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城破惊心 “呜……呜……” 风声如此凄厉,黑暗更显阴森,两者融合在一起,使得冬日的夜更觉格外地严寒。也许是因为风不断地削刮着树梢,才会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低啸,这些更为眼前的黑暗倍添阴森之感。相信任何人置身其中,涌起的感觉除了寒冷,便只剩无助。 简陋却结实的窗棂下,立着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她已经在窗边站了大半夜,秀丽的容颜上黛眉微皱,带着一丝轻愁。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呆的视线才从窗外移回,风依旧在无情的呼号着,其实除了枯树弥漫的乱影与无止尽的漫天风沙,她什么也没看到。 虽然在董家堡,她们家已是最富有的大户人家,可是这里的人们,从来不会将钱用于那些无谓的装饰,房子只要宽敞舒适就可,大院没有厚壁高墙,更没有美轮美奂的楼台亭榭,所有的摆设和家具,也极其简单。纵然她是董家最重视的二小姐,她的房间布局,除了洁净整齐,再无其他形容词。白日里看到的一切尚且如清汤挂面,何况是漫漫的黑夜。 看是没什么看的,可是,心很乱,她又实在睡不着。 抬眼望去,苍穹茫茫,渲染着无尽黑暗的那片广阔天地却是她心中的至尊主宰,她最信任的倾诉对象。今天,她要向它祈祷吗?她要希望些什么呢?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作为普通的百姓,苟延残喘的偷活着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天。虽然所有人都想刻意隐瞒她,可是细心的她其实知道,恐怕很快,董家堡这个大镇子就要守不住。那个残酷纷乱的战场,其实距离她并不遥远,那里还有她的亲人――她的三个哥哥,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 如果城破,百姓应该会是勉强安宁的吧?她们没有招谁惹谁,辽国的士兵们只要控制宋朝的军队就好了,不会对百姓不利的,是吧?她单纯的心思,是这样想的。她知道大多数百姓们单纯的心思里面,也是这样想的。 还是睡吧,海媛要是知道她正在胡思乱想,一定会担心的。董家的每个人,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因为她一直体弱多病,任何事情,都不许惊扰到她这位身份背景可能极其特殊的千金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普通百姓们正在经历的痛苦,似乎也与她无关…… 那究竟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和她有关的呢?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无比地急促,紧接着门被撞开,伴随着风声掀起的最强啸音,海媛的声音则比之更凄惨无助:“不好了,二小姐,城……破了!我们……快走!” 董家堡,终究还是被辽人攻破。 一声叹息,却没有魂不附体,她平静的世界将从这一刻起,被彻底改变。 ------------ 此女难养 董雨情望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令女人倾倒的俊美容颜上,透着一股格外残佞的阴冷。他的表情,很阴、很冷、很战争。用他残酷到底的神情来搭配现在大厅内疯狂淫乱的场景,倒实在称得上是绝配。 她的姐姐董雨心,不在眼前的这一群哭哭啼啼、痛不欲生的女人当中。董家三个女儿中的两个,都有令男人惊艳的本钱。董雨心风华绝代,有妙笔难描之美,拥有当之无愧的仙女之貌、绝尘之姿,是任何男人都会心动的绝色佳人。也因此,她应该是已经被直接送进了辽国大王耶律宗真的卧室。天知道那个辽国大王长得什么鬼样子,但愿他喜欢姐姐的美丽,能够准许她留在他的身边,哪怕做个侍妾,远景总会好过眼前的这些被低等的军官士兵们随意践踏的女人。 她知道,一般人肯定无法理解,在沦为阶下囚、生死难卜、很有可能会遭人凌辱的情况下,有三个女人都表现出来了罕见的淡定从容。 其中就包括她――董雨情。 她与姐姐董雨心颇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后者在气质上多了一分柔美,而她则更显自负。想她董雨情曾远赴苏杭学习刺绣,得到杭州第一名师指点,技巧天下闻名。再加上天生丽质的面容,她为什么不能自负? 难道都要像那个木头一样? 虽然身在幕布之内,她也可以想象那个木头现在的情形。因为她现在也是辽人的战利品,即将归属于眼前这个拥着她的男子的弟弟。 不用瞧都想象得出来那块木头现在的样子,一如往常,苍白羸弱,过于消瘦,像是几天没吃饭的饥民,她若也是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们中的一员,姿色想排入前三,难比登天。可偏偏她一不哭二不闹,神情严肃却也平静,将一脸的冰薄嫩肌展现无疑,一看便知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要高出风吹日晒、黑里透紫的普通北方姑娘们一筹。 可是在她心里,她觉得这块木头的表现,只不过铁证如山地说明了一点――她是个弱智。 她就不信,那副缺心眼的闷葫芦的样子可以迷惑她的父亲母亲,可以迷惑神医,可以迷惑整个董家乃至于董家堡的人,难道也可以迷惑辽国大军、辽国大王吗? 她在心底狠狠地冷笑:董恩慧,这一天终于来了,你的好日子,也该过到头了。 一直拥着她的男人,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惊不叫、粉脸低垂、仿似弱不禁风却又眼含深意、陷入沉思的女人,俊美的脸孔咧开一抹看似绝对无害的笑意。 他突然拿起一杯酒,递到她的手中,一只手稳稳地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把玩着她飘逸的秀发。 “要我恭喜你吗?” 收回视线,董雨情姿态娇柔地将酒杯递到男人眼前,话音也是轻飘飘的。她知道,这是一场庆功宴,如果这是眼前的男人想要的,她就会选择开口敬酒与道贺。至于她的道贺,是凌驾于多少大宋将士浴血奋战、惨死沙场的身体上,是形成于多少家园毁灭、山河破碎的凄情哀怨中,她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活该。 男人接过酒杯,仰头一口喝尽,然后他忽然将怀中的她扯下来,低头吻住她的嘴,将口中的酒全数灌入她的口中。 “唔……” 来不及反应的董雨情,先是被迫饮下男人强灌过来的酒,而在她错愕的同时,男人的舌尖更是带着惯用的技巧,乘势潜入她的口中,强行需索着她的甜蜜,品尝着她每一分女性的气息。同时也让她被迫地感受到一股男性气息,随着他的吻,猛烈炙热地袭向她。 衣服全部被扯开,男人的手放làng形骸,尽情在她的身上驰骋。突如其来的变化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反而使她目眩神迷,以更娇弱的姿态贴上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上。如果换作是别的男人,向来自视很高的她也许会拼死抵抗,可是,这个男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让她忘记了女人的矜持和拒绝的含义。 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身体也在他的摩搓下热情的摆动,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无限制的挑起男人的热情。 就算在这里交出她的第一次又怎样?最起码她还有幕布作为遮挡,总好过那块木头现在可是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当然,大家都太“忙”了,没人会留意那块木头将如何“奉献”她自己…… 耶律宗远冷唇微掀,怀中女人如此的主动,似乎无比的心甘情愿,更像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一辈子,这让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他还是选择什么也没有说,弯下身,如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在狂野惨烈的战斗之后,尽情地放纵自己,再一次地投入激情的风暴之中…… ------------ 为红颜——冲冠一怒 董恩慧此时的心情与那个同样是董家的她的亲生妹妹的人相比,显然有着天壤之别。她甚至无法转动大脑,让眼前这个越逼越近的男人在脑海中形成具体的轮廓。除了严重区别于宋朝子民的发髻在不断地飘忽晃荡之外,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她感到难以置信。 她虽然不是天使,但是这里,一定是地狱。 人,无数的人,全部都是士兵,或者也可能全部是将军,他们喧哗着、疯狂着,满地都是酒杯酒瓶还有其他的东西,那些军人们几乎是人手一位,搂着衣不敝体的当地女子,无数的野兽般的嘶吼声、无助的吟哦声,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不过仅凭他们的体态和姿势,她也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空气里充斥着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气味,它们无法让她迷乱,而只能令她作呕。她知道,眼前的这些女人们,除了眼泪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反抗,所有反抗过的女子,现在大概都已经成为了一缕冤魂。 这个地方是她虽不常来、却也无比熟悉的地方,因为这个戏台属于董家,是董家的一部分。只有她家,能够在庆典的时候,请到乐工官妓奏乐唱曲,她也曾经在这里,听过很多“说书”人讲的故事,欣赏过美丽动听的民歌小调。 可是,现在的戏台上,演的是哪一幕大戏?幕布后面,是一个唯一不被台下的人窥视到的角落,那里不是即将带给观众惊喜的艺人,而是她的妹妹呀!她正在遭受那个男人怎样残酷的折磨?她才只有17岁,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儿们,牵涉其中? 怎么能够公然在她的家中,就上演一幕酒池肉林、分享美人的把戏?这让她情何以堪? 辽人,你们可以不讲礼仪,可是难道也没有廉耻吗? 大颗大颗的泪珠无法控制地滚滚而落,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眼神近似涣散,无法对准焦距。只剩下内心在疯狂的探询着: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干吗要这样? 站在她近前的男人,狭长的漂亮眼眸倏地瞇起,以一种锁定猎物的方式,牢牢地注视着脸色惨白的她。 一头黑发微乱地散在他宽大的肩膀上,裸着精壮结实的上半身,似乎怡然自得。只有仔细看,才有可能在那张俊美却也邪佞的面容上,看到一丝几不可查的稚气。 眼前发生的一切之于只有十七岁的他,早就习以为常。每一次胜利之后都会如此庆祝,他对于赏赐给他的任何女孩儿没有半点兴趣,不过她们的脸上毫无例外的无助和慌乱的神情,却也还勉强能够带给他些许的满足感。 他刚刚对着她勾了勾手,等待这个女孩儿主动走向他,在他眼中,她就像个柔弱美丽却也胆怯怕生的小鸡崽儿。他倒是有一点好奇,作为他们选定的美貌排名第三的女子,有机会得到大辽国三王的“临幸”,不知道她是否会为此感到荣幸? 这一次分配给他的女孩儿,全身都洋溢着纯真荏弱的气质,这让他几番打量的蓝黑色眼眸中光芒渐深。也许,她能够给他,从前不曾有过的快乐。 他如是地想着,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对着她勾了勾。 女孩儿仍是没有任何反应。确切地说,人家根本就没搭理他那一套。 她空洞的目光是没有焦距的,但却充满着理性地扫视着全场,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多作停留。眼中燃起的情yu huo焰刹时由旺转弱,挫败感激起的怒火却也足以吞噬她。 她以为她是谁?他的完全放dàng和觊觎着猎物的眼神,竟然无法惊吓她? ------------ 冷对兽性侵犯 除了他之外,现场中还有一个人的目光,无比紧张地注视着董恩慧的动向。女孩儿脸上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让年纪差不多大的她立刻泪眼汪汪,担心和心疼得几乎想要立刻死去。 从小到大,她海媛就一直都跟在二小姐的身边。多病的董二姑娘,是全家人的心头肉。她待人和气,对上对下,无论是长辈还是奴仆,都是彬彬有礼,从来不曾说过一句重话,跟她更是情同姊妹。虽然从不曾见二小姐犯过什么重病,但是每每看到连神医对待二姑娘的身体都是紧张兮兮的,大家就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这善良的小女孩会有什么不测。 可是,现在突然遭遇这样巨大的变故,她亲亲的二小姐啊,究竟该如何是好?神医被抓走的时候,一边努力挣脱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对着她喊着“二小姐、二小姐”,泪眼朦胧的她拼着命地点头,为了让神医放心。她没有一心求死,而是跟着二小姐被送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要抓住机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她好恨,痛恨自己没有用,没有一身武艺,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二小姐不受伤害。 所幸现在,分到她的那个男人,始终不言不语,只是站在那儿,用那双冷冷的灼亮黑眸半眯着看着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完全不同于其他男人们的疯狂。如果可能,她真的很想用这个“她的男人”交换二小姐眼前的那个,因为那个男人现在好象想要吃了二小姐啊!她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董恩慧不说不动不逃,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让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的铁拳有机会撕开她的衣服。 “放开!” 耶律宗枫盯着她紧紧扯着衣裳的手,用可以使水结冰的寒冷声音说道。对于他来说,强行拉开她的手,撕裂她的衣裳,不费吹灰之力。 “我最后说一次,放开你的手!” 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冷。 她虽然被惊吓到,却并不慌乱,她甚至不哭不闹不求不说任何一次“不要”。惨白惨白的小手,拼命地抓紧自己的衣服;惨白惨白的小脸儿,倔强地扬起;完全失去了血色的唇紧抿着,没有任何的抖颤;她用她小小的瘦弱的身躯的每一部分,在在显示着她的毫不示弱。 长手一探,耶律宗枫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细瘦的胳膊。他就不信那个邪。如果她真的不怕死,又宁死也不想遭到污辱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学董家堡其他那些有气节的女子,选择自尽?既然已经被选到这里来,就应该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又在这边装什么清高? “不要啊,放过二小姐!不要啊!我求求你,你放开二小姐,我求求你,放开她!” 另一边,二哥耶律宗远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官拜大于越的耶律焌,正在无奈地想办法对付那个分配给他的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正在用尽全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耶律焌那双钢铁一般臂膀的禁锢,冲着他扑过来。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全然完整,这并不能够让耶律宗枫感到吃惊。耶律焌对于这样庆祝胜利的方式,向来没有任何兴趣。或者说,他也有可能对此深恶痛绝,只是不能说而已。他从来不碰赏赐给他的任何女人,以至于关于他的性取向,成为大家取笑的话题。 懒得理会那个凄惨地号叫着的女人,耶律宗枫拽住董恩慧的手肘,所用的力量毫不怜香惜玉,“咔”的一声,她脆弱的肘关节应声而断。 ------------ 嗜血的欲念 “啊!”海媛用尽全身的力量惨叫,恩慧断骨的疼痛,她感同身受。或者说,这比让她断骨,还令她难过百倍千倍。 她一迭声地喊着:“不要啊!你这个畜牲,放开,放开二小姐!” “换我吧,换我吧,我愿意替她伺候你,我愿意啊!你放开她!”她难过得语无伦次,疯狂地摇着头,不断地说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比她漂亮,我真的比她好看一些,难道你没注意到?换我吧,换我吧,求求你了!” 瞪着怀中这个一心护主的小丫环,耶律焌原本满身的冷戾之气,不知为何,突然转为了浓浓的怒气,他将她拥得更紧,阻止她奔向怒气冲冲的三王。真是该死的忠心,这傻女孩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扑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边,断骨的疼痛,正无情地折磨着那个看似坚强的女孩儿。一滴又一滴的汗珠不断地滚落下来,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叫,甚至仍然没有说一声“不要”。只是无力地搭拉下断了的那只手,而用另一只颤抖的手,继续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裳,眼神依然无所畏惧。 她的冷静与坚持让耶律宗枫一时愣在那里,他脸上呈现复杂的神情,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究竟是进还是退。 这边弄出的声响,与现场的气氛构成极不和谐的对比,不能不引起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很快,融合了暧mei和嘲弄的笑声四起。 “怎么回事?” 幕布一掀,耶律宗远撇下yi丝不gua、脸上激情未褪的董雨情,寒着脸走出来,他高song在那里,冷冷地发问,低沉稳抑的声调让他的男人味道更显冷鸷阴森。 他的人一现身,所有的人立刻静默下来。 董恩慧迅速抬起头,先是对上一双阴鸷的湛深黑眸。但她的视线没有在他的身上做任何过多的停留,担忧的眼神迅速转向幕布后面那个较她年纪更轻的女孩儿。 距离并不远,以至于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妹妹不着寸缕的身上,到处都充斥着恣意纵情的痕迹。雪白的肌肤上,到处是啃啮的齿痕,到处是红紫的淤青。 泪水夹杂着愤怒,再次不可抑制地滚滚而下。但她迅速抬起未伤的那只手臂,将泪痕擦干。朦胧的视线,转回已经走到她近前的男人身上。愤怒和绝望压得她几乎崩溃,只看到刚刚还在蹂躏着妹妹的这个男人,衣着竟然全数完整,身上的银貂裘皮放射着富贵华丽的光芒,其他的任何特征,都无法在她的脑中形成轮廓。 尽管如此,她大胆的无所畏惧的对视还是让耶律宗远很感兴趣地挑起浓眉。女孩儿的眼睛不大,却是黑白分明、清滢剔亮,这双让男人心动的眼睛竟然对辽国两个最为高大勇猛的男人皆是未予理睬,神色一派冷静淡然,看来,在这个宋女人的眼中,他们只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野兽。 冷峻的嘴角乍然勾起一撇笑痕,她无惧的眼神只能够引发他更为嗜血的欲念。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宋人,还没有谁能够活着。她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吗? 虽然她根本不看他,那一束炯亮肆狂的目光还是紧紧地锁住她:“跟我吧,怎样?” ------------ 沉默的抵抗 耶律宗远又转头望向弟弟:“宗枫,里面的那个,是你的了。” 耶律宗枫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要拒绝。但耶律宗远的动作比他说话的速度更快,“刷”地一声,董恩慧身上的衣服瞬间即被撕裂。疾狂迅猛的力度导致她在衣服被撕裂的同时,人也结结实实地摔跌在地上。 所有的军人们哄堂大笑,仿佛又拿下了一座城池般欢欣鼓舞。 耶律宗远也发出邪佞恣意地低笑,胸腔传导出浑厚的闷雷一般的共鸣。 “你是野兽,你是恶魔,你是阎王,你这个魔鬼……”海媛的叫喊声已经沙哑,但她一刻也不曾停止。身经百战的耶律焌,却仿佛不忍再听怀中这个娇弱女子的血泪控诉,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耶律宗远好象刚刚留意到海媛的存在,他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深黑色的眼睛里透出诡异的光芒。 “来人,把这个聒噪的女人带走。”他的声音异常柔和,阴冷的反常的柔和。 侍卫长连忙走过来:“二王的意思是……” 嗤的一声,耶律宗远不以为意地笑笑,冷冷的声音平淡而又平淡,但那骇人的阴狠味却从骨子里透出来:“既然她这么会叫,就把她送进军营,当营妓。” “是。”侍卫长立刻执行命令,几个卫兵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准备揪住海媛向外面扯。 耶律焌一个冷峻的眼神,吓得侍卫们连忙停手。 “将军……”侍卫们面有难色。心想你耶律焌凶什么,这是二王的命令,也不是我们主动想这么做的。 耶律焌冷冷地低声道:“等一下。” 海媛还在拼尽全力地挣脱着,她根本没有理会耶律宗远对她给予了什么处罚,一心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护住二小姐。 现在,董恩慧的全身就只剩一件被撕扯得已经不再完整无法蔽体的抹肚和一条内库。衣衫不整的她无法站起身来,但未伤的手依然护在上身的抹肚上,两条腿则紧紧靠拢在一起,不给这个比野兽更凶残的男人任何侵犯的机会。 “你以为你挡得住吗?” 她的动作,让锐利阴鸷的眼,再度迸射出兴致的光芒。这个女人应该明白,以她小小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抵御任何进犯,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想要得到她的身体,易如反掌。可是她甚至不哭不闹不叫,脸色居然仍然是平静的,一只手臂已经断了,却还用另外一只手和双腿并用,将自己紧紧蜷在一起,以求做最后的抵抗。 他伸出一只手,放到她的腿上:“真的不打算分开吗?” 一脸静默,她不看他甚至不作出任何回避他的那只钢筋铁手的动作,不发一言。 ------------ 我见犹怜 不再多说,他的手上逐渐施力,女孩儿疼得汗如雨下,却依然努力地将双腿尽量蜷在一起,完全不示弱。 “咔!” 僵持之下,断腿之痛,亦是不可避免。 “啊!”海媛终于用尽全力摆脱了耶律焌手掌的控制,来得及发出的,却只能是痛极的惨呼。 剧烈的疼痛让恩慧的全身,不可避免的抽搐着,她没有听见接下来的海媛撕心裂肺的呼唤,因为她已经痛晕过去,没有了任何意识。 但让所有人都不能不惊异的是,董恩慧的沉默与海媛的惊天动地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在昏过去之前,她非但不曾发出任何一声痛呼,而那昏迷的一瞬间,泪痕满布的小脸儿上竟然还浮现一丝笑容。那抹笑容,无限的云淡风轻,带着一份释然,我见犹怜,却让海媛感到有如万箭穿心般的疼。 她已经泣不成声:“二小姐身体很弱,她生有重病,经不起你们这样的折腾啊!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脸色变得铁青,暴怒的前兆浮现在耶律宗远那张阴沉的脸上:“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女人?把她拉出去!” 几个卫兵不敢迟疑,连忙扑过来,拉扯着海媛向外拖去。这一次,耶律焌不发一言,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一边。 强烈地保护二小姐的心意,让海媛增添了无形的力量,她连蹬带咬,手脚口一齐上阵,几个大男人几乎都拉不住她。碍于耶律焌那过于冷酷的目光,卫兵们又不好使出凶悍之力,要是一个不小心,拽折了这小蛮女的瘦胳膊小细腿儿的,恐怕小命难保。 在被拖拽出去之前,海媛还在拼尽全力地呼喊着,士兵们的复杂心理显然给了她把话说完整的机会:“求求你们救救她!神医,神医,快去找神医,只有神医才能医好她!快去找神医!” 耶律宗远已经耐性尽失:“拖下去!送进军营!” 海媛走了,偌大的董家戏台一改先前穷奢极欲的喧闹,一片空旷的寂静,仿若无人般的寂静。只偶尔听到一二声那些暂时从男人的蹂躏中解放出来的女人们低低的啜泣声。 此时,耶律宗远脸上的神色和弟弟先前的一样复杂,让人看不穿的神情。 侍卫长怯怯地上前来,指了指昏倒的女子,请示也变得小心翼翼:“那她怎么办?”是不是也该送到军营里去?还从来没有见过二王三王的脸色都这么差过,都是这小女人惹的,谁有时间跟她耗工夫?所以她或者会被就地处决也说不定…… “谁是神医?”耶律宗远抿紧的唇中突然迸出了这句话。 “……啊?”侍卫长正自顾自地想着该怎么弄死这个自寻死路的女子,耶律宗远给出的答案太过意外和突然,他完全无法反应。 “找出来!”耶律宗远怒吼。 “是!”侍卫长赶快去办。 ------------ 人生艰辛,人面多变 为什么她的人生,注定要艰辛地演绎? 思绪迷迷蒙蒙的,人轻飘飘的,好象正在云海雾海里飘荡,那种感觉不是飘飘若仙的惬意,而是过于接近太阳而被炙烤的无情灼热。全身都在烧,从里到外都变得干巴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她希望自己漠视,漠视眼前的一切,于是,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可是,她又能怎样漠视?该来的,她还是必须要面对。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她可以崩溃吗?她真的好想崩溃,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力,没有力气再抗争了。 “恩慧。” 有人在叫她,她不能够再沉浸在逃避的世界里了,她没有选择,因为她不能死,所以,她只能回去,只能醒来。 叫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张粗犷的脸庞没有太多风霜的痕迹,一双深邃的黑眸更是充满睿智的光芒。 原来是神医。 “恩慧,你醒了?” 她微笑点头。虽然伤口包裹得密密实实,让她不可能感到舒服,她仍旧努力让她的笑容看起来轻松又亲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神医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比她的父亲对她更好,给了她满满的关心和父亲一般的爱。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疼她。 神医的心情却无限的沉重:“是什么人做的?” 恩慧摇头:“不知道,我当时心里面太难过了,根本没看清楚,就只知道是两个男人。但我知道,是拉断了我的腿的那个,欺负了雨情。” 神医暗叹口气,轻轻地摇摇头。 欺负了雨情? 如果这个对恩慧来说是“欺负”的话,那个董雨情不知道有多么心甘情愿被欺负。现在的她,更是堂而皇之地成为了耶律宗远的侍妾。这些,恩慧都知道吗? “恩慧,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呢?为什么不学学雨心和雨情还有其他的那些女人们?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总要先想办法保护自己,好好地活着,怎么把自己伤得这么重啊?” 摇摇头,遭到亲人心疼的数落的女孩儿,苍白的脸上再度露出惨淡的笑容:“神医,我也想啊!我怎么可能想让自己受苦呢?可是,我又怎能眼看着别人伤害我伤害我的亲人呢?” 叹口气,她的苦笑中又添了一丝令神医心碎的调皮:“所以,我就只能伤害我自己了。我晕过去了,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即使他们仍旧为所欲为,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了,您说是不?您看,我聪明吧?” 她努力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握住神医的:“您放心吧,我知道我是死不得的,所以,我会努力,撑过一天算一天。” 神医抑制不住地哽咽:“恩慧……” “你就是神医?” 来自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两人的后方响起,打断了属于亲人间的交谈,他的声音浑厚有力,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戏谑,恩慧的心弦却在瞬间绷紧。 ------------ 暗战交锋 来人将这位所谓“神医”,从上到下,仔细打量。 说到神医,难免令人想到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耄耋老者。谁知这位被董家上上下下称为“神医”的人,看起来年纪不过四十岁上下,一双黑眸温和内敛。而且他最为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原本面容俊朗的他,半边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虽然狰狞,却已不再可怕,因为痕迹已经变得很浅,看得出来是由来已久的旧伤。 与此同时,神医锐利的目光,也在来者的身上驻足。虽然来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但一眼便知他是一个契丹男人,而且是一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契丹男人。他有着深邃如刀刻般的五官,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眸,三分英姿飒爽,七分飞扬跋扈,浑身都充满慑人的力量。 “你是?” “耶律宗远。” 神医微愣了下,虽然见到辽国之人是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秦王耶律宗远、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二弟、天下兵马大元帅、董雨情心甘情愿依附的男人、让恩慧断腿的男人! 神医立刻不自觉地倒退半步,让自己可以更加接近恩慧的身边,随即伸手作揖:“原来是辽国二王,失敬失敬。” “我倒看不出来,你对我有多敬重。既从未得过,哪来的失?” 耶律宗远心情大好地微笑,心中暗想,虽然你对我并未流露半点不敬,但你保护董恩慧的意图那样明显,又已经知道我和董恩慧之间的过节,怎么会不希望我早点死呢?只不过本王今天心情不错,懒得与你计较而已。 “你,”耶律宗远叫道,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一顾:“有什么神的,敢自称神医?” 这个中年男人,若脸上没有疤痕,又正值壮年,倒是一位很容易令女人倾心的男人。 神医微微一笑,对于耶律宗远的质疑,全然不以为然:“我并非神医,只是略懂医术,因为我的名字叫做单申衣,神医二字不过是董家人对我的昵称而已。” 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耶律宗远突然说道:“你可以走了。” 神医一惊,以为耶律宗远要他彻底离开,他连忙小心翼翼地迅速回道:“二小姐伤得很重,还需要数次换药。” 耶律宗远无聊地一扬手:“换药的时候你再来!” 神医这才明白,耶律宗远并非要自己从此别再出现,而只是命令他暂时回避。纵然他无法放心恩慧与他单独相处,眼前也没有他可以选择的余地,于是他再次伸手作揖,从容离去。 耶律宗远淡漠地冷笑。这位神医刚刚的表现中规中矩,似乎在有意掩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或者干脆一点说,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但他却有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一个胸无点墨、才疏学浅的普通人。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加狂野桀骜,谁能隐瞒他?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到了他这里,全部都只有一个结果――失败。 回转过身来,他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女孩儿,眼神是放肆的蛮横无理的,神色更显冷峻。虚弱的恩慧则用相同的目光,直视着他冷鸷的眼,勇敢地挑战他,脸上不带一丝惧色。 片刻后,耶律宗远突然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就如他来时一样令人费解。 “等一下!”恩慧则急忙喊住他:“海媛在哪里?” 她好担心她。当时自己受了重伤,又跌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一心保护自己的海媛后来怎么样了。 没二话,她厉声质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耶律宗远头也不回,老神在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前发黑,她被他的话气晕了。在他的眼里,人命是草芥是吗?“什么是该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的火药味道,耶律宗远依旧对此讳莫如深:“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说完,他不再理睬怒气冲冲的她,径自走人。 留下恩慧气闷地躺在床上,恨自己不能挥拳过去,打这个超级无赖一个乌眼青。 ------------ 寒意彻骨 正处在严寒冬季,凛冽的风雪一直与董家堡如影随形。 一抹瘦弱的身影,在交加的风雪后走出门来,迟缓地前进。她久久地伫立在风雪中﹐似乎觉察不到刺骨的凉意,任由脚下晶莹剔透的雪花,与她苍白的脸色,交相辉映…… “小……姐。”身后突然传来生硬的汉文称呼。 恩慧回过头,看向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貌不惊人却稳重端庄的契丹女子:“我没事,阿一果,你回去吧!” 见契丹女孩还是不放心地看着她,因为心中酸涩而充满失落的嘴角浮现一丝友善的笑容。 “我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想在这儿多站会儿,你别担心,先回去吧!” 两人语言不通,恩慧除了知道这个契丹女孩儿的契丹名字叫做阿一果,其他一无所知。但细心如她,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个可能是临时负责照顾她的契丹女孩,对于她的饮食起居和所有一切的关照,充满了善意和精心。她对她的体贴入微,多像海媛啊!心里好苦,因为她的好姐妹,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阿一果大概明白她心中的沉重,默默点头,回去了。剩下她依旧迎风而立,心里面也有飒飒的寒风呼呼作响,同眼前的景致一般,风雪交加。 一连数天,身体的热烫曾经教她辗转难眠,只能瘫在床上。而经过神医和阿一果精心的调养和照料,现在伤势已经不再是束缚她的利器。神医每天仍是紧张兮兮地照顾着她,阿一果也是跑前跑后,就怕哪个方面不周到,让她的伤好得慢了。 可是就像现在这样,不死不活地好好活着,又怎么样?她究竟有多少存在的意义?姐姐、妹妹、海媛还有那么多的姐妹,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她的所有的亲人们,全都身在何方?无暇多想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去体谅别人,她究竟应该怎么做? 她想得认真、想得无奈,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体上难以忽略的瘦弱和孤单,还有晶莹的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脆弱,都清晰地映入了不远处男人那肆意打量的黑眸中。 一件淡粉色的直领左衽团衫,一条相同颜色的拖地长裙,如此冷冽的天气里,她在这些单薄的衣服外只添了一件貂皮披风,脚上穿着一双皮靴。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刻意的装饰头发,任由一头不够直滑但却清爽干净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头顶被皮帽盖住。她矗立着,仿佛一尊雪中的雕像。一阵强风吹过,细瘦的身影像是立刻就能被吹跑,然而她却仍然勉强自己站立着,一动不动。 他在放肆地、蛮横无理地上上下下打量她。虽然他知道,即便他走近,仍然是这样无所顾忌的眼神,她也不会表现出半分畏惧,他还是愿意就这样远远地观察她。很为自己心里的念头感到不解。眼前的女子,眉不若新月,瞳不似繁星,什么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更是半分不见。她的素雅在风雪之中纵然有如寒梅绽雪,但最中肯善意的评价也不过就是清秀可人。董家女儿的名字煞是有趣,董雨心、董雨情,偏偏中间的这个却叫做董恩慧。而拥有冠绝古今的仙姿玉貌的,则是她的姐姐和妹妹。那么,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竟然吸引了阅女无数的他? 这个姿色不过略高于平庸、明明就不是什么绝世美女的女子,为什么他偏偏就觉得她如此耐看,清纯自然,干净空灵,全身都充满清新的气息,有一种不动声色和不肆张扬的美丽,真是越看越觉不俗? 转过身的瞬间,女孩看到了他。她一刻也不迟疑,立刻以自己的正面对着他,一双没有任何恐惧也不表现一丝茫然的剪水双瞳,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他,与他比冰雪更冷更无情的寒眸对峙。 他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儿,嘴角勾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痕。他的关注,或许正是因了这双始终坚韧的眼吧!如此柔弱,又是如此的毫不示弱。征服这样的女人,一定会让他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如是地思索着,在离开之时,阴沉的表情中夹带着隐敛的冷酷。反正要哪个女人不是要,他嗜血的个性,当然最喜征服。 这个男人,莫名而来,又匆匆离去。他不知道已经来了多少回,却和第一次不同,再也没有出现在她两米以内的地方,而总是远远地看着她,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不可告人 “神医,姐姐和雨情,现在会在哪里?”看着神医,恩慧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语气难过。她也曾经利用所有出来走动的机会,仔细观察。可是,偌大的董家,安静得可怕,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留守,那么,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单申衣只能在心中长叹,却也不想隐瞒这善良的女孩:“可能,已经去了辽国了。” 恩慧一惊:“辽国?” 转念一想,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啊,董家堡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她和所有的董家堡人一样,都是辽人的阶下囚。辽人有权利让她们这时生、下刻死。更何况将她们虏至辽国,为奴做婢呢? “看来,我离开这里,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了。”她的这句话,不是探究,而是肯定。她没有选择,也无法逃避。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她的人生。既然没有选择,既然无法逃避,那么,她会挺起胸膛,迎接任何挑战。 神医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他的神情若有所思,说出的话更似不由自主:“如果可能,我今生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何止今生,他但愿生生世世,都与那里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那个女人…… “神医,你曾经到过辽国吗?” 不解地抬头望着他,恩慧好奇地问道,神情完全还原成懵懂纯真的模样。也只有在神医面前的时候,董恩慧,完完全全是她自己,一个娇气荏弱、却也纯情开朗的小姑娘。 神医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者。她只知道他像父亲一样关心爱护她,也乐于以自己高超的医术帮助董家堡所有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她看不穿神医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只感觉到他的身上,罩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单申衣以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应付女孩的问询:“都是些陈年旧事,我们不要再提了。” 现在他无暇顾及自己,主要还是在为恩慧担心。因为只有为她疗伤的时候才能过来,他对于恩慧这里的一切,并非了若指掌。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恩慧的身边,似乎一直很安详、很平静。负责照顾恩慧的阿一果尽职尽责,体贴又周到;再也没有谁来欺负她,甚至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为难到她。可是,就是因为太过安祥,太过平静了,才更让他怀疑,辽人的居心叵测。 这些人,究竟准备怎样对待恩慧呢?听说三王已经在征讨别国的路上,带走了大部分的辽国将士;耶律宗远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但他行事神秘,自从上次见过之后,他再未遇到过这位二王,倒也不见他有什么逾矩的举动。也许,恩慧相对平庸的相貌,能够帮助她,逃过劫难。可是,如果真的只是要她成为普通的奴婢,又何苦大费周章,辟出独门独院,让一个奴隶养伤?耶律宗远,究竟有何企图? ------------ 我要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到他走过来的一瞬间,她的心里涌上的唯一感觉,就只有这句话。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意识清醒、心情平静的状态下,近距离地看到他。这个男人的身材惊人的魁梧,伟岸挺拨的高大身躯,别有一股冷漠狂妄的尊贵气势;两道飞扬跋扈的剑眉下一双黑眸犀利如鹰,深遂冷酷的面目却有着惊人的俊美;身上的衣服是银色的貂皮制成,器宇轩昂,浑身充满尊贵震慑的惊人力量。 无论她的心情怎样平静,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都会立刻掀起波涛汹涌。经常听到一句话,说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他占领了大宋壮丽的国土,他摧毁了董家堡人赖以生存的美好家园,他也击碎了她短暂生命中始终伴随的宁静和安祥。他夺走了她的一切,让本来所拥有的就寥寥无几的她,彻底变得一无所有。而现在,他又用他那过于高大的身形、极度魁伟的体格、所有者一般的霸道气势压制着她单薄的躯体和纤弱的灵魂,那么,她在见到他的时候,应该给他什么样的表情?放声痛哭?破口大骂?恐怕都不为过。可是,即便她这样做了,又能改变什么? 他也在观察她。那张灵秀清妍的容颜上,嵌着凝神静思的表情,清灵澄澈的眸光似乎在望着他,又似乎在寻觅着辽远空间外的广阔飞扬……漂亮的唇角扬起罕见的善意的笑容,黑眸更炽热灼烈,这张清秀可人的容颜,充满了冰润的神韵和空灵的典雅,真是让他越看越喜欢。 “问君何事徒劬劳,此何为卑彼岂高。蜃楼日出寻变灭,云峰风起难坚牢。” 在两人对视着的电光火石之间,在强大与弱小的心灵交锋之中,英姿飒爽的男人竟然心情大好地开始吟诵诗歌。 “芥纳须弥亦闲事,谁知大海吞鸿毛……” 他竟然还在继续说。恩慧听得一头雾水,瞪圆一双不大的眼睛望着他,只感觉到简直是不知所云。 “梦里蝴蝶勿云假,庄周觉亦非真者……” 很显然,无人喝彩。耶律宗远也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渐渐没了滋味,最后就只剩无聊。 “不给一句评价吗?”他似乎还不死心。 恩慧只觉啼笑皆非。“你希望我评价什么?” 她无谓地冷笑:“大宋的良家女子,讲求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一天的书都没有读过,更惶论吟诗作赋。” 冷峻锐利的眼神难得变得惊讶:“我大哥评价董雨心诗赋文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董雨情说她自己的刺绣技巧天下闻名。你却……一天的书都没有读过?” 自从城破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起,被掳走的大姐和小妹,就是她心中不能触摸的伤痛。有谁知道她们现在正在经受怎样的折磨?这个根本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混蛋,竟然还敢提起她们的名字还有她们傲视她人的成就?这一刻,她的心除了痛,还有满满的愤怒!可是,对着这么一个恶魔兼无赖,她又能说什么? 不由分说,她翻一个白眼给他:“没错,我就是一天的书也没有读过,也不会做刺绣,你的诗我也是半点听不懂,那又怎么样?” 完全意料之外的,那个蛰猛的眼神中竟然添了一抹宠溺,俊美的脸上更是浮现出狂野的笑容,大有松了一口气之感:“很好,那诗根本不是我写的,其实我也不明白。” 他是契丹人,草原游牧民族的子孙,他们崇尚的就是率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他看来,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不过,这个貌似温婉的女子,实则充满灵气而又敢于不隐藏自己,还真是对了他的胃口。 “我要你。” 他的话让女孩的嘴角上扬,她只觉得他越来越可笑:“你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吗?当我没有意识的时候,你根本无须说这句话。” 虽然被她耻笑,他仍然愿意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我要你心甘情愿。” 他得到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不可能。” 他的不死心却还是明目张胆的:“你的条件?” 哼!她唇边的冷笑更重,话里的每个字都顿挫有声:“你有多远滚多远。” 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她的挑衅非但不会激怒他,反而让他冰冷的唇边添了笑意:“真的不考虑?” 她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恼怒,回答依旧果断坚决全然故我:“是。” 冷酷的嘴角边,笑容更冷,没有人能够挑战他的自负与权威:“很好。” 请看下章:军中乐园--营妓凄惨 ------------ 不祥的预感 “小--姐……喝……” 阿一果笨拙的汉文发音传进恩慧的耳朵,与此同时,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也递到了恩慧面前。虽然相处时间不长,阿一果对恩慧的饮食喜好却已了然于胸,知道她不喜欢按照她们契丹人的饮食习惯,一天喝上无数遍的牛奶羊奶,所以经常会冲泡董家的稀有茶叶让恩慧暖胃驱寒。 “谢谢。” 恩慧收敛清澈的明眸中掠过的那抹短暂的茫然,轻展丽颜,向她微笑道谢。因为语言不通,她们根本无法交流,她心头的不安也无法向善良的阿一果表达。神医已经多日不见了,不知道他被耶律宗远弄去了什么地方。她知道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定会惹怒那位邪恶的辽王,但她必须那样做。强行加诸在她身上的,她作为一介弱女或许无力改变;但要她心甘情愿受辱,绝无可能。可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忽略已经所剩无己的亲人们,神医、海媛,你们究竟在哪里? 心头的担忧越来越严重。耶律宗远,会不会因为她而迁怒她的亲人?左思右想后她又摇头,应该不会,在他眼中卑微得尚不如一只蝼蚁的自己,应该还不值得他那样兴师动众吧?她的身体已经无碍了,神医大概是被他流放到什么地方受苦去了;而海媛,现在可能是众多辽人奴隶中的一员。不要紧,恐怕她也不会在这里久留了,激怒了耶律宗远,她自己接下来的境遇恐怕还不如这二人。为今之愿,她只有默默的祝福,希望同病相怜的亲人们,景况平安。不要为她太多挂牵,为了她的母亲,她也会选择勇敢地活下去。 房内传来门的声响,惊扰了沉思中的女孩。阿一果见到来人,即速行礼、并且迅速退离。恩慧胸口一窒,不需抬头,她也知道来者为谁了。 没有任何迟疑,她也迅速站起身、转过头,定定对住他的眼,以镜面一般清澈的眼波与这个契丹男人肆意放纵的眼神相对,拒绝在他充满魔性的目光中退缩。 这一次,在这样的她面前,耶律宗远的反应依然如常的平静,眼神也是心不在焉的。 “今天我会安排你去一个地方。”他说话的声调不高,甚至很有几分异于寻常的诡异低哑。 “去哪里?”她平静地响应他。 “军-中-乐-园。”用低沉的声音说完这四个字,俊美的脸孔上一双邪气黑眸盯紧她一张水嫩的容颜,神情玩味。 一阵冷风裹挟着浓重的寒意,从恩慧的后背脊骨处一直渗进她的心里。军中乐园?那是个什么地方?强烈的预感,让她顿觉不祥。 耶律宗远脸色依旧平淡,端详着她惨白的小脸上突现的隐藏不住的恐惧,嘴角不动声色的上扬。 ------------ 恶梦重现 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夏秋的蓬勃早已转换为冬季的荒芜,有白雪的掩映,却也别有一番静谧苍凉之美。少顷,其中突然掠过一群马队的飞扬痕迹,马上数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沿途快马驰骋,乱蹄扬起漫天飞沙。 带着深重的心事,恩慧一路上在马车中颠沛着,路途虽崎岖,寒风虽凛冽,然而身体的酸痛和四周的寒冷都比不上她心中的不安。 随着骤然拉紧的缰绳,数匹马依次人立嘶鸣,立刻止住了飞奔之势。虽然经过数小时的奔波,四蹄落地之时,马的叫声依旧欢快昂扬,显示了品种优良和训练有素。 非自愿的旅客刚刚走下马车,就被眼前的一切弄得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董家堡地处辽阔的草原上,辽军的营地应该处在大草原的包围之中,视野非常开阔。可是他们现在来到的地方,看起来却似乎非常隐秘,连一个营帐都不见。恩慧还没有观察清楚,就被带到了一个由地上延伸入地下,看起来坚固而古老的石门前。 这样荒凉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隐蔽的石门;四周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这会是辽军的一个什么据点?一系列的问题对于军事方面一无所知的恩慧来说还没有答案,也容不得她思考答案,石门像是感应到他们到来一般,吱嘎嘎自动打开。 几束阳光射入阴暗的石门内部,耶律宗远率先进ru内部,没有其他人跟进来,所有同行辽军将士仿佛顷刻间消失不见。恩慧的心情极度不安,她仿佛又回到了董家堡被攻陷的那一晚,在董家的戏台,进ru了那一场挥之难去的梦魇。石门后面,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处心积虑的耶律宗远,打得什么算盘?究竟想要她如何? 难道说,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她真的不怕吗?这个说法只能去骗鬼!然而苦难当前,意志也不会允许当事人崩溃,她没有选择,只能向前走。也许事后她会后怕,但现在她只能前进。 他们进去后,石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然后缓缓关上。石室随即陷入阴暗之中。幽暗的烛火投射在两人身上,前后都是深幽难见的。 没有给恩慧那不安的心以半分的喘息机会,她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眼前光线的昏暗,一个有几分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则很快开始冲击她的耳膜。 层层的铁栏后面,沉重的铁链锁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之所以能够看出她很年轻,而且是个姑娘,是因为她周身yi丝不gua,不断泣喊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泪流满面的她努力想挣脱铁链的束缚,却只是弄得手腕上满是伤痕。 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很快的,恩慧又看清了那女孩周遭的一切。看清了周围的那些同样yi丝不gua的男人们脸上的yin笑,还有他们扑向女孩时的疯狂。 ------------ 惨无人道 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很快的,恩慧又看清了那女孩周遭的一切。看清了周围的那些同样yi丝不gua的男人们脸上的yin笑,他们扑向女孩时的疯狂。女孩儿如同一只被吞噬的羔羊,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不断地袭击着她。 那一瞬间,恩慧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然而她却仍然能够看到。看到女孩零落的铺在肩上的披散长发;看到她被半遮半盖的梨花带雨般的纯真容颜;看到她挣扎着呻yin着哀号着,清秀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看到她纤细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划过光滑的脸颊和泪水混在一起;看到她颤抖的唇微张着,嗓音已经沙哑,只能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哼声,继续诉说着野兽的残暴。 奴役、摧残,野蛮、残忍、暴虐。为什么要她看到那么多?这一幕,如此丑陋、如此肮脏、如此黑暗,也让涉世未深、长在深闺人不识的董恩慧的心,连带的如此惨痛。 耶律宗远缓缓倾身,靠在恩慧的耳畔,他确认女孩的眼,已完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目睹了他想要让她目睹的一切。那双幽黑冰冷的眸子,近距离地俯视着浑身颤抖的她,女孩那嗡嗡作响的耳中却仍然能够听到,他那最轻柔的却仿佛能够将冰山冻出裂缝的声音:“你不知道吧,我折磨女人的手段,很多。不过,并不包括死。” 恩慧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原来,这里是一个充满辛酸血泪的淫窟。眼前暴虐凄惨的一幕,比董家戏台那一晚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又一场惨烈的噩梦,男人享受的喘息声,女孩痛苦的哭号声,深深震撼着嗜咬着她纯洁的心灵。 距离很远,光线很暗,恩慧只能隐约看出那女孩全身上下曲线突出,身材修长匀称。 这个女孩是谁?难道是……难道是……她……吗?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拼命地摇着头,拼命地摇,没可能的,没可能的,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相信,宁愿死! 将她惊恐万状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耶律宗远冷冷的带着揶揄的旁白响起:“这个女人,你不会陌生吧?那天就是她,哭着喊着让我们放过你,说愿意代替你做任何事情,还要求我们找那个‘神医’来救你……” 一句又一句话,比刀刃更锋利,句句都刺入她心中。她疼得不能呼吸,双手捣着心口,骇然地后退,急着要远离这个男人、远离这个答案,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是立即远离这个吃人的世界。 ------------ 斑斑血泪 “别-再-说-了!”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喊出了带着斑斑血泪的控诉。她的天地,因为耶律宗远的这些话,而彻底崩溃。脑子里轰隆隆的,打雷似的窜到耳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次又一次,她颤抖得更厉害,缓缓摇头,无法接受这可怕的答案。 无论加注在她身上怎样的痛楚,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在确定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就是她最好的姐妹海媛之后,恩慧只觉得她拼尽全力才铸造成的并不坚韧的心防,在刹那间彻底倾覆,跌落为片片碎片。而每一个碎片,现在都正扎在她的心上,心在汩汩地滴血,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痛得她忘记了呼吸。 海媛究竟在这个炼狱里面多久了?她每天都在经受这样的煎熬吗?这是什么样的日子?为什么有的人性如此丑陋?而有些人就要沦落得如此卑贱? 她无法承受这些。想到海媛现在的惨况,全是因她而起,罪恶感就波涛汹涌着将她彻底淹没。 她捣着唇,却止不住眼泪,泪珠一颗又一颗,从眼角滑落。她抬起头,透过朦胧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只是流泪,却没有嚎啕,更没有企图逃避现实一般地逃跑。因为她知道,她就算是跑,也会被他捉回来。因为他就是要她清清楚楚地看清眼前这一切。即便她逃,他也一定会得意洋洋地以铁一般的手臂禁锢她,让她无法动弹,然后像是欣赏好戏一样,看着她哭泣颤抖。 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张着嘴巴,体内那股撕心裂肺的极度疼痛,让串串泪珠有如断线的珍珠,不住从她消瘦憔悴的容颜上落下。终于,她气得浑身抽搐,嘴唇颤抖,站立不稳,眼前一黑便坐在了地上。 果然,一份彻骨的快乐必然是建立在别人彻骨的痛苦之上的。此时耶律宗远的心情可是舒畅得很:“要不要再看看别人,也许这里的营妓,还有你的旧识。” 她恨恨地望着他,语言已无法表达她的愤怒,不远处正在遭受蹂躏的少女的哭喊,更是凌迟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这样的考验已非娇弱的她身体所能够承受,顷刻间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前一黑,她的人整个栽倒,意识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她昏过去了,也就没有看到耶律宗远是怎样抢在她摔在地上的前一瞬,以迅如苍鹰的动作,一把将她护进怀中,让那个纤细的身体,完全陷入他的掌握。她滴落的泪,洒在他的衣领上,没有迅速干涸,却也没能够印下明显的痕迹。抱住她的时候,那些身上强壮的肌理们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彪悍得像猛兽,而唇边满足的笑容,却远比猛兽更魔魅邪恶。 也许对于她单薄的肩膀来说,方才的打击过于沉重了,昏迷中的女孩依旧黛眉紧皱,脸色青紫,表情依然是那么痛苦。耶律宗远一刻也不迟疑,抱住她之后,立即用单手环住她瘦削的肩,运潜内力穿透她的身体,温热她的经脉,帮助她驱赶四周的寒冷。充盈浑厚的内力,化为体内的丰富热量,很快起到了作用,女孩儿的小脸逐渐由青转白,略微恢复了红润。 “这真的是你要的吗?”恩慧昏倒后,另一个高大威猛、剑眉挺鼻的男子突然自二人的身后现身。他迟疑半晌,沉沉问道。刚硬黝黑的脸有若石雕,不带任何透视内心的表情。 “嗯?”耶律宗远钢铁般的长臂将恩慧牢牢箝在怀中,对于亲密下属的提问显然心不在焉:“当然。” 男人不解,忍不住追问道:“看她痛苦?” “嗯?”这一回,耶律宗远不满地睨他的爱将一眼:“当然不,是教会她怎样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作任何短暂停留,以追风般的速度,抱着怀中女子飞身离去。 耶律焌知道,耶律宗远的决定,就如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就是天意,从来都不可违逆,所以多说亦无益。若不是因为……他也懒得来。认命地叹口气,现在看来,他还是无法交差了。 ------------ 清澄依旧 深深的寒意,渗进她的骨子里,同时蔓延的,还有深深的无尽的悔意。 她错了,真的错了。在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她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辗转反侧中,陷入悲愤中的女孩并未清醒,却仍然听到心中哀凄清晰的冷笑声,曾几何时,她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既然早就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为什么她还要如此标新立异?如此独树一帜? 她根本就不应该违背耶律宗远,不该违背任何一个占领了董家堡的辽人。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只要人家肯提出来,她就应该心甘情愿、一股脑地点头答应,然后无比喜出望外、死心塌地地开始她的奴隶生涯。 如果她这样做了,那么,她最亲的姐妹、她最好的朋友,又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无法挽回的伤害? 如果她再不答应,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将会看到神医冰冷的尸体?心里知道,这一次,她的猜测,绝不会只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她错了,就是她错了,错得如此离谱,错得如此该死。 朦胧中,她听到阿一果异常兴奋的声音,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正在睁开眼睛。她该庆幸自己在经历巨大的打击后,仍然能够正常的清醒过来,竟然没有被逼疯,并且还清楚地记得所有的残酷的一切的一切吗?也许她不应该这样怨天尤人,应该学会知足。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牵挂她的安危,为她终于从浑沌的昏睡中爬回悲惨的现实而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没有意外,眼前的虚拟世界逐渐变为实体,那个日夜不眠不休照顾她的年轻女孩的脸在这个时候迅速退至一旁,而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一双黝亮、不逊的黑眸。 躺在床上的恩慧静静地看着,然后又闭起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举手示意阿一果扶她起来,坐在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显得平和。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用再兜圈子,全部讲出来。”她再次睁大眼,清澄带怒的眸光,凝向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那双不大的眼睛瞪圆的时候,倒是显得很圆很大也很漂亮,让耶律宗远的心情也跟着一片大好。 眉眼再度荡开邪謔的笑意,他不发一言。 恩慧的声音依然平静,柔和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严厉:“无须再费话,开出你的条件!” 男人低沉的语调揉入一抹危险的慵懒:“做我的女人。” “好。”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她竟然一刻也没有迟疑。“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条件。” 答应他,是有条件的。而且,她打定主意,如果这些条件,不能被一一满足,哪怕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也绝不会再妥协。 “第一,作为妾氏一般的职责,我只尽一次。时间由你选,但只有一次。其余的人生里,如果我没有逃离的可能,只要你不为难董家堡的百姓一天,我便做你的奴隶一天。” 男人的笑更加邪恶和不屑一顾:“高风亮节吗?” 柔和的表情和声音未因他鄙夷的神色而有丝毫改变:“我不求你的夸奖,也没有兴趣给自己立碑,但我有限的生命里,我绝不希望我的亲人们,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宁做婢女,不做侍妾,她没有更多的希翼,但求还留有一丝最后的尊严。从未因身不由己而自卑,也不会在身陷囹圄中妥协;纵使冲天的阴霾化为随行的暗影,将她全然笼罩;纵使亲人的牵绊、身世的无奈无法改变;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消蚀她的尊严与自信…… ------------ 卖身约定 耶律宗远笑了,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很开心很纯粹的笑容,因为这女孩儿的纯真。“妾氏一般的职责?”不过就是陪他睡觉,她都要找一个她能够接受的词语来形容,仿佛它是怎样难以启齿的奇耻大辱。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思维却如此缜密,在短短的时间内,逻辑严密的给出她的决定,实在是想象不出,她竟然没有读过一天书,是无才便是德的女子中的一员。 可是,她实在是过于纯真单纯了。做女人的快乐,她还没有经历过呢!他对此可有绝对的信心,保证给了她第一次,她还会再想要第二次。他无数的女人们早就铁证如山地证明了这一点。更何况自己想要给予她的,是从前的那些女人们没有享受过的快乐。只尽一次吗?但愿她能够说到做到。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放làng的纵情大笑。 “好,我答应你。”反正只要她答应,她提的任何条件,他都会满足,绝无二话。 恩慧的脸色依旧平静:“请你听清楚,是董家堡所有的百姓。” 耶律宗远也无意遮掩他的心花怒放:“我听清楚了,是董家堡所有的百姓。” 最重要的意图在这里:“包括海媛,你必须让她现在就离开那个魔窟。” 耶律宗远邪气地笑,显得无比大方:“没问题,你马上就会见到她。” 太好了!圆圆亮亮的眼睛顿时绽放灿烂的光芒,恩慧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她的帮助来得太晚,那个女孩儿已经遭受了太多的伤害,但是至少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必再受苦。她还希望海媛能够原谅她,可以给她机会,让她照顾她,慢慢抚平她心灵的创伤。 但是别急,还有更多的人呢!“包括神医。” 耶律宗远也索性将大方进行到底:“没问题。他从前在你家是什么样的位置,以后一切照旧。” 女孩儿脸上的满足感再次叠加,容光焕发的她有一种别致到极致的美,妙笔难描,让耶律宗远产生一种错觉,面对这样美丽的她,即便要让他掏心掏肺来换,在那一瞬间,他都会愿意。爽朗的笑意再现,他终于体会到当年的周幽王因何会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女孩再接再厉,竟然开始掰起了手指:“还有我家厨房的张大娘、李大婶、王大妈;丫环房的小翠、小环,小玉;门卫房的陈大哥、徐大哥、赵大爷……” “还有……” 从前怎么没有意识到,原来她家的人,还真多呀!只不过平日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大家很少接触,一下子要数清,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一直认真掰着手指的女孩无意中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看来那个千年难得大方一次的男人,终于还是忍受不了她的小气,索性逃之夭夭了。 她不管,既然现在是一个机会,当然是能救的人越多越好。决定了,一会儿,她会细致地拟一个名册给那个没心肝的男人,他叫什么来着,对了,耶律种猿! 那个男人以为她真的对读书一无所知吗?虽然她没有跟任何先生学习过,但其实却能读会写,纵然她的兴趣不在吟诗作赋,也可以算得上博览群书。 处在兴奋中的女孩儿,在那一刹那,几乎就已经让满心的快乐代替了即将*****的苦楚;几乎就可以让救人于水火的喜悦,冲淡了活在世上十八年却没有自由、身不由己的悲凉;几乎啊,仅仅是几乎。 甩甩头,她拒绝再怨天尤人。虽然她不明白,耶律宗远为何要费尽心机,居然会答应她所有的条件,但求博她春风一度。但只要现在能够做一些事情,总好过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 色冠侍妾府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辽国女人特有的直领左衽团衫,和一件拖地长裙;满身的红紫细软,均是以贵重的宝石装饰;辫发向上盘成一个美好的髻;两道弧型姣好的柳叶弯眉;一双水灵灵秀气气,桃花般美丽动人的杏核眼;樱桃小口如若大一分则会大煞风景,若是小一分则无法精准地衬托出那张天然瓜子脸的漂亮脸型。虽说她是一位北方女子,却带着南国的温婉,怎么看都是一位善良无比、心肠特软的温柔佳人。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只有当代的大家闺秀们才会有这种眼力,能够一眼辨认出,这是一个针盒。盒子不是普通的木制,而是一种木纹很细的香木木兰,这种木还用配制香料的专用植物香熏过,泛着精致的光泽和独特的馨香。盒子外面还有精美的珠玉点缀,名贵的翠鸟羽毛装饰,价值不菲,里面放的正是她最喜爱的寸步不离的绣针。 数日的颠簸,她终于来到了辽国的都城。一路上只见城内街道整齐、商店林立,行人来来往往,到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街道上的各类屋宇建筑更是有着草原儿女的恢宏气度,同时还揉和了大宋的精致典雅。 眼前看到的一切,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想想如果不是这样的地方,她还真的担心走遍大宋壮丽国土的自己,会不适应那种想像中的荒凉、贫瘠和落后呢!虽然说她的男人是顶尖男人中的顶尖男人,她也不敢保证从前锦衣玉食的自己,能够跟他过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现在看来,这一切显然是她多虑了。 华丽的府邸中,在一片最宽敞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一群年轻女人,数量超过十个,个个都身着华贵的衣饰,然而打量她的一张张面孔上,却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低俗的恶毒、鄙夷和嫌恶。 一路带着董雨情来到这里的老者――管家锦林此时开口,他容貌枯瘦,脸上印着深刻的纹理,低沉磁性的嗓音苍浑有力,震人肺腑,足见内力深厚。 “这位是董雨情姑娘,以后也将住在这个府里,请各位姑娘都来见见,认识一下,希望大家以后和平共处。” 董雨情嫣然一笑,千般姿态,万种风情,软软的声音更是娇娇地呢哝着:“各位姐姐好。” “哟,叫得可够亲热的,谁是你姐姐?”其中一个女人率先发飙,语气轻蔑,气焰甚高。她相貌精明,言词却锋利。 其他人皆掩着嘴讪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宋人不过就是一群贱种。”另外一个女人声音虽然轻柔,说出的话却含讥带讽,满身恶毒。 “可不是,这种践货只配当营妓,根本就不配踏在辽国的土地上,二王怎么能要她?” 一声又一声的娇斥,所有的女人们尽情地放纵着自己,心里却是憋屈得很。作为女人,尤其是作为同一个男人的女人,谁会看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更有本钱的顺眼?这大宋的姑娘们,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这个就更甚了,身材不肥不瘦,脸蛋更是漂亮得让任何男人发抖。有了她,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 女人心机 “不过就是一个宋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一个虽然嘴下留德,但口气里依旧满是揶揄之意。 “可不是,如果她真的了不起的话,也就不会被送到这里来了。” 事发突然,女人们的话语中,有的人用得是契丹的语言,有的人说的是生硬的汉话,董雨情虽然并未完全听懂,但从那些恶意的目光中,她也不难猜测出不友善的含义。 然而她却不慌不忙,眼中灵光闪动,而后一瞬间,浓密、长卷的漂亮睫毛立刻开始不安地颤动,僵直的背脊似乎是不自觉地努力靠近着一旁的管家锦林,仿佛他是支撑她依然挺立的力量来源。脸色由于是在一刹那变得苍白,速度过快,显得有些刻意和不自然,但她掩饰得当,让人不易发现。 “好了,大家见过了也认识了,请各位小姐各回各房吧!以后见面的时候还会很多,有空就多走动一下,培养感情吧!”锦林的声音威严,目光凝锐、神情冷肃,轻浅的音调却带着无形的力量。 不动声色地观察她,锦林将董雨情的一切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但却漠不作声,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早就习以为常。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所有的女人扭身各回各院。女人们的战争方式多种多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鹿死谁手?走着瞧吧! “锦林先生,这里难道不是二王府吗?”董雨情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管家。一双熠熠发亮的大眼,灵动地勾勒住管家的目光。 “不是。”锦林恭敬答话。 董雨情的表情迷茫万分:“那这里是哪里?” 锦林有问有答:“是二王的侍妾府。” 董雨情红唇微张,似乎颇为惊讶:“为什么不送我到真正的二王府?” 锦林的态度如常,毫无二至:“二王的府里只有奴隶,负责侍奉二王的起居,没有侍妾。” 董雨情打定主意问个清楚:“那么,妃子呢?” “目前,二王的府中只有奴隶。” 点到即止,锦林不再多言,他有礼地轻轻躬身,引领董雨情到她的住处。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这一刻,董雨情眼中的神情才开始变得复杂。原来,这里是耶律宗远养女人的地方。这个消息虽然并不算好,不过,却也让她得到了另外一个好信息,那就是――耶律宗远虽然对女色有所偏好,也拥有数不清的女人,却没有一位真正的妻子。 攥紧手里精致的针盒,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侍妾府又怎样,想她董雨情,容貌过人、气韵典雅,从小就自信自己的这张漂亮脸蛋,足以冠绝古今。就刚刚那一群不知道眼高手低的酒囊饭袋,谁能是她的对手?凭她的相貌,凭她的才情,她一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入主真正的二王府。 那个男人的清晰轮廓,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一张极具男人味的男性面孔,面貌俊朗,线条刚硬,体格挺拔,在在刻画着强悍的精神,将他全身散发的压迫性的气势表露无遗。最让她难忘的是那双一眼便能穿透女人心的漆黑眼眸。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强烈地吸引着她,完全令她着迷,令她疯狂。由于父亲母亲的开明,放纵她小小年纪便走南闯北,见遍大世面,她却从来没见过这般出色拔尖的男人!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天下最大的乐趣,当然就是征服她最爱的男人。 ------------ 不堪重负 董雨情陷入众多女人无血的纷争之中,这是她逞强好胜的天性中最为擅长的争斗,可以想象个中场面固然血雨腥风,她却必将在其中游刃有余。 恩慧却完全不一样。 彼时,她正在去往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的路上。千里的劳碌颠簸,让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剧烈地疼痛,她感觉全身的骨头全都要散掉。白日中飒飒的冷风、入夜里阵阵的寒气,这些全都持续侵袭着她,而极为有限的睡眠,并没有减缓身体上的不适,只是让她更觉得倦乏。 病弱如她,却欣然承受这些有形的折磨,所有身体的疲惫都无法令她动容。最让她不安的,是她已经答应了耶律宗远的要求,却仍旧没有见到日思夜想、几乎想到肝肠寸断的海媛和神医。好在每一次她将质询的眼神投向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的时候,他炯亮的目光纵然依旧狂肆、携冰带火,却也不忘记开口向她保证,只要到了辽国都城,她马上就会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 前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而她,即将被迫沦为奴隶。然而所有一切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都无损她内心的希望。 只不过,她依然伤感。 是她太孱弱了吧?她已经无力再去细细品查,董家堡的百姓们是否真的按照耶律宗远答应她的条件一般,过上了和战争前一样与世无争的生活;还有她的三个哥哥,他们在与辽军浴血奋战的过程中,究竟是死是活;她费心拟出的名单上,那一长串的名字,是否还如同她们的名字一般,跃然人间? 太多太多的问题,她想要一个答案,却已经提不起足够的心力再去问询。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她已经自顾不暇,她现在只希望能够始终坚持,保住为她而饱受苦难的亲人。以后吧!如果在这之后,她还能够活着,还能够平静地站在辽国人的土地上,清醒地思考问题,她会一一地去探询所有的答案。 她的母亲,那个一直隐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人,那个谜一样神秘的女人,那个美貌绝伦、即便是艳冠天下的姐姐和小妹也皆是望尘莫及的女人,她最敬重的娘亲,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她没有选择,她会努力地活着,等她的娘亲在最适合的时候,来接她。她必须去她应该去的地方。也许,时事迫人,娘还没有回来,她就已经不在了。 再一次悠然长叹,那一片茫茫未知的未来。却也更紧地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坚定地告诫自己,她得撑下去。 不断地思索,不断地告诫,不断地提醒自己,坚持,坚持……然而那些倦累、不断地倦累,却终于到了极点,终于让她再也无法支撑。她努力地呼吸,可是渐渐的呼吸都变得困难,美丽的娘亲、爽朗的海媛、敬爱的神医、疼爱她的大哥、牵挂着的大姐、小妹,所有的人们全都在她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瘦小纤弱的身躯,如同即将凋谢的花,软绵绵地倒在颠簸的马车中…… ------------ 异乡寒冷 “这位小姐现在气血极虚,脉搏浅浮,应该是长年久坐少动、肝失疏泄、气机郁结,致使血瘀阻滞、倦怠乏力,情志不畅、心悸不宁、精神抑郁……” 诊脉的大夫,认真地向二王分析着病情,力求叙述详尽。 “哪那么多废话,你就说治好她还需要多久?” 耶律宗远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如同他的身份一样尊贵,却也显得过于阴冷,不近人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未抬高声调,但一脸的冷戾之气让所有簇拥在身边的仆人们戒慎恐惧,只恨不能奔走躲避。 从没见二王对哪个人哪件事这么重视过,病榻上的这位大宋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个什么方面的什么重要人物,她昏迷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处在极不高兴的状态,也一直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请二王息怒,小姐的身体本就虚弱,受不得劳累,更经不起长途奔波。”老大夫诚惶诚恐,吓得浑身发抖,双膝明显地发软。 “如今这奔也奔了,波也波了,你这不还是废话?” 耶律宗远眯起眼,出言讥讽,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淡漠,脸上平平板板地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漆黑无底的眼眸,却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女孩。 “是是是,请二王放心,我的意思是,小姐只要静心休养,很快就会痊愈。只不过病好之后,体质仍需加强。” 大夫吓得差点跪下,连忙表示一定会费尽心力、日夜照料,就算是连拉带拽,也一定要从鬼门关把人救回来。 终于,室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终于,不再吵闹了。 从小她就怕吵,周围越是闹哄哄的,她越想钻进更深的睡梦中,不愿醒来。 如水的清眸,缓缓地睁开,茫茫然,恍惚惚,她的视线依旧朦胧,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现实。 连续几天几夜的高烧,已经逐渐退去,身体尚有些虚弱的她,全身虚软,使不上力气,神智却异常清醒。 他乡同样是寒冷的,窗外那一朵又一朵悄然飘落的雪,就像是此刻的她,不断地漂泊、漂泊,默默地漂泊,然后,孤独地,凋零。 视线转回室内,这是一间与董家堡人家居风格迥异的卧室,简约而宽广,内敛又霸气,桌椅、床还有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制的,床上的被应该是用动物的皮毛制成的,松软又温暖。 阿一果仍旧殷勤地照料她,三餐都是熬得香浓的粥。年轻的侍女每次都会很努力地比划着手势,希望她能够多吃些,快些恢复。所以经过了数日的休养,她虽然仍旧细皮嫩肉的,却也不再是刚到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感觉如何?” ------------ “贵”奴 “今天的感觉如何?” 打断了她的思绪的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也就是费尽心力、为她调养身体的大夫,看着他,恩慧心中一痛,因为,他不是神医。 “谢谢您,多亏您的照顾,我现在很好。”她对大夫友善的微笑,声音虽然仍旧轻浅,语调听来总算有了些力气。 “大夫,您懂汉文?”恩慧又充满希望地问,刚刚大夫是在用标准流利的汉话向她问候。 “是的,姑娘,我略知一二。”大夫拱手答道,这位小姑娘虽说相貌算不上出众,但是气质稳重端庄,礼数周全,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恩慧兴奋地拍手。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一位可以交流的人。 “大夫,请问您,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二王府。” 大夫也微笑着张开嘴,但是还没来得及回答,从两人身后突如其来,有人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踏入室来,狂霸的气势立刻令不大的房间充满张狂的意味,也让室内原本热络的两个人同时禁声,不再多言。这个男人,时而冷冽,时而张狂,他并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是外表的喜怒并不真实地反映他内心的思想,他的个性,深不可测。 耶律宗远向大夫命令道:“你下去吧!” “是!” 大夫立刻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耶律宗远一语不发,一双深沉的黑眸注视着恩慧,眼神中却没有分毫的情绪。 “锦林!” 他突然朗声吩咐管家,脸色轻松,简单得只需要叫一下他的名字。 “是!” 身后的锦林立刻闪身出去。 很快,房间里挤进了不少人,二王府上所有的管事全部到齐,使原本宽敞的屋子立刻变得狭小。 “我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所有的人此时都看得出来,今天的二王心情不错,他在说话的时候,一向冷沉的俊脸一片和颜悦色:“这个女人叫董恩慧,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二王府的贵奴,身份地位高于一等管事,与锦林相同。以后所有人见到她,都必须恭称一句汉人的称谓:小姐。听到了吗?” “是!”所有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回答。 “听得懂吗?”转回身望向恩慧,耶律宗远的眼神霸道却专注,跟她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冰冷低沉,语气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带着几分得意:“需要我用汉话重复一次吗?” 耶律宗远说的是契丹文,但是恩慧基本上听懂了。从来没有上过学堂,也没有跟任何一位先生系统地学习过知识,以至于从前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学习语言的能力超过预期。和阿一果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身边又都是辽人,目前的恩慧虽然还不能开口说契丹的语言,一般的对话竟然已经可以听懂大致的意思。 恩慧听懂了,但她的反应冷淡,心里面更是狠狠地冷笑。耶律宗远大概以为,这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惠了,是吧?“贵”奴?就算是“贵”奴又怎样?无论多么尊贵,不也还是奴隶,他耶律宗远的奴隶? “我要见海媛。”女孩亮晶晶的目光中,坚定的含义不容错认:在见到海媛之前,你别妄想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那天晚上到来之时,就是你见到海媛之际。”星眸中那抹冷敛的光,始终油走在女孩儿秀气的眉眼和圆润的脸庞间,男人的嘴角咧开一抹难测的笑,低声说道。 ------------ 阿一果的心事 冬日里的厅阁、长廊,还有每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内外,全然没有了原有的肃寂和沉闷,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看一看那些满园满室的大红灯笼,过年的时候都不曾见二王府这般喜气过! 之所以营造这种气氛,竟然是因为二王心情大悦,新近封赏了一位贵奴,而且还特别选了距今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将会在那天举办一个府中人人参与、个个祝贺的喜庆仪式。 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令人费解,七分不像是封赏一个身份卑微的奴隶,三分却似是王府主人将要洞房花烛。无论是府中的人们还是走过路过的,目视这一片大红洋溢的恢弘府邸,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然而有两个人与这一片呼之欲出的喜庆却格格不入,一个视而不见、心事重重,另一个则眼神闪烁、惴惴不安。 “阿一果。” 恩慧轻轻地喊着亲密侍女的名字,虽然心里有诸多牵挂杂乱如麻,敏感的她还是觉察到了阿一果这几日的不同。 算起来真的有些时日了,自从回了辽国,这个殷勤照顾她的女孩一直都是心事很重的样子,做事会走神,时常出错。她究竟怎么了?阿一果是现在自己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了,就算两人交流起来仍有很多困难,她也希望能够分享这位小姐妹的喜怒哀乐。 “阿一果,有事吗?” 她用非常不标准的契丹话生硬地问着。听是听得懂了,可是要讲还是不容易。 阿一果似乎听到了恩慧的话,转过头认真地望着她,可是又似乎根本没有听懂恩慧说了什么,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双手紧握,眼神复杂,其中夹杂着许多恩慧难以读懂的意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恩慧平静而低柔的语调让女孩紧握的手心终于放松了些,可是下一秒钟,她的眉头却攒得更紧。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阿一果连忙含糊地摇头,并拢双手做出一个疲惫的动作,意思是连日的忙碌,让她大概是有些累了。 圆润润的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阿一果,你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千万别被我累坏了,快去休息吧!” 阿一果连连点头,答应去休息,脚步走得细碎颠簸,匆忙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房门外。 静静凝望关上的房门,恩慧落寞的唇边飞快地闪过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她觉得阿一果仿佛正在面临着一个艰苦的抉择,一下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可是一见到自己,好象又退缩了。 阿一果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是和她有关的呢?天生纤细敏感,涉世不深却能够看懂很多人脸上那些不易察觉的表情的含义,这一次恩慧希望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能够活得简单快乐,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是,对她来说,要实现这个愿望,却是那么不简单。但愿善良的阿一果,是简单快乐的人群中的一位。 ------------ 掠心之浴 圆圆的不大的眼睛再一次睁圆,而且瞪得很大,一双怒目,注视着阿一果手中的那件粉紫色的纱衣,从衣服的另一边,她甚至可以数清拿着它的阿一果眼睛上有几根睫毛,如此上下通透,根本无处藏身,这也能称得上是一件衣服吗? 将这件根本就是一件破布的薄纱衣有多远就扔它多远,然后深吸了口气,恩慧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一定要学会忍耐。是她自己答应了人家,要当一个称职的奴隶,以换取亲人们的自由的。 他要她去伺候他沐浴是不是?好,那她就去伺候他沐浴。只是,她可没有答应过必须穿这种衣服的条件,自然是可以置之不理,不必听他那一套。 里面三层外面三层,她将自己里里外外裹了个严严实实,终于确定即使是在水中,她也不会被他占去半分便宜。这才在阿一果的引领下,动身去那个可恶的男人沐浴的地方。 那个地方位于二王府的后院中,是一片经由天然温泉开凿的室内水池。冬季草木凋零,这里却依然春意盎然,不禁让人怀念起夏秋的鸟语花香,真可以称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 恩慧打量着眼前的这片水域,如此巨大的温泉池,肯定能够让人尽情地放松和纾解紧绷的神经和肌肉。这里是如此奢华,似乎还有一个叫什么什么玉什么什么池的名字,听起来还蛮诗情画意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唇冷笑,那个超级野蛮外加凶残暴力的男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嗜好,他以为他是杨贵妃转世吗?真是糟蹋了这片好地方。 她是自己进来的。因为阿一果告诉她,二王沐浴的时候,是从来不允许任何女仆进ru的,她是第一个。恩慧听得很想吐。装得还真像!确实是不需要带进水池了,那个对任何女人来者不拒的男人,根本就是省略这些没用的步骤,直接登堂入室,带人进房了。 此时已近傍晚,水池边笼罩着砂金一般的日照光芒,一片美艳妖娆。也将池中的男人,露出水池外的壮硕身躯、黝黑的面容,掩映成暧mei的金色,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他正全身*****,优哉游哉地在水中尽情舒展放松着,暴露在水面上的高蜓健硕的体格宛如雕像般完美无缺。 乍见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围绕的她,耶律宗远吃了一惊,讽刺地弯着唇,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简直以为自己见到一个圆球。 “你就穿成这样为我洗背?” 他慵懒地问道,低沉的声音满满地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人家爱漂亮的女孩都是立若海棠、行如弱柳,她却用衣物将自己包围得摇摇晃晃,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看上去比笨象还重上几分。属于她的一切原本就是平淡无奇的,现在的她则根本就是一个大笑柄,足以令任何在此刻见到她的男人“性”趣缺缺,笑掉大牙。 然而一切偏偏那么神奇和不可理喻,明明就是踢到了铁板的他,这一次偏偏就认准了这块铁板。 目光灼灼,比温泉的水温更热,他牢牢地盯住眼前这个虽然不再纤细,却让他怎么看怎么还是觉得别具韵味的小女子,耶律宗远老神在在地说道:“你是来侍奉我,还是准备去赶集?” ------------ 阳刚诱惑 狠狠地回瞪着他,她怒气冲冲,不发一言。 “好吧!只要你喜欢就好,过来吧!” 他淡淡地说,在温水中尽情地伸展双臂。就算她将自己变成一个圆球,他也还是要她进ru池内为他净身。他倒要看看,衣服穿成这样,她能够走稳几步。 恩慧一步步跨入池中,水很快浸透了厚重的衣服,湿答答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坠得恩慧将水中的步伐走得东倒西歪,衣服也变得歪歪扭扭的,但所幸她穿得层数够多,无论如何也无法暴露半分女性化的曲线。 这小女人,活像只笨鹅!耶律宗远灼烫的目光满含笑意。 “看什么看,你先转过去!不然让我怎么擦?”一边朝他走近,她一边愤怒地对他喊道,因为怒气而平添了勇气和力气,支撑她握紧拳头接近他。 唇边慵懒地笑意再一次加深,看着眼前气得双颊嫣红的她,原本一直以为,胆敢对他发脾气的女人,一定还没有出生。笑意藏也藏不住,几乎就要在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溢出来,他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敢这么命令他而他又听从了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终于走到了他跟前,恩慧在距离他尚有至少两臂的距离外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伸长胳膊开始她的工作。同时她不断提醒着自己要保持清醒,千万别被水池里的热气充昏了头。 纵然她纯真,却也不得不承认,撇开她的恨意,这个男人的确是充满魅力的。眼前的壮硕身躯粗犷雄健,充满了危险而又极具侵略性的阳刚气息,足以令任何女人心跳失控。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辉映的金色光芒中闪耀,强健有力的手臂,一块又一块刚硬结实的肌肉,隐隐透露出蓄势待发的强劲力道,充满了豪迈的气魄。 一男一女于水池中独处,四周的空气凝结着,除了温热的水在男人壮硕的背上敲打的闷然之外,没有一丝可以改变心弦韵律的异样声响。此时此刻的暧mei气氛,如果说她可以完全不被诱huo,似乎是说不过去的。眼前的活色生香,确实让她忍不住面热心跳,如坐针毡。但她依旧提不起任何风花雪月的心绪,想到还在地狱苦海中挣扎的海媛、下落不明的神医,她对他的感觉,满满的全都是恨。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何时,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恩慧猛然一惊,连忙后退数步。耶律宗远的脸上笑容依旧,英俊有如魔鬼,却也邪恶恰似恶魔。 现在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正奇异地混合着怜惜与宠溺的复杂神情,取代了先前的狂野蛰猛的眼神:“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 耶律宗远的女人情结 现在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正奇异地混合着怜惜与宠溺的复杂神情,取代了先前的狂野蛰猛的眼神:“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想说你现在就可以说。”衣服坠得快要重死了,恩慧现在根本就抬不起胳膊来为他服务,站在水中受苦的她出气多入气少,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她闪躲的视线终于与他相撞,那双冷然精锐的黑眸,依旧充满了自负自信。 “到现在为止,你是唯一一个看到我身体的全部的女人。” 这句话,恩慧乍听下来觉得稀里糊涂,片刻后,她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立刻反唇相讥:“胡说八道!” 虽然恩慧并不感兴趣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口中的所谓第一女人,但是她仍然为他的谎话连篇气红了俏脸。 男女之间的事情纵然她不懂,托辽人的福,董家的戏台上、辽军的营帐中,那一幕幕酒池肉林、荒淫无度的把戏,已足够令她刻骨铭心。 想他耶律宗远究竟有过多少女人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不要脸的事情让他做尽了,不要脸的话竟然还是能够说得出口,他究竟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可耻? “在你之前,没有哪个女人,值得我为她脱掉衣服。”他说的是真心话,连唇边的笑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真意的怜惜。 这是第一次,他有这个强烈的愿望,希望让她在献出她的第一次之前,先欣赏到他强壮的身体,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伟岸的身躯。他要让她的第一次,无比的心甘情愿,并且从中得到快乐。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女人有这样的机会。 一直以来,女人之于他,只是生活的必需品,和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区别。喜欢就用,信手拈来;不喜欢就扔,随意丢弃。虽然拥有无数女人,但除了满足他的生理需要之外,从不曾真心真意地将任何女人拥进怀中。 为什么现在要纵容了一个董恩慧呢? 因为她带给他的感觉全然不同。她是那么纯美、率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值得他为她脱掉衣服,给她男人的爱抚。 很可惜,他此番破天荒的大发慈悲,被他高看的这位女子却并不领情。紧盯着那张邪魅的俊脸,恩慧的脸色平静,以无比笃定的声音,慎重地宣布对他的回应:“你有病。” 她的话,只是让男人唇边的开怀笑容进一步加深:“即使我真的有病,我也愿意为了你好起来。” 恩慧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不知道吗,我更希望你能够不-治-身-亡。” 他哈哈大笑,在恩慧猝不及防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欺近,长臂一伸,向前一带,恩慧便整个人跌入他的怀中。健硕的双臂紧紧拥紧她的身体,用灼热的双唇封住她那张令他心动也令他恼火的诱人红唇,探索着他渴望已久的芬芳。 ------------ 夺吻 他情难自抑地吻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她斗嘴对他来说,成为了放松心情的最大享受。 他的唇疯狂地占据着她的,时而强硬地侵犯,时而温柔地轻吮,她的唇带着淡淡的清凉,纯美甘甜。专横的大掌紧紧抓住她,用*****的胸膛熨烫她僵硬的身躯,强索的舌描绘着她的唇形。 一对男女,缠绕于温热的水中,她的青涩助长了他的放肆。他的身躯太过强健,而她太过柔弱;她不晓人事、她无路可逃;他从放肆蛮横到极尽缠绵。 震惊让恩慧全身僵硬!用尽全力地转动着头,她想逃离他在她口中的肆虐。如此过火的全力吸吮、如此粗暴的唇舌纠缠,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无助的时刻,这个男人正准备如同带兵攻下了董家堡一般,企图以同样的方法,攻陷她的身体和她的心。 死命地抿紧双唇,她没有拼命地喊叫,更没有做太多无谓的反抗。他钢铁般的箝制不是她的力量能够凌越,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就在他侵略的唇在她的唇齿间肆意翻搅,将这个吻持续深入、神智最为迷离的一瞬间,她终于用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 止不住身体的颤栗,她在水池中不断地颠簸翻复,只求快一点逃离他身边。刚刚的两唇相接有如电光碰火石,巨大的撞击造成的热度太高,烤红了她的脸,更惹恼了她的心。 毫无保留的掠夺,毫不吝啬的占有,这个男人,极度自恋自大,又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此刻,她应该更恨他,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刚刚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某些令她完全陌生的情绪掌控了她,她的理智似乎远离了她,她的神智也同样陷入迷离?一定是水池中的水太热了,她身上的衣服又粘得太紧,才会令她有片刻的失常。 热情洋溢的脸庞上激情未褪,被拒绝的男人却不再勉强,唇角微扬,他的声音里带着猎手满载而归时的野蛮快意,在她身后纵情地大喊:“董恩慧,依附于我,将是你今后的人生,唯一的生存方式。” 他的话就像一根锋利的针,深深地刺进她的心里,浑身的血液仿佛与方才池中带出的热气一起,全部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恩慧为自己感到彻骨的悲哀。 是啊,她唯一的生存方式,却是以失去人格尊严为代价。今后的人生中,在他的羽翼下,她或许可以贪图享乐,或许可以不必谋生自立,可是却必将沉湎于蒙昧和苦难之中。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轻贱,还能够到何种程度? 在她身后,他还用低低的声音说了另外一句话,恩慧当然没有听到,他说的是:“而我自己,也显然可以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 神秘失踪 “那天晚上到来之时,就是你见到海媛之际。” 华丽气派的二王府,这一日张灯结彩,将数日来的喜庆气氛,推向了*****。 坐在梳妆台前,回味着耶律宗远的话,恩慧的心情,五味杂陈。她开心,因为将要见到久别的亲人;她伤感,因为亲人曾经为她经受的苦难;她酸楚,因为未来的身不由己;她迷茫,因为前方看不到希望;但她更要振作精神,打点自己的心情,因为她要让海媛看到一个一切依旧的二小姐,这一定也是海媛的心愿。 日色渐渐偏西,沿着青石板道,走来一个清丽灵秀的少女。她身穿艳丽的小花袄儿,乌黑的发髻梳得整齐华贵,有如一位辽国贵妇。眉宇晕红,容光焕发,清澈的丽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的步履一步快似一步,轻盈欢快地走过一间又一间的深门大院,穿过一进又一进的深邃院落,走过回廊,踏过石桥,一直向她心系的地方走去。 终于,她在一间温暖雅致的屋舍之外,停住脚步。屋子的窗门此刻都紧闭着,里面生着温暖的炉火,隐隐约约可见木质的桌上放着丰盛的餐点,就连茶壶的壶嘴,都在冒着袅袅腾腾的热气。 少女的心情,无比激动,眼睛里浮现星星点点的泪光。这一刻,她等待得太久了。她心心念念的二小姐呀,虽说孤单寂寞,背井离乡,在这里也总还算是住得舒适,吃饱穿暖。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丫环,手里面正端着一个精致的盅,里面装着清香四溢的甜汤。敲门之前,她急忙先转过身来,接过了那盅汤,轻轻挥手让丫环先退下去,准备自己将这碗汤端进去,端到她日思夜想、想得心都碎了的二小姐的跟前。 这是她亲手做的二小姐最喜欢喝的红枣豆沙羹,热气腾腾,香香甜甜,这样的味道让任何闻到它的人,控制不住的流口水,也一定会让喜欢它的人,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她亲亲的二小姐啊,受了这么久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就让这碗她最喜爱的甜品,和她最亲近的姐妹一起,驱散她浓浓的乡愁吧! 轻轻的,她推开房门,那动作格外的轻柔。 门一开,她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泪流满面地喊道:“二小姐!” 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音。 急忙擦去眼中的泪水,等到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期待与惊喜的表情,逐渐地转为不可置信,然后又从不可置信到惴惴不安,最后是抑制不住的惊恐。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室内,空无一人。 她又一次狠命地眨了眨眼睛,然而那一片大红笼罩下的喜庆的房间内,依然是空无一人。 “二小姐!二小姐!” 极度不好的预感,霎那间占据了她的大脑。冬日虽冷,但二小姐的房间里,从早到晚都有火炉一刻不停地烘着,温度舒适宜人。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像是踏进了冷窖,全身寒透。 转身出了房门,对着茫茫的苍穹和西落的太阳,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唤:“二小姐!你在哪里?” ------------ 震怒 等待,漫长的等待,直到她以为就快要天荒地老了,才终于让她等到了与二小姐的重逢。然而,亲人相见、泪眼相望、抱头痛哭的场面却没有预期的出现。她等到的,竟然是二小姐的又一次不知下落。 二小姐竟然在二王府失踪,这个情况实在太出人意料。平时这里不要说守卫森严,就算是门户大开,王府内外也绝不会有人胆敢越雷池半步。也正因为如此,二小姐身体孱弱,又是被软禁的明显目标,处处都醒目惹眼,根本也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那么究竟是谁,在对二王耶律宗远来说这样重要的时刻,掳走了对他来说这样重要的人? 二小姐的身体那么不好,她能够经受得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颠簸、一场又一场的意外、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吗? 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形,她几乎不敢再去想象。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惨白得不剩半点血色的小脸儿,滚滚而下。一次又一次的捏紧拳头,全身颤抖着,一向聪明伶俐的小脑袋,这会儿一团乱糟糟,根本没了主意。慌乱的情绪全部心口纠结着,让她难以喘息。 这位面容清丽的少女,也正是让恩慧日思夜想的好姐妹——海媛。此时,她依旧还维持着开门时的姿势,看看空荡荡的室内,又望一望满院不知所措的人们,错愕得无法动弹,一双小手冷冰冰的,像冰块一样。 看到摇摇欲坠的她,一个高大的身躯迅速欺近,耶律焌五官僵硬,黑眸深邃,他轻轻摇头,目视着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然后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让她能够倚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哭泣。 纵然不能理解这小丫头的忠心,他却也清楚的知道,那位董家二小姐之于海媛,比生命更重要。如此重视的人竟然下落不明,也难怪她这般伤心了。 耶律宗远来了。他的脚步沉稳,强悍的气势格外的压迫人心,跨步迈进房门,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半晌无言。 无论怎样的话语,都描述不出他此刻震怒的心情。他的视线森冷,下颏紧绷,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他的愤怒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透不过气来。幽暗的黑眸里,像是能冻结所有他看见的东西。 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抓走他的人,这个人不只是这辈子不要命,他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安宁做人。 “焌!”他转身吩咐最亲密的部下。怒不可抑的他,愤怒已经在心里汇成了巨浪,势不可挡。 “二王!”耶律焌立刻回应。 “查出来!”他的冷笑狰狞,言简意赅。 “是!” ------------ 另一个阶下囚 她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从开始的昏睡,到后来的清醒,她就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知道自己被人劫持了,而劫持她的人,就是她最近最亲近的侍女――阿一果。马车一路在弯曲坑洼的路上颠簸着,让她来不及问清楚,阿一果为什么要劫持她,究竟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马车一路飞奔,木头的车轮不断地发出嘎嘎的辗压声,孱弱的她随着颠簸的程度而不断地晃动着晃动着,纤薄的身体有如被数万根针不断地扎着,被炙烈的火反复地烘烤着,痛,全身都在痛,她甚至没有力气喊叫,也无法睁开眼睛,看看车内和窗外的情形。 就在内心无比的清醒、而神智却陷入昏迷的状态下,她忍受着,忍受着。但是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始终有另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似乎很想努力帮助她甚至是代替她承担每一次颠簸造成的针刺之痛,这个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毛巾,不断地帮她擦拭着额头泛出的冷汗。 在她以为痛苦永远没有尽头,她就要随着颠簸的车轮绝尘人世的时候,马车却终于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解脱下来的她,被放到了平稳舒适的床上,恩慧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连续数日的赶路,让她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身体,再次变得虚弱,在到达目的地数小时之后,还在不断地额冒冷汗,晕眩、反胃、呕吐。 终于看清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阿一果,此时的她,早已心疼得泪如雨下。 握住恩慧冰冷的手,阿一果双唇颤抖,话都无法说得完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然努力地解释着:“我真的不是……想要抓您,然后得到什么好处,达到什么目的……真的不是。” 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大脑的晕眩,恩慧想要安慰地拍拍忧伤的阿一果,但是阿一果还在不断地说着:“我只是想着,二王这么重视您,万一要是能够有什么用处,我的人民太可怜了,我希望能够保住他们,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脸白得像纸,身体也抖动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见到阿一果难过,心里一急的恩慧,蓦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急汹汹袭来,一阵干呕之后,只能无力地靠着阿一果的手臂,浅薄的呼吸。 尽管身体上疼痛不减,恩慧仍然努力地浅浅一笑,希望能够让阿一果安心。 虽然仍旧没有弄清楚阿一果的目的,但是被阿一果带到这个莫名的地方,她是真的,不以为意。 阿一果却显然是太在意了,契丹话对恩慧来说,原就是晦涩难懂的,再加上阿一果将这一番话说得支离破碎,要她听懂,真是难于登天。不过有几个词她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囚禁、保护、对不起。囚禁的人自然是她董恩慧,保护的呢,似乎应该是阿一果的亲人们,至于对不起的呢? “阿一果,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胸腔中汹涌奔腾的热流终于又一次过去,恩慧无力地拍拍阿一果的手:“对我来说,我的命运只不过完全相同而已。” 摇摇头,恩慧的唇边只有一抹苦笑:“从一个阶下囚,变成另一个阶下囚。” ------------ 两难 两道热泪滑过阿一果仍然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关上小姐的房门,她晶莹的眼眸中有着一抹早熟的忧伤。 小姐真的不怪她,甚至告诉她,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只要阿一果认为可行,就请充分地利用她。既然身陷囹圄、身不由己的她,还能够有一些用处,那么,就千万别客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姐的契丹语言显得格外笨拙,她的语气更是因为长途的颠簸而无力,但是她温暖如春的嗓音,依然平静和善,那声音有如天籁,清婉得又似天女临凡,却撕扯得阿一果的心更痛。 小姐有着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聪慧眼眸,她是那么善解人意,纯真善良。这让她阿一果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真的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变成另一个阶下囚?也许是时候考虑,尽她全力,让小姐彻底摆脱阶下囚的生活了。 “不能让我们看一看她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阿一果的思绪,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话语中充满沉稳气度,颇具长者风范。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老人。 “不能,母父,您不要打小姐的主意。” 阿一果紧张到忘记了规矩,一没有向他问好,二没有施礼请安,而是慌忙伸手拦住了母父哈乌剌一行人。 “公主,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开口闭口叫她小姐,虽然我们现在很落魄,您的羽陵贵族血统不容置疑!” 羽陵族长老哈乌剌脸色凝重,厉声说道。 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贵族血统!心潮澎湃的阿一果,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表面上的她却依旧温和宁静:“我知道了,也许是因为在辽国呆得久了,我侍奉她的时间又太长了,请母父见谅。” 哈乌剌脸色稍缓,又继续说道:“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由于西夏国有人告密,耶律宗枫会很快找到这里,我们的族人岌岌可危。” “我知道了,禀告母父,这个女孩儿并不是预期准备带回的人质,她只是我的一位普通的姐妹。”端正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闪躲地望向来人,阿一果坚定地说道, 哈乌剌目视阿一果良久,轻叹一声:“是吗?不要紧,不管你带她回来的意义究竟为何,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屋外陷入一阵寂静。 哈乌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目视母父离去的身影,阿一果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心里哀凄长叹,她又有什么资格尽情哭泣呢?无论在这里还是在辽国,除了小姐之外,没有人会在乎她有什么样的情绪起伏,母父只关心她能不能想出办法保住她的族人。 看着母父脸色沉重,她也不免内疚,她是羽陵王的公主,就注定了永世没有翻身之日。 她怎能不念及那些为了保住羽陵贵族们的性命而牺牲的诸多族人?怎能不念及这些年里他们辛劳却甘苦与共的日子?可是,小姐是无辜的,她又怎么忍心拿她的性命去下赌注,去冒险? ------------ 长老的忧虑 哈乌剌此时的心情,格外沉重。 饱经人生风霜考验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从小养大的公主是在说谎呢?在给自己的密信中,她也曾经提到过这个女孩子,说她是目前辽国二王耶律宗远非常重视的人,也许可以为我所用。也就是说,阿一果最初的目的是想以这个女孩作为人质的。可是现在呢?看来,事情是有待商榷了。 仰天长叹,想一想今年已经六十出头的他,已经差一点记不起经过了多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只是他,还有所有现在仍旧活着的契丹羽陵部落的人们。 这一切都要归罪于阿一果的祖父羽陵王莫安牟克夺权谋位的野心。 羽陵王莫安牟克本来是一位契丹贵族,他一意孤行,煽动其他契丹贵族叛乱,结果被辽国皇帝成功镇压。想当年遭到血腥镇压时,羽陵族人的生命不如草芥。那一把把冲天的火,一排排锋利的刀箭,至今想起来都还像是烧在他的身上,更刺在他的心上。族人们惨遭杀戮的惨叫声,尸首被大火烧灼后焦糊的味道,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至今无法安眠。 剩余的羽陵部落的人们,辗转躲到了西夏与契丹边境的这么一个小村落里,渡过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终于盖起了房屋,聚起了村落,男耕女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他们多年来依然无法安然度日。要知道,当年平定叛乱之后,辽国皇帝是多么震怒。他下定决心,铲除所有胆敢背叛他的力量,不留一兵一卒,甚至是一个妇孺。也因此幸存下来的羽陵人一直在努力找出解救所有族人的办法。 几年前,在阿一果15岁的时候,他命阿一果秘密潜回契丹,一方面是要她就近探听消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看她是否能够以羽陵部落第一美女的魅力,想办法得到辽国兵马大元帅二王耶律宗远的宠爱,通过联姻解救她的族人。负担着作为羽陵王唯一后裔的责任,为了所有羽陵部落的人们,阿一果忍痛答应了。而她青梅竹马的爱人、羽陵族第一勇士――内罗,却无法理解、极度不满阿一果的付出,决定另辟蹊径,带领一队人马另寻出路,至今未归。 到了辽国后,阿一果才被迫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坐井观天。虽然在羽陵部落,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第一美女,但是在人才倍出的辽国,她的姿色几乎连平平都谈不上,更遑论以美貌赢得辽王的心。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进了二王府,所以就一直潜伏着,密切关注着辽人的动向,等待那个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的机会。 机会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灭顶之灾。辽国三王耶律宗枫此番奉命出征西夏边陲,大获全胜。西夏王为了让辽国退兵,将为他们提供当年的叛军线索,作为交换条件。想那耶律宗枫征讨西夏,大概也是想要起到震慑之意,辽国尚未有入侵西夏的意图,于是他就坡下驴,准备顺便收拾了从前叛乱的贵族。如今,他的大军距离羽陵村落,可能已经近在咫尺。 “唉……”又是一声淡淡的长长的叹息,哈乌剌只觉身心俱疲。 就算当初,莫安牟克王不该举兵叛乱,但如今,羽陵人已经一退再退、一躲再躲,只求辽人别再兴风作浪,让他们好好的在这个地方安宁度日,终老一生。 可是,为什么?辽国,你已经日渐昌盛、势不可挡,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为今之计,只能盼望着耶律宗枫难以找到这处相对隐蔽的村落,让他们多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吧! ------------ 诀别 又是明媚的一天,时间已近下午,天空平静,没有一丝云彩。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片片灰蒙蒙的深沉的雾,像没有波澜的湖一样在远方缓缓弥漫。 阿一果端着两杯热奶,来到了恩慧房中,平淡的眉眼间荡漾着温柔亲切的笑意。 “小姐,虽然知道你不爱喝奶,但是现在天真的很冷,我想你能喝点驱驱寒。” 恩慧微笑点头,经过几天的休息,她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谢谢你,阿一果。” 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在床上促膝而坐,一边喝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羊奶,阿一果一边讲起了一个关于契丹羽陵部落的久远故事。 她讲到了她的祖父莫安牟克的叛乱;讲到了幸存下来的羽陵部落的人们多年来辛苦但却与世无争的生活;讲到了年仅十五岁的自己,怎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挥别心爱的人,那个她心目中唯一的骑士,只身去了辽国探寻羽陵人的出路。 她不知道小姐能够听懂多少,但是,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在那个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 两个女孩那年轻的脸庞上,纯真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小姐,你知道吗?当所有的人全都整齐地跪在你的面前,要你一定不可以灰心丧志,一定不可以只想到自己,要尽一个贵族之后所有的力量助部落的人们脱离苦难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泪流不止,她的声音几度沙哑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恩慧轻轻以指尖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我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这样平凡的要求却像个奢侈的梦……背负这么多的期待,我好累,真的好累……可这些话不能说,我的想法不重要,我究竟想什么要什么也不重要,我必须要付出,必须要献身,必须要说得做得像一位贵族公主,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天贵族的生活……” 恩慧的脸庞沉静,心似刀割。 虽然命运完全不同,可两个年轻人的心路历程,是多么的相像。只有十几岁的她们,原该是无忧无虑的。或在父母的庇护之中,承欢膝下;或嫁个普通的人家,扮演相夫教子的角色,其乐融融。可是她们两个人,都为命运捉弄,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痛苦却又无奈,她们都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真的希望可以为阿一果做些什么。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对阿一果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她的心好疼,头也好疼,一定是她的心里实在太难过了,以至于眼前的阿一果还有其他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晕眩模糊了。 阿一果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恩慧的异常,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到恩慧的手中:“小姐,这封信,你一定要留好,以后如果有机会,请你把它交给内罗。” 内罗,她最心爱的人,一想到就要和他永远的分离,她便心痛到无法呼吸。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们两人今生已经缘尽。曾经她能够给他的,只有痛苦;而今后,也只剩下默默的祝福。 恩慧收好那封珍贵的信,却越来越觉体力不支:“阿一果……为什么……我……我的头……觉得好晕……” ------------ 诀别340 又是明媚的一天,时间已近下午,天空平静,没有一丝云彩。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片片灰蒙蒙的深沉的雾,像没有波澜的湖一样在远方缓缓弥漫。 阿一果端着两杯热奶,来到了恩慧房中,平淡的眉眼间荡漾着温柔亲切的笑意。 “小姐,虽然知道你不爱喝奶,但是现在天真的很冷,我想你能喝点驱驱寒。” 恩慧微笑点头,经过几天的休息,她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谢谢你,阿一果。” 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在床上促膝而坐,一边喝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羊奶,阿一果一边讲起了一个关于契丹羽陵部落的久远故事。 她讲到了她的祖父莫安牟克的叛乱;讲到了幸存下来的羽陵部落的人们多年来辛苦但却与世无争的生活;讲到了年仅十五岁的自己,怎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挥别心爱的人,那个她心目中唯一的骑士,只身去了辽国探寻羽陵人的出路。 她不知道小姐能够听懂多少,但是,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在那个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 两个女孩那年轻的脸庞上,纯真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小姐,你知道吗?当所有的人全都整齐地跪在你的面前,要你一定不可以灰心丧志,一定不可以只想到自己,要尽一个贵族之后所有的力量助部落的人们脱离苦难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泪流不止,她的声音几度沙哑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恩慧轻轻以指尖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我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这样平凡的要求却像个奢侈的梦……背负这么多的期待,我好累,真的好累……可这些话不能说,我的想法不重要,我究竟想什么要什么也不重要,我必须要付出,必须要献身,必须要说得做得像一位贵族公主,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天贵族的生活……” 恩慧的脸庞沉静,心似刀割。 虽然命运完全不同,可两个年轻人的心路历程,是多么的相像。只有十几岁的她们,原该是无忧无虑的。或在父母的庇护之中,承欢膝下;或嫁个普通的人家,扮演相夫教子的角色,其乐融融。可是她们两个人,都为命运捉弄,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痛苦却又无奈,她们都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真的希望可以为阿一果做些什么。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对阿一果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她的心好疼,头也好疼,一定是她的心里实在太难过了,以至于眼前的阿一果还有其他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晕眩模糊了。 阿一果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恩慧的异常,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到恩慧的手中:“小姐,这封信,你一定要留好,以后如果有机会,请你把它交给内罗。” 内罗,她最心爱的人,一想到就要和他永远的分离,她便心痛到无法呼吸。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们两人今生已经缘尽。曾经她能够给他的,只有痛苦;而今后,也只剩下默默的祝福。 恩慧收好那封珍贵的信,却越来越觉体力不支:“阿一果……为什么……我……我的头……觉得好晕……” ------------ 赴会 恩慧收好那封珍贵的信,却越来越觉体力不支:“阿一果……为什么……我……我的头……觉得好晕……” 望着恩慧,阿一果坚定的眼中,只剩下浓浓的悲伤和满满的决心。 “对不起,小姐,我在你的奶里下了药。你是无辜的,羽陵人的辛酸和痛苦与你无关,我没有权力要求你,更加不能因为要保我族人的性命就牺牲了你的幸福。” 头越来越沉,恩慧几乎已经不能清醒地思考。阿一果在说什么?她……下了药?为什么?她想帮助她们啊!如果帮助是可能的话。为什么要下药,为什么要迷倒她? 隐隐约约,她似乎还听到房间外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它虽然陌生却也熟悉,陌生如远方熊熊弥漫的无名战火;熟悉如董家堡被攻陷之夜,人们发出的最后的呐喊声。心急如焚,她却已口不能言。究竟是为什么,阿一果想要做什么? 不再哽咽,阿一果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声音中满溢着感情:“小姐,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够听懂你说的汉人的话。你的声音真好听,比珠玉还要圆润,比百灵还要动人。如果我能够有机会和你交流、畅谈,倒出我十九年的人生中所有的苦水、泪水,那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可惜,这样的机会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成为贵族,更加不想当什么公主,她只想依偎在爱人温暖亲密的怀抱中,简单快乐地走完她的人生。谁能真正了解理解她这颗平凡平淡平常的心?小姐一定可以做得到,她是那么善解人意。可惜,她不会有这种机会,和小姐成为永远的朋友了。 又一次泪流满面,她最后一次紧紧地握住小姐冰冷的手,现在必须要走了。 “请你相信我,我带你回来的本意,真的不是想要你做我的人质。我看到二王勉强你,而你是那么不快乐,我就想,也许可以把你带回来,如果现在的苦难可以熬过去,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到故乡,让你可以回到从前,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的你,一定比现在更可爱、更美丽。” 擦干眼泪,她变得平静。她不去想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无论怎样,她都只选择自己承担。 “小姐,我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实现我的诺言了,我无法亲自送你回到大宋,回到董家堡了。幸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等到耶律宗枫离开之后,你就会苏醒,到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混在西夏的人群中,然后再另寻出路离开这里,回到你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么可贵!小姐,千万记住,如果你提前苏醒过来,那么无论外面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小姐,你一定要做到啊!” 恩慧在陷入昏睡之前,隐约听到阿一果的最后一句话:“阿一果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祝福。” ------------ 屠村 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直接的、毫无情绪反应的冰冷目光,高高在上,睥睨着或匍匐或跪倒在地的胆怯的人们。那张严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人类的脚下那些最微小卑贱的生物。 他有着一张年轻而又令人过目不忘的英俊脸庞,一双深邃的黑眸,五官深刻。而如今那双鹰般的眼眸,锐利得让人无法逼视。那双星粲的黑眸里闪动着坚决、严厉与无情,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平静的村庄已经被他的军队彻底撕裂,明晃晃的刀剑,不断地刻画着死亡的弧线,灭族的序曲已经正式开始上演。刀锋过处,只留下凄厉的哀号和无尽的血腥。 此刻的村庄内,烈火冲天,浓烟弥漫。在火光的照耀下,军人们虎视眈眈,注视着待宰的羔羊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血腥的阴影。 属下正式向他汇报:“三王,所有的人全都赶到这里来了。” 耶律宗枫低沉的嗓音响起,语音冷寒,不带丝毫的情绪。“一个不留。” 士兵们齐声回应:“是!” “等一等!” 匍匐在地上的人中,有一位老人蹒跚着站起身来,深沉如岩石般的目光充斥着满满的悲愤。 “我们已经一躲再躲、一退再退,剩下的也只是些老弱病残。难道,就不能够放过我们吗?” 耶律宗枫半眯起眼,注视着羽陵族的长老哈乌剌,眼中除了厌恶,再无其它。 “叛乱者的后代,永远都留着叛乱的血液。” 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仿佛炼狱的恶魔:“只有一了百了,方得清静。” 士兵们即将有所动作,哈乌剌再次厉声制止:“等一下!” 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我们有人质!如果你放过我们,我们才会放过她!” 耶律宗枫的眼神,比刀剑更锐利、更冰冷。“人质?” 哈乌剌迅速点头:“对!她是耶律宗远的女人。” 听闻此言,耶律宗枫纵声狂笑,蔑视与狂妄的神情表露无遗:“真是笑话!” 他冷酷地大笑着,笑意里有着明显的轻蔑:“你们就抓来一个我二哥的女人,做你们的人质?” 二哥的女人多如牛毛,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随便抓一个来,这算哪门子人质?看来,羽陵部落的人多年来逃呀逃,躲呀躲,连累得智力也退步,全都有些痴苶呆傻了。 ------------ 逼供 哈乌剌依旧不肯放弃:“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对耶律宗远来说非常重要的女人。” 耶律宗枫懒得听他费话,只一个简单的眼神,旁边的士兵立刻举起锋利的刀刃,一刀直取哈乌剌。刹那间,他的身上鲜血迸射。这一刀有意避开了要害,存心让他在死前遭受更多的痛苦。 耶律宗枫冷冷哼笑,那双黑亮异常的眼里,闪烁着骇人的恶意,以及嗜血的残暴。 “你说我就信吗?” “请你放了他们!”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一瞬间的寂静之时响起。在众人的注目下,阿一果缓缓地朝人们近前走过来。眼前的情景令她怵目惊心,美丽的容颜此刻正绽放着愤怒的厉芒,在怒火的烧腾中她却仍然维持着惊人的冷静,伤痛的脸庞并非惨白,而是泛着灰暗的红色。 径直来到耶律宗枫面前,她深施一礼:“启禀三王,我是莫安牟克的后人,我叫阿一果。这里的其他人都只是羽陵族的普通百姓,就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叛乱者的后代,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请求你,杀了我,放了他们!” 耶律宗枫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人如此熟悉? “你是二哥府里的奴隶!” 这句话不是问话,而是一个肯定句。耶律宗枫曾经不只一次在二王府见到过这个侍女。 嘴角咧成残忍的弧度,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你就是莫安牟克那老贼的后人。这么说,你们还真的抓来了我二哥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原本镇定自若的阿一果立刻脸色大变,周身冰冷,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窜过一阵冷颤,心跳也陡然停止。“什……么?” 耶律宗枫笑了,唇边无情的笑意,让人更觉胆寒。“说,她在哪里?” 阿一果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倒在地上的母父,伤重的哈乌剌在她质询的眼神中老泪纵横。 突然间全身都觉得好冷好冷,她好似被扔进了冰河里,连血液也几近凝固。勉强支撑着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阿一果毅然决然地坚持说道:“不,没有,没有这样的人。” 耶律宗枫深恶痛绝、冰冷残酷地望着她,那双代表了黑暗的眼睛里,彷佛将整个地狱收入其中,让所有与他对视着的人,轻易领悟到恶魔世界的可怕。 “我只问你,逃离辽国,你究竟带了什么人回来?” “不!”阿一果铁了心,断然否定。决不能在最后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出卖小姐:“我没有带任何人回来!” “真的不说?” ------------ 出鞘见血 耶律宗枫冷冷地看着她。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把刀,出了鞘的刀,刀既已出鞘,又岂能不见血。他浑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野蛮杀气,眼中的厌恶强悍得让人颤抖。英俊的面孔此刻是狰狞邪佞的,还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不能不说。”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采取什么“非常”手段,阿一果的嘴角突然鲜血淋漓。 躺在地上喘息的哈乌剌见此情景,用尽全力地呼唤着:“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一向身体健康的公主,此刻面色灰红,口吐鲜血,连疼痛中紧咬的银牙,都变成了骇人的藏青色!他通晓医术,轻易便看出了阿一果的症状,更加难以置信:“难道……难道你服了……海糊粉?” 心痛如绞,哈乌剌将最后三个字说得令人不忍卒闻。海糊粉,是以自然界最毒的蜂鸟的身体炼制而成,巨毒无比,服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然毙命。 已经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身体的阿一果颓然倒地,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以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哈乌剌:“母……父,对……对不起……我……没能……保护……我们的族人,阿一果……只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几不可闻:“以……死……谢……罪。” “不!”哈乌剌用尽全力,发出痛苦的呼号:“公主,您不能死啊!” 他颤抖着鲜血淋漓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将它拿在手中,向着耶律宗枫苦苦地哀求:“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我有解药,这个是解药,现在可能还来得及,求求你们救救她!” 他悲痛欲绝地乞求完全没有收到效果,耶律宗枫不以为然,他残忍地看着那张苍老惨白的脸,露出冷笑:“我为什么要救她?” 哈乌剌牙关紧咬:“只有救了她,你们才能知道人质在哪里。” 耶律宗枫狂佞的笑容充满了轻蔑:“不过巴掌大的小村庄,难道我会找不到人吗?” 他厉声喊道:“来人!” “是!”士兵们齐声回应。 “搜!” 他果断下达命令。哪怕真有一个人质的存在,任谁也休想威胁他。既然说她是二哥的女人,那么不管阿一果带回来的是谁,他当然必须原封不动地将人带回去。 很快,他便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禀告三王,在一间似乎是女子的房间内,发现了一个秘室,里面有一个已经昏迷的女人。大家没有挪动她,等待您的命令。” “真有一个女人?” 耶律宗枫暗忖。说起来,他还真有点好奇,这个羽陵长老口中的人质、被二哥的奴隶认定是对他非常重要的女人、也是羽陵贵族之后阿一果舍命也要保住的女人,究竟是谁。 ------------ 重逢之三王心事 房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踏入房内。 原本匆匆的脚步,在看到床上的人儿时,猛然顿住,壮硕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然后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越来越接近那个纤薄瘦弱的身躯,在看清她的一瞬间,冷峻的面具刹那间碎裂,傲然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的表情不再冰冷,蓝黑色眼眸里的眼神异常复杂,闪过难解的光芒。 怎能轻易地忘记了她呢!那个身处险恶氛围中却不哭不闹不叫、在他的威严之下却依旧无所畏惧的特别女孩儿,略显平淡的眉眼之间,却带着她独有的甘美和纯净,风华水润,弱质天成,让人只要一看见她,就会顿觉全身清爽。 出征多天以来,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的、一直令他归心似箭日思夜念的容颜,不正是这样一张特别的小脸儿吗! 越想就越后悔,那天不该用该死的蛮力,将她的胳膊拉断。现在看来,她的伤应该是都好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她的身体看起来比初见之时还要柔弱? 他的脸色再次大变,眼中闪过浓烈的心疼:“快!给我传军医!” 在最快速度内,军医赶到了这里。 急切的黑眸一刻不曾离开过她,恐慌密密麻麻爬满他的心头。“军医,她究竟怎么了?那些该死的叛乱者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事?” 军医还来不及回答,耶律宗枫已气得一拳击碎屋内唯一的一张木质桌子。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叛军之女,将她劫持到这里,让原本就身体虚弱的她,此时根本就只剩下了半口气。 “三王息怒!”军医诊脉间隙,连忙向他汇报:“这位小姐是因为本就身体虚弱,又经过长途跋涉,劳累过度……” 耶律宗枫急冲冲打断他:“这些就会让她昏迷不醒吗?” 军医耐心解释:“不是的,三王。这位小姐现在显然经过了数日的休养,体力已经有所恢复。” 男人的急冲冲立刻变了怒冲冲:“你说的什么鬼话,既然恢复了怎么可能连叫都叫不醒?” 军医苦笑,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紧张兮兮的三王,根本就不容他说话:“那是因为她喝了山茄儿。” 耶律宗枫吃了一惊:“山茄儿?” “对,”军医点头,继续分析:“或者是故意,也有可能是误服。” 耶律宗枫怒意不减:“胡说!山茄儿气味辛苦,怎么可能是误服?” 军医哭笑不得,这女孩儿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三王已经急切得失去了自己判断的能力:“这位小姐现在营养不良,又过度疲劳,所以导致热邪入侵,鼻膜冲血,嗅觉减退,估计此时即使将山茄儿放在水里,她也喝不出来味道。” 他连忙安慰三王:“您别担心,我有解药,马上就可以让小姐醒过来。” 不再多言,军医继续去忙碌。 面无表情的耶律宗枫,黑眸瞬间变得阴鸷无比,双眼冒出熊熊怒火。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做的,她为了逼人就范不择手段,我真不应该让她那么容易死!” ------------ 重逢之三王心事400 房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踏入房内。 原本匆匆的脚步,在看到床上的人儿时,猛然顿住,壮硕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然后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越来越接近那个纤薄瘦弱的身躯,在看清她的一瞬间,冷峻的面具刹那间碎裂,傲然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的表情不再冰冷,蓝黑色眼眸里的眼神异常复杂,闪过难解的光芒。 怎能轻易地忘记了她呢!那个身处险恶氛围中却不哭不闹不叫、在他的威严之下却依旧无所畏惧的特别女孩儿,略显平淡的眉眼之间,却带着她独有的甘美和纯净,风华水润,弱质天成,让人只要一看见她,就会顿觉全身清爽。 出征多天以来,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的、一直令他归心似箭日思夜念的容颜,不正是这样一张特别的小脸儿吗! 越想就越后悔,那天不该用该死的蛮力,将她的胳膊拉断。现在看来,她的伤应该是都好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她的身体看起来比初见之时还要柔弱? 他的脸色再次大变,眼中闪过浓烈的心疼:“快!给我传军医!” 在最快速度内,军医赶到了这里。 急切的黑眸一刻不曾离开过她,恐慌密密麻麻爬满他的心头。“军医,她究竟怎么了?那些该死的叛乱者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事?” 军医还来不及回答,耶律宗枫已气得一拳击碎屋内唯一的一张木质桌子。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叛军之女,将她劫持到这里,让原本就身体虚弱的她,此时根本就只剩下了半口气。 “三王息怒!”军医诊脉间隙,连忙向他汇报:“这位小姐是因为本就身体虚弱,又经过长途跋涉,劳累过度……” 耶律宗枫急冲冲打断他:“这些就会让她昏迷不醒吗?” 军医耐心解释:“不是的,三王。这位小姐现在显然经过了数日的休养,体力已经有所恢复。” 男人的急冲冲立刻变了怒冲冲:“你说的什么鬼话,既然恢复了怎么可能连叫都叫不醒?” 军医苦笑,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紧张兮兮的三王,根本就不容他说话:“那是因为她喝了山茄儿。” 耶律宗枫吃了一惊:“山茄儿?” “对,”军医点头,继续分析:“或者是故意,也有可能是误服。” 耶律宗枫怒意不减:“胡说!山茄儿气味辛苦,怎么可能是误服?” 军医哭笑不得,这女孩儿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三王已经急切得失去了自己判断的能力:“这位小姐现在营养不良,又过度疲劳,所以导致热邪入侵,鼻膜冲血,嗅觉减退,估计此时即使将山茄儿放在水里,她也喝不出来味道。” 他连忙安慰三王:“您别担心,我有解药,马上就可以让小姐醒过来。” 不再多言,军医继续去忙碌。 面无表情的耶律宗枫,黑眸瞬间变得阴鸷无比,双眼冒出熊熊怒火。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做的,她为了逼人就范不择手段,我真不应该让她那么容易死!” ------------ 有情无情 “来人!”他冷声开口,全身冷硬的肌肉全部纠结绷紧,峻酷的面容,看来分外阴狠狰狞。 “三王!”士兵们齐声应道。 他的声音极冷,充斥着浓烈的杀气。“把那个女人给我吊起来!即使她已经死了,也给我鞭尸,我要打到她尸――骨――无――存!” 朦朦胧胧间,她悠悠然醒转过来,就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好大好凶狠的声音,是谁这么吵?又是标准的契丹话,这些话,她究竟要听到什么时候?他在说什么?听起来这般咬牙切齿? 鞭――尸? 恩慧猛然清醒。 为什么要“鞭――尸”? “三王,小姐醒了!” 蓝黑色的眼眸瞬间光芒深浓,兴奋和期待的心情正左右着他。她能够认出他吗? 是的,她认得他!并且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与这个男人仅有一面之缘,但足以让她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耶律宗枫! 没有时间累积对他的恨意,另一个认知立刻让恩慧全身冰冷到极点。 耶律宗枫来了! 被阿一果迷倒的她,也已经苏醒了。 那么,阿一果呢? 她的族人呢? 鞭――尸? 这个一个多么让人不寒而栗的字眼。 耶律宗枫究竟是要鞭谁的尸? 不理会耶律宗枫伸过来欲扶她起来的手,她拼尽所有的力量坐起来,急着去查看外面的情况。眼前一黑,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床下摔去。 眼前黑影倏地闪过,有人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抢在她摔趴的前一瞬,拦腰抱住了她。 她闭上眼睛,虽然知道是谁在搀扶她,却无力挣脱,只能躺倒在他的臂弯里,等待无法控制的晕眩退去。 然后,她用力挣脱耶律宗枫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向房门外奔去。 虽然被迫陷入昏迷,可是她的梦境极不美好。朦胧中,她似乎听到许多人惊慌喊叫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尖锐的惨叫声,以及那带着绝望与愤怒的嘶吼。 此刻的她,全身一阵阵发冷,却无法转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真正正地陷入恶梦之中,无法脱身。 血,怵目惊心。 到处都是血。 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冲天的火光闪耀在血泊中,将一片猩红色笼罩下的残酷照亮。 鼻子里面能够嗅得到的,全部是那可怕的血腥的味道,浓重的气味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心口发窒,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她险些栽倒。 不行!不能倒下! 她在心里郑重地命令自己。 ------------ 情痛 无数颗泪珠,汇合成奔涌的激流,在脸上疯狂地流淌,她的声音已几近歇斯底里:“她在哪里?” 她一刻也不能等待:“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倒在地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日不曾下过床的恩慧,根本连分辨方位都存在问题,更何况在遍地的尸体中寻人。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耶律宗枫单手一挥,士兵们立刻围起一个小范围的圆圈。只见孤独的圆圈内,躺着一个孤独的女子。她瘦弱孤单的身影,此时显得分外忧伤萧瑟。 咽下啜泣,却无法阻止眼泪汹涌地滑落双颊。恩慧走二步摔一跤、走三步摔两跤,筋疲力尽的她终于还是将自己挪到了阿一果的近前。刚刚还曾经和她有说有笑、并毅然与她诀别的女孩儿,此刻,眼眸微闭着,只留下最后一丝缝隙,闪着幽暗的光芒。 她连忙伸出手去,探索她脉搏上的最后一丝气息。 然而那冰冷的胳膊上,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不断地摇着头,恩慧的心,疯狂地探询着:阿一果,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为什么要独自承担? 就在距离阿一果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老人正在发出最后的微弱的闷哼声。 恩慧抬起伤痛的脸庞,终于看到了他,正在举着满是鲜血的手,向她招手。 “您……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哈乌剌已经不能说话了,他拼命地比划着,指着自己手中一颗染着血的墨黑色的药丸。 恩慧泣不成声:“您……的意思是……这颗药丸……可以……救她吗?” 哈乌剌几不可见地点头。 眼泪流得更加疯狂汹涌,恩慧几乎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样的词汇,告诉这位濒死的老人那个最残酷的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阿一果……她……已经……去了。” 哈乌剌的血,快要流干了。他早就伤重不治。之所以一直在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就是想能够将手中救命的药,送到公主的口里。 然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长长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悲伤的老人,溘然长逝。 心痛的感觉,累积到了极限,就像是强硫酸泼在她的心上,将她脆弱的心腐蚀成巨大的空洞,永远都无法填平。 她紧握双手,却控制不住它们的颤抖,身体摇摇欲坠。 愤怒地瞪着身后的耶律宗枫,她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苍白的手直指向他:“草菅人命!” 双唇颤抖,她的声音却满怀坚定:“你会有报应,你一定会有报应!” 浓眉紧拧着,一张俊脸忽而僵硬、忽而窘迫,想想尊贵至极又目中无人如他,竟然也会有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尽管如此,耶律宗枫仍是满心不服气。 “就算我视这些人的性命如草芥了,就算我草菅人命了,我杀的也是该杀的人啊!这个女人她抓了你当人质,而我的到来是救了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恩慧不可置信地看着此刻的话语里,竟然带着几分稚气的他。年纪尚且轻轻,手段却如此残忍,双手沾满血腥。难道他以为,人生就是一场杀戮游戏吗? 她不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多大?” 脸色铁青,这是他最不喜欢的问题。无奈这一次提问的人,是她。看在她的份上,虽然不高兴,耶律宗枫却也实话实说:“我十七岁。怎么了?” 冷冷地看着他,在昏天黑地的晕眩到来之前,恩慧一字一板、平静回答道:“很好,你该吃奶了。” 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她,颓然栽倒! ------------ 兄弟阋墙——她是谁的? 无力,无力,永远都是无力。 她还能不能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 难道人生所必须经历的一切,全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谁能体味她的心痛?谁能安慰她的伤心?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连阿一果都离她而去,她注定只能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 耶律宗枫的军医,几乎是日夜不眠地照顾她,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她十八年人生中的第多少次了,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从鬼门关再次拉了回来。 为了避免体弱到极限的她,再度承受长途颠簸的痛苦,军医再次给她服用了山茄儿。希望她就此陷入昏睡,直到一行人返回辽国。 平躺在铺着厚厚软软铺盖的马车里,她的身体一动不动,看上去平静安详。 而事实是,她确实连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头脑里却是异常的清醒。 山茄儿之于她,只发挥了一次的功力,就宣布彻底失效。 这种无意识的清醒,却令她无比的痛恨。 马车每晃动和颠簸一次,她的思绪便跟着折腾一回。从来没有在意过孱弱的身体所受的苦,她是恨自己在昏迷中都难以挣脱心上那重重的枷锁…… 冬日里的风十分的寒冷,沿途景色更是显得萧瑟悲凉,在一路行进的沉闷气氛中,大队人马越来越接近辽国都城。 而在一条必经之路上,早已有另一队人马等在那里。为首之马上男子,一身华服,高大俊朗,他有区别于普通男人的最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剑眉下,一双炯炯的黑眸,身材比任何寻常男子都要高大健硕。 在他身后,数十匹马迎风而立。马上之人皆静寂无声。 只有一个人例外。 清莹明澈的灵气水眸,眼巴巴地凝望着越来越近的辽军队伍,精工雕琢的粉脸,激动得分外红润,艳丽无双。 在那个队伍里面,她隐约看到了一辆马车。耶律宗枫带回的马车上的人,一定就是二小姐! 二小姐啊! 这一天,她海媛已经等待了一辈子了! 清澄的水眸中,浮现厚厚的水雾,再也禁不住泪流满面的她,策马就要狂奔过去! 她的缰绳却被身旁的耶律焌一把拉住。 “不要拉着我呀!是二小姐,一定是二小姐呀!”海媛急得快疯了。 耶律焌低声制止:“先等一下!” 海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等?” 她一分钟都不能再等待! “嘘!”耶律焌示意她不要吵。 看到她倔强的表情,耶律焌叹了一口气,知道如果不解释,这小女人就绝对不会听他的:“二王和三王有话要说。” 只有这个纯真的小女人才看不出来,此刻四周的氛围,早已乌云滚滚、暗潮汹涌。 ------------ 她是你的 兄弟俩同时下了马,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面对面站立,四目相对。冰山的神采与雪峰的寒光撞个正着,刹那间流光飞舞,火花四溅。 幽暗的黑眸与凌厉的目光,在静默中相对,同样冷酷的气势,化为汹涌的暗流,在四周无声地流动。 大家忍不住诧异地抬头看天,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晴朗天气,突然就――阴沉了? 耶律宗枫没有一如既往地请安问候,他冷冷地睨着面前这个与他最亲密的男人,黑眸眯起,厉芒乍闪,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酷。 “三弟,恭喜你凯旋。”耶律宗远率先嘴角轻扬,亲切地一笑。 “不用来那些客套了,”冷峻的声音响起,犀利的眸光注视着他最亲的哥哥。“二哥,我有事问你。” 耶律宗远不在乎地双手一挥:“有什么事情,回到王府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问清楚。”耶律宗枫眯起眼眸,勉强压抑住濒临极限的怒气,僵硬着说道。 “好啊!你问。”耶律宗远神色自若,然而那个如无底深潭的黑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寒光。 耶律宗枫开门见山:“董恩慧,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 俊脸上的肌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霎时显得有些僵硬,耶律宗远紧绷着下颏,深幽的黑眸缓慢地眯起。“是谁说,她成了‘我’的女人?” 虽然两兄弟身高比肩,但较之耶律宗枫,周身环绕着可怕气息的耶律宗远更多一分冷酷气势。他的视线缓缓地划过弟弟的脸庞,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角抿得很紧,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仍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这些都不禁让宗枫有片刻的瑟缩。 从小,二哥就是他最怕也最敬重的人。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听他的。但是唯独对她,他的意志,不可改变。纵然是他最敬重的二哥,谦让他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幽暗的黑眸,以最冰冷的眼光,瞪着他的哥哥,眼里的寒意异乎寻常。“那不重要。当日我离开之时,你是怎么应承我的?” 刚刚攻下董家堡,兄弟二人就接到了耶律宗真的命令,西夏国觊觎辽国屡屡胜利,似乎有蠢蠢欲动之势,让他们之一即刻去攻打西夏边陲,以达到震慑之意。 于是宗枫连夜启程。临行之时,特别叮嘱二哥好好替他照顾董家堡之战胜利后,犒赏给他的大宋女子――董恩慧。 恩慧是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的! 这个事实不容置疑,不容否认! 人质?二哥的女人? 简直就是笑话!无稽之谈! 他很想很想知道,一向疼爱弟弟的二哥,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失了他做哥哥的本份? 原本冷淡疏离的表情,在那一刹那有了改变,耶律宗远的黑眸深处,泛起细微的波澜,谁也看不穿他眼神中流露的情绪究竟为何。 “锦林!” 暗潮汹涌的氛围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耶律宗远突然开口,语音低沉,却有着绝对的权威。 “在!”锦林连忙策马来到近前。 耶律宗远的声音平淡,语气却极致肯定:“立即派人,收拾一下这位董家二小姐的东西,送到三王府!” “是!”锦林应道。 目光转向弟弟,耶律宗远轻轻拍拍他的肩,俊朗的五官上,不带一丝透视内心的表情:“她一直都是你的。” ------------ 亲人重逢 兄弟之争,终于,暂时结束。 这一边,海媛期待地看向耶律焌,耶律焌无奈地一笑,终于点头。 仿佛得到了大赦般,海媛以平日里从没有过的神奇速度,向马车奔去。嘴里面连声喊着:“二小姐!二小姐!” 马车里,她日思夜念的二小姐终于就在她的面前,然而却是一动不动的。 海媛轻轻地用颤抖的手抚摸她的脸,冰冷的触感,几无气息。 泪落得更急,海媛啜泣着:“为什么她都叫不醒?” 她扭身看着车下众多沉默的人们,一迭声地哭喊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泪水再次如晶莹的小钻石般滚滚而下,海媛扑倒在恩慧的身上:“二小姐!二小姐!是我呀!是我呀!你快醒醒啊!” 是谁?是谁在说话?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是无数个不眠之夜、无数个思绪百转千回的瞬间,始终在她心中徘徊不去的温柔旋律。是老天终于怜悯她了吗?才让她在这样一个心灰意冷的时刻,听到了这个人世间她最留恋的优美动听的声音。 恩慧的身体依旧僵直,她拼命挣扎着想推开那些紧压着她的重重黑暗,长长的眼睫隐隐约约地扬动。 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急切,醒过来!她要马上醒过来! 悠悠然醒转的她,眼前,从一片朦胧,到逐渐清楚。 细月弯弯,海媛的眉。 碧波秋水,海媛的眼。 纯真灵秀,海媛的美丽…… 这……是梦吗? 是因为她太过想念她,而产生的幻觉吗? 一个多么酷似美梦的梦! 恩慧的呼吸停了,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泪眼朦胧中,舍不得眨眼的她还不忘确定:“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不是梦啊!” 海媛泣不成声。二小姐的语气那么轻,那么轻,好像是担心声音稍稍大一些,眼前真实的她就会如影子一般随风而逝。她可怜的二小姐啊,实在太令人心疼了。海媛紧紧地拥住她,给她最真实的安慰。 恩慧的心,不断地翻腾着,激动得不能自抑。原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容。 这一刻,她和她都等待了太久太久。 两个姐妹紧紧相拥着,尽管泪水如短线的珍珠,无法抑制,依然坚持给对方一个含泪的微笑。 这一边,姐妹俩泪眼相望,还来不及相互倾诉离别后的愁肠,门外却传来她们最不想听到的男人们的声音:“二哥,你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她吗?” ------------ 女儿心事 这一边,姐妹俩泪眼相望,还来不及相互倾诉离别后的愁肠,门外却传来她们最不想听到的男人们的声音:“二哥,你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她吗?” 时间过去了数秒钟,被问话的男人似乎有着反常的沉默,但他的回答却异常清晰:“不需要。” 是耶律宗远。 恩慧不知道,听到这个声音,此时的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氛围。虽然依旧温暖舒适,却不是她曾经居住的二王府。 看来,这里应该是三王府了。而这个房间,应该就是今后她的阶下囚日子里,困住她的又一个牢房。 昨日,耶律宗远曾亲口应承,将她给了他的弟弟。或者说,将她“还”给了他的弟弟。 而昏迷中的她,全都听到了。 没有人在乎她的意愿。 他和她,以及她和他,永远都是赠与与被赠与的关系,她只是一个奴隶,只能任凭两个男人,送来换去。 习惯了,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不在乎她的意愿的,又岂止这兄弟二人? 她应该追问的,恰恰是:谁,曾经在乎过她的意愿。 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这样的人。 不想再听两个男人说任何一句话,她不要陷入对自己的悲哀中,她要和海媛一起,分享相聚的欢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慰海媛曾经受过重创的心。 但接下来她听到的话,却令她脸色惨白,惊恐得不能呼吸。 “二哥,那些羽陵人怎么办?”耶律宗枫思索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没有一丝迟疑,耶律宗远便给出了他的回答。 一字一句,恩慧听得一清二楚。 看不到那个男人说此话时候的眼神,冷淡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但可以想象,此时那双无底的深眸,一定是异常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刀刃一般令人胆寒。 宗枫陷入沉默。 那天揶揄他的心智尚未断奶之后,恩慧就再次陷入了昏迷,醒来之后坚持要他厚葬了阿一果、哈乌剌等人,并且善待所有活着的羽陵族人。她对于羽陵人的重视,超出了耶律宗枫的想象。如果现在仍然要斩尽杀绝,这小女人恐怕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而二哥的决定又不可违逆,怎么办? 海媛费解地望着亲亲的二小姐。门外的那两个可恶的辽国男人,耶律宗枫都问了什么,耶律宗远又都回答了什么? 不同于聪慧过人的二小姐,契丹话她还是半句都听不懂。可是二小姐的脸色,却从一开始的悲喜交集,到后来的深沉宁静,然后又转变为震惊恐惧,最后是不可遏制的怒气冲冲。 眼见二小姐愤怒地想要起身,海媛想都没想,连忙在第一时间按住了她。 “小姐,你要做什么?不管你听懂了什么,焌郎说了,二王的旨意,是不容许任何人违抗和更改的。” 请看下章:情挑恶魔男人 ------------ 情挑恶魔男人 “小姐,你要做什么?不管你听懂了什么,焌郎说了,二王的旨意,是不容许任何人违抗和更改的。” 海媛主意已定,小姐决不能再身陷险境了!不由分说,她一边堵住恩慧的口,一边告诉恩慧她的想法。 “呜……” 恩慧无力地挣扎着。她拼命地以眼神示意着海媛:海媛,你放开我呀! 无奈这小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她家二小姐的安全着想,说不放就不放。 她没有海媛的力气大,虽然拼命想要挣扎,可是力气小身体又弱的她,两只手被海媛单手轻易扯住,嘴也被她的另一只手堵住,根本挣扎不开。 恩慧急死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她急中生智,用尚且自由的两条腿连踹带蹬,终于踢翻了床旁刚刚为她准备好的满桌的饭菜,可怜的桌子先是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跟着是东西翻倒的“淅沥哗啦”声。 原本沉寂的房间在一瞬间热闹非常,声音终于惊动了正准备离去的耶律宗远和耶律宗枫。 耶律宗枫的一颗心全都系在恩慧身上,此时他以为房间内出了什么问题,顾不得再与二哥讨论任何问题,连忙推门而入。 “没事吧?”他急切地询问道。 海媛连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事。” 耶律宗远的眼神凝在恩慧的脸庞上,冷冷地一瞥,一双黑眸精光内敛,神色没有分毫改变。 仅仅停留了片刻,他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我有事。” 恩慧连忙对着他喊道。 耶律宗远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身。 乍见到他们,让她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毕竟,谁见到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都无法强颜欢笑。可是现在,她却有求于她最恨的人,真是无奈。在自己尚且没有任何安全感的时刻,却还要努力去帮助别人摆脱死亡的阴影,这让她觉得更加无力。可是心里清楚的知道,就算没有胜算,为了阿一果,她情深缘浅的好姐妹,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你要杀了所有的羽陵人?” 一不施礼,二不用敬语,她从未在耶律宗远面前讲究过任何礼仪,说话开门见山。 但耶律宗远似乎也从来不曾在意,他终于回过头,瞇着双眼,冷冷地瞪着她,声音比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那又怎么样?” 他的神色始终那么冷淡,仿佛不是在决定整个一个氏族的生死,而只是在讨论最平常的事情。 恩慧双目微闭,他那无情的态度,让她只感觉头皮发麻、头痛欲裂。 ------------ 冷酷与善良 恩慧双目微闭,他那无情的态度,让她只感觉头皮发麻、头痛欲裂。 “阿一果她们是无辜的。不错,她的先人曾经背叛了契丹,但是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一直自力更生,一未投敌,二不曾诱敌,他们的后人何来背叛之罪?不错,他们曾经惹到了你们,但是他们毕竟是契丹的子孙,你怎忍心将已经投降、手无寸铁的同胞,全部消灭?阿一果已经去了,她希望用她的生命,来换取整个族系的安全。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们?” 恩慧的苦口婆心,没有收到半分效果,一丝恼怒,浮现在二王冷漠的俊脸上,黑眸一瞇,迸射十二分的不悦:“他们抓你做人质,你的命差一点葬送在他们手里,你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以德报怨,准备成佛吗?” 圆圆的不大的眼睛再一次瞪得黑白分明,清丽的脸庞上,恼怒中又添了几分的茫然,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害人的罪名嫁祸到她的身上吗?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命就会葬送在他们的手里?是敌是友,我自会判断。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与你无关。” 他冷着脸瞪着她,黑眸闪亮,双拳紧握.强硬的话语,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是我的,他们抓你,就是招惹了我!” 另外一边,耶律宗枫的脸色正在变得极度难看,耶律宗远只好悻悻又说:“那个时候,你是我的人。” “你究竟考虑不考虑放人?”恩慧耐心用尽。 “不考虑!”严酷的俊脸冷寒若冰,耶律宗远斩钉截铁。 倔强明眸对上冷酷黑眸,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终于,恩慧挣扎着从容地站起身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海媛在一边,跪也不是,求也不是,又是恐惧又是担心。 “什么意思?”耶律宗远脸色转为铁青,目光如冰。 恩慧的声音清柔却也坚定:“我请求你放过阿一果的族人。” 他勾唇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她丝毫不肯退让:“如果招惹到你的人,就一定要死,那么我也招惹到了你,我愿意与阿一果同罪,请你一起处罚。” 神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耶律宗远的神情极度复杂:“从不曾见你为了你自己求我些什么,那些人的命,真的就那么重要?” 只要是人命,就同样重要。 恩慧很想告诉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是,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跟他说这些人话,能管什么用? 既然明知不管用,她又凭着什么,要求他放过阿一果的族人? 以他的冷酷无情和不择手段,他会答应吗? 下颏紧绷,耶律宗远气得头顶冒烟,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喜是悲。 只有宗枫明白。 二哥竟然没有说“不”,也没有处置恩慧,这个意思就是说:他同意了。 羽陵人将获得久违的自由。 恩慧成功了。 这是第一次,宗枫见到二哥,改变他自己的决定。 这是否说明了什么? 坚定地摇摇头,他决定拒绝去想,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 冷酷与善良490 恩慧双目微闭,他那无情的态度,让她只感觉头皮发麻、头痛欲裂。 “阿一果她们是无辜的。不错,她的先人曾经背叛了契丹,但是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一直自力更生,一未投敌,二不曾诱敌,他们的后人何来背叛之罪?不错,他们曾经惹到了你们,但是他们毕竟是契丹的子孙,你怎忍心将已经投降、手无寸铁的同胞,全部消灭?阿一果已经去了,她希望用她的生命,来换取整个族系的安全。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们?” 恩慧的苦口婆心,没有收到半分效果,一丝恼怒,浮现在二王冷漠的俊脸上,黑眸一瞇,迸射十二分的不悦:“他们抓你做人质,你的命差一点葬送在他们手里,你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以德报怨,准备成佛吗?” 圆圆的不大的眼睛再一次瞪得黑白分明,清丽的脸庞上,恼怒中又添了几分的茫然,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害人的罪名嫁祸到她的身上吗?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命就会葬送在他们的手里?是敌是友,我自会判断。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与你无关。” 他冷着脸瞪着她,黑眸闪亮,双拳紧握.强硬的话语,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是我的,他们抓你,就是招惹了我!” 另外一边,耶律宗枫的脸色正在变得极度难看,耶律宗远只好悻悻又说:“那个时候,你是我的人。” “你究竟考虑不考虑放人?”恩慧耐心用尽。 “不考虑!”严酷的俊脸冷寒若冰,耶律宗远斩钉截铁。 倔强明眸对上冷酷黑眸,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终于,恩慧挣扎着从容地站起身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海媛在一边,跪也不是,求也不是,又是恐惧又是担心。 “什么意思?”耶律宗远脸色转为铁青,目光如冰。 恩慧的声音清柔却也坚定:“我请求你放过阿一果的族人。” 他勾唇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她丝毫不肯退让:“如果招惹到你的人,就一定要死,那么我也招惹到了你,我愿意与阿一果同罪,请你一起处罚。” 神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耶律宗远的神情极度复杂:“从不曾见你为了你自己求我些什么,那些人的命,真的就那么重要?” 只要是人命,就同样重要。 恩慧很想告诉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是,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跟他说这些人话,能管什么用? 既然明知不管用,她又凭着什么,要求他放过阿一果的族人? 以他的冷酷无情和不择手段,他会答应吗? 下颏紧绷,耶律宗远气得头顶冒烟,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喜是悲。 只有宗枫明白。 二哥竟然没有说“不”,也没有处置恩慧,这个意思就是说:他同意了。 羽陵人将获得久违的自由。 恩慧成功了。 这是第一次,宗枫见到二哥,改变他自己的决定。 这是否说明了什么? 坚定地摇摇头,他决定拒绝去想,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晓晓的话:向亲们道歉,之所以出现了几次章节重复的情况,是因为晓晓在章节上传之后,发现了一些小错误,给予了修改,结果修改之后的章节,就需要长期等待审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显示出来。为了不耽误大家看文,我就又重新更新了一章,从前的那章我却没有权利删除,于是就出现了重复。凡是名字相同的章节,就是重复章节,大家直接略过就行了。 ------------ 郎情妾意 两个男人都走了,海媛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几个人的对话,用的都是标准的汉文,这才让她听懂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二小姐刚刚听到的是这个,耶律宗远竟然要杀光阿一果所有的族系亲人,真是太狠了,太残忍了。换做是她,也会不耻他这种野兽般的行为,诅咒他快点下地狱! 可是,二小姐身不由己,又饱经颠沛流离之苦,自己的情形就已经够惨了,居然还愿意为了别人家的事情,而再一次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这不禁让海媛感到无比心疼和不平。 搀扶着恩慧,重新回到床上,她皱起眉头,自己在她的床旁坐下。“小姐,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会各人自扫门前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恩慧回眸一笑,连笑容都是虚弱的。“那是阿一果的族人,不是事不关己的人。无论如何,我不能放任这样残忍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 海媛抬眼,不认同地看着她:“我知道。可是刚才的情形多么危险,你知道吗?” 恩慧浅浅地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不管怎么说,我胜利了,不是吗?” “是,你胜利了。可你吓掉了我半条命啊!”海媛抱怨着,拍拍自己的脸,一张小脸儿直到现在还是惨白得没有血色。 恩慧红了眼圈,握住海媛的双手都在轻轻颤抖,“海媛,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海媛用尽力气地摇头,两姐妹再一次泪眼相望,一切的深情厚谊,尽在不言中。 恩慧秀眉微皱,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提到一个名字……焌‘郎’?” 对于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大姑娘,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称呼。为什么海媛会用到? 仔细地瞧着海媛的一张小脸儿,恩慧颇感兴趣地发现,她提到这个称谓的时候,海媛的表情先是尴尬,然后一张纷嫩的小脸全都染上了可疑的暗红色,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捉住。她的双手不安地揪着裙摆,小脸儿越垂越低,说话吞吞吐吐,听不清个数。 看到她羞涩的样子,恩慧大胆地开始分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焌郎会不会是——” 这下子不只是脸了,恩慧几乎可以肯定,这小丫头现在从头发一直到脚后根,全都红透了。于是她放心大胆地叫出那个名字:“耶律焌?” 嫩脸酡红,又羞又窘,海媛却并不想隐瞒她亲亲的二小姐。而且聪慧如她的二小姐,什么也瞒不过她。 ------------ 回忆浓情 隆冬时节,寒意深浓,夜风呼啸。 董家堡是水陆重镇,镇中的西辽河水横贯南北,成为交通要道。虽然此时天寒地冻,西辽河水却四季不冻,因此尚能行船。 一艘大船,在河面上尽速行驶。 很快的,那些凄惨的哭声、无助的叫声、恶魔的狞笑声,还有那一片照亮天际的火光,都已经被远远地抛在后面。 船舱里,微弱的灯光下,瑟缩着一个颤抖不已的清丽女孩。 寒意渗透皮肤,只觉冰冷刺骨。然而,无数的惊骇和恐惧,在她的心头充塞得满满,比寒冷还让人难以忍受。 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究竟怎么样了? 那些可恶的辽人,会将孱弱的她如何处置? 她的身体那么弱,根本承受不了任何的折磨啊! 难道,这一别就已经是永久的诀别? 死命地握紧拳头,她全身颤抖着,美丽的小脸,惨白得不剩半点血色,然而心中的决心和信念却从未如此坚定。 不! 不可以! 她一定要救她!一定要! 拼尽所有的力量,海媛才将自己勉强爬到了舱门口,她一边用力地拍门,一边一叠声地叫喊着:“开门!开门!让我出去!放我回去,我要和二小姐在一起!” 突然,舱门被强大的力量推动,一股劲风疾至,舱门打开的瞬间,虚弱的她立时重心不稳,不受控制的往前摔跌,重重地撞进一个坚实的男性胸膛。 被撞的男人身材很高大,他低着头,严峻的脸庞冷然地望着娇小的她,单手轻易就挽住她瘦弱的肩膀,止住她颠簸的身体进一步的翻覆。暖心的热度,随着他宽厚大掌的力道,透过湿湿冷冷的衣衫,熨烫在她冰冷的肌肤上。 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这般亲密,海媛的脸顿时泛了红,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她认得这个男人,他就是被用她来犒赏的那位辽国大将军。在那个噩梦般的董家戏台,所有的辽国军人对待赏赐给他们的女人,都是如狼似虎、毫不留情。唯有他,自始至终,不曾伤她分毫。 那个宽厚的大手,只短暂地圈握住她,一等到她站稳之后,就立刻不着痕迹地放开了。 瞬间,如同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的她,这才获得了自由。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大着胆子问道。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是坏人,他和那些恶魔般的辽国男人不一样。 默默地看着她,他冷冷说道:“辽国。” 小脑袋立时被她摇成了拨浪鼓:“我不要去辽国,让我回去,我要和二小姐在一起。” 黑眸眯起,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又是她的二小姐,这小丫头舍生忘死般的忠心彻底惹恼了他,神情更冷,他的话语立时变得无情:“如果我说,她如今已经被送去当了营妓呢?” 海媛恐惧得一声尖叫:“不要!” 她亲亲的二小姐,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了那样的折磨。 忘记了自己的羞涩,她上前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无助地上下摇晃:“我求求你告诉他们,我愿意代替她,让我去吧!让我去吧!不要为难她!” 耶律焌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这个傻女人,她以为当营妓是什么意思,可以每天锦衣玉食、伺候皇帝吗?居然还争着抢着要去?眸光闪亮,炙热的怒火,瞬间燎燃:“如果我说,她已经死了呢?” ------------ 铁汉柔情 海媛怔愣在那里,脑中无法思考。 什么? 死? 二小姐…… 她已经死了吗? 热泪蓦地涌进眼中,迷蒙了海媛的视线。呆若木鸡的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就算此刻有人徒手挖出她的心,她也不可能会觉得比现在更痛:“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声音颤抖,支离破碎。 “你去告诉他们,我愿意,我愿意替她死!” 再一次,她用尽全力地喊着,声音沙哑后,仍旧不断地喃喃着“我愿意”、“我替她”,精神完全崩溃,放声痛哭。 从小就和二小姐在一起,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心里的每一个心事、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和二小姐息息相关。除了二小姐,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或者他人设想过任何事情。 二小姐,是她所有的天和地。她不但是她的小姐,更是她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在乎的人。 死了吗?她竟然死了吗? 哗啦啦! 大厦倾覆,她的天地,也骤然毁灭。 这女孩的感情是那么真挚,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愤怒和绝望,冷硬的脸庞上略过一丝不忍,耶律焌只好改口:“她还没死!” 见到女孩的脸瞬间暴雨转晴、容光焕发,他紧接着又强调道:“如果你不乖,就保不定她会怎么样了!” 惊喜之余,海媛真的学乖了,这一次她保持了应有的怀疑态度:“真的吗?” 耶律焌缓缓点头。 小嘴一嘟,她依旧半信半疑:“你保证?” 从来没有人敢于质疑他,小女孩的坚持让他头痛,耶律焌无奈再点头。 杏眼睁圆,海媛用小手指着他的头:“你敢用性命保证吗?” 咔咔咔咔,耶律焌听到了全身的细胞碎裂的声音,这女孩的执着真让人抓狂,头痛欲裂,他无奈地第三次点头。 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心口的疼痛立时减轻,海媛却只觉得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支撑,腿一软,身体无力地栽倒,昏了过去。 耶律焌将陷入昏睡中的女孩抱到了床上,又拿起被子,替她盖上。 微弱的灯火,映照在她泪犹未干的小脸上。 年纪尚轻的小女孩,哭得眼睛红红、鼻子肿肿,可怜兮兮地让人心疼,虽然已经睡着了,却还挤皱着两道秀气的眉,暗示着梦境的不美好。 这一夜,女孩儿经受的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真的够她受的了。 棉被的温暖,让她逐渐舒展了紧蹙的眉头,却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再一次滑下了精致的脸颊。 耶律焌的心头,因为那滴泪,微微的抽紧。 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抹去了那滴泪。掌下那柔嫩冰薄的触感,让宽厚的大手无法克制的停留。暖心的感觉,再一次透过皮肤间的接触传递,女孩儿信任的偎近,在温暖的大掌中憨憨甜睡。 纯真本能的举动,却深深撼动了铁汉心中,那片从未被人触及的天地。 ------------ 怦然心动 垂首凝望着熟睡的她,白希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红润,更显得细致如玉,清丽可人,她的美无法称之为美若天仙,却别有一番淡雅风情。 菱角分明的唇微微扬起,耶律焌露出多年来难得一见的表情,深幽的黑眸里,是从未对任何女人泄露过的温柔。 他的人生,一直活得中规中矩。名家望族、将门虎子,他的天职就是无条件的服从辽王,为国尽忠,血洒疆场。辽国一直在无限制的扩张,他也一直在无限制的忙碌,以至于与二王同龄、年纪已经二十五岁的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也从不曾为任何女人动心。 带这个小女人回到辽国,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中。但是,当震怒的二王要将她送进军营之时,担忧轻而易举地压过了理智,他将她带了回来。 回到辽国之后,日夜兼程的辛苦,让这个小女人终于病倒。她已经发烧数日了,近两天才刚刚好一点。然而她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不适,只要醒着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她的二小姐。 浓眉不耐地蹙起,那个叫做董恩慧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能够让她的丫环对她如此忠心不二? 他真的有点好奇,有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越她的二小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比如——他。 在睡梦中,海媛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毛巾正轻轻接触着她的脸,擦去了温暖的梦中,她的额头、脸上流下的汗。脸色霎时绯红,即便不睁开眼睛,她也知道,是谁在如此细心地照顾她。 自从到了辽国,一路奔波和极度担忧牵挂二小姐的她,就发了高烧,人事不醒。是耶律焌一直细心的照料,令她心里非常感动。无父无母的她,只有二小姐给她最多的悉心关怀,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两人仅仅只是萍水相逢,她只是赏赐给他的战利品,他和她的地位相差如此悬殊,可是她却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是真的对她好。 心里酸酸的,满满的都是感动。 可是,他是否明白,对于她来说,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关心的,只有二小姐的安危。只有知道二小姐过得好,她才会真的好起来。 他不明白。不只如此,每次提到她的二小姐,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就会立刻变得冰冷。 为什么呢? 二小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呢?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军,小姐的粥煮好了。” “给我吧!” 耶律焌端过香气四溢的甜粥,转过头才发现,海媛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他掀开陶盖,还拿起汤匙,一副打算亲手喂她的样子,海媛连忙坐直身体,小脸儿红红的:“我自己来。” ------------ 彼此钟情 耶律焌没有坚持,将粥碗交给了她。 暖暖烫烫的液体,缓缓入了喉,瞬间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虽然没有亲自喂她,他却仍然不忘提醒:“慢慢喝,别烫到。” 她红着脸点头,甚至对着他,露出一抹小小的、几不可见的微笑。 从初识到今天,从来不曾见她笑过,她在他面前展现的,只有因了她的二小姐而泛滥的沉重心事和揪心牵挂。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笑容是发自真心的,所以才会如此的羞怯、如此的美丽。 胸口一阵紧缩,那一刻,耶律焌感觉,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留住她世间难寻的美好笑容。 可是,笑容很快消逝,清丽的小脸儿再一次变得凝重。 又来了,又是这个表情。只要她稍稍有些力气,想到的说到的就只有一个问题。 果不其然,小女人在咽下了最后一口粥之后,就将碗一放,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二小姐?” 她的急切让男人眉头紧锁,语气也变得尖锐。 “那个女人,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他能够理解一个仆人对主人的忠心,但是如果忠心到根本就不顾自己,忠心到连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也不想,海媛坚定地回答:“对!” “你亏欠她?”神情冷峻,耶律焌问得咄咄逼人。 海媛愣住,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因为她不知道他要她回答什么。她弄不明白,耶律焌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她对二小姐好、关心她的二小姐,就一定要因为二小姐施舍了她什么、她又必须要亏欠了二小姐些什么? “虽然你曾经是她的丫环,但是,如果你不欠她什么,”耶律焌徐声说道,正色的目光注视着那双清澈迷茫的大眼。“那么,你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舍生忘死。” 怒意顿时澎湃,海媛气恼得义愤填膺。 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懂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明白,她和二小姐生死相许的姐妹深情?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的细心照顾下,刚刚才休养得总算有了几分力气的她,此时立刻将所有的成果都还到了他的身上。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海媛把这个高大异常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揪到她的眼前。 她太愤怒了,反而把女孩家的羞涩等情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更加没有时间思索,小蚂蚁因何能够撼动大象。 “你究竟要怎样,才让我见二小姐?” 脸色不变,耶律焌心头的无名火却已倏然上涌。“你究竟有没有仔细听,我说的话?” 她气得眼前发黑:“我不要听,我只要见我的二小姐!” 海媛愤怒至极,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此时两人那过于拉近的距离…… 请看下章:天真诱huo ------------ 天真诱惑 海媛愤怒至极,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此时两人那过于拉近的距离,已经近到那双幽暗异常的黑眸,可以轻而易举地滑过她清婉的五官、白嫩的颈项,甚至可以透过单薄衣衫的起伏,看到紧紧包裹着的胸前圆润。她的怒气非但无损于单纯女孩的青涩诱人,反而更易激起男人的鲜活*****。 眸光转浓,耶律焌的嗓音低沉沙哑:“还是为了你的二小姐,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吗?” 小脑袋点得无比坚定:“没错,开出你的条件。” 男人唇边的笑容云淡风轻,满含讽刺:“好。” 心甘情愿被小蚂蚁揪住的大象,现在终于开始反击。利用她的主动接近,他大手一伸,轻易就将她圈入怀抱中,逼得她只能更贴近他。 “啊!”海媛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那几不可见的距离,吓得惊呼一声。 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让她瞬间火气全灭,忘了自己刚刚要求了什么,芳心怦怦乱跳,只剩娇怯与慌乱。 短暂的时间里,她却仿佛过了千世万年,无法动弹,如坐针毡,直觉喉咙无比干涩。紧张地看着他,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张口说话,让他放开她。 她却不知道,这本能的反应,却是对一个男人最无心的天真诱huo。 健硕的手臂圈得更紧,她的单纯和甜美,终于让他的理智尽数消失。毫无犹豫地低下头来,他用唇堵住了那张红润润的小嘴,深深吮尝着他渴望已久的甜美滋味。 她想要吐出口的每个字,都被他悉数吞没。 热烫的男性气息,将她彻底包围;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而易举就箝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即使那双无助的小手企图推拒他,他也不动分毫。 女孩儿全身心感受到的,满满皆是他身上浓浓的男人味道,还有他炙热的体温,以及那得寸进尺的唇舌。 强势的男人,却越来越变得温柔。 不断捶打着他的小手,不自觉停了下来,娇弱无力地环在他宽阔的肩上。 他的怀抱灼热,唇舌滚烫,伴随而来的,是在心与心的撞击中,她的心灵所感应到的,他发自内心的热情。一阵颤栗,窜过全身,迷蒙中,她只能听到从自己口中溢出的,撩人的低哝。 耶律焌从未如此失控。但是,这小丫头那该死的忠心,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控制,只想要看见她为了他而微笑,为了他而娇吟,想看到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忘了那个不知所云的二小姐。 他是如此的想要她,渴望完全占有她,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内心如此强烈的想要留住一个女人,直到天荒地老,永不放手。 良久后,重拾自制的他,终于放开了虚软无力的她。抬起头,有力的大手依然掌握着她纤细的腰,用那双熠熠闪亮的黑眸盯着娇羞不已、手足无措的她:“从今天开始,我的起居住行,由你专门负责。” ------------ 心痛的决定 哪里是要她伺候他,分明就是把她捧成了公主。 阳光明媚的晌午,海媛在将军府的一条僻静幽深的林间小道上散步。说是散步,其实是为了躲避那些时刻不在、如影随影的小姐妹们。 举目四望,任何一个地方,仿佛都没有尽头。耶律焌的府邸,真是一座宏伟的宅院。数不清的院落,每一处都打扫得十分整洁,所有的屋舍皆是温暖雅致。虽然和董家一样,没有过多的华丽装点,但仅从气势上看,就完全不逊于富甲天下的董家。要经营这样一个恢弘的将军府,自然必须是仆人无数,丫环成群。 每天一大早,她还没有去耶律焌那里请安侍奉,负责伺候她的丫环们却在第一时间到达。第一批负责侍奉她梳洗,第二批则专门负责她的早餐,还有更多的小姐妹就站在一旁或者是门外等待着,看看她会不会突然想到什么,吩咐她们去做。 在每一天的任何时间里,她都完全没有自由,无论她到哪里,都有成群结队的人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对她毕恭毕敬,就怕稍有不慎,冷落或者是慢待了她这位贵客。 可是,她是不需要别人伺候的,无论她的身份地位如何,这样的事实也绝不会因此改变。 因为,她亲亲的二小姐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当她是二小姐的贴身丫环的时候,二小姐从来不允许也不需要她侍奉她的衣食住行。虽然二小姐有一个富甲天下的家,虽然她的身体不好,她却不是众星捧月、骄傲到骨子里的千金小姐,更坚决不做病恹恹、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每一件自己的事情,她都坚持自己来做,自己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两人同吃同住,她之于二小姐,一直都是闺中密友、至亲伙伴,而不是侍奉人的小丫环,更不是主子的奴仆。 也因此,她从二小姐那里,学会了不自卑。她不会瞧不起自己,也不会瞧不起或者高看处于任何地位的任何人。 可是,耶律焌…… 小脸儿倏地泛红。 那一天的点点滴滴,都已经成为无比鲜明的记忆,深刻地烙印在她的心里。她无法忘记他炽烈的眼神、他滚烫的唇、他强壮的臂膀,还有那一直蔓延到她心底的热情…… 必须承认,在她的心目中,他不等同于任何人,她对他的感觉,是特别的。 特别到看着他的时候,会脸红;想着他的时候,会傻笑;特别到只要有他在,她甚至可以有那么一秒种的时间,稍稍忘记她的二小姐,满心满眼都是他帅气的存在。 可是下一刻她回过神来,却为自己的沉醉而不断自责。海媛啊海媛,二小姐尚且不知下落,你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受着什么样的苦?你怎能陷入自己的儿女情长中,忘记了那个对你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可以没有耶律焌,也完全可以没有自己,却绝对不可以没有二小姐。 所以,心很痛,但她的决心却很坚定。 决定了,她不会后悔。 ------------ 举案齐眉 “小姐,小姐!” 一个清秀的小丫环一路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还焦急地喊着。 “找我有事吗?”海媛急忙向着女孩走过来,不想小姑娘费神寻找她。 “将军回来了,正在找您呢!” 小女孩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反正每天傍晚,将军只要一踏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问海媛小姐在哪里。今儿个才刚刚过了正午,将军就已经回来了,想也知道,肯定是想念海媛小姐了,归心似箭呢! 海媛心中一动,他回来了? “好的,我马上去。” 一边向回去的路上走,她的唇边却增添了一抹哀戚苦涩又甜蜜的笑容。 他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巧,是为了在离别的这一刻到来之际,再给她最后的一个机会,让她看他最后的一眼吗? 耶律焌的卧室内,男人正在穿上内袍,系上腰带,矫健的身躯若隐若现,如猎豹一样雄壮。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海媛一边问候着,一边亲自拿过毛巾,沾了温热的水,熟练地伺候他梳洗。刚从天寒地冻的府外回来,他的手冷得像冰块。她细心地擦拭着,一心希望他能够快一点暖和起来。 黑眸深处,有柔软的光芒无声的闪动。 他要她侍奉他的饮食起居,她答应了,并且格外尽职尽责。早晨的时候,他一向醒得早,穿着整齐后,就出门上朝。而她也从不贪睡,总是早他醒来,以最快的速度梳洗结束,来到他的卧房中,伺候他所有的饮食起居,不让其他人插手。 辽国女子的服饰,非常适合她。此时,她穿了件直领的淡粉色对襟小袄,一件同颜色的拖地长裙,长长的发髻向上盘起,娇贵美丽,让人不自觉地想将她捧入怀中,细致呵护。 无底的黑眸默默地瞅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因着他的仔细端详,而变得又烫又热的精致粉颊。 “马上还要出去,圣上要外出狩猎。”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好温柔好温柔。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在每一天每一次接触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她都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的珍惜与呵护。 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让她呼吸停窒,心中的酸痛令双眼蓦然肿热,她连忙遮掩着说话。“外面很冷,喝杯茶再去不迟。” 急忙转身,她端着茶杯沏茶,滚烫的水注入茶碗中,淡淡宜人的茶香很快就飘满不大的空间。 没有任何异议,他就在她深情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她沏的茶喝得一滴不剩。 ------------ 情深意浓 看到他喝完了茶,又欲继续更衣。她连忙走过来,粉脸通红地仰望着他。 “我来吧!” 耶律焌低首凝望着她,半响之后,才移开了大手。看着她羞涩的垂首,拿来一旁准备好的狩猎装,帮他穿上。有几缕乌亮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自然的流泻,衬得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更加我见犹怜。 他一直盯着她瞧。看着她以细腻的小手合上他的衣襟,抚平长长的衣袖,然后是绑上腰带,再最后整理一下衣服的皱褶,像是最称职的小妻子一般,左拍下,右摸下,确认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被仔细地翻好折平了,她才满意地拍拍面前那结实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 “好了。”她说。洋洋得意地抬起头来,却恰好和那个专注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炙热的黑眸,滚烫的目光,使一股热烈的红潮被轰然点起,汹涌了整个纷嫩的脸庞。 她的羞涩,让那个深幽的黑眸中火苗更旺。耶律焌抬手,轻抚着她柔嫩的小脸。 粗糙的大手和纷嫩的双颊的接触,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强大的力量和只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而那个大掌下的温度,正变得越来越炙热,让那个动人的粉颊又第无数次羞红。 她的单纯和美丽,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吻她,但他知道若是起了头,他一定会忍不住冲动。 所以,他只是轻抚着她的脸,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柔嫩美好随着手的收回一并带走,低沉的声音交代着:“多注意休息,傍晚我就会回来。” “嗯。”她听话地点头,娇俏地微笑。心却像被针刺着,传来一阵浅浅的疼。 他转身想要离开。 “将军。” 她急切地喊他,眼神恰巧跟那双深邃的眸子碰个正着。心乱跳,她立刻又垂下小脑袋。 浓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虽然羞涩,那张精致的粉脸上,却漾着甜甜的笑意。耶律焌沉默地看着她,直觉她今日与往时有着极大的不同,一时却又弄不清这变化引申的含义。 “有事?” 她害羞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连耳根子都烧红了,依旧欲言又止。“那个……” 他再次停住脚步,不解地望着那个羞涩不已的小丫头。 “焌……” 千般挣扎之后,她终于还是喊出了心底曾千呼万唤过的名字。 耶律焌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两眼笔直地瞪着她,炯亮的黑眸中有着激动、有着不可思议。那张充满期待的美丽脸庞,让他难以抑制。 “你叫我什么?” 他动容的神情让她泪盈眼眶:“焌……” 耶律焌深深地吻住了她,热烫的唇封缄了她,霸道的汲取她的柔嫩和甜美。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在此永久停留。 ------------ 激情吻别 ?? ?? ??心里的火焰尚未熄灭,又被熊熊点燃。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一路探索。 ??她的全身酥软,双手紧紧攀着他的颈项,他的亲昵超越她的想象,但是她却一反常态的热情,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贴近他,将身体更靠近他黝黑的大手。 ??她的羞怯、她的无助、她的勇敢、她的不自觉地贴近,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 ?? ??欲wang的火苗,烧灼着这个成熟男人。这美好却短暂的一刻,让他浅尝了她的青涩、她的甜美,从前任何女人都无法跨越的心灵沟壑却被她轻易填平,激dang起男人心中压抑多年的渴望。 ??唉! ??无声地叹息,耶律焌在心中深深地沮丧着。 ?? ??皇帝正在等他! ?? ??时机不对。 ?? ??而且更重要的是,比起短暂的温存,他更想要的,是相属的绝对和永久的拥有。 ??大手托起纷嫩红润、比鲜花还要艳丽三分的小脸儿,那张严酷的俊脸上,浮现一抹蛊惑女儿心的笑容。“宝贝,等我回来。” ?? ??她看痴了。 ?? ??他在笑!带着笑的他,有着更加惊人的俊美。他不再是那个冷酷的辽国大将军,而是一个一心一意心疼着她、喜欢着她的专情男人! ?? ??心头热暖,感觉整颗心都已被他的热情,一点一滴的溶化…… ?? ??与此同时,心底掠过的,却是更深刻更钻心的痛。 ?? ??忍着痛,她温柔地、微笑着点头。 ?? ??不会,她不会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她一直知道,不管他多么温柔,待她多么好,她都会义无反顾,没有第二个选择。 ?? ?? ~~~~~~~~~~~~~~~~~~~~~~~~~~~~~~~~~~~~~~~~~~~~~~~~~~~~~~~~~~~~~~~~~~~~~~~~~~~~~~~~~~~~~~~~~~~~~~~~ 晓晓的发言:进行修改之后,这章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满千字了,但如果不显示这一章的话呢,多多少少会有些接不上的问题,请编编见谅,请亲们见谅。以后我会进一步掌握尺度,保证做到雾里看花,eroticdescription会坚决做到粗放,不会再被编编退稿。呵呵。亲们看行动! ?? ------------ 失败的逃离 心痛的感觉,随着她每前进一步,就重上一分。对他的情意,也伴随着她距离他的府邸越远就越在加深,她完全无法掌控。 但她依旧义无反顾,不管此行路途会遭遇多少艰难险阻,那个在她心中永远空灵纯美的脸庞,那个在她印象中永远云淡风轻的笑容,始终在前方指引着她,等待着她。 方才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别紧张,表面上必须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就像所有的府中来来往往的人一样。 虽然她实际上应该是个被软禁的对象,但是由于耶律焌的个性宽厚和对她显而易见的偏爱,入府至今,没有任何人曾经限制过她的行动,也因此才成就了她这一次大胆的出逃。 也许是,她出门时候的姿态实在太过自然;也许是,她悠闲的装扮实在太过成功;总之,她成功骗过了守卫和府中所有人的耳目。她心想,大家也许以为她实在是闷得太久,想要出门走动一下、散散心吧! 总之,她海媛就在这个冬日里的下午,就在一个温度尚且宜人舒适的时刻,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瞩目当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辽国大将军耶律焌的宅邸。 出来之后,她又故作轻松的,沿着辽国繁华而又陌生的街道,慢慢地逛了一会儿,沿途的热闹景象,完全不逊于董家堡作为水路重镇曾经有的繁茂。 思乡情切。于是在穿过了一条热闹的街市后,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拔腿跑了起来。 为了避人耳目,她没有带任何出门的包袱,轻装简从的她动作轻快,归心似箭。用最快的速度,飞快地奔跑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即使胸口胀痛、咽喉干涩、腰肋剧痛,却始终不肯停下来。就这样一路跑,一路打听,终于在天已擦黑的时候,到达了河岸边的码头,这才颓然软倒。 顾不上身体的疲惫,等到喘息稍稍均匀,她立刻伸手叫来了距离她最近的一条船。 “麻烦您,老先生。”开船的船夫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伯,看起来和蔼可亲,令人放心。“我要去董家堡。” 老伯上下打量一下她的娇弱,对着单枪匹马却欲远行的她,露出诧异的表情:“小姐,你要去董家堡?那可远着哪!需要坐船,然后还要翻山越岭的,最后还要行船,才能到达目的地,一路可是万分辛苦啊!” 小脑袋摇得无比坚定:“我不怕!求您让我上船吧!您指点我该如何走,船费无论多少我都照付。” “求他,不如求我!” 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喷出的气息,让原本就处于寒冷中的天气,立时又下降了数度。 瞬间天寒地冻,河水结冰。 请看下章:耶律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耶律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海媛一路逃呀逃,墙角却已不再安全;她再躲呀躲,桌子底下似乎也不那么安全;于是她又退呀退,谁知柜子后面现在又变了敌人的领地。 嘟着红唇,她无声地沮丧着,他却一直在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又一次,他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在我待你如妻、爱你胜己的情形之下,依然如此义无反顾的逃离? 无奈的她,不得不对着他喊出来:“为了二小姐,我必须回去!” 狠狠地闭上眼,耶律焌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仿佛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刺入了他的胸口。 又是她的二小姐。 为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啼笑皆非的可笑之事? 想他堂堂辽国大将军,为什么居然要沦落到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假如他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是不是就要放任她的离开? 而且,一路上,这个小女人缺少了他的保护,将遭遇多少艰难险阻,每一个困难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可怜兮兮地看着震怒的他,她不是不理解他,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够理解她的思亲情切呢! “求求你,二小姐真的需要我,求你放我回去。” “不可能!” 他以三个字,言简意赅地打消她的痴心妄想。不管她是否明白,总之对于她,这一辈子,他都难以放手。 温柔的小白兔也有发怒的时候,她大声控诉:“为什么?” “你明不明白,人心难测,路途艰险?” 深吸一口气,她用那双小白兔一般纯纯的大眼睛,望着他那严峻的脸庞,大义凛然地告诉他:“只要能够见到二小姐,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愿意做。” 原本越来越逼近的高大身躯,如同瞬间被下了咒语,僵硬不动。 数秒钟后,那双无底的深眸,愈来愈是异常冰冷:“好,那很简单。” 紧抿双唇,他向她伸出一个手指:“只需给我一样东西。” 她不解:“什么东西?” 大手毫不犹豫地指向她:“你。” “我?我是东西吗?”她怀疑地瞧着他,撅起小嘴。 唇角添了微微上扬的弧度,但笑容却没有进ru眼神中,只是让他的表情更加森冷骇人。 “我要的是,你的身体属于我。”他冷酷地点明。 ------------ 水做佳人 纷嫩的小脸,因为他露骨的要求,立刻变得火烫,鲜艳得如同熟透的苹果,拥有最亮丽的色泽。 除了二小姐,他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心里早已认定的良人。离开他之前,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在她与他离别之前,当他拥她入怀的那一刻,她会答应他任何事情,即使是——把自己给他。 “好。”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她的决定,很大很大。她愿意,不只是为了二小姐,也是因了,他是他。 耶律焌的笑容,却在瞬间狰狞,如同野兽。 很好!很好! 太好了! 这个小丫头的心里,果然根本没有他,更加没有她自己。只要是为了她的二小姐,换做是任何男人,她都会心甘情愿地牺牲她自己。 “很好,很好!”他仰天狂笑,笑声格外的刺耳。幽暗的黑眸里,像是能冻结所有他看见的东西。 他一边连说着好,一边向她逼近。海媛惊慌地望着他,怎么也无法从他邪佞的表情中看出半点“好”意来。 “脱。”他言简意赅,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注视一个陌生人。 “什么?”海媛不明白。 他的声音,冷淡而又冷淡。“你答应了什么,你会不明白?脱!” 紧咬着唇瓣,无助地望着他,她明白了。 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现在那个冷硬的脸庞上,看不见半分感情。 白嫩的小手,缓慢的,怯懦的,一个又一个,解开了外衣上的纽扣。 然后,她停在了那里,无法继续下去。低着头,不敢望向对面那个仍旧严厉地盯着她的男人。 “还等什么,继续!”他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娇柔的身躯,被吓得猛地一颤,她终于鼓起勇气望向他。 一接触到那冷硬的黑眸时,她就退缩了。 那双眼睛里头,没有半点温柔,有的只是浓浓的讽刺,以及冰冷的怒意。 一滴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她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却不再低头,泪眼朦胧中,仍然坚持望向他。 一滴又一滴控制不住的泪,还有瑟瑟颤抖的瘦弱身躯,让耶律焌的怒火瞬间熄灭。 看到她的泪,那双黑眸顿时暗淡,心疼的情绪充斥在胸口。 长叹一声,他倾身向前,将那个如同水做的佳人拥进宽阔的怀抱。 无限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放。海媛“哇!”的一声,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耶律焌紧紧地抱住她,重重的叹息。 “别哭了。” 小小的拳头不断地落在他的胸膛上,她用力地捶打着,还把擦掉的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身上。“我偏要哭!我就是哭!谁要你欺负我!” ------------ 一夜癫狂 小小的拳头不断地落在他的胸膛上,她用力地捶打着,还把擦掉的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身上。“我偏要哭!我就是哭!谁要你欺负我!” “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不怕不怕啊!”他更紧地揽住她,任由她打着,低声地安慰着。无论那个二小姐在她心中的地位怎样高于他,怀中的这个女子,都是他今生以命珍惜的宝贝。 泪水,再一次倏然溢满眼眶,她努力眨着眼睛,眼泪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沿着粉颊,滴滴答答地滚落。 抬起泪水盈盈的眼,轻颤的双手,轻柔地抚过他脸上的轮廓,泪汪汪地瞧着他,她哽咽着:“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怕。” 晶亮的视线,迷惘而又柔和,那双水眸,如同最纯净的山泉,吸引着他的迷醉,撩拨着他的心动。 剑眉挑起,深邃的目光,默默注视着她。一股激动莫名的情绪,骤然袭上他的胸口。怔怔地望着那抹温柔,感觉心仿佛也可以被融化。 甜美的面庞上,还凝结着泪水。他无法控制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吮着她脸上的泪,然后,他柔情的唇,封缄了她的呼吸。 也许是现在的氛围太过温馨美好,他的吻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激狂,随着时间的推移,弥漫在他们周围的气氛,开始有了质的改变。 这样的吻,不在自制力极强的他的意料。 但是,这却是一个过于甜美的意料之外。 所有的理智,因为这个吻,正在一点一滴地消失。 体内的饥渴越烧越烈,他根本遏止不了,他也不想抗拒。 他的吻,时而温柔缓慢,时而霸道狂野,每一个吻,都是那么销hun诱人,纠缠逗弄着她轻颤的唇瓣。 热烫的呼吸,油走过纤细的肩膀、柔美的丰盈、娉婷的腰,随着他的唇舌的不断肆虐,白润如玉的皮肤在欲wang的炙烧下,泛起一片片可爱的嫣红。 她喘息着,水漾的瞳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灼亮的黑眸、紧抿的唇,他烧灼着她的热度,他的独特的气息……她被他千情万爱的眼神彻底吸引,迷醉。 现在的他和接下来那所有未知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一种折磨,最甜蜜的折磨。她纤细的身体完全掌握在他的臂弯里,如同那弯柔美动人的新月,溶入暗色的天空的怀抱。 他健硕的身躯,覆盖在她的身上。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让她感受到属于男人的温柔与激情。 他结实的身躯,强烈地吸引着她,让她无法克制的,用她的身体和全部的激情,去迎合他。 魅惑的旋律,甜蜜而又绵长…… 此情此景,将如同一个最瑰丽的梦境,长久地保存在他们的心中。那相依相随的情意和灿烂的激情,永远不会随时光而流逝。 春意满满,一夜癫狂。 ------------ 锥心牵挂 晨光薄透,洒落满屋精致。离家至今,第一次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的女孩,也从梦乡中悠悠醒转。 这一次的醒来,一切都已不同。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她的生命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她的身旁,那个男人是否还在甜甜沉睡着? 如果她睁开眼睛,是否就会看到男人那健硕的胸膛? 昨夜的澎湃回忆,瞬间汹涌着,将她淹没。 她偷偷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到预期中温柔的男性笑容,而是看到那些发现她已经醒了的小丫环们,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 她羞红了脸,抱紧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小丫环们一脸坏坏地笑:“小姐,可以梳洗了吗?” “将军呢?”闷在棉被里的海媛,双颊嫣红,唇边却带着娇憨的笑。 “将军有事出门去了,他说需要几天时间。” 出门?海媛一愣,小丫环们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小姐,”小姑娘们个个喜上眉梢的,其中一个更是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将军说了,等到他回来,将军府就要办喜事啦!” “喜事?什么喜事?”她听得一头雾水。 其中一个小姑娘开心得手舞足蹈:“一场婚礼呀!” 另一个机灵的连忙提醒依旧迷糊的海媛:“您怎么还不明白?就是将军要娶您啦!” 她瞬间愣在那里。 他——要娶她? 如果,没有辽宋的纷争;如果,没有二小姐的行踪成谜;他要娶她这句话,肯定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为动听的承诺,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但是,她没有时间为自己高兴,因为她心里的那份沉甸甸的牵挂。为什么不见他带她去见二小姐? 二小姐究竟会在哪里? 打断兴冲冲的小丫环,她试探着向她们打听一些讯息。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们。”她正色说道。 “您说吧,婚礼虽然刚刚开始筹备,可是咱们的进度,那绝对是有条不紊的呢!”小丫环们以为海媛要咨询的,是婚礼筹备方面的问题。 “你们辽国的二王和三王,究竟会怎么对待强掳到手后又不服从他们的女人?” 小丫环们一愣,根本没想到海媛小姐问的问题完全不着边际,竟然和她们鸡同鸭讲。因此上心不在焉,没拿她的话当一回事。 “真有这样的女人吗?” 尽管根本就不相信,她们还是很肯定地告诉她:“那么,这个女人绝对无法活到第二天的黎明。” “可不是吗!就算是侥幸活着,也会被送进军营,当营妓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女人敢于反抗二王和三王,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小姐,您还是别问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需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这些日子,可有我们忙的了……” 七嘴八舌的小丫环们,你一句我一句,逐渐地又回到了她们的正题,还在兴致勃勃自顾自地说着,海媛却已经全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什么叫做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此刻,全身无力的她,一定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是了,她终于懂了。 是了,小丫头们说的都对了。 为什么耶律焌对她如此情真意切,却从未顾及她的感受,带她去见她的二小姐? 为什么她该给的都给了,该做的都做了,却仍然没有见到她的二小姐? 是了,一定就是这样了。 二小姐,早已不在人世。 那么,她这个没有用的不能保护好主子的小丫环,她这个失去了至亲的可怜人,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悲惨的人世间,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心,已冷绝。 ------------ 冰释前嫌 “什么?” 耶律焌回到将军府,第一时间知道的,就是海媛已经整整绝食四天的消息。 风尘仆仆的男人面色铁青,额角抽dong,拳头握紧。 与此相对的则是一群小丫头们面色发青,双肩颤抖,一个劲地哆嗦。 热气腾腾的清粥就摆在桌上,换了一次又一次,躺在床上的女孩却看也不看一眼。 “出去。”他冷声下令。 所有的小姑娘们,立刻如获大赦、争先恐后、急速逃离。 不过几日不见,床上那个原本娇柔的女孩更显娇小,双眼轻合着,小脸苍白如雪。 才短短几天,她竟然让自己瘦成这样。 方才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她虽然拒绝进食,但大家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大夫采取方法适当延长了她的昏睡时间,喂过一些流食给她。所以她身体虽然虚弱,却没有大碍,这让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冰凉的大手,抚上她苍白的小脸儿,无限疼惜、无限怜爱。 那熟悉的触感,让睡梦中的海媛缓缓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床畔的他时,最初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确定眼前的一切就是现实,她努力给他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回来了。”她满眼迷惘,连声音都很虚弱。 拧皱着浓眉,他的动作依旧温柔,声音却很严厉。 “为什么这么傻?” 泪,从眼角悄悄滑落。她的眼里,满是伤心和绝望。在泪光中缓缓摇头:“我不是傻,她死了,我也不可能独活。”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任何她舍不下的人,那就是他。但是她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她的二小姐,一个人孤身上路。 不在乎身体所受的苦,她的决心无比坚定,死也要和她的二小姐到阴间去相伴。 他心疼得已经无力再对这个执着的小丫头生气:“她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伸出无力的双手,握住他的,她用异常微弱的声音,坚定地告诉他:“她是我最亲的人,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只有她好,我才会好。只有陪伴着她的人生,我才能够安心的活着。” 泪水再次滑落惨白的脸颊:“既然,她已经走了;那么,请你也放了我。我担心,二小姐一个人在那边,会太寂寞。请你放我,去陪她!” 凝望着她,严峻的脸庞闪过浓烈的心疼,他再也忍无可忍:“你的二小姐,她根本就没死!” ------------ 幸福降临 不可置信地紧咬着唇,怔愣了几秒钟之后,她连忙眨落眼中模糊视线的泪水,无限的希望迅速升起,让她几乎无法招架:“你说……什么?” 他又气又疼地低吼着:“你以为我这几天在干什么?我就是去董家堡,打听她的消息。” 纵然无法理解她与主人的姐妹之情,毕竟是他未来的小妻子这般重视的人,他耶律焌也不能视而不见。他必须去看看董恩慧现在好不好,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开口求情,求二王放过这个海媛重视的女人。 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无须自己多操心,耶律宗远重视她,大于他的想象。 “你……是说……”大眼中再次盈满了泪水,颤抖地瞧着他,海媛激动得难以自抑:“二小姐,她……她还活着?” 耶律焌据实以告:“你的二小姐,非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日就将来到辽国。” 接下来,耶律焌拒绝再向她透露任何细节,拿起一旁的粥碗,扶她坐起来,拥进怀中,一手抓着碗,一手拿着调羹,亲自喂她。 心情大好的她,尽管屡次反胃,仍然坚持一口又一口,将稀粥喝掉大半。 “焌,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她颤声问。 “真的。”耶律焌郑重点头。 “真的不是为了让我吃饭,而哄我的?”她追问着。 早已适应了她的死心眼,耶律焌毫不迟疑,依然认真以对:“不是。” 海媛感动得喉间一梗,泪水再次滑落。抬起轻颤的双手,捣住了口鼻,泪汪汪地瞧着他,却压不住释然的哽咽。 认真地仰望着他,佳人在泪光中露出羞怯、甜美的微笑,“太好了。” 一颗心都因她美好的笑容而紧缩发热,黑瞳中的火焰更加炽热,在他火一般的热切注视中,她的心跳得更快,脸也更红,依偎在他胸口,心中溢满了甜蜜。 尽管外面的冬日,依然天寒地冻,但是两人相依相偎着,带来的却唯有舒适和暧意;还有他们的心中,春暖花开,处处都是美景;更有他们的眼中,无关他人,只有彼此。 幸福,已经降临。 看到未来小妻子开心的笑容,严酷的面容因为她而变得无限柔和。 只不过,耶律焌不由得想起了三王出征之时,似乎也对这个犒赏给他的大宋女人依依不舍。一个姿色不过平凡普通、在他看来尚不及他的小妻子的大宋女人,竟然得到大辽国两位至尊至贵王爷的青睐,此种情形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只是不知这样的情景,日后会如何收场。 难说了。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他伸出手来,再次将心爱的她拉入怀抱中,道出他的疑问:“在你的心中,我真的永远都比不上她吗?” 在献上她的唇之前,海媛柔情地抵着他的唇瓣,悄声说道:“你和她,在我的心里,同样重要。” ------------ 天生“财”女 骗人! 她分明就是骗他的! 说什么他和董恩慧,同样重要? 鬼才信她! 自从和她的二小姐团圆之后,他的小妻子就好似将自己扎根在了三王府中,已经连续数周不归家了! 这一边,海媛和恩慧还在聊着贴己话;另一边,杀气腾腾的耶律焌,已经闯进了三王府。 刚刚有丫环向恩慧通报,身后的耶律焌,已经走了进来。 “回家。”脸色铁青的大将军,注视着自己的小妻子,眯眼开口,言简意赅。 小脸顿时羞红,海媛却还是嘴硬:“不!” 他恼怒得浓眉一挑:“为什么?” “好不容易才见到二小姐,我要多陪陪她。”她自顾自地回答,没察觉到她亲亲的新婚夫君的头上,已经冒了烟。 黑着脸的男人,神色凝重,话音很冷。“家里诸事纷杂,都等待着你这个女主人去解决。” 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要!我偏要陪二小姐!” 两道浓眉,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回家!” “我偏不!”海媛仍旧不甘示弱。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争个不休。 恩慧忍俊不禁,刚欲规劝海媛随丈夫回去。 谁知耶律焌突然大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使天平的砝码易主,将他的小妻子拉回他的怀中。 “你干吗?” 海媛将小手搁在他的胸膛上,阻挡他的进一步靠近,小脸儿再次泛红。 “你嫁的人是我,不是你的二小姐。所以,你的家在将军府,知道吗?”他抬起她的小脸,霸道地说。 “可是……”海媛还想争辩。 心里更恼,耶律焌不由分说,直接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小嘴,不让这个机灵伶俐的小丫头,再有机会发挥她的伶牙俐齿。 突如其来的一室浪漫,将恩慧看得目瞪口呆,清澈的眸子转呀转,差点没骨碌出眼眶。 不过能够亲眼见他们两个人夫妻情深,恩慧感到无限的安慰。 虽然错过了参加他们的婚礼,但她心里仍然暗暗决定,如果有机会回到大宋的土地,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海媛补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其他的,她或许不曾拥有;但是钱,托她娘亲的福,她从来不曾缺少。即便小小的董家堡已是辽人的天下,她拥有的财富,仍然不动如山。 还有另外一件事,牵动她的心。听了海媛的回忆,此刻的她终于知道,当初耶律宗远带她去看的那个营妓,根本就不是海媛。 耶律宗远没有真的将海媛送去当营妓,这也让她无限安慰。但这是耶律焌的功劳,不干那个该死的男人什么事。 还有就是,军营那天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她作为旁观者尚且心痛如绞,身在其中的那个女孩子就更加可怜了。 即使她不是海媛,恩慧总之就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姐妹遭受那样的煎熬和痛苦,有机会她是一定会找耶律宗远问清楚的。 ------------ 情草有毒 二王府的书房内,耶律宗枫高大的身躯慢条斯理地踱了进来。 听到弟弟走进的声音,室内的男人,很缓慢、很缓慢地转过身来,一道锐利的视线从阴暗处笔直地射出来,庞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就停驻在房间内那个最阴暗的角落中,阳光完全无法笼罩的地方,如同一抹黑暗里的幽灵。 耶律宗枫突然有些羡慕二哥,或者更准确地说,二哥一直都是他最敬重最钦慕的男人。 虽然他也有着一般男子无法比拟的俊帅轮廓,兄弟俩同样的英挺俊朗,但二哥较之他,更多一份岁月洗礼后赠与的强悍狂野,全身都散发着冷硬而粗犷的气息,状态若栖息若松懈,锋芒内敛,但犀利的气势、精锐的气魄依旧于周身散发出来,强烈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二哥是深藏不露的,如同正在酝酿中的大海,平静的状态下依然隐藏着令人无法预知的危险,他是当之无愧的辽国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 “有事吗?”耶律宗远唇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和慵懒的笑容,只有望着弟弟的时候,他的神情,始终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二哥,我很烦恼。”耶律宗枫心烦意乱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痛苦,并非因为身体上的任何不适,而是一种心痛。他此次来,就是来诉苦的,当然也希望得到二哥的指点。天下没有他最亲的二哥,解决不了的事情。 “烦什么?”耶律宗远勾唇轻笑,笑容莞尔轻松。三弟从小到大一直对他敬佩和尊重,对他言听计从,这些耶律宗远全都看在眼里,他是从心里疼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耶律宗枫迫不及待地问道:“该怎样做,才能够得到她的心?” 她? 虽然宗枫没有指名道姓,耶律宗远也不难猜测,那个她,是谁。 听懂了他的意思,耶律宗远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不过是一个奴隶,你无需对她过多重视。” 双眼愤怒地发亮,耶律宗枫双拳紧握,对二哥的话,完全不能苟同:“她在我心中,不只是一个奴隶!” 黑眸深邃,耶律宗远的神情再次变得神秘莫测,一脸讽刺的似笑非笑:“难道,你还要娶她不成?” 耶律宗枫大方点头,没有一丝迟疑:“有何不可?” 片刻后,他再肯定地强调一句:“如果她愿意的话。” 幽暗的黑眸骤然变得凌厉,宗远怒斥三弟:“奴隶永远是奴隶!” 见三弟不再坚持,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转身回到椅子上悠闲地坐下。 他的唇边仍旧保持着微笑,眼神却越来越阴鸷,黑眸明亮得不同寻常,透露出的却只是更加阴狠的讯息:“要得到她的心,又有何难?你根本无需付出堂堂三王妻子的代价。” ------------ 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心? 耶律宗远的唇边仍旧保持着微笑,眼神却越来越阴鸷,黑眸明亮得不同寻常,透露出的却只是更加阴狠的讯息:“要得到她的心,又有何难?你根本无需付出堂堂三王妻子的代价。” 那森冷冰寒的眼神,让宗枫都不禁为之颤抖,宗远的面授机宜却仍在慢条斯理的继续:“女人吗,得到了她的人,自然也就得到了她的心了。” 神经霎时紧绷,宗枫仍有片刻的迟疑:“得到她的人?怎么得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她,她有多强硬,我根本不可能再勉强于她。” 嘴角上扬,冷酷的黑眸陡然眯起,瞬间迸出万千冷箭,他的表情近乎野蛮,黑眸闪亮得如同地狱的火炬:“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抵御巴拉汶草的魅力。” 从二王府里出来,耶律宗枫一路上还在思考着二哥的话。 情草? 真的要用这个方法吗? 仰头长叹一声。他在心里默认,也许,对于倔强的恩慧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让她屈服的好办法。 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一直深深地吸引着他。现在这种感觉尤胜从前。为了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可是为什么得到她的心,那么难? 怪他自己,第一次见面就伤害了人家的身体,第二次见面又见死不救害了她的朋友。 他的情路,看来注定坎坷了。 心,正在变得越来越急切,希望二哥的主意,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希望他的真心真情,能够换来她的回应。 耶律宗枫走了,耶律宗远颓然地将自己的身体陷入皮毛座椅中。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刺痛,源自肺腑。 那个女人,她没有一丝丝特别的美丽;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她也从不曾正眼看过他;她不是特别勇敢,对待自己的事情最善于的是逃避,却总是愿意为别人挺身而出。 他不笨,当然能够看出她的聪慧;他冷酷无情,所以更加可以轻易感受到她的善良。 沉静洁白,空灵纯净。任何时候看见她,能够让他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纯真。 对他来说,她是特别的。 为什么他会在乎她?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在乎她,却还是给了宗枫这么一个主意? 究竟是为什么? 是为了要彻底扼杀自己心中所有的希翼吗? 惊骇地瞪大眼睛,他为了这突然窜进他脑中的想法而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大宋女人,他对她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所谓“希翼”? 那个董恩慧,究竟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不可以!他现在必须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忘记了这个可笑至极的想法。 ------------ 猎人与狐狸 又在第无数次的重复,同样的一种感觉。 血液不断地奔涌沸腾着,身体突然飘飘然,大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打开,热热麻麻的震撼感,激发出身体深处那些匪夷所思的蛮横,仿佛有如“兽”助,猛烈的冲击,一次重过一次,将生命的抒发全部灌注在不断反覆的动作里,他丝毫不想隐藏自己在那一刻得到的,痛快淋漓的快乐。 而后,全身放松,完全放松,从飞升的天堂,返回人间。 过度紧绷之后,他放纵自己大喇喇地平躺下来,四肢百骸,全部松懈。 一双纤软的玉臂柔情地圈住他强悍的腰。 董雨情将脸贴在他的身上,轻吁口气,甜美的微笑。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够让她如花般地绽放,所有的幸福满足感弥漫开来,无限娇羞,无限满足。 “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她温柔地提议,称职地扮演起小妻子的角色,姿态雍容,完全没有粘腻腻的撒娇模样。 她仪态万方地下了床,还没有迈出一步,身后,一只钢铁般强而有力的手臂,就陡然探过来抓住她,像是猛兽逮到了猎物,让她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拉回怀中。 接下来,他更是完全倾下身来,结实的男性体魄,紧压着她的身体,将她压回柔软的床上。 “我听说,最近经常有侍妾府中之人,被莫名其妙的针刺?” 凉冷的口气让董雨情心头一沉,她脸色不变,仍旧尽量让笑容显得镇定自若,然而如猎物般片刻的惊惧,却显然无法瞒过老辣的猎人的眼睛。 这个人专门在暗中下手,暗器只是一根普通的钢针,然而她穴位找得极准,下手极狠,轻者受伤后饱受折磨,重者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时间,侍妾府已是人人自危,胆战心惊。 锦林的眼光老练,手段独道,轻而易举地就查出了谁才是罪魁祸首。只是他按兵不动,第一时间向耶律宗远做了汇报。 耶律宗远的回应就是:不以为意。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适者生存,强者制胜。侍妾府里发生的事情,不过就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而已,董雨情不过是比其他的女人多了一分美貌和不择手段。 那些因为和她争锋而受到教训的女人,也算是活该。这些没脑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则清静。 所以,董雨情固然嚣张,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他不会允许任何他的人,企图逾越他的掌控。 看到他的眼神依然冰冷,董雨情委屈地撇嘴,纷嫩精致的脸上柔弱无限,立刻就要梨花带雨,急于为自己辩解。 他的手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说话。像进攻前的猛兽般,用那双锐利的黑眸,静静地审视着她:“你可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黝黑的大手,轻轻执起女子的一缕丝滑的发丝,恣意把玩着,无情的唇边,绽出一抹讥讽的笑。 “所以,不要搞什么花样。” ------------ 不懂爱的男人 不再多言,他再次弯下身来,以吻封印,深深地吻住她,吸吮着她唇内所有的软润。 今日这一个在床第之间流连的他,比以往更加狂野霸道,更加疯狂。 又开始了…… 激烈的动作僵凝住,而后终于静止。 他倾颓下来。 芸雨之后,他的身体感到餍足。董雨情是最好的床伴,能够满足任何她想满足的男人,让他们欲仙欲死。 可是,他的精神却依然如此空虚。 恬淡的月光从窗外温柔地洒落,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银色光环。在晕黄的亮光中,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身下躺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异常精致的小脸上,有弯弯的眉、长长的眼睫、娇嫩的红唇。她不是普通的美丽,而是稀有的美丽,完美无缺的美丽。 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氛围中,他却没有任何美好的感觉。因为给过他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感觉的女人,不是她。 董雨情顺从着他,却也观察着他。 现在,男人正在用强健结实的体魄,紧密地贴合着她的柔软,完全地熨贴着她的曲线。虽然每一个这样的时刻,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都完整得无法再完整,在他身下的女人却依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有多么彪悍强壮。 今天的他,邪惑的笑容仍然充满独属于他的魔力,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却又似乎和以往有着太多的不同。 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满嘴酒气、醉眼惺忪的模样。 他的表情,虽然没有流露任何内在的情绪,然而敏感的她却能够察觉到,他好象是在隐忍着什么,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了?醉了吗?”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只是低着头,用明亮的黑眸,注视着她。 又好象,他看的根本就不是她。 微弱的光线之下,凝视着她的双眸更黑、更亮,一句心里的话,终于就这样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不像她?” 眼中灵光一闪,董雨情表情不变,温柔依旧:“你希望我像谁?” 耶律宗远不答,酷冷的表情却在霎时碎裂,仿佛受到惊吓,如旋风般骤然起身,匆匆离去。 一路上,离去的脚步因为受到过多酒精的控制而颠簸着,他却在心里不断问着自己,他醉了吗?真的醉了吗? 如果醉了,为什么还可以如此清醒地警告董雨情,不要在他的地盘上玩什么花样? 如果没醉,却又为什么说胡话? 为什么要点董雨情陪他? 为什么竟然会问董雨情:为什么你不像她? 为什么你不像她? 哈哈哈哈!他真的很想仰天大笑! 可笑!可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命悬情草 被抛弃在床上的孤单女人,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的懊恼,她屏住呼吸,陷入平静的思考。 方才叫唤,她可以感受到从他体内激昂出来的情绪,像是发泄,又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她很想知道,造成他罕见的激扬的,究竟会是什么原由。 来到辽国后,却一直不见耶律宗远到侍妾府找她,然而她并未因此心急如焚,而是不疾不徐,按兵不动。 因为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一个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人。死缠烂打的招数,绝不是打动男人的好手段。那样的女人,也绝不会是男人心仪的目标。她要等,她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因为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美貌与温情。没办法,她就是有这个自信。 今天的这一切,就足以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可是…… “为什么你不像她?” 董雨情发现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一下,耶律宗远究竟是在为谁烦恼。尤其这个人,很可能还是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么她很可能会危急到她董雨情的地位和最终的目的。 只要是她董雨情想要的,怎么可能得不到?无论是谁,任何人都别想抢她的男人。 。。。。。。。。。。。。 在房间里用完了晚餐,恩慧又来到窗下,纤细瘦弱的身影,久久地映在窗棂上。 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起了董家堡,想起了她的闺房。不过数月之前,她也曾经这样站在窗边,抬眼望着苍穹茫茫,望着渲染着无尽黑暗的那片广阔天地,想着她是否要向它祈祷。 然后,一切从此改变。从那一晚开始,她再也回不到从前。 也许,她不该再怨天尤人。虽然,至今也不知道神医和三个哥哥两个姐妹的下落;最起码,还有海媛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而且还找到了今生的归宿。 辽人占领了董家堡,摧毁了多少曾经幸福的家庭,可是董家堡的陷落却机缘巧合地成就了耶律焌和海媛的姻缘。 这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无因亦无果。得失之间,究竟怎样勘破?人生际遇,又该如何参透?也许,是祸是福,原本就无法强求。 虽然想到很多忧心之事,她的心情依旧平静。 但是逐渐的,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想到了神医和兄弟姐妹们,令她有些神伤。可是,渐渐地,她甚至无法静静地倚靠在窗户上,而是开始坐立不安,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好像都在跳跃,血液开始沸腾。 ------------ 女人的禁忌 头重脚轻的她,别无选择地回到床前。然而卧床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很快的,全身的皮肤开始刺痛、紧张。无意识地歪倒着,翻来覆去,全身的燥热让她不得不迅速地脱掉了身上的外衣,只剩肚兜与亵裤。四肢张开俯卧着,仅仅让凉凉的床单贴合她滚烫的皮肤。 但是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床单无法再为她降温,她的全身又开始难耐的燥热,头无助地左右移动,呼吸急促,身体疼痛、扭曲,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这是怎么了?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心发慌,心里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似乎也在越来越模糊。 在挣扎中,她听到了一声门响。 以为是小丫环听到了她的异样,赶过来看她,可是她无力抬头,喉咙烧得厉害的她,几乎已经讲不出话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见有人走上前来,于是只能勉强抬起头来,想跟侍奉她的那个小姑娘要杯水喝。 眼前的情景,却令她震惊得呆若木鸡,瞬间将全身的热度消了大半。 一具属于男人的极致光滑如野兽皮毛的身体,正在她眼前大剌剌地伸展。宽阔的肩膀,强壮的肌肉,结实的胸膛,精壮的身躯,结实刚健的体魄,蕴满了强大的力量。阳刚的线条,没有一丝赘肉,举手投足间,优雅如威猛的野兽,彰显出强大的力量,流露出侵略的本性。 刚刚她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那双有力的大手,滑过他宽阔的肩膀,将所有的衣服都顺着强健的肌理脱下来的声音…… 恩慧提醒自己,不要向下看,男人紧窄的腰部以下的那个部分,是绝对的禁忌。然而她的视线被迫上移,却又准确无误地接收到,那双黑眸里灼灼闪动的,深浓炙热的欲wang。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从小她听到看到周围的女孩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只要是女人,就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是绝对封闭的。虽然她的父母董家二老相对开明许多,不只是纵容三个哥哥走南闯北,就连大姐和小妹也是见遍世面的大家闺秀,得到无数名家指点。但是因为自己从小便体弱多病,因此上一直以来她的生活,仍然是全然封闭和保守的。 可是现在,她竟然在自己还是一个姑娘家的时候,就有幸欣赏到了两个男人威武健硕的身体。 一个起码还说得过去,仅仅只是水中的背影;这一个就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绝对的——正面、全身、免冠、外加yi丝不gua。 ------------ 柔弱与倔强—双面佳人 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足以让任何有幸欣赏到的女人,兴奋到口干舌燥。 不过,很可惜,她不是花痴。 “耶律宗枫,”她牙关紧咬,才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你……要做什么?” 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她泛红的两颊和香汗淋漓的狼狈模样,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愤怒与难过,恩慧没有看到此时耶律宗枫那执着坚韧的眼神中,其实还有着一丝迟疑,一丝不忍,一丝愧疚。 难耐的燥热让她无助地喘息了数次,才能继续说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必须做什么?” 黑眸暗淡,他幽幽地回答:“要你。” 她哀淡的笑:“为什么?” 难过地看着不住喘息的她,他的脸色越发惨白:“只有这样,才能解除,巴拉汶草的效力。” 她怒斥:“你对我下毒?” 脸上的羞愧再一次加重:“不是毒,只是……一种草。” 她质问:“什么草?” 他据实以告:“巴拉汶草,一种催情药。” 恩慧不懂:“催情?” 耶律宗枫嗫嚅着,脸上掠过一丝痛楚:“这是一种药草,服下之后……必须与人叫唤,否则,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就是说:要解此草威力,唯一的利用方法就是男人。 他在她鄙视的目光下畏缩。 天知道,他后悔了,他真的在看到她剩下的晚餐从房间里面端出来,就已经后悔了。他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而鄙视自己。 可是,他是值得原谅的,不是吗?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因为…… “我――爱你。” 鼓起所有的勇气,他说出了这句话。 “住口!” 他的表白,让恩慧气得头昏眼花。 爱?他竟然也配说爱? 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玷污了这个神圣的字眼。 她的眸光飘忽,澄澈的瞳眸却仍旧闪动着清透的晶莹,让耶律宗枫的心为之紧绷:“这就是你的爱吗?” 目光忧悒,她悲情于他心灵的漠然:“你所谓的爱,就是给你爱的人,带来痛苦吗?” 淡淡地抿起唇,恩慧黯下眼眸,心底早已是夹风带雪:“你的这种爱,只能让我更恨你!” “你恨我好了。但是现在,让我帮你,好不好?” 心很疼,他忘记了自己真正要达到的目的,只是一心想着帮她。他真的不能再眼看着她受苦,她现在的每一声痛苦的喘息,都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不要碰我!”恩慧哭喊得声嘶力竭。 锐眸闪过一抹刺痛的光,已经伸出的手随即收回。 虽然没有多大的力气,她仍然意志坚决地告诉他:“绝……不!” 热流不断地在全身奔流着,似乎在恶意地寻找着,只等待她的意志力稍有溃堤之势,便会一鼓作气、疯狂喷涌。 但她不要,她真的不要! “宁可……我死!” 她狂乱地摇头,拒绝着他的靠近,浑身颤抖地骨碌到了床尾,一不留神,狼狈地滚下了床。 ------------ 挑战情草 她狂乱地摇头,拒绝着他的靠近,浑身颤抖地骨碌到了床尾,一不留神,狼狈地滚下了床。 他匆忙上前搀扶她,手刚刚碰触到她赤luo的脚踝,霎时就有一阵清凉,沁入心脾,舒缓了她的灼热和不适。而意识到这一切的她,立刻狂乱地摇着头,心更惊更冷! 他的接触会让她感到快慰,会让她更加焦虑的渴求,需索男人的安慰…… “放开我!” 不顾一切地挣脱他,她剧烈地喘息着,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煎熬,终于用力地爬回了床边,四肢却虚软如绵。内心的饥渴,让她几乎要克制不住,想要扑上去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说话,用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圆球,努力地闭上眼睛,和体内的灼躁对抗。 只怕她再睁开眼,就会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你……走!快走!”她细弱的低喊,借由说话来令自己分神。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体内越聚越多的扭曲的激情,这份激情会彻底摧毁她的人格,让她拜倒在他的脚下。 她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喘息进一步辗转成娇吟,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的口中,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只能更加令她羞耻和懊恼。 他再次倾身向前,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恳求:“你没有选择。只有我,才能够救你。” 不管怎么样,他希望她能够允许,他要帮她。 他急切的话语却残忍如一把尖刀,无情地剜割着她的心。 倏地睁开眼,她的神情如死灰,整个人宛若无生命的塑像。 是心伤?是悲伤?她已经麻痹了。 “真的吗?”她忧伤地看着他,凄惨地笑:“难道我真的就无药可救?” 浑身打颤,她的脆弱,在这一刻已发展到极致。 眼神涣散,全身都泛出红霞,目光迷离。 她知道,真的如他所说,自己此时渴望的,正是一个男人。 很快的,她就将无法再忍耐下去,她会完全失去自主意识,一切仅凭生理上那份原始的渴求,她会不由自主地起身迎向他,也或者是任何一个男人! 不! 绝不可以! 无论如何,她不能够放任自己的坚韧和自制力,输给一颗能够让人成仙也能够让人生不如死的小草。她的命运,必须由她自己把握。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有尊严。她绝不要她的自尊被一颗来自陌生国度的陌生的草,就这样轻易无情的践踏。 “那好,”她的脸色突然平静得无法再平静:“我就让你看一看,我怎样自救!” 运足所剩无几的力气,她对着床旁的木柱狠命地撞过去。 “恩慧!” 耶律宗枫惊呼出声! ------------ 女儿堪怜 再醒来时,恩慧发现,自己是枕在海媛温暖的臂弯里。海媛紧紧地拥抱着她,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胸前身上。 虽然不忍海媛为她难过,可是此时的她,已经无力安慰。 由于短暂的昏睡,她体内的燥热,已经消褪了许多,但清醒之后,她依旧可以感受到口干舌燥,还有全身虚软无力。 略微定了定神,她打起精神观察自己的身体,注意到她身上的红潮依旧有愈演愈烈之势,体内情草的毒性依然蠢蠢欲动。 逐渐的,随着她的神智越来越清醒,那份外冷内热的煎熬,也就越来越严重。原本虚软的身体,也就越来越感觉到难以承受。 终于,她再一次忍受不住体内火燎的燥热,痛苦难当。 拼命挣扎着,她虚弱地喊:“海……海媛!” “我在我在,小姐!” 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无助,海媛将拳头拼命地攥紧,空有一身的力气和强烈的心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小姐痛苦,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的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恩慧狂乱地摇着头,不断地要求着:“再……给我一下!给我一下!” “不!” 海媛哭喊着,奋力摇头,秀发散乱。她知道,二小姐是想让她再次想办法击昏她。可是,她如何能够忍心,看二小姐承受如此的痛苦? 拼命地晃头,她在心里不断嘶喊着:神医,您在哪里啊!如果您在的话,二小姐何至于忍受这样的痛苦? 她用尽所有的力量,死命地搂住颤抖中的二小姐,泪水汪汪,哭得几乎岔气:“小姐,你听我说,耶律宗枫已经去请耶律宗远的专属医生了。那位老大夫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治疗你的。” 恩慧的苦难她感同身受,小姐每颤抖一次,海媛就仿佛到地狱走了一回,她泣不成声:“小姐,我求求你了,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恩慧苦笑着摇头,澄澈的目光望着她最亲的姐妹:“好海媛,别难过,我不是伤害自己,我这样做,正是在救我自己。” 说着,她又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想要对着木柱再次撞过去。 “不——要!” 锐利的疼痛蔓延着,从柔软女儿心最脆弱的那一处传来,痛得她撕心裂肺。片刻后,海媛果断地下了决定。 “焌郎!焌郎!” 房间外的耶律焌听到呼唤,连忙闪身进来。 他的小妻子哭得狼狈不堪,却还在一股脑地说着:“你帮帮小姐,帮帮她吧!” “我?” 浓眉紧蹙,耶律焌惊异万分? 董恩慧中的是情草之毒,我怎么帮她? 哪有妻子向丈夫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点点头,海媛的决心无比坚定:“是!你帮她!” “……” ------------ 力挽狂澜 “是!你帮她!” “……” 黑眸蕴火,耶律焌控制不住地要发怒。 海媛紧接着命令道:“快!打昏她!” 耶律焌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才依她的话,走过来。 海媛实在不忍心看二小姐受苦,转过身去。 身后,很快传来一声闷响。 耶律焌武艺精湛,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恩慧再一次如愿以偿地昏死过去。 心疼得仿佛被无数刀子不间断地剜割着,海媛气得浑身打颤,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说过,耶律宗枫已经去请大夫了,用尽力气地对着门外怒吼着:“耶律宗枫,你不得好死!” 冲天的怒气,让她轻而易举地就拔出耶律焌随身佩戴的剑,动作快得连耶律焌都来不及阻止:“耶律宗枫,我要杀了你!” 耶律焌及时拉住了被沉重的宝剑拖累得颠颠倒倒的她,却挽不住她爆发的怒意,海媛还在拼尽全力地比划着,嘶喊着:“耶律宗枫,有本事你给我进来,让我剁了你!” “我会采用麻药再加上针灸的方式,在百会穴、耳门穴、睛明穴三处分别用针,让这位小姐在三日内陷入重度昏睡,然后开出一方清热解毒的药剂,外疗内养,直到她体内的余毒彻底清除。” 说话的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他就是那位曾经费尽心力、为恩慧调养身体的老大夫。他原本早已就寝,耶律宗枫却在最短的时间内,破门而入,将这位好梦正酣的老医生,从床上揪起来,拎回了他的府中。 尽管如此,老医生仍旧医德高尚,在体内的瞌睡虫已经连惊带吓全数毙命的情况下,尽心竭力,细致诊断,在最短的时间内,果断开出处方。 海媛急切得根本听不进他的详尽报告:“不管您用什么方式,只要让小姐不再受苦,求您了,快点吧!” 老医生连连点头,立刻付诸行动。 心里却是连连摇头。 治疗这样的病人和这样的病情,他还是第一次。幸好刚刚探脉,发现耶律宗枫下药剂量很轻,相信经过细心调理与治疗,这位小姐的病情会很快好转。如果药再下得重一点,那么除了男女构精、阴阳交感,根本就是神鬼难救。 慈善的脸庞看着昏睡中的女孩儿,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了。上一次是在二王府,二王在这女孩病重之时的一身冷戾之气,差一点吓丢了他的三魂七魄;这一次对她无比紧张兮兮的,则是三王。 不管两个男人的心意如何,每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她都是一样的温婉柔弱,一样的令人怜惜,更是一样的,在受苦。 可是,宁愿两次打昏自己,以遏制巴拉汶草的毒性,也绝不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需索任何男人的安慰,可见这位貌不惊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性格之倔强刚烈。 ------------ 愧情 女孩儿力乏昏睡,纵然体内余毒尚未褪尽,她的睡容依旧平静柔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沉睡仙子。 终于,又一次强行加注给她的所有的伤痛,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尽心竭力,让老医生已是疲惫不堪,他却再一次对着床上的小姑娘,露出慈祥的笑容。 一副纤薄孱弱的身体,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曾经的两次断骨,这一次的抵挡情草之毒,她的经历,必将被周围的人们传扬得更加传奇。 这个小小人儿,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安也淡然、凶也淡然、稳也淡然、簸也淡然,这样特别的个性,竟然出自于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真是让人不得不称奇。 老医生太累了,很快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固执地仍然要在恩慧的昏迷中、依旧陪伴在身边不肯离去的海媛,被耶律焌强押着,到其他房间去进餐休息。 两人走出来,便看到了门外的耶律宗枫。 他面色凝重,眉头紧揪着,正在陷入自己设下的困境里动弹不得,良心承受着煎熬,羞愧到了极点。 浓重的罪恶感正折磨着他,他张开嘴,却哑然无声,不知道他可以对这一对夫妻说些什么。 刚刚的经历真是生不如死,感同身受了二小姐所吃的苦,让海媛的心仿佛全都被挖空了,现在填满的都是仇恨。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毫不理会一边的耶律焌企图阻止她说话的目光,海媛逼近一脸愧色的男人,继续质问着:“你想干什么?” 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对耶律宗枫的痛恨和嫌恶,第三次质问道:“你还想怎么伤害她?” 好不容易,她的二小姐过上了几天的舒坦日子,那还仅仅是限于表面上的。背井离乡,身不由己,二小姐的心中,一定每时每刻,都在受苦吧!这样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她海媛在二小姐的一再坚持下,才随她的夫君回了将军府。可是谁能想到,她不过刚刚离开三王府一天时间,竟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秀眉扬起,杏眼睁圆,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将要满溢的愤怒:“因为你那个混蛋二哥和你这个混蛋加混蛋的超级混蛋,二小姐已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多长时间没有过过太平日子了?她究竟是哪里招惹你们了?你就不能发发慈悲,让她得到一日半日的安宁吗?” “放心,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心已经被她的话揪得粉碎,耶律宗枫肯定地回答她。 ------------ 此生挚爱 “不会!”海媛不怒反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用手指着耶律宗枫的头:“我告诉你……” 耶律焌不给她继续放狠话的机会,连忙将她拉走。 海媛却一边走一边挣扎一边还坚持着将她的话说完:“你休想再伤害她!……我拼了命也要保护二小姐的!” 耶律焌只能无奈摇头。三王毕竟是三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即便是做了错事,作为辽国大将军的夫人,也不能够对他有半点不敬。 幸好,他是耶律宗枫,不是耶律宗远。 ~~~~~~~~~~~~~~~~~~~~~~~~~~~~~~~~~~~~~~~~~~~~~~~~~~~~~~~~~~~~~ 夫妻俩走了,房间外只留下一手制造了恩慧此番磨难的罪魁祸首。他握紧拳头,高大的身躯紧绷着,羁押在心中的痛楚,几乎令他濒临崩溃。 转过头来,看着床上那个病弱苍白的小女人,心一阵阵的抽疼着。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最该死的混蛋,被他所谓的爱意冲昏了头,只想着可以不顾一切地占有她的身和心,才会弄成如今这难以收拾的局面。 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永远离开他,他的胸口就难受地紧缩。 房间里那个瘦弱的女孩,之前面对他时,那双眼睛里始终有着深深的哀伤;而现在纵然处在昏睡中的她,依然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这些都足以让他的心疼痛欲死。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颗心全都系在她的身上,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莫可奈何。 他付出代价了,他已经为了自己这一个错误的决定,痛苦了千百次。恩慧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痛着他的良心。 “这就是你的爱吗?” “你所谓的爱,就是给你爱的人,带来痛苦吗?” 是的,他明白了,这不是爱,这只是想要占有、想要得到的不择手段。 可是,不是这样的,他真的不是这样的。 该如何才能让她了解? 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等到你醒来……等到你不再怪我……” 不管你怪不怪我,爱不爱我,尽此一生,我耶律宗枫心中,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敛去眼中的重重阴霾,他依旧对两人的未来充满新的希望。也许因为今天的错误,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但是,这一辈子,他却只认定了一个董恩慧,一生不变。 ------------ 爱恨交织 寒风瑟瑟,风声鹤唳。 三王府外,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两个男人细削瘦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两人皆是一身粗布衣衫,压得低低的帽檐成功遮掩住了他们的容貌。 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悄声说道:“现在,耶律宗枫不在府中,可是耶律焌却迟迟没有离开。” 听了这话,另一个个头稍高一些的男子冷笑一声,冰冷的视线有如绳索,将黑暗笼罩中的三王府所有的一切,都紧紧捆绑在他的眼中。 “那是当然的,他的妻子是那个践人的丫环。” 双拳紧握,仿佛不用提到她的名字,而仅仅只是“践人”二字,就足以令他心头的杀意疯狂地泛滥。 浓浓的紧张感让人不安,中等身材的男人再次低声道:“耶律焌非常不好对付,可是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耶律宗枫随时会回来,两人联手,我们恐怕就完全没有胜算。” 嗤笑一声,稍高一些的男子手再度收紧,双眸也变得更加阴鸷:“不用担心,耶律宗枫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了。所以,短期内他决不可能回到府中。只是耶律焌……确实是个厉害角色,我却也不想和他硬碰。” “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待吗?” 男人收回视线,冰冷的眸子转向他身边的伙伴:“不!我的恨,还有我的爱,都已经告诉我,不能再等待。” 另一个理解的郑重点头,再次问道:“你有办法?” 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男人刺目的冷光,凶猛异常。 “没错。” 他的眼神中再次充满傲然的不屑和难掩的自信:“要耶律焌短暂离开,却也不难。” 另一男子附耳过来,两人轻声商议之后,中等身材的男人立刻连连点头,低声说道:“好,事不宜迟,我立刻去办。” 伙伴离开后,男人却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长久地回望着这座三王府邸,脸部的表情正在因为某种不知名的疼痛与愤怒而扭曲着,模样可怕到了极点。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逍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现在,也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冰冷的笑声响起,让人不寒而栗。狰狞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刀上,轻轻地抖动,刀锋处隐隐传来轻鸣之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回荡。他仿佛已经看到大刀的利刃之上,他最憎恨的这一女子的鲜血正在汩汩的流淌,鲜红的血痕怵目惊心,但它们无法让他填满铁石的心有丝毫善意的动容,只能令他更加亢奋和快慰。 董恩慧,先前加注在他的亲人爱人身上心上的所有的屈辱,这一次,他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还给她,掀皮透骨,彻底清算。 ------------ 调虎离山 “不要看我,我是绝不会再离开二小姐的。” 用力咬住唇瓣,大眼儿坚决地眨啊眨,海媛此番的决心,神鬼难撼。 她最心爱的男人唇角微扬,回以理解体贴的笑容。 “我知道,这一次我会陪你。” 他的微笑温和、目光刚毅深敛,将她抑郁的情绪轻易地一扫而空,心里酸酸的,满满都是感动,小脑袋用力点了点,满脸的骄傲和幸福。 “谢谢。” 那双粗糙有力,却又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握住她的:“也许,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她认真地瞧着他。 夜风里冬天的寒意甚浓,他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暖和的气息瞬间包围她,驱走所有寒冷的感觉。 幽幽的黑眸中,倒映的全是她眉眼的清丽。他注视着那张茫然的小脸,嘴角微漾着宠溺的笑:“你要照顾她,我理解。可是我们一直在寄人篱下,总不是办法。反正三王短期内不会回来,不如我们把你的二小姐接到府中去。” “嗯,”海媛偏着脑袋,略微想了想,很快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要迟几天。小姐的病还没有痊愈,我不希望她又要开始颠簸。” 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浅笑,他早已经习惯了她对那位二小姐全身心的体贴:“听你的。” 两人会心一笑,那一份相知相依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将军!” 急切惊慌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 耶律焌迅速收敛笑意,望向来人,浓眉询问的扬起,一眼便看出来找他们的小丫环表情有异:“何事?” 小丫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您的下人来报,将军府内突然着火,现在火势很大,一时难以控制!” 海媛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心惊肉跳,好好的将军府,怎么会突然起火? 小丫环继续汇报:“起火迅猛,地点不明,怀疑是有人纵火。” 耶律焌黑眸一眯,瞬间迸出寒光:“纵火?”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纵火将军府? 事不宜迟,小丫环迅速建议:“您的管家请您马上回去处理!” 耶律焌点头:“我马上赶回去!” 小丫环又转向海媛:“海媛小姐,方才我已经向恩慧小姐报告了您家里着火的事情,她让我嘱咐您与将军一同回去处理,不要惦记她,并且要千万保重,注意安全。” 大眼瞪得更圆,海媛生气地看着这个小丫环:“小姐还在病中,你怎么可以告诉她这样的事情?” 小丫环第一次听到海媛小姐如此严厉的对她说话,眼圈立刻红了:“对不起,海媛小姐,我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您,所以才去了恩慧小姐房中的。” 叹了口气,海媛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这也不能怪你,下去吧!” 小姐呀小姐,你怎么永远都是这样,为他人着想。 小姐既然要她回去,她就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否则,二小姐心里会不安,会时刻都纠结的。 决定了,她一定会快去快回。 “好,我们快走!” ------------ 三为阶下囚 还是三王府的宅邸深处,那个简单的院落。 天边高悬着一轮缺月,满地的静谧月光。 屋里没有点灯,软褥上,端坐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孩,静静地凝望着院落里通明的灯火。 灯光是什么时候点亮的? 孱弱的唇边,漾出一抹窝心的笑。 一定是海媛,在离开前,担心她寂寞,想在她短暂离开的时刻里,让灯光伴着她的二小姐不再孤独吧? 轻叹一声,她忧心着海媛的家。为什么会突然着火呢? 所幸,海媛并不是一个人。在今后的人生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有她的夫君始终紧密地保护在她的周围,让恩慧可以完全放心。 孤独无依的,唯有自己而已。拖着原本就不坚固的身体,她却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病痛,挺过了一次又一次强加给她的折磨。只是不知道,她的这口气,究竟能够强撑到什么时候。 祈求老天爷,不要让她再如此的倒霉了,那样的话,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的,只怕很快就会无法支撑,不容许她再坚持下去了…… 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融入深邃的夜色和明亮的灯光之中。 她勉强撑着身体,缓慢的,自床上起身,想要在卧床数天之后,第一次去到窗前,看一看窗外恬淡的月光……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转瞬之间,院落中的每一盏灯火,在同一时刻,全部熄灭。 室内室外陷入一片黑暗,只剩月光淡淡依然。 恩慧万分诧异,连忙停下脚步,不再移动。 寂静。 室内室外皆是安静无声,除了自己的呼吸,她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了? 三王纵然尚未娶妻,府内却也是仆人无数,丫环成群。灯光突然熄灭,为什么不见有人出来查看? 突然的状况,让她有些奇怪。沉吟一下,她决定藉着月光,走出卧房,去看个究竟。 就在打开门的顷刻之间,没有任何声音和预兆的,一道暗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昏暗的月光下,她只觉眼前迅速一黑,在弄不清状况的同时,却又清晰地看见,那人黑亮异常的眼里,闪烁着嗜血的恶意。 那双眼睛,比锐利的刀锋,还要冰冷。 悚然一惊的恩慧,本能的张嘴,想要呼救。 瞬间的疼痛和巨大的黑暗,却在此时准确地向她袭来,下一瞬,她任何声音也没有发出,便昏了过去。 男人动作俐落,将她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 最深的疑问 风声。 夜越深,风声越强,呼啸着刮过困囚着她的地方,留下无数次的啸音。 火焰。 轻盈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跃,让室内变得暖和。 伤痕累累的双手上,锁着一副沉重的铁锁,她一个人孤独地倚靠在石墙边,因为无力靠近火堆,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 身体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她的思绪却在疯狂的驰骋和探寻。 不知道自己被劫持,已经是第几天了。这些天里,黑暗的晕眩无数次吞没病弱的她,让她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 可是,她还没有死。 虽然,她全身都僵硬着疼痛着,却还是清晰的听得见,自己费力的呼吸。 就在几天前的那个深夜,她被陌生人掳劫,混沌的眼前,飘过的全是陌生的脸孔,踏上的全是陌生的土地,他们说的话虽然肯定是契丹话,但还是有着一些口音上的差别。 她想弄清楚,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所有的陌生人中,甚至没有任何人,肯正眼望她一下。 前进的时候,她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上马,冒着漫天席卷的强风,晃晃荡荡的前进。 他们没有饿着她,会在奔波的过程中,为她端来食物,还有水。 可是,长途的颠簸,让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终于,他们应该是到达了目的地,她很确认自己,已经在这个冰冷潮湿的石墙边,倚靠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再度被抛上任何一匹马。 在被掳劫的过程中,她也曾经醒来,却看到了这些强盗们,正在残杀着三王府里的人们。 忘不了那些惨死在利刃之下、伤口深可见骨的人们,他们虽然是辽人,可是他们也是人。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说的就是契丹话,他们与三王府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她又会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又为什么要屠杀自己的同胞? 他们的目的,成为困扰她最深的疑问。 想起那个掳劫了她的陌生男人,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不知道,也实在猜测不出,这个陌生男人,究竟是谁,能够如此的恨她入骨。 他带着冷笑,用仇恨的眼神,注视着她,如此冷酷,如此无情,仿佛与她有几世之仇。 是什么原因? 是什么人? 又是什么事? 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恨她? 疲倦地闭着眼,却仿佛还能见到,他那充满了愤恨的双眼,狠狠地瞪视着她。 一股极深的寒意,箭一般射向她,令她瞬间惊醒。 惊慌的水眸,在睁眼的瞬间,就看见了那双眼睛。 ------------ 女儿冤 两个男人正站在她的近前,垂首看着她。 为首的男人黑眸里映着火,闪亮的光芒里带着恨、带着厌恶,还有骇人的残酷,都在他的眼底尽情地燃烧。 他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又透露出,他有多么渴望,能够置她于死地。 她并不怕死,但是那份恨意,却让她不寒而栗。 沉默了数天的男人,此时终于开口:“你的罪孽,必须用你的血来偿还。” 不大的眼睛瞪得很圆,她带着悲愤,也带着疑问。 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她?罪孽? 她有什么罪孽?十八年困锁深闺的她,究竟会有什么罪孽? 是什么样的欲加之罪,能让这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何患无辞? 她想问,她希望得到解释。 然而,她没有机会。 随着冷漠男人认可的目光,一个沾了水的鞭子正在迫不及待地高高举起,另一个男人正在抡起强壮的胳膊,高高扬起皮鞭,手起鞭落,伴随着一股强劲的风力,准确地抽落在她孱弱的身体上。 这一鞭,用尽了全力,毫不留情。 血水飞溅。 瘦弱的身躯上,中鞭的部位惊鸾着弹跳着,稚嫩的皮肉霎时间片片飞扬。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剧烈如此惨重如此残酷的疼痛。 恩慧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发出如此凄惨的呼号。 然而,一切并没有因为她深入骨髓的痛楚,而结束。 紧接着,又是第二鞭。 鞭子的起落声无限的凄厉,施鞭的男人,依然是全力以赴,不曾因为她无助的哭喊,而给与她分毫的同情。 这一次,恩慧再也发不出痛楚的呼喊,只来得及一声闷呼,剧痛让她很快就晕死了过去。 鞭子再一次被高高地举起,却被旁边的男人及时以眼光制止。 强烈的恨意让施鞭人意犹未尽:“首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 男人冷冷摇头,眼中闪烁的却绝不是一丝一毫的怜悯,声音冷酷若冰:“她顶不住三鞭子的。” 残忍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她身上鲜血的血红与苍白如雪的小脸儿,形成惊人的对比。这一切,都让他露出冷冷的快意的笑:“给她治伤,现在必须留着这个践人的命。” 冰冷的脸上,带着地狱的使者也要甘拜下风的邪佞笑容:“等待愿者上钩。” 复仇心切,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我要让她活着,活着看到那一天。” ------------ 女儿怨 他带着冷笑,用仇恨的眼神,注视着伤重的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已经没有活的机会。但是,我却不可能让你那么容易的死。 身上那剧烈的痛,让她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 又是一个黄昏了吧,夕阳的余晖,正在从外面那自由的世界,映射入狭窄潮湿的石窗,将冷硬坚固的石墙、还有那个曾经下令鞭挞她的男人,同时抹上了浓重的色彩。 淡淡地失血的唇边,讽刺的唇角轻勾。果然,老天不肯给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挣扎出来的她以片刻的安宁,那个恶毒的男人,此时正坐在这间囚室的木椅上,静静注视着她。 夕阳的余光,将那张有着契丹民族深刻轮廓的面容映衬得有如雕刻,一身纯黑色的衣袍,则将他并不非常高大的身形,勾勒得分外不近人情。 是的,她清晰地看到他了,清晰到恐怕到了下辈子,她也不会忘记这个憎恨她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看清了他,只是让她更加清楚地认定了另一点:那就是,她从前真的不认识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扫过她破旧的染血的衣衫、伤痕累累的手、还有脚踝间那副沉重的铁锁。那双黑眸里依旧燃烧着厌恶、仇恨和冷酷。 早就已经领略了这个人有多可怕,他所说的只言片语中,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残酷冰冷,好像病弱的她,就是这世上最渺小的蝼蚁。 他对她的恨,她也已经适应了。虽然不知道,恨从何来。她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你是谁?” 苍白的唇轻颤着,她徐徐问道。她正在发着高烧,昏昏沉沉的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但是,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误会,还是他和她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同戴天之仇。 这一次,他没有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而是冷冷地回答:“我是一个长久地活在炼狱里,最终变成了恶魔的人。” 她惨然一笑,极致嘲讽:“就算你是十殿阎罗王,那也不是我册封的。你的事情,与我有关吗?” 纵然全身的痛楚让她无法动弹,恩慧仍旧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清晰问道:“为什么要抓我?” 冷冷地看着她,他一脸的莫测高深,一动也不动。 对她的疑问,更是完全置若罔闻。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起身。 慢慢地走近她,他倾下身来,近距离地打量着她,一抹冷笑勾在嘴角,然后在距她耳畔最近的地方,用最轻柔最不屑最讥讽的声音,徐声说话。 “就凭你这张平庸的脸,竟然也能让那个男人,无法抗拒?竟然能够让他为了你,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好笑!真是好笑!” 他的话,让她立时愣住,不知所云。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头发,让她浑身寒毛倒竖,直觉地想避开。他却轻易地一把抓紧她的肩,满意地注视着她此时的颤抖,强而有力的手指深陷入她的皮肤。 她不敢相信,有人竟会用这么恶毒的话来指控她。可是,他说的是什么?谁曾经为了她,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哪有这样的事情? ------------ 女儿愁 他残忍地将瘦弱的肩捏得更紧,看着那张脸儿越发苍白,露出冷笑。 “实话说,我佩服你!”视线无礼地扫过她单薄的身体,他啧啧有声,无限鄙夷。 男人眼中那最显而易见的羞辱,让她的脸色更加惨白。 这个人,颠倒是非,不辨黑白,根本就不可理喻。 他低沉的嗓音中,比刀剑更伤人的话语,还在语气轻柔地继续:“因为,这一次,你又成功了。” 提起软弱的她,男人的嘴角仍弯着那个诡异的笑容:“只不过,我的赌注下得更成功,我们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想要的? 他们想要什么? 看到她带着愤怒和疑问的目光,他的嘴角慢慢扩大,诡异的笑声释放出来,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令人惊骇的狂笑。 “怎么,难道说,你也没想到,他会来救你?” 他还在恣意地笑着,张狂得如同恶鬼。 “我真的很想看看,他喜欢你这个女人到了什么程度,究竟肯为你受多少苦,挨多少罪。” 心中的风雪迅速凝聚,身边霎时有冬季的冷风呼啸地吹过,内外夹击,恩慧突然感觉到寒意刺骨。混沌的思绪中,她努力地抽丝剥茧,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抓了谁?” 意识到有人可能会为她受苦的这一时刻,恩慧的脸色更加惨白,险些再次昏过去。 男人的声音,更加地咬牙切齿:“你是不知道,还是无法确定?” 他的脸狰狞得如同吃人的野兽:“你的男人,是不是太多了?” 她可以不在乎他卑劣的诽谤,但是却不能不在乎有人正在为她受苦,疑问更深,她的心情更急切。 “你究竟抓了谁?” 他冷笑一声:“不用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很快。” 她的焦急,让他的狞笑更加残忍:“等我折磨够了他。” 痛,深入骨髓的痛,像火一样灼烧她。 剧痛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冲到他的近前,用尽气力抓住他的衣襟,喃喃地低声恳求着:“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好人!” 狠狠地甩开她,他厌恶地站起身来。 “好人?” 他疾走几步,愤怒地咆哮,声音隆隆,在她的耳边回荡:“你们才是地狱的魔鬼!是魔鬼!” 过于激烈的怒气,让他无法有效地控制自己,他又一次冲上前去,抓起瘦弱的她,不断地摇晃着,然后用力一甩。 毫无防御力量的她,被硬生生地甩上了石墙,又从墙上摔跌下来。跌得头昏眼花,额头上立时鲜血淋淋,和着她滚烫的泪水,缓缓下滑。 而那个男人,则一路狂笑着,径自离去。他的笑声里有着痛恨、嘲讽、愤怒,以及一份深刻得她无法理解的痛苦。 “哈哈哈哈!你等着看吧!现在你们所承受的一切,就是你们的报应!报应!” 那可怕的笑声,就像是鬼魂的嘶吼,在她的周围,长久地环绕回旋,萦萦不散。 ------------ 女儿劫 时隔多日,终于又见到了,辽阔无边的大地。 恩慧正在被一个男人强行拉扯着前进,一路上摇摇欲坠。为了不让她出来不久就被冻死,他们给她穿上了一件相对保暖的衣服。只是仍然将她的双手用铁锁锁着,让她无法自由行动。只等铁链扯动,她就被迫前进。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反倒让她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眼前的景况,深深震撼了她。 在大地的尽头,是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高山,山顶终年积雪。 最近处的这一片山峰,形势险要,沟壑纵横。 目光所及之处,极尽荒芜、刚冷、坚硬、严酷。 如此苛刻的生存条件,软弱的人注定无法存活。能够在这里生长留存的人,都必然具有着倔强、自信、不屈不挠的品格,是最顽强、最悍勇的生命。 围绕在四周的众多的人们,有老有少,绝大多数都是男人,他们正齐聚在这片相对宽敞的空地上,伸长了脖子,静默屏息地等待着,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等待着,她的出现。 在看到她的时候,人群立刻起了骚动,人们呼啸着,欢呼着,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在荒凉的原野上回荡。 他们喧哗着,每一个都激动不已。 虽然被震得头皮发麻,她依然淡淡苦笑。 看来,这里的人们正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复仇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是吗? 很好,真的很好。 她也已经被折磨得太久了,既然要结束,那么就结束吧!她也正在渴望着来到人间这一遭,所承受的所有苦难,能够早一点宣告结束。不管这是一个千古奇冤,还是她早就注定的劫难。 此刻的她,是冷静的,毫无惧怕的。但是她的身体却已经孱弱到了极限。眼中的天地,正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不断地旋转、旋转。她已经疲累得太久了,久到就要无法支撑。 终于,拉扯着她的男人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她当做东西一般,狠狠一丢。瘦弱的身体,如同凋谢了的花,软倒在冷硬的地面上。她的身体瑟缩着,没有半分力气站起来,甚至无力抬头。 耳畔人们的欢呼声仍在继续,却又似乎突然得到了统一的命令,瞬间戛然而止。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此时低低地响起。 “这样就受不了了?” 也许是他又给了拖拽她的人一个眼神的指示吧,恩慧只感觉到,说出这句话后,有人很快又重新拖起了她身上那副沉重的铁锁,将倒在地上的她,硬生生地向前拖拉了一段距离。 而后,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再一次不怀好意地响起:“眼前可是有一个正在日思夜想着你的人啊!难道你都不准备看他一眼?” ------------ 无惧生死,只为红颜 听到这句话,虚弱的女孩儿,就像是服下了一颗强心药,瞬间又一次清醒。 是啊,她不能死!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并非是她看到了什么样的希望,而是她突然想到,几天前,这个带头的男人,曾经向她提起过,有人来救她,却也落入了他的魔掌。 这个人,会是谁? 他,现在怎么样了? 强撑着抬起头来的她,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况,惊骇得无法动弹。 这块宽敞的空地正处在山脚下,草木稀稀落落的,土地主要为沙质。山下的岩壁处有一大片石墙,墙上嵌有几根深插入地下的石柱。 此刻,有一个人正被紧紧地捆绑在一个巨大的石柱体上。 虽然彼此之间仍然有着一段距离,她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现在的情形究竟有多惨。 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数的旧伤与新伤,伤痕累累,有的伤口显然已经溃烂,不需要距离他太近,就可以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的衣衫早已经被抽打得破烂,黑发飞散,遮住了他的脸,让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看到这一切,恩慧勉强支撑着自己立起上半身,霎时间泪眼汪汪,眼里满溢着惊慌与担忧。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还活着吗? 如果有人,就这样因为自己而遭到不测,她要怎么弥补?她能怎么弥补? 为首的男人,此刻的嘴角边那抹罪恶的狞笑,邪恶得让她就算到了来生也忘不了:“怎么样?看出他是谁了吗?” 她强忍着剧痛,使出浑身的力量,向前爬行了数步。带泪的目光,滢滢地望向石柱上的男人。 过重的刑罚,过多的皮肉之苦,可能让他陷入了晕厥。健硕的身躯倾颓着,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捆绑他的铁链上,疲惫的头无力地低垂,一动也不动。 凄苦地、无助地摇头,她是那样的无所适从。 没有,她认不出来。这个男人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太狼狈了,一定和平日里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以至于,她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她认识他吗? 他是谁? 为什么要来救她? 还愿意为了她,承受这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男人冷笑着,抖一抖手中拿着的一张纸:“几天前,我抓了你,并且派人通知了他这个消息。他没有杀了报信的人,还叫他带了一封信回来给我。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信纸,他的声音尖声怪气:“清澈的眼,纯美的脸,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笑容,所有这些,如果有丝毫改变,我三王耶律宗枫发誓,要你所有的族民以性命相赔。你,便是第一个,无论你是谁。” 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水眸中充满疑惑,恩慧惊异万分。 难道……他是……耶律宗枫? ------------ 心乱如麻 “啧啧啧啧,”男人鄙夷地啧啧连声:“这说的是谁啊?难不成,被他形容成仙女一般的人,是你吗?” 周围的人们立刻发出讽刺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这封信,是不是让你很感动啊?看来,你真的是他的心、他的命。他不能忍受,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啊!” 毫不理会众人的讥讽和嘲笑,一时间,恩慧心乱如麻。 真的是耶律宗枫吗? 为什么?他会来救她? “睡得够香甜的啊!来人,抬盐水来!”为首男人冷酷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地上回荡。“别吝啬,多加点盐。” 很快的,哗啦一声,有人兜下一桶冰冷刺骨的水,被冷水泼身的人,寒透筋骨,立时清醒。 水中的盐分迅速渗进流着血的伤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烧灼,冰冷的盐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流过满是伤痕血污的脸,然后掉落在地上,与大量的血迹混合。被泼的男人咬紧牙根,喉间仍然发出类似野兽的咆哮。 “想你也是堂堂大辽国的三王,怎么能如此不济?说昏就昏,真让人扫兴。”为首男人的手中,多了一把鞭子,他不断冷笑着,呼呼地挥动手中的长鞭。 耶律宗枫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轻蔑弧度。 “你的癖好如此特殊,我也必须不断调试自己,适应你的节奏才是。” 突然察觉到距离他的不远处,似乎有一束目光格外不同,它剔透晶莹、清澈见底,带着一丝仿佛早已篆刻在三生石上的熟悉。感受到那来自于他日思夜念的人儿的目光,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下颏瞬间抽紧的肌肉,泄漏了他心中翻腾的情绪。 散落在脸上的黑发已被水冲刷,露出的那张俊逸的脸庞上亦是伤痕无数,唯有一双黑眸依旧炙热,紧紧地锁着她病弱的容颜,用视线吞噬着她的身影,诉说着数天来对于她的那一份锥心的牵念。 一声冷哼,打断了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 “你真是不乖呀,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敢回嘴?” 男人这些天来又第无数次地抡起了鞭子,对着耶律宗枫,一阵猛烈的抽打,霎时间血花四下飞溅。耶律宗枫那一双黑眸太过慑人,却只能更加让他想起亲人们临死前所承受的痛苦。 耶律宗枫毫不示弱地冷笑着,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在鞭击下仍旧充满了威胁性。 男人越想越气,施鞭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大。这些天,他可谓让这位辽国的三王尝尽了血腥的味道,可是那长存于他眼中的轻蔑,却不见减少半分,实在令人气结。 “不要再打了!”恩慧用尽全力地嘶喊着,血淋淋的场景看得她不由自主的战栗。 “怎么?这样你就心疼了?” 为首的男人森冷地笑着,表情愉快又享受。 “你可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款待’他的吗?” ------------ 得失之外,生死之间 “你知道吗?”他倾下身来,把头凑到恩慧面前,语气轻柔地叙述着狠毒的词句:“我一直都尽心竭力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变换着不同的新花样,鞭子打、火烙、签子钉……” 他重新站起身来,眯眼大笑着,挑衅地看着耶律宗枫,边说边比划,动作缓慢而夸张。 小脸儿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出气多、入气少。恩慧听得泪如雨下。她紧紧咬着唇瓣,全身战栗着,被他所描述的景况深刻地折磨。 见到她伤心,耶律宗枫立时胸口揪紧,眼神刺痛,断然喝道:“住口!” “啊,对了,”男人根本就毫不理会,兴奋地一拍手:“我还用铁棒,照着他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打。你知道吗,那铁棒都打折了三根啊!结果呢,我实在是说不好。不如你来猜猜,他的骨头,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笑得无比得意,像是在讲述着他一生中最闪光最荣耀的事。 说到这里,男人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呀,我只能留着他的这条命。因为我事先已经答应了他,要让他见到你,和你一起死。” “虽然你们不仁,我又岂能不义呢?”又一次仰天大笑,他发出的笑声无比尖锐:“耶律宗枫,不如你也来猜一猜,如果在你们死之前,我用对待你的办法,也同样在你的爱人身上尝试一回,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啊!”耶律宗枫发出狂吼,那吼叫声满溢着愤怒和恐惧,如同野兽失去伴侣的咆哮,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为首的男人第无数次地仰天大笑。痛快!真是痛快!能够看到耶律宗枫的眼神不再轻蔑,而是充满了痛苦,这让他除了得意,还是得意。 “干吗说那么多废话?”收敛心神,耶律宗枫平静开口。失去她的可能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越快越好。 “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让我和她一起死。这一刻,你不是盼了很久了吗!让她过来!到我身边来!” “好啊!”为首男人狰狞地笑着,望向仍旧倒在地上、全身虚软无力的女子:“你,过去吧!” 他森冷的笑容无比的愉快:“如果你能爬得过去的话。” “可别指望着,我会帮你。” 不断地冷笑着,他甚至开始兴奋地搓手,为可以在同一时刻里解决两个他最痛恨的人,而激动亢奋。 一会儿,不需要别人动手,他会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只有亲眼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悲惨的死去,才能慰藉他心中因失去爱人而深入骨髓的痛楚。 ------------ 患难见真情 “恩慧,快过来!”他焦急地注视着她,即使距离很远,那双忧心的黑眸仍旧明亮逼人。 她很想,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要自己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真的――好难。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切:“恩慧,快过来!到我身边来!” 用手捣着唇,却止不住眼泪,她的泪珠一颗又一颗,从眼角滑落。透过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距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的那个男人。 “你能做到的,你一定能做到。来!快过来!” 他鼓励的目光,让她平添了力量。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瘦小的身躯不断地摇晃着,竟然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能迈出一步,就又一次重重地跌回到地上。 来自身上伤痕的一阵阵剧痛袭来,让她痛得呻yin;地上坚硬的石子,磨破了她的皮肤;冰冷刺骨的天气,将她冻得手脚都几乎没有了知觉。他距离她那么近,前进起来却又那么遥远。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着痛,用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积攒出来的力量,一小步再加上一小步,不断地向他爬去。 周围此起彼伏地响着讪笑声,她毫不理会他们的嘲弄,坚持再坚持,意志坚决地将自己一直挪到了他的近前。 “你们就快要死了,我也做点好事,有什么要说的,赶快说吧!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为首的男人挑起寒目,冷冷地审视着他们,然后嘴角勾起淡淡的、骇人的微笑。 虽然一个不得不在重重铁链的捆绑下站着、另一个则不得不无力地在地上歪倒着,两人现在的距离却很近,四目相对,视线焦虑地在对方的身上油走。 “恩慧。” 他开口呼唤她,声音沙哑,因为自他被抓就不曾喝过一滴水,随着他每说一句话,干裂的唇就被扯破一回,鲜血不断地淌下来。但他全然不顾,视线紧紧锁住她的眼,就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纤细柔弱的身体,裹在破旧的衣衫下,让他轻易地便瞧见了,她柔嫩皮肤上深深的伤痕,那是被鞭挞留下的痕迹。黑眸陡然一眯,沉稳的情绪瞬间消失,杀人的怒气疯狂上涌。 “你还好吗?” 他低声询问,黑眸紧紧瞅着她。 她不断地摇头,此时的她,根本顾不上她自己。 他的模样太糟糕了,从来没有见到如此狼狈的他。眼中充斥着血丝;黑发零乱,四下披散;凡是被她触目所及的范围,每一寸皮肤上,都有着深深浅浅的可怕伤痕,仍旧有血在不断的渗出,将他身上仅剩的那几块破烂不堪的残布,尽数染红。 他能够强撑到现在,足以证明,他的意志力之强韧。可是,无论多么强韧的意志,也阻止不了长时间不吃不喝又严重失血而产生的虚弱。他的景况,令人忧心。 ------------ 情意两相知 “你……疼吗?”看着他唇上新绽开的伤口,他的身上那么多的可怕伤痕,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浓烈的不安,泪水再一次盈满。她小小声地问着,无法也不敢想,他有多么的疼。 “不疼,真的,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淡淡一笑,对自己身上的伤不以为意,忙着安慰为他伤心的她。 为首男人的脸上,浮现一股野蛮的戾气。他瞇起了眼,眼中进射出无尽的恨意。 “你们两个就要死了,还管什么疼不疼的?有什么解不开的纠葛,今生都解了吧!要我说,你们就祈求佛祖保佑,让你们在地狱里涤清所有的罪恶。来生,重新做人吧!” 毫不理睬他的威胁和他的恨,耶律宗枫的眼,只圈绕住眼前的女子一人:“恩慧。” “嗯?” “你……还恨我吗?” 灼亮的黑眸深深地望着她,他虽然小心翼翼,几番踌躇,却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着她,他无声地等待着,心中掺杂了太多不确定的情绪。 他生来就是最优秀的战士,从未怯懦过退缩过,只有她,能够让他忐忑,让他不安。 就算这一次的劫难,会让他送命,他也要庆幸,也要感谢老天,让他今生能够遇见她。 那么她呢?她对他的感觉,会不会,从始至终,就只有恨? 娇弱如她,在他的面前,却足以匹敌千军万马。在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的这一刻,他的心跳剧烈得撞疼了胸膛。 再度有温热的液体,无声无息地留下她的眼眶,让那双原就水润的双眸,分外澄澈。 恨他吗?他曾经令她断骨;害了她的朋友;还利用一颗小小的草迫使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恨他吗? 天空中,忽然有纷纷扬扬的雪花,穿过茫茫天际,绕过两人之间那无影无形的距离,缓缓飘落在地面上。 雪花的颜色,一片纯美的洁白,将地面上所有的污浊逐渐覆盖,像是可以包容一切,包括曾经的伤、留下的痛、以及所有的过往…… 泪水滑下双颊,心却是满溢的感动。或许他曾经自私地伤害她,但是这一次他却用最直接的付出,来表达他的悔悟。 坚定地摇摇头,恩慧告诉他:“不恨。我恨的是这个无法让普通人过上普通日子的世道。为什么要有不断地流血,和死亡?如果我们真的有来生,我希望,你能够看透这一点,不要再轻易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生命,好吗?” 瞬间,山重水复中,终于柳暗花明。这一刻,耶律宗枫只觉得,他已经赢得整个世界。专注地看着她,他的语气无比慎重:“不用等到来生,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中,我就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 用我的温柔,为你取暖 “不用等到来生,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在我接下来的人生中,我就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盈盈的泪光中闪烁着疑问,恩慧听不懂他的意思。 目光凝聚到他的敌手身上,耶律宗枫的语气如此肯定,不容辩驳:“下面的人,你们听着,我耶律宗枫唯一接受的死法,就是为了保护她,流尽最后一滴血。” 缓缓地闭上眼睛,气运周身,调匀内息,他将自己的体力一点一滴地凝聚。 他天生神力,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根本困不住他。要挣脱困囚他的铁链实在是易如反掌。之所以这些天心甘情愿被囚禁、被折磨,就是为了等待现在,身陷囹圄的这个女子距离他最近的这一刻。他必须先确保恩慧不会再受到伤害,才会出手,重获自由。 定下心神,运足丹田之气,将所有的内力全部集中。 “起!” 酝酿已久的力量在此刻爆发。 “噼噼啪啪!”石墙间一阵又一阵的晃动,石柱上的石砖一块又一块地碎裂,发出一次又一次石破天惊的响声。 “去!”随着一声更为铿锵有力的呼喊,他的双手一扬,牢固的铁链瞬间断为数节,石柱石墙亦在刹那间全部碎裂。 在场的人们,惊骇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呆若木鸡。因为实在太出人意料,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他的血,不是快被鞭子抽干了吗? 他的骨头,不是一块不剩,全都被打断了吗? 几天几夜都没有吃上一口饭喝上半口水,这人哪来的力气,莫非他真的是魔鬼在世吗? 倒在地上的恩慧躲闪不及,被那些掉下来的石头粉末弄得灰头土脸。但她全然不顾,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如重获自由的天神一般,迈着依旧沉稳刚健的步伐,一步步地走近她,凝在眼里的泪,又一次无声无息的滴落。 他凝望着她,看到她的泪,那双黑眸顿时暗淡,心疼的情绪充斥在胸口。他迅速靠上前来,想伸出手,抹去她的泪。在留意到自己的手上满是血污和伤痕的时候,连忙收回,对她歉意地一笑。 那笑容,无限温柔,像寒风中的暖炉、冰窖中的篝火,更如同一缕炽烈的阳光,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心。 她伸出手,抖颤的触碰,他刚硬如石的脸庞。 心一疼,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 “别哭!”看她伤心,他不知所措,柔声安慰着。 “我没事,真的没事。” 他将她迅速推到他的身后,坚定的男性臂膀,绕到背后,紧紧拥抱着她,用所有的力量护卫着他最心爱的女人。虽然一身的伤,但是黝黑纠结的高大身躯仍有着难言的压迫感,像是蓄满了无限的体能,像是能够始终护卫着她,永远永远。 她的心跳,瞬间停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紧揪着,她努力眨着眼睛,眼泪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沿着面颊,又一次滴滴答答地滚落。 ------------ 一招制胜 为首的男人,最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脸部的表情蓦地变得狰狞扭曲,冷冽的杀意,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间距离,直逼耶律宗枫而来。 他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尽管小心翼翼,力求完美,却还是大意轻敌了,这是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失策。但很快地,他再次冷静了下来。 “好好好,耶律宗枫,佩服佩服!” 嘴上说着佩服,他的表情却极尽咬牙切齿。 眯起眼,耶律宗枫淡淡地冷笑:“你以为,我的内力是吃素的?你的铁棒对我来说,与烧火棍子无异。” 勾起唇,他笑得更轻蔑和开心:“先前,我一丝一毫都不曾挣扎,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的嘴上挂着笑,黑眸中却闪动着极端的冰冷。“那是因为,你的折磨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 一直以来,牵挂恩慧的安危,他的一颗心颠颠倒倒、反反复复,有如遭受火焚。这样的滋味,他真的是尝够了。此刻,他渴望着用仇人的鲜血,来慰藉他曾经焦躁不安的心灵。 “这辈子,我还不曾被谁这么对待过,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啊!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哼!”为首男人手中持剑,一声冷哼。 看到耶律宗枫,紧紧地护卫着他深深在乎的女人,这让他胸口的感觉更痛。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人,让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今生再加上来世的生命。 可是,没有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他们的情意,永远都只能被用来悼念用来回忆。想到此,他的脸变得更邪恶,转瞬之间,立时化为疯狂的愤怒。 “我要你死!”他吼道,化怒意为极其凶狠的剑招,向耶律宗枫冲去。 嘴角扭曲成讽刺的笑,冷凝的目光看着攻来的男人,耶律宗枫不慌不忙,就地取材,运足内力缓缓扯动身边的铁链,沉重的铁链很快地凌空飞起,笔直地往男人身上射出去,在大家眼花缭乱之间,蛇形的铁链已经缠上男人的剑。 一股强劲的力量汹涌而来,男人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松手。为时略晚,他的虎口已被铁链的强大力量震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狂涌。 狠招制胜的辽国三王,依旧呼吸平缓,气定神闲,他嗤笑一声:“既然你认定,我是个卑鄙小人,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的心胸并不宽大。” 冰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铁链在他的手里,如同握着最轻的绳索,晃动起来却是呼呼作响,像是等候着那夺人性命的挥舞,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你伤害了我最重视的朋友,这笔账,你说我应该如何奉还?” ------------ 天将降临 男人咬紧牙关,虽然技不如人,让他有些狼狈,但却并不因为耶律宗枫的话而慌乱。 “耶律宗枫,你以为,你真的逃得掉吗?就算你现在是自由的,你的全身都伤痕累累,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吐出口中内力被震伤涌出的鲜血,男人的嘴角又一次浮现冷笑,恼羞成怒地狂吼着。“还有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就是你最大的拖累,所以,就算你垂死挣扎,也是一样的结果,死路一条!” “是吗?” 来自于第三方的冷冷的问话陡然响起,距离尚远,却响若洪钟,震得在场的人们双耳麻木。 “死路一条的人,真的是他吗?” 冷若冰霜的声音,如同恶鬼的召唤。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踏着稳健的步伐,缓缓地向人们踱过来,冰冷的黑眸充满了愤怒的火焰,矫健的身影宛如天将。 为首男人的表情一片木然,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个人竟然是――耶律宗远! 倏地,在场的人们还来不及眨眼,无数道银光从他们的后方闪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近,所有碰触到那些银光的人全都在一瞬间倒下,非死即伤地躺卧在血泊中。 眨眼间,辽国军人,已是漫山遍野,将这里团团围困。他们骁勇善战,残厉无情。 如同见到了世界末日,为首男人顿时脸色煞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势已去,刹那间,濒死的恐惧扑天盖地向他袭来。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仅在片刻之间,被围拢过来的辽国战士们缴了武器。 黑眸眯起,俊美的五官充满让人恐惧的邪气,耶律宗远此时的脸上鲜明地写着,对待仇人的绝不宽恕。 看着宗枫身边那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人,正是他全心担忧着的女孩,尽管已单薄得摇摇欲坠却还用力支撑着,只剩一双眼睛依然如碧水般清澈。他的全身一震,黑眸中首度失去了冷静,心中浮现最可怕的狂怒,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他都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军医!快!” 他带来了他的专属医生,这位老医生已经两度解救这个女孩于危难之中。 相比之下,老医生此刻竟然显得比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二王更为冷静。他迅速靠上前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清水,让女孩喝下。 干净的水滑入口中,滋润了干燥得快要焚烧的喉咙,像是最甜美的甘霖。 “喝慢点,你别急,还有很多啊!” ------------ 心疼情动 老医生安慰着恩慧,慈祥地声音慰藉着女孩的心。他还带来了特别为她调配的药丸,既能解毒又能够在短时间内稳定情绪、提振精神,以免虚弱到极致的她回程途中,就会支持不住。 另外几位军医,抢上前来,欲为耶律宗枫治伤,被他拒绝。接过医生们端上的水,他大快朵颐。至于伤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此刻的耶律宗远,黑眸中充满了锐利得足以伤人的杀气。这几天对他来说,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煎熬。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让这些胆敢令他不舒服的人,付出代价。 “今天,你的人,所有的人,都要死!” “宗枫,”他看着他的弟弟,手却依旧指着那个为首的男人:“他,是你的了。” 耶律宗远一声令下,单手一挥,军人们就要动手大开杀戒。 一声痛楚的呼号却在此时片刻的静谧中响起:“住手!住手!” 恩慧又一次用尽了全力:“不要再杀人!我不要再见到杀戮!” 她哭喊着,无法再一次承受血淋淋的情景在她眼前重现。固执地不断摇着头,无助的她,此时才真的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你先到马车上休息!”神情平静,耶律宗远的语气不容反驳。 “不!”她哭着拒绝,感谢老医生的妙药回春,让她又添了几分哭泣的力气。要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因为身体的原因,十八年的生活都围绕着自己的房间度过。现在,要她如何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伤痛? 祈求的目光,望着那个她深切领悟过他的冷酷无情的男人,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凄苦可怜:“你就不能别再杀人吗?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眼睁睁的在我眼前消逝?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你们看着,心里真的不哆嗦吗?” 语无伦次之后,她的话又变得喃喃的,充满了浓烈的自责:“为什么要为了我,又让这么多的人,无辜罹难?” 耶律宗远满脸阴鸷,冲天的杀气顿时转了浓浓的怒气。“他们哪里无辜?他们是死有余辜。” 冰冷的语气,在一片杀机四起的氛围中听来,格外吓人。可是她不怕,她只是悲哀地望着他。 她哀戚的目光,又让他的怒火瞬间全灭。无奈地瞪着她,视线扫过她苍白的脸、颈上手腕上那些明显的伤痕,耶律宗远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发现,此时真的很想打昏这个有着该死的善良天性的小女人,只要能够让她别再浪费她的感情在这些该死的人身上。 ------------ 悟情 “他们黑白不分、是非不明,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语气虽然依旧强硬,但是女孩苍白的脸上那些眼泪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它们让他的脸绷得更紧,心里的无奈却再次加深,又一句话终于就这样忍不住地脱口而出:“别难过了。”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铁石心肠,有丝毫动容的话,那就只有她哀戚的目光。他不觉得自己会在乎她究竟快乐还是不快乐,但是,他就是不忍看到她难过。 该死! 耶律宗远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一声。 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肯定不是在他无情地折断她的腿骨的时候;肯定不是他冷笑着将她送进军营去欣赏营妓的时候;肯定不是玩性大发的他在水中强吻她的时候;肯定不是冷血的他却答应她放了阿一果所有族人的时候…… 又或者…… 他的在乎,他的心动,是不是早就已经潜移默化的存在了? 收敛心神,他重又回复冰冷的表情。他可以承认在乎她,承认为她心动,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会愿意放过眼前这些找死该死并且必须要死的人们。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你就会明白,你的妇人之仁,让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恩慧不解地望着他,下一秒钟立刻明白过来,耶律宗远已经知晓了这个为首男子的身份。这一点,正是她想知道的。 “他是谁?” 为首男人嗤笑一声:“还说什么废话!要杀就杀,哪个怕死,他就不是羽陵族的勇士。来吧!” 羽―陵―族? 男人提到的这个称谓,令恩慧的思绪,飞速旋转。“羽陵族”这三个字在她的脑海中一石激起千重浪,一直以来,潜藏在心中的疑惑,那曾经一闪即逝、又迅速被她否定过的想法,立时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你是……内罗?” 听到她突然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内罗的表情骤然疑惑,而后又很快平复,脸上再度绽出冷森森的笑容。 “没错,就是我。” 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他毕竟曾一度玩弄辽国赫赫两王于股掌之间,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耶律宗枫,你来吧!今日,我虽死无憾!” 耶律宗枫一动未动。担忧的目光,忧心忡忡地望向那个得知真相后的女子。慨然赴会之时,他也并不知晓内罗的真实身份。羽陵族?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契丹叛乱者的后代。 这个事实,对恩慧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平白无故地又一次被冤枉,而且还惨遭非人折磨,这些,她能够接受吗? 淡然一笑,女孩脸上的表情,无关讽刺,却有着一丝对自我的嘲弄:“既然你是内罗,那么,你能稍等一下再死吗?” 她的脸色,突然平静得无法再平静,有如勘破人间的天使:“阿一果临走前,留下一封信,让我交给你。我想,她的在天之灵,应该会希望,你能够看到它。” ------------ 恩慧的开心果 三王府前,马车门被打开,露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还有一张疲惫不堪的脸。感谢老医生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让那张疲倦的小脸儿上,略微回复了些许红润的气色。 “二小姐!二小姐!” 海媛哭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恩慧奔过来。 好可怕! 好后怕! 可恨的耶律宗远,因为嫌她碍事,不肯带她一同去救小姐。害得她这些天,那颗倍受煎熬的心,又在地狱里徘徊了无数个来回。几乎就要悲哀的以为,已经闯过了无数磨难的二小姐,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她了。 还好还好,感谢老天,终于让她回到了她身边。 今后别说是将军府失火,就是有人把她海媛绑起来当柴烧了,也休想让她再离开二小姐身边。 这一次,她想的很清楚,就是如来佛祖都别想改变她的决定。 这几天生不如死的感受,她再也不要体会了。 敞开怀抱,她紧紧地拥住她亲亲的二小姐。 “啊!” 恩慧不能自抑地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 海媛连忙心疼地问道。这一细看之下,她才看清,二小姐那厚厚暖暖的衣衫都遮不住的满身伤痕,心疼得顿时泪眼汪汪。 “可恶!是谁这么残忍?卑鄙无耻!” 转头一望,她这才看到那个一直默默跟在恩慧身后的陌生男人,他的神情极其复杂,一语不发。而在他的两边,耶律宗远和耶律宗枫亦步亦趋,对他形成合围之势,神情冷峻,充满敌意。 不用人说,海媛就明白了。她动作神速,上前一把就揪住那男人的衣领。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急怒攻心,眼中火花乱迸,恨不能把这个男人就着这把火就地烧成灰,才能解恨。 “海媛,”恩慧连忙制止:“他是内罗!” 海媛瞪大眼睛逼近内罗,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叫:“我管他是个什么锣!我还是锤子和大鼓呢!我敲死他!” 恩慧被她逗笑了,这是她倍受折磨的数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唯有海媛,才是她的开心果。 她连忙向海媛解释:“他是阿一果的爱人。” 愤怒转成了怀疑,海媛用挑剔的眼神看着内罗。阿一果这个名字,海媛并不陌生。她不在二小姐身边的那段日子里,幸好有这个女孩随时陪伴左右,给了小姐她最需要的体贴和关情。那么好的女孩子,她的爱人竟然会是这么个恶魔吗?真是打死她都不愿意相信。 恩慧淡淡一笑:“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我要回房去拿些东西。” “好,”海媛连忙点头,知道二小姐身体极度虚弱,根本无法走那么远的路:“小姐,我来背你。” ------------ 心之路 情之路 刚想上前的海媛,突然感觉双脚腾空。有人已经毫不费力地从后面将她的衣领提起,将聒噪的她整个人拉到了一边。 罪魁祸首无聊地耸耸肩膀,用带着笑意的眼神鄙视着她身材的瘦小枯干,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背她?就凭你?省省吧!” 海媛气得双手插腰,极不服气地嘟起小嘴。无奈对方的身躯太强健,她被轻而易举地挡在了他的身后,男人高大得如同一堵墙,让她就算伸直了脖子,却连想看二小姐都看不到。 冷淡高傲的俊美容颜,只有在看着眼前的女孩的时候,含在嘴角的是深深的笑意,藏在眼里的是满满的温柔:“我抱你进去。” 恩慧却并不领情,她坚定地摇摇头,心中更牵挂他的伤势,希望他的伤情能够快些得到进一步的处置:“不,你必须先去处理伤口。” “我不要紧。”耶律宗枫很坚持。 恩慧再度摇头,弯唇浅笑:“别让我为你担心。” 端详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他笑得无奈,却只能点头。 “我来。” 另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 耶律宗枫全身一震,笑容收敛。但他随即释然,转身微笑致意。 “二哥,拜托了。” 耶律宗远不答,片刻后缓缓点头,目视着耶律宗枫先一步离去。 然后,他伸出手,幽深的黑眸,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他没有给她第二个选择。如果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力气走路的她,只能选择他。 她亦是没有令他失望,不带一丝迟疑,她将一双小手信任地放进他的大掌中。 心中有一种急切已经压抑了太久,男人的手臂立刻收紧,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拥入怀中。 圈绕着她的是他稳健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双手下的是他强壮的胸膛,坚实又舒适。虚弱的女孩,双目微闭,利用这短暂的休憩调整自己的疲惫。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焦急万分的内罗还在等着她。 路途并不远,但它带给耶律宗远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心绪。一路上,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比的珍惜这短暂的与她独处的机会,甚至愿意就这样抱着她,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拥着她,胸口暖暖,他的心那样的平静。看着她,能够让他忘却一切,包括在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和战场上带回的满手血腥。 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他的眼里,第一次渗入了丝丝难得的暖意。 地老天荒当然没有到,恩慧的房门,却近在眼前了。 “谢谢。”睁开眼,她带着淡淡的疲倦的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开口道谢。 “谢我什么?” 男人的心里明白得很,他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没话找话。 ------------ 我愿为你,寂寞千年 女孩的笑,很甜、很美、很真:“谢谢你帮助我,也谢谢你网开一面,没有杀那些你认为该杀的人。” 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他的语气平淡,却依旧充满了对羽陵人的不屑一顾:“那也是因为你,与他们何关?” 女孩不再多言,她留给他一个欣慰的笑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那笑容,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却带着她第一次主动展现给他的单纯甜美,撩拨着那一份不可抑制的心动。 看来,这几天固然煎熬,他却有很大的收获。最起码,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耶律宗远暗暗决定,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不会再将恩慧还给他的弟弟。 ~~~~~~~~~~~~~~~~~~~~~~~~~~~~~~~~~~~~~~~~~~~ 房间里,先到一步的内罗正在等她。 虽然还没有看到那封信,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女孩宽仁的心胸,对于这封阿一果的信存在的可能性开始深信不疑。在他曾经那样对待她、折磨她之后,她依然愿意全心信任他,要求所有的人回避,给他一个人面对她面对那封珍贵的信的机会。 双手颤抖着,打开那封尘封已久、却保存完好、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信,内罗仿佛闻到了心爱的女孩的气息,在静谧的空间中,缓缓的飞扬、飘渺。 “当春风满载着我对你的爱,在大地那桃红柳绿的绚丽中自由的飘荡;我却早已如一片残叶,在去年的秋风中枯萎。我最亲最爱的人,你挺拔的身影,依然在我的脑海中回忆。就算我已经死去,就算我被埋入黄沙,但是那颗爱你的心,永远会在黄沙的最深处活着。那是我的爱,始终和着你的节拍跳动,不变永远。 亲爱的内罗,我想你,我担心你,我希望你永远健康地活着。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现在的你距离我那般遥远,这些话,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对你说了。感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相信,她一定会精心地保护着这封信,在你看到它之前。 最后,如果你能够看到这封信,我就要向你介绍一下小姐本人了。她叫董恩慧,是我平生所见最善良最温婉的女子。见到她,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喜欢她?和我一样,她也吃了很多苦,很多很多。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够保护小姐,让她免受伤害。 永远爱你的――阿一果。” 泪眼朦胧中,那个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中,永远最美丽最动人最温柔的女孩的面容,如此清晰的显现。 精致的脸,莹润如玉;纤纤的眉,细若弯月;柔情的眼,晶亮如星;弯俏的长睫,忽闪忽闪的,蛊惑着他的心动。 ------------ 唯爱永恒 他想起两人那短暂的过去,一份浓浓的苦涩中,也有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毕竟,他们爱过,相拥过,经历过,刻骨铭心过…… 多少次,那个柔情的少女曾经轻轻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并肩踏于山路上,岩石小道边。 将她的一双小手牢牢地包裹在他的大掌间,他注视着她的神情,柔和婉转,情意深长。 一生何求,只盼能有她长伴身边。 “在想什么?” 女孩柔柔地问道。手被他这样紧紧地握着,感觉心也随之搅拧。不知道这一份甜蜜,还能维系到何日何时。 “你。” 倾身望向她的面容,目光灼烫,让女孩立时飞红了脸庞。 娇羞地望着他,她的语气嗔怪:“就不能想点别的?” “不能。就只想你。永远。” 一双眼眸紧盯着人,他的声音低柔,将她牢牢圈住,让她完全无法闪躲,只能任由心弦伴着他的目光和声音,动人的飞舞。 柔情的眸瞬间氤氲,人也好似在空中飘浮。 紧握着她的手的大掌,不知何时滑落到了她的腰间,然后又从纤纤的细腰回到细腻的颈项,柔情地抚上她的脸颊,在她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中,他垂首吻住了她的双唇。 吮着她的唇瓣,他执意要尝到每一寸柔软的味道,也执意地需索着她的回应。当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正因为他的热情而瑟缩和轻颤时,他满足地笑了,笑容中,他的吻,眷恋得更深。 大掌再一次抚下,滑落至她已敞开的领口,滚烫的唇亦随之蜿蜒而下。 她控制不住的嘤咛,像猫咪的叫声一般呜咽。拱着身体,紧咬着唇,动情的娇喘。 互相欣赏的两个人,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一时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他们之间的这一份热情,也因了彼此的眷恋,一日较一日更加灼热、惑人心神。 他吻着她,抚着她,紧紧地拥着她,恨不能将她的整个人全都嵌入他的身体,让她永远永远属于他…… 在他心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的阿一果更能触动他的心扉。 他的吻,他的手,正在变得越来越炙热,少女面若桃花,无力地挣扎着摇头:“我们……不能……” “我知道,我会等,等到娶你的那一天。” 意乱情迷中,他强自压下心头的那一份饥渴,体贴着女孩的青涩和纯真。 更紧更紧地拥住他,少女的泪,在他没有看到的那一刻,不可抑制的滑落。她想躲开心中的伤痛,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一份深切的悲哀。 他娶她的那一天? 那一天,会来吗? 不管有没有那一天,有一些心意,有一些情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今生今世,没有人比内罗更爱阿一果。 生生世世,没有人比阿一果更爱内罗。 ------------ 纯真挚诚 “亲爱的内罗,我想你,我担心你,我希望你永远健康的活着。” 阿一果的笔迹,阿一果的话,还有在纸上满溢的,阿一果的爱。 他做了什么? 他究竟为阿一果做了什么? 她在生前的最后一刻,还满心感激着信任着喜爱着的女人,还希望他能够尽力去保护的女人,他对她做了什么? 他给了爱人的朋友,怎样的伤害? 看到阿一果留下的信,内罗心痛如绞,留下男儿泪。 “对不起。” 他诚心的道歉,他真的错了,错得很离谱。 挺起纤细的肩膀,那张依旧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有着当初监牢内两人对峙之时就已经显现的倔强和过人的勇气:“你是应该说对不起,莫名地强加给我这么多的冤和怨。” “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认定我就是罪魁祸首?” 她质问着,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冤屈和负累秀气气良善善地永远隐藏的大度想法:“抓我之前,你有没有回到你的族人中去看一看?去了解一下?” 他摇头,心头刺痛,被惭愧折磨着。 “你有没有找到幸存并亲历当天发生的一切的人们,确定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连串的追问让他不断摇头,心痛如绞,被内疚针刺得体无完肤。 泪水上涌,她为自己难过,为自己悲叹:“那你凭的是什么?” 眼神灰暗,他的话仿佛是在被鞭挞中发出般困苦艰难:“仅凭传言。” 大受打击,她悲哀地看着他:“你实在太自私,不分青红皂白的自私。就算我曾经被阿一果带到羽陵部落,又侥幸逃脱了死劫,你便就此认定我是红颜祸水吗?” 全身冰冷,她的心更冷:“为什么你就不曾有想到我为无辜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拳头,痛心疾首:“人在做天在看,什么事情是可以永远隐藏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探寻真相,相信你不难发现我的清白。可你却一意孤行,是想宁错勿漏吗?”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她不要为自己哭泣:“你凭什么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仇恨,强加在我的身上?” 她知道他的难过他的愧疚,但却无法理解他因为自己痛苦就不希望别人得到安宁的自私。 如果他心中能够长存仁爱乐观之心,今日她遭受的伤害,原本可以不必发生。 她纯挚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的虚伪,也容不下半分的虚假。他狠狠地闭上眼,神情极度痛苦。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胸口。 ------------ 男儿痛 阳光明媚,窗外吹入袅袅轻风。 房间内的阿一果却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如同跌入了冰窖。 “公主,你意如何?” “我……不……”后背沁出冷汗,一颗心早已沉落谷底。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您说什么?”她的母父一动未动,双目炯炯,冷静地看着她。他太冷静了,冷静得那么可怕。 “我……不……” 几番迟疑,阿一果红了眼眶。嗓音清冷,撕扯得人心痛。 “不会有什么异议。” 终于,她弯身行礼,涟涟的泪水虽然不可自制地流了满脸,眼眶里仍旧噙着泪,但那双眼眸里已经有了坚定的主意,将话说得异常肯定:“一切但凭母父安排。” 听到这话,哈乌剌等人均是双膝跪地,双手拱拳,老泪纵横,感谢公主心中长存守护部族之心。 惨淡地望着他们,阿一果脚步踉跄地后退着离去。在她看来,他们跪地感谢的沉重,正如同巨石一般,狠狠地压在她的心上,痛得她不能呼吸。 可她又能如何? 她是羽陵族的公主,恨也不由己,爱也不由己。 ~~~~~~~~~~~~~~~~~~~~~~~~~~~~~~~~~~~~~~~~~~~~~~~~ “你为什么要答应?”内罗痛苦地望着她,黑眸瞠得很大,大得眼珠都在痛,他的声音更是声嘶力竭。 清淡的脸上落下两行泪水,她无助地咬住双唇。 胸中暴怒的气息未定,内罗眸色狂乱,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一脸的冷怒模样。 她依旧不说话,泪水是她唯一的答案。 “为什么?”他发火大吼着,眼神喷火。 她脸上的泪光,让他心头的怒火更炽。 “难道就不能想别的办法?” 她含泪摇头:“我是羽陵族公主,这是我的责任。” “哈乌剌,我要去找他!” “不要去了。事情,已成定局。”她一下子揪住他的衣襟,将自己送进他的怀里,无力的小手牢牢地环住他。眼眶红红,喉间阵阵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内罗的表情极冷,拳头攒得更紧。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将属于他的幸福紧紧握在掌心? 蓦地搂紧怀中的爱人,他施了全力,一直搂到两个人全都喘不过气,也不愿意松开半分,愤怒地抵着她的唇嘶吼着:“我不想失去你。” 她亦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双臂紧拥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纵然带着狂怒,然而那狂乱背后的意义,却代表着对她的一份无悔的深情。 她紧咬双唇,克制自己不要痛哭,而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深深刻刻地,将他脸庞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纹路,全都烙印在她的心底。 离开他后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彷如身陷炼狱。她要凭着现在的点滴记忆,支撑以后的所有的没有了他的日子,慰藉她伤痕累累的心。 ------------ 男儿伤 入迷一般地望着他,她喃喃地说出她的誓言:“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 “那就不要去!” “我没有选择。” 无声的泪水滴答滴答地顺着脸庞而下,不断地落在两人的身上,也同时冰冷了两颗心。 “情非得已。”说出这句话,她心如刀割。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一个即将失去了心的人,一个即将成为行尸走肉的人,心中的酸楚,有谁能够了解? 不能在一起――因为她从来没有属于过她自己。 不能在一起――作为一个落魄的贵族,她身上背负了太多沉重,太多恩情。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苦太多太多的情,想要对他倾诉。可是,她怎能眼见他为她的心碎而更加痛苦? “情非得已?” 他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那么我呢?” 复杂的眼神中,有她有情有恨有痛有放不下有不舍。他瞪着那双水气氤氲的眼,只觉心中的怨恨更深。“你情非得已,我情何以堪?” 紧紧地攫住她的下颏,紧盯着她的眼,他低吼一声,将她一把扯过来,重重地欺上她的柔软双唇。 他的吻,激烈狂暴,毫无温存。如同猛兽袭击猎物,更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将她钳握得更紧,他进攻得更激烈,手指上的力量凶猛,指尖已深深地陷入她的皮肤。 她不叫一声痛,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挣扎反抗,而是更加偎近他的身体,任由那霸道的唇舌夺走她的呼吸。 许久后,胶合的双唇终于分开,他的呼吸紊乱,心跳剧烈。 无助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他冰冷的面颊。 “我的身体,永远永远都属于你。如果你要,就拿去吧!” 他狂乱地推开她,黑眸微眯,目露凶光,冰冷如刀的话语凉凉地滑出唇间。 “我拿?我凭什么拿?我要是真的拿了,耶律宗真、耶律宗远、或者是耶律宗枫,又或是那些南院北院的大王们,他们还肯要你吗?真是那样的话,母父还有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虚软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倒在地。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又被他的话,狠狠重伤了一回。她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入双膝,细柔的嗓音哽咽着,却终至无声。 望着她因为哭泣而颤抖不已的瘦削肩膀,他的脸孔紧绷,眼里冷意更甚,几乎要咬碎牙根。 忿然转身,他听见她的泪水滑落在地的声音,然而她的泪水,却无法淋熄他心头熊熊燃烧的愤怒的烈焰:“我今日便会离开。” “内罗!我会想你,我会担心你,我只希望,你能够永远健康地活着!” 身后,她柔柔地呼喊着,声音里掺杂着啜泣,如同幼嫩的花朵被无情的摧毁,楚楚可怜。 全身一震,心头发疯一般地滚烫着。但是他头也不回,决绝地带着那颗太在意她的男儿心,踏着千斤巨石般的沉重步伐,离去。 ------------ 男儿泪 他缓慢地告诉她,那些原本他今生今世都不愿再忆起的伤心往事,讲起他惨死的亲人们,讲起他和阿一果曾经甜美但却是那么短暂的温情过去。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血泪的控诉:“我如何仁爱?我怎样乐观?” 轻咬着唇,恩慧再一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可怕的恨意,这一次那份恨意带给她的,是揪心的疼痛。她感同身受了他的悲愤、他的仇恨,它们所带来的伤痛,一直在纠缠着他的人生。 恩慧第一次知道,原来,彻骨的伤心,也会让男儿泪如此这般汹涌澎湃。那深刻的伤痛,已经根植入这个男人的骨血,它们时刻都折磨着他,让他变得越发的仇恨,仇恨没有了他的爱人的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 看着那封信,睹物思人,恩慧亦是泪如雨下。她又怎能忘记了阿一果,那个一心一意对着她的女孩?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人命,太多太多的恩情,她这辈子从来不曾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过一天。她和她,是那么的同病相怜。 “对不起。”内罗又一次道歉,心情沉重。为什么错的总是他?也许恩慧是对的,他的人生,需要认真的反省。 “都过去了。” 女孩的笑容,如此轻松,却无关宽容。因为太过大度的表情会让眼前的男人更添愧疚,她不想他为了他的错误而一味的自我折磨、无地自容。 “你以后怎么办?” 他无奈地笑:“回到我现在的天地,继续与山林为伍。” 曾经,他追寻了太久,策划了太久,终于寻到了这个最好的机会,渴望着能够复仇。 如今,一切形势均是急转直下。他突然发现,他失去了一切,却已经无仇可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啼笑皆非的现实。 对于恩慧,他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如果有机会,他会补偿她。如果,他能够有这个机会。 “我很羡慕你。” 恩慧淡然一笑:“羡慕我什么?”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当初,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耶律宗枫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制胜。为了你的安全,于是他就以身试虎,为耶律宗远争取了攻克的时间。” 内罗所带领的羽陵族勇士们,在那个山高林密、溪壑纵横的地方,以他们特有的倔强、自信和不屈不挠,建立了自己的领地。借山势险要,易守难攻的特点来躲避灾难。 经过几年的建设,那里的每一处岩石和每一颗松树下面,都有着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这些大多数为天然形成的通道,经过精心的修葺,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即便是作为常胜将军的耶律宗远,也无法保证此番战役的绝对胜利。更何况,还有一个对他们那么重要的人,在敌方的手里,生死难料。 “为了你,就是要那个男人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羡慕她,她还可以去爱,也有人深爱着她。 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两个人心照不宣。 就是那个男人,曾经在一个最不适当的时候,对她说过:他爱她。 内罗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真的爱她吗? 垂下她的目光,那双亮晶晶的明眸中,充满了困惑。 爱?多么神圣而又陌生的字眼。 她会爱吗? 她真的会爱上耶律宗枫吗? 想到这里,心里面突然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声音跳出来、告诉她,别忘了,还有一个他――耶律宗远。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认认真真地想到耶律宗枫的时候,他也会随之出现。但是这个声音尽管小,却是如此清晰,如此肯定。让她不能不考虑增加这样一个可能性。 可是,她真的会爱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吗? 她不懂什么大爱,却深切的知道,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无数董家堡人的鲜血。这其中,很有可能还包括她的至今下落不明的三个哥哥。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是她的爱人?纵使她不希望冤冤相报,也决不可能选择爱上他们。 寄人篱下应知趣。更何况,他们和她之间,深不见底的沟壑,岂止一条? ------------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翠湖、叠瀑、彩林、秀峰,水汝胶融,美不胜收。 花榭、小桥、绿柳、轻荷,庭院深深,落樱缤纷。 这里,四季如春,有着一尘不染的清新空气和奇妙优美的自然风光,如同原始古朴、神奇梦幻的人间仙境,又似不见纤尘、自然纯净的童话世界。 此时,那温柔而慵懒的阳光正在柔情地亲吻着碧波荡漾的湖面。湖中的小船上,有一个较之眼前的梦幻仙境更为梦幻的女子,正低着头,伸出素手,一下一下地掬着清澈的湖水。 一个长衫男子,站在岸边,徐徐走近,静静凝望。 湖中的人儿,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孔,正在莹莹的碧水间闪烁着倾国倾城的风华。纤细柔眉,水墨般淡雅:杏凝水眸,出尘般灵秀;巧鼻悬玉,花蕾粉唇,一身冰肌雪肤。她的美,惊艳得令周围的美景黯然失色,所有盛放的花朵都要嫉妒她的绝色无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三十五岁。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男子的梦中情人。不管美貌给了她多少负累、多少牵绊,也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三十五岁的她,依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的美丽,在单申衣平生所见的美女中,尚无人能够出其右。 他甫来这里,就立刻听说了一个数年前天降神女的美丽传说。人们传诵着她夺人心魂的美丽,每个人都企图追寻到隐居的她,追寻那一份与梦中的仙女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情缘。 然而,多少相思者,望之而不可见,见之亦不可求,求之又终不可得。幽幽情思,悻悻不散。只落得痴人遥对梦境,无可奈何空惆怅。 而这个让天下男子魂牵梦萦的女子,此时却是形只影单,两道柳眉似颦非颦,人有多么美,心就有多愁。 单申衣悠悠的问话,在静谧的山水间悠悠地响起:“还没有想好吗?” 粉脸恍如玉雕,没有任何表情。“想好什么?” 神医心急如焚,那一份焦虑的心情,一天较之一天迫切:“你必须和我,去一趟董家堡。” 她定定地凝望他,水光流转的眼波中,轻雾朦胧,带着柔柔的诗意,却更暗挟着冰浸的冷锋。“我为什么要去?” 那个男人的黑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最浓重的焦虑:“为了你的女儿!” 她不为所动,声音更轻,更缥缈,短短的四个字中全都掺杂着幽怨的叹息:“我的女儿?” 她的哀静她的呆滞几乎要令他疯狂:“对,你的女儿。她为了你,过了十八年什么样的日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水灿的莹眼顿时眯起,她带着薄怒,冷冷地审视他。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这三十五年的人生中,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 天下第一美人=怨妇? 泪,早已流干,那份锥心的痛,却始终挥之不去。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在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之后,以为自己终于要拥有天长地久的幸福。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重新变成现在这样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谁能相信,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世间人至今依旧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常伴身边的,唯剩一份清虚寂寥和凄凉哀婉。可是,神医此时的心思却无法专注于她的哀怨:“恩慧……” “别再跟我提她!”柔情似水的佳人,突然因为数天中屡次听到的这个名字,而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惨?她有什么惨的?最起码,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那些财富,够她今生到来世都享用不尽!你还想我怎么样?我还她的情,还得还不够吗?” 不断地摇着头,她喃喃地思绪混乱地低语:“我把一切都给了她,我的生命中,就只留下了一个男人。我以为,他足以抵得上所有的一切。可是,没有了,我一无所有了。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浓眉紧蹙,神医顿感无可奈何。 自从找到她,就发现了她的变化。虽然依旧风姿绰约,依旧风华绝代,但现在的她,性格更加极端,无助无奈甚至是自卑自虐。三十五年,被有形无形的牢笼深深困锁的三十五个年头,太多太多的压抑,让她濒临爆发,却又不能爆发。她的苦,他都知道。 神医暗暗感叹,如果她愿意,现在的她,依然可以让八岁到八十岁的男子,已经长牙的再加上还没有掉牙的,全都心甘情愿为她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可是她,却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情字,虽不可得却挥不散,故终受其苦。求不得苦,得不惜苦,爱终离苦,个中深意,唯相思为最苦者也! 她一生自骄,一生漂泊,也许就此便注定了,她在绝色的明丽中生辉,在岁月的光华中独傲,也在一生的情感中凄泣。 可是,她的人生不能就此放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出现。 收敛心神,神医的话更为铿锵有力:“让我告诉你,恩慧的情,你还得还不够!她的生命现在正在遭受威胁,她要的是母亲的安慰,亲人的陪伴。她要那些钱有什么用?你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将心比心,难道你在遇到劫难的时候,不会希望亲人陪伴在身边吗?” 他的话,让女子良久不语,一声叹息。 趁热打铁,神医再接再厉:“而且,你的出现,很有可能还能够帮助她,免受苦难。这些,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不做?” 神医深知,女子纵然固执,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更何况,恩慧是她牵牵念念、全身心地喜爱了十八年的女儿。更何况,现在需要她帮助的,还不只是恩慧一人。 “不要老是沉湎在你对自我的悲哀中。人不能那么自私。如果你问我,你的人生还能有什么意义?那么我告诉你,别忘了,你还是一个母亲。从你有了女儿的那一天起,你就永远都是一个母亲。为了你的女儿,为了她们,你必须去!” ------------ 宿怨 端庄尊贵的女子,穿着华丽的衣裳,正悠闲地坐在房间内,姿态曼妙优雅,仿佛曾经在人后演练过千次万回,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具诱huo的魅力。一双桃花般娇媚的眼,灿若流星般地眨动着,艳光四射,风华绝代。 柔嫩的手中,拿着一件精致的瓷杯,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大宋最新进贡的香茶。举手投足间掀起一阵甜腻的香风,令人酥软到骨子里。身旁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丫环,一个手里提着茶壶,随时准备倒茶,另一个拿着沁了温水的丝绢,随时准备为她擦拭,两人皆是戒慎恭敬地服侍着。 “小姐,我回来了。” 门外,一直负责专门侍奉她的小丫环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一路上,忙着擦拭头上的汗水,傻傻地嚷着。 任谁都能轻易地看出来,这位八面玲珑的主子,选定的这个小丫头却似乎不太机灵。这是当然的。人要是太机灵,往往就可能恃才放旷,怎么可能适合同样自恃甚高的主人? 风情万种的女子,不慌不忙地拿起手上的丝绢,移到娇艳的面容上,轻轻擦拭一下艳丽的双唇。然后轻轻挥挥手,示意另外两个丫环退下。 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女子这才用娇软的声音,柔柔地问道:“信寄出去了吗?” 小丫环一股脑地连忙点头:“放心吧,小姐,寄出去了。” 女子满意地点头。 望着眼前仪态万方的骄纵美女,小丫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听说您的两位姐姐,一位在宫中,一位在三王府上?” 千娇百媚的女人,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她骄傲地抬着头,没有回答。 小丫环却不死心,又继续追问着:“怎么不见您去看望她们呢?” 董家三姐妹,与辽国三位王,他们的故事,实在是生动而又传奇,早已被周围的人们传为佳话。可是,小丫头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三位董家小姐,既然是亲姐妹,此时又已皆是非富即贵,为什么不见相互来往呢? 瞪着小丫环,董家三小姐―董雨情,此时的脸色更僵,水袖里的拳头也握得死紧,眼中骤然闪过恨意。 然而她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说话的声音依旧动听,不悦的口吻却让人不敢恭维。“我姐姐是董雨心,我是董雨情,三王府那个女人,却叫做董恩慧。你倒是说说,我们听起来像是亲姐妹吗?” 小丫头皱眉嘟嘴,无法理解这位董家三小姐话中的深刻含义。 虽说董雨情心里明白,对于最憎恨的人,应该给她十分笑,这样才有可能出其不意,一招制胜。可是,对那个女人的恨意,已经在心中累积得太久,偏偏又要在每一个不经意间,屡次拨动着她脑中那根最恶毒的神经,逼得她几乎要发疯。所以,牢骚有时候是忍都忍不了的。 ------------ 蛇蝎 丝绢下的樱桃小口,传来一声不以为然地轻哼。她徐徐伸出一只柔荑,扶着丫环的手臂,柔若无骨地起身。对于小丫头提起的这个无聊的话题,完全失了耐性,甚至不耐烦地挥挥丝绢,表示厌恶。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再度回复优雅的笑容,抬手招呼她的小丫环:“对了,西跨院的那位小秀姐姐,今日身体如何了?” 小丫头撇撇嘴:“那个女人,怕是要不行了吧!”脑子虽然不是很聪明,她却知道,胳膊肘是需要往里扭的。 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确定吗?” 小丫头傻乎乎地摇头:“谁知道,我没去看过。” 女主人瞪着小丫环,脸上顿呈不悦:“那你还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快点替小姐我到西跨院去看一看,那位小秀姐姐现在究竟如何了?莫名其妙的被人伤了,这是怎么说的,真让人揪心啊!” 思路转向那个自找死路的女人,她的好心情顿时恢复了七成。勾着红唇,微笑渐次加深,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得意地睨视着无路可逃的鸡。 那个践人!侍妾府中所有的人都深知她并非是普通的女人,在她面前皆是小心翼翼,大气儿都不敢出。唯有这个女人,竟然还是对她不屑一顾,屡次进犯。真是找死!不过,这一次,她做得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小秀的身上,可是见不到半点针痕,任谁都休想再赖到她的头上。 小丫环全然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连忙拿了礼品,急匆匆走了。 室内独剩她一人。此时女人的眼中闪烁的,只剩下绝对的恶意。那样的神情,瞬间让她的美貌黯然失色,变得像洪水猛兽般可怕。双手握着拳,委屈愤恨,目光森冷,表情越来越扭曲,双眼都快喷出火了。 姐姐?呸! 老天爷,你真是死不公平! 那个女人,享尽了父母的宠爱还不够,神医宠爱还不够,董家人宠爱还不够,董家堡人全都拿她当宝还不够,现在竟然连耶律宗远和耶律宗枫也悉数沦陷,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是什么道理?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就因为见到耶律宗远的第一夜,她曾经想到过,这个女人可能也有本事迷惑辽国大军、辽国大王! 她究竟是哪里通了天了?为什么好运气都是她一个人的? 双手插腰,俏脸扭曲,真是恨极气极。想她董雨情自恃是天下第一美女,所到之处,哪个男人不将她捧在掌心?唯有耶律宗远是个巨大的例外。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心仪的男人,竟然对她此生最恨的女人动了情! 这怎么可能? 她有貌又有才,自认为绝不输给当年的杨贵妃,那么所有的男人就都应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却为何她身边的男人女人们,心都向着那个目不识丁、相貌平庸的董恩慧? 女人的自尊,尤其是绝世美女的自尊,是绝对不允许被折损被伤害的! 她可不要她那样的姐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那个女人怎么还不快点死! ------------ 北院大王? “天气终于转暖了。” 大街上,热闹非凡。这让海媛也跟着身心舒畅,感觉大好。 “还有二小姐你,身体也终于好起来了。” 转头端详着她最亲的二小姐,小姐身体的恢复是她感觉高兴的最大原因。 “最难得的是,你一直都保持着笑容。” 纵然那笑只是轻轻的,但她始终坚持,从未放弃。 恩慧望着亲亲的小姐妹,一如既往淡淡地笑:“整天愁眉苦脸,并不是改变现实的方法啊!” 嗯!海媛佩服地连连点头,执起恩慧的手:“走,小姐,我们到处去逛逛,屋子里面闷得都发霉了,咱们也散散心。” 将二小姐接到她的将军府已经数月了,这期间,耶律宗枫跑得最勤,耶律宗远竟然也来过几次,真是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这两个混蛋,都对二小姐有那么点意思? 算他们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光,靠着勉强剩下的那一点良心渣,他们都没有再为难二小姐。其实,他们也顾不上为难二小姐。不断地出征出征,征讨了这家,又去震慑那家。二三、三王还有她的焌郎,又已经出征多日了。打仗,真的就那么好玩吗? 此番出征之前,顾及二小姐的安全,二王三王皆是很紧张。这种紧张在她看来,那就等同于神经错乱。现在的将军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层层包围着,简直就是一座监狱。更可气的是,耶律宗枫身在沙场心就不知道飞哪儿遛弯儿去了,今日竟然又传回命令,再次向将军府增兵数百人。这是维护吗?这是围困!她海媛马上就要被密密麻麻的保卫给憋死了。 总算啊,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两个人可以出来走走,远离那些钢盔铁甲、刀光剑影的,好好透透气。 唇角上弯,水眸含笑,恩慧点头:“好。” 两人只前进了数步,远处突然飞掠过一群骑兵,数百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沿途快马驰骋,带起一阵乱蹄,扬起漫天沙尘。街上的行人商户,纷纷迅速躲避。 一片尘土飞扬之后,还有一列步行的队伍,在后面浩浩荡荡地前进。中间参杂着车辆、还有被捆绑成一串串带回的囚徒。被俘的人们中,有男有女,看上去全都很年轻。 清澈的明眸略过一抹茫然,心中却骤然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恩慧轻声问海媛:“这些人是谁?” 困惑地嘟着嘴,海媛也感到事有蹊跷,仗着自己平日里经常出来闲逛,又有夫君对辽国风土人情的细致讲解,她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他们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北院大王的宫殿。那个北院大王此番也出征了,焌郎说是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些个破地名,她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点她可以大胆猜测:“是不是北院大王得胜回来了?” 滢透无染的眼眸,望向远方那依旧尘沙飞扬的地方,恩慧灵秀的容颜透出一抹凝思…… 那么多的士兵,还带回了那么多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回想起董家堡中,辽国军队得胜后的一幕,两个女孩顿感毛骨悚然。难道他们,又要…… ------------ 神秘男人 二小姐的脸上,正闪过复杂的表情。先前柔和的神色,很快转成了浓浓的嫌恶,然后是心痛、担忧,而后是怒气冲冲,最后是…… 海媛只觉得腿都软了,用手按住胸口,一副难以呼吸的模样。但她依旧反应极快,立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你有什么想法?” 恩慧的回答,异常坚定:“我决不能坐视不理。”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她们家的二小姐呢?暗暗叹息一声,海媛将一张秀气的脸皱成了苦瓜。心里却明白,纵然面对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也决不能轻言放弃:“那么,小姐你有什么好办法?” 恩慧茫然地望着海媛,头脑中迅速思索。事发突然,她在辽国就只有耶律宗远和耶律宗枫两个算得上是半生不熟之人,也是足以解决问题的人,但是却半个都不在。 二小姐一直都看着她,却不说话。这让海媛不免跟着着急。她连忙打起精神帮着想主意。 “这样吧,我……我……我回去调集军队……”反正这玩意儿,她家周围现在多得是!召来个千八百的,不成问题。 可是,好像不对。要论调集军队的能力,她和人家那北院大王相比,分明就是北院大王吃豆芽——小菜一碟呀! 怎么办怎么办?海媛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围着恩慧转来转去。 不同于她的语无伦次,恩慧清澈如秋水的眼眸闪闪发亮,神色凝重,从容镇定:“海媛,你马上去找锦林。” 恩慧考虑得很清楚,锦林在二王府中,可谓位高权重,即便是北院大王,也可能会肯给他三分薄面。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假传二王旨意。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 “那你呢?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海媛把头摇成拨浪鼓。 恩慧理解地拍拍小姐妹的肩膀,安慰她的不安:“放心,我不会冒险,我只会跟着他们。” 事不宜迟,见海媛还在迟疑,她连忙推了她一下,坚定说道:“快去!把锦林找来,只有他才有可能阻止他们。迟了就来不及了!” 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她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遭受欺凌。那样凄惨的情景,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到! 海媛无奈,猛地跺了一下脚:“小姐,你要等我!我们到之前,不要独自行动!” 说完,她连忙转身向二王府方向奔去。 目送她离开,恩慧也没有一丝迟疑,她迅速朝着士兵们前进的方向,跟踪而去。 ~~~~~~~~~~~~~~~~~~~~~~~ 两个女孩离开之后,近处的暗巷中,闪出一人。他静静矗立,久久地凝望着恩慧离开的背影。 他一直在观察着她。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落在她纤细却执着的背影上,一瞬也不瞬。这目光,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没有移开。黑眸中的光芒那么锐利,紧紧地锁住她不放,像是一头猛兽正在观察着猎物。 原本他只是好奇,才一路跟过来。没有想到,这个正是因了第一眼看上去完全没有令他惊艳、由此引发了他的浓厚兴趣的女孩,此时的举动却足以令他讶异。 两个小女孩,似乎在策划着什么大行动。董恩慧,一个看似温驯乖巧的小姑娘,方才的表情却是毫不畏惧的。 唇边邪魅的笑意渐次加深,现在的他,当然就更加好奇。 ------------ 弱质女子PK跋扈壮汉 ------------ 救美英雄 ------------ 男人的想 ------------ 等着我 ------------ 虐情 ------------ 虐爱 ------------ 举步维艰 ------------ 艰辛如影 ------------ 苦难随形 ------------ 远水怎解近渴? ------------ 飞扬跋扈,暗怀鬼胎 ------------ 扑朔迷离 ------------ 汴京孤雁 ------------ 见亲人=被凌迟? ------------ 千古奇冤 ------------ 千钧一发 ------------ 你是我此生不变的思念 ------------ 峰回路转 ------------ 卿本兰心蕙情 ------------ 谁是金枝玉叶 ------------ 上杆子不是买卖 ------------ 杀机再现 ------------ 风起云涌 ------------ 久远,怎敌爱已入骨 ------------ 离娘曲 ------------ 如果 爱 ------------ 我心永爱 ------------ 情迷 ------------ 公主倾三城 ------------ 出使,以爱为名? ------------ 身陷残酷后宫 ------------ 错爱 ------------ 永不言弃的爱情 ------------ 为爱成全 ------------ 山雨欲来风满楼 ------------ 第一次表白 ------------ 别离生死两悠悠 ------------ 再揭身世谜中谜 ------------ 别无选择的命运 ------------ 男人压抑 女人落寞 ------------ 樱花与春草 ------------ 强迫的爱情 ------------ 成人礼 ------------ 祸不单行 ------------ 生短难长 ------------ 生命的底色是苍凉 ------------ 红颜祸水? ------------ 陪你到天涯的爱情 ------------ 此情永驻 ------------ 爱就是不放弃 ------------ 虐心 ------------ 解密 ------------ 恩慧和宗远 ------------ 松林殿见驾 ------------ 双面男人 ------------ 情归何处 ------------ 神医现身 ------------ 意难忘:初恋精彩 ------------ 年少轻狂 ------------ 难解柔情结 ------------ 霸女掠爱 ------------ 割爱 ------------ 匕首断情 ------------ 深爱依旧 ------------ 夹竹桃之爱 ------------ 错乱的身世 ------------ 畸形的亲情 ------------ 亲仇大风暴 ------------ 隐晦事激怒阴晦人 ------------ 女儿殇 ------------ 恶魔的仇恨 ------------ 虐之伤 ------------ 爱情无望 ------------ 决裂 ------------ 错爱成殇 ------------ 情两难 ------------ 将生米煮成熟饭 ------------ 噬心噬情 ------------ 不打不成器 ------------ 魔鬼一样恐怖 ------------ 折磨与被折磨 ------------ 寻爱 ------------ 不悔一当薄命人 ------------ 无力回天 ------------ 一线生机? ------------ 一生情错 ------------ 情深无悔 ------------ 荆棘爱情 ------------ 永失我爱 ------------ 祸不单行 ------------ 伤逝 ------------ 爱无限 ------------ 阳光的女儿 ------------ 择爱 ------------ 真爱带我走 ------------ 大塔寺断魂 ------------ 谁是绝世祸水 ------------ 人人得而诛之? ------------ 最残酷的亲情 ------------ 你重于生命 ------------ 生死相依 ------------ 苦海无边 ------------ 孽缘 ------------ 疑惑 ------------ 碎心的回忆 ------------ 相互取暖 ------------ 仇愁尽泯 ------------ 跟我走! ------------ 慧心难测 ------------ 爱是你我心中,永远盛开的花 ------------ 悄然离去 ------------ 寻 ------------ 过家门而不入 ------------ 幸福何处 ------------ 定情 ------------ 草原梦魇 ------------ 销魂蚀骨的情错 ------------ 魂飞魄散的痛 ------------ 远远没有结束 ------------ 秘密,用生命守护 ------------ 一个彻头彻尾的祸水 ------------ 素心净水 ------------ 痴心炙情 ------------ 生死相依 ------------ 郎心如金 ------------ 重于生命的爱情 ------------ 誓死不降 ------------ 为什么这样爱我? ------------ 恩慧的第一次表白 ------------ 泯恨 ------------ 疼爱一生 ------------ 我要娶你 ------------ 释爱 ------------ 假意虚情 ------------ 重陷水深火热 ------------ 狠心与真情 ------------ 所谓“大计” ------------ 冤怨常相随 ------------ 再遭鞭挞 ------------ 夜色 ------------ 恨你一生 ------------ 畸爱 ------------ 爱的尽头 ------------ 最后一次身不由己 ------------ 血腥捍卫 ------------ 不怪不怨不恨不悔 ------------ 悔断肝肠 ------------ 承诺一生 ------------ 番外:爱的延续(选择阅读,此为懿安、虞笈篇) ------------ 番外:爱的延续(选择阅读,此为恩慧、耶律宗远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