“其实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亏欠于你,本来是可以成为将军的人啊,却因为我的私心局限于这上京之中,可曾怨过我?” 霍天豪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我一直以能跟随越大人而感到荣幸,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为之努力奋进的目标,为了这个,所以天豪才会做下这等事来。还有,大人说局限我于这上京之中,其实大人又何尝不是自作牢笼,将自己局限于昭行卫之中。” 越千山抽出自己的刀来,这柄刀伴他成就昭行卫的威名,而如今却是有数年未曾沾血了,今日在此出鞘,便是为了了结霍天豪这桩因果。 “正如你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为之努力奋进的目标,我所希望的便只是振兴昭行卫,固然局限于我,但我也无悔,相信你也是如此。只不过你的做法已经触动到了我的底线,我也不得不将你抹杀以铺平我昭行卫振兴的道路!” 霍天豪长枪摆出起手式,表情严肃:“之后的事再也与我关,还请越大人出招吧。” 越千山不再说话,持刀攻向霍天豪。 这二人,一个刀如雷霆劈山岳,一个枪如蛟龙闹四海,战至一团,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精妙绝伦的招式随手而出。看得三名昭行卫目瞪口呆,顾空弦暗声赞叹,谢羽下意识地将葫芦打开,可是余下的酒早在刚刚倒掉了,只好叹口气将目光再放回场中,而霍天威仿佛失魂落魄,双眼无神,任手中的枪拖在地上,呆立在一旁。 越千山与霍天豪打得难解难分,纷纷使出全身解数,可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相持了下去。 ------------ 第五十一章 结案 霍天豪的霍家枪法不消说,自是以攻代守,凌厉无比,而越千山的刀也是杀气腾腾,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两相碰撞,以攻对攻,端得是场面激烈,杀招迭出,二人都是以命相搏,容不下半分犹豫。 如今双方虽然好似僵持住了,但局外人也看得明白,这样的局面很有可能眨眼间就分出胜负,毕竟这二人皆是攻法卓绝,有半点擦碰便是非死即伤。 霍天豪将霍家枪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左扎右刺,连敲带打,招数接连不断,但却迟迟无法建功。因为越千山刀法同样凌厉,霸道绝伦,更兼他数十年经验,面对霍家枪法也有化解之术,并频频舞刀抢攻。 嘡!刀枪又一次碰撞到了一起,越千山刀势一转,身形向左前方腾去,瞅准了空当,再次运刀劈砍而出,霍天豪收枪挡住,但感觉右臂有些发麻,不禁皱眉。 高手对决,一丝一厘都有可能成为胜负手,之前顾空弦所伤的手臂开始有了反应,这对霍天豪有很大的影响,虽然他握紧枪杆,招式不乱,但终究是在收枪格挡之后的连招稍慢了一步,一步慢步步慢。局势瞬间转变,越千山挥刀顺畅无碍,攻势滔滔不绝。 而霍天豪依靠自身武学竟然没有一溃千里,接连挡住越千山的攻势,可形势却已然不利于他,越千山也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让他无法调整回来,若是霍天豪不能在接下来使出奇招,那么结果已经明显了。 越千山越打越猛,得势不饶人,并且他经验丰富无比,不给霍天豪半点机会。终于一招之后,抢在在霍天豪枪起之前将刀落在他的头顶,但却没有劈砍而下。 “我输了。”霍天豪坦言承认。 越千山收回刀,但并未放回鞘中,说道:“以枪术而论,你在上京之中已为翘首,若非你有伤,至少还需百招方才可能分出胜负,而至于谁胜谁负也未可知。” 霍天豪恭敬地又向越千山行了一礼:“能最后再与大人一战,甚是欣慰,至于我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种因得果,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大人割下我的头颅吧。” 霍天豪昂首而立,不再说话,心中对自己的所为并无悔恨,只是恨不能为自己的弟弟报仇,但向卢敬仲复仇,恐怕是越千山也不能应承下来。 越千山最后看了一眼这二十多年的下属,手起刀落,便砍下了霍天豪的头颅,血液迸发出来,沾染在越千山全身许多,但他不闪不避,只是立在原地。 那边的霍天威呆立在原地,面容悲戚,眼中竟落下泪了,直到越千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这才惊醒。 “你又要如何解决?”越千山说道。 霍天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惨然一笑:“我自然不会劳烦大人动手,但在我死前想要问大人一句,我霍家如何处置?” 越千山收回了刀,说道:“涉及此案者杀无赦,余者无辜,且你霍家多年有功于昭行卫,第三卫所依旧由你霍家统领。” 霍天威好像这时候才将刚刚那口气呼出去,他最注重家族,越千山的话保证了霍家的延续。 “多谢大人了,让天威死前无愧于家族,只可叹黄泉路孤独。”说完这句话,霍天威长枪倒提,猛地往胸口一送,长枪没入其中,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越千山转过身去,向着巷子外面走去,留下两位总旗处理此处。 谢羽与顾空弦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霍家兄弟,也不免摇头叹气,然后让那三名昭行卫去寻些人手处理这里,将在场的三具尸首送归各自家中,打理后事。 而在原来那间酒楼之中,宗洛正坐在雅间角落的地上,脸上洋溢着自信,看来他是猜出了两位总旗留给他的谜题。 “栅栏郭!老子回来了。”屋外传来谢羽的声音。 宗洛听到声音的来源,确定了不是那个大叔学出来的,而栅栏郭正是这位大叔的别称,他不是昭行卫,而是在栅栏街的艺人。 “哪个混蛋在叫唤!”栅栏郭用谢羽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谢羽和顾空弦进到屋内,他们将事情交给昭行卫之后便直接回来了。 “栅栏郭,你能不能用你自己的声音,听着太别扭了。”谢羽说道。 栅栏郭显然不会听他的,又用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说道:“我乐意啊,要不是你们两个可怜巴巴地去求我,我才不会来这里耗上一天的时间呢。” “又不是没给你钱。”谢羽撇撇嘴说道。 顾空弦显然没有兴趣参与到那两人的拌嘴之中,而是看着旁边的宗洛说道:“想没想出我与谢总旗是如何金蝉脱壳的。” “想出来了!”宗洛一挺小胸脯,自信地答道。 顾空弦笑着说道:“不错啊,来说说你的想法。” “不就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嘛,想出来很正常。”谢羽不以为然。 宗洛兴致勃勃地回到之前角落,然后用脚猛地往地上一踏,又快速收回了脚,只见他所蹬踏的地板翻了起来,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跃下的洞,下面黑通通的,很难看清楚。刚刚宗洛在房间中查看就发现了这里,还差点掉了下去。 宗洛指着地上说道:“想来两位大人是从这里离开的,而这个翻板应该是之前就设计好了,我刚刚下楼大致查看这个方位,发现只是一堵墙,我之前听爷爷说过有些富贵人家里会建有夹壁墙藏金银,我想这座酒楼也有吧,两位大人便是如此金蝉脱壳。” “没错,但我们又是如何躲过对面暗哨的监视呢?”顾空弦问道。 宗洛脸上露出笑容,很是自得地说道:“两位大人其实刚进入雅间不久就已经利用这里离开了,记得我出去的时候谢大人关上了窗户,就是利用这个时间两位大人离开房间,而郭叔叔也是利用这个时机进来,布置好两个傀儡,然后打开窗户,从远处来看这两个人偶如同真人一般,再加上郭叔叔操纵的手法,并且两位大人还真的安排了信鸽飞来,足以迷惑对面的暗哨了。还有,我感觉两位大人好像还有意地瞒住了冬蛇,是不是也有其他的计划吗?” “不错不错。”顾空弦拍着手说道,表明宗洛的推测是准确,这个孩子虽然小,但也不笨,反而心思还十分细腻。 宗洛心里高兴,也追问两位总旗的计划是什么,如今的形势如何。顾空弦也不瞒他,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宗洛听后目瞪口呆,心中的兴奋烟消云散,反而很不是滋味,原来两位大人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件案子的元凶果然是霍天豪,并且已经伏诛,可是霍英怎么办?那是他的父亲啊。 顾空弦看到宗洛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你也不必如此,毕竟这也是霍总旗种因得果,怨不得他人。至于霍英那孩子,也自有他的造化,越大人承诺第三卫所还由霍家统领,而这霍家中的本家人丁并不兴旺,除了霍英之外只有霍天雄有一个幼子,所以他将来至少也是个总旗,虽然品阶不高,但权势不小。” 宗洛心中叹气,只能暗暗期待霍英能度过这个坎,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愣之后问道:“记得那次黑衣人来袭,两位大人因为护我而受伤,还说因为我是破案的关键,可现在案子已经完结,我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看来那时候两位大人果然是敷衍之词,为的也只是保我安全,多谢两位大人了。” “其实当初的确对你有所打算的,要将你做个后手。”顾空弦说道。 宗洛有些不相信:“真的?” 顾空弦点头说道:“当然,本来是想用我们对你的重视牵扯住暗中之人的注意,这样就可行金蝉脱壳之类的计划了,这样的手段我们最是拿手,只不过形势转变,我们有了更好的人选,所以才没有用到你。” “这样啊。”宗洛心想虽然没有用到自己,但毕竟自己还曾是备选方案,也不算碌碌无为了。 顾空弦起身说道:“好了,至少本案已经完结,我们也该带你回去了。” 宗洛听到这话心里怪别扭的,回到讲武堂,肯定是要碰到霍英的,那么自己该怎么说啊?栅栏郭被谢羽赶跑之后,两位总旗便带着宗洛回到了讲武堂中。 “未有半点损伤,奉还回讲武堂。”顾空弦恭敬地面对曹涟说道。 围在边上的教习们走出来年鹤,说道:“多谢两位总旗这段时间照顾我堂内学生。” 谢羽撇着嘴刚要说话便被顾空弦拦下了,知道他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算不上照顾,也多谢曹侯爷配合,让宗洛能协同我们办案。” 曹涟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捋着胡须笑道:“本该如此,都是为朝廷办事。” 客气话说完之后,显然讲武堂的教习们与昭行卫的总旗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再可说的了,两位总旗也拜别曹涟要回到昭行府去,走之前顾空弦对宗洛说道。 “讲武堂是个难得的地方,你要勤加修习啊,我有种直觉,我们还会有所交集。” 宗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两位总旗的印象也非常好,连忙应了下来,并征得曹涟的同意,将两位总旗送出了门,谢羽那家伙也不断地叮嘱宗洛,要他好好修习,等以后能成为达官显贵之后不要忘记报答他对宗洛的救命之恩。 ------------ 第五十二章 回到讲武堂 宗洛送走两位总旗后又回到了大厅之中,曹涟与教习们都没有离去,看来正在等他。 “宗洛,你过来,坐在这里。”曹涟招呼着,他身旁的一个椅子正空着。 宗洛听话地走过去,在讲武堂这些天他也清楚曹涟的性格,所以并没有第一天进入讲武堂那样的羞涩,但还是很有礼貌,谢过曹涟之后才坐到椅子上面。 曹涟慈爱地抚着宗洛的头发,说道:“这段时日可还好?” “嗯,只有一次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幸好两位总旗大人保护,这才让宗洛有惊无险,不过两位总旗大人却因此受伤了。”宗洛低着头说道,他感觉那次自己太没用了,被弥漫的杀气震得呆呆傻傻的。 曹涟说道:“没事就好,之前也交代过那两个总旗要照顾你,还好你涉险却也无碍,若真是他们没有守护好你,我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宗洛你可怪侯爷我让你去协同昭行卫办案?要知道稍有不测,恐怕就要性命不保。” 宗洛果断地摇头答道:“没有,老师也和我说过了,这次是算做是我的一次历练,还嘱咐我遇事小心谨慎,行事果敢决绝。” 曹涟笑着问道:“那这次历练你做得怎么样?得到了些什么?” 宗洛又低下头去,脸红地说道:“让侯爷与老师失望了,这次我没有帮助到两位总旗大人什么,还曾成为了累赘。” “不要这样,抬起头来,至少你也是经历过了,其实你可能觉得什么没有收获,但有些东西已经不知不觉扎根在你的心里了,这对你以后也是会有潜移默化的帮助的。” 听了曹涟的话,宗洛抬起了头,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他不确定曹涟所说的是不是又是敷衍他的话,周围的教习看到宗洛的小脸,也禁不住笑了。 魏子鸣笑着说道:“你这小家伙是什么表情?以为侯爷在逗弄你啊?” 宗洛更加尴尬,只得苦笑。 接着曹涟又问宗洛这段时间与两位总旗都做了什么,让他事无巨细地讲出来,宗洛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便全部讲了出去,毕竟两位总旗能让他知道肯定也不在乎被他说出去,而且这段时间两位总旗几乎没有什么背着宗洛。大概也就是两件事没有对他讲述,一是顾空弦扮作乞丐偷袭成功霍天豪,顾空弦这招屡试不爽,自然是能隐瞒多久是多久,下次说不定还能出奇制胜呢。还有就是昭行卫杀了邵思,投入三殿下府的事情也没有和宗洛说。 听着宗洛的讲述,曹涟与教习们表情越来越凝重,并且脑海中不断地在思索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所有的联系,等到宗洛全部讲完,没有人接下来说话,厅内一片静默。 最后还是林肃打破了静默,说道:“有问题。” 曹涟与其余教习们也纷纷点头,同意林肃的说法,而宗洛则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年鹤面沉似水,好像是询问又好像是在自语:“问题出在哪里?” 其他人又纷纷摇头。 曹涟说道:“感觉的确是有问题,但毕竟我们未曾参与其中,仅凭宗洛的口述一时间也难以探究明白,只是这背后必然还有内幕不为人知,唉,真不知道这上京的风云何时才能停歇,恐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厅内又是陷入一片静默,还是林肃先说道:“侯爷也不必担忧,如今局面不破不立,终归会有一场纷争,待得烟消云散,一切自然又归平静,只是希望我们躲在讲武堂一隅,不要受到波及才好。” 曹涟扫视了一圈厅内的教习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本来前途不可限量,却遭遇了那等事,也让你们心灰意冷,可惜啊可惜。” 教习们脸色一变,就连平时最喜欢嬉笑的魏子鸣也是双目圆睁,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年鹤最是持重,很快恢复了神色,说道:“侯爷不必因为此事叹气,那件事也让我们见识到了官场险恶,也多亏了侯爷保下我们,让我们在讲武堂中做教习,也可算作最好的结果吧,不用再理会那些肮脏的权争。” “是我老了,说话也少了思考,本该不提此事的。”曹涟也知道自己一时情绪感染,无意中提到了教习们心中的痛处。 曹涟又转向宗洛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起要继续学业。” 宗洛起身拜道:“侯爷放心,宗洛当以自勉。”他确实很勤苦,在跟着两位总旗办案的这半个多月来,每晚只要有空他都会练习刀术,谢羽有时候无聊也会指点两招,虽然谢羽修习的不是弧刀,但指点宗洛这样的入门级还是很轻松的。 宗洛离开客厅后,便往自己的小屋去了,没走多久竟然碰到了安瞳。 那小丫头走在石子路上,拿着一条树枝不断乱甩,看起来无聊极了,不过她看到宗洛后,先是一惊,然后扔下树枝大笑着跑到宗洛身旁,拽着宗洛的衣服左瞧右看。 “小洛你终于回来了,那些可恶的昭行卫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可担心死我了,好几次想要去昭行府救你都被叔叔他们抓回来了,连门都不让我出去。” 听到安瞳这么关心自己,宗洛的心头一暖,笑着说道:“放心吧安瞳,我没事,那两位昭行卫的总旗大人对我很照顾。” “哼,肯定因为害怕曹爷爷所以才不敢不对你照顾,昭行卫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你好好地回来了,要不要吃饭?黄婶今天烧了排骨,好吃极了。”看得出安瞳真的很兴奋。 宗洛也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毕竟今天好像还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也没有注意。 安瞳开心地拉着宗洛往饭堂去了,一路上嘴就没有闲过,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话。路上也遇到了其他的同学,那些人也多少听闻了宗洛的遭遇,再见到宗洛回到讲武堂,也不由得有些惊讶,本来都想问问宗洛与昭行卫这段时间的事情,可是想想自己和宗洛没有什么交情,刚开始甚至还鄙视他,所以也不好主动上前了。 再见到安瞳,宗洛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可就在快要到饭堂的时候他突然遇到了一个不知怎样去面对的人。 “宗洛!你回来了啊,那么那件案子了了?”霍英远远地看到了宗洛,马上奔了过来,急切的想要知道情况,毕竟他的二叔便是牵扯其中,被人杀害了。 “这……”宗洛为难,不知道如何作答。 霍英皱起眉头,催促道:“说啊,怎么了?” 宗洛实在是不如该什么说了,索性转身要跑开逃避,但霍英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强拉了回来,喝问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宗洛闭紧了嘴,不想开口,旁边的安瞳想要掰开霍英的手,可是霍英攥得紧紧的,凭着安瞳的气力根本无法掰开。 “霍英你要做什么啊?你吓到小洛了,你先放开他,让他情绪稳定些自然就告诉你了。”安瞳也听闻了霍天雄的事情,所以并没有用强硬的口气说话。 霍英放开宗洛,但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宗洛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霍英听得神魂俱裂,口中不断地低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他猛地抓住宗洛的衣襟,使劲地摇动,状若疯狂。 “你说谎,父亲他不可能这么做!一定是有人诬陷!”霍英泪如雨下,无法相信这个现实,一甩手差点将宗洛拽倒,然后他向外奔去,口中还说道,“我去找越千山理论!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亲!” 宗洛稳住身形,唯恐霍英再出了什么事,连忙要追赶上去,但霍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很快就消失在宗洛的视线之中。 宗洛无奈,只得跑回大厅寻求帮助,正好曹涟与教习们好像还在相谈,并未散去。 听到霍英的事情,曹涟与教习们并没有很急切地去追赶,反而让宗洛安心回去。 宗洛怎么可能安心,焦急地说道:“侯爷大人,霍英这样的情绪去昭行府,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是不是应该去把他拉回来。” 曹涟说道:“不必担心,越千山虽然性情难以琢磨,但既然说出霍府涉案者惩处,余者无辜的话,想来也不会为难霍英的。” 宗洛听得也觉得应该如此,心中虽然还是不免担心,但还是退了回去。 这件案子在今日终于画上了终止,大半个月来上京的混乱在这里也应该中断了,至少不会再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拼。虽然一些人推测单单一个霍天豪是算不上幕后的黑手,必然还有更深层的黑幕隐藏在其中,才会将两名昭行卫之死演化到这样大程度的混乱,将上京诸多势力牵涉到其中,可若真要探究其中,却也难以明了黑幕为何,更不用说幕后的黑手是何人了。这些疑问也只能留待以后来慢慢发现端倪,单以这件昭行卫内奸的案子是可以算作真的了结了。 ------------ 第二卷 北疆之行 ------------ 第一章 五年 代行京兆尹的李可因为剿杀冬蛇有功,并且及时救援了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使得圣上龙颜大悦,正式拔擢他为京兆尹,文如秋也因此在三殿下的势力范围中成功地插了一脚,虽然对于三殿下统管兵权有实质性的影响,但至少也能在平时牵制住屯兵六校尉,让他们好似如鲠在喉。 卢敬仲也不得不赞叹文如秋好手段,仅仅损失了一点冬蛇便造成李可剿灭的冬蛇的假象,让李可成功坐稳了京兆尹一职,若不是越千山已经决意投入三殿下府中,那么文如秋还能凭借这一手谋划为昭行卫引出内奸霍天豪,交好于昭行卫。可文如秋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越千山的决策,这个人如同觅食的孤狼,崇尚的是以绝对的武力成事,为了昭行卫的壮大不惜任何手段,绝不会因为任何交好而改变心中信念,文如秋是多此一举了,还又折了一个邵思。 本来卢敬仲还向三殿下献策,要暗中派人假扮冬蛇在上京继续制造混乱,这样可以将李可拉下来,不过三殿下并没有听从。他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如今形势大好,羽林军、金吾卫、屯兵六营,再加上昭行卫都已经归附,任凭文如秋使出什么手段都已经无法撼动如今的局势,三殿下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只要等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刻,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在这样优势压制下也不会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面对卢敬仲的提议,三殿下摇头否决了,并且警告他不要再插手关于文如秋的事情了,好好在府中钻研经国之道,并且还多派人手为其护卫,这次卢敬仲偷跑出去见越千山就已经让三殿下很不满了,惩罚了那日全府的护卫,也由此可见三殿下对于卢敬仲的重视程度。 在此之后,文如秋在朝堂之上也抓紧攻讦三殿下一系,虽然也得了不少便宜,但也因为三殿下命令依附自己的官员要约束己身,行事谨慎,所以文如秋的攻讦并非那么有力,动摇不了三殿下的根基。而一直在朝堂上吃亏的三殿下因为有了昭行卫的依附,所以哪吃的亏也能在哪找补回来,甚至还可以反而攻讦文如秋的文官集团,总之两个派系明争暗斗不断,却也没有再爆发正面的冲突,多是以试探为主,但从形势上来看,也是多亏文如秋老谋深算才堪堪与三殿下斗个平手。 朝堂发生的种种事情与讲武堂中的宗洛没有什么关联,他照旧在讲武堂里勤苦的修习,没有半点懈怠,而且与其他同学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不再如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受人孤立排挤。 陈离那家伙虽然还是爱作弄他,但也只局限于玩笑或是一些小把戏,并不是要挤兑他,而屈擒虎一直没有给过宗洛好脸色,每次试武总是挑上宗洛,然后把他打得稀里哗啦后来一句‘你还这么弱,再不变强就滚出讲武堂。’其实屈擒虎他也能感觉到宗洛一次比一次有进步。 至于澹台衣、鲁联这样性子热情的也早就与宗洛打成一片,周珂与他的交情也算不错,空闲的时候这两人也相互探讨儒家学问,毕竟要在讲武堂中找到能有这个共同话题可是太少了。 殷慎行这个人的确是太冷漠,虽然不是一直闭口不言,但同为林肃的学生,对宗洛说话的次数比之屈擒虎也只是多些有限,不过宗洛能感觉出他人是很好,正如林肃有一次的评价,殷慎行人如其名,谨言慎行。 至于范崇、车盛、柯鼎山、薛望川和明崇凯这些人,因为安瞳的关系也时常接触,至少混得熟识。 作为最好朋友,安瞳可是与宗洛相处得越来越密切,虽然她也时常数落宗洛只顾得修习很少和自己玩,但还是最爱和宗洛在一起玩闹,而且每每陈离欺负宗洛的时候,她也第一个出头,陈离这种时候也是嬉皮笑脸地跑开了。 宗洛每次看到安瞳也感觉心里暖暖的,整个人都开心不已,他认为这是见到好朋友的反应,只是奇怪为什么和澹台衣他们在一起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这是他对安瞳情愫滋生,经过时间的积累已经发酵成了类似于爱恋的一种感觉。 只是有一个人还是让他介怀不下,那便就是霍英,那天很晚他才回来,看到的人都无法形容那时候他的表情,在此之后,原来开朗活泼的霍英变得阴沉了,几乎很少与人说话,每日除了正常的课程外便是在练枪,其勤苦更甚于宗洛。 宗洛看到霍英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多次主动去找霍英想要劝慰他,可是一看到霍英那阴冷的表情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拘谨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霍英离开。 宗洛也曾找过林肃想要让他帮助霍英,可是林肃却说道:“这个心结只有靠他才能解开,若是我去劝导,恐怕会适得其反,不如顺其自然。”宗洛无奈,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了。 寒来暑往,春去秋至,讲武堂后堂的梅花五次花开花落,承德河两岸的柳树垂下的柳枝轻抚河水也漾出五道波纹,还是这条河,宗洛也陪着安瞳在这里接连放出十盏河灯,看着它们慢慢荡去,盛载着思念,同时也带走了年月,五年的时间便是这样过去了。 宗洛在这五年的时间中成长很多,最明显的便是长高了一截,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安瞳一般高的孩子了,身体也强壮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干干瘦瘦。性格虽然还是很内敛,但也不至于那么羞涩,毕竟现在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要是有人家都可以婚配了。 而他这讲武堂中所汲取的更是难以尽说,军阵、刀术,甚至还有步骑战法,斥候巡查与吴夫子的儒学等等,甚是繁杂。但讲武堂令人称道的也在此处,不会让你杂而不精,而是因材施教,根据你的特点而重点传授几个方面,至于其他也都传授予你,作为辅助,以备不时之需。 讲武堂中其他的人同样有着各自长足的成长,毕竟他们所在的可是讲武堂啊,这个地方诞生了不知多少位威名远播,战功赫赫的名将,他们之中说不定将来就会产生这样的人。 安瞳,这个讲武堂中的小女孩也有着自己的改变,是越来越漂亮了,桃花面容,明媚动人,只是性格却是一点都没有变,还如那时候一样喜爱玩闹,咋咋呼呼,几位教习都因此打趣她,不过安瞳可不在乎,吐吐小舌头表示抗议。 宗洛在这里呆的很开心,他感觉终于是喜欢上了讲武堂这里了,蕴含大道的儒学,精妙诡谲的军阵,凌厉绝伦的武技让宗洛感觉穷一生之力也无法钻研透彻,但又让他忍不住地去学习,还有那慈爱的曹侯爷,严肃的吴夫子,随和的老师,中正的年教习,嬉闹的魏教习……可爱的安瞳和那群性格各异的同学们。 只是有些时候,宗洛会想起远在粟梁村的爷爷,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去了,爷爷现在的境况怎么样?虽然也有书信往来,但每年的一封书信并不能打消他对爷爷的思念。 建昭二十一年,也是当今圣上建昭帝六十岁的寿辰,宫中排摆宴席,大宴后妃皇嗣,文武大臣。关内六古镇、北斗七城,江东三郡以及西南军等等,都派人入京进献贺礼,庆祝圣上大寿,而镇北大都督殷桐恺甚至是亲自带着贺礼从北疆赶到上京,为皇兄贺寿,上京城内也是沉浸在这样的欢庆之中。 讲武堂中的曹涟身为良侯,自然也要入宫去贺寿,并且带去了吴夫子和所有的教习,对于学生们只是嘱咐不要乱走,更不要惹下事端。 待得曹涟一行人离开后,学生们全部爆发了,欢呼一片,没了约束自然是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了,陈离首先提议要去酒楼不醉不归,他的提议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响应,接着便是一行少年浩浩荡荡地往出走。 不过还有一些人没有去,如周珂不会饮酒,霍英则是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带着一杆枪去操练了,鲁联则是手头有一个小物件需要加紧完成,还有零星几个因为各自还有其他事要办没有跟去。 本来听到喝酒宗洛没打算去,毕竟自己不会饮酒,怕扫了大家的兴,不过安瞳那个丫头倒是兴致勃勃,非得要拉着他去,挣脱不开宗洛也只好又一次的顺从安瞳,同时也是要去看着安瞳,怕她喝酒,这样可不好。 一行人来到大街上,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找着酒楼,今天全城欢庆,街上人来人往,酒楼中也是爆满,雅间已经不用想了,走了好几家学生们才找到一家酒楼空了两张桌子,没得办法,十多人只好挤在这两桌旁边,但这还坐不下,只能让小二取些椅子来。 陈离很是豪爽将身上的钱全部换了酒,其他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纷纷取出银钱来,买下酒菜之物,酒楼也是麻利,不过一会儿两张桌子便排满的菜,而酒坛便只能先放在地上了。 别看这些学生都是少年,但喝起酒的豪迈样儿也不逊于成人,都是用得大碗,一碗接着一碗,喝得酣畅。安瞳看着有趣,便也拿一个碗让人给她倒上酒。 “不要喝。”宗洛不想让安瞳喝酒,拦下了她。 其他人和他的想法可不一样,都在一旁起哄,陈离甚至将宗洛拽了过来,不让他阻止安瞳。 安瞳看他们喝的那么开怀,自己也想尝尝了,可刚把酒碗放到嘴边,一股她感觉难闻的气味刺激着她的小鼻子,不过她可不想这么就放下碗,肯定会被他们笑的,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 ------------ 第二章 酒楼争斗 “啊!啊!这是什么破东西啊!”安瞳皱着鼻子,紧闭着眼睛,张开嘴不断地哈气,这酒果然不是她能喝的,其他人看着安瞳的样子哄笑一片,不过这个时候安瞳没有那个精力反击了。 宗洛是知道安瞳现在的感受,他也是经历过,所以连忙找来壶茶水给安瞳喝下,这才让安瞳稍微好受些,不过口中的酒气也折磨得她很难受,不断地抱怨着陈离他们为什么要喝这种难喝的东西。 “酒这种东西哪是女人喝的,这是用来燃烧我们男人血液的!等到以后上了战场,我陈离一口酒杀一个敌人,血不冷绝不停下!”陈离一口喝下满满一大碗酒,豪情万丈地说道。 旁边的同学跟着叫好,安瞳气得握紧拳头要教训教训陈离,而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一人轻笑一声:“毛都没长全还称自己是男人。” 这人的声音不大,但这边讲武堂的学生也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将他的话全听入耳中,目光纷纷射了过来。 陈离放下酒碗,向前走了几步,沉下声说道:“什么意思。” 那桌共有四人,身材都很魁梧,看起来也都并非常人,但讲武堂的学生自然不会怕事,尤其是喝了不少酒之后。 说话那人也不站起来,面带轻蔑地说道:“看你们的样子该是世家公子,也不怪你们口气这般张狂,真以为战场之上只是动动嘴皮子便可以杀人?岂不知沙场之上都是一刀一枪用血肉才拼得的胜利。” 讲武堂的学生忿忿不平,几乎都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不过这个时候一向很少说话的殷慎行起身说道:“不知四位是哪里的军官,可否告知则个?” 殷慎行最是谨慎,推测出这四人都是从伍之人,想来应该是圣上大寿,跟着哪位大人进京的军官,所以先要探清对方的底细。 那人站了起来,身姿挺拔,说道:“我等皆是镇西大将军帐下小校。” 陈离一声轻笑,以牙还牙地说道:“区区一个小校的口气也不小啊,难不成你们西南军也都是只动动嘴皮子来防御南蛮的吗?那看起来南蛮也不过如此,不过十万张嘴就挡住了他们。还请问这位小校,您这张嘴吹跑了多少个南蛮啊?” 显然陈离的讽刺起了效果,那桌其他的三人猛然站起,怒目而视,而说话的那人面容也阴沉了下去,上前逼了一步,说道:“未请教公子哥们都出自哪一门系?竟敢辱我西南军士!” 屈擒虎也逼了上去,喝道:“莫问门系,我等皆是讲武堂中人!” 听到这些少年来自讲武堂,那四人也是一愣,原本以为只是一些目空一切的纨绔子弟,便随口讥讽一句,没想到竟然是讲武堂中人,而对于讲武堂,那可是所有从伍之人都向往的地方啊,能在那里学习的人必然也将会军阵武学上有独到之处,甚至说不定他们之中会有将星升起。 不过陈离的话实在是太阴损了,一下子便辱及了十万西南军,他们四人自然不会就这么退缩。 小校继续说道:“便就是讲武堂中人又如何?乳臭未干的小儿也只会讲得大话,未曾上过战场的你们在我们眼中最多不过是没有长出牙齿的幼狮罢了,怎么能知道蛮子的厉害,若不是我西北军强悍,天下又有哪支军队能挡住南蛮的侵袭!” 这位小校的话不仅激起少年们的怒火,还惹到了那边酒桌的三人。 那三人身材同样魁梧有力,不消说,定然又是跟随哪位大人进京的军官。 其中一人狠狠地用拳头砸向桌子,震得满座酒菜相互碰撞。 “好大的口气!莫不是真以为大豫除了西南军外再无强军!” “你是何人?敢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那小校正是脾气爆发的时候,厉声喝道。 那边三人同时起身,说道:“我等乃是镇北大都督帐下都尉!” 都尉的位阶要比小校高上不少,但显然那边四名西北军的小校并不在乎这个,昂首而立,一副忍不住要动手的样子。 酒楼中的其他人见势不妙早就撒开腿跑了,酒楼的主人和小二都跟着躲了出去,连上前去劝都不敢。想想也是,一伙西北军的小校,一伙北疆军的都尉,还有一伙讲武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生,哪个都不是好惹。这酒楼的主人在打发小二去报官之后,也只能暗自祈祷那三伙人晚些打起来,也能少受点损失。 但显然酒楼主人的期望落空了,那些人本来就都已经喝了不少酒,被情绪激发得酒气涌上头,本能开始主导他们的身体,对于这些西北军的小校和北疆军的都尉自然是要开始拳脚相向,而讲武堂的学生这时候好像成为了旁观者。 陈离不甘心,拦住三名都尉说道:“等等,这是我们和他们之间最开始发生的纷争,怎么也得是我们先解决了吧,你们再等等。” 那三名都尉哪里听陈离的话,直接拨开他,继续向前冲。 陈离没防备,差点失去平衡而倒在地上,心中更是恼火,吼着:“都他妈太嚣张了!上,不管是谁都打!还能让他们小瞧了我们讲武堂不成!” 讲武堂的少年们早就窝着火呢,先是被小校奚落,然后两方无视,这让他们又愤慨又憋屈,陈离的话就如同打开了一个宣泄口,十多名少年冲了出去,不分小校还是都尉,全部都算做敌人,一阵拳脚招呼过去。 安瞳看得最是来劲,不住地挥舞着小拳头在一旁呼呼哈哈的给讲武堂的学生们打气,宗洛则是在她身边劝着,想让安瞳先离开这里,就怕打得激烈时,有谁会不小心误伤到她。 安瞳有这个热闹哪能不在旁边起哄,大大咧咧地说不会有事的来让宗洛安心,可宗洛又怎么能够安心,但又没办法说服安瞳。 还有一个人没有冲出去打斗,正是殷慎行,他对着安瞳说道:“不要胡闹,先去楼上避一避。” 安瞳对殷慎行一撅嘴,表示自己的不满,但她却也不再呼呼哈哈的了,宗洛就趁这时试着拽着安瞳往楼上去,安瞳也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宗洛将安瞳带上楼后又不放心下面的同学,所以马上又要下来,这回就轮到安瞳拉着他,担心宗洛会受伤。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同学有那么多呢。” “我可不放心,那些人肯定下手没轻没重的。”安瞳摇着头说道。 “我已经在讲武堂中修习了五年多,不会再像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弱小了。” 安瞳看宗洛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想他也许真的该去磨练一下,毕竟以后会是要上战场的人啊,如果因为自己一直护着他,不让他去面对,说不定以后后悔都来不及,教习叔叔们也曾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安瞳只好松开宗洛,但嘴上还是嘱咐着让他小心,由此可见安瞳也的确是有成长的收获,想事情比以往更加深了一些。 宗洛应了一声马上便往楼下去了,此时的楼下乱成一锅粥,就连殷慎行都已经被搅入其中,讲武堂的学生们也很是霸气,左斗西南军的小校,右抗北疆军的都尉,从场面上看大概是势均力敌。 讲武堂的学生们在武技上自然都是好手,但小校和都尉们更强,他们更兼有战场上的经验,情绪激发出来后出手还完全没顾忌,所以以少打多都不落下风,甚至互为配合中还打出了精彩的反击,渐渐地主导了场上的局势,而讲武堂的学生们开始被动了。 像屈擒虎这样讲武堂中徒手对搏数一数二的人,在与对方搏斗时都明显处于下风,因为对方不仅仅比他多出许多搏杀的经验,甚至单较武力都可以稳压他一头。饶是屈擒虎都是这般状态,更不用提其他的学生了,若不是人数占优恐怕他们的局面更加难看。这也让学生心中不禁感叹,自己的能力与这些真正经过沙场磨练的军官还相差许多。 对于学生们的劣势局面直到西南军的小校和北疆军的都护相碰撞才稍稍缓解,这两伙人见到对方分外眼红,使出浑身解数攻了上去,小校的武力比之都护竟然没有多少差别,攻法凌厉,狠招迭出,但对对方的攻势却也断断续续的,因为还有讲武堂的学生在侧,他们也是小看不得。 宗洛下得楼来便参与了进去,不过他并不想去和谁拼斗,只是看到讲武堂哪个学生弱势便上前助力,而出招也是简单的格挡招架,怕人多欺负人少伤了对方,而宗洛自己却因为没有使出全力而被打了好多下,嘴角都肿了。 渐渐地宗洛也发现,对方的实力非常强悍,就算自己使出全力对方也可以抵挡住,所以宗洛不再有所顾虑,将五年来学得的一身本领尽数施展出来,但结果已然没有改变,没伤到对方自己却又挨了几下,可宗洛并不气馁,反而更有劲头,一次次冲了上去,以此来磨练自己的武技。 不仅仅是宗洛,酒楼中几乎所有正在拼斗的人都更有劲头,打得兴起,之前种种矛盾都已经不重要了,每个人都融入到这种难以说明的气氛当中,拼斗得酣畅,拼斗得爽快。 ------------ 第三章 不打不相识 酒楼之中一片混乱,三伙人交织在一起,不断地拼打,场面难解难分,但对于之中的人却是感到十分的爽快,十分的酣畅,本来因为矛盾而起的纷争,如今好像却好像演变成一场武者的盛宴,甚至打着打着自己人都交上了手。 巡街的军士其实早就赶到了这里,不过找他们而来的小二可能紧张的厉害,并没有说清楚状况,军士们只是以为有醉汉闹事,可是一到这里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严重的多,根本不是这五人的巡逻队伍能够插手的。并且从酒楼的主人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况,原来酒楼之中争斗的竟有西南与北疆这两个边军的人,并且还有讲武堂的学生也是非常棘手,他们也只好赶忙向上级求助。 求助一直报到了掌管京中治安的金吾中郎将南复开这里,他可没有直接带队去酒楼,这样的事情他可是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又会主动去沾惹,但毕竟这是在圣上的寿辰期间出了这样的事情,处理不好他也难逃其责。南复开也是有主意的人,他派人将消息带入宫中,使些银钱让太监悄悄告知镇北大都督殷桐恺、良侯曹涟和西北军这次进献贺礼的单观。 此时的皇宫之中,圣上与后妃皇嗣,文武大臣正在天极殿中的宴席上畅饮琼浆,荣分御膳,其中有歌舞助兴,美轮美奂,赏心悦目,整个大殿之中其乐融融。 有小太监趁着倒酒的时候将南复开传进来的消息告知殷桐恺三人,果然听到这个消息三人脸色都是一变,要知道现在可是圣上的寿辰,在这个时候闹事纵然有他们力保或许能留下一条命,但活罪恐怕可是难逃啊,可事情已经出了又有什么办法,也只能趁现在圣上还没有发觉,先行告罪或许还能挽回一些,这三人都是一样想法。 最先出来告罪的是单观,他因为地位明显不如殷桐恺与曹涟,所以座位稍微靠在边上,反而是最先得到太监告知的消息。 “微臣告罪,请陛下宽恕。”待一段歌舞之后,单观连忙出席,来到御阶前跪伏。 圣意有些讶异,问道:“爱卿有何罪?起来说话。” 单观听到圣上的语气并没有怪罪自己扫了他兴致的意思,心也稍稍放下了。 “西南距离上京路途遥远,辛大将军托微臣给圣上祝寿,并带来五车寿礼,因此调了四十名得力之人随车押送,也赖陛下励精图治,海内升平,一路之上难觅盗匪,安稳入京。可谁承想随微臣而来的人因久在边陲,性子张狂,其中有几人更是饮了些酒与人发生争执,竟在上京城内的酒楼内私斗了起来,这是不敬之罪啊,本该当死,但这几人行军打仗堪当大用,所以微臣冒死求情,不如他们赶回西南,责其戴罪立功。” 单观这人果然不简单,怪不得辛严会派他来进京贺寿,一番话说得十分得体,最后那句责罚那几人回西南戴罪立功,这分明就是要大事化无啊。 圣上一笑,他也懂得单观的意思,不过也没有想要真的处罚那些人。 “也罢,毕竟是为我大豫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酒后激发出野性也是在所难免的,赦免其罪吧,不过你那皆是西南的勇者,定然会给对方造成不小的伤害吧,若是伤了性命可就另当别论了。” 圣上的话让单观将心都放下了,暗呼侥幸,今天圣上心情很好,否则带来的那几个人恐怕很难回去了。 单观顺着圣上的话,说道:“据报是说势均力敌,对方也是不弱啊。” “哦!”圣上来了兴致,问道,“对方是谁?” 单观干笑着没说话,殷桐恺站了出来:“皇兄恕罪,我麾下几个不成器的都尉就是那是酒楼中一伙闹事的人。” 圣上哈哈大笑,觉得十分有趣,开着玩笑地说道:“西南军对上北疆军了,势均力敌也是应该,都是我大豫的强军,不过还需要调转刀口,为我大豫开疆扩土而不是相互拼斗啊。” “皇兄所言甚是。” “陛下所言甚是。” 殷桐恺与单观一同行礼说道。 “一同赦免吧。”圣上开恩。 这时候曹涟又站了出来,说道:“老臣也要告罪,还请陛下恕罪。” “老爱卿又怎么了?”圣上失笑,这本来普普通通的一次私斗牵扯的人倒是不少。 曹涟俯身说道:“讲武堂的学生也在其中,并且参与了进去,请陛下责老臣管教无方之罪,但请宽恕那些学生,毕竟他们年少气盛,也是一时冲动所致。” “罢了罢了,一并赦罪吧,这讲武堂中的学生未来也是我大豫守土开疆的栋梁,少年热血总是难免。” “多谢陛下。”曹涟施了一礼又说道,“还请陛下允许老臣先行离开,待处理学生之后再回来。” 殷桐恺与单观也一同请示,圣上都准了,并让这三人快去快回,今日本是喜庆之事,莫要因为底下的人胡闹而坏了兴致。 此时酒楼之中的拼斗已经有不少的时间了,几乎人人挂彩,但每个人也都觉得过瘾。的确,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尽情地好好打上一场是最爽快不过的事情了。三伙人散乱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相互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一起大笑了起来。 “你们讲武堂的小子也不错啊,挑出最厉害的,差不多二对一可以勉强和我打个平手。”一名小校高声说道。 他的话立马遭到了学生们的反击,尤其是澹台衣最大声:“滚蛋,你给老子等着,以后要是再碰到你,我肯定摁着你暴揍!”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记得刚才我好像把你暴揍了一顿,下次你一定要摁着他暴揍,这样一来我也不用麻烦了,就当我把你们都揍了一遍。”一名都尉接着说道。 “呸!”小校很不满,说道,“刚刚我可是连着揍了你三拳。” 都尉辩解道:“那是因为我同时面对太多的人才让你有机可乘的!” “别争了,别争了。”陈离打着圆场,“等以后我们讲武堂的人把你们一起揍了就得了。” “滚蛋!”都尉与小校们一同吼道。 接着所有的人又大笑了起来,将精神完全放松了下来,感觉无比的顺畅。 “小子们,来介绍介绍你们自己,说不定你们以后中有能成为名将的人,到时候可别忘我们可是有拳脚之缘啊。”一名额宽眉浓的都护说道。 澹台衣一昂头,神情骄傲地说道:“听好了,我叫做澹台衣,将来是一定会成为名将的人。” “我陈离才是会成为名将的人!”陈离站起来,挑衅似的看着澹台衣。 “屈擒虎。” “殷慎行。” …… 讲武堂的学生介绍完自己后又将目光转向都护与小校们。 “褚襄宣。”那名额宽眉重的都护。 “麴平。”那名将澹台衣暴揍的都护。 那名之前拿拳头砸桌子的都护说道:“宿山仞。” 四名小校也接连介绍自己。 “孟祥宇。”那名最先嘲笑陈离的小校。 “张巡威。”澹台衣声称以后要暴揍的那名小校。 其他两名小校也都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黄帅。” “曹德。” 麴平瞅了一眼身旁不远的张巡威,说道:“说实话,你们几个的身手相当不错啊,只是担任个小校太屈才了。要不然你们来北疆军吧,殷大都督可是个识才爱才的人,怎么也得给你都尉当当。” 张巡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道:“你可别挖墙脚了,殷大都督识才,难道我们辛大将军眼光就不好吗?我们几个从伍时间不长,但不是自夸,在西南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但大将军毕竟与殷大都督不同,殷大都督是圣上的本家,任用调度有很大的自由。所以大将军想要提拔我们得师出有名才行,这不让我们几个押送寿礼来京,平白得了一个大功劳,回到西南之后自然就会有提拔。” 麴平砸吧着嘴,说道:“可惜可惜。”看来他很遗憾没有为北疆军挖来高手。 其他人也都相互谈了起来,讲武堂的学生几乎都是向军官们询问着边关之事,毕竟他们以后很有可能会到那里任职。而军官们也向学生询问讲武堂之中,那可是武人心中向往之处啊,但所了解的却不多。通过学生们的讲述,他们也不断感叹,可惜自己不曾入此中修习,只是听到他们还要学习儒家学问倒是嗤之以鼻。 麴平听着讲武堂的事情,随口还问到他们的老师是谁,想来应该是功成名就的老将军才能有这样的资格成为讲武堂的教习,但显然学生们的回答让都尉与小校们一愣。 年鹤,林肃,魏子鸣…… 这些人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既然能被良侯大人相中,做为讲武堂的教习自然也是不同凡响,只让都尉与小校们感叹世间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酒楼中的混乱还在继续,不过已经不再是打斗了,而是嘈杂的交谈声,陈离和澹台衣他们还找出了好几大坛在刚刚打斗中幸免于难的酒来,学生、都护和小校们畅饮开怀。 宗洛也拿着一碗酒跟着他们一同喝,经过在讲武堂五年多来的熏陶,他已经不再是喝一口就要难受半天的孩子了,但酒量却是不高,只是能喝上一些而已。 感受着这样的氛围,宗洛竟然感到自己通体舒畅,血液好像都在身体内沸腾,也不在意身旁数落着他的安瞳。就连坐在一旁的殷慎行都好像在这氛围中有些与以往不同,虽然还是沉默少言,但脸上涌起的少许潮红,说明他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了。 ------------ 第四章 离开讲武堂 酒楼之中,这些热血豪迈的好男儿痛饮着好酒,激发着豪情,全然没有意识到闯了大祸,竟然在圣上寿辰的日子于京中私斗。 殷桐恺、曹涟和单观这个时候也赶到了酒楼,金吾卫在南复开的带领下一直围在酒楼外面,却没有进去。 南复开见正主都到了,连忙过来施礼,殷桐恺拍着他的肩说道:“做得很好。”这话的意思是称赞南复开处置得很妥当,先去派人入宫通知,而没有直接带人进去镇压,否则事情要是闹大的话,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南复开受宠若惊,口中连连说道谬赞了,然后赶忙带着殷桐恺三人进入酒馆之中。 还未进酒馆之中就听到里面嘈嘈杂杂的喧闹,而刚一进去,里面的景象让殷桐恺他们目瞪口呆,完全是与自己想象得全然不同。 里面的人都是满脸通红,神情爽快,大碗碰大碗的喝酒,甚至还有的还勾肩搭背地呼喝着什么,看起来倒也是其乐融融,要不是这些人脸上的淤青、扯烂的衣袍,还有桌椅倒翻,碗碎坛裂的狼藉场面,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人刚刚还发生了一场混战。 殷桐恺忍不住笑了,大声喝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倒是快活啊。”他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所有的嘈杂,酒楼中的人纷纷向这边看来。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出了身冷汗,酒也因此差不多全都醒了。 “大都督。”褚襄宣与麴平,宿山仞连忙单膝跪地行礼。 张巡威他们也在这时候看到了单观,这才清楚闯了大祸,连忙请罪:“单司马,我等一时孟浪,还请单司马惩处。” 讲武堂的学生们心中也暗叫不妙,只能七嘴八舌地向曹涟请罪,曹涟看他们的样子竟也气不起来,但还是板着脸,捋着胡子说道:“胡闹,之前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惹下事端吗,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在圣上寿辰之日竟然敢在京中私斗,闹不好可是杀头的罪啊,我也保不下你们。” 讲武堂的学生们也都是机灵鬼,想到混乱都已经持续这么久,而最先到竟然不是官兵,而是在宫中赴宴的老侯爷,那肯定不会是杀头的罪了,老侯爷该是把他们都保下来了。 澹台衣嬉皮笑脸地说道:“侯爷不要吓唬我们了,大不了回去之后可以让黄婶歇歇了,饭菜我来做。” 陈离附和道:“没错没错,我可以给他打下手。” 曹涟对讲武堂的这些学生是又气又疼,很是无奈:“你们这些小家伙就不能让我省心啊。” 见这里的混乱已然摆平,也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圣上那里也没有怪罪,这件事便就算了了,可是对于都尉与小校们的斥责和惩罚是免不了的。讲武堂的学生们则是被曹涟一股脑地赶了回去,也不是没有处罚,但这都是要归教习们考虑的了。 “大都督,请容我告罪。这几名小校酒后孟浪,一时竟闯下这等祸端,招惹了大都督麾下的都尉,着实不该啊。”单观这时候向殷桐恺施了一礼,虽然这样的私斗若不是在圣上寿辰的日子发生,也只不过是件小事,但这其中掺和进了北疆军与西南军,就算殷桐恺毫不在意,可该有的态度一定要表示出来,也可从中看出单观此人思虑谨慎。 张巡威四人也赶忙上前向殷桐恺请罪,对于这个北疆大都督他们也是十分敬重的,如今已过年过五十的殷桐恺一生战功无数,威震北疆,当初与宗锡并称为北疆双雄。宗锡之所以能率部一直杀到羯胡的圣山提堪彦山,也很大程度上因为殷桐恺带军正面牵扯住了羯胡诸部大部分精力,而事后殷桐恺将这件功劳全部推给宗锡,为人称道。殷桐恺武力也是不可小觑,左手啸狼,右手定疆,两柄刀下不知有多少羯胡人的亡魂。 殷桐恺虽然年过五十,但身材魁梧挺拔有如高山,一张面容不怒自威,果然是天下英豪。 “单司马不必如此,我帐下的这三个小崽子我也是清楚的,都不是安分的人,今日之错是三方一同铸就的,哪里有谁向谁告罪之说,不过都是军旅之人,一时酒气冲脑才惹下这祸端来,也是平常。” 单观自然也是知晓殷桐恺这样的人不会在意这种事,但自己告罪是必须走的程序,得到殷桐恺的回应后再施一礼,也不多说话,将酒楼的损失一并赔给老板,这件事便算是完结了。褚襄宣、张巡威他们也都被斥退,回到落脚的地方。 此事处理完毕,殷桐恺、曹涟和单观也匆忙回到宫中,继续圣上的寿宴。 接下来的几天,那夜在酒馆之中的学生们受到了该有的处罚,教习们将训练加重了许多,致使几乎从下午到晚上,除了吃饭的时候可以歇一歇,其他的时候都是在不停地高强度训练,稍微偷一点懒都会被发现,然后多罚半个时辰的训练量。 那夜没有跟着去的周珂、鲁联等人暗呼好险,这种非人的训练没有落到他们的头上,虽然他们训练量也开始加大了,却没有那么离谱。而对于同样没有跟去的霍英却是并无影响,因为他一直以为便如是如此要求自己的,每天也都跟着受罚的同学一起练到夜幕降临之后。 一连数天,受罚的学生中除了屈擒虎、宗洛等零星几个练武狂,其他人几乎都是叫苦不迭,每天晚上回房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全身这才能终于放松下来。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他们的噩梦就又到来了,吴夫子的早课不能迟到,不能打瞌睡,否则他的板尺可就要落在手心上了,接下来自己老师的军阵课上也不能精神不集中,被发觉就要视作训练时的偷懒,多罚半个时辰。等到下午更不必说了,骑术、武技、对搏等等,一个接着一个的等着他们。 “小伙子们都不错嘛,这样的训练量可以承受的下来?”曹涟站在屋檐下看着不远处操练着的学生们说道。 身旁的年鹤点头说道:“虽然一直都在叫苦,但却都可承受下来,未到极限。” “也好,之前年岁小,不易这般强度的操练,恐怕拔苗助长。如今大都长成,以前培养的底子也已经垒好,是该到了苦练的时候,也是提醒他们成才道路艰难,必经磨砺方才能有锋芒现。”曹涟感觉很欣慰,又有一批学生将要走出讲武堂,开始踏上属于他们的道路,真是期待他们之中会有多少人能闯出足以留名青史的威名。 年鹤目光也看了过去,坚毅的面容竟然也露出那么一丝不舍的神情,这是他们这帮教习带出的第一拨学生,七年的相处又怎么能轻易割舍。 “还有一个月了,好好地与他们相处吧。”曹涟拍了拍年鹤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这一个月中,学生们继续叫苦不迭,大多没有发觉教习们那不舍的目光,教习们也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好,但还有几名学生看出了端倪,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说破。 该分别的终究要分别,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曹侯爷突如其来地宣布学生们在讲武堂学业完结的时候,学生们目瞪口呆,看着曹侯爷,看着吴夫子,看着旁边站成一排的教习们,心中竟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学生们其实常常聚在一起,谈论着期望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去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功业,脑海中与交谈中全是战场的烽烟。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们却没有一点想要欢呼的尽头,因为割舍不下这七年来的师生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已经视讲武堂为最安心的家啊,现在的心情就好如被扫地出门一样,真的要离开了吗?离开这熟悉的地方,离别熟悉的侯爷,熟悉夫子和熟悉的教习们…… 宗洛耷拉着脑袋,心中同样不是滋味,虽然他只是半途加入讲武堂,但已经与讲武堂融为一体,五年与七年在这时候又有什么分别呢? “小子们干嘛这个表情!该不会一会儿要集体哭丧吧?”魏子鸣依然嘻嘻哈哈的。 年鹤还是那样的严肃:“侯爷面前,说话不要这么放肆。” “好了好了。”还是最随和的林肃说道,“你也不必这么不舍,毕竟讲武堂会一直在这里,大门也永远向你们敞开。” 显然这样的话也没让学生们的情绪有好转,而就在这时,终于有哭声传来。 “呜呜呜呜……”安瞳一直躲在房里,本来以为侯爷召集所有的教习和学生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她真的很舍不得,她母亲死后被曹侯爷接入府中的那一年正好也是这拨学生入府的一年,当她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因为身边总是有这些活力四射的小子如同阳光一般照耀着她,才让她很快地走出阴霾。 记得那抢过她帽子的陈离,记得那送给她木偶的鲁联,记得那热情活泼的澹台衣,记得那脾气火爆的屈擒虎……还有后来入府却很快成为最好朋友的宗洛,还有自己心中一直喜爱的殷慎行……但是……他们真的要就此离开了吗? “呜呜呜呜,不要走不要走。”安瞳哭得花枝乱颤。 学生们看着她,心中更是不好受,可就在这时,陈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澹台衣也忍不住笑了,接着就好像传染一般,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笑了。 “别哭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呀,别哭了,下次回来我给你带一个会蹦跳的兔子木偶怎么样?” “安瞳你放心,我们以后肯定会回来的。” “安瞳你以后也乖点,别总闯祸,不过闯祸了也不用怕,我们都给你摆平,谁也欺负不了讲武堂里的小安瞳。” 刚刚还一脸苦涩的学生们这时候开始你一眼我一语的安慰起了安瞳。 宗洛也挤到安瞳身边,认真地说道:“安瞳你不要哭了,等着啊,等着以后我功成名就,我就骑着马,带着你从北疆一路奔驰到江东,让天下所有人都记住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哇,这小子还能说出这种话!” “不错不错,的确是我们讲武堂的人!” 学生们也在一旁起哄,屈擒虎从后面按住宗洛的肩膀,说道:“在那之前先与我打上一场,你还是不行的话,我就把你踢回讲武堂让你再重新修习修习。” 安瞳用小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同样认真地说道:“好,小洛,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接着,学生们依次向曹侯爷,吴夫子和教习们郑重地行弟子礼,这弟子礼本是儒家礼节,等到拜完之后,吴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平日里教儒家学问,你们都如同儿戏,这基本的弟子礼也只有零星几人行得标准。” 陈离破天荒地说道:“可惜以前未曾认真与吴夫子学习,荒废了许多时光,想想也真是遗憾,但岁月度过不能逆转,可叹再也无法重新来过。”其他学生也都点头,深表赞同。 宗洛随即有些惊讶地说道:“哇,陈离你也能说出这种话!” 哄笑声再次响起。 “宗洛你这是报复!” “我不是!” ------------ 第五章 粟梁村 虽然学生们在讲武堂的学业结束了,也该离开这里了,但并不是说就此便要四散纷飞,他们还有最后一项考核,由曹侯爷与教习们进行分配,将学生分别派往到北疆与岚州这两处的军队中进行磨练。 从分配中也可以看出,派往北疆的学生都是讲武堂中的佼佼者,毕竟北疆环境艰苦,形势复杂,殷桐恺麾下的北疆军也是大豫数一数二的强军,能在这里磨练出来,自然也会效果显著,甚至还有可能与羯胡人小规模的交手,能积累下实战的经验。而至于派往岚州的学生也并非差到哪里去了,岚州为关内六古镇之一,上邻若叶,旁挨通往巴蜀的岚西走廊,地形复杂多变,更兼有天下精锐之一的云岚长射,也足以磨练这些学生。 殷慎行、澹台衣、陈离、屈擒虎、车盛、范崇、霍英、明崇凯、柯鼎山与薛望川这些人毫无悬念地被指派往北疆去了,除他们之外,余下的那个名额居然给了宗洛,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这五年来他勤苦学习,但与同学们相比较也不过中游偏下而已。 这些学生中有两人并未分配到北疆或是岚州,鲁联被派往了江东经略府,周珂则是要拜入寒梅书院,这倒是殊为奇怪。尤其是周珂,身为讲武堂的学生却又转投入儒家第一学府,让人摸不着头脑。 曹侯爷分配已定,安瞳这时候不哭了,反而吵吵闹闹地说自己也要跟着去,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上京呢。 看着安瞳这样,曹侯爷竟然也同意了,不过只是让安瞳陪着到凛锋关便跟着同去的年鹤、林肃和魏子鸣三位教习回来,不得任性要出关进入北疆。安瞳当然喜滋滋地应了下来,兴奋不已,至于要不要出关去见识一下北疆,那就到时候看心情再说吧。 接下来讲武堂的学生便回去收拾行囊,明日就要往分配的地方去了。 宗洛收拾得最快,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物件,也就只有这几年曹侯爷和教习们给他买的一些衣物,收拾妥当之后,安瞳跑了过来,说曹侯爷找他。 宗洛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安瞳往后堂去了。 “宗洛来了,坐吧。”屋内只有曹涟一人。 宗洛施了一礼,谢过曹涟这才坐下,而安瞳嘻嘻哈哈地早就已经坐下了。 “侯爷找我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曹涟说道:“你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家去看看了吧。” 宗洛被曹涟的话勾起了心中的思乡之情,尤其是家中的爷爷,低头说道:“是呀,来到这里还有回去过,已经有五年多了。” “想你的爷爷了吧。” “嗯,时常都在想,不过我没有因为想念而怠慢学业。爷爷让我到这里来,一定是想让我在这里学得军阵武技,以后可以建立功业,我是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曹涟欣慰地捋着胡子,说道:“好孩子啊,不过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爷爷了。” “真的?”宗洛惊喜地抬起了头。 曹涟笑着说道:“我可骗过你?” 宗洛脸红,连忙摇头,这五年来曹涟对他爱护有加,时常查看他的学业进度并多加指点,逢年过节也宗洛添置新衣服,宗洛心中十分感激。 曹涟继续说道:“这次去北疆,必然会经过永安,我已经吩咐年鹤他们了,让他们在粟梁村留宿一晚,你们爷孙两个可以好好相见一番了。” “多谢侯爷!”宗洛喜不自胜,连忙站起来再施一礼。 曹涟摇手道:“不必谢我,其实此事还多亏殷大都督呢。” “殷大都督?”宗洛搞不清楚有什么关联。 “你虽然勤苦坚韧,但性子不刚,本来是想将你派去岚州,对于军队之事循序渐进,不宜派往有可能发生摩擦的北疆,可殷大都督却是点名要去到他那里去。” 曹涟的话让宗洛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对殷桐恺他是有印象的,那日在酒楼之中,威武雄壮,不怒自威,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不过自己与他也没有半点交集啊? “你还不知道你父亲的事情,这么多年也没有说给你听,现在也应该告诉你了。”曹涟说道。 宗洛脑袋有些晕了,不知道怎么又牵扯到自己过世的父亲身上:“我的父亲,他原来是莫如平原的农户啊?后来迁居到粟梁村,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 笑侃老人以前便是这样告诉他的,而他的母亲是在他两岁的时候去世的,这点笑侃老人倒是以实情交代。 曹涟便将宗锡的事迹讲给宗洛听,末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可惜你父亲了,难得的将才,可还没有名满天下便英年早逝,如今记得的人也不多了。殷大都督原来便是与你父亲并称为北疆双雄,有同袍的情谊,这次要你去他那里,想来也是要好好磨练故人之子,要你成大器啊。所以我与教习们商量了一下也同意了,毕竟你性子坚韧,说不定在北疆磨练后便会脱胎换骨。” 宗洛好像是听得傻了,他没有想到父亲竟有如此传奇的一生,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达成目标原来正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哇!小洛,你父亲好厉害啊!子承父业,你肯定也会成为那样的人的!” 安瞳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把宗洛从思绪中拽了回来,而这时候曹涟已经起身要离开了,宗洛连忙起来施礼:“多谢侯爷今日告诉我父亲的事情,” 曹涟说道:“没什么谢不谢的,你也是应该知道,想那笑侃老人之所以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因为你那时候太小,志向没有展现出,而现在你正想着你父亲的道路走去,所以这才相告,笑侃老人应该也不会怪我。” 说后曹涟便离开了,安瞳则是继续拉着宗洛的衣服叽叽喳喳地说这什么,而宗洛显然还有点呆傻,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到了第二天,学生们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去往北疆的学生由年鹤、林肃和魏子鸣三位教习带领,先到凛锋关,然后再由北疆派来的将官接下,进入北疆军营之中。 一路上,三位教习与学生们,还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安瞳在没有耽误行程的前提下,玩玩闹闹,不亦乐乎,不消半月便进入永安地界。 永安为关内六古镇之一,除永安城外,还囊括并管辖周遭二百七十余里内的城镇,上接凛锋关而通北疆,下连镇关而邻京畿,是从北疆入京的必经之地。 依照曹侯爷的嘱咐,年鹤他们也准备先到粟梁村准备落脚,留宿一夜。 宗洛刚刚进入永安地界就开始兴奋不已,平时话并不多的他这个时候却是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地向着他人介绍着自己所了解的永安。 其实宗洛也不熟悉整个永安,小时候大多只是在粟梁村中生活,只是偶尔和爷爷去趟镇里,所以他所说的大多是村中的琐事或是之前听村人说过的永安,不过已经过了五年,所以记忆也有些模糊,有时候说着说着没词了,但也不觉得尴尬,又重启另一段接着说起来。 也可看出宗洛他真的很兴奋,其他人也都乐呵呵地听着,陈离和澹台衣还时不时地跟宗洛逗趣,安瞳更是一路上笑个不停,开心极了,心中也暗自盘算着等到了凛锋关也耍赖不回上京,再去北疆玩玩。 终于来到粟梁村了,宗洛几乎是一溜小跑进了村子,四下观瞧,与自己记忆之中的并无多少差别,这时候村口一个乘凉的老人看到这么多人进村,并且衣着光鲜,知道不是平常的人物,连忙起来问道:“敢问贵人们从哪里来的?到我们这个小村子是寻人?” 宗洛看到这个老人,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李爷爷,还记得我吗?” “你是?”老人眨巴着没有光彩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宗洛,“恕老朽眼拙,认不得贵人。” “什么贵人啊,我是村尾第三家的宗洛啊。” 那老人看样子有些吃惊,揉揉眼睛再打量一番,最后也大笑着说道:“可不是猪老三的孙儿吗,怪不得有些眼熟,怎么?出外求学归来了?肯定学到不少学问吧,赶不赶得上隔壁村的张秀才。” 朱……老三,魏子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的肚子都疼了,谁能想得到被曹侯爷誉为大贤高隐的人物竟然被人这样称呼,林肃听到后也不由得笑了,年鹤虽然没笑,但看得出他的表情有些纠结。 宗洛与李爷爷寒暄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李爷爷你先在这里乘凉吧,我得先回家里看看爷爷了。” 李爷爷看了一眼宗洛身后那是十号人,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呀,你李爷爷真老了,就顾得说话了,好孩子快去带着客人回去吧。” 这些人礼貌地拜别过李爷爷便跟着宗洛进村里去了,那李爷爷也笑眯眯地自语道:“大地方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不想村里的小崽子们。” 这时候几个小子疯疯癫癫地跑过来,笑哈哈地喊道:“李老头,我们去河里摸鱼,你去不?” 李爷爷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他们扔去:“滚滚滚,小兔崽子别打扰我老人家乘凉。” 那几个小子轻松地躲开石头,又疯疯癫癫地往远处跑去。 ------------ 第六章 笑侃老人 “你爷爷姓朱?排行老三?”魏子鸣实在是止不住笑,捂着肚子问道。 宗洛很自然地回答道:“不是姓朱,而是爷爷爱养猪,至于是不是排行老三我没有问过,反正我从我记事开始别人都这么称呼他。” “猪!”安瞳听到这个词眼睛闪出亮光,看起来很有兴致,她也只是吃过猪肉,但还真没见过猪跑。 “爱养猪?”魏子鸣彻底是笑岔气了,难道大贤高隐都有特殊的爱好吗?要是钓个鱼,砍个竹子什么的魏子鸣还能理解,再不济就在家蒙头大睡也好啊,可是爱养猪这个就太不符合所谓的大贤高隐的身份了吧。 本来这三位教习在上京之中对笑侃老人就很神往,因为曹侯爷提起此人都是赞不绝口。曹涟当初随先帝平永安张天喜邪教,战事不利,偶遇了笑侃老人,而那时他只不过一名与曹涟年岁差不多的算命先生,受他的推荐,任用了刘谋、孟番二人这才轻松剿灭张天喜邪教。 至于笑侃老人这个名号则是在莫如平原上的两座古镇,七石和沐阳传响的。那时曹涟已经卸任武职,去沐阳要静养一年,便是在此期间听闻有一个贤者时常在莫如平原显露踪迹,人唤笑侃老人,据说此人涉猎颇多,既懂农桑之学,又通八卦六爻,人皆推崇。 曹涟便带人寻访,终于觅得笑侃老人踪迹,最终发觉竟是当初永安相助的算命先生,一时感慨万千,昼夜相谈,不过笑侃老人只待三日便要离开,曹涟虽有心留他但奈何笑侃老人去意坚决,只能就此拜别,之后再无相逢,而曹涟每念那三日的昼夜相谈,都不禁言道,笑侃老人果如其号,观世间种种,仅笑侃而已。 终于来到了宗洛的家,低矮的土墙,半掩的柴门,在那些生下来就住在府邸中的学生们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寒酸了,而宗洛再看到思念中的家,心底暖暖的,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进去。 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三间低矮的小房,墙壁斑驳,门窗倒还齐整,院子里随意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几只鸡低着头在地上啄着什么,全然不搭理门外那些人,院子的左边则是一个猪圈,还能听到里面的猪在哼哼。 “谁啊?”一个的老伯从猪圈里站了起来,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看相貌实在是普通得可以,与耕地为生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形象同样是击垮了魏子鸣心中暗自竖起对大贤高隐的理解。 宗洛看到这位老伯,立刻扑了过去,感觉都要差点哭出来了:“爷爷,宗洛回来了。” “哎呀呀,好孙儿啊,可想死爷爷了。”爷爷同样认出来宗洛,情绪也很是激动。 安瞳也很兴奋,跑了过去,嘴里还喊道:“猪,猪,猪。” “你是叫我?”爷爷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个女孩。 …… 三位教习和学生们一一见过宗洛的爷爷。学生们还好,只是将宗洛的爷爷称作老伯来拜见, 而三位教习明显有些纠结,这曹侯爷口中的大贤高隐实在是出乎意料,感觉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 三位教习向宗洛的爷爷施了一礼,说道:“曹侯爷吩咐我等三人带着宗洛,以及讲武堂的其他学生拜访笑侃老人,不胜叨扰。” “带着的人还有我。”安瞳在猪圈旁看了一眼,之后马上没了兴趣。难闻的气味再加上样貌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玩,让她直接对猪失去了兴趣,回到了教习身边。 宗洛的爷爷听到三位教习称呼他为笑侃老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地笑着说道:“什么笑侃老人啊,那都是我以前招摇撞骗随便跟别人说我号笑侃,现在可别这么叫了,你们只管我叫猪老三就好了。” 呃,招摇撞骗,猪老三,宗洛的爷爷与想象中的大贤高隐相差的是越来越多了。但即便如此三位教习也没有造次,思虑了一下还是准备称呼他为朱老伯,也不管他是不是姓朱了。 朱老伯领着众人往中间的屋子走去,嘴里还闲聊着:“想当初我时常去往七石、沐阳,在那里给别人看看面相,算算命,还算运气不错,十次能蒙上来九次,赚得了些银钱,后来腿脚也不太方便,便不出去走动了,在村子里养养猪什么的,也过得快活。” 三位教习对他的话有些怀疑,试想曹侯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老人家都赞不绝口的大贤高隐能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三位教习表示不信服。 屋子不大,内中的摆设也很简陋,等到人都进来发现有些拥挤,朱老伯也有不好意思,但在得知这些人要在这里留宿一晚后却并没有显得窘迫,一拍宗洛的脑袋,说道:“孙儿,找你李爷爷去,让他安排一下。” 宗洛应了一声,马上跑出去了,安瞳觉得屋里有些闷,也跟着出去了。 原来之前村口乘凉的李姓老伯是粟梁村的村长,在他的安排下,村子里的人家有的开火炒菜做饭,有的搬桌子搬椅子排放在村中一个开阔地,有的将被褥铺好为这些贵客打扫好下榻的地方。 总之村民们朴实热情,再加上知道猪老三的那个乖孙儿宗洛回来了,各个都笑逐颜开,忙得是热火朝天。 日落之前,宴席也已经摆好,好多张桌子上都摆满了菜,而最中间的那几张桌子饭菜的花样最多,看起来比起周围的更加丰盛。虽然这些在上京来的学生们看来很是寒酸,不说府中那些精致美味的饭菜,就是连讲武堂中的伙食也比不上,但却没有一个学生因此而有任何不快,他们都能感受到村民的热情,想来这些饭菜是他们所能尽力提供得最好的了。 年鹤他们被村长引到最中间的几张桌子坐下,朱老伯也在其中,而那些村民们也都开始落座,几个孩子看着桌上的菜口水都流下来,对于他们这些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啊,忍不住就偷摸要伸手拿一块肉来吃,不过却都没有得逞,他们父母准确地把孩子的手打开,小声地让孩子不要没了规矩,人家贵客都还没有开动呢。 李老伯看到了,也训道:“小崽子没点规矩,像你们宗洛哥哥学着点。” 那些小孩子在宗洛离开村子的时候都还是光屁股娃娃,现在差不多都不记得有这个人了,吐着舌头向中间张望,猜测着哪个是村长所说的宗洛哥哥。 李老伯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想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猪老三的孙儿求学归来了,并且还有上京城来的大人物也跟着过来,上京你们知道吧,圣上在的地方,可了不得啊。再说宗洛这娃娃大家也都是清楚的,从小特别的乖巧,我之前也说过肯定会有出息,这次求学归来之后肯定是能考个秀才的啊,咱们粟梁村的脸面也是有光的,看看隔壁村不就是出来个秀才,让镇上的人都去送礼祝贺……” 宗洛有些尴尬,抬起头小声地说;“我出去求学不是要……” 李老伯还在高谈阔论之中自然就听不到宗洛的解释了,说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到重点上。 “我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开吃吧。”话音刚落,掌声雷动,那些孩子们首先忍不住了,大人们也纷纷动筷,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之间还掺杂着村民们的交谈。 “宗洛那孩子从小就乖巧,果然就是有出息。” “猪三叔是有福了,能有个秀才孙儿。” “虎子,你也学学你宗洛哥。” 而中间的几桌也是吃得开怀,虽然学生们一个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但并不是纨绔子弟,现在面前的饭菜对于他们粗糙得很,却也是吃一个新鲜感,再加上他们心中早有准备,面前的饭菜比起以后行军打仗时候的伙食,怕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热闹的场面持续到太阳落下之后,然后学生们挨个分到村民家中去住宿,安瞳自己独占了宗洛家中的一间房,另一间房自然是久未相见的宗洛和他爷爷住下,而三位教习凑合用几张木板搭成一个简易的床在中间的屋子里对付一宿。 夜幕降临,中间的小屋点起了油灯,朱老伯坐在一张椅子上,而宗洛拉着剩下的那张椅子紧挨着自己的爷爷。三位教习则是一排坐在搭好的简易木床上,这木床还很结实,看来村里的那位木匠也是好手艺,安瞳则是在屋里坐不下,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朱老伯,您也跟我们聊聊什么吧,曹侯爷可是与您聊了三天三夜都没感到尽兴呢。”魏子鸣心有不甘,一直神往的大贤高隐今天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就认为这肯定是朱老伯的一种掩饰,完全是那种隐士心态,不愿再过问世间琐事。 朱老伯说道:“曹侯爷啊,记得他可真健谈啊,我那时候和他说了三天几乎把我肚子里能说的都说了,要不然那时候我怎么那么决意地要走呢,我可陪他唠不起了。” 魏子鸣一愣,还是不甘心:“您老别掩饰,像您这样的贤者教导教导我们,那我们定是大有益处的啊,还请您老不吝赐教。” 朱老伯苦笑着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要不这样吧,我送你们每人一卦,我也就会这些了。” ------------ 第七章 卦辞 “瓦上添霜门外雪,寒彻骨髓心僵冷。坐待日出天气好,嬉笑耍闹乐为真。”这是给魏子鸣的卦辞。 “明珠可叹浸墨水,天雨褪墨还明珠,变化大鹏起云端,风落安然巢中眠。”这是给林肃的卦辞。 “挺拔不屈铁桦树,雷霆无撼立此中,雨停风止云渐开,露得明月照此树。”这是给年鹤的卦辞。 魏子鸣听得糊涂,朱老伯这是在作诗?也完全不合诗律啊,语句好像是下里巴人,但却又算不上不通俗易懂,便是称作打油诗也是勉强啊。这也不怪魏子鸣这么想,他对鬼神之事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自然也不知道那些算命先生给出的卦辞大多都是如此,让百姓们大概能听出卦辞表面含义,至于再深入那可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等到了卦辞应验之时自然明了。而这卦辞是否能应验就看自己造化了,反正最后发现不准,算命先生也自有一套说辞。 年鹤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对朱老伯的卦辞又如何看法,而林肃却是眯起眼睛,细细品味,心中暗道,明珠可叹浸墨水确实如此,但真的会有天雨褪去一身的墨水吗?而后面那句变化大鹏起云端,风落安然巢中眠是暗自自己将会有一番作为,最后功成名就,封妻荫子? “朱老伯,你不是在开玩笑戏耍我们吧?”魏子鸣很是怀疑。 朱老伯一摊手,很无辜地说道:“我当时和曹侯爷差不多也是聊的这些,你们要是不喜欢这卦辞,我再换一个给你们,不过好多年没动老本行了,还记得的可不多了。” 魏子鸣感觉自己也无法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了,这时候安瞳蹦蹦跳跳的回来了,手里也拿着东西,进屋就直接将手上的东西摊在桌子上,屋里的人看去,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沙包和两块小骨头似的东西。 魏子鸣看着稀奇,凑了过去,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安瞳很是得意,一副你的见识太小了的样子,解释道:“这个叫做羊拐,可好玩了。” “怎么玩?”魏子鸣摆弄着羊拐,实在搞不清这东西的用处。 安瞳笑着将羊拐从魏子鸣的手中拿过来,然后抛扔在桌子上,一个羊拐坑儿朝上,一个羊拐背儿朝上,安瞳这时候将沙包向上抛起,然后用那只手迅速将其中一个羊拐翻过来,让两个羊拐朝上的面一样,接着再去接住下落的沙包。 魏子鸣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这样啊,也简单了,真没劲,亏安瞳你玩得这么高兴。” 安瞳也觉得太简单了,撅着嘴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本来挺有意思的,只是我软磨硬泡地管村里那几个孩子要羊拐,最终才给了我两个。”然后她又看向宗洛,不满地说道,“小洛,你们村子里有这么好玩的东西都不告诉我,真讨厌。” 宗洛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想到安瞳你喜欢玩羊拐,其实这羊拐我小时候也常常玩得,并且玩法并不止是你刚刚那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收藏的羊拐可能也找不到了。” “哼!”安瞳撅着嘴,摆弄着手里的两个羊拐。 朱老伯突然起身,说道:“我记得好像上次在哪里看到了,小姑娘别急,我去找找啊。” 安瞳撅着的嘴立刻笑了出来,等了一会儿,朱老伯回来了,两手捧着七八个羊拐,说道:“记得不止这些的,不过剩下的也找不到了,小姑娘你拿着这些凑合玩吧。” “谢谢爷爷!”安瞳乐颠地接过来,在桌子上和宗洛玩了起来,魏子鸣看得有趣,又凑过去一起玩了起来。而朱老伯与年鹤、林肃闲聊了起来,便是这样过了一个时辰。 天色已晚,也该休息了,安瞳带着沙包和羊拐回到自己屋里,看来她玩得还没有尽兴,宗洛也扶着爷爷回到旁边的屋内。 趴在床上,宗洛开心地与爷爷说着话,这五年中宗洛积攒了太多的思念,积攒了太多想要和爷爷说的话,比如自己在讲武堂中的经历,比如自己父亲的身份。便就在此时一股脑地倾诉给爷爷听,朱老伯面带着笑容,听着宗洛滔滔不绝地话语,心中也是畅快极了。 但毕竟朱老伯年纪大了,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宗洛发觉后也闭上了嘴,怕吵到爷爷睡觉,但却不舍得睡去,睁着眼睛看爷爷模糊的面容,自己也不由得泛起了笑容,终于又回到爷爷身边了。 相见的时间总是短暂,第二天宗洛便要随着教习们往北疆去了,宗洛自然恋恋不舍,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到爷爷身边。 朱老伯倒是很爽利,让宗洛放心的去吧,不用记挂他。村长李老伯也是在一旁搭腔:“宗洛你要给粟梁村争光啊,下次你回来怎么也得是个秀才了啊。” 离开粟梁村,众人继续一路向北,出了永安地界不久便来到了通往北疆的重要枢纽,凛锋关。 凛锋关与拱卫上京的镇关、平居关并称为天下三大雄关,当初宗洛初见镇关就深受震撼,如今再见凛锋关也不得不再次惊叹。 这凛锋关雄伟气魄,威武壮观,好似一名顶天立地的天神镇守于此,岿然不动,将一切来犯之敌挡在身前。可能是因为位处北疆之边,感觉凛锋关比起镇关少了一些威严,但却是苍茫之中更露峥嵘。 关楼门前,数十名精悍军士各持兵刃立于此处,一个个面容冷峻,眼含精光。再朝关上看,箭楼耸立,防守森严,不知道多少名军士正在其中。 三位教习带着众人来到关下拿出文牒让守关军士们检验过后得以入关,关内守将卫柏韬听闻,也派人将这些人接入府中。 这凛锋关守将的府邸朴素简单,不过就是两进的宅院,房屋墙壁都是以砖石垒成,很少用到木材,院落之中也无树木花草,简单得到了极致,所以众人进得府邸,倒是觉得有些奇特。 有军士将众人引入府邸的厅中,此时厅内正坐着三人,其中有两人与学生们也算是相识了,圣上寿辰那夜在酒楼中他们是不打不相识啊,正是北疆军的都护,褚襄宣与麴平,其余那人想来就应该是凛锋关的守将卫柏韬。 大家都是爽快人,该有的礼节过后便直入主题,这次三位总旗的任务便是带着要去北疆磨练的学生们到凛锋关,然后再由北疆军派人在这里接过去,很快便交代清楚了,而这时候新的变故又发生了,安瞳吵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北疆,不愿意直接回到上京。 “不要胡闹!侯爷交代过让你到了凛锋关便回,再说那过关文牒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又怎么能跟去北疆。”年鹤语气强硬地说道。 年鹤在讲武堂中很有威严,不管哪个学生都不敢在他面前稍有放肆,但安瞳就不同了,这丫头知道教习叔叔们都很疼爱她,就算是有时呵斥也不会真的对她动怒,有着这个凭仗,安瞳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安瞳来到魏子鸣的身边,拉着他的衣服撒娇道:“魏叔叔你帮我说说情,大不了我把羊拐先借给你玩,等到回上京再还我,好不好啊?” 魏子鸣连忙将衣服扯过来,退了一步,说道:“得得得,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责任,而且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当着凛锋关守将的面想要偷出关去。” 安瞳无奈,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跟着去了,也只好把主意打在回去的路上多玩玩。 那边的麴平看到安瞳这样,笑着吓唬道:“小姑娘用不着沮丧,北疆那地方有什么好去,又寒冷又荒凉,还有那羯胡人最爱吃你这样娇嫩的小女孩了。” 安瞳哪里能受到他的吓唬,对着麴平做了个鬼脸,说道:“怪不得你能在北疆当兵,皮糙肉厚的,羯胡人看着都反胃。” 安瞳的话引起一片哄笑,麴平用胳膊肘一撞大笑着的褚襄宣:“把你都装进去了,你还笑的这么大声。” 这次褚襄宣笑不出来了,其他人的笑声则是更响了。 接下来众人便是离开了凛锋关,并且学生们也都骑上了褚襄宣与麴平带来的好马,皆是西北两大马场中的良驹,在北疆军之中大概也只有将官才给配备,足以可见北疆军对于讲武堂学生的重视。 北疆地广人稀,景色荒芜,离开凛锋关快有一个时辰了,除了两三支商队外,再也看不到人烟。 又行不多时,宗洛忽然感觉脸上一凉,用手摸去有些湿润,其他人也都如此。 “这是……下雪了?”澹台衣抬头看去,正好一小片雪花落到他的眼睛里,又凉又难受,赶紧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下雪了,但却不大,小雪花刚刚落下便自动消融了,学生们感到惊讶,如今不过刚才十月中旬,竟然就下起雪来了,别人说北疆多严寒果不其然。 其实褚襄宣和麴平也是有一丝惊讶,说道:“北疆的雪虽然下得早,但这时候便有了第一场雪,也是近十来年没有过的,说不定便是你们招来了这雪,果然讲武堂出身都不是普通人啊。” ------------ 第八章 北疆 北疆地广人稀,苍茫荒芜,并且还有凶狠的羯胡诸部窥伺,境地比起关内来可是天差地别,但却是豫朝不可丢失的疆土。因为这里矿藏丰富,有如宝库,还可以做为对羯胡部落的战略纵深,十万北疆军驻扎在这里,再加上凛锋关伫立,足可保关内无忧。 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为北疆六个军镇,为了抵御羯胡的攻击,北疆唯有的七座小城便也就是这六镇再加上御戎城,七万北疆军分拨驻扎在其中,其余三万北疆军分为数十个大营,散布驻守在北疆各处。 北疆大都督殷桐恺便是坐镇于御戎城中,六镇则是各由一名镇将驻守,御戎城与六镇互为犄角,虽然免不了每年羯胡诸部的小规模侵扰,但也是将北疆如此大的范围牢牢地把控住了。 两日之后,学生们跟着褚襄宣与麴平二人终于到了御戎城,而这时候雪竟然还没有停下,依然是稀稀落落地飘落下来,虽然雪并不大,但连下了两日地上也有了一层积雪,就连褚襄宣与麴平也感到奇怪,一般像这样的小雪飘飘洒洒用不了多久便会停下啊。 在来御戎城的路上,褚襄宣与麴平也给学生们讲了许多北疆的风土人情,虽然这里地广人稀,但到了御戎城与六镇附近还是有不少村庄的,大多也是以农耕为生。并且十户当中至少有七八户为军户。 褚襄宣、麴平还有宿山仞如今也不再是都尉了,而是都已被升为镇将,他们的能力也确实是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并且派遣两名镇将来接讲武堂的学生,可见他们收到多么大的重视了。 还有来时看到的那些商队,他们除了与北疆军民做生意外,还与羯胡部落有生意上的来往,但都必须在官家设立的集市进行交易,俗称边集。在这里那些商人用布帛、稻米、日用器皿换取羯胡人的马匹、毛皮等物品,若是有商人私下里与羯胡人交易,那可就是杀头的罪了。 羯胡诸部中,本来是以瓦侉、隆山、堪提尔、赭色、大风五部最为强势,其余的小部落大多依附在这五个部落,但却也时常因为利益而投靠其他部落,羯胡诸部战乱不断,互相碾压。 最近赭色部的首领带着儿子们在外狩猎,却遭到了堪提尔部的袭击,虽然赭色部跟随首领的战士不少并且骁勇,但堪提尔部这次的袭杀是计划好的,完全以人数优势摧毁了赭色部战士的抵抗,赭色部首领的死讯已经传出,至于他的儿子是否有逃出来就不得而知了,堪提尔部也是利用赭色部混乱的时机,大举进攻,附近的瓦侉部同样也来分一杯羹。赭色部最终只有不到八分之一的人幸免于难,逃离了出去。便是这样,赭色部如此迅速地衰落,虽然实力犹存胜过许多小部落,但恐怕很难再恢复元气,重新强势起来,因为其他羯胡部落都会趁此时机试图从赭色部瓜分些好处,不断地侵扰,有这样的隐患在,赭色部能保持不继续衰落就算是万幸了。而得到赭色部大半家底的堪提尔部更加强势了,其他三个大部落这个时候也只能避其锋芒。 当这个消息传到镇北大都督殷桐恺处,显然他很不高兴,对于北疆军来说,羯胡部落分的越来越多才好,这样他们相互牵制,对于北疆军的压力便能小了许多,若真是有一个部落可强势到傲视整个羯胡诸部,那时候可是会对北疆军产生巨大的威胁。 虽然堪提尔部实力膨胀,但也没到了足以可以对其他三大部落发号施令的程度,所以羯胡的纷乱并不会停歇,只是近些时候北疆军需要提高警惕了。殷桐恺尽管是有些不快,可也没有过于担心,就算是羯胡一起攻来又如何,有我殷桐恺在此,有我十万北疆军在此,又有何惧! 到了都督府,却发现殷桐恺并没有在府中,据府内人说,大都督往城外大营去了。褚襄宣便转身问学生们是要在都督府内等候,还是要直接去城外大营,答案呼之欲出。 刚进城的一行人又匆匆向城外走,往驻军大营去了。 殷桐恺此时正在营帐中与将官们商议着事宜,听到讲武堂的学生到了军营,马上带着将官们出帐,刚刚看到学生们的身影便热情地说道:“我大豫未来的顶梁柱们终于到了啊。” 对于殷桐恺出帐迎接,学生们感到受宠若惊,连忙施礼参见,抬起头后在殷桐恺身后的将官中又发现一个认识的人,正是宿山仞。 殷桐恺虽已年过半百,但雄姿依旧勃发,让人不禁生出敬畏之心,见面过后,殷桐恺命令身后将官召集百名精锐士卒于校场,要让学生们见识见识上过沙场的战士是何等的威武。 学生们虽然心高气傲,但对于北疆军也不敢小觑,他们也知道自己尽管出身讲武堂,却未有半点的临阵经验,比起这些与羯胡人浴血厮杀的军士们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是屈擒虎也不得不承认。就好像那日在酒楼之中,褚襄宣他们以少敌多都还那么骁勇,要是他们如同在战场上一样要下死手,恐怕对于学生们的局面会更加难看。 来到校场,百名精锐士卒很快排列整齐,殷桐恺便与将官和学生们一同站在高台之上,观看演武。 “起!” 突然士卒队列中一声暴喝响起,中间那人抽出寒光闪闪的长刀,做起手式。其他的士卒随即也都大喝一声‘起’,震耳欲聋,抽刀声也同时响彻校场。 “杀!” 士卒们再次大喝一声,学生们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浑身颤了一下,果然这些经过沙场的人非同凡响,仅仅是百人队伍呼喝的一声‘杀’都如此让人震撼,试想千人如何?万人又如何?等到了真正的战场之上,恐怕自己心灵都要难以平复地战栗。 士卒们将用刀凭空劈砍了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破空声不绝于耳。学生们也是武技的行家,可以看得出士卒们劈刀势大力沉,狠辣凌厉,招式不多却是十分实用,若是战场上施展起来,定是威力不凡。 刀法演示完毕,突然两两士卒相向而站,互相用刀搏杀了起来,竟然都用全力,没有一丝懈怠,几乎与战场上的搏斗无异,学生们也不禁为士卒捏了一把汗,他们平时演练虽然也尽全力,但是兵器都是经过处理,哪怕造成伤害也不会太重,可现在眼下的那些士卒手中的刀寒光闪闪,擦碰一点便是要受伤,若是砍到要害部分,那还会有性命之虞。 还好相互搏杀的时间很短,在其中一名喊停之后,所有士卒收刀入鞘,排列整齐,有的士卒在刚刚也受了伤,血滴了下来,落在雪上分外分明。可这好像与他们没有关联一般,身姿挺拔而站,岿然不动。 殷桐恺很满意麾下军士的表现,转头向学生们问道:“我北疆战士如何?”学生们自然是赞叹不已。 殷桐恺接着说道:“莫看你等皆是讲武堂的学生,今后必会大放异彩,不过现今比起他们这些军士多有不如。” “传烈、梁超,你二人下去也演练一番。”殷桐恺又命令道。 学生们之前也听褚襄宣与麴平讲到过这二人,殷传烈与梁超同为镇将,并且殷传烈还是殷桐恺的长子,从小入军营锻炼,自身实力也是非凡,并不是依靠身份才担任镇将一职的。 殷传烈与梁超听令下得高台,校场上的百名精锐也整齐地散开两边,不多时,殷传烈与梁超二人各骑着高头大马相对冲去,也不搭话,直接交上了手。 两马相交,梁超依靠长矛以长打短,还不留手,直接便向殷传烈的心窝扎去,殷传烈也不简单,瞅准长矛来势,两柄钢刀同时往下一压,让梁超的长矛扎空,接着钢刀猛地横挥,若是砍中那梁超必然丧命。 梁超也并非庸手,双腿一架马身,自己后躺贴在马背,只见战马速度猛然又快,而那钢刀贴着梁超的胸甲一掠而过,殷传烈本要再补一刀,可是两马相交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再想补刀已然晚了。 虽然二人交手不过短短一瞬,但足以让学生们震撼了,两马相交,生死可能就在短瞬之间,不像学生们对练,一场拼斗招式迭出,大多是试探攻击,不出百合难有胜负。 二人分离之后,又拨转马头再次回来,这次两匹战马驮着战将,在校场中央盘转往来,殷传烈双刀如车轮般挥砍接连不断,梁超长矛左扎右刺,双方皆是攻势不绝,拼杀之狠厉就好像真如沙场上,死敌相对一般。 高台之上,殷桐恺及身后将官都好像习以为常,但学生们却是身心震撼,难以平复,本来他们都自傲一身本领,就算比不得这些真正经历过沙场的战士,也不会差得太多,可显然如今学生们都已心知肚明,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 第九章 小试身手 殷传烈与梁超战得激烈,让学生们赞叹不已,更觉得马战精妙,若是无法纯熟驾驭战马,恐怕十成功力难以使出一二。 “停下吧。”殷桐恺命令道,已经向学生们展示了麾下足够的勇武,让他们清楚到了自身的差距,固然是讲武堂出身,基础雄厚难有人比,可未经过军营与沙场磨练的他们,最多不过是峭壁巢中还未能展翅高飞的雏鹰。 殷传烈与梁超听到大都督的命令,兵器一撞,同时拨马分开。那殷传烈战得兴奋,驾驭着战马在校场奔驰,然后向高台上高喊着:“讲武堂的小子们,可见我北疆之人勇武乎?” 殷传烈这话有些无礼,但也并非有心挑衅,到底是武人性子直爽少顾忌,殷传烈有这身武艺自然也是可耀武扬威。 讲武堂的学生心底有些不快,虽然承认殷传烈确实勇武,他们之中难有人敌,可学生们自小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心中多有傲气。若是这话为殷桐恺所说,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殷桐恺一生战功无数,声威赫赫,学生们十分敬重,但殷传烈与其父相比就要差了许多,虽然身为镇将,那说出这样的话也的确是激发出了学生们心中的傲气。 “北疆人勇武,但莫以为我关内无人。”屈擒虎最压不住火,站了出来。 其他学生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向屈擒虎那样直接显露出来,毕竟殷桐恺就在旁边,屈擒虎的表现便是有些无礼。 陈离在他身后小声地说道:“大都督面前,擒虎不要无礼。” “无妨!”殷桐恺倒是饶有兴趣,“男儿该有如此豪气,可与我儿传烈相较。” 得到殷桐恺的同意,屈擒虎大步下了高台,有人给他牵了一匹战马,并且将他的大斧递给了他。 屈擒虎利落地上马,手持大斧到了校场中央。 “好样的!”殷传烈大喜,持着两柄钢刀说道,“有血性,符合我的胃口,来,较量较量。” 屈擒虎大吼一声,直接驾着战马过去了,殷传烈同样驱马向前。两马相交,屈擒虎大斧猛挥过去,殷传烈有意展现自己的臂力,两柄钢刀交成十字,要力抗住大斧。 兵器相撞,声音大震,大斧首先将双刀压了回去,而殷传烈既然选择用双刀相抗,自然也是自恃臂力非凡,最终还是顶住了大斧,没有伤到自己。 屈擒虎心中惊讶,自己全力劈砍的一斧竟然被人硬生生的抗下,果然北疆镇将不同凡响,刚刚如此嚣张也是因为有相匹配的实力啊,不过即便如此,屈擒虎也要与他好好地战一场,哪能让人小瞧了自己。 殷传烈的心中也起波澜,虽然刚刚抗下屈擒虎的大斧,但自己的双臂也因此发麻,对方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也有这样的臂力,是自己大意轻敌了。 二人战成一团,殷传烈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要胜过屈擒虎,并且从发挥上来看,也是有所留手,并不想是刚刚与梁超交战那样全力以赴。屈擒虎虽然奋力相搏,但奈何处处受到限制,马战技巧更是与殷传烈相差甚远,所以局面很快变得对他非常劣势。 高台之上,殷桐恺转头对学生们说道:“那小子怕是顶不住了,你们谁去助战?” 学生们有些为难,屈擒虎的性格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这种时候定然不是不愿有人去助战。 殷桐恺也大概看出他们的心思,笑了一声说道:“若果真在战场之上,也是如此放任他与敌人单打独斗吗。” 学生们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似有所悟。澹台衣和陈离最先反应过来,一同下了高台。 很快,澹台衣与陈离骑着战马冲进校场,为屈擒虎助战。屈擒虎则是面有不快,低吼道:“何须你们多事!” 陈离言道:“以后在战场之上,看到我与敌人拼斗落到下风,你难不成会不多事?” 屈擒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大斧照样轮了过去。 三人夹攻殷传烈,马战不比步战,行动多受限于战马,所以殷传烈虽然并不在意以一对三,但可以看得出他出招收招也多有限制,也渐渐将攻势转换为守势。 这时候高台上宿山仞请道:“大都督,我愿为殷镇将助战。” 殷桐恺点头:“讲武堂的学生果然不简单,去吧。” 有了宿山仞的加入,学生们又陷入到苦战,为了再次平衡战局,柯鼎山与薛望川也下去助阵。 殷传烈与宿山仞同时对敌五名讲武堂的学生游刃有余,其余几名镇将也都看着手痒,就等着其他几名学生下去助战的时候,自己请命也下场练练。 明崇凯站了出来,向殷桐恺施礼道:“大都督,可否让学生在高台上取来弓箭?” 殷桐恺低眼看了一下明崇凯的手,笑着点头:“好!” 很快就有人将弓箭取来,明崇凯接过来,张弓搭箭,眼睛盯着校场之中,面色冷峻。 殷传烈双刀纵横,宿山仞大刀劈砍,都是猛烈霸道的招法,就连屈擒虎也很少会正面相抗,所以学生们的对策就是两位镇将选作目标的人防御牵制,其他人看准时机接连进攻,试图让两名镇将应接不暇,可两名镇将经验丰富,也都各有应招。 殷传烈忽然左手钢刀劈砍向澹台衣,澹台衣连忙闪避,旁边的柯鼎山则是趁这个时候举刀想要攻击,但殷传烈那刀只是个虚招,真正的目标则是柯鼎山, 柯鼎山本是想要趁机强攻,却没想到殷传烈突然攻向了他,匆忙之间难以闪避,幸好他是师从陈效可教习,学习的是刀盾技法,连忙举盾相抗,挡住了这一刀,但殷传烈臂力强大,所以让柯鼎山手臂感到发麻。 柯鼎山的麻烦还没有结束,宿山仞好像与殷传烈早已商量好了一般,他的大刀马上接了过来,就算是柯鼎山用盾挡住了大刀,但那刀势也足以将他打下马去,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一支箭从远处射来,目标正是宿山仞。 宿山仞感到了危险,赶忙收回长刀一挡,将那支射向他的箭打开,不由得一惊,向高台上看去,正好看到明崇凯又重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心中暗道,好小子,高台距离这里大概有一百五十步,他竟然能在混战之中如此准确地将箭射向自己,并且如此及时,箭术非同凡响啊。 有了明崇凯的远程支援,殷传烈与宿山仞不得不留心防备,局势又一次平衡了过来。两方打得酣畅淋漓,待都拨马散开,结束拼斗之后也都大呼过瘾。学生们算是更进一步认识到镇将的实力,而镇将们也感叹讲武堂的学生如今这样年纪便有了如此能力,待得以后成长积累经验,必然实力不下于他们。 就在殷桐恺准备结束这次简短的演武的时候,霍英站了出来,请要与进行步战,并要单打独斗。 众人不由得惊讶,经过刚刚那一战,已经可以看得出双方差距明显了,霍英怎么还要求单打独斗? “好!”殷桐恺爽快地答应了,“谁要与他比试一番?” 身后一员将官出列说道:“末将黄祎愿意与他比试一番。” 学生们也是知道黄祎其人的,也是一名镇将,但据麴平说言,这人并不是殷桐恺所提拔的,而是上京调来的,用意不言自明,自然是监视和限制殷桐恺的作为,毕竟十万北疆军实力实在是庞大,朝廷也不会放任自流的。 霍英和黄祎下了高台,各取兵器,也不多废话,战成一团。黄祎的武器正巧是长枪,与霍英相同,并且他的实力与殷传烈等人相比,只高不低,自然是信心满满,上来便是抢攻。 霍英这五年来的苦练也让他的枪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他所修习的霍家枪法精妙无比,以攻势著称,同样是对攻了上去。 以攻对攻的场面激烈无比,并且二人对枪术的造诣都很深,每一招一式如何应对如何破解都十分清楚,所以竟然相持了下去。 讲武堂的其他学生都十分惊讶,霍英自从父辈三人相继死去后,情绪阴沉,每日都在练枪,与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学生们也不太清楚他的枪术到底如何,而今一看,却发现霍英竟然已经如此强了,但以武技而论已经领先了其他人一头,就连屈擒虎也皱起了眉头,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力在学生内也是数一数二,可现在一看,若是单独与霍英对上,怕是有输无赢。 黄祎也收起了轻敌之心,没想到这少年对于枪术的造诣如此之深,并且招式精妙,可见其枪法传承必是高明,他也是来自上京,心中略一想,便想到了这少年莫不是霍家之人?霍天豪的枪法冠绝上京,当初他也曾讨教过,使出全力也是不敌。 黄祎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问道:“你姓氏为何?可是霍家之人?霍天豪与你是何关系?” 霍英听后,脸色更加阴沉,低声地说道:“乃是家父。” 黄祎心道怪不得枪法如此了得,看来霍家这一代又要出一个枪术天才,只是性子看起来太过阴沉。黄祎还不知道上京霍府之事,毕竟昭行卫对也知这种事不宜张扬,黄祎来北疆也有十多年了,一直未曾归京,所以才这样想到。 ------------ 第十章 大豫千里驹 黄祎与霍英最终还是分出了胜负,霍英勤苦这么多年对枪术的磨练,的确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可无论是经验还是对枪术的造诣相比于黄祎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比试之后,霍英轻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的进步还是不够,达不到自己的要求,虽然与黄祎对决战败是意料之中,但他本以为自己的劣势还会更小一些,看来自己还需要更努力。 黄祎则是虽然赢了,但心中不得不惊叹霍英显露出的实力,看他不到二十岁竟然能有如此造诣,比起相同年龄时的自己要胜出许多去,怕是这个岁数的霍天豪也未必能比得过霍英,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演武结束,殷桐恺带着众位将官回到大帐之中,讲武堂的学生们也有幸可以一同进入大帐。 “褚襄宣与麴平正好也回来了,继续商议刚刚的事情吧。”殷桐恺刚一落座,便说道。 褚襄宣与麴平眉毛一挑,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却看到殷桐恺的手举了起来,止住他们要说的话。 殷桐恺饶有兴趣地看向学生们,说道:“不妨你们猜猜,我们所要商议的何事。” 陈离皱起眉头,小声地嘀咕着:“这谁能猜得出来啊。” 陈离的话音还未落,殷慎行与范崇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该是商议防御羯胡之事吧。” 将官们惊奇地看着这两人,显然他们是说对了,殷桐恺大笑道:“果然不愧是讲武堂出来的,说说你们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殷慎行与范崇对看一眼,最后还是由范崇先说到:“北疆六镇的镇将全部汇聚于此便可以看出,一般镇将皆是该在军镇之内指挥防务诸事,而今日六镇镇将都要在此帐中议事该是羯胡人要有异动,所以需要六镇与御戎城相互配合,以御羯胡之敌。” “你们知道御戎城因何得名?”殷桐恺突然岔开了话题。 殷慎行倒是博闻,说道:“御戎者,古官名,所司为天子驾驭战车。昔年成帝之时,羯胡为患,乃遣当时大将军胡望剿灭羯胡诸部,当时北疆只有六镇,胡望再建一城以为本营。城起之时,成帝赐名御戎,其意便为六镇为马,胡望为天子驾驭战车碾平羯胡诸部。可惜羯胡强势凶猛,胡大将军最终也只是与羯胡两败俱伤,自己也身陷茫茫北疆之中。” “不错!”殷桐恺猛地一拍桌子,豪情万丈地说道,“我北疆儿郎为何只能被动防御,为何不能以六镇为马,以此城为车,驱驰北向,扫清羯胡诸部!” 殷桐恺走到殷慎行的身前,盯着他说道:“听说你是殷良的儿子,若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叔叔。” “军营之中,不敢擅称。”殷慎行连忙施礼,他虽然也为皇室中人,但地位并不显赫,只不过是一个分家子弟而已。 殷桐恺的目光胜似锋芒,扫过殷桐恺与范崇,说道:“你二人且说说,可是小瞧我北疆军士,认为我们只能缩在在御戎城与六镇之中被动防御。” 殷慎行与范崇连称不敢,然后范崇说道:“北疆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威风凛凛,便是羯胡诸部联合起来正面对抗,大都督自可以凭借军阵之术以决胜负。但羯胡人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并无定所,更是以骑术著称,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不以正面对决,不断侵扰即可,十万大军的补给线尤其会受到他们的侵袭。” “呵!区区侵扰便能吓退我十万北疆军?”殷桐恺说道。 范崇说道:“自然不是,十万北疆军只要一直推进自然也会逼得羯胡诸部联合而正面对决,到时候大都督的胜算也是不小,只不过羯胡人悍勇,纵然能胜恐怕自身也会损失不小,朝廷之所以如此长的时间不对羯胡诸部发起全面进攻也是考虑到得不偿失。” “怎样得不偿失?” “纵可打败羯胡诸部,但北疆如此之大,必然难以尽数剿灭,留有余孽恐怕还会死灰复燃,而大举进攻也会使我朝军士损失毕竟重大,军费耗资也难以估算,得胜之后所囊括之疆土并无大用,不如维持现状,虽然羯胡也时常侵扰但却不会造成多么大的危害,也可以起到北疆练兵之效用,所以与羯胡发生全面冲突是为得不偿失。” 殷桐恺转过身去,双手按在桌子上,说道:“的确如此啊,朝廷也是这般计算,我十万北疆军得不到施展,只能自作牢笼。” “大都督,学生听闻,战事不起,家国之幸,维持现状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宗洛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话,他也是忽然有了感触。 殷桐恺转回来,看向宗洛,说道:“哪里听闻的话。” 宗洛连忙说道:“夫子所教。” 殷桐恺不由得笑了:“你本是武人,怎么说起酸儒的话来。今日帐中之人都该驰骋沙场,开疆扩土,立不世之功勋,这才是家国之大幸。” 宗洛欲言又止,想要辩解,可他也不善于表达只好作罢,殷桐恺却看着他说道:“你便是宗洛吧,你的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至今思来只可惜天妒英才啊,你当继承宗锡的遗志,成为我大豫的将星啊。” 宗洛施了一礼:“学生自当如此。” 殷桐恺回到座中,看着学生们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殷慎行上前一步说道:“学生有言,羯胡诸部少事生产,难以自给,多以劫掠,故而纷争不断,尤以入冬之前最是频繁,北疆军民也在此期间多受侵扰。今年天气异常,连日三天降雪不停,入冬早上许多,怕是羯胡人也会加紧劫掠来储备过冬的食粮。今日大都督招来了六位镇将大人,所为也是早做准备。” “不错,你们都很不错。”殷桐恺笑着点头说道,“皆是我大豫之千里驹啊!” 之后,殷桐恺在帐中与将官们商议防御羯胡之事,学生们得以旁听,受用不少。商议结束之后,殷桐恺指派自己的二子殷传杰安置好学生们。 学生们如何在北疆安置之前早已经有所计划,所以殷传杰只是将学生们带到住处,然后交代一些事情便算安置结束了。 学生们都住在军营之中,每日与其他军士无异,按时出操训练,比起讲武堂来还要辛苦许多,便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他们很快适应了军营的环境,都有了明显的进步,这也源于讲武堂中给他们垒下的坚实基础。 这他们训练的期间,羯胡人也常常侵袭村庄,军营之中进进出出的队伍往来不绝,为了阻击羯胡人。因为事先早已有了警备,也没让羯胡人占去太多的便宜。 学生们在训练的时候看到骑着马往营外出去的队伍都心痒不已,想要跟着出去与羯胡人交手,在他们看来这比训练有意义的多了。甚至陈离还找到殷传杰,说明讲武堂的学生想要进行实战的训练,可最后直接被否决了,反而他们的训练量增加了不少。用殷传杰的话就是,不要还没学会走就开始想要跑了,既然你们的精力这么旺盛,那该是训练得还是少,就加到让你们无暇多想为止。 学生们的训练量几乎是一日比一日增加,项目也越来越烦杂。可让人惊奇的是,这些学生们就好像是海绵一般,全部承受了下来并不断地吸收,进步愈加明显。 北疆的冬天来得很早,天气严寒刺骨,北风呼呼地刮着,沾到裸露的皮肤上就好像是被刀割了一般,鹅毛大雪也纷纷飘落,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踝了,这样的天气让初来乍到的学生们很不适应,虽然上京的冬天也冷,但绝对没有这里这样的离谱。 “什么鬼天气,这才多久又积了这么多的雪。”澹台衣裹着棉衣,回到了兵舍之中。 学生们在军营里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住处也如其他军士一般为通铺,所有的学生都在一个屋舍之内,陈离几个人围绕在炭火边上取暖,还有几个人则在周围做着自己的事情。 “给我让个地方。”澹台衣挤到炭火边上,这才感觉到了温暖。 陈离有些不乐意,澹台衣棉衣上的雪都甩到他身上了,冰凉冰凉的,说道:“挤什么挤啊,弄到东西了?” 澹台衣掏出一张羊皮,得意洋洋地说道:“小爷出马,还能有办不成的事情?” 范崇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澹台衣嘿嘿地笑着,将那张羊皮摊开,其他人都很好奇,探头来看,原来这张羊皮上绘有地图,看到上面还有御戎城和六镇,这定是北疆的地图了,只不过澹台衣弄来这个做什么。 陈离很高兴,将地图拿过来仔细地看着,还说道:“这个地图详尽吗?” “当然不详尽了,能换来这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该不会想要大都督营帐的那幅地图吧。” “你要是能弄来也行,不过这幅地图也差不多可以了。”陈离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幅地图该有的地点及路线都标注出来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终于有人问出来了。 ------------ 第十一章 磨练 “什么!你们两个是疯了吗!”其他人很是惊讶。 陈离和澹台衣却是一脸无辜,说道:“你们怎么了?之前不都是说好了吗?” “那也算说好!”其他人几乎都快无语了。 之前夜间大家都还未睡的时候,谈到了羯胡人,都大叹可惜,那时候羯胡人频繁袭扰的期间他们连军营都无法出去,自然是连羯胡人的影儿都见不到。他们在来之前可都是憋足了劲,就想与传言中凶狠的羯胡人好好较量一番,但现实是他们只能看着别人一队一队地派遣出去阻击羯胡人,而他们只能在营中不断地训练训练,虽然成长明显,可是却太过枯燥。 陈离那晚突发奇想,竟说要偷摸到军营之外,主动去找羯胡人进行实战的磨练,大概学生们心中也是被压抑了很久,他的话受到了几乎所有学生的赞同,就连霍英都出言赞同,他是太需要实力的成长了,而实战无疑是快的途径,当然也是最危险的途径。而等到第二天几乎所有人又都忽略了昨晚的谈话,毕竟那太不现实了,不提偷出军营的难度有多么大,就光是这个罪责可都是不小的,再说就算出了军营又能怎么样,他们根本对北疆的环境十分陌生,连其他六镇的方位都不明了,更不用说是逐水草而居的羯胡人了,可谁承想这澹台衣和陈离居然是认真的,没几天都把地图弄来了。 车盛小声地说道:“上次只是说说啊,我们怎么能出得去军营?没有命令便偷出军营可是大罪啊,再说这个天气,就算是能出去,就算是有地图,怕也是跑不出多远都得被雪埋进去了,不要闹了好不好。” 澹台衣白了他一眼,说道:“用用脑子,这个季节去找羯胡人?就算陈离是傻子那我肯定也不是啊。” “滚蛋!”陈离一脚把他踹开。 澹台衣重新回到炭火旁接着说道:“现在只是做准备啊,具体实施是到了开春之后,并且没有偷出军营这个计划,难度太高了。我想等到开春之后我们应该会有机会出营去训练,然后找机会看看是否能与羯胡人发生交集,只要抓住机会,我们就有了借口,说是因为遭遇到了羯胡人的袭击而需要反击,之后自然是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能成吗?”柯鼎山有点怀疑。 陈离将地图仔细地收起来,然后说道:“能不能成是后话,至少先做好准备。” 屈擒虎看起来可是跃跃欲试,霍英则是走到门前,推开门看着大雪纷飞的雪夜,低声说道:“还要等待一个冬天。” 风从门涌了进来,屋内的温度骤降,澹台衣在炭火旁叫苦:“把门关上啊,我这刚从外面回来还让我冻着。” 霍英看了一眼他,然后提着自己的枪出去了,他这是要在雪中练枪磨练自己,澹台衣也不得不叹道他真有毅力。 屈擒虎看着霍英的背影,竟也拿着自己的大斧跟了出去,霍英的实力已经领先他一筹了,这让屈擒虎心中不快,暗自责备自己不够努力,这又见霍英雪夜练枪,受到触动,竟也要出去磨练。 屈擒虎前脚刚出屋,宗洛竟也提着刀跟了出去,他最是勤苦,但周遭的这些人实在是太优秀了,一直无法追上,看到在他眼中如此优秀的人都出去磨练自己,他又有什么理由缩在屋里,脑子一热,便跟了出去。 “不是吧,难道是被我们的计划给刺激?”陈离对身旁的澹台衣问道。 这时正在翻看兵书的范崇说话了:“受刺激是肯定的,但是不是因为你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不过这样也好,否则就算你们的计划成功实施了,并且碰上了羯胡人,但真的就能赢过他们吗?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啊。” 一旁的柯鼎山与薛望川对视一眼,也都各持兵刃到外面去练习,明崇凯也是拿上了自己的弓箭,说道:“这样的磨练也是有所裨益的,我正好练习一下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射箭。” “还能让你们给比下去了!”澹台衣心气也上来了,拿着自己的重剑同样出去。 陈离的性子也是不甘人后,车盛则看到与自己最好的两人都出去,自己也呆不住了,就这样到了外面操练了起来。 屋里只剩下范崇与殷慎行了,范崇手拿着兵书,问道:“你要出去吗?” “不了。”殷慎行及其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拿出一本《北疆纪事》,细细翻开了起来。 雪夜之下,一群少年面容坚毅,以这样的环境磨练着自己,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但这不能阻止他们磨砺自己,鹅毛大雪不断地从天空坠落下来,但这不能阻止他们磨练自己,没入足踝地积雪妨碍着他们的步伐,但这不能阻止他们磨练自己。这所有的所有全部幻化为炉火,幻化为铁锤,以此来煅烧捶打自己的精神和肉体。 风雪顺着打开的房门进入屋舍之中,灯火被风吹得不断摇曳着自己的身姿,但却顽强倔强地不肯熄灭,殷慎行与范崇全身心地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其他的一切好像再与自己无关。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古今大凡成事者皆是如此,学生们如今所磨砺自己,也是他们成材道路上不可避过的一个经历。 北疆苦寒,风没日没夜地呼呼刮个不停,而三日一小雪,五日一大雪更是让地面从来都是积满了雪,军营之中的操练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无怪乎北疆军士的战力如此之强,在这样环境的磨练下,自然是心志坚毅,身体强健。学生们也不曾叫苦,并且除了平日的操练外,还自己给自己加量,相互还暗自较着劲。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三十,月穷岁尽之日,连天的大雪在这日竟然停了,久违的太阳也露出了头,用北疆冬季难得的好天气来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心情愉快地除旧迎新。 白日里军营的操练一些正常,到了夜晚一部分的军士得以允许出营,他们之中大部分中家就在北疆,便回去与家人共度除夕,至于另一些军士则是拿上饷钱往城里的酒楼中去了,要痛饮至天明。 除夕之夜,御戎城内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喜气盈盈,往来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学生一行人也被允许可以出军营,勤苦了这么长时间,适当放松也是应当的,不过霍英却是没有出来,依旧在练枪,而屈擒虎本来也要跟霍英一起练,可还是被陈离和车盛生磨硬泡地给带了出来。 御戎城自然比不上上京那样繁华,但也是一座大城,并且除夕夜的喜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学生们在这里无亲无故,索性在城中闲逛,毕竟他们上次在褚襄宣与麴平的带领下,进城后径直往都督府去了,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进城。这次定要好好参观这座城,然后再到酒楼中痛饮一番。 御戎城内的建筑大多都是简朴中带着些许粗犷,很符合北疆的环境,学生们闲逛到都督府附近的时候还碰到了熟人,正是那六位镇将,除夕夜他们都要去殷桐恺的府上去拜见。 六位镇将对学生们也是十分赏识,停下来与他们寒暄了一番,这之后才离开往都督府去了。 “黄镇将貌似与其他镇将有些不合啊。”范崇看着镇将的背影嘀咕道。 其他学生也大都有这样的感觉,褚襄宣等五位镇将与黄祎有些隔阂。 殷慎行说道:“也有可能是其他镇将与黄镇将不合。”的确如此,黄祎是朝廷指派到这里来的,其任务自然也是有监督北疆军,试想谁都会与监视自己的人合得来。不过这些事情与学生们也没有关联,闲逛之后便找到一家酒楼,要了一些酒菜吃喝了起来。 北疆的酒与他们以往喝的不同,上京的酒酒香醇厚,回味悠长,而北疆的酒辛辣刺激,喝下一口就好像热刀切割着喉咙,学生们还没喝过北疆的酒,却还照着原来的样子大口痛饮,可这第一口便遭了罪,他们还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又没有准备,嗓子难受极了,难以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酒楼内的其他人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一桌的客人更是说道:“小小的娃娃连这样的酒也喝不得,还逞什么强。” 学生们这个郁闷和气愤啊,怎么一到聚在酒楼喝酒的时候就遭到嘲讽,目光看了过去,就见说话的那人膀大腰圆,凶眉恶眼,穿的衣服好像还不怎么合身,紧绷绷的像是马上要撑开一般,而那桌还坐着一个青年,五官倒还标致,只是皮肤粗糙且黑了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怎么个意思啊。”照例还是陈离先出去说道说道,其他人则是暗自准备着开打。 那青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话的那大汉会意,知道是不要动手,便说道:“你们连这样的酒都受不了,要是碰到了哆曼嗒怕是要一滴也沾不得啊。” ------------ 第十二章 哆曼嗒 “哆曼嗒?那是什么?”陈离有些茫然,转头看同伴,很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倒是其他的酒客看样子倒是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那大汉说道:“哆曼嗒,羯胡人的语言,意思就是男人的灵魂。哆曼嗒比你们现在喝的酒要猛烈数倍不止,那是给真正的男人喝的。” “哼!”澹台衣根本就不服气,刚刚的酒他也是喝得的,只不过没想到这样辛辣,没有准备猛地喝下去一大口,才不由得咳嗽了起来,现在想想却是有些丢人,但这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嘴硬地说道,“小二,给我们上三坛子那什么曼的酒!” 陈离看着那桌挑衅地说道:“不服气就拼酒,我倒要尝尝你所说的哆曼嗒有多么的烈。”听了澹台衣和陈离,那大汉冷笑着,而那青年也是笑着摇头。 小二看着两方人面生,不是本地的人,恐怕都是都是惹不起主,连忙上前为难地说道:“几位小爷,哆曼嗒这种酒我们这小店可是没有啊。” 澹台衣不开心了,说道:“连酒都没有还开什么酒楼,不要欺负我们人生地不熟,速速将酒拿上来。” 小二叫苦不迭啊,哆曼嗒产自羯胡大风部,其他人皆不知道酿造方法,每年从大风部流通出来的哆曼嗒价比黄金,羯胡各个部落都争相寻求,而流通到边集的哆曼嗒数量已经不算多了,并且其中大多都被关内的商旅购得了,其余一些也被北疆的将官豪绅们买去了,所以哆曼嗒哪里是这样的酒楼哪里能买得来。 这时候那大汉拿出来一个酒葫芦,拔开葫芦塞,一股酒香瞬间就弥漫了整个酒楼,有见识广的酒客惊呼道:“莫不是哆曼嗒!” 澹台衣几步到了那桌旁,手向那个葫芦伸去:“我倒要尝尝这酒有多了不起!” 大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道:“小娃娃不要这样,这酒你可喝不得,岂不怕灼伤了咽喉?” 这大汉的手劲极大,看起来还未用出全力便让澹台衣挣脱不得,可见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学生们都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站起来,先让大汉放开澹台衣,然后说道:“我们也是好意,哆曼嗒可不是谁都能喝的,不过你们要喝也行,便与我这个随从拼酒,若是能拼得过的话,哆曼嗒双手奉上。” “好!”屈擒虎酒量最好,他提着一坛酒来到那桌旁,将酒坛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道,“要怎么喝!” “小二排碗!”青年如此说道。 那小二也是见怪不怪了,北疆人豪放彪悍,酒楼之中常有拼酒之事,到了最后甚至还可能肉搏。 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二十多个酒碗排成了两排,并且很快倒满了酒,那大汉和屈擒虎各站一旁。 “来吧。”那大汉首先拿起一个酒碗,一饮而尽。屈擒虎同样是一饮而尽,北疆的烈酒看起来对他也没多少影响。 大汉和屈擒虎你一碗我一碗地拼了起来,小二这是抱着一坛酒,只要哪个碗空了就马上再把酒倒满。而他的酒坛子空了再马上打开新的一坛酒。 屈擒虎的酒量很好,但显然那个大汉的酒量更加惊人,已经算不清两人都喝了多少碗了,不过屈擒虎满脸潮红,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而那大汉面带着笑容,酒一碗一碗地倒入口中,没有半点醉意。 就在大汉和屈擒虎拼酒的同时,殷慎行与范崇来到了那名青年的身旁,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羯胡人?” 那名青年倒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正是羯胡人。”口音若是仔细听确实有些别扭。 “那你二人来到御戎城做什么?”范崇说道。 青年笑着说道:“御戎城羯胡人就来不得吗?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北疆之人,看来不太熟悉这里啊,虽然我们羯胡人与你们豫人是敌人,但平日里的交集还是有的。我听说豫人有除夕,热闹非凡,所以特来御戎城感受一下。” “未请教?” 青年倒是很爽快,说道:“我名约哲丹,我的随从名叫坎录。” “冒昧再问一句,是出自哪个部落?” “只是个小部落,你们也不会知道。” 殷慎行与范崇不知道约哲丹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却感觉此人绝不简单。 这个时候坎录和屈擒虎的胜负已经明了,学生们对于坎录的酒量也十分惊讶,居然喝到现在一点事都没有,那么多的酒就算是换成水也会涨肚的啊。 “哈哈哈哈!”坎录喝的开怀,又胜了拼酒,自然是十分开心,直接伸手将小二怀中那酒坛拿了过来,这酒坛子至少还剩了一半的酒,他仰头直接用坛子往嘴里灌,一坛子空了之后,坎录大笑着说道,“这酒的质量不行,还好够多。” 屈擒虎酒气涌上了头,面脸通红,双手按在桌子上,其实他还可以喝的,不过被陈离等人死死拦住,因为再喝下去也不会有机会赢了坎录那怪胎,他好像根本不会醉似的。 坎录看着其他学生,说道:“还有谁来!要不然你们一起上!” “太嚣张了!”陈离和澹台衣一起上前,也不管以多对少光不光彩,端起碗来就喝,坎录正在兴头上,左手一个碗,右手一个碗,接连喝了起来。 殷慎行和范崇则是在一旁与约哲丹交谈了起来。大都都是问他羯胡诸部的事情,约哲丹也几乎是知无不言,但每当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又巧妙地带过,无法让人探出他的底细。 在范崇将话头又一次转到约哲丹身上的时候,约哲丹却是直接反问道:“你们是从关内而来的?” 殷慎行与范崇点头承认,约哲丹又说道:“该是从伍吧,刚刚坎录就对我说,从你们这些人一举一动中就可以看出非同凡响,而且你们还是这样的年纪,将来说不定会是我们羯胡人的大患啊。” 范崇笑道:“承蒙看得起,你现在是否在想着先一步扼杀掉你们羯胡人的大患吗?” “我没必要搭上自己。”约哲丹也笑了。 说话间,陈离和澹台衣也败下阵来,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而坎录还是如没事人一样,只不过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肚子鼓起来竟将衣服撑裂了。 “还有没有人上来继续拼酒的!”坎录索性将衣服撕开,露出强健得骇人的身体。 余下的学生没有再上,要是车轮战能赢也是胜之不武,并且看坎录现在的状态,说不定所有学生都喝趴下了,他还是这样生龙活虎的,实在是个怪胎。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约哲丹说道。 坎录有些意犹未尽,又将旁边坛子中余酒饮得干净,这才将棉衣穿上,遮住自己的身体,要跟着约哲丹离开。 刚往出走了几步约哲丹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吩咐坎录将那葫芦哆曼嗒留给学生们,坎录看样子是十分不乐意,但又不敢违抗,只好将那个酒葫芦递了过去。 殷慎行拒绝地说道:“好意我们领了,只不过我们刚刚的拼酒输了,这哆曼嗒我们不能接受。” 这话可让坎录乐了,他是能保住这葫芦好酒了,可约哲丹却说道:“这就不算做彩头,只是赠送给朋友的礼物。” “朋友?我们的关系可用不到这个词吧,并且永远也不会用到的。”范崇说道。 约哲丹则说道:“凡是没有绝对,再者这哆曼嗒也不是贵重的东西,那就权当做萍水相逢的人表露的善意吧。” 约哲丹让坎录将哆曼嗒放在桌子上,然后便离开了酒馆。 看着这两个羯胡人的背影,范崇说道:“原本以为羯胡人都是凶残成性,未蒙教化,没想到竟还有约哲丹这样的人存在。” 殷慎行也有同感,说道:“探不出他的底细,不过必然非同凡人,说不定将来他也会是我们大豫的大患。” “那要不要截杀这二人!”柯镇山与薛望川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二人知道殷慎行眼光最准,既然他说了这样的话,那么约哲丹很有可能将来会是大豫的大患,不如趁着在御戎城中动手,城内军士也会相助,可以确保将那两个羯胡人留下。 殷慎行摇头说道:“不知道他的背景,说不定是堪提尔、隆山这样的大部落的王子,就算是截杀成功,他们的部落必然会展开大规模的报复,虽然十万北疆军足可抵御仅仅一个部落的攻击,但是像堪提尔、隆山那样大部落的愤怒也足以对北疆军民造成大创伤,所以只是为了一个今后有可能的敌患而轻启战端,朝堂之上也不会认同的。” 殷慎行说得在理,柯镇山与薛望川也就将这个念头放下。 明崇凯好奇地来到桌前,拿起那个葫芦并打开了葫芦塞,很想尝尝这哆曼嗒,他也知道这个酒烈,便只是小口喝了一点,可谁知道这哆曼嗒的烈性比明崇凯的想象更甚,仅仅只是一点就让他的喉咙好像是三味真火不断地焚烧,而口中也是如无数把小刀在切割,张着嘴说不出的痛苦。 宗洛细心,赶忙拎着一个空酒坛跑出去,舀了小半坛子干净的雪又跑了回来。明崇凯看到了,直接伸手抓雪往嘴里送,雪一进口便迅速地化成了凉水,减轻了明崇凯的痛苦。 哆曼嗒的刺激终于平复了,明崇凯表情纠结地说道:“这酒也是给人喝的!”刚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一种奇妙滋味顺着喉咙涌了上来,感觉说不出来的好,整个人都更加精神了。这大概也是哆曼嗒所带来的,不过明崇凯也不肯再喝一口来体会了。 ------------ 第十三章 开春 北疆的冬天十分漫长,陈离和澹台衣的计划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月才有机会实施,不过学生们也没有干等着,而是用这段时间来勤苦地磨练自己,北疆严寒的天气也对他们的精神有着磨砺的作用。几个月下来,进步之显著让负责他们训练的将官都啧啧称奇,心中感叹讲武堂出来的学生果然是天赋异禀,这其中说不定就会有未来的将星。 殷桐恺也来视察过学生几次,甚至还亲自与学生对搏,看得出他也没有用出多少力,但学生们无一例外地都败了,并且少有能撑过十招的。徒手对搏中屈擒虎的表现是最好的,撑到了第十四招,兵刃对搏表现最好的则是霍英,面对只用单刀的殷桐恺撑到了第二十一招。 虽然殷桐恺每次都轻松获胜,但也能感到学生们的能力一次比一次提高,除了他们自身的努力,也是源于讲武堂中教习们为学生打下的坚实基础,最大程度上可以让学生们避免瓶颈,以惊人的速度提高自身。 北疆一直到了三月,肆虐的风雪好像才慢慢地减弱了自己的脾气,虽然没有就此停下,但比起隆冬之时的确是少了许多,温度虽然还是寒冷,却也有明显的回升,看来距离开春也是不远了,陈离和澹台衣两人最是兴奋,他们的计划终于要迎来了机会实施,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可是准备了整整一个冬天,除了收来地图之外,还不断地与其他军士打好关系,从他们口中掏出北疆与羯胡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也是为了更加细致地了解这里,可见陈离和澹台衣不是一时的脑热。 还未到春天学生们也可以出军营了,不过大多是道路除雪,或是城中警卫等一些任务,这些都是殷传杰安排,让学生们也熟悉下军队基层士卒的事情。这倒是让学生们很是开心,终于不用总呆在军营里了,可以在外面走动走动。 北疆的三月过去了,来到了快四月中旬,可是积雪还是覆盖北疆之上,军营外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流,河面的冰层也没有消解的迹象,拨开雪能清楚地看到流动地河水,有时候甚至能看到鱼,不过学生们不懂破冰取鱼的技巧。出来军营也想摸几条鱼吃,可是好不容易将冰砸开,鱼却早就惊得跑走了,这让学生们唏嘘不已。更唏嘘不已的人便是陈离与澹台衣了,足足盼了一个多月,可是春天还是没有盼来。据军营里的军士说,北疆的冬天三月多才会有离开的迹象,四月中旬应该已经开春了。可这次的冬天很不寻常,来得早去得晚。等到了差不多五月积雪终于开始消融了,军营外覆盖在那条小河上的冰也融得一块一块的,漂浮在河水之上。 北疆终于开春了,但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学生们等待的机会却已经到了,殷传杰这次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去往北疆六镇誊录军籍册,并将军籍册带回到御戎城,学生们自然是欣然领命。 在去往六镇的路上,学生们巴不得会有羯胡人出没,这样他们就会有借口自由行动,去与羯胡人交手,以此来掂量自己的能力,可是现实与他们的期待是相反的,已经到了沃野、怀朔、武川、抚冥四镇,一路上风平浪静,可能是羯胡人还聚集在部落中没有出来。 陈离和澹台衣很不高兴,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与期待便要落空了吗?而他们刚进入柔玄镇,羯胡人侵扰的消息就传来了,就是在柔玄镇附近一伙羯胡人袭击了一个村庄,不过也被马上赶到的北疆击退。 学生们心中明白机会到了,羯胡人的侵扰绝不会只有一次,终于要轮到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那些可恶的羯胡人。不过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掉头出城去寻找羯胡人,那样子肯定是会被责罚的,瞒也瞒不过去,毕竟队伍中还有一个向导呢。 为了能快些离开柔玄镇,学生们誊录军籍册的速度骤然加快,当然他们也知道军籍册的重要,所以速度上加快但抄录得也很细致,每次誊录结束之后都相互检验,柔玄镇的镇将梁超也对学生们赞赏有加,不禁叹道真是全才啊。 终于誊录完柔玄镇的军籍册了,可以离开柔玄镇了,谁知在镇中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羯胡人侵扰的消息传来,但当学生们出了军镇之后羯胡人反而是销声匿迹,这可让他们郁闷不已,赶路的时候澹台衣和陈离还学着北疆人的唱调,招呼着羯胡人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人难听的歌声起到了反作用,让本来可能会出现的羯胡人远远避开。 又是无惊无险地来到了最后一个军镇,镇将黄祎镇守的怀荒镇。 进入到怀荒镇,得知黄祎正在带着士卒巡视镇外自己所负责防御的范围,并为其中的村庄搭建简单的防御工事,学生们知道不能直接拜见黄祎了,但也都赞叹他身为镇将,这样的事情都亲力亲为,可见他多么尽忠职守。霍英倒是颇为遗憾,他本想进城之后便向黄祎请教,毕竟黄祎的经验和对枪的运用还不是现在的他所能相比的,并且他也要印证一下这几个月来自己的进步有多少。 学生们直接被带去誊录怀荒镇的军籍册,等到了三天之后黄祎才回来,并且如霍英所愿与他较量了一番,虽然最终霍英还是落败了,不过他的进步足以让黄祎惊讶。 黄祎给霍英的评价也是极高的,如是按照这个速度继续进步下去,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枪术就会赶上黄祎,若是再积累到足够的实战经验,甚是还有可能压黄祎一头。黄祎对于这个后辈也是赞赏有加,并且将自己对枪运用的心得倾囊相授。 霍英虚心接受,并且心中暗自感激黄祎,他现在迫切希望增强自己的实力。而对于黄祎高度评价霍英也是刺激到了屈擒虎,他更加勤奋地训练,并且总是向陈离询问什么时候可以与羯胡人拼斗,因为实战对于自身的提高是很快的。不过陈离也只能摊摊手,他和澹台衣更愁,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却连羯胡人的毛都没见着。 ------------ 第十四章 与羯胡人拼杀的机会来了 在怀荒镇中学生们学到的东西最多,大概也是因为黄祎毕竟是上京来的人,不同于北疆的将官。在其他五镇的时候,那些镇将对学生们也是十分友好,但他们大都是好酒相迎,最多是与学生们练上几招,却不会像黄祎这样细致传授经验。并且在他这里也知道了为什么殷传杰会让学生们到六镇誊录军籍册,原因大致有二,一是通过到达六镇而熟悉一下路线,二是通过誊录军籍册了解北疆军构成并大概知晓各阶将官,这些都是需要学生们掌握的。 在怀荒镇的军籍册誊录完毕之后,学生们也该离开了,他们要将手中誊录的军籍册交回御戎城,他们的这次任务便算完成了。 “黄将军,我们也该回去了,多谢大人这些天对我们的指导。”学生们向黄祎告别。 黄祎看着学生们,不住地点头,说道:“黄某人不过是尽了自己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对后辈该做的教导,谈不上感谢。你们可都是大豫未来的栋梁之才,切不可骄傲自满,且须勤学努力,今后方能将星闪耀,保大豫之社稷,甚至还可能开疆扩土,立不世之功勋。” “黄将军敦敦教诲,学生不敢相忘,再谢大人。”学生们对黄祎十分感激,并且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黄祎尽忠职守,平易敦厚,并且一手枪法也是精妙,怪不得朝廷会派他来北疆监视北疆军。不过也是因此而受到北疆将官排挤,可惜了这样的将才,本该是光芒四射,却因为朝廷指派而在这样的茫茫之地孤独地忠于自己的职守,看他的样子却没有怨天尤人,不得不让学生们心生佩服。 就在学生们马上要离开的时候,一名军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行礼道:“报告将军,城外十五里的梨村燃起烽烟,该是羯胡人出现在那里。” 学生们眼睛一亮,可是这些天在怀荒镇中,也对周围有了些了解,这梨村在怀荒镇的北面,学生们如果走回御戎城的道路肯定是不能经过那里,看来又要错过了。学生们的心思也或多或少体现在脸上,没有躲过黄祎的眼睛。 黄祎笑道:“几位小友可否愿意帮本将一个忙。” “将军吩咐。” 黄祎说道:“还请几位小友先去梨村拖延住羯胡人,怀荒军士会迅速整顿随后便到。” 学生们心中大喜,黄祎的话可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啊,连忙应了下来,别过黄祎后匆忙往外走去,黄祎还在后面叮嘱他们最好不要太过激进,只需保证梨村少受侵害就好。不过这句话不知道被几个人真正的听进去了。 学生们的马都是良驹,用不了多时便赶到了,离好远就看到羯胡的骑兵在那里扬着刀,高声呼喝着什么,而北疆的豫人也很彪悍,虽然单凭勇力村民是远不如羯胡人,但是凭借着村子中的防御工事还是暂时挡住了羯胡人。 梨村之所以是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村子中盛产梨子,而是由于村子分为前村与后村连接在一起,前村比起后村的面积小了许多,而使得村子的形状像一个梨子。此时后村却是最先失守,村民们聚集在前村凭借着简单的防御工事坚守,还好来袭击的羯胡人并不算太多,大概只有二三十人。 学生们看到了羯胡人,犹如放荡纨绔偶见出浴美人,迅速地扑了过去,就要将其推倒。羯胡人则是见到有人来援,也不在这里纠缠下去了,按照他们的经验,马上就会有大队北疆军会赶到这里,并且他们已经搜刮到了这个村子的大半食粮。 羯胡人的劫掠的确是让人头疼,他们的马匹比大豫西北养马地出产的马匹差不了多少,并且羯胡人各个骑术精湛,所以虽然北疆军的防御措施已经很完善了,但还是无法彻底阻止羯胡人劫掠,他们总是凭借游骑出其不意地侵扰豫人村庄,然后在发觉北疆官兵赶来时再迅速撤离,消失在这茫茫大地中。 学生们对于这个结果却是膛目结舌,在他们印象中羯胡人应该是那种没有脑子,看到有敌人就会直接举着刀冲过来一决胜负,正好可以厮杀个痛快。可眼前的羯胡人却是一溜烟地跑了。 “追上去!”陈离与澹台衣异口同声地说道,虽然事情没有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但毕竟机会就摆在眼前了,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放弃。 殷慎行连忙制止,说道:“不可,黄将军只是让我们保住村庄,未让我们追赶,不可违逆黄将军的命令。” 可这个时候陈离与澹台衣哪顾得上其他,早就先冲了过去,霍英和屈擒虎也早就想以和羯胡人拼杀来提高自己的实力,所以同样跟了过去。 看到这四人去追赶羯胡人,其他学生也唯恐会出现意外,毕竟对方可是近三十名凶狠地羯胡人啊,殷慎行见情势已然如此,只好同样催马追赶,不过心中甚是不安。 羯胡人的马确实是好,但学生们的坐骑都是西北两大马场中出产的良驹,速度上还是要胜一筹,所以紧跟住了羯胡人,并且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地缩进。 羯胡人心中火起,对方不过才十一个人而已,并且这样的距离也大概能看清楚面容,那些军士分明都是娃娃面容,说不定是刚刚从军不久的豫人,被他们追着屁股后面不断追赶可是对羯胡人的羞辱,他们也都自有打算,己方近三十人回马一阵冲杀,准把那些娃娃兵冲杀得七零八落,然后迅速清扫战场,不会拖延到豫人其他部队的到来。 领头的羯胡人呼喝一声,所有的羯胡人同时转过马头,反冲过去,气势汹汹。 羯胡人也是太过轻敌了,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娃娃军蕴藏着怎么的战力,首先是三支箭矢迎接他们的过来。正是明崇凯的三箭连珠,他用同伴做为掩护,射箭极为隐蔽与速度,打了羯胡人个措手不及,直接将两名冲在最前的羯胡人射下马来,另一支则是刺入一名羯胡人的肩上。明崇凯暗道可惜,可能是第一次实战有些激动,动作也不由控制地些许变形。 ------------ 第十五章 艰难的拼杀 羯胡人的冲击十分猛烈,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嘴中呼喝着部族的语言,这时候的他们眼中只有敌人,心中也只有击杀掉敌人的这个信念,不断地纵马向前冲击。落马的同伴没有让他们分出半点的注意力,便是马蹄踏在了同伴的身体上也无所谓,杀掉敌人是现在唯一的目标。 学生们终于体验到真正的战斗是什么样的了,仅仅是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还未交手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势却先压了过来,但毕竟是讲武堂出来的学生,努力定住了神,握紧手中的兵刃,与羯胡人对冲了起来。 一番冲杀之后,学生们凭着自己的能力却没有吃多少的亏,虽然几乎人人带伤,但大都不是要害部位,并不打紧,可最让人担心的是范崇落马了,虽然看到没有身亡,却不知道伤得有多严重。 接下来便是要混战,因为恐怕马蹄踩踏到了范崇,所以学生们引出羯胡人一小段路程,然后才开始拼杀了起来。 羯胡人的确是凶狠,从攻势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全然没有防御的招式,完全就是奋不顾身的攻击,不断地劈砍又劈砍,招式简单又实用,并融合他们厮杀中的经验,所以使得学生们陷入了苦战。 占据人数优势的羯胡人攻得学生们没有喘息之机,但却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因为学生们要是稍有松懈,那恐怕就要成为羯胡人的刀下之鬼。 霍英一杆枪耍得眼花缭乱,同时面对三名羯胡人竟然以攻对攻,一时未分胜负,同样还能应付下来的则是屈擒虎,他的大斧抡圆了招呼对羯胡人的威胁极大,往往一招下去便至少可以避开周围的羯胡人。 其他人以一对一或可稍占上风,但若是多添一名敌人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发挥自己的能力,否则难以抵敌。 在混战之中明崇凯最是危险,因为他并未更换武器,用的还是弓箭,车盛和柯鼎山学习的都是攻防兼备的刀盾技法,经过陈效可教习改进的刀盾技法在马战中同样适用,所以这二人努力保护住明崇凯,其他人也都在周围不时准备接应。 明崇凯放弃了防御,选择相信自己的同伴,相信他们可以为自己挡住敌人的攻击,在有同伴的保护下,他的劣势转化为了优势,这样的距离下他的弓箭无论是精准度还是杀伤性都是最强。 明崇凯开始建功了,虽然距离很近,但混战之中双方的身位也有可能随时变换,所以明崇凯为了不伤到同伴,只是瞅准了十足的机会才射出一支箭,而这射出的箭往往可以直接射杀一名羯胡人。 羯胡人的反应也很快,看得出对方最具威胁的便是明崇凯,虽然纷纷向他攻来,车盛与柯鼎山全力防御之下也难以抵住这么多的羯胡人,但他们也咬紧牙关死命抵挡,不惜自己受伤也要保证明崇凯的安全,因为如今能对羯胡人造成真正杀伤也只有明崇凯一人,其他人如霍英、屈擒虎,虽然自身实力也很强,但是正面以少打多能保证均势已经很不错了。 羯胡人对于明崇凯的压迫太甚,车盛与柯镇山组成的防御几乎要崩溃,其他人也赶忙过来支援,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防御,而是拼命进攻,仿佛他们被羯胡人附身了一般,完全就是那种凶狠的打法,逼得羯胡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来对抗他们,可即便如此明崇凯那里也是险象环生。但到现在明崇凯还未受到一点伤害,完全是因为车盛和柯镇山的保护,这二人倒是伤痕累累,却也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就连一直被认为胆小的车盛也是毫不退让。 羯胡人的实力比学生们的想象强上不少,不断地压迫着他们,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但他们却是越战越勇,刚开始拼杀时的不适应也渐渐消散,学生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这实战逐渐地成长。 宗洛手持弧刀,虽然同样在拼杀,可大多都是防御态势,最多只是看到同伴有了危险,便去相助。他这是为实战中的气氛所慑,并且又不敢下杀手,所以一身本领难以全部发挥出来,反而是险情不断,身上也出现了伤口,鲜血渗出了衣服。可随着羯胡人不间断的攻击,宗洛也不得不激发出全力来应对。 这场拼杀的惨烈程度大大超出了学生们的预想,可事到如今也只能以命相搏,纷纷激发出来自己全部的能力。 由于明崇凯弓箭的杀伤性实在是太强了,再加上其他人拼命地牵扯住羯胡人,所以羯胡人不断有人被射下马去,压力逐渐减轻的学生们也开始大发神威。 霍英长枪迅捷如风,屈擒虎大斧势大力沉,在这两人的带领,陈离、澹台衣、薛望川、殷慎行纷纷挥出兵刃,反压制住羯胡人。 十名学生对拼近三十名羯胡人,虽然一开始落于下风,但明崇凯的威胁和其他学生的坚毅也将局面逆转了过来,也可见他们在这几个月的磨练中进步飞快。 宗洛挥舞着弧刀,在与一名羯胡人对拼,对于羯胡人凶猛的攻势他不曾退缩,反而以为这样的气氛激发出了全身的实力,一柄弧刀灵动迅捷,挥舞不断,倒是也让那么羯胡人忙于应对,可这时候又来一名羯胡人夹攻宗洛。 宗洛以一敌二,形势很是不妙,没有半点时间思考,只是凭借着反应来应对所遭受的攻击,不知不觉之中竟进入到了意由心生,刀由意舞的境界,将他手中的弧刀发挥到了极致,一时也堪堪与两名羯胡人打成平手。 这两名羯胡人惊讶于眼前这个刚刚好像是其中最弱的少年竟能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实力,不过手上的气力可没有半点折扣,接连不断地攻向宗洛,并且羯胡人的实战经验要胜过宗洛太多了,瞅准了宗洛一招没有及时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刀直接劈砍过去,若是真被砍中,那宗洛性命恐怕是不保。 ------------ 第十六章 第一次杀人 就在宗洛性命危急的时刻,一支箭突然射来,正射在那羯胡人挥刀的手臂上。羯胡人手臂一滞,便是这样给了宗洛反应的时间。 宗洛感到了莫大的危险,下意识将弧刀划了过去,既快又狠,弧刀的刀锋准确无误地划过那名羯胡人的咽喉,血痕映现,随即喷出了鲜血,沾染了宗洛几乎半个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这些羯胡人们也知道不能取胜了,若是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大队北疆军便会赶来,他们也是当机立断,有领头的人呼喝一声,其他羯胡人纷纷纵马跟着离开,霍英与屈擒虎趁此时机各自留下了一名羯胡人的性命。 学生们并没有追上去,除了明崇凯受到重点保护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其他人可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势,而且全力拼杀之后也几乎是精疲力竭,就算追上去也未必还能有什么胜果。 宗洛心有余悸,若不是刚刚那支箭怕是现在自己就已经身亡了,他感激地向明崇凯看去,但又马上意识从刚刚那支箭射来的方位上看,并不是明崇凯射出来了,他连忙再转头看去,正看到面色苍白的范崇骑着马过来了,手上正是拿着一张弓。 宗洛连忙向他道谢,范崇摇摇手却没有说话,他刚刚没有挡住羯胡人的冲击,被击落马下,外伤虽然不重,但却受了不小的内伤,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些,硬撑着过来,正好救下了宗洛。 宗洛喘着粗气,低头正好看到刚刚被自己杀死的那名羯胡人,双目圆睁,脖子上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摊开了一片,再看自己的身上,虽然也有自己的血液,但大多数的都是那名羯胡人死时喷溅到他身上的。这时平静下来,一股血腥味钻进鼻子之中。 宗洛忽然感觉难受极了,胃中一阵翻腾,身子伏在马背上,控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一直吐到酸水都出来了,再也吐不出什么的时候还不断地干呕,鼻涕眼泪也都随着出来了,总之那种感觉实在是难受极了。 我杀了人?我杀人了!宗洛心中不断地想着,他虽然之前也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个状况的时候却是根本不能平静地对待。宗洛也是见过死人的,可是自己杀了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只是一刀便使得一条生命在他手中结束了,想到这里,四周弥漫的些许血腥气又满满地充斥在他的鼻子里,不禁继续干呕了起来。 澹台衣过来安慰宗洛说道:“吐吧吐吧,以前老师也说过,许多人第一次杀人之后大多都是这样,这也是一个坎,过了就好了,等以后习惯了也就不会这样了。” 澹台衣虽然说得好像是个过来人,但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眼睛也尽可能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他刚刚也杀了一个人,心中也是有负担的。不光是他,同样杀了人的屈擒虎尽管努力保持着镇定,却也能从脸上看出他心中是有波澜的。 杀人最多的明崇凯紧握着手上的弓,好在他的箭矢杀人视觉效果没有那么强烈,这才减缓他的不适,但也是胸脯不断地鼓动,鼻息声重得可以让周围的人清楚地听到。 霍英第一次杀人也难免受到影响,而他却没有目光躲避,反而盯着那被他所杀的羯胡人,他这是让自己快些适应了下。 澹台衣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勉强地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我们面对两倍多的羯胡人,还杀了整整十个人,战果斐然啊,让余下的羯胡人也落荒而逃。” 殷慎行仔细地查看了羯胡人的尸体,然后说道:“不要过于骄傲,这些羯胡人都不是属于堪提尔那样的大部落,应该只是出自附近的小部落,即便如此也让我们陷入这样的苦战。虽然看起来是我方没有损失一人而击杀掉对方十人,但要细究起来,要不是他们怕拖延的时间久了会有大队我方人马赶来,继续拼下去胜负也未可知,我们固然一时强势,但也马上要到强弩之末的境地了,羯胡人的体力还要胜过我们。” 听了殷慎行的话,其他人也是深以为然,羯胡人的能力果然不能小觑,要是刚刚那伙羯胡人是大部落的精锐,恐怕学生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澹台衣和陈离念及此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因为他们的莽撞而害死了所有人,幸好如今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 这场拼斗的时间并不长,对于学生们则是危机频频,是一场苦战,结束之后感觉精疲力竭,而在此之中学生们的收获也是不小的,对他们的成长更是有极大的促进。 简单处理好了各自的伤口,学生们便往回走,可是走了一段时间却还不见人烟。 “是不是走错了?”澹台衣问道。 “不会吧,记得追赶那些羯胡人的时候就是一直向北啊,现在我们向着南走就算是不会到怀荒镇也能看到境内的村庄啊。”陈离也有些纳闷,从怀中掏出那张羊皮地图看了起来,不过也没有看明白。 薛望川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抱怨道:“你们两个到底靠不靠谱?不是说做好了准备吗。” 陈离一摊手,辩解道:“也赖不得我啊,这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让我怎么确定我们目前的位置。”殷慎行观察了一下四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说道:“的确怪不得陈离,北疆茫茫少有辨识物,该是我们偏离里方向,不过我们走的时间也不长,不会偏差太多。” “哎呀!”澹台衣这时候一拍脑袋,说道,“之前要是顺着马蹄印往回走就好了。” 殷慎行下了马,蹲伏着观察地面,然后摇头说道:“北疆土硬风沙大,恐怕之前的马蹄印早就已经了难以查明。” “那现在该怎么办?”陈离和澹台衣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他们所做的准备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在这里等着。”殷慎行简明扼要地说道,这个方法也是最保险的,毕竟他们偏差还没有多远,只要呆在原地,一定会有怀荒的队伍来寻找他们。若是已经不知道方位了还乱走,说不定会越走越远。 ------------ 第十七章 救救我父亲 原地休整等待的学生们没有放松警惕,因此他们身处的地方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北疆军的控制范围,说不定会有羯胡人经过这里,要是出其不意地向学生们冲杀过来,那么状态已经不佳的学生们就危险。 突然,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匹马,速度很快地奔来。学生们的神经紧绷了起来,纷纷上马,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明崇凯也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边,只要稍有不妥他就要将这支箭射出去。 那匹马向着这边奔来越来越近,学生们也发现马上还有人,只是紧紧地伏在马背上,会是羯胡人吗?想要出其不意地攻击他们。但转念一想也该不会,因为视线之内再无他人,仅仅是一个人再厉害也不会对学生们造成威胁。 学生们拔出兵刃,决定先放那人过来,若是有不对再一同将其击杀,为了保险起见,明崇凯还往出走了一小段距离,拉满了弓,锁定住马上的那个人。 那匹马到了近前学生们才发现,这匹马好像并不是马上的那个人驾驭的,而好像是受惊了一般疯跑。 屈擒虎和柯镇山上前联手拦住了那匹马,这个时候才发现那匹马的臀部竟然深深地扎入了一柄匕首,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才使得马这样的疯跑。 马停住了,而马上的那个人还紧紧伏在马背上,好像在瑟瑟发抖。 “报上名来!可是羯胡人!”屈擒虎一声暴喝。 这时候马上的那人好像才发觉马已经停下,但又被屈擒虎的暴喝惊吓得掉下马来,痛得他不禁呻吟了起来。 学生们这才发现那人岁数不大,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长得倒是眉目清秀,穿着也与羯胡人不相同。 屈擒虎将大斧压下,再次喝问道:“报上名来!” 显然那人十分慌张,哆哆嗦嗦地说道:“饶命饶命!小人名唤郑书恩,饶命啊!” 学生们听到郑书恩的口音不禁眉毛一挑,这分明是江东软语,也就是说明郑书恩肯定不会是羯胡人了。 屈擒虎将大斧抬起,陈离下马问道:“不要害怕,我等皆是北疆军士,你可是江东人氏?” 郑书恩连忙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很容易分辨出学生们与羯胡人的不同,稍微静了下来,可是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迹心再次紧了起来,但好在都是豫人,也没像刚刚那样惊慌失措。 郑书恩答道:“正是江东澜水人。”说到这里,他情绪突然激烈了起来,“你们是军士!请你们救救我的父亲吧,求求你们了!” 郑书恩情绪十分激动,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的父亲定然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不要急,到底怎么了?”宗洛连忙安抚郑书恩。 郑书恩哭哭啼啼地说道:“我父亲受到了羯胡人的袭击,就在不远处,求求你们救救我父亲吧。”郑书恩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宗洛知道羯胡人的厉害,郑书恩的父亲现在的境况肯定十分危险,所以他连忙要让郑书恩指路,前去营救。 可是殷慎行与范崇却阻止了他,因为这个郑书恩虽然是豫人,但还有可疑之处,为什么他和他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应该已经不属于大豫的领土了,并且如果如他所说父亲被羯胡人袭击,他又怎么能丢下父亲自己脱逃出来,如果他是是因为先脱逃出来要寻找北疆军救援的话,殷慎行和范崇肯定不会相信的,因为以羯胡人的攻势肯定不会有足够的时间让郑书恩搬来救兵的。 郑书恩面对问询,急忙答道:“父亲是带着我来到这里做生意的,而我是……”他连忙止住了嘴,表情表情更加惊慌。 来这里做生意!学生们心中明了,这父亲二人是私下里与羯胡部落通商,这可是杀头的罪,不去救他父亲也罢,反正他父亲是必须死的了,没必要冒险,而眼前的郑书恩怕是躲不过死罪啊。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父亲吧,只要能救下我父亲,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们澜水郑家在江东也是富贵之家,等到以后定会重金相谢的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父亲吧。”郑书恩涕泪横流,不断地磕头,坚硬的地面让他的头都破了,可是他还浑然不觉。 宗洛不忍心,便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帮他吧,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不!”殷慎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们本是有罪之人,离开不一个死字,何须因此而犯险。”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郑书恩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了,可还是不断地磕头,砰砰作响。 宗洛的心最软,看到他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落忍,便也为他求情。 范崇的意思是与殷慎行相同的,毕竟他们的状态不好,再与羯胡人拼杀恐怕会搭上自己,便说道:“宗洛你也不必为他求情了,想想羯胡人的攻势多么猛烈,这人的父亲不过是个商人,就算是有路护又怎么能与羯胡人相抗,现在八成已经陈尸荒野了。” 范崇的话很有道理,宗洛也说不出什么了,如果真的等他们赶到却是见到商队众人的尸体,还有如狼似虎的大群羯胡人,最终他们怕也难以幸免,宗洛想到这样的状况,也不敢再坚持了,这样的后果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不会的!不会的!”郑书恩这个时候却说道,“这次父亲请的是江东的威远镖局,由副总镖头冯案带队,虽然对方是堪提尔部的人,但人数并不算很多,如果你们相助的话说不定会有逆转的可能。” “堪提尔部!你怎么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一直沉默的霍英说话了。 郑书恩连忙答道:“是冯镖头说那些羯胡人是堪提尔部,大概能有五十人,而我们除了威远镖局还请了其他的路护,加起来能有百余人,只不过从冯镖头的口气听出来,虽然有一搏的能力,但胜算并不大。但我想如果你们能相助的话,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说后又是将头磕在地上。 ------------ 第十八章 赶到 郑书恩的骑术实在是太差劲了,他的马本是良驹,可是稍微跑快一些他便不得不伏在马背上,紧紧地搂住马的颈部来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无奈之下只要屈擒虎牵着郑书恩坐骑的缰绳,操控着这匹马奔跑的方向,所幸郑书恩的记忆力与方向感还是非常好的,正确地指着路。 学生们最终还是跟着郑书恩去营救他的父亲,主要是从霍英表态开始转变态度的,霍英他十分想与大部落的羯胡人交手,他迫切地希望提高自己的实力,不断地战斗,不断地突破极限这无疑会是实力迅速提高的途径。当然霍英也不是鲁莽的人,他详细地问出双方大致的实力如何,得知商队竟然还备有两张神机弩这样的利器,并且威远镖局的人也不简单,的确是有一搏的实力,所以才决定前去的。 霍英要去那屈擒虎也不甘落后,他一直努力追赶霍英,自然不会让霍英将差距越拉越大。宗洛的态度自然是不必说的,有人呼应他也绝不想郑书恩的父亲就这样命丧荒野之中。陈离和车盛这个时候也表态要去,因为屈擒虎心意已决,他们作为最好的朋友也不会让屈擒虎独自犯险的。 明崇凯、澹台衣、柯镇山和薛望川倒是去与不去是无所谓的,只不过看到那几人决心要去,担忧他们的安危,便也要同去相助。 殷慎行和范崇却是坚决反对,但显然阻挡不了其他人,这二人便要留在原地不一同跟着去,可是等到霍英等人跑出去不远,他们两个又纵马跟了过来,看来也是心中担忧同伴,只不过脸上显露出很明显的不满。 在路上学生们也得知,澜水郑家是商贾世家,在江东商会也是有一席之地,这次郑书恩的父亲郑可德冒着杀头的罪私下与羯胡部落交易,完全是因为郑书恩的爷爷身患重症,经名医诊治,所开的药方缺少一味极珍贵的药材,在江东郑家抛出重金求购也未得,郑家父子也是极孝,便亲自带领商队到产出这味药材的北疆,可是这味药材实在是太珍贵了,有续命之效,并且只生长在提堪彦山上,在边集根本收购不到。郑可德也是预料到这种情况,便事先打探清楚哪个部落有这味药材,然后带了大量的违禁品终于换回了这味药材,可没想到却是半路遭遇到了堪提尔部的截杀。 郑可德也是有决断的人,将那味药材塞给郑书恩,然后将匕首插入他坐骑的臀部,让马发狂奔走,冯镖头等路护虽然面对强敌也是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全力保证了郑书恩可成功脱逃。郑可德则为了稳定路护的心便留在了那里,他的决断已经既可以救了自己父亲的命又可以保住自己儿子的命,真可谓为子孝,为父慈。 学生们不禁感叹,不过殷慎行却嗤之以鼻,为一己之私而不顾朝廷法纪,本该就是死罪。 行不多时,视线中就出现了堪提尔的骑兵与商队,看样子双方还在纠缠。商队用货车简单地围成一个防御工事,这样可以稍微阻挡堪提尔部骑兵的冲击。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各自手上拿着一张看起来做工复杂的弩,该就是神机弩,几息之间就可以激发出十支箭矢,只不过这样的弩箭没有箭羽,无法在远距离产生杀伤性,不过在现在这样的遭遇战却可以大发神威,那些堪提尔骑兵看起来也相当忌惮。 一个面相严肃的大汉手持一柄大环刀,正在指挥着路护们作战,依靠着货车阻挡堪提尔骑兵的冲击,但此时他们的防线也摇摇欲坠,只剩下四辆货车可以作为屏障了,并且路护们伤亡也是极大,那两张神机弩的作用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毕竟还要有装填时间,而羯胡人也敏锐地发觉这个空隙,全力攻击。怕是防线马上就要被突破了,而等到那时候差不多就是堪提尔骑兵要开始收割了。 学生们知道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连忙催马冲了过去,郑书恩则是落在了后面。 堪提尔骑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来对上学生们,这样一来商队那里的压力减少了不少。 “该死的,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了,狼一般的堪提尔勇士们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咬断绵羊一般的豫人的喉咙!”一个神情十分高傲的年轻羯胡人不满地说道,看得出他的地位很高,周围四名强壮精干的堪提尔人紧紧守护。 这个年轻羯胡人直接冲向商队,他的四名护卫同样跟了上去,并且眼睛死死地盯住商队中那两个手持神机弩的人,唯恐他们突然发箭伤到了他们的主人。 这名年轻羯胡人的加入,直接激发出堪提尔骑兵的士气,全部高声呼喝着他们部族的语言,攻势更加猛烈。又有一辆货车被冲开,商队的防线出现了一个漏洞,堪提尔骑兵便就从这个漏洞冲杀进去,两张神机弩全部激发出去,射落了三名堪提尔骑兵,但这之后神机弩又要失去效用。堪提尔顺着这个漏洞冲杀进来,钢刀左右劈砍,路护们承受不了这样猛烈的冲击,那面的七八名路护死在了堪提尔骑兵的刀口之下。 本来看到有人来援助而庆幸的郑可德却又不安了,向身旁那拿着大环刀的大汉问道:“冯镖头,我们还有机会吗?” 冯案面色凝重,他是领教到羯胡人的厉害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虽然不知道那边是哪里来的支援,但目测人数并不多,未必能起到救援的作用,可毕竟也分担了这边的压力,如今也只有奋力一搏了。 冯案没有回答郑可德的话,而是大声地指挥着余下的路护们抵挡住堪提尔骑兵,郑可德见状,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也只好听天命,尽人事了,他手中也紧紧地握着一柄刀,准备拼一把老命,他本就是大商,有着魄力,只不过以往都是审时度势,驱赶金银,而如今却是要直面面对死亡的威胁了。 ------------ 第十九章 毒蛟刺 迎上学生们的堪提尔骑兵只有八人,但对于他们的威胁绝不亚于之前那近三十名小部落的羯胡人。 堪提尔骑兵的刀兵与战马就不是那些小部落可以相比,而他们自身的实力更是强劲,拼杀的经验学生们也是难以望其项背,再加上他们凶残的作战方式,让本来已经经历了实战磨练的学生们又不适应了,甫一交手,压得学生们只能防御,便是连以攻击见长的霍英、屈擒虎一时之间都难以对之相对。 也幸好学生们得以以多打少,虽然人数优势也不明显,但也能多出几人可以左右支援,再加上明崇凯一上来便出其不意用三箭连珠射伤了两名堪提尔骑兵,这样一来让状态不是最佳的学生们面对综合实力胜过他们的堪提尔骑兵一开始还能保证几乎均势。 明崇凯出其不意的三箭连珠这次并未击杀一人,也可看出堪提尔骑兵的经验与反应。 那些羯胡人与学生们交手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些看起来都不大的豫人实力竟然也不弱,那持枪的少年攻势不绝,迅捷凌厉,那持斧的少年单论气力与他们也几乎是无差,大斧展开虎虎生威,还有那射箭的少年也是极大的威胁。 学生们的适应能力实在是太强了,逐渐将局势扳成对自己有利,毕竟是人数占优,对方还有两人受了箭伤。虽然学生这边状态也不好,几乎个个有伤,但相互配合下,威势也是惊人。 “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宗洛看了一眼商队那面,发现路护们几乎就要全面失守,余下的人靠着最后一辆货车,做着最后的拼搏,但他们面对的可是二十多名堪提尔骑兵啊,再有一会儿定然就会被全灭的。 范崇说道:“撤吧,已经救不出来人了。” 霍英一挺长枪,刺穿了面前那名羯胡人的肩膀,冷冷说道:“能不能救出来人无所谓,但我还未到极限,可以继续战下去!”长枪抽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往前一送,扎入那名羯胡人的心口,直接了结了他,再之后纵马竟然直接冲了过去,向着商队那边奔去。他的目的自然不是救人,他刚刚也将注意力投向到这边,发现羯胡人之中有一个人服饰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并且总有四人在守护,其身份定然不同凡响,霍英就是要冲入敌人之中斩落那人,他这绝对是行险的招,很大的可能会身陷其中。 霍英心知危险却也不顾,他要以此来磨练自己的突击能力,能否直接突入敌群中将目标的头颅斩下,情绪被战斗激发出来的霍英为了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学生们看到霍英的举动吃了一惊,要知道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十有八九会是被堪提尔骑兵围杀致死。 “拼了!”屈擒虎大吼一声,大斧横劈竖剁,威势惊人,其他人也是抓紧进攻,只要先扫清眼前这些敌人才可以全力支援霍英。 全力爆发的学生们战意沸腾,伤口再次开裂也浑然不觉,都将自己的能力尽数施展出来。他们的战力互补,一同进攻竟让堪提尔骑兵开始忙于招架,被压制住了,而学生们得势不饶人,越战越勇。这就是讲武堂出来的学生,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足够优秀,但并不惊艳,可是教习们已经为他们打下坚实的基础,而且在这基础之中还隐藏着一种无形的推力,让学生们在走出讲武堂之后,将他们每一次的历练都全部化为对自己实力的提升。 车盛与柯镇山继续护卫着明崇凯,其他学生凶猛地压制住堪提尔骑兵这样的小规模战术屡试不爽。 且说霍英单枪匹马冲了过去,那边的羯胡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竟敢独自冲进来,这不是找死吗,不过他们的反应也快,分出三人过来抵挡霍英。 霍英凭着坐骑冲击的速度,只是虚晃一招便直接越过两人,而余下的那名羯胡人是正面拦截他的,霍英想要直接冲过去很难,但若要减速的话,那么刚刚越过的那两名羯胡人便会回来夹攻他,到时候处境实在不妙。 只见霍英瞅准时机,单手握枪,身子斜到坐骑的一侧,全身沉了下去,就在两马要相交的那一刻,霍英猛然向斜上方起身,同时手中的枪用尽全力刺了出去,凭借着马的冲击势头,霍英的枪直接刺穿过那名羯胡人坐下马的颈部,枪锋又冲着那名羯胡人去了。 那名羯胡人的反应也不慢,身子尽力向后仰去,枪势尽了而枪锋却没有沾到他的身上,羯胡人出了一身冷汗,但也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可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霍英在枪刺入马颈之后,便松开了握枪的手,然后迅速直起身子,一手握住枪的前端随着马前奔的势头将长枪抽了出来,而另一只直接将那名失去平衡羯胡人拽了下来,然后长枪看也不看地向下一刺,准确地了结了这名羯胡人的性命。 这一系列举动如同电光火石,霍英不知是早就已经预算好了,还是临时决策,如此顺利与精妙地速杀了一名羯胡人,并成功冲了进去。 其他的羯胡人正在全力进攻商队,那马上就要将那些豫人全部剿灭了,根本注意到霍英竟然如此迅速地冲了进来,虽然之前的那名羯胡人大声提醒,但还是让霍英杀了一人,伤了一人,然后目标直指那名地位明显很高的年轻羯胡人。 年轻羯胡人也发现了霍英,不禁勃然大怒:“都是废物!这么容易就让一个豫人冲进来!”发怒的他直接冲向霍英,要亲自斩落这个可恶的豫人,他身边的四名护卫也跟着冲过去。 看到自己的目标向着自己冲了过来,霍英握紧了枪,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心中已经想好,要用他霍家枪法中的毒蛟刺,决心一击定胜负。 两马接近,霍英蓄势待发的毒蛟刺猛然刺出,这一招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 ------------ 第二十章 如有神助的霍英 毒蛟刺是霍家枪法之中极为猛烈的招式,最易练成但要发挥出惊人的威势却对持枪者有着极高的素质要求。这一招就是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到枪上,然后将枪猛然刺出去,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舍弃了所有的防御,是攻击的极致。 霍英在此招上下了极大的功夫,如今全力施为,动作十分流畅,威势瞬间爆发出来,有如一条恶蛟张开血盆大口冲击过来。 在这样的境况下,霍英这次毒蛟刺的使出更胜以往,电光火石的快,石破天惊的凶。那名年轻羯胡人本是来势汹汹,并不把霍英放在眼里,可是这一枪出来,他心下一沉,知道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劲敌。 毒蛟刺如此凶猛,年轻羯胡人在马上想要躲闪已然迟了,只要用手中的刀使劲打向枪杆想要让霍英刺来的枪偏离了方向。 钢刀重重地劈在枪杆之上,霍英感觉双手发麻,心中惊讶这年轻羯胡人的力气绝不亚于屈擒虎啊,不过他的毒蛟刺已经早一步插入到对方的心口之中。 年轻羯胡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十分自傲自己的实力,并且自己还是堪提尔部的王子,将来他还有雄心成为堪提尔部的王,甚至还要称霸羯胡诸部,可是……心口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那四名羯胡护卫见到一幕是又惊又怒,他们的主人就这么被这个豫人击杀了,也是他们的失职啊,又怎么回去跟他们的王交代? 四名羯胡护卫一同将刀砍向霍英,如何交代已经是后话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将这个可恶的豫人给杀掉。 使用毒蛟刺的霍英此时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眼看四把寒光闪闪的刀就要劈砍到他的身上,霍英猛然从马上向前一扑,躲过四把刀锋的同时自己也摔下马去,他的长枪也将那堪提尔部王子的尸体带了下去。 羯胡护卫怎么可能放过霍英,俯身再次挥砍过去,而霍英不顾跌倒的疼痛,抓过堪提尔部王子的尸体挡在身前,果然羯胡护卫的刀不敢挥下,硬生生地止住。霍英却是趁此时机,长枪推出,枪锋刺入那名俯身下来的羯胡护卫的肩部,这样一来一杆枪竟连串了两人。 霍英一脚蹬在堪提尔部王子的尸体上,手上向反方向用力,将枪拔了出来,并将那名羯胡护卫带落了马,但却只是伤了肩膀却没有死。霍英本想再补一枪,可是其他三名羯胡护卫刀锋接连而至,不得不让霍英避开。 霍英将自己置于绝境之中,并成功迸发出了自己蕴含的能量,若是这一次他得以不死,那必然是收获极大。 霍英独自在堪提尔骑兵群之中,危机重重,但那冯案也是老江湖,看到霍英这般神勇地杀进来,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堪提尔骑兵,知道这会是一个绝地逢生的契机。不能一味防守,必须奋起反击,配合霍英才有求生的机会。 冯案奋起大环刀,带领着余下的路护们反攻了出去,就连郑可德都拿着刀跟着冲了出去,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实力低微,所以只是跟在冯案和路护们的身后,抽空砍出去一刀就连忙撤回,绝不给堪提尔骑兵单独面对他的机会。 这样一来霍英受到的威胁减少了不少,可是他毕竟击杀了堪提尔部的王子,堪提尔骑兵们一个个对他分外眼红,尤其是那三名羯胡护卫便就是追着他劈砍,那名刺伤肩膀而又被带落下马的羯胡护卫也不理自己的伤口,拿起刀便又冲着霍英过去了。 霍英的目标已经达成,知道现在不能硬抗,便利用灵动的身法不断躲闪,间或也有凌厉的一攻,可毕竟羯胡人多,并且对他恨之入骨,下手更是凶猛无比,致使霍英险况频发,也是霍英好像如有神助,每到性命危及的那一刻,总能做出极限且正确的应对来化险为夷,可饶是如此身上也多添了几处伤口。 冯案带领着路护们奋力反击,霍英也被动地牵制住了堪提尔人的攻击,但双方的综合实力相差得明显,路护们不断被击杀,形势更加凶险,怕是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要被堪提尔骑兵灭杀的干净,如有神助的霍英也难以继续他的表现,不免要命丧于此,让堪提尔部落的人发泄滔天的怒火。 霍英也感觉自己的状态开始快速下降了,伤口流失的鲜血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尤其是在这样敌人环顾的境况,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死吧!”一名羯胡护卫将刀狠狠地劈下,而霍英这时却发生了致命的失误,本想要躲闪的他脚下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该是躲不过去这一刀了。 嗖!一支箭及时射来,射在了那名羯胡护卫的手臂,减缓了刀势,随即又是一匹马快速赶到,马上的正是陈离,大吼着:“想杀讲武堂的人,先问问我的剑!”然后重剑挥出,直接砍下羯胡护卫的头来。 学生们在战斗中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并让自己所学的武技可以完全施展在这样的实战之中,最终解决了拦截他们的堪提尔骑兵,及时赶到救了霍英一命。 “霍英你也太神勇了吧!我算是服了你了!”澹台衣由衷地赞叹。 屈擒虎不说话,更加奋力地拼杀了起来,其他人也是因为霍英而受到了鼓舞,与堪提尔骑兵交上了手。 气势高涨的学生们越打越凶,越打越猛,可能连他们也没想到,就在不久前他们对上二十多名小部落的羯胡人都打得艰难,而如今对上了堪提尔这样大部落的骑兵竟然还占据了上风。 堪提尔骑兵渐渐支持不住了,可是他们的王子死在了这里,他们也不可能退去的,只能和敌人死拼到底,不过其中一名护卫却是纵马远奔,他要将这里的情况通报给他的王,不能让王子不明不白的死去,那些豫人必须要受到死亡的惩罚。 ------------ 第二十一章 狼牙项链 堪提尔骑兵虽然处于劣势,但拼死一战的他们也是迸发出了不可小觑的战力,看来双方的战斗也不能迅速地结束。 商队的路护们最惨,他们死亡的人已经很多了,而还活着的路护们也是阻挡了堪提尔骑兵很长时间了,身上伤痕累累,状态奇差,如今双方都要爆发出最后的能力决战,他们却是攻击乏力,防御也漏洞百出,倒下的路护越来越多,而还能站着战斗的路护却只剩下零星几个。 郑可德虽然谨慎地很,总是躲在路护身后,可是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几个路护都已经被杀了,努力保持镇定的他也不由得有些惊慌了,扫视了一眼,发现冯镖头还在,便要过去。可一名堪提尔骑兵冲了过来,一刀劈砍而下,郑可德匆忙之间也做出了正确的举动,双手握紧了刀迎了上去。 两刀相交,郑可德两手的虎口瞬间迸裂,但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从手到胳膊直接被震麻了,手不由得松开了,他的刀被磕飞了出去。那堪提尔骑兵又劈一刀,目标直指郑可德的脑袋。郑可德也是无法躲开了,在即将死的那一刻他竟露出了笑容,救命的药材由自己的儿子带出去了,父亲与儿子的命都保住了,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静等着死亡的郑可德却没有等到那刀劈下,那名堪提尔骑兵咽喉血花一现,竟先一步死了。死里逃生的郑可德这时候却不那么镇定了,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断地喘着粗气,环顾左右,终于发现是谁救了他。 原来就是他的儿子郑书恩,由于之前屈擒虎直接撒开了郑书恩坐骑的缰绳,郑书恩骑术太差,不小心竟跌落了下来,然后不知哪里涌出来的一股勇气,竟乘着混乱,冒着极大的风险进来了,也可能是勇气被眼前的厮杀场面击碎消散了,最后在一辆翻到的货车旁躲了起来。正好这辆货车旁有一具路护的尸体,手中拿着一张神机弩。 害怕之下的郑书恩连忙将那张神机弩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在手中,之前来的时候他也是见过这弩的,并且看过路护如何操作它。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要有生命危险,血直接涌上了脑子,来不及思考,急忙用出了神机弩。 还好神机弩用法简单,并且里面还有箭矢,再加上郑书恩撞上了天大的运气,连瞄准都没有的他竟然将箭矢毫无偏差地射穿了那名堪提尔骑兵的咽喉,救下了自己的父亲。 这一箭好像是消耗掉郑书恩所有气力一般,他直接瘫坐在地上,拿着神机弩的那只手还瑟瑟发抖,他是眼看着那支箭几乎是擦着他父亲而射中那名堪提尔骑兵的咽喉,要是偏差了半点那么自己可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啊。 堪提尔骑兵终于被消灭干净了,不过那名去通报的羯胡护卫实在是阻拦不了,只能任他而去。 学生们又添了新伤,不过却没有损失一人,并且通过这样战斗又积累了许多经验,还提升了自己的实力,也算是一得。 “这可是堪提尔部落的骑兵啊,杀了这么多!”澹台衣都有些不敢相信能取得这样的胜果,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己方的实力,如此的强劲。 范崇直接泼下冷水,说道:“不要自满,这次能胜过堪提尔部落的人虽然也有我们自身实力的因素,但也不可忽视商队的路护们先牵制住了大部分的羯胡人,并杀伤了其中一部分。还有那些羯胡人之前轻视了我们,而我们由于能力互补,让阻拦我们的羯胡人难以冲杀成功,最后被我们蚕食干净。霍英也是如有神助,击杀了这名看起来身份很高的羯胡人,使他们阵脚不定,给我们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使我们可以打败堪提尔这样大部落的羯胡人。” 澹台衣也觉得范崇说得在理,如此多尸体躺在血泊之中,血腥气直扑鼻子,又感觉十分不适,可他也是之前经历过了,所以此时的不适感还稍微减轻了一点。而其他第一次杀人的学生这时候大多面色苍白,脑中刚刚杀人的画面挥之不去,车盛更是如宗洛之前那样呕吐了出来,难受极了,宗洛这时候是实在呕不出东西,否则也会陪着他一起呕吐的。 殷慎行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下马走到堪提尔王子的尸体旁,细细查看了起来,然后面色极其凝重地站起,说道:“这次怕是招惹下极大的麻烦了。” 范崇看殷慎行竟露出这样的表情,知道并不只是杀了堪提尔部人的事情,该是这名年轻的羯胡人身份不简单,难不成是…… 范崇的猜测是对的,殷慎行将手中那条从年轻羯胡人身上取下的狼牙项链垂下,这条项链上的狼牙各个都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可以想象能有长有这样牙的狼会有多么凶猛,八成就是狼王啊。在场的人除了郑书恩外,其他人也都对羯胡诸部有大致的了解,看到这条狼牙项链,便也就清楚了这么年轻羯胡人的身份。 堪提尔部落的王的正妻,也称作大阏氏,她每诞下一个孩儿,王便会亲自在荒野上猎杀狼王,用狼王的尸首来祭祀上天,期盼上天赐予他孩儿勇猛与凶性,然后再将狼王的牙齿取下,抽出狼筋,经过特殊的处理后制成一条狼牙项链。然后这条狼牙项链会一直伴随着王子直到他死去,所以这个年轻羯胡人能戴有狼牙项链,便就表明了他的身份。堪提尔部落的王子,并且是大阏氏的孩子,说不定会是堪提尔部落的继承人。 杀了他自然是惹下了极大的麻烦,尤其如今堪提尔部如日中天,羯胡人更是凶残成性,睚眦必报,总之他们肯定会登上堪提尔部落王的必杀名单,甚至还有可能会因此引发出堪提尔部与北疆军的战斗。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先回怀荒镇去?”不知是谁问出了这句话。 ------------ 第二十二章 察哈桀 堪提尔部落的金帐之中,气氛凝固的好像如一块坚冰,一片寂静,便是掉落一根针也是可以清楚地听到响声。那些威猛雄壮的堪提尔勇士们也不敢在此时发出半点声音,唯恐惹恼了他们的王,不过内心中怒火却是沸腾的燃烧。自从去年击败了赭色部,他们堪提尔部无论是声势还是实力都有不小的增长,俨然是羯胡中第一部落,其他的三个大部落也尽量避免与堪提尔部发生冲突。可是就在今天,他们的王子却被豫人所杀了,并且地点竟然还是羯胡人控制的范围内,这是极大的羞辱,这是豫人的挑衅,这是豫人下达的战书。这些堪提尔勇士们看着他们的王,只等待王的一声令下,他们便要自己的兵刃来为王子报仇,来洗刷部落的耻辱,来让那些可恶的豫人们用生命来弥补他们所犯下的天大错误。 堪提尔部落的王,察哈桀正斜靠在他的座中,从那平静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所在想什么,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跟让金帐之中的堪提尔勇士们觉得沉重地压力压在心头。 “也就是说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着回来了。”察哈桀平静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听到的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回来通报的那名护卫正跪在地上,听到察哈桀的话,连忙回道:“没有守护好王子是我的罪责,我也当跟随着王子一同到天神那里,只不过在我死前要将王子的死讯带回来,王啊,那些豫人不能饶恕,定要灭杀他们啊!” 察哈桀还是很平静地说道:“已经将我儿子的死讯带回来了,你最后的使命也完结了。” 那名护卫毫不犹豫,抽出自己的短刀插进了心口,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在王子被霍英刺死的那一刻,护卫的下场已经定下了。 察哈桀站起身来,这个时候他竟然笑了,好像是自语般地说道:“我那愚蠢的儿子,有着鹰般的雄心,可是绵羊一样的躯体如何能承载这样的心脏。早就预料到他会因为那不该属于他的骄傲而吃下大亏。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也没想到还是被豫人的娃娃所击杀。从而让部落蒙羞,我的儿子,真的是该死啊。” 不知道那死去的王子如果听到他父亲的话会做何感想,视豫人如绵羊的他在父亲眼中也与绵羊无异。 察哈桀忽然双目露出凶光,一拳将身前的桌子砸裂,吼道:“但那毕竟是我的儿子!是堪提尔部的王子!绝不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可以触犯的!” 帐内的堪提尔勇士一同跪下,请命道:“王啊,请下达命令吧,我们将会为王子报仇,用那些豫人的血来洗刷部落的耻辱!” 察哈桀下令道:“放出训鹰,让南面的部落不要放走那些豫人,只要见到豫人不问其他,格杀勿论,带尸体过来领赏,若是有哪个部落疏忽走漏了一个豫人,我灭他全族。再出动叼狼骑,赶杀那些豫人。” 众人领命而出,心中已经将那些豫人看做成死人了,他们的王连堪提尔部最精锐的部队叼狼骑都出动,当初围杀赭色部的王和王子们,便就是叼狼骑的杰作。 训鹰也放了出去,它们会将察哈桀的意思带给那些小部落,而那些小部落也会惧怕与堪提尔部的实力,不得不出动所有战士来保证可以成功拦截到那些豫人,如果学生们真的往怀荒镇去,必然会被拦截下来,到时候可就是数百名羯胡人了,不说他们的状态已经处于低谷,便是全盛之时也是突破不能,反而要赔上性命的。 这时候学生们还有郑家父子、冯镖头和幸存的三名路护正在荒野中走着,不过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往怀荒镇或是其他军镇去的,而是反方向行进。 这并不是他们走错了路,因为郑可德为了这次购药下了极大的功夫来谋划,去往最近的怀荒镇的路他不会不知晓,而现在他们反方向行进完全是殷慎行的提议。 殷慎行发觉堪提尔的王子死在他们的手上,想来堪提尔部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在这在茫茫北疆之中,屹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堪提尔部肯定会有办法在他们回到大豫领土之前拦截到他们,到时候伤痕累累,状态奇差的他们怕是要遭到灭顶之灾。所以殷慎行反其道而行之,等到堪提尔部发觉他们并没有往大豫领土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不少的距离了。 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虽然北疆土硬风沙大,可是学生们找不出行进的痕迹,但羯胡人必然是善于在荒野循迹,堪提尔部也会派人来追击,再加上这茫茫大地不知何处就会出现羯胡部落,真可谓危机四伏,如果一头撞进瓦侉、隆山那样的大部落中,想来他们也是有去无还。 不过如今也只能如此,抛下那些郑可德本来做为伪装的货车,然后只带上足够的食粮与水,还有那两张神机弩和一些小物件以作不时之需,接下来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幸运的话绕一大圈或许就可以回到北疆六镇了。 也是庆幸队伍之中有郑可德与冯案,前者做为商人并且是为了自己父亲的性命而十分谨慎,所持有的地图比陈离怀里的那张羊皮地图详细许多,并且他还准备了罗盘,而后者明显是江湖经验丰富,在这茫茫大地上可能会遭遇形形色色的问题,他也足以解决七八。 对于商队的那些人,学生们大多表示同情与理解,毕竟与羯胡人私下通商并非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亲人的生命,所以也是法理不容,但情有可原。霍英和屈擒虎则是毫不在乎,这与他们无关,现在这二人所想的都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 殷慎行却是一直认定商队的人有罪,虽然是为了亲人的生命,但是律法如炉,容不得半点人情的掺杂,所以商队的那些人必须要受到该有的惩处,只不过现在情势如此,也不适宜起内讧,所以殷慎行也没有多说什么。 ------------ 第二十三章 羊角部 今年北疆的第一场雨没有预兆地磅礴而下,宗洛他们没有任何防备,都被浇成了落汤鸡,不过他们也十分庆幸这场大雨的及时到来,因为雨水将会冲刷干净他们的痕迹,虽然不知道堪提尔部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寻觅到他们,但起码也会耽搁不少时间。 大雨过后,白日里的天气与之前对比分明,耀眼的太阳射下炽热的光芒,烘烤着这片大地,宗洛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荒野中行进五天了,没有发觉有堪提尔部的追兵,也被有发现其他的羯胡人,看来是羯胡人的部落虽多,但北疆的地域更加辽阔,当然也是因为殷慎行选择的路线大多蛮荒,水草之地几乎没有,所以自然羯胡人也不会在此附近定居了。 但是问题也显现了出来,虽然他们带的食物还足够,可是清水却几近没有了,尤其这几日炎热的气温,他们还要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所以哪怕是有意节约用水,可每日消耗的还是不小。并且要补充清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怕遇到羯胡人,所以走的路线匮乏水源,也不能期待天再降一场大雨。 除了清水之外,他们的坐骑也出现了问题,这条路上的草也十分稀少,对于这十几匹马来说能果腹已经不易,而且学生们的坐骑都是战马,平常都要青草黄豆等物供应了,而如今每日只能吃些荒野上的杂草,所以掉膘得严重。 若是一直让这样的情况延续下去,那么他们该是坚持不到回北疆六镇。 “从羯胡人身上下手吧。”江湖经验丰富的冯案提议道,他们现在几乎是要一步一步走向绝境了,所以不得不冒险了,用羯胡人的方式来为自己博取生存下去的机会。 殷慎行对此也没有异议,如今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只不过如何实施还需要谨慎谋划一番,因为就算是一个小部落也有数百人,想要下手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且他们的目标太显眼了,只要一出现就很容易和杀了堪提尔王子的豫人挂上钩,到时候堪提尔部的追兵也会尾随而至。 殷慎行、范崇、冯案三人仔细商讨,并且将郑可德也加入进来,毕竟他对这里的了解是胜过所有人的。 经过不断推敲,终于商定了计划。主体便就是夜间袭击,不断地造成混乱,然后趁着混乱补充清水,至于马的问题就不好解决了,因为其中时间根本不够让战马足够进食,所以只能看看在制造混乱的时候能否有机会替换上羯胡人的马。 最耗费时间的商讨是选定目标,不过最终也是决定下来对距离他们现在大概两天路程的羊角部下手。郑可德之前调查时也囊括了这个羊角部,的确是个十足的小部落,其中大概有七百人左右,能战的男人估计只有二百多人。正面进凭着着学生等人肯定是拿不下来,不过夜间偷袭的成功性还算是不小。 计划已定,一行人便向着羊角部前行,幸好有着郑可德,拿着地图时而调整方向,使得他们没有偏差出去。 入了七月北疆也是夏天,原本印象中的北疆会是一年四季都不该感受到热,就算是夏天,也该是凉爽,可显然出乎学生们的想象,北疆之夏的白日烈阳高照,虽然不闷但却也是炎热。可是一到了晚上气温就急转直下,冷得让骨头都发颤,没有任何屏障的荒野上,风毫无顾忌地刮着,好在将商队的营帐带出来一顶,不过一顶营帐也是非常拥挤的,要不是需要三个人一班在营外警卫,还真未必能挤得下。 这天夜晚,学生们与冯案和那三名路护来到了羊角部外两里处,他们准备行动了。 “计划便就是这样了,记得看到信号就要马上从东门撤出,郑家父子会在那里等候,千万不要耽搁。”殷慎行将计划详细交代清楚后又严肃地嘱咐道。 众人也清楚了计划,便点头应下,然后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羊角部是一个小的羯胡部落,但毕竟其中也都是羯胡人,万不可轻视的,此时已是夜半时分,部落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不过还是有人没有睡去,而是在这黑漆漆的夜幕下守卫。 对于这些守夜的羯胡人,他们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有认为会有人来夜袭他们,毕竟他们只是个极小势力的部落,身处还是这样环境有些恶劣的地方,其他的部落也犯不着来袭击他们,因为也不会得到多少食粮之类的东西,可他们却不知道已经有人将向他们伸出黑手。 噔噔噔,有马声!羯胡人绷紧了神经,搭起弓箭,看向发出马声的方向,会是有人来袭击吗?从马声上听来人并不算多,但听马蹄声疾,明显是全力向这边奔来。 守夜的这些羯胡人不敢大意,不过却不知道来人的来意,他们也不敢率先攻击,若对方是大部落的人,并且只是行为嚣张并没有想对羊角部不利的话,那要是他们先发起攻击的话必然会结下仇来,羊角部如何能抵御其他部落的攻击,必然是被灭族的命运,那么他们就是羊角部的罪人了,等到了天神那里也会被先祖所唾弃。 守夜的羯胡人只是半满着弓箭,警惕地等着对方表明来意,并派人去通知部落中的其他人。而如果对方来到近前也不表明来意直接往里面闯,或是亮出兵刃的话。羊角部的羯胡人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忍让的,毕竟他们都是羯胡人,有着自己的血性与尊严,对任何来犯的敌人都要奋起拼杀,哪怕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马蹄声越来越近,羊角部的羯胡人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并做好了放箭的准备。终于,在月光下的帮助,也可大致看到越来越近的对方,散散落落地大概有十余个。 羊角部的一名羯胡人扯着嗓子询问对方的来意,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支箭矢,直接贯穿了他的心口。其他羯胡人且惊且怒,纷纷将弓拉满射出箭去。 ------------ 第二十四章 杀人 有马的嘶鸣声,看来羊角部的羯胡人射中了对方的马,不过却没有传来半点人声,难道那些箭没有一支射中对方人的身上?还是对方神经如此坚韧,便是中了箭也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 羊角部的羯胡人不敢稍有放松,连忙张弓搭箭又射出一轮箭,不过这时候对方已经很接近羊角部了,有眼力好的羯胡人不禁奇怪地轻咦了一声,他们所看到的只有马向着这边奔来,有的还身上扎着几支箭,可没有一匹马上托有人,难道刚刚都把马上的人射落了?并且箭箭射穿咽喉而让他们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这些羯胡人可绝不相信这种结论,其中定然是有诡计。 羯胡人再次拉满了弓,蓄势待发,而其中几个身材魁梧的人则是拦住了那些马,然后查看了起来,这几匹马都是好马,只不过有些掉膘,其中马鞍具备,看起来工艺也不粗糙,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坐骑。 情况更加诡异了起来,有一个羯胡人喃喃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会不会是天神赐予我们羊角部的战马?” 羊角部的王听闻情况也赶到了这里,听到那人的推测,立刻驳斥道:“不要胡说,天神绝不会以这种形式赐予我们任何的东西的,他的赏赐必须要我们争夺,去拼杀。必须让天神尝到足够的鲜血,只有这样才会降下他的恩德。” 就在这个时候部落中传来呼喊声,回看还隐约发现了火光,羊角部的王恍然大悟,这些战马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的就是敌人可以趁此时机混了进来。 “搜查敌人,发现之后格杀勿论!”羊角部的王下达了命令,身旁的人应了一声便纷纷去搜查了。 羊角部的王却是陷入了沉思,敌人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从对方的举动来看实力并不会强,因为对上羊角部这样实力微弱的部落都要声东击西,可若只是一些流民的话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战马,要知道这几匹马好好供养,用不了多久膘就会长回来,每一匹都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此时宗洛正在制造着混乱,郑可德会一些简单的羯胡语,恰巧也会失火了怎么说,正好派上了用场。范崇、陈离和澹台衣负责在部落中放火,宗洛则是一边跑一边用羯胡语呼喊着失火了,混乱之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不是部落中的人。 宗洛的任务并不只是这么简单,他还要在信号发出之前尽全力找出马并带出来。 宗洛抹身转入一座帐子旁,羯胡人以放牧为生,每家自然也都会养马,眼前就有三匹马拴在木柱。宗洛连忙上去,因为其中一匹马还是小马驹,所以他只要带走两匹,可拽着马缰绳回身刚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羯胡小孩警惕地盯着他。 这小孩梳着一个冲天辫,穿着皮质的衣服,腰间还挎着一个小佩刀,一脸戒备地看着宗洛。 宗洛一愣,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之前殷慎行曾交代,行动被人发现的话,如果可以直接解决对方便不要手软,可是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个小孩子,这如何下得去手。 也罢,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被他发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等到那些羯胡人听到这个孩子的话,自己应该都已经和同伴离开了,宗洛这样想着,拉着马便要离开。 而那个小孩子却是直接抽出了佩刀,用羯胡语说着什么,宗洛听不明白,也不愿在这里耽搁下去,拉着马往出走,可还没走几步那个小孩子握着刀拦在了他前面。 宗洛有些不好办了,看来这个小孩子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就在宗洛为难的时候,更让他为难的问题出现了。 可能是小孩子的说话惊动了帐子里的人,一个羯胡女人从帐子中出来,看到宗洛露出惊愕的表情,连忙招手让他的孩子过去,恐怕宗洛会伤害这个孩子。 宗洛松了一口气,看来是那个女人有些害怕了,这样也好,否则还真不好办,而就算那个女人马上去找其他羯胡人通报也没什么,因为那时候宗洛已经离开这个地点了,毕竟羊角部中还这么混乱,所以对宗洛不会造成额外威胁。 宗洛带着马便走,会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快速接近,他连忙转头,发现那个羯胡女人拿着他孩子的佩刀,面目凶狠地冲着宗洛就过来了。 羯胡人果然悍勇,就连女人都如此彪悍,宗洛连忙身子一闪,躲开了羯胡女人的攻击。可是那羯胡女人不依不饶,拼命地向宗洛发起攻击,并且嘴里还大声地呼喝着羯胡语。 宗洛不知道羯胡女人在说些什么,但也怕因此而招来了其他人,那情况可就危险了,也是因为对方是女人,宗洛不愿下重手,所以准备先打落那柄佩刀,然后先将她擒住再做打算。可就在他稍一分神的时候,突然腿上一滞,低头看去发现原来是那个羯胡小孩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腿,让自己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羯胡女人好像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心地说了些什么,不过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耽误。刀冲着宗洛的头就砍去,宗洛不得已只好出刀,弧刀转瞬即至,格挡住羯胡女人的攻击。羯胡女人大吼一声,继续劈砍下来。 宗洛不由得往后一撤步,可是腿上那个小孩子抱得过紧,不小心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可那羯胡女人的刀眼看着就要砍中宗洛了,宗洛感到死亡的威胁,手上下意识地挥刀而出。弧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出了鲜血的颜色与味道,也带走了这名羯胡女人的性命。 稳住身形的宗洛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只是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真的要习惯杀人了吗? 那个羯胡孩子看到自己母亲竟然被杀死了,两只眼睛红了,直接去拿地上的刀向宗洛奋力砍去,他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 第二十五章 羊角部王的顾忌 宗洛很轻松地擒住了那个羯胡孩子,虽然孩子奋力挣扎,可他毕竟还是太小,根本不能从宗洛的手中挣脱开去,嘴里也是大声地喊着什么,宗洛虽然听不明白,但也知道必然是咒骂自己之类的话。 宗洛也不能让这个孩子一直大喊大叫,虽然他选择的这个帐子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可难保不会招来其他的羯胡人,宗洛直接用刀割下孩子衣服的一角,团成团塞进孩子的嘴里,这样一来孩子尽力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宗洛又在地上正好发现一截绳子,便将孩子捆住,因为这个孩子挣扎的太过厉害,也不得不捆得紧些。 做完这些事,宗洛看了看地上那具的尸体,又看着那个被自己捆住却还不断地挣扎,眼睛仇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带着十分地歉意与内疚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 宗洛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去,牵着那两匹马便往外走,步伐沉重。他的身后那孩子也不挣扎了,只是紧紧地盯着宗洛的背景,好像要将宗洛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羊角部乱成了一锅粥,这边帐子火起,那边有人动刀,部落中的羯胡人忙于应付,也是殷慎行他们的计划周详,每人都有各自的任务,不断地将羊角部搅乱,他们便从中获取自己所需的。虽然行动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但殷慎行也知道绝不能在羊角部待得时间过长,必须一切从速,所以他计算好时间,立刻燃起了之前从商队那里找到的警示烟火。 烟火在空中绽放开来,在夜幕的背景下分外耀眼,殷慎行也是放完烟火马上离开了这里,否则有可能会被周围的羯胡人围杀在这里。 看到信号之中,众人也纷纷向东门冲去,这时他们倒是低调得很,不再声张了。 霍英和屈擒虎最先来到了东门,他们不只是要为其他人断后,还需要做为先锋铺路。 由于部落中发生了混乱,所以许多羯胡男人都到部落之中去搜查了,毕竟羊角部的实力太微弱了,也只能期望只有混入部落中的敌人,而如果再有大队人马从外攻进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东门这里便只留仅仅五人来负责警戒。 守卫北门的羯胡人看到有两个人向这里奔来,不敢大意,其中一人高喊着让这二人表明身份。当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箭从他的后心射入,结果了他的性命。 其他四名羯胡人大惊,连忙转头望去,可却没有发现早一步伏在地上的明崇凯,借助夜幕的掩护,他始终没有露出身形。射杀了这名羯胡人之后,明崇凯的任务也完美的结束了,之前就是他配合着奔马用一支箭吸引了羯胡人的注意,得以让同伴可以轻松潜入进去,然后他在对方发箭的那一刻跳下马去,最后悄悄地来到东门外,配合霍英和屈擒虎。 明崇凯为霍英和屈擒虎争取到了时间,这二人迅速上去,挥舞起兵器将一身本领施展的是淋漓尽致,他们的成长都十分迅速,如今气势更盛,面对四名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羯胡人竟是压着他们打。 很快其他人也都陆续赶来,那四名羯胡人自然是抵挡不住,全部都交代到这里了,不过他们在死前也拼尽全力吹响了警报的角号,很快就会有其他羯胡人赶到这里了。其他人赶紧离开去与郑家父子会合,而霍英和屈擒虎却要先留在这里断后,当然他们不会是与赶来的羯胡人蛮干的。 羯胡人听到角号声,纷纷赶了过来,因为东门有火把照耀,所以离得好远就看到自己留下警卫东门的族人倒在了地上,而周围那些明显就是敌人,有一个人更是举起刀,看样子就要向地上的尸体砍去,对死人竟都如此残忍。羊角部的羯胡人被激怒了,怒吼着冲了过去,显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更是感到了他们的怒火,所以对方在人数差距巨大的情况下,也只得避其锋芒,那名要落刀的人也被同伴叫住,纷纷上马离开这里,不过也还留下两人断后。 那还未离开的两人正是要准备断后的霍英和屈擒虎,他二人看到羯胡人追来,不慌不忙地慢慢向外纵马,然后等到羯胡人追进三十步内的时候,掏出神机弩,向后射去。不过几息之间,二十支箭全部激发了出去,那些羯胡人根本没意识到对方只有两人竟然能短时间能射出这么多的箭矢,顿时吃了大亏,心中也更是惊讶,难不成对方会施展妖术。 与此同时,有人将一条狼牙项链交到羊角部王的手中,这是在死去的族人手上找到的,应该是在拼杀中从对方身上拽下来了的。 羊角部王看到这条项链心惊不已,,他的部落虽小但毕竟他活的年岁可不少,见识也还是有的,能戴上这条狼牙项链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堪提尔部的王子,再联想到刚刚要落刀的那人。说不定就是因为羊角部人拼杀中拽下了堪提尔部王子的狼牙项链,这足以激怒一个大部落的王子了,所以恼怒之下用刀泄愤,不过也是因为羊角部的其他人赶来的及时,让对方匆忙之间竟然忘记取狼牙项链。 难道是堪提尔部的王子临时起意要玩闹一把,并将目标选在了羊角部才有了今晚这一系列的混乱吗?羊角部王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并且很有可能。他也连忙下令让追赶出去的族人速速回来,虽然今晚他们部落有数人丧命在对方手中,可作为部落的王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毕竟如果真的损伤了堪提尔部的王子,那么羊角部一定会在堪提尔部的怒火中灰飞烟灭的,比起这个结果,现下的状况也是可以接受并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只好压抑怒火,只有当自己部落强大起来才有可能谈复仇的事情,否则将全族人押在悬崖边是部落的王不能轻易做出的决断。 ------------ 第二十六章 请罪被拦 殷慎行他们离开了羊角部,将水具装满了清水,并且换上新的马匹。虽然像羊角部的马不可能比得上学生们的良驹,但毕竟那些良驹已经饿了好些天了,掉的膘一时也无法养好,所以也只好用羊角部的马。而羊角部若是不算死伤的人,倒还是大赚了一笔。 而殷慎行他们也有一名路护没有及时赶来,不知那是是被什么拖住了脚步还是已经被击杀了,总之没有及时和众人会合的那名路护还能存活的机会几近渺茫了。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毕竟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为了清水只能出此下策。 这次的计划倒也算是顺利,目的都已经达成了,并且殷慎行还用那条狼牙项链故布疑阵,拖延了堪提尔部追击的时间。 羊角部经过这晚的混乱之后,一切至少在表面上还如平常,因为他们的王慎重地交代下来,绝不能将此事外传出去。试想如果这事羊角部自己压了下来,那么说不定堪提尔部的王子还有可能放过羊角部,羊角部王也亲自带着那条狼牙项链去堪提尔部请罪,哪怕自己因此无法回来,也要尽力保住部落周全。而之所以不让此事外传,是怕让外人知道他们曾向堪提尔部王子发起攻击,到时就算是堪提尔部的王有心放过羊角部,但考虑到维护部落的威严也要消灭了羊角部。 殷慎行的布置也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否则的话他们夜间侵扰羊角部的消息便会在这片区域散播出来,而这片区域的所有部落都会因此而派出人来探查,这样一来恐怕殷慎行他们很容易就被人追查到行踪,堪提尔部得知后也会赶来,凭着周遭部落的情报而准确赶上殷慎行他们,到时候他们定然难以幸免。而现在用一条狼牙项链便威慑住了羊角部王,让他主动地为殷慎行他们保守行踪,等到堪提尔部得知再赶来的时候,殷慎行他们已经走出这片区域了,堪提尔部的追兵想要追踪却也不得不花费较多的时间。 此时补充了清水,替换了马匹的一行人也解决了最大困难,只不过这也撑不了多少天,所以也只能在这几天慢慢计较,根据形势来制定新的计划,这也表明最近这些天他们也要继续之前的路程,若不是有什么变故也不会主动招惹羯胡人。 而羊角部的王则是带着几人往堪提尔部的方向去了,但还没有走出一天却被人拦了下来。 羊角部的王心中暗呼不妙,在这片土地上截杀的事情实在是稀松平常,而他的部落实力实在是太过微弱,根本不能带出很多人来随行,并且此次去堪提尔部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也不会带过多的人去送死。在出行时也唯恐有人截杀,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最担忧的情况就发生了,羊角部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要是因此耽误了而无法达到堪提尔部求情,怕是自己的部落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拦截羊角部王的队伍人数优势明显,有五十人之多,并且看去是个个威猛,都是善战的角色,这样一支精锐队伍的领头人看起来年轻并不大,从长相上看去倒是有些类似于豫人,不过羊角部王也不敢小看这个青年,以他的阅历感觉出这个青年绝不简单,看起来无波无澜的外表下蕴含着无尽的能量。 羊角部王谨慎地还没有说话,那青年却先说话了:“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前面的应该是羊角部的王肯沃可吧。” 肯沃可不由得一惊,他的羊角部实力低微,在羯胡诸部中不会比一粒沙子重上多少,哪怕是有人认得他是羊角部的王,可是能知道他名字的也是微乎其微,他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呼叫自己名字是什么时候了。可眼前这个青年怎么会知晓?他到底是谁?相信他这样的人不会只是为了截杀自己,但其目的又是什么?肯沃可一瞬间脑海中涌出了三个疑问。 如果殷慎行他们在这里,那么他们至少会告诉肯沃可这名青年的名字,正是除夕之夜在酒家所遇到的约哲丹,他的随从坎录这个时候同样在他的身后。 “不知羊角部的王如此匆忙要往何处去?”约哲丹问道。 肯沃可自然不会回答,而是反问约哲丹的身份,并要探明约哲丹拦截他的目的是什么? 约哲丹轻笑一声,说道:“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不要为羊角部招祸啊。不过你此行的目标我倒还算是清楚。” 肯沃可不露声色,心中想面前的年轻人必然是用言语诈自己,因为他已经严令族人不得外泄此事,并且还没经过一天的时间,这青年怎么可能清楚? 约哲丹又说道:“可是要去堪提尔部请罪?” 约哲丹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肯沃可惊讶得想说话都说不出来,足足是平复了好长时间,肯沃可才声音干涩地说道:“是又怎样?我不记得羊角部得罪过阁下,难道阁下真的要致我羊角部于死地不可吗?” 肯沃可虽然不清楚约哲丹的身份,但心中已经将他列为极其危险的人物。既然他都已经点破了自己的目的,再否认也无济于事。现在只有看看他的意思为何,如何真的是定要截杀自己于此,那便就是要致羊角部于死地,那么自己也要最后一次奋勇,虽然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但也要表明羊角部虽小,可面对足以倾覆全族的威胁也不会任人宰割。 肯沃可已经将手扶在佩刀的刀柄之上,而他的随从也同样做好了准备,约哲丹那边的人也纷纷将手按在兵刃上,拼杀一触即发, 不过约哲丹示意己方的人放松下来,好像并不介意羊角部一方会突然发难。 约哲丹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紧张,若是真要对你们不利一开始就下手了,根本不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而我今天的目的非但不是致羊角部于死地,反而是要将羊角部从死地中救出来。” 肯沃可更加不解了。 ------------ 第二十七章 约哲丹的雄心 “你手上那条狼牙项链的主人的确是堪提尔部的王子,并且他现在已经去侍奉天神了。” 约哲丹的话有如一道惊雷直劈得肯沃可心惊胆战,他连忙说道:“这不可能!我们在昨晚只是杀了一人,并且那人绝不会是堪提尔部的王子!他就算是死亡也无关我羊角部的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说完这段话,肯沃可心中又升起了一个不详的想法,难道堪提尔部的王子是被眼前的这些人所杀?这次前来是要截杀自己,然后就可以嫁祸给羊角部。但肯沃可又是一想刚刚这名青年所说的话,所言貌似非虚,不是为了截杀自己而来的。 “堪提尔部的王子其实早在数日之前已经被击杀了。”约哲丹说道。 “什么!”肯沃可瞪大了眼睛,在这片土地上谁敢杀害堪提尔部的王子,不过他也不是愚笨的人,如果真如约哲丹所言,那么昨晚袭击羊角部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击杀堪提尔部王子的啊。 肯沃可慎重地说道:“堪提尔部并非只有一位王子,昨……” 约哲丹打断他说道:“不必再猜测了,我可以肯定杀了堪提尔部王子的那些人就在昨晚袭击了你的部落。” “这……”肯沃可觉得事态比自己想象得更加严重,而眼前的这名青年却像是可以掌控一切似的,在这个时候肯沃可虽然不知对方来意是善是恶,但也只好虚心请教,说道,“那不知阁下刚刚所说是来将我羊角部从死地救出来是什么意思?” 约哲丹说道:“我将你拦下便就是救你们羊角部了。” “你的意思是我若去堪提尔部请罪那便是让我羊角部陷入死地?我这却不明白了,堪提尔部王子并非是我们所杀,而我去堪提尔部也可提供那些人的线索,这又怎么会让羊角部陷入死地?” “想来你从未见过堪提尔部的王,也不会了解他,我曾随父亲见过察哈桀,那个男人绝对不你所能想象。他的儿子死了,他在乎的必然是部落的尊严受损,而这产生的怒火更盛,足以将这片土地都燃烧起来,你若去堪提尔部必然不能幸免,甚至羊角部都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肯沃可的确不了解察哈桀,但光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便不免产生敬畏,能在羯胡诸部中带领着堪提尔部脱颖而出,并硬生生将一个大部落击垮的察哈桀也绝不会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心狠毒辣自不必说,肯沃可也很大程度上相信约哲丹所说的话。 “在这荒原之上,如果一头狼稍显怜悯,必是为了更多的猎物。我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也看得出我一个小小的羊角部便是放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费张口的力气吃下,你的胃口要大得多啊。便请明说吧,将这些情况告知我而使得我羊角部避免了有可能的灭顶之灾,你所要得到的是什么?”肯沃可直接询问约哲丹的目的,他知道对方若想覆灭羊角部的话并不会太难,而到现在看约哲丹并没有这样的目的,难道是自己的部落对他会有什么用?肯沃可怎么想都不出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会有什么用。他要听听约哲丹怎么说,提出的条件如果可以保住羊角部,并且不损害他们部落尊严的话也不妨应下来。 “只需要那条狼牙项链即可。” 约哲丹的要求如此简单,肯沃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是他们只是要狼牙项链的话,按照羯胡人的做法,完全可以一开始便冲杀过来,以他们的实力和人数优势不会受到什么损失便可以得到所想要的。 肯沃可有些不敢相信,说道:“只是这条狼牙项链吗?以你们的实力其实不必费这么多的口舌,早就已经可以取得了。” 约哲丹笑着摇头说道:“一上来便是不顾其他的冲杀吗,其实达成目的不能缺少了勇武,但勇武也并不是唯一的途径。我们羯胡人如同一盘散沙,也是大多因为总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选择简单粗暴的方式,演化到你为我的仇人,我为你的死敌,最终使得我们羯胡人在不断地内斗中平白耗损着自身。” 肯沃可忍不住发笑了:“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豫人,天神晓得我怎么会和他说上话,也是他竟会说我们羯胡人的语言。你刚刚的话好像那个豫人,现在我还记得,他说什么不要有那么多的争斗,使得生灵涂炭。不如放下武器,用温和友善的方式去解决争端。在那之后的好多天,每当想起他我都不得不捧着肚子大笑。我们羯胡人的兵刃注定是要染血的,荣耀与部族的延续都是以此来获得的,真的如那豫人所说的羯胡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早就被人宰了,因为这是违背天神的意志啊。” “看来你并没有理解我的话啊,我的意思是羯胡人绝不会违背天神的意志,这一生都会在刀兵与鲜血中度过,只不过为什么我们羯胡人要一直相斗不断呢?我们的力量足以让那些豫人颤抖,何不南向争夺豫人的土地。他们的土地富庶,足以供养所有的羯胡人,我们也不必再因为供养部落而相互厮杀了。” 肯沃可却不认同约哲丹所言:“你的这种想法以往也有人有过,并且不乏响彻羯胡诸部的英雄,但最终结果都证明他们都无法做到。再看如今堪提尔部如日中天,可凭他一部之力也不可能整合羯胡诸部啊,难道就如你所想,不用刀兵就可做到?” “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不用刀兵,反而要整合羯胡诸部需要的正是刀兵之利,勇武之绝,所向披靡之下再辅以其他的手段,未必不会成功。在那之后诸部南下,以我羯胡人之勇武,所踩踏的土地都会是我羯胡人的牧场,这天下也将会是我羯胡人的天下!” 肯沃可不由得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要么会成为羯胡人的王,要么会因为你那这片土地都容不下的野心而遭到反噬而惨死。” 约哲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然后从肯沃可那里拿过狼牙项链便离开了。就在他转身回马的时候,外袍被掀带了起来,肯沃可正好看到了约哲丹衣上的一个鹰的标志,心中噔的一下,这可是大风部的标志啊,如今大风部也插手此事,看来这其中的局势难以想象。 肯沃可虽然心中涌起波澜,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怪不之前这名青年说要是知道他身份便有可能是给羊角部招祸啊,像这样大部落之间的事情,他的羊角部哪怕是掺进去一丝也免不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 第二十八章 擒住追踪的羯胡人 宗洛一行人继续在路上行进着,按照他们的计划是绕过一个大弧线再回到北疆六镇,而这条路线上大多也都是荒野,羯胡的部落也是少之又少,这让他们可以最大限度地掩盖行程,不过该有的问题也不能避免的,就比如清水的补充,这样的问题很难从找野外水源来解决,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从羯胡部落下手,这就要冒极大的风险。 经过羊角部,他们一行人对于清水的需求已经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不过显然无法凭借现有的清水支撑到他们回到北疆六镇,也就是说几天后他们还要冒险,经过推敲也选定好了目标,这次选定的部落也是一个小部落,不过比起羊角部来要强上一些。 离开羊角部三天了,宗洛一行人突然发现有人跟上了他们,对方人不多,只有四人,只不过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荒原上很轻松地发现了他们。看来对方也没有要隐匿的意思,一直跟着宗洛等人,距离掌握的也很好,并不近但荒原之上视线所能掌控的区域实在不小。 殷慎行和范崇有些惊讶,一时还不明跟踪的那四人身份为何,意图为何。本来按照他们的设计,那羊角部的王必然不敢声张,此时应该在赶往堪提尔部的路上,并且他也不会有那个胆量派人来跟踪堪提尔部的王子。 “必须解决掉他们,否则我们的行踪会一直被他们掌握,我想那四人也是前哨而已,目的只是掌握我们的行踪,大部队会在稍后赶到。”范崇说道。 殷慎行也深以为然,要是不解决那四人,己方便会时刻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看来是要定下对策将跟踪的那四人击杀。 夜幕降临,宗洛一行人便就地休息,夜间的天气很是寒冷,可他们却也不能燃起火堆取暖,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行踪暴露得一览无余,虽然此时他们已经被人紧跟住了。 那四名羯胡人也就地休息,因为夜间的能见度不高,所以距离上比白日里拉进了不少,不过他们也不担心,毕竟他们的马要好于对方的,只要保持警觉,便不会给对方近身的机会。 夜间的荒野,只有不时刮过的风的声音,这反而夜色显得更加静寂,不过双方谁也不敢大意,都留有守夜的人全神贯注地戒备。 忽然,守夜的羯胡人发现对方有了异动,虽然看得出对方已经很是小心了,但还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他连忙叫醒正在睡觉的同伴,然后一同上马。果然,等到四名羯胡人刚刚上马的时候,对方已经纵马飞奔出去了,看来就要想趁着夜间摆脱跟踪。 四名羯胡人笑了,想要摆脱哪有这么容易,他们一同催马向前赶,绝不会让对方摆脱掉自己的追踪的。他们的马比起宗洛等人从羊角部顺来的要好上许多,所以虽然让宗洛等人抢了先机也没什么,用不了多远便会赶上的。 四名羯胡人驾着马往前赶,甚至还路过了对方的营帐,看来对方为了利用夜幕和突然性摆脱追踪,甚至来不及收拾营帐。 可刚路过营帐,这四人就听到脑后有破空声袭来,他们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心知这是有人用箭在身后偷袭,连忙极快地做出反应。 虽然他们反应的速度极快,可是身后袭来的箭又快又多,并且不止是瞬间一轮便结束了,所以一名羯胡人直接被射落了吗,其他三人也都受了伤,但幸好不是伤在致命位置。不过攻击并没有结束,霍英和屈擒虎各自骑着马竟从营帐里冲出,看来这个营帐的门还事先被切割扩大开来。 羯胡人已经明白过来对方并不是摆脱追踪,反而是要将追踪的人直接灭杀,再看那边本来远奔的人都已经往回赶了。不过这几名羯胡人也没有着急,他们清楚对方做出迷惑的动作,但在这里埋伏的骑手大概只有这两人,否则马匹少的明显必然会露出破绽,并且那营帐藏下两名骑手大概便到了极限了。所以虽然他们身上受伤了,但自信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战马的优势也不会有是什么危险,反正他们的任务也只是紧跟住这些人并沿路留下印记,并不需要与对方拼杀。 那名被射落的羯胡人虽然看不出伤势多重,但却还并未断气,所以被同伴拉上马来。就在这个时候,霍英和屈擒虎冲了过来,其余两名羯胡人也挡了过去,不过还是有些小看了霍英和屈擒虎,没有使出全力,只是想虚晃一招便走。可霍英和屈擒虎的实力提升迅速,已经很是强悍了,所以甫一交手差些将相对的羯胡人打下马去。 羯胡人心知不妙,便想要纵马撤离,可是霍英与屈擒虎都是攻势猛烈之人,一阵狂风骤雨招呼过去,竟纠缠得羯胡人无法脱身,甚至还险情不断。他们也不得不使出全力,可那营帐附近还有冷箭放出,受了伤的他们又如何抵敌?还没等到宗洛等人回到这里,这两名羯胡人就被打落马。而另一名羯胡人则是带着受伤的同伴已经远奔去了,这也是那两名已经在倒在地上的羯胡人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霍英和屈擒虎并无意俘虏羯胡人,所以便要结果了这二人的性命。 兵刃还未落下,一名羯胡人突然用豫人的语言说道:“我们并无恶意,甚至还要帮助你们安全回去!”他口音十分奇怪,但也足以让霍英和屈擒虎听清楚。 霍英和屈擒虎对视一眼,并不太相信这名羯胡人所言,不过万一他所说的是真的那必然还有更大的缘由,反正这二人已是束手待擒的状态,不妨先饶过他们的命,带到殷慎行面前去问询一番,若果是假言再杀也不迟。 众人也已经赶回来了,殷慎行看着被擒住的二人心中也很满意,做下的计划是顺利实施了。诱使羯胡人追击,然后明崇凯、霍英和屈擒虎三人埋伏在这里,暗中用弓箭和神机弩偷袭,最后再有霍英和屈擒虎二人出马。 虽然还是跑走了两人,但都受了伤,也不会成什么气候,就算是继续紧跟着,那殷慎行他们只要再虚虚实实地套用这个计划就完全可以摆脱了。 殷慎行倒是对于霍英和屈擒虎竟然没有直接击杀这两名羯胡人感到有些惊讶,因为以这二人的性格绝不会费这个事,一刀杀了是最直截了当的。 ------------ 第二十九章 再遇约哲丹 殷慎行听到这两名羯胡人说自己并无恶意,反而要帮助他们脱离困境,也不禁惊讶。 “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何要帮助我们,并要如何帮助我们。”范崇问道。 那两名羯胡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都摇头说不清楚,他们只是听部落王子的命令,先跟紧殷慎行等人,然后王子处理完其他的事情便会寻着他们留下的标记而来,帮助殷慎行等人脱离如今的困境。 范崇又询问他们是哪个部落的,不过那两个羯胡人都只说等到王子到来就会明了,其他的都咬紧牙关不回答。 “哼!他们故意这么说只是怕死,想要拖延时间让跑走的同伙去请来援军。”陈离撇着嘴说道,显然他是根本不信这两个羯胡人的话。 “你在说什么!”那两名羯胡人很是气愤,陈离的话是在赤裸裸地侮辱他们,双眼赤红地吼道,“若是不信便可现在杀了我们!羯胡人决不会受到这样的侮辱!” 殷慎行陷入了沉思,他很大程度上是相信这两名羯胡人的话,因为羯胡人的性子他也大致知晓的,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谋求活命,这对他们是毕生的耻辱。便是能因此而活,之后也会受到所有羯胡人的鄙视,就算是家人也会戳他们的脊梁骨。可要是说羯胡人会帮助他们豫人脱离这样的困境,殷慎行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声音上听来人并不少。众人都是一惊,他们的坐骑本就不是什么好马,这两日也只是吃地上的杂草,状态已经稍有滑落。怕是就算现在立马撤离,对方一意追赶下来也不难追上。 “怎么办?”众人大多对现在的情势心知肚明,可却没有什么主意。 屈擒虎抬起他的斧头,说道:“看来跑是跑不了的,不如尽力一搏吧,说不定还会拼出一个转机来。” 冯案则是一直仔细听着马蹄声,然后表情沉重地说道:“从马蹄声判断,对方至少有五十骑,只多不少。” “多少人都无所谓,反正也只是再战一场。”霍英看来也是同屈擒虎一个意思。 殷慎行和范崇对望一眼,也知道现在处境极其恶劣,恐怕真的是要与对方拼杀一场了,并且他们也十分不看好这样的结果。 “该是我们的王子来了,你们只管放心,刚刚就说过了,我们并无恶意。”两名羯胡人好像还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昂起头来说道,“我们可以以天神的名义起誓,王子绝不会对你们下手的,若是事实与我们的话违背,那么我二人的魂灵将无法达到天神的脚下,直接便铺洒在这片土地上,让所有的人和畜生践踏!” 羯胡人能起这样的誓言,便已经证明了他们所说的话。殷慎行他们也知道天神对于羯胡人意味着什么,一旦羯胡人以天神的名义起誓,那么这个誓言便如羯胡人的圣山一般,永世不折。可这只是这两名羯胡人的誓言,难说他们口中的王子也的确是这样的意思。 殷慎行做下了决定:“在这里等着对方过来,大家也都要做好战斗准备,不要让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众人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大意,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蹄声的方向,已经可以看到一队骑手向这边赶来。 “是你!” 羯胡人赶到近前,而宗洛他们借着月光看到领头的那名青年,吃惊地叫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虽然发型和服饰都变了,但正是除夕之夜,酒馆之中的约哲丹,他三日前还拦住了羊角部的王肯沃可,若是他在之后便去追赶宗洛他们,那么当日就可以赶上,看来他在这其中的时间还做了其他的事。 “怎么是你们啊!”羯胡人中的坎录也是十分惊讶,就因为眼前这些人他没了一葫芦的哆曼嗒。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年纪如此轻的豫人竟然击杀了堪提尔部的王子,要知道那个王子本身的本领就不弱,并且还有不少随从呢。 坎录将目光移到了冯案的身上,他能看出来这个人成熟老练,定然也是一个好手,说不定便是此人击杀了堪提尔部王子。 “堪提尔部的那个狼崽子是你杀的吗?”坎录快人快语,直接问道。 冯案听他这么说,连忙尴尬的摇手,要不是殷慎行他们及时援助,他早就被堪提尔部王子杀了。 坎录又将目光移到郑可德的身上,虽然这人看起来软软嚢囊的,但说不定是一个自己也摸不出深浅的高手。 “那是不是你杀的?” 郑可德不禁苦笑着摇头。 “你不用瞎猜了,我告诉你吧。”陈离出来指着霍英说道,“那个什么王子的是他杀的,并且我告诉你们啊,霍英他可是单枪匹马冲进对方之中,只用了一招便杀了那个王子。” 陈离的口气特别的嚣张,好像是杀了堪提尔部王子的人是他,不过他用着口气也是为了让约哲丹忌惮,使得约哲丹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不会轻易下达拼杀的命令。 “哦!”约哲丹也有些惊讶,他能分辨出陈离的话是真是假,看着霍英说道,“豫人之中也有这样的勇士啊。” 坎录更是见猎心喜,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他的手也痒了,嚷嚷着要与霍英打上一场,不过约哲丹并没有这个意思,坎录也不敢违背约哲丹的话,只好先将这个心收了起来。 约哲丹看着那两名被擒住的羯胡人,说道:“不知可否将我们的人放了?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殷慎行点头同意,在这样的形势下就是继续押着那两名羯胡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名羯胡人说道:“我们说过的,王子绝不会对你们下手,羯胡人的誓言没有违背的时候。”说完,他们回到己方的队伍前,又向约哲丹施以一礼。 “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范崇很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着急不着急,已经这么晚了,难道真的要在荒野上相谈吗?还请移步帐中。”约哲丹的表现实在是与众人脑中的羯胡人形象不符。 ------------ 第三十章 合作 “帐中?”澹台衣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平野,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去你的部落中吧,我想到那时候天都要亮了。” “不必那么麻烦。”约哲丹拍拍手,他身后的羯胡人马上动了起来,原来他们也不是轻装简行,而是每匹马都驮着东西。只见这些羯胡人下马又将马上的东西拿下来,手脚利索地不费多少功夫就搭起了一个比起宗洛他们之前的那个营帐大上许多的帐子。 “请。”约哲丹没有一点傲气。 众人心中有所防备,但约哲丹已经是这样的表现,他们也不至于不敢进去,众人鱼贯而入,最后约哲丹才进来,而跟着他的只有坎录一人,其他的羯胡人都在帐外守卫。 帐子内的中间一个火炉正在燃烧了,宗洛他们也是好多天没有在夜晚这样暖和了,帐内没有椅子,倒是有十几张羊毛垫子整齐地放在地上,坐上去很是柔软舒服。 见到约哲丹只是带着坎录一人进入帐子,众人也觉得这个羯胡人至少现在不是要向他们下手,并且还认定他们也不会主动出手,除非约哲丹和坎录有信心能面对他们能冲杀出去,不过众人防备心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散的。 “已经进入帐子了,现在可以将你的目的说出来了吧。”范崇也不拖沓,再次问道。 约哲丹笑着说道:“合作,这就是我的目的。” “合作?豫人和羯胡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合作。”范崇说道。 “豫人和羯胡人为什么就没有理由合作?”约哲丹问道。 殷慎行给出了他答案:“因为我们是敌人。” “不不不。”约哲丹摇着手,说道:“之前我便说过,凡是没有绝对的。所以朋友有可能化作敌人,敌人也有可能化作朋友啊。” “这取决于对各自的利益,对吧?”范崇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约哲丹重重地拍了一下巴掌。 “那你会得到什么?”范崇从羊毛垫子上站了起来。 约哲丹也站了起来,说道:“壮大我的部落!” “那我们又会得到什么?” “一件大功劳!” “什么大功劳?”众人有些出乎意料,他们本来以为约哲丹会说他们可以平安地回到北疆六镇。 约哲丹走到范崇面前,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杀掉察哈桀算不算做一件大功劳。” 众人更是吃惊,而范崇面对着带着笑容的约哲丹,心不由得颤动一下,不是因为约哲丹的话,而是感觉好像有一匹择人而噬的恶狼用它那瘆人的绿眸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如何杀掉了他?”殷慎行站了起来,本来他是没有兴趣与约哲丹合作的,不过听到要杀掉察哈桀,他也坐不住了。真的能除掉察哈桀的话无疑是可以重创堪提尔部,一个强势的羯胡人部落说不定会因此没落,对于大豫北疆来说,这的确是一件极其乐意见到的事情。只不过真的有可能杀死如今羯胡人中实力最强的堪提尔部的王吗? 约哲丹看得出这些豫人都是以殷慎行为首,既然他有了兴趣就不难将这些人都拉进他的计划之中。 “堪提尔部如今如日中天,而察哈桀阴险狡诈,毒辣凶狠,要杀掉他的确是不易。可察哈桀此人也有相同于他实力的傲气,只要我们激怒他,将他引出堪提尔部,我们便有机会击杀他。”约哲丹说着眼睛好像还同时放着光芒。 “说得倒是容易,却是要怎么激怒察哈桀,并且就算是将他引出部落,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杀了他吧。”冯案说道,他觉得不妥,为了这趟镖他事先详尽了解了羯胡诸部,这察哈桀绝对可以算作一个枭雄,是一个让人听到他的名字心中都难以平静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仅仅被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而消灭的。 约哲丹自信满满地说道:“察哈桀再怎么勇猛,他终究也只是个人,只要他被引出来,便没有再回去的可能。” “察哈桀出来一定会有不少堪提尔部的精锐跟随,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一举击杀他吗?我想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吧。”范崇说道。 “但他却不会带着整个部落出来,而我却要动用部落中全部的力量来围杀他,我可保证,必然是万无一失。”约哲丹已经没有了笑容,脸上十分严肃。 众人相互看了看,从眼神中大概看出了彼此意思,不如就和约哲丹合作,反正也是有利无害,能杀了察哈桀就算为北疆出了一个祸害,不能杀了也是他们羯胡人狗咬狗。 最后还是由殷慎行说道:“合作可以,但你的诚意在哪里?我们甚至不知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约哲丹沉默了,坎录站出来,很不满地说道:“你们不需要知道这个!总之只要听王子的话你们就可以安全地回去,否则……” “闭嘴!”约哲丹大声地呵斥道,眼睛也狠狠地瞪着坎录。 坎录的话的确是不合适,很容易起到反效果,果然霍英等人听了都面色不善。 约哲丹带有些许歉意地说道:“坎录他说话不经脑子,是个蠢材,请不要因为他而生气,毕竟我们双方还要合作。” 殷慎行他并不会因为坎录莽撞的言语而影响自己的判断,还是追问道:“还请让我们知晓你是那个部落的王子。”殷慎行如此执意地要探清约哲丹的身份,不仅是让他显露诚意,还是不想让约哲丹安心躲在幕后,从而将殷慎行他们当刀使。要是能知道约哲丹所属的部落,殷慎行他也可以推演出来局势的演变。 看得出殷慎行不问出来不会罢休,约哲丹为了合作也决定表露身份,可坎录却很紧张,想要拦住可是被约哲丹的眼睛瞪了回去。 约哲丹掀开自己的外袍,将鹰的标志露了出来,说道:“这样我的诚意足够了吗?” 殷慎行他们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标志心也咯噔一下,他们知道这是大风部的标志,那么就是说约哲丹就是大风部的王子,现在他们也要和这样的大部落合作,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堪提尔部。 “还不够。”殷慎行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还请将你的计划全盘托出,我们不想不明不白地与羯胡人合作。” 约哲丹笑了,说道:“你们豫人便就是这样不爽不利。你们应该都已经相信我不会对你们不利的,我的目标只是察哈桀和他的堪提尔部啊,至于这样谨慎?” 殷慎行平静地回应道:“如果你将计划全盘托出,我不介意承认羯胡人比豫人爽快。” “好吧。”约哲丹看起来是拗不过,便将计划说了出来。原来他拿到狼牙项链便扮作堪提尔部的王子,到其他的中小部落招摇敲诈,那些部落不敢触犯堪提尔部的威严,再加上约哲丹的索要很有技巧,可以让每一个部落虽然心疼但却可以承受下来。 在这之后,约哲丹又派出人散出消息,察哈桀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能推测出是那些豫人顶着他死去儿子的名号做下这些事情。而殷慎行他们就要主动显露踪迹,恼怒的察哈桀未必会直接亲自来追杀这些豫人,也许会派出叼狼骑追击,这也不是殷慎行他们可以对抗的。但约哲丹说他会负责解决追击的堪提尔部人。 当追击而来的堪提尔人被灭之后,察哈桀也不可能再安坐在部落中了,必然会亲自带队追杀,这样约哲丹的目的也达到了,而与其说是引察哈桀从部落中出来,不如说是逼他出来,因为察哈桀绝不允许他部落的威严受到损害。 殷慎行听后,脑海中模拟了一番这个计划,最后点点头,肯定这个计划确实是有实施的可能。但却并不是万无一失,最大的隐患就是最后是否真的能围杀死察哈桀。要知道察哈桀的护卫必然是精锐,悍勇坚毅,而察哈桀本人本来就是羯胡人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他未必不能突围而出,只要他回到堪提尔部,受到的损失便可以接受,在他带领下的堪提尔部还是羯胡第一部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那约哲丹不知道会不会愁得吐血,而殷慎行他们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有什么。因为这样一来察哈桀的仇恨肯定会大半转移到约哲丹的身上,殷慎行他们自然就可以脱身了,羯胡人内斗也不关他们的事情。 “好的,我们接受这个计划。”殷慎行点头同意了。 “那好,我也不用再说些什么了,相信你们知道该如何做的。我给你们留下足够的食粮和清水,还要我们骑来的马也送给你们。好了,你们休息吧。”说后约哲丹便带着坎录出了帐子,然后帐外传来马蹄声,渐渐奔远。 殷慎行同样出了帐子,借着月光看约哲丹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面色凝重极了。 “怎么了?”范崇正站在他身后。 殷慎行冷冷地说道:“刚刚真的是想要杀了他啊。” 范崇也将目光投过去,沉声说道:“我也是。” ------------ 第三十一章 消灭追击的百人队 果然,约哲丹用狼牙项链装扮堪提尔部王子招摇敲诈的事情激怒了察哈桀,而且近几日那些豫人竟显露了踪迹,这完全就是故意的,这就是对堪提尔部的挑衅啊,难道他们以为逃了这么多天,就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地界了吗?察哈桀虽然恼怒但也是自恃身份,只是那些豫人小子还不配让他出马,便就派部落中的勇士去追击了。 与殷慎行他们绕弧线不同,堪提尔部的战士们直接沿着一条直接便追了过去,整整一个百人队,身上都有着堪提尔部的标志,一匹向天长啸的苍狼。这一路上各个部落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而这百人队有时候还会到附近的部落补充食物和清水,那些部落也不敢不从,小心地供应着。 百人队从部落中已经出来四天了,距离最后一次发行那些豫人踪迹的地方也不远了,看来明天中午之前大概就可以追上那些豫人。这时候百人长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部落,他下令手下战士进入那个部落中做最后一次休整,然后一鼓作气追上那些豫人并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部落的耻辱。 从规模上就可以看出这个部落极小,在羯胡诸部中是属于末流的部落,这个部落的人看到堪提尔部的百人队,都惊慌失措,显得有些畏惧。的确,堪提尔部一个精锐的百人队足以对这样的小部落造成极大的威胁。 这个部落的王是一个头发稀疏苍白的老人,在同族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过来。 百人长面对一个部落的王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坐在马上俯视着这个部落的王,吩咐道让部落中准备好饭食,不得怠慢,他们这支百人队要在这里休息。 可想而知,这个部落不敢不应下,连忙有人往部落里去找人安排饭食等事,还有人将这个百人队引入部落之中。 进入这个部落,更看得出这个部落的弱小,所有东西大多都很简陋还有些破烂,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到来,女人和孩子大多都躲入了帐子中不敢出来。只有一些女人被驱使来为他们烤羊烤馕,准备饭食。 堪提尔战士们下马做着休整,等到饭食好了,他们也小心地检验饭食中是否有毒,并且还让这个部落中的人先行尝试,等到过了一些时间这些吃过饭食的人并没有什么不适,堪提尔战士们这才开始大吃烤羊烤馕,大口痛饮着部落中的酒,不过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酒确实是不好,不过也聊胜于无。 正吃着,百人长敏锐地发现这个部落中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难道是他们害怕而去躲藏了?而还零星留下的几人也慢慢地脚步后移,看样子是想要离开,再仔细看这几人的表情,并不是太像害怕,百人长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兆。 他站起来拉住一个要离去的人,那人眼中闪出一丝凶光,没等百人长向他问话,他直接抽出一柄匕首冲着百人长的小腹捅去。 百人长也是心中防备,侧身躲过匕首,并反手将匕首夺下,寒光一闪刺伤了那人,也是因为那人闪得快,否则必然死于百人长之手。 “拔刀!”百人长大吼,声音中透着愤怒,竟然有人敢设计堪提尔部的战士了! 百人长的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帐子出来了不少弓箭手,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箭矢射了过来。堪提尔部的战士也并非庸手,纷纷拔出刀来,格挡射来的箭矢。虽然大部分的箭矢被挡开了,但还有一小部分箭矢对堪提尔战士造成了伤亡。 “上马!”百人长又大吼地命令。 可是对方的攻势不绝,四面都冲来骑着马,举着刀的勇士,毫不留情地冲杀着堪提尔战士,尤其是一个虎背熊腰,面露凶狠的大汉最是勇猛,无人可挡。一柄刀左劈右砍,接连砍翻堪提尔战士。 这名大汉正是坎录,而这个所谓的部落也是约哲丹事先算准了堪提尔部追兵的路线而简单布置的,为的就是能够截杀全部的堪提尔追兵,绝不能放过一个,否则要是有人逃回去通报察哈桀有羯胡人帮助那些豫人的话,局势就会变得复杂了。 堪提尔战士也意识到如今的处境,对方分明就是要围杀全歼他们,并且对方实力强劲,并不是一般的部落,而选择向他们动手恐怕与那些豫人不无关系,这其中的用意他们一时也想不出来,但却知道必须报告给他们的王。 堪提尔部战士终于上了他们的战马,然后在百人长的带领向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他们的实力也不弱,全力的冲击也打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堪提尔骑兵从这个缺口快速涌了出去,并不顾对方对他们的攻击,也因此又折损了一部分人。 百人长带着五六个人继续向外全速冲去,而余下还可以战斗的堪提尔战士则是转身拦住了要追击的对方,便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为百人长争取些许的时间,一定要将这个情报告知他们的王。 眼看着马上就要冲出这个部落,又一支骑兵队伍挡住了去路,领队的正是约哲丹。 “冲!”百人长并没有减缓速度,他也只能奋力一拼,可在人数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他还是被挡下了,并且这时候坎录也解决了他那里的敌人,包抄了过来。 百人长死死地盯着约哲丹,他看得出约哲丹是对方的头领:“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对于将死的人,约哲丹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隐瞒,好像是怜悯般地将外袍掀开,让那名百人长看到鹰的标志。 “大风部!”百人长恨恨地吼道。 约哲丹点点头,然后坎录从百人长的身后冲了过去,长刀划过,直接砍落了百人长的头颅。 坎录在约哲丹身旁停下了马,施了一礼说道:“王子,已经解决了他们,太轻松了。” “真的很轻松吗?”约哲丹看着地下的尸体,问道。 坎录大笑着点头:“是很轻松啊,我的身体还没热呢就结束了。” 约哲丹表情凝重地说道:“察哈桀那头老狼会只有这手?” 坎录不解地说道:“还有什么?这支百人队对付那些豫人很是富裕了,堪提尔部的这些人实力还是有的。我们虽然设计围杀他们,并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也杀伤了我们一些人。” “那你还说很轻松。” 坎录笑了,露出两排牙齿:“对于我很轻松啊。“ ------------ 第三十二章 叼狼骑 殷慎行他们遇到大麻烦了,在他们刚刚故意显露踪迹之后,一支二十人的骑兵小队追上了他们,这些羯胡人面容阴冷,双眼发出凶光,看到殷慎行他们后立刻纵马冲了过去,如同一匹凶恶的恶狼一般。 这支二十人的骑兵小队正是堪提尔部最精锐的叼狼骑,察哈桀也是两手准备,不仅派出了一个百人队,还派出了一支叼狼骑小队,分为两路去追击。 叼狼骑确实是不得了,那支百人队被约哲丹准确地掌握了行踪,而这支小队却让约哲丹都没有发觉到他们的存在。叼狼骑在确定那些豫人的所在后,毫不迟疑地发起了冲击,速度之快,气势之猛。让殷慎行他们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只要被这些人盯住,那么就如同无洞可入的野兔之于苍狼,逃是逃不掉的了,只能奋力一搏了。 “该死的!约哲丹不是说过追兵由他负责解决吗!他现在人在哪里!”陈离不满且愤怒地大叫着,他的脑海中正在想会不会约哲丹故意让他们暴露行踪,然后引来堪提尔部的追兵来灭杀他们,可是陈离又想不出约哲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还好,对方差不多是二十人左右,一人分两个就能解决了。”澹台衣拿着他的重剑说道。 “不可大意!”屈擒虎面容少有地如此凝重,握着大斧说道,“这些人绝不简单,我好像已经感觉到了……血腥的气息。” 众人同样在叼狼骑还未近前,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前所未有地让他们竟有了些许窒息的感觉,可见这些追击他们而来的堪提尔部战士绝不简单。他们也都各自做好了准备,看来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叼狼骑以惊人的速度越来越接近,明崇凯首先射出箭去,起手便就是他的绝技,三箭连珠。 可是做为箭矢目标的叼狼骑并不闪避,直接挥刀准确无误地将箭矢磕开,如此的举重若轻,没有减缓他们一点的势头。 “怎么可能!”明崇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绝境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松地破解了。 之后郑家父子使用的神机弩对于叼狼骑的威胁都要比明崇凯大,不过就算是以神机弩的射速都不能射空一个箭匣。叼狼骑便就已经冲到眼前,郑家父子被叼狼骑的气势惊得手中的神机弩都掉落了。其实他们父子能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用刚学会操作不久的神机弩来攻击对方已然是不易的了。 众人也迎向了叼狼骑,如今的局势只能是刀兵中取胜了,而叼狼骑的实力也可见一斑,所以众人只能拼死一搏来从绝境搏出一丝生机。 叼狼骑的冲击不可谓不凶猛,哪怕殷慎行他们奋力反扑,但还是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是人人带伤,郑家父子直接就滚落马下,看样子还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这个关头已经没有人会分心注意到他父子二人了。而还有一名路护在马上接连被砍了七刀,尸体残破地甩落出去,失去了生息。 叼狼骑也很惊讶,他们的冲击力是十分强悍的,本以为一次冲击就可以将这些豫人杀个七七八八,可显然对方承受住了他们的冲击。 宗洛他们实力上的成长的确是惊人,从刚开始对普通羯胡人战士都稍处于下风,而现在面对羯胡人中最精锐的叼狼骑的冲击,所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可还保有战斗的能力。 车盛与柯镇山继续守在明崇凯的身旁,虽然刚刚明崇凯的三箭连珠没有任何作用,但那也是叼狼骑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们身上,而到了混战之后,叼狼骑的注意力未必就会在他身上,所以他的弓箭还是极具威胁的。 霍英与屈擒虎照旧用自己擅长的攻势打法,可叼狼骑的实力也很强劲,更是凶狠暴戾。所以他二人责任最重,必须抗住最大的压力,还好队伍之中有一个冯案,他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弱,招式稳健实用,可以作为霍英与屈擒虎的后盾,每当霍英与屈擒虎忙于应付的时候,都是冯案的大环刀及时解围。 其他几人也都相互配合,奋力地与叼狼骑搏杀,他们的形势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死亡,叼狼骑攻势不绝,狠辣凶猛,将局势稳稳地抓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另一边宗洛他们也再也没有像之前与羯胡人相对一样,经过一段拼杀适应之后可以将局势慢慢扳平,甚至占到优势。可见叼狼骑果然是名不虚传,宗洛他们想要对付叼狼骑还是早了些。 在这样高压强势的攻击下,还是有人坚持不住了,车盛挺着盾接连挡下势大力沉的四刀,手臂都震得发麻。叼狼骑的又一刀劈砍在车盛的盾上,这一刀更加猛烈,竟将车盛直接震下了马。 跌在地上的车盛还来不及感受到疼,一个激灵迅速向侧面翻滚过去,这才险险地避开 叼狼骑想要致他于死地的刀锋。 避开了这一刀的车盛还没有脱离险情,他不同于郑家父子,虽然同样是被击落马下,可郑家父子躺下的位置并不在混战的范围之内,而车盛却面临着马蹄和叼狼骑刀锋的双重威胁。 车盛也是十分灵活,躲闪着要先逃出混战的范围再做打算,可是叼狼骑可不会放过他,每当车盛来到哪个叼狼骑的身旁,刀锋便会向他砍来。在危险时时冲击着他的情况,车盛将自己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虽然身上多了数道伤口,却没有致命伤,但想要闪出去怕是很难了。 在躲过一刀之后,身形未稳的车盛又遭到背后的威胁,就在刀锋马上要接触到他的时候,宗洛及时地用弧刀挡住了,车盛的危机暂时是消除了一个,可宗洛的麻烦却更加严重了。 因为宗洛是仓促之间出刀去救车盛,再加上弧刀本身与叼狼骑那样的重刀相碰必然吃亏,所以宗洛的弧刀差点脱手,手臂也发麻了,而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叼狼骑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凶猛地继续攻了上来,宗洛也只能咬着牙硬抗。生死之间,竟被逼入到意由心生,刀由意舞的状态,弧刀突然之间电光火石地挥出,继而连续攻击相对的那名叼狼骑,一瞬间就将自己的劣势扳平了,刀影洒出,让那名叼狼骑对攻速如此明显提升的弧刀反应稍慢了一些,不得不回刀防御。 不过宗洛突然爆发的能力也没有对叼狼骑产生多少麻烦,迅速适应下来的叼狼骑用自己的经验和人数优势又将宗洛压了下去,宗洛也再次处于被动。 “明崇凯!你要做什么!”守护着明崇凯的柯镇山身上也多处伤口,苦苦支撑,若不是薛望川过来相助,那肯定早就如同车盛一样了,可就在柯镇山和薛望川拼命护卫着明崇凯的时候,明崇凯却突然纵马冲了出来,这让柯镇山和薛望川吃了一惊,连忙想要跟上去,可又被旁边的叼狼骑缠住了。 只见明崇凯一手挽弓,一手拉弦,一支箭矢在半引的弓上蓄势待发。 明崇凯的骑术十分的好,竟然在混战之中也能纵马穿梭,忽然,他双眸猛睁,瞬间将弓拉成满月,在日光下闪着光芒的箭头正对准了一名明崇凯之前已经选定好的目标。 嗖!箭矢极快地向着那名叼狼骑射去,那名叼狼骑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在明崇凯的箭刚离开弓就已经发觉,连忙收回了动作,向后仰去,那支箭也紧贴着叼狼骑的胸口飞过,只差那么一点点。 虽然这支箭没有建功,但明崇凯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如果不是他的箭,那么马上就要冲出的车盛恐怕就要丧命于那名叼狼骑的刀上了。趁着叼狼骑躲避箭矢的时候,车盛终于冲出了混战的范围,暂时脱离了危险的境况。 看到车盛脱离了危险,明崇凯稍微地安心了,他刚刚主动冲出来为的就是掩护车盛,在危急的时候能够凭着自己的弓箭助他一力。 “小心!”有人突然大喊道。 明崇凯心中一惊,余光正瞟到一名叼狼骑用刀向他砍来,匆促之间明崇凯只能下意识地用手上的弓去挡,他的弓应声而断,但还是帮他挡住了这一击。可叼狼骑重聚刀势,再次砍下,这次明崇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眼看就要丧命的时候,澹台衣及时赶到,重剑横在明崇凯的上方,尽全力挡下了这一击。 而澹台衣原本的对手自然不会舍他,趁着这个时机向着澹台衣的脖子便挥出刀,却又被陈离拦下。 就这样,叼狼骑不断地猛烈进攻,而宗洛等人这是凭着逼出来的实力发挥到了极致,并默契十足的相互配合,相互救助,勉勉强强地维持着自保的局势,但显然这局势不会一直这么下去,因为他们的精神和气力不断地被大量地消耗着,而叼狼骑感觉还有不少的余力。如果不出现什么变故,那么结局已经定下。 ------------ 第三十三章 断臂 变故终于出现了,远方出现了一支骑队,正向这边奔驰而来,虽然那支骑队还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身影,但全速奔驰的话并不会费多少时间便会赶到。 叼狼骑最先注意到那支骑队,人人脸色都更加阴森,一名可能是领头的叼狼骑大声喝道:“抓紧杀了他们!” 这之后叼狼骑的攻势明显更凶更猛,宗洛他们勉强维持的局面极短的时间内就崩溃了,相互的连接也几乎是断了。 在叼狼骑如此猛烈的攻击下,众人身上的伤更多了,不过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虽然能感全身上下的疼痛,但这也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还证明自己没有死,还有支持下去的能力。并且看到叼狼骑在发现远处的骑队而加紧进攻,这就说明那些人并不会是堪提尔部的,说不定会是约哲丹来救援他们了。 宗洛他们绝境之中竟然再一次迸发出自己的实力,因为有了希望,只要他们坚持住,便会有机会觅得生机。而如果在希望到来之前自己就先崩溃了,那么也不用再奢望其他人的相助了,因为每个人在这样攻势的压制下,堪堪能自保已然是难得,所以现在只能靠自己,自己的防御被攻破的话,大概便就只有死亡会迎接他。 叼狼骑心中也有些惊讶,本来他们认为将攻击强度上升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对方肯定会短时间内就崩溃,可对方却出乎意料虽然处于明显的劣势,却并没有随之崩溃,这也唯有坚韧可以解释。 但实力的差距并不只靠坚韧可以弥补,还是有人没有坚持住。 “啊!”一声惨叫,半截胳膊带着喷涌而出的鲜血飞了出去。 原来范崇没有坚持住,手上的兵刃首先被打飞,然后面对再砍来的刀锋,没有人有余力相助的情况下,范崇当机立断,用自己的胳膊挡了上去。叼狼骑的刀势猛烈,直接就将范崇的小臂砍了下来,也是因为范崇自己的小臂缓冲了刀势,让他没有立即被击杀。 胳膊上的剧痛让范崇不小心在马上失去了平衡,摔落到地上,却在没有起来的力气。 叼狼骑刚要俯身补刀,结果范崇的性命,而突然听到破空声,可他将精力全部放在进攻上了,这个时候要躲闪已经来不及,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身上还是接连被射中三箭。 一骑冲了过来,俯身将地上的范崇拽到了马上,然后迅速后撤,他又去帮助旁边几近崩溃的明崇凯。 明崇凯失了弓箭却也没有失去了战斗能力,凭着一柄短剑努力地自保,但也自然是险情不断,原本没有任何伤势的他在短时间内便伤痕累累。最终招架不暇,勉强挡住了这边,可那边又是刀锋落下,幸好有人相助,否则他便要命丧于此了。 “车盛!”明崇凯惊讶地看着相助的人。 原来逃离出去的车盛,拿上了之前死去的那名路护的兵刃,并又从郑可德身旁拿到神机弩,然后跨上郑可德的马又从了回去,正好先救下了范崇,又救下了明崇凯,及时得很。 那支骑队正是约哲丹所带领的援军,有二百人之多。他那时候消灭了堪提尔部的百人队,心中却是不安,当即下了决定,带着队伍向宗洛他们赶来,恐怕察哈桀还有后招。还好最终还是赶到了,这也是因为宗洛他们激发出全部能力,十分坚韧地对抗着叼狼骑。否则哪怕约哲丹赶到,最多也只能救下两三个人,甚至就只是见到一地尸体而已。 约哲丹的队伍还未到近前,叼狼骑头领便下了命令,他已经看得出奔来骑队的目的,心中惊讶竟然会有羯胡人帮助豫人,这其中的意味怕是要对堪提尔部不利。这名叼狼骑头领同样心知双方实力差距马上就要逆转了,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一声令下,带着叼狼骑就要奔走,而就在奔走的同时,他们还合力将一名路护掳走,看样子是想从他嘴里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众人也无力阻拦。 约哲丹终于赶了上来,但也看清楚对方是叼狼骑,知道也无法追赶上,便先上前看殷慎行等人的伤势。这些人没有不带伤的,身上尽是血迹,最严重的当时断了半截胳膊的范崇,最轻的反而是郑家父子,他们虽然最先被击落马下,之后没有参加战斗所以没有再受伤,但对于一个商人和一个公子哥来说,这样的伤势也很难让他们忍受。 众人气喘吁吁地从马上下来,瘫坐在地上。这一战对于他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是极其艰难的,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但他们却硬生生地挺过来了,有如死里逃生,其实从叼狼骑冲击他们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但对于他们自然是极其漫长的。 约哲丹也连忙命令手下人去为众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这些羯胡人也时常因为搏斗而受伤,身上都带有一些药草,所以对于伤势的处理也算是久病成医,就是范崇这样严重的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可那半截胳膊的失去的结果却是不能挽回了。 “你们说过堪提尔部的追兵由你们解决的!可现在呢!”陈离红着眼睛,看到从小一起成长的同学如今却是受到了这样的损伤,他不可能平静,其他同学也都露出怒意。 身为大部落王子的约哲丹面对这样质问,倒是深表歉意,同时说明自己已经带队全歼了一个堪提尔部的百人队。可显然察哈桀也是奸诈,暗中还派出了一支叼狼骑小队,让约哲丹也没有察觉到叼狼骑的踪迹,还好他心中不安,马上带队奔来这才叼狼骑心有顾忌退去,否则范崇他们恐怕不能幸免了。 陈离绝不愿意这样罢休,可那边缓过来些的范崇,苍白着面庞用低微的声音制止住了陈离,他知道现在还不能与约哲丹起冲突,否则对己方十分不利,毕竟他们的状态已经跌落到了极点,还好从现在约哲丹的态度上还很友善,要是激怒了他的话己方这些人怕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 第三十四章 计划改变 约哲丹发觉殷慎行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便连忙询问那人的下落。殷慎行知道他所说的便是那名路护,直言刚刚被那些叼狼骑掳走了。 “什么!”约哲丹眼睛都瞪大了,这还是殷慎行等人第一次看到约哲丹如此失态。 约哲丹这样的表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那名路护知道他的身份是大风部的王子,如果被抓进堪提尔部并被逼问出来,以察哈桀的性子未必不会带着战士直接去攻打大风部,到时候不管大风部能否守御成功,自身必然会受到不小的创伤。难保在这弱肉强食的土地上不会被其他部落趁机浑水摸鱼,赭色部便是前车之鉴,一次的虚弱便有可能是部落衰败的开始。 “当初我不愿说出我的身份就是怕出现这样的问题!”约哲丹心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殷慎行并不在意,说道:“那并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约哲丹眼睛盯住殷慎行,而殷慎行的目光也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这两人好像正在另一块场地上进行着切磋。 最后还是约哲丹开口了:“之前的计划可以宣告失败了,并且我也为我的部落惹下了祸端,如今堪提尔部的实力难有人敌,若是察哈桀真的决定与我大风部开战,这……恐怕不妙啊。” 殷慎行还是看着他,但却不说话,他是要等到约哲丹先托出自己的意思,然后再应对下来。虽然此时殷慎行如此镇定,可他心中也知如今的处境不妙,手上没有什么底牌,只能尽力在保证己方安全的情况来与约哲丹做小规模的周旋。 果然,约哲丹先将自己的意思托出:“看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帮助你们什么?”殷慎行谨慎地挑着语言,他还需要约哲丹吐露更多。 “当然有,因为你们是豫人,在这片土地上有超过十万个豫人,这是一个任谁都不能忽视的巨大力量,只要你们豫人军队出现在堪提尔部攻打我部落的时候,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虽然殷慎行也在心中推演出几个可能,但约哲丹的话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约哲丹竟然要北疆军帮助他的大风部。 “你确定?”殷慎行问道。 约哲丹点点头,说道:“确定,不过我也知道,选择你们豫人军队来为我大风部解围确实听起来很荒唐。但现在的局势便就是这样,我大风部不会是堪提尔部的对手,而如果拉上其他的羯胡部落难保不会反咬一口,这个时候反倒是你们豫人军队更加可靠些。” “可靠?”殷慎行不由得笑了,“我感觉这个词不应该用在羯胡人和豫人之间。” “但事实的确如此,豫人军队的加入足以分散察哈桀的仇恨,并且豫人军队要进入我们羯胡人的势力范围,绝不会带有过多的兵力,因为那会引起两方全面的战斗,大概带五千人就差不多了,人手足够并且可以威慑住一些羯胡部落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考虑得周全,不过让豫人来帮助你的部落,其他羯胡人又会怎么看?大风部又如何立足于此?” 约哲丹看样子并不担心这个,说道:“没有人会知道是大风部串通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会主动放出一些奴隶给你们收割,当然他们的穿着会是我们部落的服饰。在此之后,这片土地上的羯胡人只会知道堪提尔部与大风部交战的时候,豫人军队突然到来,趁着这个时机收获了不菲的战果,而又因为兵力没有压倒性的优势不得不取得一场胜仗之后退了回去。” “那豫人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堪提尔部与大风部交战的时候?” “很简单,羯胡人之中有奸细,但没有人会清楚是谁。” 殷慎行不禁点头说道:“果然好算计,不过我拒绝。” “为什么!” “原因很多,比如北疆军没有理由犯险进入到这里去帮助你们大风部,还比如羯胡人的内斗恐怕也是我们豫人喜闻乐见的。”殷慎行并不怕激怒约哲丹,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是很诚实,但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约哲丹的话语中也隐隐有着威胁的意味,毕竟现在殷慎行等人为鱼肉,约哲丹却为刀俎,众人的生命都在他的手中。不过约哲丹也自有分寸,语气还是比较缓和,不至于激怒对方。 殷慎行说道:“如果完全按照你这个计划进行,我大豫确实没有什么亏损,可也要担上不小风险,甚至反而会招惹到堪提尔部的大举攻击,所以你的计划只是为大风部解围,却对北疆军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那如果我可以以此为契机,斩落察哈桀的狼头,堪提尔部也会因此混乱,到时候趁势反攻过去,虽然不能保证全灭了堪提尔部,但他们再也不会是你们豫人的威胁了。”约哲丹虽然此时站在主导地位,但也没有直接压迫殷慎行逼他同意,反而是谈起了条件。 “倒下一个堪提尔部,再起来一个大风部?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并且你这次的计划真的就可以成功吗?再说我们在北疆军的地位也不高,没办法调来足够的兵马。” 约哲丹说道:“你们会办法的,而这一次只要察哈桀出来,我可以保证他绝没有机会再回去。要不然这样吧,你们只要将此事说与豫人的将军听,且看他的决定即可。” “好啊!”澹台衣抢着同意了,他心中做得好打算,等回到北疆六镇哪还管大风部的死活。 “痛快!”约哲丹双手拍得作响,接着说道,“那还请商量一下你们之中由谁会去通报。” “你什么意思!”众人带着怒气,约哲丹的意思分明是要扣下大部分的人做人质。 面对众人的怒气,约哲丹的表现还如平常,说道:“不要误会,只是你们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势,恐怕是很难脱离我们羯胡人的势力范围。而我也有心护送你们出去,可是如今我大风部也是自身难保。所以大概只能保你们一两人回去通报。” “哼!”众人虽然不满可也不知怎么反驳,约哲丹所言也的确如此,他们之中大多都受伤颇重,这几日很难受得了一路颠簸,而如果受到羯胡人的袭击,对方不需要多强就可以完胜他们。 “那我们怎么可以相信在帮助你大风部解围,吸引了堪提尔部的仇恨之后,你们对于留下的人不会不利呢?”薛望川说道,他们也的确有这样的担心,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看不透的羯胡人。 约哲丹想也不想,掏出一柄匕首,划开了手掌然后紧握起拳头,鲜血顺着掌纹线而滴下,高声起誓:“我约哲丹向天神起誓,如果面前的豫人可以为大风部解围而我却对他们不利,那便让我五马裂尸而死,魂魄也无法回到天神的脚下。” 能以天神起誓足以证明约哲丹所言可信,但他的誓言也留有一个余地,便就是豫人军队必须要赶来,并且还要成功地为大风部解围,否则这个誓言便不成立,殷慎行等人的生命还要掌握在约哲丹的手中。 看到众人还很犹豫,约哲丹又说道:“其实你们不用有担心和疑虑,这次对于你们豫人军队完全就是个博取功勋的机会。并且在此之后两大部落受损,甚至堪提尔部也会因此衰落,相信你们豫人也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少上许多侵扰。” “好!但我要事先声明,我们不是人质。”一直没有说话的霍英应了下来,其他人相互看着对方,也都默认了霍英这个决定。 约哲丹也预料到他们最后肯定会应下来的,掏出一张地图递给殷慎行,说道:“尽管放心,你们会十分安全的,我会让人在其他地方设个营地,你们可以在那里养伤。哪怕堪提尔部攻来的时候你们也不会受到波及。还有,你们的豫人部队可在地图上标志的地方集合,那里距离我大风部急行军大概有两日的时间。到时候我会提前放出训鹰到那里通知你们的军队,然后急行军两日便会看到堪提尔部与我大风部战得火热,这时候豫人军队奇兵冲击,不难将堪提尔部打得溃败,然后我大风部也会送出奴隶来给你们收割,接着豫人军队就可以满载胜果归去了,之后就由我大风部打理。” “你说的倒是很有自信,不过不会又像这一回似的吧。”澹台衣心中也有些不快,便随口说道。 约哲丹笑着说道:“只管放心,这也是之前计划的一个变招啊,终究是将察哈桀引出来。”说后又看着宗洛,直接将会北疆六镇通报的人选定了下来,“至于回去的人选就是这位小兄弟吧。” 宗洛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澹台衣手扶在宗洛的肩膀上说道:“不要紧张,只要回去与那位镇将通报此事即可,他们会妥善处理的。” 宗洛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的。 “我会让坎录带着人护送你出羯胡的势力范围,这期间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变故。”约哲丹说道。 宗洛握紧了拳头,这样要紧的事情落在他身上的确让他有些惊慌,可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暗下决心一定要顺利完成这个重任,保证殷慎行等人的周全。这也可以看出出宗洛性子的改变,一系列的遭遇也让他有了担当。 ------------ 第三十五章 进攻大风部 堪提尔部的金帐中,察哈桀一脸阴森,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帐中的其他人也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部落中派出去的百人队到现在没有任何音讯,想是已然遭到毒手。而为了保险起见暗中派遣的叼狼骑战果微薄到了极点,还带回了一个足够让察哈桀暴走的讯息,那些豫人竟然有羯胡人相助,并且据叼狼骑报告,以他们的经验看出了那些羯胡人实力不弱,不排除可能是大部落中的勇士。 忽然,一人快步走入帐中,向着察哈桀跪拜,口中言道:“遵照王的命令拷问那名豫人,已经从他口中逼问出来了。” “说!”察哈桀声音不大,却好似惊雷一般在帐中众人的心中炸响。 那人连忙禀报:“是大风部的一个王子找到他们,要合作将王引出去,然后大风部会以倾族之力围杀王,其心可诛!” 帐中其他人且惊且怒,原来是大风部搞的鬼,竟然敢有心要杀堪提尔部的王,这是对堪提尔部最大的挑衅,绝不能放过他们! 察哈桀腾地站起身来,面露狰狞,目露凶光,面前新换上不久的桌子又被他砸裂了,状如一头凶残嗜血的恶狼蓄势前扑,就要撕裂猎物。就是那时候他的儿子死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意散发出怒火。 “大风部!”这三个字从察哈桀的口中蹦出,带着无尽的怒火。 这时候又是一人快步进入帐中,一眼就看到察哈桀的如同发疯的神态,惊惧地将身子伏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又是什么事!”察哈桀低吼道。 那人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但同时也不敢怠慢地答道:“遵照王的命令,详查那些豫人近些天的踪迹,追查到了羊角部。他们曾受到过那些豫人的偷袭,虽然杀了一人但也让那些豫人补充了清水、更换了马匹,不过羊角部的王肯沃可瞒下了此事。我们觉得蹊跷便召集人手攻了进去,对羊角部的人进行拷问,最终得知了原委。” 然后这人就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察哈桀越听心中怒火便越盛,有人用狼牙项链假装堪提尔部王子来招摇敲诈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认为那些豫人中有人懂得羯胡语,用这办法来保证食物清水的补充,对此察哈桀也是十分愤怒,可原来这其中还有其他人的插手。肯沃可为了尽可能地保全部落也将无意中窥得的约哲丹身份说到了出来。 好个大风部,察哈桀感觉自己的血液不断地沸腾,甚至有将血管爆裂的趋势,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堪提尔部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这是察哈桀决不允许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察哈桀已经忍无可忍了,便要用自己亲自舔舐仇敌的鲜血来重振堪提尔部的声威,让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清楚,堪提尔部是最强势的,容不得任何人的半点冒犯。 “让部落的勇士准备好,明日出发,让大风部清楚惹到了我们堪提尔部的下场!让所有羯胡人都知道堪提尔部不容半点冒犯!”察哈桀也明知约哲丹的目的就要要引他主动出击,可如今的形势却逼迫着他不得不如此,而且他也并不在乎对手给他设下了怎样的阵仗,他有足够的实力让他自傲于可以面对任何威胁。 堪提尔部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了,五百名叼狼骑、五千千名奴隶战士,两万五千名骑兵,总共三万多人在察哈桀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往大风部去了。这样的实力足以扫平任何一个中小部落,便是大风部这样的大部落也不得不全力抵御。做为如今羯胡诸部中实力最强的堪提尔部战力也并不只有这些,只不过还要守御部落,防范有人会趁机而入。可即便如此,察哈桀也有自信带着这三万多名战士足够给大风部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不介意将大风部变成下一个赭色部。 堪提尔部自从击败赭色部后,不仅从赭色部得到许多物资,还囊括了赭色部的土地,实力大增。之后让人暗中联系豫人商队,花大价钱购买大豫精良的兵器甲胄,让堪提尔部战士的战力更进一步,这也是察哈桀敢于用三万战士攻打一个大部落的信心所在。 这三万人的军队一路上浩浩荡荡,气势勃发,附近的小部落闻之纷纷举部迁移,恐怕带着滔天怒火的堪提尔部的军队一路碾压过去,将他们如同臭虫一般随手捻死,相信这并不会花费堪提尔部军队多少时间。 总之堪提尔部到大风部的路途上一片通畅,连鸟兽好像都感到这气氛一般而远遁,没有半点踪迹。 大风部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但他们可不能像那些中小部落一般可以举部迁移,对大风部来说,损失部落的土地倒还在其次,部落的尊严却是会因此而大损,这是像大风部这样的部落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们也整顿部落中的勇士,准备力抗堪提尔部军队。也幸好察哈桀只是领了三万人来,虽然大风部也知道堪提尔战士战备精良,但也未必就是处于下风,做为羯胡中屈指可数的几个大部落之一,大风部也有着雄厚的实力。 大风部的王丘利吉一夜无眠,堪提尔部军队的逼近一直牵动着他的心,沉重得很,天刚蒙蒙亮丘利吉便召集部落中的将军,将一道道命令接连下达,将军们接到命令也纷纷去执行了,这些命令也大多是整备守御,协调部落中的部落等等,可以看得出丘利吉并不急于与堪提尔军队交战,是要先以防御为主。 交代所有事宜之后,丘利吉的心还是高高地悬着,他大风部有六万名可以上马打仗的男人,足足是此次前来攻击的堪提尔部军队的一倍,丘利吉并不认为这样的差距可以凭借稍好些的装备可以弥补,但他还是如此谨慎。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次领军而来的是堪提尔部的王,那个比最凶猛的狼王还要可怕的男人,察哈桀。 堪提尔部的军队很快便来到了大风部外,没有先安营扎寨,也没有先通话讨阵,三万人的军队在察哈桀的带领直接冲击向大风部,还好大风部有所准备,也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心中也惊讶于堪提尔部竟如此彪悍,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也勇于直面冲击一个大部落。 在堪提尔部汹涌的攻势中,虽然大风部有所准备也渐渐支撑不住了,饶是丘利吉那样的谨慎,也没有想到察哈桀如此野性,直接就攻了过来。三万人的冲击何其猛烈,之前所布置的防御虽然也起到了效果,可却不能挡住察哈桀的脚步,慌乱之间也只能一边继续抵御,一边向这面迅速地调遣人手。 “杀!”察哈桀一声暴喝,杀气凛然,随手砍翻了身旁大风部的战士,察哈桀身旁的人也受到他的鼓舞,同时喊出一声杀,手中的兵刃也凶猛挥砍,紧接着,一层层的堪提尔部战士接连吼出一声杀,他们的气势也随之上涨,冲击得更加猛烈。他们都已经清楚今日为何而来,就是为了用敌人的鲜血洗刷堪提尔部的耻辱,让敌人们知道挑衅堪提尔部会有怎样的后果。大风部战士所构成的防线摇摇欲坠,被堪提尔军队迅速吞食,坚持不了多久了。 “杀!”这次喊出这个字的不是察哈桀,也不是堪提尔部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大风部的王丘利吉,他知道堪提尔部如今势大,平时能不招惹便不招惹,可现在堪提尔部打上门来了,这是提着刀要斩落所有大风部族人的尊严,这样的形势下对于丘利吉来说,不再会有任何妥协,不再会有任何余地,所要做的便只有同族人一起,用手中的兵刃砍下堪提尔部这些狼崽子的头。 虽然察哈桀这样粗鲁地直接攻进了大风部,让丘利吉事先做下的防御只起到了拖延的效果,但丘利吉事先的安排并不止于此,部落中其他的部队迅速地向这边靠拢,奋不顾身地抵抗着堪提尔部军队。 丘利吉也是羯胡人中的英雄,早已有了威名,在这样的环境下血液也已经沸腾了起来,他一声令下,大风部的战士转守为攻,反冲了过去,而丘利吉也是带着大风部其中一支精锐部队,两千名大风骑向着堪提尔军队冲去。 察哈桀也感受到了大风部的变化,不过这样正合他心意,自从击垮赭色部后,他的大刀还未饮噬过一滴血,早已经饥渴难耐,看来今日他的大刀可要开荤了,绝不会轻易满足的。 而在大风部外的远处,出现了一支骑队,领头的正是约哲丹,他远望此刻正在大风部中发生的战斗,不禁叹道:“紧赶慢赶,以为能在堪提尔部发起攻击之前赶上,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察哈桀这头老狼的野性啊。” “王子,堪提尔部这么早便发起了决战,可那些豫人怕是连部队都没有集结啊。”约哲丹身后的人担心地说道。 约哲丹却没有担心:“这可不是决战,察哈桀便是再狂妄也不会妄想一战就可以平定下状态无损的大风部,这只是察哈桀心中的怒火太旺盛,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暂时释放些他的怒火。放心,豫人军队终究会赶来的,堪提尔部军队也会因此而败,倒是你们要准备好了,定要围杀掉那头老狼!” “是!”约哲丹身后那百余名精锐骑兵一同应道,而约哲丹的眼中也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瘆人的凶光,只是没有人看到。 ------------ 第三十六章 重创丘利吉 察哈桀威猛凶狠,无人可挡,大刀所到之处,血肉纷飞。他身后的五百叼狼骑也各个悍勇,跟随着察哈桀不断地冲击深入,也是他们实力过于强悍,竟渐渐地与大部队分离开来,一头扎入大风部的人群之中。不过即便如此,察哈桀与叼狼骑还是不减凶猛的进攻,完全没有考虑他们的处境,四周的都是大风部的战士,不过这对他们没有影响,砍杀起来倒是感觉方便了许多。 能让察哈桀和他的叼狼骑这样嚣张的攻击,并不是因为大风部的战士实力低微,而是察哈桀和叼狼骑实在是太厉害了,对于普通的大风部战士完全就是碾压的态势,杀得兴起,气势更盛。 丘利吉心中恼火,连忙带着大风骑赶来,冲着察哈桀就过去了。 察哈桀见状,哈哈大笑,说道:“放丘利吉进来,我要好好修理他!”从这话可见他的气焰多么嚣张,明明周围大风部的战士不知多过他的叼狼骑多少,可他却是好像将丘利吉围住一般。 叼狼骑听得察哈桀的命令,止住冲击的势头,一小部分人抵御周围的大风部战士,其他的叼狼骑这是向着两千名大风骑迎了上去,只是放丘利吉一个人过来。 丘利吉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面对这样的情况哪有退缩的道理,反而加快马速向着察哈桀就过去了,待到近前,借着马势便挥出一刀,这刀势头凶猛,带着破空声便向着察哈桀的头颅去了。 察哈桀冷哼一声,对于这样的攻势不以为然,抬刀便将丘利吉的攻势封住了,两刀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可想而知刀势有多么猛烈。丘利吉眉头皱起,心道这察哈桀果然是名不虚传,自己的全力一刀,竟被他这样简单的挡住,而自己的手臂反倒是有些酥麻感。 察哈桀封住这样的刀势也并不是随手而就的,他活动了几下手腕,显然刚刚硬生生的封住丘利吉的刀也让他的手腕有了些许不适,不过这对于他没有任何影响,仅仅是活动了几下便恢复了正常。 察哈桀笑了,不过他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如同一头狼王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下一刻就要猛扑而上,用爪牙撕碎猎物后再吃进肚子中,然后用血红的舌头舔掉嘴角的鲜血,再去寻觅下一个猎物。 “丘利吉,你是个人物,与你战斗想来也是十分爽快的事情,来吧,我要将你的头颅割下,它会成为伟大的堪提尔部王察哈桀的战利品,我会好好收藏的。” 丘利吉怒火中烧,做为大风部的王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他说出这种话,以往说出这样话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刀下,而丘利吉也不会给察哈桀以特例。 “堪提尔部的老狼!该是我将你的头颅割下,我会将它悬在我大风部的门前,让所有人看到你的下场。” “好好好!看来这将会是一场争取头颅的战斗了。”察哈桀感到自己十分兴奋,甚至好像都听到了自己的大刀在嗡嗡作响,催促着他赶快将丘利吉的头颅砍下来,看来自从上次痛饮了赭色部王的鲜血之后,它喜欢上了这种味道,这次面对大风部王自然是不肯放过。 两个部落的王又战到了一起,刀兵相交声不绝于耳,都致要对方于死地,招招歹毒,刀刀凶狠。在这样的混战中能让他们二人这样一心一意对搏,完全是因为叼狼骑的悍勇,他们以极其劣势的人数却抵御住了大风部的攻击,就是两千大风骑也跟他们纠缠在了一起。单论个人实力叼狼骑便要稍微胜过大风骑一些,而堪提尔部强势之后,叼狼骑的装备更是水涨船高。整个羯胡诸部都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在装备上与他们相比的。而叼狼骑如此强悍还有另一个因素,他们就如同狼群一般,人越多爆发的战力越强大,,所以这些叼狼骑在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并没有露出颓势,顽强地阻挡住了他们。 不过就算叼狼骑再怎么强悍,在人数的压制下终究不会一直这么坚挺,现在所要看的就是在叼狼骑所构成的防线被突破前,察哈桀与丘利吉的战斗是否可以结束,或是堪提尔的人马能否突进到他们这个地步。 厮杀声在大风部中越激越高,没有停息的意思,战斗便就这么一直残酷且血腥的拼杀下去,所有人的杀意都被这样的环境点燃了起来,熊熊燃烧。 察哈桀与丘利吉二人战得正酣,双方你来我往,好像四周那激烈的战斗与他二人无关,现在眼中只有对方,心中也只有将对方杀死这一个信念。 察哈桀双眼血红,那是他的战意在沸腾,杀意在燃烧,看着丘利吉的同时心中也渴望着让他的鲜血溅洒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察哈桀竟感到了舒畅,身子不由得一个激灵,露出破绽差些让丘利吉得手。不过这之后察哈桀攻势更猛,脸上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仅这笑容就让丘利吉莫名地感到极大的威胁。 “与那些卑劣的豫人合作!”察哈桀突然一刀狠狠地落下,十分迅猛,情急之下丘利吉只能双手握刀抗下,他没想到察哈桀的力量在这瞬间又有显著的提升。察哈桀的力道好像可以开山裂石一般,双臂剧痛之下的丘利吉差些被打下了马,还好经验丰富的他在格挡的同时也调整了身形,这才没有被打下马去。 “冒充我的儿子!”还没等丘利吉喘匀一口气,察哈桀的刀又来了,丘利吉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硬抗,这一下他觉得那口气在胸口激荡,难受极了。 “灭我的百人队!”又是一刀,直接劈得丘利吉喷出一大口血,察哈桀的实力竟如斯恐怖。 连续三刀之后,察哈桀却停下了,高举着刀,血红的双眼盯着不断咳血地丘利吉,说道:“不是要将我引出来围杀吗?我给你们这个机会,来吧,来吧!” 说完这句话察哈桀才将这一刀重重落下,刀还未至,一股刀风竟让丘利吉感觉好像割裂了他的面目,鼓起最后的勇力,手中持刀再次挡了过去,而察哈桀这一刀也没有什么变化,完全只是直劈下来。 两刀又一次的相撞,不过这次丘利吉再也坚持不住,两手虎口全部震裂,刀也直接被磕飞出去,而他自己也被击落马下。 察哈桀催马上前便要补上一刀,取回他的战利品,可这时候几名大风骑及时赶到,奋力要挡住察哈桀,原来那边叼狼骑在成倍地耗费气力之后,防线开始出现了漏洞,就有大风骑先冲了进来,正好救下他们的王。 察哈桀面对这几名大风骑还是攻势连连,甚至还劈杀了其中一人,威势展开之下逼得这几名大风骑不由得退开,可这个时候丘利吉已经大风骑救走了,看来察哈桀是拿不到他的战利品,不过看样子他并不在意,战得痛快对于他才是最重要的。 叼狼骑实在是顶不住了,纷纷撤到察哈桀身边,而察哈桀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看得清现在的局势。他的军队初来没有做任何整顿便做了全军攻击,状态自然是比大风部的战士上升得快,可是陷入这种缠战之后,状态下落的也较快。大风部的战士则是由于在守卫部落的信念不断地提升着气势与战斗的强度,如果这样的缠战一直持续下去,无疑是堪提尔部军队不利的。 察哈桀当机立断,带着叼狼骑反冲回去,与大部队会合,然后一同撤离。大风部的战士自然是不肯舍弃,咬着堪提尔部军队的尾巴追击了上去,不过察哈桀也做了准备,在部落的大门处留下了五百名奴隶战士给大风部吃掉。 堪提尔部军队正是趁着奴隶战士给他们争取的时间摆脱了大风部的追击,而大风部的战士由于他们的王受了重伤,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追击,因为堪提尔部摆脱之后完全可重整阵型来迎击他们。一时间没有了首领的大风部也放弃了追击,不过却没有放松警惕,唯恐堪提尔部又打一个回击,所以迅速重整防守,严阵以待。 而重伤的丘利吉赶忙送到巫萨的帐中进行救治,还好是保住了性命,不过身体虚弱得很,想要完全恢复至少都需要的半年的时间,显然堪提尔部军队是不会等待这么久的,所以以丘利吉如今的状态根本就不能指挥大风部抵御接下来的攻击。 巫萨帐外焦急等待的大风部将军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眉头皱成一团,王重伤难愈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这对大风部战士的士气是会有极大的打击,而现在部落外还有强敌正在窥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动下一次的进攻。 巫萨从帐子中走了出来,将军们马上来到巫萨的近前,焦急但不敢放肆地询问王是否下达了什么指令。 巫萨说道:“王只说要见大王子。” 将军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为难地说道:“据说大王子在半个月前便出外狩猎,至今还未归啊。” “去找!”巫萨铁青着脸说道。 ------------ 第三十七章 愚蠢的大王子 堪提尔部军队在这一次的攻击中占到了不小的便宜,最重要的就是察哈桀重创了大风部的王丘利吉,这绝对是大风部最大的打击。也因此察哈桀反而是不着急进攻了,他要等到大风部的战士都知道他们的王如今的状态,从而士气下降,到时候堪提尔部军队的进攻便会更加顺畅。 这三日来察哈桀也只是派出小股的骑队,在大风部一箭之地外巡弋,给予对方以压力,而自己则是在大帐之中与堪提尔部将军大口地喝着烈酒,大块地吃着肉食,眼前都是曼妙女人在唱歌跳舞,好不快活,丝毫不担心大风部会突然反击。 堪提尔部的战士们也很快活,夜夜升起篝火,烤着牛羊,高唱着羯胡人的歌。 在反观大风部的战士,他们每夜都可以看到那边的营地火光要天,还听到嘶吼高亢的歌声和嘈杂的呼喝声,心中自然是不平静。还有人向将军请战,要趁着堪提尔战士狂欢的时候突然袭击,不过大风部的将军担心有诈,不敢轻易下决定。 其实大风部的将军的担忧是正确,堪提尔部军队只是外松内紧,如果大风部真的派了一支部队偷袭,必然会失败,同时也要损兵折将。可是这样一来,大风部的战士心中郁郁之气积压在心中得不到施放,只能忍下去,这对于他们的士气又是一次打击。 此时堪提尔部的大帐之中,察哈桀正与将军们畅快地喝酒吃肉,帐子中央是一群曼妙的女人摇曳着她们水蛇一般的细腰,翩翩起舞,惹得那些将军们淫笑连连,若是这是在自己的帐中,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报!”一名堪提尔部的战士不经任何通报就进入到大帐之中,然后向着察哈桀跪下行礼。 那些正在跳舞的女人们也是知趣,连忙撤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正看得兴起的将军们微微皱了些眉头,觉得有些扫兴,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满,因为这名战士敢于这样直接入帐,必然是有重要的情报要通报给王。 “说。”察哈桀依旧在大口地喝着烈酒,看样子就算现在大风部攻过来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那名战士说道:“大风部有了异动,大概有一万人突然离开,不过并没有向我们这边攻来,而是向东面去了,具体原因还不明了,要等到在大风部中的细作将信息传出来。” 周围的将军们很是惊讶,在这个关头大风部突然有这么多人离开,不知目的为何,这不得不让他们心存疑虑。 察哈桀也有些惊讶,凭他的经验一时之间竟也猜测不住大风部的目的,不过他也只是觉得大风部的举动有趣,并没有任何担忧,反而这样一来他攻击大风部的阻碍自动消散了许多。 “退下吧。”察哈桀一挥手说道。 那名战士再施一礼,便退出了帐子。 将军们心中疑惑不减,原来心中的兴致几乎都已经没了。可察哈桀却看着一旁的那些女人,说道:“怎么?不想跳了?” 察哈桀的语气平平,不过却吓得那些女人胆战心惊,不过她们也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赶忙来到帐内的中间,继续起舞。 没过多久,帐内又进来一名战士,跪在地上拜道:“王啊,大风部中的细作传来情报,丘利吉重伤,无法再指挥大风部,所以将大风部暂时交到大王子的手中。而就在昨日,刚回来不久的大风部的大王子突然整顿了一万人马,其中还包括一千名猎鹰骑。用意就要迷惑我们,然后再绕到我军身后,两面夹击。” 噗嗤,帐中的将军们实在是忍不住了,笑了出来,这是哪家孩子想出来的‘妙计’。且不论大风部大王子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算他带着军队绕后来夹击,这茫茫荒原上毫无障碍,堪提尔军队又大多是骑兵,随时可以抽身而走,所以大风部大王子所做的也只是带有了一万名人马而已。 座中的一位将军笑着问道:“他们的大王子蠢,可部落中的将军也该明白这调度分明是昏招啊。” 跪下的战士答道:“大风部的许多将军也都强烈反对,可奈何如今大风部都要听大王子的指挥,而大王子也决意如此。将军们又要去找他们的王,可是丘利吉又陷入昏迷,没得奈何,只得听从大王子的调度,不过大风部的将军们也有应对,除了大王子点名要的猎鹰骑外,其余都是由奴隶战士和实力较弱的战士凑成了一万人给大王子。” “大风部的王子?就是那个神箭手?”察哈桀倒是听说过这个人。 座中的将军们也都笑着点头,有人还说道:“没错,就是那个射箭很准,但是其他的却是一塌糊涂的废物。” “既然有那样的箭术也不可以说是废物,而且丘利吉只是身体遭到了重创,脑子相信可没有被我打傻,他既然选择了大风部的大王子,必然是因为那小子是有什么为他所看重的。”虽然察哈桀口中这么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并不在乎敌人有什么手段,自己的目标就在那里,冲过去拿来就好了,不管什么察哈桀都不认为可以阻挡得了自己。 察哈桀一口饮尽一壶酒,露出野性的笑容:“明天也该活动活动了。” 帐中的将军们听到明天终于可以攻击大风部了,一个个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那里了,这几日虽然天天美酒喝着,美人看着,很是快活,但对于他们这些生来就要不断地用鲜血来沐浴己身体的战士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在战场上拼杀来得爽快。 与堪提尔部营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风部,尤其是大风部的将军们,心中惴惴不安。本来双方对比,他们并不处于下风,反而还占有优势。可没想到察哈桀如此彪悍,上来直接便冲击大风部,还将他们的王击成了重伤。而王所选定大王子行事太过于胡闹,不顾所有将军的反对,硬是要带走一万人马,这样一来大风部中又群龙无首。至于大王子所带走的人马虽然除了猎鹰骑外其他人的战力都是在部落中最弱的,但那毕竟也是整整一万人啊,形成的战力也不可忽视,将一个中等的部落攻下来没有什么问题,可现在却让大王子领出去白白遛地马。 “王醒了。” 有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众位将军,将军们既惊喜既可惜,惊喜的是王从昏迷中醒来,虽然身体必然还是虚弱不能指挥部落,但可以重新选定另一个人来指挥部落抵御堪提尔部军队。可惜的是王没能早些醒来,否则的话也不会任由大王子带走整整一万人,现在要是再去追,恐怕以大王子顽劣的性格也未必会将人马领回来。 将军们全部来到了巫萨的帐外,但也不敢放肆,要先烦劳巫萨看王现在的状态是否可以将此事告知,如果可以的话还要烦请巫萨代为通报,毕竟如今局势艰险,拖上一分便有十分的凶险。 巫萨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同意了,转身回到帐子,将将军们想要让他转达的事情直接便告知了丘利吉。 此时趴在床上的丘利吉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涣散无神,可即便如此巫萨也知道他现在的头脑还是清晰的。 丘利吉听后半天没有说话,而巫萨也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忽然,丘利吉微微张开了些嘴,巫萨连忙过去,低头将耳朵凑到丘利吉的嘴旁,这才能听到丘利吉断断续续,飘飘忽忽,微弱到了极点的声音。 “我一直……认为他……虽然胡闹……但他的心志却……如同雄鹰一般……任谁……也压不住……将部落交到……他的手中……会是正确的……选择……咳咳……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他羽翅……还没有成长到……咳咳……可以助他展翅翱翔的地步。” 如此虚弱的丘利吉竟然说出了这么多的话,看来是他对大王子十分失望。原来很多人就曾说过大王子性情顽劣,喜爱玩乐,不足以承担整个大风部的未来。可是丘利吉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将来必是雄鹰之才,将会带着大风部走向辉煌,一直以来的表现只不过是像个贪食的雏鹰罢了。所以这次丘利吉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让大王子来指挥大风部来抵御强敌,他认为大王子已经成长起来了,只需要一个机会便会展翅高飞,可是…… 丘利吉突然表情痛苦,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鲜血从口中不断地被咳出。 巫萨连忙轻拍着丘利吉的后背,半晌丘利吉才止住了咳血,面色更加难看了,只这一会儿的时间出得汗就已经湿透了衣裳。 巫萨找出一身新衣裳,小心翼翼地替丘利吉换上,同时还说道:“王的眼光不会有错,大王子会是翱翔在天际的雄鹰,只是还需要些时间。”巫萨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不知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为了安慰丘利吉。 “部落暂时……由希卜指挥吧。”缓了好半天丘利吉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之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一点气力了。 ------------ 第三十八章 希卜指挥的防御战 在大风部中,他们的王丘利吉的威信是无可置疑的,其次便就是希卜。他从小便跟随在丘利吉左右,随着丘利吉出生入死,积累下无数战功,自身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在大风部中很有威信,之前将军们就都认为丘利吉重伤之后便会将抵御堪提尔部的重任交到希卜的身上,可没想到竟然交给了一向顽劣的大王子。果不其然,大王子上来就是一个昏招,现在人又轻易地离开了大风部,还好他们的王及时地重新选定希卜,这才稍微稳住了军心。 希卜之前对于丘利吉的决定心中也暗生过不满,在他看来大王子只是徒有高贵的血脉,本人却是个十足的庸才。这一生若只是带着随从打猎游乐还好,若是要继承大风部,成为大风部的王的话,那么希卜很是担心大风部会不会在他的手中衰落。而一直以来为了大风部洒热血的希卜绝不愿意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之前就多次向丘利吉进言,要从丘利吉其他几个聪慧的儿子选出一人来继承大风部,可每次都被丘利吉驳回,看得出丘利吉对于大王子有很大的期许,这也让希卜搞不明白为什么。 这次大王子辜负了他的父亲的重托,致使一万人马白白流失,对于大风部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在希卜看来,这件事有弊也有利,至少在王那里应该也明白了大王子是不可重用的,等到局面平稳之后,世子的人选应该将大王子排除在外了。 在接受这个重任之后,希卜立刻下达了几个早已经计划好的调度指令,这些调度本是准备呈交给大王子的,可大王子的决定下的更快,更决绝,直接就带着一万人走了。 希卜意识到大王子调度如此多的人马离开,必然是不会瞒过察哈桀那头老狼的,而察哈桀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再做一次攻击,虽然未必会是决战的态势,但猛烈程度定是不可轻视,所以他加紧加强守备,让战士们将警惕程度提升到最高。如果推算的没有差错,明日堪提尔军队就会展开攻击。 一夜紧张的准备过后,大风部与堪提尔部的战士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等到天明就是又一场厮杀的开始。 纷乱的马蹄声在这片土地上响起,谁可以感受到大地的震动,也可以感受到杀气渐渐地要遮盖住天空。 察哈桀带着他的军队向着大风部再一次冲来,举着长刀,折射出的寒光好像让太阳都失去了光辉。骑着骏马,冲击的气势好像凝固成了一柄重锤就要狠狠地砸在大风部的头上。 而大风部在希卜的带领下,也建立了足够坚固的防线,部落中还有许多部队正在待命,随时准备冲上前去支援己方的防线。 面对堪提尔部军队凶猛的冲锋,大风部战士在希卜的带领下,没有任何惧怕,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越来越近,黑压压一片的堪提尔部军队。 “拉弓!”希卜经验老道地用眼睛测算着距离,当堪提尔部军队进入预警范围内的时候便高高举起一只手大声喊道。 希卜心中不敢大意,眼睛紧紧盯住气势汹汹冲来的堪提尔部军队,突然举起的那只手猛地往下一回,口中也大喊着:“射。”大风部战士将搭在拉满弓弦的弓箭上的箭矢射了出去,然后又用箭囊中掏出一支箭再搭在弓上,同样拉满然后再放出去。他们就是要在堪提尔部的骑兵们杀到近前之前,射出尽可能多的箭矢。 堪提尔部的骑兵们速度很快,没等大风部的弓箭手射出多少箭便已经要到大风部的大门前了。虽然有一些同伴被射落马下,但他们并不在乎,现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冲进大风部,然后将所有能看到的敌人都尽情斩杀,然后将他们的头颅挂在自己的腰上,以此来夸耀自己的勇武,彰显自己身为战士的荣耀。 不过这一切必须先用他们的命去搏,而那些被射落马下的战士却全都已经退出这场战斗了。因为在这样的冲锋之下,没有人会减缓马势,反而是纵马飞奔,所以被射落的战士哪怕没有因此而死,但却要被之后同伴的坐骑践踏,许多人都是因此而死,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侥幸活下来,不过怕是身上的骨头会有多处断裂。 看到堪提尔部军队近前,希卜虽然满脸凝重,却也没有紧张,有条不紊地做着调度。毕竟这都是事先想到的,谁也不会认为仅凭弓箭就可以挡住堪提尔部的军队。 弓箭手纷纷退后,大风部的战士们手持兵刃,站在简单的防御工事后面,严阵以待。 堪提尔部骑兵们看到大风部的战士站在那里,就如同恶狼见到了猎物,双眼透出残忍兴奋的目光,催促着战马尽快赶上前让自己品尝到鲜血的滋味。可还没到近前,最前面的堪提尔部战士的战马突然向前倾倒,便将马上的战士也掀了出去。 这是希卜事先设置好的绊马索起到了奇效,这绊马索是豫人的物件,羯胡人交战中极少出现,一是羯胡人更喜欢直接的碰撞厮杀,二是因为羯胡人的战斗大多都是野外,绊马索适合使用的环境几乎没有。而希卜竟然备有绊马索,并且成功运用到这场防守战之中,可见他也不简单。 因绊马索倒下了不少的堪提尔部战士,并且延缓了堪提尔部军队冲击的势头,但他们冲击的脚步却并不会因此停止,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便冲了过来。对于他们,等待厮杀的时间太长了,被压抑住的兴奋在这个时候全部迸发出来,一头扎入到大风部的战士之中,状若疯狂地砍杀。 希卜看着心都疼了起来,毕竟那些阻挡堪提尔骑兵的可都是部落中的好男儿,如果不是大王子执意要带走了一万人,将军们没得奈何,只能用奴隶战士和实力最弱的部队凑出一万人交给大王子的话。否则现在用血肉挡住堪提尔骑兵部冲击的就应该是那些奴隶战士。 希卜马上将脑海中的懊恼挥散掉,不让它们影响到现在自己的指挥,现在的局势可是容不得半点疏漏啊。 堪提尔部的骑兵不断地冲击,不断地砍杀,杀意已然沸腾,刀口也已然舔舐到了鲜血,但他们并不满足,还有这么多的敌人呢,必须要将他们全部砍杀。堪提尔部骑兵杀得兴致高昂,却也没注意到冲击的势头已经几乎停滞,这都是因为大风部的战士拼命地抵御着他们,甚至是不惜失去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成果。 希卜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立刻下达命令,让蓄势等待的部队开始出击。 只见大风部也开始发力了,在堪提尔部军队的两侧出现了众多大风部骑兵,气势汹汹的举着刀冲向他们,局势瞬间发生了改变。希卜用部分战士的牺牲拖住了堪提尔部军队的势头,再在此刻让一直隐忍的部队从两侧夹击,大风部的骑兵瞬间爆发出战意,气势如虹,猛地冲击着堪提尔部军队。而堪提尔部军队两侧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形成防御态势便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时间处境从刚刚直接跌落了下来。 如今形势对于大风部大好,希卜虽然没有放下警惕,但也没有谨小慎微,知道这种情况就要不断地猛打,让堪提尔部军队缓不过气来,这样可以不断地消耗堪提尔部军队的人数和士气,至于大风部虽然被大王子要走了整整一万人,但在战士数量上还是占有不小优势,再加上现在是在他们的大风部内战斗,战士们守卫部族的决心更能激发出他们的斗志。所以甚至说不定就可以在这一战击败堪提尔部军队。 希卜念及此,又将大风骑派了出去。战场上有了大风骑的加入,大风部战士更是如虎添翼,拼杀得愈加凶猛,局势也慢慢地倒向了他们。 正在拼杀中的察哈桀也意识到了现在的局势,不过他并不担忧,反而竟露出了笑容,自语道:“希卜果然也是个人物,不过这样一来就更有意思了。” 察哈桀扬起刀,对着身旁的叼狼骑吼道:“跟着我!”说后一马当先,冲杀了进去,而叼狼骑一同大喝一声,气势惊人,随着察哈桀便往里冲杀。 察哈桀就如同一头狼王带着狼群一般,让叼狼骑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好似一把尖刀插进到了大风部的阵型之中。这让大风部的战士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种情势之下,察哈桀非但不与大部队在一起抵御大风部的攻击,反而是舍弃了大部队,只带着叼狼骑猛冲进去,这分明是致大部队和他都于凶险的境地。 希卜也十分惊讶与察哈桀的举动,但不敢大意,调派部队往察哈桀那里去,就要趁此机会围杀了他。 面对察哈桀和四百名左右的叼狼骑,希卜是整整派出总共五千人的部队去要围杀,足以看出他是要决心将察哈桀斩落在这里,虽然他也知道即便如此,斩落察哈桀的可能也并不大。 ------------ 第三十九章 一桩杀神 希卜虽然做了十足的准备对付察哈桀,甚至看到察哈桀要继续冲击,更是直接就派出五千人要去围杀。可希卜认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应对,但察哈桀的表现却超乎他的想象,他都不禁自问视线之中那个面带狰狞,鲜血染身,手持大刀不断砍杀的男人是否还能称作是人,分明就是一桩杀神啊。 只见察哈桀在大风部的战士中冲杀,有如无人之境。身后的四百名叼狼骑也是凶残,随着察哈桀冲杀,每人的刀口都已经染上了鲜血。 希卜所调派的那五千人也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将察哈桀和叼狼骑围住,然后再全力击杀。因为察哈桀实在是太迅猛了,带着叼狼骑毫无规律在大风部的战士中冲杀,分明是随意地选择冲杀的路线,就如同在自己部落中游走一般。 这就造成了察哈桀和叼狼骑四周分明都是大风部的战士,可却怎么没有能围住他们的态势,反而让察哈桀和叼狼骑越杀兴致越高。堪提尔部的大部队也受到他们的王鼓舞,气势重新爆发了出来,拼杀得也更加激烈了。 希卜也有些后悔那么早就将大风骑全派上去了,否则用大风骑去对付察哈桀,虽然不能保证可以围困住他,但至少还可以纠缠住他。不至于让察哈桀带着叼狼骑搅乱大风部的部队,并持续地给堪提尔部军队以激励。 就在希卜思索下一步要如何的时候,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有些惊讶,连忙向四周张望,可却看不出是谁会在这种时候叫他。 “刚刚有人在叫我?”希卜问身旁的人,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 还没等身旁的人回答,希卜便又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希卜!出来与我一战!” 希卜终于确定他没有出现幻听,的确有人在叫他,而叫他的人正是察哈桀。察哈桀一人的吼声竟然在如此嘈杂的战场上还可以清晰可闻,。 希卜心中也有些惊讶,虽然部落中肯定不免会有其他部落的细作,可没想到昨天王才指定他来指挥大风部,而察哈桀这么快就知道。 该死的败类,希卜心中暗骂一声,可是那边察哈桀并没有放弃,还在大喊着。 “希卜!出来与我一战!难道不敢吗!” 希卜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如果他不去应战,那察哈桀肯定还会奚落他,而堪提尔部军队也因此士气大振,大风部的战士则会士气低落下去。羯胡人的战斗便就是这样,崇尚的就是勇武,如果避而不战必然是对己方士气的一个打击。 希卜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没有移动脚步。察哈桀的勇武已经可见一斑,连大风部的王都被其重创,希卜可不认为自己可以敌得过,就是排出羯胡诸部所有的英雄,单打独斗也未必会有人胜得了察哈桀。所以希卜如果被察哈桀激得应战,那结果很有可能当场被其斩杀,这样一来也是对大风部战士的士气有所打击,更重要是大风部又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恐怕堪提尔部军队会一鼓作气,直接平定了大风部。这样的结果是一直视部落为生命的希卜不能接受的,也是愧对于丘利吉的重托。 所以虽然希卜因为自己没有应战而感到羞愧,但为了部落还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也努力无视察哈桀的挑衅,继续根据局势做着调派。 可希卜可以无视察哈桀的邀战,但其他人不能,就这样堪提尔部军队士气越来越高涨,在人数不成优势的情况将局势又逆转了回来,这全都是因为无人可敌的察哈桀。 到了现在这个境况,希卜不得不将余下的所有预备部队全部派出去,趁着堪提尔部军队还没有完全起势,要将优势重新攥回到自己手中。 察哈桀虽然可以以一己之力提升己方的士气,但也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改变战局,所以大风部又一支生力军的加入,给堪提尔部军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毕竟他们已经持续战斗了很长的时间,气力消耗了许多。 察哈桀在这个时候长刀一摆,带着叼狼骑又杀了回去,与大部队会合,然后下令撤出大风部,在他看来这场战斗的意义已经达成,再拼杀下去也只是无意义的消耗。 堪提尔部军队在察哈桀的带领下且战且退,希卜看出察哈桀的意图,立刻让己方战士追击,咬住对方的尾巴尽可能地收获战果。 但察哈桀故技重施,又留下了五百名奴隶战士堵住大风部的大门,他对于奴隶战士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抛弃,在他看来奴隶是最容易补充的,无论是用毛皮去换,还是更直接地推平一个部落,都很快可以再凑足所需的奴隶战士。而这些明知自己没有生还希望的奴隶战士也不得不听从察哈桀的命令去送死,因为他们很难逃脱,而就算他们侥幸逃脱了,以堪提尔部的实力也不难将他们捉拿回来,到时候恐怕受到的折磨还不如直接在战场上死去。奴隶战士唯一摆脱这样困境的方式只有在战场是拼了命的搏杀,积累到一定的战功部落才会免去他们的奴隶身份,让他们可以受到部落战士同等的待遇。 可现在显然这些负责断后的奴隶战士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面对着双眼杀得发红的大风部战士,他们也只能用血肉之躯延缓住对方的脚步,然后自己便可以长眠于此,对他们未必也不是一种解脱。 大风部的战士快速地追赶着堪提尔部军队,那五百名奴隶战士并没有阻碍他们多少时间,几乎是一次冲锋就将奴隶战士尽数击杀。看这个势头,大风部完全可以在堪提尔部军队回到营地之前紧咬住他们的尾巴,重新再开始一场战斗,这对于堪提尔部军队是比较不利的。 但察哈桀显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与叼狼骑都是在大部队的最后面,这时候一带缰绳,又带着叼狼骑反冲了回去,而堪提尔部的大部队并没有跟着回击,一直往营地退去。 大风部的战士们没有想到察哈桀竟然仅带着叼狼骑就敢反冲过来,这次可没有堪提尔部大部队的牵制,这个男人真的有如此彪悍!就在大风部战士惊讶的同时,察哈桀带着叼狼骑已经冲了进来。 那察哈桀本身就好像带有一种让人从心底战栗的气场,三尺长的大刀横劈过去,任谁都要下意识地躲闪,而但凡有鼓起勇气直面相交的大风部战士,无一意外地兵刃都被磕飞,虎口震裂,可还没等到自己感受到疼痛的时候,察哈桀的大刀就又一次的到了,而这次便直接收割下一个头颅。 察哈桀对于自己割下的头颅没有收下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些战士头颅的分量不足以成为他的战利品,便任凭它们滚落在地上,然后在马蹄的践踏下成为一滩红白相间的肉泥。 仅仅一个察哈桀就给人以无人可挡的感觉,再加他身后的叼狼骑,更是威势惊人,竟从大风部的军队中反冲出一条道路来,大风部的战士想要夹击他们,但都被硬生生地逼了回来,偌大雄厚的大风部军队如薄纸一般竟被撕裂。就连那边的希卜都几乎是看呆了,他也是半生戎马的战士,在羯胡人的战斗中也不乏只带一支骑队便反冲入敌军之中的英雄。可希卜却从来看到过像察哈桀这么夸张,这么勇猛的。仅仅带着不到四百名的叼狼骑,反冲上万人的大军,并且犹入无人之境,杀到之处人人难以延缓住他们的势头,希卜也不得不承认察哈桀就是杀神临世。 希卜也知道现在不是叹服察哈桀的时候,这个杀神是大风部的敌人,必须将他击杀,否则对于大风部是极大的威胁,希卜宁可堪提尔部军队再增加一倍,也不愿其中有一个察哈桀。希卜立刻下令放弃追击堪提尔部大部队,收缩本部军队,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围杀掉察哈桀。 大风部收缩阵型之后让察哈桀也陷入了麻烦,因为周围敌人队列实在是太厚了,势头也无以为继,不过察哈桀反冲过来也只是要延缓住大风部战士追击的脚步,事实证明他已经成功,仅凭他和身后不到四百名的叼狼骑就做到了。 “再多人又如何!我察哈桀说来便来,说走就走!倒是希卜你何时敢与我一战!难不成大风部除了丘利吉之外再无男人了吗!” 察哈桀大声地嘲讽,也不顾自己还在重围之中,而大风部的战士们听到果然心中火气,更加坚定地要围杀掉察哈桀。 希卜心道不妙,察哈桀果然不知是勇武过人,就连对局势的把控也十分了得。他这样的嘲讽虽然让他的处境更加困难了,但如果他真的可以突围而出的话,那无疑是对大风部士气一个极大的打击。可希卜现在能做的只是希望可以成功围杀掉察哈桀,其他的也做不出什么调派,因为他手中也没有任何底牌了。 ------------ 第四十章 大风部低落的士气 察哈桀最终还是成功的突围而出,大风部的战士也不肯就这样地放过察哈桀和他的叼狼骑,依旧在他身后紧紧追赶。可是堪提尔部的大部队已经回到营地整顿完毕,派出一支部队接下察哈桀和一百多名突围出来的叼狼骑,然后一阵箭雨射向追赶而来的大风部战士。 这样一来,大风部战士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是否该退回部落。如果还一直向前冲的话,肯定能突破箭雨,但之后又会是一场大战,难说会不会直接演变成决战。反正局势是对大风部的战士不利,他们的士气已经下降,而且对方也整备好部队准备迎敌。 还好希卜及时下达了回撤的命令,他也是不敢赌上一把,唯恐攻击失利之后,察哈桀再带着堪提尔部军队反扑过来,那样子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大风部战士谨慎地一队一队撤回部落,察哈桀也没有再下令出击,看来今天的战斗已经是结束了。 回到部落中的大风部战士从表情上来都十分沮丧,他们不怕堪提尔部那装备精良的战士,他们不怕凶残狠辣的叼狼骑,可他们却对察哈桀产生了畏惧之心,认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情愿与数万堪提尔部战士搏杀,也不愿察哈桀站在自己的对面。 希卜也看到战士们沮丧的神情,可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激励他们。其实他自己心中也很沮丧,只是努力没有让其显露在脸上。本来他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刚开始也一直如他计划一样进行,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察哈桀仅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了战局,让他不得不将全部预备部队派出期望可以形成兵力压制。可察哈桀那样凶猛的战斗同时还能掌控战场的局势,及时撤军,最后还成功地又狠狠地打击了大风部战士的士气。 事已至此,希卜能做的只是重整部队,打扫战场,然后安排好防备,叮嘱战士们不要放松警惕。毕竟察哈桀已经不能用常理推断,谁也不敢肯定他会不会休息一会儿,然后又带着军队来冲击,以察哈桀的彪悍这种情况未必不能发生。 此时堪提尔部营地的气氛正与大风部相反,每个战士都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自己的王如何勇猛。在他们心中,只要自己的王在,那么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强敌,不管处境如何的艰难,王都可以将局势逆转过来。因为他是堪提尔部的王,因为他是羯胡中不败的杀人,因为他是察哈桀…… 回到大帐中的察哈桀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身上多处有鲜血从他的甲胄里渗出,没错,察哈桀受伤了。他毕竟不是神,像那样的不断在敌方大军冲击,真能刀刃不沾身的话那就太过于神话了。可即便如此,谁也不能否定察哈桀就是所有见证这场战斗的人心中的杀神,他也并不在乎身上的伤势,对于他来说这只是稀松平常。 帐内那些娇嫩的女人们连忙过来为察哈桀卸甲,她们看到甲胄的血迹并没有什么不适,已然是习惯了,女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察哈桀的甲胄卸下来,然后又仔细地处理察哈桀的伤口。 “差不多了!”察哈桀还没等伤口完全处理结束就已经不耐烦了,那些女人也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退了回去。 察哈桀坐回座中,然后听着清点战损的报告。对于结果他完全可以接受,这次战斗其实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带来的五千奴隶战士已经所剩无几了,两场战斗以来大部队也损失了将近三千人了,最主要的是五百叼狼骑如今剩下的已不到两百人。 察哈桀安静地听完报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人的损失对于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哪怕是最精锐的叼狼骑战损率这么高,察哈桀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在他看来,能在这样强度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人才是他所需要的勇士,才配得上叼狼骑的称号。叼狼骑便都是从这一场场生死边缘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至于损失的那些叼狼骑,只要再从部落中挑选出勇猛的战士补进去就可以了,反正跟着察哈桀不愁没有危险的战斗来检验他们的成色。 察哈桀一挥手让那名战士退下,然后说道:“酒!” 一个美艳的女人马上跪在地上为察哈桀倒满了酒,双手端起酒碗抬到察哈桀的面前。 察哈桀拿过酒,一饮而尽,在爽快地战斗之后,再喝一碗由敌人酿造的美酒,他感觉十分的畅快。 “再来!” 那女人又倒满了一碗酒,呈了上去。察哈桀也是十分爱好产自大风部的哆曼嗒,认为只有这才能算做是酒,喝下去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燃烧,那感觉不亚于他在战场上肆意地砍杀敌人所得到的快感。察哈桀也曾多次想要重金买下哆曼嗒的酿造秘方,可是大风部却坚决的拒绝了,他们对于哆曼嗒的秘方保护得非常严密,整个天下也只有大风部能够酿造出这种酒来。 连着喝下十几碗哆曼嗒的察哈桀并没有醉意,他的酒量也如同他的武力一般,好像是没有止境。 就在那美艳的女人又一次倒酒的时候,双眼发红的察哈桀低头看到了女人裸露在外的白皙柔嫩的胸脯,眼睛中露出一种野兽本能的光芒,直接猛扑了过去,那女人不禁娇呼了起来。帐中的其他人也很知趣地出去了,在帐外能很清楚地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尖声的叫声。 看来今天的两个部落之间的战斗是彻底结束了,察哈桀开始展开另一场与女人之间的战斗。 第二天,将五个女人接连折腾瘫软的察哈桀还是精力充沛,骑着马,带着余下的叼狼骑来到距离大风部一箭之地外。察哈桀没有穿甲胄,上身更是直接裸露着他强健的身躯,肌肉隆起,身上的刀痕伤疤数不清,望之让人胆寒。 只见察哈桀一手拎着一个酒坛,一手拿着一只烤得焦香四溢的羊腿,就这样神情慵懒地喝着酒啃着羊腿,时不时还向着大风部呼喊,要希卜出来与他一战。 希卜在部落中远望那边的察哈桀,耳中也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挑衅,不过希卜按捺心中的火气,他是绝不会应战。 希卜知道察哈桀就是在逼他出战,如果能将希卜斩杀,那大风部必然会混乱,再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察哈桀完全可以趁势进攻,很有可能就一举击败大风部。 可大风部的其他人就很难压住火气,有将军向希卜请命要去一战,但被希卜断然拒绝了。他知道如今这种情势,根本阻止不了察哈桀耀武扬威。除非能单打独斗胜得了察哈桀,那样的话局势立马发生逆转,希卜完全都可以反推过去,可是这样的情况只能用在假设中。谁能胜得了那个杀神!而希卜如果派出大部队去围杀察哈桀,很有可能让察哈桀冲杀一圈后又脱身而去,所以现在只好维持现状。 大风部将军的请命被希卜拒绝之后,一个个又是叹气又是压不住愤慨,他们也知道自己不会是察哈桀的对手。可是被察哈桀这样挑衅却不做任何反击,对于他们无疑是感到自己身为勇士的尊严被人践踏了。其实希卜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感受,如果丘利吉还健康的指挥着部落,那么遇到这样的情况希卜也一定会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可是他现在十分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不允许自己的热血冲昏了头脑,所以哪怕自己感觉到羞辱也要咬着牙忍在心中。 察哈桀待得一坛酒尽,羊腿也只剩下骨头之后,见大风部还没有要出动的意思,觉得无趣,脑中又想起来昨天销魂的场景,下身起了反应。 “既然你们不敢战斗,那我就回去与我帐中的女人奋战了!大风部的人原来连娘们儿也不如!” 察哈桀的话引得叼狼骑一阵哄笑,可却又给大风部的战士们心中添了一把火,可是希卜严令任何人出去应战,他们也只能眼看着察哈桀和叼狼骑转身离开。 就这样,连续三天察哈桀都是领着叼狼骑,然后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拿着羊腿,一边吃喝一边挑衅,等到吃喝完毕还没看到大风部有出动的迹象便转身回营地,然后在大帐中与那些美艳的女人们共享鱼水之欢。 大风部的战士们被希卜严令不准出战,刚开始还很愤愤不满,但时间长了也意识到察哈桀那无人可挡的实力,想到希卜也是因为对察哈桀有惧意才约束部队。所以大风部战士心中的愤慨不知不觉中减少,士气也随之下落。希卜自己也感觉到了无力,本来己方是有人数优势的,可就因为那个杀神而不得不畏首畏尾,有心想要派出部队打上一场来挽回些士气,可就怕又成为察哈桀表演的舞台,那样子恐怕大风部战士的士气就要彻底到底了。 ------------ 第四十一章 堪提尔部大军的攻击 月黑风高,荒野上的夜最是寒冷,若是穿得单薄在荒野上睡上一宿,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大风部和堪提尔部营地都灯火通明,既是为了照亮四周,也是为了给守夜的战士们一些温暖。 突然,堪提尔部营地传出嘈杂的声音,大风部守夜的战士提起了精神,不敢大意。有斥候悄悄地摸出去,发现堪提尔部营地正在整顿人马,看样子是要再一次进攻大风部啊,斥候连忙回到部落中,将这个消息传回。 早已有人报知希卜,他也匆匆赶来,再听到斥候确切地报告后,希卜心有有些不安。本来夜间突袭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可堪提尔部军队竟然这样大张旗鼓地整顿,分明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大风部,你们都准备好了啊,我们要来打你们了。不过以察哈桀的彪悍,这也不无可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希卜也只能督促战士做好防御。 果然,堪提尔部军队整顿好之后便向大风部冲来,本该是寂静的月夜却被使得大地都震动的马蹄声所打破了,月光洒下,尽是一片兵刃的光芒。 而在堪提尔部军队中却并没有察哈桀和叼狼骑的身影,因为察哈桀的耐性已经被消磨完了,他不打算再在这里与大风部耗下去,而最好的方法无疑是发动一场决战,这一场也将最终决定大风部的命运。所以察哈桀和他的叼狼骑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切入战场,那会决定这场决战的胜利将会倒向他的堪提尔部。 大风部依然还是一阵箭雨招呼过去,尽可能地杀伤堪提尔部军队,取得了些许效果,但不能阻止堪提尔部军队冲进来,这之后弓箭手们纷纷退后,由本部的骑兵与对方搏杀。 而堪提尔部军队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将冲击的势头持续下去,反而是互为犄角地与大风部战士拼杀了起来,这样一来攻击能力下降了不少,但防御能力却是提升许多。 希卜不敢大意,心中不断地推测,难道堪提尔部军队是要打一场相持很久的战斗?可现在是在大风部中战斗,明显是对大风部有利啊。看来只好继续观察下去,看看这次察哈桀又有什么意图。 其实希卜推测的比较正确,察哈桀就是让他的军队先与对方相持住,因为堪提尔部军队早就给以战士们足够的休息时间,然后提前两个时辰让战士们有战斗的准备,并调整状态。而大风部的战士士气低落,精力与状态也都不是最佳状况。可如果堪提尔部军队攻击得猛烈,很有可能挑起大风部战士的斗志。所以察哈桀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渐渐地消磨大风部战士的气力,反正他们现在的状态也不会对于堪提尔部军队产生多少威胁。 希卜关注的场上的局势,但心中却十分不放心,因为那个他最为忌惮的男人竟然还没有出现。他也早就做下了准备,精锐的大风骑一直没有放出去,就是为了对付察哈桀。希卜倒是没有奢求大风骑就能够杀掉察哈桀,但只要缠住他和叼狼骑,希卜就很满意了。 战斗继续持续下去,原本凶猛的堪提尔部军队这时候倒是稳扎稳打,他们并不着急,甚至面对明显人数多于他们的敌人也不心慌,他们知道王会及时出现的。不过什么处境只要有王在,那么胜利便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在这样的信念,堪提尔部战士士气大振,拼杀得更加猛烈。 希卜的面色渐渐难看到了极点,那察哈桀还没出现呢,凭借人数优势还只是打成个均势。 “要不然把军队全都派出去吧,这样肯定压制对方。”有大风部的将军提议道。 蠢材!希卜心中暗骂一句,战场本来就这么大,人数几近饱和,再派出部队去也无法形成战力。他也知道提议的那名将军四肢发达,头脑却简单,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从月色明亮一直打到太阳初升,战斗还在继续,没有一点收手的趋势。而且由于堪提尔部军队采取的是稳健打法,所以双方看起来战得激烈,但损伤都并不大。可希卜可不认为这样就可以让他宽心,他一直在等待察哈桀的出现。希卜知道,真正的战斗是在察哈桀出现后才会真正的打响,现在却不过是热身一般。 初升的太阳洒下的光芒本来带有一丝血色,这无疑是刺激到了双方的战士。羯胡人的对拼本来就是简单粗暴,堪提尔部战士能忍住到现在都没有全力进攻已经实属不易,但战斗到了现在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阵型渐渐松散,攻势却渐渐增加,他们都感觉身体里还有不少气力没有释放呢。 战斗的激烈又上升了一个程度,可察哈桀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难道他还在与女人们尽欢?希卜还是不敢大意,一直牢牢攥着大风骑这张牌,这是唯一有可能能够牵制住察哈桀的部队。他可不会像上次那样早早将大风骑派出去,等到察哈桀发威的时候却捉襟见肘,因为像察哈桀这样的杀神并不是用人数优势就可以困住的,必须有精锐部队的实力才行。 战斗的场面激烈且焦灼,每个人都开始杀红了眼,但显然堪提尔部战士士气更加高昂,攻势更加猛烈,如果不是大风部还保有人数的些许优势,再加上地利的因素,怕是不用等到察哈桀到来就已经落败了。 希卜不能平静地呆着了,连忙下令让各个部队且战且退,放对方完全进入部落之中,将战场的范围扩得更大,这样又可以加入生力军去。 果然生力军的加入增强了大风部的实力,而那些战斗了许多时间的战士们可以替换回去好好休整一下。 希卜其实不愿意堪提尔部军队要深入到大风部之中,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下这样的指令。而事实证明,生力军参战之后,打法更加凶猛,完全就是不惜力的拼杀,很快就将堪提尔部军队的势头压了下去。 气力消耗过大的战士被替换回去休养,接替过来的生力军至少也可以搏个均势,希卜又想用这样的车轮战将堪提尔部军队耗死在这里也不无可能。可是察哈桀还是没有出现,这让希卜惴惴不安,一直无法放下心来。 突然,本来混战一团的双发军队又发生了骚乱,并没有从外由内渐渐蔓延开来。希卜最放心不下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察哈桀带着他的叼狼骑冲入了战场,那样的迅捷,那样的凌厉,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插了进来。 堪提尔部的战士们看到他们的王来了,发自内心地惊呼了起来,士气高涨。而大风部的战士却是与之相反,看到察哈桀都不由得心中发颤,他们潜意识中已经认为这个男人不可战胜,无论怎么都无法阻止得了他。 希卜当机立断,马上派出大风骑前去迎击,定要纠缠住察哈桀。否则让察哈桀这么犹如无人之境地冲杀几轮的话,己方的士气即便是不崩溃,也会低落到极点,那样子境况就不妙了。 大风骑冲了出去,做为大风部的精锐部队,他们的士气没有一点受到察哈桀的影响,反而跃跃欲试,他们需要斩落察哈桀这样的人物来为他们正名。 大风骑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可是一时间却无法咬上察哈桀和叼狼骑。因为之前大风部不得已扩大了战场,所以让察哈桀活动的范围更大,冲击得也无所顾忌。可大风骑却不能像察哈桀那样,在混战之中,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无法发挥出来。虽然大风骑也奋力向着察哈桀冲杀过去,但效果并不明显,察哈桀带着叼狼骑只要随便改一下冲击方向就足够暂时甩掉大风骑。 希卜紧握着拳头,心里也开始着急,预备的大风骑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察哈桀的势头还是无人可挡,他不能任由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不得不做最后一搏了,立刻下令让那些刚刚退回去休息的部队重新参加战斗,哪怕是连成肉墙也要堵住察哈桀。 那些本来刚回去准备休息的大风部战士又马上又投入到战斗之中,可想而知,他们的状态会差到什么样的地步,并且察哈桀也绝不会给他们适应的时间。 只见察哈桀一声呼喝,身先士卒,直接向着那些重新投入战斗的大风部战士冲杀过去。 那些本来就不在状态的大风部战士看到察哈桀心都慌了,但还好他们毕竟是善战的羯胡人,并没有四散逃离,纷纷举起兵刃试图挡住察哈桀。 可那些生力军尚且无法阻挡察哈桀,更不要说这些状态极差的战士了,察哈桀带着叼狼骑更容易便冲杀了进去,不断地搅乱大风部战士的阵型。 紧接着,堪提尔部的大部队也杀了过来,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状态全无的大风部战士,一阵冲杀便得手许多。这对于大风部的士气又是一次重大的打击,而拼杀得顺手的堪提尔部战士则是越杀越猛。 ------------ 第四十二章 察哈桀的对手 在察哈桀的带领下,堪提尔部军队渐渐掌控住了战场上的局势,哪怕现在人数还是处于劣势,可气势完全可以弥补。 一股无力感在希卜身上袭来,他脑中想不出半点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风部大势已去,自己也明白与察哈桀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勇武上难以匹敌,在对阵策谋上也是天壤之别。察哈桀从第一天攻击大风部开始,就是在不断地消磨大风部的士气。这场的战斗决定性转折也是由于察哈桀带领大军率先击垮了状态全无,士气低落的大风部部队。然后激励了己方,挫败了对方,最终将局势牢牢攥着自己的手中,现在正在不断地扩大战果。 希卜对于眼前的结果心有不甘,却又心服口服,堪提尔部的实力果然强盛,而察哈桀的恐怖更是很难用语言表明。只用差不多是堪提尔部一半的实力就将同为大部落的大风部击垮,让人不禁对他可叹可怖。 “去巫萨的帐中接出王,然后护送着王先行离开,接着我会亲自带队断后,其他部队依次护送族人与物资撤离,选择其他的地方重新建设部落。”希卜面沉似水地下令道,这表明他对于现状已经无能为力了,部落必须全部撤离。而希卜选择断后也表明他死意已决,十分愧疚辜负了王的重托,竟致大风部落得如此下场。 可就在希卜刚刚整顿好断后的部队,变故发生了。 远处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羯胡人经验丰富,一听马蹄声便推算出来的部队不下万人,难不成是大风部大王子带着那一万人及时归来了? 大风部的士气稍有提升,如果真的有一万人加入战场说不定会扭转战局。 而察哈桀这个时候停下冲杀的势头,紧握着刀,向着马蹄声的那个方向看去。他并不担心大风部那一万人,其中除了那一千名猎鹰骑颇具实力,其他大多都是奴隶战士,只要他带着叼狼骑冲杀一圈就足够让奴隶战士士气崩溃。但察哈桀此时却意识到来的军队很有可能并不是大风部的那一万人。因为察哈桀从马蹄声就听出来这支军队绝不止一万人,定是多上许多,而且马蹄声铿锵有力,不像是一支混杂了很大一部分奴隶战士的军队。 “撤!”察哈桀当机立断,下令命令。他感觉情势有些不对,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已经几十年没有在他心中出现过了。 堪提尔部的战士们自然是听从察哈桀的命令,要冲出大风部去。 希卜也隐隐觉得来的军队不会是大王子带走的那一万人,不过对方的来意很有可能趁机要重创堪提尔部的军队,说不定还想要斩落察哈桀呢。所以即便来的军队目的不是要相助大风部,希卜也要配合他们拖延住堪提尔部军队,否则放走察哈桀的话,大风部必然还会遭到他的极大威胁。而如果能将堪提尔部军队拖延住,那么赶来的那支军队无论能否重创堪提尔部军队,都会因为中途插手交战而让察哈桀将注意力转移过去,大风部自然便会有修生养息的时间。 希卜更改命令,让大风部战士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咬住堪提尔部,并且之前部落撤离的命令,为保万全,也没有取消。 大风部战士紧紧咬住堪提尔部军队,这次察哈桀很难再用几百人就可以挡住追兵了,因为堪提尔部军队全军都已经深入到大风部之中,一时之间还是不容易迅速撤离的。 大风部之外,约哲丹正带着骑队驻足观望大风部发生的战斗。 一匹快马来到他的身旁,马上的正是坎录。 “王子,豫人的军队到了,据线报总共有一万五千骑。”坎录说道。 约哲丹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内,豫人肯定是要将堪提尔部和大风部全部定为此次攻击的目标。 坎录又说道:“带队的是殷桐恺。”约哲丹听到后有些吃惊,没想到堂堂的镇北大都督竟然亲自领军而来,足以表明豫人对于此次出击的重视程度。 约哲丹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去通知特日额,后续计划待定。”本来他是要在豫人对堪提尔部和大风部战斗结束之后,回去的途中截杀他们,可是殷桐恺这个名字却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好了,赭色部的小伙子们!复仇的时间要到了!”约哲丹抽出自己的佩刀,原本平静的脸上却露出狰狞。身后的那些战士们同样抽出自己的兵刃,要用察哈桀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王,来祭奠那些被堪提尔部杀死的族人。 且说豫人的铁骑杀气腾腾地向着大风部赶去,战士们身披盔甲,钢刀高举,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大风部与堪提尔部的区别,那些都是羯胡人,是他们的世仇,必须要消灭的敌人! 大风部成功地拖住了堪提尔部的脚步,可以让豫人军队正好堵住要撤离的堪提尔部军队。 黄祎做为先锋,一马当先,冲杀了进去。因为他才让讲武堂的学生们身陷险境,黄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前便受到了殷桐恺严厉的责罚,这次随军出击也是要戴罪立功。 豫人铁骑一加入战场便表现出了极其强大的攻击力,他们虽然急行军而来,但无论是状态还是气力都保持都很充裕,对上拼杀了许多时间的羯胡人自然是瞬间取得了优势。 希卜也发现了来军竟然是豫人,不禁大吃一惊,猜不出豫人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是这样紧要的关头。并且他也看到豫人军队强大的冲击,直接冲入大风部之中,无论是堪提尔部战士还是大风部战士都被突如其来的豫人军队冲散。 面对强敌来袭,堪提尔部与大风部虽然没有向彼此发出合作的讯息,但行动却是这样,纷纷向着豫人攻击。不过即便他们占有人数优势,但因为相互消耗太多而不能对豫人军队形成优势,反而被豫人军队先行冲杀一阵。 希卜看出来了,这些豫人军队并不是普通的战士,绝对是豫人中的精锐部队,攻击能力如此凶猛,这一万多人的豫人军队很有可能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两个部落的军队。 希卜决定撤离了,虽然如果坚持抵抗也未必会被豫人军队攻下部落,可是大风部必然会遭到重创。在羯胡人的土地上,绝不能自己的实力受到极大的损失。否则其他部落就会像头寻着血液味道而来的狼一样,哪怕不能咬断大风部的喉咙,也要撕下一块肉去,而这样的狼绝不会只有一头,以往许多大部落都是因此而衰败下去的。 大风部的逐渐撤离,让堪提尔部处境更加不利。察哈桀身旁的叼狼骑也越来越少,他的怒火不禁燃烧起来了,什么时候轮到豫人来到羯胡人的土地上耍威风了! 察哈桀暴吼一声,带着余下的叼狼骑反向着豫人军队冲杀过去了。察哈桀的勇武让豫人战士们也大吃一惊,他们知道羯胡人凶悍,却还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光是气势便让人一震,然后挟这样气势而来的察哈桀也难以阻挡。 察哈桀的刀既快又猛,冲杀一阵便接连将数名豫人战士砍下马去,所过之处,豫人战士纵然想要夹击,却都无一例外地要么被砍翻马下,要么被察哈桀的攻势避开。 察哈桀的刀又向着一名豫人劈砍过去,眼看就要得手了,但一柄发着寒光的宽背大刀挡住了他的攻击,与此同时,另一柄刀向着察哈桀的天灵盖砍去。 察哈桀回刀挡住攻击,手臂竟然被震得有些发麻,心中明了,这是遇到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了。察哈桀回马站定,见对方是一名大概五十多岁的豫人将官,威风凛凛,霸气外露。察哈桀认得此人,许多年前还与他交过手,未分胜负,不过却是酣畅淋漓,最是痛快不过,可惜这样的对手再难遇到。 “察哈桀,你可还认得我?”这名将官正是殷桐恺,他左手啸狼,右手定疆,虽然说话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是摆着攻击架势。 察哈桀大笑了起来:“当然认得,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再与你一战,看看到底谁更厉害。本来我是要在几个月后亲自率领部落的儿郎们去找你们豫人的麻烦,说不定会遇上你,再来一场对决,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倒是早上许多知晓我们会在这里遭遇,想知道为什么吗?”殷桐恺说道。 “不用。”察哈桀马上说道,“这个时候出现了你们豫人军队,想也该知道,有羯胡人的败类串通你们。并且还误导我找上了大风部,这才让你们有机可乘。” 殷桐恺问道:“那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吗?” 察哈桀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道,想来你也是不清楚,不过没什么,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查到,然后我会亲手宰了他。” 殷桐恺将手上的两柄刀相互碰撞了一下,含有深意地说道:“没错,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他是谁,并且我也会知道。” ------------ 第四十三章 大风部的战斗结束 察哈桀与殷桐恺交上了手,双方的兵刃碰撞在一起,砰砰作响,震耳欲聋,光听这声音就能知道这二人的力道是怎样的惊人,让人闻之心中不由得发颤。这二人也是刀刀凶猛,杀招迭出,那锋利的兵刃看势头,要是擦着便是伤,要是碰着就是亡。 看似无人可敌的察哈桀在殷桐恺的面前也没讨去什么便宜,那殷桐恺左手啸狼,右手定疆,双刀如车轮般接连劈砍,让人目不暇接。察哈桀也是挥砍起手中的三尺长刀,以攻对攻,完全展露了他野性狂暴的气势。 察哈桀与殷桐恺全力以赴,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得是淋漓尽致,甚至没有其他人赶上前助战,这二人周遭竟然清空了一片禁区,这也让他们可以尽情地厮杀对决。 察哈桀与殷桐恺战了多时,不分胜负,但都十分尽兴,毕竟他们都是绝顶的武者,一般情况下很难遇到可以让自己完全释放出实力的对手。可现在,他们遇到了,自然就要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殷桐恺左手啸狼刀猛地挥砍而下,破空声随之响起,如此凶猛的一刀若是一般人根本抗不下来,可是察哈桀哪里是一般人,三尺长刀横亘在空中,竟硬生生地抗了下来。但殷桐恺的攻势并没有中断,右手定疆刀电光火石般地横向着挥去,其势就是想要将察哈桀从胸口一分为二。 察哈桀的速度也是不慢,刚刚挡下啸狼刀后又转瞬直接抗下定疆刀,殷桐恺啸狼刀却又一次劈落,这是他成名的绝技,双刀纵横,攻势如潮,其中没有半点间隔。要的就是对方疲于应付,若是稍慢了一点,殷桐恺便足以将其斩杀。 察哈桀早就在许多年前就领教过殷桐恺的攻势了,虽然今日相遇厮杀,感觉到殷桐恺的实力更盛以往,但自己同样没有进步不前。三尺长刀再次摆出,这次倒没有再去格挡,因为一直如此便正中殷桐恺的下怀,所以察哈桀这放弃格挡,反而选择挥砍过去,这样一来便形成以血换血,以命相搏的态势。 殷桐恺不以为然,左手啸狼刀攻势不减,右手定疆刀选择去格挡挥砍而来的长刀。 就在啸狼刀马上砍中察哈桀的时候,察哈桀迅速侧身,避过这一刀,而挥砍过去的长刀也只是虚招,仅仅碰撞了一下定疆刀便马上收回刀势,然后横切向殷桐恺的胸膛。 殷桐恺啸狼刀的刀势已尽,此时只有用定疆刀了,不过他没有再次格挡,反而顺势同样横切了过去。 这一切都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快到了极点,察哈桀那刀毫无阻挡地砍在殷桐恺的胸甲上,竟然把那胸甲砍得凹陷了下去,殷桐恺同时也眉头一皱,自己虽然因为胸甲并没有收到外伤,但是察哈桀的力道却是极大,这一刀让他受到了不小震荡,胸口隐隐发疼。 殷桐恺的定疆刀可是染上了鲜血,要不是察哈桀反应的十分迅速,怕是就会将他的一条胳膊砍下。 殷桐恺定疆刀染血之后,啸狼刀接连而至,不肯落后,但察哈桀横摆一刀挡下,然后回马拉开了些距离,殷桐恺也没有追赶。 拉开些距离的察哈桀双眼狠狠地盯着殷桐恺那已经凹陷下去的胸甲,心有不甘,却也无奈,豫人的锻造技术实在是太强了,那殷桐恺身为镇北大都督身上穿着的自然也是最精良的铠甲。其实察哈桀若是不遗余力的挥砍也会将那胸甲砍穿,只是被胸甲挡下许多刀势之后未必会让殷桐恺受到多少外伤,而自己没有留力躲闪的话一条胳膊就肯定会没有了,所以察哈桀虽然彪悍,但也不会不计后果的一味攻击。 殷桐恺低头看了一眼凹陷下去的胸甲,心中也惊叹察哈桀的蛮力如此凶猛,虽未砍透胸甲,但刀势也将自己震得有了内伤,不过这次依凭胸甲之坚而行此险招算是赌对了。察哈桀手臂上的那个刀伤深可见骨,所以双方以伤换伤的打法倒是殷桐恺占了不小的便宜。 就在两人尽情拼杀的同时,北疆军已经逐渐掌控局面,而且由于大风部接连退出,让堪提尔部军队的处境更加危急。 察哈桀低沉着声音说道:“好个殷桐恺,豫人并非皆是软弱不堪,这局便算做你胜了。”察哈知道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否则带来的堪提尔部战士们或许会全部命丧于此,所以吃了亏的察哈桀也坦言承认这次对决是自己输了,不准备再战下去。 “这次只是凭借我胸甲精良,你我之间还未分胜负。”殷桐恺说道。 察哈桀并不答话了,调转马头便纵马奔走,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高举三尺长刀,大声地喊道:“堪提尔部的战士们听令!撤!” 堪提尔部的战士们听到了察哈桀的命令,纷纷与各自身旁的同伴组成队伍,一同向外杀去。 叼狼骑此时几乎死伤殆尽,只有零星的几人,不过还是招呼了几十个人随着察哈桀一同撤离这片战场。这片本该带给他们胜利与荣耀的战场,此时却带给了他们失败与耻辱。 殷桐恺将两柄刀收了回去,在原地没有行动,只是看着察哈桀的背影远去,随军而来的镇将宿山仞这个时候驾马过来,行了一礼问道:”都督,我们可是要追上去?” 殷桐恺收回目光,说道:“用不着,自然会有人去找上察哈桀的,准备打扫战场吧,这次的战利品可足够让我们满载而归,功劳薄上少不了你们的名字。” 大风部的战斗算是结束了,大风部被逼得迁离了此处,自身实力大损。堪提尔部本该获得这场胜利,可是突如其来的豫朝北疆军却稍显轻松地便摘取了他们的胜利果实,致使堪提尔部军队损失惨重,连他们的王察哈桀也负伤撤离。 北疆军倒是收获颇丰,这一场胜利也许多年都没有遇到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奢求的,一战竟然重创了两个羯胡人的大部落,并且自己的损失与取得的战果相比,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最终,三万多名堪提尔部战士出征大风部,如今突围而出的大约只有六七千人,战死七八成的人,这样的战损率实在是太高了。 七八千名堪提尔部战士临时组成了许多小队,只要突围成功便迅速随意找个方向远去,不做半点停留,唯恐那些豫人军队会追击出来。 此时的察哈桀正带着随他突围而出的十几名战士正在策马远奔,他虽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但勇力依然少有人敌,最先带着队伍突围而出。 察哈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的怒火也是无法压制住,这绝对是他平生的奇耻大辱。先是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豫人娃娃所杀掉,然后又被羯胡人暗中算计,使自己出兵大风部,又在即将胜利的关头引来了豫人军队,最终致使自己吃了这么一个耻辱的败仗,不可原谅!察哈桀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字,杀!杀掉那些豫人,杀掉那个可恶的还未知名的羯胡人,就连被当做替罪羊的大风部也不会放过! 正在察哈桀心中杀意折磨得他难受的时候,一直百余人的骑队,赶了上来,为首的正是约哲丹。 察哈桀停住了马,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想到了他或许就是幕后黑手,声音掩不住内心的怒火说道:“可就是你主导了这一切!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深的心计,不错,不错!胆子竟也不小,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约哲丹露出了笑容,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就当做对于将死之人的怜悯吧,让你不至于糊涂地死去。” “嗬!”察哈桀气极反笑,说道,“好大的口气,真的以为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并且我处于这样的状态就真的可以杀死我吗?笑话!说出你的来历吧,至少让我清楚我杀的是谁,并且你也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认可你的头颅配得上当我的战利品。” “赭色部约哲丹!”约哲丹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蕴含着无尽的愤怒,其中也带有一丝快意,因为他将部落的仇人逼到了这种境地,并且马上就可以斩落他的头颅,为赭色部死在堪提尔部手中所有的族人报仇雪恨。 “赭色部啊,怪不得你看着我,目光中满是仇恨,真没想到我认为已经衰落下去的赭色部还有你这样的人物,以前也未曾听闻过,你是谁的子孙?”察哈桀重新拔出了血迹斑斑的刀,随时准备拼杀。 约哲丹仰起头来,面带着骄傲的说道:“我的先祖是血衣费刹里,我的父亲是赭色部的王坎节安!” “不可能,费刹里的血脉已经断绝了!”察哈桀不相信,那次围剿坎节安的行动中,虽然也有赭色部的战士逃离,但是坎节安和他的儿子们绝没有走脱一个,这都是事后摆出尸体一个一个地验对的,因为他之前也派人去仔细探查坎节安所有儿子的样貌,绝不可能出现差错。 ------------ 第四十四章 约哲丹的身份 “你说谎,坎节安的儿子们早就已经死绝了,这点是绝对错不了的,你到底是谁?为何还要隐藏身份来冒充赭色部的王子?”察哈桀语气像是在逼问。 约哲丹面色恢复平静,但眼中仇恨的目光却是越来越盛,他冷冷地答道:“因为我的母亲是豫人。” 察哈桀稍微有些明了,怪不得眼前的这个青年看着与羯胡人有些许的差异,原来是有个豫人母亲,约哲丹的意思就是因为他身上有豫人的血,所以坎节安才会瞒下他王子的身份,甚至可能只有坎节安以外零星的几人知道,否则他派去探查的细作是不会疏漏约哲丹的。 但是这也并不能表明约哲丹所言为实,因为羯胡诸部的王也不乏与豫人女子云雨,最终使得豫人女子诞下王子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孩子身上有着王的血脉,便也就是部落的王子,最多也只会因为身上有着豫人的血液而或许被部落中的人暗中鄙弃,或是受到其他王子的欺负,但毕竟也有个王子的身份,比起一般羯胡人也要好上许多。 看到察哈桀脸上还有这怀疑,约哲丹又说道:“我的父亲是为了保护我啊。” 察哈桀豁然明朗,他知道坎节安的心思了。像是约哲丹这样的人,如果表明他王子的身份,那么对其他的王子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所有的王子们不会容许一个人带有豫人血脉,并且手段与心机都如此厉害的兄弟存在。赭色部的将军们也不会支持他,反而会怕他成长起来,长出羽翼后要争夺赭色部王的位置,所以甚至会联合起来打压他,还会不惜任何手段。这足以看得出坎节安对约哲丹的疼爱,否则一个部落的王根本不会花这样的心思在一个和豫人女子生下的孩子,一般只是给予他王子的身份,之后几乎就是任他自生自灭。 察哈桀的推测正是坎节安那时的心思。 察哈桀不知道的是,坎节安并不是一时兽性大发而借豫人女子泄欲,而是竟爱上了那个豫人女子,谁也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事实的确如此,一个羯胡大部落的王爱上了一个平凡的豫人女子,并与她剩下了一个男婴,这个男婴就是约哲丹。 爱屋及乌,坎节安也是对约哲丹喜爱有加,不过豫人女子却强烈反对她的孩子进入部落,就恐怕她的孩子会受到羯胡人的欺负。坎节安也尊重豫人女子的决定,其实约哲丹在村子里又何尝不是受到那些村民们的暗中唾弃,要不是坎节安威胁那些村民的话,约哲丹和他的母亲早就被村民们捆绑起来送官去了。不过几年之后,豫人女子因病死去,约哲丹变得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坎节安对豫人女人的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约哲丹身上,并准备将他带回赭色部,公布他王子的身份。 可这个时候坎节安却发现约哲丹那超乎同龄人的聪敏,并且还有那隐藏在他聪敏之下的野心,心中高兴自己的儿子将来必然是羯胡人中的英雄。但心中也不免担心,毕竟约哲丹身上有豫人的血脉,如果公布出他王子的身份,那么他的聪敏将会为他惹来杀人之祸。纵然自己身为部落的王也难保他无恙,毕竟有心害约哲丹的人所用的手法必然是下作且层出不穷的,防不胜防。 所以坎节安瞒下了约哲丹的身份,为他编织了一个身份,然后将约哲丹留在身边做随从。当然,坎节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荒废才能的。他已经为约哲丹设计出了一条道路,就等到约哲丹成长起来后,让他去建功立业,甚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部落。如果约哲丹的才能还要凌驾于坎节安的期望之上的话,那么坎节安也会穷赭色部之力帮助他称雄羯胡诸部。毕竟约哲丹是自己的儿子,约哲丹的母亲则是自己最深爱的女人。 可惜坎节安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便被察哈桀所斩杀了,不过也幸亏他之前为了约哲丹考虑而没有公布他的身份,所以也为自己留下了血脉。并在最后关头他将实情交代给了赭色部的将军别肃台,让他一定要保约哲丹离开,赭色部的未来还要寄托在约哲丹的身上。那时堪提尔部战士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坎节安和他的儿子们身上,因为堪提尔部的目标就是要必杀掉他们,至于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不介意等到下一次全力进攻赭色部的时候再行击杀,约哲丹因此也逃过一命。 别肃台护着约哲丹艰难逃回赭色部之后,还没等到公开约哲丹的身份,堪提尔部大军就攻来了,赭色部全面溃败,不得不迁移离开。而之后别肃台公开了约哲丹的身份,因为别肃台在部落中的威望极高,他的话也没有人会质疑,所以约哲丹理所应当的继承了赭色部,虽然他身上有着豫人血统,可毕竟也是坎节安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了。 不过约哲丹并没有接受赭色部的王位,他立志要让堪提尔部血债血偿,只有那时候他才会正式登上赭色部的王位。这也让赭色部中的人对这个有着豫人血脉的王子有了好感,而之后一系列的谋划,也足以证明约哲丹的能力。 约哲丹从现在开始就要用他的手段来使自己的野心实现,整合羯胡诸部,让所有的羯胡人都供他驱使。然后并辔南向,夺下整个天下,也让那些曾经唾弃过他的豫人跪伏在他的脚下。 “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了,该接受死亡了吧。”约哲丹说道。 察哈桀傲然抬起了三尺长刀:“来试试吧。” 突然,由约哲丹带来的骑队先行冲击,这都是约哲丹在部落中选出的精锐战士,早就已经养精蓄锐足够了,就等着这一战。而与之相比,察哈桀和他身旁的战士状态就不那么好,都几乎是已经精疲力竭,而且各个带伤。 只不过一阵冲杀便将察哈桀身旁的所有人杀得干净,不过却没能伤到察哈桀分毫,反而差些让察哈桀砍杀了几人,让人不禁惊骇察哈桀的实力,已经是如此的状态了竟然还这样彪悍。 约哲丹狠狠地说道:“杀了他!”他知道虽然察哈桀现在依然爆发出这样的能量,但也是强弩之末了,绝不会持久,只要不断地进攻那么杀了察哈桀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察哈桀三尺长刀不断挥砍,勇猛不亚于平时,可是身上的伤势与不断流失的气力也将会让他挥刀的威力逐渐下降。 还好有溃退下来的堪提尔部战士看到这里的状况,连忙过来支援,只不过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了,又如何能挡住如狼似虎的赭色部精锐战士,不过也分出了一部分赭色部战士来对付他们,稍微减缓了一些察哈桀的压力,不过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察哈桀这个杀神怕是也要陨落于此了。 察哈桀也意识到了这个状况,不过他没有马上选择离开,而是突然纵马向着约哲丹冲去,他要先将约哲丹斩落,这才能稍微出心中的怒气,就是眼前的这个可恶的年轻人使自己落到现在这种境地的,平生都未曾受过这样的耻辱。 察哈桀的突然启动,又用三尺长刀逼开了周遭的赭色部战士,直接向着约哲丹去了,这样的迅速竟然让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察哈桀瞬间爆发出一股无人可挡的气势,很快就来到了约哲丹的身前,三尺长刀照着他的头就砍了过去。 约哲丹也有些慌了,他还是低估了察哈桀的实力,认为就算是察哈桀再怎么勇猛,经过这一系列消耗后也会虚弱下去,谁能想到察哈桀真如负伤的狼王一般,越是这样的境地越能爆发出强悍的能量。 这一刀如带有雷霆之势一般直劈而下,凭着约哲丹的反应几乎是不可能躲过去的,但幸好坎录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及时格挡了过去。只听震耳的两刀碰撞声,坎录的手臂也有些酸麻,硬撑着才还是没有扛住了察哈桀的刀。 坎录不由得心惊,本来他是以自己的力量而自傲,没想到在察哈桀面前却相形见绌。而察哈桀也有些惊讶,他这一刀可是全力劈砍,放眼天下能够完全挡住的人屈指可数。而坎录虽然没有完全挡住,但也有他仓促间横刀格挡的原因,察哈桀也是感到落刀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可见坎录的力量也是不凡。 坎录虽然没有完全格挡住察哈桀的刀,但也为约哲丹争取到了些许的反应时间,约哲丹也因此躲过了一劫,赭色部的战士们也纷纷赶来,这次不敢有一丝大意,纷纷对察哈桀拼命地攻击。 察哈桀也心知自己这爆发出一次能量之后,状态已经不允许他一直如此悍勇了,察哈桀也不是一个只知一味拼杀的人,否则他也不能带领堪提尔部壮大到这样的地步,所以他奋力向外冲杀出去,准备逃离了。 ------------ 第四十五章 妥协 约哲丹第一次竟有些呆了,他眼看着伤痕累累的察哈桀一个人杀出了百余名精锐骑兵的围困,当然在这过程中察哈桀又受到了不少的刀伤,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但还是冲杀了出去,没有人能挡住他。而身上的伤势能否对察哈桀产生致命的威胁还未可知,可现在察哈桀正奋力驾着马匹远奔。 “追上去!一定要杀了他!”约哲丹有些失态地大喊着,本来他认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可是察哈桀却用硬生生的蛮力就毁掉了约哲丹布置下的圈套,眼看着仇人有可能从死地中求得活命,也无怪约哲丹会如此了。 赭色部的骑兵们听到约哲丹的命令立刻追赶了上去,就是要杀掉察哈桀。 “王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此时只有坎录一人守在约哲丹的身旁,他有些担心约哲丹的安危,毕竟这里还有堪提尔部的残兵不断地逃来。并且豫人的军队就在附近,对于那些生来就是仇敌的豫人,坎录放不下心来。 约哲丹点点头,他所要做的已经全部做完了,这一战之后堪提尔部必然就会衰落下去,而察哈桀虽然不知能否被本部的骑兵追击上,但他逃脱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就算他侥幸逃脱了,以堪提尔部现在的状态想要东山再起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不过若是察哈桀真的成功逃脱了,那么约哲丹肯定会遗憾不已,同时也无法安心,毕竟这个人是察哈桀啊。 就在约哲丹和坎录刚要离开的时候,一支骑队快速接近将他们二人困住。 “依照约定,我们已经解了大风部的危难,是该将殷慎行他们让我们接走了吧。”说话的这人正是宗洛。几天前他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宿山仞所统辖的武川镇,然后将情况禀告给宿山仞,宿山仞也知道事情重大,也恰好殷桐恺正在距离武川镇不远的怀荒镇。 宿山仞立刻动身去向怀荒镇,然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只身快马赶回,传来了殷桐恺的命令,点出五千名北疆战士赶往约哲丹给出地图上那点的位置,宗洛也被允许随行。等到了那个地点之后,殷桐恺与黄祎已经在那里驻扎了一万人,正等待着约哲丹放来的训鹰。 约哲丹面对着五十多名刀盔齐备,状态十足的豫人骑兵并没有任何惊慌,笑着对宗洛说道:“你且放心,我以天神的名义起誓自然就不会违背,你的那些同伴已经由我派人护送去武川镇了。” 宗洛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因为自己而使同伴们受到伤害。 约哲丹和坎录就要调转马头离开,这时候两骑快马赶到,其中一人用哪种居高临下地口气说道:“还并未让你离开吧。” 坎录大怒,拔出刀来喝道:“大胆,竟然这样与王子说话!” “不得无礼!”约哲丹斥责坎录道。因为来的这两人中,有一人正是豫朝的镇北大都督殷桐恺,约哲丹早就知道殷桐恺是个狠角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单单是面对着殷桐恺都能感到一股压迫感。 约哲丹挺直了腰板,虽然面对的是北疆大都督,但约哲丹认为自己的身份比起他来只高不低。 “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了了,还有什么吗?”约哲丹情绪镇定,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殷桐恺会派人拦住他,因为他之前的计划就是要让豫人误以为这只是大风部与堪提尔部的纷争,可现在殷桐恺的部队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殷桐恺已经窥破了他的计划,难不成他要对自己下手?约哲丹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并不熟悉这里的,而来时的向导竟恰巧病了,所以还要劳烦你为我们带路,不过你尽管放心,只要北疆军回到武川镇。你便可以回到你的部落中,我们绝对不会对你们二人不利的。”殷桐恺虽然不知道约哲丹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谋划,但隐约觉得此人很有可能在回去的途中对北疆军下手,所以只要让约哲丹在自己的手中,那就是对他的部落一个牵制。这样的做法并不是意味着殷桐恺怕受到攻击,只是因为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用极小的损失换来了战利品与功勋的满载,而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了。 坎录却是对殷桐恺的要求很不满,怒气再次涌上来了,吼道:“大胆,我们的王子去为你们做向导,哼!不……” “坎录!我记得刚刚说过不要无理,你不记得了吗!”约哲丹更加严厉地训斥道,坎录也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从表情上还可以看出他的怒火还很旺盛。 约哲丹又转向殷桐恺,爽快地说道:“好吧,我同意。” 殷桐恺露出了笑容,他已经猜测出了会是这种结果,不过他的笑意中还带有一丝杀意,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羯胡人虽然年轻,但蕴藏的能量却十分惊人,若是任他成长起来,那必然会是豫朝一个危险的敌人,所以殷桐恺决定在回到武川镇之前就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听起来不下万骑,声势浩然地冲了过来,不过在距离殷桐恺他们大概三箭之外的距离停了下来。 北疆军的这支骑队纷纷抽出兵刃,警惕地看着那边人多势众的羯胡大军,准备对方稍有异动就要先保证大都督的安全,而己方还留在大风部打扫战场的大部队也已经该发现这里的状况了,很快就会赶到。 那边的羯胡人大军忽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喝,气势惊人,殷桐恺虽然听不懂他们呼喝些什么,但他们的意思却是懂了,如果不放出约哲丹和坎录,那么这些羯胡人必然就要攻杀过来,其意十分坚决。 约哲丹这个时候又说道:“我是可以同意的,但是他们却不可能同意。” 殷桐恺冷声说道:“是在威胁我吗?你认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怕了?” “不!”约哲丹斩钉截铁地说道:“想来这个世上还没有什么可以让堂堂的北疆大都督殷桐恺所能感到惧怕的,只不过要权衡利弊,哪种做法是正确,殷大都督是该比我清楚的。” 殷桐恺不理那边震耳的呼喝声,双眼紧盯着约哲丹,约哲丹的目光同样没有躲闪,就这样,两人相对而视了一会儿,然后殷桐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好好好,虽然也知道放过你是为我大豫添了一个劲敌,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到那时候我再亲手斩杀了你或许是件更值得称道的事情。” 约哲丹也明白殷桐恺的意思,殷桐恺应该看得出那边的羯胡人都是精锐人马,如果真的交上了手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情况,所以已经得到莫大好处的殷桐恺并不愿意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是同意放回了约哲丹,不过约哲丹也应该是要有所表示的。 “你们豫人的军队将不会受到任何侵扰的回去,我以天神的名义起誓。”约哲丹说道。 殷桐恺点点头,然后带着人往大风部去了。 坎录看着豫人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说道:“可恶,倒算是便宜了他们。” 其实约哲丹之后还有计划,他当然不会让那些豫人白讨了这么多的便宜,本要在豫人军队回去的途中不断地袭扰,最后集结三万名羯胡人战士在一举压上去。虽说不可能全灭了豫人军队,但足以击退他们,之后全部的战利品就都可以取回了,甚至还可以得到不少豫人的兵器盔甲。只不过殷桐恺果然是久经沙场,通过宗洛带回来通报的经过,还是发现了端倪,最终逼着约哲丹以天神的名义立下誓言,可以放心地满载战利品凯旋了。 约哲丹虽然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并不过多在意,毕竟他的大目标已经达成了,而且今天直面与殷桐恺相对,他也意识到这个人比想象中更加难对付,与察哈桀相比怕是只高不低,若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也未必会很顺利。 “没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有付出啊。我们现在付出的只是一些豫人所要的战利品,而我们将得到的则是整个天下。”约哲丹好似在坎录解释,又好似自语地说道。 这时候一骑从那支羯胡人大军奔了过来,向着约哲丹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有探马发现豫人部队向赭色部王子您这里赶来,所以我们王子唯恐出现什么意外,便命令军队全部调来,所幸您未有损伤。” “也亏得你们来得及时,那特日额在哪里?”约哲丹说道。 “王子只是吩咐我来此,而他带着猎鹰骑离开了,去向我并不知道。”那名羯胡人回道。 约哲丹嗯了一声,之后没有说什么,便带着这掺和了大风部与赭色部的一万人马离开一段路程之后便安营扎寨,准备休整一晚,然后明日再回到豫人北疆军离开的大风部去。 ------------ 第四十六章 并非愚蠢的大王子 大风部一行人在余下的战士们的护送下,快速地远离了他们原来的部落所在地,这对于他们所有人都是一种耻辱,原本站在羯胡诸部顶端的大部落现在却是连家都守卫不能,大风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觉得无光。 虽然被击败而迫不得已迁移,但大风部的实力还是要强过许多羯胡部落的,浩浩荡荡能有近十万人撤了出去,能战的男人也有两万多人,只不过几乎各个负伤,状态极差,不过神经一直紧绷着,对于他们还并未脱离危险的境地,如果这时候那些豫人从后方冲杀过来,那么大风部又会有不小的损失。 “警备!”突然一名大风部将军高声喝道,同时也拔出了兵刃,他发现有一支骑队正在快速接近,对方差不多能有千人。 希卜听到了也赶忙打起精神,催马过来张望。他现在的心情极差,因为自己的指挥不力而致使大风部落得这样的境地,本来他要大风部断后来抵御堪提尔部的追击,用自己的命去赎罪,只不过突然而至的豫人军队倒是帮了大风部一把,让大风部可以徐徐撤退,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希卜也因此留住了自己的性命。不过现在他心中几乎是心如死灰,只是现在大风部还不能没有他,他还有要为大风部安置稳妥,这也是唯一支撑着他的信念了。 “是猎鹰骑!”有人看出了奔来骑队的身份,不由得喊了出来。 真的是猎鹰骑啊,不过大王子除了猎鹰骑不是还带走了一万名战士啊,可是他们呢。 猎鹰骑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赶了过来,最前面的那人正是大风部的大王子特日额。 “大王子!”所有人立刻行了一礼,不过心中大多都有埋怨或直接就是怨恨了,带走了猎鹰骑和整整一万人,平白让部落的战力下降了一截,而从始至终大王子带走的军队都没有参与到守卫大风部的战斗中。直到大风部已经落得这般下场了,大王子才带着猎鹰骑赶回来,这也无怪大风部的人会有这样的心态了,只不过碍于特日额的身份却不好表露出来。 而希卜在大风部中资历很高,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对特日额的嫌恶,虽然特日额为大王子,但有时希卜也会语气稍微强烈些地训斥几句。可是这次希卜刚要对特日额训斥,却张开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对大风部有愧,王将重任交到他的身上可他却让大风部不得不败退迁移,这样的他还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去训斥的大王子。 “希卜将军,我的父亲在哪里?”特日额问道。 希卜反应迟钝了许多,还是旁边的人答道:“由巫萨在照顾,就在前面。” “好,带我去。”然后特日额又对希卜说道,“大风部不必再撤了,就地安营扎寨吧,明日由我再做决断。” 希卜有些发呆地看着特日额离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大王子,感觉刚刚大王子散发出一种以往根本没有的上位者的气势,语气虽然不强烈但却让人不得不遵从,希卜搞不明白为什么原本玩乐散漫的大王子会有如此变化。 身旁的其他将军看到希卜这个样子,知道他心中太大的压力,已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所以只好听从大王子的命令,这些将军们安排下去准备就地安营扎寨。其实他们也感受到了大王子的变化。本来大王子的这个命令是很危险的,如果豫人军队放出探马很容易探查到他们,然后再来一波进攻,就可以取得更多的战果。可即便如此,这些将军们却不知为什么听到大王子的命令后竟然没有一点要反驳的意思。 羯胡人搭建营帐的速度都十分快,没过一会儿营寨的雏形就已经形成了。 一所大帐之中,大风部的王丘利吉正躺在由几十张羊毛毯所叠成的临时床上,巫萨垂首站在一旁,帐中还有一个人,正是特日额。 “你回来了?”丘利吉仰面躺在羊毛毯上,眼睛看着营帐的顶部,语气中则是流露出了失望。 “是的父亲,我回来了。”特日额平静地答道。 静默…… “你太让我失望了!”丘利吉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是那样的相信你,可是你却给我回报了什么!告诉我是什么该死的魔鬼钻进了你的脑袋里,而让你做出了这样愚蠢的决定!” 原本休养多日而身体状况稍微好转的丘利吉因为情绪激动,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旁的巫萨连忙低下身子轻轻地拍打着丘利吉的后背来让他能稍微好受些。 特日额看着神情很糟糕的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父亲是怎样的相信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虽然如今部落已经是如此的状况,不过您的儿子会重新振兴大风部,甚至会带领着大风部更加强盛。” 丘利吉喘着粗气,感觉好了一些,又听到特日额的话,不由得轻蔑地笑了起来:“你会带领着大风部?笑话!原本以为你是飞天之才,却不成想只是我看错了人,如今虽然部落残败,但却底蕴犹在,未必不能重振声威。我问你,我还会一错再错将大风部托付于你吗?” 这时候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巫萨说话了:“王莫要动气,依我看来,能带领着大风部重振声威的只有大王子啊,甚至大王子还会使我们大风部更加辉煌。” “什么意思!”丘利吉不解地看着巫萨。 巫萨是每一个部落中天神所派下的使者,部落的祭祀等活动都是巫萨所主持的,所以巫萨是不可缺少的,一个部落中王是代表着霸道的王权,而巫萨则是代表着人人敬畏的神权。丘利吉对于自己部落中的巫萨是清楚的,知道在所有的羯胡人中几乎没有比他对天神更加虔诚的了,并且巫萨的智慧虽然没有涉及到战争,但在其他方面也几乎没有人可以企及。而在这种状况下巫萨说了这么一句话,其意不得不让丘利吉深思了。 丘利吉又想起来之前巫萨曾说过特日额会是翱翔在天际的雄鹰,看来那时并不是在安慰自己。 只见巫萨低下头说道:“请王原谅,我之前曾经向将军们谎报王因为伤势而陷入了昏迷。” 丘利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特日额会顺利地带走猎鹰骑和一万人马,原来就是巫萨向将军们谎称自己昏迷了,而让将军们没得奈何,只得任由特日额带走军队。而之后巫萨报告给自己的时候只是说明了特日额带走了军队,而自己那时候也由于身上的伤势再加上对特日额的失望,所以也没有细想其中的不对劲。 丘利吉侧过头来,重新审视着自己这个原本寄予厚望的儿子,发觉特日额身上好像显露出以往从来未在他身上发觉过的锋芒。 “你要走了猎鹰骑和那一万人去做什么了?”丘利吉问道,这次他的语气没有失望,没有激动,也没有轻蔑。 “去攻打堪提尔部。”这样大的事情在特日额的口中就好像一件普通的事情。 “什么!”丘利吉惊讶得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十分讶异地说道,“你去攻打堪提尔部了?开什么玩笑,仅仅凭着那一千猎鹰骑和那战力平平的一万人马?” 特日额纠正自己的父亲说道:“那一万人马并不是战力平平,其实他们的实力不比我们部落中其他的战士差,包括那些奴隶战士也是如此。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培养了他们,只不过我命令他们一直要隐忍,不要将真实实力显露出来。否则那些将军们也不会将这支军队交到我的手中。” 丘利吉露出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容,说道:“看来我之前到底还是没有看错我的儿子,不过仅凭着这支军队去攻击堪提尔部也是送死。” “还协同了隆山部的四万战士和赭色部的两万战士。而堪提尔部虽然余下的战力还是很强悍,但毕竟是没有察哈桀坐镇,总共七万大军一同攻击,已经将堪提尔部击溃,从此堪提尔部将要衰落下去。” 听特日额说后,丘利吉感觉精神一震,身上的伤痛竟削减了不少,不过心中还是有许多不明和担心:“隆山部能出动四万战士,说明他们所要得到的好处也必定是极大的,而赭色部的目的也是要报仇雪恨。但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也要这么做,之前我与察哈桀对决的时候,他曾说什么和豫人合作,冒充他的儿子,还灭了他的百人队,这都是你所做的吧。将察哈桀的刀锋指向我大风部,这才让你们有机可趁,否则有察哈桀坐镇的话,你们根本不可能撼动得了堪提尔部。不过如今大风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的儿子啊,你所要的又是什么。” 特日额向前踏了一步,说道:“我所要的正是父亲所期待的。” ------------ 第四十七章 天神 丘利吉示意巫萨将自己扶起,然后在巫萨的帮助下坐在羊毛毯子上面,看着特日额说道:“我所期待的,好好好,我的儿子,你来说说要如何能在你的手中实现。尤其是现在我大风部残败如此,而有隆山部的存在,怕是你也很难在击溃堪提尔部的战斗中分出多少好处来。” 特日额脸上云淡风轻地说道:“虽说击溃堪提尔部后战利品的收获颇丰,但有七成的战利品都归了隆山部,只有余下的三成由我大风部和赭色部瓜分,并且之后堪提尔部的牧场也全部归了隆山部。不过这些我都并不在意,反正隆山部也只是我们要推入陷阱中的猎物。” 接着特日额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及意图说得清楚,原来他在察哈桀出兵大风部的同时找上了隆山部的王道科,与道科商议要趁着察哈桀的离开来攻击堪提尔部,而且事先承诺了如果成事之后,会让隆山部拿走七成的战利品与全部的牧场,这样的诱惑力是极大的,一旦成功就可以让隆山部的实力更进一步。再加上特日额保证会带来一万名精锐战士,并且会联络赭色部,赭色部也会倾全族之力凑出两万战士助战,这样一来,道科仔细一合计,成功击溃堪提尔部的可能性极大,羯胡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一个猎物。 道科身为大部落的王,也不是见到利益就冲昏了头脑的人,心中也怀疑自己会被当枪使。不过大风部和赭色部都有着十足的理由来求着隆山部攻击堪提尔部。大风部是因为受到了察哈桀的威胁,需要以这样的手段来解部落的危急,而赭色部的目的更不用说,当然就是要报仇雪恨。而且道科还认为自己的优势明显,谅他们想要耍手段也威胁不了自己,所以便同意了。 这之后一切都如同预想一般,没有察哈桀坐镇的堪提尔部虽然实力还是很彪悍,但在道科亲自率领的四万隆山部战士、特日额的一万一千名精锐大风部战士和双眼发红的两万赭色部战士的持续攻击下,还是被击溃了。然后在瓜分利益的时候,大风部和赭色部也遵守了之前的约定,只是分了三成的战利品,其余的全部归了隆山部。 隆山部接下必然会更加强盛,不过这都是在特日额的预料之中。吞并了堪提尔部牧场的隆山部势必要接近瓦侉部的势力范围,但是一时间还不能消化掉胜利果实的隆山部与之前在赭色部身上得到了好处的瓦侉部相比并不占什么优势。 瓦侉部也会恐怕隆山部发展起来威胁到自己,毕竟现在的隆山部是不如强盛时期的堪提尔部,道科比起察哈桀来也相差不少。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瓦侉部肯定会忍不住主动出击的,他们绝不愿意坐视隆山部在自己身旁壮大,因为他们已经受够了。 之前本来瓦侉部发展成了羯胡中的第二大部落,不过就因为身旁挨着察哈桀的堪提尔部,就让瓦侉部束手束脚的。而这次堪提尔部突然倒掉,瓦侉部肯定会对羯胡诸部霸主的地位有想法的,身旁的隆山部就是他们必须要打压的对手。 所以堪提尔部倒下之后,瓦侉部与隆山部必定会陷入相互消耗之中,而大风部虽然看似残败,但底蕴还很坚实,所以会赢取许多发展时间和机会。只要稳扎稳打,特日额相信自己一定会带领大风部走向强盛,等到大风部再次出现在瓦侉部和隆山部面前时,那就是大风部称雄羯胡诸部的时刻。 丘利吉就这样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儿子,最后不禁吸了一大口气:“我的儿子啊,你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仅你一个人就将这么多的部落玩弄与股掌之间,好好好!我丘利吉能有这样的儿子,便是对我大风部最大的贡献啊。” “其实这次的计划我并不是主谋。”特日额坦白地说道。 “哦?那是谁?”丘利吉不禁问道,同时也向身旁的巫萨看去,如果不是自己儿子是主谋的话,那部落中他只认为会是巫萨。 巫萨看出丘利吉的意思,摇头说道:“并不是我,而是赭色部的王子约哲丹。” 丘利吉更是讶异:“赭色部的王子?不是已经被察哈桀杀干净了吗?” 接着巫萨将约哲丹的身份与经历说了一遍,让丘利吉不胜唏嘘:“天神并没有抛弃赭色部啊!” 丘利吉又问道:“我的儿子啊,约哲丹此人可不简单,你又要如何对付他?” 特日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与他并非敌人,而是再锋利的刀也斩不断的盟友。” 丘利吉一愣,然后说道:“我精明的儿子啊,你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了糊涂?羯胡人之间从没有什么真正的盟友,哪怕一时走在了一起,但是心中无时无刻不是想要将对方一口吞掉啊。” “父亲您且放心,儿子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我与约哲丹已经以天神的名义立下血盟。”特日额说道。 丘利吉不禁啊了一声,若是羯胡人以天神的名义立下血盟,那肯定是再锋利的刀也无法砍断双方的联系,可一般羯胡人的部落之间几乎没有会立下这种血盟的,因为他们都将对方视为有可能吞食掉的猎物。 丘利吉摇着头说道:“看来你和约哲丹都是有野心的人啊,是想要将来平分羯胡诸部吗?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警告你,哪怕你们是以天神的名义立下的血盟,但羯胡人绝不会一直认同有两个王统治着他们的。你们终将亲手扯断这条盟约,将刀指向对方,只有最后站着的人才会是所有羯胡人的王。我的儿子,你需要为那个时候做好打算,因为我希望倒下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啊。” “如果我和约哲丹所要的都是做羯胡人的王,那么立下的血盟确实是有极大的冲突,但幸好约哲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特日额说道。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巫萨这时候突然说道:“两位王子相约的是约哲丹先帮助大王子成为所有羯胡人的王,然后大王子再带领羯胡诸部随着约哲丹南下,去攻略豫人的领土。最终有着天神眷顾的羯胡人勇士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与荣耀,然后以凛锋关为界。大王子与约哲丹各统一边,并且约哲丹也要每年将中原物产的两成交予大风部。” “得到了豫人偌大土地的约哲丹看起来可是占了不少的便宜,虽说他之后每年会交予两成的物产,但难保他羽翼丰满之后不会撕毁约定啊。”丘利吉已经为自己儿子的将来所细心的思虑。 巫萨说道:“所以约哲丹为表诚意,将凛锋关也交予大风部,可以让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如是这样,立下这血盟倒也是两利的决定,不过特日额你也要小心为上啊。”丘利吉嘱咐道。 特日额点头说是,巫萨却后退两步,然后向着丘利吉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丘利吉不解,问道:“巫萨你这是做什么?” 巫萨接连行了九次大礼,然后才说道:“请王恕我背离之罪。” “什么意思!” 巫萨言道:“我从今往后就要追随约哲丹王子。” 丘利吉大惊:“巫萨你怎敢如此!” 巫萨是天神派遣到各个部落的代表,一生都是为这个部落传播天神的意志,到死也不可脱离。而大风部巫萨这时候竟然提出要追随赭色部的约哲丹,这的确就是背离之罪,是要被乱马践踏而死的罪过。 巫萨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异样的光彩,双眼透出神往的光芒,口中说道:“那日我在睡梦之中,听闻到了天神的感召,我的灵魂竟离开了我躯体,往天神之所去了。天神居住的地方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漠,漫天的黄沙没有停息的样子,而地上尽是尸骸,黄沙半掩下也是触目惊心。一座骷髅所垒砌的神座就在这片沙漠之中,那些骷髅竟然还源源不断地流出鲜红色血液,在黄沙的背景下分外分明。天神就孤寂地坐在他的神座之中,但无论你如何运极目力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巫萨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汗从他的脸上划过,声音也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激动地而颤动:“来到天神的神座之下,我感觉我的灵魂竟然有要爆裂的感觉,我连忙跪伏下去,行五体投地大礼,这才让我好受了些。良久,我听到了天神的声音,我无法形容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只是觉得我的灵魂不断地剧烈颤动,好像要有溃散的趋势。” 丘利吉听着巫萨的话,觉得自己虚弱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而特日额应该已经听过巫萨讲述了,没有太过异常,不过身体也掩饰不住地出现了些反应。 天神对于羯胡人就是无上的存在,他高高在上,冷眼低看着他的奴仆们,而羯胡的男人一生除了为自己拼杀博取到荣耀之外,所为的就是用鲜血与生命来取悦他们的天神。 ------------ 第四十八章 大风部新的王 巫萨一脸地虔诚说道:“我听到了天神的神谕,他不再满足于现状,他需要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杀戮,所以羯胡诸部的刀锋必须要指向那些豫人,屠杀他们来获取足够多的鲜血来供奉我们的天神。” 丘利吉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微微有些喘着气地说道:“那天神选择了约哲丹去完成他的需求?并且需要巫萨你去追随他吗?” “不,天神从来不给我们以任何启示,他只是将所需要地告知于我们,其余的事情便就由我们去做。”巫萨虔诚地脸上竟显露出些许狰狞,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注意,他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要让大王子来完成天神的需求,可在此之前我遇到了更合适的人选。就是约哲丹,那个掺和了豫人血统的年轻人,本来我是不会选择让这样一个人来为伟大的天神提供祭祀所用的鲜血。但我却无意之中与他对视,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虽然躯壳并不纯正,而他的灵魂可是一个真正的羯胡人。我看到那野心正在他的灵魂中熊熊燃烧,有野火燎原之势,那是一颗要吞噬天下的野心啊,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为天神提供足够的鲜血,才可以让天神俯视到无数可以取悦到他的杀戮。” 巫萨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大王子所蕴藏的实力,所以我就安排两位王子相见,果不其然,他们都是有野心的人而且并不冲突,最终立下了血盟。而同时约哲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也得到验证,这一系列的谋划几乎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所以我恳求王能够恕我背离之罪,因为我的余生将要追随着他,以完成天神指使。” “好好好,既然天神将神谕通达到巫萨这里,那我又怎敢违背。”哪怕丘利吉是个十分专横的人,也不敢对天神不敬,所以便就同意了巫萨的离开。 “父亲。”这时候特日额突然跪下,也提出了请求,说道,“我知道一直以来父亲都是肯定我的,可是由于我一直以来表现得爱玩乐,少自律,所以将军们都不喜我,世子的位置也因此一直空着。而现在我要将锋芒渐渐显露出来了,所以请父亲将我立为世子吧,我绝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其实之前特日额喜爱玩乐也并不是为了迷惑任何人,只是他认为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自己将来的位置,并且手中也暗暗握有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因此那时候他就随着自己的性子而玩乐。但现在,他找到了可以将自己野心释放的机会了,所以他的行动就如同他的弓箭一般,迅捷且准确。用如今的形势让自己可以几乎没有阻碍地成为世子,并可以十分容易地巩固自己的位置。 丘利吉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张开嘴说道:“世子的位子对于如今的你,已然是不够坐下的了。” 特日额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他是懂得父亲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父……父亲,这太早了,毕竟父亲您……” 丘利吉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止住了特日额的话,然后说道:“不必说了,大风部出了新的英雄,你的荣光必然会比我更加辉煌,将部落的将军们召入帐中吧。” 巫萨再施一礼,然后出帐将将军们都召入了帐中。 希卜刚一入帐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王啊!希卜辜负了您的重托,将大风部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还请王赐我一死。” 丘利吉示意希卜起身,说道:“这并不能全怪于你,毕竟察哈桀那头老狼便是我也不能企及,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今后尽心辅佐特日额便就算是赎罪了。” 希卜一惊,丘利吉话中的意思很明确了。 丘利吉正是宣布道:“佬沃谔的后代又出现了可以背负部落前行的人了,他就是我的儿子特日额。从今天开始,他将会是大风部的王,他有责任延续先祖的辉煌,要引领着大风部更加强盛,追寻那蓝天尽头的神鹰。如若他不能,那么他就是大风部的罪人,没有人会再承认他是佬沃谔的后代。而你们,今后要皆要辅佐他,同时要用你们的生命来捍卫部落的荣誉,如若你们不能如此,那么大风部先祖的灵魂将会折磨你们永生永世!” 丘利吉都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了,那么特日额成为大风部的王便成为了事实,谁也不能更改了。 希卜等人转向特日额,深深地施了一礼,口中言道:“王!” 特日额则是再一次跪在丘利吉的面前,然后掏出一柄匕首割开了手掌,任由鲜血流淌出来,口中说道:“父亲,儿子在此立誓,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先祖的辉煌我会让它再添上无数的荣光。” 丘利吉欣慰地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好像所有的气力都已经消耗完毕了,轻声地说道:“都出去吧,我需要静一会儿。” 特日额与将军们再施一礼,然后退出了帐子中,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一瞬间,丘利吉是彻底失去了意识,然后倒去。他的身体本来就极度虚弱,不过因为特日额和巫萨却被激发了精神,此时却消耗得亏空了许多,无法再支持下去,所以这次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巫萨及时扶住了丘利吉倒下的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在羊毛毯上,又去准备汤药,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服侍丘利吉了,等到明日他就要去追随约哲丹,来完成天神对他下达的神谕。 大风部新的王已经确立了,他将在原地休整一晚,然后带着族人回到大风部去。特日额和约哲丹这两个今后要领袖羯胡诸部的王也会短暂地相处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就会带领着自己的部落低调地不断发展。等到大风部和赭色部再出现在所有羯胡人面前的时候,那么就是特日额和约哲丹要用绝对的实力整合羯胡诸部的时候。 且说宗洛跟着北疆军回到武川镇,果然约哲丹已经将其他人安全送回,殷桐恺刚入军镇便召来了众人,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藐视军纪,任意妄为,虽然这次北疆军大胜也是有他们的功劳,可是绝不能因此就抵了他们的罪责,所以学生们人人要被罚营门外重则二十杖。 殷桐恺又看向郑家父子和冯案三人,这三人的心不由得一凛,冯案虽然是老江湖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是当接触到殷桐恺的目光的时候,心底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也是因为他触犯了朝廷的重罪,心中发虚。 郑可德豆大的汗从全身上下冒出,也是以往在商场上纵横了几十年,否则现在也如同他儿子郑书恩一样瘫坐在地上,怎么也无法起身。 他们三人原本就是怕出现在这里,本想要在那些羯胡人护送他们回来之后就立马离开,可是却被殷慎行拦了下来,认为他们三人私下与羯胡人通商,触犯了律法,所以坚决要让他们三人一同去往武川镇接受该有的惩罚。 陈离等人有感于郑家父子的孝顺,所以也劝殷慎行略过此事吧,可殷慎行便认准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必须将这三人押回武川镇。至于他们是否有情可原,从轻发落便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了。没得奈何,郑家父子和冯案只好跟着回到武川镇,毕竟他们的身份已经被殷慎行知晓,便是想逃也肯定最后被擒回来。 郑可德事先将那味药材交由明崇凯的手中,哪怕自己和儿子死了,但自己的父亲还可以延续性命,所以希望明崇凯可以将这味药材托人送至澜水郑家,明崇凯也答应了下来。 此时的殷桐恺也知道眼前这三人所犯的重罪,说道:“你们三人可知道所犯的是何罪?” “知道知道!私下与羯胡人通商是死罪。”郑可德也撑不下去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认罪。 陈离不忍,便出来为他三人求情,言说为孝道而冒死罪,虽不能免罪,但情有可原,希望殷桐恺可以从轻发落。 殷桐恺看向陈离,说道:“你也是带罪之人,还敢为别人求情?” 殷桐恺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内含的威严却逼得陈离不得不告罪鲁莽,然后退了回去。 殷桐恺又将视线转回那三人,说道:“都说商人重利,罔顾亲情。但你郑可德已为大商,却为孝道而轻生死,犯险境,凭此的确情有可原。这样吧,你与你的儿子各罚银千两,以示惩处,若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郑可德与郑书恩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并言再也不敢触犯律法了。至于两千两的罚银虽然不少,但澜水郑家富贵殷实,用此来换了条性命是再也便宜不过的了。 郑家父子是可以活命的了,但冯案的危机却是来了。 殷桐恺说道:“江东的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冯案,我且问你,虽然做商人路护也是在行镖之内,不过与羯胡人私下通商这等触犯律法之事镖局也是可以接的吗?” “不可,江湖人行镖,但也须遵照律法,不可触犯。”冯案答道。 ------------ 第四十九章 践行 “你也知道不可,想来你们镖局定是受了巨额的镖银,利欲熏心所以才接着这趟镖,所以威远镖局不能逃脱惩处,至于你冯案也当处以死罪。”殷桐恺说道。 冯案低头默然不语,倒是身旁的郑可德又把头磕下去了,求情道:“还请大都督开恩,放过冯镖头与威远镖局,此次之事全因我而起。本来威远镖局是不愿接这趟镖的,只是我与总镖头张铁钧早年便有交情,我便软磨硬泡让他接镖。张镖头是实在拗不过才同意的,所以才派出冯镖头一路相护。” 在这个关头,本来已经性命保全的郑可德能再出来为冯案求情,可见商人果然并非全是重利益,人情也在其中。 “即便如此也是不该触犯律法,不过也念冯案你对北疆军也算是有那么丁点功劳,便也如同郑家父子一般罚银千两吧。这种事我绝不想看到第二遍,如果不是我今得胜归来,心情大好,就是你们有天大的理由我也要斩了你们。”说完殷慎行又用手掌揉了揉脑袋。 “多谢大都督法外容情。”郑家父子与冯案一同谢道。 旁边的学生们也是高兴,殷慎行则是也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是大都督宽恕了他们。 殷桐恺看着学生们开心的神情,直接泼了盆冷水过去,说道:“你们在高兴些什么啊,忘了你们还有杖责未行?来人啊,将他们都拉到营门外,重则二十杖。” 有军士直接进来,拉着学生们便往营门外去了。 起初学生们都并不太在意杖责,认为只是二十杖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当两臂粗的长杖重重地打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厉害了。以前吴夫子的板尺比起这个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断了一臂的范崇也同样没有幸免,受完了杖责他便失去了意识。 其他人还是捱了过来,不过大多也需要别人扶着才能回到营房,而像屈擒虎这样身体强壮的,倒也不用他人帮忙搀扶,可走起路来也是极为怪异。 还好他们都还年轻,恢复力也很强悍,第二日虽然昨天受杖责的地方还是作痛,但下地走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正好这时候郑家父子和冯案过来辞行,并带来了许多药材给学生们补益身体。 “这次多谢诸位,要不是你们,不说我与书恩,还有冯镖头要命丧北疆,就是我的父亲恐怕是也会因为没有送回药材而亡,你们便是我郑家的恩人啊。”郑可德神情激动就要往地上跪去,郑书恩也同样如此。 学生们连忙扶住二人,口中说不必如此,也是因为郑家父子与冯案才让他们得到了宝贵的实战经验,获益颇丰,自身也是进步许多。 郑家父子没有跪下,但还是鞠了一躬,郑可德说道:“今后若有机会去江东,定要来我澜水郑家,我阖家上下当设宴款待。而若有难处也可对我郑家开口,我郑家也自当全力想报。” 冯案也对学生们表示感谢,请他们若去江东也要知会一声,他虽然比不得郑家财力雄厚,但也会尽力相报。 “怎么不见范崇、殷慎行两位恩人?”郑可德看到学生们少了两人,便想要亲自道谢,毕竟他们也要马上赶回江东。 明崇凯将那味郑家父子冒着死亡的威胁购来的药材递了过去,然后说道:“范崇身体太过虚弱,需要休养,此时还未醒。至于殷慎行他一早就被大都督叫去了,说是大都督要给朝廷奏捷报,所以要找他了解些详细的情况。” “哦,那倒是可惜了,不能向两位恩人当面道谢,还请诸位转达我的谢意。”郑可德说道。 明崇凯笑着说道:“定会转达的。” 陈离撇着嘴说道:“殷慎行他也太不近人情了,要不是大都督开恩,你们恐怕就完了,还要谢他?” 郑书恩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没敢说,不过郑可德却没有记恨殷慎行。 “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的确是触犯了律法,他也是忠于职守,以我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他将会是个成大事的人物啊。”郑书恩说到这儿,为了缓和气氛,便打趣地说道,“不过他这个人也确实有些死板,若是经商肯定会赔个精光。” 同样是林肃学生的澹台衣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要是殷慎行那个家伙真的去经商,怕是多年过去,真的可以富可敌国呢。” 郑书恩摇头说道:“经商与打仗有相通的地方但也有巨大的差别,其中许多门道外人根本难以明了,要是真踏足进来,说不定运气好也只是被扒了一层皮出来。” 接着郑家父子也要赶时间回去,便连同冯案再次拜谢学生们便离开了。 送走郑家父子和冯案之后,学生们还要赶去黄祎那里。昨日得知因为他们藐视军纪,任意妄为而使黄祎受到惩处,整整四十杖责。刚刚受到惩处的学生们自然知道杖责的厉害,心中十分愧疚,再念在怀荒镇的时候黄祎对他们的谆谆教诲,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学生们找到黄祎的时候正赶上他要准备回怀荒镇,要是慢了半步恐怕就要见不到。 “黄将军,我等前来告罪,只因我等藐视军纪,任意妄为,连累了将军,也辜负了将军对我们的信任。”学生们一同拜道。 黄祎叹了一口气:“你们啊,在军营的时日也算不得短了,难道就不懂得军纪须得严从?” 学生们低下头,感觉十分惭愧。 看到学生们的样子,黄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们终究是年少气盛,确实有股子闯劲。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除了范崇可惜地断了一臂,其他人也都完好归来,还给北疆军带来了一场大胜。想来经历对于你于自身也是有极大的裨益,不过可要牢记,军纪森严,绝不可逆触。” 学生们再拜道:“多谢将军指教,我等定会牢记心中,不会再任意妄为了。” 黄祎嘱托完毕便驾马离开了,他还要快些回到怀荒镇指挥事务。 学生们也是无所事事,殷桐恺之前准他们可以休养半月,毕竟他们身上伤势颇多,不适于再继续操练,除了霍英、屈擒虎和宗洛这样的练武狂人。其他人倒也乐得轻松,好好在武川镇闲逛玩乐,他们也需要在精神上放松一下,而就算是霍英、屈擒虎和宗洛也没有过于强度地操练,也懂得在现在的状态不能给身体太大的负荷。 半个月过去了,除了范崇还留在武川镇继续休养,其他人都回到了御戎城外的大营继续着他们的操练,他们也感觉到自己的长足进步,就连时常来察看他们的殷传杰都惊讶不已,因为学生们的进步实在是太过骇人了,看来这次的经历对他们的磨练是极大的。 转眼间便来到了十月中旬,学生们来到北疆也有整整一年了,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收获却是这一生都足以受益的,同样,也是到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六镇镇将罕见地都来到了御戎城送行,这也是殷桐恺所同意的,毕竟讲武堂的学生将来必然许多人都会位列将官,甚至还要出类拔萃者前途不可限量,不妨现在北疆军与他们好好结交一番。 学生们对于六镇镇将的到来也很受宠若惊,不过镇将们都说,全托了学生们的福,如今羯胡中的大部落要么相互纠缠对拼,要么休养整顿,给北疆六镇少了许多麻烦。 入夜之后,六镇镇将在御戎城中的酒楼为学生们设宴践行,殷传杰也在其中,只不过殷桐恺据说还有公事怕是今晚不能过来了。 满座的酒菜很是丰盛,将军们和学生们把酒言欢,气氛很是融洽,毕竟都是行伍中人,酒到酣时,更是豪放不羁。 宿山仞大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还记得和你们这些小子,再加上西南军那几个小校在上京酒楼中的一战,真是痛快啊!” 麴平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是啊,记得我揍澹台衣这小子也是揍得痛快啊。” 澹台衣也是喝了不少的酒,此时完全没有身份地顾忌,直接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记得上次我也说过,我必定会摁着你暴揍的。” 麴平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好啊,来来来,我们比量比量,看看你怎么摁着暴揍?” 澹台衣当然也是不服,同样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看我怎么摁着你暴揍!” 在场的大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这个时候当然是各种起哄。 虽然包厢内的空间已经没有多少了,但麴平和澹台衣交上了手,没有什么多余的闪转腾挪,完全是硬碰硬的对抗。几招过后,麴平也暗自心惊,没想到只是一年多的时间,澹台衣的进步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果然不愧是讲武堂出来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麴平的兴致更高,出招更加凶猛,就要狠狠地暴揍澹台衣一顿,这样的感觉会更加爽快。 ------------ 第五十章 回到上京 澹台衣虽然进步神速,但比起久经沙场的麴平还是多有不足,尤其是在这样空间下,力量的差距显示得更加明显,没过多久麴平就开始摁着澹台衣暴揍了。 但麴平下手还是有分量,教训了一顿澹台衣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澹台衣则是觉得太没面子了,阴着脸回到座位上,先是将面前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气呼呼地说:“这次算小爷我栽了,你再给我等下次的。” 麴平大笑着说道:“好啊,看来你又要给我一次暴揍你的机会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再次高举酒碗,痛饮了起来。 宿山仞与身旁的屈擒虎撞了一下碗,然后一口饮尽碗中的酒,说道:“爽快!说起来我也是沾了你们的光,上次随大都督出征羯胡大风部,那场仗打得可真是痛快啊。我记得从我在北疆军入伍到现在,好像还真没有取得过这样的胜果,啧啧,要不是大都督放了察哈桀一马,那么堪提尔部的王的脑袋都要被我们北疆军所斩落!” 宿山仞越说越兴奋,却没注意到在座的殷传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继续说道:“那一次我足足斩杀了十一个羯胡人!十一个啊!平时也就只能想想。” 突然殷传烈重重地将酒碗砸在桌子,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宿山仞有些茫然:“怎么了?” “大哥,你怎么了?”殷传杰也悄声地询问。 麴平倒是看出殷传烈的心思了,说道:“还能怎么了,看到宿将军和黄将军跟着大都督去和羯胡人痛痛快快地拼杀了一场,又得到这样大的功劳,你大哥这样争强好胜的人心里能是滋味?肯定是悔恨自己没有机会能跟着出征。“ “哼!”殷传烈听到麴平的话,眼睛直接扫了过来。 麴平身子马上微微向后一仰,然后摆手说道:“得得得,算我多嘴,我自罚一杯啊。”说着他将面前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殷传烈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我倒不是气这次出征没有我的份,毕竟情势紧急,所以只调了武川和怀荒两镇的军士。我只是可气十万北疆军在此,有虎豹之雄威,却大多时间只能当守户之犬。” 褚襄宣等几位镇将也是相互看看,不由得摇头,他们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殷传烈接着说道:“朝廷就如同拿条链子拴住我们一般,让我们不能扑出去以显虎豹之威,只能兢兢业业地守住门户,哼!还恐怕我们会反咬一口,不仅将北疆军踢出凛锋关,还派人到我北疆军中监察!” 梁超脸色一变,声音严厉地喝道:“殷传烈!” 殷传杰神情也是一变,连忙说道:“大哥平时酒量很好啊,今天是喝得太多醉了吗?怎么说出这样的胡话?”同时他的眼睛还有意无意地向黄祎瞟去,黄祎从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可也让殷传杰担心不已,心中也暗暗责备大哥说话也不分场合,没有注意到黄祎就在座中吗? 黄祎这个时候说话了:“朝廷并非是拴住北疆军,而是只需要北疆军守住门户,抵御羯胡诸部。若要北疆军挥师北进,所耗费的军资必然非常庞大,就算得胜归来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在这样得不偿失的情况下,朝廷自然会选择维持现状。” 殷慎行与范崇点点头,也认同黄祎的说法,这在他们二人刚刚来到北疆不久,就在殷桐恺面前说过的了。 殷传烈不以为然,因为激动而感觉都有些坐不住了,冲着黄祎便反驳道;“那就任凭羯胡人随心所欲地来挑衅我们!你的那些大道理与我说没用,我只知道武人就应该跃马扬鞭,驰骋沙场,我们手中的兵刃必要将所有的敌患一扫而清,用敌人的鲜血与生命来铸就我们的荣耀!” 褚襄宣几位镇将听了这话眼中也显露出向往,可随机又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 黄祎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最终作罢,不与殷传烈争辩。 “好了好了,忘记我们今晚在这里设宴是为了什么吗?怎么说起了别的了?来,我提议各位都举起酒碗为讲武堂的学生们践行。”梁超在这个关头打起了圆场,稍微减缓了一些尴尬。 殷传烈也不是一个十分鲁莽的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跟着众人一同举起酒碗。最终众人都避开了其他无关的话题,一直饮酒到天明,等到店小二进来的时候,只见满屋子的酒坛或立或倒地散乱地在地上。饶是学生们和将军们的酒量很好,但还是每个人醉晕晕的,还是酒家去找来军士才将众人搀扶回住处。 终于到了学生么要离开的日子了,他们拿好了过关的文牒,骑上殷桐恺送给他们的西北骏马,一个个看着这北疆略显荒凉的景色,竟也有些许不舍,毕竟是在这里待了一年的时间,也经历了足以铭记一生的事情。 “走吧!小伙子们,我们还会相见的,真是期待那时候你们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这次殷桐恺也亲自为学生们送行,镇将们和殷传杰也跟在大都督身后。 学生们向着殷桐恺与将军们施了一礼,道别之后便驾马离开,他们的北疆之行也算是完美的结束了,在这里他们经历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而将来他们也许还会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之上的人要产生交集。 一路上通过了凛锋关,来到了永安镇,宗洛又可以见到爷爷了,不过也只是相处了一晚又要匆匆离开,往上京去了。 回到上京,众人自然要先去讲武堂,看到曹侯爷、吴夫子和一众教习,倍感亲切。安瞳那个小丫头也是开心极了,这段时间她可是无聊坏了,虽然曹侯爷可以让她出去,但一个人左逛右逛又有什么意思。 曹侯爷等人看到学生们心情也是舒畅,不过看到范崇缺失的半臂就不由得一滞,好在范崇虽然对自己残缺的胳膊而感到有些悲伤,但也没有因此影响到自己,还是以乐观的心情看待。 接着曹侯爷等人又详细地了解学生们在北疆这一年的经过,虽然之前通过殷桐恺的捷报也大略知晓了学生们的所为,可当听他们亲口说与羯胡人一系列的对抗周旋,曹侯爷等人也不禁揪了一把心。他们想到过学生们到北疆肯定会又艰苦的遭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惊险,若有半点差池怕是连命都没有了,最后只是范崇丢了半截胳膊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总之学生们最后一次考验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要让他们积累资历,所以各自分拨开来。 陈离、屈擒虎、车盛三人交好,便一同在陈骏麾下任禁军。 澹台衣进了虎贲营,他的叔叔正是虎贲校尉澹台启瑜。 明崇凯以弓箭自傲,自然是去了射声营。 柯镇山和薛望川二人则是王北斗七城去了,因为他们的父亲分别是贪狼城城主柯霆,巨门城城主薛戎。 断了半臂的范崇则是推辞掉职位,他认为自己还有许多不足,所以想要先游历一番,曹侯爷等人也尊重他的意见。 殷慎行做为皇室分家,直接便给了散骑的职位,可以随圣上左右,也足以见圣上对于殷慎行的重视。知道他虽然是分家之子,但才能惊人,为大豫千里驹,所以留在身边可让他蒙得皇荫。 宗洛没有其他同学的家世背景,但也被分到金吾卫之中。 宗洛又回到了上京,而他又将在这里见证到什么呢? ------------ 第三卷 兄弟阋墙 ------------ 第一章 冬眠之蛇 古铜色的香炉中焚着檀香,香气充斥了整个房间,让屋内的两人安神静气。 一绝妙佳人抚着一张古琴,葱葱玉指拨撩着琴弦,曲意悠悠,琴声款款,宛如仙境之音,垂得人间倾听。 绝妙佳人一曲作罢,玉指摁在琴弦之上,可琴声虽停,而却好像在屋内依旧传荡,不曾停息。 佳人之前坐有一俊俏公子,稳坐在座椅之上,不移不动,眼睛也是眨也不眨,好像神游物外,不知是否被佳人的琴声所引入仙境,未曾归来。 佳人看着公子的模样,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指尖拨动一根琴弦,发出震动这才将那公子惊醒。 俊俏公子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不好意思地告罪。 佳人用轻纱衣袖掩住樱桃小嘴,轻笑道:“看来是小女子的琴技入不了牧公子的耳啊,让牧公子不得不神游物外,用其他的心事来抵消小女子的琴音啊。” 这位俊俏公子正是冬蛇牧彦,他听了这话,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不要误会,绛云姑娘的琴声不亚于仙音,我能听闻当是幸事,刚刚我只是……只是被绛云姑娘的琴音吸引,一时没有觉察到琴曲已停。” 绛云娇笑道:“牧公子真是蜜糖嘴巴,本来是自己心中想着别人,口中却又来夸我,风流二字可就说得是公子这样的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牧彦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刚刚确实没有听进去绛云抚琴,而的确是在心中想念爱人。 绛云看着牧彦的样子,心好像有根针将它刺痛一样,不过脸上还带着笑说道:“牧公子,我们相识也有几年了,你对文大人干女儿的情谊小女子也是知道的,真可叹你情根深种,但世事相违。” 牧彦没有说话,绛云玉指又开始拨动起琴弦,口中说道:“突然想到前朝司马相如所做的一首曲子与公子很相适,希望能以此曲祝公子求得所爱之人,共结连理。” 琴声起,所奏得正是《凤求凰》。 绛云十指抚琴,口中也同时唱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作罢,绛云不知不觉竟落泪下来,好在牧彦这次是真的被吸引了进去,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绛云马上将泪水擦去,恢复了神态。 突然这个时候竟响起了敲门声,绛云与牧彦同时一惊。 绛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莫不是我这首凤求凰真的引来了牧公子心爱之人?” 牧彦也是因为刚刚听完绛云弹出的凤求凰,自己的魂还在其中,所以竟也对敲门之人产生了期待,说不定真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门推开,进来的那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可不是牧彦的心爱之人啊,不过倒真是绛云姑娘的琴声引来的。” “伏公子说笑了。” 来人正是冬蛇伏元。 牧彦心中莫名的有了些许失落,意识到之后又不由得自嘲,本是知道现在见不到她的,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 绛云站起身来,向伏元和牧彦施了一礼,说道:“二位公子想是有事要谈,绛云先行告退了。” 伏元侧过身子,让开路来,不过嘴上还在讨便宜:“绛云姑娘用琴声把我求来,便这么快就走了?” 绛云只是一笑,并没有搭话,可刚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对牧彦说道:“记得上次月容姐姐请公子填的词……” 还没等到绛云说完,牧彦就慌忙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张,他这才想来有这么一回事:“已经填好了。” 绛云接过牧彦递过来的纸张,两人的手指无意地碰到了一起,只是那么轻轻擦碰一瞬,牧彦虽然感觉到了但也只是迅速将手抽走,而绛云脸上则是立刻腾出红晕,然后头也不抬地再次告退,向着门外走去,然后将门紧紧地关上。 伏元看着这一切,心里十分明了,可再看牧彦的样子,应该是还不清楚绛云的心意。倒也不是牧彦笨,而是他现在心中就只有那一个女人,这样一来便说不清是谁的悲哀了。 伏元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皱着眉头用鼻子嗅了嗅,说道:“怪气味,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找我来这里。” 牧彦没有回话,只是问道:“又探查到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三殿下的势力还是那么雄厚,昭行卫、金吾卫、羽林军、屯兵六营全部倒向了他,而李可虽然在京兆尹的位置上还算是坐得稳,但也完全被屯兵六校尉架空了。至于禁军统领陈骏那人是油盐不进,倒不向三殿下,也更甭想倒向我们。”伏元语气很是无奈,他们冬蛇实力大损之后,三殿下的势力也一直针对他们,所以冬蛇恢复得极其缓慢,直到现在距离他们全盛的时期还相差很远。 “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我是问你最近可探查到了什么?”牧彦说道。 伏元说道:“那也没什么,御史赵耀祖,中书丞胡德被昭行卫扳倒了,这文大人也是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昭行卫可真是个麻烦的对手。像是这种事情,金吾卫、羽林军和屯兵六营加起来都没昭行卫做的更利索。” “现在不是夸耀的对方的时候。”牧彦手指点了点桌子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昭行卫第三卫所总旗的位置有人填上了。”伏元说道。 牧彦终于听到些实质的了,说道:“记得第三卫所总旗的位置已经空了五六年了,据说是越千山一直为霍家的人留着,而如今霍家有资格的只有两人,不过霍天雄的儿子还不到十岁,是霍英从北疆回来了?” “没错。” “越千山是他的杀父仇人,霍英真的会安心地做总旗?”牧彦思考能否在霍英的身上做些文章。 伏元说道:“那毕竟是霍天豪做错在先,越千山也算是仁至义尽,还将第三卫所的交给霍家。不过霍英心中是怎么想也说不好,我也曾暗中去打探过他。” “怎么样?” “年纪轻轻却十分阴沉,心思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而且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他根基十分扎实,只要再给他些时间,至少在武技上,上京肯定又会出现一个霍天豪。” 牧彦想了想,然后说道:“有机会的话可以与他接触一下,不过一切小心为上。” 伏元嗯了一声后没有说话,可能是口有些渴了,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进去就皱起了眉头:“真是有够难喝的。” 牧彦摇了摇头,这样的好茶让伏元喝了可真是糟蹋了。不过伏元更是觉得自己是被糟蹋的,因为实在是口渴,将一壶茶喝的干净后,还撇着嘴说着难喝。 “最近还有什么探查出来的吗?”牧彦问道。 “没有。” “那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伏元起身便往出走,嘴里还念念叨叨的:“真是的,下次约见的地方就不能是酒馆什么的地方吗,又能喝到酒又不用沾这难闻的味道,反正说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可没走几步伏元又转回身来,神情严肃了起来,说道:“我是总在外面的,文大人身边的薛灵儿我又与他说不上话,所以我想问问牧彦你,知道文大人有什么打算吗?”伏元在冬蛇中负责情报收集,可是几年来他的情报收集的越细,心中却越没有底。在他看来三殿下实力雄厚,而文如秋手上几乎是没有什么牌了,伏元实在是想不出如何才能在这样的境况下翻盘。 牧彦苦笑,说道:“我不知道,并且文大人的心思也不是我所能推测出来的。”牧彦又何尝不清楚如今的情势对于他们是多么劣势,可是文如秋却并没有透出任何口风,自身也是不慌不忙,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看来我们还是要继续冬眠下去啊,只是不知道当我们醒来之后,是能毒死三殿下还是直接被他一脚踩死。” 伏元见在牧彦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撇撇嘴便直接走了。 牧彦若有所思,随手拿起茶壶,喃喃自语道:“冬蛇,冬眠之蛇,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脱离这个身份啊?”他觉得茶壶很轻,这才想起来茶水早就已经伏元喝个干净了。 牧彦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也要离开了。 刚走出房门,正遇到绛云过来。 绛云施了一礼,说道:“刚刚看到伏公子离开,小女子便过来看看牧公子是否还要听琴。” 牧彦说道:“不劳烦绛云姑娘了,今日得问姑娘的踏云端与凤求凰已是满足。” 绛云侧过身子,微微低首说道:“牧公子走好,小女子愿在霓裳天阙抱琴相待公子再来之日。” 牧彦离去了,绛云抬起头,美目盯着牧彦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叹息。 ------------ 第二章 金吾卫宗洛 宗洛一身盔甲鲜明,身板挺直,显得很是精干,他正跟着队伍在上京的大街上巡逻。 宗洛成为金吾卫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从刚开始的青涩很快便基本熟悉了金吾卫的职责。其实也很简单,只是每日在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内巡逻而已,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京治安实在是太好了,这近一月来连个打架斗殴的都没有,所以有过北疆那一段惊心动魄经历的宗洛倒是感觉现在闲得有那么一点无聊。 好在今天他所在的队伍换了一片区域巡逻,至少不用每天所看的商铺楼屋都是相同的了。 正走间,宗洛突然抬起头,看着那写着霓裳天阙的牌匾,脑中也回忆起了六年前跟着两位总旗所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也是不胜唏嘘,正是因为那件事而让霍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霍英也是从那时候变了一个人似的。 “怎么了宗洛?想要进去啊?”队伍中老李嘿嘿地说道,他任金吾卫小校,同时也负责这支巡逻队伍。为人却没有一点架子,还让队伍中其他的金吾卫可以直接叫他老李,这也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背景,在金吾卫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才凭着资历混上了小校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再晋升一步的可能了。可是他现在的下属却不同了,金吾卫中有太多家世背景不错的人了,进来也只是为了混个资历,过不了多久便会高升,所以老李自然不可能对他这些下属摆架子了,甚至有时候还有讨好的意味。 宗洛慌忙摇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想要进去。” 老李笑着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宗洛,说道:“都是男人,不用遮遮掩掩的,这霓裳天阙有哪个男人不想进去的。里面的女人那可都是如仙子一般,光想想就要流口水。不过价钱实在是太高了,我老李不吃不喝几年都攒不够。其实就算我攒够了也不舍得进去啊,里面听说只能看看跳舞,听听曲子什么的,对于我这样的人还不如找几个暗娼舒坦。所以宗洛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可是讲武堂出来的人啊,将来肯定是要当大官的,到时候肯定有钱进去,说不定还能勾搭出来几个仙子呢。” 老李滔滔不绝地说着,其他三个金吾卫也是嘿嘿地露出那种男人之间懂得的笑容,但却羞臊得宗洛脸都红了。 就在宗洛眼睛躲向旁边的时候,正好看到霓裳天阙中走出一位俊俏公子,宗洛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想象却又没有什么印象。 “好了好了,走吧,赶紧走完这两条街就可以吃饭了。”老李说道。 金吾卫又开始巡街了,可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围拢了一群人,还发出争吵的声音。 “去看看。”老李边说边带着身后的四名金吾卫走了过去。 围着的人群看到有金吾卫过来了,连忙闪出一条道来,让金吾卫进去,不过人们知道还能有热闹看所以也没有散去。 人群中央发生纠纷的共有三人,一个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只穿一件单衣,皮肤十分粗糙,身体倒是壮实,一看就知道是卖力气的人。一个外面套着小袄,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大概是做生意的人。还有一个大概三十多岁,衣着光鲜,不过脸上却是十分尴尬,看样子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可被对面那个生意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金吾卫一进去看到有辆独轮车倒在一旁,车上载有的瓷瓶碎了许多,老李心知大概发生了什么,一问之后,那个生意人连忙回答。 原来是生意人雇佣了独轮车来将瓷瓶送到后街去,可刚走到这里,那个衣着光鲜的人突然冲过来将独轮车撞翻了,所以生意人自然要找对方索赔,可没想到穿着这样衣服的人竟说没钱,这可把不肯吃半点亏的生意人气着了,而发出的争吵声其实大多都是他一个人大声嚷嚷。 老李知道这种事情看似简单,可并不好处理,尤其一个是斤斤计较的生意人,另一个看衣着就不是普通人,还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呢。 老李多年的经验了,知道这件纠纷不算什么,但得先明白这人的身份然后再来决定自己的态度。 “都报上名来,再说都是做什么的。”老李说道。 “禀大人,小人叫做朱二牛,就是个推车。”那个车夫先说话了,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也是害怕如果那人拿不出钱,生意人说不定会让自己赔偿。 那生意人见了金吾卫也不敢太过放肆,连忙说道:“小人名叫许吉,在后街卖些瓷器,可没成想今……” 看到许吉又要长篇大论了,老李直接止住他的话头,然后让那个人说话。 那人很是尴尬,说起话来也有些扭捏:“我,我名叫,赵修德。平日里只是,只是……哦,我卖些画作。” 就算是许吉也看出来赵修德是隐瞒身份,随口说出自己是卖画的,便斜着眼睛说道:“卖画?你的画呢?” 赵修德有些不知所措,顿了半晌才说道:“我是卖自己的画作,边画边卖。” “那你的笔墨纸砚在哪里?” “我正要去买。” “你不是没钱吗?” 赵修德无言以对,更加局促了。 老李这时候可不好做了,本是要探清赵修德的身份然后再做理论,可没想到赵修德自己瞒了下来,老李又不敢训斥,唯恐是有大背景的人。 一旁的宗洛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老李却显得很为难,他刚想要张口就想到现在不应该是自己说话,连忙闭上了嘴。不过宗洛的想法却已经落在老李的眼中,老李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亮,然后走到宗洛身边低声说道:“宗洛,你在我身边差不多一个月了,但总是在巡街,需要锻炼锻炼了,这就交给你了,看看你怎么应对。” 宗洛点头嗯了一声,心里也跃跃欲试,想要看看自己是否有能力应对这样的事情。 宗洛上前一步,向赵修德问道:“你可承认是因为你才撞到了这辆单轮车?” 赵修德说道:“是的,我刚刚为了让开一位老者,可没想到脚下一绊,不小心撞到了独轮车。” “既然你也承认了那么就应该赔偿他的损失。”宗洛说道。 许吉接着宗洛的话头,说道:“看公子的穿着就知道是家境殷实,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总得把损失赔给我吧,不能用一句没钱就把我给打发了。”他看的出赵修德身世不凡,所以语气也不是那么强硬,但又发现他性子软弱,所以便用语言挤兑,期望能多得些银钱。 老李这时候呛了许吉一句:“金吾卫正在问话,你插什么嘴!” 许吉连忙把嘴闭上,这也足见老李老道,不着痕迹地讨好了一下赵修德,就怕他的家世不凡。在上京里,像是老李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人,万事都要小心应对。 赵修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日真没有带银钱。” “那你府上在哪?我可陪你去取来。”宗洛说道。 不过赵修德却是闭嘴不说,看来是不想表露出身份。 宗洛皱眉但并没有就这么放弃,说道:“那你身上可有值钱的物件?可以先押下来,然后让府上的人用银钱来取。” 赵修德眼睛一亮,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连忙将身上的一块玉拿了出来:“我可将这块玉暂且押下。” 许吉连忙接过那块玉,左看右看,这玉的确绿得晶莹剔透,摸起来竟也有一丝凉意,好似不凡之物,可许吉看不出真假,但一想这样的人拿出来的应该假不了,但嘴上还是用不满的语气说道:“你这东西是真是假啊?能值几个钱?” 赵修德说道:“这是犁山玉,世之珍品,但若要真是说价值多少我也说不清。” 许吉暗喜,但表面不露声色,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也罢也罢,算我今天倒霉,就当你这是真的犁山玉。不过我可也没有贪你的便宜啊,我这一车也都是前朝的瓷瓶,足能抵上这块玉的价值了。” 老李走过来直接从许吉的手中将犁山玉拿了过来,然后说道:“前朝的瓷瓶你用独轮车运?扯淡!后街买的东西一百个里面有一百个是假,许吉你也不要太贪了。这样吧,这块玉就押在我这里,这位赵公子府上用银钱来赎,然后许吉你再来我这里取钱。” 许吉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块玉,却也没得奈何,只好如此。而老李也不是想贪这块犁山玉,只是怕赵修德的家族怪罪于他,要知道这上京城内有数不清的人物可以像捻死一只蚂蚁那样捻死老李。 不过老李看着赵修德心中也犯合计,按说从刚刚的种种表现来看这赵修德身份该是不凡,可是哪有一点大人物样子,反而被一个市井小贩这样挤兑。 老李对赵修德说道:“你且放心,这块玉在我手中,而我这几日都会在这条街上出现,所以可以让你府中的人带上足够的银钱来赎回这块玉。” 赵修德连说好,作势便要离开。 ------------ 第三章 邹寡妇包子铺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老人带着一个年轻随从走进了人群,直接问道。 众人看去,见这老者虽然看起来十分苍老,但身板直挺,双目有神,话音中也带有着威严。老李的心也不由得一颤,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当然能看出来这个老者身份不凡,有上位者的威严,说不定就是赵修德的靠山。老李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举动,应该没有什么出格的,给自己招不到祸。 宗洛看到老者却是一惊,这人他认得,正是文如秋,六年前宗洛还与文如秋在茗香茶楼交谈过一番。如今再见,文如秋没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面貌又苍老了一下,不过依旧还是精神矍铄。再看文如秋身旁的那个年轻随从,面目之间也与那时候守在门前的小童十分相似。 赵修德见到文如秋也是很惊讶,连忙上前微微躬身拜道:“学生赵修德,拜见老师。” 文如秋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因何事在此与人纠缠?” 赵修德便将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文如秋面无表情地听后,然后看了一眼薛灵儿。 薛灵儿会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许吉。许吉也是浑身冒出冷汗,精明的他自然看得出文如秋是个大人物,并且性格绝不可能如赵修德一样好欺,就怕自己会遭了殃,连忙推脱道:“算了算了,小人这些瓷瓶也值不了多少钱。” 这时候许吉可不在乎他口中这些前朝的瓷瓶了,不过薛灵儿将银票硬塞给他,嫌恶地说道:“既然碰碎了你的瓷瓶,难道还能差掉你的银钱?” 许吉陪着笑,口说不会,同时眼睛快速地瞟了一眼银票的数额,心中也是暗喜,比起损失瓷瓶的价钱是只多不少,小赚了一笔。 薛灵儿横了许吉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钱都已经赔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许吉得了便宜自然是要卖乖的,招呼着车夫收拾好碎裂的瓷瓶便立刻离去了。 文如秋又看着金吾卫说道:“这件事可以算作了了吧?” 老李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当然。”然后双手托着那块犁山玉递还给了赵修德。 文如秋见事情已经了结,便往人群外走去,薛灵儿紧跟了过去,而赵修德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文如秋离开了。 四周围拢的人们知道没有热闹可看了,也随之散去了,有一个金吾卫低声地问老李:“老李,刚才那个老者是谁啊,随便说一句话我感觉就有一股气势压过来。” “眼熟得很,但就是说不出名字来。”老李转头看向宗洛,刚刚宗洛惊讶的反应没有逃过老李的眼睛,“宗洛你知道刚刚那个老者是谁吗?” 宗洛愣了一下,点头说道:“知道,是御史大夫文如秋。” 其他三名金吾卫惊讶得张大了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大人物,文如秋可是如今文官领袖啊,权势大得很,不过庆幸没有得罪了他的学生。 老李也是一拍额头,说道:“怪不得那么眼熟,可真不该没认出来,不过还好没有惹到祸,走了走了,我们走完这条街正好在邹寡妇那里吃包子,我请啊。” 那三个金吾卫在旁边一起起哄:“又是吃包子啊?老李,你其实想吃的不是包子,而是那个小寡妇吧!” “都吃都吃。”老李毫不在意别人的调侃。 一行人来到了邹寡妇的包子铺里,那三个金吾卫刚进门嘻嘻哈哈地调侃着邹寡妇和老李,老李肯定是不在意了,不过邹寡妇的脸皮可没厚到那个地步,背过身啐了金吾卫一口,但也不敢不招呼。 “几位大人吃些什么?”邹寡妇问道。 一名金吾卫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老李:“刚刚来的时候你说要吃什么来着?” 老李装作正经的样子说道:“来包子铺当然是吃包子啊,猪肉芹菜馅包子和羊肉包子各来十五个,再来一壶老酒,我请客!”最后我请客的这三个字说得格外用力,很是豪爽。 座上的三名金吾卫都是世家出身,自然不会在乎这样一顿对他们显得寒酸的饭食,不过他们与老李相处的很不错,所以也配合地夸耀老李有多么多么的豪爽。 老李很受用,笑眯眯地让邹寡妇快去取来,邹寡妇则是一脸嫌恶的离开了。 一名金吾卫在邹寡妇走后,将头凑到老李旁边问道:“老李啊,你说什么也是一个金吾卫的小旗,那些大家闺秀虽然找不到,但小门小户的可是一抓一把啊,怎么就看上一个寡妇了呢?” 另两名金吾卫也觉有趣,便催促着老李快说。 老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你这样的年纪懂得了什么?还不就是看哪家的姑娘长得水灵漂亮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我老李可跟你们不同,找老婆就是要找持家能干的。你们看这邹寡妇,死了丈夫之后被夫家赶了出来,娘家也不要她,但人家就能凭着不多的积蓄自己干起了买卖,这才几年啊?都有自己的包子铺了,所以这样的女人才是要娶来当老婆。” 老李说到这里连忙闭上了嘴,然后警惕地扫视了一遍四个同伴,然后带有些许威胁的语气说道:“你们可别打邹寡妇的主意啊。” 那三名金吾卫实在是憋不住笑,笑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还是有一名金吾卫强行收回了笑才说道:“老李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兄弟们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绝对不会!”另两名金吾卫也加强语气来安老李的心。 老李也的确是多想了,那邹寡妇比起这三名金吾卫要大出去近一轮,长得也是普通得很,哪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说话间邹寡妇用盘子盛着包子过来了,老李看着了连忙起身将盘子接过来了,刚要说些什么,那邹寡妇就转身走了,因为这两盘装不下三十个包子,所以她还要再端过来。 站着的老李张着嘴,没有发出声音,十分的尴尬,可旁边的金吾卫怂恿他说道:“老李,还不快趁这个机会去套套近乎。” 老李想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着邹寡妇走了过去,那三个金吾卫将目光投了过去。 宗洛一直坐在旁边听着,脸上挂着笑容却没有说话,不过他对于老李和邹寡妇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是单纯地听着他们调侃,笑容自动地就浮现了出来。 老李去找邹寡妇了,宗洛也不好奇这种事情,便转回头四处张望了起来,正好就看到包子铺对面的茗香茶楼,想到了些什么。 “今天是初几了?”宗洛问道。 旁边的金吾卫随口答道:“初七了。” 原来如此,宗洛记得之前听顾空弦说过,每月初七,文如秋如果没有他事缠身便会来到茗香茶楼,怪不得今天文如秋会出现在路上,并且也只有那一名随从。过去了整整六年,看来文如秋的习惯一点也没有变。 “来来来,吃包子。”老李已经帮着邹寡妇将余下的包子和老酒都摆到了桌子上,而邹寡妇也是放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三名金吾卫堆满了坏笑问道:“怎么样啊老李?是不是可以拿下了?” 老李拿起一个包子嚼了几口,然后说道:“哪有那么快,不过很有希望啊,想我老李怎么也是个金吾卫小旗啊。” 就这样金吾卫们一边闲扯着老李与邹寡妇之间的事情,一边吃着包子喝着老酒,吃罢过后,还余下七八个包子,倒不是说金吾卫不能吃,只不过那三名金吾卫看不上这种吃食,只是对付地吃了两个填了填肚子。 老李是舍不得浪费,招呼着邹寡妇过来,让她将这几个包子留下,等到晚上老李再过来取。 邹寡妇点点头,然后将包子拿了回去,一名金吾卫这是笑着跟老李说道:“行啊,晚上过来不仅取包子,连带着再把人取走。” 老李也笑着回道:“我这叫做一箭双雕,厉害吧。” 五人离开包子铺,刚走到外面就见天空中飘飘洒洒下大片的雪花,竟然下雪了,看现在的势头这雪恐怕是小不了,一片片几乎抵上鹅毛了。 老李看着飘落的雪花,说道:“我说这么长时间还没开始下雪,原来是要积攒在一块儿啊。” 宗洛也感觉到奇怪,上京的天气早就已经转凉,可是一直没有下雪,本来以为是冬天来得会稍晚一些,没想到一直进了十二月份这才开始下雪,而且刚开始雪花便是这么大。说不定真如同老李所说的,雪花是积攒到一块才飘落下来的。 宗洛又想到去年到北疆的时候,冬天提前了不少,而一年后冬天又延后了不少,这样的情况真是十分怪异啊,不过宗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要是雪下得太大的话,巡街可就麻烦了。”老李抱怨着。 不过那三名金吾卫借着大雪继续打趣道:“要是雪下得大的话,那老李你直接去邹寡妇家借住一晚吧。” “好主意!”老李巴掌拍了个响。 ------------ 第四章 再见文如秋 文如秋在茗香茶楼刚要准备离开,却透过窗子看到外面大风纷飞,心中一动,然后来到窗前。心道,不过眨眼之间,天气竟有这样的变化,莫不是预示着如今上京的局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现在处于什么时期,但都没有大的动作,说不定会在哪个契机时候全面爆发。而到了那个时候,便会分明两位殿下谁为真龙。 文如秋又一想到,去年秋日早去,今年冬天晚至,都不寻常。天有异象,怕是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正思虑间,他低眼看正好看到一个人,身着金吾卫的甲胄,正是宗洛。 文如秋虽老,但仍能过目不忘,虽然只是六年前见过一次,但刚刚已经把宗洛认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巧又见到了。 “灵儿。”文如秋叫道。 薛灵儿立刻从门外进来,低首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将那名年纪最轻的金吾卫给我叫来。”文如秋吩咐道。 薛灵儿快步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没有答话,脚步迅速地往出走。 文如秋继续望向窗外,视线锁定在宗洛的身上,而思绪却已然荡开。 没过一会儿薛灵儿就将宗洛带了过来,宗洛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文如秋找他是做什么,而刚刚薛灵儿招呼他的时候,老李他们因为知道薛灵儿是文如秋的人,所以也不敢阻拦。 “灵儿你出去候着吧,再让茶博士送一壶停云乌龙上来。”文如秋从窗边回到了座中。 薛灵儿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宗洛不敢失了礼数,马上施了一礼,说道:“金吾卫宗洛拜见文大人。” 文如秋说道:“你还认得我?” 宗洛愣了一下,说道:“大人与六年前并无变化。” “这是什么话,六年的时间可是不短,怎么会有无变化的道理。”文如秋说道。 宗洛以为文如秋在责怪自己,有些慌了,辩解道:“我,我的意思是大人……没太大的变化,宗洛可以认得出大人。” 文如秋轻笑道:“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怎么还如那时候一样拘谨?难道你这六年没有一点改变。” 宗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文如秋招呼道:“那就再如六年前一般,你我相对而坐,边饮茶边闲谈。只不过还没有杀人的案件,楼下也没有两名昭行卫的总旗在等你。” 宗洛脑袋有点混乱,他的性格相比小时候开朗了许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文如秋面前却又变了回去。 “坐下来。”文如秋明确说道。 宗洛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然后坐在了座中,不过还是十分拘谨,根本放不开。 “谈些什么?”文如秋问道。 宗洛微微低着脑袋,说道:“随大人意。” “那便说说之前的赵修德吧,你该知道他是谁吧?”文如秋淡淡地说道。 “我怎么会……”宗洛的话突然中止,看着文如秋的眼睛,忽然好想脑海中抓到了些什么,皱着眉头仔细想了起来,文如秋便安静地坐着,等待着宗洛的回答。 赵修德若是一个自己不知晓的人那么文如秋肯定不会这么问,再一联想到赵修德的表现而自己在上京中知晓的人物,答案呼之欲出。 宗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心中的那个答案却很有可能:“是……” 宗洛刚要说出赵修德的身份,却先响起了敲门声,然后薛灵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人,茶博士送来了停云乌龙。” 文如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宗洛。薛灵儿跟在文如秋身边这么多年,知道没有说话便是可以进入,便打开了门。茶博士满脸堆着笑,端着茶壶进来了。 “大人,您要的停云乌龙已经沏好了。”茶博士放下了茶壶,然后不敢有半点怠慢地询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文如秋摇头,茶博士也知趣了马上离开了。 文如秋看着宗洛说道:“看来你应该知道了,说吧。” 宗洛有苦说不出来,上次文如秋说是闲聊,下一句便引出两位殿下,没想到六年过去,变化是肯定有的,但不变也是还有的。而上次的宗洛只是知道事关两位殿下定是大事,自己掺和进去肯定会有麻烦,如今宗洛成熟了许多,对于两位殿下之间的利害关系也更进一步了解,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触碰半点,否则真的会有杀身之祸。 可在文如秋面前,宗洛又不能说不知道,因为他清楚文如秋肯定看透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声音压得很低地说道:“恕宗洛胡言,该不会就是二殿下吧。” 文如秋露出些许笑容点点头,便就肯定了宗洛的推测。 宗洛最怕的情况出现了,本来他是多么希望文如秋可以摇头的。 文如秋看得出宗洛现在的心态,不过还是称赞着他说道:“你的脑子不笨,并且也有不俗的能力。之前看到过殷大都督发来的捷报,其中也提到讲武堂的学生在这次大胜之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想来其中也是有你的功劳。” “文大人谬赞了。”宗洛只得苦笑着说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二殿下的身影。不过也觉得奇怪,堂堂的豫朝二皇子却被一个市井小贩挤兑成那个样子,完全没有一点上位者的威严,宗洛想不到皇室的人还能有这样的表现。虽说许多人都称赞二殿下宅心仁厚,可这未免也太仁厚了,真不知道那个小生意人许吉知道今天他如此地挤兑的人是豫朝二皇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文如秋这个时候说道:“二殿下性情温良,虽然过于软弱,但若是今后登得大宝必然是一位仁君,朝堂之上再有忠贞良实之臣,将会有一个盛世的到来。” 宗洛已经很难说出话来了,文如秋竟然连这种话都与他说,宗洛感觉到自己可能又陷入到一个麻烦之中了,而且是极大的麻烦。上一次便是文如秋与他闲聊之后,冬蛇出动与三殿下一系展开激烈的对抗。这一次又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喝茶啊,还是上次的停云乌龙。”在宗洛纠结的时候,文如秋已经将两只茶杯倒入了茶,并且将其中一只茶杯向前推。 宗洛看到推来的杯子,受宠若惊,心中的担心更甚,因为这一切与六年前那次实在是太像了。 “多谢大人。”宗洛伸手将茶杯拿了过来。 “尝尝吧,与你之前那次喝到的是否有不同?”文如秋说道。 宗洛不敢不从命,端起茶杯刚要喝,又想到上次一口饮下茶水被文如秋说成牛嚼牡丹,他也见过别人品茶,所以这次也要学做样子,可茶杯刚到嘴边,文如秋又说话了。 “你可知道我这次让灵儿唤你上来要做什么?” 终于要步入正题,虽然宗洛也做好了准备,但这个时候听到这话,手中的茶杯没有拿稳,洒出了些茶水来。宗洛也顾不上品茶,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说道:“并不知大人因何唤我上来。” “自然是有事情要给你做。”文如秋说道。 宗洛为难地说道:“宗洛现为金吾卫,每日皆有巡街的任务,恐怕抽不出时间为大人做事,有负大人信任。” 宗洛作势便要起身施礼告罪,不过文如秋止住了他的动作。 文如秋说道:“我所要让你做的并不违背金吾卫的职责。” 宗洛无奈,既然文如秋都这么说了,看来自己是必须接下来,没有半分回还的余地。 “不知文大人是要我做什么?”宗洛决定就范了,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不会陷入麻烦中太深。 文如秋说道:“我怀疑三殿下意欲谋反,并且昭行卫、金吾卫、羽林军和屯兵六营都有嫌疑与三殿下联通,虽然这都是我推测之中。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需要证实三殿下是否有此意图。” 宗洛如雷霆震,文如秋竟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已经将他拉入这个泥潭之中,要想跳出去那文如秋定是第一个不答应。 “文大人是要我查探?可我不过只是一名金吾卫而已,哪有这样的本事?不如文大人用手下的冬……”宗洛还好反应得快,立马闭上了嘴,他意识到冬蛇虽然的确是文如秋所豢养,但绝不能明说出来。 宗洛噎回肚子的字文如秋自然是知道,不过并不在意,直接略过去了。 文如秋说道:“我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 宗洛苦着脸,还在找托词想要推掉这件事:“可是我直属于南中郎将,若是要为文大人办事也需要禀告他。” “不,南复开有很大的嫌疑参与此事,不能让他知道。”文如秋语气突然强硬了起来,面容也严肃了,让宗洛心中不由得一凛。 “灵儿!” 文如秋话音刚落,薛灵儿便推门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宗洛感觉大事不妙,难道是因为文如秋将这样的话说与自己听,而自己却没有应承下来文如秋所交代的事情,所以他要杀人灭口了吗?对于豢养了冬蛇的文如秋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 ------------ 第五章 人偶戏 文如秋吩咐道:“去与那个金吾卫小旗说,宗洛暂且为我做事,还有不要让他惊动其他人。” 薛灵儿听后立刻快步走出去了,宗洛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文如秋并不是要杀人灭口,不过这趟差自己是肯定躲不过去,到时候自己的下场还不知道会如何。 文如秋又对宗洛说道:“你可应承下来我所交代的事情?”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宗洛就是拒绝也没有用,只好说道:“全凭大人吩咐,只是宗洛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大人的重托。” 文如秋好像并不担心,说道:“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你,那么就代表你有这样的能力。不过你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私下调查皇子这是可以掉脑袋的重罪,所以千万不要泄露出一点口风。而且如果你被揪出来,那你就如同弃子,我是不会承认与此事有瓜葛的。” 宗洛的心越来越沉重,本来好好地当他的金吾卫,没成想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又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文如秋继续说道:“你要是调查也免不了为人发觉,所以需要给你个护身符。” 宗洛眼睛一亮,他知道文如秋口中的护身符绝不会是那种驱鬼辟邪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圣上的密旨之类的东西,能在被发觉之后保自己一命。 不过文如秋显然是没有这种东西,他说道:“在此之后城东珍宝阁会丢失一件古玩,而这件古玩正是我暂寄在珍宝阁,所以我需要你去调查,这样一来如果你不是出现过大的失误,都可以以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但你要记得,如果你稍微暴露出一些,南复开就会有所察觉,所以你一定要把握住刚开始的时机。” 宗洛点点头,不过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调查,文大人所怀疑的那些人不是我所能接触到的。” 文如秋说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话间薛灵儿已经回来了,文如秋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路过宗洛身边的时候还用手摁了摁宗洛的肩膀,说道:“我也会派人去配合你的。” 宗洛刚要问是谁,文如秋就已经走出了屋门,薛灵儿跟着他的身后一同离开了。 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宗洛也随后离开了茗香茶楼,没走几步正好遇到老李他们。 老李他们看到宗洛立马快步走了过来,老李有点讨好地笑着说道:“宗洛你可以啊,竟然被文大人赏识。你放心,这几日只管去文大人那里做事,至于上头我老李先给你瞒下来。不过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我老李啊。” 其余那三名金吾卫眼神中也露出羡慕,虽然他们都是世家子,可在家族中也并非是最寄予厚望,否则也不会到老李的手下。所以他们今后是会有晋升,但如果不是自己时运到了或是能力出众,最后得到的官职也只是老李这样的人仰望,因此对于宗洛能得到御史大夫文如秋赏识是很羡慕的。 宗洛也不知道薛灵儿是怎么和老李他们说的,但也能推测个大概,事到如今也只得认命,便当做又一次的历练,不过这历练怕是要用生命做赌注。 别过了老李等人,宗洛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实在是想不出在什么地方下手,晕晕沉沉的他竟然走回了讲武堂。因为他在上京没有亲眷,所以一直住在讲武堂之中。既然回到了这里,宗洛准备直接回到屋子,也好整理一下思路,今天文如秋对他所说的话实在是太震撼了。 进入讲武堂没走多久正好遇到安瞳,这个小丫头最近的情绪可不怎么好,本来以为宗洛他们回来之后自己就有人陪着玩了,可没想到宗洛他们转眼间就从学生的身份转变为或禁卫、或昭行卫,还有散骑之类的。安瞳又得孤零零的一个人玩,而那些人中也就宗洛最容易见到,找了他几次却都是宗洛正在巡街,也抽不出身来。 “小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安瞳双眼发光,就好像看到什么宝贝似的,末了还兴奋地补充了一句,“小洛你是不是被金吾卫除名了?” 宗洛刚要解释,可一想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如果被南复开察觉出目的是什么,那自己也真的是在金吾卫里混不下去了,所以与除名的状态差不了多少,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安瞳看到宗洛的样子便认为他真的被金吾卫除名,便走上前,稍微抬起些脑袋看着宗洛的愁眉苦脸,说道:“小洛你别伤心,上次我听前面那条街口里的小裁缝说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宗洛现在哪有那个心情,并且现在还下着大雪。刚要回绝,可安瞳根本没容他说话,直接拽住宗洛的手就将他拉走了。 宗洛边被安瞳拉着,心里边想,自从北疆回来之后自己还没有好好陪过安瞳呢,之前也有时候是自己巡街安则瞳在旁边跟着。宗洛决定今天好好陪安瞳散散心,至于文如秋所交代的事情等到明天再考虑吧,反正也不会差这一天。 两个人来到了西城的栅栏街,虽然现在已是雪天,可也是没有下太久。这里整条街都还有人在卖艺,还有更多的人围观。呼喝声,叫好声……种种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极了,感觉都可以将雪融化。安瞳和宗洛看看这里的把式,又看看那边的猴戏,开心极了,不知不觉中宗洛也忘记了烦心事,和安瞳开心地逛了起来。 安瞳如小时候一样买了两包蜜饯,她和宗洛各一包,边吃边走,嘴停不下来,眼睛也停不下来。 走着走着,安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宗洛到一处人多的地方,口中还说道:“小洛,我带你看个好玩的。” 这里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个水泄不通,不过安瞳可不管那个,拉着宗洛就拼命地往里挤,她这样挤很明显惹到他人的不快,只不过那些人看了一眼还穿着金吾卫甲胄的宗洛,也不敢多说话,只好挤出一条道来让安瞳和宗洛进去。 安瞳也发现了这个状况,开心地说道:“小洛的这身装扮真好,以前我都要费好大的气力才能挤进来的,有你方便了不少,只是可惜你以后不能穿这身了。” 说到这儿安瞳的小手连忙捂住了自己嘴,然后可怜巴巴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不应该提这件事的,小洛你千万别不开心啊。” 宗洛愁心的并不是今后还能不能是金吾卫,而至于自己真正愁心的事情又不能推脱掉,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以安瞳的话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看到宗洛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安瞳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要转移宗洛的注意力,便指着前面说道:“小洛你看这个。” 宗洛的视线也投了过去,只见场内有一个半人多高的小木台子,木台子上面支出一面白布,而白布前正有两个惟妙惟肖的人偶正在表演。 只见那两个武将装扮的人偶各持着一柄短剑,相互对搏。动作十分灵活,一招一式却如真的一般,甚至将搏杀的紧张与激烈都表现出来了,让人不禁惊叹艺人的技巧出神入化。周围的人群也是叫好声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最后两个武将人偶分出了胜负,其中一个人偶倒在木台子上,一手捂住心口,嘴这个时候竟然张张合合,虚弱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这没想到我一生戎马最终却是死在无名之辈的手中,可恨!” 而站着的人偶将手中的剑指向地上的人偶,冷声言道:“哪里来的悔恨,反而这将是你的荣幸,因为你是将要名扬天下的将星岑玄所斩杀的第一名将军。” 宗洛知道这肯定不是人偶发出的声音,肯定是有口技了得的人在木台子下发出的,将两个武将的声音诠释得淋漓尽致,很符合当时情景所用的语气。 也是安瞳和宗洛来得不是时候,他们看到的正是这出人偶戏的结尾。 显然安瞳已经来到这里许多次,应该知道这是哪出人偶戏,她饶有兴趣考宗洛:“小洛,你能猜出这出戏目是什么吗?” 宗洛能分辨的只有岑玄这个名字,知道他是前朝襄武君,记得宗洛刚到讲武堂时,随手翻看的正是岑玄所著的《岑子兵法》。 “是襄武君初临阵吗?”宗洛猜想了一下,认为也许会是这个,不过宗洛所知道的襄武君初临阵是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并不是人偶戏。 想当初沐阳镇为叛军围困,岌岌可危,沐阳守军的士气也几乎就要崩溃,沐阳镇的将军们也抵不过叛军,可就在这个时候岑玄横空出世,他甚至都不是入伍之人,但却获得了当时沐阳镇郡守的信任,得以指挥沐阳守军。 岑玄也是不负郡守厚望,初临阵便打败叛军,并亲手斩杀了叛军大将,解了沐阳之围。在此之后岑玄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迅速高升,最终被朝廷封为襄武君。他也是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威名,为一代名将而留青史之中。 ------------ 第六章 栅栏郭 安瞳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的确是襄武君初临阵,小洛你好厉害,难道你之前看过?” 这时候从木台子里出来了一个艺人,而现在他手中操纵的并不是那两个武将人偶,而是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孩人偶,小孩人偶两只手拖着一个铜盘,嘴巴也可以张张合合。 那个艺人便操纵着小孩人偶绕着围观的人群走了起来,然后学着稚嫩的声音向着人们讨些赏钱。 看得开心,一部分人也不在乎一些小钱,便几个铜子地往铜盘里扔去,最后艺人带着小孩人偶正好来到安瞳和宗洛的面前。安瞳也大方地样子,掏出一个铜子扔进了铜盘,宗洛看着这个艺人的样貌觉得似曾相识,又一想到艺人操纵的人偶和那惟妙惟肖的声音模仿,脑海中渐渐要形成了一个人的形象。 就在宗洛脑海马上想出这个艺人身份的时候,那个艺人看到宗洛两只眼睛不由得睁大,脸上讨好意味更盛,然后连忙从铜盘中抓了一把铜子,可能觉得抓得有些多了,有点心疼,便装作手拿不下的样子又漏出去几个。 艺人将手上的铜子向宗洛递了过去,嬉笑着说道:“小人有幸可以表演些技艺给大人观看,大人受累了,这一点钱权当做小人的谢意,望大人不要推辞。” 宗洛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将自己当做那种来讹诈的金吾卫了,宗洛之前跟着老李也见过他这样做,只不过自己觉得不好,但老李却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他说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也难道这个艺人会误会,这个时候宗洛身着金吾卫来到这里,竟还进到人群中看卖艺,很符合一个手上缺钱买酒的金吾卫形象。而看这个艺人行动与说话也是熟练,应该碰到了不少这样的事。 宗洛有些尴尬了,这钱他肯定是不会接的,可周围人们的眼神却是将他与那种金吾卫划上了等号。他的脸皮可没有老李那么厚,要是老李的话肯定直接接过钱来,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了,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呢,反正咱是金吾卫。 宗洛尴尬地站在原地,这可让那个艺人心头一紧,心想这名金吾卫年纪不大,胃口不小,看来自己今天是要出些血了。他一狠心,直接操纵着小孩人偶将铜盘举起,然后讨好地笑着说道:“大人笑纳。” 然后艺人见宗洛还没去拿铜盘里的铜子,心中暗骂一句心黑手毒不积德的金吾卫,然后又将手中攥着的铜子也扔入铜盘中去。 安瞳在一旁看得实在是忍不住笑,她也是知道宗洛是不会要的,但还是打趣道:“带着小洛出来真好啊,又不用和别人挤又能得到钱。” “不要乱说。”宗洛紧张地说道,然后又对着艺人连连摇手,“我,我没想要你的钱。” 艺人哪里肯信,便就认为这个金吾卫实在是太贪婪了,铜盘里的这些铜子根本看不上眼,心中不由得又暗骂起来。他又看宗洛年轻,知道应该是新任金吾卫不久,可能看到其他人的做法便跟着学了,可还不知道金吾卫要钱也是有学问的。想是对自己这样收入微薄的人也只是刮出一点油水就可以了,然后再去旁边接着刮,积少成多,可没想到这个愣头青就只在自己身上刮油,现在自己哪还有油了,只能真的出血了。 艺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掏出了些铜子扔进铜盘里面,这回脸上可没有一丁点笑容了,苦着脸说道:“大人开恩吧,我真的就只有这些了。” 宗洛也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但突然想起来这人的身份,便揭过尴尬的说道:“你是不是栅栏郭?” 这个艺人正是当初帮助谢羽和顾空弦金蝉脱壳的栅栏郭,他那时操纵的人偶和模仿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说话让宗洛到现在还啧啧称奇。也是因为栅栏郭这样岁数的人即便是过了六年相貌上还是有许多不变的,所以才被宗洛认出。可栅栏郭那时候见到宗洛时,宗洛不过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如今宗洛的改变几乎是翻天覆地的,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面貌上的稚嫩也几乎是被这六年的时光一扫而光。尤其是现在宗洛身着一身金吾卫的甲胄,栅栏郭更是认不出了,也由此可见文如秋那时候不过扫了一眼便清楚了宗洛的身份是怎样的厉害。 看着栅栏郭犯迷糊的样子,宗洛便说道:“我是宗洛,还记得吗?当初你被昭行卫的两位总旗叫去,配合他们用了金蝉脱壳的谋划。” 栅栏郭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嘴上还叨咕着:“宗洛?好像不认得啊。至于昭行卫的两位总旗,是顾空弦和谢羽那个混蛋?他们我倒是认识,不过好些年没联系。” “就是在六年前啊,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宗洛说道。 栅栏郭又想了想,可还是摇头,并且声音也很无奈地说道:“这位金吾卫大人啊,小人真是该死,确实是一点也想不出来了。”栅栏郭同宗洛这两句话也大致了解了他的性格,他应该不是像其他金吾卫那样来讹枪的,所以说话也随意了许多,手也悄悄地动了几下,原本那个小孩人偶是伸直双臂托起铜盘,随着栅栏郭手的活动而收了回来。 栅栏郭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毕竟原本要洒出去的钱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宗洛没有死心。 栅栏郭虽然开心钱回来了,可是对于宗洛的询问却是无奈得很,只好说道:“大人啊。小的是真不记得了,要不这样吧,我现在认真地把大人记下来,下一次绝不会忘了。如果下一次我还忘记的话,那么……那么我就白给您表演一段,并且段子您挑,好了不?” 栅栏郭也没有耐性了,眼看着积雪越来越多,本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再演一场多讨些赏钱,却没想到碰到这么个金吾卫。好在宗洛也是无奈的放弃了,也不好继续耽误栅栏郭赚钱,便拉着安瞳走出了人群。 “不继续看了吗?”安瞳问道。 宗洛指着天边说道:“太晚了,也该回去了。” 安瞳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地上的积雪也是十分明显地多了起来,刚刚都没有意识到。果然开心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虽然也想继续玩,可是栅栏街这里距离讲武堂可不近,又是这样的雪天,也只得现在往回赶。 离开了栅栏街,没走多远宗洛竟然又遇到了认识的人。宗洛也是觉得奇怪,他在上京认识的人少之又少,却没想到竟能见到得这样频繁,不过这个时候他也留个心眼,没有直接便上前去相认,因为经过刚刚栅栏郭的事之后,宗洛怕又一次的尴尬。 而就在宗洛正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安瞳则是跑了过去,到了那人身旁说道:“大叔!你又去打酒了啊,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 站在安瞳身边的就是宗洛刚入上京,第一个认识的人,铁匠焦猛。他的铁匠铺就在这附近,也无怪会在这里遇到他了。此时的焦猛正拎着一个酒葫芦,可能正准备回到铁匠铺去。 安瞳上次与宗洛一同逃避昭行卫的追赶,途中偶遇焦猛,并且被焦猛几乎是强行地带到了他的铁匠铺,便是这样安瞳认识了焦猛,不过对他的印象可算不上好。之后安瞳常来栅栏街玩,也就会遇到焦猛,一来二去便也算是熟识了。 “呦,这不是安瞳吗,怎么又来城西了?”焦猛乐呵呵地说道。 “是呀。”安瞳点头说道,然后连忙招呼宗洛过来,并和焦猛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宗洛小跑着过来了,焦猛也是仔细地看他,虽然在昭行卫那次事件相见之后也见过几次,不过由于宗洛更多的时间是在勤苦的练武或是翻阅兵书,所以宗洛和焦猛也有三四年没有相见,可想而知宗洛是有很大的变化的。 焦猛看着宗洛刚开始觉得十分眼熟,直到宗洛来到身前竟也认出来了:“这不是宗洛吗?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了,居然都已经是金吾卫了,行啊你小子。” 见焦猛认出了自己,宗洛也觉得十分开心,不过也由于天色马上渐渐要暗了下去,所以宗洛和安瞳不能在城西待得太久,只是简单的交谈之后宗洛和安瞳就要往回赶,否则就要天黑到很晚才能到讲武堂,到时候怕是雪至少要摸过脚踝了。焦猛在分别的时候也是拎着酒葫芦让宗洛有时间的话就去他的铁匠铺,他会请宗洛喝酒的,宗洛也是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在上京待了有五年多,可是宗洛还是对于上京错综复杂的道路陌生得很,只有几条熟悉的道路而已,所以还是需要让几乎摸清了整个上京的安瞳带路才能找回讲武堂。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雪却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不过宗洛和安瞳还是回到了讲武堂所在的那条小巷子,而就在马上要进讲武堂的时候,漆黑的小巷子竟然出现了一个人,着实是给安瞳吓了一跳,宗洛也马上做出戒备的姿态。 ------------ 第七章 牧彦 从小巷子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身上挂着许多雪,想来是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了。 “你是谁?”宗洛戒备地质问,不过心里也没有紧张,毕竟这就在讲武堂的门口,谅是胆大的凶徒也不会在这里行凶。 那人走了过来,口中还说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这也难怪,毕竟我们只是在六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宗洛离得近了再看那人,发现今天也曾见过,就是在霓裳天阙中出来的那位俊俏公子。 宗洛又觉得有些尴尬,之前遇到栅栏郭是他认识别人,别人不认识他。这次又是别人认识他,而他又不认识别人。 “你是?”宗洛觉得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印象,可要是细想又完全想不出来是谁。 “六年之前,酒楼的雅间,你替昭行卫的谢羽、顾空弦守着门口。却不成想也因此我与邵思受到蒙骗,竟让昭行卫的算计了,我侥幸逃脱,而邵思却死在了那里。” 说到这点,宗洛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了,正是与邵思同在一起的牧彦。可是他说的什么为昭行卫暗算,邵思也因此而亡,宗洛却又是惊讶又是糊涂,当初那两位总旗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这件事来。 安瞳听到牧彦的话,便认为牧彦是来寻仇,担心宗洛的安危便鼓起勇气,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说道:“那你去找昭行卫好了,可别打小洛的注意。我警告你啊,看看你后面的那扇门了吗,那里面就是讲武堂!是有良侯坐镇的,还有年叔叔,林叔叔一众好厉害的教习,如果你要敢对宗洛下手的话,哼!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宗洛拉了拉安瞳,示意她不要说话。因为牧彦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就不可能不知道他身后的就是讲武堂。 牧彦看了一眼安瞳,笑着说道:“我与宗洛有些事情要相谈,你可否回避一下?” 安瞳小嘴一撅,自然是不同意,可是刚要说话她又被宗洛拽了一下,宗洛对她说道:“安瞳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他不会对我不利的。” 之前文如秋还交代他要查寻三殿下一系是否有谋反的意图,还说会派人来配合自己,想来就是派来了牧彦,所以这样的状况下,冬蛇肯定不会对自己不利的。再说栅栏郭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自己那时候才不过十一岁而已,也仅仅守住门口而已,冬蛇就算再气愤也只会把账算在昭行卫的头上。 安瞳放心不下,没有移动脚步,但宗洛还是让她放心的回去。看宗洛这样自信,安瞳也点点头,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也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连忙跑回讲武堂里去找人求助。 “是文大人让你来的?”宗洛先是确认一下。 牧彦点点头。 宗洛顿了下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牧彦倒是笑了,说道:“我已经在这里冻了不少的时候了,难道你想就在这雪地里相谈?” 看着牧彦头发上、两肩上还有不少的雪,宗洛也有点过意不去,向着讲武堂的大门指着,说道:“进去坐着说吗?” “还是算了,讲武堂可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见这条巷子外面有一处可以坐下相谈,不如去那里。” 牧彦说完也不等宗洛点头,转身就走,宗洛也是连忙跟了上去,最终是来到了巷子外面的一家小酒馆。 小酒馆中的确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和多不了多少的凳子,桌椅看起来都十分老旧了,尤其是桌面上感觉特别油腻,不过酒馆中央有一个火炉倒是不错,使得这样天气而酒馆之中却是暖和,宗洛和牧彦进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了位置。 小酒馆的掌柜看到穿着金吾卫甲胄的宗洛,心有些慌了,不敢有一点怠慢,连忙上前招呼。 而宗洛看到没有了位置,便对牧彦提议去其他的地方。其实宗洛也是担心,在这样小酒馆谈话,很容易就被人听到,尤其是他们二人要谈的那样的大事,泄露出一点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牧彦却是否决了宗洛的提议,然后对掌柜说道:“这位金吾卫与我有要事相谈,你将这些人清出去吧。” “这……”掌柜有些为难,今天的生意这么好,要是把人都赶出去可就赔大了,并且还会得罪人,可要是不按牧彦所说的做掌柜就更怕了,像他这样做小生意的哪敢得罪金吾卫。 就在掌柜左右为难之际,牧彦又说道:“你只管去做,今天这里人所有的酒菜钱都我给了,这些可够?” 说着他向掌柜抛去一个银锭,掌柜接过银锭,也露出了笑脸,但口中还是说道:“这,这太多了。” “知道多就将余下的找还给我,记得,再送一壶老酒,四样小菜过来,之后你也需要出去,我不希望除了我和这名金吾卫外这里还有别人。”牧彦说道。 掌柜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无法拒绝,只得去请酒馆里的顾客先行离开。这些顾客自然是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可都看到了金吾卫。想这些人能来这样的小酒馆也都是平民,不会有胆子和金吾卫作对的,所以也只能麻溜的离开了,不过也还好,至少他们的酒菜钱有人付了。 宗洛和牧彦坐到凳子,然后很快掌柜就将一壶老酒,一碟油爆花生米、一碟凉拌干丝、一碟腌黄瓜和一碟肉干摆在了桌子上,还有牧彦余下的银钱也找还给了他。然后掌柜也很知趣地走出了小酒馆,只能委屈地站在雪地里,期望着小酒馆里的两人能快些离开。 牧彦先是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喝了一口,说道:“这样小酒馆里的酒劣质得很,远不及像是琼浆楼、杜康酒坊那里酿出来的美酒。不过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样的酒十分耐喝,大概是因为它平凡吧。” 宗洛本来准备好了牧彦将会交代给他十分麻烦的任务,可没想到坐下之后却是先听了牧彦的一番感慨。 牧彦见宗洛没有说话,便拿起酒壶为宗洛倒满了一杯酒,做了一个请喝的手势。 宗洛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倒也没觉得什么,反正所有的酒在他嘴里没有好坏,只是刺激的强弱而已。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牧彦问道。 宗洛看不懂牧彦是什么意思,只好先如实回答道:“我希望可以成为名满天下的将星。” 牧彦轻笑了一下,说道:“这倒是真看不出来,不过你毕竟也是讲武堂的学生,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但是成为那样的人真的要比做为一个普通人,可以和心爱的人一生待在一起要好吗?你想要的真的就是成为将星而名满天下吗?” 面对牧彦的问话,宗洛愣住了,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想要成为名满天下的将星的期望,突然发现他对着期望并不是那么强烈,只是因为安瞳想让他成为那样的人自己才会有这样的期望的。而如果是只是在将星和可以与安瞳一生在一起的话自己又要如何选择? 哎呀,宗洛突然觉得竟没来由地心慌了起来,刚刚牧彦本来说的是做为普通人而与心爱的人待在一起,自己又为什么做出和安瞳一生在一起的预想?可自己又的确是这样希望的,宗洛感觉脑子好乱。 牧彦一边喝着酒,随手还夹着小菜,一边又在看宗洛,然后突然说道:“宗洛也是有心爱之人的吧,现在心里也正应该想着她。” “我……我不……”宗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牧彦摇摇手,笑着说道:“不必否认,我看得出来,你心中的那个人就是你所爱的人。仅以我个人给你一些建议吧,遇到了所爱之人就要牢牢把她抓住,不管怎样都不要松开你的手,哪怕是那些富贵、权势、威名的诱惑,这些其实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到头来你就会发现,这些比起所爱的人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这个时候那个她却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 宗洛心中如一道雷劈过,他还没有真正了解什么是爱,对于安瞳的情感也一直模糊不清,越想越头痛的宗洛索性强行消散想法,长呼一口气,直接反问回去:“牧公子难道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牧彦拿起的酒杯在嘴前突然停了下来,顿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又将酒杯放下,说道:“的确如此,只是可惜那时候我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松开了手。如今懂得了这个道理她却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可以将她找回来吗?”宗洛不知道牧彦和他所爱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不过看牧彦现在一往情深的样子,宗洛也很希望牧彦能和心爱的人重新携手,不知不觉中宗洛竟也忽略了牧彦是为什么而来的,反而是跟着牧彦感慨了起来。 牧彦盯着桌上的那杯酒,好像在酒中映出了所爱之人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地笑了,可这笑容中也带有着苦涩。 ------------ 第八章 毫无头绪 牧彦转动着桌子上的酒杯,可是几乎盛满的酒就在杯中一直打着旋,没有一点洒出来。 牧彦说道:“再次牵住她的手,让她回到我的身边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去做,虽然道路艰难崎岖,但我也会全力以赴,必须要挽回我所错的事情。而如果真的能再次攥住她的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开!” 宗洛看着牧彦那好像在发光的双眼,下意识地举起酒杯,说道:“祝你可以如愿。” “也愿你不会重蹈我的覆辙。”牧彦也举起酒杯说道,二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牧彦可能觉得今天自己确实是有些多愁善感了,不知怎么竟和宗洛说了这些,定了定神,便准备接入主题。 “还是说查三殿下一系的事情吧,你打算先从哪里下手?”牧彦问道。 宗洛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啊,文大人不是让你过来交代给我吗?” 牧彦摇头说道:“文大人只是说让我来配合你,大方向还是要你自己来定,所以三殿下府、昭行卫、金吾卫、羽林军和屯兵六营你准备先查哪个?” “这……”宗洛感觉很是棘手,且不说他还不知道如何下手,就是牧彦提供的这些选择他都感觉不是自己能轻易触碰的,不过也没有可能推脱,只好认真的思考着。而牧彦也不说话,只是喝着老酒吃着小菜,等待着宗洛的选择。 宗洛心中正做着选择,三殿下府是自己最先排除的,因为即便三殿下真要图谋不轨,但在府内也就应该只有寥寥几人知详,宗洛可不认自己能从那些人那里得到什么证据。接着昭行卫也被排除了,虽然当初自己对谢羽和顾空弦两位总旗的印象不差,可昭行卫的凶名却是远播,再加上他们的情报网,宗洛也不敢轻易招惹。 羽林军是不可忽视的力量,但他们平日大多守卫都城,也很难接触到。屯兵六营中,虎贲营有自己的同学澹台衣,可是虎贲校尉澹台启瑜是他叔叔,宗洛也不好调查。而身处射声营的明崇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人也算和善,宗洛与他也是有些交情的,余下的四个营就先暂时排除了。 还剩下一个金吾卫,老李在其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虽然只是个小校,但人脉应该是不少的,也许会有些帮助。只不过相处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宗洛也是看得出老李谨小慎微,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想要沾惹到一点的。 “射声营和金吾卫应该还是有下手的点的。”宗洛思考了好半天才说道。 牧彦放下酒杯:“那到底是射声营还是金吾卫?” 宗洛握着拳头,又想了一下,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射声营吧。” 宗洛还是选择了认为可以信任的明崇凯。至于老李,宗洛也知道是个老油条,就算是旁敲侧击也可能会露出马脚,而那个时候可不敢保证老李会不会向南复开通风报信。 牧彦听后站起了身说道:“这样最好,也省的麻烦了。接下来我会安排珍宝阁的古玩失窃,并且会藏匿在射声营将官的府中,如果你要是被发现了也好有个借口,不过最好不要被发现,因为借口始终只是借口,未必会有用。” 呃……宗洛感觉自己的麻烦又大了一下,不过既然已经摊上这么大的麻烦了,自己也是有些麻木了。 这时宗洛看到牧彦正要离开,连忙起身问道:“牧公子难道找我来此相谈只是问一句我准备从哪里下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些提示吗?” 牧彦回过头来,理所应当地说道:“只为了此事前来,然后我好安排珍宝阁的事情。至于提示我可没有,我只是来配合你的行动的。” “这样啊,我以为你要来来到小酒馆相谈会要说许多呢。”宗洛干笑着说道。 牧彦说道:“只是今天听了一个朋友的建议,可以在酒馆里相谈,感觉还是不错的。” 牧彦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宗洛。宗洛这时候看了看桌上还剩下的小菜,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也是,他只是中午吃了几个包子,然后一下午陪着安瞳在栅栏街闲逛,只是又吃了一包蜜饯而已,所以桌上余下的酒菜也没有浪费,宗洛一扫而空,然后才离开了小酒馆。 刚出酒馆就看到掌柜还在雪地里站着,都快要成雪人的样子,宗洛也是这时候才又想起掌柜的存在,连忙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掌柜哪敢抱怨,反而是千恩万谢地把宗洛送走了。 此时的雪还没有停的意思,而小巷子积的雪早已没过脚踝,所以宗洛只能一步一个雪坑地走回了讲武堂。 讲武堂的大门还是如往日一般从来只是虚掩,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打开。进入讲武堂,宗洛突然发现门后竟有个人影,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瞅,发现原来是林肃,应该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了,不过也好在大门上有檐,所以林肃的样子也不狼狈。 “老,老师。”宗洛连忙施了一礼。 “我听安瞳说了,邵思这个名字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你是被冬蛇叫去了吧?有什么麻烦?” 原来安瞳急忙跑回来求助,第一个遇见的就是林肃。而林肃随着安瞳出来却没有看到宗洛和牧彦,这可把安瞳急坏了,就恐怕宗洛被人掳走了,不过林肃却很镇静,先是让安瞳完完整整地述说一遍经过。然后也大致了解了情况,找宗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冬蛇,林肃也知道冬蛇也并非滥杀的人,所以推测出宗洛可能是摊上了麻烦,但一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林肃便让安瞳回去,自己在这里等宗洛回来。安瞳自然是不愿意回去,根本就放心不下宗洛,可林肃却保证宗洛不会出事,并用较为严厉的语气让她不得不屈服。但安瞳还是说如果宗洛回来的话,一定要去通知她。 宗洛知道林肃已经推测出来叫自己去的人会是冬蛇,便点头承认了,只不过他却在说不说自己摊上的麻烦这里起了犹豫。本来林肃是自己的老师,自己就应该如实奉告,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宗洛倒不是怕林肃知晓之后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因为他也知道老师的为人,只是之前也得知讲武堂的教习好像因为什么事而对朝堂之事心灰意冷,不愿再掺和这种事了。所以宗洛只好闭口不言,不愿因为自己而让老师也趟这滩浑水。 林肃见宗洛不愿说也没有强求,只是说道:“如果真的什么不能处理麻烦便可以对老师讲,就是我也无法解决还有曹侯爷在。” “多谢老师。”宗洛再施一礼。 林肃转身离开了,同时还说道:“去告诉安瞳你回来了吧,否则她一晚上都未必能睡得着的。” 宗洛也知道安瞳会担心自己,便连忙来到安瞳的屋外,果然还亮着灯,甚至在这样的雪天竟连门也没有关,宗洛一眼就可以看到安瞳正对着屋门坐在椅子上,看来是在等自己。 安瞳看到外面有个人影过来,急忙站起身出来,一看果然是宗洛,看样子也是没有受到伤害,可安瞳还是撅着嘴,拳头不轻不重地打在宗洛的身上,抱怨道:“小洛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小的时候就惹下那么大的事,这次看样子你又招惹上大事了。” 宗洛只能干笑着,安瞳也确实聪慧,意识到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会有危险吧?”安瞳又追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安瞳的了,会有危险是一定了,不过宗洛也不想安瞳,便说不会有危险的。 “真的?”虽然是问句,但安瞳满脸的不相信。 宗洛努力地装作认真的样子,点头说道:“真的。” 安瞳撅着嘴说道:“宗洛你骗人的技巧太生疏了,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 “我……”宗洛想要解释。 安瞳直接打断他说道:“好了好了,你现在也长大了,我也知道有些事就算拦着你,你也会去做的。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安瞳说完打着哈欠便往屋里走,宗洛也转身要离开了,可当他刚刚转过身的时候,就听到身后安瞳的声音。 “一定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啊。” 宗洛连忙转过头,正好看到安瞳留给他的笑脸,然后安瞳的屋门就关上了。 宗洛对着关闭的屋门点点头,轻声地说道:“我会的。” 继续踩着雪回到自己的屋内,稍微整理下宗洛便躺在了床上,他的脑子还是有些混乱,不过也努力地理清头绪,至少要将明天都要做什么计划出来。 首先想要去找明崇凯,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如果可以见到之后,就以实情相告,宗洛相信明崇凯不会泄露出去的,然后再做定夺。可是刚想到这里宗洛又发现这好像起不到多少帮助,三殿下就算是有谋反意图,恐怕明崇凯也难以探明。 宗洛越来越头痛,并且也想清楚了他是因何头痛,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可以查明一个人是否要谋反。 ------------ 第九章 珍宝阁失窃 宗洛精神疲惫地迎来了第二天的到来,大半个晚上他都在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做出来一个计划,所以今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且他昨天还想到,文如秋与三殿下本来就是对立,所以文如秋怀疑三殿下谋反很有可能只是莫须有的。之所以找上自己很有可能是想自己可以在探查中找到些三殿下什么的把柄,所以自己就算再怎么探查也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是说其中的危险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宗洛终于可以感觉放松一些了,虽然他自己也不信服这个理由,豢养着冬蛇的文如秋应该不会期待自己青涩的人能找到三殿下的什么把柄。 吃过早饭宗洛就离开了讲武堂,此时的雪已经停了,可是地上却满是积雪,要是小孩踩在雪里怕是要直接没过膝盖了。 本来是想要直接去找明崇凯的,可碰巧在吃早饭的时候从黄婶那里得知,想是明崇凯这样刚入射声营的军士一般来说,恐怕是一直在营内操练,宗洛应该是见不到。对于这样的结果宗洛倒也不觉的可惜,反正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对于黄婶竟然知道这样的事情倒是很意外。不过黄婶却满不在乎说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要宗洛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找她询问。 走在路上的宗洛突然想要到东城的珍宝阁看看,牧彦所说安排古玩失窃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虽然宗洛对于上京的道路还是不熟悉,可几条大道通向哪里还是知道,踩出一路的雪坑,宗洛终于到了东城。还好珍宝阁也算是有些名气,向别人一打听就知道在哪了,宗洛便往那里去了。 还未走近珍宝阁就看到门口竟有金吾卫,还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围在珍宝阁外面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出什么事了。 “这么快。”宗洛不用去问也猜到发生什么了,牧彦的动作可真够快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看看。 也是因为大雪刚过,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则珍宝阁外面肯定是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宗洛刚凑过去就听到旁边有人谈论。 “珍宝阁失窃了?”有人问道。 一个人答道:“没错,之前看珍宝阁里有烟冒出,还有人喊失火了。然后火被扑灭之后,清点损失却发现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被烧毁的,反而是丢了一样,看来肯定是有贼人放火引人注意,然后自己再窃宝。” “这贼人也是胆大,光天化日就敢行窃,也不知道珍宝阁丢的是什么宝贝?” 回答的那个人又说道:“那宝贝可了不得了,是饕餮铜樽,据说这铜樽上有饕餮附灵,就是澜侣江水尽数倒入其中都不溢出半点。而且你知道这宝贝的主人是谁吗?我告诉你,那可是当朝的御史大夫文大人啊。”旁听的人都十分惊讶,不由得地说道:“这可是真的?” 那人点头说道:“这还能有错吗?我小舅子就是珍宝阁的伙计,以前就对我说过这件宝贝,而且我来得最早,也听到有人说饕餮铜樽这个名字。而且你看看那些金吾卫的表情,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会这么积极?”最后一句话这人也压低了声音,他也怕被金吾卫听到。 这时候又往珍宝阁走来几人,都是一身白色劲装,肩头上绣有一只飞鹰,来得正是昭行卫,围观的人看到他们犹如看到恶鬼一般,连在这里看热闹的勇气也没有了,连忙四散而去,谁知道这些凶恶的昭行卫会不会认为他们也有嫌疑而带回昭行府,说不定会在那里受到多少刑罚,屈打成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宗洛也跟着人群散去,因为在那几名昭行卫中他也看到了熟人,正是一脸懒散的谢羽,宗洛也知道昭行卫的厉害,如果被谢羽看到自己定然是会被认出来的,虽然这个时候被认出来也不会对宗洛造成什么危害,可是以后宗洛的行动却是肯定要束手束脚的了。 离开了珍宝阁,宗洛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在大街上闲逛,心中还想着,只是一件失窃案,虽然被盗的饕餮铜樽很贵重,但也不会轮到昭行卫插手啊,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就是这样想着事情走路,差点撞到了人,就在宗洛要道歉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差点撞到的竟然是牧彦。 “是你。”宗洛有些惊讶。 牧彦点点头,然后向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宗洛也跟在后面。 确定巷子里没有其他人后,牧彦说道:“珍宝阁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宗洛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我看到有昭行卫去珍宝阁了,是不是他们发现什么端倪了?” “就是让他们发现端倪。” 牧彦的话让宗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意思?” 牧彦也不隐瞒,详细地解释道:“这次珍宝阁失窃的案子就是文大人给你的附身符,你可以以此为借口查探射声营,所以我们需要把矛头指向射声营。然后便布了一个小局。其实饕餮铜樽昨晚就已经盗出来了,今天珍宝阁的火情只不过在后院的围墙外向里面抛浸油茅草之类的引火之物,然后再抛入已经引燃的茅草而造成的,只不过是做个假象而已,让他们认为引火只是要窃宝。” “这有什么意义吗?”宗洛一头雾水。 牧彦说道:“当然有,需要将这个案子复杂化,因为谁都不是傻子。既然昭行卫已经介入了,那么以他们的能耐也能察觉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是不是昭行卫会查探出来?”宗洛担心地问道。 牧彦说道:“昭行卫不可小觑,恐怕最后也不难发觉文大人在幕后操作,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把调查的对象放在尤不达的身上,也好在你选择了射声营下手,能牵扯住昭行卫许多注意力。” 宗洛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小孩一般什么都不懂:“尤不达?射声校尉?怎么会有他?是你们嫁祸到他的头上?” 牧彦笑着点点头。 这个时候珍宝阁中,金吾卫早已进入其中调查,并保护好了现场,可接下来进入的竟是昭行卫,谢羽带队直接与金吾卫小旗说此事由昭行卫暂行查验,并同时带来了南复开的手书,让金吾卫配合昭行卫查案,金吾卫小旗连忙将现在掌握的情况通通告知了谢羽。 谢羽打着哈欠听完之后,说道:“也就是说今早失火的时候,珍宝阁除了大门之外的所有的门都是紧锁着的,而大门处也有人看着,没有人出去。珍宝阁的围墙也都是特别加高的,断不会有人能越墙而走,也就是说你的判断是为家贼所为。” 金吾卫小旗说道:“是的。” “那先带我去看看失火的地方。”谢羽说道。 金吾卫小旗立刻引着谢羽前去,珍宝阁的主人也跟在后面。 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围墙之下,这里的地上几乎是黑乎乎的一片,雪都已经融化了,不过还有没烧尽的茅草之类的东西,却已经变为焦黑色。 “珍宝阁里还有种东西。”谢羽随意地用脚拨弄了一下地上的黑灰,丝毫不在意那会沾染在鞋上。 珍宝阁主人连忙答道:“珍宝阁没有这种东西,而且从这里看来数量也不少,未必是夹带进来的,应该是从围墙那头抛过来的,我猜测是为了掩护珍宝阁的内鬼行动。” “那么你认为是内鬼做的了?”谢羽侧过头问道。 珍宝阁主人连忙点头说道:“我就觉得蹊跷,所以马上让珍宝阁内的所有人不得走动出入,然后去查看宝库,果然是丢失了文大人在我这里寄存的饕餮铜樽。” “去看看宝库。”谢羽突然提起了精神。 “这个……”珍宝阁的主人犯了难。 谢羽瞪着眼睛说道:“怎么?” 珍宝阁主人说道:“宝库……那里……” “好了好了,就好像我稀罕你的东西似的,你就和我说说宝库是如何防范的?都有谁清楚位置?会不会你珍宝阁的人无意窥到地点然后起了歹心?”谢羽撇着嘴询问。 珍宝阁主人答道:“宝库的地点设置得很隐秘,虽然没有人看管,都其中有不少的机关,宝库中每个宝物都是放在特制的宝箱之中,而宝箱也是与钢墙融烧在一起,没有取下的可能,并且饕餮铜樽所用的宝箱的锁也是由巧夺天工鲁木鸟所制造的十转纵连锁,钥匙世间也只有我手中的一把,一直随身携带没有丢失过。我也在每次开启宝箱的时候都会将伙计们聚在前堂去,他们也应该不会窥到。至于知道宝库位置的不算少,但都是有宝贝寄放在我这里的人,也都是大人物。”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谢羽反问道。 珍宝阁主人愣了一下说道:“内鬼是肯定了,因为这段时间内绝没有人出入珍宝阁,只是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宝库所在位置,又怎么避开和打开那些机关,甚至还将配有十转纵连锁的宝箱给打开了。” ------------ 第十章 喜好珍宝的尤不达 虽然来珍宝阁还没多久,但谢羽开始有些烦躁了,他是真不愿意接手这种事情,可谁让失窃的饕餮铜樽是文如秋的,而且谁也不敢肯定这是的确有胆大包天的盗贼敢对文如秋的宝物下手,还是文如秋这是步下的一粒棋子。所以出于对文如秋的防范,昭行卫派出了谢羽来查询此事。 谢羽从围墙离开之后便逐一盘问珍宝阁里的伙计,伙计们看到谢羽身上那昭行卫的服饰,尤其是肩头上绣有的银色飞鹰,一个个心惊胆战,都要站不住了。他们此时都已经知道店里丢失了饕餮铜樽这样的重宝,现在又看到竟有昭行卫的总旗来亲自盘问他们,也无怪他们会如此了。昭行卫的凶名,上京之中可是人人皆知啊。 谢羽靠在椅子上,一一盘问过这些双腿发颤的伙计过后,感觉他们之中没有人在撒谎,谢羽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很自信的,所以脑子也乐得轻松地将这些伙计直接剔除了嫌疑。 “你最后一次去宝库或是说最后一次见到饕餮铜樽是什么时候?”谢羽问珍宝阁主人说道。 珍宝阁主人左顾右盼,看起来很是犹豫。 谢羽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回事?你要是有所隐瞒我们就回昭行府慢慢说道说道。” 听了这话,珍宝阁主人慌了神,可也没有失态,反而先请谢羽让在场的旁人先退去。 “麻烦!”谢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挥挥手把旁人都驱散了,“说吧。” 珍宝阁主人苦着脸说道:“这件事说来惭愧,若是传扬出去我珍宝阁的信誉就要扫地了。其实昨晚我就曾取出过饕餮铜樽给人看,我知道这是不符合章法的,只不过那人也算是我的至交,他多番恳求之下我才将饕餮铜樽取给他观赏一番。但是最后我也是将饕餮铜樽放回到宝箱之中了,他也不会有十转纵连锁的钥匙,所以我想不会是他所为。” “那人是谁?”谢羽问道。 珍宝阁主人又是犹豫的样子,没有说出口,谢羽不耐烦了,直接抽出佩刀一划。那珍宝阁主人又不是武人,根本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腿部便被刀锋划伤。等到谢羽收刀回鞘之后,珍宝阁主人感觉到了疼痛,禁不住痛嚎了一声。 谢羽看着从珍宝阁主人腿上渗出的血,笑着说道:“原来你也是可以一刀割出来血的人啊,怎么说个话却这么费劲?” 珍宝阁主人捂着腿上的伤口,汗如雨下,也不敢有半点隐瞒,连忙说道:“是射声校尉尤不达。”谢羽心想,原来是他啊,也怪不得珍宝阁主人会说与尤不达是至交,尤不达此人酷爱珍宝,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每每见到宝物虽然购不得,但也会软磨硬泡地求来赏玩一番才会心甘,甚至任何一件古玩到他手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哪怕是再逼真的赝品都可以被他发觉出来,无一失手。所以上京城中论鉴宝能力,第一的不是什么古玩大师,而是射声校尉尤不达。 文如秋所拥有饕餮铜樽这样的奇珍,尤不达自然是垂涎三尺。可是他是三殿下一系,与文如秋可以说是水火分明,根本不能上门求来赏玩。可文如秋却将饕餮铜樽交由珍宝阁保管,所以与珍宝阁主人是至交的尤不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多方恳求之下终于让珍宝阁主人同意了。而昨晚尤不达便是来到宝库好好赏玩了一番饕餮铜樽。 谢羽脑中已经构成一个思路了,有可能是尤不达其实昨晚就已经窃得饕餮铜樽,今天放火的安排只不过是造成自己没有嫌疑的假象而已。 谢羽思路构成之后,下一步也做好了计划,去射声营找尤不达,确认此事是否是他所为。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就将案子直接甩手出去。反正自己只是来确认此事是否为文如秋所安排,要是尤不达做的那就是他见宝眼红,况且拿的也是文如秋的东西,所以自己也没必要为此事耗神,再得罪了尤不达可就不好了,说不定越统领都会怪罪自己。有这时间不如去怡情馆快活,听说那里又来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珍宝阁余下的调查交给了那名金吾卫小旗,而谢羽带着昭行卫来到了射声营,如今昭行卫也投入了三殿下府,所以屯兵六营与昭行卫也算是一家人了,尤不达可不会像之前昌安道那样的态度。 二人分宾主坐下,尤不达先问道:“不知道谢总旗来我射声营有何贵干?”他也是知道昭行卫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从内心他是绝不愿意与昭行卫接触的,可如今已是一个阵营的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谢羽直奔主题,说道:“这次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而来的,珍宝阁失窃了,丢失的是饕餮铜樽。据珍宝阁主人所说,最后一次取出饕餮铜樽正是交由你赏玩的。” 尤不达也有些惊讶,他也是知道饕餮铜樽是文如秋的宝物,一旦丢失是怎样的大事,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前脚好不容易恳求珍宝阁主人可以得来赏玩,后脚却被人所盗,而使得自己沾惹上了嫌疑。 尤不达解释道:“昨晚我的确是赏玩了一番饕餮铜樽,可是就在珍宝阁的宝库中啊,然后我就将饕餮铜樽还给了珍宝阁主人,还眼看着他锁入宝箱之中的,之后我就离开了珍宝阁。” “尤大人,我便明说吧,这件案子本不该由我昭行卫接手的,只不过失窃的饕餮铜樽是文如秋之物便不得不慎重了,你我都是属于三殿下一系。希望此事能不要有半点隐瞒,便真是尤大人所为也没什么,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希望尤大人可以实言相告。”谢羽现在很希望尤不达可以承认下来,这样自己也可以轻松了。 只不过尤不达说道:“此事绝非我所为,虽然我尤不达喜好珍宝,但最多只是会软磨硬泡求过来赏玩一番,怎会起了歹心要据为己有?谢总旗若是不信,或可去打听一下我在古玩行当的人品,又或可继续探查看看是否为我所为。” 尤不达此人平时还算是随和,可这个时候情绪波动有些激烈了,看来他是不允许别人诋毁他在古玩行当中的品行。 谢羽失望透了,看来这件案子还需要自己跟进,可是他觉得此案真的太过蹊跷,且不说贼人是怎样的手法盗走了饕餮铜樽,单是那十转纵连锁又是怎么打开的呢。 谢羽向尤不达问道:“尤大人可知鲁木鸟?” 尤不达答道:“巧夺天工鲁木鸟啊,我是知道的,也知道放有饕餮铜樽的宝箱上就是他所制的十转纵连锁。谢总旗是应该从这方面下手吧,只不过鲁木鸟这几年一直在江东,而十转纵连锁按道理说应该只有一把钥匙,他人几乎不能仿制成功。” 谢羽揉着脑袋说道:“真是麻烦的事情啊,既然如此,今日多有打扰了。” 谢羽起身告辞,尤不达也起身相送,口中还说道:“如果此事需要相助,尽可向我开口,我也不愿饕餮铜樽落在宵小之手。” 谢羽本来要迈开的脚步又了回来,饶有兴趣地问道:“尤大人既然昨晚赏玩过了饕餮铜樽,那么可否告知这饕餮铜樽真的如传闻般神奇吗?无论多少水注入都不会盈出一滴?” 尤不达笑着说道:“世间哪有那样神奇的宝物,不过都是人们以讹传讹罢了,不过那件饕餮铜樽也的确算是珍宝,比起三殿下府中的九龙白玉杯也相差无几。” 谢羽撇着嘴说道:“还以为真的能有这样的宝物,本来想着追索回来之后我要先拿到琼浆楼打酒,就算把琼浆楼的酒都倒进去我也就付一酒樽的钱,不过这个想法已经不合实际了。” 谢羽离开了射声营,心里也犯了糊涂,他认为自己的推断是没有错的,今天的放火肯定是故布疑阵,饕餮铜樽应该在昨晚已经失窃了,并且是在尤不达离开之后。 可是是谁能找到珍宝阁的宝库位置,还可以避过那么多的机关,最不可能的竟是打开了十转纵连锁,然后偷出了文如秋的饕餮铜樽,而且还故布疑阵地放火,是为了让自己洗脱嫌疑,亦或是嫁祸给尤不达? 谢羽的推测已经很接近事实了,只不过他现在掌握得还是太少,不能完全探明真相。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两个身影在一起好像谈着什么,其中一个有些眼熟,谢羽目力凝聚,仔细地看了过去,终于认出了那是谁。 也不知道是宗洛的幸运还是不幸,本来从牧彦那里得知已经将珍宝阁失窃案嫁祸给了尤不达,然后他想要碰碰运气地来射声营的营外转转,看看能不能发觉出什么,没想到正好碰到要归营的明崇凯。 原来明崇凯的爷爷要过大寿,他的家世也算得上显赫,所以尤不达肯定是要放他出营,为爷爷过完大寿的明崇凯在回营的路上被宗洛撞见。宗洛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连忙拉住相谈,只不过并没有像之前计划那样向明崇凯全盘托出。而是借以自己要查探珍宝阁的案子请求明崇凯留意射声营内的动向或是发生过什么一切不寻常的事情。 明崇凯面对同学的请求也爽快地答应了,本来可以松了一口气的宗洛没想到竟被谢羽发现了。 ------------ 第十一章 被发觉 谢羽虽然自从六年前就再也没有见过宗洛,可还是在很远的距离外就将宗洛认出来了,这还是得益于昭行卫遍布上京的情报网,在讲武堂的学生从北疆归来之后,很快就有昭行卫将资料整理成文书交到了昭行府,这其中就包括学生们样貌图画。好巧的是谢羽看到了宗洛的那副文书,好奇之下也随意翻看了一下,虽然才可以这么远的距离外也可以确认宗洛的身份。 谢羽知道宗洛如今已是金吾卫,这个时间应该跟着队伍在巡街,不应该身穿便装出现在这里,心下狐疑,但也没有上前去,只是交代身后的昭行卫查询一下这几日宗洛的行踪便离开了。 得到明崇凯相助的宗洛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谢羽盯上,离开射声营附近之后,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努力思考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个切入点,就是老李,不如先去找他,探一探口风。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老李应该还在巡街,所以宗洛首先来到了邹寡妇的包子铺,要了几个包子,两碟小菜边吃边等。 虽然宗洛吃得很慢,但等到包子和小菜全部都进肚之后,距离老李巡街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他只好坐在这里继续等。 邹寡妇看到宗洛桌子上的盘碟已经空了,便过来问道:“我先把空盘碟收了可以吗?” “好好好。”宗洛连忙应道。 邹寡妇收拾着桌子,然后还问道:“今天不用巡街吗?看你的样子是要等人?” 宗洛一愣,然后发现原来邹寡妇早就看出来自己是谁,原本他以为自己没有穿着金吾卫的甲胄,再加上以前他与老李他们来包子铺他都没有在邹寡妇面前说过话,所以邹寡妇应该认不出自己的。 宗洛连忙说道:“暂时先不巡街了,我现在在等老李过来。” 一听到老李,邹寡妇的脸色就不对,看样子是有些厌烦,收拾好桌子就离开了。 宗洛就在这里坐着等老李,可是这样干坐着时间过得太慢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白占着一桌,还好邹寡妇应该没有太过在意,并没有撵宗洛离开。 等了一段时间也没有等来老李,宗洛准备出去转转再回来,总是坐在这里,就感觉身旁的食客都在看着自己,太尴尬了。可就在宗洛刚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一身金吾卫甲胄的老李正好进来了,刚进来就喊道:“来五个猪肉馅的包子啊!” “老李。”宗洛叫道。 老李看到宗洛也有些惊讶:“哟!宗洛啊,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来到刚刚宗洛坐了好久的桌旁坐下,老李又喊邹寡妇要再加五个包子和一壶老酒,又准备再多要几个小菜。老李知道现在宗洛在给文如秋做事,今后八成要高升,所以趁现在好好巴结一下。 宗洛连说不用,自己之前已经吃过了,老李也开心能省下不少银钱,但是脸上还是不情愿地的样子,语气也是很勉强地只是多要了一壶老酒。 老酒和包子很快就被邹寡妇拿上了桌,老李先是给宗洛倒满了一杯酒,同时还说道:“宗洛你不是给文大人做事去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宗洛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找老李探口风的,所以只是笑着说道:“今日已经无事了,在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这里,就在这里待一会儿看能不能遇到你,遇到的话就随便聊聊。” 老李脸上也露出开心的神采,举起酒杯,说道:“宗洛,好后生,咱老李真没白疼你,来!走一个!”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老李身为小旗没有摆什么架子,但还真算不上疼谁,不过这样的便宜话老李是随口就能说出来,宗洛现在也算是有求于他,所以笑着说是,然后举起酒杯与老李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待到一壶老酒所剩无几的时候,宗洛终于将话题开始往自己希望方向上头引:“老李,最近金吾卫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李砸吧着自己酒杯里剩不了多少的酒水,说道:“那能有什么事啊,一天天还不就是在街上逛游,要不然去哪寻摸点小钱买酒喝。你是知道的,卫里虽然有许多世家子弟,可大多都是分家之类的,每月能得到的银钱算不得多,就算是再加上俸银也抵不住他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坑点那些小商小贩的钱还能保证他们每天能喝上顿酒。” 老李这越说越远,完全不是宗洛需要听到的,他连忙打断说道:“老李老李,我是想问问金吾卫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老李将酒壶里最后残留的酒都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然后想了一下说道:“至于其他的事……没有了吧,好像就是听说东城的弟兄遇到了麻烦事,今早珍宝阁里丢失一件宝贝,据说还是文大人的。哎呀,你帮文大人做事该不会就为了把他的宝贝寻回来吧?不对不对,宝贝是今天早上丢的,你昨天就被文大人看中了。” 宗洛引导着老李问道:“上边就没有什么事发生?比如南大人最近都在做什么?” 老李砸吧着酒,说道:“上边能有什么事,一天天就是闲着,哪像我们还得巡街。至于南大人我也不清楚啊,我说宗洛你也不是爱打听事的人啊,怎么今天……” 老李说到这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他也是稍微知道文如秋与三殿下对立的,而且南复开正是投入三殿下的府邸。之前虽然文如秋找去了宗洛,老李也没往那上面想,本来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关他们这些小人物什么事,可是宗洛今天反常地一再追问金吾卫的事情。这让老李感觉事情不简单了,说不定昨天文如秋就是要拉拢宗洛做内应,来探查南复开和金吾卫呢。 老李感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有些的醉意也消散了,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还好自己没有说错什么。看着面前的宗洛,老李有些心颤,不过他也老道,连忙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装作酒气上头地说道:“啊?宗洛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行了不行了,喝的酒多了脑子就迷糊,我得回家早点睡了,要不然明天非耽误了巡街不可。” 老李从凳子上起来,身体还摇摇晃晃的,对邹寡妇说这顿先记在账上,然后别过宗洛立马离开了包子铺,出来之后还是心有余悸,但还是庆幸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忐忑不安的老李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按说他是金吾卫小旗,敢拦他的人在上京城绝对不少,但不敢拦的却是更多。老李抬眼看着拦住自己的那人,他也是谨小慎微,从来不敢直接摆出什么架子,也幸好如此,因为他清清楚楚看到拦住自己那人衣服肩头上绣着的灰色飞鹰,冷汗又一次地冒出来了。 老李心中也抱怨着宗洛,肯定就是这小子把昭行卫引来的,让自己无辜牵扯进来。 虽然身为金吾卫小旗的老李比之眼前的这名金吾卫官职上要高上一些,可他根本不敢有一点架子,反而是讨好地笑着:“原来是昭行卫的弟兄,有事?” 而此时在包子铺中宗洛有些垂头丧气,牧彦都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护身符,可是自己还是一无所获,虽然已经得到明崇凯的帮助,可是凭他刚入射声营不久,地位还很低下,未必就真的能找出什么来,而老李也探不出什么口风,也就是说整整一天下来宗洛都是在做无用功,没有一点进展。 宗洛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包子铺,准备回讲武堂去,走到了玄武大道,突然看到前面竟然有一个人的身影很熟悉,再看到那人竟然拿着一杆枪,感觉很有可能是霍英。 宗洛感觉奇怪,再有一个时辰应该就要天黑了,霍英拿着一杆枪要去做什么?看着他走的方向好像是往城门去了,难道是要出城?宗洛有些不放心,他一直都感觉霍英心里压着什么事情,恐怕霍英会做出不应该的举动。 宗洛悄悄地跟了上去,想要看看霍英要去做什么。 玄武大道的尽头正是城门,此时有许多家在城外的小商小贩正挑着货物准备出城回家,守城门的金吾卫一脸不耐烦地查验着货物,再挨个放行。等他们看到手持长枪的霍英正向城门过来的时候,金吾卫警惕了起来,不知是谁敢这样在上京城中公开提着兵刃走动。 待到霍英来到近前,金吾卫们也看到了他身上昭行卫的服饰和肩头上绣有的银色飞鹰,知道是昭行卫的总旗,所以不敢放肆,但还是确认身份之后才放行。宗洛可就没有这个特权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出城。 不过也是因为今天出了珍宝阁那件大案,守城门的金吾卫不敢像平时那样松懈,一个个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很仔细地检查,唯恐他们饕餮铜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夹带出城,那样的话他们担上的干系可就大了。 ------------ 第十二章 霍天豪墓前 经过仔细盘查之后的宗洛也得以出城,可是这个时候哪还有霍英的一点影踪,宗洛不禁垂头丧气,自责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不过也想到霍英已经是昭行卫的总旗,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刚刚出城的宗洛转回身,要再回到上京去,可是没走几步却有人用手拍自己的肩膀,宗洛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发现身后的就是霍英。宗洛有些尴尬,希望霍英没有发现自己在跟踪他,而是在这里偶遇到的。 宗洛干笑着说道:“好巧啊,我刚准备回城,霍英你怎么在这里啊?” 霍英的脸看不出丁点喜怒,只是说道:“你是在跟踪我?” 宗洛有些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霍英早就发现了自己。 “为什么要跟着我?”霍英又问道。 “我……我看到你提着一杆枪往城外走,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担……”宗洛说到这里的时候说不下去,霍英比自己强上许多,哪能轮到自己去担心啊。 霍英盯着宗洛,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所说的是实话,又知道宗洛的为人是不会对他不利的,然后说道:“担心我?我又有什么让你好担心的?” 宗洛答不上来,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只是昨日下了大雪,怕是雪已经将我父亲的墓埋下,正好现在我也无事可做,便出城去父亲墓前清雪而已。”霍英转身走开,脚步不快不慢。 宗洛也是知道霍天豪的死在霍英的心中打上了一个结,直到现在没有解开。 宗洛试探性地跟了霍英一段距离,见霍英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便就小心地跟着,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城外的积雪更多,可霍英的步伐坚实,没有减缓半点速度,弯弯绕绕走了一段时间后便来到了一片墓地。 跟在后面的宗洛并不知道上京城外还有这个地方,不过一眼扫过,发现这里的墓还真不少,走了近了看,发现许多墓碑上只是寥寥刻了几个字而已,甚至还有许多连名姓都没有的墓碑。 霍英走到一处被雪几乎掩埋了近一半的墓碑旁,将手中的枪插在雪中,然后跪下身子,用两只手来将父亲墓旁的雪刨到两边,面容整肃,好像是丝毫都感觉不到雪的寒冷。 宗洛看着不忍,也过去要帮忙,可是霍英只听到宗洛的脚步声就知道他的意思,没有抬头。宗洛停住脚步,只得原地站着,眼看着霍英一点一点地将父亲墓上的雪清开。 当天色渐渐暗下去,霍英终于将父亲墓上的雪清理的差不多了,双手冻得通红,却没有半点感觉一样。然后双膝跪地,重重地在霍天豪的墓前磕下三个响头。 宗洛这才看到霍天豪墓碑的全貌,感觉很是简朴,墓碑上的刻字也不多,但从上面起码能知道这里埋葬的是谁。而墓碑之上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只雕刻其上的飞鹰,栩栩如生,宗洛在其他墓碑上也看到过,只不过姿态各有不同,或许这里就是昭行卫埋葬之所吧,宗洛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 霍英从抽出插在雪中的长枪,然后语气沉重地对着墓碑说道:“父亲,当初您将霍家枪法尽数传授于我的时候就想到您会有如此下场了吧,所以才不肯让霍家的传承断送。还记得父亲曾说要在我下一次归家的时候考我的武技,可是几次回家都没有遇到父亲,那时还庆幸自己好运,不必遇到严厉的父亲。可是……可是却再想听到父亲的训话已成了奢望,不过孩儿不敢有半分松懈,今日想请父亲检验孩儿的枪法,希望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 霍英说罢,长枪抖起,立刻施展出了霍家枪法,迅猛凌厉,如同雷霆震山岚,又如蛟龙腾波浪,端得是变化万千,石破天惊。一旁的宗洛都有些看傻了,如今的霍英又有不小的进步,全力施展而出霍家枪法更显威力,宗洛知道自己比起霍英要差上许多。如果霍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进步,那么宗洛再怎样勤苦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差距越拉越大。 霍家枪法舞毕,霍英持枪而立,宗洛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又看到霍天豪一般,只不过更年轻,气势也没有一点保留地全部散发了出来。 霍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宗洛也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天色已经几乎全部黑了下来。 霍英终于动了,又将旁边叔叔墓上的雪也清理干净,然后才动身往城里走去。 如今已经入冬了,夜间的天气也降得厉害,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的宗洛感觉手脚都有些冻麻了,听到霍英的话连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才好些,然后又踩踏着积雪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上都没向对方说话,就这样走到了城门处,而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上了,按理说若无紧急情况,城门是要在明早才可以开启的。但是霍英既然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城门外,就表示他肯定是可以入城的。 城墙上的羽林军见到有人在城下,连忙问询。 霍英说自己是昭行卫第三卫所总旗,受了昭行卫总统领之命出城收集情报,现在正要回城报告。 早有昭行卫给守城的羽林军送来越千山的手书,说是如果霍总旗归来,无论多晚都要放行,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之前也告知属下,如果昭行卫有需求,可以尽量的给予方便。所以守城的羽林军也将城门打开,可是走进来除了霍英还有宗洛,这样他们有些不好办了。 霍英只是说道:“他随我一并入城,如果你们认为不妥,可以向上汇报,哪怕是报到穆连盛那里而让他责怪,也由我一人扛下。” 羽林军士听到霍英竟然直言穆连盛的名讳,感觉有些气愤,因为霍英虽然为昭行卫总旗,但是官阶上比起穆连盛要小上许多,所以霍英显得很是无礼。但是霍英根本不在意,说完便径直走了,宗洛也连忙跟了过去。羽林军士也没得奈何,他们也不能对昭行卫总旗动手,这无疑是给穆连盛招惹麻烦。 在几乎空荡荡的玄武大道上走了一会儿,霍英终于说道:“宗洛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宗洛一愣,然后连忙说道:“不不不,我,我要回讲武堂去。” “回讲武堂的话从之前的那个路口拐过去不是能更近到达吗?”霍英说道。 宗洛只能干笑着,不知怎么回答,他这一路上自己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就是无意识地跟着霍英,而霍英一说话才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惊醒。 霍英又说道:“再过两个路口也可以拐,只是多走几步而已,能直接进到甲戌道口。” “嗯。”宗洛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又走过了一个路口,霍英再次说话:“宗洛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宗洛很自然地答道:“经过曹侯爷的推荐做了金吾卫,每日都是在巡街。” “是这样吗?” 宗洛有点不详的感觉,只不过虽然霍英是自己的同学,可毕竟也是昭行卫的总旗,这种事情还是不适宜与他说,所以只是说道:“是啊。” “你骗人的技巧太生疏了,但是你既然不愿意说出来,必然是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强求。只不过你要小心点了,今天我恰好在昭行府里看到一件文书,是要调查你这几日行踪的。看文书的标识是第四卫所的,并且上面还有银色的飞鹰,所以是谢羽盯上了你啊。” “啊!”宗洛惊讶地叫出了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他也连忙捂住了嘴,只不过睁大的眼睛表明他的内心正在激荡,难道自己从哪里露出马脚了吗?这不过才刚刚调查一天,还没有任何深入呢就被发现?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还有些许的惊恐,不过还好他还有珍宝阁失窃案的借口,也是由于没有任何深入,所以谢羽也未必会对他怎么样。 宗洛又想到霍英竟然将这种事情告诉自己,难道就不怕昭行卫内部的处罚吗?记得顾空弦的第五卫所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 所以宗洛连忙说道:“那霍英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该不会受到惩罚。” 霍英看着宗洛,又将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担心我?我又有什么让你好担心的?” 这是今天霍英第二遍对他说这话了,宗洛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霍英又说道:“你自己倒是要小心啊,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在前面的路口右拐,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进入到甲戌道口了,该不会找不回去吧?” 在得到宗洛肯定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的答案之后,霍英给了宗洛一个牌子,让他如果遇到巡夜的金吾卫就亮出牌子,说是昭行卫的人就会放行了,否则违反宵禁的话都会被杖毙的。 交代过后霍英直接就转身离开,连给宗洛道别的机会没给,宗洛也只好自己走回讲武堂,还好道路虽然不短,但还是简单,等进入到了甲戌道口他就完全熟悉了。 ------------ 第十三章 谢羽的质问 宗洛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支巡夜的金吾卫队伍,还好有霍英给的牌子,亮出来之后金吾卫只是做下记录,等到明日早去昭行府核对。然后直接就将宗洛放行了,这个时候宗洛都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欠考虑,如果不是霍英主动给自己这块牌子,恐怕自己得见到巡夜的金吾卫才能发觉不妙,可那时候就晚了。 宗洛越来越感觉自己太过于青涩了,他也不知道文如秋为什么会将那样的大事交给自己,按照现在的进度根本没有探查出来的希望,尤其是谢羽好有可能发现了端倪,都已经开始调查自己了。 回到讲武堂已经很晚了,径直往自己的屋舍走进,快要走到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屋舍里竟然亮着灯,马上他也反应过来了,也许是安瞳晚上没有看到自己回来就在屋里一直等着呢。 宗洛走进屋里,正好看到安瞳正趴在桌子上,可能是等的时间太长了,好像已经睡着了。 宗洛自然是不能让安瞳就这样在桌子上睡一晚上的,会生病的所以轻轻地碰了碰安瞳。果然安瞳还没有睡死,只不过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当看到身旁的宗洛,精神一震,然后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带着埋怨地说道:“小洛你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宗洛只好说道他回来的路上碰到霍英,然后跟着霍英去他父亲的墓前拜祭了一下,然后再回到城内已经天黑了,北门距离讲武堂也不近,所以耽误了下来。 “原来是遇到霍英了啊,他还好吗?”安瞳随口问道。 宗洛答道:“很好啊,已经是昭行卫的总旗了。” “就霍英现在的性子,然后又成为昭行卫的总旗,我都不敢想象。”安瞳装作身子发颤的样子。 宗洛笑着说道:“霍英很好的。” 安瞳起身说道:“知道知道,我也不耽误你休息了,先回去了啊。” “我送你吧。”虽然这里距离安瞳的住处不远,可外面的雪还没有清理干净,宗洛恐怕安瞳会不小心跌倒,可安瞳却让他放心,自己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会小心的。 安瞳离开后,宗洛也很快地趴回床上睡觉了,虽然明天他还是不知道做什么,但毕竟是要把精神先养好了。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宗洛睡得晚,但起得也没有多晚,在黄婶那里吃过早饭便直接离开了讲武堂,不知道该如何做的宗洛准备先去射声营附近转转,虽然也知道明崇凯就算是有机会得到些什么情报也不会这么快,可碰碰运气总没有什么坏处的。 大道上的雪几乎都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潮踩实了,所以比昨天要好走得多,可是宗洛却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因为现在谢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宗洛的去路。 宗洛看着谢羽还是带着那熟悉的笑容,只不过自己的感觉却是与之前大为不同,一瞬间竟然冒出了想要拔腿逃跑的念头,可却又马上否定了,因为在上京城里昭行卫想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过来吧。” 上京城的小巷子实在是太多了,谢羽带着老老实实的宗洛直接进了旁边的巷子,早有昭行卫已经清空巷子里的人了,并且在巷子的进出口安排好了人,阻止任何进入巷子。 宗洛心中忐忑不安,但手中也抓有珍宝阁失窃案这张牌,所以也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谢羽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宗洛啊,真的是好久不见啊,记得那时候侦破霍天豪内奸案的时候你才那么大点儿,这些年过去了也有不少变化啊。我都不太敢认了,听说你在北疆还立下功劳了?不错不错,还记得当初我和顾白脸保护了你,然后你非谢不可,我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以后要请我喝琼浆楼的美酒,请我玩怡情馆的姑娘,现在兑现吗?” 宗洛本来是准备谢羽一上来就是雷霆万钧的质问,没想到竟然是说起了往事,脑海中回忆了过去,直到现在也很感谢两位总旗。 宗洛也不禁露出了笑容,说道:“我是很感谢两位总旗,只不过这两样好像都是谢总旗说的,不过和琼浆楼的美酒可以,至于怡情馆的姑娘那就算了吧。” 宗洛的话音刚落,原本笑着的谢羽脸立刻板起来了,声音也严肃了起来,质问道:“宗洛你本为金吾卫,原该随金吾卫小旗李迈前在巡街。可是就在前日,将近未时,你被御史大夫文如秋叫入茗香茶楼的二楼雅间,出来之后你便脱离了巡街队伍,应该是先回到了讲武堂,然后又和安瞳出现在栅栏街,一直游玩到晚上。第二日你先是到了珍宝阁外,然后又在射声营外出现,并与明崇凯有过交谈,在之后就去了邹寡妇的包子等李迈前。再之后你遇到了昭行卫总旗霍英,与他一同去了城外的昭行卫墓地,夜幕降临之后才回到城中,受到总共四队金吾卫的盘查,但由于你亮出了昭行卫第三卫所的牌子,所以都将你放行。我说的可有差错?” 宗洛越听越是惊讶,昭行卫的能力竟至于斯,几乎是将宗洛的行踪查得是明明白白。宗洛也深感到昭行卫的恐怖,自己还没做什么呢就被他们发现了端倪,并且这么快就查得如此详实,不过谢羽的话中并没有提及前晚牧彦邀他到小酒馆的事情,也没有昨日离开珍宝阁他又和牧彦在一起的事情,不知是昭行卫的确没有查到,还是谢羽知晓了却故意没有言明。 “没有差错。”宗洛知道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那在茗香茶楼二楼的雅间中,文如秋对你说了什么而让你有了这些举动?” 宗洛有些躲避与谢羽对视,因为他感觉只要一对视谢羽就好像能够直接看透他一般。 “谢总旗也是知道,之前我就曾与文大人闲聊过,也算是有一面之交。前日文大人恰巧认出了我,可能是一时兴致,便相邀我到雅间中饮茶闲聊。”宗洛小心地答道。 谢羽上前逼了一步,说道:“那之后你反常的举动又做何解释?” 对于谢羽逼上前的一步,宗洛感到莫大的压力,他决定抛出护身符了。本来他以为自己会调查一段时间之后才会被人发觉,然后再用此为借口,可没想到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暴露了,不得不提前用出护身符,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下心来,他还不敢肯定这到底会不会有效。 宗洛努力镇静下来,还唯恐说错了话,慢条斯理地说道:“文大人的饕餮铜樽失窃了,所以我在暗中调查,这也是文大人委托的,若是不信可去文大人的府上对质。” “哦!”谢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茗香茶楼的雅间内是文大人将此事委托给了你,这之后你的举动倒是说得清了。” “不是!茗香茶楼的雅间中文大人只是与我饮茶闲聊,至于饕餮铜樽的失窃案是后来文大人暗中委托给我的。”说完这句话,宗洛感觉在这样的天气下,衣衫都好像被汗水打湿了,他差一点就上了谢羽的套,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了。 “小子!长进不少啊!”谢羽又一次露出笑容,他刚刚用审问的技巧再加上气势的逼迫,竟没让宗洛就范,看来他的确不是那时候跟在他和顾空弦屁股后面的小孩了。经过讲武堂五年的勤奋学习和在北疆一年的锤炼,宗洛有着脱胎换骨的改变。 只不过宗洛说出这个缘由也让谢羽直接清楚了珍宝阁失窃案的大致脉络,果然是文如秋一手安排的,只是以此为幌子来让宗洛可以安心调查。 还没等宗洛喘匀一口气,谢羽又问道:“可是我从李迈前那里得知,文如秋的从人告诉他们文如秋很赏识你,说是让你先去他的手底下为他做事,并且让李迈前他们不要声张出去,这你又作何解释?” 宗洛感觉呼吸都十分困难了,好像就是有一口气憋在嗓不子眼里,呼不出去也吸不进去,但还是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否则的话谢羽肯定会长驱直入,直接攻破宗洛的心防。 “文大人的确是赏识于我,并且让我去他手下做事。但也的确并非是当天,只不过文大人体恤我巡街劳累,便让他身旁的随从向老李传话,只是没有完全说明而已,所为的也是可以让我歇息几日。这不我回到讲武堂就找安瞳去栅栏街玩了,而第二日我在街上随意走着,正好路过珍宝阁看到那里的情况,也没做理会,可接下来文大人就派人来交代让我暗中查寻饕餮铜樽的下落,也是算做对我的考验。然后我就先去了射声营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同学明崇凯,因为我怀疑有可能是军队将官所为,而明崇凯正是屯兵六营的人,所以我想让帮我留意一下动向。然后我又找到老李,毕竟他在金吾卫许多年,而且我在珍宝阁外也看到有金吾卫接手这件案子了,所以我想打听一下金吾卫有什么动向,南大人应该也会注意这个案子的。” ------------ 第十四章 互不相让 当宗洛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之后,他都有些虚脱的感觉,不过强行支撑着自己,同时也对自己刚刚的解释十分满意和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如此迅速地反应过来并且稳妥的作答,应该是没有什么漏洞,就算是谢羽死扣一些细节,他也都有话可以搪塞过去。 心中也庆幸自己昨天没有太激进地查寻,就连明崇凯也是放弃了之前想好的要对他如实述说,而是借以珍宝阁失窃案来让他查寻的,所以就算是谢羽找到明崇凯也没有什么。至于老李,自己也是旁敲侧击,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在调查珍宝阁失窃案。 谢羽也有些讶异,他之前也没有想到宗洛竟然能有这样的辩解,虽然也能看出他的话不尽实,不过即便如此,谢羽也有他昭行卫的方式可以让宗洛坦白出来。 谢羽说道:“跟我回昭行府,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向着宗洛袭来,虽然他之前也去过昭行府,不过除了第一次有惊无险外,其他时候也大多是平常心。只不过那时候也曾看到过有惊惶恐惧的人被昭行卫捉拿进去,不知关押在哪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人。 而且这次与以往大不相同,上次自己是无辜卷入进去的,可这次虽然也算是无辜卷入,但也的确是针对三殿下一系,谢羽更是直指自己,若是去了昭行府肯定是要大刑伺候的。以前昭行府刑罚的种种传闻映在宗洛的脑子,他也不自信能经得下来。如今的情势谢羽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了,昭行府也必须要走上一遭了。 现在宗洛只能把期望寄托在文大人的身上了,也许他能有办法救出自己,而至于霍英虽然是昭行卫的总旗,但这样的事情他恐怕也是爱莫能助的。 就在宗洛无计可施,准备跟谢羽走的时候,巷子口传来喧闹的声音,宗洛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对自己是有利有弊,所以要静观其变。而谢羽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在巷子口安排了昭行卫守着,可看起来却有状况发生,看来此事果然是不简单啊。 “大人!”一名昭行卫急忙跑来报告,“京兆尹带着人过来了,我们拦不了啊。” 昭行卫虽然横行霸道,但也并非谁都可以不放在眼中,所以只能稍作拖延。 谢羽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想着,京兆尹李可是文如秋的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无疑是来救助宗洛的。 “谢总旗,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可已经进入到小巷子之中了,身后还跟着七八名的军士。 在官阶上李可比起谢羽要大上许多,所以谢羽再怎么随性也不能太过放肆,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李大人啊,我在这里正在处理一件案子,却不知大人因何来此?” 李可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神情却是十分坚毅,说道:“我去哪里何须向你汇报,我且问谢总旗,你身后之人所犯何事,需要谢总旗亲自来此捉拿。” 谢羽笑着反击道:“大人去哪里自然不须向我汇报,是我口无遮拦了。只不过昭行卫的事情应该也不须向大人汇报吧?” 李可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然不愿说那便可以不说,只不过你身后这人我必须要带走。” “我昭行卫所调查之事与此人有莫大的关联。需要捉拿回昭行府审讯,李大人如此迅速地来此解救,恕谢羽冒犯的问一句,难道李大人也掺和其中?”谢羽面对京兆尹没有半点退缩。 “昭行卫的作风我也是知道,罗织罪名也是你们所拿手的,不过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扳倒我,又何必在这样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再试一次,总之这个人你们昭行卫是带不走的。”李可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宗洛也看到了希望,看来这位李大人是文如秋一系的,自己或许可以逃过这一难。 谢羽半点也不肯相让,说道:“大人是要用强?我昭行卫办案顺理成章,李大人的做法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李可说道:“谢总旗是办案难道我今日来此就不是办案了吗?” 谢羽知道李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肯定是又将珍宝阁失窃案抛出来,然后以此为借口带走宗洛。 果然,李可说宗洛是珍宝阁失窃案重要的证人,需要由他带走调查。 两人互不相让,谁都要带走宗洛,而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人。 “原来是李大人和谢总旗啊,不知两位在这小巷子做什么?”来人正是金吾卫中郎将南复开。 李可反问道:“南中郎将,你来此做什么。” 南复开笑着答道:“今日查点,发现卫中的宗洛未曾随队巡街,私自擅离职守在我金吾卫可是不小的罪啊。” 南复开又看着宗洛严厉地说道:“宗洛!你因何事擅离职守!随我回去说个明白!”宗洛无言以对,不过也知道南复开是三殿下的人,如果随他回去说不定还要转交到昭行府,并且这个可能性很大,否则就算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金吾卫,就算是擅离职守也不会是金吾中郎将亲自前来问罪。果然那谢羽对此毫无异议,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李可是不愿如此,还在坚持道:“南中郎将,宗洛虽然擅离职守,但也是情有可原。他受文大人重托,暗中调查珍宝阁失窃案,这件案子也算是由金吾卫接手。而文大人是失主,所以自行指派宗洛去调查,这或许可以让南中郎将对他网开一面吧,若是不可,之前文大人也说会亲自去南中郎将的府上告罪。” “怎敢怎敢。”南复开连忙说道。 南复开出身草莽,却一步一步升为了金吾中郎将,虽然也有自身的实力因素在内,但也是因为他处事的方式。平时尽可能的左右逢源,而一旦机会摆在眼前就会紧紧抓住,任谁也挡不住。所以南复开虽然投入三殿下府,可是在两位殿下还没有爆发争嫡之前,他也不会过多得罪文如秋一系的。 谢羽也看出南复开心中的想法,所以只好自己再开口说道:“李大人,这里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又何必再说那些遮遮掩掩的话?珍宝阁失窃案乃是文大人一手策划,不过是做宗洛的挡箭牌而已,所以不管怎样今日我必须带他回昭行府进行审问。” 李可针锋相对,说道:“谢总旗你好大胆,怎可凭空污蔑文大人!饕餮铜樽失窃是真,指派宗洛暗中调查也是真,并且宗洛他也不负文大人的众望,已经查到线索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回来找他的原因。” 谢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李可认真的样子恐怕宗洛是真的知道饕餮铜樽的下落,谢羽又想到了那日去珍宝阁查探的种种,脑子中直接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 一旁的南复开的心情很是不好,本来是想过来帮助谢羽捉拿宗洛,若是最后真的查出来什么,他还能算是一件对三殿下的功劳,至少也不会因为是金吾卫的人而怪罪于他。可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一个李可,并且还给宗洛一个挡箭牌,事情已经很棘手了。 看李可和谢羽几乎是剑拔弩张的样子,南复开是不想事情闹大的,他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主意,既然李大人和谢总旗都各执一词,不如先看宗洛抓到的线索是否有效。便给半天的时间验证,若因这个线索拿回了饕餮铜樽,捉拿了贼人,那么就算宗洛功过相抵,我也不追究了。若是没有,那么也请李大人放开贵手,将宗洛交由昭行府审讯。” 南复开果然是老道,轻而易举就将自己从纷争中体面地摘了出去,甚至如果宗洛平安还卖了他一个小人情。当然,南复开的话中还设下了一个大家都能听出来的套儿,就是宗洛提供的线索必须要拿回饕餮铜樽,甚至还要捉拿了贼人,并且还有半天的时限。如果这样宗洛都可能做到的话,那么便是放过他也应该没什么,从得到的情况上来分析,宗洛对于三殿下一系也没有任何威胁。 “好!”李可一口应下。 谢羽看到李可应下得这么爽快,感觉自己刚刚的推测有可能成真,不过也罢了。真的与李可发生冲突自己也觉得麻烦,不如就先认同南复开的说法。反正自己与尤不达又没什么交情,而至于宗洛,以后找个时间捉拿回昭行府就好了,就不信李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宗洛,不留一点空隙。 谢羽主意打定,也是一口应下,然后对宗洛说道:“说出你得到什么线索了吧。” 宗洛在旁边一直在察言观色,终于感觉自己的处境稍微好转了些,然后又看到李可暗暗地点了下头,看来是让自己将护身符完全抛出了。 宗洛说道:“我怀疑饕餮铜樽的失窃与射声校尉尤不达有关。” 果然!谢羽之前的推测得到了印证,他们真的是将此事嫁祸给了尤不达。而南复开也看出了其中的原委,不过没有说什么。反正他虽然与尤不达都是三殿下一系的,可相互之间的交情也是泛泛,就算之后尤不达找后账也是针对文如秋的。 ------------ 第十五章 搜查 李可、谢羽、南复开连同他们带来的人与宗洛来到了尤不达的府邸,尤不达得问连忙出来相迎,同时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毕竟这可是京兆尹、昭行卫总旗和金吾中郎将一同前来,如果说没什么事情尤不达都不信。 而更让尤不达不安正是其中的京兆尹李可,如果只是南复开和谢羽前来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三殿下一系的人。可是今天同来的还有可以说是文如秋左膀右臂的京兆尹李可,这样事态可就微妙了,尤不达想不通之下只能准备小心应对。 可还没等尤不达要旁敲侧击出他们的来意的时候,谢羽直接就将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尤不达十分惊讶,说道:“怎么可能!我尤不达绝非那种人,饕餮铜樽也不是我所盗窃!” 李可平静地说道:“尤校尉稍安勿躁,事件的曲直黑白终会明了。之前宗洛向我暗报,说是你盗出了饕餮铜樽,并且正藏在你的府中。” 尤不达虽然不认得哪个是宗洛,但扫视一眼便看出来是谁,对宗洛怒目而视,吼道:“你与我有何仇怨!为何要陷害于我!” 宗洛感觉到了尤不达的怒火,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情绪稳定一些,可尤不达怒火是越烧越旺。他在这一行当中的口碑极好,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子竟然敢污蔑于他,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对于尤不达是极大的刺激。也是因此平时还算随和的他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宗洛虽然退了一步,可尤不达绝不会因此而熄灭怒火,作势就要冲上了。宗洛很难办了,盛怒之下的尤不达根本就不是他能对付的,再加上他还是射声校尉,也让宗洛感觉束手无措。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可挡在了宗洛的身前,而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人就好像将尤不达所有的怒火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宗洛突然感觉不到尤不达给他的压力了。 李可说道:“尤校尉何必动怒,若真没有做下这等事来,不如让我们在府上搜查以此来表明尤校尉的清白。若果真在府上搜不出饕餮铜樽来,我李可昭告上京,负荆请罪,来恕我的冒昧之过,而宗洛也必治他诬告朝廷命官之罪,逃不过秋后一刀。” 宗洛没想到竟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了,不过李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吧,宗洛暗自祈祷不要出现差错。 谢羽和南复开心中早已明了,那饕餮铜樽必然是在尤不达的府中,如果让李可搜查肯定会给翻出来的。盛怒之下的尤不达也一滞,感觉到了不妙,可李可哪还由得他说话。 “尤校尉,你且放心,有我京兆尹在此,谁也冤枉不得你,现在就让我来为你证明是非曲直吧。”李可说罢就让带来的人搜查府邸,根本就没让尤不达接上话。 李可带了的人足有五六十人,其中大部分之前是直接就在尤不达的府外等候,看来李可,或是文如秋早料到会有这一行。刚刚谢羽和南复开看到这些人就知道尤不达这次可算是栽了。 “也让我的人来协助搜查吧。”谢羽说道,已经到了这个关头,虽然他和尤不达没什么交情,但也不乐意李可就这么轻松地得手,如果是他手下的人能抢先一步得到饕餮铜樽,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真是那样,帮上尤不达一把也没什么,主要能挫败李可就很好了。 南复开提出同样的建议,他对于挫败李可没有什么兴趣,要是能帮一把尤不达那可就是捞到一个不小的人情,而最后李可找不到饕餮铜樽的话,也可以全部推倒谢羽的身上。 “那倒是有劳两位了。”李可竟然应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李可并没有容许金吾卫和昭行卫的人行动,而是将自己带来的人在堂前排成一列。 李可说道:“只不过射声校尉隶属于我,所以还是由我全权代劳为好。只不过为保公允,还请金吾卫与昭行卫先行搜查我带来的这些人,看看他们是否有夹带饕餮铜樽,否则之后有人说我栽赃诬陷可就不妙了。” 好个李可,怪不得能这么多年一直稳坐在京兆尹的位置,心思的确缜密。谢羽和南复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手下的人例行搜查一遍就完事了,最后也的确是没有搜出什么夹带。 尤不达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怒火立刻被压了下去,上前对李可说道:“大人且慢,明显此人是诬陷于我,大人何必要再搜府?再怎样我也是射声校尉,府上也不是随意可以搜查的。” 李可强硬地回道:“尤校尉何出此言?此子是否冤枉校尉一搜便知,我之前也曾说明,若果真没有搜出饕餮铜樽,便捉拿宗洛归案,还尤校尉清白,我本人也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难道是尤校尉做贼心虚不成?若是不同意搜府,你随我一同上殿面君,定然要请下旨意来,不过我也要调来府中军士,以防尤大人暗中将赃物转移。” 尤不达到现在可算是完全明白了,那饕餮铜樽肯定就在自己的府中,而且李可的态度也是非搜不可,看来自己是躲不过去。 尤不达冷哼一声,坐回座中,面色极其阴郁。而李可手一挥,他所带来的人立刻四散去搜查了。 此时客厅里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就等着李可手下人将饕餮铜樽拿过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就有军士手持着饕餮铜樽回来了,交到李可的手中。 李可拿着饕餮铜樽还有模有样地仔细观瞧,然后放在尤不达身旁的小桌上,说道:“尤校尉,这可是珍宝阁被盗的饕餮铜樽,果真是在你的府中被搜出,你又有何作答?” 尤不达虽然知道这饕餮铜樽没有可能是赝品,但还是拿过来仔细检验了一番,确是真品。 尤不达将饕餮铜樽放回桌子,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尤校尉,不管怎样,这饕餮铜樽到底是在你的府中搜出,还请跟我走上一遭。”李可说道。 尤不达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喝道:“走便走,我尤不达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就在尤不达准备李可去京兆尹的府衙的时候,又有一名军士快步走来,来到李可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李可听到之后也是神色大变。 尤不达、谢羽和南复开三人神情同样是一紧,这分明是又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李可还有后手? 只见李可说道:“头前带路。”然后那名军士马上撒开脚步,李可也紧跟其后。谢羽、南复开和尤不达连忙跟了上去,要看看到底发什么了事情。而宗洛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也跟过去看看。 走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屋内,进去之后,只见屋内一角的地面竟然掀起了一道伪装的石门,露出了一个差不多一人之宽的通道,可以隐约察觉出下面有灯火之光,不过还是比较昏暗。像这样的地下暗室其实也很平常,许多人的府邸中都会开凿出来一个。但是李可这样激动地赶到这里,恐怕这个地下暗室有着不小的文章啊。 李可转身对尤不达用质问地口气说道:“尤校尉,你可告诉我这里面都有什么?” 尤不达痛快地回道:“这个暗室我已经废弃许久了,里面具体有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应该都是一些杂物之类的。” “哼!好一个杂物,来啊,把东西都搬上来,让尤校尉看看他口中的杂物都是些什么!”李可一声令下,原来地下暗室早就有他带来的军士,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将暗室中的东西拿了上来。 等看到第一拨的东西拿到了地面之后,南复开和谢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尤不达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可这还没有结束,还不断地有军士从暗室中将东西拿出来,最后地上排满了许多刀兵甲胄,尤不达也是面如土色。 谢羽本以为就算是饕餮铜樽在尤不达的府上,那也没什么,谢羽之前也用这种方法陷害过别人,屡试不爽,而且也是知道如何破解的方法。大不了让尤不达请他喝琼浆楼的酒,玩怡情馆的姑娘,然后再将方法教给尤不达。虽然尤不达肯定是会遭遇不少麻烦,但用了谢羽的方法,再加上有三殿下作保,最后肯定不会有事的。可没想到竟然在他府中搜查出了兵器甲胄,这可是大罪,谢羽的方法肯定不会在此行得通了。 李可指着地上的刀兵甲胄,厉声喝问道:“尤校尉,这些便就是你所说的杂物吗!如今这些刀兵甲胄都摆在你的面前。尤不达,我且问一句,你可要造反!” 尤不达面如土色,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多的刀兵甲胄是怎么出现他府中废弃的暗室之中。可他是知道现在恐怕是百口莫辩了,私藏刀兵无异于意欲造反,这可是砍头的罪过啊。 ------------ 第十六章 相商立储 南复开和谢羽看到这种情况,连忙退出尤不达的府邸,他们也知道尤不达的罪名肯定很难洗脱了,所以留在这里也是无益。南复开去往三殿下府报告去了,而谢羽也是回报给越千山定夺。 在一旁看着的宗洛也很是惊讶,没想到果然是有谋反的罪证被揪出来了,不过宗洛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不对,难道真的是阴差阳错之中找出了这些罪证吗? “李大人!这定是奸人陷害于我,我怎会有谋反的意图?属实是不知这些刀兵甲胄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府中。”尤不达惊慌地辩解道,脸上也是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滑落。 李可哪里听他的辩解,只是说道:“如今人赃俱获,任你尤不达千般抵赖也难逃脱罪责,来人啊!将他给我擒下!” 早有军士准备好了,上前擒住了尤不达,这么多的刀兵甲胄摆在自己的面前,尤不达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想法,任由军士将自己擒下。 李可带着人离开了尤不达的府邸,向着京兆尹的府衙去了。刚至府衙,李可就让军士将尤不达收押候审,军士们离去之后,这里也只留下了李可和一直跟着过来的宗洛两人。 李可说道:“这次捉拿尤不达也多亏你了,文大人托我向你表达谢意。” “不敢不敢。”宗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 “你的任务已经了了,可以回去了。”李可说道。 宗洛一愣,然后说道:“之后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必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李可看来也没有留下宗洛的意思。 “李大人,宗洛先行告退了。”宗洛施了一礼,便退出了府衙。 出来之后,宗洛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金吾卫那里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理自己,谢羽那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揪着自己,还是先回讲武堂再做打算吧。 打定主意的宗洛便顺着路往讲武堂去了,自己心里也有一种好像被人利用完就扔了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且说南复开匆匆忙忙赶到了三殿下府,此时三殿下殷瀚并不在府中。不过南复开也知道,见到卢敬仲将事情一说也是不会耽误事情的。 见到卢敬仲后,南复开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卢敬仲面色凝重地仔细听了进去,然后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在心里不断地推算。 “文如秋果然老奸巨猾,这一切不过是他一手安排的,不过也真是缜密,手段更是高明。”卢敬仲忽然一拍桌子叹道。 南复开连忙请教:“不知先生何意?” 卢敬仲解释道:“那个宗洛不过由头,就是要将矛头指向尤不达,那李可也是顺理成章地强行搜查尤不达的府邸,而饕餮铜樽也不过是个幌子,最后找出来的刀兵甲胄才是大头。文如秋真是高明,不着痕迹地就谋划了出来,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么多的刀兵甲胄藏在了尤不达府邸的暗室之中。” 卢敬仲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文如秋既然定下这样的谋划,对尤不达几乎是下了死手。看来他是忍不住了,是要做最后的拼搏了,但只要我们能抗住他的这一搏。那么三殿下的大业可成,文如秋也不过是冢中枯骨。” “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应付?”南复开答道。 卢敬仲笑着说道:“尤不达那里要尽力解救,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不要给文如秋有机可乘。至于其他的应付,我们只要先等文如秋出招之后再做反制即可,毕竟我们手中的底牌足够多,输了一场两场没什么,而文如秋就不同,他现在可是如履薄冰,只要一步踏空,便就万丈深渊,永不能翻身。” “那我知道怎么做了。”南复开告退了。 在南复开走后,卢敬仲手捧着茶杯,有些出神,口中喃喃道:“之前本以为文如秋没几年可活了,准备将他耗死就可以解决最大的隐患。没想到他的命还真算是硬,不过这也应该是他的最后一击了,真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啊,总之胜了一局的话,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而此时的文如秋正在皇宫之中,他之前接到旨意,让他即刻入宫,所以文如秋不敢怠慢。进得皇宫之后,早有圣上身旁的内侍张公公等候,将文如秋领去乾清殿。 “文大人,圣上正在里面休息。不过之前吩咐过,如果是文大人前来,不必通报,直接便可进入。”张公公说道。 “有劳。” 文如秋走进了乾清殿中,这里是皇帝休息的寝宫,他也有意放轻了脚步,恐怕惊扰了圣上。 可是圣上还是听到了,他正躺在龙榻之上,口中说道:“是文爱卿来了吧?” 文如秋跪下说道:“臣拜见陛下。” 圣上说道:“起来说话,你与朕之间不必拘礼,只管近前。” “谢陛下!”文如秋从地上站起身来,慢步走上前去,就在这时圣上有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文如秋一惊,也顾不得礼法了,眼睛直接看向躺在床上的圣上。只见他面色略微有些苍白,身体好像还比较虚弱。 “陛下可是龙体有恙?我去叫太医前来诊治?”文如秋急忙说道。 圣上有些费力地起身,虽然面色还是苍白,但神情却是很平静,说道:“之前太医已经来过了,也开了药方。但朕的身体你也是清楚的,这两年来是每况愈下,怕是撑不了多久。” 文如秋低首说道:“陛下莫出此言,陛下乃是上天降世的神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化险为夷,何况是这些小病小灾。宫内的太医们皆是圣手,足以根除陛下的病患。” 圣上有些无奈地笑了,说道:“文卿也要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吗?先不谈论这个了,今日招你入宫,只是为了商议立储之事。” 文如秋心中一惊,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可要再召集几位重臣相商?” 圣上摇头说道:“不必,这等事与文卿相商即可,他人无益。” “陛下,折煞老臣了。”文如秋跪下叩首,心中不知圣上是何意。 圣上抬抬手说道:“文卿不必拘礼,速速起来。朕在潜邸之时便与你相识,而朕能登基为帝,你也是有从龙之功的。所以几十年的交情,朕信得过你,也知文卿的能力,立储之事朕也是只放心与文卿一人相商。” 文如秋虽然起身,但还是一直垂首,不敢抬头,口中说道:“折煞老臣了,真是折煞老臣了。” 圣上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汜儿与瀚儿之间的事情我也大致明了,可是一直犹豫,做不下抉择,可如今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耽搁下去。所以储君之位必须选定我的一位皇儿,否则当初我与桐恺没有发生悲剧就要发生在我的皇儿身上了。” “有一句话,老臣不知当讲不当讲。”文如秋说道。 圣上点点头,说道:“文卿只管讲来,今日殿中,无论你说了什么都不怪罪于你。” 文如秋说道:“其实两位殿下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是陛下酿成的错啊。” “何出此言?”圣上不解。 文如秋答道:“记得陛下当初与殷大都督争夺储君之位时,何等的雷厉风行,便是殷大都督那样的人也要甘拜下风,如果不是先皇将殷大都督支去北疆戍守,那么陛下与他的争斗定然会激烈的碰撞。以陛下那时的心性,很有可能夺得储君之后再将殷大都督斩草除根。可是几乎同样的问题,陛下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便处理得优柔寡断,一直下不定决心,最终演变成了这样的状况。” 这次圣上是没有任何遮掩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毕竟是我的儿子啊。” 文如秋垂首不语。 圣上又说道:“文卿,朕知道你一直是支持汜儿,可是汜儿太过软弱了,真的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并且朕也知道汜儿其实对于这个位置并不在乎,如果文卿放弃要辅佐汜儿登基大宝的想法,那么我的儿子也不会自相残杀了。” 文如秋说道:“二殿下虽然性情软弱,但却宅心仁厚,体恤百姓,若陛下立二殿下为皇子,再选以贤明的臣子辅佐,何愁没有一个太平盛世的到来。而三殿下刚愎自用,怕他若是为帝,必将穷兵黩武,亏耗国力啊。” 圣上说道:“文卿说的这些朕又怎么会不知道,汜儿与瀚儿皆有可取之处,却也都有着重大的缺陷,不过治国宅心仁厚还是不够的,瀚儿的魄力是朕所看重的。” “陛下的意思是要立三殿下为储君?老臣为了大豫的江山社稷,不敢苟同。诚然,三殿下的魄力也是老臣所佩服的,只不过三殿下太过刚愎自用,旁人的意见几乎是听不进去的,凡是都认为以武力都可以解决,这绝非为君者该做为的。所以若只是开疆扩土,那么三殿下自可游刃有余,但若是坐庙堂而治天下,三殿下却是远不及二殿下。”文如秋说道。 ------------ 第十七章 不可避免的相争 此时这个天下的主人就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他知道文如秋是为大豫的社稷考虑,也知道他的儿子殷瀚是不会放弃皇位,这样一来恐怕他的两个孩儿真的就要兵戎相见。这或许也是报应吧,他当初就因为储君的位置与自己的弟弟相争,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最终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结果。可是因果循环,报应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并且演化的更加严重了,也是自己太优柔寡断了,没有及时做下决断。而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哪怕是发下旨意恐怕也无法避免兄弟相残的局面了。 “但是,文卿真的认为你可以击败瀚儿吗?”圣上也是知晓的,如今上京城内众多将官校尉都已经倒向了殷瀚了,文如秋几乎是看不出有什么机会可以翻盘的。 文如秋平静地答道:“事在人为,并且老臣在民间也听过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这话放在此处也并不是那么恰当,但也希望陛下可以这么想。不必揪心于此,现今最主要的还是要养好龙体啊。” 又是一阵静默,圣上突然说道:“若是我将储君之位另立他人,比如洌儿,这样一来可否避免我的儿子相残?” 文如秋微睁双眼,圣上口中洌儿正是九皇子殷洌,今年不过才十岁而已,倒也是聪慧,只不过文如秋觉得他小小年纪却是有些狡黠,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就是殷洌的年岁尚小,今后的成长也是未知,若是立他为储君,难保他不会沉迷权势,那样的话未必比会穷兵黩武的殷瀚更适合。 文如秋说道:“圣上也该知道这应是无济于事的。” “是吗,原来我现在旨意的效力已经没有了啊,立储之事竟然由不得当今的皇帝。” 文如秋立刻跪伏于地,叩首道:“臣死罪,不过即便如此老臣也是要说,两位殿下的争夺绝不会因为陛下立了储君而停息的。” 圣上的表情变得阴冷了起来,指着文如秋说道:“汜儿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如果朕将你杀了,那么以汜儿性子不会与瀚儿相争,这样一来,我的两个儿子也不用兵戎相见了。” 文如秋依旧跪伏于地,将额头贴于地面,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不过老臣还是要说,三殿下非治世之君,江山不能交到他的手中啊。” 圣上低头看着跪伏在地的文如秋,没有说话,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圣上还是垂下了手,说道:“朕与你几十年的交情,虽然名分上是君臣,但若抛去身份,说是相知相交的好友也不为多。想在潜邸之时,你便助朕抗衡桐恺,一直尽心尽力,多有危难也绝不离去,而朕登基之后,你也是忠贞不二,竭尽全力地辅佐。真要杀你朕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 “陛下鸿恩!”文如秋谢道。 圣上又说道:“如果文卿果然帮助了汜儿登上了皇位,那么能放过瀚儿一命?” 文如秋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臣子哪敢犯上?若果真二殿下可以登得大宝,那么三殿下的处置应全凭新君决断。” 圣上好像是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好像没有多少气力了。不过既然文如秋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他两个儿子虽然免不了一场干戈,但性命应该是无碍的。因为二殿下殷汜性情仁厚,要让他做出处决皇弟的决断是不可能的,而三殿下殷瀚性情孤傲,一直视殷汜如无物,所以哪怕他成功登得大宝也不会伤及殷汜的性命。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圣上突然又剧烈咳嗽了起来,甚至还咳出了血,文如秋也慌忙说道:“老臣去找太医过来吧。” 圣上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咳咳,传太……太医……” 文如秋连忙出得乾清殿,张公公正在殿外,文如秋将圣上的情况一说,张公公惊慌地面容失色,连忙传来太医。 太医在殿内诊治,张公公也在殿内伺候,而按照礼法,文如秋只能在殿外等候。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乾清殿的门终于打开了,张公公和太医从殿内出来,文如秋连忙上前询问圣上身体如何。 太医目光躲闪,没有回答,而张公公则是上前一步答道:“陛下经由太医诊治好些了,此时也已经歇息,所以文大人可先行出宫,如果陛下醒来之后要见大人,自然会派人召来的。” 文如秋目光一直盯着太医,又重复地说道:“陛下的身体到底如何?” 太医哭丧着脸,求饶似的说道:“文大人不要为难于我了,这等事怎么可以从我嘴中泄露出来。” 文如秋点点头,自语道:“那我清楚了。”然后向张公公拜别之后就立刻除了皇宫,他知道圣上的身体应该是极差了,或许真的马上就要了寿限,所以与三殿下最后的决战也要马上来临了,文如秋必须要在此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且说宗洛回到讲武堂,在自己的屋子中翻来覆去地想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感觉自己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利用似的。不管怎样,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了,只是不知道金吾卫会不会将自己除名。 第二天宗洛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穿着金吾卫的甲胄来到了平时巡查的街道上,果然是碰到了老李他们。 那三名金吾卫看到宗洛有些惊讶,问道:“宗洛,你不是在文大人那里做事吗?怎么回来了?” 宗洛只好用之前编排好的谎话,说自己在文大人那里不小心做错了事情,所以被赶了回来,那三名金吾卫连呼可惜,同时也责备宗洛怎么这么不小心,平白错失这样的良机。 就这样,宗洛又回归了金吾卫的巡街队伍,看来南复开并没有下令将他除名,也不知道是不介意,还是因为出了尤不达这件事而忽略了宗洛。而且宗洛还发现老李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可能因为自己那时候也漏了些马脚。但宗洛并不知道老李是因为自己被昭行卫拦住问话,虽然没有对他使用刑罚,可也让老李胆战心惊,所以再见到宗洛,连忙划清界限,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接连几天过去了,宗洛太平得很,既没有被金吾卫除名,谢羽也没有找过自己,看来一切又能恢复到正常了,宗洛的心也渐渐放下来了。 可是宗洛的太平日子还没过多久,又有事情找上了他,而找他的人不是南复开、不是谢羽、而是一个宗洛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过的人,昭行卫总统领越千山。 宗洛战战兢兢地站在越千山的面前,心里慌乱极了,几天前他在谢羽面前还犹能强行镇定,可是在越千山面前却完全掩盖不住自己的内心,尤其他之前还在帮文如秋调查三殿下,虽然宗洛还并不知道昭行卫也投入了三殿下府,可是这种事情昭行卫都会一直调查下去的。 “之前你为文如秋做事?他让你做什么?”越千山还是那沙哑的声音,可是宗洛听到却有些肝颤。 宗洛不看越千山,只好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脚前的地面,十分局促不安。但也不敢开口,毕竟如果真的说出来怕是要掉脑袋的罪过,宗洛心中也暗自期待李可会向上次一样及时赶到。 越千山见宗洛不答话,也不动怒,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得出来,但那并不重要,只不过是文如秋欲盖弥彰的手段而已,其目的就是要构陷尤不达,最终他也成功了,谢羽便是没有算到这一点,反而成了帮凶。” 宗洛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自己会有一种被人利用完就扔了的感觉,原来自己根本就只是一个引诱谢羽的鱼饵,从而让李可搜查尤不达府邸可以十分自然与强硬。不过宗洛觉得这也没什么,本来自己也不愿意掺和到这样的大事之中去,而且既然自己也是蒙在鼓里,那么越千山也许不会对自己有太过严厉的惩处,当然,这都是宗洛心中所希望的。 越千山又说道:“你不想说些什么?” 宗洛哪里敢说话,唯恐说错了什么,所以连忙摇摇头。 越千山顿了顿,没有说话,宗洛自然也是不敢随意开口,并且一直看着脚下,不敢抬起头与越千山对视。 最后还是越千山说话了,而且说的话让宗洛不知是升入云端还是坠入深渊。 “这次找到你,并不是因为你之前帮文如秋行僭越调查之事而要惩处你,这件事我可以翻过不计,不过你也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宗洛是欲哭无泪啊,本来刚跳出一个火坑,现在却有另一个火坑逼得自己不得不跳进去,不过他倒是希望这个火坑也与之前的大同小异,就让自己当一个鱼饵吧。这倒不是宗洛多么的怯懦,只是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掺和到这样的事情中去。 “越大人让我做什么?”宗洛第一次开口。 越千山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地说道:“杀掉文如秋。” ------------ 第十八章 躲闪 杀掉文如秋!宗洛听到这话目瞪口呆,感觉肝胆俱裂,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所听到的。文如秋是何等人物,谋害当朝御史大夫那可是死罪,再者文如秋豢养冬蛇,宗洛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有能力杀了他。 宗洛连忙说道:“文大人可是当朝御史大夫,此事断不可为啊!” 越千山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帮得文如秋,便帮不得我?” 宗洛也是慌了,说道:“这,这不同,我……” 看着宗洛说不出话来,越千山又说道:“你在北疆之时,手上没有沾过血?” 宗洛一愣,脑海中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还有那个在羊角部自己错手杀了的羯胡女人。 宗洛不语,越千山便接着说道:“我也听说你是想要成为一代将星,可是要成为那种人,那么你的双手便注定要染满鲜血,且须知一将成名万骨枯。而如今摆在你面前的便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能杀掉文如秋,那么你就是三殿下的大功臣。等到三殿下登得大宝之日,你也就是有从龙之功,前途也将不可限量。” 宗洛低头不语,内心十分纠结,倒不是纠结于前途与文如秋的性命,而是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谋求自己的前途,可是又如何能拒绝越千山? 最终宗洛还是握紧了拳头,头也抬了起来,说道:“越大人,此事宗洛断不可为。虽然成为将星必须要双手染满鲜血,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是战场上与敌人的拼杀,以此来博取战功。做不到向文大人下手,若是这样获得的前途,宗洛不要也罢。” 越千山好像是笑了一下,不过看不出来,他说道:“果然是年轻气盛,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你这个年纪的人才会说得出来。不过你若是不同意为我做事,那我可就要公事公办了,容不得半点私情在其中。” 宗洛感觉到不妙了,果然越千山接着说道:“你僭越职权,暗中调查朝廷命官,且先应革职查办。不过又查到你暗中勾结羯胡人,这可是谋叛之罪,也是不赦之罪,可以株连三族。不过你也倒好,父母双亡,又无族人,只不过在粟梁村有一爷爷,你爷孙俩也是可以在黄泉路上作伴。” 宗洛急了,说道:“越大人何以诬赖于我,我何曾勾结羯胡人!” 越千山不为所动,说道:“我说有那便就是有。” 宗洛算是明白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之前只是看到尤不达这样,自己的感触还没有那么深,不过这么快就落在了自己头上。宗洛也是知道以越千山的能力,可以随便给自己按上这个罪名,但宗洛却不希望因此连累了爷爷。 面对宗洛的请求,越千山还是不为所动,并且说道:“据说你和一个叫做安瞳的女孩很是亲密,你也不想她有事吧?” 宗洛也看得出越千山是非逼得自己帮他做事,甚至不惜使用任何卑鄙手段,宗洛也是十分气愤,说道:“越千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想爷爷也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至于安瞳,她为曹侯爷所收养,谅你也动不了她。” “是这样吗?”越千山逼近到宗洛的身前,说道,“曹涟终究是老了,不过是挂个良侯的爵位罢了,你真的以为昭行卫会在乎他?” 宗洛死死地盯住越千山,心中的怒火越燃越盛,最终到了一个临界点,猛烈的爆发了出来。只见宗洛怒吼一声,拔出了佩刀,向着越千山便砍了过去。 越千山轻描淡写地一个侧身便躲过宗洛的这一击。宗洛现在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既然已经对越千山出手,哪有一击便停下来的道理,立刻抢攻了上去。越千山不急不忙,也不抽刀,只是凭着身法躲过了宗洛的攻势。 宗洛也是暗自心惊,虽然自己使用的并不是最为顺手的弧刀,但并没有过多妨碍到自己的发挥,可依旧无法对越千山产生一点威胁。宗洛牙关紧咬,在这样的情势下,杀意不知不觉中涌了上来,刀势更加迅猛。 越千山也同样感觉到了宗洛刀势的增强,不过并不以为意。周围的昭行卫也都站在原地,丝毫用不着担心他们的总统领。在他们看来,现在越千山就好像逗弄一个孩子似的。 越千山也是一边躲闪,一边饶有兴趣地点评道:“这就是林肃的弧刀吧,看得出你的根基很是牢固,可是即便杀意上来了,也没有将弧刀中的肃杀之气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你还是太欠缺那种生死一线的搏杀,如果没有这种经历,你是无法发挥出弧刀的精髓的。那么,就让我帮你一把。”话音未落,越千山抽出了他的刀,那种速度让宗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眨眼之后,直接看到越千山的刀锋兜头砍来,宗洛连忙举到迎了过去。两刀相交,发出脆响的碰撞声,宗洛感觉自己手臂发麻,知道力量上与越千山相差不小。 老师曾经教导过他,若叶的弧刀是攻势的刀,每一刀挥出都如一道劲风袭去,而这风也只有越刮越烈的趋势,绝不可稍有减缓,否则就是断了刀势,反噬自身。所以宗洛面对重压也是紧紧抓住刀柄,身子不退反冲,又攻了上去。 “不错,弧刀的修习者便要这样。”越千山实在是轻松,在没有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对付宗洛也是游刃有余。 宗洛可是将林肃所教授的刀法尽数使出,奈何实力相差太过明显,根本就无法对越千山产生半点威胁。 越千山也是看宗洛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说道:“你也是差不多了,该轮到我进攻了。” 越千山气势爆发了出来,攻势瞬间增强了数个层次,硬生生地止住了宗洛的攻势。宗洛心中大惊,以往与霍英、屈擒虎等人比试的时候,虽然他们的实力强过自己,可是弧刀舞出,最多被对方以更猛烈的攻势压制,却绝没有停滞的可能。可是越千山不过几招之内就让宗洛刀法溃散,只能疲于奔命地左右格挡。 又是几息过后,宗洛手臂被震得几乎没有知觉,这还是越千山手下留情,否则宗洛早就败了。 两刀再次相交,宗洛实在是握不住刀柄,刀直接被击飞了出去,不过越千山的攻势并没有停止,又是一刀横劈过来。宗洛脚下用力,往一旁闪避,不好容易躲过这一刀,越千山的下一刀又到了,宗洛只能继续躲闪。 刀来,宗洛连忙躲闪,刀再来,宗洛又连忙躲闪…… 便是这样,十几招过后两人的举动没有多少变化。宗洛也心知越千山并没有认真要击杀自己,否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刀,但越千山也不是逗弄着他,因为宗洛感觉到越千山的刀势十分猛烈,若是躲闪慢了半分,那刀锋肯定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宗洛虽然这十几刀都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但是刀风却是惊得他全身的冷汗早已冒出,可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下去,所幸越千山的刀凶猛有余,速度上却是减缓了一些,也是因此才能让宗洛有了躲避的时间。 宗洛紧绷着神经,观察着越千山刀劈砍来的方向,身体也时刻做好了接连闪避的准备,可是宗洛纵然经历了北疆的磨练,但是实战经验还是不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属实不易。 果然,在越千山又一次的劈砍下,宗洛的躲闪慢了那么一点,刀锋落在了宗洛的左肩上,若不是宗洛现在还穿着金吾卫的甲胄,怕是这一刀就能将宗洛的左臂直接卸下来。 宗洛也感觉到左肩的剧痛,还好有甲胄的防护和缓冲,让躲过了这一劫,不过左边的肩甲已经被越千山砍裂,肩头也被刀锋所伤,渗出了血液。宗洛也暗呼侥幸,可是形势由不得他多想,越千山又是一刀劈来。 就地一滚,总算是逃过了这一刀,而他翻滚之中也在地上留下了血迹,不过越千山是不会怜惜他的,踏着大步又赶了过来,照例是一刀砍下, 宗洛还没看清那染着些许鲜血的刀刃,却先感觉到了刀风袭来,脑子一个激灵,凭空爆发出一股力量,又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刀。不过越千山的刀刃也带走了宗洛的一缕头发,由此可见,如果不是宗洛躲得及时,那么这刀就应该落在宗洛的脑袋上。 宗洛大口地喘着气,可还是感觉有种窒息感,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一根枯枝,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到了这个地步,宗洛也是豁出去了,躲闪过后也不去看越千山的举动,迅速来到自己刚刚被磕飞的那柄刀前,拿了起来。 与其一味的躲闪,最终也难逃越千山一刀,还不如再拿起刀来与越千山一决生死,虽然最终的结果未必会有改变。 宗洛刚拿刀就感觉身后有一股危机感袭来,他连回头都不回,直接大跨步向旁边闪,果然躲过了一刀,这也是越千山一直劈砍直来直去,没有多少变化,否则宗洛早就已经命丧刀下。 ------------ 第十九章 接下任务 宗洛回过身去,持刀而立,正好看到越千山魁梧的身躯在自己面前,正在举着刀作势要劈砍下来。这是个好机会,越千山门户大开,宗洛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身子向后侧,但是手却挥舞着刀抡成半月,刀锋正是冲着越千山的腹部去,而越千山身上不过是昭行卫的劲装,如果这一刀砍中的话,越千山定是非死即伤。 越千山自然不会让宗洛得手,原本举着的刀转瞬之间就格挡住了宗洛的攻击,宗洛的危机暂时也解除了一些,奋起余勇,将刀再次舞了起来。因为现在的状况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最后一战的意志指引着他舞刀的轨迹。 而这样一来,反而他的刀势更胜以往,凌厉霸道,刀影频现,越千山也是赞赏似的点了下头,不过手中的刀更是迎了上去。 面对越千山的反攻,让宗洛本来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刀法又重现滞碍。不过宗洛面容坚定,紧咬牙关,这次手更是紧握住刀柄不放松,步伐始终也不退去一点,尽自己的全力施展出林肃所教授的若叶刀术。 背靠死地的宗洛也的确是很容易进入这样的刀术境界之中,如此的孤寒,如此的萧瑟。逐渐意识也开始主导了身体,意由心生,刀由意舞,宗洛此时还不能发现自己所为,若他是旁观自然可以看到自己舞刀变化万千,虽然还远不及他的老师林肃,但也已经颇具雏形。 宗洛虽然刀术极具威力,但是气力也是成倍地大量消耗着,尤其自己的左肩上还有伤,面对的还是越千山这样的高手,呼吸渐渐不顺畅了,汗如雨下,虽然还在坚持,可是身体渐渐跟不上意识了。在持续一段高强度的攻势之后,宗洛也难免后继乏力,可是越千山的强度却一直保持在一个度上,不增不减。所以宗洛后继乏力之后,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被越千山所压制。 终于在一招过后,宗洛气力不继,手中的刀再次被打飞了出去,紧跟着越千山的刀至,正砍在宗洛的胸口。宗洛感觉气息一窒,胸口传来剧痛,自己也被打飞了出去,不过自己的甲胄并没有被砍裂。这是因为越千山手腕一抖,劈砍而下的刀锋转为了刀背,所以这样凶猛的一刀没有砍开宗洛的甲胄,但也足以将宗洛击飞。 宗洛倒在地上,强扶起身子,半坐在地上,按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可是一个人影映了他的身上,宗洛知道这是越千山又赶到。可是刚要躲闪,身体的沉重又让他坐回到了地上,眼看着那刀锋向着自己的脑袋劈砍,却是真真躲不过去了。 就在宗洛无计可施,只能迎来这当头一刀而死亡的时候,越千山的刀停了。那刀锋都已经触碰到了宗洛的皮肤,只不过在砍下时带走了宗洛的些许头发,却没有割伤了宗洛。 宗洛目瞪口呆,惊魂未定,不知越千山做的什么打算。 只见越千山缓缓地收回了刀,说道:“你的根基还是很牢固的,但还需要生死的磨练啊。” 此时的越千山已经收刀入鞘,而宗洛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想要强撑着身体起来,可是却没有半点气力可供他使用。刚刚在拼杀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什么,可是战斗刚一结束,死亡的威胁也刚刚脱离之后,宗洛有些头晕目眩,这是因为气力亏空过大和神经紧绷后迅速松弛而引起的。实在无法起身的宗洛索性就瘫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无一处没有汗水,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刚刚是要杀了我吧?”沙哑的声音传到宗洛的耳中,可宗洛一直大口喘着气,无法回答,不过心里也仔细回忆。没错,自己刚刚真的是起了杀意,而且是不小的杀意,否则也不会将若叶刀术施展得淋漓尽致,可是能力差距太大,自己的刀术施展到了极致也无法对越千山产生威胁。 越千山又说道:“你既然能对我产生杀意,并付诸行动,又为什么不能将刀指向文如秋?” 宗洛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也不认同越千山的说法,文如秋与自己无冤无仇,而且还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宗洛又如何下得去手。而越千山却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甚至还要拉上爷爷和安瞳,宗洛心中火起,自然杀意就涌出来了。 越千山看透了宗洛心中的想法,说道:”你认为我是将你往死路上逼,而文如秋却与你无冤无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只能笑你涉世不深,阅历浅薄。我如今的确是将你往死路上逼,但是也给你留了一条活路。而文如秋却是诱导着你往陷阱里跳,当他得到自己所要的结果后,便不会顾还身在陷阱中的人。还记得上次你被谢羽拿住,李可到来的多么及时?可现在呢?你对于文如秋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而如果不是文如秋的话,昭行卫也犯不着逼你,所以罪魁祸首便是文如秋。” 宗洛不由得喘息声骤然小了许多,他之前也没有想到这点,但虽然是文如秋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处境,可却真的能成为对他下手的理由吗? 越千山看着宗洛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也是越千山先以言语相激,再在搏斗中让宗洛感受极大的压力,让宗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衰弱的状态,最后再用言语挑唆。对于这样的方式,几十年身处昭行卫之中的越千山自然是得心应手。 宗洛渐渐缓了过来,越千山又要用言语推他一把,说道:“一个害你到这样境况的人的性命,换取你、你的爷爷和心爱之人三条命,值得了。你也不必有所负担,毕竟你也是今后要成为将军的人,会有多少素未谋面的人要死在你的刀下,更何况一个利用你之后就将你抛弃的恶人。” 宗洛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空,感受不到身旁雪的寒冷,也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因为他的内心纠结到了极点。宗洛虽然为人善良,但也并不是一个视生死如无物的人,更何况这其中不仅包含着自己的生命,还包含着爷爷和安瞳的性命。真的要对文如秋下手吗?虽然事情好像真的就如同越千山所说的一般,文如秋将自己拉入了现在这个困境,可是…… 静默了许久。宗洛也不那么大口喘气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起身坐了起来,不过头却是耷拉着。 宗洛说道:“文如秋身边肯定有冬蛇守卫,越统领应该不会不知道的吧,我又如何能杀了他?” 越千山知道宗洛已经默认,说道:“这不用担心,我都会布置妥当,你所要做的只是在最恰当的时间挥出最致命的一刀就好了。” “可我还是不清楚什么是最恰当的时间,如何挥出最致命的一刀。”宗洛说道。 越千山伸出根手指,点了点宗洛脑顶,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该提前告知你的,你只管听我的吩咐,事成之后,这便是首功一件。而且之后你也尽管放心,文如秋是二殿下一系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了,定然是不会有人闲出心来追究于你。待得三殿下登得大宝,你也是有从龙之功,一个校尉的位置怕是跑不了的。” 宗洛抬起了头,苦笑道:“这是在杀死文如秋的前提下,如果没有成功,我想越统领也会随手将我抛弃的,最后的结果恐怕我也要被冬蛇消灭。” 越千山回应道:“那只要成功了,你就不必有这样的隐患了,所以你也要努力啊,千万不要错失了机会。我给你的是一条活路,但怎么走终究是要看你。” 宗洛又垂下了脑袋,他这回可真是半个身子扎入了泥潭之中,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而被淹没,哪怕最后侥幸脱身,一身泥也是很难洗净。 “接下来会由谢羽负责你的行动。”放下这句话后,越千山就立刻,而旁边的昭行卫除了一直倚在墙壁上,没有说话的谢羽外,也都跟着越千山离开了。 谢羽来到宗洛身旁,带着笑说道:“又一起合作了,不过这次顾白脸那个家伙没在,而且……” 谢羽凑到宗洛的耳旁,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地说道:“这次你的确是关键了。” 说完这句话,谢羽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地上,然后直起身子往出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啊:“那是鹤寿堂的金疮药,白送给你了。你明天再去栅栏街转转,最先给你的任务是要你亲近一个人。” “是谁!”宗洛抬起头,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羽走得很快,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已经转过一个拐角,看不到了。 宗洛缓了一会儿,终于可以站起身来,顺手还将装药金疮药的瓷瓶拿了起来,他现在内心苦涩,准备先回讲武堂平复一下心绪,明日又该拿命去赌了。 在回讲武堂的路上,宗洛还碰到老李他们,不过老李他们见到宗洛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之前正是谢羽把宗洛叫去,而宗洛现在又是这样狼狈地回来,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老李他们可不敢惹事上身。 宗洛现在也注意不到这些,只是说自己可能又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巡街了,老李他们连忙嗯嗯啊啊地表示清楚了,宗洛也没心情多说话,直接往讲武堂去了。 ------------ 第二十章 独自承担 回到讲武堂的宗洛立刻往自己的屋子去了,进屋之后,脱下了自己的甲胄,然后用谢羽留下的那瓶金疮药涂抹在左肩的伤口上,然后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床上。事到如今,对于他已经没有退路。 原本宗洛认为自己一直是平和善良的人,虽然以后可能会在战场上亲手收割敌人的生命,但绝不会对其他人下手,那时候的羯胡女人只是个意外。可是今天当他的生命和自己所珍重的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的确感到了恐惧,感到了惊慌,也是在这样的压力下而对越千山起了杀意,单纯地认为杀了越千山就可以结束了这一切。而最终他的妥协,与其说是越千山的百般逼迫,不如说是宗洛恐慌之下所做的无奈决定。 纠结中的宗洛精力与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等到宗洛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可他睁开眼睛,却看到屋内有灯火光亮,腾地一下起身,正好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安瞳。 安瞳被宗洛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不过马上恢复了过来,来到宗洛的身旁,紧张地问道:“小洛,你又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还受伤了?这几天你不是回到金吾卫去巡街了吗?” 宗洛有些呆呆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瞳见到宗洛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道:“小洛,你还没有吃饭吧,之前给你留了些,我去饭堂给你热热,等着啊。” 说完之后,安瞳就转身出了屋子,宗洛看着安瞳的背景,觉得心里暖暖的。安瞳一直是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又怎么可以让她的生命受到威胁,那就杀掉文如秋吧,一些的罪责都由自己来担。 过了一会儿,安瞳拿着热腾腾的饭菜回来了,宗洛虽然觉得肚子饿了,可却怎么也吃不下去。还是安瞳在一旁劝着,宗洛才对付了几口,然后再也不下去了,安瞳看着宗洛肚子中有了些食,也不再勉强。 “又遇到麻烦了?”安瞳也是聪明伶俐,前几天宗洛能重新回到金吾卫就应该是之前的麻烦事已经了结了,可是今天又是这样,怕是又遇到了新的麻烦。安瞳很是心疼,暗道可怜的小洛怎么这么倒霉。 宗洛知道这种事也是不能向安瞳说明的,同样也是不能让老师他们知道,他之前已经决定这件事从始至终都由自己扛下,绝不能牵扯到其他人。 “安瞳,你有没有告诉老师他们?”宗洛反问道。 安瞳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林叔叔他们今早出府之后还没有回来,说是去甄选下一批讲武堂的学生去了。” 宗洛郑重地嘱咐道:“安瞳,答应我一件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他们。” 安瞳柳眉皱起,说道:“小洛你到出了什么事情,看你的样子肯定是遇到了了不得的麻烦,告诉林叔叔他们,也好帮你啊,就算叔叔们不行,还有曹侯爷在啊。” 宗洛苦着脸摇头,今天越千山说他并不在乎曹侯爷,宗洛看得出越千山并非是说大话。如今他也成长了许多,也知道现在的曹侯爷位高,但却没有什么权势。所以越千山为了除掉文如秋这个大患,是绝对不会顾及早已经淡出朝堂的曹侯爷。 “小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压在自己的心里,曹侯爷和叔叔他们肯定都会帮你的。”安瞳说道。 宗洛还是摇头,说道:“安瞳,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安瞳看着宗洛眼中显露出的坚定,知道心意已决,可又担心宗洛的安危,做不下决定。 宗洛说道:“安瞳,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安瞳叹了一口气:“都说你不会撒谎了,既然你不愿意我告诉曹侯爷和叔叔他们,我不说就是了。但小洛你一定要小心,如果自己实在是解决不了也不要死撑着。” 宗洛挤出个笑脸,点头应下。 “好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吧。”安瞳说着将剩下的饭菜放回到食盒中,就要离开了。 安瞳刚走在内室的门口,宗洛突然说话了:“安瞳,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安瞳转回头,很自然地说道:“当然了,小洛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安瞳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天也谢谢你了。”宗洛说道。 安瞳撇了撇嘴说道:“咱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离开了宗洛的屋子,安瞳又去饭堂将剩下的饭菜放下,可是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隐隐约约的感觉这次宗洛摊上的麻烦要比上次大许多。还有,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宗洛还莫名其妙地问了她那么一句。 不安的安瞳越想心越慌,此时府内教习们都不在,只有曹侯爷在,但看天色怕是曹侯爷已经休息。但安瞳实在是担心宗洛,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来到曹侯爷的屋前,小手攥成拳头,敲起门来。 敲了一阵才让曹侯爷醒转过来,不过曹侯爷的确是年岁大了,又是一会儿才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是你这丫头啊,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是零花钱不够了?”曹侯爷调侃道。 安瞳可以没心情搭这个茬,小脸纠结在了一起,曹侯爷也很快发现了这个状况,连忙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 安瞳摇头,说道:“是因为小洛。” “宗洛?他怎么了?”曹侯爷知道宗洛不会欺负安瞳的,不解地问道,“他在金吾卫那里做错了事?” 安瞳撅着嘴说道:“不知道,只不过今天小洛比以往回来的早,肩头上还有刀伤,看样子是摊上了大麻烦。但是问他,他也不告诉我,还不让我告诉曹爷爷和叔叔们,可我担心他……” 安瞳的心情很是抑郁,突然觉得宗洛在不知不觉中变化越来越大,许多事情更愿意放在心里,让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并且安瞳也能感觉出那些事情绝非平常,所以自己的担心也随之增加,想着想着都要哭出来了。 曹侯爷听后,抚着安瞳的脑袋说道:“既然宗洛愿意一个人担下来那便由得他去,毕竟他已经不是初入讲武堂的那个稚嫩小子了,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瞳的心还是放不下来,说道:“那宗洛不会有事吗?今天他都受伤了,而且晚上的时候看他的面色也是十分不好。” 曹侯爷说道:“也许会有事,也许会没事,谁也说不准。但既然他已经做下了决定,就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无论成功失败都是要由他自己承担的。要知道世事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样的经历也是对他难得的历练,对他今后定会有不小的帮助。” “可是如果小洛不能经得住磨练呢?我真的害怕他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安瞳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曹侯爷说道:“那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而且他没有求助的意思,也必然是有他的打算。他已经在讲武堂出师了,今后的道路大部分也该是他一个人向前行进,无论道途多么艰险,无论遇到多少阻碍。旁人未必能一直相助,他能有决心单独面对困境,也是难得。” “真的不要帮他吗?”安瞳最后问道。 曹侯爷点点头:“至少要等到他撑不下去,开口求助。” 安瞳耷拉着脑袋走了,曹侯爷则是睡意全无,他也推测不出宗洛摊上了怎样的麻烦。可是他最近听闻圣上龙体有恙,三殿下和文如秋近前的举动较之以往频繁了不少。但愿宗洛虽然摊上了大麻烦,可别卷入三殿下和文如秋的争斗之中,否则凶多吉少。 宗洛还不知道安瞳违反了承诺,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了曹侯爷,安瞳离开后他就又睡过去了,这次他第二天可是起得晚了些,心中担忧误了事,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到了栅栏街。 栅栏街上的积雪虽然还有,但也不多了。整条街的卖艺人为了生计也只能出来,可是热闹程度比以往差了许多,每个卖艺人周围也只有稀稀拉拉地一些人围观,可见卖艺人也不好过,一场表演下来得到的赏钱肯定不会有多少。 宗洛到了栅栏街,可是没有见到谢羽,也不知道谢羽说是让自己到这里亲近的那个人是谁。 宗洛在街旁买了几个烧饼,一边啃着一边从栅栏街的这头往那头去了,想要先找到谢羽来确定目标是谁。 可是走完了整整一条街,都没法发现谢羽的身影。宗洛很纳闷,难道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又转过身重新走了一遍,这次很留心地查看周遭的所有人,可还是没有看到谢羽。 难道是谢羽还没有到?宗洛认为以谢羽的性子,这个可能性很大,便随便找了个圈子就进去看别人卖艺,以此来打发时间。 到了中午,宗洛还是没找到谢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先去吃饭,然后又赶回了栅栏街,准备再在这里消耗一下午的时间,等到艺人们要散摊的时候,谢羽还不出现的话就不再等了。 ------------ 第二十一章 二殿下 谢羽的身影这是一点都没有出现,宗洛的耐心也要消磨没了,要不是旁边都是卖艺人,无聊时还可以凑过去看看。那宗洛肯定是早就着急坏了,能让宗洛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情绪,除了谢羽一直没到,还有就是杀掉文如秋这件任务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心中。 宗洛正在猴戏的旁边观看,不过可能天太冷了,那猴子也没什么心情表演,这让卖艺人很是着急,直接用鞭子抽在猴子的背上。猴子吃痛,嗷嗷地叫着,蹦蹦跳跳地躲闪着,可依旧没有要表演的意思。 周围的人群一片哄笑,然后就四散而去,任凭那耍猴的艺人如何挽留都没有停下,反正整条街都是卖艺的。 宗洛也离开了这里,想到前面不远处是栅栏郭表演的地方,不过上午的时候没有看到,现在就去看看他来没来。而还没有走到那里,宗洛突然发现了前面的一个人影很是熟悉,不会是栅栏郭也不会是谢羽。 宗洛快步走了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人面貌,不由得目瞪口呆,大惊失色,一瞬间也明白了自己需要亲近的人谁,正是二殿下。怪不得谢羽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而且谢羽没来也是因为这个。 “有事?”二殿下殷汜也发现了宗洛的异样,很是奇怪。 宗洛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乱成一团麻,也是因为牵扯到了二殿下,对于自己,事态更加严重了。可是既然自己已经迈出脚步来,就容不得后退了,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所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殷汜看着宗洛,再问道:“可是需要我帮助?” “二……赵兄,可不记得我了。”宗洛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了,之前二殿下用的是赵修德这个假名。 殷汜一愣,仔细地看了宗洛的面容,感觉是有那么一丝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又听宗洛叫他赵兄,便认为可能是认错人了。 “可是认错人了,我不姓赵。”殷汜说道。 宗洛也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可能那时候二殿下只是随便胡扯出一个名字,而且自己那时候也是穿着金吾卫的甲胄,所以现在认不出来了。 宗洛说道:“赵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几日前撞倒了一车瓷瓶?” 殷汜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用过赵修德这个假名,又看宗洛更觉得熟悉了,首先排除了那个商人和车夫,又想到当时还有昭行卫,果然认出了宗洛就是其中一名金吾卫。 “哦,我听错了,你是那时的金吾卫?不知为何在这里相遇,难道不用巡街吗?”殷汜说道。 宗洛搪塞道:“今天正轮到我休班,所以便来栅栏街散散心,没想到好巧,正好碰到了赵兄。” 看得出殷汜也不善于与人交际,只是笑着说道:“的确好巧。” 宗洛不能让场面冷下来,虽然他也不是善于交际的人,可情势如此,也由不得他了,说道:“赵兄也是来这里散心?” “是啊。” “不如一起?”宗洛提出建议。 “好啊。”殷汜和善,不是个会轻易拒绝的人。 就这样,两个人在栅栏街闲逛了起来,宗洛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与二殿下套近乎的。 “赵兄一看便是出自富贵人家,不过为什么出来都不带一两个从人?”宗洛问道。 殷汜回答道:“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次,当然要自在一些。” “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在府中定是有一堆仆人伺候。上次见到的那个老者,就是赵兄的老师,看起来也像是严肃中正的人,应该也管束赵兄得很紧吧。”宗洛又将话头引到了文如秋的身上。 殷汜点头说道:“老师的确是像你所说,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老师好像很忙,无暇管束我,所以这才能出府多走动,果然府外好玩多了。” 宗洛听出来殷汜是在华贵的笼子里待得太久了,所以对外面的世界都感到新奇,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来亲近于他。 “赵兄,上京城好玩的地方数不胜数,若是赵兄不介意,便由我来带着在上京好好玩乐一番。”宗洛说道。 殷汜大喜:“那便多谢,还未问知名姓?” 宗洛答道:“姓宗名洛。” 两人来到了栅栏郭卖艺的地方,他果然是出来了,还是一个木台,几个惟妙惟肖的人偶。殷汜看得是啧啧称奇,见那些人偶栩栩如生,动作更是自如。宗洛又告诉他那些人偶发出的声音都是一个人说出来的,殷汜更是惊讶,叹道天下果然是多奇人异士。 接着宗洛又带着殷汜挨个看那些卖艺人的表演,这是殷汜第一次来到栅栏街,也是因为前一天听到有人谈论这里才起兴要到这里。看来一趟来得真是值了,一路边走边看,嘴几乎就没有闭上。 殷汜看得开心,那些艺人们更是开心。因为殷汜从宗洛口中知道需要给那些艺人赏钱,所以每看过一场之后,出手极为阔绰。这次他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出府之时带了足够的银钱,在他看来银钱不过都是铜臭之物,因此洒出银钱一点也不心疼。 艺人们自然是笑得咧开了嘴,本来这样的天气他们的生意就很惨淡,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富家公子,他一个人的赏钱就比艺人们以往一天的收入还多,所以艺人们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告谢。 就这样,整整一条街逛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殷汜还是意犹未尽,宗洛见状心喜,看来已经成功博取了二殿下的好感了。 “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宗洛说道。 殷汜说道:“的确如此,真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今日多谢宗兄弟了。” 宗洛笑着说道:“赵兄不必这样说,我也是觉得与赵兄投缘,不知能否再次相见,这上京城中好玩的还有许多,希望能与赵兄一同游乐。” 果然,殷汜两眼一亮,连忙说道:“不知宗兄弟明日可有时间?” “自然是有的。”宗洛点头说道。 “那明日不如约个地方相见,然后你我一同游乐,如何?” “求之不得,还请赵兄约个地点。” 殷汜想了一下,说道:“明日巳时在城东诗情画意馆相见,如何?” 两人约定好之后,便拜别离开了,宗洛对于自己今天的表现也很满意。 在进入石路集不久,马上就可以回到讲武堂时,忽然一个黑影闪到近前,紧接着寒光逼来,宗洛感觉不妙,身子向后退去,不过对方紧逼不舍,继续上前。 宗洛退了几步之后便无路可退,背部已经贴到了墙上,刚要往旁边闪躲,可是对方的动作更快,短剑先一步搭在了宗洛的咽喉处,让宗洛动弹不得。 宗洛冷汗冒了出来,定睛一看,发现持短剑者正是牧彦,心里更慌了。几天前他还是与牧彦是一伙的,但如今已经成了对立,并且自己的任务还是要杀掉文如秋。宗洛又想到,二殿下虽然没有带随从出来,但文如秋肯定是为了二殿下的安全,暗中应该派了冬蛇保护。像是上次二殿下遇到尴尬时冬蛇不必显露身形,可今天自己这样有意地接近二殿下,必然是逃不过冬蛇的眼睛,以冬蛇的经验,不难推测出宗洛的举动是别有用心。 “你接近二殿下的目的是什么?”牧彦阴森森地说道,全然不像之前在酒馆中与宗洛感慨的语气。 宗洛小心地回答道:“没什么目的,只是今天在栅栏街闲逛时遇到了二殿下,因为之前有过交际,便上前搭话而已。” 牧彦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不要跟我耍心眼。今日根本不是你的轮休的日子,我也派人去找过你队伍中的小旗李迈前,证实昨日你被昭行卫叫去过,之后便身上负伤地回来,并言明一段时间不会再去巡街,而今天你却出现栅栏街,搭讪二殿下,这着实是可疑得很啊。” “这……”宗洛见牧彦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探明昭行卫找过自己,他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辩解。 牧彦将短剑又往前推了一丝,剑锋压住了宗洛颈部的皮肤,再进一丝就该割破了,他威胁地说道:“昭行卫找你到底是要为他们做何事?你若是说出来,或可饶你一命。但你若是不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当杀你以绝后患。” 宗洛欲哭无泪,这样自己如何选择,不说是必死无疑了,但真的说出昭行卫找自己是要自己杀死文如秋,那牧彦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牧彦看宗洛犹豫的样子,短剑又进了一丝,剑锋割破了宗洛颈部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但好在还不致命。 “你说是不说?”牧彦说道。 宗洛也听得出来这是牧彦最后的警告了,可自己确实是不能说出来目的为何,因为不说的话或许自己一条命赔了上去,但说出来,宗洛可不敢保证昭行卫不会再把自己爷爷和安瞳的两条命一起赔了上去。 ------------ 第二十二章 任务继续 看到宗洛是说不出来了,牧彦也没有耐心,眼中凶光一现,就要下杀手了。宗洛也是心中一凉,觉得回天无力,自己也是倒霉,竟然接连无辜卷入到这些大事之中,看来自己的性命也要在此终结了。 就在宗洛等着那一刀割断自己喉咙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哪里来的恶贼!敢在这里行凶!” 宗洛听得清楚,这声音分明就是谢羽的,同时也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就好像前几天自己为谢羽逼迫,而李可来解围一般。果然牧彦的短剑还未前推就顿住了,向后望去。 这时候短剑还抵住宗洛的咽喉,虽然牧彦注意力有所分散,可宗洛也不敢妄动,只能靠在墙边,静等着事态发展下去。 谢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昭行卫,不发一言,身材精干,一看便是卫中好手,近前来便有合围之势,看起来牧彦要是单人杀出也是费力。 “果然是你们昭行卫搞的鬼。”牧彦并不惊慌。 谢羽倒是坦诚,直接说道:“没错啊,本来也没想瞒过你们,但至少是要让我们将计划进行完的吧,而你身后的宗洛正是我们计划的关键,所以必须保证别人伤不了他的性命。” 宗洛很是无语,谢羽这是要为自己解围还是要陷自己于死地,竟然说自己是关键,这不是撺掇着牧彦杀了自己吗?或许……宗洛又想到了一个可能,说不定自己这次又只是迷惑对方,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六年前的那件案子两位总旗便就是有这样的计划,而几天前文如秋也是如此利用自己的。 牧彦冷笑一声,说道:“这人的性命正在我手中,若是我轻动剑锋,你们的计划怕是实施不下去了吧。” 谢羽好像这才想到似的,说道:“也是啊,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所以你要杀宗洛我也拦不住,但也只能再把你杀了,用你的尸首来交差。”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也无不可。” 牧彦和谢羽相对而视,没有说话,好像是在心中相通交流一般。 “如果我不杀他,我便可以安全离开。”最后还是牧彦打破了静默,他的话也让宗洛的心放下来一些,感觉事态有所转机。 谢羽点头说道:“没错,放过宗洛你便安全了。” “那我如何能相信你所说的,还记得六年前你们昭行卫背信弃义,杀害了我的同伴邵思,如果不是我侥幸逃脱,怕是也与他作伴了。”牧彦恨恨地说道。 谢羽的表情依然轻松,说道:“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性情的,如果你肯放过宗洛,我也没必要费力与你为难。而至于六年前的那件事,倒是不记得与你们冬蛇有过什么约定,最后围杀你与邵思也是越统领决定立场,必须要交纳的投名状,所以也算不得什么背信弃义。” 谢羽的话音刚落,又有七八名昭行卫赶到,并且手持弩箭,指向着牧彦,这样一来恐怕牧彦再有滔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而弩箭如果射出的话,宗洛也很难幸免。 赶来的昭行卫还向谢羽报告道:“石路集周遭的冬蛇已经被控制住了,虽然还未动手,但一时半刻肯定是无法支援这里。” 牧彦清楚地听见那名昭行卫的报告,知道如今自身处境危急,看来谢羽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思考片刻利弊,牧彦做下了决定,将短剑从宗洛的脖子处拿了下来,,说道:“好,今日我便放过他。” 牧彦转头又对宗洛说道:“你给我小心点,不要做出什么让冬蛇不快的事情。否则我敢保证,即便有昭行卫护着你,冬蛇也会不计代价地杀掉你!” 说后,牧彦挺直身板,大步向外走去,好像视昭行卫如无物。谢羽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击杀牧彦,直接放他离开了。 宗洛心有余悸,忽然又有新的担心了,如果自己真的杀死文如秋,那冬蛇说不定会不计代价地消灭自己,而昭行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还会像今天这样的保护自己吗?但他马上又忽略了这个担心,因为就算是那样,死的应该就只是自己一个。而自己胆敢放弃,以昭行卫的歹毒必然是会连累他人。 牧彦离开后,谢羽让手下人给宗洛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 宗洛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之后,他赶忙来到谢羽身旁,说道:“谢大人,如今事已败露,该当如何?”谢羽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没什么,冬蛇也是懂得轻重的,知道你现在受昭行卫庇护,若要对你下手定然是要有所损失。并且他们还不能肯定昭行卫用你的用意是什么,也唯恐有诈,所以他们只是静待观望,还不至于对你下毒手。” “可是,可是我接近二殿下明显就是有目的的,就算冬蛇不会推测我们的目标在文如秋的身上,但为了二殿下那样重要的人物,他们也只会静待观望?”宗洛虽然还会继续自己的任务,可也需要将隐忧解决才能安下心来。 “这点不需担心,二殿下宅心仁厚,谁也不愿对他下手的?”谢羽说道。 宗洛更是怀疑了,说道:“宅心仁厚你们便不会对他下手了?我可不相信昭行卫能做到这点。” 谢羽哈哈大笑,一手还拍着宗洛说道:“你这小子倒也会说笑话,昭行卫对付人自然不会看这人的品性如何。只不过三殿下的对手仅有一个文如秋,二殿下说得难听了不过就是文如秋的傀儡而已。如果我们除掉二殿下,也只是让文如秋可惜失去一个最称心的傀儡,然后他还可以再从其他的皇子中挑出一个做为新的傀儡。我们清楚这一点,冬蛇也会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不会认为我们的目的在于二殿下,因为这样做非但没有多少益处,反倒是会给自己招祸。” 宗洛恍然大悟,果然自己还是太青涩了,完全看不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 “你只管继续放手去做,冬蛇只不过静待观望,而且二殿下他们也不会限制出行,我有种预感,这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谢羽说后便带着昭行卫离开了。 宗洛也觉得多想无益,便往讲武堂去了。 回到讲武堂,宗洛也觉得没什么胃口,又往自己的屋子去了,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看来教习们甄选学生还没有结束。 刚进屋子,宗洛正好看见了自己的弧刀,虽然近些日子自己也时常练习,可也因为白日里要巡街,有突发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也不是每个晚上都能打起精神来练刀,算起来也是荒废了一些时日。尤其是之前与越千山相较,那种无力感更是让宗洛期望自己的武技可以精进。 宗洛拿着弧刀来到屋外,此时夜色静寂,正是磨练刀术的好时候。宗洛麻利漂亮地抽出了弧刀,在月光下的照耀下,弧刀也射出些许寒意。 宗洛弧刀舞起,但不是如往常那般迅猛,而是以一种较为缓慢的方式演习弧刀的万千种变化,这是林肃曾经教过他的修习方法。虽然弧刀在实战中迅捷灵动,猛烈凶狠,说是意由心生,刀由意舞。可每一招,每一式都需要在平时修习中烙印在心里,烙印得越是深刻,在实战中这样的招法威力便愈加的强大。而宗洛现在以极慢的速度演习弧刀变化,就要让这些招式渐渐地烙印在心中,也是因为他身上有伤,不能剧烈地使用弧刀,否则伤口便会迸裂开来,正好可以慢慢揣摩弧刀招式,虽然这样进展的慢些,可在以后却能少遇瓶颈。 宗洛正在练刀,安瞳却是又来了,只不过看到宗洛练刀便就是待在一旁没有打扰,也是安瞳站在阴影里,沉心于弧刀之中的宗洛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等到宗洛停下修习,收刀回鞘之后安瞳才走过来,而安瞳的眼睛也是明亮,宗洛脖子上的剑伤不过是薄薄的一条,刚进屋就被安瞳发现了。 “你这里怎么了?”安瞳担心地问道。 宗洛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道:“没事,不小心划到的。” 安瞳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小洛,你最近越来越爱撒谎了,哪有不小心能划到那里的。” 宗洛尴尬的一笑,也不知要说什么是好,他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许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成长? “看小洛总是这个样子,我真的放不下心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吗?”安瞳说后又是一声苦笑,“小洛现在也很厉害了,你都觉得麻烦的事情我肯定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看着安瞳低下的头,宗洛也有些惭愧,竟然害得安瞳这样伤心,同时也没有想到从安瞳的嘴里得知自己在她心中居然有很厉害的评价,可自己再一联想到这些天来自己的青涩、自己的弱势,自己的无奈,而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人无一个不是远远超过自己。 宗洛是真的感觉自己有负安瞳的期望,或许自己对她的诺言不会实现了。 ------------ 第二十三章 赌坊 宗洛看着安瞳已经不能为自己分忧而情绪低落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忍,刚要开口劝慰,却又想到安瞳的确是可以帮到自己的。 宗洛说道:“安瞳,你知道上京城里哪里有趣吗?就是那种总是在深宅大院中的富家公子觉得好玩的地方,这对我很重要。” 安瞳看着宗洛的样子,发现他并不是敷衍自己,而是真的是有求于自己,看来这件事对宗洛真的很重要,安瞳也很开心自己能为宗洛分忧,并且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过安瞳也留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告诉宗洛,反而是问宗洛是要带哪个富家公子去游玩,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要跟着去。 宗洛面对安瞳的要求很是为难,恐怕安瞳会身犯险境,但要是不答应安瞳,那么她可能就不会给予自己以提示了。 之前宗洛答应二殿下会带他去好玩的地方,也不过是自己为了能更亲近二殿下而投其所好的一说,自己其实还真不知道上京城里会有哪里能让二殿下有兴趣,若是一天下来反而让二殿下觉得索然无味的话,那可就糟了。 在游玩的方面宗洛十足是个门外汉,虽然之前也跟着安瞳出去玩过,但大多是跟在安瞳后面,现在想来也就栅栏街因为卖艺人众多而印象深刻,其他的还真记不大清了。而安瞳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得她相助,那肯定是不愁二殿下能否游玩得畅快了。 权衡利弊,宗洛还是答应了安瞳的要求,因为他认为谢羽所说的应该不假,冬蛇现在也只是静待观望,不会对他们下手,安瞳最多不过是个跟着一起游玩的女孩而已。冬蛇要下手也是会向宗洛来的,没道理会牵连上安瞳。 安瞳得到宗洛的点头,心里很是开心,马上就蹦蹦跳跳地回去休息了,就怕明天起得晚了,耽误事情,宗洛也是转身回屋,将弧刀放回去也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安瞳也是兴奋,早早地就到了宗洛门口,呼喊着让宗洛快些出来。也还好宗洛没有赖床的毛病,稍微整理一下便出来了。 “安瞳,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宗洛问道。 安瞳嘿嘿地笑着说道:“当然要早了,万一耽误了怎么办。” 宗洛一拍脑袋,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确是答应了安瞳可以同去,但却忽略了时间,二殿下可说的是巳时,距离现在还相隔好久。但既然已经起来了,便和安瞳先吃过早饭,然后再出了讲武堂,往城东诗情画意馆去了。 一路上宗洛也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当然大部分的都给隐瞒了,安瞳也不追问,只是了解了那富家公子名叫赵修德,为人良善内敛,因为路上无意撞倒了一车瓷瓶而与宗洛相识。 到了诗情画意馆,距离巳时还有不少的时间。安瞳和宗洛也无事可干,本来宗洛提出想要先进入诗情画意馆来等赵修德,反正他还没有来过,也很好奇。可安瞳却吐吐舌头,说要进诗情画意馆必须先作诗一首,或是绘一幅画得到肯定才可允许进入,显然安瞳和宗洛都不具备这个才能。 安瞳等了一会儿就开始烦躁起来了,实在是觉得无聊。 “小洛,我们到别的地方转一转好不好?还有好久才到巳时呢,一直这么呆着会发霉的。”安瞳拽着宗洛的衣角说道。 宗洛想了想,距离巳时确实还有不少的时间,以安瞳的性子是肯定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等待二殿下的到来。 “好吧,但是不能走远啊,赶不回来就不好了。” 得到了宗洛的同意,安瞳展开了笑容,拉着宗洛就走,嘴里同时还说道:“放心放心,离这里没多远,来的路上我就看到了。” 原来安瞳心里早就有想去的地方了,宗洛随口问道:“我们是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宗洛被安瞳拉着,最后来到了一家赌坊前面,宗洛有些惊讶。 “安瞳,你想来这里?”宗洛问道。 安瞳点点头,说道:“是啊,以前总听人说里面有意思得很,但就是没有去过,正好有小洛你陪着,就想进去看看。” 宗洛为难地说道:“以前也听村里人说过,这赌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像因为这里有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没事的,就是进去看看。”说着,安瞳就拉着宗洛进去,宗洛也是一想只是看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便也由得安瞳了。 进入赌坊之后,里面呼呼喝喝之声不绝,门口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安瞳和宗洛,在他们看来,这两人根本不是混赌场的人。不过进门都是客,如果不是闹事,赌坊也没有驱赶客人的道理。 映入安瞳和宗洛眼中的就是一堆一堆的人群围在赌台旁,尤其是其中一个赌台旁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什么买好离手,大大小小之类的声音接连爆发出来。赌客们有的神采飞扬,有的面红耳赤,有的面色铁青,不发一言,甚至还有念经诵佛的,总之人生百态大多都能在其中找到。 安瞳和宗洛一个赌台一个赌台的转悠,发觉这里的玩意还真不算少,大多也都玩法简单,看下来几局之后就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宗洛没觉得这里有什么有趣的,看着那么多的银钱堆在赌桌之上,然后胜负明了,赢了的人嬉笑开颜,输了的人就愁眉苦脸,捶胸顿足。不过看了一会儿,宗洛就清楚为什么以前村里人说赌坊不是好地方,许多人在这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是因为这些赌徒期望得利,反而将自己的许多钱压了上去,赢了倒好,输了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不过打了水漂而已。 这时的宗洛虽然已经初窥端倪,但还没有看到赌徒们的实质。 “赢了!老天爷保佑!赢了!” 那个人最多的赌桌旁突然有人大喊了起来,安瞳和宗洛也被吸引了过去,到了那桌,好不容易从人缝里看到了里面,正好看到一个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大叔欣喜若狂,乐得后槽牙别人都能清楚看到了,他将赌桌上的许多银钱用两条胳膊搂了过来,看来他今天是赢了许多。 旁边的人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这黄老狗原来不是逢赌必输的吗?今天是撞了什么邪,连压了十二手大,全都中了,啧啧,赢了这么多钱。” “哪里是撞邪了,根本就是接着财神了,这挡也挡不住啊。” “黄老狗,赢了这么多钱,也不说做东请客,哥几个今后可都得仰仗着你了。” 黄老狗嘿嘿地陪笑,也不说什么,又将所有银钱推到了大上,他是要再压第十三手大,并且用的是所有银钱,若是赢了自然是发家有望,但若是输了可就一无所有了,旁边的人也有些惊讶他的举动。 “黄老狗,你疯了啊?赢了这么多还不撤,真以为能出第十三手大?” “这黄老狗看来是平日里输的多了,难得出一次这样的好运,看来是要物尽其用啊。” “老狗,听哥哥一句话,趁现在能撤注就撤了吧,这么多足够你还完钱之后能安逸的过日子了。” 黄老狗向着周围的人抱拳说道:“俗话说得好,打蛇随棍上,连赢不撤注。这几年我一直霉运缠身,今天却是撞了大运,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且等我赢了大钱。今天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鸿运楼,我做东!” 说罢,旁边许多人的拍手叫好,还有一小部分人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荷官手中的骰盅。 荷官开始摇动骰盅了,骰子在骰盅中不断地碰撞,发出砰砰的响声,周围的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谁都想知道到底会不会开出第十三手大,这是他们赌徒一生里都还没有遇到的奇事。 黄老狗攥着拳头,在所有人里无疑是他最紧张了,虽然他坚信有老天爷的眷顾,可还是无法控制地紧张,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两只眼睛也死死地盯住骰盅,就好像要将骰盅看透一般。 “买好离手,买好离手啊。”荷官停止了摇头,将骰盅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又说道:“黄老狗,你可想好了要买大?我可跟你说啊,我要是开了骰盅,若里面是大,那我贺喜你财运亨通,可要是开出的是小,那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过你。” 这是荷官给黄老狗最后一次机会,可黄老狗既然已经将钱压了上去,以他的赌徒心性自然是不会在这个关头扯注的。 荷官见黄老狗心意已决,也不会多说,将骰盅揭开,露出下面骰子。 三个骰子朝上的面显示的点数分别为,五、五、六,一十六点大! “哇啊!连开了十三手大!”“黄老狗的气运根本就挡不住啊!” “啧啧,我混迹赌坊也有几十年了,本以为连开十手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连开十三手大!” 黄老狗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这次可发达了,连开十三手大积累赢下的银钱可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赚出来的。 ------------ 第二十四章 赌博害己 黄老狗又将赢了的银钱继续压了大,他说这是要乘胜追击,有这样的气运,至少要再捞一笔才肯收手。刚刚那些劝黄老狗撤注的人也都不说话,今天遇到这样邪门的连开十三手大,谁也不敢断了黄老狗的财运,恐怕以后黄老狗会赖到自己。而且还有许多人都跟着黄老狗下注压大,都想要凭着他的财运来分一杯羹。 “等一下!”有人突然喊道,人们也纷纷转头看去。 来人正是赌坊的主人,这连开十三手大也惊动了他,所以连忙过来了。 有了钱,黄老狗的气也租了,不过也没有太过放肆,只是开玩笑地说道:“哎呀,是毕爷呀,怎么?看我今天财运挡不住,想不要我赌了?那可太不地道了。” 毕爷也不恼,笑道:“做赌坊便是要敞开门,只要你有本钱都可以进来玩玩,输了那是你财运不济,赢了那是你命中该得。同理,我赌坊也是自负盈亏,赚了那是毕某人的好运,赌客们的背运,而要是赔了,我也没有半个冤字,胜胜负负这是赌场上的常态,赌的乐趣也在其中。” 黄老狗拍着手说道:“毕爷是好样的,咱们来到你的赌坊也都是看得清楚毕爷的人品,这赌坊里面从不像其他的那样玩弯弯绕绕,只是不知道我要下注,毕爷也为何要阻拦?” 毕爷说道:“你不必捧我,我拦住你只不过是为了先算算账,这几年来你在我这里借去的银钱的次数不少了吧,总是借的多还的少,积累到如今也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了。而今天你也是赢了不少的银钱,用来还账也是绰绰有余了,所以为了我借你的钱不成了坏账。还请先将你的欠账还清,之后随意下注,便是将我的赌坊赢去我也无怨言。” “这……”黄老狗有些犹豫了,虽然现在自己的钱足够还给了毕爷了,还能剩余一些,可是自己欠毕爷的钱也是利滚利积累到许多了,要是还钱的话自己的赌本肯定是要请去掉许多,这样一来这一把能赢得钱要缩水许多。而要是多来几局,黄老狗也觉得有些不稳妥,他只将希望放在这一局中,准备捞一把就走。 黄老狗讨好地笑着说道:“毕爷,您的钱我肯定是要还的啊,但也不差这一时,等这局我赢了之后,欠毕爷的银钱我连本带利还个干净,怎样?” “那你要是赢不了呢?这不就又成了死账吗?” “毕爷别这么说,要是往日我肯定不敢夸下海口的,但是今天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连开了十三手大。要不是今天撞上了,其他人和我说我都不带信的,所以这第十四局开出什么不用猜也知道,绝不会差了毕爷的钱。” 毕爷又笑了,只不过这笑中隐隐带着些讽刺,只不过不容易看出来,他说道:“我经营赌坊有几十年了,赌桌上的事情看得太多,气运来了确实是谁也挡不住,可是这气运要走也是谁都留不住的,我又怎么能肯定这一局你的气运还没有走呢?” 黄老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坚信自己这一局还是能胜,想了想说道:“毕爷,这样吧,就当是你再将银钱借给我,这一局我赢了之后本加利加利一并还你。” 毕爷摇着头说道:“那你若是输了,我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也别说我用法子减你的赌本,我们来立个字据,以你黄家的老宅做质,若是你还不上来,我也好能收回损失。” 黄老狗又犹豫了,他家的老宅可是祖业,虽然近些年因为赌博而将家产挥霍一空,但一直不敢打老宅的主意,因为那样的话不仅列祖列宗不会原谅自己,就连妻子和儿子,还有一众亲戚都要怨恨自己,可是…… 毕爷看着黄老狗这个样子,说道:“要是不行你就先把银钱还我,其实我也劝你该当如此,想你这么多年来输了多少?这次好不容易大翻身了,好好拿着钱回去吧。” “立字据!”最后黄老狗脚一跺,血都涌上了脸,涨得通红,他终于做下了决定,要再凭着气运博一局,至于毕爷刚刚所说的,不过就是怕自己赢下大钱,赌坊会亏,所以才用下这样的手段。黄老狗心道自己在赌场混迹多少年了,哪能被毕爷唬住,现在无非就是立下个字据,等到赢了这一局后,将以前自己欠下的银钱还给毕爷,那字据也就是一张废纸了,自己还能抱着这笔财富高高兴兴地回家,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很快就有人将字据立好,放到黄老狗的面前,他小时候也念过一年多的私塾,对于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拿到字据之后,毕爷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两条胳膊抱在胸前,站在赌场旁也要看看到底会不会连开十四手大。 荷官开始摇动骰盅了,骰子碰撞的声音又一次传出,可是很快被赌客们的叫声淹没下去了。 大!大!大!大! 赌客们也都跟着黄老狗压下去,就等着骰盅开出了大好捞上一笔,所以这个时候也是涨红了脸,两只眼睛好像也是红了,几乎是扯着嗓子吼着大,其中又犹属黄老狗吼的声音最大。 在赌客旁的宗洛看着这些人,就感觉他们所爆发出来的狂热,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宗洛自己的心也在旁人的呼喊中不断地颤动,这让宗洛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大!大!大!大! 在赌客们的呼喊声中,荷官也停下了摇动骰盅,再次将骰盅砸在桌子上,又要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眼睛看到周遭这些红着眼睛的赌客,也清楚他们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撤注了,便也住了口,打开了骰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三个骰子,呼吸都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此时这个赌桌上的银钱早就已经堆成了堆,这一局压上的赌注差不多比赌坊一天流动的赌资还要多,可见有多少都将自己的钱压在这一局了。 三个骰子朝上的面显示的点数分别为,三、三、二,八点……小! “哎呀!”赌客们捶胸顿足,脸上的表情纠结极了,就如同有人在他们身上硬生生地用刀剜去一块肉。都在说自己是脑袋是被门挤了,竟然真的相信能连出十四手大这个邪,悔不该将钱都压上去,黄老狗也是个害人精,要不是他之前那么顺,大家也都不会相信他而唯恐错失了气运才将全部的钱都压了下。 相比其他人的捶胸顿足,压下了最多银钱的黄老狗却是一言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个骰子,好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半晌之后,忽然跳了起来,哭丧着脸,不断地呼喊着,将赌坊的打手都引了过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本该是大的!这本来应该是大的!”黄老狗又来到了毕爷身边,声嘶力竭地说道,“毕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本该是出大的!毕爷,我求求你了,这次不算,咱们再来,肯定出大,肯定是出大!” 周围赌客也不抱怨了,只是看着状若发狂的黄老狗,知道他这是受打击大了,若是承受不下这人可就算完了。 毕爷推开黄老狗,轻蔑地笑道:“黄老狗,你别在我这里耍疯,荷官开出来的明明白白是八点小,哪有重来的道理!你要是想再来也可以,把赌本凑够了我赌坊的大门随时向你开放。不过现在我们是该算算了,别说我毕爷不讲情面,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亲自带人去接受你家的老宅。” 黄老狗这才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连忙给毕爷跪下,不住地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毕爷,您开开恩,那老宅是我家的祖业,不能丢啊。毕爷,您放心,这钱我肯定会还给你,而老宅就给我留下吧,就当可怜可怜我。” 毕爷摇着头说道:“白纸黑字的字据在此,这老宅已经不是你黄家的祖业了,速速回去收拾吧,三天之后我就要接管了。” 黄老狗上前抱住毕爷的腿,哭嚎着说道:“毕爷,这老宅我着实不能丢啊。” 毕爷一脚踢开黄老狗,喝道:“你不要太放肆了!你赌这一局之前我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也怨不得我,还不快滚!”黄老狗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泪痕,不住地大口喘气,又看到周围的众多赌客,情绪又爆发出来,冲上去碰到人就用拳头招呼,嘴里还呼喊着:“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若不是你们都压上赌注,分薄了我的气运,我怎么会输!你们赔我的钱来,赔我的钱来!” 发怒之下的黄老狗气势惊人,没想到会这样的赌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几个人被他的拳头揍了。 毕爷见状,很是恼火,大喝道:“我的赌坊,岂容你这么放肆,把黄老狗打出去!” ------------ 第二十五章 炸臭豆腐 赌坊的打手们一阵暴打,将黄老狗撵了出去,这才让赌坊内恢复了平静。 毕爷冲着赌客们抱了抱拳,说道:“诸位好玩,我便不打扰了。”说罢便离开了。 赌客们因为刚刚那一局,大多将自己的赌本压上去不少,所以继续开赌的兴趣也没多少了,有的直接离开了赌坊,有的则是在几个赌桌旁转悠。剩下的那些赌客则是要将自己余下的银钱继续压上赌桌,期盼能翻本。 安瞳则是受到了些许惊吓,吐着舌头说这里不好玩,又拉着宗洛出去。宗洛看到刚刚那一幕,心里也是不得劲,暗道赌博果然害人不浅,从中可见一斑。 宗洛和安瞳在赌坊中耗去了一些时间,等回到诗情画意馆的时候距离巳时也没有多长时间了,所以便耐心地等着了。 二殿下也是个守时的人,巳时刚到,他的身影就出现在诗情画意馆旁。宗洛见到后也向他先介绍了一下安瞳,并说今天将由她带着玩乐。 安瞳看着二殿下,喃喃说道:“咦?好像有点印象呢?该是在哪曾经见过。” 宗洛心中一惊,他想起来六年前的中元节,安瞳就透露出他曾经见过三殿下,那么二殿下也很有可能见过,如果让安瞳说破就有些尴尬了,好在安瞳没想起来在哪见过,直接就略过了。 “我们去哪里?”宗洛请教道。 安瞳嘿嘿一笑,说道:“当然是去填饱肚子了啊,赵公子可吃过了?” 殷汜说道:“早晨吃过了,之后在府内温习了一下老师前几日教授的功课,再然后便出府来到了这里。” “那就是肚子又空了呗,说那么多干嘛?”说着,安瞳就前面带路,殷汜和宗洛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正路过鸿运楼,殷汜说道:“不如就在这里吧,我曾经来过,里面的红烧狮子头、清炒虾仁和蒸河豚做的很是不错,不比我府内的厨子差。” “不去不去。”安瞳偷摸地咽了一下口水,但也不做停留,一直往前走。 “这里也不错,做的烫青菜可是一绝,能将这样普通的菜式做出彩,足见厨师的高明。” 安瞳又是拒绝了:“不去不去。” “那这里呢?要是爱吃辣可以进去。” 安瞳还是摇头说不去,继续往前走,殷汜也没觉得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宗洛更是没有其他的意见。 最后,殷汜和宗洛被安瞳带到一条小路上,虽然现在天冷,但这里也还算热闹,当然比起栅栏街是大大不如了。 这条小道两旁都有许多小商小贩,基本都是卖些馄饨烧饼之类的,还有一些卖小吃的。 “就在这里填饱肚子吧。”安瞳说道,他之前拒绝了那么多的酒楼,就是为了将殷汜带到这里。 宗洛有些不好意思,看这条小街有些破败的样子,甚至还显得油油腻腻,让堂堂的豫朝二殿下来到这里吃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便往前走安瞳便说道:“这附近有许多货栈,所以许多力工平常都会来这里填饱肚子,久而久之卖吃的就在这里汇集了许多,也都是做小生意,价钱上非常实惠。” 殷汜看起来也不在乎环境,稍微还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宗洛则是小声地对安瞳说让人家一个富家公子来这里吃饭不好。 安瞳回道:“小洛你懂什么,人家富家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所以要让他觉得好玩,就要找些对他们是稀奇的东西。” 往街上走,像是馄饨烧饼之类的肯定是引不起殷汜的好奇,还好这里有许多小吃,总会有殷汜没有见过的。 忽然,路过一个摊子,臭味袭来,殷汜眉头皱起,以袖掩鼻,看来是猛然间受不了这个气味。宗洛往旁边看去,原来是一个卖炸臭豆腐的摊子,怪不得会有这种气味。 “你没吃过这个?”安瞳问道。 “这……这不是坏了?怎么可以入口?”殷汜急忙摇头,脚步也加快了起来,要快些离开这个摊子,可是刚起两步就被安瞳拽了回来。 安瞳冲着那个卖炸臭豆腐的小贩说道:“来三份!” 小贩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油锅里捞出炸得金黄臭豆腐、放在三个油纸包里,上面还淋上了红亮的酱汁和细碎葱末,看起来确实很有食欲,可是一闻到那种臭味,殷汜是实在不想吃这种东西,别过脸去,看也不看。 “给你。”安瞳将炸臭豆腐递给殷汜。 殷汜感觉臭味更浓了,连连向后退,摆手说自己不吃,还是留给宗洛和安瞳吧。 安瞳哪里肯,摆出不高兴的样子,气哄哄地说道:“你怎么这样啊,这个可好吃了,为了让你吃到才走这么远来这里的,哼!” 看到安瞳生气了,殷汜也很不好意思,一想对方也是好意,如果自己执意不吃就太对不起安瞳了,可闻着这个气味自己都有些要干呕的感觉,真是连嘴都很难张开。 安瞳的手一直举着,看来殷汜要是不接就不准备放下来了,殷汜只好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接过油纸,可是接过来之后发现。要拿出来这个臭烘烘的东西放进嘴里,那么就不能捂住鼻子了,所以一个艰难的选择放在了殷汜的面前。 殷汜看了一眼还在盯着自己的安瞳,索性狠下心来,将手从鼻子上拿下来,一股臭味立刻钻了进去,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还是强忍着拿出一块炸臭豆腐放进嘴里。 “别直接咽啊,多嚼嚼。”安瞳提醒道,他看殷汜的样子很有可能把炸臭豆腐囫囵地吞下去。 殷汜点点头,炸臭豆腐刚进嘴里,浓郁的酱汁立刻充斥了口腔,却是有些辣,但还有细碎葱末的清爽。再嚼一嚼,感觉出这炸臭豆腐外焦内嫩,混合了酱汁是越嚼越香,殷汜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一块炸臭豆腐咽下去之后,直接又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点着头,看来他觉得这个食物口味上还不错,虽然气味还是难闻,但比起刚开始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了。 这一条街上的小吃也不算少,这还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有许多家没有出摊,不过这也让从来没吃过的殷汜觉得有趣,这些他以前见都没见过的食物,虽然吃起来并不能有惊艳的感觉,但还是很新奇的,一条街的小吃吃过之后,肚子早就已经填饱了。 之后还要听安瞳的安排,只见安瞳将殷汜和宗洛带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茶楼里,进去找了个座,要了一壶茶。 宗洛这时也明白安瞳的用意,他看到茶楼中间有个小戏台,上面正有一个艺人在拉着弦,唱着小曲。想来这里的小曲肯定不比二殿下平日听得那样上得了台面,所以安瞳还要用新奇地来吸引着殷汜。 这茶楼的茶水对于殷汜很难喝,可台上艺人的小曲倒也是有趣,他也果然被吸引了进去。 台上的艺人开了一小段新的小曲,名唤《大实话》,听起来确实粗俗了些,艺人唱道: “说天亲,天也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 说地亲,地也不算亲,地长万物似黄金。争名夺利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 说爹妈亲,爹妈可不算亲,爹妈不能永生存。满堂的儿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黄土雨泪纷纷。 说亲戚亲,亲戚可不算亲,你有我富才算亲。有朝一日那日子过穷了,富者不登穷家的门。 说朋友亲,朋友不算亲,朋友本是路遇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朋友翻脸就是仇人。 说兄弟亲,不算个亲,吵吵闹闹要把家分。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弟兄翻脸狠上三分。 要说亲,看官们亲,看官艺人心连着心。曾记得早年间有那么句古话,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昨日里下江东桃杏争春,今日里趟风冒雪来到上京。我劝诸位,酒色财气君莫沾,吃喝嫖赌莫沾身,没事就把这德兴楼进啊,听两段小曲就散散心。 抱拳拱手尊列位,愿各位,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艺人唱罢,座中看官们拍手叫好,艺人也是四下里拱手相谢。 宗洛看着殷汜双眼有些发直,便问道:“赵兄,这小曲如何?” 殷汜缓过神来,口中说道:“很好很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小曲,虽不是阳春白雪,倒也是下里巴人。曲词也很通俗,其意却过于偏颇,有待商榷,不过也算是切合曲名,道出了些实话。” 宗洛一愣,没想到殷汜听了一首小曲竟还有这么多的感慨,但看起来安瞳也算是带对了地方。 殷汜说完便沉默了下去,倒不是不喜欢这里,只不过刚刚那个艺人唱到‘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弟兄翻脸狠上三分’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紧,想到自己和殷瀚的事情,觉得兄弟之间本不该如此的,自己也并不在意天元殿中那个最高的位置,如果可以让给殷瀚也无妨。可是文如秋曾对他说过,殷瀚上位必然会穷兵黩武,遗害黎民,所以为了天下,为了大豫,他也要辅佐自己登基。 ------------ 第二十六章 琴技圣手 又听了几场小曲之后,安瞳和宗洛发现殷汜的心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好像在想着什么。宗洛看向安瞳,安瞳也明白宗洛要表达什么,自己也有点憋气。本来计划应该不会错的,她知道像是这样富贵人家的公子,而且性格又是这样,很难找出什么让他感到惊奇喜爱的了,所以安瞳安排的地方也只是要殷汜觉得有趣,不至于无聊即可。 可是现在殷汜不知怎么情绪却有些低落,安瞳知道这应该不是因为小曲的关系,因为刚开始殷汜听着小曲表情还是不错的。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安瞳感觉有负宗洛的重托,而且自己之前还那么自信,这样的挫败是不允许有的,所以安瞳要使出大招了。 安瞳将宗洛和殷汜叫出德兴楼,又在大街上走了起来,向着下一个地点进发。 走在路上,宗洛看着两旁的店铺是越看越熟悉,发现竟然来到了自己巡街的地段,希望不要碰到老李他们,否则会感到尴尬。 宗洛正想间,安瞳突然说话了:“我们就去这里吧。” 宗洛抬头一看,发现来到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霓裳天阙。 “这里!”宗洛连忙将安瞳拉到一旁,他不知道安瞳为什么会选在这里,小声问道,“安瞳,带到这里面好吗?而且这里的花销极大,我带的银钱肯定不够。” 宗洛觉得带殷汜来这里不妥,想他堂堂的豫朝二殿下什么样的佳丽没见过,而且这里虽然都是清倌人,但到底也算作妓馆,旁人也就算了,二殿下来这里要是让他人知道了肯定对他的名声有损,最后说不定还会要迁怒于自己。 安瞳却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说道:“放心,有赵公子那样的人物在,哪能轮到你掏钱。而且这霓裳天阙我虽然没进去过,但也是听说过的。里面的清倌人都长得跟仙女似的,最主要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之前不是说赵公子喜欢舞文弄墨什么的吗,这正中下怀,也叫投其所好,你就瞧好吧。” 安瞳和宗洛还是将殷汜带入了霓裳天阙,殷汜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看这里雕梁画栋,精致别样,也是有了兴趣。 刚进霓裳天阙,一个仙子般美人款款而来,她美目一转,将面前的三人挨个看去。先是宗洛,只觉得很是普通,不过看起来筋骨很是强健。又看到了安瞳,虽然很少有人来霓裳天阙还带女的,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惊讶。而当看到殷汜的时候,细眉不禁一挑,虽然马上镇静了下来,可那些许的惊讶并没有逃过宗洛的眼睛,宗洛心中也是一惊,别是这女子认得二殿下。 “承蒙贵客踏足霓裳天阙,不过却有些眼生,可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那美人施礼问道。 殷汜见这女子是问自己,便礼貌地回道:“正是第一次来此,不知此处是作何?” 美人噗嗤一笑,说道:“贵客真是爱说笑,来霓裳天阙却还不知这里做什么?莫要调笑小女子了,可能是小女子记性不大好,记不清了,真是有罪,不知贵客姓甚名谁?” 问完这句话,那美人好像有些慌了,连忙说道:“贵客莫怪,小女子一时失言了,若是不愿表露身份,自然是可以不说的。” 虽然她是这么说着,可一双美目一直看着殷汜,让殷汜也不好意思不说。 殷汜回道:“姓赵名修德。” “府上可是治粟内史赵海赵大人?” 殷汜摇头道:“不是?” “中书监令赵无极赵大人可与公子有关系?” “没有。”殷汜还是摇头。 美人继续说道:“那赵公子莫非不是上京人氏?” “是上京人……”殷汜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名女子正在探自己的底细,连忙说道,“我家中只是经商,累三世才积得小富而已,族中无人仕官。” 美人低首说道:“是这样吗?恕小女子多嘴,赵公子虽然无锋芒显露,但能看得出绝非凡人,家世必然显赫,而且绝非商贾之家出身,上位者气度挥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这也不是后天养成,该是与生俱来的,但既然公子不愿透露身份,小女子也不敢再问下去。像公子这样的贵客今日能踏足霓裳天阙,也的确是让这里蓬荜生辉,不知公子是要哪位清倌人作陪?” 殷汜听完这段很是惊讶,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聪慧,不过刚刚见面竟然能看出这么多来,但还好没有让她探出底细来。不过这女子的话倒让殷汜知道了这里是做什么,他之前也只是听过清倌人,说是卖艺不卖身的女人,可一直碍于身份不愿来此,没想到今天竟被安瞳引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见识见识。 宗洛也是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女子并不是认得二殿下,而是看出了他身份不凡而已,不过这女子的眼力也好厉害,记得当初老李那样的老油条刚开始也只是认为殷汜有些后台,却没有看出他本身就很不凡。 殷汜说话了:“我的确是第一次来此,这霓裳天阙的清倌人也不熟识,全凭姑娘安排。” 美人笑着说道:“霓裳天阙有三绝,公子可能没有听过。” “怎个三绝?”殷汜来了兴趣。 美人说道:“这三绝分别为绛云之琴绝、月容之曲绝,还有小女子的舞绝,今日赵公子来临,当应三绝一同观赏。” 宗洛一惊,眼睛盯在了这女子的脸上,果然看着眼熟,原来就是当年的怜影姑娘,不过那时候的怜影大概还未及二十,今日比起当初,多了些许妩媚。也是宗洛对于女子的长相印象不深,所以进来之后并不觉得她有多么熟悉。 “眼睛再睁大点,再大点啊,眼珠子就可以掉出来了。”安瞳看着宗洛傻傻地盯着怜影,不高兴地打了他一下,然后有些生气地说道。 宗洛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朝安瞳笑了笑。 怜影将三人引进一个屋子,然后说要稍等片刻便出去了。 “小洛,你丢不丢人,没看过女的吗?刚刚你那副样子,哼,我都不爱说你。”怜影刚走,安瞳就开始数落宗洛了。 殷汜在一旁也觉得有意思,同时也为宗洛开脱道:“这不能怪宗兄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那样如仙子般的姑娘。” 宗洛一阵无语,他不认为殷汜能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这样的开脱怎么听怎么别扭,起的作用完全就是适得其反。 果然,安瞳听后揪着宗洛的耳朵,说道:“爱美啊小洛,仙子啊,漂亮啊,你是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你刚才是什么德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真给我丢脸。” 宗洛挣脱开了,揉着发红的耳朵,只好辩解道:“安瞳你误会了,刚刚我发愣只是因为发现我认识刚刚那个姑娘。” 安瞳站起来,叉着腰说道:“小洛!你净瞎说,你以前还来过这里?哼!就是为自己找借口。” “真没有,那还是七年前,我卷入昭行卫的事件之中,两位总旗就带我到这里过,并且那次正好一同观赏到了霓裳天阙的三绝。刚刚那个姑娘名叫怜影,我刚开始也没有认出来。”宗洛很无辜的样子。 安瞳看出了宗洛没撒谎,这才放过了他,而二殿下自语道:“杯中酒已空,月下怜孤影,怜影的名字确有意境,只不过放在那样明艳的女子身上感觉有所不妥。” 不过片刻,一个红衣女子抱着一张琴进入屋内,先是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怜影去找月容姐姐去了,所以先让绛云过来为公子抚琴,以免有冷落之嫌。” 绛云放下琴,葱葱玉指抚在琴弦之上,抬头问道:“公子可有要听的曲子?” 殷汜想了一下,说道:“来此霓裳天阙,有如天宫,可奏《踏云端》?” 绛云轻轻点下头,玉指开始抚弄琴弦,琴声缓缓而出,殷汜三人也好像被琴声引入另一个境地,感觉到身子渐渐轻了起来,好像琴音托扶着他们升入天空,云彩就在周围飘荡,踏云端而行,览明净之天。 绛云的琴技造诣七年前在上京城中距离几位圣手便无太多差距,而这七年她的琴技更是精进,突破了瓶颈,如今也入了圣手之列,挥手之间,便是动人的琴音。 一首踏云端奏完之后,殷汜三人还是如痴如醉,还未脱离天上之境,绛云也不急,两手摁在琴弦上,不发一声。 安瞳和宗洛最先醒过来,也是他们两个不懂音律,虽然也被绛云的琴音吸引进去,可绛云的琴停下之后,没有琴音的指引,便很快醒了过来。不过殷汜精通音律,虽然绛云已经停下抚琴,但还是能凭借自己对于音律的理解,继续在那种意境中徜徉。 过了一会儿,殷汜才醒过来,然后大声地赞道:“姑娘的琴技神乎其神,可当圣手之称,比之宫中的琴技圣手岳麓阳也不遑多让,今日来此,果然是不虚此行!” “公子谬赞了。”绛云低首轻声说道。 ------------ 第二十七章 陌上观 “绛云妹妹的琴技了得,而月容姐姐的歌声也是不差。”这个时候怜影也推门而入,后面跟着的女子正是月容。 殷汜说道:“听姑娘之前所言,霓裳天阙琴绝、曲绝、舞绝,刚刚欣赏过了绛云姑娘的琴绝,真是惊为天人,想来怜影姑娘与月容姑娘也是不差。” “能在赵公子这样的贵人面前献丑,也是我等之幸,只是不知赵公子可要听闻的曲子?”怜影说道。 殷汜说道:“随姑娘的意,我只在座观闻。” 怜影三人也是默契十足,只是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接下来所奏之曲、所唱之歌,所跳之舞都已明了。 绛云最先抚琴,十指波动,琴声随之流淌而出,不急不缓,悠扬动听。怜影随后起舞,身如蜻蜓点浮萍,脚步轻灵,身姿柔美,举手投足间好似彩霞纷飞,殷汜看得也是暗暗赞叹,怜影之舞比之宫中舞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容朱唇绽开,那可以洗涤人心灵的歌声从她的口中传出,唱得正是《陌上观》。 “陌上观,观得双蝶齐纷飞,翩翩舞起花草间,又见鸳鸯嬉戏水,交颈相伴白头老,谁不羡此景? 恰可闻,溪旁鹤唳声传远,形单影只无有伴,展翅将去江湖远,天际望断一点墨。 陌上行,行至田亩老农锄,骑驴书生手把卷,又有玩闹黄髫儿,唱得童谣追柳絮,路人皆可遇。 明日来,躬耕还是昨所见,圣人诗书无踪迹,河边垂钓只鱼竿,蓬头原来石上眠。” 立于田野,感自然万物,感人来车往,而心有宁静,此称为《陌上观》。绛云之琴、怜影之舞与月容之歌都将《陌上观》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完全是将自己与这个意境融为一体,再用自己高超的技艺演示出来,这样的表现极具感染力。 殷汜、宗洛和安瞳都被吸引了进去,也随之融入到架构好的意境之中,心中杂念逐渐去除,最终一片宁静。 宗洛此时脑海中也没有了什么昭行卫,什么冬蛇……最终如释重负一般,十分的舒畅。而殷汜更是身心投入《陌上观》,虽然他平时无事,与殷瀚的相争也用不着他劳心,可是与弟弟相争的这个芥蒂一直在他的心中无法化解,可是这个时候,三位圣手共同演绎的《陌上行》却让他可以暂时消除这个杂念,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境。 殷汜起身,向着怜影三位姑娘微微躬身行礼,说道:“霓裳天阙的三绝,果然了得。绛云姑娘的琴声有如仙乐,怜影姑娘的舞姿可去瑶池争艳,至于月容姑娘的歌声,比之青鸾又有何差?这样的《陌上观》,怕是除了在这霓裳天阙,其他地方都很难再得观闻。” 宗洛看到殷汜竟对清倌人行礼,吃了一惊,不过一想殷汜喜欢舞文弄墨,想来音律也是不差,遇到了这三位圣手,以殷汜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举动也算是意料之中。 怜影、绛云和月容也马上还了一礼,口中说道:“公子谬赞了。” 怜影上前一步,说道:“莫怪小女子多言,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见公子举止却又潇洒脱俗,可眉宇之间又有些许抑郁之气,想来是有身不由己之事压在心中。其实世间种种,皆是过客,公子不必过于牵挂,不如陌上之观,任他而去便是。” “听姑娘之言,茅塞顿开,不枉霓裳天阙一行。”殷汜也露出了笑容,重新坐回了座中。 怜影又是说道:“不知公子可还有要听的曲子?” 殷汜看向旁边的宗洛和安瞳,说道:“一曲《陌上观》我已知足,不知道宗兄弟与安姑娘可有要听的曲子?” 安瞳摇了摇头,她一般都只是听街头巷尾的小曲,对于这样阳春白雪的曲子可不知道有哪些。宗洛想了一下,还好自己之前跟着两位总旗来过这里,所以为了不露怯,说道:“可做楚王妃之霓裳舞?” “霓裳舞!”殷汜来了兴趣,对于前朝楚王妃之事也在书本中见过记载,同时也知道楚王妃的霓裳舞最善,后人难有可以复制,不过以今日见怜影的舞技,未必不能展现当初楚王妃的风采。 怜影看向宗洛,说道:“这位小公子以前来过这霓裳天阙?” 这霓裳舞怜影早已经练成,比之前朝楚王妃也是不差,但这几年未曾在客人面前表演过几次,没想到宗洛竟然还知晓。 宗洛只能答道:“数年之前曾经来过此处。”怜影美目眨了眨,她也是记性超群,竟然真的能将宗洛想起:“你便是那时候谢总旗与顾总旗带到这里的孩子?记得那次还有屯兵六校尉在座。” 宗洛也惊讶于怜影的记忆,说道:“怜影姑娘好记性,的确如此。” “公子且等片刻,小女子去去就来。”说完怜影便退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宗洛看的熟悉,与之前那次来霓裳天阙时候大致相同,或许要跳霓裳舞就要穿着这样的衣服。 琴声起,依旧是凄凉哀转,怜影的霓裳舞同时舞起,那样的曼妙,那样的梦幻,让殷汜的嘴都无法合上,他在宫中也见过霓裳舞,可是比起怜影来却果然是小巫见大巫。 月容朱唇再次展开,唱道: “霓裳曼妙,佳人起舞,尚记青梅竹马少年? 银针暗度,涕目涟涟,可悲梅开断竹方聚。 今且问,灵霄可入?玉皇当求? 却可悲,上天但肯随人愿,若何孔雀东南飞。 天边明月,杯中残酒,卿今独往黄泉,忘川河前驻足。” 琴停歌止舞罢,安瞳看得眼睛都直了,听得耳朵都好像还在回响,她心中竟然有了要学琴、学舞、学歌唱的想法。宗洛又一次被三位姑娘的表演感染了,并且他甚至还感觉这次更加美妙,受到的感触更深了。而殷汜已经完全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现在自己的感受,总之今日来霓裳天阙的确是不虚此行。 离开了霓裳天阙,殷汜也对安瞳和宗洛表达了谢意,今日他度过的非常愉快,尤其是知道了霓裳天阙这个妙处,所以希望之后还可以来这里。 宗洛顺势要约定明日相见的地点与时间,可是殷汜却摇头说之后几日要在府中研习书卷,再然后也要到了除夕,自己恐怕近期不能出府了。 宗洛听后一愣,谢羽交代自己要亲近殷汜,宗洛认为这很有可能是接着殷汜来接近文如秋,需要机会。现在看来成果不错,可是殷汜近段日子却不能出府了,自己也不可能上门拜访,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昭行卫也不会在近期向文如秋下手,自己也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告别了殷汜之后,宗洛和安瞳也回到了讲武堂。 “小洛,你就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赵公子?”安瞳刚进讲武堂就向宗洛问道。 宗洛闭嘴不说,安瞳看也从宗洛这里挖不出什么,撅撅嘴说累了,便回自己屋中了。宗洛也是了解安瞳,知道她并没有生气,所以自己也回去了。 回到屋子的宗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本应该高兴的,可又觉得无聊,宗洛认为自己这是贱的。但接下来确实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宗洛也有种预感,自己绝不会闲着很久,既然闲着无所事事,还不充实自己,说不定之后还会遇到怎样的麻烦,提升自身的实力也是必要的。 念及此,宗洛拿着弧刀来到屋外,操练了起来,可身体才刚刚热了起来,天竟然又下起了雪来。 宗洛脑海中想出现了去年在北疆之时,一众同学在夜晚,天寒地冻的雪地操练的情景,比起那时候自己最近可算是懈怠了不少,刀术的进展也开始缓慢了许多,远不比上去年在北疆那样进步迅速。 宗洛定了定神,也不管天上飘落而下的雪花,继续操练了起来。弧刀挥舞间,雪花便如同精灵一般在旁跳跃,好像是在相伴而舞。 宗洛这一操练便到了天黑,雪还是在下着,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反而是越下越大。宗洛虽然一直在舞刀,身子少有停顿下来的时候,可身上也积了些许的雪,头发上更是掺杂了不少的雪,若是再明亮处观看,倒好像生了许多白发一般。 直到安瞳来找他吃晚饭,宗洛才停了下来。简单地抖了抖身上的雪,又将弧刀放回屋内,便和安瞳到饭堂吃晚饭,黄婶也是好心,烧好了水让宗洛可以洗一洗,并且告诉宗洛洗完之后就不要出去练刀了,小心风寒,宗洛也答应了下来。 “赵公子这段时间不会出府了,那明天你还要出去吗?”饭桌上安瞳问道。 宗洛只是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还要出去。”他需要出去看看能不能碰到谢羽,谢羽有可能交代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以带我去吗?”安瞳有些兴奋。 宗洛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饭碗摇摇头:“还是不用了,等到赵兄可以出府游玩再带上你。” 宗洛想到如果碰到谢羽,那么安瞳未必会不认识他了,要是让安瞳知道自己掺和到昭行卫之中,肯定又要担心了。 安瞳见宗洛没有答应,撇了撇嘴,低头继续吃碗中的饭。 ------------ 第二十八章 又是护身符 第二天,宗洛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又出了讲武堂,可是刚出门自己又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且以谢羽那个性子,现在八成还没有起床呢,说不定还在怡情馆拥着姑娘呼呼大睡呢,对于突然冒出这个思想,宗洛也是吓了一跳,发觉自己潜移默化中好像是变得有那么一丝坏了。 最后宗洛还是决定去栅栏街逛逛,只要在等谢羽的过程中不至于那么无聊,但昨晚刚下过大雪,还能有多少艺人出摊可就说不定了。 可刚出巷子口,宗洛知道自己不用那么麻烦了,一名昭行卫就在这里等着,看到了宗洛就马上过来说道:“谢大人有请。” 果然如此,宗洛就知道谢羽肯定不会让自己闲着的。宗洛跟着那名昭行卫来到了一个酒楼,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座位,那名昭行卫让宗洛在这里等待谢羽。 “谢大人什么时候会到?”宗洛问道。 不过那名昭行卫明显是不好说话,冷冰冰地回道:“这不是你要知道的,只管在这里等着就好,谢大人该到的时候自然就会到了。” 说后,这名昭行卫转身就走了,宗洛也不好追问,只得乖乖地坐在这里等谢羽。酒楼的小二也送上来一壶酒,四盘菜摆在桌子上,说是之前那名昭行卫吩咐的。 宗洛在讲武堂中也吃过了早饭,此时也不饿,而且自己也不好喝酒,所以只是拿着筷子,拣了些吃的放进嘴里嚼着,也好打发无聊的时间。酒楼中的火炉烧得正旺,让宗洛竟然感到了热,有些不好受,又一看因为还是早上,整个二楼没有一个客人,便打开了旁边的窗子。一股冷风随之灌了进来,让宗洛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过感觉却是好些了,也很享受这样的冷风。 边嚼着吃的边向外面望去,现在不过清晨,再加上昨夜大雪,所以行人寥寥,再一看对面,宗洛又是一愣。发现对面正是怡情馆,又想到怪不得谢羽要在这里见面,正好从怡情馆出来就到这里吃饭,而那名带自己过来的昭行卫说不定也是昨天晚上接到谢羽的指示。 宗洛看外面,不知不觉一盘肉片竟也吃得干净,对面的怡情馆也陆续走出了几个人,但却没有谢羽,宗洛也是吃不下去了,便放下筷子,一手拄着下巴,向着怡情馆的大门望去,看什么时候谢羽的身影能出现。 也是宗洛心中有些不安,所以等得也有些许烦躁,可谢羽很显然不会是个守时的人,宗洛都已经在做等到天黑的准备了。 又是过了不短的时间,酒楼也开始有客人了。有人上得二楼来,看到窗子开着,有冷风涌进来,自然是不悦,找来小二要去让宗洛关上窗子,可是小二眼睁睁地看着宗洛是昭行卫带来了,并且那名昭行卫还为他点了一桌子酒菜,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哪敢如此。便对客人如实相告,客人也是硬生生将不悦憋了回去,昭行卫可不是他们能惹的。 宗洛拄着下巴的手都已经发麻,正要换一只手拄着,可就在这个时候,谢羽的声音就在他身旁响起。 “盯着怡情馆看什么呢?是不是心里痒痒的想要进去玩玩?” 宗洛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来的果然就是谢羽,但是自己并没有看到他从怡情馆出来,有些乱了,手指着外面说道:“谢,谢大人,怎么没,没看到……” 宗洛也反应过来了,很有可能自己之前的推测完全错误,谢羽并不是在怡情馆留宿,所以自己视线一直盯着怡情馆大门,却没有发现谢羽的到来。 谢羽顺着宗洛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也明白了宗洛要表达的意思。 谢羽坐下了下来,说道:“怡情馆好的货色我都已经玩个遍了,而红粉阁近日有了新货,而且一个个看着就招人喜欢,所以昨天我在红粉阁待着呢。今天为了你,我还起了个大早,昨天晚上下雪了?这一道走的真麻烦。” 宗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也没全错,谢羽果然是在妓馆留宿了,但好在没有贪睡,否则自己现在还盯着怡情馆的大门呢。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正打在刚坐下来的谢羽身上,谢羽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户!” 宗洛连忙把窗户关上,火炉的温度又让酒楼中热了起来,那边的几个客人也没有那么不满了,不过接着店小二就过来了,将他们一个个请了下去,说是昭行卫总旗的意思。客人又得把不满压在心底,乖乖地去楼下吃饭了。 谢羽看到桌子上有酒,直接将宗洛面前还没用的杯子拿过来,倒上了酒,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来。 “你和二殿下相处得不错吧。”谢羽说道。 “还好。”宗洛点点头。 谢羽砸吧了一口酒,又说道:“那就好,这样就方便你接下来的行动了。” 果然,宗洛之前就猜到不会让自己闲着的,昨天二殿下刚刚表示自己近段时间不会出府了,紧跟着谢羽就找到自己要安排下一个任务。 “我要做什么?”宗洛急切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进二殿下的府邸。”谢羽说道。 宗洛愣住了,然后说道:“我怎么能进二殿下的府邸?再说了二殿下用的是赵修德名字,我也没有任何名义去拜访。” “谁说让你去拜访了,我是让你偷偷潜入进去。”这样的大事从谢羽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像喝酒这样轻松,敢情偷潜入二殿下府邸的人不是他。 宗洛不说话,脑海中试着揣测谢羽的意图,可最终还是无果,只能请教道:“谢大人,我不明白,如果昭行卫想要的是潜入二殿下的府邸,直接就可以这么做啊,那要我之前亲近二殿下的用意是什么?” 谢羽说道:“之前你帮文如秋做事,文如秋给了你一个护身符,而你现在给我们做事,我们又怎么能不给你一个护身符呢。” 谢羽的一句话就点醒了宗洛,原来之前谢羽让自己亲近二殿下,与文如秋的珍宝阁失窃案一样,是让自己如果被撞破之后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二殿下宅心仁厚,自己虽然与他相识时间很短,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交情的,所以自己如果潜入二殿下的府邸被发现的话,二殿下有可能会放过自己一马。 但上次珍宝阁失窃案与其说给自己的护身符,不如说只是个幌子,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棋子,而这次宗洛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角色没变,好像也是被昭行卫当个幌子。不过真是如此的话,宗洛可就要欢呼了,至少自己的危险性也要大幅度下降,除非文如秋也是个找后账的人。 “那我潜入二殿下的府邸要做些什么?”宗洛问道。 谢羽开始拿起筷子吃菜了,边吃边说道:“将二殿下的印信给偷出来。” “这……”宗洛清楚这绝对是在玩命啊,偷拿皇子的印信,这可也是杀头的罪,就凭自己和二殿下的那么点交情,宗洛不认为自己一旦被发现,还可以完整地回来。 谢羽也是贴心,又给了他一个护身符:“你只管放心,要真是被发觉了,你便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自己的心爱之人被昭行卫捉拿了,你无可奈何之际正好路过了二殿下府邸,便萌生了要偷拿二殿下的印信,来解救自己的心爱之人。这样一来,以二殿下的性子,足够保你平安。” “这……二殿下也能信?”宗洛觉得越来越玄乎了。 谢羽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怎么不能信?这又不假的。” 宗洛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大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羽看也不看宗洛,继续低头吃着菜,口中说道:“你也是太缺乏警惕性了,一个小女孩都能跟得上你,最后还是我们的人把她拿住了。” 宗洛也不笨,谢羽这么一说便了解大致脉络,很有可能自己出来之后,以安瞳的个性便跟了上来,也是自己没有提高警惕。再加上一路跟着昭行卫过来,没意识到能有人跟踪。 “谢大人,我已经为你们做事了,为什么还要对安瞳下手!”宗洛真是气急了。 谢羽放下筷子,伸出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宗洛坐下:“不要这么激动,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平安啊,并且你也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们肯定不会伤害那个丫头的。” 宗洛也想到自己再气愤也无济于事,虽然对谢羽所言不信任,可事到如今,分明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想安瞳平安,自己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做好谢羽所交代的事情。 “我要如何潜入进二殿下的府邸?还请谢大人明示。”宗洛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谢羽将壶中最后的酒喝了干净,说道:“明日清早,会有倒夜香的人去二殿下府收夜香,你到时候藏在桶中,放心,是干净的桶,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宗洛想着,原来二殿下府这么好潜入,比起从不关大门的讲武堂也差不了多少。 ------------ 第二十九章 进入二殿下府 宗洛拿着一幅图回到了讲武堂,直奔自己的房屋,进到屋内,将手中的图纸摊到桌面上。这是谢羽给他的二殿下府邸的结构图,十分详细,每个屋子旁还有标注,而图纸的右下角也写有许多备注和注意事项。 宗洛的任务就是清早藏身于夜香的大桶之中,潜入进二殿下府,然后再到府内的书房,二殿下的印信就在那里,取到印信之后,谢羽说会有人在第一时间知道并接应宗洛,然后会在二殿下府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宗洛藏身,等到第二天,再回到夜香桶中出府就完成这个任务了。 虽然听起来还算是简单,可宗洛绝不认为做起来也很简单。而且现在安瞳也被昭行卫捉去了,谢羽虽说是保证不会伤害安瞳,但如果自己这次任务失败了,宗洛可不会相信以昭行卫的作风还能善待安瞳。所以为了安瞳,宗洛也要将这次任务完美的完成,不能出半点差错。 宗洛仔细地查看着谢羽给他的图纸,每一点不敢遗漏,一定要研究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宗洛这一研究便到了天黑,出去吃过晚饭后又回到屋内继续研究,不过并没有研究太久,毕竟倒夜香的车很早就会到二殿下的府邸,所以宗洛明早要起得更早,否则就很有可能错过。 一觉过后,宗洛起得比以往早多了,这个时辰黄婶都没有起来呢,所以宗洛也吃不过早饭,简单收拾一下就匆匆出门,脚踩着积雪赶去二殿下的府邸,路上还遇到了卖烧饼的刚出摊不久,正烧着第一炉的烧饼。宗洛也知道做事不能饿肚子,否则精力也不会足够,所以便买了几个烧饼。 卖烧饼的说烧饼还没有熟透,在稍等一会儿就好,可宗洛害怕耽误了时间,又见烧饼虽然没有熟透,但也可以入口了,所以便执意买来几个。让小贩包好了之后就继续往前赶,最后还是早一步来到了二殿下府邸的后门附近,而倒夜香的还没有影子。 宗洛靠在墙上,掏出烧饼啃了起来,等到几个烧饼刚刚啃完,一辆满载几个大桶的驴车慢悠悠地向这边过来,还未近前就有一股臭味四溢开来,让人掩鼻。 等到驴车近前,倒夜香的那人衣衫破旧,不过身子看起来还是有些强壮。 “你就是宗洛?”那人问道。 宗洛点点头,然后那人将驴车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拿下来,说道:“你就先躲藏在这里吧,等到我敲三下桶的时候就马上出来。” 宗洛闻着让人皱眉的臭味,又看那桶脏兮兮,真不像谢羽所说的是干净的同,不过这个关头也没那么多将就了。宗洛一咬牙,跳上了驴车,然后迈进到桶内,这才发现,原来这痛外面脏兮兮的,但里面却是很干净,看起来像是新桶一般,不过桶外的臭味还是往这里涌进来,令人作呕。 宗洛蹲下身子,这木桶正好可以容纳一人躲藏,之前那人也在桶上盖上了盖子,只留下那么一点空隙。 躲在桶中的宗洛觉得很闷,但臭味却没有一点减少,不过此时的宗洛也不在乎这些了。盖子刚盖上之后,他就感觉到木桶的晃动,这应该是驴车开始动弹了。 不过一会,木桶停止了晃动,应该是已经从二殿下府邸的后门进去了,在桶里还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不过那人还没有敲三下木桶,所以还不到出去的时候。 “这位小哥,能否给我一口水喝?”宗洛听出来了,这是之前那人的声音,他应该是要支走二殿下府的下人。 下人看样子是嫌麻烦,也不愿意给一个倒夜香的水喝,便说道:“去去去,出去找地方喝去。” “别啊,小哥就我一口水吧,口渴得要命。” 下人说道:“地上抓一把雪放嘴里化着。” “这不太好,麻烦小哥了,我这自己有水壶,就是出来时候太匆忙,忘记倒水了。” 下人本想呵斥几句,可是看到这个倒夜香好像是个一根筋,为了快点打发他走,也好让自己不闻这熏鼻的臭味,只好同意了、 宗洛终于等到了那三下敲桶声,连忙推开盖子,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那人向后推了宗洛一把,低声说道:“先在那棵树后面躲一下,小心脚印。” 宗洛向后看去,果然在后门处有一个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如果躲在树后,没人仔细的话还真不被人发现。又听那人说小心脚印,果然地上积雪未除,虽然后门前大部分地方也都是脚印、蹄印和车印,但那棵树旁却几乎是平平整整的积雪。 宗洛知道该如何做,快步往那棵树跑去,然后就在接近平整积雪的地方,纵身一跃,正好跳到树后,然后他便蹲下身子,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躲着,就等没人的时候再出去。 宗洛耳听着二殿下府下人将水给了那人,然后那人赶着载有夜香的驴车离去,下人也是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毕竟这里还残余着臭味。 宗洛等一下,看到确实没有什么动静了,便从树下起身,纵身一跃,让树周围的雪还是很平整除非有人到树下查看才能发现躲藏过的痕迹。 二殿下府邸的地形已经被宗洛昨天研究透了,他可不敢有半点马虎,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从后院出发,绕过柴房,穿过厨房,然后就来到了府内的菊花园,过了菊花园就会到了金石堂,金石堂后不远便就是府中的万卷堂,二殿下的印信就在其中,宗洛刚刚在树下就是不断地温习这段路程。 宗洛小心谨慎地绕过了柴房,这里没有遇到一个人,可是厨房可就热闹了,里面正在准备饭菜,还有下人拎着食盒进进出出,宗洛看准了一个时间,还好过了一个频繁的时间之后,进进出出的下人也少了起来,宗洛瞅准了时机,快步穿过了厨房,来到了菊花园。 此时的菊花园一片寂寥,雪盖满了石台、假山,几乎是白茫茫的一片,虽不见菊花,但也有几分意境,不过宗洛可没这个心情,躲在一个石台旁,查看起了四周,看不到有半个人影,想来也是,如果不是顺路,也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天气到这里来。 但即便如此宗洛也没有放松警惕,之前谢羽给他的那个图上有注明,说是二殿下府虽然护卫不多,但是文如秋也安排了一些冬蛇在府内看守,说不定是在哪里就能遇到,所以宗洛要探明这里的确没有一人才能继续行动。 宗洛小心地往前挪动脚步,只要遇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就立刻躲过去,然后观察附近情况,如果没有异样就继续向前。 就在马上要走出菊花园的时候,谨慎的宗洛发现出口附近还有个人影,宗洛立刻闪身到旁边的假山,脚下的石头比较滑,宗洛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然后借着假山上嶙峋的石头向那边望去。 也是宗洛眼力还算不错,再加上雪地上的人也算明显,清楚地看到菊花园的出口附近的确是有个人,并且看到那人只是呆在那里,不时还四处望望。看样子不会是下人之类的,说不定就是府内的护卫,如果是冬蛇的话就更糟了。 现在前方有人拦路,看来正常是过不去了,如果不走菊花园这条路,其他的路遇上的人会更多,万不得已,宗洛也只能用险招。他顺着原路往回走,在快到厨房的时候没有再退,而是来到了旁边的一排屋舍处,这里是下人们睡觉的地方,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 宗洛查看了一下,果然是没有人在,便找了其中一间屋子,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宗洛进到屋内,翻找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套下人的衣服,匆匆换上。他的运气也不错,这件衣服还比较合身。 穿上了下人的衣服,宗洛也将自己伪装成下人的模样,所幸不偷偷摸摸的了,只不过他就怕自己这身衣服的主人发现丢了套衣服,到时候要是让冬蛇察觉出蛛丝马迹的话就糟糕。 宗洛微微低着头,脚步也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又来到了菊花园,园内还是没有人影,而等到要出菊花园的时候,那名护卫还在那里,宗洛都感觉那人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宗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镇定,安慰自己这二殿下府中的下人肯定不少,只要自己不慌张,那么那名护卫就不会找自己的麻烦,毕竟看到自己的脸陌生,也有可能认为是新入府的下人。 宗洛虽然强行要让自己镇定,但心跳也是控制不住地加快,只不过表白控制的还是很好,就如同平时走路一般,路过了那名护卫,宗洛还侧头看了一下,然后又马上把头转了回来,就是要表现出一名下人该有的反应。 应该是瞒过了那名护卫,因为那名护卫并没有叫住他,但宗洛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步伐,他感觉身后的目光并没有转移,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 第三十章 露出马脚 过了菊花园之后,人相比之前就多了起来,但好在也没有人叫住宗洛。宗洛这时候也知道了自己的稚嫩,昨天光记着二殿下府邸的地形和行进的路线,要不是为了过菊花园而临时起意,换了一套下人的衣服,现在想要一边躲藏一边前进肯定是困难得许多。 这一路上除了下人之外,宗洛还看到了几名护卫,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冬蛇,但宗洛也看得出他们都是好手,若是交起手来,不考虑偷袭的话,自己绝没有希望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解决了他们,所以只能小心行事,尽可能不要被发现。 走不多久,终于到了金石堂,他昨日从图上的标注得知,二殿下喜好金石刻章,自己也时常在此以玉石刻章。宗洛路过金石堂门口的时候,还想向里面看看二殿下是否在其中,可是门却关着。 宗洛刚把头转回来,门就开了,出来的人不是二殿下,看年岁也差不多四十有余,穿着也不差,也许是管家之类的人物,宗洛怕露出马脚,继续往前走。 “回来!”管家喊着宗洛。 宗洛心中一紧,可也不敢装作听不见,之后回来,低下头等管家说什么,自己则是一言不发,他倒也知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的话就希望能没有错。 “知不知道刘喜在哪里?”管家问道。 宗洛连忙摇头说自己不知道,管家看起来有些急躁又有些生气,语气也很不善。 “这个混蛋,把殿下的凤鸣血玉收到哪里去了?殿下一直没找到。你现在要去做什么?算了算了,不管做什么你先都放下,去把刘喜给我找过来,今后非得好好教训这小子!” 宗洛暗中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点头应下,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装作要去找刘喜。等到离开管家的视线之后,宗洛也放缓了脚步,他可不准备找刘喜。反正那个管家也不认得自己,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去万卷堂偷出二殿下的印信。 也是天气寒冷,路上就连下人遇到的也不多,竟然无惊无险地来到了万卷堂前,就连宗洛都觉太轻松了,宗洛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又竖起耳朵听万卷堂里也没有动静,一颗心放下来不少。 闪身进入万卷堂之中,果然不愧名为万卷堂,刚一进去,就看到四周都是古朴的书架,架子上书籍也是放得满满的,再一转头,原来还有一个内室,跟住图纸上的标注,二殿下的印信就在其中。 宗洛不敢耽误时间,直接就冲到内室之中,不过却被吓了一跳,原来屋中还有别人,那个人同样被突然冲进来的宗洛吓到了,本来安逸地坐在椅子上的他一下子蹦了起来。 不过两人的心几乎同时放下了,因为他们都看到对方身上的服装,意识到对方也是个下人而已。 那个下人看起来是属于奸懒馋滑的那种人,又懒洋洋地靠在了椅子,嘴里还有些牛气地说道:“以前没见过你啊,是新来的?” 宗洛点点头,然后那人笑了一下,说道:“一看你那样就知道了,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包你不受欺负。” 宗洛干笑着说谢,脑中也想着有这么一个障碍,自己又该如何偷走印信,虽说自己应该很容易就能擒住这个下人,但就怕打草惊蛇,后门如今已经锁上了,自己没办法及时离开,所以只能静待其变。 那人也不客气,伸出一只手来,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的指头上搓了搓,口中还说道:“你也意思一下吧。” 宗洛看出来对方想要什么,为了少生枝节,他也只好掏出些铜子递了过去。 那人从表情上来看就很不满意:“就这么点儿?我打发要饭的都比这多。” 宗洛在这样的情势下,也只得忍气吞声地说自己是新来的,家里也只给带上了这么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了。 那人将铜子收下了,撇着嘴说道:“瞅你那穷酸样,这次就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钱,那就当爷给你赏钱了,不过月钱发下来的话可跑不了啊,还得请爷喝酒。” “一定一定。”宗洛只好这么说。 那人又看了看宗洛,奇怪地说道:“新来的不都是分配到柴房那边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宗洛知道这要是回答不好,肯定不会瞒过眼前这个老油条,露出马脚的话自己可就危险。也算是急中生智,他一下子想到刚刚管家对他说要找刘喜。 “我是来找刘喜的,金石堂那边凤鸣血玉不知哪里去了,二殿下很着急。” 宗洛刚说到这儿,那人又一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着急又慌张地往外跑去,嘴里还不忘埋怨道:“那你不早说,要是我有什么事,你余下的银钱都得给我!” 看他这样的表现,想来他就是刘喜了,而宗洛也庆幸自己好运,现在他可以放心找寻二殿下的印信。 在谢羽给他的图纸中,只是标注了印信就在万卷堂,但没有标明具体位置,宗洛还以为很难找呢,但没想到在桌子就看到一个盒子,打开之后其中的正是二殿下的印信,居然这么轻松,让宗洛都觉得不真实一般,他连忙将印信掏出来放进怀里。 接下来就是等谢羽口中的那人来接应自己了,可是昨天谢羽也没有说在哪里接应,只是说宗洛成功盗得印信之后那人便会知道。 宗洛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不如先到柴房那边再做计较,想到这里,立刻踏步走出了万卷堂。可是刚一出门,就到四名面色不善,身体强壮的护卫就站在门口,狠狠地盯着宗洛。 宗洛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却不知道是在哪里露出了马脚,难道是之前的刘喜看出了破绽了?但在这个关头宗洛也来不及细想,脚下用力,腾地一下向旁窜去,要突破护卫。要是能甩掉这四人的话,虽然肯定是惊动了二殿下府,可负责接应自己的那人应该会有办法助自己脱险的。 不过能在二殿下府当护卫,这四人的身手也是极好的,迅速拦住了宗洛要逃离的路线,不得已,宗洛只能出手,他没有带兵刃,也好在护卫可能是要活捉了宗洛,所以也都没有抽刀。 宗洛虽然与越千山搏斗时那样吃瘪,可到底也是讲武堂出来的,自己也很是勤苦,根基扎实,仅是拳脚功夫比起护卫来也是只强不弱,但是以一敌四,却让宗洛力不从心,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宗洛虚晃一招,然后轻舒猿臂,准确地握住身旁这名护卫佩刀的刀柄,然后猛地往外一带,将刀抽了出来,得到刀的同时自己也挨上了重重一拳,打得自己气息一窒。 宗洛稳住身形,挥出刀去,拿到兵器的他所发挥出的威力完全不是之前赤手空拳能相比的,尤其是弧刀的迅捷威猛,施展起来,一股气势勃然而出。一时之间,竟逼得那四名护卫连连后退,连抽刀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如此,宗洛也不敢大意,他知道二殿下府中的护卫手底下肯定是要真章的,自己只不过用弧刀刀术迅猛的气势一时慑住了他们,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抽出兵刃之后,宗洛就又要落于下风了。 所以宗洛避开四名护卫之后,立刻撒开腿逃离了,那四名护卫脸上涨得有些红,感觉竟被这样一个小子避开很是羞耻,咬牙切齿地追了过去。 宗洛昨天对着那张图纸用功的回报显现了出来,情急之下,那幅图好像就在脑海中形成了,二殿下府中楼阁园林,一切的一切宗洛都觉得再熟悉不过,所以逃跑竟没有受到一点滞碍,甚至还与那四名护卫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但那四名护卫也是紧追不舍,雪地上的脚印也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宗洛真的要想完全摆脱,殊为不易,他也是心知这一点,只能期盼谢羽口中那个接应自己的人快些出现。他想这人既然能在二殿下府中做为昭行卫的内应,定是有不弱的手段,应该可以帮助自己脱险。 宗洛在二殿下府中不断地逃窜,不过效果却是适得其反,那四名护卫没有完全甩掉,反而又招来了更多的护卫,而且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将自己出卖,还有一路上遇到的奴仆丫鬟也都哥哥叫喊连连,给身后的那些护卫们以指引。看来哪怕自己能一时摆脱了追踪,只要护卫们细心搜查,也不难再次发现自己。 宗洛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幸好在之前连续不断地绕,稍微摆脱了护卫的追击,并且之前那段路上的雪早就被人踩踏得稀烂,很难分得清宗洛的脚印,宗洛终于可以是稍微松那么一口气了。 宗洛看着前面眼熟,想了一下就清楚了,原来自己回到了菊花园,左右观瞧,还好之前在这里的那名护卫没有在,应该是被自己所惊动,去别处搜查了。 宗洛进入菊花园之中,到一处假山里躲了起来,可是他也知道躲着不是办法,早晚护卫们会到这里搜查的,所以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那个接应的人,或是被他找到。 “原来你躲在这里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宗洛一跳。 宗洛横起刀来,定睛一看,来人他虽然不是认识,却是不久前见过,正是那时候菊花园出口的那名护卫。 ------------ 第三十一章 网住宗洛 宗洛看着这名护卫,心中一动,想道,这人莫不就是谢羽口中来接应自己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可是那名护卫又马上将他的希望亲手打破了。 只见护卫抽出兵刃,向着宗洛就过来了,也是假山上行动受到的滞碍太大,这才没有给了那名护卫快速接近的机会。 这名护卫的确不是谢羽口中负责接应宗洛的人,而且宗洛也是在他这里露出马脚的。原来宗洛以为穿上了一套下人的衣服,然后举行没有反常就可以蒙混过关,这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其实府内的护卫们对府中的上下人等都是认识的,就算来了新人,管家也会命人画上一张图像来给所有的护卫观看,让他们记住,所以对于护卫来说,府内是没有面生的人。 宗洛心知这附近应该是没有其他人,如果自己能将这名护卫制服的话,自己被发现的时间肯定能往后推辞。 宗洛从另一面下了假山,因为在假山之上他很难发挥出弧刀的威力,那名护卫也跟了过来。 二人兵刃相交,宗洛一上来就是猛攻强打,试图用最短的时间击败对方,可是交手过几招之后,宗洛明显觉得这名护卫比起之前的那四人更强,很有可能就是冬蛇中的好手。 不过宗洛已经被逼得这个地步了,没有一点留手。那名护卫也暗自心惊,当时自己发现这小子有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选择上报,果然上头也是先静观其变,要先看出他入二殿下府的目的是什么。 这名护卫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跑到了这儿来了,本以为自己能再拿个功劳了,毕竟宗洛看样子很是年轻,可是交上手之后,这名护卫才发现他并不是不堪一击,反而一招一式,十分犀利。 宗洛越打越凶,越打越猛,这若叶的刀术一旦施展起来,果真若秋风扫落叶一般,本来那名护卫对宗洛最大的优势便就是实战经验,可是在宗洛这样的刀术面前,那名护卫只能以攻对攻,他也是知道一味防守的话会让宗洛的刀势更加猛烈,可是与若叶刀术对攻,分明就是撞在了宗洛的强项上。 宗洛猛攻之中,也发现自己竟然占了上风,不由得暗喜。上次与越千山对搏的时候,越千山明显没有使出全力,而宗洛全力爆发之前却好像还是被越千山戏耍一样,这对宗洛的信心很是打击。可是这次,面对明显不弱的对手,竟能占据上风,这让宗洛的信心起来了,招式用得更是随心所欲,迅猛无比,刀势果如暴风一般,愈刮愈烈。 也是那名护卫倒霉,刚开始小瞧了宗洛,所以一上来想要强攻直接擒下宗洛,可是宗洛也不是易相与,反用若叶刀术对攻,让护卫吃了一惊。然后他便收回攻势,想要缓缓图之,认为宗洛不过一时强盛,只要守下几招之后,宗洛就会因为攻击取不得效果而烦躁,烦躁就会出现漏洞,到那时候护卫就可以轻松擒下宗洛。 但护卫没想到宗洛用得是若叶刀术,这种刀术就是你攻我要攻得比你还凶,你要是稍有退守,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一顿猛削狠打,将进攻的套路一股脑并且循环不竭地向你招呼过去。这要是碰到实力差距过大的话,就如同宗洛上次与越千山对搏,那么任你如果全力攻击,也只如石入大海,可这名护卫的实力相较越千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宗洛也是得势不饶人,一番猛攻之下,竟把那名护卫的刀打飞了。 那名护卫一愣,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就在这时宗洛一刀劈下,眼看就要砍中那名护卫,而护卫也来不及躲闪了。 宗洛连忙反转刀锋,用刀背猛击向护卫的脖颈,他也是不想在这里闹出人命,自己所要杀的只有一个文如秋而已,并且宗洛也不认为杀了这名护卫能对自己处境有什么帮助。 那护卫吃痛,不禁捂着脖子,弯下了腰。宗洛趁此时机,一脚踢在护卫的小腿上,护卫下盘稳不住了,摔倒在地。 宗洛一脚踩在护卫的后背上,然后撕下护卫的衣服,先将他的手脚捆了起来,并且还塞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能发出声音。 做完这一切,宗洛大口地呼吸起气来,同时也感到身上都已经出汗了,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于这名护卫,宗洛也就将他拉到假山之上,并不准备出手加害,但注意力可没有放松,他也不敢肯定用撕下的衣物可以完全困住这名实力不差的护卫。所以只要护卫稍微动一下,宗洛用直接就用刀柄招呼过去,然后再去紧紧困住护卫的衣服。 宗洛一边注意着被困住的这名护卫,一边透过假山的空隙向外望去,果不其然,几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之内,看来他们终于是搜到这里来了,宗洛不敢耽搁,连忙下了假山继续逃窜,至于那个被自己擒住的护卫也不管了,反正追踪自己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多大区别。 宗洛继续奔逃着,好像今天他也比较幸运,虽然多次被人发现,可是最后还是逃脱了。 已过中午,宗洛还没有被护卫抓捕,这时宗洛跌跌撞撞来到了后门,看到后门是锁着的,宗洛也顾不得其他了,持刀运起全身力道砍了下去。 火花迸现,刀都被崩了一个口子,可门上那个锁只留下浅浅一道印痕,看来没希望破锁而出了,就在宗洛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听得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不必费力了,这后门是铁桦树为木料所制,门上的锁头也是精铁打造而成的,凭你手上的那把刀根本就是无能为力的。 宗洛转回头去,看到说话的人竟然就是牧彦,心下一凉,看来自己果然是脱逃无望了。 牧彦抽出短剑,缓步走过来,口中说道:“你还是太稚嫩了,以为自己藏匿的踪迹,却不知被人发现了端倪,之所以没有立刻擒拿你,是想看看你潜入到二殿下的府中是要做什么,原来是要偷拿二殿下的印信啊,这可是重罪,而且人赃俱获,看昭行卫又如何保你。” 宗洛紧握着刀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果然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忽然又想到自己从万卷堂出来却只有四名护卫等在那里,而且自己竟然能在全府搜查中逃了这么久,说不定也是牧彦故意为之。 当宗洛将疑问托出之后,牧彦停住了脚步,笑着说道:“当然,要是想拿下你在万卷堂前就可以了,之所以放你跑了这么久,是因为我推测府内应该有昭行卫的细作,负责来接应你,只不过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看来也是意识到有我们在暗中窥伺,索性就放弃你了。” 话音刚落,牧彦趁着宗洛稍稍分身的瞬间,猛冲上前,短剑也随之挥出,宗洛连忙举刀相迎,险险挡住了这一击。不过牧彦也没想一招就制服宗洛,所以剑被挡住后,又是变招继续进攻,宗洛咬紧牙关,拼着自己会受伤的念头,强行地瞬间转换成攻击态势,要想发挥出弧刀的威力就只能如此。不过这样一来,虽然有可能给造成些许伤害,可自己的漏洞就更大了。 但牧彦却好像是爱惜自己,不愿受一点伤害,没有抓住这个以小伤还打伤的机会,反而让宗洛将他的先机优势给抹平了。不过牧彦毕竟是冬蛇中的佼佼者,面对宗洛猛烈的攻击,还是能稳占上风,并且用丰富的经验,让宗洛的刀术无法气势。 牧彦与宗洛交手,也心生惊讶,根据情报,宗洛在讲武堂的学生中,单凭武技也算不得数一数二,霍英和屈擒虎都要胜过他许多,澹台衣等人实力也在其上。可与宗洛交手,发觉他武技也是不凡,虽然现今是没有胜过自己的可能,但假以时日也是不可小觑,由此可见讲武堂的其他学生也该有怎样的实力。 宗洛也发觉不是牧彦的对手,虚晃一招,便向旁边窜去,又要逃脱,牧彦也不着急,只是不快不慢地跟了过去。 宗洛跑到了柴房附近,转回头没有看到牧彦的身影,暗道牧彦应该已经视他瓮中之鳖,并不着急擒拿。 宗洛一手撑在柴房的墙壁上,喘了几大口气,这一天他的体力可是耗费的极大,突然这个时候肚子还咕咕地叫了起来,宗洛这才想起来今天就只是清晨吃了几个没有熟透的烧饼而已,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还是想去厨房那里看看能不能偷出些吃的,否则自己就真的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意打定,宗洛迈开步就要往厨房去,可是刚走两步,忽然听到上方好像有声音,纳闷地往上一看,竟然看到一张网兜头洒下,宗洛躲闪不及,被困在了网中,柴房里这时也冲出来几名持刀的护卫,明晃晃的刀锋压在宗洛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牧彦也很时候也悠悠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不想抓你,你随便跑,想要抓你了,你跑也跑不了。” ------------ 第三十二章 护身符殷汜 宗洛狼狈地被护卫从网下拽出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力了,护卫们用事先准备的绳子将宗洛绑得结结实实。 牧彦笑着说道:“好了,你今日进府的目的应该就是二殿下的印信吧,而至于府内的内奸你应该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昭行卫找你做的是什么事,说出来吧。” 宗洛自然不能说昭行卫要自己杀掉文如秋,所以只是说道:“他们要我到二殿下府中偷拿印信。” “这样的话可唬弄不了我,昭行卫中的能手众多,他们要是来的话可不会像你这样轻易就露出马脚。而且你之前刻意接近二殿下,想来昭行卫要你做的并不只于此。”牧彦说道。 宗洛一想,谢羽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在昭行卫中,闭着眼睛选一个人也要比自己做得好,可谢羽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当然,也有可能自己有二殿下这个有可能有效果的护身符。 “谢大人就是跟我说要进府偷出二殿下的印信啊。”宗洛咬死了这个理由,虽然这是重罪,但他也敢肯定杀掉文如秋这个目的在牧彦这里,肯定就是要杀头的了。 牧彦并不在意宗洛不吐露出来,说道:“那我现在把你带到文大人那里,我敢肯定在文大人面前,你什么都瞒不。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啊,你要是早点说呢,或许可以留下一条小命,否则的话,冬蛇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说这话的时候牧彦已经没有一点笑意了,宗洛心中叫苦,自己看来说不说都免不了要死的了,本来还有所谓的护身符可以期待一下,可是到现在,宗洛连护身符的边都没有看到。 “去找辆车来,押着他去文大人的府上。”牧彦说道。 一名护卫连忙去找车了,宗洛也只能认命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宗洛的护身符自己来了。 “二殿下!”牧彦和护卫们连忙行礼。 牧彦上前说道:“二殿下怎么来这里?” 殷汜说道:“听说府内进了盗贼,居然大胆地将我的印信偷取,这印信可不比其他,若真是丢失可就麻烦了,不知会酿出什么祸端。所以我就让刘管家在府内打探消息,有人说牧公子让护卫带着网和绳子来到柴房这边,我想应该是能确保拿了贼人,因此这才过来。” “原来如此,二殿下放心,贼人已经拿下。”牧彦连忙答道,不过眉头却是皱起。 宗洛看到自己的护身符来了,虽然不敢肯定好使,但起码心安了一些。 殷汜也在这时候看向宗洛,不由得愣住。宗洛也很配合地同样愣住了,嘴上还哆哆嗦嗦,不敢相信地说道:“二,二殿下,赵,赵公子……” 看到这个情景,牧彦也明白个大概,看来宗洛就想要用与二殿下的交情保住性命,同时昭行府潜伏在府内的奸细也浮出来水面。 牧彦施礼问道:“二殿下,我想问一句,是何人报给殿下说有护卫拿着网和绳子来到此处。” 刘管家替二殿下回答道:“是府中的下人刘喜。” 牧彦连忙派身边的护卫去叫来刘喜,虽然他也知道刘喜很有可能已经跑了。 殷汜看着宗洛,他真是没想到潜入自己府邸行窃的竟然是他:“宗洛,你怎么会,怎么会……做下这等事来。” 宗洛还是睁大了眼睛,说起话来也是磕磕巴巴的:“赵公子,你,你原来……原来是……宗洛该死,前两日不知殿下身份,言行或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说着,宗洛作势就要跪下,可是他身后的两名护卫还紧紧拽着他,这才没能跪下去。宗洛说出这话,就是为了让二殿下念起之前的交情。宗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心机,不过紧急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 殷汜也很纠结,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宗洛啊,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 宗洛低垂下头,甚至还传出抽泣的声音:“二殿下明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因何迫不得已,速速说来,若果真是有情可原,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二殿下的话让牧彦哭笑不得,不过也好多说些什么,不过宗洛这小子也好手段,利用二殿下的宅心仁厚来保住自己性命,不过等到了文大人那里,就说是宗洛还是闭口不答昭行卫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文大人也可以完全看透,现在且听他是如何‘迫不得已’的。 宗洛言道:“殿下可还记得那日与我们一同游玩的安瞳?” “记得。”殷汜点点头。 宗洛面容悲戚,他是想到自己如今暴露了,还不知道安瞳会被昭行卫如何处置,或许自己不招出昭行卫的意图,安瞳也有可能平安。 也是真情流露,宗洛眼睛都好像要滴出泪来似的,嗓子也有些沙哑,说道:“安瞳他不知为何被昭行卫捉去了,我想尽办法都无法救他出来,今天正好偶然路过殿下的府邸,便萌生了要盗出殿下的印信,然后以此来救出安瞳。我知道这是犯了重罪,可却也是急切想要救出安瞳,还请殿下法外开恩。或是从重治我的罪,但也请殿下能从昭行府救出安瞳,想她一介女流,如何能撑得住昭行府的刑罚。” 殷汜也是对昭行府有所耳闻,名声的确很是恶劣,只是不知道安瞳因何事被捉进昭行府之中,但宗洛那悲伤的神情表明他的确是迫不得已,宅心仁厚的殷汜也不忍处罚他了。 牧彦也看得出殷汜心中的想法,恐怕他会直接放了宗洛,所以马上说道:“殿下,此人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入殿下府中偷取印信也为实情,不能轻易放过,否则殿下的威信何在?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恐怕宵小之辈也会认为有机可乘,从而向府中下手。” 殷汜点点头,牧彦的话的确有道理,可是看宗洛的样子,又想到他的迫不得已,所以也不想重罚。 “牧公子,你是老师举荐到我府中做门客的,老师说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但不知对于律法可否明了?”殷汜问道。 牧彦答道:“略知一二。” “那可是宗洛此举会判以怎样的刑罚?” 牧彦说道:“偷取殿下的印信,事关重大,其罪不小,治以杀头之罪也不为过。” 殷汜吃了一惊,忙问:“宗洛此举也算是情有可原,不能轻判吗?” “酌情见罪,也该是要流放西北。” “就不能再轻些吗?” 牧彦说道:“若是殿下说话,或可再行减免,但牢狱之灾是属实躲不过去。” 殷汜又叹了一口气,面向宗洛说道:“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是你行下了这般事端,刑罚是免不了的,但你且放心,昭行府那里我会去帮你要人的。” “多谢殿下,不过宗洛还有个请求,不知殿下可否答应?”宗洛请求道。 殷汜点头说道:“尽可讲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应下。” 宗洛说道:“我恳求二殿下救出安瞳之后,能带她去牢中见我一面,之后我便无憾了。” 殷汜点头应下,牧彦则是在一旁对宗洛刮目相看,几日不见他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机。就恐怕冬蛇会瞒着二殿下做掉他,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以确保自己最多就是囚禁在大牢之中,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加害。 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宗洛在讲武堂中学军阵之术,其中部分也都是诡谲善变,平时宗洛对人差不多都可以做到以诚相待,可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他没有心机了。 接着,牧彦将宗洛带走了,要去文如秋那里,不过对殷汜只是说带他去官衙伏法。 宗洛被护卫扔上找来的车中,毕竟不能绑着他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牧彦也进入了车中。 护卫驾着车出了二殿下的府邸,往文如秋的府邸去了,在车中,牧彦饶有兴趣地说道:“以前还真没发现啊,你原来还有这样心机,利用二殿下做你的挡箭牌,不错不错。” 宗洛别过脸去,好像有些赌气似的说道:“上次被你们利用的时候,我在谢羽面前的表现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来替我解围而已,或者说,昭行卫对于我的利用已经结束了,落在你们手中,我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实话,我也不想看到你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毕竟怎么看你都是无辜卷入进来的,可是如今形势如此,许多事情也由不得我们愿不愿意了。”牧彦靠在车厢上,手指同时点着木板,好像是在敲击着什么乐曲,不过宗洛可是听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别过头去的宗洛又转回了头,看着牧彦说道:“记得上次在小酒馆里,你说过重新牵住那个曾经放开过的爱人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牧彦一怔,那敲击木板的手指也悬在半空,好半晌才说道:“或许快了,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天,不妨告诉你,只有文大人点头同意,我才有可能重新牵住她的手,只不过文大人……我也看不透他啊。” ------------ 第三十三章 不招供 终于到了文如秋的府邸,早有人前去通报了,所以马车到了府内,有人将宗洛从车上拽了下来,然后跟着牧彦到了府中的后堂,文如秋正坐在其中。 “文大人,我将宗洛带来了。”牧彦说后便站立在一旁。 宗洛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所以只能抬起头来看文如秋,与前几日的模样无什么差别,只是外面套了一个小袄,身旁还是一如既往的薛灵儿侍立。 “又见面了。”文如秋开口只是打了个招呼。 可即便如此,宗洛在他前面都不知为什么很难镇定下来,尤其自己心中还藏着昭行卫交给的那件任务,所以在正主面前更加发虚了。 “是,是啊。”宗洛又连忙低下了头,声音发虚地说道。 文如秋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说道:“昭行卫让你做什么?” 宗洛答道:“让我到二殿下府中去偷取印信。” “只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 文如秋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身边的茶杯,品了起来。宗洛不知文如秋怎么不说话了,偷眼向上看去,看到文如秋只是在喝茶,并没有继续质问的意思,有些纳闷,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却又愈加的不安,连忙又低下头,等着文如秋再次开口。自己趁着现在这段时间,脑海中不断模拟文如秋有可能质问自己的话,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过了一会儿,宗洛都等得有些着急了,也没心情模拟文如秋的问话了,只是想着,文如秋不管怎样,快些给自己一刀吧,这样抻着自己实在是太煎熬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快步走入后堂,宗洛看了过去,并不认得。 文如秋却在这时放下茶杯,说道:“伏元,你回来了。” 伏元行了一礼,然后将一张纸交到了文如秋的手上,同时说道:“刚刚也派人去打听了,讲武堂的那个女孩果然在昨天被昭行卫带入到了昭行府中。” “那良侯那里有什么反应?”文如秋眼睛放在那张纸上,口中同时问道。 伏元答道:“良侯最近身体状况不大好,而且那个女孩平日里顽皮得很,所以良侯还没有发觉。至于讲武堂的教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甄选下一批入讲武堂修习的学生,至今还未回府,所以也都不知晓。” 文如秋点头不语,依旧在看手上的那张纸。 “你说昭行卫要你去偷盗二殿下的印信,但是你之前刻意接近二殿下是为何?” 宗洛一愣,然后连忙答道:“与之前文大人使人在珍宝阁窃取饕餮铜樽的用意相同,说是给我个护身符。” 宗洛知道这点不会瞒得过文如秋,所以就说了出来,反正自己已经运用了护身符,至于是否有效也不是能自己所左右的了。 文如秋好像是笑了一下,说道:“我给你的护身符是为了嫁祸尤不达,令他下狱。那昭行卫给你的护身符,又有什么用意?” 宗洛低着头,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不过这个时候也得接下去:“文大人给我的护身符,我也是最后才知道用意,如果昭行卫和文大人用得是同样的手段的话,那么不到最后我也不清楚。” “也是这样,否则你又如何能一个跟头摔了两次。”文如秋说道。 宗洛猛然抬头,不解地说道:“文大人的意思可是昭行卫的做法,与文大人之前利用我的用意是如出一辙?” 文如秋说道:“虽然还没有理清整个来龙去脉,但大致上应该不会有所偏离。” 宗洛不知文如秋是不是在诈自己,但是从样子上看却好像并不是在诈自己。要是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宗洛只能说自己太蠢了,连番被人利用却都没有主动发现,不过自己也是无奈,就算知道被人利用了也要去做,因为自己受到的是越千山的胁迫。 文如秋看着宗洛的样子,说道:“说出来昭行卫找你到底是做什么吧,你只管放心,你的命会受到冬蛇的严密保护,并且我向你保证那个女孩的安全,不用担心昭行卫会因为你透露出去他们的目的而加害于那个女孩。” 宗洛不假思索,说道:“昭行卫找我真的只是让我去偷取二殿下的印信,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宗洛心想,安瞳就在昭行卫的手中,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昭行卫的目的是要自己杀掉文如秋,昭行卫会让文如秋保下安瞳?至少上一次文如秋就是利用完自己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扔掉了,这次宗洛可不敢相信自己交代出来后,文如秋还会那么麻烦地去捞出安瞳。并且昭行卫手中还抓有爷爷这样牌,所以宗洛咬咬牙,宁肯牺牲掉自己,从而保住安瞳和爷爷的性命。 文如秋也想到了是这样情况,然后扬了扬手上那张纸,说道:“这上面写的都是这些天你都到了哪里,见到了谁,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文如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也知道是越千山亲自找到了你,并且还与你打斗了一番,虽然我推断不出越千山到底交代你要做什么,但我保证绝不会是偷盗二殿下印信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是昨日在林家酒楼中,谢羽所交代给你的,明显只是一个过渡任务而已。” 宗洛感觉在文如秋面前真的是隐瞒不住什么,无论扯什么样的谎他都能给你找到漏洞,不过好在越千山交代自己的任务不是那么好推测出来的,所以宗洛咬死了不说。 文如秋的脸也阴了下来:“看来越千山交代给你的事情定是十分重大,让你都无法说出口。” 宗洛心中一惊,文如秋都已经看到这一步了,宗洛闭紧了嘴,什么都不肯说了,就怕说漏了什么,文如秋这样的人只要找到些许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将真相拉出来。 文如秋从座中起身,冷声说道:“你要是不说,那么对我们就是个威胁,所以也不可能留你于世,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 宗洛心意已决,刚要摇头,这时候一人快步走入后堂,来到文如秋身旁说道:“大人,昭行卫总旗谢羽到人来了,说是要来府中拜访,并带走涉嫌入殿下府行窃的宗洛,而且我们的人还发现府外也有许多昭行卫,不过他们并没有显露身份。” 文如秋静了一下,然后低眼看着宗洛说道:“看来你对于他们还有些用处啊,竟然让谢羽都到我的府上要人了。” 宗洛也很惊讶,在他看来,自己在二殿下府的行动失败之后,更是被冬蛇所擒拿,那么昭行卫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撒手将自己抛弃掉,没想到谢羽真的带人来文如秋的府上要人,难道真的就如文如秋所说的一般,自己对于昭行卫还有用处? 文如秋让人先将宗洛呆下去,等应付完谢羽,看是否又能得到新的线索,再做处置。 宗洛被人压下去了,文如秋只是带着薛灵儿去了前厅见谢羽,而牧彦和伏元则是召集了人手做准备,虽然谅谢羽多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文如秋的府上做什么事情,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如今已经两位殿下争嫡的关键时刻,难保对方不会狗急跳墙。 到了前厅,谢羽已经等在那里了,除他之外还有七名昭行卫,一个个按刀而立,身姿挺拔。 谢羽看到文如秋到了,连忙上前行礼:“文大人,今日下官冒昧来府,还请告罪。” “那你要告的是什么罪?该有什么样的惩处?”文如秋的表情很是严肃,好像真的要将谢羽治罪一般。 不过谢羽随便打个哈哈便过去:“文大人真是会说笑,其实今日下官冒昧到府上来是为了捉拿重犯。” “什么重犯?”文如秋明知故问。 谢羽答道:“有大胆贼人偷窃入二殿下的府中,偷取二殿下的印信。听闻贼人已经被护卫捉住,又送入到文大人的府中。想来文大人乃是文臣领袖,若是处理政事自然是得心应手,朝堂上下无人可及,但这种审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昭行卫比较好。” 文如秋坐到了座中,说道:“昭行卫对于擒凶缉盗更是在行,人前脚刚送到我这儿,谢总旗后脚就带着人来我府上要人,真是迅速的很啊。” 谢羽笑着,没有一点脸红:“文大人称赞的是,我们昭行卫能的圣上信任,所靠的当然就包括了擒凶缉盗,我们能有这样的表现,也就说明了昭行卫对这方面的确很在行,所以还请文大人将贼人移交给我们昭行卫审讯。” 文如秋摇头说道:“不不不,这次盗窃的虽然是二殿下的印信,事态不小,但也理应送至京兆尹的府衙进行审讯,至后我会派人将贼人压到那里去的,便不劳谢总旗费心了。” “盗窃罪的确理应由京兆尹负责受理,但这个贼人并非只有此一项罪,说实话,我昭行卫也是盯了他许久,所以才能如此迅速来到文大人的府上。并且按照律法,京兆尹与昭行府有共同嫌疑之人时,当由昭行府先行审讯。”谢羽说道。 文如秋说道:“那此人有何嫌疑?让昭行卫的总旗亲自跟进。” 文如秋就是想在谢羽这里掏出蛛丝马迹,可谢羽也是滴水不漏。 “昭行卫直属于圣上,内中诸事也无需像其他人汇报。” ------------ 第三十四章 用意如此 且说宗洛被人带进一个屋子,身上的绳子也没有解开,还有两名精悍的汉子在一旁看守,宗洛也是缩在一旁,听天由命了。 但看来老天还没有抛弃他,昭行卫也还没有抛弃他,关押着宗洛的这间房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那两名汉子目光瞬间投了过去,同时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看得出他们并非一般的护卫,应该是冬蛇中的人。 进来的人没有携带兵刃,不过这并没有让那两名汉子的警惕有半点松懈,其中一人更是抽出了一截刀来,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府中从未见过你!” 那人一脸急迫地,边上前边指着宗洛说道:“先不要问这么多了,快些将这个人转移,昭行卫要搜府。” 汉子丝毫不为所动,喝道:“不要上前!速速答话!你是何人!”那人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着要快些转移宗洛,同时还在上前。 那两名汉子直接抽出刀来,明显这个人是不怀好意,他们当然不会留手,直接劈砍了过去。 眼看那人就要命丧刀下了,可他脚步挪移,身子一转,一把软剑就好像是凭空而出,剑锋冲着那两名护卫的腰腹挥舞了过去,两名汉子心中一惊,知道遇到高手了,可他们也是有血性的男儿,没有退缩的可能,刀更加用力地劈砍下去,就要和对方博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双方都有可能同时死去。 不过那人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脚步极其迅速,超出了两名汉子的预计,竟从他二人的中间空隙穿了过去。不过也是为了躲避两名汉子的刀锋,所以短剑这一挥舞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效果。可是接下来这人变招极快,在那两名汉子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软剑一抖便绷直了,直插入其中一名汉子的后心,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时刚刚觉得进门这人眼熟的宗洛也好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不过模样变化得太多,又很不确认。 余下的那名汉子转过身来,同时大声呼喝,他知道自己不会是面前这人的对手,所以要在自己遇害之前,将府内其他的冬蛇引过来,不让此人得逞。 不过那人看样子并不担心,只是专心致志地攻击,那迅捷奇诡的软剑也逼得那汉子连逃离都不能,只要稍一分神,软剑便会绷直刺来,随时要结果了汉子的性命。 最终汉子还是死在了那人的剑下,咽喉部的致命伤还不断地流淌出鲜血。 那人来到了宗洛的身旁,笑着说道:“可还记得我?” 宗洛看到这魅力的笑容,又肯定了一分自己的猜想,只不过相貌的确差别许多,只是有那么一些熟悉感,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宗洛也不介意自己说错话来,所以说道:“可是昭行卫顾总旗。” “你小子倒是好记性。”顾空弦一边掏出一柄匕首割开绳子,一边说道。 没有绳子的束缚,宗洛感觉自在了许多,不过马上胳膊又发麻了起来,看来是绳子绷得太紧,又绑了那么长时间,不过影响不了自己行动,尤其是这个关头,慢一步可能命就不保了。 宗洛跟着顾空弦出了屋子,对于文如秋的府邸宗洛可是陌生得很,只能跟在顾空弦屁股后面左转右转,最后来到了府中的柴房。宗洛摸不着头脑,他本来以为顾空弦会趁着这个机会帮助自己逃出文如秋的府邸,难道又是要用夜香这一招? 可是当顾空弦从柴房的角落中取出一柄弧刀交给宗洛的时候,宗洛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冷汗冒了出来,没有直接去接刀:“顾大人,难道……” 顾空弦将弧刀塞到宗洛的手中,说道:“你猜的没错,我们给你营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暂时蛰伏,再等等,再等等,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只需冲到文如秋的面前,然后用你最熟悉的弧刀,最熟悉的招式,仅仅需要一刀,文如秋的命就可以在你的手中终结。” 宗洛才明白之前自己所做的种种,原来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进入文如秋的府邸,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迷惑了,顾空弦和谢羽肯定会为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如顾空弦所说的那样,冲到文如秋的面前,抽刀杀了他。 之前宗洛都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马上要到来,心中又开始惴惴不安了,也不知道是恐惧杀死文如秋,还是害怕自己失手。 顾空弦看着宗洛的样子,笑着说道:“不用这么紧张,听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要习惯这样的感觉,毕竟以后可能还要杀更多的人,要不然随便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你的压力。” 宗洛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你真的是顾总旗吗?虽然我看的有些熟悉,但是……” “长得不像是吧,只是易容术而已,昭行府内有易容大师,很多任务都需要我们易容的。”顾空弦说道。 宗洛仔细地再看顾空弦的面容,感觉就好像是真长得这样一般,完全看不出一点瑕疵,不禁叹道:“好神奇的技艺。” 且说之前看守宗洛的那名汉子在临死之前的呼喊也起到了效果,引来了府内的其他冬蛇,只不过由于谢羽在前堂,再加上府外的众多昭行卫在窥伺,所以冬蛇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等到来到了那间小屋的时候。顾空弦和宗洛已经离开了,留下了那两具尸体,看到这样的情况,冬蛇自然是要全府搜查,不过也因为前厅还有谢羽,所以不好大张旗鼓。 不过在前厅的谢羽突然面色一变,说道:“文大人,你的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见有人在呼救。” 其实前厅距离关押宗洛的那间屋子距离很远,就算是那名汉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也不会传到前厅去,所以谢羽不过是之前早已经与顾空弦谋划好了,预算到了时间便来了这么一出。 文如秋早就知道谢羽不知是为了宗洛而来的,必然还有另一个目的。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灵儿,你可听到了什么?”文如秋问道。 薛灵儿摇头说道:“没有听到。” 谢羽煞有其事地向着身后的昭行卫说道:“你们可听到了?” 昭行卫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听到了!” “这可是奇怪了,我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有人呼救,我想应该就是那名贼人狡诈多端,说不定已经脱逃了,在大人的府中造下罪孽,我昭行卫岂容贼子如此放肆。文大人放心,我等必将那贼子擒住。”谢羽说道。 说着,谢羽和身旁后的昭行卫作势就要出了前厅,不过薛灵儿几步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伏元和牧彦也带着冬蛇出来了,不过他们身着的都是府上护卫的服饰。 薛灵儿年轻气盛,喝道:“谢羽,你是什么人物,敢在文大人的府上撒野!” 谢羽不恼不怒,只是面带无辜地说道:“我何时在文大人的府中撒野,真正撒野的是那个贼人,我等秉承昭行卫的职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薛灵儿又要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文如秋止住了,他说道:“谢总旗,你且放心,绝没有人在我府中撒野,所以还请谢总旗回去。至于那名大胆盗窃二殿下印信的贼子,我会先交由京兆尹,你也大可去找他,此事与我无关。灵儿,送客!” 薛灵儿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谢羽竟也不坚持,向文如秋施了一礼便带着人出了前厅,往大门那里去了,看来是要离开了。不过伏元和牧彦为防谢羽再生事端,所以也带着人一路跟着,不过也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谢羽毫不在意,还向着他们调侃道:“冬蛇的弟兄们,用不着这么客气,还这么多人一起送我。” 冬蛇的人没有答话,只是跟着昭行卫,要将他们送出门才能稍稍安下心来。 可就在大门刚刚打开,一声惨叫突然在人群后面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人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个人影向远处奔逃而去。 “去追!”牧彦一声令下,几名冬蛇立刻追了上去,而牧彦和伏元来到了倒下的那个人身旁,发现这人是府中的下人,不过此时已经被遇害了。 “你要做什么!”有冬蛇大声喊道。 牧彦和伏元转头看去,竟看到有十几名昭行卫从大门进来了,冬蛇们严阵以待,不肯让昭行卫上前。 牧彦上前说道:“谢总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昭行卫要强闯当朝御史大夫文大人的府邸?” 谢羽这次丝毫不退让,说道:“刚刚或许是我听错了,不过这次可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昭行卫职责所在,容不得顾虑其他,当应以擒拿凶手为先。” 牧彦说道:“此事我们会请京兆尹李大人侦办,不劳烦谢总旗费心。” “光天化日,有贼子敢在当朝御史大夫的府中行凶,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预谋,所以擒拿凶手,我昭行卫当仁不让。”谢羽是不可能退出的。 ------------ 第三十五章 持锤蒙面人 “若有拦我昭行卫办案之人,必与贼子有所勾结,意图对当朝御史大夫文大人不轨!” 当谢羽说出这话,就是将自己放在大义上,虽然牧彦和伏元知道真正意图不轨的谢羽,可却不能强硬对待,唯恐落人口实。所以牧彦和伏元只是命人跟住昭行卫,然后伏元紧跟在谢羽的身旁,牧彦则是马上回身去找文如秋汇报了。 文如秋得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就要去找谢羽理论,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府邸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边呼喝声一片,那边又吵吵着有贼人出没,这根本就不是跑了一个贼人,反倒好像是一个盗贼团伙进入到了府中,肆无忌惮的在府内走动。 “这肯定是昭行卫搞得鬼!大人,不如我们关上府门,将谢羽和他带来的那群混蛋一网打尽,他谢羽不是使用鱼目混珠的招数吗,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对外只管说有伙胆大包天的暴徒进入到府内,与正巧与在府中的昭行卫发生激烈对抗,昭行卫虽然不敌,但也重创了暴徒,最后由我们全歼了暴徒。”薛灵儿提议道,他对于谢羽的行为很是愤怒,所以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文如秋不语,只是往前走,一路上也有人来通报谢羽的位置,没想到一向懒散的谢羽这次这么积极,没过多长时间都已经去后院搜查了,所以文如秋也向那里去了。 走着走着,身旁的薛灵儿和牧彦突然面色一变,一左一右护在文如秋的身旁,其他几名冬蛇见此情况也知道要有事发生,所以也不敢大意,纷纷抽出兵刃,四处警戒,文如秋的表现却很平静,只是站在原地,好像并不担忧。 薛灵儿掏出子午鸳鸯钺,牧彦也掏出了短剑,同时大喝一声:“出来!”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窜出十来名手持兵刃的蒙面人,一同向着文如秋冲过来。 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冬蛇的拿手好戏,不过现在他们从袭击者的身份转变为了被袭击者,不过冬蛇也不含糊,反冲了过去,毕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如果这里发生骚乱,同伴们肯定会马上赶到。 冬蛇们的实力不俗,可是这群蒙面人的身手同样厉害,两相交战,都是拼命的招数。打得好生激烈,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薛灵儿和牧彦没有出去与蒙面人拼杀,他二人就护在文如秋的身旁,同样也不敢带着文如秋先行撤离,就恐怕对方有所埋伏,所以不如先在原地等待其他冬蛇的支援。 又有一伙人来到了这里,不过让薛灵儿和牧彦失望的是,这一伙蒙着面的人分明不是自己人,他们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在场的冬蛇很难分出余力抵挡,所以这一伙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牧彦这个时候,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敌人。原本就算是昭行卫潜入文如秋的府邸,最多也就是零星的几人,可是现在却出现了如此多的敌人。分明就是谢羽利用刚刚在大门那里的骚乱,让人无暇顾及还未开的大门,定是有昭行卫从此大量进入,然后用布蒙上了面。 不过这个时候,明显是文如秋的性命更重要,至于其他的也要等到之后再做理会。 牧彦和薛灵儿各持兵刃迎上了过来的蒙面人们,不过为了保证文如秋不受半点伤害,他们的形势很是被动,很明显撑不了多久。 好在附近的冬蛇也迅速赶来,实力两方基本持平,随着之后冬蛇不断地赶来,肯定会占据上风的,这个时候牧彦和薛灵儿的压力也小上了不少,可是就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二人以寡敌众,保证了文如秋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可自己也都受了伤。 就在其他冬蛇分走他二人敌人之际,忽然一名蒙面人手提一柄铁锤,向着牧彦就砸了过去,这一下雷霆万钧,挟着一股劲风。 牧彦感到了莫大威胁,他刚刚也与这名持锤蒙面人交过手,知道这人气力非凡,招数倒只是直来直去,如果留意躲闪,对自己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可是这一锤落下,虽然还是直来直去,可是气势惊人,感觉出力道与速度胜过之前许多,明显他之前是隐藏了实力。 突然放开实力的持锤蒙面人让牧彦不由得心惊,脑子腾地一下想到了这人有可能是谁,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说出任何一个字,没有时间躲闪的牧彦只能拼尽全力,用两手握住剑柄,将短剑向上撑去,要直接挡住这一锤。 仓促之间以短剑抵挡雷霆万钧的一锤,下场显而易见,可这又是不得已而为之,眼看着短剑和铁锤就要相撞,薛灵儿的子午鸳鸯钺冲着那蒙面人的腰腹就刺了过去。 这样一来,牧彦八成会身负重伤,而那名持锤蒙面人却应该要直接死亡了,从情况上看倒也是冬蛇占了便宜。 蒙面人自然不会接受这个结果,身子一侧,不过铁锤借着惯力还是砸了下去,不过也由于自己的躲避,铁锤有了稍许便宜,同时势头也小了许多。 牧彦借此用短剑堪堪将铁锤扛了下来,不过双臂承受了极大的负荷,看来是有了伤势,脸都涨得通红,紧紧咬着牙才忍住没有叫喊出来。这也是他疏忽了,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个高手,刚刚隐藏着实力,而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瞬间爆发出了实力,让牧彦无法及时反应过来,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双臂受损的他在接下来拼杀中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那蒙面人也是得势不饶人,移步到了牧彦的侧面,大锤又招呼过去了。牧彦很难应对,而薛灵儿不得不绕过牧彦才能攻击到那蒙面人,在这样刹那生死间,慢上一分,便距离死近上许多。 就是这时,破空声向这边传来,蒙面人也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到了声音,余光也跟着过去,瞥到一个拴着红绸的匕首快速袭来,看方向正是自己脖颈的方向。蒙面人不敢有半分犹豫,魁梧的身躯竟然灵活地向后窜去,躲过了袭来的匕首,牧彦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逃过一劫的牧彦没有任何庆幸的表示,当他看到这柄拴着红绸的匕首,整个人一震,都不去看刚刚向自己砸来的铁锤,好像这么一瞬间对自己的生命没有半点的在意,脱口而出:“是她!” 牧彦沿着红绸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匕首被收了回去,而给牧彦留下的只是一个娇小的背景,往外快步离去。牧彦知道她是谁,虽然许久不见,可是那个背影如此的熟悉,正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她。 牧彦的魂儿离开被那个背影牵了过去,旁边的拼杀好像都与他无关一般,甚至脚步都要向那个方向迈去。 文如秋知道牧彦心中的想法,不过没有严厉呵斥,只是轻声说道:“牧彦。” 文如秋的声音不大,也无任何波动,但却直接让牧彦惊醒了,也好在薛灵儿直接向着那名蒙面人扑了上去。这个时候薛灵儿也知道这名蒙面人是个高手,所以小心应付,蒙面人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牧彦分神的期间没有受到那名蒙面人的攻击,否则他必死无疑。 就在两方混战的不远处,顾空弦正带着手持弧刀的宗洛看着这边的战斗。 “知道你该做什么了吧。”顾空弦看着身旁的宗洛说道。 宗洛咽了一下口水,同时握着刀柄的手也紧了紧,气息也变得沉重了。 顾空弦用一块布蒙住面容,说道:“不要想其他的,只要做你该做的就好,来吧,就是现在!” 顾空弦推了宗洛一把,自己也跟了出去。 宗洛眼睛死死地盯住文如秋,快步跑了过去,他的刀已经亮出来,为的就要收割掉文如秋的性命,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么就会有另外一把刀的刀锋落在自己的身上。 宗洛冲了过去,文如秋身旁的薛灵儿牵制着那名持锤蒙面人,同样也是被那持锤蒙面人所牵制着,所以此时身旁只有牧彦紧紧护卫,他也瞥到了带着杀意冲过来的宗洛,心中也大致明了昭行卫用他的用意是什么。 而宗洛一出现,蒙面人们也默契地靠了过来,虽然此时他们的局面已经完全处于下风,并且还不断有冬蛇赶来,不过他们没有一点退缩,依然在拼杀着。而等到宗洛出场后,他们也拼命地为他打开一条通向文如秋的道路。 宗洛的速度很快,而那文如秋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好像自己在置身事外,但就是这样的目光给了宗洛许多压力。宗洛马上咬破舌尖,让自己的压力散去了些,并尽可能地不去看文如秋的眼睛,心中不断默念着杀了他,杀了他。 “快些!”顾空弦在后面催促着,因为这个时候又有许多冬蛇赶到,这么人都是之前被谢羽吸引到后院去的,但闻知情况纷纷赶来,他们来得也是够快了,蒙面人展开袭击也没过多长时间,但在这种情况,快一步和慢一步之后的结果有可能是天壤之别,宗洛也要和时间竞争了。 ------------ 第138章 双生刀 宗洛没有注意到赶过来的冬蛇们,不过却听到身后顾空弦的小声催促,连忙再次加速,不过在马上接近文如秋的时候,牧彦手持短剑,挡在了宗洛面前。 这也是之前顾空弦与自己说过的情况,宗洛没有强行进攻,不过只是试探性的一次攻击,留有余力,牧彦挡住之后,宗洛猛地向旁边一闪。 他身后的顾空弦再次用腰间抽出软剑,想要出其不意地解决掉牧彦这个麻烦,不过牧彦这次也早有准备,他看着这个一直跟在宗洛后面的那名手无兵刃的蒙面人,知道他有问题,所以做了提防。 顾空弦的软剑没有给牧彦带来太多威胁,反而是让牧彦窥破了他的身份,心中也暗道这次昭行卫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就是要消灭掉文大人,而且五个卫所的总旗这次来了三个,看来他们也是势在必得。原本认为以三殿下的性格,又握有那么大的优势,几乎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可没想最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来皇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竟让三殿下也违背一直以来的性子。 牧彦挡住顾空弦的软剑,又恐怕宗洛会趁着这个时候攻击文如秋,刚要回身去拦宗洛,可是顾空弦又缠了过来,看来他就是要给宗洛争取时间。 宗洛也是已经要挥出弧刀了,文如秋也只是后退了两步,毕竟他从未习武,年岁又十分老迈,想要逃脱是根本不可能的。 牧彦同样看到这一幕,而现在薛灵儿不知不觉被那名持锤蒙面人引出去了一段距离,也是他实力不俗,可是经验却稍显稚嫩,虽然可以与昭行卫的总旗战个几乎是旗鼓相当,却没有多想什么,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至于伏元他们虽已赶到,可还相差些许距离才能护住文如秋,伏元的飞刀也因为场面混乱,没有机会发出来,只能快速向这边移动。 此时能救下文如秋的也只有牧彦,牧彦把牙一咬,直接舍弃了顾空弦,也不在意自己全身破绽暴露在顾空弦的面前,他要做的就是稍稍延误宗洛,只有这样伏元他们才能及时救下文如秋。 牧彦这可就算是舍命一击了,其实在冬蛇之中,在对于文如秋的忠诚度最低,但另一方面忠诚度却也是最高的,因为只有文如秋答应之后,他才能和心爱之人重新在一起,否则的话,就算是文如秋死了,以她的性格,并许下了那样的誓言,肯定追随文如秋到黄泉之下。所以保住文如秋的命,就是保住牧彦心爱之人的命,因此牧彦也顾不得许多了。 宗洛此时后背没有任何设防,但如果他向着文如秋出刀,那么至少有八成的几率可以成功击杀文如秋,但自己应该是没有生存的希望。 宗洛脚步侧移,避过了牧彦必杀的一箭,也放弃了击杀文如秋的机会,不过这并不是宗洛怕死,而来顾空弦事先交代过的,宗洛这一击不过是佯攻而已,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逼开了宗洛的牧彦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心又猛地跳了起来,因为他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难道顾空弦会放过这个机会?显然不会! 牧彦也在一瞬间猜到了顾空弦接下来的举动,纵身到了文如秋旁边,短剑直接挡了出去,险险地挡住了顾空弦的剑,若不是自己及时反应过来,就让顾空弦得逞了,这个时候伏元也近了,直接两柄飞刀甩出,目标直指顾空弦。 不过顾空弦对于错失这样一个好机会没有懊丧,向后一跃,要躲那两柄飞刀。心中暗道,薛灵儿被人牵制住,牧彦被虚虚实实的攻击弄得神情有些恍惚,而伏元的飞刀也在这个时候撒出,这正是一个大空当,同时也是稍纵即逝,如果让牧彦反应过来,或是让伏元有了下一次飞刀出手的时间,那么这次行动就要以失败告终,如今也只有看他能否把握住这用许多铺垫而得来的那一瞬机会。 宗洛,脚下用力蹬地,窜到文如秋身旁,弧刀舞成一个半圆,划向文如秋的腰腹。 “大人!”伏元看到了这一幕,大声呼喊道,同时又掏出两柄飞刀掷了过去。 牧彦也反应过来了,且惊且怒,短剑刺向了宗洛,而那一直被持锤蒙面人牵制住的薛灵儿心中更是火急火燎,瞥到这种情况,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舍了那名持锤蒙面人,就要去救文如秋,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是赶不过去了,可对于文如秋,薛灵儿绝不容许有人会伤害到了,如果真的有人做到了,那么必然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不过这样一来,他后背尽是漏洞,持锤蒙面人毫不客气,直接招呼了过去。不过可能算得有些偏差,没想到薛灵儿看到文如秋遭遇这样的险境,自身着急之下,速度超乎平时许多。但也只是逃过了一命,锤边还是擦到了他,让他后背一痛,一个趔趄差点扑倒,不过还是挺住了,继续向前奔去。 但是伏元、牧彦和薛灵儿还是晚了,宗洛的弧刀率先划中了文如秋的腰腹。 刀锋贴了上去,宗洛却发现并不是切开血肉的感觉,就好像是砍在一个十分坚韧的物件上,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应该是文如秋内中套有宝甲,也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不做防备。但宗洛也不含糊,他为了能成功击杀掉文如秋,所以使用的是若叶刀术中的双生刀,一次挥舞可发两次力,纵然是野兽也可切断了骨骼。 文如秋的宝甲为他缓解了许多刀势,可也被割开了,接着刀锋切开皮肉,带出鲜血。这个时候伏元的飞刀和牧彦的短剑都要到了。宗洛之前也听顾空弦说过,这一击是转瞬之间的机会,不可错过,而击中文如秋之后也要迅速后退,否则性命不保。 宗洛不敢怠慢,连忙退去,但还是有一柄飞刀扎入到宗洛的身上,也幸好不是致命位置。宗洛心知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连连向后退去。牧彦也不敢追赶,因为现在倒在地上的文如秋还有气息,未必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守在他的身旁,唯恐还有人趁虚而入。 现在的局势也有利于冬蛇了,随着他们不断地来援,蒙面人们的人数差距越来越大,形势也愈加被动。而谢羽也很是时候地带着昭行卫过来了,配合着冬蛇擒拿蒙面人,但也仅仅是擒拿而已,没有对蒙面人下杀手,同样也没有让冬蛇对蒙面人下杀手。 冬蛇们也大多不注意这些了,都已经被文如秋吸引过去了,担心他的安危。 场面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牧彦蹲下身子,面容焦急不已,手上拿着金疮药先为文如秋止血,然后忙让人去请郎中来。 “你们怎敢如此!”看到文如秋被人抬走,薛灵儿目眦欲裂,怒发冲冠,子午鸳鸯钺指向蒙面人和昭行卫,怒吼道。 谢羽好像感受不到薛灵儿的愤怒似的,带着笑意地说道:“压压火气,你只管放心,这些贼人定会依律惩处,还文大人以公道。” 蒙面人与昭行卫分明就是一伙人,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谢羽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风凉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冬蛇那些人更加愤怒了。而薛灵儿年轻气盛,压不住火气,持着子午鸳鸯钺就向谢羽冲了上去。 谢羽心知薛灵儿年岁虽小,但实力不俗,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应对着,不过只守不攻。其他冬蛇见状,同样要手持兵刃冲上去,为文大人报仇。 可就在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都住手!” 冬蛇们被这声音阻住了脚步,回头看去,不过薛灵儿并不受此影响,还是猛烈地进攻着谢羽。由于他心中怒火滔天,使出的招数更加凶猛,更加狠辣,谢羽只守不攻,自然是很不利。 一道身影迅速掠过所有人,向着薛灵儿就过去了。谢羽很是知趣,直接向后退去,薛灵儿紧跟着过来,子午鸳鸯钺划了过去。 谢羽没有半点要防御的架势,如果被子午鸳鸯钺击中,几乎是必死无疑。不过就在紧要关头,一把刀抗住了子午鸳鸯钺,紧接着刀横砍了过去,带着一股劲风,饶是怒火滔天的薛灵儿遭遇了这一刀,竟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以躲过这刀对于自己的压迫。 退后的薛灵儿感觉一丝羞愧,恼羞成怒地又冲了上去,不过这次他的攻击可没有对只攻不守的谢羽那样顺畅,甚至一上来就感觉到了吃力,几招过后就发现不是对方的对手,可也是咬着牙拼了下去,没有退出的意思。 一旁的牧彦和伏元看得清楚,那人正是昭行卫总统领越千山,他竟然亲自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而牧彦和伏元没有上前助阵,也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宜与有越千山坐镇的昭行卫再起大的冲突,可也想用薛灵儿试试越千山的实力,显而易见,越千山的自身实力果然强悍。牧彦和伏元也上前要拦住薛灵儿。 本来对战越千山就让薛灵儿感觉力不从心,所以也没注意到后面上来的牧彦和伏元,他二人也迅速架住薛灵儿,将他拉了回去,越千山则是收回刀,站在原地,没有追击的意思。 ------------ 第139章 黑牢 ------------ 第140章 等死 ------------ 第141章 除夕 ------------ 第142章 垂危 ------------ 第143章 霹雳手段 ------------ 第144章 竖子不足与谋 ------------ 第145章 入宫 ------------ 第146章 骚乱 ------------ 第147章 出狱 ------------ 第148章 郑德的头颅 ------------ 第149章 局 ------------ 第150章 宁飞远的头颅 ------------ 第151章 京兆尹府衙平息 ------------ 第152章 三殿下府邸 ------------ 第153章 不可能出现的人 ------------ 第154章 羽林军官 ------------ 第155章 光禄勋劳明 ------------ 第156章 驾崩 ------------ 第157章 传位诏书 ------------ 第158章 骚乱渐平 ------------ 第159章 如今此道你怎安 ------------ 第160章 天元殿 ------------ 第161章 诏书曰 ------------ 第162章 李可的质疑 ------------ 第163章 羽林军营地 ------------ 第164章 极度劣势的三殿下 ------------ 第165章 殷瀚危急 ------------ 第166章 脏兮兮的宗洛 ------------ 第167章 不敢相信 ------------ 第168章 处置 ------------ 第169章 除后患 ------------ 第170章 承德帝 ------------ 第171章 金吾中郎将 ------------ 第172章 赖主簿 ------------ 第173章 规矩 ------------ 第174章 拜会 ------------ 第175章 未见殷慎行 ------------ 第176章 第一次上朝 ------------ 第177章 无聊 ------------ 第178章 是谓太平盛世 ------------ 第179章 衡涉的身份 ------------ 第180章 又遇焦猛 ------------ 第181章 烂醉如泥 ------------ 第182章 强势的昭行卫 ------------ 第183章 请郎中 ------------ 第184章 难题 ------------ 第185章 及时撤出回春堂 ------------ 第186章 只好一搏 ------------ 第187章 巴蜀三十二部贪墨案 ------------ 第188章 阴霾笼罩下的上京 ------------ 第189章 救济的想法 ------------ 第190章 清儿 ------------ 第191章 询问 ------------ 第192章 小楼中 ------------ 第193章 安瞳的宽慰 ------------ 第194章 送饭 ------------ 第195章 相邀 ------------ 第196章 赖同文的话 ------------ 第197章 请柬 ------------ 第198章 赴约 ------------ 第199章 桂花酒 ------------ 第200章 小雨着湖面 ------------ 第201章 安瞳的容颜 ------------ 第202章 安瞳的猜测 ------------ 第203章 猜测或许是真的 ------------ 第204章 昭行卫的监视 ------------ 第205章 西瓜粉 ------------ 第206章 与穆连盛交谈 ------------ 第207章 召赖同文相谈 ------------ 第208章 一头雾水的赖同文 ------------ 第209章 二十五年成为小旗 ------------ 第210章 匕首 ------------ 第211章 名单 ------------ 第212章 简明浩 ------------ 第213章 拉入老李 ------------ 第214章 现在的情况 ------------ 第215章 命不久矣的文如秋 ------------ 第216章 去武备监接收 ------------ 第217章 李郎中被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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