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成婚 元帝四十七年,农历九月二十,晴。 下了七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地面湿漉漉一片,风里带着些潮湿的味道,吹得残留在树叶上的雨滴,轻颤地顺着树叶滴落下来。天空如水洗般湛蓝迷人,叫人不忍去看。 柏府内大红灯笼高挂,灯笼上贴着喜字,喜气洋洋一片,四下来往的下人衣着鲜艳,满脸堆笑,忙作一团。前来道贺的宾客,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说着吉祥祝福的话。 竹园内,秦妈妈和于妈妈正忙着给柏梓琬梳妆打扮,脸上也是一派喜气。而柏梓琬,看着铜镜中穿着火红嫁衣的自己,神色木讷,好似木偶般任由她们摆布。 “奶娘……”芸香推门而入,看到已穿戴整齐的柏梓琬,她微微一顿,眨了眨眼,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逼回去,进来道,“奶娘,吉时已到,该送小姐上轿了。”声音带着一些哽咽。 最后一支株钗别上,秦妈妈忙迫不及待地过去将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取过来,就要给柏梓琬盖上。梓琬突然起身,走开一步,秦妈妈顿时扑了个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别的姑娘出嫁都由亲娘亲自盖上盖头……请奶娘帮梓琬披上盖头。”柏梓琬握住奶娘的手,笑颜如花。 “小姐错了。”秦妈妈纠正道,“小姐如今已经不是柏府二小姐柏梓琬,而是大小姐莺莺。” 眼睛突然一转,奶娘眼神犀利地看了秦妈妈一眼,扯过盖头,笑着给柏梓琬盖上,手颤抖的厉害,心下更是心如刀割。 “小姐……” 见芸香簌簌落下泪来,于妈妈哟了声,“今儿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芸香可千万不能掉眼泪,赶紧将眼泪擦擦,不然可是会不吉利的。” 芸香恼怒地瞪了于妈妈一眼,暗暗握了握拳,胡乱擦掉眼泪,过去扶着柏梓琬。 屋门“扣扣”敲了两下,屋门推开,小路子探进来,满脸堆笑道,“于妈妈秦妈妈,该送小姐上轿了。” 于妈妈怜惜地看了柏梓琬一眼,开口道,“知道了,奴婢们这就送小姐上花轿。” “等一下,”柏梓琬开口道,朝奶娘行了一礼,“多谢奶娘这些年对梓琬的疼惜和找照顾。梓琬走了,哥哥就劳您费心照料,哥哥好了,记得叫月生告诉我。” 奶娘含泪点头,瞧见柏梓琬现在蒙着盖头,根本看不到,复又哑着嗓子叫她放心,叮嘱芸香务必好生照顾小姐。 上轿后,柏梓琬掀开盖头,撩起帘子一角朝外面看去,大周国规矩,女子出嫁,姐妹是不能出门相送,不然会不吉利,然而她却在人群中意外的看到柏莺莺。 看到柏莺莺神色中的洋洋得意,柏梓目光一变,冰冷如水,看到她脸上的笑骤然一僵,梓琬轻轻一笑,放下帘子。 她原本的名字叫唐玲,出生军人世家,有一个长她五岁的姐姐,家人都希望她们姐妹将来也能投身部队,为祖国效力,她却违背了家人意愿,出国学习了烹饪,回国后在一所重点中学当英文老师。 两年前,她在学校运动会上不慎被学生撞倒,滚下台阶,头撞在栏杆上,昏迷,醒来就到了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大周国,从原先的唐玲成了现在的柏梓琬。 柏梓琬刚满十七岁,哥哥柏梓男与她是龙凤胎,四岁随父亲出入军营,十二岁上阵杀敌,是大周国最小的将军。父亲柏鸿泰是大周国镇国将军,母亲凌氏是江南第一美女和才女,她虽是柏鸿泰侍妾,柏鸿泰却对她呵护备至么,可惜她没机会见见这娘。 芸香曾告诉她,凌氏在产下他们兄妹二人一个月后,因为身体虚弱而香消玉殒。 轿子在一路唢呐声中摇摇晃晃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亦或者这条路上等着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大红的绸缎穿在身上,绣在上面的金丝银线闪得柏梓琬头晕眼花,腰间的玉铃铛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随着落轿,一声无比喜庆的声音隔着帘子在外面响起,“宁青王妃,请下轿。” 柏梓琬还未及将盖头盖好,帘子突然掀起,抬眼,看到一身红色婚衣俊逸不凡的男子站在眼前。他就是声名狼藉的五皇子殿下,却又令人畏惧胆怯的宁清王。 四目相对,她没有看到他的嚣张跋扈,只见他微微一愣,抬手流里流气地摸了摸下巴,脸上扬起一抹轻狂的笑意,然而,他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冷意。 “王妃难道还不肯下轿?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淡淡的随意,令柏梓琬陡然回过神。 她放下盖头,轻握住他递到面前的大红绸,才一出轿子,立即有喜娘和芸香一左一右地扶着。一路红毯,像是没有尽头般,一路延伸。四周嘈杂的声音令柏梓琬皱起眉头,仍旧忍受着,面沉如水,忍受着耳旁的喧嚣,忍受着冗长,忍受着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 “仪式是繁琐了些,小姐您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芸香在耳畔小声说道。 隔着盖头,她看不到旁人的表情,旁人自然也看到不她此时的疲惫,依旧如木偶般随着喜娘芸香的指引机械的行礼。于她而言,这场婚礼是一场没有预知的闹剧,而她,不过是被迫无奈才成了这场闹剧的女主角。 随着一声“礼成”,柏梓琬由着芸香跟喜娘搀扶着自己往新房那边去,将其他人起哄的玩笑话抛在脑后。 是夜。 外面仍是一番笑闹,柏梓琬端坐在床头,像极了古代电视里等着相公掀盖头的新娘。 芸香束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看着两个喜娘对着柏梓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芸香,现在什么时辰了?” 芸香一愣,回答道,“回小姐,刚亥时一刻。” 柏梓琬一把扯下盖头。惊得一旁的于妈妈赶忙道,“王妃怎么自个儿将盖头揭了下来?这盖头是要等宁清王掀才行,不然会不吉利。” 柏梓琬看向芸香,对于妈妈的话仿若无闻,“芸香,我有些饿了,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找些进来。”转首看向于妈妈和秦妈妈,“累了一天,于妈妈和秦妈妈也饿了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你们跟芸香一块出去吃些东西,回去歇着吧。” “这……”于妈妈为难地看了秦妈妈一眼。夫人叫她们务必等二小姐和宁清王圆房后才准离开。 芸香双目一瞪,呵斥道,“怎么,难道于妈妈和秦妈妈还怕我家小姐跑了不成?” “芸香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 柏梓琬打断她们,淡声道,“两位妈妈只管放心,我既然答应嫁给宁清王,就不会言而无信。”她若想走,十个潘氏也阻拦不了。 “如此,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再回来。”秦妈妈冲柏梓琬行了一礼,扯了下于妈妈的衣裳,转身往屋子外面去。她想逃跑,除非她不在意自己哥哥的生死。 柏梓琬起身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推开一些,凝神望着外面晴朗沉寂的夜空。这一年,她不止一次希望某一天醒来自己仍在自己家,或者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可是这一刻,她知道,回去,已成为她遥不可及的梦。 “吱嘎”一声清响,以为是芸香回来,等看到立在门口的人,柏梓琬当即一愣。 随后走过去,福身道,“王爷。” “王妃不必多礼,起来吧。”元弘毅抬了下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柏梓琬。 “谢王爷。” “本想给王妃掀了盖头再走,没想到王妃已迫不及待自己掀了盖头,倒是让本王少了一桩麻烦。” 见元弘毅转身就走,原本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王爷要走?”话才一出口,柏梓琬懊恼地皱了皱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走是不走,与她有什么关系? 元弘毅转身笑看着柏梓琬,“洞房花烛,本该陪着王妃,可是怎么办?本王早约了红衣今晚去她那里听曲……” 这算什么?下马威么?柏梓琬在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是恭敬地冲他福了下,“如此,王爷还是紧着些去,免得让红衣姑娘久等。”说罢,转身往床边走去。 ------------ 第二章 宁清王妃 昨儿累了一天,夜里又多梦,直到天蒙蒙亮,柏梓琬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窗外已然大亮。敲了敲昏沉沉的脑子,她撑着手坐起来,撩开纱帐,盯着窗外愣愣地出神。 一声轻响,芸香端着刚打好的水进来,“小姐,您醒了。”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过来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芸香一边将纱帐绑好,一边道,“小姐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吧,何妃跟唐妃,还有别的几位主子,一早就去了正堂,这会儿正在那边等着给您奉茶请安。” 闻言,柏梓琬呆了一瞬,这才想起如今的自己已非昔日的唐玲,更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而是元弘毅的正室,遂点点头,由着芸香拉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小姐,您瞧瞧这样好不好?”芸香歪着头道,“若是不好,奴婢再重新给您梳妆。” 柏梓琬抬眼,镜中出现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睫毛弯弯,双目似一泓清水,她穿着件湖水绿衣裙,绾了个简单的髻,别着一支雅致的流苏银钗,清新淡雅,又不失高贵。 柏梓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笑着,“芸香当真是心灵手巧。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娶了你。” 芸香脸一红,怪嗔道,“小姐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难怪连少爷都拿您没有办法。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是要一辈子留在小姐跟前侍候小姐的。” 想着哥哥,柏梓琬敛了笑,垂着头轻声叹息了一口,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好了没有。 察觉失言,芸香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连忙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惹您不开心的。您放心,少爷一定会没事的,而且凌姨娘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少爷的。” “你说的对,娘会保佑哥哥的。”柏梓琬笑笑,“走吧,免得其他人等着急了。” 芸香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小姐,这还没用早膳呢,您先等等,奴婢这就给您那些吃的回来。” “不用了,我不饿。”说罢,柏梓琬先一步朝外面走去。 大周国的男子年满十二岁即可娶妻生子,皇室的皇子更是如此,八岁便有侍妾。元弘毅五年前娶了两房侧妃,五年前他不过十五岁,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很难想像他是如何操持整个王府的。 宁清王府不算大,前后两套院子。前院是用来会见宾客的,后院住着家眷,柏梓琬住的是正院的南屋是正房,书房在西边,处理家事的屋子在东屋,北跨院住着元弘毅的侧妃和妾室,西跨院住着下人。 走到堂间,等在那里的人一一对她行礼。柏梓琬走到东屋的正堂,刚刚落座,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就端了茶进来。 “昭然拜见王妃。”何氏恭恭敬敬地在柏梓琬面前跪下,眼睛里却藏着一些不屑与轻视。 柏梓琬笑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起身亲自将何氏扶起,“姐姐不用多礼,快起来。” 何氏答应着谢了恩,退到一旁垂首站着,眼睛却总有意无意地往柏梓琬这边看。 “听兰见过王妃。”唐氏端着茶,恭恭敬敬跪在柏梓琬面前,身侧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约莫三四岁大的小女孩。 早听说元弘毅姬妾成群,却只得了一个女儿,王府上下对这个小姐极其宠爱,元弘毅对她更是如珠如宝,这会儿真的见到,柏梓琬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有些不适应。想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虽然谈过一个男朋友,但是……没有想到来了这里,才一成亲,就当了后娘。 “王妃……”见柏梓琬盯着自己女儿忽然笑起来,唐氏下意识将女儿搂进怀里。 身子被人一撞,柏梓琬回神,接过茶碗,饮了一口,扶起唐氏,指着小人儿,“这是姐姐的女儿吗,跟瓷娃娃一样,真可爱。”前世她就喜欢小孩子,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自然喜欢。 唐氏拉过女儿,柔声道,“晗晗,快跪下给母妃磕头请安。” 小人儿往唐氏身后一躲,探出小脑袋,一脸懵懂地望了唐氏一会儿,可爱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唐氏的话。随后又滴溜溜地盯着柏梓琬看了会儿,松开唐氏的手,张着手,咧着嘴,摇摇晃晃地朝柏梓琬那边走去。 “母妃。”小人儿一头扑进柏梓琬怀里,磨蹭了几下,将口水擦在梓琬衣裳上,唐氏神色一闪, 柏梓琬笑着一把将晗晗抱起来,点点她的小粉鼻,轻声道,“你叫晗晗。几岁了?” 晗晗歪着头,半晌竖起三根手指,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柏梓琬,“母妃叫什么名字?” 唐氏闻言惊得一身冷汗,赶忙跟柏梓琬行礼道,“都是妾身没有管教好晗晗,请王妃责罚。” 看到唐氏惊慌失措的样子,柏梓琬笑笑,“姐姐严重了。”转头示意芸香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一条上品白玉项圈,给晗晗戴上,“母妃把这个送给晗晗好不好?” “晗晗谢谢母妃。”晗晗握着项圈玩了会儿,抬高胖乎乎地小手,拨了拨柏梓琬的耳坠子,咧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接着又握住梓琬挂在腰间的荷包,抬起头,望着她。 “晗晗喜欢这个吗?”柏梓琬将荷包解下来放到晗晗手里,“母妃把这个也送给晗晗了。” 晗晗点头,一双小手紧紧握住荷包。 把晗晗放在地上,柏梓琬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轻声道,“晗晗,去你娘亲那里吧。”看到忐忑不安的唐氏,她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怕她对她的女儿不利吗? 随意说了会儿话,各自散去。柏梓琬兀自走到屋外站着,望着远处快速移动的云朵。目光下移,看着眼前四方庭院,来往经过的下人,一丝惆怅倏然从心底升起。 她这个崇尚自由现代人,因为一次意外,来到这异世空,曾经的自由将一去不返,而她,是不是往后都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在这庭院中,戴着面具过往自己的一生? “小姐……” 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柏梓琬微微偏头道,“我们回去吧。”说罢,先一步往院子外面去。 ------------ 第三章 王爷说的是谁 回到屋内,芸香整理好床铺,捧着元帕从屏风后出来,看到立在窗前的身影,她脚下止步,秀眉微蹩。少爷曾说小姐的笑比黄莺的歌声还要好听,可是看到小姐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真害怕小姐从此后都不会笑了。 这一切都是拜潘氏所赐!芸香暗自咬牙,双手紧握,目光犀利,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将小姐少爷所受的屈辱和苦,还有凌姨娘的,双倍向潘氏讨回来。 察觉有人看着自己,柏梓琬转过头,果然看到芸香站在身后,却是一脸的愤慨。她轻摇了摇头,走到桌前自行倒了半盏茶饮下后才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是元帕。”芸香走过来,迟疑道,“一会儿宫里的嬷嬷就要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大周国规定,皇子大婚第二日,都得将元帕交给府里的嬷嬷,再由嬷嬷送到宫中,呈给皇后收着,好以此作为凭证。 柏梓琬拿过元帕,洁白无瑕的帕身,触手冰凉、细腻,是最上乘的冰丝绸缎,帕子中央绣着对五彩鸳鸯,夺人眼目。想着唐氏方才的话,梓琬心下极快地掠过一丝燥乱。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评说自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更不在意皇后得知她并未跟元弘毅圆房而受惩罚,可是,她却不能不在意哥哥的生死。 柏梓琬皱眉盯着元帕,十指一点点合拢,顺平的元帕出现些微微的皱折,眼睛微微闭起来一些,许久,她赫然将眼睛一张,抬手扯下发髻上的簪子,眼底清凉一片。 “小姐,您要做什么?”芸香握住柏梓琬手腕,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神色中写满担忧。随后明白过来,她一把夺过簪子,就朝自己手上划去。 “芸香不可以!”柏梓琬反握住芸香的手,取过簪子,“这件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为什么?” 柏梓琬笑道,“你我情同姐妹,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在旁人眼里你只是我的贴身丫鬟。我现在是宁清王妃,这件事即使被别人发现,也不会重罚,可是你却不同,明白了吗?” “小姐……”芸香哽咽道。像小姐这般心地善良的女子,该得幸福和快乐才是,老天为何却要如此待她? 尖利的簪子尖慢慢从左手食指指腹划过,尖锐的疼瞬间袭上心头,柏梓琬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鲜红的血溢出,顺着指尖滴落在洁白的元帕之上,一滴、两滴,迅速晕染开来,像一朵开得正好的梅花。 突听得一些说话声往这边来,柏梓琬将元帕交给芸香,去铜盆那边净了手,刚过来坐下,便看到一位穿着深灰色衣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引着位穿着蓝色衣裙与他年纪相仿的妇人进来。 “奴才林城给王妃请安。”男子单膝跪地行礼道,“奴才方才有事外出,未来得及过去跟王妃请安,还望王妃宽容。” 他就是王府的管家?柏梓琬微微一笑,“林伯无需多礼,起来吧。”指了指立在一旁,面目含笑眼神严厉的妇人,梓琬道,“林伯,不知道面前这位嬷嬷是谁?”心下其实已经猜到几分。 林城回答道,“回王妃的话,这位是皇后的萧嬷嬷。” “老奴给宁清王给请安,祝王妃跟王爷琴瑟和鸣,百年好合。”萧嬷嬷上前行礼,却只是微微福了下。 宫中一些嬷嬷本就仗着自家主子身份高贵而目中无人欺强凌弱,何况是皇后身边的嬷嬷。而这萧嬷嬷不止是皇后的贴身嬷嬷,还是皇后的奶娘,身份更比其他嬷嬷高出许多。 “嬷嬷起来。”柏梓琬扶起萧嬷嬷,”嬷嬷是长辈,又是皇后娘娘最为器重的人,怎么能让您对我行礼?该是梓……盈盈给嬷嬷行礼才是。”说着,向萧嬷嬷行礼。 萧嬷嬷反手扶住柏梓琬。“王妃使不得!王妃是主子,岂有给奴婢行礼的道理?”柏鸿泰一介武夫,只懂上阵杀敌,潘氏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生出的女儿倒是懂得礼数。 柏梓琬不着痕迹地稍退半步,收回手,笑道,“不知嬷嬷这时候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旨意?” 萧嬷嬷道,“旨意倒是没有,按着规矩,老奴得在王妃这取一样东西呈给皇后娘娘。” 柏梓琬作恍然大悟状,亲自进去将东西取出来,交给萧嬷嬷,“有劳萧嬷嬷了。”又将一些银票塞到萧嬷嬷手里,“一点小钱,就当盈盈一点心意,还望嬷嬷不要嫌弃。” 萧嬷嬷并不推辞,笑嘻嘻将银票放进衣袖里,“时候不早了,老奴还得赶回宫侍候皇后娘娘,就不打扰王妃休息。老奴先行告退。”说着,转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柏梓琬微微一笑,吩咐芸香替自己送萧嬷嬷出去。林城说有事要做,行礼退了下去。 快到晌午,元弘毅才从外面回来。柏梓琬正拿着本书坐在桌前发呆,瞧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子,她微微一愣,随后合上书放在桌上,起身,上前,福了下身。 元弘毅走过来,瞧了眼桌上的书,随意道,“王妃在看前朝小记。”自行倒了盏茶,一饮而尽。 柏梓琬回答道,“闲着无事,看到屋里有书,就拿了本随便看看。” 元弘毅眉头一挑,坐下,轻笑着握住柏梓琬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魅惑道,“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本王突然有些好奇,不如王妃说给本王听听。” 柏梓琬避如蛇蝎般抽回手,拢在袖子里,看向元弘毅,“这书是王爷屋子里的,王爷难道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她一直在想哥哥的事,哪里知道书里写了什么? 元弘毅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面上依旧笑着,“王妃当真是伶牙俐齿。” 柏梓琬笑笑,并不言语。 坐了一会儿,元弘毅便起身离开,又在走到屋门前时止了步,“可有人来过了?” “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 闻言,元弘毅转回头,看着柏梓琬意味深长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芸香从外面进来,“王爷来过了吗?奴婢刚刚好像看到王爷出去从院子里出去了。”想到昨晚王爷将小姐一个人留在新房,她就气得不行。 看到芸香咬牙切齿的样子,柏梓琬失笑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你银子。” “小姐就不难过吗?“芸香道,”小姐好歹也是王爷的正室,王爷怎么能那么对您?” 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柏梓琬笑笑,并不作答。而后,她放下茶盏走到屋门口站着,他不是她的良人,如何待她又有什么关系? ------------ 第四章 身子不适 九月底的气温已经有了些冷意,沐浴后,柏梓琬仅穿着里衣,将未干透的乌发随意披在身后,风吹过,肌肤赫然冒出些小疙瘩,她揉了揉了双臂,依旧看着窗外。 夜色沉寂,月圆如镜,清冷月光铺了满地,将庭院照射的透亮,好似白日一般。庭院中的树枝随着风摇摆不止,柏梓琬徐徐合上眼,听着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响,面色平静,心下却一片凌乱。 “小姐,头发还没干您怎么就站在门口吹风,,万一吹风受凉怎么办?”芸香怪责道。 柏梓琬翻了下白眼,“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又不是林妹妹。”两年里她说了不少故事给芸香听,刚开始芸香还会问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故事,后来她让她不管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她不说,她不许问,慢慢的,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再多问。 芸香握住柏梓琬手臂,触手冰凉,她皱了皱眉,“小姐若继续在这发呆下去,一定会跟林妹妹一样。走吧,奴婢扶您回屋。” “奶娘有没有回信?”柏梓琬接过茶盏饮了口,捧在手里。 芸香摇头,接着笑宽慰道,“小姐不要担心,在等等,兴许一会儿有人送信过来了。” 柏梓琬皱起眉头,宁清王府到柏府,不过一盏茶功夫,而她午饭后便写了信让芸香找人送去柏府,现在已是晚上,却仍旧没有收到奶娘的回信。盯着面前跳动的烛火,眉头不自知地皱起,心下多了一些不安和忐忑。 若非因着规矩,她早回柏府一探究竟了。可是,有什么规矩及得上哥哥的安危重要?有了决定,柏梓琬进去换了衣裳,拿发带将头发束起来,哪知道才转过屏风后出来,便看到从屋外进来唐氏母女。 “妾身见过王妃。” “姐姐快起来。”走不掉了。柏梓琬在心里皱了皱眉,过来扶起唐氏,“姐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唐氏看了女儿一眼,无奈道,“这孩子每晚这时候都跟奶娘回屋睡了,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肯睡觉,还一直吵着要过来王妃这边,妾身实在哄不住,这才带她过来。” “晗晗为什么要找母妃?是不是有话要跟母妃说?”柏梓琬俯身摸摸晗晗的小脑袋, 小人儿鼓着腮帮慢吞吞地抬起头,望向柏梓琬,然后将双手举高,“母妃送给晗晗的荷包坏了……”瘪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柏梓琬看了荷包一眼,牵着晗晗在一旁坐下,取过帕子给她擦了擦脸,柔声哄道,“晗晗不哭,荷包坏了,明儿母妃再给晗晗做一个就行了。” 晗晗张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眨了眨,随后一下子抱住柏梓琬,把头埋进她怀里磨蹭了一番,瓮声瓮气道,“母妃最好了,晗晗最喜欢母妃。” 唐氏闻言心下一怔,面上笑得恭顺,“平日除了王爷妾身和奶娘,就连何姐姐她们晗晗都不让靠近,没想到却跟王妃这般投缘。晗晗是王妃的女儿,有王妃照顾晗晗,妾身也能安心了。” 柏梓琬笑笑,并不说话。捧着小人儿的脸推开一点,凑过去,突然一笑。晗晗一愣,咧开嘴咯咯笑起来。 “妾身见过王爷。”看到从屋外进来的人,唐氏连忙上前行礼道, 柏梓琬也站起身行礼。元弘毅抬了下手,示意她们起来,招手叫晗晗过来,把她抱起来,“晗晗这几天可有跟你娘亲识字?” 晗晗点头,重重嗯了声,眼睛却直往柏梓琬那看。元弘毅道,“晗晗跟父王说说,今儿娘都教了什么?” “娘亲教了三字经。晗晗背给父王听。” 小人儿站直身体,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道。安静的屋内,只听到小人儿稚嫩的背书声。唐氏看着女儿,嘴巴一张一合,似是跟女儿一同背书,神色中满是骄傲。元弘毅嘴唇微微扬起,目光慈爱地看着唯一的女儿。 柏梓琬也在笑,眼底却凌乱无比,自己无法出去,芸香这会儿更是不得而出。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为人子……” 背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晗晗歪着头冥思苦想。元弘毅道,“为人子后一句是什么?为人子,方少时。” “父王好厉害!”晗晗拍手叫道。 元弘毅笑着捏捏女儿胖嘟嘟的脸,“时候不早了,母妃要休息了,晗晗也该回去睡觉了。” 唐氏眼睛一闪,连忙上前道,“妾身先行回去了,明儿再过来与王妃说话。”说着去抱晗晗。 晗晗往旁边一躲,转身紧紧抱住柏梓琬,摇头道,“不要!晗晗不要回去,晗晗要跟母妃一起睡。” “这……” 看到唐氏一脸为难,柏梓琬哄道,“晗晗乖,先跟娘亲回去,明儿一早再来母妃这边,母妃说故事给晗晗听好不好?” “真的?”晗晗盯着柏梓琬。 柏梓琬失着笑点头,“真的。” 唐氏母女走后,元弘毅兀自坐在桌前自顾自品尝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柏梓琬面色平静,心下早已心急如焚,倘若他继续待着屋里,她不止无法脱身回去,只怕还要一夜无眠。 听着外面若有似无的打更的声音,已经子时。 外面有人敲门,芸香出去,不多时便进来道,“王妃,有人送信给您。”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到信中所写,柏梓琬神色骤然一松,将信纸紧紧贴着胸膛,长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归位。 转身,看到依旧坐在桌前自顾喝茶的元弘,柏梓琬冲口而出道,“王爷不走吗?” 元弘毅道,“本王昨晚冷落了王妃,心里不安,今晚留下。”眼睛色迷迷地看着她。 柏梓琬心下一怔,直觉地开口,“妾身今儿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王爷,还是去别的姐姐那里吧。” 别人可是巴不得他夜夜去自己屋里,她倒好,居然赶他走。元弘毅条们看着柏梓琬的眼,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许久,才又开口,“身子不适?如此,本王只好离开,等王妃身子好了再来。” ------------ 第五章 十一皇子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柏梓琬走到屋门前,仰着头深深呼吸了一口,嘴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哥哥安然无恙,她放下心中的大石,不像前两日那般心事重重魂不守舍,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 何氏跟唐氏同一天嫁给元弘毅,但因为何氏比唐氏位分高,王府里一切便一直由何氏在打理,如今柏梓琬是元弘毅正妃,她自然要将一切交由梓琬,于是用过早膳不久,何氏便拿着账本和账房的钥匙来了盈芳园。 也不知什么原因,只要她一看数字就头疼欲裂,更别提让她来管账本。柏梓琬看也不看便将账簿推了回去。 “王妃这是做什么?”何氏不解。 柏梓琬尴尬一笑,道,“不怕姐姐取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打小起,我只要一看到和数字有关的东西,就头疼欲裂,所以这账簿……往后府里还要姐姐费心打理,” 何氏笑笑,“如此,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接着又道,“其实看账簿一点儿都不难,王妃若不嫌弃,妾身愿意教王妃。” “我还是不要学的好,免得头疼。”柏梓琬赶忙摆摆手,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接着道,“姐姐也别总王妃王妃的喊我。” 何氏故作迟疑道,“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那妾身往后就喊称呼您妹妹了。”她笑着,眼中尽是不屑。 何氏走后,芸香埋怨道,“何妃娘娘识礼,没等王爷吩咐将就王府的大权交给小姐,小姐为什么要拒绝?” 侧头看了芸香一眼,柏梓琬端起茶盏喝了口,“你也知道,我一看数字就头疼,现在有人替我管理,何乐不为?”王府不比其他,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错误落人话柄,何况,她并不觉得何氏是真心要将账本给她, “不是还有奴婢帮您吗。”芸香在旁边坐下,小声嘀咕道。 “你就那么想帮我?”柏梓琬转头看着芸香,慢条斯理道,“你想帮我看账本也不是不可以,不如……” 柏梓琬话还未说完,芸香猛地跳起来,连连摇头,“奴婢跟小姐一样,一看账本就头疼。”凑过来,讨好地握住梓琬的肩,“看账本的事还是让别人是做,奴婢就留在小姐身边侍候小姐就够了。” 柏梓琬失笑着摇摇头,许久,慢慢敛了笑,愣愣地看着屋外,她现在不同往日,想出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可是,很多事还得要她去打理……看来她还是得想法子浑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才是。 “母妃!”声音方落,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从外面跑进来,学着大人的样子给柏梓琬行礼道,“晗晗给母妃请安,愿母妃青春永驻,天天开心。”抬眼顽皮地眨了眨眼。 一把将晗晗拉进怀中,柏梓琬点点她的小翘鼻,“告诉母妃,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娘亲教的。”晗晗指了指屋外,“娘亲说晗晗不可以对母妃没礼貌,见到母妃要行礼才对。” 唐氏拎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食盒进来,给柏梓琬行了礼,在一旁坐下道,“早晨晗晗吵着要吃沁想斋的点心,就叫丫鬟买了些回来。正好来妹妹这边,就带了些过来,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柏梓琬跟芸香对视了一眼,眼中均含着一抹浅笑。晗晗打开爬到杌子上跪着,打开食盒,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梓琬,“绿豆糕可好吃了,母妃您尝尝,一会儿好给晗晗说故事。” 这小丫头!柏梓琬摸了摸晗晗的小脑袋瓜,拿过绿豆糕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柏梓琬说的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晗晗抬手撑着小脑袋,听得认真,听到皇后几次欲害白雪公主,晗晗捂着半张脸,一副害怕的样子,听到小矮人救了白雪公主时,她又拍着手掌咯咯笑着,得知白雪公主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时,她两眼放光,转身抓住娘亲的手,说等自己长大了也要跟王子在一起幸福生活。 有人进来行了礼,立在门口回话,“王妃,十一皇子来了,是说过来给王妃请安。” 柏梓琬道,“请十一皇子去花厅,我这就过去。” “不用了,五嫂。”随着爽朗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袍的男子从外面进来,“弘钰给五嫂请安。”待看到柏梓琬的样子,不由张大眼,“你……怎么是你?” 唐氏奇道,“十一皇子认得王妃?” 柏梓琬心底一慌,紧盯着元昊钰,唯恐他说出认识她的话来。见此,芸香赶忙道,“唐妃娘娘难道忘了,咱们大周国,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出门的,奴婢想十一皇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元弘钰好似什么都没听到般,依旧看着柏梓琬,眼里有愤怒,有难受,有心痛股,还有无法言说的落寞。但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抬手指了下芸香,“她说的没错,乍一见觉得五嫂跟我见过一个朋友很像,现在看着,根本不像。” 唐氏看看元弘钰,又看看柏梓琬,一脸疑惑。 晗晗三下五除二爬到元弘钰怀里,抱住他脖子,“十一叔有没有跟晗晗带好玩的东西过来。” “你这小丫头,整天就知道玩。”说着转头朝立在门口的小厮招了下手,“把我给王妃跟晗晗的礼物拿过来。” 柏梓琬的是一柄碧绿色的如意,一只羊脂白玉手镯,还有一串血珊瑚项链。晗晗的则是一根拨浪鼓、 随意说了一会儿闲话,唐氏说还有别的事回去处理,便抱着大呼小叫的晗晗离开了。 “不是说终生不嫁吗?现在又算什么?为什么骗我?难道我就这么让你看不起吗?”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元弘钰怒气冲冲地盯住柏梓琬。 不是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冷嘲热讽,柏梓琬自嘲一笑,“如果我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成亲,你信吗?”知道他不信,她也不信,但却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刚来这里不久,因不愿整日面对四方庭院,她跟芸香扮作男子偷溜出府,哪知刚出府不久,便遇到几个流氓,被恰好经过的元弘钰所救,得知她是女儿身,并知道她是柏鸿泰的女儿。后来又见过见面,因志趣相投,两人成为朋友,不话不谈。 在得知他对自己的心思,她避而远之。在他表白后,她告诉他,自己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更说出‘终生不嫁’的誓言。大周国,即使平凡男子,也是三妻四妾,早在来这里时,她便有了不嫁的决定。 然而,事与愿违。 “若我愿意为了你抛弃荣华富贵,一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你愿不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远走高飞?”元弘钰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快速的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啪啪”两声声响,两人倏然朝屋门口看去。芸香脸上写满担忧和懊恼,而立在她前面的男子,一身暗紫色衣裳,唇角边噙着一抹笑意,好似方才的听到话与己无关一般。 “平日只知道十一弟潇洒不羁,不想竟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这话虽是对元昊钰说的,眼睛却看着柏梓琬,无限嘲讽。 元弘钰快速看了柏梓琬一眼,起身向元弘毅行礼,“五哥别误会,十一只是……”后面的话却无法说出。 元弘毅依旧笑着,声音慵懒道,“十一弟既然来拜见过嫂嫂,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元弘钰微微一愣,心下懊恼,深深看了柏梓琬一眼,拱手一拜,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 第六章 冷嘲热讽 马车平稳地往皇城驶去,车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路行来,却是畅通无阻,而车内相对而坐的两人,看着对方静默不语,眼神中却又流转着相同复杂情绪。 元弘毅徐徐张开眼,看着柏梓琬侧脸,她肤若凝脂、眉如水黛,眼似秋波,清灵明澈中带着一些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与镇静,好似从灵魂深处挥发出来的一般。 外间传言,元弘毅面色冷淡,却生性纯良,精于骑射,精通音律,熟读兵法,仁爱宽厚,是前皇后王氏所生,深得皇帝元浩初器重,更有传言他将被立为储君。然而五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弘毅一夜间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风流成性,整日与皇帝作对,流连烟花之地,到处惹是生非。 有人说,宁清王是被人施了法,迷惑了心智。也有人说,宁清王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被脏东西附身才性情大变。 四日来,两人每次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常,甚至每次几乎都以无话可说而告终,但她总觉得元弘毅不像外间传言那般不堪。王府里井然有序,下人恭敬有礼,众妃侍妾也安守本分,重要的是,那日他听到元昊钰那番话,却丝毫没有动怒,只盯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拂袖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一个喜怒无常风流成性的人该有的表现。 元弘毅突然坐直身体,凤眼一瞪,目光慵懒却犀利地盯着柏梓琬,“看够了没有!” 柏梓琬明显被唬了一跳,她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侧身过身体,撩起车窗帘幔,看着大街。 元弘毅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如此。正要说话,赫然看到她左手食指上细长的伤痕,他一把捞起她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一点小伤,不劳王爷费心。”挣脱他的手,柏梓琬满不在乎道。四日过去,伤口已然结疤,没想到仍旧被他发现。 元弘毅扬眉,似是想起什么,“从哪里学来的?” 柏梓琬一头雾水,不明白元弘毅什么意思,待看到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左手,她恍然大悟,电视里学来的,可是能说么? “本王的王妃果真与众不同……”一句话,两重含义。声音慵懒,却极尽嘲讽和轻视。 柏梓琬暗自握了握手,不怒反笑,“王爷不必冷嘲热讽。王爷是金枝玉叶,是宁清王,自然不怕外面的传言,可是我却不能因此让自己陷入水深火热,更不能令柏府蒙羞。” 元弘毅闻言像是听到笑话般哈哈大笑,接着脸色一变,“既然如此,为何却在本王屋子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这事若是传出去,你觉得柏府会如何?柏将军会如何?” 柏梓琬一愣,直觉地开口解释道,“我跟弘钰不是王爷想的那样,我们……” “本王没兴致听你的解释!”元弘毅怒声打断她,倾身过去捏住她下巴,“本王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或是谁的孙女,你既然做了本王的王妃,最好给本王安分守己,不然本王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马车停在宫门外,元弘毅先一步掀起帘子出去。柏梓琬深呼吸了一口,起身往外面去,看到大步往皇城里去的男子,她无声地笑了笑,扶着芸香的手下了马,往皇城里去。 “琬儿。” 转身,看到离自己一丈远,一身墨色衣袍的男子。柏梓琬一怔,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已经走到跟前。 “你……没事吧?五哥他……”那天,他也是因为看到她怒极,才忘了自己在哪里,说了那些话,回去后后悔莫及,几次想再去宁清王府看她,或跟元弘毅解释,又怕弄巧成拙,只得作罢。 柏梓琬笑着摇头,“我没事。”接着又道,“我还得去给皇上皇太后请安,先走一步。” “琬儿……”元弘钰抓住她的手,声音低哑道,“琬儿,你当真这么无情,这么狠心吗?” 柏梓琬闭了闭眼,回身看着他,依旧笑着,“弘钰,你一直都是我最信赖的朋友,知己,就算白发苍苍,我相信我们依旧能像以前那样品茶下棋,无话不谈。” 她平静的语调,灿烂的笑容,却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瓦解。看到面沉如水往这边来的男子,元弘钰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道,“琬儿,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只要你一句话,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不离不弃。”说罢将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大步离去。 像是报复柏梓琬一般,元弘毅握住她的手,大步往宫里面去。被突然的力道一扯,柏梓琬本能地跟了几步,抬眼看到元弘毅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该死!”,拿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配合着他的脚步。 “放手!”忍无可忍,柏梓琬扯掉元弘毅的手,怒瞪着他,“元弘毅,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是被逼无奈嫁给他,但不代表从此她就要看他脸色,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 闻言,芸香吓得脸色一白,赶忙过来扯了扯柏梓琬衣角,不是再三叮嘱小姐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耍小性子吗,小姐怎么……畏畏地看向元弘毅,见他面色平淡,眼神却一点点冷冽起来,芸香怕得要死,却仍做好了随时挡在柏梓琬面前的准备。 “喲,这不是五弟吗?”一个雍容华贵,气质卓越的女子托着丫鬟的手,款款往这边走来,“五弟不去给皇祖母请安,一个人站在这里发什么愣呢?” 元弘毅拱手冲女子行了一礼,笑道,“弘毅给三嫂请安。” 她就是三皇子元弘仁的正室林氏?柏梓琬看着林氏,三皇子性子散漫,不学无术,整日与一些官宦子弟走鸡斗狗,皇帝不止一次在朝堂上骂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而一年前,三皇子去办了江南一件案子,回来后,皇帝对他大为改观,并册封他为安清王。 但有人说,这一切都是林氏的功劳。 林氏正要说话,瞧见柏梓琬,过去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位可是五弟妹?” 柏梓琬微微一笑,跟林氏福身道,“梓……盈盈见过三嫂。”直觉告诉她,这个三嫂不好相处。 “一家人无需客气,快起来。”林氏扶起柏梓琬,将她打量一番,“弟妹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三嫂瞧着都要嫉妒了。”转首看向元弘毅,“五弟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一位美貌的王妃,往后你可得收敛些,对弟妹好些才是。” 元弘毅不语,余光看着柏梓琬。 都城谁人不知宁清王是天香楼的常客,更是头牌红衣的常客。红衣貌若倾城,琴艺更是了得,可她自打进了天香楼便定下规矩,每日只弹一首曲子,那些人为一睹芳颜,不惜一掷千金,甚至有些人早早的留下订金,定好时间。 然而,弹与不弹,仍由红衣说了算。唯独宁清王这个喜怒无常的风流王爷可随意听红衣抚琴,更可随意进出她的闺房。 柏梓琬轻轻一笑,只当没听到林氏话语中的暗讽。元弘毅道,“父皇跟皇祖母还等着我们过去请安,就不跟三嫂多说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林氏扬起一抹冷笑,长得好看如何?才情满溢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嫁给一个被皇上厌弃,流连烟花之地的风流王爷。 “王妃,我们该去祥瑞宫给柳妃娘娘请安了。”丫鬟探析在耳畔小声提醒道。 ------------ 第七章 请安风波 肃穆庄严的议事殿,鸦雀无声。皇帝穿着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地盯着案几上早朝时刚递上来的几本奏折,内容一样。侯在两侧的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元弘毅站着不动,看着皇帝的眼睛里带着一抹讥诮。柏梓琬上前跪下,恭恭敬敬向元浩初磕了个头,“臣媳拜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 皇帝霍然抬起头,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地盯着元弘毅,随后将几本奏折朝他狠狠扔过来,咬牙切齿,“有这样的孽子,朕哪里来的龙体安康?朕如何龙体安康?” 柏梓琬猛然抬起头,看到奏折在半空画下优美的弧度,相继落在元弘毅脚边。她呆若木鸡,显然没想到第一次拜见公公会是这样的场面。而元弘毅仿若无闻,俯身般捡起奏折看了眼。冷冷一笑,抬头,毫无畏惧地迎着皇帝怒目圆睁的眼。 “你……”皇帝手颤抖地指指一脸不以为然的元弘毅,端起一旁的茶灌了一口,吩咐一旁的于连生,“朕有话跟宁清王说,你送宁清王妃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 柏梓琬应了声是,向皇帝又磕了一个头,起身,跟着于连生往议事殿外面去。 “小姐,”芸香迎过来,伸着脖子往议事殿内瞧了眼,“王爷怎么没一块儿出来?” 于连生弓着身子,满脸堆笑,恭敬道,“宁清王妃请。” 本以为历史上未曾记载的大周国皇宫,与电视里看到了会有所不同,结果仍是一般无二。长长的甬道,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般,幽静且沉寂,却叫人心生压抑。 皇宫有享之不尽荣华富贵,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多少人奢望有朝一日能入得皇宫。男子希望飞黄腾达,女子则希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然而只有经历过的人方知,看似光鲜华丽的皇宫,实则山藏杀机,后宫更是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老奴还得回议事殿侍候皇上,就不送王妃进去了。”于连生止步,朝柏梓琬行礼道。 柏梓琬言了谢,看了芸香一眼。芸香会意,取了锭银子放到于连生手里,于连生假意推迟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将银子收进袖子里,又行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去。 还未进宁寿宫,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三嫂当真见着五嫂了?”八公主元柔怡握住林氏手臂,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五嫂当真如传言那般好看吗?” 林氏点头,“确实如此,可惜……”话,未说完,林氏摇摇头,一脸的惋惜, “可惜什么?”元柔怡道,“五哥也是英俊不凡,三嫂莫不是觉得五哥配不上五嫂?”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五弟的性子……”二王妃曾氏顿住,四下瞧了瞧,小声道,“进宫前我碰到天香楼的莫妈妈,你们猜我听到她跟别人说了什么?”神色中满是神秘。 元柔怡摇了摇曾氏的手臂,撒娇道,“好嫂子,别让我们猜谜了,您赶紧说说莫妈妈说了什么。” 其他人点头附和。 “她说……”猛地顿住,曾氏伸长脖子往里间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莫妈妈说五弟大婚当晚,五弟在天香楼直到天亮才离开,这几日也一直在天香楼,很晚才回去。” “什么?”众人惊异。 “小声些,被皇祖母听到就不好了。”曾氏怪责道,又往里间瞧了眼,方安下心来。 “二嫂,你说的话可能当真?”林氏面露担忧,心下却早已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想来五弟妹也是一可怜之人。”四王妃旁氏低声说道,像是在说别人,又像在说自己。 柏梓琬嘲讽一笑,就是怕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她才割破手,可现在……若是被皇后知道元弘毅彻夜未归,却又有嬷嬷递了元帕与她,不知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你想做什么?”眼疾手快地抓住往里面去的芸香,柏梓琬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这点打击都受不住,她就不是柏梓琬,更枉费她曾活过的二十几年。 “咦?这不是宁清王妃吗?”西嬷嬷诧异地看着柏梓琬,随后明白过来,“皇太后已经从佛堂出来,宁清王妃这就进去给皇太后请安吧。”一面撩起帘子请她进去。 皇太后一身华服,面目慈祥地坐在上首椅榻上,屋内飘着些檀香的味道,清新淡雅。柏梓琬只当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她一脸笑容地走到皇太后跟前,跪下,恭恭敬敬给皇太后磕了个头。 朗声道,“盈盈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福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叫西嬷嬷将柏梓琬扶起来,招招手,“走近些,让皇祖母好生瞧瞧清楚。” 柏梓琬依言走到皇太后跟前,将身后几双盯着自己的眼屏蔽在外,冲皇太后盈盈一笑。 皇太后将柏梓琬上下打量了一番,自顾点点头,取下手腕上一只血玉手镯给柏梓琬套上,“这镯子是先皇当初送给哀家的生辰礼物,如今哀家将它送给你,希望你与弘毅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目光状似无意看了其他人一眼,别以为她整日待在宁寿宫就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她在佛堂礼佛,她们方才的话她会不知道。她就是要让一些人知道,不管弘毅如何,他依旧是她最疼爱的皇孙,她更是她中意的孙媳,只要有她老太婆一天,她就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分毫。 柏梓琬本想拒绝,谁知道她和元弘毅在一起多久,兴许明儿她一个不快就逃之夭夭,再也不回来了。然而,在看到皇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微微一呆,跪下磕头谢恩。 见柏梓琬起身,年纪轻的都站了起来,丫鬟嬷嬷们更是赶着过来行了礼。 “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通报,一身着绛红色衣裙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急急从外外面进来,给皇太后行礼。其他人忙起身见了礼。 “皇后这是……”见皇后面色慌张,皇太后问道。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后您赶紧去议事殿瞧瞧吧。”皇后扫了柏梓琬一眼,着急道,“臣妾方才有事去议事殿找皇上,却听到皇上跟弘毅在里面吵了起来,皇上还说要杀了弘毅。” 皇太后闻言脸色一变,握住西嬷嬷的手,从椅榻上下来,急急地往宁寿宫外去。 ------------ 第八章 皇后生事 议事殿内。 于连生几欲上前劝慰皇帝喜怒,可瞧见他此时暴露的表情,终是立在原地。自七岁进宫他就一直在皇上身边当差,对皇上脾气秉性自是了解,若他现在出口相劝,不但帮不了宁清王,反而会火上浇油。 这宁清王也是,明知皇上对他的宠爱,为何就不了解皇上的苦心,总是跟皇上作对?瞧着几乎剑拔弩张的父子俩,于连生暗自叹息了一口,只巴望元弘毅不要继续激怒皇上。 见元弘毅盯着自己久久不语,皇帝舀起案几上的茶碗狠狠朝元弘毅砸过去。只听的“啪”的一声清响,茶碗落在元弘毅脚边,摔得稀巴烂,茶水溅了他一身,洒得满地都是。 于连生看得心惊胆战,抬手擦了下额际上的冷汗,恨不得过去将元弘毅按在地上,给皇上磕头认错。 “你还是不知悔改?”皇帝盯着元弘毅,有愤怒,有无奈,还有怀疑,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最宠爱看重最优秀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弘毅仍旧不语,漫不经心瞧了眼衣摆,拂掉衣摆上的茶叶,抬头,迎着皇帝盛怒的眼,嘴角微扬,噙着一抹嘲讽。 “孽子!孽子!朕怎么会养了你这样一个孽子!”皇帝颤抖地指着元弘毅,口不择言道。 元弘毅笑得轻狂,不以为然道,“儿臣如何变成今天这样,你不该比谁都清楚吗?” “你!”皇帝气结。背过身,身子微微发颤,许久,复又转过来指着元弘毅,气急败坏,“你难道忘了小时候你母后是如何教导你的?若你母后还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住口!”元弘毅暴怒地打断皇帝,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了握,仇恨地盯住他,冷寒道,“谁都有资格提起母后,只有你没资格!”若不是他,母后岂会无辜枉死,他与六弟又岂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皇帝被堵得一愣,看着元弘毅,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弘毅当真如此憎恨他吗? “弘毅,朕……” 元弘毅打断他,冷冷道,“不要再用你口中所谓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试图说服我原谅你。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皇帝皱眉,只觉得一抹钝痛从心底划过,“你恨朕,只管冲着朕来,为何要拿无辜的人发泄自己的不满?” “无辜?”像是听到人世间最滑稽荒谬的笑话,元弘毅狂笑不止,无声地大殿上只听到他的笑声,久久不散,“他们无辜,难道母后就不无辜吗?他们有你为他们做主,母后呢,又有谁给母后做主?” 皇帝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阿茹,你告诉朕,朕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抹去弘毅心中的恨? “你还有话要说吗?若是没有,我就去给皇祖母亲爱,红衣还在天香楼等着我去听她唱曲儿呢!”说着,元弘毅挑衅地看了皇帝一眼,转身径直往议事殿外面去。 殿门打开,皇太后、皇后、柏梓琬、林氏、曾氏,与八公主等人匆匆从外面进来。元弘毅脚下一顿,上前给皇太后请安,等其他人给皇帝请安后,皇帝也过来给皇太后请安。 “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皇帝转头看了于连生一眼。于连生一惊,赶忙低下头。 谁这么多嘴,将这里的事告知皇太后和皇后?若被他查出来,非将他舌头割下来喂狗不可! “哀家听说……皇上,这是怎么回事?”皇太后指了下碎在地上茶碗和奏折。转头吩咐一旁的馨儿,“还不赶紧收拾干净,不然不小心割伤皇上可怎么了得?” 柏梓琬自顾瘪了瘪嘴。古代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特别是皇家,元浩初又不是三岁小孩,会割伤自己?抬眼,不经意撞上元弘毅看过来的眼,一愣,复又低下头。 不对啊,她又没有做错事情,干嘛怕他?这么一想,柏梓琬又抬起头,恶作剧般瞪了元弘毅一眼。瞧见他突然一呆,她眼睛突然一亮,转头,呵呵轻笑出声。 “什么事让盈盈笑得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皇太后看向柏梓琬,慈祥地问道。 其他人也看向柏梓琬。柏梓琬一愣,让他们听听?若被他们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自己就该乐极生悲了。待瞧见元弘毅眼神中的幸灾乐祸,柏梓琬瘪瘪嘴,垂头不语。 “听说皇上跟弘毅吵起来了,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皇后淡淡扫了柏梓琬一眼,巧笑地问道。 皇帝道,“一点小事,皇后无需担心。”看向皇太后,“母后,儿臣还有奏折未及批阅……” 瞧见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皇太后恍然大悟,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今日却中了别人的计。“如此,哀家就回去了。”又跟其他人道,“你们也各回各家去吧。” 众人向皇帝行了礼,跟皇太后一同往昭阳殿外去。于连生大松了口气,畏畏地看了元浩初一眼,还好还好,总算有惊无险,否则一会儿皇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皇上,”皇后上前几步道,“臣妾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皱眉,“皇后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就先回去想清楚了再讲不迟。” 皇后一愣,他当真如此偏爱他吗?转头看了元弘毅一眼,皇后道,“昨儿臣妾让风然去宫外采买东西,无意间听到百姓在谈论一件事,臣妾本不想告诉皇上,令皇上烦恼,可这件事事关重大,臣妾怕损了皇室威严,便不得不说了。” 众人不语。 皇后道,“外间说,弘毅前几日为争夺一青楼女子,不惜将一苏姓公子人打至残废。不仅如此,宁清王还威胁他,不许将此事泄露半个字,否则让他全家陪葬。” “如此,别人又如何知道的?”皇太后拧眉问道。 皇后道,“回皇太后,苏公子虽没将事情告知他人,终究纸包不住火。这几日,外面的都说我们皇家仗势欺人,别的人做错事都会受到惩罚,弘毅却逍遥法外。” 皇帝森冷地盯着皇后,“皇后无需担心,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跪安吧。”说罢,往案几那边走去。 “皇上,”不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那个贱人的孩子留在宫中。“臣妾知道您疼爱弘毅,可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皇上若不给个交代,只怕难以堵住百姓悠悠之口。” “放肆!”皇帝转身道,“朕如何做还用不着皇后来教!后宫不得干政,朕希望皇后牢牢将这六个字记在心!” 柏梓琬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皇太后身边,却将面前的一切悉数看在眼里。 “皇上,”皇后扑通一声跪下去,“臣妾知道皇上是顾念与王皇后恩情,因此不愿对弘毅多加责罚,臣妾也不愿让皇上为难,可是,皇上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和不忍,一而再的偏袒宁清王,不然长此下去,皇上该如何令百姓信服?” 皇后虽是咄咄逼人,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在理。这些年,他确实因为对阿茹的愧疚,一直对弘毅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大臣们每每呈上来的折子也被他压下。 可这一次,弘毅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当着众人面将人家打至残废。方才他便因呈上来的奏折和弘毅吵起来的,而现在……他被迫将天逸派去东北,如今他又要被迫送走弘毅吗? 不忍元浩初为难,皇太后道,“皇后说的极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不能再继续偏袒宁清王了。” 众人诧异地看向皇太后。 “母后……”等看到皇太后眼中的不舍与无奈,元浩初心痛地闭了闭眼,转头吩咐于连生,“替朕研磨。” ------------ 第九章 他是我的夫 柏梓琬讶异地看着皇太后,方才她在宁寿宫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一只先帝所送的玉镯,足以让其他人明白她的袒护,这会儿怎么又帮着皇后?她下意识朝元弘毅看去,他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脸上甚至噙着一抹淡笑。 她不自知地皱了皱眉,感觉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滋长。虽然只是一刹那,她却已隐约看清一些事,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很难想像,这些年他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了。 “皇上,墨研好了。”于连生放下墨条,退到一侧躬身站着,叹息着摇摇头。 皇帝看了元弘毅一眼,才一停一顿地往案几那边去。他手握着笔,拧眉久久地注视着面前的圣旨,登基以来,他每天都要写不少圣旨,却从未像现在这般难以下笔。 许久,皇帝又抬头看了元弘毅一眼,目光淡淡地从皇后面上扫过,刷刷写好圣旨,合上,反手递给于连生,背过身望着上方的匾额。他是九五之尊,手操生死大权,到头来却无法留住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于连生拿着圣旨上前,本想让元弘毅跪下接旨,但想到元弘毅的性子,只好作罢。展开圣旨,他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清王元弘毅,骄奢淫逸,不恭孝悌,上不能承皇恩眷顾,下不能对黎民苍生,敕夺去亲王封号,明日发配东北,非传召不得入京,钦此!” 于连生双手捧着圣旨走到元弘毅跟前,一脸恭敬道,“宁清王,请接旨。” 元弘毅拿过圣旨,淡淡往皇帝那边看了眼,笑着说,“于公公才念完圣旨,怎的这么快就忘记?我已经不是你口中的宁清王了。” 看到他眼神极快地闪过一抹受伤,随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柏梓琬忽然觉得真正的他并非表面看起来这样无所谓。人活一生,多少人能以自己真实一面视人,何况是皇室中的孩子? 转身,看到元弘毅眼神中的嘲讽,皇帝皱了皱眉,看向柏梓琬,“你昨日才与五皇子成婚……”旁人只看到他威严睿智的一面,又有几人看到他的无可奈何? 不等皇帝说完,柏梓琬看向元弘毅,一字一句道,“弘毅是盈盈的夫,他去哪里盈盈便跟去哪里。” 皇后、公主、林氏等人均露是诧异,临安城在大周国边境,地处偏僻,生活艰苦,且周边几个小国时常来犯,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若非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哪里,而她一个女子,竟主动跟去,就不怕有去无回? 元弘毅也是惊讶,他狐疑地看着柏梓琬,好似要透过她的眼将她彻底看穿一般。 柏梓琬不避不闪,任由元弘毅如何盯着自己。 皇太后暗自点点头,脸上露出些欣慰,对柏梓琬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只是……想到临安城,她又皱了皱眉,不知她方才说的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他是你的夫?五嫂妹好像记错了吧,听说成亲当晚,五哥似乎并未与您行周公之礼。” 柏梓琬听得一惊,她就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却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刚才说可是真的?”皇后盯着十皇子妃乔氏,“十皇子妃,你如何知道五皇子与五皇子妃未行周公之礼?” 林氏等人也是一惊,垂头不语。曾氏更是冷汗津津懊恼不已,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儿臣……”看到皇太后突然眼神凌厉地看向自己,乔氏支支吾吾半晌,抬手指着曾氏,“是二嫂说的,成亲到晚五哥整晚都在天香楼,这几日也一直去天香楼。” 柏梓琬看向曾氏,淡淡一笑。 曾氏暗自将曾氏好好骂了一遍,歉疚地看了柏梓琬一眼,吞吞吐吐道,“孙媳……孙媳也只是道听途说……” “可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们了。道听途说,你也敢拿到宫里来说?”皇太后面色一沉,斥道。 曾氏脊背一阵冰凉,扑通一声跪下,“皇祖母息怒,孙媳知错,往后再也不敢了。”说罢,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跪下。 “四王妃怀着身孕,还不将她扶起来!”皇太后说着,看向芸香,“你可是五皇子妃的丫鬟?” 芸香点头,答了声是。 皇太后道,“如此,你告诉哀家,成亲当晚五皇子可有出去过?不许弄虚作假,否则哀家定罚不饶!” 芸香身子一抖,跪下磕了个头,无惧地望着皇太后,“回皇太后的话,喜宴结束后,五皇子便回了新房,直到早晨才离开,这几日五皇子虽有出去,但每日都会过去看小姐。” 乔氏道,“她是五嫂的丫鬟,说话自会向着自家主子,她的话不足以为为信。何况宫外人人都传,五哥成婚当日将新娘独自留在新房,自己则去了天香楼和青楼女子夜夜笙歌。” “若十皇子妃说的都是真的,那五皇子妃的元帕……”皇后突然住了口,眼角看着皇太后,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太婆如今还如何护着她宝贝孙儿。 议事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静默不语,都在等待皇太后发话。柏梓琬皱了皱眉,心下掠过一丝不安与烦躁。事到如今,他们若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弘毅……” “太后,老奴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查明真相,只是……”西嬷嬷心有不忍地看向柏梓琬,“得委屈五皇子妃。” 皇太后自然明白西嬷嬷所指,但是……她皱眉看着柏梓琬,如今除了这个法子,再无选择。“五皇子妃,你跟西嬷嬷去,西嬷嬷自会还你公道。”说罢,眼神犀利地看了乔氏和皇后一眼。 xxxxxx 回到府里已经临近正午,经过方才的事,柏梓琬只觉得疲惫至极,淡淡地看了桌前的人一眼,兀自往床边去。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暮色,柏梓琬揉了揉惺忪的眼,坐下来大大地声了个懒腰,正要喊芸香,待看到仍旧坐在屋子里看书的人,她眨了眨眼,他不会没走吧? “爷怎么还在这里?” 元弘毅搁下手里的书,看到走过来的柏梓琬,笑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并不想看到爷?” 柏梓琬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一记白眼,是不是她不想,他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妾身只是想着,明儿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去临江城,爷是不是该跟姐姐她们说一声。” 元弘毅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淡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罢,往屋子外面去。 “小姐,您当真要去临江城?”芸香从外面进来,见元弘毅不在屋里,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柏梓琬抬了下手,转身走到椅子前坐下,倒了盏茶自顾喝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只是那一刻觉得他很孤单,而她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一切。 芸香瘪瘪嘴,往旁边椅子上一坐,抬手夺过柏梓琬手里的茶碗,一饮而尽。揶揄道,“小姐可真是倒霉,才做了一天王妃就被贬了。” 柏梓琬呵了一声,睨着芸香,“小妮子的胆子如今是越发大了,不止敢抢你家小姐的茶,还敢取笑你家小姐。”王妃又如何,贫民又如何,终究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芸香瘪瘪嘴,又倒了盏茶喝下,“是您自个儿说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算是奴婢也是爹娘所生,平日跟您抢吃的您也不多说,这会儿奴婢不过是喝了您的茶,您倒好,竟摆起小姐的架子来了。”说罢,满满倒了盏茶,赌气般放到柏梓琬手里。 不错嘛,竟拿她跟她说的话来堵她。柏梓琬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过去帮我研磨,我写封信,等下你找人帮我送去交给奶娘。”哎,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 第十章 启程 第二天醒来,转头看到睡在身边的人,柏梓琬腾地一下坐起来,拉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她到底是有多累,身边多了个人竟然都没察觉?芸香也是,怎么也不叫醒她? 元弘毅张开眼,见柏梓琬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好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元弘毅看了屋子一眼,闲闲地开口道,“这原本就是我的屋子,你来之前我一直住在这里。”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柏梓琬眨了眨眼,将被子一扔,盖住元弘毅的脸,麻利地从他身上翻床,赤脚取过搭在架子上的衣裳穿山后,才又过来坐在杌子上穿鞋。 一缕头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元弘毅不自知地将手伸过去,想帮她头发顺到耳后,岂料他的手刚碰到她头发,她便避如蛇蝎般猛地跳开一步,皱眉,戒备地盯着他。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愣住,随后又一起转头失笑一下,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 转头,柏梓琬正要说话,元弘毅抢先一步,“你刚刚是什么表情?昨儿有胆子跟西嬷嬷去,今儿又怎么回事?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不提还好,一想到昨儿发生的事,柏梓琬只觉得胸腔憋着一股气,在现代二十几年,她还从未像昨天那般屈辱过。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梓琬眼神一变,盯着元弘毅,恨不得用眼神将他五马分尸。 “昨天……” “不许再提昨天!”柏梓琬暴露地打断他,冲芸香喊道,“愣在那里做什么,侍候我洗漱。” 芸香当即一愣,忙过去取了衣裳给柏梓琬穿上,又有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眼睛却透过铜镜看着懒懒地躺在床上的元弘毅,昨晚王爷,不,现在该是五皇子才是。他明明去了何妃娘娘屋里,什么时候回来的?五皇子既然在屋子里,那他跟主子是不是圆房了? 见芸香一边梳头一边咧着嘴傻笑,不用想也知道她准是又想到不该想的,柏梓琬拿起一支碧玉簪子瞧瞧梳妆台,“傻笑什么,赶紧给我梳头,一会儿还得赶路呢!” 等一切收拾妥当,看到仍懒懒躺在床上把玩着玉佩的某人,柏梓琬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自己马上就要去临江城受苦了,他竟然还有心思玩,而且还玩的不亦乐乎? 察觉有人看着自己,元弘毅慢吞吞朝这边看来,等看清柏梓琬的样子,当即顿住。她穿着件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腰身盈盈一握,美得如无瑕,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可惜,她这会儿的眼睛怒气太过,她少了几分柔弱,然而,又因为这样,显得她与众不同 见元弘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柏梓琬暗自骂了声色狼,手,状似不经意从他眼前拂过,“爷醒了没?若是醒了就赶紧起来,一会儿该有人过来给你请安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柏梓琬看了芸香一眼,示意她过去开门。 唐氏领着晗晗,与何氏,还有其他几房妾侍从外面进来,各个红着眼圈,像是哭了一夜。 “姐姐们睡得不好吗?用不用差人请个大夫回来给你们看看?”柏梓琬走到桌前,倒了盏茶喝下,懒懒地问道。 “母妃!” 晗晗大喊声,挣脱奶娘的手,扑进柏梓琬怀里,仰头冲她咧嘴一笑,随后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上,抱住她,照着她的脸响亮的亲了一口,张着嘴,示意她要喝水。 奶娘跟过来道,“小姐,您瞧,五皇妃的衣裳都被您弄脏了,您下来,奴婢喂您喝水好不好?” 一听这话,晗晗一把圈住柏梓琬脖颈,顿时将头摇成拨浪鼓。柏梓琬摆摆手,“由着她去吧,免得一会儿把她惹哭了。”一面叫芸香倒了半盏茶,一点点喂晗晗喝下。 何氏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眼,一把扯开唐氏,走到元弘毅跟前,“爷,您当真要去临江城吗?” 元弘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点头,“若何妃舍不得,倒是可以一块儿一块跟去。”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一样。” 闻言,其他人动作一致地看了对方一眼,低头不语。她们才没柏梓琬那么傻,留着好好的宅子不住,却要跟着一块儿去临江城那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 “爷,妾身……”何氏支支吾吾,半晌才道,“皇上只说让五皇妃跟着一块,若妾身跟着一块儿,是不是有些不妥?” 看到何氏左右为难,实则担心紧张的模样,柏梓琬险些将喝进去的茶一口喷出来,而后,看了那些人一眼,兀自摇摇头,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元弘毅目光一闪,手指拂过贺氏的脸,“何妃说的极是。那你就留下好生帮着唐妃打理家里吧。”转头看向唐妃,“唐妃,今日起,府里一切事物都由你来做主。” 何氏错愕地望着元弘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爷……”唐氏走过去,小声道,“不知道爷能不能带妾身跟晗晗一块儿去东北?” “晗晗还小,你舍得让她跟着一块儿去受苦吗?你留在府里就好。”元弘毅道。 唐氏看了晗晗一眼,含泪,顺从地点点头,望向元弘毅的眼睛盛满不舍与担忧。 用过早膳,皇太后派人送了封信过来,皇帝也派了太监过来,让他们早些启程。无法,柏梓琬只得跟着元弘毅一块上了马车。 “五皇妃等等。” 听到喊声,柏梓琬转过头,看到一丫鬟将马车帘子撩起,旁氏小心翼翼从车里出来。柏梓琬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来这里做什么?仍旧扶着芸香的手下了马车,迎过去。 “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 柏梓琬一头雾水,“四嫂这是……” 旁氏拿过丫鬟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这里去临安城路途遥远,四嫂也没什么东西可送你们,就叫丫鬟们赶着做了些点心,你收下,留着路上将就着果腹。” 其他人对他们只怕已是唯恐避之不及,难为这个四嫂还特意过来给他们送行。让芸香收下食盒,柏梓琬跟旁氏言了谢,“还未来得及好生跟四嫂说话,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四嫂保重,兴许回来时我已经有了一个侄儿或是侄女了。” 旁氏看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握住柏梓琬的手,“五弟妹也好好保重才是。” ------------ 第十一章 红衣女子 柏梓琬一只脚刚踏上脚踏板,便听到些急促的马蹄声混合车轱辘声由远渐进,她偏头往右边看去。看到一辆朴实的马车在旁氏马车跟前停下,赶车的小厮跳下马,撩起帘子,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裙作丫鬟打扮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手伸向车内。 她扶着另一女子的手从车内出来。她肤若白雪,唇红似樱,柳眉弯弯,脸仿佛精雕细琢般精美到极致,如墨的长发拿红色发带束在脑后,发梢随风轻轻飞扬,一袭似般的火红衣裙在她身上,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特别是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眸,真真叫人我见犹怜,心动不已。 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因为红衣的美貌惊艳了,难怪许多男子未见红衣一面,不惜一掷千金。旁氏看红衣女子款款朝这边来,微微笑着,忽而想起什么,她倏然皱起的眉,担忧地转向柏梓琬。 “红衣见过宁清王妃……”红衣盈盈一拜,待看清柏梓琬的样子,脸色突然一白。 柏梓琬浅浅一笑,“姑娘是要找五皇子吗?”跟旁氏投去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梓琬撩起帘子,“爷,外面有位姑娘找您。” 元弘毅正闭着眼睛靠在车上,把玩腰间的玉佩,听到这话,猛地张开眼睛,看到站在车外的红衣,呆了一瞬,起身出来,眼睛不着痕迹地从柏梓琬的脸上扫过。 见她脸上并无惊讶或是恼怒,平静的好似一面镜子,元弘毅皱了皱眉,从另一边下去。 “四嫂,你身子重,别在外面久呆,早些回去歇着。记得有好消息一定写信与我,平日若闲得无聊,也可以写信跟我闲话家常。”说着,跟芸香使了个眼神,钻进车里。 元弘毅看到大着肚子站在一旁的旁氏,小小的吃了一惊,拱手向她行了礼,看向红衣,“你怎么来了?” 旁氏皱眉看看红衣,又看着元弘毅摇摇头,五弟怎么变得这样糊涂?新婚之夜撇下五弟妹,令五弟妹成为京城的笑话不说,这会儿怎么又当着五弟妹的面跟红衣依依不舍?叹息着摇了摇头,旁氏扶着丫鬟的手,慢慢朝自家马车那边走去。 “我……”红衣有所顾忌地看了下马车,“红衣知道王爷今儿一早离开都城,所以过来送送王爷。” 元弘毅噙着抹淡笑,“我已经不是什么宁清王了,你也不用刻意过来的送我。” 红衣一愣,轻声道,“王爷始终是红衣心中的宁清王。”转手拿过丫鬟拎在手里的包袱,红衣双眼含泪望着元弘毅,“因为太过匆忙,红衣也来不及准备其他,就亲自做了些点心给王爷,希望王爷收下。” 柏梓琬闭着眼睛,靠着车,手放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真真是情真意切,依依不舍啊! “哼!真不愧是青楼里的女子,大白日就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也不怕被人笑话。” 徐徐睁开眼睛,看到芸香一脸愤恨地盯着外面。柏梓琬撩起帘子朝外面看了眼,红衣拥着元弘毅,身子一抖一抖地,好像在哭。而元弘毅一手揽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嘴巴张张合合,好似在安慰红衣。 瞧见元弘毅突然看过来,柏梓琬展颜一笑,放下帘子,“芸香,完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小姐,您难道不生气吗?”芸香道,“枉小姐将对她那么多,将她当做好姐妹,她居然抢小姐的丈夫。” “小声点,你还嫌你家小姐我现在的麻烦不够多吗?”若被别人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扮作男子逛青楼,跟青楼女子称姐道妹,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幺蛾子。柏梓琬道,“我不生气,他们认识在先。”与其说红衣抢了她的丈夫,不如说是她“抢了”红衣的心上人。 “您……”芸香顿了下,接着道,“可您已经是五皇子妃了,红衣方才也认出了您,现在却当着您的面……他们也太不把您这个皇妃放在眼里了吧?若被别人知道,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话来。” 柏梓琬道,“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这个皇妃是如何得来的吗?”心中无爱,自然不会生气,何况人家郎有情妾有意。不过一个拥抱而已,她真的不放在眼里。 又撩起帘子朝外面瞅了一眼,心道:她要不要学学古代女人,让他将她一并带上? “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要惹您不开心。”芸香垂下头,声音仿若蚊蚁一般。 见芸香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柏梓琬无声叹息了一口,“傻丫头,你看我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芸香闻言抬眼看向柏梓琬,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生气或者不开心,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她知道小姐是逼不得已才嫁给五皇子,可无论如何,五皇子都是她的相公,没有哪个女子乐意看到自己的相公跟别的女子搂搂抱抱,还是青楼女子,还当着自己的面, 然,想着柏梓琬的性子,芸香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小姐,您当真没有不开心吗?” 柏梓琬反问,“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好了,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你也不用替我不值。还有,别在叫我小姐了。” 芸香不解,随后反应过来,“是,主子。” 约莫等了一刻钟,元弘毅仍未上车。芸香撩起帘子,见他仍跟红衣说着什么,不禁冷冷开口,“时候不早了,五皇子,该启程了。” 柏梓琬揉了揉眼睛,哭笑不得,她这个当事人都没生气,她一个丫鬟反而看起来比她还要火冒三丈,瞧瞧那眼神,恨不得在红衣身上盯上几百几千个窟窿出来。 马车驶了好长一段,元弘毅仍撩着帘子,扭着头往后看。也不怕伤了脖子。柏梓琬撩起另一边往外面看去,看到红衣一身红衣立在原地,挥挥手,又低头擦擦脸。 “既然这么恋恋不舍,何不将人家带上,也省了两地相思之苦。”放下帘子,柏梓琬随意说道。 元弘毅目光凉凉地看向她,柏梓琬抬手拍了下脑门,“是妾身糊涂了。爷在都城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爷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红颜知己跟着自己去受苦?” 元弘毅皱起眉头,随后一笑,懒懒地靠着马车,“我怎么听着皇妃的话有些怪怪的?难道皇妃在吃醋不成?” 柏梓琬哈了一声,“爷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觉得所有女子都该为您吃醋?如果是,爷失望了,我还真没吃醋,不过是替红衣姑娘可惜而已。” 元弘毅闻言将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柏梓琬。别的女子看到自己相公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醋坛子就不知道打翻多少,她倒好,看到相公跟别的女子搂搂抱抱,还是青楼女子,她居然真的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 突然又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柏梓琬笑着看向元弘毅,那眼神好像在说:不知又是哪个姑娘赶着跟你送行来了的眼神。 “是月生!”芸香撩起帘子叫道。 ------------ 第十二章 十日绝 一路狂奔到柏府门口,月生刚勒住马下来,回身正要扶柏梓琬,她已经先一步从马上跳下来,提着裙摆往府里跑去。 因为太过着急,脚尖绊住石板,右脚一崴,脚踝突然一疼,柏梓琬轻呼出声,本能地往前紧走两步,撑住一侧的墙,才免了摔跤,额际却浸出一层细密的汗。 瞧着近在咫尺的竹园,柏梓琬深呼吸一口,往那边去,右脚刚挨着地,脚踝又是一疼,不用想也知道崴了脚,可是她却不敢停下来一分,忍着痛急急地往竹园那边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声响,奶娘从屏风后转过来,看到柏梓琬,她连忙把手里的帕子搁在一旁,几步迎过来。“小姐……” 柏梓琬推开奶娘,转过屏风,看到躺在床上面色浅紫毫无生气的人,她脚下一顿,心底快速掠过一抹尖锐的疼。反身抓住奶娘,急切道,“奶娘不是写信说哥哥的毒已经解了吗?为什么哥哥会这样?”她反手指着床上柏梓男, “信?”奶娘茫然,“我没有给小姐写信啊。” 没有写信。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在脑海闪过,柏梓琬道,“那奶娘也没有收到我叫人送回来的信?” 奶娘摇头。柏梓琬掏出放在身上的信,待看清上面的字迹,她如遭雷击般赫然张大眼。那晚她只顾着高兴哥哥解了毒,却忘了看清字迹。所有的一切都不言而喻。 一步步走到床边,她缓缓蹲下,握住柏梓男的手,轻声道,“哥哥,梓琬回来了。” 柏梓男闭着眼睛,平静的一如他平常睡着后的样子。只是,他青紫的脸色、暗紫的嘴唇,却在告诉她,他中毒了,而紧握被子的双手,在告诉她,他现在很痛苦。 奶娘轻声提醒道,”小姐,别喊了,少爷好容易才睡着,让少爷多睡儿会儿吧。” 柏梓琬点点头,静静注视着柏梓男,为什么会这样?潘氏明明答应,只要她嫁给元弘毅,就会给哥哥解药,为什么哥哥还没有解毒。怎么会这样?她起身抓住奶娘,“她没有给哥哥解药?” 奶娘看了柏梓男一眼,“她根本就没有解药。” “什么?”柏梓琬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大脑一片空白。就是因为解药,她才不得不答应潘氏嫁给元弘毅,现在奶娘却告诉她,潘氏根本没有解药,那她嫁给元弘毅算什么? 看到柏梓琬惊骇地瞪大眼睛,奶娘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别害怕,少爷一定不会有事,奶娘一定会想法子替少爷解毒。”原本温柔的眼倏然升起一些杀气,奶娘紧紧盯着床上的柏梓男,双手突然一紧,若少爷死了,她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旁氏母女三人! “奶娘,你知道哥哥中了什么毒?”柏梓琬推开奶娘。潘氏给柏梓男下了毒,却不告诉他们是什么毒。 奶娘咬牙道,“是十日绝。”接着道,“昨日我请梁大夫来给少爷看过,梁大夫说会想法子替少爷配出解药。”到现在她都不想不明白,潘氏怎么会有七日绝。 “十日绝?”柏梓琬扭头看着柏梓男,“中了十日绝的人,得不到解药会如何?” 奶娘点头,“中了十日绝的人,毒会顺着血液流向奇经八脉,四肢百骸,中毒人会因为毒发痛苦不堪,十日内若得不到解药,中毒者会皮肤溃烂,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奶娘说十日绝是天下间最毒的毒药时,柏梓琬已经有了好心里准备,所以听完奶娘后面的话,心下一阵,面上却是沉静如水。她慢慢蹲下身,握着柏梓男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奶娘,少爷他怎么样了?” 听到声音,奶娘擦了擦眼,转身,看到跟着芸香一块儿进来的元弘毅,奶娘忙过去行礼。 “起来吧。”元弘毅抬了下手,往床边看了眼,“柏小将军得了什么病?要不要我宣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察觉自己太过着急,奶娘福了福身,“奴婢先替少爷谢过五皇子,只是就算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宣来,也没人能就少爷。少爷不是得病,是中毒。” 中毒? 整整一天,柏梓琬都守在柏梓男床前,到了晚上,柏梓男才悠悠转醒,看到柏梓琬,虚弱地笑笑,“好端端的怎么又皱起眉头了?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会担心?哥哥可是咱们大周国的小将军。”柏梓琬努力笑着,“哥哥睡了一天,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过来。”起身,哪知才刚站起来一点,右脚脚踝一疼,她又跌了下去。 “怎么了?” 看看到柏梓男眼中的担忧,柏梓琬莞尔一笑,“没什么,许是蹲的久了些,脚有些发麻。” “芸香,你去厨房给少爷做些清淡的饭菜过来。”奶娘过去扶着柏梓琬坐到杌子上,跟芸香道。 芸香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儿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放在一侧柜子上,“小姐,您方才也没怎么吃饭,奴婢扶您过来再吃写吧。少爷那里有奴婢侍候。”芸香走过来说道。 “我不饿。”柏梓琬转头道,“你将饭菜拿过来,我喂哥哥就行了。”看向柏梓男,“往常我生病都是哥哥喂我喝药,吃饭,今儿也让我做回丫鬟,好好侍候侍候哥哥。” “我哪就有那么娇弱了?我自己来,你过去吃些东西,免得夜里饿。”因着中毒,浑身无力,柏梓男才刚撑着手起来一点,又直接朝床上倒了过去。柏梓琬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哥哥,你没事吧?”柏梓男点头。柏梓琬笑着,“看吧,连老天都要我做一回哥哥的丫鬟。” 扶着柏梓男靠着床栏坐好,脚踝上的疼疼得柏梓琬暗自皱了皱眉,面上却依旧好看的笑,接过芸香递过来的粥,她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柏梓男嘴边。 “我真是没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内体霎时涌上一些尖锐的疼,柏梓男暗自握住被子。 柏梓琬道,“哥哥是大周最年轻的将军,怎么会没用?哥哥是因为……等哥哥好起来就好了。”转手将空碗递给芸香。 柏梓男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柏梓琬还是看到他神色中的痛苦,故意岔开话题,将现代那些笑话一一说给他听。然而,看到柏梓男的笑容,柏梓琬却是寸心如割。 “小姐,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屋里歇着,奴婢陪着少爷就行了。”奶娘提醒道。 “我不累。”柏梓琬看了奶娘一眼,继续问柏梓男,“哥哥,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杀死的?” 柏梓琬竖起食指摇了摇,“是笨死的。”瞧见柏梓男神色中的疲惫,梓琬道,“哥哥若是累了,就睡吧,梓琬在这里陪着哥哥。这样哥哥一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摸摸她的头,柏梓男虚弱道,“让芸香跟你回屋歇着,这里有奶娘就够行了” 柏梓琬摇头,他虽不是她真正的哥哥,对她却是极好的。何况这两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就他当成自己在这里的唯一的亲人。如今他正在生死徘徊中,她如何能离开?如何睡得安稳? 奶娘看了柏梓男一眼,凑到柏梓琬耳畔,小声道,“小姐就算不累,也得回屋瞧瞧五皇子才是。” 柏梓男自小习武,耳力更是了得,一丁点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又岂会听不到奶娘说的? 是了。因为她,元弘毅不得不跟着一起留下。柏梓琬犹豫了一下,跟柏梓男道,“那我先回屋了,明儿一早再过来陪哥哥说话,继续给哥哥讲笑话。”扶着芸香的手,稳着脚,小心翼翼往外面去。 ------------ 第十三章 没有解药 才刚一出来,柏梓琬便撑着门栏滑坐在台阶上,撩起下摆,退下鞋子,手触碰到脚踝,她便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借着院中的灯看了眼,脚踝已高高的肿了起来。 “主子您……” 反手捂住芸香的嘴,柏梓琬指了指屋内,轻声道,“别这么大声,被哥哥跟奶娘听到就不好了。” “主子,您的脚怎么了?”芸香蹲下身,神色中满是着急。 柏梓琬笑笑,“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碍事的,走吧,扶我回屋。”偏头瞧了眼右脚,也不知伤到筋骨没有。 屋内,元弘毅正坐在桌前看书,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书。芸香扶着柏梓琬过坐下,向元弘毅行了一礼,跟萧何一块儿退了下去。 “爷。” 将手里的书搁在一旁,元弘毅慢吞吞看向她,“皇妃这时候不是该守着柏小将军的吗,怎么来了这边?” “哥哥睡着了,我来看看您,等一下再过去。”柏梓琬走过去,“皇上有令,让我们今日动身去临江城,现在却……明日一早爷先跟萧何去临江城,等哥哥解了毒,我自会跟芸香去东北找您的。” “你会去临江城?”元弘毅狐疑地看着她。 柏梓琬点头。 元弘毅道,“既然你决定跟我去临江城,那就等柏小将军解了毒一块去。皇上那里你无须担心,明日一早我会让萧何送信给皇祖母,你只需好生照看柏小将军就好。” 柏梓琬道,“如此,我先回哥哥那边去了,时候不早了,爷您也早些歇着吧。”说罢,向元弘毅微微福了下身,慢慢往屋外走去。 “等一下。”待柏梓琬转回身,元弘毅指指她的右脚,“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柏梓琬看了右脚一眼,满不在乎道,“不小心崴了下。”说着,往屋子外面去。 连着两日,柏梓琬都寸步不离地守在柏梓男跟前,不管芸香奶娘如何劝说,就是不肯离开半步。元弘毅也来屋里看过柏梓男,但每次只是看一眼,又转身离开。 柏梓男每日都在毒发时疼得满头大汗,到了第七日,柏梓男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梁如风却迟迟没有将解药送过来。 “小姐,梁大夫来了。” 梁如风年方二十,生的是面冠如玉,梁家世代行医,对各种疑难杂症都有研究。他自小跟祖父学医,比起父亲更是青出于蓝,且对各种毒都有研究。他是三年前来的都城,在东大街开了一家医馆,他刚到都城第二日就治好一位瘫痪多年的病人,被都城人称“活神仙”。 梁如风拎着医药箱进来,他本来就肤色白皙,此时的他穿着一件白玉色长袍,乌黑的头发用发带束在头顶,腰间系着条同色腰带,腰带中间镶着一颗蓝宝石,更显温文尔雅。 “如风,你来了。”柏梓男有气无力道。两日来的折磨,让他所有力气都消失殆尽。 梁如风点头,眼睛下意识看向柏梓琬,许久才道,“梓男今儿觉得如何了?”他取下医药箱放在一侧,走过去问道。 柏梓男苦涩一笑,“还能如何?你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不过还好,我受得住。” 梁如风皱了皱眉。柏梓琬道,“如风,你今日过来,是不是给哥哥配好了解药?” 梁如风目光一暗,柏梓琬心下跟着一慌,站起身抓住他,“你难道没有配出解药吗?” 梁如风点点头,不忍去看柏梓琬瞬间失落的眼睛,低下头,小声道,“梓琬,对不起,我……”这几日他几乎翻遍了医书,仍旧没有找出配置十日绝的解药。 没有解药,那……柏梓琬目光呆滞地看向脸色越发青紫的柏梓男,她在这里本就无依无靠,好容易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可现在……曾经,她看着自己的姐姐在自己面前合上眼睛,现在,她又要再看着这个哥哥在自己面前被折磨的死去吗? 只听得“砰”一声声响,柏鸿泰从外面进来,转过屏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梓男你怎么了?” “爹?!”柏梓琬诧异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柏鸿泰,他不是去南边打仗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她扶着床沿站起来,行礼道,“爹,您不是打仗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虽然她知道元弘毅不会将她代替柏莺莺嫁给他的事禀告元浩初,但若柏鸿泰擅自离开战场回来,那他们柏家也是难逃一死。 柏鸿泰道,“接到你送去的家书时,我已经在回都城的路上。” 柏梓琬点点头,松了口气,自嘲一笑,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等等,他刚说什么?家书?“爹,您说您收到我送去的家书?” 柏鸿泰点头,“前日下午收到家书,我就提前回来了,怎么,家书难道不是你叫人送去的吗?” 柏梓琬摇头,她回来只顾着守着哥哥,哪里顾得上给他写家书?再说了,她也不知道他已经打完仗。难道是奶娘叫人送去的?转头看向奶娘,奶娘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没有,奶娘没有,芸香自然也不可能,莫非是潘氏?柏梓琬暗自摇了摇头,不可能。以潘氏的性子,是不可能告诉爹的。那冒充他们写家书的人又会是谁? “梓琬,梓男他怎么了?脸色怎么有些不对劲?”柏鸿泰问道,打断柏梓琬的思绪。 “爹不是说收到家书吗?” 柏鸿泰道,“信里心里只说梓男病危,要我务必今日赶回来?梓琬,梓男得了什么病?” “不是生病,是中毒。”柏梓琬望着柏梓男,刻意将‘中毒’二字说的咬牙切齿。 “中毒?”怎么会中毒?柏鸿泰看着柏梓琬,“梓琬,你告诉爹,梓男怎么会中毒?毒的是什么毒?” “是十日绝。”奶娘冷冷地开口,接着补充道,“已是第六天了,四日若还找不到解药……”奶娘突然停下来,静静看着柏鸿泰。 柏鸿泰脸色骤然一白,十日绝!梓男怎么会中了十日绝!看着柏紫男青紫的脸和暗紫的嘴唇,柏鸿泰皱了皱眉,一步跨到奶娘跟前,“梓男跟梓琬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梓男好端端的怎么会中了十日绝?” 奶娘冷冷一笑,“为什么?将军若想知道为什么,不妨去芙蓉居问问夫人。问问她心肠为何如此歹毒!” 潘氏?这个恶毒的女人!柏鸿泰面色一寒,握了握拳头,转身往屋子外面走去。 ------------ 第十四章 柏鸿泰怒了 得知元弘毅跟柏梓琬一块儿回来,那日在外面听到柏梓琬说的话,潘氏本吓得半死,元弘毅肯定已经知道柏梓琬并非真的柏莺莺,若他将这事告到皇上面前,那柏家,还有潘家……想着将会发生的结果,潘氏打了一个寒战,身子一软,跌倒在蒲团上。 “夫人,您怎么了?”竹韵过去将潘氏扶起来,“夫人,您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奴婢扶去那边坐坐吧。”竹韵指了指一旁的样子道。 潘氏点点头。 坐下,潘氏目光涣散地看着地面,机械地拨动握在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大周国规矩,女子出阁前不得擅自出府,即使皇室宴会,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得抛头露面,元弘毅不曾见过盈盈,她这才用了移花接木的法子,成亲前一日给柏梓男下毒,逼迫柏梓琬答应嫁给元弘毅。 “老爷?!”看到突然出现在屋门口的柏鸿泰,竹韵惊恐地张大眼,随后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给老爷请安。” 柏鸿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潘氏跟前,揪着她衣领一把将她提起来,掐住她脖子。潘氏着实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佛珠落在地上,断了线,墨黑色的珠子滴溜溜的,滚得到处都是。 “柏鸿泰,你想做什么?”回过神来,潘氏又恢复到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样子。 柏鸿泰冷寒地盯着她,手上力道收紧,狠狠扣住潘氏的脖颈。她已经让他跟芷晴天人永隔,为什么连梓男都不放过?不管她多恨芷晴,梓男都是无辜的,她为什么这么狠毒,竟然对梓男用七日绝! “柏……老爷……妾身……”潘氏被提了起来,双脚腾空,因为窒息之苦而来回踢腾,双手紧紧掰着柏鸿泰的手,可力道远远不及。她眼睛渐渐充血,满面涨红,挣扎的力气也弱了下来。 柏鸿泰冷眼看着潘氏挣扎,紧呡的唇扬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既然梓男活不过来,她也休想活命! “老爷,快松手,夫人快喘不过气了。”竹韵一步上去握住柏鸿泰的手臂,大喊道。 目光一转,柏鸿泰冷眼看了竹韵一眼,抬脚将她踢出去,依旧捏着潘氏的脖颈。 “柏鸿泰,你在做什么?”看到眼前的一幕,潘仁琬惊骇地张大眼睛,随后几步走进佛堂,命令道,“柏鸿泰,赶紧给我将手松开,我女儿若有什么,我定将你五马分尸!” 柏鸿泰冷冷地看向潘仁,松了手。潘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扶着脖子,不住咳嗽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竹韵爬到潘氏跟前,扶着她靠着自己,一下下替她顺着气。 “你女儿有什么,你要把我五马分尸?那我儿子有什么,我是不是也能将凶手凌迟处死?”正因为念及这么些年的夫妻之情,他才对她一再隐忍,但不代表她可以加害梓男跟梓琬! “你什么意思?”潘仁快速看了下潘氏,盯着柏鸿泰,隐约觉得出了什么事情。 柏鸿泰盯着潘氏看了一会儿,不理会一旁的潘仁,过去揪着潘氏的衣裳,伸出手,“解药在哪里?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他知道了?他去看过柏梓男了?潘氏惊恐地望着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柏鸿泰,随后哈哈大笑出出声,“你既然已经去看过他,难道不知道他中的毒是什么?我告诉,我根本没有什么解药!今天已经第八天了,柏梓男,他这次死定了!” “你!”柏鸿泰双目赤红,盯着潘氏,随后凑到她跟前,声音阴冷道,“柏男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我发誓,一定会将你加诸在芷晴跟梓男梓琬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潘仁一只手将潘氏拉了起来,扭头看了下已经拐过月洞门的柏鸿泰,“这是怎么回事?” 潘仁很清楚,柏鸿泰当初之所以答应娶兰儿为妻,完全是因为他跟元浩求来的那道圣旨,才不得不答应。这些年,他对潘家一直心存怨恨,但仍旧对兰儿很好,对他这个岳丈也是孝顺恭敬。 可是方才的柏鸿泰,完全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仅对兰儿疾言厉色,怒目圆睁,对他也是视若无睹。 潘氏呆坐在椅子上,手扶着脖颈,目光惊恐地看着一处,显然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 见此,潘仁盯住竹韵,“你告诉我方才是怎么一回事?你家老爷为何要如此对待兰儿?说实话!” 竹韵双腿抖了抖,看了潘氏一眼,畏畏地望着潘仁怒睁的眼,吞吞吐吐的将潘氏给柏梓男下毒,逼迫柏梓琬代替柏莺莺嫁给元弘毅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潘仁着实被吓了一跳,盈盈之所以能嫁给五皇子,全是他厚着自己一张老脸,才跟皇太后求来的。现在,竹韵却告诉他,那日嫁给五皇子的不是盈盈,是柏梓琬。 “啪”潘仁扬手给了竹韵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怒声道,“你自小跟在兰儿身旁,兰儿性子如何你难道不知?兰儿出嫁前,我跟老夫人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又是如何做的?嗯!” 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竹韵旋身爬起来,重重朝潘仁磕了个头,“老爷跟老夫人交代奴婢的话,奴婢不敢有片刻的忘记。奴婢也是劝过小姐的,可小姐她……” 潘仁沉重地叹息了一下,吩咐竹韵,“你起来吧。”兰儿性子霸道。偏激,他与妻子都劝她不动,她又岂会听从一个丫头的?转头看向潘氏,“兰儿,平日你如何胡闹都行,这次……你怎能让柏梓琬替盈盈嫁给五皇子?盈盈跟五皇子是皇太后亲自指婚,你这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啊!若被五皇子知道,我们潘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潘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心里明明怕得要死,面上依旧不知悔改,“父亲行事一向果决,这会儿怎么反倒担心害怕起来了?父亲是先皇钦点的丞相,就算皇上知道,也断然不敢那您怎么样。再说了,五皇子风流成性,盈盈才学兼备,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忍心推她下火海?” 四个女儿中,他最爱这个三女儿,自小将她当成儿子来教,她也是争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引以为傲,可现在……潘仁颤抖地指着潘氏,“我以为你聪慧过人,现在看来却是愚蠢之极。你当真以为皇上真的不敢拿我怎么办?当真五皇子风流成性?实话告诉你,盈盈跟五皇子的婚纱,是我厚着自己这张老脸才求皇太后答应的。” “父亲您……”父亲明知如今五皇子已非昔日的五皇子,连皇上都嫌弃无所作为,父亲为何要求皇太后赐婚? “我告诉你,若五皇子或皇太后知道现在的五皇子妃不是盈盈,怪罪下来,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弃你不顾!”潘仁甩手转身往佛堂外面去。若皇太后怪罪下来,他只能舍弃这个女儿。 ------------ 第十五章 毒性发作 柏梓琬让芸香打了些热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擦着柏梓男额际上不断浸出的汗。 “哥哥,若是难受,就喊出来,别忍着。”柏梓琬笑着,心下却是寸心如割。 柏梓男暗自咬咬牙,等着一波疼痛过去后,摇摇头,露出个虚弱地笑,“别担心,这点痛苦不算什么,哥哥还受得住。” 她不知道十日绝毒性发作有多难受,但曾在电视里看过不少中毒之人毒性发作时的痛苦,而且她每日守着柏梓男,他虽极力隐藏,她又岂能看不到他的痛苦? 没有解药,继续留下也是徒劳无功。梁如风借口还要去给别人看诊,拎着医药箱离开。 “如风,等一下,”等梁如风转回身,柏梓男道,“梓琬好像扭到脚,劳烦你替她看看严不严重。” 看到柏梓男眼神中的责备与心疼,柏梓琬顽皮地吐吐舌头,心下却是五味陈杂。 第九日,梁如风依旧没有配制出解药,柏鸿泰也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柏梓男手臂上的肌肤越发溃烂的厉害,每次毒发都折磨德他满都大汗,他却依旧咬牙硬撑着。 “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别忍了,梓琬求你别忍了,你要是痛就大声喊出来。”柏梓琬再也受不得他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的隐忍,“哥哥,你喊出来吧,喊出来会舒服一点。” 柏梓男嘴角边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不是说每天都给我讲笑话的吗?你今儿好像还没给将笑话给哥哥听。”他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死死抓住被角,任何蚀骨的疼痛。 柏梓琬点点头,“从前有一只小蚯蚓,它的爹娘都很疼爱它,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很幸福,可是这天小蚯蚓一家很无聊,于是,小蚯蚓把自己切成两段,去玩弹珠去了,小蚯蚓的娘觉得这法子不错,就把自己切成四段搓牌去了,小蚯蚓的爹想了想,把自己切成了肉末。小蚯蚓的娘哭着说,‘你这么这么傻?切这么碎会死的。’你猜小蚯蚓的爹是怎样回答的?” “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吧。”柏梓男气若游丝道。突然的疼疼得他啥时皱起眉头。 柏梓琬心下心如刀割,面上却依旧笑着,“小蚯蚓的爹说,他突然很想玩蹴鞠。” “啊!”柏梓男突然大喊一声,瞪大双眼,上牙紧紧咬着下唇,冷汗不断从额际浸了出来,攥着被子的手泛着可怖的黑色,因为痛苦,青紫的脸已然变得扭曲。 “哥哥,你怎么样了?”柏梓琬扑过去抱住柏梓男,又转头朝外面喊道,“奶娘,奶娘,快进来。” 奶娘冲进来,按住不断挣扎的柏梓男,扭头冲芸香喊道,“快去拿张干净的毛巾过来塞住少爷的嘴,免得他一会儿咬伤自己的舌头!” “奶娘,我受不了了,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柏梓男只觉得身体里有上万只蚂蚁在咬他。 奶娘用力按住他,“少爷,您再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心下也是惴惴不。 柏梓男拼命摇着头,看向柏梓琬,“梓琬,你答应哥哥一个请求好不好?就当哥哥求你。” “不要!我不要答应你!”柏梓琬倏然站起身,捂着头,机械地往后退,她知道他是想要自己替他结束痛苦,可她怎么忍心杀了他?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他,隐忍的泪仿若决堤的水,汹涌而出。 “哥哥,我知道你很难受,很痛苦,但是梓琬求你,你再忍忍,你答应会一直保护我的,你能失言。” 闻言赶过来的元弘毅,看大眼前的景象,两步过去照着柏梓男点了两下。柏梓男眼睛一睁,停止挣扎,合上眼,安静下来。 “哥哥?”柏梓琬转身,一把抓住元弘毅手臂,大吼道,“你刚刚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以为我杀了他?”元弘毅也大吼道,丝毫不在意她神色中的绝望,“我不过是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暂时安静下来,难不成你想看到他咬舌自尽?” 柏梓琬一僵,迷茫地看了元弘毅一会儿,虚脱般一下蹲在地上,脸埋在比万州,紧紧抱着自己,身体瑟瑟发抖。 “主子……”芸香蹲下身,抱住柏梓琬,声音哽咽,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滚了落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柏梓琬才徐徐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出现一张眉头紧锁的脸庞。她推开芸香,扭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柏梓男,暗自咬了咬牙,突然起身往屋外去, “芸香,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出去看看小姐。”奶娘回过神时,赶忙推了芸香一把。 元弘毅眼疾手快地抓住芸香,“你留在屋里。”说罢,急急朝屋外追了出去。 “砰砰砰”柏梓琬用力拍着芙蓉居的门。在院子里洒扫的丫鬟玉儿,忙答应了一声,阁下手里的水壶,小跑着过来开门。 看到站在外面的柏梓琬,玉儿当即吓了一跳,随后施了一礼,“奴……奴婢……见……见过二……二小姐。” “你家主子现在在不在屋里?”此时的柏梓琬再不是往昔的亲切可人,目光森然地看着丫鬟。 二小姐要找夫人?想着竹韵交代下来的话,玉儿强自镇定道,“回二小姐的话,夫人今儿一早人和大小姐,三小姐去光禄寺祈福去了,最晚也得后日晚间才能回来。二小姐若有什么话,可以先告诉奴婢,等夫人回来,奴婢一定替二小姐转告。” 柏梓琬轻轻一笑,不愧是潘氏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都是忠心耿耿!“你是个什么身份,我的话也配你由你来传!滚开!”推开玉儿,梓琬径直往潘氏住的屋子那边去。 “二小姐……”玉儿拉住柏梓琬,旋身挡在她面前,“夫人现在确实不在屋里。” 屋里传来些笑声,玉儿脸色霎时一白。柏梓琬冷冷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一拨,踏脚朝那边去。 心知瞒不下去,玉儿又拉住柏梓琬,额际已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奴婢这就进去通报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你方才不是说她们去光禄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在屋里了?”柏梓琬噙着笑,声音却是绝对的冰凉,“我向来不连累无辜,你若不想惹祸上身,最好站在这里别动!” 若是不告诉夫人,她还有命活吗?玉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随后扭头冲屋里喊道,“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 第十六章 梓琬打人 屋子里,柏莺莺坐在一旁椅子上绣帕子,柏雪瑶撒娇般靠在潘氏怀里,张大嘴,示意潘氏将剥了皮的葡萄放心嘴里。听到玉儿的喊声,柏雪瑶惊得一下坐起来,打落潘氏端在手里的葡萄,柏莺莺的手被针刺了下,潘氏面如土色,竹韵更是几步走到门口。 瞧见竹韵要关门,柏梓琬顾不得脚踝上的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台阶上,将竹韵推倒在地,冷冷地瞧着她,“这么急着关门?”慢吞吞看向潘氏,却看到一颗葡萄滴溜溜滚到脚边。 哥哥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能不能找到解药都是未知数,她们母女却悠闲自得地在这里吃葡萄,绣帕子!眼睛突然一寒,柏梓琬几步过去,一把揪住潘氏衣领往跟前一扯,照着她的脸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柏梓琬……”柏莺莺扑过来,抓住柏梓琬的手,大喊道,“放手,别忘了,她是你的母亲!” “母亲?”柏梓琬瞪了柏莺莺一眼,盯着潘氏,“我的母亲是凌芷晴,她早在生下我不久就死了。而她……”她指着潘氏,咬牙切齿道,“如此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母亲二字!” “还有你,”柏梓琬又盯着柏莺莺,“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的样子让我恶心!” 柏莺莺脸色一白。 “柏雪瑶,你最好呆在那里别动,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及!”凉凉地扫了柏雪瑶一眼,柏梓琬凑道潘氏跟前,面色狰狞道,“潘兰,我和哥哥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狠毒的对待我们?我告诉你,刚才两记耳光只是前奏。你最好从现在起老天保佑哥哥平安无事,否则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女三人付出代价,我做到做到!” 将矮几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只听得一阵清脆声响,柏梓琬转身往屋子外面走去。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是个下贱的女人,你也一样是个贱人!你敢这么对我母亲,我一定……” “啪!”柏梓琬回身就给了柏雪瑶一记耳光,“我早警告过你,只要我听到你骂我娘一次,我就打你一次!还有,你若不想这么快死,我劝你说话前用用脑子,免得祸从口出!” 又看向潘氏,“她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我是贱人,那五皇子又算什么?” 闻言,潘氏原本已经白的像一张纸的脸,此时更不见一丝血色。元弘毅虽然已经被皇上厌弃,毕竟还是皇上的皇子,背后又有皇太后撑腰,柏梓琬现在是他的妃子,雪瑶叫柏梓琬贱丫头,那……看着往屋子外面去的身影,潘氏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看到不知何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元弘毅,柏梓琬身子一顿,他听到她方才说的话了?她并未想过隐瞒元弘毅,也不认为当真能瞒过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知道。 这样也好,免得她在成为另一人后还要再假扮别人。柏梓琬扶着墙壁下了台阶,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 看到她并不解释,她撑着腿一点点慢慢往荣华居外面去,元弘毅将眉头一挑,冒充他人嫁入皇室,可是欺君的大罪,她就不怕惹怒他,令他们柏家满门抄斩吗? 走了一段,见四下无人,柏梓琬停下来,转身看着元弘毅,“五皇子方才都听到了?” 五皇子?元弘毅不语,眼中噙着一丝笑意。 柏梓琬道,“我确实不是柏莺莺,也不是您的皇妃,您若是觉得我欺骗了您,大可以跟皇上禀明一切。” “禀明一切?”元弘毅走到她跟前,目光犀利,“你知不知道禀明一切的后果?” 柏梓琬点头,迎着元弘毅森寒的眼,“诛灭九族。”在这异世空,柏梓男是她唯一可信赖,可依赖的人,若他真的命丧十日绝,什么样的后果,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既然知道,还要我禀明一切?”不等柏梓琬回答,元弘毅又道,”不管你是柏莺莺,是不是心甘情愿嫁我,你既然当着皇祖母的面说我是你的夫,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妃子。” 他的婚姻本来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除了母后,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开枝散叶的工具,由谁来当他的皇妃,他还真不在乎。而她,是最适合做他妃子的人选。 柏梓琬点头,转身离去,又两步后停下来,并不回身,声音清冷道,“我虽不是心甘情愿嫁您,也不屑什么王妃或是皇妃,但我会努力去做这个五皇妃。我知道做皇室的子媳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会尽力去学,不让您丢脸。但也希望您能给我应有的尊重,若有一日你觉得我不配这个五皇妃,想立别人做妃子,请您告诉我一声,我会自己离开。” 不等他说话,柏梓琬撑着腿,慢慢朝竹园那边走去,暗自在心底长松了一口气。 元弘毅跟在身后,看到她艰难移动步伐,他不自知地皱起眉头,他也曾为了活命跟六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而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如何在没有母亲的保护下,和哥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身子突然悬空,柏梓琬本能地轻呼出声,转头,看到自己被元弘毅抱在怀里,皱了皱眉,“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元弘毅,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快点放我下来!” 元弘毅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的皇妃果真与众不同,竟敢直呼皇子的名字。”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方才不是才提醒别人小心祸从口出,这会儿怎么自己反倒忘了?” 柏梓琬眉头皱得更紧了,此时的元弘毅就是一笑面虎,脸上笑得无害,眼睛里的冷寒却无法让她无视,缓和了语气,笑着,“爷,能不能放妾身下来?爷是千金之躯,这会儿抱着妾身,这事若是被人传到宫里,皇祖母该说妾身不知礼数了。” 元弘毅扬眉一笑,“皇妃果真是替我着想。”接着又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夫吗?如此,我抱你又有何不可?就算传到皇祖母耳朵里,皇祖母只会说我们夫妻情深。” 夫妻情深?他们算哪门子夫妻?哪里来的情深?柏梓琬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元弘毅,待看到他放大的笑容,她慢慢停了下来。现在的元弘毅就像一只笑面虎,脸上笑得无害,实际上眼睛里却藏着危险。她要是跟他硬碰硬,吃亏的还是自己。 “那就有劳爷了。”柏梓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心下早将元弘毅骂了个狗血喷头。 元弘毅满意一笑,抱着她往竹园那边去。 元弘毅看了柏梓琬一眼,声音清冷道,“我很想知道,若柏小将军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会如何让她们付出代价?禀告皇上,让他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柏梓琬冷冷一笑,平日她虽甚少出门,却从柏梓男那里听来不少朝廷里的事。柏鸿泰虽是大周国镇国将军,替大周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深受元浩初倚重,可潘氏的父亲潘仁却是先皇任命的宰相,位高权重,这些年,潘氏一族势力膨胀,即使元浩初对他也是敬畏三分。 这也是柏梓男兄妹一直忍气吞声的原因,所以就算她将这件事告到元浩初面前,他也绝对不会因为她是五皇子妃而帮她。何况,潘氏既然敢给柏梓男吃七日绝,定是有了万全之策。 见柏梓琬久久不语,眼神一点点变得冷寒,元弘毅眉头一挑,越发对她好奇起来。 ------------ 第十七章 看到生机 “主子……”看到两人回来,芸香忙迎过来跟元弘毅行了礼,“主子,您怎么了?” 柏梓琬摇头,看向元弘毅,“爷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下来了?” 元弘毅轻飘飘瞅了柏梓琬一眼,并不言语,到了屋里将她直接放在床边杌子上坐着。 ”小姐……” “我没事。”柏梓琬打断奶娘,看向柏梓男,轻轻握住他溃烂的手,眼睛刺痛。明天就是十日期限,若明日如风还是配置不出解药,那……她说过,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会让潘氏母女付出代价。但是,若哥哥真的死了,她就算杀了潘氏母女,又能改变什么? “二小姐……”月生进来给柏梓琬行了礼,起身道,“二小姐……外面来了一个男子,说……说他能解少爷的毒。” 奶娘眼睛一亮,他来了吗? “你说什么?”柏梓琬转身抓住月生,“你刚说的都是真的?他当真说自己能替哥哥解毒?” 月生点头,“他是那么跟奴才说的、” 柏梓琬面上一喜,“奶娘,你在屋里替我看着哥哥。”拽着芸香,“你快扶我出去看看。” “主子您的脚?” “我没事,快走。”柏梓琬拉着芸香急急地往屋子外面走去,还有什么事能比的上救活哥哥更重要?就算让她用一只脚去换哥哥,她也会毫不犹豫。 公孙良以为玉娘跟小姐早在十几年前那场变故中遇害,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十几年收到玉娘的飞鸽传书,让他两日内务必赶到京城,去柏府替一个叫柏梓男的人解毒。 虽疑惑玉娘怎么会在失踪十几年后再次联络他,怀疑有人冒充玉娘,但信上确确实实是玉娘的笔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公孙良将手里的事交给其他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都城。 “小姐,就是那个人说有法子替少爷解毒。”月生指了下背对着她们站在台阶下的公孙良。 “先生。”柏梓琬福了下,道,“听月生说,先生有法子替我哥哥解毒,可是真的?” 许是从小的经历造就了公孙良处惊不变的性子,即使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面不改色,可这会儿,在看清柏梓琬的样子时,公孙良却明显的呆怔了一下。 见公孙良目不转睛地盯着柏梓琬,芸香没好气地在他面前挥了一下手,“先生,我家主子问您话呢!” “芸香,不得无礼!”柏梓琬侧脸看着芸香。 瞧见芸香神色中的鄙夷,公孙良尴尬地笑笑,“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良字。不知姑娘的哥哥是不是叫柏梓男?” 柏梓琬点头,“柏梓男正是我的哥哥。”他既然知道哥哥的名字,想必知道如何替哥哥解毒了吧?只是……想着连如风都没法子配出十日绝的解药,不免叹息了下。 公孙良道,“如此,请姑娘前面带路,我得先看看令兄身中何毒,才能确定是不是能替他解毒。” 柏梓琬心底划过一丝失落,仍让到一侧,拿手作请,“有劳公孙先生了。”一面跟着他进去。 一路行来,见公孙良总有意无意地往柏梓琬那边看,芸香暗自咬了咬牙,若不是看在他能救少爷的份上,她早叫家丁将他一顿好打,然后送到衙门去关起来了。 “公孙先生为何一直看着我?”柏梓琬开口道。实在是公孙良股的眼神太过奇怪,就好像他是认识她的,但是她确定,来这里一年,她从未见过他,连名字都闻所未闻。 公孙良抱歉一笑,“姑娘长相与我曾相识的故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所以不免多看了姑娘几眼。”不是几分相像,而是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简直是如出一辙。 柏梓琬点头,不再多言。 柏梓琬跟芸香出去后,奶娘就一直等在门口,看到他们进来,赶忙迎了过来。 四目相对,奶娘在心底长长松了口气,只要他来了,少爷就能活过来了。而公孙良在看清奶娘的样貌时,又是一愣,“玉娘”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待看到奶娘看过来的眼色,便住了口。 柏梓琬自然是将两人的眼神看在眼里,指了指公孙良,“奶娘,这位是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奶娘向公孙良行了一礼,只当没看到他抽搐的嘴角,“听说公孙先生能替我家少爷解毒,那就有劳公孙先生进屋替我家少爷瞧瞧,公孙先生请。” 柏梓琬目光一闪,她并没说公孙先生就是月生口中的先生,奶娘的神情,似乎已确定公孙先生能替哥哥解毒。 玉娘叫他先生……公孙良嘴角不自知地抽了下,等看到奶娘眼中的笑意,他无奈地摇摇头,心下却是欢喜。 公孙良掀开被子看了下,转头看向奶娘,“若我没猜错,柏少爷是中了十日绝。现在皮肤已经变成黑紫色,而且已经溃烂,应该已经中毒第九日了。”明白玉娘为何要他务必两日内赶到都城。 柏梓琬过来道,“公孙先生,您可有法子替哥哥解毒?”她已经确定他能解哥哥的毒,却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他从小余毒为伍,对各种毒更是了如指掌,世人都是十日绝是天下最毒的毒药,在他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公孙良看向柏梓琬,“不巧,在下正好有十日绝的解药。不过,我公孙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我解了你哥哥的毒,你拿什么答谢我?” 柏梓琬眼睛一亮,正要跟他言谢,听到他后面的话,脸上一僵,看了柏梓男一眼,望着公孙良,“只要公孙先生能替哥哥解毒,不管先生要什么报酬,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奉上。” 只当没察觉旁边一双对着自己喷火的眼睛,公孙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柏梓琬,“小姑娘,你都不知道我的报酬是什么,就答应了,若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柏梓琬毫不犹豫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先生能解了哥哥的毒,不管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奉上,包括自己的性命!” 听到有人磨牙的声音,公孙良连忙道,“在下这就替令兄解毒,不过姑娘得先去外面等等才是。” ------------ 第十八章 毒解 柏梓琬站着不动,就像没听到公孙良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柏梓男,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小姐,我们先出去,公孙先生一定会替少爷解毒的。”瞪了下公孙良,奶娘扶着柏梓琬往外面去。他若救不活少爷,自己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公孙良才开门出来,跟柏梓琬说,“令兄的毒已解……” 柏梓琬面上一喜,一时忘了脚上有伤,松开芸香的手,大步往屋子里面去,脚绊住屋门,轻呼一声,张开手直直朝地上栽去。 在她以为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左手腕突然被一只手用力一扯,她又轻呼一声,顺着那只手的力道站起身,旋转一圈,重重地撞上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撞得她眼冒金星。 “主子,您没事吧。”芸香忙过来扶住她,责备道,“平常也就罢了,这会儿伤了脚,怎么……” “好了,”柏梓琬打断芸香,“赶紧扶我进去看看哥哥。”说罢急急地往里面去。 走到床边,看到柏梓男依然昏迷不醒,柏梓琬心底莫名一慌,转头看向公孙良,道,“公孙先生,您不是说已经替哥哥解毒了吗?为什么哥哥还是没有醒来?” “姑娘无需担心,”公孙良道,“中了十日绝人,就算服了解药,也得再睡上两日,方才会醒来。” 两日?他的意思是,她还得再等两日才行?罢了,几天都等了,难道还在乎多等两天吗?只要哥能醒来,让她再多等十日也没有关系。柏梓琬自顾点了点头。 握着柏梓男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嘴边渐渐扬起一抹浅笑,想起一事,柏梓琬转过头,正要说话,却看到公孙良正瞧着奶娘傻乐,一只手更厚脸皮地握着奶娘的手。 晚间,外出寻药回来的柏鸿泰,得知公孙良替柏梓男解了毒,老泪纵横,随后向公孙良行了跪拜礼。 两日后。 “小姐,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合过眼了,少爷已经服下解药,您喝碗燕窝粥,回屋躺会儿,少爷这里有奴婢跟芸香守着。”奶娘将燕窝粥递到柏梓琬跟前,轻声说道。 柏梓琬握着柏梓男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不饿,也不困,奶娘,你就让我守着哥哥吧。公孙先生说哥哥今日会醒来,等哥哥醒来我再回屋去休息。” 柏鸿泰过来握住柏梓琬肩膀,“梓琬,您现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梓男一向疼你,若梓男醒来看到你一脸倦容,他一定会心疼会难过。你回屋里躺会儿,爹在这替你守着哥哥,他醒了,爹立即让芸香过去叫你好不好?” 柏梓琬摇摇头,看向柏鸿泰,若果说一开始她是恨柏鸿泰的,这会儿看到他也是一脸疲惫,恨,也烟消云散了。“爹,您也好几天没好生休息过了,您回屋休息吧,我守着哥哥就行了。”就算回屋,她也是睡不着的,何况她已经等了四天,不想现在离开,她想让哥哥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 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来,转头,看到元弘毅那张冷冰冰的脸,柏梓琬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元弘毅轻轻一笑,果真是兄妹情深,自己已经怒气冲天了,还怕吵到柏梓男。 “我送她回屋歇息,你们在这守着。”元弘毅吩咐奶娘跟芸香,跟柏鸿泰点了下头,抱着柏梓琬往屋子外面去。 奶娘答应着,“有劳五皇子。”五皇子虽然面冷,对小姐倒是极好的,这几日也亏得有他在,小姐才肯吃些东西。 柏鸿泰却是诧异,前几日五皇子才刚跟盈盈完婚,如今怎么反倒天天跟梓琬在一起?想着元弘毅如今所作所为,他不禁担心地皱了皱眉,莫非五皇子跟梓琬两人…… “梓琬……梓琬……梓琬……”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柏梓琬眼睛一瞪,连忙道,“放我下来,哥哥他在叫我。” 元弘毅皱眉。 柏梓琬着急地拍拍他,“放我下来,我要进去,哥哥在叫我,我刚刚真的听到哥哥在叫我名字。” 元弘毅正要说话,突听道芸香惊喜的喊了声道,“少爷,您醒了。少爷您等着,奴婢着就过去告诉小姐您醒了。” 芸香一边说着一边退着转过屏风,哪知一回头就撞在柏梓琬手臂上,踉跄地退开几步,轻呼一声,跌坐在地上,顾不得屁股上的疼,芸香麻利地爬起来,反手指着床边,神色中盛满兴奋与欣喜,“主子,主子,少爷他醒了!少爷他真的醒过来了!” “梓男,告诉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柏鸿泰也是欣喜,声音却夹带着一丝哽咽。 柏梓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眼睛转动着,待看到柏梓琬,他伸着手,咧着嘴,虚弱地笑笑。 “哥哥……”柏梓琬扑过去抱住柏梓男,“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话,柏梓男贴着她的后脑,柏梓男轻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哥哥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奶娘也擦了擦眼,“少爷,您总算醒过来了。奴婢就是死了,也能给小姐有个交代了。” 小姐?公孙良目光一闪,看了奶娘一眼,提醒道,“柏姑娘先让一让,我好给柏少爷把把脉。” 柏梓琬擦了擦脸,跟公孙良言谢,起身让到一旁。柏梓男却是浑身僵硬,待看到奶娘看向自己的眼神,这才将手递过去。 公孙良仔细给柏梓男把了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拱手向柏鸿泰行礼道,“恭喜柏将军,柏少爷身子已无大碍,再修养几日,待身上皮肤痊愈后,他便能如从前一般生龙活虎。” 其他人自是一派欢喜,柏梓男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梓琬,哥哥已经没事了,你回屋休息一会儿再过来陪哥哥说话好不好?” 柏梓琬正想说自己不累,看到柏梓男愣住的表情,她转头一看,连忙道,“我这就回屋歇着,一会儿再过来跟哥哥说话。”说罢,扯着元弘毅急急地往屋子外面去。 ------------ 第十九章 躇踌不前 出了房门,元弘毅甩开柏梓琬的手,“你就这么害怕柏小将军知道你嫁给我的事?” 柏梓琬皱眉,“不是,我只是……”柏梓男才刚从鬼门关回来,她不想他再受刺激。 “只是什么?”元弘毅目光一寒,“我向来不强人所难,你既然不想做我妃子,我这就进宫跟皇祖母禀明一切,让你恢复自由之身,绝不会连累柏将军和柏小将军。” 皇太后允了又如何?她恢复自由身又如何?谁会相信她与元弘毅没有行周公之礼?嫁给元弘毅,她确实心有不甘,但木已成舟,谁会愿意,又有谁敢娶一个皇子的正妃? 瞧见已经快走出院子的元弘毅,柏梓琬忍痛追过去,抓住他,旋身挡在他面前,“那天我已经说了,嫁给你确实非我所愿,但是我愿意努力去学如何做好五皇子妃。我不是怕哥哥知道,哥哥才刚醒来,我不能让他再受刺激。等哥哥好了,我自会告诉他一切。” 元弘毅皱眉,不语。柏梓琬继续道,“您方才也说自己不喜欢强人所难,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时间。” 也不知公孙良给柏梓男擦了什么膏药,才短短两天,原本溃烂的皮肤便好的七七八八。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柏梓琬是既开心又难过。 哥哥好起来,她跟元弘毅就该动身去东北了。虽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也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可想到这一别,兴许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她便忍不住失落。 “你怎么了?哭了吗?”看到久久趴在自己身上的柏梓琬,柏梓男轻声问道。 “怎么会哭?哥哥解了毒,我开心的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哭?”柏梓琬直起身,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梓琬,宁清王这几日怎么在我们院子?” “他……”她要如何跟他解释?柏梓琬一下站起来,“突然想到落了件东西在屋子里,我去找找,哥哥你先睡会儿,我一会儿过来。”又吩咐芸香,“芸香,替我守着哥哥。” 一只脚才转过屏风,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柏梓琬赶忙捂住口鼻,大步往屋子外面走去。 “柏姑娘……”看到坐在她秋千架上,将头埋在臂弯中的柏梓琬,公孙良迟疑地喊了一声。 柏梓琬一顿,停了会儿才慢吞吞抬起头,模糊地视线里出现一张清俊却儒雅的脸。 “你,没事吧?”公孙良指了指她的脸。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柏梓琬笑着摇摇头,“我没事。”接着道,“公孙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公孙良不语,笑看着柏梓琬。柏梓琬抬手拍了下脑门,起身跟公孙良福了下身,“这几日一直忙着照顾哥哥,竟……当日我说过,只要先生能替哥哥解了毒,不管你要什么作为报酬,我都会答应。不知道先生要的报酬是什么?” 公孙良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唇边扬起一抹笑意,随后从衣裳里取了一支白瓷瓶,倒了颗药递到她面前,“你先将这颗药服下,我再告诉你我要的报酬是什么。” 柏梓琬看也不看,便将药吃了下去。 “问都不问,就把药吃下去,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公孙良抱着手臂瞧着柏梓琬。 柏梓琬耸耸肩,脸上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回我已经说了,只要先生替哥哥解毒,就算用我的命去换,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您。是不是毒药,又有什么关系?” 这小丫头还真有几分胆色,倒是当真与小姐从前的性子有几分相像,不对,是如出一辙才对。公孙良自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柏梓琬,若他跟玉娘也有这样一个聪明且有胆识的女儿,那该多好。 “先生,”看到转身往屋子里去的公孙良,柏梓琬一愣,随后追上去,挡住他去路,“先生还没有告诉我,你要的报酬是什么。”应该不是让她吃一颗药这么简单吧? “一时间还未想到自己要什么报酬。无妨,我还要在这里多停留两日,等我想到想要的报酬,自会告诉姑娘,希望姑娘别言而无信就好。”公孙良抿唇一笑,径直往厢房那里边走去,留下呆若木鸡的柏梓琬。 明明困顿不行,却怎么都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半晌,柏梓琬终究还是爬起来,取过搭在一侧的衣裳,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她摸索着走出来,点上蜡烛,兀自坐在桌前。 “小姐,夜深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奶娘推门而入,看到愣愣看着烛火发呆的柏梓琬,走过来道。 “我睡不着。”柏梓琬望着奶娘,“奶娘怎么也没回屋歇着?哥哥已经睡下了吗?” “少爷已经睡着了,奴婢正要回屋,瞧着这里的灯亮着,进来看看。”奶娘慈爱道拂过柏梓琬脸颊,“小姐怎么了?可是脚又疼了?您等着,奴婢这就请公孙先生过来给您看看。” “奶娘,”柏梓琬拉着奶娘,“我的脚已经好了,我只是……” “小姐有心事?” 柏梓琬点点头,随后又立即摇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哥哥,我嫁给五皇子的事?” 那天后,元弘毅没有再去过屋里,柏梓男却总有意无意的问起他,每次都被她转移话题。纸包不住火,她也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但若告诉他一切,他一定会冲过去杀了潘氏,说不定会直接闹到元浩初那里。 还有柏鸿泰。柏梓琬虽不是他嫡出的女的,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宠爱,弱智到潘氏所作所为,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奶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活了两世,她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这时却因为一个决定,让她躇踌不前。 她恨潘氏入骨,却不能因为她,殃及池鱼。 奶娘也为难地皱起眉头,半晌才道,“若小姐不知道如何跟少爷开口,就让奴婢告诉少爷吧。” 柏梓琬摇头,她说,柏梓男只会跟迁怒潘氏,奶娘说……“还是我自己跟哥哥说吧。” “小姐……”奶娘握住柏梓琬的手,眼里有沉痛,大小姐离开前,她曾答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自己都会保护少爷和小姐周全,可是现在,她却眼睁睁看着少爷中毒,看着小姐被逼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看到奶娘眼神的自责,柏梓琬笑着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奶娘,不要自责,更不要觉得有负娘的嘱托。这一次的事是潘氏早计划好的,我也不后悔嫁给五皇子。” “小姐……” 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柏梓琬截断奶娘,“我累了,奶娘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 第二十章 好好活着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柏梓琬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凌乱一片,最后竟然梦到柏梓男拿着刀冲到芙蓉居,将潘氏母女三人杀了,他自己也被元浩初斩首示众。 “不要!” 柏梓琬惊呼一声,陡然弹了起来,瞪大眼盯着对面,胸口剧烈起伏着。许久,她慢慢曲着腿,抱着头埋在双腿间,为什么?为什么会梦到那些?是若有思索,夜有所梦?还是再提醒她什么? 只听得一声轻响,芸香撩起纱帐,紧张地搂住柏梓琬发抖的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主子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不怕不怕,只是做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 隔了半晌,柏梓琬才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到芸香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她当即一愣。芸香虽比她年长两岁,在她看来,仍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现在却来安慰自己?擦了擦眼,对芸香道,“芸香,你过去帮我把窗子打开,有些憋得慌。” 芸香答应着,过去将窗子撑开一些,转身,看到脖子往脸上犹未干去的泪痕,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脸上写满不安与惊慌,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小姐才刚满十六岁,这样的容貌就叫人不由自主的怜惜,再过几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为什么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脸上脏了吗?”柏梓琬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 “不是。”芸香摇头,“看着主子,奴婢就想起了凌姨娘。旁人都说凌姨娘美貌天下第一,奴婢瞧着,主子现在就很美了,长大了,定是比凌姨娘还要美上十倍。” “芸香,爹有给娘画画像吗?”奶娘也说凌芷晴是江南第一才女和美女,可惜她无缘见上一面,竹园也没有凌芷晴的画像。 芸香道,“老爷是武将,哪里会作画?就算有心给凌姨娘画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奴婢知道,老爷曾请了一位画师回来给凌姨娘画了副画,就在老爷书房挂着。” 柏梓琬自顾点点头,心下已经有了计较,“芸香,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拿些吃食过来。” 闻言,芸香照着脑门拍了一下,“只顾着跟主子说话,竟忘了打水进来给主子洗漱。少爷还在屋里等小姐过去一块儿用早膳呢。”说罢,一溜烟地往屋子外面跑去。 柏梓琬正要下床,看到芸香去而复返,诧异道,“不是去打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主子,您没事了吗?” 见芸香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柏梓琬呆了下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没事。梦境跟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就算方才的梦是一个预兆,她也绝对不会让梦里的事真的发生。 饭后,柏梓琬坐在床边给柏梓男说笑话,柏梓男笑得合不拢嘴,奶娘和公孙良也笑得前俯后仰。梓琬却有些郁闷,古代的笑话太少,她只得将现代的笑话转换一下说给他们听。 “山羊把大象介绍给蚊子当相公,蚊子一口答应了,可蚊子的爹娘股得知后劝道,儿啊,我们连订婚的戒指都送不起啊。”柏梓琬佯作痛心疾首地拍了下床沿。 这一回,三人不像前几次那般大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半晌,公孙两道,“戒指,我知道就是指环,可订婚下聘的规矩都是早就定下来的,怎么有人只拿指环当聘礼的?” 柏梓琬微微一愣,竖起食指摇了摇,“公孙先生,做人不能固步自封,而且笑话本来就是只可会意不可言传。再说了,书里确实有记载,在东边有一个叫水雾国的地方,那里的男女可自由婚配,用戒指做信物。” 她也是偶然间在书里看到,当时也被小小吃了一惊,本以为古代都是盲婚哑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想到竟水雾国的习俗跟现代有些相像,将来有机会,她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又说了会儿话,奶娘说要外出买些东西,离开了屋子。公孙良也赶忙道,说自己也有些东西要买,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哥哥,你觉不觉得奶娘跟公孙先生有些奇怪?”柏梓琬扭头看着屋子外面问道。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哪有胡思乱想?”柏梓琬瘪嘴,“哥哥就不觉得奇怪?不好奇吗?我总觉得奶娘跟公孙先生不像才认识,倒像一早就是认识的,你没看到每次公孙先生看奶娘时,眼睛都在发亮吗?” “你想说什么?”事实上,柏梓男也发现了奶娘与公孙良间的不寻常,“你想说公孙先生喜欢奶娘?” “不是喜欢,而是……”柏梓琬凑过去一点,“我觉得奶娘跟公孙先生原本就是夫妻。” “你怎么知道?”柏梓男点点柏梓琬的头,“你是不是又顽皮,偷听奶娘跟公孙先生的话了?” 柏梓琬将脸一拉,多久的事了,哥哥怎么还记得?“我没偷听奶娘和公孙先生说话,是直觉告诉我,奶娘跟公孙先生是夫妻。”也不光是直觉,主要是公孙先生看奶娘的眼神,太过炽烈,且包含了很多别的东西,思念、欣慰、欢喜、似乎还有自责。 只是,她不懂,奶娘为什么要隐瞒她和哥哥。 “梓琬,你还是不肯告诉哥哥实话吗?”柏梓男看着柏梓琬,“梓琬,告诉我,你跟宁清王究竟怎么回事?” 看着他眼神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柏梓琬垂头吐了一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况……看着柏梓男眼睛,“我告诉你真相,但你要答应我,知道后不可以冲动,更不能做傻事!” 柏梓男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安,仍旧点点头,答应着。 柏梓琬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元弘毅撤去亲王称号,被发配边疆,唯一没有提的是成亲当晚发生的事。“哥哥,梓琬不是有意要隐瞒你,你大病出愈,我怕……” 不等柏梓琬说完,柏梓男突然掀开被子,鞋都来不及穿,过去取了剑,就往外面去。 “哥哥,你要做什么?”柏梓琬扑过去抱住他,头探到前面,“你要去杀了她吗?还是打算跟她同归于尽?你答应我会一辈子陪着我,你刚刚也答应我不会冲动,更不会做傻事的。” 柏梓男咬牙盯着对面的墙壁,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指节处泛着惨白的白光,身子更是微微发抖。他曾发誓,不管将来如何一定要梓琬幸福,可现在,梓琬却因为他,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潘氏,那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他们亲娘不说,现在又用他威胁梓琬,他非杀了她不可! “哥哥!”柏梓琬旋身抱住柏梓男,看到他满是杀气的眼,心底一慌,“哥哥,就当梓琬求你,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一切已成定局,就算杀了潘氏,也回不到从前。 看到柏梓琬含泪的眼睛里写满惊慌与惶恐,柏梓男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好似要将剑捏断一般。就算自己杀了潘氏又如何?梓琬嫁给五皇子的事已众所周知,一切都回不去了。 “锵”的一声声响,剑落在地上,柏梓男紧紧抱住柏梓琬,哑声道,“对不起梓琬,是哥哥害了你。” 有冰凉的东西接连不断落在脖颈里,柏梓琬一震,随后将柏梓男推开,“哥哥,你怎么哭了?你没有害梓琬,梓琬并不后悔,即使重来,我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答应。我要哥哥好好活着。” “梓琬……”柏梓男哽咽。他宁可梓琬怪他无用,也不要梓琬为了他委曲求全。 柏梓琬竖起食指放在他唇边,摇摇头,靠着他胸膛,“娘不在了,哥哥是梓琬唯一的亲人了。”抬起头望着他,“哥哥,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做傻事。” 柏梓男沉痛地闭上眼,点头答应着。 ------------ 第二十一章 爷能换句话吗 也不知是放下心理包袱,还是其他,柏梓琬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是她闻过的最干净的空气,风似乎也带着一丝甜味。也是,这时候没有交通工具,大气层没有被污染,自然要比现代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是这里没电视、没电闹、没手机、连报纸都没有,实在无聊的紧。也不知道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是如何一日日挨过千篇一律的生活的。想着自己这一生兴许也会这样度过,柏梓琬便想仰天长啸。 看到柏梓琬又是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又是叹息的样子,柏梓男心底真的是五味陈杂。 “梓琬……”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看着柏梓男欲言又止的样子,柏梓琬笑笑,“不是都说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吗?我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这样一句话,简单来说就是做人不要总想着过去,总为已经发生的事不断纠结,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与其纠结懊悔,不如彻底忘记,开始新的生活。” 柏梓男静默不语。 一时无话。许久,柏梓琬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过去扶着柏梓男往亭子外面去。 一路行来,来往的下人看到他们,都跟见了鬼般行礼后便匆匆离开。想起前日芸香告诉她,自从潘氏知道柏梓男活过来的消息,便食难下咽,夜难安枕,就怕柏梓男过去杀了她们母女三人,好容易睡下了,也会因为梦见凌芷晴来跟自己索命,吓得惊醒过来。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哥哥听听。”反手摸摸柏梓琬的头,眼神中满是宠溺。 柏梓琬看正要告诉他,瞧见往这边来了柏盈盈跟柏雪瑶,脚下突然一停,冷下脸来。 “三小姐……”华悦扯了扯柏雪瑶的衣裳,指了指前面,“二小姐跟少爷过来了。” 柏雪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柏梓琬和柏梓男,脸色当即一白,小声道,“大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些日子,每每想到柏梓琬打她耳光,她就心有余悸,每晚入睡,梦里也会看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 “大姐跟三妹这才刚来,怎么就急着回去了呢?”两人身形一顿,柏梓琬冷冷一笑,让芸香扶着柏梓男,过去道,“就算要走,是不是也该行了礼再走?不然失了礼数可不好。” “柏梓琬你……” “雪瑶!”柏莺莺沉声打断柏雪瑶,恭恭敬敬向柏梓琬行礼,“莺莺见过五皇妃。” 柏梓琬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并不出声,看向柏雪瑶。柏莺莺朝柏雪瑶摇了摇头,柏雪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她行了礼,“雪瑶见过五皇子妃。” 听着柏雪瑶从齿缝挤出来的八个字,柏梓琬轻轻一笑,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停下来,才幽幽开口道,“原本行礼的该是我,哪知大姐大度,生生将五皇妃的位置让给了我,我对大姐当真是感激不尽,不然哪里能让大姐和三妹行礼给我行礼?” 瞧见柏莺莺看向自己的时眼睛一闪而过的恼怒,柏梓琬俯身凑过去一点,声音阴冷道,“梓琬能有今日,都是拜大姐跟母亲所赐,梓琬定铭记在心,有朝一日,一定会好好回报你们!”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柏莺莺只觉得脊背一阵冰凉,额际更是不断浸出细密的汗珠。 “梓琬,我们回去吧。”柏梓男过来,冷冷地看着柏莺莺跟柏雪瑶,周身散发着寒气。 柏梓琬点点头,扶着柏梓男往花园外面去。别看柏梓男在她面前一副温文儒雅,在别人面前,就算是面对柏鸿泰,他也绝对冰凉至极,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五皇妃……”柏莺莺扭头喊道。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狠辣,很快恢复如常。 看到依旧维持原状的姐妹俩,柏梓琬佯装恍然大悟道,“瞧我,只顾着跟哥哥走了,竟将大姐跟三妹忘了。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回到竹园,柏梓琬让芸香让去屋里将躺椅搬出来放在树荫下,扶柏梓男坐下,自己便去了厨房。后日她就要跟元弘毅去东北了,所以想趁现在给柏梓男做些喜欢吃的点心。 好在从前的柏梓琬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自己会下厨的事。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改变,但绝不会凭空突然会了从前不会的东西。 她可不想为了撒谎而撒谎,要知道,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何况以柏梓男的犀利,即使她比他多活了一世,也没有把握能后骗得住他。他实在是太厉害了些,特别是那双眼睛。 不过,她还是很奇怪,真正的柏梓琬并未摔伤或者有什么意外,她的灵魂怎么就到了她的身体里……柏梓琬想了一瞬,甩甩头,不管真正的柏梓琬去了哪儿,现在,她就是柏梓琬。 出去时,看到正跟柏梓男在说什么的元弘毅,柏梓琬脚下一顿,随后过去行了一礼,“爷,”将茶和点心放在一侧的石桌上。“爷不是在屋子里看书吗,怎么也出来了?” 瞧见柏梓琬眼中的嫌弃,元弘毅暗自失笑了下,“我瞧着外面阳光正好,就出来走走。怎么,皇妃似乎不想看倒我?”说什么会努力做好一个皇妃,依他看来,她压根就没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柏梓琬瘪嘴,“爷就不能换句话吗?您不觉得累,我都替您感到辛苦。” 元弘毅一愣,待明白柏梓琬的话后,面色一僵,淡淡看了她一眼,指着点心,“这些芙蓉糕都是皇妃自己做的?” “爷要不要尝尝?”柏梓琬把点心递过去,“那日我瞧府里的点心个个做得精致,我做的不好,怕是不合爷的胃口。”说罢,将手一转,“哥哥你尝尝,这可是哥哥最喜欢吃的芙蓉糕。” 看到柏梓琬眼神中的得意,再看看自己以古怪姿势僵在半道的手,元弘毅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我先回屋,不打扰柏小将军跟皇妃说话了。”说罢转身离开。 “梓琬,你当真要跟五皇子去东北吗?” 柏梓琬点点头,在一旁坐下。芸香一本正经道,“奴婢会照顾小姐一块去东北,奴婢会好生照顾小姐,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小姐!” “芸香,将这些点心给五皇子送到屋里去。”柏梓男捡了几块芙蓉糕放在茶盏旁边,将剩下的递给芸香。 芸香看了柏梓琬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色,复点头,端着点心往柏梓琬屋子那边去。 “梓琬,你若不想跟五皇子去东北,我进宫去求求皇上。”梓琬虽不像别家小姐那般娇气,但东北实在太过偏僻,常年驻守在那里的将士都受不住,梓琬如何受得住? 柏梓琬摇摇头,不去东北,难道要她留在府里当活寡妇?还是要她跟元弘毅别的妾侍斗得你死我活?她才不要呢!东北或许是穷苦偏僻了些,但至少她是自由的。 去了战场,兴许能看到些姐姐曾经经历的。想起姐姐,柏梓琬徐徐垂下眼睑,心底一阵刺痛。 “梓琬,怎么了?”柏梓男宠爱地揉了揉柏梓琬的头发,“若不想去,不要勉强。” 努力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逼回去,柏梓琬抬起头,笑着说,“哥哥难道忘了,梓琬从来都喜欢勉强自己?这次跟五皇子去东北,是我心甘情愿。”握住柏梓男的手,“哥哥不用担心,我会好生照顾自己,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若有谁欺负我,我就写信告诉哥哥,哥哥可一定要赶来替我报仇!” 柏梓男点头。 ------------ 第二十二章 遇上劫匪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芸香将奶娘做好的点心拿到车上放好,过来提醒道。 柏梓琬嗯了一声,抱了抱柏梓男,努力笑着,轻声道,“梓琬走了,哥哥保重,还有别忘了答应梓琬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时机成熟前,绝对不可以以卵击石。” 柏梓男宠爱地揉揉柏梓琬的头发,眼中有不舍,有担忧,还有内疚,吩咐芸香道,“替我好生照看小姐,”又看向梓琬,“梓琬,在外比不得家里,凡事不要任性,更不要强出头,有事记得写信给我。” 柏梓琬点头,“我晓得。” “梓琬……” 看到柏鸿泰眼中的愧疚,柏梓琬过去跟他行了跪拜之礼,“梓琬拜别爹爹,爹爹保重。” 柏鸿泰知道潘氏拿柏梓男逼迫她嫁给元弘毅,倒不像柏梓男那般冲动,却是将她抱在怀中,老泪纵横,直说是自己害了芷晴,说对不起芷晴,更对不起她跟梓男。 “快起来。”柏鸿泰扶起柏梓琬,拿过小六子手中的画卷,“往常你总是吵着要看你娘的画像,前日,爹叫人将你娘的样子临摹下来,你带在身边,就当你娘在你身边。” “谢谢爹爹。”柏梓琬福了下身,接过画卷,交给芸香,看着柏鸿泰,“女儿不能在爹爹跟前尽孝,还请爹爹多多保重才是。” 柏鸿泰闻言,霎时红了眼睛。梓琬跟芷晴不止容貌一般无二,就连性子也是一样。他宁可梓琬责备,怨恨他这个父亲,也不愿她强颜欢笑地对自己说没关系。 他答应过芷晴一辈子都会好生疼爱她们母子三人,芷晴因他而死,梓琬跟梓男发生的虽不是他造成的,他仍旧逃脱不了干系。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总有一日,他会除去潘氏那个恶毒的女人,替芷晴母子讨回公道。 “五皇子,”柏鸿泰走过去,恭恭敬敬向元弘毅行了一礼,“此去路途遥远,梓琬就有劳五皇子多费心了。” “柏将军客气。”元弘毅淡淡地看了柏梓琬一眼,淡声道,“她既然已经是我妃子,照顾她自是我的责任。” 柏鸿泰谢了恩,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不解地看了元弘毅一眼,以五皇子如今的性子,若知道自己的妃子是个冒牌货,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不止没有半点动怒,反而好似乐享其成一般,到叫他有些看不明白。 “哥哥,不要一直责怪爹爹,爹爹真的很爱娘,也很疼我们。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梓琬希望哥哥能替梓琬在爹爹跟前尽孝。”柏梓琬道,“我先走了,哥哥保重。” “等等,”公孙良急匆匆追出来,“在下没什么东西可送姑娘,这是在下自己研制的药丸,可解百毒,也可强身健体,你带在身上,兴许用的上。还有这个锦囊你带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打开,更不要轻易让人看见,遇到危险再打开,它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公孙先生。”柏梓琬福了下身,“梓琬这就要走了,先生却还未告诉我,您要的报酬是什么。” 公孙良哈哈一笑,“报酬的事我自是记在心上的,有朝一日定会跟你开口,保重,后会有期。” 柏梓琬一愣,抱拳一拜,“先生,后会有期。”扶着芸香的手上了马车,忽然想起一事,梓琬停下来,回身朝奶娘招招手,“奶娘,你过来一下,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附耳过去,跟奶娘嘀咕了几句,看到她眼中陡然出现的诧异,柏梓琬调皮地眨眨眼,抱了抱奶娘,往马车里去。 马车渐渐离开他们的视线,柏鸿泰、柏梓男、奶娘、公孙良,还有月生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们里去。因着隔得实在远了些,柏梓琬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人生最痛之事,不是只有死别,还有生离。 马车走走停停,夜幕降临时才走到柳河县,因着路途遥远,他们只得找了间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在继续上路。 用过晚饭,芸香叫小二打了热水进来。柏梓琬自行洗了澡,叫芸香进去洗澡,自己则拿帕子将擦干头发,用发带绑成一个马尾,趴在窗子上,静静地望着满天星光。 “主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芸香关好房门过来道。 不提还好,听到芸香这么一说,柏梓琬当即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自言自语道,“这马车坐的可真是累啊,要是有飞机多好,再不济,有汽车也是好的啊。”一面关了窗户,往床边去。 倒是很感激元弘毅没有让她跟他一个房间,不然漫漫长夜,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度过。 芸香跟过来,“主子,您方才说的什么车,什么鸡,是什么?奴婢怎么从未听过?” 柏梓琬正在整理被子,闻言,手里一顿,扭头傻傻一笑,“没什么,我刚胡言乱语来着,你只当没听过。行了,我乏了,你也上床睡觉吧。”话音方落,又打了一个哈欠。 芸香还想再说些什么,瞧见柏梓琬已经拉过被子躺下,只得作罢,小姐也不知是怎的了,近一年来,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叫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甩甩头,赶紧脑中的疑惑和不解,芸香过去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被一阵脚步声陡然惊醒,芸香撩起床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不等她思索,便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芸香忙捂住口鼻,又看到两个人影快速从窗外走过,在她们屋子前停下,接着便看到一只剑从门外伸进来,小心翼翼拨动门闩。 “主子……主子……醒醒……” 身子被人一阵摇晃,柏梓琬极不情愿地张开眼睛,正要出声。芸香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扶她起来,反手指指外面。等看到屋内飘着烟雾,在看到伸进门里来的泛着冷光的物体,柏梓琬赫然瞪大眼。 脑子极快地闪过一些画面,随后对着漆黑咧嘴一笑,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遇上飞贼? “主子,快起来跟奴婢躲躲。”见柏梓琬只看着屋门,却不言语,芸香提醒道。 两人刚躲到床后,只听得“啪”的一声,门闩落在地上,接着看到两个握着兵器的人推门而入。 ------------ 第二十三章 不是劫匪 昏暗光线下,三个黑影窜身进来,手中兵刃闪着森森寒光。柏梓琬心头一跳,从衣着来看,他们不像是贼人,反倒更像刺客。 “怎么没人?” “没人?不可能!刚才明明看到她们进来后,就再没出去。” 黑衣人声音瓮声瓮气。柏梓琬和云香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恐慌和无措。 他们已经给她们下了迷药,不曾想,竟被她们察觉。黑衣人冷冷一笑,“给我搜!” 领头人一声令下,两个人便动起来。屋内原本空间就不大,随着那一声令下,柏梓琬和芸香越发惊慌起来,紧紧握住手,贴着墙壁,祈祷元弘毅能听见动静。 柏梓琬努力思索脱身的法子,可想到黑衣人手里的剑,她恼火地皱了皱眉,算她法子再好,也比不过他们手里的剑,何况,直觉告诉她,这三个黑衣人武功绝非泛泛之辈。越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跟老爸去部队历练历练,这会儿也不用害怕了。 眼见刺客逼近,芸香上前一步,将柏梓琬护在身后,暗自握起拳头,一改往日顽皮散漫的性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哐当”一声声响,原本挡在她们面前的衣架突然被人推倒一侧,一黑衣人赫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在这!” 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寒光,柏梓琬皱了皱眉,下意识瞧了眼对面紧闭的屋门,将黑衣人用力一推,拉着芸香就往外面跑。 哪知,她才刚迈出一步,另一个黑衣人上前挡在面前。脚下一顿,柏梓琬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眼角余光快速将身侧看了一眼。 为首的黑衣人走过来,看着柏梓琬,“姑娘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无心伤害姑娘,只希望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声音淡淡,透着一丝金属感的冷峭,叫人脊背发凉。 “我连你们是谁都一无所知,为何要跟你们走?”柏梓琬继续后退,眼睛戒备地盯着他。 “如此,恕我们不客气了。”转头,冲另外两人使了下眼色,两人会意,一步过来,来抓柏梓琬。 两人的手还未触及柏梓琬,便感觉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强烈的杀气。萧何飞奔进来,快速扫了另一个黑衣人一眼,抽出腰间的软剑,软剑如灵蛇般左右摇摆一下,发出啪啪声响,泛着冷寒地光,而后快走几步,直接冲着两人刺了过来。 两人旋身,往旁边一闪,险险地避开剑尖。萧何止步,转身拿剑指着三个黑衣人,扭头问道,“奴才救驾来迟,让皇妃受惊,请皇妃恕罪。”目光一冽,盯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只想请你家皇妃跟我们走一趟。” “想带走我家皇妃,那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萧何回身提醒了柏梓琬一句,冷冷一笑,提剑冲说话的黑衣人刺过去。 只见黑衣人平地滑开,速度极快,一面提剑挡开萧何的,直直往萧何面上刺去。见此,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提着剑朝萧何身后刺了过去,却看到萧何身子往后一仰,避开对面人的剑,身子一旋,避开另外两人的剑,腿脚冲他们小腹狠狠踢了一脚。 “该死!” 左边的黑衣人吃痛,捂着小腹跟另一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起提剑朝萧何刺了过去。 柏梓琬回过神,看到斗在一起的四个人,黑衣人武功高强,而且招招狠毒,萧何虽只有一个人,但武功招数丝毫不比他们弱,反而更甚。几个回合下来,萧何气势丝毫未减,黑衣人却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连避开萧何的招数都显得吃力起来。 为首的黑衣人挡开萧何的剑,跳过去,将柏梓琬一扯,柏梓琬轻呼出声,她顺着他力道旋转两圈,后脑撞上他如铁板坚实的胸膛,撞得她龇牙咧嘴,眼冒金星,正要反击,便感到脖颈一凉。 “住手!否则我杀了你家皇妃!” 萧何扭头一看,收了剑。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收了剑,跟为首的黑衣人站在一块。 “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伤我家皇妃一分,我定将你凌迟处死!” “不许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黑衣人道,“你退到一边,等我们安全离开,自会放了你家皇妃。” “主子……” 拉住欲要上前的芸香,萧何皱了皱眉,投鼠忌器,懊恼的持剑退后。 三人挟持柏梓琬,呈背靠背相互守卫的姿势一路谨慎退后,然而才到屋门口,脚步便停住,袁弘正负手站在门前。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是她!”黑衣人拿剑指了下元弘毅,复又横在柏梓琬脖颈上。 看到元弘毅时,柏梓琬像看到了希望,心头一喜,然,等看到他并不理会黑衣人的话,一步步慢慢往屋里走来,并不看她,面上冷若寒霜,她不由得心底咯噔一跳。 果然,看到他走到一侧椅子上坐下,看着黑衣人,“她的死活,与我有何相干?” 黑衣人愣住,“她可是你的皇妃!”他当真如传言那般冷血无情,连自己皇妃的死活都不顾了。 “那又如何?”元弘毅薄凉一笑,“你不是要杀她吗?怎么,还不赶紧动手?” 余光瞥了柏梓琬一眼,看到她眼睛里的嘲讽,他几不可察地一愣。这个女子,面对死亡竟如此镇定淡然。 黑衣人闻言,心下惊慌。此时两方对垒之际,拼得便是精神念力,一方稍有松懈,便露出马脚。 元弘毅明锐的捕捉到此点,趁黑衣人稍有松懈,突然起身,一步上前夺过萧何的剑,将柏梓琬如夺包袱般夺了回来。柏梓琬尚未想出应对之策,已经物换星移,被护到在萧何身后。 “说,谁派你们来的!”剑尖抵住黑衣人脖颈,元弘毅冷声道,目光凌厉地盯住黑衣人的眼。 黑衣人身子不由一抖,见大势已去,他闭上眼睛,仰着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让我出卖我家主子,恕在下做不到。” 元弘毅目光一寒,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已如闪电般闪入人群,瞬间斩杀两人,另一人身上也被刺了两个血窟窿。 元弘毅笑得如沐春风,声音却如寒冰般冷冽,“我不会杀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想要我的命,只管放马过来,但是,他若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定让他万劫不复!滚!”声音陡然拔高。 ------------ 第二十四章 劫后重生 闻声赶来的客栈老板吓得面无人色,再一瞧屋内破败狼藉,恨不能捶胸顿足,“哎哟哟,这可怎么是好?我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客官您看这……” 萧何亮腰间玉牌,“我们是来办案的,这两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更被我们绳之以法。”取了两锭银子出来,萧何面无表情道,“这些银子就算是我们给你的赔偿。还有,我们是秘密办差,今儿你看到的不可向第三个人提起,否则小心性命不保!”将银子抛过去。 客栈老板本就性子担小,早被吓得三魂剩下两魂半,待听到萧何的话,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脊背一阵沁凉。他手抖地接住银子,暗自吞了吞口水,拿袖子擦了下额际上的冷汗,叠声答应着。 “主子……”芸香一步过去,将跌坐在地上的柏梓琬扶了起来,“主子,您没事吧?” 柏梓琬愣愣地看向芸香,如木偶般摇摇头,显然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过来。 “先送皇妃去我那边歇息。” 冰冷的声音,仿若一盆凉水,顿时让柏梓琬眼睛一闪,清醒过来。目光淡漠地看了元弘毅一会儿。她冷嘲一笑,将眼神错开,径直往屋外去。 “站住!”本以为她会跟自己大吵大闹一番,却没想她竟如此平静。元弘毅旋身挡在面前,“你刚刚的笑是什么意思?” 迎着他审视的眼,柏梓琬微微一笑,冷淡道,“妾身差点成了剑下亡魂,现在活下来,难道不该笑笑吗?若现在有酒,妾身还真想痛饮几杯,庆祝自己的劫后重生。” 元弘毅拧眉。 “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吗?若没有,妾身就先行告退了。”不理会一张骤然变色的脸,柏梓琬微微福了一下,吩咐芸香,“将我们包袱带上,问问老板还有没有别的客房。” 客栈老板畏畏地看了眼元弘毅,擦了下脸,“有有有,小的这就带两位姑娘去客房,两位姑娘这边请。” 元弘毅看着往里面去的柏梓琬,眉头比方才越发拧紧,而后吩咐萧何,“你将这两人尸体处理掉,如何做,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五爷只管回屋歇着,属下定将事情处理妥当。”见元弘毅始终看着柏梓琬那边,萧何暗自叹息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五爷,皇妃好像误会了什么?您要不要过去跟皇妃解释一下?” 元弘毅倏然看向萧何,萧何一愣,忙低下头。转过头,他看着已经走进屋子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生看着那边。”径直往自己屋子里走,却又在关门时久久看着另一间屋子。 她既然做了他的妃子,有些过程必须承受,若她无法承受,那她……元弘毅垂了垂眼睑,想着方才的一幕,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肃杀。 一合上眼就看到黑衣人拿剑刺向自己,惊得她一身冷汗,无法,柏梓琬只得瞪大眼盯着床顶。那三个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她?他们又是谁派来了? 她来这虽已有一年之久,除了潘氏母女三人,她并未与其他人结怨,那三个人莫非是潘氏派来的?不会。潘氏虽然阴狠,却不愚蠢。那他们是谁派来刺杀她的? 方才发生的一切极快地从眼前划过,柏梓琬慢慢皱起眉头,人在危急关头总会不自知地忽略掉很多事情,而冷静下来,一切便清清楚楚。柏梓琬陡然坐起来,嘲讽地一笑,想来元弘毅跟萧何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甚至早就知道在外面等着了。 “主子,”芸香坐起来,“您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在担心那个黑衣人会去而复返?”她也不明白,五皇子为何偏偏会放过那个领头的黑衣人。 柏梓琬摇摇头,想着屋内漆黑一片,芸香根本看不见,才又说道,“没有。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上路。”她握着被子躺下,却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日主仆俩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开门,看到木头桩似的立在门外的萧何,柏梓琬微微一愣,“萧何,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会昨晚一夜都站在这里的吧?” 萧何回身向柏梓琬行礼道,“五爷担心那人去而复返,叫属下在这里守着皇妃。” 下意识往元弘毅住的屋子看了下,柏梓琬道,“现在离上路还有些时间,你回屋歇会儿,一会儿还得驾车。” “皇妃您……”萧何不解地看着柏梓琬,昨儿个晚上皇妃还对爷冷嘲热讽来着,怎的过了一晚上,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我跟芸香先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顺便买些包子馒头路上果腹,你先回屋歇会儿。”见萧何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屋歇着。” 萧何答应着往屋子那边去,却又突然折了回来,“属下不困,属下还是跟皇妃一块儿下去吧。” 像是看懂萧何心中所想,柏梓琬道,“如今已经天明,何况他已重伤,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你回屋歇着,若爷怪罪,你只说是我吩咐的,他定不会责罚与你的。” 想着路上他还得保护五皇子和皇妃,萧何终是点点头,谢了恩,往自己屋子那边去。 “主子,您怎么了?”见柏梓琬一下下敲着脑袋,芸香搁下碗,“您是不是又头疼了?奴婢这就去厨房问问有没有天麻、蜂蜜和苦参。” “不用。”柏梓琬摆摆手,揉了揉太阳穴,“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你先吃东西。”她垂下头,皱了皱眉,也不知从前柏梓琬身子是什么体质,只要夜里没睡好,第二天脑子定头痛欲裂。 “主子,您当真不要紧吗?要不要奴婢出去看看有没有医馆,给您买些止痛的药丸?” 她什么都带着的,唯独没带梁大夫给小姐配置的头痛丸子。这路途遥远,若小姐一直头疼,可怎么得了? 那药丸的药方是梁如风的独门秘方,外面岂会有卖?柏梓琬摇摇头,余光瞥见从楼上下来的两人,她招了招手,示意芸香附耳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主子,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别管我做什么,你只管帮我出去瞧瞧有没有便是。”柏梓琬挥挥手,“别愣着了,赶紧去吧。” ------------ 第二十五章 卷 土重来 瞧见已经走到跟前的元弘毅,柏梓琬起身行礼,一面吩咐小二再送些吃食过来。 元弘毅在柏梓琬对面坐下,瞥了眼匆匆往客栈外去的背影。 柏梓琬解释道,“我让芸香出去帮我买些东西,爷放心,定不会误了时辰。”自给元弘毅倒了盏茶,放在他面前。 元弘毅并不答话,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眼,接过萧何递过来的粥,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饭后,准备启程时,芸香还未回来,萧何道,“皇妃,您知不知道芸香姑娘去了哪边?奴才好过去找找。” “我也不知道。”见萧何频频往马车那边看,神色中尽是担忧,柏梓琬疑惑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萧何摇头,迟疑道,“五爷向来不耐烦等人……皇妃,不如您先上车,奴才去前面找找看。”他指了指左边。 萧何刚抬起脚,看到抱着包什么东西往这边跑来的芸香,止了步,暗自长松了口气。 “主子……主子……”芸香挥舞着手跑过来,撑着腿气喘吁吁,总算赶上了。 “买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柏梓琬扶住险些摔倒的芸香,拍了她一下,责备道。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担心死她了。 芸香大喘了几口气,站起身子,赌气地将东西往柏梓琬怀里一塞,一脸委屈,“主子要奴婢买的东西看似平常,可着实难找,这里地方又小,奴婢找了好多店铺才将东西找齐。” 柏梓琬安抚地拍拍芸香的手,替她将贴着脸颊上的头发顺到耳后,“辛苦你了,待到了东北,定多做些好吃的犒劳你。” 芸香闻言,展颜一笑,俏皮地向柏梓琬行了一礼,“奴婢现在这谢过主子赏赐了。” “皇妃,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萧何提醒道。心下却是诧异,他自小跟在五皇子身边,什么样的主子没有见过,却是头一回见到像五皇妃这般宽厚待人的主子。 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同乘一车,本就不自在,加之昨儿夜睡得不好,脑袋一直隐隐作痛,沿途除了光秃秃的山,再无别的风景,柏梓琬上车不久,便靠着芸香的肩膀睡觉。 快到中午时,萧何将马车停在一片湖泊旁。湖水清澈见底,平静的好似一面镜子,四周绿树环绕,远处山峦起伏,说不出的惬意与安宁,叫人瞧着心旷神怡。 鞠了捧水浇在脸上,柏梓琬舒服的嘤咛了一声,瞧见湖里游动的鱼儿,她眼睛顿时一亮,扭头朝芸香招招手,“芸香快过来。” “什么事让主子您这么开心?” “你看,湖里有鱼。”柏梓琬眼睛亮晶晶,待看到芸香将脸一垮,梓琬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芸香不以为然,“不就几条鱼吗?也能让主子这么稀奇?” 这可是纯天然无公害非饲养的鱼,要是烤了吃味道一定好。柏梓琬反手,照着芸香脑门敲了一记,正要说话,便听到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戏谑道,“连见了鱼都新鲜,真是闺阁女子,没见过世面。” 柏梓琬也不气恼,转头冲元弘毅莞尔一笑,“妾身是不如爷见过世面,待会儿妾身要是做出美味的鱼肉,爷可不要吃。” 元弘毅露出些惊讶,她还会做鱼? 烤好鱼后,柏梓琬给萧何跟芸香各递了一条过去,看着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梓琬很是满足。 “主子,奴婢以为奶娘做的鱼已是天下美味,这会儿尝了主子烤的鱼,觉得奶娘做的,不过如此。”芸香吐吐舌头,若奶娘听到她这番定,定又要罚她不许吃饭了。 一旁的萧何也附和道,“奴才也没错吃过这般美味的鱼肉,就连……”瞧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他顿时住了口,垂头,一言不发地吃鱼。 鱼肉黄色,无一丝焦色,单看卖相已叫人垂涎欲滴,更别提萦绕在鼻尖前的馥郁香味。元弘毅暗自吞了吞唾沫,很想尝尝是否当真如萧何跟芸香说的那般,却不愿服软,强自忍着。 柏梓琬一边吃鱼一边道,“想要烤好鱼,关键要把握好火候,火太大会让鱼外层焦掉,鱼肉也会变老,还会少了原有的鲜美。火太小鱼肉则不能熟透,烤鱼时定要在鱼身上划几刀口子,才能让涂在上面的作料渗透进鱼肉。只要记住这几点,烤出的鱼一定好吃。” 柏梓琬撕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瞧见元弘毅看着别处,眼睛却时不时往这边瞟,她失笑一下,将剩下的一条鱼递到他面前,笑着,“爷若不嫌弃妾身做的不好,不如也一起尝尝?” 元弘毅正要伸手去拿,待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得意,当即停了手,冷哼一声,起身往马车那边去。 柏梓琬呵呵一笑,将鱼递到萧何面前,“给你家五爷送去再过来。”鱼肉要趁热吃才好,凉了就尝不出原本的鲜美了。 萧何答应了一声,将自己的鱼放在架子上,把鱼给元弘毅送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皇妃,有些话爷原本不让奴才跟您说的,奴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您知道的好,免得您误会了爷。” 误会?柏梓琬抬眼看了萧何一眼,“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一面取出帕子擦了擦嘴。 萧何道,“事实上我们上路没多久,属下跟五爷便察觉有人一直跟踪我们,之所以没有告诉皇妃,是怕吓着皇妃。晚上爷虽熄了灯,却一直没睡,就怕跟踪我们的人伤害皇妃。” 他们一直没睡?所以萧何才会及时的出现?柏梓琬下意识往马车那边看了下,她捡起一根木棍随意拨了拨尚未燃尽柴禾的。萧何说的……其实昨晚她已经猜到。 “皇妃……”见柏梓琬久久不语,萧何道,“奴才斗胆,请求皇妃不要因为昨晚的事生爷的气。” 起先她确实以为元弘毅是冷血无情之人,待想清楚一切,她便理解他那么做的缘故。若非元弘毅,只怕她早已死在黑衣人的剑下,只是……她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萧何欲在说些什么,突听得从远处传来些诡异的声响,他倏然站起身,警觉地看了正前方一眼。 ------------ 第二十六章 神秘男子 暗道一声不好!萧何提醒道,“皇妃,您跟芸香赶紧上车!”三下五除二将地上的东西放进包袱里。 柏梓琬一愣,点头答应了一声,拉起芸香往马车那边奔去,仍下意识往右边看了眼,待看到离这边越来越近的黑点,她心下咯噔一跳,越发迈开步子往马车那边去。 “怎么回事?” 柏梓琬正扶着芸香的手上车,岂料元弘毅正撩起帘子出来,两人的头顿时撞在一起。梓琬轻呼一声,便直直地往车下倒去。弘毅一怔,忙伸手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爷,他们追来了。”萧何推了芸香一把,“我们这就上路。”等三人坐好,萧何跳上马车,飞快地朝后面看了一眼,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车身突然一动,往前面狂奔。 方才的声响越发离的近了些,柏梓琬撩起帘子朝后一看,只见数十个手握兵刃,蒙着面的黑衣人往这边追了过来。 “你可害怕?” 柏梓琬还未及回答,外面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只羽箭从后面射来。元弘毅坐在梓琬对面,将她一拉,拔剑将羽箭拨落。梓琬不及防备,一头栽进弘毅怀中。 “萧何,再快些!”元弘毅撩起帘子喊道,一手紧紧护着怀中的柏梓琬,眉头紧锁,眼里一片森寒。 萧何答了声“是”,握紧车绳,照着马屁股抽了两鞭,马儿吃痛,奋力往前奔去。然而,马车再快,也快不过持轻功追来的黑衣人。 “砰”的一声巨响,马车一颠,正要挣脱元弘毅站起身的柏梓琬,又一下撞进他怀里,撞得是比肩酸痛,眼冒金星。坐在对面的芸香直接扑过来,脑袋撞在车板上,同呼出声。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柏梓琬挣脱元弘毅的手,“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你分毫。”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来不及了。元弘毅看向芸香,“你会不会驾车?” “会。” “停车!”待萧何停车跳下去,元弘毅将马鞭交给芸香,急急地说道,“你先驾车带皇妃离开,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前面的山神庙见,半个时辰后若不见我跟萧何来找你们,你们不可久留,更不要回来找我们,你们去军营找弘晋,告诉弘晋我在路上遇到埋伏,弘晋自然明白该如何营救我跟萧何。” 柏梓琬还未及开口,却见元弘毅目光深沉地看了自己一眼,抬手狠狠拍了马屁股一下。梓琬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直接朝后面倒去。随后她翻身起来,撩起帘子往外面看去。 眨眼的功夫,元弘毅跟萧何已被黑衣人团团围住。萧何猛然抽出腰间的软剑,指向其中一黑衣人,“既然你们个个都赶着去阎王殿报道,那我好心就成全你们!” “主子有令,取他们项上人头!上!” 领头人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即群攻而上。 元弘毅退后两步,避开刺过来的剑,嘴角微扬,凭这几个人就想要取他性命,他未免太小瞧他了。 少了牵绊,元弘毅和萧何放开手脚与黑衣人斗在一起。今日的黑衣人虽然比昨晚多出几倍,但仍旧不是元弘毅跟萧何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已有不少黑衣人倒下。 “芸香,停车!”柏梓琬拍了拍车版,撩起撩起帘子出来,“调头,我们回去。” “吁”的一声,芸香勒马停下,扭头看着柏梓琬,“主子,五皇子叫我们在前面山神庙等他。” 柏梓琬皱眉,脸一沉,“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说了,调头!回去!” 芸香不解地看着柏梓琬,主子明知那些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为何还要回去?她微微垂眼,拧眉思索了一下,调转马头,却看到两个黑衣人往她们这边追来。 “主子,闭眼!” 芸香眼神倏然一变,利落地从腰间只手环套在手腕上。只见一根极细的银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其中一个黑衣人飞过去,然后一转,又朝另一个黑衣人飞去。两人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身首分离,头咕噜噜滚了几圈后,面目向上,双眼圆睁,好似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丫头手里。 “芸香你……”柏梓琬惊骇地盯着芸香右手腕,芸香怎么会这么狠毒的暗器? “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要隐瞒您,奴婢……”若非情况危急,她绝对不会现在使出武功。 “这事往后再说,赶紧回去。” 见柏梓琬面色一恢复如常,芸香暗自松了口气,答应着,驾着车急急往回赶。 打斗持续着,刀光剑影,黑衣人人多势众,渐渐却处于下风。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向元弘毅。柏梓琬还未来得及提醒,元弘毅已然捂着手臂应声道下。 “五爷!”萧何拿剑挡开同时刺向自己的几只剑,飞身落在元弘毅身旁,将他扶起来,“五爷,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您且忍忍,待属下结果了他们,立即给您运功疗伤。”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黑衣人又朝萧何撒出一团白雾,萧何才刚拿着剑站起身,便一下子捂住额头,旋身倒在元弘毅跟前,动弹不得,眼神却依旧森寒地盯着黑衣人。 “当你们有多厉害,不过尔尔。”那人挥了下手,“来啊,取下他们首级,跟主子领赏去。” 闻言,两个黑衣人提着剑朝元弘毅跟萧何跟前走去。柏梓琬心下一跳,正要叫芸香出手,便看到一名身穿白色衣袍蒙着面的男子从一侧飞下来,拔出腰间的长剑,直直朝那两个黑衣人中间刺去,刷刷两下,他们已然倒下。 见状,发号施令的黑衣人出剑与男子斗在一起,然,男子武功高强,不过两招,黑衣人已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柏梓琬心头一寒,下意识闭上眼,复又睁开,一瞬不瞬的看着与其他黑衣人斗在一起的男子。 若说元弘毅与萧何武功高强,这男子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不论那些黑衣人如何出招,是一个人,还是群攻而上,他都能轻而易举的避开,然后在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将他们一剑毙命。 元弘毅勉力撑着手站起身,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朗声一笑,并不回答,掏出一只白色瓷瓶丢向萧何,“此药可解那迷烟之毒,一刻钟后内力便可自行恢复,在下还有要是在身,就此别过。”他含笑看了柏梓琬一眼,转身,负手朝另一边飞去。 隔得太远,柏梓琬虽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觉得他眼神似曾相识,待梓琬凝眸看去,认出那人是谁,不由惊讶地张大眼睛。 “主子怎么了?”芸香看着柏梓琬,“主子莫非认识刚才那个男子?”她也觉得那人的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柏梓琬如梦初醒,拍拍芸香,“赶紧过去瞧瞧,五皇子跟萧何好像都受伤了。” 瞧见往这边驶来的马车,萧何一愣,“五爷,皇妃回来了。”他欣喜地指着已经从马车下来的柏梓琬。 “我不是叫你不许回头吗?” 不理会元弘毅眼睛中的怒色,柏梓琬瞧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吩咐芸香,“芸香,先将五皇子跟萧何扶到车上,离开这里再说。” ------------ 第二十七章 借宿 柏梓琬不会武功,但平常看柏梓男在院子里练武,多少也懂得些。方才那些黑衣人与昨晚三个黑衣人,武功招式相似,若她没有猜错,应当还是那个‘主子’派来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的追杀他们?柏梓琬看着坐在对闭着眼的弘毅,即便他是被元浩初废黜的王爷,但仍就是五皇子,那些黑衣招招狠毒,人似乎并不惧怕,似有要取他首级的决心,而且,元弘毅似乎清楚他们身后的是主子是谁。 柏梓琬努力思索,将可能的结果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眼睛陡然一睁,除非…… “不是告诉你不许回头吗?为何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元弘毅张开眼睛,有气无力道,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他脸部突然一阵抽搐,倒向一边,蜷缩成一团,神色中尽是痛苦。 “您怎么了?”柏梓琬过去扶起他,惊骇地看到两条像蚯蚓一般的黑线,从脖颈蔓延至他脸上,迅速散开,他的脸由原本的白皙霎时变成黑紫色,扭曲而狰狞。 萧何也是大骇,忙看向元弘毅中了镖的左手臂,又探了探他的脉搏,“不好!五爷中了玲珑镖,这会儿毒性已经发作,得尽快将毒逼出来,不然爷会因全身痉挛而死。” “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是会武功吗?赶紧帮他把毒逼出来啊!”柏梓琬急道。 “属下死不足惜。”萧何看着元弘毅,“只是属下方才中了迷烟,内力尚未恢复,若贸然替五爷逼毒,万一当中出了什么差错,非但不能救五爷,还会加快毒性发作。” 柏梓琬道,“这里离六皇子营地还有多远的路程?”古代人怎么动不动就用毒来取人性命? “皇妃是想……”萧何摇头,“这里离营地至少还有三天的路程,五爷撑不了那么久。” 那如何是好?难不成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他虽不是自己心爱之人,终究是自己的相公,何况昨晚要不是他,她也活不到现在,可她该如何救他? 忽然想起一事,柏梓琬让萧何扶着元弘毅,去包袱里拿出公孙良给她的小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拿了水过来,“萧何,将玲珑镖拔掉。”希望这药丸真如公孙先生所说那般,能解百毒。 “不可!”萧何叫道,“若现在将镖拔出来,没有解药,拔出玲珑镖,毒会立即侵入五爷的心脉,半刻钟不到,五爷便会立即毒发身亡。”瞧见柏梓琬拿在手里的药丸,萧何又是一喜,“皇妃怎么会有断肠丸?” 断肠丸?柏梓琬诧异,公孙先生不是说这药丸能解百毒么?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听起来不像解药,反倒像毒药。“你认得此药?” 萧何点头,“断肠丸是百毒先生炼制出的,没有人知道此药如何配置,炼制,但断肠丸能解世上所有的毒,属下曾有幸见过一回,所以认得。这下好了,五爷有救了。” “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将玲珑镖拔出,好让他将断肠丸服下。”柏梓琬催促道。 萧何道,“若不将毒逼出来,即使有断肠丸,也是于事无补……” 不等萧何说完,柏梓琬一下将玲珑镖拔出来,俯身一口一口将毒液吸出来,直到血色鲜红,然后将断肠丸给他服下,拿水漱了口,退回去坐着,好似什么事没发生一般。 萧何却是震惊无比,“皇妃您……”皇妃竟已口替五爷吸毒,她就不怕自己因此中毒吗? 柏梓琬看了元弘毅一眼,吩咐萧何,“这件事没我的允许,不许告诉五皇子一个字。” “为什么?” “你无须知道为什么?记住我说的就行。”昨晚是元弘毅救了她,现在她救他一命,只当还了他救命之恩。 才一会儿工夫,那些在元弘毅脸上散开的细长的黑线慢慢合拢,由细变粗,一点点慢慢地顺着他的脖颈退下去,直至消失不见。黑紫的面色也渐渐恢复原来的颜色,只是他却因为方才的痛楚,晕了过去。 “毒解了!”萧何给元弘毅探了探脉搏,惊喜地看向柏梓琬,随后将元弘毅放平,向梓琬跪下,“奴才替五爷先谢过皇妃。” 柏梓琬让他起来。萧何好奇道,“不知皇妃是如何得到断肠丸的?皇妃难道认识百毒先生?” 柏梓琬答非所问,“断肠丸既然是解毒丸,百毒先生为何会取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属下所知不祥,只听说百毒先生自小与毒为伍,对世间之毒都有研究,也研制出了解药。先生性子古怪,行踪飘忽不定,行事作风更与常人不同,当今世上见过先生的人,寥寥无几。先生的武功更是高深难测,特别是你一身轻功,更是无人能及。所以不少人想拉拢先生,但想除先生而后快的也大有人在。”萧何娓娓道来。 柏梓琬并未将萧何后面说的话听进去,脑子反复回荡着“性子古怪”四个字。她怎么没觉公孙先生性子古怪?莫非是自己猜错了?公孙先生并非百毒先生? 找了几家农户,都不肯答应他们借宿。柏梓琬撩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看向对面刚苏醒不久的元弘毅,“爷,天色已晚,若再找不到住的地方,今晚我们只怕要露宿野外了。” “主子,”芸香撩起帘子,指了指前面,“那里好像有一户人家,要不要过去问问?” 柏梓琬探头看了下,“过去看看。” 芸香点头,驾车往那边驶去。近了,才发现是一间茅屋,屋内隐约透出些光亮。 “主子,您先等等,奴婢过去问问。”芸香跳下马车,过去敲了敲门,下意识将四周看了一圈。 不多时,一位身子有些佝偻的老夫人拄着拐杖从里面慢悠悠走过来,隔着木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察觉到老妇人声音里的戒备,柏梓琬从车上下来,“老人家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这我的丫鬟,我跟我家相公要去北方寻亲,路经此地,我家相公不小心染了风寒,不知能老人家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老妇人看看柏梓琬,又伸着头看了看元弘毅跟萧何,才放松戒备,过去将门打开,“若姑娘不嫌弃我家房屋简陋,就请进来吧,只是我家只剩下两间屋子,怕是住不下你们。” 萧何道,“老人家无需担忧,我住马车就行。” 屋里住着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他们家境贫寒,为人却是热情,一面给他们收拾了屋子叫他们安心住下,一面给他们拿了些吃食过来,又亲自打了水过来让他们洗漱,还问要不要给元弘毅找些草药。 “行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你们早些歇着。”瞧见依旧守在屋里的两人,柏梓琬下逐客令。 萧何担忧地看了眼已经躺下的元弘毅,抱拳向柏梓琬行礼,说他就在外面守着,转身退了出去。芸香嘴巴张张合合半晌,终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带上门出去。 “时候不早了?皇妃还不歇着?” 看到元弘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柏梓琬翻了下白眼,“我还不困,爷有伤在身,早些睡吧。” ------------ 第二十八章 发烧 还是唐玲的柏梓琬,对吃穿都没有过分要求,唯独对睡觉不能马虎,除了床,任何地方都无法让她安然入睡,不曾想,真正的柏梓琬习惯竟与她一般无二,可是这会儿,她靠在墙坐着竟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很短暂,却是一片凌乱,像许多片段拼凑而成的电影。最后,她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望着墙上她跟姐姐的照片,捂着嘴失声痛哭,父亲拥着母亲,安慰着,也是泪流满面。而她,站在那里,看着父母神色中的痛苦,张着口,发不出一个声音。 陡然睁开眼睛,看到屋内一切,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梦。柏梓琬深呼吸了一下,却感到心底一阵刺痛,若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证明,真正的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屋内响起,柏梓琬抬手擦了下脸,起身走到床前。见元弘毅面色痛,眉头紧锁,嘴唇紧呡,好似在极力承受着什么。她拿手探向元弘毅的额头,指尖才刚触到他的额头,便倏然收回手。 怎么这么烫?柏梓琬皱眉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出去。 萧何一向警觉,即便睡觉也没有任何声音能逃过他的耳朵,所以在柏梓琬打开门出来时,他已经撩起帘子从马车里出来,迎了过去,“皇妃,您这是要去哪?” “我们马车里有没有酒?”怕吵醒屋内的老夫妻,柏梓琬拉着萧何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 萧何诧异,“皇妃要酒做什么?” “许是白天伤口没有清理妥当,五皇子这会儿发烧了,我得拿酒给他重新清洗伤口,给他退烧。”柏梓琬道。 “马车里没有酒,”萧何皱了下眉头看了下元弘毅住的屋子,“皇妃您等着,属下这就去找酒回来。” “等一下,”柏梓琬拉住转身欲走的萧何,“走了一路都没看到客栈或是酒谱,何况现在时辰已晚,就算有卖酒的地方,这会儿也已经打烊了,你上哪儿找酒去?” 萧何转头往院子外看了眼,“信阳村那边应当有卖酒的铺子,属下先去信阳村那边看看,若是没有,属下再去别的地方瞧瞧。”向柏梓琬行了一礼,“五爷就有劳皇妃照看了。” 信阳村?柏梓琬微微一呆,待回过神,萧何已经解开绳子,牵着马走出院子,打马而去。 但愿萧何能将酒找回来。转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芸香,柏梓琬着实唬了一跳,点点芸香的额际,“你不好好在屋里睡觉,跑出来做什么?”差点被她吓死。 芸香微微垂着头,小声说道,“奴婢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以为是贼人,所以……” 柏梓琬了然地点点头,习武之人是不是都这般警觉?“我跟萧何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芸香点头,答了声是。 “你先去井边帮我打些水送到屋里来。”萧何回来前,还是得先给元弘毅降温才是。 “主子……”芸香喊道。待柏梓琬回身看向自己,芸香又摇摇头,“奴婢这就打水送到屋里去。” 看到拿着木盆往井边去的芸香,柏梓琬疑惑地眨了眨眼,这丫头瞧着有些怪怪的? 水换了三盆,元弘毅的烧仍旧没有退下来,反而更甚,萧何也迟迟不见回来出来,柏梓琬担忧地看着元弘毅,再这么继续烧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脑子给烧? “主子,别担心,皇五子是金枝玉叶,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芸香轻声宽慰道。 柏梓琬无意识地点点头,没错,冷酷无情的元弘毅,怎么可能被小小的发烧打败?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萧何才拎着一坛子酒推门进来。柏梓琬去包袱里重新拿了一张帕子出来,撕下一小块儿,倒了些酒给元弘毅清洗了伤口,包扎好,指了指酒坛子。 “你现在用酒给爷擦身子,不停地擦,直到他烧退下去为止。我跟芸香在外面等你。” 外面月色正好,柏梓琬跟芸香坐在马车上,静静地看着上方的月光,风徐徐吹过,很是凉爽。 半个时辰后,萧何从屋里出来,“皇妃,五爷的烧已经退下去了。”一面抬手擦了下脸。 “辛苦你了。”柏梓琬笑着,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萧何你赶紧歇歇,不然一会儿该天亮了。”又转身拍拍芸香,“别继续坐在那里发呆了,你也赶紧回屋歇着去。” “皇妃……” 瞧见萧何神色中的担忧,柏梓琬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五皇子的。”转身往屋子那边走去。 走到床前,柏梓琬探了探元弘毅额头的温度,脸虽然还有些红,但烧已经退下去。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却被另一只突然抬高的的大手握住。 试着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岂料他越发用力的握住,想挣脱,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无法,柏梓琬只得用另一只手扯了一张矮凳过来坐下,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 元弘毅拍了拍有些沉重的头,舔了舔嘴唇,而后慢慢睁开眼,屋内一片昏暗。他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察觉左手握着什么东西,转头,看到趴在床前睡着的柏梓琬,他不自知地皱了皱眉,待看到梓琬的手被自己拽在手里时,他更是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会抓着她的手? 感觉床动了一下,柏梓琬猛地张开眼睛,看到元弘毅正要下床,她连忙站起身,“你要什么?” “我口渴,想喝水。”许是发烧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躺着,我帮你倒水。”柏梓琬拿着水壶过来,倒了半碗茶递过去,“怎么了?不是要喝水吗?还是要我帮你?” 元弘毅无意识地点了下头。柏梓琬将水壶放在一侧,扶着弘毅后背,将茶碗送到他嘴边。 “还要?”见元弘毅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柏梓琬道,“怎么了?我脸上难道长花?” 元弘毅摇头,“我怎么了?”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身子无力的好像被人凑了一顿。 “你发烧了,现在已经没事。”柏梓琬道,“你若是累了,再睡会儿,天亮我会叫你。” 元弘毅并不言语,许久才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柏梓琬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扶着他躺下,“你睡吧。”给他盖好被子,往另一边去。 “那你呢?” 止步,柏梓琬转头道,“方才睡了会儿,现在已经不困了。你才退了烧,好好躺着,不然可没有多余的酒给你擦身子。” 看到元弘毅目光一闪,柏梓琬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别误会,给你擦身子的是萧何。萧何今儿也累得不行,你就当做做好事,别起来,免得萧何没法子休息。” ------------ 第二十九章 到达目的 第二天用过早饭,他们便继续上路。临行前,柏梓琬吩咐芸香留了些银子给老妇人,起先老妇人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当梓琬说让她买些吃的给老爷子补补身子时,老妇人便收下,连连称谢。 元弘毅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上车后,柏梓琬将被褥铺好,让他躺着休息,自己则坐在对面,靠着车板,闭眼,忍着头痛。然而马车晃晃悠悠,令她原本就疼的脑袋越发疼得厉害,感觉脑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主子,您还好吗?”芸香担忧地看着眉头紧锁的柏梓琬,“要不要奴婢叫萧何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在上路?” 柏梓琬睁开眼,笑着拍拍芸香的手背,“别担心,这点痛我还受得住。”接着又道,“昨儿你跟萧何都没有睡好,你先靠着睡一会儿,等下你驾车,让萧何进来休息。” “奴婢不困。”芸香起身将包袱放在凳子上,扶柏梓琬躺下,“主子您躺着睡一会儿,睡着了头就不疼了。奴婢出去帮萧何驾车。”说罢,撩起帘子往外面去。 芸香才一出去,柏梓琬便撑着手坐起来,无意识地看了会儿躺在对面的元弘毅,她侧身撩起帘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而后徐徐闭上眼睛,任风落在脸上。 元弘毅并未真的睡着,自是将两人的话听了去,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坐起身,正要起身问她是不是昨夜受了凉,等看到她沉静了侧脸,他愣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中午,萧何将马车停在一块空地上,四周都是四四方方的田地,此时已经过了收割季,放眼看去,除了几个在地里忙活的农民,四周皆是空落落一片,有些荒芜,有些萧索。 柏梓琬站在车上,深呼吸了一口,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而后她吩咐芸香将干粮拿出来,自行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右侧一个茂密的大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芸香将包袱里的包子和水分给大家,在柏梓琬身侧坐下,兀自啃着包子,眼睛却总往梓琬那边看。 见芸香频频看向自己,欲言又止,柏梓琬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着,偏头看着芸香,撕下一块包子放进嘴里,“还是,是你有话要跟我说?” “主子……”瞧见坐在对面的两人,芸香摇摇头,转了话题,“主子,您的头痛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奴婢给您揉揉?” 元弘毅闻言,抬眼看了柏梓琬一眼,见她面色苍白,眼圈青黑,不禁皱了皱眉。 “皇妃怎么了?” 柏梓琬愣住,没想到元弘毅会问她,她浅浅一笑,疏离而礼貌,“一点小毛病,爷无需担心。” 还想说些什么,等听到她的话,元弘毅目光一沉,终是住了口,转头朝别处看去。 “爷,东北当真如别人说的那么般艰苦吗?”这里虽不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但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荒芜艰苦,至少一路上看到不少农家,不是荒无人烟的景象。 元弘毅微微一笑,“怎么?皇妃是不是后悔自己的决定了?”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她,“就算皇妃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 柏梓琬觉得好笑,靠着树干,“爷是不是向来都这么武断?还未明白别人的意思,就自己先做了判断?” 元弘毅一愣。 柏梓琬看向萧何,萧何道,“东北确实比别的地方偏僻,但并非别人说的那般贫穷。” “那东北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萧何看了元弘毅眼,迟疑道,“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皇妃解释,等到了,皇妃自然就会明白。” 为防那些黑衣人的再次追杀,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下午到达六皇子元天逸所在的军营。 一路颠簸,加之头疼,柏梓琬早瘫软地靠在芸香肩上,黛眉紧皱,牙关紧咬,强自忍受着阵阵难以言说的疼。 “主子,您再忍忍,我们已经进城,等下就能好生休息了。”看着柏梓琬微微苍白的脸,芸香担忧道。 柏梓琬虚弱地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又行了半盏茶时间,马车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萧何跟元弘毅说了声,过去敲了敲门。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穿着深灰色衣袍,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出来问道。 萧何取出腰牌给他看了下,道,“不知道六皇子现在在不在?五爷跟五皇子妃来了。” 男子伸头往马车那边看了眼,赶忙过去行礼道,“奴才何璐给五皇子,给五皇子妃请安。” “何伯无需多礼,起来吧。”元弘毅抬了下手,从车上下来,“弘晋现在可在府里?” 何路起身,恭声道,“回五皇子的话,将军一大早就去操练场了,大概要日落时分才能回来。不过将军早有交代,若五皇子跟五子皇妃来了,先送你们回房休息去,晚上再给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接风洗尘。” 元弘毅点了下头,往府里去,似是想起什么,止了步,回身将刚从车里下来的将柏梓琬打横抱在怀里,不理会其他人的讶异,径直往里面去。 柏梓琬赫然清醒过来,推了推元弘毅,压低声音道,“爷,可不可以先放我下来?其他人都在看着呢。” 元弘毅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看向何璐,“房间在哪里?” 何路连忙上前,指了下右边的跨院,“五皇子跟五皇子妃的房间就在里面的清风苑,奴才这就带你们过去。”说罢,拿手作“请”,先一步往右边的清风苑那边去。 见此,柏梓琬也不再多言,既然他都不怕被别人取笑,她又何必替他担心?何况她现在当真累极了。 “芸香,你出去打些水进来给皇妃洗漱。”将柏梓琬放在床上,元弘毅指了下吩咐芸香道。 芸香答应了一声,将包袱放在一旁,过去道,“何伯,您能不能告诉奴婢厨房在哪里?” “姑娘留在屋内照顾五皇子妃就好,我这就叫人给五皇子妃送热水过来。”说罢,转身出去。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看天逸。”元弘毅看向芸香。“好生照看你家主子,有什么需要,找何伯就是。” 芸香答应着。 洗漱后,柏梓琬有气无力道,“芸香,问问你的屋子在哪里,你也去休息一下。” 芸香道,“奴婢不困,就在这里守着主子。主子快睡吧,醒了就不会在头疼了。” “你知道我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守着。”柏梓琬摆摆手,“赶紧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再过来。要是不困,也出去走走,总之别守在这里就行了。” 许是真的累了极了,柏梓琬提了提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合上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 第三十章 叔嫂见面 这是一间算不得宽敞的屋子,屋子中央是张四角木质圆桌,四周摆放着四张罩着套子的圆凳。左边的窗子半敞开着,下面是一张长形矮桌,矮桌上摆放着一张打磨光滑的铜镜。 柏梓琬敲了敲依旧沉重的脑袋,撑着一只手靠着床栏坐着,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又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然后她穿上鞋下来,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完全撑开。 “主子……”芸香推门进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柏梓琬,连忙过去道,“您可算是醒了。” 柏梓琬闻言诧异地看着芸香,“我睡了很久吗?”她睡时天还没黑,怎么睡了一觉,天还没黑? 芸香抿唇一笑,“主子,您等等,奴婢这就喊人将水送进来,让主子好好泡个澡。”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芸香。”柏梓琬毫不吝啬地夸道。她正想好生泡个澡,洗去一路上的尘埃。 芸香出去后,柏梓琬又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院落,宁静而安详,一阵清风迎面而来,梓琬合上眼睛,微微扬着下巴,深深呼吸了一口,脑袋倒是轻松了不少,但还是隐隐作痛。 “主子,水好了,奴婢侍候您过去洗澡吧。”芸香去包袱里取了换洗的衣裳出来,过来扶着柏梓琬往外面去。 柏梓琬疑惑道,“洗澡在外面吗?” 芸香道,“在隔壁屋子。” 这间屋子与方才的屋子一样大小,看起来却要宽敞许多,以为屋内除了一张木质雕花屏风外,再无其他。柏梓琬此时就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泡澡。温度适中的水恰好没过她的胸,她滑进水里,然后猛地坐起来,周身舒服,让她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你不用在这里侍候我了,出去帮我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柏梓琬扭头跟帮她搓背的芸香道。 芸香答应着站起身,在衣裳上擦了下手,将换洗的衣裳拿过来,“主子,衣裳给您放在这里了,记得不要泡太久。” 柏梓琬反手挥了挥,闭着眼睛懒懒地嗯了声,而后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水顺着她绝美的脸庞倏然滑落,落在水里,溅起点点水花。她张开手放在桶沿上,出神地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芸香已经将吃食拿过来放在矮桌上,看到柏梓琬出来,忙过去扶着她过来坐下,“厨房只有白粥咸菜跟馒头,主子您将就着吃些,待会儿奴婢出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 柏梓琬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如此。在柏府住了两年,餐餐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也是大鱼大肉,实在有些腻烦,而面前的白粥咸菜和馒头,反倒让她倍感亲切,好似又回到从前那段跟姐姐在部队度过的时光。 想起姐姐,柏梓琬不禁失落地垂了垂眼,叹息了一声,姐姐已经不在了,如今自己也……也不知道爸妈现在好不好?想着那晚梦里看到的,一丝尖锐的疼倏然从心底涌上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柏梓琬撕下一块馒头放进嘴里,喝了口白粥,抬眼看着芸香。 “再过一刻钟,就到午时了。”芸香笑道,“奴婢只知道主子贪睡,没想到主子竟然能睡着么长时间。” “噗……”柏梓琬猛地将刚喝进去的粥喷出来,不敢相信地盯着芸香看了会儿,正要说话,瞧见从外面进来的两人,梓琬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过来行礼道。 “爷。”她霸占了床,元弘毅无处歇息,也不知道他一会儿会不会跟他秋后算账? 元弘毅正要说话,等看到柏梓琬现在的装扮,面色当即一沉,目光冷寒地看了她一眼。 “五哥,这就是嫂子?”元弘晋看了元弘毅一眼,向柏梓琬拱手一拜,“天逸见过嫂子。嫂子跟五哥成婚,弘晋身在军营,无法脱身回去跟嫂子道贺,还请嫂子莫要怪责弘晋才是。” 他口中的嫂子,说的只怕是柏莺莺才对。柏梓琬还礼,笑着,“六皇子严重了。” 暗自将元弘晋打量了一番,十八九岁的年纪,白衣胜雪,玉带束发,面容俊美,肤色白皙,身材修长,唇角边噙着一抹笑意,眉宇间流露出贵族气质,不像旁人口中的冷面将军,反倒像一个温文如玉的君子。 元弘晋冲元弘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去处理,就不打扰哥哥跟嫂子说话了。”说着,看向柏梓琬,“昨儿打了些野味回来,晚上给哥哥和嫂子接风洗尘。” “成为体统。”元弘毅走到床前坐下,目光清冷地看向芸香,吩咐道,“给皇妃梳头。” 柏梓琬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洗完澡,看到从两侧滑落下来的长发,如梦初醒。古代最重视的便是女主的仪容,而她现在披着头发,若只有他们二人倒是无妨,偏偏方才被元弘晋看到。 柏梓琬懊恼地皱了皱眉,难怪元弘晋临走前,突然回头看她时眼睛里藏着一抹促狭。 梳妆妥当,看着镜子里略施粉黛,头戴珠钗的自己,柏梓琬只觉得头仿佛千斤重,心下一阵莫名烦躁,若是从前,她定三下五除二将头上的累赘扯下来扔掉,可自己现在是元弘毅的妻子,是五皇子妃,不管她千般万般不乐意,也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而为。 自问自己见过美人无数,这会儿看着款款往跟前走来的白衣女子,元弘毅方觉自己见过的女子,都及不上她万分之一,包括红衣。她不似红衣的楚楚动人,也不似其他女子的妩媚妖艳,眉目含笑,神色中却又透着股子从容淡然,像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一般,偏偏就是这份淡然从容,令人只一眼便挪不开眼。 思索半晌,元弘毅才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已然走到跟前的女子。 看到元弘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柏梓琬脚下一顿,转身往另一边去。淡雅的馨香让元弘毅下意识地合上眼,呼吸了一口,随后赫然张开眼,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这里比不得京城,没什么事不要随意乱走,若觉得门了,可以去院子里走走。”元弘毅一边往外面去一边道,“往后起来记得先梳妆,免得被人瞧见,失了身份。” 柏梓琬看着元弘毅背影,轻声开口,“爷是在怪妾身令您在六皇子面前丢脸了吗?妾身刚沐浴不久,还未来得及梳妆,爷就跟六皇子进来,再说了,妾身并未觉得自己有哪里丢了爷的脸面。” 回身,撞入她澄澈含笑的双眸,元弘毅微微一怔,好笑道,“皇妃是在责备我擅自进来吗?” “不敢。”柏梓琬道,“不知爷能不能替妾身问问六皇子,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元弘毅目光一闪,走到柏梓琬跟前,凑过去一些,“皇妃的意思是,要另行住一间屋子?” “是。”柏梓琬迎着元弘毅审视的眼,“这样,就能避免方才的事再次发生,或者我跟芸香住一起也没关系。” 元弘毅站直身子,半眯着眼,慢条斯理道,“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吧?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一下?不管你愿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都由不得你来选择。还有,你若不想被人知道你的身份,最好乖乖住在这个屋子里。” ------------ 第三十一章 心中打算 将军府不大,庭院中的精致却很是别致,只是现在正值深秋,四周不复往日的生机勃勃绿意怏然,泛黄的树叶随风打着旋盘旋而下,落在地上,放眼看去一片萧索孤寂,;连风中似乎都夹带着一些莫名悲伤。 柏梓琬兀自往前走着,对来往经过的下人的行礼问安视而不见,目光沉静却又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悲凉。许久,她突然停下来,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湖,沉沉地叹息了口气。 “主子,您说句话好不好?奴婢知道您在生五皇子的气,可是……您要是真的生气,奴婢帮您教训他。” 柏梓琬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对芸香的话仿若无闻,呆呆地盯着湖面,半晌才状似自言自语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地。” 明明不愿被人当做木偶操控,却又无力改变。想着临行前皇太后跟她说的话,柏梓琬望着远处缓缓移动的云朵,闭上眼,自己这一生是不是都逃不开命运的桎梏? “主子……” 柏梓琬转头对芸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依旧闭着眼,“什么都别说,让我安静一会儿就没事了。” 芸香张了张口,终于住了口,安静地看着柏梓琬的侧脸。她比主子年长两岁,算是看着她长大,主子虽然很早就没有了亲娘,但老爷和少爷对主子宠爱有加,奶娘更将主子当作亲生女儿般保护,她也将主子当成亲妹妹,主子的童年虽算不得无忧无虑,但主子却很坚强,就算被夫人和三小姐欺负,主子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主子脸上总带着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可是这会儿……看着柏梓琬写满忧伤悲哀的脸庞,芸香才发现自己除了心疼以外,竟然连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五皇子妃……” 身后突然的声音令柏梓琬猛地张开眼,转头看到是何路,她站起身道,“何伯有什么事吗?” 何路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恭声道,“五皇子跟将军去了操练场,晚上才能回来,五皇子妃中午想吃什么,老奴好让厨房准备。” 柏梓琬想了想,道,“一时间也不知道吃什么,不如何伯您帮我拿主意,做些清淡的就好。” 何路答应着离开,却又在走出一丈后回身提醒柏梓琬,湖边凉,让她不要在湖边待得太久。 回到屋内,柏梓琬走到桌前自行倒了杯茶饮下。平日头疼只要好生睡上一觉便会没事,可这回睡了这般长时间,疼痛不止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发疼得厉害。 柏梓琬难受地蹩了蹩眉,一边往床边走去一边说,“我再去床上躺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主子……” 回身,见芸香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柏梓琬茫然,“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 “我……”芸香迟疑道,“您怎么都不问奴婢为什么突然会武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前两日你一直别扭,就因为这件事?”柏梓琬失笑一下,抱着手臂,故作严肃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会武功?你的武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不许骗我一个字,不然,不然明儿一早我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想着那根细细的钢丝和黑衣人的脑袋,柏梓琬仍旧觉得心有余悸,还好芸香是自己的丫鬟,对她很是忠心,若她是有心人派到自己身边来的,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促狭,芸香叫道,“主子,奴婢跟您说正经事,您怎么反倒拿奴婢寻开心?” 柏梓琬不语,芸香道,“奴婢暂时不能告诉主子是谁教奴婢的武功,但奴婢在师父跟前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会守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不让任何人伤害主子。” 就知道会这样。柏梓琬拍拍芸香的肩膀,“这件事我知道了,往后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生气,不过,你会武功的事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也不可随意出手。”芸香的武器太过毒辣。 芸香点头,“奴婢晓得。”凑过去一点,“主子当真不怪奴婢,不生奴婢的气吗?” 柏梓琬笑笑,“你会武功,往后去哪里我也不用担心了。好了,我去躺会儿,别吵我。” 忽然想起一事,柏梓琬抬了下手,“芸香,你除了那种暗器,还会不会别的?比如轻功?” 芸香一脸茫然,“主子问这个做什么?”接着恍然大悟,“主子不会又在打什么注意了吧?” 给了她一个没错的眼神,柏梓琬道,“反正你现在没什么事,不如出去帮我看看临江城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贫困潦倒,在看看临江城都有什么特色,小心点别让人发现。” 不到中午,芸香就将消息带了回来。 临江城确实地处偏僻,却并非传言那般贫穷,因为这里连年征战,许多士兵便与这里的姑娘成亲生子,军营也有自己的田地,若没有战争,除了每日必需的操练,其余时间他们都在地里忙活。 临江城虽比不得都城热闹繁华,却也热闹非凡,酒楼、茶馆、赌坊、妓院等等,也是应有尽有,而且这里民风比都城可开放,未婚女子可随意上街,这里的物价也比都城整整低了两成。 “芸香,谢谢你!”柏梓琬拍拍芸香的肩,琢磨着要不要利用这里的‘条件’让自己充实起来。 皇帝一天不下圣旨,元弘毅就得继续留在临江城,她也别想回去。她可不想整日待在这四方庭院,日复一日。 看到柏梓琬滴溜溜转动的眼,闪烁着光亮,芸香惊讶道,“主子,您不会想在这里开店吧?这里不比都城,而且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在,万一被他们知道,那主子……” “都城那么久,有几个人知道我开店?”柏梓琬斜睨着芸香道,“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总不能每天待在府里吧?不过我得亲自出去看看才行。”想要开店,得选好地段。 芸香闻言知道柏梓琬刚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她懊恼地皱了皱眉,有些后悔替梓琬打探消息。 ------------ 第三十二章 敬酒 晚上,何路做了一桌子的菜给他们接风,除了元弘毅兄弟二人和军师萧湛面色如常,另外四人均喝得满面通红口齿不清,却依旧一边划拳一边将酒接二连三地倒进嘴里。 柏梓琬失笑着摇了摇头,夹起一块烤猪肉放进碗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单脚踩在凳子上划拳的二人,元弘晋哪里是在给他们接风,分明就是打着给他们接风的幌子和自己的属下和酒。 “嫂子,是不是吵到你了?我这就叫人送他们回去。”元弘晋头疼地看了眼恨不能跳到凳子上站着的四人,这几人平常都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可一旦沾上酒,立马原形毕露。 柏梓琬赶忙阻止道,“各位将军平日操练士兵必定很累,难得放松一回,随他们去吧。” 元弘晋笑了笑,接着道,“一晚上都没见嫂子怎么吃东西,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要不要我吩咐厨房另外给嫂子做些吃的送来?” “不用了忙活了。”柏梓琬笑着说,“许是中午吃的有些东西,这会儿有些积食。” 元弘晋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接着夹了一块烤猪肉放在柏梓琬面前的盘子里,“这野猪肉虽没花什么心思,但肉却比寻常的猪肉嫩滑,嫂子可得好生尝尝才是。” “等一下,”桑明端着碗酒摇摇晃晃走过来,给元弘毅和柏梓琬满满倒了碗酒,打了个酒嗝道,“桑明是个只懂打仗不会说话的粗人,这碗酒我敬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而且野猪肉要配上高粱酒那才是人间美味,五皇子妃尝尝看。”他竖起拇指,身子摇摇欲坠,一看就知道喝多了。 元弘毅二话不说,将酒一饮而尽。柏梓琬为难地看着碗里酒,许久道,“桑将军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酒……” “怎么了?五皇子妃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桑明说着,又响亮的打了一个酒嗝。 “不是。只是……”转头看向元弘毅,见他仿若无闻般低着头,柏梓琬在心里皱了皱眉,端起酒往嘴边送去。 “主子,您不能喝酒。” 柏梓琬摇摇头,小声道,“放心,不会有事。”若她不喝下这碗酒,只怕桑明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三人和萧湛也跟着一起过来敬酒,她既然接下桑明的酒,他们的她自然不能不喝,于是,柏梓琬只得忍着撕裂般的头疼将酒一碗一碗倒进嘴里,令她几欲作呕。 “方才是各位将军敬我的,这碗就是我敬大家,多谢大家为我和五皇子接风。”将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柏梓琬道,“我有些累了,先行回房,各位将军慢喝。” 男尊女卑对他们来说早已根深蒂固,特别是军人,觉得女子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所以得知柏梓琬要跟元弘毅来临江城,他们佩服的同时又带着怀疑,临江城生活苦寂,平常女子都无法忍受,何况她一个皇子妃。所以他们便商量试探她一番。 高粱酒香醇甘冽,但是后劲儿很足,就算是他们最多只能喝两碗,五皇子妃一介女流,却一口气喝了六碗。众人面面相觑,仍有些不敢相信,心底却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五哥,我觉得嫂子脸色有些不对劲,你出去看看要不要紧?”元弘晋跟袁弘毅道。 元弘毅皱了皱眉,起身出去。 月朗星稀,夜风徐徐, 柏梓琬用力敲了敲脑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忙紧走几步,趴在栏杆上狂吐不止。 “主子您怎么样了?还好吗?主子也真是的,明明头痛还没止住,方才又喝那么多酒。都是奴婢的错,忘了将药戴上。明儿一早奴婢就写信回去,让梁大夫给主子配些药送来。”芸香轻拍着柏梓琬后背,又是责备又是自责,神色中却满是担忧。 “要不要紧?” 听到身后的声音,柏梓琬擦了下嘴,慢吞吞转过身,因着来人此时逆光站在灯光里,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声音仿若此时经过的夜风,明明带着温度,却又冰凉刺骨。 柏梓琬摇摇晃晃,待看清面前人的样子,突然一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五皇子,不知道五皇子有什么吩咐?” 看到明显醉了的女子,元弘毅拧了拧眉,抓住她的手臂,“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反手挣脱他的手,柏梓琬笑着,白皙的脸上因为和酒的缘故多了一些潮红,很是动人。 “我倒是不想逞能,可是我能拒绝吗?”点点他的胸脯,柏梓琬道,“我原本希望爷能帮帮我,可爷根本对我视而不见,除了喝酒,我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元弘毅眯起眼睛,“你是在怪我?” “您是五皇子,是金枝玉叶,我哪里敢怪您?只不过爷方才既然决意视而不见,这会儿就不该出来假惺惺来关心我。” 假惺惺?元弘毅盯着面前摇摇欲坠满口酒气的女子,她以为他替她裆下那些酒,他们就会就此罢休? “主子……”看到元弘毅骤然变色的脸,芸香连忙道,“主子喝醉了才会口不择言,请五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元弘毅又皱了皱眉,“送皇妃回屋,再去厨房给她煮一碗醒酒汤。”说罢转身离开。 看到走进屋里的元弘毅,柏梓琬吐出口气,她三岁第一次尝酒,十岁起就跟着祖父喝酒,大了也没少往酒吧里跑,逢年过节,更被家里的长辈拉着喝酒,威士忌都不能让她醉倒,方才的高粱酒,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只不过头疼的缘故,才令她呕吐。 “主子您……” 看到芸香眼中的诧异,柏梓琬轻轻一笑,“我没醉。行了,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元弘毅正曲着一只腿坐在灯下看书,听到脚步声,便合上书放在一旁,看着进来的女子,面色如常,目光清明,哪里像是喝醉酒的样子?那方才……忽然想起什么,他不禁抿嘴笑。 “你刚才根本没醉?”酒力浅的男子喝上两碗高粱酒都会不省人事,她一个女子喝了六碗,竟然没醉倒? 柏梓琬并不多言,兀自走到梳妆台前,取下株钗。元弘毅两步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提起来,“明明没醉,为何装醉?” 转头,柏梓琬给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我有说我醉了吗?我好像并未说我醉了不是吗?” “你……” “爷还有话说吗?若没有,我要过去洗澡了。”柏梓琬指了指站在屋门前的芸香。 ------------ 第三十三章 强吻 洗漱完毕,看到元弘毅又在灯下看书,柏梓琬摆摆手示意芸香下去,自己则走到桌前坐下。 “皇妃是打算今晚盯着烛火坐一晚上?还是往后都要如此?”搁下书,元弘毅闲闲地问道。 柏梓琬仿若无闻,拿起剪子拨了拨灯芯。她可以扮演好他的妃子的角色,但绝对做不到跟自己不爱的人,同塌而眠。梓琬正要转身躺下,身子陡然一空,便被元弘毅抱在怀里。 “你要做什么?” “睡觉。” 元弘毅抱着柏梓琬往床边走去,柏梓琬莫名一慌,面上却强自镇定道,“我睡榻子就行了。” 猛然停下来,元弘毅轻飘飘看了柏梓琬一眼,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将凳子拿出去扔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推门进来,微微一愣,麻利地将四张凳子,忙不迭地搬到外面去。 “放我下来!” 元弘毅微微一笑,抱着柏梓琬走到床前,松手。梓琬未及做出反应,自己便被重重摔在床上,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痛得她龇牙咧嘴,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你!”看到突然往床上来的元弘毅,柏梓琬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戒备地盯着他。 元弘毅凑过去一点,柏梓琬偏头一躲。似是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他捏住她下巴,将她转过来看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笑,“洞房那晚,我冷落了皇妃,未曾行周公子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你……”看着他一改往日的冰凉,像极了一个好色之徒,柏梓琬直觉地皱了皱眉,“爷可看清楚了,我不是红衣。” 元弘毅微微眯着眼,“皇妃都没有喝醉,你以为我醉吗?” 柏梓琬道,“爷既然没有喝醉,就起来。爷应该不会愿意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吧。” 元弘毅勾唇一笑,声音淡如风,“这种事,即使不喜欢没有感情……也是能做的,不是吗?” “可我不愿意跟不爱的人做这种事。”柏梓琬仍旧笑着,“爷若执意如此,我自然不会反抗,而且也反抗不了,只要爷不介意自己跟一个活死人做这种事就好。” 看到柏梓琬神色中的镇定自若和冷嘲,元弘毅眸光骤然一沉,扬唇一笑,抬起她的下巴,那吻便如狂风暴雨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带着急切的索取,还有霸道。 空着的手解开她腰间的束带,将她手去衣裳扯下去一点,元弘毅吻着柏梓琬,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一丝温柔,一路下滑,他重重啃咬着她的粉颈,香肩,似是报复一般。 以为他不过吓唬她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柏梓琬身躯一颤,僵着身子,闭上眼睛,像一具木偶般,任由他索取,心下早已随着他的吻,一片凌乱。 察觉衣裳被解开,柏梓琬赫然张开眼,看到完全压在自己身上的元弘毅,梓琬咬了咬唇,难道她要在这样糟糕的气氛下,将自己给他吗?转念一想,自己经是他的妃子,就算他对自己怎么样,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 将元弘毅推开,柏梓琬翻身起来,她将扯至肩下的衣裳提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径直往外面去。 他在做什么?他从来不屑强迫于人,刚才却在对她用强!元弘毅烦躁地皱了皱,一圈砸在床沿上,指节处泛着可怖的白光。随后追出去,却已不见了另一人的身影。 避开来往的下人,柏梓琬七弯八拐地走到芸香房间,正要进去,看到屋内灯突然熄掉,想着身上的印记,她止了步,四处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此时竟无处可去。索性转身往别处去。 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白日来过的湖边,此时已是深秋,夜凉如水,她方才出来的急,身上只穿着里衣,被夜风一吹便不住地打着喷嚏。柏梓琬揉了揉鼻尖,手搓了搓手臂,抱着自己,兀自往前面走。 月光下溪水折射出些许光芒,闪闪烁烁,好似落入溪水的辰星。柏梓琬微微迟疑了一下,过去浇了些水在脸上,洗了洗手,坐在石头上,呆呆地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溪水,忍不住暗自心伤。 xxxxxx “五皇子……”芸香端着水进去放在一旁,给元弘毅行了礼,朝营帐看了一圈,“五皇子,主子怎么不在?她出去散步了吗?” 元弘毅慢吞吞抬起头,“皇妃昨晚不是去你屋子了吗?” 去她那边?什么意思?芸香不解地看着元弘毅,“主子昨晚并没有去奴婢屋子。” “皇妃昨晚没去找你?” 见芸香不像说谎,她没去找芸香,那去哪里了?突然想起一事,元弘毅霍然站起身,往外面去。 芸香愣了一瞬,赶忙追出去。 “五哥……”正好过来找元弘毅一块儿去操练场的元弘晋,看到弘毅脸色不对,连忙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你嫂子不见了。” 嫂子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元弘晋道,“五哥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找嫂子,只要嫂子在院子,一定能找到。” 然而不等元天逸吩咐下人,芸香过来道,“主子既然没有过去找我,这会儿肯定不在府里。”说罢,先一步往外面去。 不在府里,难道还出去了不成?元弘逸不信,门外有下人看着,嫂子若真的出去,不可能没人知道。 “五哥……” “你先去忙你的,我出去看看。”元弘毅烦躁地皱了皱眉,大步流星地往外面去。 “嫂子?”看到从另一边回来的柏梓琬,元弘晋连忙喊道,“五哥,嫂子回来了。” “主子……”芸香先一步过来,将柏梓琬看了一圈,“您去哪里了?吓死奴婢了。” 柏梓琬笑笑,“我这不是没事吗?”看到走过来的元弘毅,笑容骤然将在脸上。 “主子您……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伸手一摸,芸香立即叫起来,“主子您怎么在发烧?” 发烧?柏梓琬抬手摸了摸额头,还真是发烧了。难怪觉得身子像被火烧一样难受。“我没事。我累了,扶我去你屋子躺会儿。”哪知,才迈出一步,便倒在芸香怀里。 ------------ 第三十四章 如你所愿 梁军医年过六旬,原本乌黑的头发已如严冬初雪,白了一片,整齐的束在脑后;深陷的双眼,深邃明亮炯炯有神;布满皱纹的脸,刻着岁月留下的沧桑,嘴角边留着山羊胡须,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梁军医,我家主子要不要紧?” 梁军医将脉枕放进药箱,捋了捋胡须,起身道,“姑娘无需担心,五皇子妃身子没有大概,不过是受了风寒才发了烧。吃上一剂药,好生睡一觉,发了汗便可退烧。” “有劳梁军医了。”柏梓琬感激道。 梁军医拱手道,“五皇子妃客气,老臣这就过去给五皇子妃写方子。”说着走到桌前写下药方。 元弘毅看着柏梓琬,英挺的眉微微慢慢拧了起来着。柏梓琬也皱了皱眉,转向别处。 等梁大夫写好药方,元弘晋走到屋门口喊道,“来啊,送梁军医回去,在将五皇子妃的药抓回来,熬好了给五皇子妃送到屋子里来。” “不敢劳烦将军,奴婢去就行了。”福了下身,芸香走到床前,”主子,您先躺会,奴婢这就跟梁军医过去煎熬。” 元弘晋着实被噎了下,愣怔地看着往营帐外面去的芸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元弘晋待了会儿,借口有别的事等着他过去处理,便离开了屋子,却又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身,盯着元弘毅看了会儿,轻摇了摇头,撩起帘子往外面去。 “五皇子不跟着一起出去吗?”察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柏梓琬闭了闭眼,终是转了过来看向他。 “你就这么不愿看到我?”元弘毅凑过去一点,“还是你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提起昨晚,柏梓琬烦躁地皱了皱眉,笑望着元弘毅,目光微凉,“五皇子还是出去的好,不然我将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接着又道,“是我糊涂了,这里是五皇子的屋子,我怎么能赶您出去。” 路上还叫他爷,这会儿却却一口一个五皇子。元弘毅失笑一下,正要说什么,看到柏梓琬突然掀开被子坐下来,拿过一旁的衣裳就要下床。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反手扯开他的手,穿好鞋,柏梓琬冷漠道,“我去芸香屋子,免得五皇子有什么好歹,我可就成了罪人。”说着,起身往外面去,哪知身子瘫软无力,一只脚还没迈出去,便往后面倒去。 “又没有真的对你怎样,不过是亲了你一下,就让你这么生气?”元弘毅接住她,笑道。 怒气上涌,柏梓琬反手推开他,跌在地上,“五皇子将我当成什么了?我说过,我会努力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皇妃,不让您丢脸,但请您给我应有的尊重,更不要将我当成玩物来玩弄。” “尊重?你要我如何尊重你?”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元弘毅扬唇一笑,“听闻,皇妃跟柏小将军三岁起就请了先生回去教你们识字,皇妃难道不知出嫁从夫四个字的意思?你是我的妃子,就算我真的对你如何,也是理所应当。还是说你并未真的想过如何做好一个妃子?” 柏梓琬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随后突然一笑,慢悠悠道,“我是你的妃子没错,但我也说过,我绝对不会跟不爱的人做那种事。当然,五皇子可以像昨晚一样对我用强,不过从此以后,五皇子便于那些好色之徒一般无二,我想,五皇子应当不愿被人如此称呼吧。” 屋内一片死寂,柏梓琬无惧地望着元弘毅怒火中烧的眼,她连和他同塌而眠都做不到,怎么和他行周公之礼? 明知她是故意拿话激他,但他不可否认,她的目的达到了。元弘毅一把捏住柏梓琬的下巴,凑到她跟前,灼热的呼吸重重落在她脸上,森寒道,“好,如你所愿,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尊重。今日起,我不会再踏进这里,更不会碰你一下。”甩开她的下巴,径直往外面去。 恰好端着药进来的芸香,看到怒发冲冠的元弘毅,下意识往旁边一避,险些将药碗打翻。等看到坐在地上的柏梓琬,忙将药碗搁下,过去将她扶起来,“主子,您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呢?地上那么凉,您又发着高烧,怎么能坐在地上?” 元弘毅身形一顿,扭头看了眼,不自知地皱了皱眉,甩掉帘子,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去。 她在将军府一年也没病过,这场感冒却是来势汹汹,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迟迟不见好转,芸香心急如焚,一见柏梓琬面色不对,就叫下人将梁军医从军营请过来,最后元弘逸便叫梁军医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好在梁军医并不恼怒,每次来都细细给她诊脉,开药方,调理了整整一个月她才完全好起来。 这日下午,柏梓琬刚午睡醒来不久,芸香便领着梁军医从外面进来。 “老臣见过……” 不等梁军医行礼,柏梓琬抬手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虚礼,梁军医往后也不必如此。” 梁军医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老臣这就给五皇子妃诊脉。” “劳烦梁军医了。” “恭喜五皇子妃,五皇子妃身子已经大好,今日起便不用继续服药了。”梁军医起身拱手道。 她虽不怕喝药,但时日久了,还是难以忍受。如今听梁军医这么说,自然喜不自禁,起身道,“全靠梁军医这些日子劳心替梓……盈盈调理,请受盈盈一拜,”说罢向梁军医行礼。 梁军医唬了一跳,连忙将柏梓琬扶起来,“医治五皇子妃本就是老臣分内之事,五皇子妃向老臣行礼,岂非要折老臣的寿吗?” “怎么会?梁军医老当益壮,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柏梓琬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继续道,“盈盈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梁军医帮忙,不知梁军医愿不愿意答应?” “五皇妃请说。” 柏梓琬道,“梁军医比我年长,是我的长辈,往后无人时我便喊你梁爷爷,您也不要总五皇子妃五皇子妃的喊我,您若不嫌弃,就喊我……琬儿吧。琬儿是我娘给我起的小名儿。” “这……”梁军医面有难色。她是皇妃,他是臣子,他如何能对她不敬?直呼她的名字? 芸香笑道,“梁军医就依了主子吧,不然往后主子有事可不好意思过去叨扰梁军医。” 这丫头,当真是将她了解的彻彻底底,她什么都没说,她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 她虽然贵为五皇妃,却没有半点架子,对他也是恭敬有加,见芸香又如此说,梁军医便点头答应了。 ------------ 第三十五章 思月 临江城在北方,所以冬天比南方来的早些,这才十月中旬,已经下过一场雪,气温骤降,柏梓琬靠着床看了会儿书,然后下床穿上鞋过去把屋门打开,突然而至的寒风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屋外一片白色苍茫,冰冷的寒气无边蔓延,一直沉浸到人的心里。曾经的她在帝都长大,对北方的冬天冷习以为常,如今到了这临江城,方觉帝都的冷还及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她拢了拢衣领,明明已冷的不行,却仍不愿回屋。 她兀自看着窗外,鹅毛般的雪像精灵尘世间的精灵,轻盈落下,与地面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主子,外面还下着雪呢,您的身子才刚见好,怎么又站在门口吹风?若是又病了可怎么办好?”芸香抱着个包袱过来,头发上落了一层雪,脸也被冻得通红。 好容易奶娘不在跟前唠叨,这丫头又整日在她耳边唠叨没完。柏梓琬挫败地叹息了一下,心下却暖融融一片,“躺了一个月,躺的身子骨都僵硬了,所以下来活动活动。” “那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芸香拍了拍衣裳和头发的雪,扶着柏梓琬,“主子,奴婢先扶您回屋,等一会儿雪停了,奴婢再陪您出去走走,不然您病了,少爷跟奶娘知道了,定会责备奴婢没有好生照顾主子。” “你告诉哥哥和奶娘我生病的事了。”柏梓琬在桌前坐下,接过芸香递过来的茶饮了口。 芸香摇头,“主子再三叮嘱不可将您生病的事告诉少爷和奶娘,奴婢哪里敢违背您的意思。” 柏梓琬轻摇了摇头,她哪里是不敢违背她的意思,而是怕哥哥和奶娘知道,会责罚她。芸香比真正的柏梓琬年长两岁,性子却算不得沉稳,像一个没长大的女孩子。 是了。芸香不过十九岁,在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十九岁的孩子不整是没长大吗? 见柏梓琬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笑,芸香以为自己哪里不妥,困惑道,“主子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猛地回过神,柏梓琬摇摇头,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 “奶娘叫人给主子送来的御寒的衣裳。”芸香双手将包袱送过去,又从怀中取了封信递过去,“这是少爷给主子的信。” 柏梓琬先拆了信,信不是很长,寥寥几句,只问她是否习惯临江城的生活,叮嘱她务必照顾好自己,最后道:若她不想自己待在临江城,写信与他,他定会想法子求皇上允许她回来。 折好信,放在一旁,打开包袱,里面是三套新做好的衣裳,颜色素净,是她喜欢的,还有一件狐毛斗篷,雪白雪白的,像屋外的雪,没有一丝杂色。柏梓琬将斗篷贴着脸,唇角边扬起一抹舒心淡然的笑意。 她这一缕不小心穿越来这里的灵魂,原以为自己将孤孤单单走完自己剩下的时日,但是因为父亲、哥哥和奶娘,她不再孤单,只是,偶尔想起在另一时空的父母和家人,依旧感到锥心刺骨的疼。 也不知是日有所思,还是别的缘由,自打那日梦见父母后,这些日子她时常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母亲的哭泣。 柏梓琬徐徐睁开眼睛,放下斗篷,起身过去将屋门再次打开,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若可以,她真想回去看看爸爸妈妈,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请他们不要继续为自己伤心难过。 即使是梦里也好。 看到又站在屋子门口的柏梓琬,芸香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取了斗篷过去给她披上,待转过身。看到她倏然滑落下来的眼泪,芸香惊诧道,“主子,您怎么哭了?” 正欲回答,看到进来的元弘逸,柏梓琬忙偏过头擦了下脸,转过来时却看到他冲她一笑,径直进去解了斗篷在桌前前坐下,屋里烧着炭火,将屋外的冷寒隔绝。 梓琬失笑,他还真将这里当成屋子了,来去自如。 那日之后,他再没踏进过屋子一步,屋内的东西也让萧何搬了出去。元弘逸反而天天往她这边来,无意间听到她跟芸香说《武林外史》,更是每日回来便直奔她屋子。 “芸香,重新泡壶茶送到屋里来。”柏梓琬在元弘晋对面坐下,“六皇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操练场的吗?” “今儿下雪,没什么可忙的,就提早回来了。”元弘晋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嫂子,给您的。” “六皇子这是……”柏梓琬茫然地看着元弘晋,“上回不是已经跟六皇子说了,不要再带东西回来给我吗?” 元弘晋温和地笑笑,“这东西可不是我给嫂子的,是有人从都城捎来来,我正好回来,就顺带给嫂子拿过来。” 都城捎来的?看着面前的东西,柏梓琬隐约明白了几分,脸上噙着抹淡笑,心下却是五味陈杂。 “嫂子不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吗?”元弘晋笑着,“要不,弘逸替嫂子打开瞧瞧,正好我也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柏梓琬还未来得及阻止,元弘晋已经将外面的布袋取了下来。是一把古琴,琴身上除了些好似流水般的断纹,再没有别的装饰,看起来十分淡雅。十二根银白色的琴弦,熠熠生辉。 “这里还有封信。”元弘逸将布袋里的信递过去。 “临江城苦寒,我无旁的东西赠你,便将母亲留下的‘思月’送你,让它代替我陪着你。琬儿,我无他求,只她记得,不论何时都有一个男子在等着你,盼着你,只要你一句话,他便会跟你远走天涯,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柏梓琬沉默地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弘钰,我怎么配得上你的不离不弃? “若我没记错,这琴应当是容妃娘娘的‘思月’。”元弘晋笑笑,“容妃娘娘去世后,思月便被十一弟收了起来,即使安宁,十一弟也不许她碰它分毫,如今却将思月送给嫂子。” 柏梓琬看着元弘晋,“六皇子应当不是喜欢拐弯拐角的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芸香端着茶进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垂首立在柏梓琬身后。 元弘晋道,“每日跟嫂子相处,弘逸知道嫂子与别的女子不同,弘逸一向自负,却是真心佩服嫂子。别人闻临江城色变,嫂子却主动来这里。弘逸不知道嫂子和五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嫂子跟十一弟是如何认识的,嫂子既然已经嫁给五哥……弘逸不求别的,只求嫂子不要伤五哥的心。” 她伤害元弘毅? 见柏梓琬不语,元弘晋继续道,“这些日子,五哥虽没来看过嫂子,却一直记挂着嫂子,弘逸拿来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五哥吩咐买的。五哥也并非外间传言那般不堪,五哥他……弘晋相信,只要嫂子用心去了解五哥,一定不会后悔嫁给五哥。” ------------ 第三十六章 白水煮萝卜 屋外有人敲门,何路推门而入,冷寒的风夹着雪花霎时灌进屋内,引来的屋内一阵冷意。 柏梓琬直觉地缩了缩脖子,道,“何伯先进来不烤烤火。”等何路进来坐下,又亲自到了杯茶递过去。 一个月的相处,面对柏梓琬亲自递过来的茶,何路已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他双手接过茶杯,恭声跟梓琬言了谢,饮了口茶,只觉得身体里的寒意霎时散去了一半。 何路是元弘逸副将刘军的父亲,三年前席楚国一战,刘军为救弘逸死在敌军乱箭之下,临死前拜托元弘逸好生照看自己的老父亲,战争结束后,弘逸便将何路接来将军府,做了管家,府里上下待他几位尊重,元弘逸也将他视若自己的父亲一般。 “何伯,难得我跟五哥都在家里,嫂子也大好了,您一会儿让厨房中午多做几道菜。” 何路一脸慈祥,道,“将军和五皇子回来时,我已经吩咐厨房做几道将军和五皇子爱吃的菜。只不过梁军医交代,五皇子妃病才刚好,食物暂时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柏梓琬微微一笑,“何伯,我没关系,中午就做我昨儿个说的白水主萝卜就好。” “白水煮萝卜?”元弘晋诧异。 何路饮下剩下的茶,解释道,“五皇子妃说的白水煮萝卜不是真的白水煮萝卜,而是先将要炒的猪肉放在水里煮上一会,捞起,然后将洗好的萝卜切成薄片放入煮肉的水里,加上适量的盐,煮出的萝卜清淡爽口,却又不油腻。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次知道萝卜可以这么吃。” 元弘晋似是不信般看着柏梓琬,“嫂子会下厨?”在他看来,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芸香骄傲地仰着下巴,“六皇子,您可不要小瞧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不止会下厨,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不是奴婢夸大其词,主子做的东西比御厨还要好吃一百倍。” 这丫头!柏梓琬失笑一下,看到元弘逸两眼放光,她连忙道,“方才的话是芸香说的,你想吃东西,让芸香去做。” “主子……”她是跟主子学过如何做那些菜,可不知为何,明明一样的食材一样的做法,她做出的却不如主子做的好吃。 柏梓琬自行倒了杯茶,对芸香的表情仿若无闻,指了指何路拿进来放在桌上的包袱,“何伯,这是给我的吗?” 何路闻言拍了下脑门,人老了,性子也不好了。“说是都城有人给五皇子捎来的包袱,五爷回来没一会儿又出去了,所以就拿到这里拿来,想着五皇子妃一会儿给五爷送去。” 包袱里是一件黑色裘皮大氅,上面放着一封信,只是一眼,柏梓琬便认出上面的字迹。她抿唇一笑,将包袱推到何路跟前,“等五皇子回来,何伯亲自给他送过去吧。” 雪下了一天一夜,不止未停反而更甚,屋顶上、树枝上、地面上均铺着厚厚一层,一派银装素裹。 柏梓琬打开手心,抬高一些,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很快融化,掌心里只留下一些冰凉的潮湿。 “主子……” “随我出去走走。”柏梓琬将手拢在袖筒里,抬脚朝院子外面去。在屋子里待了一个月,实在憋闷,继续下去,她非闷出病来不可。 “主子,”芸香追上来扶着雅,“主子,咱们还是先回屋,等雪化了,奴婢再陪您出来好不好?” “你若不想出去就在帐子里待着,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柏梓琬边说边往前面去。 芸香张了张口,终是将未说的话化作一缕叹息,扶着柏梓琬踩着积雪,小心翼翼往外面去。 原本想着趁兄弟二人不在,出去走走,哪知主仆俩才未走到府门前,便看到元弘毅兄弟二人说着话往这边来。 柏梓琬脚下一停,微微蹩了蹩眉,叹息了一下,看来今天的计划要宣告失败了。 不经意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元弘毅一怔。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泛白,乌头发拿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发尖随着风轻轻飞扬。白衣胜雪,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雪纷扬而下,落在她头发上,身上,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嫂子。”元弘晋扯了元弘毅一下,先一步过去道,“这么大的雪,嫂子怎么出来了?”原本冷着脸,此刻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在屋里待了一个月,想着出来活动活动。”看到过来的元弘毅,柏梓琬微微行礼,“五皇子。” “要出去?”淡漠的声音犹如此时的寒风,冷人心骨。 柏梓琬抬起头,对上面前的眼,疏离薄凉地微微笑道,“待着也无事,就想着去街上瞧瞧。” 她的眼睛明明在看他,他却无法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元弘毅道,“皇妃当真与众不同,别人这会儿都躲在家里避寒,皇妃却想去街上瞧瞧。皇妃要出去我自然不会拦着,但若……” “五哥……”元弘晋打断元弘毅,笑看着柏梓琬,“这冰天雪地的实在没什么可看,除了守城的将士,其他人也都回家了。嫂子若想去街上,等太阳出来弘逸亲自陪嫂子出去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若执意出去,便显得她无理取闹。柏梓琬道,“如此,我先回去了。” “嫂子,”等柏梓琬回过头,元弘晋道,“正好我跟五哥也没别的事,不如一块儿去嫂子屋子?” 看着元弘晋眼睛里的笑意,柏梓琬自然明白他惦记着《武林外史》的结局,便点点头,先一步往院子那边去。 “五哥,”看到元弘毅往屋子里去,元弘晋快速看了柏梓琬一眼,追过去拉着他,“现在也没别的要紧事,不如一块儿过去听嫂子说故事。” 元弘毅转头看着元弘晋,面色清冷道,“什么时候起,你竟对说故事感兴趣了?” “嫂子说的故事跟茶馆里说的故事不同,你若不信,跟我一块儿过去就知道了,保管你听得欲罢不能。也不知嫂子哪里来的那些故事,我自问也听过不少故事,可嫂子那些故事却是闻所未闻。” 下意识看了眼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元弘毅面不改色道,“我没兴趣。”说罢推门进去。 回到屋里,芸香将火升起来,泡了壶热茶进来。柏梓琬自行解了斗篷挂在一旁,在桌前坐下。 “嫂子,你快说说后来如何了?沈浪和熊猫当真杀了快活王吗?”元弘逸大步进来道。 柏梓琬微微一笑,倒了杯茶递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后才道,“都说六皇子是矫勇善战的冷面将军,敌人听你的名字色变,可我怎么瞧着不像?”在她看来,他就像一个还未长大,且充满好奇的大男孩。 元弘逸一愣,接着道,“那是在战场上。”说这话时,原本温和的眼睛快速掠过一丝肃杀的冷冽。 柏梓琬静静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那一日,白飞飞用谎言骗宋离离开,自己孤身前往快活城。王怜花在水源里下毒,除快活王,快活城所有人皆中了毒。快活王与王怜花争斗之时,白飞飞为救沈浪,被王怜花错手误杀,死前方知自己与快活王无血缘关系,她只是白静抱养的一个孤儿,飞飞含恨而终。沈浪熊猫儿虽与快活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却并未想过取他性命,只一人给他一刀,恩怨两消……” 她说的结局自然不是小说里的,而是电视里的。 “白飞飞为救沈浪而死?” 柏梓琬点头,“飞飞临死前曾说,她的人生不过笑话一场,沈浪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真实和快乐,死,对白飞飞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相爱的两人,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误会擦肩而过,由爱生恨,然而真相大白时,他们却再回不到从前。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苦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早前就只听闻嫂子是都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这些日更觉得嫂子博学多才,可刚刚那番话……”元弘晋顿住,眼神复杂地看了柏梓琬。 若非亲身经历,如何能说出方才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可是,她不过一个才满十七岁的姑娘。 柏梓琬闻言一愣,避开元弘晋的话语和眼神中的探究。她笑了笑,看向别处,不再言语。 ------------ 第三十七章 雪地脚印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地里的菜都快冻死了。”元弘晋解下斗篷抖落上面的雪,进了屋。 元弘毅将书反扣在桌上,倒了一碗热茶放下,起身过去将吹得啪啪作响的屋门关上,拿起一旁的火钩拨了拨炭火,复又回去坐下来拿起书埋首看起来,聚精会神。 “哥,你真打算一个人继续住在别的屋子吗?”元弘晋端起茶碗饮了口,“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安排,可她毕竟已经是你的妃子,你如今这样冷落于她,若被柏鸿泰和潘仁知道……” 元弘毅闻言慢吞吞抬起头,看着元弘晋,“知道又如何?” 看到元弘毅眼睛里的冰凉,元弘晋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旁人眼里,哥哥是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是喜怒无常的风流王爷,但唯有他一人知道藏在这些背后的哥哥是如何的冷酷无情,他虽姬妾成群,但女人于他不过是蒙蔽旁人的幌子, 而哥哥是个有主见的男子,若非他自己愿意,即便别人费劲唇舌,也绝改变不了他认定的事。 可是…… 罢了,缘分天注定,若哥哥和嫂子当真命中注定,终有一日哥哥会看到嫂子的好,嫂子也能明白哥哥的苦楚。 屋门被敲响,元弘晋倏扭头沉声道,“进来……何伯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何路立在门口行了礼,“门房的人过来说六爷回来了,所以将备好的宵夜给你们送过来。” 何路接过小厮拎着的食盒,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自己亲自进去将食盒里的烧鸡、素炒青菜,两碗白饭和一壶烫好的酒取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拎着食盒往外面去。 “何伯,”等何路转过头,元弘晋道,“您叫人去问问嫂子可要宵夜,叫厨房做些给她送过去。” 何路回答道,“先前已经问过芸香姑娘了,芸香姑娘说五皇子妃夜里不用宵夜。” 闻言,元弘晋让何路早些回屋歇着,又在他出去时叮嘱他夜里记得多加床被子。 “你对她似乎很有好感。”元弘毅就着酒壶灌了口酒,目光慵懒地看着元弘逸。 元弘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元弘毅说的‘她’是谁,赶忙解释道,“五哥你别误会,我对嫂子……你也知道临江城是什么地方,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待着这里?可嫂子却愿意跟你来,就冲这一点,我也真心敬重她。” 这些日子他虽从未踏进过她的屋子,却时常想起她说的话。以父皇对柏鸿泰和柏梓男的器重,只要他们开口,便可以让父皇免了她跟来临江城,但他万没想到,她竟真的跟他来了这里。 “在都城时曾听说柏鸿泰三个女儿貌美如花,各有千秋,大女儿柏莺莺更是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现在看起来却有些不像。”元弘晋饮了口酒,咬下一大块鸡肉,看向元弘毅,“没有女儿家的矫揉造作,直率洒脱,且博学多才。” ‘她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元弘毅狐疑地看着元弘晋。 元弘晋点头,“你还是过去看看嫂子吧,不论如何你们都是夫妻,别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元弘毅不自知地皱了皱眉,又拿起酒壶灌了口酒,然后取过斗篷,往外面走去。 “主子,这个当真要送回去吗?”芸香捧着思月走到柏梓琬跟前,“十一皇子对主子的情义连奴婢都感动了,主子为何却无动于衷?思月是容妃娘娘留下来的,十一皇子既然将思月送给主子……” “正因为是容妃娘娘股留下的,我才更要还给十一皇子。”纤细的手指从琴弦上拂过,柏梓琬道,“我自然知道十一皇子对我的好,但以我现在的身份,你觉得我和十一皇子可能吗?” 芸香道,“为什么不可以?主子和五皇子没有圆房,何况自打离开都城,五皇子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主子不是说五皇子从不勉强别人吗,兴许有一日五皇子会放了主子。” 放了她?即便元弘毅肯放了她,皇太后呢?她肯放她吗?柏梓琬苦涩一笑,“即使元弘毅当真放我离开,我也不会和十一皇子在一起。” “为何?”十一皇子对主子很好,甚至求必应,主子和十一皇子在一起也很开心。可得她不明白,主子明明是喜欢十一皇子的,为何却不愿和十一皇子在一起。 十一皇子虽只是一个皇子,他的母妃容妃娘娘因着性子纯良,除已逝的王皇后,容妃娘娘是得到皇上最多宠爱的女人。皇上对十一皇子也宠爱有加,若当初主子接受了十一皇子,兴许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芸香将琴放进布袋里,放在桌上,给柏梓琬掖了掖被角,熄了灯,带上门出去。 元弘毅刚走进院子,看到芸香出来,忙闪身藏在月洞门一侧。芸香朝四周看了看,转身往自己屋子那边去。 元弘毅走出来,静默地看着柏梓琬的屋子,然后慢慢朝屋门口走去。不过一会儿,他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他却仿若无闻般看着窗子,好似想透过窗子看向屋子里的人。 “弘毅是盈盈的夫,他去哪里盈盈便跟去哪里。” 又想起那日大殿上她当着众人说的话,元弘毅低头,看到从袖子里滑落出来的半块玉佩,乳白色的,触手生温,在雪的映衬下泛出奇异的白光。他看了玉佩一会儿,将它握在手心里,看向面前的屋子,嘴角微扬,目光悠远,好似想起什么快乐的事情。 正欲离开,突听得身后传来一些琴声。元弘毅不由得止了步,回身,屋内依旧漆黑一片, 琴声悠扬,如诉如泣,好似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低声诉说,带着绵绵不断的情义,欲说还休。元弘毅微微眯起眼睛,依旧看着窗子,她一个十七岁姑娘,如何能弹出如此悲伤却叫人沉浸其中的曲子? 曲毕,柏梓琬将琴放回去,盯着窗子发了会儿呆,起身过去将屋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寒冷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激。她抱着手臂走到屋门口,夜黑如墨,却又在雪的反射下透出些奇异的白光。 柏梓琬仰头看着屋顶上方的夜空,徐徐闭上眼睛,嘴巴微张,扬起一个舒心恬淡的笑意。良久,她低下头,看到雪面上留下的印记,像一个人的脚印,她立即朝四周看了一圈,除了在夜风中无力摇摆的树枝,静谧的院子,除了她,空无一人。 ------------ 第三十八章 有人跟踪 屋外艳阳高照,却丝毫未能减退冬日里的冷寒,北风呼啸,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生疼,堆得厚厚的积雪被下人一早过来清扫出去,地面湿漉漉的一片,湿滑难行。 “嫂子……”元弘晋紧走几步,过来跟柏梓琬行了礼,“嫂子要跟芸香出去吗?” 柏梓琬点头,“来了这么些日子,一直待在屋内,今儿瞧着阳光正好,就想着出去走走,顺到买些东西回来。” 看到往这边来的元弘毅,柏梓琬上前微微福了下身,抬眼,撞上对面一双看着自己的眼。他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脸上再不见往昔的轻狂,面沉如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不由得笑了笑,心道:兴许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吧。想着都城人对他的评价,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相当了得,不止蒙骗了世人,就连皇帝都被他一并给骗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看够了没有?” 猛然回过神,看到他微微有些恼怒的眼,柏梓琬瘪瘪嘴,冲口而出,“五皇子好生奇怪,只许自己看别人,却不让别人看你。” “我什么时候在看你?”元弘毅盯住她。 柏梓琬无惧地迎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您若没有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您?” “你!” 他是正宫所出的皇子,又是大周国第一个有封号的皇子,身边的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嫔妃宫女,哪个不是对他阿谀奉承极尽讨好,即便没有的母后,他们依旧对他敬畏,可面前这个女人,竟三番四次故意气他。若是往常,他早叫萧何将她关起来,可现在,他非但没有觉得恼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丝名为欢喜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柏梓琬看着元弘毅的笑容,微微一愣,有瞬间的诧异,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然而,在看清他盯着自己的复杂眼神,她也扬唇一笑,若无其事地将眼睛错开。 元弘逸也是诧异,很快明白过来,了然一笑,不觉中又对柏梓琬多了几分好感。 “若没有别的事,妾身先行一步。”不理会表情骤然僵住的元弘毅,柏梓琬转身往外面去。 “嫂子,”元弘晋再次喊住柏梓琬,“这几日外面不太安宁,若没有要紧事,嫂子还是待在府里的好。若缺了什么,您写下来给何伯,让他派人出去买回来就行。” 明白元弘晋的关心,但若继续待在屋内,她非闷死不可!柏梓琬道,“我要买了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别人去买怕是不便。我会小心,买了东西就回来,不会久留。” 元弘晋点头,仍有些不放心,于是道,“如此,弘逸派两个人跟嫂子一块儿去……” 柏梓琬赶忙道,“六皇子不用了。除芸香,我不喜欢陌生人跟着。”让人跟着,到不如让她继续待在屋里的好。 将军府外面就是闹市,街道很干净,商铺满目,沿途都是摆摊的人,叫卖声声声入耳,来往的行人衣着朴实,却干净整洁,脸上的笑更是平易近人,叫人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临走前少爷跟奶娘嘱咐您的话您都忘了吗?往后您可别像方才那样对五皇子,倘若当真惹恼了五皇子,奴婢该如何跟少爷和奶娘交代?”想着方才的一幕,芸香仍旧心有余悸。 柏梓琬偏头看着芸香,“你觉得我若惹恼了他,他会怎样待我?将我关入大牢,还是乱杖打死,或者随便寻个理由将我休了?” “您难道忘了上回我们在茶楼听人说的了吗?”芸香道,“那个女子不过不理睬五皇子,便被五皇子叫人拔了舌头,主子方才还那样说,万一五皇子当真恼了……” “你怕他拔了我的舌头?”柏梓琬灿然一笑,认真道,“他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再说了,有你在,谁敢拔我舌头?” 芸香笃定地点头,她的武功兴许比不得五皇子,但即使丢了性命,她也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主子分毫! “你在看什么?”见芸香时不时往后看,柏梓琬打趣道,“难不成有人跟踪我们?” 微微偏头往后看了眼,芸香道,“好像是萧何。我们出来没多久,他就一直跟在后面。” 习武之人是不是都这般警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难逃他们耳朵?柏梓琬慢慢止了步,倏然回头,只见跟在她们两尺之外的男子几乎在她转身时转向身侧卖胭脂的小摊。 不是萧何是谁? “主子,要不要奴婢过去问问他?” 柏梓琬摇头,看着萧何的侧脸,“不必。他既然喜欢跟着就让他继续跟着好了。” 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狡黠,芸香眼睛骤然一亮,“主子该不会想捉弄萧何吧?” 给了她一个你猜对了眼神,柏梓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般继续往前面去,眼睛留意着四周。行了约莫一刻钟,芸香暗中拉住梓琬,指了指右边的巷子。梓琬会意,扭头往身后看去,在萧何转过身的同时和芸香闪进巷子里,快走几步,拐进左边的巷子,五步后,拐进右边的巷子,然后从另一条巷子出去,外面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柏梓琬撑着墙壁大喘了几口,扭头朝身后看了眼,拍拍芸香,“你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 那巷子从外面看,只有一个出口,里面却是谓九拐十八弯,每一个巷口与另一个巷口相互连接,通往别处,纵然萧何武功在好,脚步再快,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无法摸清她们的去向。 芸香道,“主子不是吩咐奴婢好生打探一下临江城吗?奴婢便将临江城每个地方都查探了一番。” 临江城每个地方都查探了一番?柏梓琬像听到天方夜谭般看着芸香,随后朝她竖起拇指,由衷感叹道,“有功夫就是好啊。”临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芸香将每个地方都查探了一番,却仅用了半日。 暗自点了点头,柏梓琬在心里道:看来芸香的功夫在自己想象之上。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主子怎么了?”看到柏梓琬的眼神,芸香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接着道,“我们走吧,不然萧何该追过来了。” 柏梓琬笑着摇摇头,往东大街那边去,哪知刚走了两步,芸香拉住她,小声道,“萧何追来了。” ------------ 第三十九章 暗中准备 这么快?柏梓琬直觉地回头看了下,身后空无一人,她附耳过去,“你确定他追过来了。” 芸香点头,笃定道,“主子若是不信,大可叫他出来试试。”她指了指左边的屋顶。 她自小跟师父习武,且听力了得,在她四周十丈之内,任何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都说了不喜欢有人跟着,元弘逸仍叫萧何跟着她们。柏梓琬皱了皱眉,心底霎时掠过一丝不悦和烦躁,沉声喊道,“既然来了,就别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出来吧。” 萧何从房顶一跃而下,剑抵着地面,半跪着行礼道,“属下萧何见过五皇子妃。” “起来吧。”等萧何起身,柏梓琬上前一步,盯住他,“说吧,为何一直跟踪我们?” 萧何恭声回答道,“属下并非有意跟踪皇妃,是五爷让属下前来保护皇妃安全的。” 保护?监视还差不多! 看到柏梓琬眼中的狐疑,萧何道,“席楚国的事虽然平息了,近来两个月圣辉国和天旭国一直蠢蠢欲动,皇妃跟芸香姑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五爷担心皇妃路上遇到歹人,才命属下跟着皇妃,保护皇妃。五爷说,从此,属下就是皇妃的侍卫。” 她的侍卫?柏梓琬心下一震,面上依旧面不改色,“你方才说,五皇子将你给了我?” “是。” 芸香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虽然她怀疑芸香那日并未使出真功夫,有她在,她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晕香菇终究是女子,若被旁人知道芸香会武功,怕是不好。 可是,萧何是元弘毅的贴身侍卫,若让萧何留在身边,保不齐他不会跟元弘毅报告自己的行踪,而她身边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人。柏梓琬道,“你不用保护我,回去吧,我跟芸香买些胭脂就回去。” “五爷这会儿已经不在临江城里。” “他不在临江城,去了哪里?”柏梓琬转身盯着萧何,元弘毅不在临江城,难不成还能去别的地方不成。 “属下不知。”萧何道,“五爷临走前只吩咐属下,务必寸步不离的跟在皇妃身边,保护皇妃安全。” “六皇子呢?可是与五皇子一同离开的?” “六爷在并未和五爷一同离开。” 柏梓琬蹩了蹩眉,依旧盯着萧何,不放过他一丝细微的表情,道,“这么说你是跟定我了?” 萧何不语,意思依然明了。 柏梓琬道,“你要跟着我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从今往后,不管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没我允许,不许跟五皇子透露半个字。还有,不懂的,若我不说你也不许多问。” 萧何一头雾水,仍旧道,“五爷既然将属下给了五皇子妃,五皇子妃便是属下的主子,属下自然不会出卖主子。若五皇子妃不相信属下,属下这就发誓……”他抬起手,作起誓状。 柏梓琬翻了个白眼,赶忙阻止道,“发誓就不必了,只要你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行。” xxxxxx 本就安静的庭院,因着冬日里的冷寒,越发显得萧索孤冷。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风冷寒刺骨,就连倾泻在脸上的阳光,也带着它冬日独有的冷意,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柏梓琬坐在湖边石头上,出神地盯着湖面,思绪流转,嘴唇扬起,双目含笑,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之事,然而,那笑意未曾到底眼底便已消弭殆尽,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哈,柏梓琬开口道,“萧何回来了?”眼睛依旧愣愣地看着湖面。 芸香答了声是。柏梓琬眨了下眼,收起思绪,转过身时已然恢复如常,“那我们回去吧。” 等在屋内的萧何,看到柏梓琬进来,忙站起身。梓琬走到桌前坐下,摆摆手,示意萧何坐下,然而倒了一杯递给萧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上等的碧螺春,口感香醇。 萧何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怎么不喝?”柏梓琬饮了口茶,看着对面的萧何,打趣道,“不会担心我在茶里下毒吧?” 萧何直觉地摇头,回答道,“当然不是,只是皇妃,不,主子此举折煞属下了。还请主子往后不要如此。” 柏梓琬闻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捧着茶杯放在唇边,看着屋外宁静低矮的天空,无意识地饮着茶。 元弘毅离开不知觉已有半个月,他的离开让柏梓琬莫名觉得轻松,像揭下一直罩在身上的束缚,每日和元弘逸插科打诨,或者将现代那些笑话故事说给他们听,每次都让他们捧腹大笑,就连整日冷着脸的萧何,也禁不住跟着一块儿笑起来。 “我让你办的事先在进行的如何了?”柏梓琬又倒了半盏茶喝下,才看着萧何问道, 萧何回答道,“铺子装修已经差不多了,主子图纸上画下的东西也快做好了,只是……属下无能,没能替主子找到会做菜的师傅。请主子惩罚。”说罢,便单膝跪下。 柏梓琬摇摇头,抬了下手,“你起来吧。”没有找到做菜的师傅,难道要自己亲自上阵? “主子打听做菜的师傅做什么?”柳姨端着一盅东西进来道,“主子难道是想请师傅来铺子里帮忙?” 柳姨是她在都城铺子里的管事,十日前她突然来了临江城股,说奶娘怕芸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叫她过来过来跟着芸香一起照顾梓琬起居,顺带替她打理这边的铺子。 柏梓琬点头,“过了除夕咱们的铺子差不多也该开门营业了,得尽快找到做菜的师傅才行。” 柳姨思索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两个人选,只不过……没事,我一定会替主子办妥这件事。” 柏梓琬眼睛骤然一亮,“如此,就劳柳姨费心了。”说着,起身恭恭敬敬向柳姨行了一礼。 柳姨也不躲闪,受了柏梓琬的礼,接着道,“他们二人如今身在江南,明日一早我就动身去江南找他们。” 柏梓琬点点头,转头吩咐芸香,“芸香,你准备一下,晚饭后跟我去一趟醉香楼。” 听到“醉香楼”三个字,萧何目光一闪,柳姨奇道,“主子要去余香楼做什么?” 柏梓琬笑了笑,并不作答。 ------------ 第四十章 春兰梅竹 醉香楼,临江城青楼之一,醉楼不如其他青楼奢华,楼里的姑娘也不如其他青楼的姑娘标致,却因为“春兰梅竹”四人,它理所当然的成为临江城夜里最热闹的地方。 为行事方便,掩人耳目日,这几日,除萧何跟柳姨出门不作改变,柏梓琬跟芸香均扮作男子。 今日,柏梓琬穿了件质地略微上乘颜色素雅的月白长袍,乌黑的头发用发带束起,在黛眉上做了修饰。她本就身材高挑,气质出尘,此刻手握折扇,姿态自然大方,俨然一风流倜傥俏公子模样。 饶是看过她无数次男装模样的芸香,仍看得痴了,半晌才叫道,“奴婢若是男子,定将主子讨回家做媳妇去。” 柏梓琬哈哈一笑,啪的一下将扇子合上,照着芸香脑袋敲了一记,“除了柳姨,屋内还有女子吗?将我讨回家做媳妇,我可没有断袖之好。”说罢,不理会瞬间僵在原地的芸香,先一步出去。 醉香楼不论白日还是晚上,都是人声鼎沸,柏梓琬一心三人才刚到门口,便听到一些琴声悠悠伴着说话吵闹声楼上传来,她微微闭上眼,只为那一缕略带忧伤的琴声。 “哎呀呀,凌公子来了。”老鸨九妈妈扭着纤细的腰肢挥舞着帕子,满脸堆笑地从楼上下来,向柏梓琬盈盈一拜,“三日不见,公子又俊俏了几分,把咱们的春兰梅竹都比下去了。” 原本想用自己原本的名字,想了想,觉得不妥,柏梓琬便将唐玲,改作了凌唐。 浓香刺鼻的脂粉扑面而来,柏梓琬微微蹩眉,揉了揉鼻尖,退开半步,淡声道,“凝兰姑娘这会儿可有客人在?” 九妈妈一甩帕子,笑道,“公子说哪儿的话?除了公子一人,谁还有本事进得了咱们春兰梅竹的屋子?” “是吗?” 九妈妈目光微闪,退到一侧,微微躬身,拿手作请,“老身这就引公子上楼,公子请。” “九妈妈无需客气,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打开折扇,柏梓琬昂首阔步地往楼上去。 经过竹清屋子,听到里面传来些说话声,柏梓琬抬了下手,慢慢放慢脚步,侧耳倾听。不是她有偷听的嗜好,实在是太过奇怪。 ‘春兰梅竹’四人,大姐春熙恬静淡雅,二姐凝兰高贵如兰,三姐梅韵热情如火,唯独四妹竹清一人性子冷淡,传闻,自她们来余香楼起,还从未有人踏入过竹清的屋子,除了她贴身的丫鬟。 今儿却在她屋子听到男子的声音。柏梓琬摇头失笑了一下,往凝兰屋子那边去,却又忍不住回头朝竹清屋子看去,那声音……很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一般。 “你若不习惯这里,可先行回去。”平常都是柏梓琬跟芸香来余香楼,不曾想出门前萧何主动要求要跟她们一起,一路上却又绷着张脸,好似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 推门而入,瞧见正欲出声的云舒,柏梓琬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侧身倚在窗前的绿衣女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绿衣女子身侧,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九妈妈口中的凝兰。 看到凝兰眼眸微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柏梓琬玩心大起,去拍凝兰的肩膀。哪知她才刚抬起手,便听到凝兰轻声道,“妹妹还是这般顽皮。”转身,笑看着她。 看看凝兰笑颜如花的脸,又瞧瞧自己僵在半道上的手,柏梓琬轻叹一声,挫败地垂下头,转身,兀自走到桌前坐下,自行倒了盏茶就往嘴里送,却被另一只手夺去。 “我巴巴过来看姐姐,姐姐倒好,竟连杯茶也舍不得。”柏梓琬瘪瘪嘴,也不知是中午的菜做得咸了,还是话说久了,实在口渴得厉害。 “茶冷伤胃,可是妹妹自个儿说的。”凝兰轻轻一笑,转头吩咐云舒道,“站在那里傻笑什么,没听到凌公子要喝茶吗?还不赶紧重新泡壶茶回来,顺带那些凌公子喜欢吃的豆沙糕。” 云舒脆生答应了声是,端着茶壶匆匆往外面去。 十日前,柏梓琬跟芸香扮作男子,偷溜出去将军府,救了受伤的凝兰,并将她送回醉香楼。得知醉香楼的春兰梅竹四人之名,来了醉香楼。碰巧当晚,凝兰正盘坐于楼下雅室珠帘后,四周静谧无声,只听得琴音缭绕,如诉如泣。而那时的她,在听到曲子后,竟呆呆地立在门口忘了进去。 曲毕,凝兰亲自上前邀她上楼一谈,引得旁人羡慕不已。然而进屋后,凝兰之言道出她是女儿身。她本一时好奇才来余香楼,岂料凝兰得知她懂得音律,死活要凝认她做妹妹。 看到柏梓琬捧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凝兰茫然道,“妹妹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脏了?”说着,抬手摸了摸脸,又似是不放心般起身去镜子前瞧了瞧。 自顾摇了摇头,柏梓琬换了个姿势,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凝兰,“每回想逗逗姐姐,哪知每回还没近身就被姐姐察觉,幸好姐姐擅长音律,不然我还真当姐姐会武功。” 凝兰身体一滞,回到桌前坐下,拿了枚苹果递过去,“妹妹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味吗?” 柏梓琬抬起袖子放在鼻尖前闻了闻,来这里那天起她就察觉这具身体带着些馨香,像是梅香,又像是竹香,又好像又都不是。好在这香味极淡,不会引来蝴蝶,不然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成“含香”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方才是我盯着姐姐,这才多久就变成股姐姐盯着我了?”柏梓琬笑着,随后想起一事,她凑过一点,小声道,“竹清姐姐可是有了意中人?” 凝兰诧异,“妹妹为何这般问?” 春兰梅竹四人亲如姐妹,无话不说。柏梓琬将自己方才的发现说了出来,一边留意着凝兰的表情。在听到竹清屋子有男人时,凝兰目光一闪,虽是极短的时间,但还是被她看在了眼里。 “前两日倒是听竹清提起过这个人,是不是她意中人我就不知道了,妹妹若想知道,一会儿问问竹清便是。” 柏梓琬摆摆手,“我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若我问了,竹清姐姐却不愿相告,岂非尴尬?” ------------ 第四十一章 回到起点 一时无话。 两人看着对方,面色平静,心下却是各怀心事。许久,柏梓琬重新拿了一只苹果咬下一口,起身走到窗前,夜黑如墨,星辰满天,明日应当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不知道能否借姐姐的琴一用?”柏梓琬转身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琴,过来将苹果核放在桌上。 凝兰笑着,眼睛亮若辰星,“自从知道妹妹懂音律那日起,就一直想听妹妹抚琴,只可惜妹妹每回都来去匆匆,无缘听妹妹抚琴,今儿妹妹自己开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柏梓琬莞尔一笑,走到琴旁坐下,闭眼回想了下曾经抚过的曲子。少顷,她张开眼,拨动琴弦,弹的是董贞的《回到起点》。曲子自指尖倾泻而出,朱唇轻启,唱出歌词。 “恰少年,凭三尺长剑,心无所系傲云天, 御千山,不畏征途险,却难了人心乱, 幽幽翠峰何时梦还,一爱至斯付笑谈, 总参不透天道非剑,是耶非耶雨打丝弦, 懵懂不知摘星事,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开何如旧颜,引弓月酬离别 潇潇故人心已倦,下个故事回到起点……” 外面走廊上,一男一女正往楼下去,男子身着墨色衣袍,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无法看清他的样子。跟在她身后的女子,穿着一件浅蓝色衣裙,面色清冷,气质却是不俗。 闻见琴声,两人不由止了步,循声望去。男子道,“凝兰在弹琴?”声音清冽,似清泉水,又好似春日融化的雪,清凉诱人,却又冷人心骨。 女子恭声回答道,“不是凝兰。”莫非凝兰来了客人?抓住端着茶水过来的云舒,女子道,“什么人在凝兰屋子里?” 芸香畏惧地看了眼面具人,回答道,“是凌公子过来看小姐。若竹清小姐没有别的事,奴婢先行告退,凌公子还等着奴婢给他送茶点过去。”说罢微微俯身,离去。 “凌公子是何人?凝兰跟他很熟?” 竹清连忙道,“凌公子是凝兰的好友。主上放心,凝兰定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这样最好。”男子冷哼一声,甩袖朝楼下去,却又朝凝兰屋子看去,这声音,这琴声……似曾相识。 看到男子下来,正与旁人说话的九妈妈忙扭身迎了过来,跟他行了礼,亲自将他送出去。竹清久久凝视着男子离去的身影,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她垂眸轻叹一声,回身往凝兰屋子那边去。 在楼下听曲的客人,看到男子出去后便交头接耳,凌公子随意进出凝兰她们的屋子也就罢了,至少凌公子是个俏公子。可这个男子,戴着面具,定是个相貌丑陋的男子,凭什么能进竹清屋子? 曲毕,柏梓琬缓缓起身,还未及开口,便看到竹清拍着手进来,“妹妹当真是好琴艺。” 凝兰也是惊讶万分,呆呆地看着柏梓琬,半晌方才开口道,“凝兰一向心高气傲,认定自己的琴艺无人能及,可听了妹妹抚的曲子,才觉自己的琴艺不过尔尔。” “哟,认识你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到你认输。那你是不是打算将自己‘琴仙’二字送给凌妹妹?”身着冰蓝色一群的女子从屋外进来,她便是春兰梅竹四人中的梅韵。 “姐姐们说笑了。”柏梓琬过来道,“我方才只是胡乱一弹,哪里及得上兰姐姐的琴艺。” 春熙一身浅紫色衣裙进来搂着柏梓琬的肩,“胡乱一弹都能比过凝兰,凌妹妹若是认真,不知要如何惊为天人了。” 柏梓琬一愣,看向凝兰,见她双目含笑看着自己,神色中并无恼怒,不禁在心底松了口气。 竹清道,“方才有几句歌词我没听清楚,不知凌妹妹能不能说一遍给我们听听?” 柏梓琬笑着点头,道,“歌词有些多,我写下来给各位姐姐吧。” 写好歌词,柏梓琬递给竹清。竹清眼中露出些惊讶之色,她不止琴艺了得,还写得一手好字。 “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别亦难,怎奈良宵短,徒留孤灯一盏,悠悠琴声指伤琴断,一生怅惘为谁而弹,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竹清轻声念道。清冷的双眸随着自己的声音,悄然蒙上一层淡淡的落寞。‘ “我命由我不由天。真是好词。”梅韵喃喃自语,“可惜人命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春熙道,“凌妹妹,这曲子是妹妹写的吗?叫什么名字?往后我们可以弹给别人听?” 柏梓琬道,“曲子叫回到起点,偶然间听到,便记了下来,姐姐们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四人交换了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柏梓琬。在梓琬被盯得不自在时,春熙手肘撑着桌子,倾身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听妹妹的口音,应该是都城人,都城不比临江城,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许擅自出门的。” 柏梓琬心下咯噔一跳,顽皮地吐吐舌头,“我在屋里待不住,时常跟芸香扮作男子偷溜出去。” 四人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饮了盏茶,见时辰实在晚了些,柏梓琬便起身告辞。原以为萧何不愿待在里面,至少会在外面等她们,然而,她们出去时九妈妈却告诉他们,说萧何留下话自己先行回去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芸香和萧何像是贴反了的门神,一直给萧何脸色,这会儿得知萧何当真扔下她们先回去,不由得怒从中来,将萧何好好抱怨了一通,若萧何此时在她面前,她定会对他一阵好揍。 “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这般生气?”快到将军府时,柏梓琬拉住芸香,“这件事到此为止,一会儿见到萧何,什么都不许问,不许给他脸色,更不许故意刁难他。” “主子,您……”芸香气恼地跺了下脚,她当真不懂,主子为何对每个人都这般宽容。瞧见往外面来的萧何,芸香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 “主子。”萧何抱拳行礼,“五爷回来了。” 元弘毅回来了。柏梓琬说了句知道了,往里面去,又突然止步,“他知道我不在府里?他现在在哪里?应该没有在我屋里吧?”眼睛盯住萧何,不放过他一丝细微的表情。 半晌,柏梓琬泄气地垂了下头,“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不用跟着我了,回屋歇着去吧。” ------------ 第四十二章 象棋 “主子……”芸香拉住柏梓琬,指了指屋内,又指了指她现在的着装,脸上写满担忧。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虽没什么不妥,但想着上回她只在屋里披散着头发,元弘毅都说她不成体统,叫她记住自己的身份,若看到她现在这身打扮,还是在晚上,不知会不会气得将她禁足。 柏梓琬笑着拍了拍芸香的肩膀,“没事的,我先进去,你回屋换了衣裳再过来。” 柏梓琬推门而入,元弘毅慵懒地倚坐在床头,拇指一下下摩擦着腰间的白玉玉佩,眼睛愣怔地看着一处,剑眉微蹩,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她进来,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方才的地方。 在柏梓琬以为逃过一劫,暗自松气时,却看到元弘毅倏然转过来,将她上下看了一番,盯住她,微皱的眉霎时紧皱,随后又恢复如常,淡淡开口道,“皇妃当真是与众不同。” 柏梓琬笑笑,对元弘毅的冷嘲热讽仿若无闻。她走到桌前倒了半盏茶饮下,解下发带,如瀑布般墨黑的乌发顿时散落下来,柔顺地披在身后,发尖微微飞扬,而后静止。 元弘毅仍旧一下下摩擦着玉佩,眼睛却不自知地跟着另一人身形转动着,见她并不解释,更没有一丝做错事的心虚,他扬起一边唇角,原本清冷的脸多了一些柔和。 “见过五皇子……”芸香端着水进来向元弘毅行了礼,然后过去侍候柏梓琬洗漱。 洗簌完毕,柏梓琬摆摆手示意芸香下去,撑着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另一人。 “五皇子不回屋歇着吗?”柏梓琬起身过来,不经意看到放在一旁的琴,她目光微微一滞,在心底暗自轻叹了一声。 元弘毅正要说话,看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琴,似无奈,似内疚,回想上回听到的琴,她明明对十一弟有情,为何又不愿跟他远走天涯?他将眼睛眯起来一点,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许若终生不娶的十一弟为她动心,不惜抛弃荣华富贵? 回神,对上元弘毅的眼,没有恼怒,没有波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偏偏就是这样的眼睛让她感到一些莫名的压迫感。柏梓琬张了张口,正欲说话,瞧见他握在手心里的玉佩,一愣。 “你的玉佩……”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从脑子里掠过,她还未来的及抓住,却又消失无踪。 元弘毅慢条斯理道,“怎么了?你见过它?” 见过吗?柏梓琬自顾摇了摇头,自己似乎并没有见过,可为什么刚刚看到那一刻,有种莫名的熟悉。是了。成亲第二日,进宫请安那日,还有离开那日,他手里都握着玉佩,但……似与这枚玉佩有些不同。 “没见过。” 柏梓琬还在疑惑为何方才看到他的玉佩一瞬间,她会觉得熟悉,所以未曾看到另一人看着她的眼,在听到她前面的话时突然一亮,却又在她后一句话后,黯然失色。 元弘毅往外面去,又在走到屋门前时停下来,并不回头,“若留下并非出自于你的本意,就离开吧。” 打开的屋门随着风一开一合,柏梓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不明白他怎么说了那么奇怪一句话。然而,回神看到‘思月’时,她似乎明白过来。 只是……她当真可以离开吗? 柏梓琬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弹的曲子,会让本就红火的‘春兰梅竹’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论,每位去醉香楼的客人必会点那首《回到起点》,而另外另外两个青楼,绞尽脑汁想得到曲谱,而不得。 元弘毅又有十日没有来过她的屋子,每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即便早回来也跟元弘逸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偶然碰见,两人也一如陌生人一般,形同陌路。 倒不是她关心他,而是何路每天都会将元弘毅的事情说给她听,虽然他知道的并不多。 铺子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所需的东西也置办的七七八八,做菜的师傅也被柳姨请了回来,只不过碍于上次偷溜出府,怕被人监视,这些日子她一直安守本分,不是在屋里给芸香他们说笑话听,就是一个人坐在湖边愣愣地出神,不曾出去。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柏梓琬将摇椅搬到院子里,太阳暖暖照在她身上,她一边饮茶一边轻轻摇晃着摇椅,嘴里哼着轻快的曲子,面目含笑,好不惬意。 “主子……”萧何将手里的木盒捧到柏梓琬面前,“您要的东西做好了,请过目。” 柏梓琬闻言猛地坐起身,转手将茶碗放在石桌上,接过木盒打开,眼睛骤然一亮。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木头打磨的很是光滑,刻下的字清晰无比,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主子,这是什么?”芸香摸了摸,好奇看着柏梓琬道。木盒里整齐码放着像饼一样的圆形东西,共有两层,一红一绿,共三十二枚,每一个上面都刻着字。 柏梓琬展颜一笑,“想知道?行,你先去屋里将前些日子买的笔墨纸砚给我取出来。” 芸香答应着往屋子里去。柏梓琬将东西放回到木盒,搁在一旁,又将石桌上的茶壶搁在一旁。等芸香取来笔墨纸砚,她铺开画纸,略微想了一瞬,提笔快速在画纸上游走。 “主子,您画的是……”看到画纸上的‘楚河汉界’一旁的萧何也不由惊讶地张大眼。 “这个是象棋,嗯,就是一种游戏。”柏梓琬指指木盒里的象棋,又指指画纸,“这个是棋盘。” “象棋?”萧何依旧诧异地看着柏梓琬。他只听说过围棋,却从未听说过什么象棋。 “象棋与围棋虽都是棋,玩法却不一样,你们若是想学着玩,改日得空我教你们。”柏梓琬将棋盘折好,放进木盒里,递给芸香,吩咐道,“芸香,拿到屋里收好。” “主子,”柳姨从外面进来,给柏梓琬行了礼,“您现在有别有别的事?能不能随我去趟客栈?” “出什么事了吗?”柏梓琬看向柳姨。 柳姨脸上噙着笑,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是他们知道主子……想见上主子一面。” 想见她?柏梓琬道,“柳姨,您知道我懒,他们就不用见了吧?”铺子的事她都交个柳姨全权处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这……”柳姨面露难色,“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见你,还说……” “还说什么?”柏梓琬端起茶碗饮了小口,“他们是不是说,我若不见他们,他们立马回江南?” 柳姨点头。柏梓琬想了一瞬,看向萧何,“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会儿可还在府里?”也不知怎的,今儿两兄弟竟都没出去。 萧何点头,回答道,“属下回来时,五爷和将军正好出去。” 柏梓琬兀自点了下头,起身道,“柳姨您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换身衣裳就随您过去。” ------------ 第四十三章 美貌公子 鸿运客栈。 小二引着他们去了二楼的天字一号房,柏梓琬看了芸香一眼,芸香阻止了小二敲门,给了他一粒碎银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小二喜不自禁,连连谢恩,往楼下去。 柳姨敲了敲门,一个穿着深灰色衣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开门出来,看到他们,“柳姨,是你。”不着痕迹地看了柏梓琬和芸香一眼,眼睛里掠过一些不解和疑惑。 “他们两个人呢?”柳姨朝屋子里看了下,跟男子道,“你去将他们两个找来。” 男子答应着,又看了柏梓琬和芸香一眼后,过去敲了敲地字二号房间和地字三号房门。 “主子,外面冷,我们进屋去等他们吧。”柳姨将屋门推开,侧身站在一侧道。 正要进去,听到身后吱呀一声轻响,柏梓琬下意识转过身,看到一个男子从对面屋子出来。他看起来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白袍胜雪,乌黑的头发用同色发带束着,相貌俊美,薄唇微抿,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清冽的双目明明看着前方,却又好似目空一切一般。 “主子……” 衣角被用力一扯,柏梓琬陡然回过神,对上对方微微恼怒的眼。她心下一漏,随后懊恼地皱了皱眉,上辈子几个堂哥表哥哪个不是美男子,柏梓男也是,这会儿竟对一个刚见面的男子出了神。 “公子……” 一个小厮打扮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过来向男子行了一礼,倏然看向柏梓琬,目光冷寒,梓琬朝白袍男子歉意一笑,对少年的眼神视若罔闻,随后若无其事地往屋里去。 “咳咳咳……”一阵咳嗽,他忙拿手扶住门栏,取出帕子捂住嘴,俊美的脸霎时染上些苍白。 “公子……”小厮边轻拍着他的后背边道,“公子身子不好,不如先行回屋歇着,改日再去。” 他摆了摆手,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做人最重要的是言而有信。我没事,走吧。” 止步,柏梓琬朝楼梯口那边看去,恰好男子也正回头往这边看,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然后错开眼神,里去。 她们在屋内坐下没多久,先前的男子便领着两个男子进来,一进门,穿月白色衣袍的男子便问柳姨有没有告诉公子,他们想见他。得知她就是他们想见的公子,三人当即一愣,然后动作一致地看向她,许久,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曾在江南待过一段时日,江南女子温柔婉约,且秀丽,男子则体格高大,身体健硕,极爱整洁,而先前那位男子络腮胡,衣着随意,一看就知道不是江南人。 见时候不早,柏梓琬从取了本书递过去,“莫叔,有时间您跟白叔、邵叔先看看这本食谱,若觉得哪里不对问柳姨就就行,铺子里的事我交给柳姨打理,你们有什么需要,跟柳姨说就行。” “这食谱是你自己写的?”莫胜涛诧异地看着柏梓琬,“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这样将食谱交给我,不怕我们另起炉灶?” 柏梓琬展颜一笑,“柳姨既然将你们请来,我自然相信柳姨,何况,用人不疑!” 事实上她信任的不是柳姨,而是奶娘,当初柳姨是奶娘找来的,奶娘既然告诉她柳姨是可信之人,这两年,柳姨对她也是视若己出,她自然相信柳姨不会害她。 听到些咒骂声和打斗声从外面传来,客栈不远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她们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拨开人群挤进去。四个五大三粗面貌黝黑的壮汉,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地上的男子拳打脚踢,男子护着头,本就破损的衣裳染上灰尘,甚是狼狈。 围观的人虽同情男子,碍于四个壮汉的眼神,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站在那里看着。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停手!”一个少年挤进来喊道, 其中一男子转身,正要发难,待看到跟在少年身后的白袍男子,忙叫另外三人住手,过来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指了下被打的男子,盯住他,目光甚是犀利,“公子交待的事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男子眼中掠过一丝恼怒,却面色恭敬道,“是他扯破了我的衣裳,不肯赔钱……” 看到他少了那边袖子的手臂,少年目光一闪,一步上前,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突然一边,忙捂住右手臂,跟另外两人使了个眼神,匆匆忙忙外客栈里去。 “阿力。” 被唤作阿力的少年应了声,走到白袍男子,然后取了一锭金子放在被打的男子手里,道了歉,扶着白袍男子往客栈里去。围观人群一阵唏嘘,被打的男子更是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见白袍男子突然看向自己,柏梓琬微微一愣,退出人群。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方才见过的白袍男子。 “主子,再过一刻钟就丑时了,您当真不睡吗?”芸香撑着一边脸,打着哈欠问道。 “困了就回屋歇着去,不用在这里守着我。”柏梓琬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茶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屋门口。 芸香甩甩头,“主子您别生气,奴婢是担心您晚睡,明儿有要头疼……”平日这时主子早睡下了,今儿也不知怎的,提醒她好几次,她就是不肯睡,非要等五皇子和六皇子回来。 “我没事。” 又等了半个时辰,萧何在外面敲了敲门,回禀道,“主子,五爷和将军回来了。” 柏梓琬闻言放下茶碗,起身往外面去,芸香一愣,随即过去取了件斗篷追出去。 元弘晋正要解下外袍,突听得敲门声,复又将衣裳穿好,过来开门,“嫂子怎么是你?”转头看了眼坐在灯前看书的元弘毅,笑着,“嫂子这么晚过来,是来找五哥的吗?” 柏梓琬并不回答,进去将屋内看了一圈,走到一旁书桌前,提笔画了一个东西,递过去,“六皇子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嫂子怎么知道这个?”元弘晋接过宣纸看了眼,跟元弘毅道,“五哥,你过来瞧瞧。” 元弘毅过来看了眼,眉头一皱,看向柏梓琬,“你见过这个?告诉我,你在哪里见过它?”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代表了什么?”柏梓琬指了指宣纸,看向元弘晋道。 “这个……”元弘晋颇有些迟疑,良久才道,”天旭国除百姓外,其他人自小在身上纹上图腾,但各有不同,皇帝是龙,皇后是凤,皇子是仙鹤,公主是梅花,其他男子是太阳,女主是月亮,而武士的图腾便是你画下的狼头。” “那他们的图腾都是纹在右手臂上的?” 元弘晋点头,接着道,“嫂子,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莫非天旭国有人来了临江城? 柏梓琬也点了下头,“我在鸿运客栈见过一个男子手背上纹着狼头,我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他们公子住在天字二号房间。” 当真有天旭国的人在临江城?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元弘逸道,“五哥,你先歇着,我这就去鸿运客栈看看。” ------------ 第四十四章 一剑毙命 柏梓琬睡得正香甜,夜里突听得一阵奇怪声,猛地坐起来,屋内漆黑一片,她反手扯过搭在一旁的斗篷,急急地穿上鞋,借着窗外一缕微弱的光过去将屋门打开。 芸香正好一边穿衣裳一边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柏梓琬,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往外面去。 “你出来做什么?回屋子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将军府半步!”元弘毅正要策马出去,看到柏梓琬立即勒住缰绳,看向萧何,“好生照看五皇子妃。”说罢,夹马而去,元弘晋紧跟其后。 柏梓琬下意识追了两步,看着兄弟俩离去的方向,直到马蹄声脚步声完全消失于夜色中,她不自知地蹩了蹩眉,转头吩咐萧何,“萧何,你去跟五皇子一块儿去。” “五爷要属下保护主子。” 这个木头人!声音陡然拔高,“究竟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在府里能有什么事?你去帮五皇子他们。” 萧何依旧立着不动,柏梓琬气结,抬脚照着他狠狠踢了一下,“我叫你去你就去!” 见惯了她随和开朗的一面,这会儿见到她动怒,萧何一愣,随后答应着追了出去。 “芸香,你也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心些,别被发现。”萧何一走,柏梓琬吩咐芸香道。 芸香答应了一声,往外面去。柏梓琬又在门口兀自站了会儿,才转身回到屋里。从帘子窗户缝吹进来的夜风,吹得矮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纸张翻飞,呼呼作响。 柏梓琬走到床前坐下,一手搭在床栏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烛火,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主子……” 看到芸香进来,柏梓琬忙两步过去,拉住她,“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来袭?” 芸香点头道,“敌人来袭,奴婢检查过一个死人,他手臂上纹狼头,是天旭国人。” 听到芸香这么说,柏梓琬暗自松了口气,但想着古往今来的战争,她默默盯着一处,细长的眉微微皱起。 “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再去看看?”见柏梓琬眼神变化莫测,芸香小心翼翼开口道。 柏梓琬摆摆手,“不必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着吧。”说罢,自行脱了衣裳,拉着被子躺下。 城内门户紧闭,守城的将士与敌军拼死相搏,然而寡不敌众,不多时已经死伤无数。原本喧哗热闹的城内,此刻却是静谧无声,只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刀剑碰撞的清冷声响,和沸鼎盈天的厮杀声。 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渐,守城的将领挡开朝自己刺过来的大刀,一剑刺入敌人心脏,上前几步,拧眉看着往这边来的大队人马,待看清骑在马背上的人时,神色陡然一松。 抬手朝其他将士喊道,“将军来了,兄弟们,杀呀!将乌蒙狗贼赶出我们大周国!” 听到将领的喊声,将士们顿时为之一振,快速朝这边看了眼,比方才更加卖力的与敌军相搏斗,招招狠毒,直入敌人心脏。 敌军将领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面露惊惶,一时不察,被对方砍了一剑,随即反应过来,挡开对方再次刺向自己的剑,退后两步,睁大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 两个月前,他们派人乔装打扮混入临江城,为了就是寻求时机一举拿下临江城,而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 “吁”的一声,元弘晋勒马停下,朝奋力厮杀的将士看去,看到一方将士明显比另一方多出一倍,两方的衣着皆是相同,夜色昏暗,加之灯光反射,根本无法分辨谁是敌军。 “五哥……”元弘晋转头看向元弘毅,见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便住了口。 元弘毅稳如泰山般地坐在马上,双眼微微眯起一些,目光冷冽地盯着不断厮杀的将士,身下的马儿却因为前方的打斗嘶鸣着,前蹄不断踢踏着,好似做好随时冲过去的准备。 邪魅一笑,元弘毅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下口哨,两边紧闭的店铺突然打开,躲在里面的将士顿时如洪水般涌出来,高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朝敌军冲杀过去。 对方将脸色陡然一变,大吼一声,“我们中计了!” 形势急剧逆转,没一会儿敌军便支撑不住,却仍旧奋力拼杀。有人不支倒下,有人提刀上前,夜色下,厮杀声沸鼎盈天,腥红一片,在灯光下泛出诡异的红,令人作呕。 将领见必输无疑,狠下心,突围出去。 一声破空声响,剑身泛着清冽的光从头顶飞掠而过,朝他身后飞过去,他浑然不觉身后的危险。正欲使轻功逃走,哪知他才飞起来一点,听得身后一声闷响,他低头一看,一只剑自身后贯穿而入。 他扭头瞪大眼看向人群,企图看清对方究竟是谁,因着天气冷寒,夜空似是蒙着一层薄纱,对方人多势众,又隐匿在灯光之中,他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只隐约觉得暗算自己的人必在他们之内。 待看到暗算自己的人,他赫然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指着他,“你……”然而他的话未来得及说完,已轰然倒地。 这里离那边至少十丈之远,那剑却从男子身后贯穿而入。元弘晋被突如其来的发生唬了一跳,转头,目光犀利的从身后众人扫过,却无法辨出方才出手的人是谁。 元弘毅盯着依旧厮杀的两方将士,跟元弘逸道,“他们的将领已死,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元弘晋猛地回过神,夹马上前,冲敌军大吼一声,告诉他们,他们的将军已死,他们若缴械投降,定不会伤害他们分毫,反之,必让他们五马分尸,曝尸荒野。 打斗的声音陡然停止,敌军面面相觑,似是不相信一般,待见他们的将军果真中剑身亡,便相继扔了手中的兵器,投降。 元弘毅皱眉盯着前方,而后看向萧湛,“劳烦萧军师跟弘晋说一下,我先行回去了。”说罢了,调转马头,扬鞭照着马屁股抽了一下,很快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 第四十五章 意外礼物 城内一战,敌军败退,百姓无不欢喜,均赞元弘晋料事如神,元弘晋脸上却并无半分喜色,整日眉头紧皱担忧不已。 大周国地大物博,风景如画,生活安逸,除几个已归顺的小国,其他国家窥视已久,均欲打败大周国,令其俯首称臣。临江城离都城虽然远,却是大周重要之地,大周国一半的重兵都放在了这里,以防敌人随时来犯。 三年来,圣辉国等国时常有人乔装打扮企图混进城内,窥探一切,均被守城的将士发现、抓获,然而这一次,城内混进乌蒙国人长达三月之久,他们却一无所知。 身为一军之将的他难持其咎,距离那晚一战已过去十日,然而每每想起,他仍觉得胆战心惊。那日看到属于天旭国武士的图腾,他亲自前往鸿运客栈,没有看到天旭国人,反到歪打正着,听到乌蒙国的阴谋。 “将军……”桑明迟疑地走进营帐。 “可有打听清楚那人是谁?”元弘晋站在营帐窗子前看着外面来往巡逻的将士,眉头深锁,并没有回头。 桑明回答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说罢,他一撩衣摆,抱拳单膝跪下。 “这事与你无关,起来吧。”紧皱的眉又加深几分,元弘晋转身道,“继续查下去,直到查出这个人为止。但这事事关重大,没有我的允许,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桑明微微一愣,“军师和尚副将他们也不提起吗?” “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元弘晋盯着桑明,目光骤然犀利,“还是你要我再说一次?” 桑明身躯一怔,抱拳道,“属下发誓,这件事除我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行了,你先下去。等等,好好善待那些降兵,吩咐其他人不许随意为难他们。”想了一瞬,元弘晋又道,“你试试继续从那些人着手,兴许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桑明领命,转身出去。 除了从那些降兵口中得之他们三个月前乔装成商人用假文牒混入临江城,一边打探军情一边静待时间,好里应外合拿下临江城外,其他一无所知,但可以确定他们军中出现了奸细。。临江城守备一向严谨,他接手后更甚,这次乌蒙国人却在他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在城内活动了三个月。 “哥,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元弘晋走过去,倒了一碗茶在旁边坐下,一饮而尽。 元弘毅好似没听到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书,英挺的眉却徐徐靠拢,半晌,他抬起头看向他,“除先前的将士,其他人都有嫌疑,包括你我二人。这件事你得好好查查,免得冤枉无辜。” 别看元弘晋平日不拘小节,在大事上却是心细如尘,自然抓住元弘毅话中的关键,“你似乎知道那人是谁?” 元弘毅朝营帐外瞧了眼,食指沾了些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元弘晋一愣,随后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谁都可能是奸细,只有他不是。若非有他在,三年前……”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元弘毅幽幽开口道,“别忘了当初他是如何来的军营。” 回想那人的出现和之后重重,似乎确实有诸多疑点。元弘晋自顾点点头,“这事我会注意。不过这次到多亏了嫂子,若非嫂子,我当真要愧对临江城的百姓们了。” 元弘毅勾唇一笑,合上书放在一侧,声音慵懒道,“听你这么说,似乎想好好谢谢她。” 是该好好谢谢嫂子才是。若非嫂子,临江城岌岌可危。元弘晋凑过去一点,认真道,“哥,你知不知道嫂子喜欢什么?” “是你要谢她,如何谢,自己想法子去。”元弘毅喝下早已冷却的半碗茶,起身径直朝外面去。 自从学会如何下象棋,芸香完全着了迷,只要柏梓琬得空便会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起下棋,即便每次必输无疑,芸香也是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引得柳姨不止一次说她是没长大的孩子。 这日柏梓琬午睡起来,看到芸香撑着手坐在桌前,眨眼看着自己,她就知道自己‘厄运难逃’。 “主子……” “芸香,下棋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天天下,不觉得烦吗?”柏梓琬躲开芸香的手,自行穿好衣裳,走到桌前倒了盏热茶饮了口,“柳姨和萧何呢,都出去了吗?” “四日后就是除夕,柳姨说过去瞧瞧莫先生他们需要什么,好给他们置办……” 芸香后面还说了什么,柏梓琬是一句没听进去,目光呆呆地看着一处,时间过得真快,她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回想三年来的经历,有无奈、有悲伤、有不干,更多却是欢愉。 “是了,你还没告诉我萧何去哪里了。”回过神,柏梓琬看向芸香,这几日萧何总神神秘秘,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去哪里奴婢怎么知道,奴婢又不是她娘。”芸香瘪嘴,随后一脸讨好,“累了才更要下棋。主子不是说下棋可以修身养性吗?好主子,您就陪奴婢下一局,一局,一局就好。”她竖起食指道。” 一局?是一局一局又一局才对吧。柏梓琬饮了口茶,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芸香坐下,“你跟萧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总看萧何不顺眼。”若非芸香看萧何的眼神没有异样,不然她当真会怀疑芸香如此对萧何,是故意的。 “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奴婢就是看不喜欢看到他,谁叫五皇子那么对您。”芸香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仿若蚊蚁。 柏梓琬一愣,万没想到芸香不给萧何好脸色是因为自己,心下好不敢动。听到外面脚步声,梓琬道,“我跟五皇子的事与萧何无关,往后不要再那样对他了知道吗?” 萧何也是个言而有之人,这些日子不管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只要她不说,他从来不多问一个字。她吩咐的每件事,他也尽心尽力去办,从未令她失望过。 虽不明白主子为何一而再的偏袒萧何,芸香还是答应下来,眼中的神色却闪着狡黠。 “主子起来吗?”屋门被敲了两下,萧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柏梓琬指了指芸香,让她记住刚才的话,过去打开屋门,“什么事先进屋再说。” 萧何将捧在手中的锦盒递过去,柏梓琬疑惑地眨了眨眼,接过来打开,“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萧何不语。 看了眼锦盒中的物什,柏梓琬似是想起什么,轻轻合上眼深呼吸一口,冲萧何感激一笑,“萧何,谢谢你。” ------------ 第四十六章 索要自由 精致小巧的香炉中冒出徐徐白烟,一股清雅的梅香弥漫在屋,柏梓琬凝视着手中的银色脚环。 环身两指宽,环身上刻着流星花纹,上沿嵌着四条银色珠链,纵横交错,每条链子上有十三颗银色珠子,下沿边垂着十四条银色珠子流苏,每条流苏下边均吊着一枚心形坠子,共十四颗。 寓意一生一世。 柏梓琬细细摩擦着脚环环身,脚环曾是她心爱之物,来这里后,她便将脚环的样子画了下来,想请人做出来,但想着即使做出相同的脚环它也不是从前的那只,后来又因为不小心弄丢了图纸,便打消了念头。那日她也是一时兴起,又重新画了脚环的样子,没想到萧何竟记下了脚环的样子,并叫人做了出来。 “主子……”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人,芸香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五皇子,将军。” 柏梓琬看了眼已然走进屋内的两人,将脚环放进锦盒,起身福了下,“不知五皇子和六皇子来这边有什么事?” 他也算阅人无数,对女子更是了如指掌,面前的女子却叫他很是疑惑。新婚之夜的事不关已,议事殿上的镇定自若,柏府中的顽皮,现在的冷漠疏离,他竟看不出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然而,在看到她略微泛红的眼眶,元弘毅眯起一点眼睛,她哭了? 元弘晋看了元弘毅一眼,笑着过去道,“城内一战多亏嫂子提醒,才免了城内百姓受难,弘逸想谢谢嫂子,却不知嫂子喜欢什么,不如嫂子告诉弘逸,弘逸给你寻来。” “六皇子错了。”柏梓琬笑着,“那日我只告诉你天旭国人住的客栈,却并不知道客栈住着乌蒙国人。” 元弘晋也笑着,若非嫂子告诉他鸿运客栈有天旭国人,他如何会知道乌蒙国人的阴谋?“嫂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临江城虽不如都城繁荣,但只要是嫂子想要的,我定会给嫂子寻来。” 柏梓琬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另外一人,看向元弘晋,“我要的东西,你永远也寻不来。” 看到柏梓琬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元弘毅不自知地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她所要的东西与自己有关。 他虽不是受宠的皇子,但也是堂堂大周国将军,即便风雪山的雪狐他也曾猎过两只,天下之间还有他寻不到的东西?元弘晋一撩衣摆在凳子上坐下,“什么东西?嫂子说说看。” “自由。”话音方落,连柏梓琬自己都大吃一惊。在大周国生活两年,习惯这里的生活,不去回想曾经的自己,以为自己早已认命,便是被迫嫁给元弘毅她也未有半分后悔,然而这一个,她却想要自由。 元弘毅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薄怒。她说过,即使五皇子妃不是她所要,她也会努力扮演好了五皇妃的角色,上回他也说过,只要她想离开,他绝不阻拦,她却没有离开。而现在,他又当着弘晋的面说自己想要的是自由。 瞧见搁在一旁的琴,元弘毅暗自握了握拳,是因为弘钰,她才后悔,才说自己想要的是自由吗?如此,为何要多此一举跟他来临江城?她柏梓琬将他当成什么了? 元弘晋也是一怔,没想到柏梓琬所要之物会是‘自由’,顿时有些后悔。正要开口圆场,却听到柏梓琬幽幽开口道,“六皇子不要放在心上,方才我只是开玩笑。” 看玩笑?元弘晋狐疑地看着柏梓琬,见她目光狡黠,不禁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那嫂子要什么?” “六皇子当真要谢我?”柏梓琬道,“如此,我先记下,待我想到要什么在告诉可好?” 元弘晋点头,起身道,“我还有别的事去办,就不打扰五哥和嫂子了。”接着又道,“嫂子,既然一家人,就不要总六皇子的叫我,你跟五哥一样叫我老六就行了。” 柏梓琬自行倒了半盏茶放在唇边慢慢饮着,眼睛兀自看着一处,目光悠远,似是在回忆什么。元弘毅依旧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坐在桌前的女子,目光变幻莫测。 “你出去,本皇子有话跟五皇妃说。”半晌,元弘毅出声道,打破屋内的死寂。 芸香答应着,眼睛却担忧地看着柏梓琬。梓琬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芸香这才带上门出去。 “本皇子已经说过,只要你想走,本皇子绝不勉强你留下,是你自己不愿离开,方才却又跟六弟说你想要自由!”元弘毅几步过去,双手撑在桌上,怒目圆视地盯住她。 柏梓琬放在茶碗,迎着面前一双几乎暴怒的眼,微微一笑,“我已经说了,方才我在开玩笑。” “开玩笑?你当本皇子是三岁小孩?”倏然捏住她的下巴,元弘毅欺身过去,灼热的鼻息一下下拍打着她的脸颊,他怒道,“柏梓琬,既然你这么不情愿做五皇子妃,现在就给本皇子滚!” 柏梓琬笑望着他,声音疏离而薄凉,“嫁入皇室的女子,五皇子以为还能离开吗?”没错,她是想离开,无时无刻不想,可是她这一生都注定逃脱不了命运的桎梏。 元弘毅皱眉,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他松开手,却更加靠近她,“告诉我,那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柏梓琬皱了皱眉,那日乔氏当着所有人面说她和元弘毅未行周公之礼后,西嬷嬷带她去了一间屋子,亲自端来一盆灰和一盒香粉,让她脱下裤子。她曾看了不少宫斗小说,自然知道西嬷嬷要做什么,于是只好承认自己和元弘毅确实没有行周公之礼。 西嬷嬷替她隐瞒了真相,堵住了乔氏和皇后的嘴,当天晚上皇太后便秘密宣她入宫,问清缘由后,以柏鸿泰父子性命作为要挟,要她答应这一辈子都要留在元弘毅身边,对他不离不弃,并且在出宫前让她服下一粒药丸。 “我不想说。”那日发生的一切于她根本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柏梓琬淡漠道,“以五皇子的能耐,若想知道,大可以调查的一清二楚不是吗?” “去哪里?”眼疾手快地抓住柏梓琬,元弘毅目光一闪,她当真要走?“不将话说清楚,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不是说他是她的夫吗,为何又对他如此视而不见?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柏梓琬道,“我既然没有离开,就不会离开。”反手挣脱他的,梓琬继续道,“至于那日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再提。”没有人愿意自己撕开心底的伤疤。 ------------ 第四十七章 梦里相见 手臂被用力一扯,未及反应,柏梓琬便随着突如其来的力道退开两步,她本能地转身想稳住身躯,哪知脚绊住凳脚,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她跌坐在凳子上,额头却重重地撞在桌沿上。 “怎么样了?没事吧?”元弘毅一愣,直觉过去扶住她,眼底掠过一丝担忧与懊恼。 “别碰我!”反手推开他,柏梓琬扭头看着元弘毅,只觉一股怒气直往胸腔里窜。 元弘毅身躯一僵,正要说话,待看到她赫然肿起的额头,不禁皱了皱眉,朝屋外喊道,“萧何,去军营将梁大夫请来给五皇子妃瞧瞧。” “不劳五皇子费心。”柏梓琬站起身,吩咐芸香道,“芸香,去厨房给我打些热水回来。” 芸香担忧地看了柏梓琬一眼,答应着,三步一回头地往外面去,不多时便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主子,您没事吧?”余光瞥向另一人,若非有所顾忌,她已然对他不客气了。 “我没事。”取过帕子,柏梓琬擦了下额头,笑望着元弘毅,目光淡漠,“五皇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看到她眼神中的嘲讽,元弘毅烦躁地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往外面去,却又在走到屋门口时停下来,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本皇子已经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走,往后别再叫我听到你跟别人讨要自由!还有,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本皇子的妃子,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和别的男子藕断丝连,牵扯不清,否则……” “否则如何?”柏梓琬盯着他背,一字一句道,“五皇子既然没将我当成自己的妃子,凭什么叫我记住自己的身份?难道您是皇子,就该高人一等,随意欺负人吗?” 元弘毅回身过去,好笑地看着她,“本皇子几时欺负你了?本皇子怎么不知道?” 柏梓琬轻笑着指了指他身上的斗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五皇子自己都没做到,为何又来要求别人?我和弘钰只是朋友,您不用担心我会给您丢脸,令您难堪,” “屋子里怎么突然多了些酸味?”元弘毅朝屋子四周看了一眼,凑到柏梓琬面前闻了闻,眼睛里噙着一抹促狭,“原来是皇妃是在吃醋。皇妃若不想我穿别人做的衣裳,不如皇妃亲自给我做一件?听闻皇妃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女红更是了得……” “五皇子说的是柏莺莺。”柏梓琬淡淡道,“我是柏梓琬,所以五皇子若想穿斗篷,还是叫您的红衣,白衣,做给您,我不会琴棋书画,更加不懂女红。还有,我没有吃醋,五皇子不要自作多情。我累了,芸香,替我送五皇子出去。”别说她当真不会女红,就算会,她也绝不会做东西给他。 元弘毅走后,柏梓琬又看着脚环愣愣地出了回神,芸香几次让萧何去将梁大夫请来,均被她阻止。 “主子……”柳姨进来福了下,将手里两个包袱递过去,“这是都城刚才寄过来。” 打开包袱,一个里面放着几本账簿,一个则放着三套新衣裳和三套首饰。柏梓琬将包袱系好,递给芸香,笑着,“把东西先放进柜子里,账簿的事就交给你了。” 芸香挫败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叹气道,“奴婢从未见过像主子这样的甩手掌柜。”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好了,你将东西放好,别叫旁人看到,免得多生事端。”柏梓琬看向柳姨,“宅子那边的事怎么样了?我没法子时常出去,外面的事就劳烦柳姨了。” 柳姨去江南请莫胜涛三人时,柏梓琬便着手买宅子的事,人家从外地来,少不得要安排住处,何况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她真的受不了,离开了也好有个落脚处。 宅子在城南,两进两出,离铺子虽然有些远,价格却很低,加上修缮费才共花了三两银子。 柳姨笑道,“主子不用担心,宅子那边的事都打理妥当了,过年要用的东西也准备好了,铺子的事也晚膳好了。过了除夕,选个吉利的日子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柏梓琬点头,芸香呵呵一笑,“选吉日的事只怕还得柳姨去吧,咱们家主子懒,只会躺在床上数银子,对吧,主子?” “臭丫头!”柏梓琬拍了芸香一下,笑骂道,“你这张利嘴,再不改改,有谁敢娶你做媳妇。” 芸香瘪嘴,不以为然。柏梓琬道,“好了,你们都回屋歇着吧,我也上床上躺会儿。” 像是跌进一条隧道,伸手不见五指,她从来不是胆小怯懦的人,此时面对四周黑暗,直觉恐惧害怕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想停下,脚却继续往前,想回头,又感觉身后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回头,她只得继续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在她感到自己快要虚脱时,一道亮白的光突然从前方照射过来,她本能地抬手挡住,闭上眼,然而等她再睁开眼时,四周漆黑已然消失,自己站在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铺着厚厚一层枫叶,风吹过,仍有枫叶盘旋落下。她认得这院子,是爷爷家的院子。 “钦?!” 男子走到跟前,蹲下身,将一只银色脚环套在她右脚上,起身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戴上了它,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了。”长臂一伸,她便直接落入他坚实且温暖的怀抱。 反抱着他,贴着他的胸膛,她笑着,笑容里满是幸福。谁能想到,对任何人都冷若寒霜,冷静从容的他,唯独对她,有他们无法想象的温柔和深情。紧张和着急? “钦?” 她试着喊出他的名字,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温柔的笑着,轻声道,“丫头,你过得好吗?” 她摇头,没有他,她如何过得好?朱唇轻启,她低声道,“钦,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他摇头,吻了吻她的额际,“我说过,即使有天我不能陪在身边,我的灵魂也会穿越一切找到你,守护你。答应我,好好活着。若不开心,不要勉强,更不要顾忌。” 未及回答,他已如一阵青烟般消失不见,她低头看了下脚上的脚环,站在原地,看着他来时的方向,努力地笑着。泪,无声滑落,滴滴落进心底,冰凉湿滑一片。 一丝灰暗透过窗子投射进来,柏梓琬张开眼,才发现早已泪湿枕巾。她擦了下眼,撑着手起来,趿着鞋走到窗户边,将窗子打开一点,突然飘至的寒风令她身躯一抖,她看了眼握在手心里的脚环,望着窗外晦涩的夜。 钦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十二岁出国,十六岁回国,十八岁考入军大,毕业后进入部队,是最年轻的少校。所有人都看好他,然而因为一次特殊任务,他永远离开了他最爱的部队,最爱的她。 有多久没有梦见钦了?两年,三年,还是五年…… ------------ 第四十八章 你在报复我 院子空荡荡的,一片萧索。柏梓琬抬头看了看天,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块,叫人看到压抑。 “主子,您都闷闷不乐两日了,后日便是除夕,要不出去走走,顺道瞧瞧有什么东西要买?”芸香取了斗篷过来给柏梓琬系上。 这两日,主子不是坐在桌前,就是站在窗前,不然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手里始终拿着那只脚环,呆呆地出神,或者傻笑。她自小和主子一起长大,自问对主子一切了如指掌,可这两日,她却看不懂主子究竟在想什么,问她,她也只是摇头。 柏梓琬依旧看着天空,对芸香的话仿若无闻,半晌才状似自言自语道,“是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了,不然他一定会担心的。” 他?芸香一头雾水,正要问他是谁,待看到柏梓琬兀自往院子外面去,芸香忙关上门,追了出去。 除夕将至,城内比平日还要热闹几分,城外几个村子的人都暂时搁下手里的活,赶到城内置办过年用的东西。临安城物价虽比都城低了两层,有些东西对穷苦人家来说,依旧奢侈,只能过过眼瘾。 主仆俩漫无目的地往前行了一段,许是被行人脸上的笑意感染,许是为了不让另一个世界的人担心,柏梓琬沉着的脸渐渐多了一丝笑容,引得芸香在心底大松了口气。 “主子,奴婢听说除夕晚上,城内会表演舞龙舞狮,城内的姑娘太太都会去临安河放花灯,祈求上苍保佑家人平安,还有城内的刘员外,除夕晚上会在前面出灯谜叫人猜,还有对对子,成语接龙。”芸香握住柏梓琬的手臂,“主子,除夕晚上我们也出来看看好不好?” 柏梓琬睨了芸香一眼,“要是我不答应呢?”以前的芸香绝对是规规矩矩的丫鬟,却因为她变得大胆,无所畏惧。 “主子……”似是想起什么,芸香恍然道,“主子是担心五皇子知道?那我们像以前一样偷偷出去?或者……”凑过去一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奴婢在菜里下点蒙汗药?” 柏梓琬闻言停住脚,诧异地看着芸香,“你除了会武功,轻功,还会什么?下毒?” 芸香连忙摇头,“师傅说毒害人性命,若运用不当便会害了自己,所以师傅只教了奴婢功夫和轻功。” 柏梓琬点头,无意识地看了芸香右手腕一眼,她的暗器丝毫不逊色于毒药,出手便叫人身首异处。 又行了一段,主仆俩走进一家茶寮要了壶茶坐下休息。柏梓琬端着茶碗放在唇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忽然瞥见极快地从人群中走过的男子,她连忙将茶碗一放,往外面去,脚被凳脚绊了下,让便直接朝地上扑去。 “主子……”芸香眼疾手快地扶住柏梓琬,担忧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我没事。” 柏梓琬摇摇头抬头时,那个人已然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一样。她皱了皱眉,复又回去坐下,无意识地端着茶碗饮了口,眼睛看着男子经过的方向,他不是已经离开临江城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出现?难道说…… “姑娘……” 看到面前双目含笑看着自己的四人,柏梓琬一愣。穿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凑过去小声道,“几日不见,凌公子就不记得咱们姐妹四人?枉咱们姐妹四人对公子日思夜念,盼着公子过去瞧上我们一眼。” 柏梓琬失笑,“相请不如偶遇,几位姐姐若不嫌弃这茶粗糙,就坐下来喝碗茶歇歇脚。” “改日妹妹去醉香楼,我们在陪妹妹饮茶抚琴。”竹清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春兰梅竹是醉香楼的头牌,认识她们的人自然不少,这会儿看到她们跟柏梓琬说话,少不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番。 柏梓琬眼疾手快地抓住竹清和凝兰,“方才梅韵姐姐不是说你们对我日思夜念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对我避之不及?” “妹妹……”春熙为难道,“妹妹待我们的好,我们自然知道,但我们却不能令妹妹惹人话柄。” 柏梓琬给芸香使了个眼色,芸香起身三两下将四人按着坐下,又吩咐云舒和巧月先将买的东西送回醉香楼。 想着柏梓琬平日里的为人,四人对视了一眼,便没有推辞。叫小二另外沏了壶新茶,拿了些点心过来,芸香站在柏梓琬身后,几人随意说着话,对其他人的议论视若无睹。 “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脏了?”见春熙出神地看着自己,柏梓琬下意识摸了下脸。 春熙摇头,笑着将柏梓琬打量了一番,“妹妹男装打扮已貌若潘安,没想到妹妹换上女装,竟是这般的倾国倾城,即便将妹妹比作天下第一美人也丝毫不为过。” 柏梓琬正要说话,看到往这边走来的两人,表情骤然一僵,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嫂子怎么在这?”看到春兰梅竹四人,元弘晋明显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和她们一起。 柏梓琬笑着,“走的累了,歇歇脚。六弟这会儿不是该在军营吗,怎么会在这里?” “除夕了,家离得的近的都回家里,军营也没什么要紧事,我跟五哥就提前回来了。”余光瞧了兄长一眼,见他目光冷寒地盯着柏梓琬,元弘晋暗自在心底摇头叹息了下。 春兰梅竹看了下柏梓琬,对视一眼,起身跟兄弟二人福了下。春熙道,“多谢姑娘的茶水,告辞。” 元弘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淡淡看了柏梓琬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元弘晋一愣,担忧地看了梓琬一眼,追元弘毅而去。柏梓琬耸耸肩,丝毫不担心即将而来的暴风雨。 “本皇子当真是小瞧了皇妃。”先是自作主张弄出假元帕,后又在府里跟别的男子拉拉扯扯,这会儿好了,竟当众和青楼女子一起饮茶,她难道没听到别人的议论?当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吗? 一只脚才迈进屋子,屋内的人便开了口。柏梓琬只当什么没听到,径直过去坐下。 “说话!”元弘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瞪着她。他当真恨透了她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就动怒了?”柏梓琬慢条斯理地看着他,不疾不徐道,“青楼女子又如何?五皇子不也常去青楼吗?若我没有记错,您身上穿的衣裳正是红衣做的。难道红衣不是青楼女子?还是说五皇子看中的人,即便是青楼女子,也比旁人高人一等?” “你!”元弘毅指着她,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本皇子是男子,而你,是女子。” 柏梓琬淡淡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男子可以随意进出青楼,与青楼女子当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女子就不可以跟青楼女子做朋友?我不过和凝兰姐姐她们一起喝了晚茶,应当没您你丢脸吧?” 姐姐?元弘毅怒火中烧,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事若被别人知晓,传到都城,受苦的还是她。“你是在报复我?因为我害你摔倒?我告诉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出了事别怪本皇子没提醒你!” 元弘毅摔门而去,柏梓琬看着一张一合的门,愣了一瞬,随后趴在桌上大笑不止。她并没有报复他,不过看到他怒不可揭哑口无言的样子,倒是挺让她开心的。 步子一顿,元弘毅扭头看着屋内,他生气就令她这般开心?该是生气的,但想着她此时的笑脸,他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五爷。”萧何上前行礼道。 回头时,已然恢复如常,元弘毅淡淡抬了下手,道,“什么事?” 朝屋里看了眼,萧何恭敬道,“可否请五爷移步,属下有几句话想告诉五爷。” ------------ 第四十九章 见过主子 丑时一过,醉香楼的姑娘们便各自回屋休息,原本热闹喧哗的醉香楼此时一片安宁祥和,只剩下几个小厮和丫鬟在楼下打扫,却是轻手轻脚,像是担心惊到楼上的姑娘们。 许久,从楼上传来一些琴声,悠扬婉转。正弓着身躯扫地的丫鬟小兰,直起身,一只手搭着另一只手背,枕着下巴,仰头望着左边第三间屋子,神色中满是羡慕。 “发什么愣?赶紧干活,不然一会儿妈妈看到又要罚我们了。”另一个丫鬟玉儿端着盆水过来,拿手臂撞了小兰一下。 小兰瘪瘪嘴,不以为然道,“这会儿妈妈早跟周公下棋去了,怎么可能还会下来?”她拉着玉儿,指了指楼上,“往常这时候姑娘们都已经睡下了,今儿凝兰姑娘怎么这时候还在抚琴?” “姑娘们何时抚琴妈妈都不得干涉,你想知道,不如自己上去问问?”玉儿揶揄道。 小兰继续瘪嘴,望着凝兰的屋子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凝兰姑娘的琴真好听,难怪那么多人慕名来我们醉香楼。听说前面万花楼的刘妈妈几次高价想收买凝兰姑娘,凝兰姑娘都不肯答应。” 玉儿把铜盆放在一旁的桌上,拧了帕子细细擦着桌子。他们醉红楼的姑娘个个心高气傲,春兰梅竹四位姑娘更是如此。来这里的客人,即便不是达官贵人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大富,只要春兰梅竹四位姑娘答应,他们便有用之不尽的银子。 刘妈妈用银子收买凝兰姑娘,只不过白费功夫、。 往常这时候,她们早各自回屋歇下了,可今儿晚上四人都有心事,凝兰抚完琴回来不久,春熙、梅韵和竹清便一块儿过来了。四人坐在桌前,却是默然无声。 最后还是凝兰的琴声打破四人的沉默。 “以后她要是再来我们这里,我们该怎么叫她?”梅韵一向憋不住话,开口道,“第一次见她就猜到她绝对不单单只是千金小姐那么简单,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五皇子妃。” 听到这话,站在窗前的竹清皱了皱眉,清冽沉默的眸子霎时蒙上一层淡淡的落寞。 见三人均是不语,梅韵拍了下桌子,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手按着琴弦,琴声静止,凝兰扯过一旁的红绸将琴盖上,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捧在手里,“五皇子妃,别忘了她还有一个身份。”凝兰转头看着竹清,“四妹……” “我没事。”竹清过来在凝兰下首坐下,也倒了杯茶捧在手里,“她不是一个会计较身份称呼的女子。”否则她不会扮作男子来这烟花之地,更不会跟她们称姐道妹。 春熙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担心道,“她始终与我们身份不同,何况……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往后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避避嫌,别和她走太近。” 她们四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除了彼此便一无所有,如今好容易遇到一个不在意她们出生身份的朋友,却又是这样的结果。四人垂了垂眼睑,心底都有相同的失落。 “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四妹……” 看到三人眼睛里如出一辙的怜惜,竹清扯了扯唇角,牵强一笑,“你们做什么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看起来让你们很担心吗?事实上我早就知道,我所期待的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 突听得一阵风声传来,四人同时朝窗子那边看去。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袍戴着银色面色的男子从窗外跃进来,站在窗前,身后如墨般的黑发在风中轻盈起舞。 四人一愣,快速交换一下眼神,将手中的茶杯一放,过去行礼道,“见过主子。” 男子扫了四人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抬了下手,凉凉的声音如冬日里流淌的溪水从面具后传出来,“都起来吧。” “是。” 春熙束手上前一步,恭声道,“主子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任务交给我们去办?” 男子取下面具放在桌上,一张精致绝美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目光淡漠地依次从春兰梅竹四人面上扫过,看着一处,剑眉微蹩,却是很久也没说一句话。 他不说话,她们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主子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便是向来清冷的竹清看到他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另一边又因为他出现,摘下面具而欣喜若狂。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四人均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梅韵道,“主子口中的她,是只指妹妹,不,是五皇子妃吗?” 凌?她改了自己的姓,难怪凝兰她们没跟他汇报。男子点头,紧绷的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凝兰道,“上回主子让我去查探萧湛的情况,回来的路上遇上偷袭,受了伤,是凌……五皇子妃救了我,并亲自将我送到醉香楼,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五皇子妃,所以……” “她救了你以后,就经常来醉香楼,还将你们认作姐妹?”清冷的嘴角浮上一丝极浅的笑意。看到她拿假元帕糊弄皇后,就知道她大胆,却没想到她竟会大胆如此。 四人扑通一声跪下,梅韵道,“五皇子妃每次来都扮作男子,除了我们四人,没人知道她是女子。”接着道,“我们以为她只是一般大户人家偷偷溜出来玩的小姐,所以才……” 看到她们脸上的恐慌害怕,元弘毅淡声道,“我并没有怪责你们的意思,都起来吧。” 四人站起声,又听到元弘毅问,“上回我来这里听到的琴声,就是五皇子妃抚的?” 难怪觉得琴声似曾相识。 凝兰答了声是,一边察言观色。看到主子脸上并无怒意,凝兰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五皇子妃常来醉香楼?” 凝兰摇头,“五皇子妃并非常来最香楼,而且她每次来都在我们屋子,待得时间不多。” 元弘毅点点头,拿起面具戴上,边走边说,“不许让她知道你们的身份,还有,尽快查处萧湛真实身份,” 等她们回过神追过去,元弘毅已经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梅韵拍拍胸膛,长吁了口气,“方才看到主子的脸色,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是为了五皇子妃?” 竹清垂了垂眼睑,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说罢,开门出去。 ------------ 第五十章 除夕之夜 往年除夕元弘晋都是在军营和将士们一起饮酒狂欢,好以此消弭心中的悲凉和思念。今年因为柏梓琬他们的到来,他显得格外开心,早早便吩咐何路张罗好一切。 除夕这日,将军府上上下下起了个大早,将府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重新打扫了一遍,挂上前日买回来的红灯笼,令原本清冷孤寂的将军府,霎时增添了一些生气。 许是早膳吃得多了些,柏梓琬只觉得肚子撑得快不能喘息,便想着去院子里走走。起身,看到推门进来的元弘毅,她直觉地皱了皱眉,这个大爷不待在自己屋里,来这里做什么? 像是没看到柏梓琬表情里的不耐,元弘毅径直过来坐下,倒了盏茶捧在手里,淡淡地看向她,“皇妃要出我去?” “五皇子这么早来我屋子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吩咐?妾身洗耳恭听。”柏梓琬不答反问。 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元弘毅饮了口茶,皱了皱眉,随后吩咐芸香重新沏壶茶过来。搁下茶碗,他声音慵懒,像是没睡醒一般,“无聊。” “无聊?”柏梓琬皱眉。既然知道无聊,他还来她屋子干嘛?不是明摆着多此一举。 “我是说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元弘毅难得的解释道,“六弟去了军营,正午才回来。” 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随即想起一事,柏梓琬瞪着他,“那您来我屋子做什么?” “找你说话。”元弘毅捉住柏梓琬的手略微一扯,一绕,将她禁锢在怀中,握着她的手不放,轻笑道,“不论如何我们都是夫妻,总不能一直如此,是时候联络联络感情。” 柏梓琬偏头,正要问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却感觉他在勃颈处轻轻一吹,低声道,“前儿个皇祖母派人送信过来,问有好消息了没有。若现在……兴许明年的今日……” 条件反射地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柏梓琬擦了擦脖子,一脸嫌恶,然后笑着,“五皇子昨儿夜里是不是受寒烧坏了脑子,我这就叫萧何请梁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看到她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元弘毅轻轻一笑,看住她,“本以为皇妃是我如无物,万没想到,皇妃竟如此关心我。不过我没事,就不劳烦皇妃差人去请梁大夫了。” 前儿个才对他横眉竖眼,责备她不是,不过隔了一日,他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柏梓琬盯着元弘毅,企图透过他的眼看清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可看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既然皇太后如此关心我们,不如我们现在……”元弘毅倾身过去,朝她面上吹了口气。 柏梓琬退开一步,蹩了蹩眉,“您把我当什么了?天香楼的姑娘?任您挥之则来呼之?您又将自己当什么了?风流成性的皇子?您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您明明不是举止轻狂的人,为何却故意而为之?元弘毅,戴着伪善的面具生活,您不觉得累吗?” “你说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元弘毅盯住她,“你刚刚说什么?”她竟然知道! 看到他怒目圆视地样子,柏梓琬浅浅一笑,“聪明如五皇子,当真会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成亲当日,四目相对虽然只是一瞬间,她却怀疑元弘毅并非如传言那般不堪,随着几日相处,一路上的观察,还有萧何和元弘逸跟她说的话,都让她肯定风流成性喜怒无常不过是他瞒骗所有人的把戏。 他为何如此,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做必定有自己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看到柏梓琬久久看着自己,元弘毅心下莫名一慌,错开眼睛,淡漠道,“女子还是不要太过聪明的好,不然很容易惹祸上身。” 晚膳时,元弘晋叫何路一起过来吃团圆饭,何路本想拒绝,却经不住弘逸说教,只得答应。 外面炮竹声声声入耳,院内灯笼高挂,屋内几人却是沉默不语,和外面形成鲜明对比。元弘逸看看柏梓琬又看看元弘毅,摇摇头,不知道两人何时才能和好如初。 “嫂子,您尝尝这清蒸鲤鱼味道如何。”元弘晋夹了一块鱼放到柏梓琬碗里,又夹了一块红烧兔肉给她,“这个是前两日兄弟们去山上打的,您尝尝看,若是喜欢,改日我亲自给您打两只兔子回来。” 她前世是美食家,对吃自然要求极高。柏梓琬尝了下道,“鱼肉太老,少了它原本的鲜美,红烧兔肉味道是不错,只是火候过了,肉质老了,而且没压住兔肉的腥味。” 尝了尝,元弘晋笑道,“果真如此嫂子所说一样。”接着又道,“听何伯说嫂子做菜很有一手,五哥也说嫂子做的点心比宫里御厨做的要,不知道弘逸有没有福气尝尝嫂子的手艺?” 他居然会夸她点心做的好?可能吗?柏梓琬古怪地看了元弘毅一眼,笑着,“只要六弟不嫌弃我做的难吃,改日做给你尝尝。” 元弘晋闻言面上一喜,“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初一,正好不用去军营,就明儿个吧。” 晚膳后,柏梓琬叫芸香取来纸笔,将元弘晋想吃的菜的食材写下来,递给何路,叫他明儿准备好。 两边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灯光折射而出,聚在一起,将院子笼在一团淡淡地红晕里。柏梓琬站在屋檐前,静默地看了会远处虚无的夜空,抬高手,张开五指,迎着对面的光徐徐翻转。 许久,她收回手,冲着一处展颜一笑,只是那抹笑意未达眼底,便已然消弭殆尽。 “主子……” “走吧。”柏梓琬微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抬脚先一步往自己屋子那边走去。 元弘晋看着转过月洞门的身影,“你当真要继续和嫂子这样下去吗?”说着,转头看向元弘毅。 元弘毅皱眉。 元弘晋继续道,“何伯说昨儿嫂子和芸香做了个什么灯,说是用来祈福的,一会儿拿到临江河去放,不如我们也跟着出去热闹热闹,顺到看看嫂子究竟做了什么灯。” 元弘毅仍旧皱眉不语。元弘晋当他默认,扬唇一笑,吩咐小厮齐天去屋里将斗篷取出来。 ------------ 第五十一章 借酒消愁 临江城民风开放,平日姑娘们可随意出来走动,但只有每逢节日姑娘们才会穿上心爱的衣裳,好好将自己打扮一番,城外的姑娘们也可趁此机会来城内热闹热闹,所以姑娘们早早便盼着除夕来临。 柏梓琬一向喜欢素净的衣裳,白色更是她心头所爱,最后在芸香软磨硬泡下她破天荒的换了件玫红衣裳,好在衣裳上没什么多余的点缀,只在两边衣摆绣了一支红梅。 出来时才发现忘记拿披风,又不想折回去,所幸穿得比较厚,到也不觉得冷寒。 “主子……”扯扯柏梓琬衣裳,芸香指着不远处的人群,一脸兴奋,“我们也过去瞧瞧。” 柏梓琬点头,任由芸香拉着自己挤进人群。一个男子手里举着彩球,变着花样挥舞着,抬着一条巨龙的十个男子随着前面的男子奋力舞动着,欢呼声,叫好声不断,小孩儿更是开心的又蹦又跳。 “临江城虽小,却丝毫不逊色于都城,奴婢瞧着,这龙灯比都城舞的还要好。”芸香大声说道。 柏梓琬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时辰还早了些,等天完全黑下来,就会耍狮子,猜灯谜,还有成语接龙和诗词对应,”芸香继续大声道,“主子,一会儿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得不少奖品。” 猜谜和成语接龙她还胸有成竹,可这个诗词应对……实在难了些。柏梓琬大声道,“不是说去河边放灯吗?我们先去放灯,一会儿再过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主子,这会儿河边没有人放灯,咱们先看看舞龙灯,一会儿再去。”芸香欢喜地拍拍手,一副小女儿模样。 正因为现在没人,她才要去。柏梓琬道,“那你留在这里,我跟柳姨去河边放灯,等会儿过来找你。” 芸香闻言一把抓住柏梓琬,笑嘻嘻道,“龙灯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奴婢还是先陪主子去河边放灯。”街头人多,万一主子有个什么意外,即便她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那走吧。” 河岸两边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河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在灯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芸香将篮子里一盏水仙河灯取出来递给柏梓琬,又取出两盏百合河灯,将其中一掌递给柳姨,然后一起点上。 依次把花灯放在水面上,三人双手合十,诚心向上苍祈祷,寒风突然而至,原本平静的河面轻轻荡漾着,漾开圈圈涟漪,而她们的河灯随着水的波动,缓缓往前飘逸。 柏梓琬拢了拢衣裳,取出一个孔明灯,在一侧写了下一行字,然后点燃。又取了第二个孔明灯出来,仍在一侧下一行字,燃点。望着徐徐升上天空的孔明灯,梓琬笑着,心下却是五味陈杂。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我从未见过?”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柏梓琬微微吃了一惊,转身,见是元弘毅兄弟二人,一脸不解。 “嫂子,刚刚升上去的是什么?”元弘晋指着只剩下一个光点的孔明灯,好奇道。 “是孔明灯。” “孔明灯?还有灯叫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元弘晋一脸困惑,“五哥,你听说过吗?” 元弘毅摇头,“闻所未闻。” 柏梓琬心道:幸好你们不认识,不然就该换我奇怪了。面上仍旧如常,不发一言。 “孔明灯是做什么用的?”元弘晋道,“我方才看到嫂子好像在上面写了什么字,只是离得的远了些,没有看清。” 就算站在跟前他们也认不得上面的字,她写的是法文。柏梓琬解释道,“孔明灯和河灯其实一样,都是用来许愿的。我刚才只是将自己的心愿写下来了而已。” “那嫂子都在上面写了什么心愿?”元弘晋看着柏梓琬,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看到另一人倏然看向自己的眼睛,柏梓琬道,“没什么,只是希望上苍保佑爹爹和哥哥平安快乐。” 她放了两盏孔明灯,难道上面写了相同的心愿?元弘毅望了眼已然看不到的孔明灯,看住柏梓琬,隐约觉得她隐瞒了什么?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弘钰有关? 元弘毅猜对了一半,柏梓琬是隐瞒了一个秘密。其中一个孔明灯上写着法文“一生挚爱”。不是元弘钰,而是曾送她脚环,许她幸福,却又留下她,令她想想却又不敢想的叶钦。 天色慢慢黑下来,街上人越来越多,沿街望去,两边的灯似是看不到头,犹如星海。衣香鬓影,喧笑不绝。柏梓琬目不斜视,芸香则东看看西瞧瞧,连身边走过的男子,姑娘。也忍不住一看再看。 碍于元弘毅兄弟二人在,芸香只得将自己的心思打消,跟在柏梓琬身旁随意看灯。 “前面有家小酒馆,我们过去歇歇脚。”元弘晋提议道。 才走进小酒馆,掌柜忙从柜子后面迎过来,亲自引着他们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边擦着桌子边问,“将军要些什么酒菜?跟往常一样,还是另外要些?”眼睛无意识地瞅了柏梓琬一眼。 柏梓琬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元弘毅却是骤然冷下脸来,眼睛一扫,掌柜身躯一颤,只觉脊背一阵沁凉,讪讪一笑,错开眼睛。 “老规矩。”看了柏梓琬一眼,元弘晋道,“将酒换一换,拿你自家酿的桂花酿就行。” 掌柜的答应着离开,不多时便端着酒菜过来。 “嫂子能不能喝酒?”元弘晋倒了杯酒放到柏梓琬面前,“这是掌柜的自家酿的桂花酿,味道不错,你尝尝。” 柏梓琬端起酒呡了小口,酒味纯正,带着些淡淡桂花香味,咽下后,齿颊留香。仰脖,将满半杯桂花酿一饮而尽,不理会一双诧异看着自己的眼,又自行倒了杯饮下。 她自小饮酒,这桂花酿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不知觉半瓶桂花酿下肚,她双颊泛红,双眼迷蒙,隐隐有了一丝醉意。看到一直看着自己的二人,柏梓琬咧嘴一笑,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窗子前,狠狠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任由寒风吹打着脸庞。 元弘毅皱了皱眉,看向站在窗前的身影,她哪里是在饮酒,分明是在解救消愁。难道是在为白天生气? ------------ 第五十二章 雪地相遇 从酒馆出来,才发现外面下着雪,雪花飘飘荡荡落下,寒风呼呼而过,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心情,几个姑娘伸手接着雪,然后轻轻拍在脸上,神色中满是欢喜与快乐。 被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身子却多了一丝凉意。柏梓琬撑着芸香站起来,搓了搓手臂,往前一步,微微扬起头。雪落在她额上、眉上、眼睛里、脸上,继而化成水,冰凉一片。 背后突然一暖,柏梓琬一看,身上多了件斗篷。转头,看到元弘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眉头紧皱。梓琬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了声“谢谢”,往前面走去。 “嫂子……”元弘逸追上去,“刘员外在前面搭了台子让人猜谜,还拿了些银子出来,要不要过去看看?” 柏梓琬闭着眼皱了皱眉,脑袋突然一疼,她道,“我有些累,先回去了,你们去吧。” 回到院子,芸香去厨房打水,柏梓琬进屋解了斗篷搁在一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边揉着太阳穴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穿越到这里三年,虽时常乔装打扮偷溜出府,却也是规规矩矩,可方才却是放纵了,一个人喝了整整两瓶桂花酿,引得酒馆客人频频侧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难怪方才元弘毅看自己时的眼睛里藏着怒火。 也是。古代女子,即便嫁做人妇也是循规蹈矩,而她,堂堂五皇子妃竟当着众人的面和酒。 瞧见放在桌上的斗篷,柏梓琬起身过去,不是红衣送来的那件,只是……他为什么要将斗篷给她?她当众饮酒,有失体统,他不是该动怒的吗?回想方才元弘毅眼底一闪而逝的眼神,梓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主子,您当真不过去和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起守岁?”柳姨迟疑道,“我知道主子心高气傲,不肯低头。五皇子到底是皇子,主子不去守岁不打紧,可纸包不住火,这事要是传到都城……” 看到柏梓琬突然看向自己,柳姨察觉失言,赶忙住了口,然后道,“我跟玉娘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玉娘跟我说了主子处境,叫我务必好生照看主子,所以……” 柏梓琬点了下头,并未生气,接着疑惑道,“玉娘?” “难怪主子不知道奶娘的名字,她自己也时常忘记自己的名字。”柳姨解释道,“奶娘是孤儿,后来被凌老夫人,也就是主子的外祖母收为义女,改姓凌,取名玉娘。” 朝夕相处三年,她到是头一回知道奶娘的来历。想起一事,柏梓琬道,“柳姨与奶娘情同姐妹,又知道外祖母,那柳姨能跟我说说外祖母家的事吗?除了奶娘,我娘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柳姨闻言目光微微一闪,随后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主子似乎还有一个舅舅。” 正想问既然她有舅舅,为何三年来她却从未见过他来看自己。但看到柳姨眼神闪躲,像是不愿多说,正好芸香也打了水进来,柏梓琬只得作罢,寻思着想法子好好查查清楚。 对于那个已逝的娘,她有许多的疑问。 “自个儿不会喝酒,却一个人喝了两瓶桂花酿。“芸香拧了帕子过来拍在柏梓琬手里,自行倒了碗水喝下,“知道以为主子在饮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是在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柏梓琬动作一顿,然后将帕子递给芸香,笑骂道,“我好容易喝一回酒,放肆一回,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你不止不心疼我,反而在这里喋喋不休,仔细我明儿就写信给奶娘,将你送回去。” “主子就只会威胁奴婢。”芸香撅嘴,一脸幽怨。而后又道,“主子,您当真不过去吗?” 芸香默然盯着桌上的烛火出了会儿神,才吩咐芸香将拿上元弘毅的斗篷,往屋外去。 守完岁,各自散去。柏梓琬回到屋里躺下,辗转反侧许久却是久久无法入睡,索性坐起来看着窗子,许久,将脚环套在右脚上,她穿上鞋,扯过一旁的衣裳穿上,往屋子外面去。 不过一会儿,地面上已经积着一层雪。天地间一片模糊。柏梓琬展开手掌接住一片雪,未等她看清,已然融化成水,只留一片冰凉。她拢了拢斗篷,信步往院子外面去。 出了院子才发现不知该去哪里,顿了下脚,继续往前。四周无人,静谧无声,让她顿时感到孤寂,世间万物,却只剩她独自一人在雪地踽踽独行,只听得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声响,心下不免有些凄凉。 正兀自往湖边去,忽听到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一人从身后赶上来,与她并肩同行。柏梓琬侧头一看,见是元弘毅,微微有些诧异。他穿着月白色狐毛斗篷,越发衬得他面目晴朗,风神超拔,却少了一些冷意。 柏梓琬本想请安,但想到他白日里的无礼,横了他一眼,疾步往回走。像是知道她会如此,元弘毅并不恼怒,扯唇一笑,跟上来,却又不靠近,两人保持着距离。 “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柏梓琬柳眉倒竖,元弘毅轻轻一笑,“不做什么,不过是想跟皇妃随意走走。” 走走?走你个大头鬼!柏梓琬皮笑肉不笑,“可惜怎么办?我不想跟你随意走走。不打扰五皇子雅兴,先行告退。”转身就走。 手臂忽然被抓住,动弹不得。柏梓琬恼火地皱了皱眉,吐出口气,转头看着元弘毅,“放手。” “不放!” 他到底想做什么?心下气得要死,面上仍一派平静,“放手。我现在不想吵架。” 元弘毅挑眉,仍握住她的手,“为何要吵架?我们之间除了吵架,形同陌路,难道就不能有其他吗?” “我并非您心中所属,何必勉强自己。”柏梓琬道,“五皇子,我累了,想回屋歇着。” “阿琬,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心中所属?” 柏梓琬当即愣住,然而不等她回过味,手被另一只大手包裹着,听到他用温柔无比的声音对她说,“陪我走走吧,一会儿就好。”说罢,握着她的手转身往湖边去。 雪仍在下,四周仍旧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踩雪的声音。柏梓琬知道自己该挣脱元弘毅的手,许是他掌心的温度太过温暖,许是他的出现让她原本的孤寂消失殆尽。她由着他握着自己手往前,心里很是平静,安详,似乎他们可以就这样走下去。 脚下突然一滑,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一只手已稳稳扶住了她。柏梓琬站定后,没有说话,看着元弘毅,随后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往回跑,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 第五十三章 得不偿失 第二日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柏梓琬本想起来,待想起昨晚的事,以自己对元弘毅的了解,他即便不问缘由,也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索性又躺回去,手枕着后脑,望着白色床帐发呆。 隔了会儿,柏梓琬又坐起来,而后又躺下,昨晚喝了酒,也没人来叫她起床,既然如此,她干嘛不偷偷懒?元弘逸想吃她做的菜就让他好好等等吧。这么一想,梓琬心安理得地闭上眼。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扭头朝床那边看去,以为她要起来,却没了下文。他复又盯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留意着床上的动静。接着听到她似乎又起来,却依旧不见她下床,而后一切恢复平静。 “五皇子……”芸香进来跟元弘毅行礼,眼睛指望床那边瞧。平常这时候主子早就起来,今儿个怎么还不见起来?她有心叫柏梓琬起床,无奈元弘毅先前又吩咐她不要叫。 她这会儿也是心里着急,却是无计可施,只怕着自家主子早些醒来。 元弘毅瞥了芸香一眼,自是将她的担心焦急无奈尽收眼底,淡淡道,“皇妃还没醒,你先出去准备好吃食,皇妃醒了好给她送过来。” 芸香答应着,跟元弘毅行礼,转身往外面去,一边往床那边看一边在心底叹气。 “芸香,给我倒碗水。”柏梓琬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道。 床帐撩起,一只手把她扶起来,将茶碗送到她嘴边。许是真的渴了,柏梓琬咕噜噜喝着水,等水快要喝完时她感觉哪里不对,于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面前的人。她眨了眨眼,赫然张大眼,呆若木鸡。 元弘毅侧坐在床沿边,一手扶着她一手端着茶盏给她喂水,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却不像平日里的冰冷,神色中也没有丝毫不耐,眼睛里反而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不是要喝水吗?怎么不喝了?”见柏梓琬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元弘毅笑着。 柏梓琬直觉地坐起来,往后一缩,“你怎么会在这里?”芸香呢?探头朝屋子四周看了眼。 “芸香在厨房。”元弘毅忽地一笑,“听皇妃的话,难道我不该过来吗?”她就这么不愿看到他? 柏梓琬道,“这原本就是六弟给五皇子您准备的屋子,五皇子自然是想来就来的。” 元弘毅抿唇不语。 芸香端着饭菜进来,看到柏梓琬醒了,面上一喜,方才饭菜过去,“主子您总算醒了。奴婢着就侍候您起来。” 元弘毅让到一旁,吩咐芸香道,“先打些水进来给皇妃洗洗脸。”芸香答应着出去,柏梓琬则一脸诧异。 柏梓琬坐在镜前由着芸香给自己梳头,眼睛透过镜子直愣愣地看着坐在一边看书的元弘毅,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自己屋子?亲自倒水也就罢了,还亲自喂她,没有一丝恼怒。伸长脖子往窗子外面看了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位大爷转性了? “主子您看什么?” 柏梓琬扭头看了芸香一眼,压低声音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五皇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再过一刻钟就到正午了。”芸香道,“早膳前五皇子就过来了。原本五皇子是要等主子起来一块儿用膳的,谁知道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主子醒,许是饿了,就自己喝了碗清粥。” 柏梓琬侧头看了元弘毅一眼,恰好他正往这边看,眼神一碰,梓琬暗赶忙错开,继续压低声音问,“五皇子一直在屋里?就没离开过?” 芸香点头。柏梓琬瞪着她,“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芸香一脸委屈,“奴婢原是想叫主子的,可五皇子说主子昨晚喝了酒,又睡的晚,叫奴婢不许打扰您,还让奴婢时刻热着饭菜,主子醒了立马送来。”看了元弘毅眼,芸香道,“主子,奴婢觉得五皇子也不像别人说的那般无情,挺关心主子的。” 就这样就叫关心?柏梓琬瘪嘴,有心辩解几句,想想终究作罢。也不知这位大爷今儿抽了什么疯?大清早的跑来她屋子和她一起用膳,又不许芸香叫她起来? 用过午膳,见元弘毅站起身,以为他要走,正暗自开心,却看到他张开手臂伸了伸,坐下倒了杯茶自顾喝着。柏梓琬的脸当即一垮,这大爷该不是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了吧? “芸香,取本书过来。” 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促狭,芸香站了眨眼,不知道自家主子又在打什么算盘,仍答应着取了本书过来。 拿过书翻了几页,柏梓琬将书一合,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呼呼喘气、这屋子本就窄小,她这么来来回回的走着,直晃晕了元弘毅的眼。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仍看着屋外。 柏梓琬也不气馁,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不小心撞元弘毅一下,不然就不小心踩他一下。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但是只要能让这个大爷离开这间屋子,即使幼稚也不打紧。 元弘毅终于收回眼神,看着依旧走来走去的柏梓琬,拧着眉头,“你能不能安分一些?” 柏梓琬停下来,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忘了五皇子还在屋里?方才吃的多了些,有些积食,外面又下着雪,不好出去,只能在屋里走走、五皇子若是觉得吵,不如先去六弟屋子?” 元弘毅低头失笑一下,原来打的是这注意?亏她想得出来。喝下剩下的半碗茶,他过去将屋门关上,转身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脱了外套和鞋,拉过被子就要躺下。 这又是哪一出?柏梓琬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将元弘毅扯起来,“五皇子这是……您不回自己屋子?” 元弘毅沉着脸,皱眉不语。 在柏梓琬以为他要摔门而去时,却看到他又忽而轻笑起来,“皇妃不是说这屋子原本就是老六给我准备的,所以打从今儿起,我便住在这个屋子了。”又吩咐芸香,“芸香,叫萧何一会儿将我的东西般过来。” 芸香答应着往外面去。 “等下。”这丫头早前还骂元弘毅无情,今儿怎么又这么听话?莫非是她睡觉时发生过什么?柏梓琬理了理情绪,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如此,我这就出去问问何伯还有比的屋子没有。” 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元弘毅挑眉,声音慵懒道,“你是我的皇妃,自然要跟我住一个屋子。” ------------ 第五十四章 主仆谈话 柏梓琬明白,只要元弘毅一句话,即便府里还有别的屋子,也不会有人敢让她去住。 外面风很大,可她这会儿却听不到一点风声,只听到一人绵长的呼吸声。心下掠过一丝心烦和燥乱,柏梓琬扭头瞪着睡得正香甜的元弘毅,目光如炬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 不行!她绝不能仍由他摆布,得想个法子让他自己离开才行。柏梓琬皱了皱眉,起身往屋外去。 听到吱呀一声轻响,元弘毅睁开眼,微微一笑,随后敛了笑看着一处。上回身中玲珑镖,他一直以为是萧何帮他把毒逼出来的,前日才知道是柏梓琬帮她吸的,还给他服了断肠丸。 换成别人,他非但不会相信一个字,或许还会怀疑那个人的用意。萧何跟他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是情同手足,他自然深信不疑。只是……她不是一直视自己如空气,又怎么会以口替他吸毒? “阿琬,你究竟发生过什么?”元弘毅喃喃自语道,“还有那个公孙良究竟是什么人?” 元弘毅性格多变,一般小伎俩根本不能让他上当,而且他似乎已经看透自己,激将法似乎也不起作用,那该如何做才能令他自己离开,又无话可说呢?柏梓琬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无意识地瞧着桌子。 “主子,您若是困了,就先去奴婢床上躺一会儿吧。”铺好床,芸香过来说道。 柏梓琬摆摆手,继续冥思苦想,接着啪地拍了下桌子,“有了。”赫然坐直身体,眼睛透亮。 “什么有了?”芸香一头雾水,接着道,“您跟五爷如今都没圆房,哪里会有?” “乱想什么呢?”拍了芸香一下,柏梓琬道,“我是说我有了不让元弘毅住在我屋里的法子。” 芸香不解,“主子,您当真不喜欢五皇吗?五皇子性子是无常了些,可奴婢瞧着五皇子待主子还是好的。换成别人,知道自己被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五皇子却只字未提。” 她也不懂元弘毅为何要替她隐瞒,还答应父亲会好生待她。虽然这么久过去,他一直对自己忽冷忽热。想起一事,柏梓琬转头望着芸香,“说吧,五皇子给了你什么好?让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主子说什么呢?”芸香道,“奴婢早发过誓,这辈子若背叛主子做对不起主子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前先奴婢是气五皇子对主子视若无睹,可这些日子才发现五皇子似乎并非传言说的那般,春兰梅竹四位姑娘丝毫不逊色红衣姑娘,甚至更甚,五皇子却从未去过醉香楼。” 芸香也发现现在的元弘毅和从前不同,这么说她的感觉是没有错的。柏梓琬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没去醉香楼?你又没十二个时辰跟着他,说不定他悄悄去过好几次呢。” 芸香摇头无奈道,“主子就是这样,认定的事别人怎么说就是不肯改口。若五爷去过醉香楼,以春兰梅竹四位姑娘与主子的情谊,会不提?何况那日在茶寮奴婢一直看着五皇子,他和春兰梅竹四位姑娘并不认识。” 这丫头!柏梓琬摇头笑笑,起身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往床边去,“我要睡会儿了,你困了,一起睡吧。”又转过身,“是了,今儿还没看到柳姨,柳姨出去了。” 芸香过去道,“铺子不是要选吉日开张吗?今儿初一,柳姨一早就去城外的城隍庙去了。木头人早善后也出去了。主子,您得找时间问问木头人,每天鬼鬼祟祟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无妨,他既然不想说你也别多嘴去问。”柏梓琬道,“芸香,你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们就别开口,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芸香小声嘀咕,“奴婢这不是担心萧何会出卖主子吗?” 安抚地拍拍她,芸香道,“萧何是有些不善言辞,但绝对不会做出出卖主子的事。好了,我困了。你想去哪就去吧。” 醒来后芸香告诉她元弘毅见了一个人后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说看到他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他走了?柏梓琬眼睛透亮,也不计较自己想到的法子是不是付诸东流,破天荒的主动喊上芸香去屋子里下棋。几天没下棋,芸香正心痒,听到梓琬这么一说自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过去扶着她。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觉已经夜幕降临,元弘晋在军营晚上从不回来用膳,所以何路一早吩咐厨房按着柏梓琬的喜好,做了三道清淡可口的小菜,加一碗炖野山鸡肉。 “芸香,将碗筷收拾一下送过去,回屋换身衣裳,跟我出去一趟。”柏梓琬取出帕子擦了擦嘴,道。 芸香眼睛一亮,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主子是要去醉香楼看春兰梅竹四位姑娘?” 柏梓琬翻了个白眼,这丫头怎么比她还希望去醉香楼?“你赶紧去吧,我先换衣裳。” 今儿个柏梓琬穿了件水蓝色的长袍,质地上乘,无法仍用发带竖起,又在眉毛上修了几笔,她取出柜子里的折扇对着铜镜摇了摇,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傻傻一笑。 “主子……” 听到有人喊,柏梓琬朝前面看去,见是柳姨,忙几步迎过去,“柳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柳姨唉了声,道,“还不是老白,好端端的把脚崴了。下午从城外回来,本想去铺子瞧瞧,结果在路上看到老邵扶着老白从医馆出来,就问了下,然后跟着一块去了宅子。” “白叔他没事吧?伤势要不要紧?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天色晚了,又飘着雪,明儿再去吧。”柳姨道,“大夫说老白的伤势不重,没有伤到筋骨,修养几日就没事了。”看到柏梓琬和芸香的打扮,柳姨道,“主子这是要出去?” “我让何伯给您留了饭菜在炉子上温着,累了一天,您用了饭早些回屋歇着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说罢,柏梓琬跟芸香往将军府外面去。 ------------ 第五十五章 妙音公子 姑娘们燕瘦环肥,均打扮的花枝招展,或倚在客人身上密语,或坐在客人腿上饮酒,或跟客人追逐打闹,更有姑娘索性整个人倒在客人怀中调笑不止,醉香楼沸鼎盈天,一片骄奢淫逸之气。 一声轻柔婉约的声音随琴声自右边珠帘后飘出,在半空盘旋不去,琴声在嘈杂喧哗的笑闹声中若有似无,却又清楚无比,悠扬婉转,似忧似悲。柏梓琬认得抚琴之人,正是凝兰,她抚的曲子便是她那日一时兴起抚的《回到起点》,不由跟着歌词心思百转。 “不是说公子那日写的曲子人人追捧,怎么有些不像?”看着只顾饮酒作乐的男子们,芸香不解道。 不论临江城是不是与传言不同,终究比不上都城,前来饮酒作乐的男子都是粗人,看上的自然是姑娘的姿色,先前捧她的曲子不过一时新鲜,时日已久便没了兴致,更何况,她并不奢望他们之中会有谁当真懂得曲子里的含义。 曲毕,凝兰从珠帘后出来,看到站在一旁的柏梓琬,转手将琴递给云舒,过来行礼道,“公子来了。” 扶起凝兰,执着手她的手,柏梓琬道,“既然无人聆听,姐姐何苦还巴巴的弹?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曲子。” “我抚琴不过是因为心境。”凝兰扫了其他人一扫,“他们不懂曲子,但我相信,总有人会懂。” 看到凝兰往右边看去,柏梓琬顺着看过去,只见第三张桌子前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公子,他白袍胜雪,神色清冷,满身光华。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自斟自饮,身后仅仅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他明明置身青楼中,却又像在另一个世界,将醉香楼淫靡之气屏蔽在外。 居然是他!上回在鸿运客栈见过的白袍公子。 “那位公子可是经常来醉香楼?” 凝兰一愣,摇摇头,“从前不曾见过,前几日来了便指名要我抚琴,就是妹妹写的那首《回到起点》,这几日倒是常来,也不说话,独自坐在一处自斟自饮。他虽只字未提,但我觉得他似乎懂这曲子。” “姐姐可是将他视为知音人了?” 凝兰垂眸,掩住眼底的失落,随后抬眸道,“妹妹说笑了,像我这样的人,哪里配有知音人?“ 柏梓琬正欲劝凝兰对白袍公子保持距离,待听到她的话,便打消了念头,改口道,“姐姐莫要妄自菲薄。像姐姐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世间少有,定会遇到知音人。“ “妹妹怎么了?”凝兰指指她的额头。 柏梓琬摸了摸额头,尴尬一笑,“前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撞在桌子上就成这样了。” 因着笑闹声太大,其他人听到她们说什么,而且柏梓琬和凝兰的情谊大家心知肚明,虽有妒忌,却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重要的是外间已有人传凌公子爱慕凝兰姑娘,为她赎身是迟早的事。这会儿看到她们站在一起说话,只道是情人间的倾诉。 两人携手往楼上去,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一人挡住去路。两人均退开一步,来人正是刚刚自斟自饮的白袍公子。凝兰盈盈福了下身,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白袍公子抱拳回了一礼,“不知能否请姑娘再将方才的曲子弹一遍?”一边看了柏梓琬一眼。 凝兰为难道,“不是凝兰不愿意,只是凝兰早顶下规矩,每日只弹一曲,公子若喜欢这首曲子,明日请早。” 白袍公子微微拧了下眉,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失望,“那,不知姑娘能否告知,曲子是何人所作?” 凝兰瞥了柏梓琬一眼,“曲子是妙音公子所作。” 妙音公子?想着甄嬛传里的妙音娘子,柏梓琬只觉得脑门滴下两滴汗,她才不要自己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姑娘可否告知妙音公子住处?”见凝兰诧异地看着自己,白袍公子道,“在下只是觉得这曲子去别的曲子不同,所以想向公子讨教一二。”语调客气,面上却始终冷若寒霜。 难道他当真懂得音律?柏梓琬看看白袍公子,又看看凝兰,虽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甚了解,但以她看人的眼光,他非池中物,若他对凝兰也有心,也是一桩美事。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这……”凝兰迟疑道,“凝兰不敢擅自做主将公子的住处告知公子,得问过公子才行。” “如此,在下就多谢姑娘。”白袍公子抱拳行礼道,“在下静候姑娘佳音。”说罢转身仍回到桌前,自斟自饮。 上楼了,碰到巧月,凝兰让她过去告诉春熙梅韵竹清凌公子来了,一边推门进屋一边吩咐云舒去沏一壶碧螺春拿一些点心过来,又亲自过去拧了帕子给柏梓琬擦手。 云舒答应着出去,不多时便端着茶点进来。然后退到一旁,跟芸香说起悄悄话。 “哟,当真是凌公子来了。”梅韵推门进来,“公子身份高贵,还以为再不会来我们醉香楼了。” 春熙和竹清随后进来,屏退丫鬟,跟着梅韵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柏梓琬,却是一言不发。 “妹妹并非有意隐瞒姐姐们,只是……”若她们早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会对她退避三舍。“不论如何都是妹妹的不是,这就给各位姐姐赔不是,请姐姐们原谅。”起身朝四人好好拜了一拜。 惊得凝兰忙扶起她,“妹妹是五皇子妃,哪能跟我们行礼?你也知道梅韵的性子。”接着又道,”妹妹是皇子妃,为何却要扮作男子来青楼?”传到都城,只怕这醉香楼该保不住了。 柏梓琬道,“若我说为了玩,姐姐们可信?” “玩?”春熙失笑,“堂堂皇子妃扮作男子跑到青楼玩,若被五皇子知道,妹妹,不,该是五皇子妃是,五皇子妃可有想过后果?别的不说,这醉香楼肯定是保不住的。” 柏梓琬叹息,“我瞒着姐姐们就是不希望姐姐们喊我五皇子妃,五皇子妃也好,凌唐也罢,都不过一个称呼。姐姐们若还认我这个妹妹,就别五皇子妃五皇子妃的喊我。” “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竹清自己倒了盏茶放在嘴边,目光清凉的看着柏梓琬。“凌唐,只怕也不是妹妹的真名吧。” 事到如今,柏梓琬也不再隐瞒,她点头,“我姓柏,名莺莺。但家里人都喊我阿琬。” “镇国将军柏鸿泰柏将军和妹妹是什么关系?”春熙道。 “是我父亲。” 梅韵笑着,不似方才的阴阳怪气,“我们从前当真是小瞧妹妹了,妹妹不止是五皇子妃,还将门之后。” “梅韵姐姐就不要笑话我了。”柏梓琬笑笑,“姐姐们现在不生阿琬的气了吧?” 四人对视一眼。梅韵道,“让我们不生气也行,除非你能再给我们写首曲子,这样才不枉凝兰称你妙音公子。” 不等柏梓琬推脱,凝兰已经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又亲自替她研好墨。梅韵更是将笔塞到她手里。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怎么有种被威胁的感觉?仍旧接过梅韵递过来的毛笔。 ------------ 第五十六章 葬花吟 柏梓琬想了一瞬,提笔,不多时便写好一首歌,想着另一首,便一并写了下来。 “梅韵姐姐只叫我写一首,我写了两首,权当给姐姐们赔罪,姐姐们可别再生妹妹的气了。”柏梓琬将两张纸递到竹清,双目含笑。四人中竹清虽排行老四,却是另外三人的主心骨。 竹清眼神复杂地看了柏梓琬一眼,接过纸张,只看着上面的词便顿觉凄凉之意顿由心生,比之那首《回到起点》更叫人揪心,若将此曲弹唱出来,指不定如何催人泪下。 转手将曲子递给凝兰,再看向柏梓琬时,竹清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上回她说自己写的曲子是偶然间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首或许能算作偶然,今日她却一下子写了两首。她们姐妹四人自小熟识音律,自然看得出她写出的三首词曲与她们所知差别甚大。 凝兰有‘琴仙’之称,看到如此好的词曲,自然不会放过,于是道,“妹妹快些将曲子抚给我们听听。” 柏梓琬也不扭捏作态,径直走到琴前坐下,十指轻放在琴弦上,深呼吸了一口,拨动琴铉。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树,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研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依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柏梓琬写的不是别的,正是曹雪芹先生写的《葬花吟》。小时,祖母便给她将《红楼梦》,那时的她不懂什么意思,却听得极其认真,长大后她自己看了一回,明白了文中所讲。她不是个轻易悲伤之人,却因着这首曲子兀自伤心了好久,后来听到配着歌词唱出来,更是潸然泪下,钦知道后不止一次说她是傻丫头,并严厉勒令她不许再听,而她,总是明知故犯,偷偷去听。 柏梓琬一边抚琴一边吟唱,一边留意着春兰梅竹四人的表情,果真如她所料那般,曲子猜到一般,春熙凝兰二人已经拿着帕子抹泪,梅韵竹清二人,一人泪眼模糊一人则眼圈泛红。 “妹妹可当真睚眦必报。”梅韵抹掉倏然滑落的泪,过来道,“我不过玩笑了妹妹几句,妹妹倒好,只差没叫我苦干眼泪。” 柏梓琬抿唇一笑,“姐姐叫我写曲,凝兰姐姐叫我抚琴,这会儿姐姐怎么反倒怪起妹妹来了?” 梅韵欲要反驳,却听到竹清道,“不曾想妹妹小小年纪,竟能写出如此催人泪下的词曲,真真叫人佩服。” 看到竹清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狐疑,柏梓琬心下一怔。葬花吟词曲均透着股子凄凉,自己虽然已经嫁为人妇,终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且大周国姑娘出嫁前都是带在闺阁中,她虽时常偷溜出去,但也绝不可能写出如此苍凉人心的曲子。 听竹清这么一说,春熙三人也探究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柏梓琬微微一笑,“我哪有能让姐姐佩服?抚琴我倒是会点,词曲我可是真真不会。这两首曲子和先前的曲子都是我看来的。” “看来的?” 柏梓琬点头道,“姐姐们也知道我在屋里待不住,常常溜出府去玩,有一回去了城外,遇到个身受重伤的老者,老者临死前将自己写的曲谱给了我,叫我务必收好,并且保密,所以……” 春熙梅韵凝兰三人倒是信了,竹清依旧看着柏梓琬,柏梓琬也不闪躲,任由她看。 “是了,妹妹还没跟我们说这两首曲子叫什么。”凝兰拍了下柏梓琬,本想让她抚第二首曲子,看到两首曲子词有些相似,怕又被惹哭,只好作罢。 柏梓琬笑笑,过去提笔分别写下。《葬花吟》和《葬花》。歌名相似,歌词也一样。两首歌翻唱的人很多,前者翻唱人颇多,她最喜欢陈力演唱的版本,后者则是哈辉演唱的。 下楼时,遇到一个正往楼上去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柏梓琬止了步,看着他。他也停下来,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神中的冷冽,他则看着她表情中的困惑,抿唇一笑。 天气晴好,午睡后,柏梓琬跟芸香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叫她去厨房沏了壶茶过来,一边晒太阳一边因此。虽还没有开春,风依旧冷寒刺骨,但梓琬却是一派悠闲自得。 元弘毅离开已经四日,元弘逸不提,她也不问,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般,只是偶尔也会想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五皇子妃您的信。”何路过来行了礼,将信双手奉至柏梓琬面前,“从都城寄来的。” 柏梓琬取过信,跟何路言谢。何路又向她行了一礼,退开几步,转身往外面去。 只看信上的字迹柏梓琬已经知道是谁寄来的,也猜到信中会写些什么,待看到信上的内容,仍旧她吃了一惊,皱了皱眉,将信纸死得粉碎,叫芸香把信纸埋在树下,自己去了屋内。 “主子要抚琴?”看到柏梓琬拿着‘思月’出来,芸香奇怪道。 柏梓琬把琴递过去,吩咐芸香道,“芸香,你这就出去找何伯,请他找个人把这琴给十一皇子送回去。” 芸香不解地看着她,“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送回去?”十一皇子看到琴肯定会伤心。 原本想等回了都城亲自将‘思月’还回去,可现在却不得不还回去。柏梓琬道,“别问缘由,你按我说的去办就好。等等……思月是十一皇子心爱之物,吩咐送琴之人务必小心。” 元弘钰是聪明人,看到思月,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想着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柏梓琬皱起眉头,隐隐有些不安。 芸香出去不久,柳姨从外面进来,“主子,我知道您不喜欢麻烦,眼见着铺子就要开张了,您是掌柜,开张那日无论如何也得过去瞧瞧才是。” 买铺子到请人,修葺、采买东西、选日子都是柳姨、芸香和萧何三人在张罗,自己只画了几张图纸。铺子眼见着就要开张了,她这个掌柜的不出现,似乎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柏梓琬点头,“好,我去。” ------------ 第五十七章 如此心狠 叶钦离开后,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他能出现在自己梦里,五年过去,她却一次也没在梦里看到过他。如今的她与他一样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她试着将曾经遗忘,确实也做到了。可自从萧何给了她脚环那晚梦见叶钦起,叶钦每天晚上都出现在她梦里。 不是她不想见他,而是害怕梦醒后的悲凉,害怕再次看到他躺在殡仪馆冷冰冰的样子,更害怕一次又一次面对他离开的痛苦。 翻来覆去许久,好容易人睡,便感到床突然动了一下。猛然转过身,看到欲要躺下的人,柏梓琬条件反射地拎着被子坐起来,往角落里一缩,戒备地盯住面前的人,“你是谁?” “是我。”低低的声音,透着些疲惫与倦怠。 “五皇子?”柏梓琬试探地问道。 元弘毅嗯了声,声音依旧低低的,像是低到尘埃一般。柏梓琬诧异,正要问他不回自己屋子来她屋子做什么,元弘毅手臂一伸,揽着她一同躺下,手臂搭在她身上。 “等下,”推开胸前的手,柏梓琬旋身跪在床上,把元弘毅扯起来,不客气道,“五皇子累了,就回自己屋子歇息。” 黑暗中,元弘毅皱了皱眉,难得好脾气地哄着她,“别吵,我真的很累,睡吧,我不会碰你。” 察觉元弘毅声音藏着一丝压抑,柏梓琬摸索着下了床,趿着鞋去桌前点了灯过来。突然的光亮令元弘毅有些不太适应,本能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皱着的眉又皱了皱。 “你的手怎么了?”赫然看到他右手臂衣裳上的血迹,柏梓琬把烛台搁在一旁,抓住他手臂,“你受伤了?” 元弘毅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淡淡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衣裳都染红了还说小伤!是不是死了才算大伤?柏梓琬凑近看了看,衣裳上的血有些已经干了,但仍有血不断浸出来。她皱了皱眉,去柜子里取了剪刀和白布过来,想了想,放下东西往外面去。 方才看到她皱眉的样子,以为她是在乎他的,可现在……如今的他,于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闲人,她自然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元弘毅苦涩一笑,偏过头,合上眼睛。 听得吱嘎一声清响,元弘毅转过头,看到去而复返的柏梓琬,心下不由得一喜,撑着手坐起来,“手里拿的什么?” “酒,”柏梓琬举起右手的酒瓶,又挥了挥拿在左手里的白瓷瓶,“这个是毒药,鹤顶红。” “鹤顶红?” “没错。鹤顶红是天下剧毒。”柏梓琬走过来道,“反正你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与其流血而亡不如喝下鹤顶红,免得自己受苦。” 元弘毅忽而一笑,“皇妃如此心狠?” 柏梓琬哼了声,拿起剪刀把袖子剪开,手臂赫然出现一道伤口,血不断往外冒,好在伤口并不算深。梓琬抬眼看了一眼元弘毅,拿过酒瓶至上而下顺着伤口一直淋下来。 元弘毅按抽了一口凉气,柏梓琬淡淡道,“受不了就喊出来,别忍着。”接着又淋了一次。 “皇妃是在关心我吗?” 脸都疼得白了还有心思气她?柏梓琬道,“要不是担心皇太后知道会怪责与我,我才懒得理您,您难道不知道我巴不得你流血而亡,你死了,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你就那么想要自由?”元弘毅不解,“既然如此,我让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 柏梓琬不语。元弘毅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是不是皇祖母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你答应了皇祖母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皇太后。以皇太后对你的宠爱,一定很乐意告诉你知道。” 挣脱他的手,柏梓琬先用白布细细地将伤口边的血擦干净,把白瓷瓶里的药粉撒子伤口上,拿白布给他包扎好,洗了手,将东西收拾好放在一旁。若不是元弘逸今晚在军营没回来,她又不愿打扰其他人,他才懒得侍候这个大爷。 好在伤口并不严重,元弘逸屋子又有现成的药和酒,不然少不得要惊动其他人。 “夜里凉,皇妃刚才又从外面回来,早些上床歇着,免得受凉。” 听他这一说,柏梓琬顿时感觉冷得不行。抬眼,看到元弘逸眼睛里的捉弄,梓琬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走过去。元弘毅以为她是要上床,却看到她扯斗篷披在身上往外面去。 “皇妃这是要去哪里?去芸香屋子?还是打算在外面冻上一夜?府里这些日子的传言皇妃难道不曾听到?他们虽都是老六的人,难保没有外心,皇妃是聪明之人,必定知道该如何做。” 柏梓琬顿了顿脚,仍打开门出去。外面下着雪,梓琬拢了拢衣裳,往院子外面去。 到了北边的跨院,柏梓琬敲了敲门,隔了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相貌阻旷的男子披着衣裳出来,看到是梓琬,拱手行礼道,“五皇子妃这时候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郑大哥,把厨房钥匙借我用一下,我去厨房煮碗面条。”此人是厨房里的管事,郑武。 郑武朝柏梓琬身后看了看,诧异道,“怎么是五皇子妃自己过来?怎么不见芸香姑娘跟着?” 柏梓琬道,“没过去叫芸香。”若非要拿钥匙,她实在不想大晚上的打扰别人休息。 “五皇子妃当真体恤下人。”郑武一边好衣裳,一边道,“五皇子妃先回屋等着,我这就去厨房给您煮面条,等下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郑大哥。”柏梓琬阻止道,“天怪冷的,这一来一去的麻烦,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就行了,钥匙明儿个一早我叫芸香给你送过来。” 在他们面前,柏梓琬从不拿身份压人,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偶尔也会去厨房帮忙。见她如此说,郑武便不再多说什么,而且他晚上喝了些酒,这会儿头疼德厉害,便将腰上的钥匙取下递过去。 煮好面回来,元弘毅已经睡着,柏梓琬喊了两声,他皱了皱眉,依旧闭着眼睛,眉宇间尽是疲惫,终是不忍心再喊。 面走到桌前坐下,她到是想坐到天明的,无奈此时天寒地冻,屋里有没有火炉子……柏梓琬扭头看了眼元弘毅,解了斗篷,熄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扯着被子,蜷缩在另一头。 ------------ 第五十八章 五皇子慢用 芸香端着热水进来放在架子上,走到床边撩起床帐,看到床上的人时微微一怔,眼神快速掠过一丝戒备,正要出手,看到是元弘毅,芸香又是一愣,继而收起眼神,放下床帐。 五皇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芸香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笑,她还以为主子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五皇子搬回来,没想到……像想起什么,芸香几步走到床边,撩起床帐,主子呢? 看着熟睡中的元弘毅,芸香皱了皱眉,难道五皇子昨晚回来又跟主子吵架了?她怎么一点儿没听到? “在看什么?”柏梓琬揉了揉惺忪地坐起来,看到芸香盯着元弘毅,一脸怒容。 突然的声音吓得芸香已经,转头,看到床另一头的柏梓琬,一愣,似是明白什么,忍俊不禁,“主子,您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什么叫她又是闹得哪一出?感情在她眼里,自个儿的主子就是一无理取闹的人?柏梓琬瞪了芸香一眼,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走到架子前自己拧了帕子擦了下脸。 “主子,五皇子怎么会在屋里?昨晚您跟五皇子莫非……”芸香跟过来,笑嘻嘻地说道。 “莫非什么?”柏梓琬将帕子扔到芸香脸上,看了一下床上的人,边往梳妆台那边去边说,“赶紧过来给我梳头。” 芸香抿唇一笑,晾好帕子过来道,“主子不用害臊,你跟五皇子本来就是夫妻,就算有什么奴婢也不会笑话您的,还会替您开心。老爷和少爷知道,也会替您开心的。” 皱了皱眉,柏梓琬扭头睨着芸香,慢条斯理道,“往常我是不是当真太宠着你了?” 柏梓琬宽厚待人,从不轻易生气,对她更是亲如姐妹,这会儿看到她忽然冷下来的脸,芸香心下咯噔一跳,知道她是当真生气了,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知错,请主子惩罚。” 见此,柏梓琬轻叹一下,扶起芸香,梓琬道,“芸香,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分自然不同,我也一直将你看做自己的姐姐,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多嘴多舌,明白吗?” “是,主子,奴婢记下了,往后绝不再犯。” 看到芸香垂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柏梓琬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芸香,记得从前我跟你说的话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不可能事事顺意,所以……有些事只能想想,是不能随意说出口的。”她又何尝不知道芸香是为她着想,但她有些东西对她早已根深蒂固,即使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无法让自己改变。 芸香迷惑地看着柏梓琬,看到她眼神中的落寞和孤寂,忽然觉得自家主子像是经历了许多一般,她点点头,答应着。 柏梓琬醒来不久元弘毅也醒了,却仍旧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两人的说话,他撩起床帐,若有所思地看着梓琬的侧脸,而后穿上鞋从床上下来,扯过一旁的衣裳披上。 “奴婢给五皇子请安。”芸香过来向元弘毅行了一礼,“奴婢这就给五皇子打水过来洗漱。” 厨房的钥匙在她这里,他们如何能进厨房?想来郑武是去何路那边拿了备用钥匙。柏梓琬过来把钥匙递给芸香,“把这个交给厨房的郑大哥,还有把桌上拿碗面一起拿走。” “怎么都糊了?”元弘毅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声音淡漠。忽而像是想起一事,他侧头看着柏梓琬,“这碗面可是皇妃昨晚给我准备的?”他指着桌上的面问道。 柏梓琬微微一笑,声音淡淡道,“五皇子想多了。是煮给我自己吃的,谁知道吃了点就不想吃,所以搁在那了。” 碗里的面分明没有动过,元弘毅笑笑,也不点破,心底划过一丝无题的暖意和欢喜。 洗漱后,芸香去元弘毅屋子取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侍候他穿上,拿着换下衣裳出去,看到衣裳上的血,芸香诧异地看想柏梓琬,梓琬摇摇头,芸香便拿着衣裳出去了。 何路亲自送了早膳过来,许是得了元弘毅回来的消息,厨房换了她平常的早膳,八宝兔丁、清蒸鲤鱼、烩鸭掌、莴苣凉拌肚丝,外加一碗杏仁白果粥,很是丰盛。 柏梓琬舀了一勺杏仁白果粥闻了闻,瘪瘪嘴,瞅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这哪里是被贬流放之人过的日子? 她的表情尽数落元弘毅眼里,他抬起头看向她,笑着,“皇妃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叫何伯吩咐厨房重新做来便是。” “五皇子慢用。”三下五除二将粥喝下,柏梓琬擦了下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饭后,何路收走碗筷,元弘毅吩咐芸香沏了一壶茶过来,随手拿了本书坐在桌前自顾自地看起来,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柏梓琬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顷,柏梓琬道,“芸香,我睡会儿,一会儿你去跟何伯说中午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元弘毅闻言转身看过去,柏梓琬解下床帐,拉过被子躺下,只当没看到另一人看过来的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元弘毅皱眉看过去,元弘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弘毅跟前,着急道,“萧何说五哥受伤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请梁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五哥你等着,我这就叫人请梁大夫进来。” “回来!”元弘毅抬手一把拉住元弘晋,道,“一点小伤,不要紧,已经上过药包扎过了。” “怎么会受伤,是不是……” 元弘毅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个个噤声的动作,往床边指了指。元弘晋猛地住了口,而后凑过去一点,小声道,“怎么会受伤?不是做了准备的吗?难道那些人当中也有内鬼?” 元弘毅又往床边看了一眼,“先去你屋子那边再说。”说罢,两人往屋子外面去。 听到关门声,柏梓琬坐起来,元弘逸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见,但从元弘毅的受伤和两人先前的对话中,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撩起床帐,柏梓琬朝外面喊了声,芸香推门而进,走过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萧何有没有在屋里,叫他过来一下。”想了想,又道,“算了,随他去吧。芸香,你去问问何伯府里有没有多余的枕头,若是没有,便去外面买一个回来。” ------------ 第五十九章 同塌而眠 柏梓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醒来时屋外已经是一片暮色,大朵大朵的云堆积在一起,厚厚的一层,朝远处看去,好似随时可能塌下来一般,叫人感到压抑。 柏梓琬撩起床帐正要穿鞋,目光触及搁在一旁的衣物和书籍,当即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穿好鞋下来,扯过一旁的衣裳披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仰脖一饮而尽。 “主子您醒了。”芸香推门进来,“主子今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奴婢一会儿去做。” 放下茶盏,柏梓琬摇摇头,无意识地看了放在一侧的衣物,“是谁将这些东西搬过来的?” 芸香本想揶揄柏梓琬一番,然而看到她脸色不对,终是打消了念头,恭声回答道,“是萧何和另外两个小厮送过来的,说是……是五皇子的吩咐。五皇子和将军出去了,大概晚间待会回来。” 柏梓琬淡淡地嗯了声,转眸看着芸香,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样子,梓琬在心底轻叹了一声,“你在生气?” 芸香一怔,一头雾水地看着柏梓琬,继而明白过来,赶忙道,“奴婢没有生气。” 整个下午芸香都在为自己造成的话懊恼不已,她比谁都清楚主子因何嫁给五皇子,成亲后五皇子又是如何对待主子的,是她错了,她不该因为五皇子对主子一时的关心纠结怂恿主子接受五皇子。天下男儿皆薄幸,若主子当真接受五皇子,而五皇子对主子的关心当真只是一时,那她岂不是害了主子? 可她还是希望主子能接受五皇子,不为其他,单凭五皇子妃四个字,便可保主子一生衣食无忧,不再受任何人欺辱。 “主子……”看到柏梓琬过去把门打开走出去,兀自望着上方的天,芸香忙跟过去道,“五皇子已经将东西搬回来,奴婢要不要先整理放进柜子里?” “先搁着吧,等五皇子回来,问过之后在整理。”柏梓琬迎着风合上眼,幽幽开口道。 不多时,柳姨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脸喜色,问过后才知道是谱子牌匾下午已经送过去,舞龙舞狮队和开张当日所需的鞭炮也准备妥当,这下子只等十二开张了。 对于铺子,柏梓琬真有些汗颜,不论是都城的两间铺子还是这里的铺子,从头到尾她都没花什么功夫去打理,顶多写些食谱,偶尔打扮成客人过去瞧瞧。有句话芸香说对了,她是掌柜的,却只是个只懂收银子的掌柜的。 晚间,何路送了晚膳过来,四菜一汤,什锦鸭、清蒸鸭、红烧蹄髈、东坡肉和一大碗鸽子汤。 柏梓琬不自知地皱了皱眉,何路道,“这些菜都是五皇子临走时吩咐小厮叫厨房准备的。” “五皇子?”柏梓琬侧头看着何路。这个大爷又在玩什么把戏? 何路上前一步,微微弓着身躯,笑道,“五皇子说五皇子妃身子骨不好,临江城地处北方,天寒地冻,所以吩咐厨房多做些菜给五皇子妃补补身子。这些鸡鸭都是在农家买的,五皇子妃尝尝看。” “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清蒸鸭我留下,其他的留给五皇子和六弟吧。”柏梓琬把另外三道菜推过去一些,对何路道,“何伯,还是得劳烦您一会儿回去跟郑大哥他们说一下,明日起,我的膳食还是跟往常一样,若我想吃什么,自会叫芸香去厨房说的。” “五皇子妃这……” “何伯不用担心,五皇子那里我会自己跟他说清楚的。”说着,柏梓琬又吩咐芸香道,“芸香,将这三样菜放到食盒里,夜里路滑难走,你亲自将何伯送回去。” 芸香点点头,依言将什锦鸭、红烧蹄髈、鸽子汤放入食盒,向柏梓琬福了下身,送何路出去。 原本想等元弘毅回来把一些话说清楚,但过了子时依旧不见他回来,柏梓琬走到屋外看了看,寂静的院子空无一人,只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人啊,一旦有了牵绊和顾虑,便再不能像自己所想那般随心所欲肆意而为。柏梓琬望着夜空一笑,回屋叫芸香铺好床,正要回床上躺下,便听得身后吱嘎一声轻响。 “五皇子……”芸香回身过去行礼道。 “起来吧。”元弘毅自行解了斗篷搁在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柏梓琬。 避开他的眼,柏梓琬吩咐芸香,“芸香,你去出去给五皇子打些水回来,”说罢转身走到窗前站着。 不多时芸香打了水进来,正要侍候元弘毅洗漱,却听到他淡淡道,“你下去吧,这里有五皇子妃就行了。” 柏梓琬诧异地回头,看到元弘毅眼神中的不容改变,梓琬摆摆手,示意芸香回屋歇着。自己则过去拧了帕子递给元弘毅,她倒要看看这个大爷究竟想玩什么花招。 “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话令柏梓琬愣怔,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元弘毅,疑惑道,“五皇子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明白。” “不明白?”见她果真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元弘毅将帕子投进盆中,望着她的眼,“为何要将饭菜送回去?” 就因为这个,这个大爷又生气了?柏梓琬失笑,回答道,“我不喜欢太过油腻的东西,五皇子不必如此。何况我们是来这里流放并非享福,这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都城,只怕不好。” “就因为这样?” “五皇子以为呢?”柏梓琬不答反问。 元弘毅盯着柏梓琬看了会儿,只要不是因为是他吩咐厨房做的她才拒绝就好。元弘毅起身边解衣裳边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免得明儿头疼。”后面的话他说的极为小声,梓琬未曾听见。 因着除夕假期,军中无事,若无其他事元弘晋便留在府里,和元弘毅在屋里一待就是半日,也不知道兄弟二人在说些什么,偶尔一起过来跟柏梓琬,也是元弘晋和梓琬两人再说。 每每这时,元弘毅总是不解地看着柏梓琬,许是不懂对每个人笑脸相迎的她,面对自己时却是一副爱答不理冷冷淡淡。 当初说要搬回来,不过是想气气她,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严词拒绝,亦或者想法子叫自己知难而退,可她什么都没做,而是出乎意料的妥协。两人多了相处的时间,却也是相对无言,他坐在一旁看书,她站在一旁不语,夜里虽然同塌而眠,却也是各睡一头,相安无事。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元弘毅看着眉开眼笑地柏梓琬,想起白云大师曾对自己说的话,苦涩一笑,莫非当真如大师所说,一切天注定?不,没有人可以主宰他的命运,老天也不行! ------------ 第六十章 铺子开张 正月十三,宜祭祀、祈福、开光、出行、嫁娶、开市、天空依旧飘着鹅毛大雪,却是元帝四十八年中难得的好日子,过了今日,到八月才有吉日,但仍没有今日好。 东城新开的一家铺子前,红绸彩结,锣鼓喧天,围观众人或者带着斗笠,或穿着斗篷,亦或撑着伞站在那里,对着新开的铺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 一位穿着蓝底碎花衣裳的身材微有些臃肿的妇人,满面红光地走到铺门口,探头朝人群看看了,又抬头看了看天,接着又看向左边,神色中溢出一丝焦急,像是在等谁。 “吉时快到了吧?咱们还要不要等柳姨?”妇人侧头看到走到身侧,同样看着左边的男子问道。 男子默然许久,抬头看了看天,转头道,“离吉时还差一刻钟,咱们还是再等等看,兴许柳姨他们正往这里来。” 话音方落,看到款款往这边来的四人,男子面上一喜,跟妇人说了下吉时便按着先前说好的放鞭炮,掀红绸。一面看向已经挤进人群的四人,微微一笑,可当真是姗姗来迟。 事前早有交代,柏梓琬和柳姨、芸香、萧何只扮作客人,不会露面。吉时到,先前的男子莫胜涛过去点了鞭炮,令原本沸鼎盈天的人群增添几分吵闹,而锣鼓声更是震耳欲聋。 莫胜涛朝挤在人群中的柏梓琬看去,梓琬笑着点点头。莫胜涛走到铺子一侧,伸手握住悬在半空的红绸,轻轻一扯,红绸顷刻飘然落下,菱形的匾额上赫然露出三个墨黑大字,“陵雅阁”。 莫胜涛回首看了妇人一眼,妇人上前,满脸堆笑道,“今儿是我们陵雅阁开张,承蒙各位乡亲前来捧场,今儿凡来我们陵雅阁的各人,饭菜八折,酒水一律免费,饭后还有免费水果共大家品尝。”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议论纷纷,而后鱼贯而进,妇人更是笑容满面地引客人进去,立刻就有小二拎着沏好的茶过来,不一会儿,原本清冷的铺子已然是一派高堂满座的景象。 “主子,里面请。” 收回眼神,看到莫胜涛一脸笑容,柏梓琬翻了下白眼,“莫叔,不是早说好了不要叫我主子吗?你和白叔他们是我请回来帮我的,往后再喊我主子,我可就当真生气了啊!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若被旁人听到,你觉得咱们这陵雅阁能开多久?” 莫胜涛哈哈一笑,叠声答应着,“好好好,往后不再叫就是了。”侧身拿手作请,“姑娘里面请。”说着浓眉一挑,似是在说,这会儿我可没喊错吧? 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跟着莫胜涛往里面去。莫胜涛引着他们在右边靠窗的桌前坐下,又亲自拎了壶茶过来,给柏梓琬倒上,惹得其他桌的客人纷纷侧头往这边看。 “莫叔,你在这样,我可当真走了啊。”柏梓琬拿手挡在唇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莫胜涛一愣,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恍然大悟,放在茶壶,抬手招来一个小二,“我去厨房看看,你好生招呼这几位客观。”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陵雅阁?所以未等小二开口,柏梓琬滔滔不绝的报上几个菜名。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是昨儿个才几下陵雅阁所有菜名,这位姑娘倒好,不等他开口就报上菜名。 又眨着眼疑惑地看了柏梓琬几人一眼,想着莫胜涛方才对他们的态度,只当他们一早认识的,笑着行了礼,往厨房里去。 “主子当真不要去厨房看看?“柳姨俯身凑到柏梓琬耳畔小声问道。 柏梓琬摇摇头,端起茶喝了口,“我既然说了将陵雅阁将给莫叔他们打理,自然不用进去。”何况除了莫胜涛和白启、邵成勇三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她是陵雅阁真正的掌柜。 当初在取店名时,柏梓琬颇有点踌躇,本想将这里的铺子也改作“沁香斋”,又担心被元弘毅兄弟二人察觉,顺藤摸瓜,如此一来自己两年来经营的一切只怕会付诸东流,且会不会因此招来闲话还未可知,虽然都城的沁香斋她很少去,每回去也是扮作男子。 但是为保万无一失,她少不得要小心一点,所以才将这里的铺子改作“陵雅阁”。 看到站在身旁的三人,柏梓琬自顾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芸香答应着,大大咧咧地柏梓琬下首坐下,自行倒了杯茶咕噜噜的喝下。柳姨和萧何却是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主子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但他们跟的主子的情分不比芸香,主仆有别,他们怎么能和主子同桌吃饭?旁人知道只会说主子主子不懂调教下人。 柏梓琬无奈地摇摇头,“这里不是都城,没那么多规矩。你们站着我坐着,你们是不想让我吃东西是不是?柳姨坐下,萧何你也坐下。”边说边倒了茶放在他们面前。 不理会两人霎时变得受宠若惊的脸色,柏梓琬又自顾摇摇头,端着茶碗放在唇边,看着窗外飘雪的天。 许是人多的关系,他们的饭菜迟迟没有送来,他们也不着急,边喝着茶边留意着其他人的表情。 “主子……”芸香在下面扯了扯柏梓琬的衣裳,往门口指了指,“五皇子和将军来了。” 回头,看到进来的兄弟二人,柏梓琬丝毫不觉得惊讶或者意外,临江城有铺子新开,元弘晋作为临江城的将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更不会不来,所以梓琬此时脸上一片淡然。 元弘晋目光将阁内一扫,看到坐在右边窗户下的柏梓琬,抿唇一笑,扯了扯元弘毅,下一步往这边走来。 见此,柳姨、萧何和芸香连忙站起身让到一侧,向二人行礼。柏梓琬瘪瘪嘴,这顿饭只怕又要食不知味了。 元弘晋抬手叫芸香他们起来,转头见元弘毅站在身后,于是退开一步,扯着他一同坐下,“原本还想着回去叫上嫂子一块儿过来,没想到嫂子已经先一步过来了。” 柏梓琬一笑,放下茶碗,“前日听说这里有铺子新开张,以为是卖什么奇珍玩物的,没想到是卖吃食的,就进来看看。” 转头看向柳姨,柏梓琬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将吃的送来?柳姨你过去问问怎么回事,顺道叫他们再加两道菜。” 柳姨答应着,往柜台那边走去。 看到元弘毅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柏梓琬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错开眼睛看向窗外,余光瞥见从外面进来的紫袍公子,下意识朝那边看去。紫袍公子正环视四周,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继而一同错开眼神。 ------------ 第六十一章 他是什么人 柳姨回来没多久,莫胜涛便领着两个小二亲自将饭菜送过来,眼光一扫元弘毅兄弟二人,一边示意小二将方才摆好一边不动声色解释说这会儿人实在多了些,厨房人手不足有些忙不过来才怠慢了各位他们,为表歉意,这顿饭免费请他们。 一听“免费请他们”,正喝茶的柏梓琬一呛,赶忙将茶碗往桌上一放,转头咳嗽不止。芸香吓了一跳,一步过来边拿帕子给梓琬擦嘴边顺着她的背,问她要不要紧。 元弘晋也问她要不要紧,柏梓琬摆摆手,吸了口气,抬起头,快速地冲莫胜涛翻了个白眼,若只有她和柳姨他们几个也就罢了,这兄弟二人虽然看着冷冷冰冰,却不是个多等一会儿就无理取闹的主,道个歉解释一下也就罢了,莫叔倒好,竟免费请他们。 看来回头得让柳姨知会他们一声,谁来了都可以免费,唯独这兄弟二人不可以。 看到柏梓琬盯着一处,像是在发呆,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元弘毅眉头一挑,这丫头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吧? “不用如此。”元弘晋眼神探究地看着莫胜涛,“你是这里掌柜的?”自打乌蒙国一事,他比往常更谨慎几分。 莫胜涛虽不曾见过元弘晋,柳姨却是早将临江城的规矩仔仔细细说给他们听了,这会儿看到他们和柏梓琬坐在一起,自然猜到他们的身份,侧头看了梓琬一眼,恭敬回答道,“在下确实是这里的掌柜。” 元弘晋点点头,接着又问,“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临江城人?不知掌柜的家住何方,姓什么?” 这样的小事,平常都是县衙里的人在办,他这么问不过是看到莫胜涛衣着样貌均是不凡,所以多嘴一问。 柏梓琬暗自翻了个白眼,元弘晋在外面向来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这会儿怎么好奇这个来了?抬眼瞧了他一眼,看到他冰冷的眼神中藏着一丝犀利,恍然大悟,感情这位将军把莫叔当成奸细了。 莫胜涛也听出元弘晋话外之音,面不改色道,“在下莫胜涛,江南人。两个月前因家中变故来了临江城,想留下来寻一条生路,正巧在下从小学厨便想着在这里开一间酒楼,可惜找了半晌都没找到适合的地方,便先买下一间铺子。开铺前已经去衙门常大人那里报备过的。” 元弘晋还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将军”。他转身看去,正是莫胜涛刚刚口中提起的常大人常寿。常寿穿着身深灰色的常服,身后跟着同样换了便服的衙役。 “常寿见过将军,见过五皇子。”常寿点头哈腰地向兄弟二人行礼,眼睛却色迷迷地看了眼柏梓琬和芸香。 常寿刚过不惑之年,长的贼眉鼠眼,却又花心好色,见到美貌的姑娘一双眼睛便拔都拔不下来。平日里没少往青楼去,也曾三番四次强抢民女做妾。元弘晋来这里当日恰好碰到他又在抢一户人家的女儿做妾,将他一顿胖揍,这才让他收敛一些。 别看常寿这会儿对元弘晋恭敬有礼,背地里早将元弘晋骂了个狗血喷头,就差将他祖宗十八代跟着诅咒一遍。 看到常寿眼睛直往柏梓琬这边看,芸香指着他呵斥道,“眼睛往哪里看?五皇子妃也是能任由你看着吗?” 早听闻五皇子妃和五皇子一起被流放临江城,但想着五皇子妃是大家闺秀,即便临江城民风开放也不会抛头露面,方才看到柏梓琬,常寿只当是哪个青楼的姑娘,还想着回去叫人打听清楚将人请到县衙,若能与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颠暖倒凤,必定妙不可言。 待听到芸香的话,常寿顿时面如纸色,在看元弘毅一张像被寒霜覆盖的脸,常寿腿脚一软,也顾不得身在何处,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她是五皇子妃,所以才多看了一眼,并非有意对五皇子妃不敬,求五皇子恕罪。 闻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客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这边看来,看到柏梓琬的容貌啧啧称赞,看到常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他们大快人心,另一边又羡慕这小小陵雅阁开张当日,不止将军和五皇子前来捧场,连五皇子妃也来了,脸面当真不小。 若这些人知道五皇子妃就是陵雅阁的掌柜,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见元弘毅兄弟二人均表情淡淡,不发一言,眼底却明显带着一丝怒气,莫胜涛赶忙赔笑道。“五皇子妃,在下今儿刚开张,您看……”一面朝柏梓琬递过去一个眼神。 柏梓琬又皱了皱眉,她也知道这件事一旦闹大,不论元弘毅兄弟二人还是自己都难逃流言蜚语,说小了是常寿色胆包天,说大便是她五皇子妃抛头露面。何况陵雅阁本就是自己的,她也不想才一开张就惹来祸事。 “不知者无罪,常大人请来吧。”接着话锋一转,冷声道,“往后常大人记得管好自己的眼睛,不是没每回都这么好运气。” 常寿谢了恩,正要起身,突听到柏梓琬后面的话,只觉浑身沁凉,相似跌入冰天雪地之中。不禁抬头诧异地看向柏梓琬,待看到梓琬冰凉的眼神,身躯又是一震,忙赔笑地看向元弘晋。 元弘毅眼神复杂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继而将嘴角一扯,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看到常寿仍站在那里不走,元弘晋露出些不耐,声音清冽道,“常大人要不要一块坐下?” 常寿闻言又是一愣,随后赶忙行礼,连东西都顾不得吃便领着两个属下落荒而逃。 一时无话,三人安静地吃着东西。 感觉一道眼光一直看着自己,柏梓琬抬眼朝前面看去,只见坐在离他们三张桌前前的紫袍公子,正目光探究地看着她。看到她看向自己,也不闪躲,举起手中的酒杯,抿唇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打从常寿出现开始,元弘毅便一直脸色不善,回到去后脸色更像乌云密布一般。柏梓琬怕殃及池鱼,便打发芸香和柳姨他们各自回屋,自己则走到窗户前站着,不发一言。 “他是什么人?” 看到走到跟前一脸怒容的元弘毅,柏梓琬一脸茫然,“五皇子说的他是谁?我不明白?” 冷哼一声,元弘毅冷冷道,“别跟我装傻充愣,别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到。”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柏梓琬,本皇子知道你很聪明,但也别把本皇子当傻子!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柏梓琬忍着痛,轻笑,“五皇子以为他是什么人?若我告诉您,我并不认识他,您信吗?” 不认识?当他是三岁小孩?元弘毅瞪大眼道,“柏梓琬,本皇子再次警告你,你……” “五皇子又想提醒我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是又想拿哥哥和爹来要挟我?”柏梓琬冷笑,“本以为五皇子聪明绝顶,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不用您提醒,我也记得自己的身份。我已经说了,我跟他并不认识,不知道他是谁,您若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趁着元弘毅怔愣的瞬间,扯掉他的手,大步走到屋外,望着天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待她? ------------ 第六十二章 火锅惹祸 忽忽两日过去,元弘毅没因为那天的事继续找她麻烦,倒是相安无事,只是每每想起他看向自己时的复杂眼神,总让柏梓琬困惑。他的眼神似无奈、似苦涩、似温柔,似乎还带着些欲言又止。 闲着无事,跟芸香下了会儿棋,只是芸香的棋吓得实在太臭,可看到她认真的样子,柏梓琬终究不忍心打击她,耐着性子陪她下了三局,最后还是不得不举手投降。 “这么看着我。”抬手挡住芸香苦哈哈的脸,柏梓琬道,“不是我不想跟你下棋,实在是……”看到芸香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梓琬猛然顿住,有些不忍心继续打击她。 芸香长吁短叹一声,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枚棋子放在眼前转了转,“围棋我一学就会,这象棋我怎么怎么都学不会呢?”想到每次跟主子下棋自己必输无疑,忍不住又叹息一口。 “好了,别在这唉声叹息了。把棋收好,回去换身衣裳,跟我去陵雅阁一趟。”柏梓琬拍拍芸香道, 两人刚踏进陵雅阁,立刻有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引着她们去左边靠窗的桌子坐下,麻利地擦了擦桌子,沏了壶茶过来给她们倒上,又问她们需要点些什么,还给她们推荐铺子里的招牌菜――火锅。并且将火锅的功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芸香忍俊不禁,小二有些不悦,微沉着脸道,“公子别笑,等您吃过我们陵雅阁火锅,保准你意犹未尽。” 芸香很想说火锅的味道她深有体会,自是不用他来告诉她火锅的好处,待看到柏梓琬看过来的眼睛,便住了口。柏梓琬道,“小二哥既然把火锅说的这么好,就给我们来一锅火锅好了。” “那不知二位客观要些什么菜?” 柏梓琬想了想,报了几个菜名。小二喜上眉梢,高声喊了声“好嘞”,将,抹布往肩上一甩,吆喝着往厨房里面去,不多时便将她们的火锅和点的菜送了过来。 “芸香,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儿出来。”柏梓琬搁下筷子取出帕子擦了下嘴,起身往厨房里去。 厨房里,莫胜涛、白启、邵成勇晕头转向满头大汗,却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事,没有一丝差错,柏梓琬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不知该替自己开心还是替他们惋惜。 遇上她这么一个掌柜,注定他们比别的厨子要忙。 “老莫,八号桌的爆炒肚丝好了没?”一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妇人匆匆往这边来,看到柏梓琬,诧异道,“厨房重地,闲杂人不得进来,公子若是来我们陵雅阁吃饭的,请到外面去等。” “好了好了,你端出去吧。”回身,看到柏梓琬,莫胜涛明显一怔,然后走过来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柏梓琬莞尔,“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等下要去个地方看几个朋友,所以想到铺子拿些点心。” “那你要什么点心?我这就给你包好。” “不用,”柏梓琬摇头,“你已经够忙了。只要你和白叔邵叔不怕我弄乱厨房里的东西,我自己去拿就行。” 邵成勇边饭勺边大声道,“只要你不担心,我们三个还真无所谓。”说罢哈哈大笑两声。 看到莫胜涛对他的态度,妇人已经很是不解,待看到连一向不怎么开口的邵成勇都对他不一般,妇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禁问道,“老莫,你们难道跟这位公子认识?” 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自是了解他们三人的古怪性子。便是在从前的老主人面前,他们三人也是不苟言笑我行我素,这会儿……妇人看看柏梓琬又看看另外三人,他们似乎对他不一般。 “莫叔,这位便是你的妻子?”柏梓琬福了下身,展颜一笑,“阿琬见过红姨,那日铺子开张客人太多,都没没来得及跟红姨见礼,红姨可别怪阿琬不知礼数。” “老莫,这位公子……” “他就是我们的主子。”白启把包好的点心递给柏梓琬,笑道,“你虽然是这里的掌柜,这厨房可是我们三个人的。为了让我们三个按时休息,你还是不要捣乱的好。” 柏梓琬瘪嘴,方才那话不过是她随口说说,哪能当真将厨房搞乱。曾经的他也喜欢下厨,还拿到营养师执照,自然知道一间干净整洁的厨房无论对厨师还是客人都是至关重要的。 “老白,你说这位公子就是我们的主子,不是说我们的主子是女儿家吗?怎么会……”桑红定着柏梓琬看了一会儿,一拍脑门,“真是越活跃回去了,竟才看出主子是女扮男装。” “红姨,你喊我阿琬就行了。”柏梓琬嘻嘻一笑,“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三位叔叔,我走了,改日再过来看三位叔叔。”俏皮地福了下,转身离开。 这丫头……三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到了醉香楼门口,芸香扯住柏梓琬,看了下往里面去的公子老爷们,压低声音道,“主子,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柏梓琬诧异,“怎么了??”平日只要说去醉香楼芸香比她还开心,今儿晚上怎么又害怕了? “五皇子已经知道主子和凝兰姑娘她们认识,奴婢担心……” 柏梓琬了然地点点头,“害怕就回去,我自己进去就行。”抬脚径直往里面走去。 芸香跺脚,唉了一声,追了进去。 “姐姐猜我跟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柏梓琬推门进去,吩咐云舒,“去将另外三位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来了。” 云舒答应着福了下身,朝芸香眨了眨眼,带上门出去。 “姐姐怎么看着无精打采?可是生病了?”柏梓琬走过去,看到凝兰恹恹地趴在桌上,担心道。 “妹妹我……” “姐姐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原本如夜莺悦耳动听嗓音,这会儿却暗哑无比。柏梓琬蹩了蹩眉,“可是出什么事了?” 凝兰摆摆手,拉着柏梓琬在桌前坐下,面上露出些窘迫,“前儿个听说前面新开的铺子火锅很好吃,忍不住去尝了尝,结果吃的太多,上了火,嗓子就成这样了?” 柏梓琬松了口气的同时好笑地摇摇头,“原以为姐姐性子稳重,殊不知竟是个馋猫?那火锅本就上火,吃多了嗓子自然受不了?姐姐不会没请大夫回来看过吧?” 凝兰摇头,九妈妈对她们是好,但倘若知道她们因为火锅坏了嗓子,还不知要如何说教她们。 想起一事,柏梓琬道,“不会春熙姐姐她们也跟姐姐一起吃了火锅吧?姐姐到底是吃了多久的火锅?”一次火锅,嗓子不该变成这样才对。 凝兰竖起三根手指。柏梓琬也竖起拇指,接着道,“你们嗓子变成这样,九妈妈就没任何说词?” “九妈妈根本不知道我们吃坏嗓子。” 柏梓琬疑惑。凝兰道,“我和春熙梅韵每月月信身子本就虚弱,所以每月这几日九妈妈都不会勉强我们。而竹清擅长吹笛,不用开口,九妈妈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 第六十三章 千年老妖 亏得她们是醉香楼的招牌,否则以九妈妈见钱眼开的性子,知道她们吃火锅坏了嗓子,非跳脚不可。柏梓琬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转头吩咐芸香,“芸香你出去看看云舒回来了没有。” 屋门吱嘎一声推开,云舒让到一侧,春熙、梅韵、竹清三人扶着丫鬟的手进来,看到柏梓琬脸上噙着的笑意,大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竹清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妹妹想笑就笑吧,省得憋坏了自个儿。”梅韵往凳子上一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柏梓琬呵呵一笑,吩咐云舒,“你就去问问厨房有没有百合花和金银花,就是金藤花。若是有,你便将百合花和金藤花洗净,及少许冰糖加水煮上一刻钟,给四位姑娘送到屋子里来。” 云舒答应着出去,又回头问,“不知道百合花和金藤花各方多少?” 柏梓琬想了想,道,“各放半两,放多少水你自己看着办。”又问凝兰,“姐姐们现在当真在月信里?” “妹妹你怎么……”屋子虽都是女子,凝兰还是羞得垂低着低头,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在看其他三人,也是一样。柏梓琬叹息地摇摇头,古代女子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害羞。想想现代那些女生,“大姨妈”三个字都能聊得生风水起,更别提别的话题。 “百合花含有多种胡萝卜素,其性微寒,能润肺清火,还能治咳嗽。夜里睡不踏实,常惊醒的人,多饮水百合花茶有安神的作用。饮时可加少许冰糖。姐姐们嗓子哑了是上火,将百合花配金藤花及冰糖加水煮半个钟,代茶饮用,能清热解毒,舒缓咳嗽。可姐姐们若在信期,是不能喝的。” 春熙的声音倒不像凝兰那般暗哑,却也不是往日里的悦耳,“说月信,不过去哄骗妈妈的。” 柏梓琬一笑,“云舒你去吧。”又道,“见着好吃的难免贪嘴,可几位姐姐也得悠着点。巧月你们整日跟在姐姐她们跟前,怎么也不拦着点?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巧月撅着嘴,一脸委屈,“公子也不是不知道几位姑娘的性子,姑娘们她要做什么,奴婢们哪里劝得住?”知道柏梓琬是女儿身,但她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公子。 饮下百合花茶,吃了块糕点,竹清便拿着玉箫往楼下去。 箫声传来,是她没有听过的曲子,很是悦耳。柏梓琬将拿起的核桃糕放下,打开门,信步走到栏杆前站着,隔着竹帘看着离间的竹清。其实看不清竹清现在的神色,但她却似乎看到她眼神中的孤寂与无奈。 “这箫吹得当真不错,深情婉转,比起五哥的毫不逊色。”元弘晋由衷的赞美道。 元弘毅停下来,看着离间,凝神听着箫声,随后微微皱了下眉,转身往另一边去。 九妈妈边训斥丫鬟边往楼下去,看到元弘晋,眼睛骤然一亮,拍了下手,甩着帕子急急忙忙下来,高声吆喝道,“今儿个吹得是什么风啊,竟把将军吹到咱们醉香楼来了。瞧瞧,将军一来,我这醉香楼都蓬荜生辉起来了。”九妈妈夸张地比着动作。 自打元弘晋来了临江城,多少人送礼上门巴结他,均被他断然拒绝。而且元弘晋除了将军府和军营哪也不去,更别说狂青楼,军营里的兄弟们自他来了后也不在狂青楼。这会儿看到他来醉香楼,九妈妈岂能不开心?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九妈妈只怕已经仰天大笑三声了。 有了元弘晋这个冷面将军做靠山,往后谁还敢欺负自己?九妈妈边打着如意算盘边大声喊道,“来啊,赶紧把咱们醉香楼最好的茶最好的点心给咱们将军送过来。” 元弘晋看着九妈妈表演,脸上寒若冰霜。 柏梓琬正要转身进屋,听到九妈妈的喊声,倏然止步。心想这里不止一个将军,应当不是元弘晋。然而,在看到站在楼下的两人,她赫然一惊,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他们不会认出自己。可是,在看到元弘毅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眼神,柏梓琬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退开一步,反身往屋里去。 “妹妹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梅韵拿着苹果吃得津津有味,抬眼看到柏梓琬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不禁问道。 柏梓琬胡乱擦了下脸,吐出口气,“没事。”过去拿起一颗苹果咬下一口,故作镇静。 xxxxxx 洗了澡回到屋里,元弘毅并没有在,打发芸香离开,柏梓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有了倦意,翻了个身,才刚合上眼,就听到开门声。柏梓琬直觉地坐起来,撩起床帐,不是元弘毅是谁。 “又在发呆?”元弘毅微微一笑,取下腰带,脱下长袍挂在架子上,过去脱了鞋上床,“很晚了,睡吧。” 柏梓琬诧异地眨了眨眼,盯着他,这个大爷这么轻易放过她?他不是该对她说教吗? “怎么了?睡不着?”元弘毅拉下被子躺下,“我累了,先睡了。你也早些睡,不然明儿又要头疼了。” 柏梓琬一头雾水,这个大爷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为了夜长梦多,梓琬主动开口道,“五皇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妾身洗耳恭听。” 眼睛一睁,元弘毅坐起来,懒懒地靠着床,好笑地看着柏梓琬,“五皇子妃以为我有话要说?” “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话要说。” 一听这话,元弘毅失笑一下,“既然如此五皇子妃希望我说什么?还是说,五皇子妃自己做错了什么,心虚,怕被说,才主动开口?”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 不等柏梓琬开口,元弘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若非逼不得已,哪个女子对青楼不是唯恐避之不及,五皇子妃倒好,不止跟青楼女子称姐道妹,还自个儿跑去青楼玩。” 看吧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柏梓琬瘪嘴,不以为然道,“谁知道五皇子妃去过青楼?” 换了衣裳,化了妆,样貌虽然没怎么改变,但比起女儿装,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然这么久过去,九妈妈怎么没察觉她是女子? “你倒是有礼了。” 柏梓琬下巴一扬,“凭什么只许你们男子逛花楼,女子就不可以?”盯着元弘毅,许久,梓琬作恍然大悟状,“五皇子是害怕有人认出我是谁,给您老人家丢脸是吗?放心,只要您不说,六弟不说,便没人知道我是谁。” 她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元弘毅偏着头,淡淡道,“老人家?本皇子看起来很老吗?” “‘千岁千岁千千岁’都赶上千年老妖了,还说自己不老……”想到皇帝是‘万岁万岁万万岁’柏梓琬都住了口。他是千年老妖,那皇帝成什么了?万年老妖? 元弘毅扑哧笑出声,“夜深了,睡吧。”拉着侧身躺下,嘴角边噙着一丝笑意,有她在身边,自己往后的日子便不再索然无味了。 ------------ 第六十四章 梦里惊慌 梦里像是回到童年,七八岁的样子。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接受的教育与别的孩子不同,承受能力也别别的孩子强,包括她在内,七个人,从不轻易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那一回她实在忍不住,一个人悄悄跑到院子后的池塘边,偷偷哭泣,只因不小心丢了钦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条用各色珠子串成的的手链,算不得名贵,却是她最珍惜的。 不知道钦是如何找到她的,文明缘由,没有一句责备,反而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慰着,喊她傻丫头,让她不要觉得内疚,过几日他会送她一条更好的手链。 钦一向说话算话,两日后便送了她一条施华洛水晶手链,她无比欢喜的收下,心里却依旧为了不小心丢了手链难过。不为其他,只为那条手链是钦送自己的第一份手链。 池塘一如往昔,一点没变,柏梓琬站在池塘边,四周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着,水面平静无波,泛着些淡淡的蓝,像是蓝天投影下来的颜色,令人心旷神怡。 “丫头……” 听到身后的低柔的声音,柏梓琬浑身一震,猛然转身,看到被笼罩在一团白雾里的男子,她捂住嘴,随后奔过去扑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又消失不见。 “怎么了?”叶钦低头看着紧抱着自己的人儿,抿唇一笑,很是无奈,“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哭的吗?” 柏梓琬摇摇头,望着他有些模糊的脸,“我不是有意要哭,只是……钦,我好想你。” 叶钦含笑看着她。柏梓琬心下一跳,复又抱住他,就算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她也绝对不要再对他放手了。 “钦,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再继续一个人留下了。”许久,柏梓琬望着叶钦,眼中期待昭昭。 叶钦笑着摇摇头,扯开柏梓琬的手,推开她,退开一步,“我不能带你走,丫头,你必须好好活着。记得上回跟你说的话吗,即使我现在无法陪在你身边,但我的灵魂也从未离开过你。丫头,好好活着,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你等我。” 柏梓琬连连摇头,泪水滂沱,眼见着叶钦再一次如青烟般在自己面前飘然远去,她想追过去拉住他,祈求他不要扔下自己一人,无奈她的脚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看着他再一次消失。 “醒醒……醒醒……”听到抽泣声变成失声痛哭,元弘毅猛然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点了烛火过来一看,才发现是柏梓琬在哭。 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失声痛哭,抬高手在半空胡乱挥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钻进枕头里。她现在虽然闭着眼睛,他却似乎能感觉到她此时的惊慌失措和无助,喊了几声,她仍不断流着眼泪,没有清醒过来。 元弘毅心底一慌,转身将烛台放在一旁,侧身坐在床沿边,将柏梓琬扶起来抱在怀中,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哄道,“阿琬别怕,只是做梦,梦醒了没事了。”声音少有的轻柔,像是害怕惊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儿。 像是听到他的话般,柏梓琬渐渐平复下来,元弘毅低头看了她一眼,英眉紧皱,究竟她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害怕?如此肝肠寸断? “主子……”芸香推门进来,顾不得什么礼仪,几步过来盯着元弘毅,不问缘由道,“原本奴婢以为五皇子是真心对主子好,还想着主子能和五皇子早日成为真正的夫妻。”扑通一声跪下,芸香道,“若五皇子当真不喜欢主子,奴婢请求五皇子放了主子。” 元弘毅不悦地盯着芸香,眼底闪过一抹冷寒,知道她是护主心切所以才口不择言,复又缓了脸色,解释道,“皇妃做恶梦了。” 芸香愣住。元弘毅淡淡道,“你陪着皇妃,我去将军屋里睡。”说着推开怀中的柏梓琬欲走。 却感到腰上一紧,元弘毅低头一看,看到柏梓琬扑过来死死抱住他,依旧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元弘毅仔细一听,才听到她不断喊着“别走,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 睁开眼睛,看到赫然出现在面前的脸,柏梓琬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熟睡中的元弘毅。他们明明各睡一头,现在怎么……再看到自己枕在他臂弯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身,梓琬大窘,恨不得立即给自己挖一条缝跳进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怎么会……柏梓琬恼火地皱着眉闭上眼睛,自己一向眠浅,即使醉酒,发生过的事她也记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她却是一点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柏梓琬还在纠结今日后该如何面对元弘毅时,便听到一声清冷却温柔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醒了?” 柏梓琬闷闷地点头嗯了声,望着他,“能不能告诉我我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了?” 柏梓琬点头,看到自己的手依旧抱着元弘毅,一愣,随后条件反射地松开,往后一缩。 “你在怕我?”怀中一空,元弘毅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块空了一般,皱眉盯着她。 柏梓琬摇头,锲而不舍道,“能不能告诉我我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她怎么可能抱着他,还睡在他怀里。 要不要告诉她实话?元弘毅思索了一下,淡淡道,“你昨晚做梦了。”声音不复方才的轻柔,带着一丝浸入骨髓的冷冽。 做梦?梦里的一切霎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令她想起一切。柏梓琬脸色微微白了白,怎么会这样?很快恢复如常,翻身从另一头下来,趿上鞋向元弘毅蹲身行了一礼。 “打扰五皇子休息是我的不是,对不起。”说罢,转身径直往梳妆台那边走去。 元弘毅皱了皱眉,知觉心底掠过一丝钝痛,他守了她一夜哄了他一夜,而她却……她给他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除了这些,她难道当真再没有其他话跟他说了吗? ------------ 第六十五章 青楼抚琴 听到身后吱嘎一声轻响,柏梓琬合上眼理了理有些烦乱的思绪,转身,与元弘毅的目光相遇,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梓琬随即错开眼睛,几步过来接过芸香手中的铜盆放到架子上,自行拧了帕子洗脸。 芸香立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到柏梓琬脸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待看到她藏在眼底深处的落寞,嘴巴张张合合,终究还是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眼前、脑子里一遍遍反复回放着昨晚梦里发生的事,那些被她刻意隐藏的过往此时却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心不在焉,也没了打扮的心思,只拿发带将头发束着。 用过早膳,元弘毅没有出去,两人像往常一样,相对无言寂静无声,只是这次回多了心怀各异。 “主子……”屋门被敲了两下,柳姨在外面道,“门外有人送信来,说是给主子您的。” 柏梓琬闻言心下一跳,面上镇静自若道,“把信拿进来吧。”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元弘毅自行到了盏茶,拿盖子随意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送到嘴边,眼睛看着别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另一人,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 柏梓琬取出信展开,看到信上的内容,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将信放到信封里,问柳姨,“送信的人可还在外面等着?” 柳姨点头。 柏梓琬略微思索一下,跟柳姨道,“柳姨,你出去跟送信的人说,叫她回去告诉她的主子,今晚若是得空,我一定前去赴约。”眼睛往另一人哪里指了下,柳姨会意。 也不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有人特意交代过,总之何路中午送来的饭菜又恢复到平常的清淡。也不管另一人是不是吃得惯,柏梓琬三下五除的而吃晚饭,借口出去消食,拉着芸香往外面去。 不知觉走到池边,柏梓琬走到石头旁坐下,兀自盯着水面出了会儿神,幽幽开口道,“昨晚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芸香一愣,不明白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这个,仍旧恭敬的回答道,“奴婢听到主子在哭。” “这么说你昨晚去过我的屋子?”柏梓琬扭头看着芸香,“告诉我,你昨晚看到了什么,或者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话?” 芸香道,“奴婢以为五皇子又惹主子伤心主子才哭的,进去后才知道是主子发了噩梦。主子……”她炖了顿,才有继续道,“奴婢没听到主子说什么,只看到主子抱着五皇子,泪流满面。” 柏梓琬点点头,转头望了望上方低矮的天空,冷风嗖嗖,太阳藏在云朵后面若隐若现,然后仍看着水面,不发一言。没说什么就好,元弘毅虽然不是她的良人,她却不想因为钦而伤害他。 临近晚上,想起上回答应元弘晋做菜给他吃,后来却不了了之,他也没有再提。后日便是元宵节,柏梓琬便吩咐芸香去厨房跟何路说,让他派人将需要的食材准备好。 晚膳依旧以清淡为主,同桌而食的两人依旧一言不发,倒是将食不言寝不语做得淋漓尽致。 饭后,柏梓琬换了一套男装,想了想还是过去跟元弘毅道,“我要出去见一个朋友,一会儿回来。” 看到元弘毅慢吞吞看向自己,本以为他会阻止自己,或者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不料却听到他说,“你去吧,叫萧何跟着。夜里天凉,早去早回。”复又垂头盯着桌面。 晚膳后云舒便一直在外面等着柏梓琬,这会儿天已黑透,冷风呼啸,吹得她面目通红,手脚冰冷,云舒边搓着手边跺着脚,边在心里祈祷凌公子能早些过来。 待看到往这边来的柏梓琬,云舒脸上一喜,忙迎过去给梓琬行礼道,“公子可算是来了。” 柏梓琬微微一笑,“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我叫我这会儿来不可?可是凝兰有什么事?” 芸香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而后道,“奴婢最笨,不知道该如何跟公子解释,公子随我进去看看便知。” 屋内,春熙坐在桌前,眉头深锁。竹清坐在她下首,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的担忧与着急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凝兰垂着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暗自垂泪。而梅韵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走过去拉开屋门往外面看一眼,而后关上。 “凌妹妹这会儿都没来,怕是来不了了。”梅韵一脸急切,“妈妈已经上来催过三回了,若凝兰再不下去,只怕……竹清,你向来心思最多,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她们四人精通音律,却只有凝兰一人擅琴。 竹清依旧不语,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梅韵气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继续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小姐,凌公子来了。” 云舒的声音仿佛及时雨般,令春兰梅竹四人面上一喜,抬头看到跟着云舒进来的柏梓琬,忙起身迎过去。 “还以为妹妹不会来了呢。”凝兰拉着柏梓琬的手,双目含泪道,“除了妹妹,再没人能救我了。” 柏梓琬心下咯噔一跳,拉着凝兰过去坐下,“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出来听听,若能帮到姐姐,妹妹一定帮姐姐。” 看到柏梓琬话语中的真挚,神色中的急切,竹清微微一笑,心下却是五味陈杂。 “我的手不小心烫伤了……”凝兰抬起手,迟疑道,“所以想请妹妹一会儿帮我抚琴。我知道妹妹现在的身份若被别人知道,定会给妹妹惹来非议,所以妹妹……” 柏梓琬抬手打断凝兰,摇摇头道,“只是抚琴而已,没关系。只是……若九妈妈发现抚琴的人不是姐姐,姐姐会不会因此被九妈妈责罚?”就算九妈妈知道抚琴的是她,只怕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不担心自己因此受人非议,反而担心凝兰会不会受责罚?春熙和梅韵对视一眼,对柏梓琬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只是…… “妹妹当真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万一被发现,五皇子会不会……”凝兰仍旧担心。她不想因为自己令柏梓琬被误会。 柏梓琬思忖了一下,“我这就跟云舒交换衣裳,一会儿云舒留在屋内,我扮作云舒随姐姐一块儿下去。反正里间挂着竹帘,有没有人敢进去,谁会知道抚琴的人是谁?” 房门被敲了两下,九妈妈在外面问,“兰儿打扮妥当了没有,楼下的客人都等急了。” 柏梓琬点头,凝兰道,“妈妈知道了,就来。” 柏梓琬换上云舒的衣裳,虽然小了些,但也无可奈何。芸香走过来,“主子……” 安抚地拍拍芸香的手臂,柏梓琬道,“没事的。你跟云舒留在屋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 第六十六章 如出一辙 柏梓琬垂低着头跟着凝兰下了楼。到了楼下,看到坐在右边第三张桌子前的白袍公子,凝兰脚步微微一滞,恰好白袍公子抬头往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白袍公子微微扬唇,面色依旧冷若如水,凝兰则脸上霎时浮上一些红晕,微微侧身向他施了一礼。 柏梓琬自顾摇头叹息了下,看到白袍公子突然看向自己,她忙低下头,生怕他认出自己。 进了里间,柏梓琬将琴放下,环视一圈,屋子不大,却是别致。左边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大气磅礴,右边墙上则挂着一幅兰花,淡雅且高贵。一张琴桌,一张彩绘琉璃三面屏风。 凝兰亲自点上香炉捧过来放在琴桌一侧,轻烟袅袅自从孔中徐徐而出,满是馨香。 “那位公子每日都会来这里吗?”柏梓琬盘膝坐在软垫上,随意拨了几个音试了试。 “妹妹是问叶公子?”凝兰另取了一张软垫过来,跪坐在柏梓琬身侧,”今日请妹妹过来,一是请妹妹解燃眉之急,二是问问妹妹该如何跟叶公子回话?那日起叶公子每晚必来醉香楼,只为打听妙音公子。” 这里与外面虽只隔着一道珠帘,但此时外面沸鼎盈天,若非留意,是很难听到她们的对话。 “都是姐姐害的,我不过随手弹了两首曲子,却被姐姐说成妙音公子。”柏梓琬嗔了凝兰一眼,“妙音公子既然是姐姐取的,这事自然是姐姐自己想法子解决,我绝不承认自己是妙音公子。” 因被她的才情琴音所折服,才在旁人问起时说她是妙音公子,哪里知道她会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妃?凝兰苦着张脸看着柏梓琬,她也是后悔不跌,却又无计可施。 见凝兰眉头紧皱犹自担忧地样子子,柏梓琬抿唇,一本正经的问,“不知姐姐弹的是什么曲子?” 回神,凝兰一反刚才的担忧,看着柏梓琬,巧笑嫣然道,“今日我并没说要弹什么曲子,妹妹决定便好。” 她就那么笃定她还有新的曲子?那么肯定她会弹新的曲子?华夏五千年,那么些曲子,随随便便一首便是经典,但除了旁人已经熟悉的《回到起点》。《葬花吟》和《葬花》,她绝不能弹别曲子,否则今日后自己将永无宁日、 手按琴弦默然片刻,凝神定气,食指拨动琴铉,一声略带悲伤的琴声,自帘后而出,钻进外面各客人姑娘耳朵里,久久盘旋不去,令他们骤然安静,随着琴声时悲时喜。 凝兰诧异地看着柏梓琬,怎么会这样?弹琴的人明明不是自己,琴声却与自己的一般无二,若非自己亲耳听见,她绝对不会相信有人会将她的琴音模仿得如此相像,简直是如出一辙、 自己三岁学琴,九岁便有了琴仙之名,无人能敌。这会儿听到柏梓琬的琴声,凝兰才觉自叹不如。她的琴声虽好,却不能安抚人心,而她琴不止能安抚人心,且似有一股子力量,能让人不知觉沉浸其中,随着琴声起起伏伏,或悲或喜。 一如此时外面听琴的人。 “妹妹果真是妙人,凝兰自叹弗如。”凝兰由衷赞道,接着道,“能遇上妹妹,是凝兰的福分。” 柏梓琬莞尔,“姐姐无需妄自菲薄。各人有各人的有点,阿琬对姐姐才是佩服之至。”她之所以比凝兰弹得好,不过是因为自己多活了一世,自己曾又钻研过古琴罢了。 外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或凝神静听,或若有所思地看着竹帘。他们是醉香楼的常客,平日没少听凝兰抚琴,这《葬花吟》前几日他们还觉得与别的曲子不同,这几日便觉无趣,词曲均是哀怨,不过碍着凝兰和九妈妈的面子,方才忍受。 今日,相同的曲子,没有词,倒是叫他们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被曲子所吸引。 “这琴声……”站在二楼上望着下面的春熙,听到琴声,诧异地看了看竹清和梅韵,“兰儿不是伤了手吗?怎么在弹琴?” “弹琴的人不是凝兰。”竹清淡淡道。不曾想她模仿力这般强,难怪……她笑了笑,垂眸眼下满心的失落。 “怎么不是凝兰?这琴声明明就是凝兰,除了她,谁……”似是想到什么,梅韵夸张地瞪大眼,难以置信道,“难道弹琴的人是……不会的,不同的人弹得曲子怎么可能如此相同?” 竹清幽幽开口道,“我们与凝兰自小一起长大,她的琴声难道你们还分辨不出来?”顿了顿,她才又道,“她不止冰雪聪明,还有胆色。我们这样的身份,除了男子,哪个不是唯恐避之不及,女子更是如此,而她竟丝毫不在意,甚至为了凝兰犯险。她当的起五皇子妃。” “竹清……”梅韵和春熙同时开口。 姐妹相交二十年,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且一起经历生死,她的心思自然逃不过她们的眼睛,若是从前她们或许还会劝她不要就此认输,可是现在……她们却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我没事。”竹清摇头,扯了扯嘴角,“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存有别的心思。心中所想,不过是痴人说梦。”说罢,转身往自己屋子那边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曲毕,外面鼓掌声欢呼声不变,银子、荷包、指环纷纷扔进来,竹帘摇摇晃晃,哗哗作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般。凝兰由衷地朝柏梓琬竖起拇指,梓琬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妹妹,你当真不愿意叶公子一面吗?”见柏梓琬看向自己,凝兰恍然大悟,“是我糊涂了,妹妹来这里已是大忌,若在与陌生男子见面……一会儿我便告诉叶公子妙音公子已离开临江城。” “他姓叶?” 凝兰点头,“他说自己姓叶,单名一个钦字,钦点的钦。江南人,一个月前来这里探亲。” 江南人?柏梓琬一笑,随后想起什么,急急道,“他说自己姓叶,单名一个钦字?” 凝兰点头。柏梓琬身形剧震,旋即就要冲出去问问清楚,转念一想,穿越之事可遇不可求,同姓同名之人更是不胜枚举,心下却莫名对他生出了一些好感。 突听得“哗啦”一声脆响,竹帘应声而落,一个穿着墨灰色长袍身躯挺拔面色黝黑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往里面走来。许是喝过酒的关系,黝黑的脸上带着些暗红。 ------------ 第六十七章 天降横祸 两人均是一惊,快速对视一眼,凝兰起身上前,柏梓琬则旋身走到屏风跟前背对男子垂头站着。 她现在是丫鬟打扮,他又喝了酒,何况来这里寻欢作乐之人均是为了春兰梅竹四人,只因她们早前定下卖艺不卖身的规矩,那些人才退而求其次。他这么做兴许是借着酒兴才闯进来的。这么一想,柏梓琬松了口气,琢磨着等下该如何脱身。 不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凝兰看着已经进来的男子,来醉香楼的客人自然清楚她们姐妹四人的规矩,绝不会借着酒兴对她们不敬,面前的男子似乎并不知道醉香楼的规矩,而且他看起来很是陌生,不像平日醉香楼的熟客。 重要的是,他虽然满身酒味面色暗红,眼神却清醒无比,一点儿不像喝醉酒的样子,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柏梓琬, “公子……”凝兰一步过去挡在男子面前,屈膝行礼道,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男子身躯往后一仰,似要倒过去,随后站稳,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咧嘴一笑,像是才看到凝兰一般,“都说醉香楼的凝兰姑娘国色天香琴音了得,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凝兰福身道,“公子谬赞。” 男子移开眼睛,绕过凝兰往柏梓琬那边去。凝兰一惊,难道他是为阿琬而来?赶忙道,“公子,这里是凝兰的琴室,任何人不得进来,公子若要听曲还请到外面去。” “姑娘的琴在下方才已经听过,当真是妙不可言。”话锋一转,男子看向凝兰,“早听闻姑娘美名,今日便是慕名而来,可惜姑娘卖艺不卖身……”叹息地摇摇头,很是可惜,又往前面去。 “公子!”凝兰皱眉,随后恢复如常,“公子为何一直看着我家丫鬟?”口齿清楚,凝兰更加确认他没有喝醉。 听到“一直看着她”,柏梓琬身躯一震,心霎时提到嗓子眼,他不是为凝兰而来,是为了她? 男子笑道,“姑娘高贵大方不容染指,她是姑娘的丫鬟,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在下无法与姑娘灯下畅饮,便想着和姑娘的丫鬟畅饮一番,以了却心中遗憾。” 外间的客人或拎着酒瓶或搂着姑娘围拢过来,听到男子的话,均露出不屑或是嘲讽,除春兰梅竹四人,其他姑娘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有那床上功夫实在销魂,他却看上一个丫鬟。 “公子看的上云舒是云舒的福气,只是……”凝兰笑着,“云舒只是一个丫鬟,哪里配侍候公子?承蒙公子抬爱,今儿个凝兰就破例,陪公子出去饮酒如何?” 人群唏嘘,或不信、或羡慕、或嫉妒,许是没想到因为一个丫鬟,换来凝兰主动相邀。 却听到男子漫不经心道,“在下一乡野粗人,哪里能让姑娘为在下破例。”说罢推开凝兰,去抓柏梓琬。 看到从上方突然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柏梓琬一惊,随后灵敏地避开伸过来大手,旋转两圈,立在另一边,依旧背对着众人。 男子一顿,看到僵在半空的手,眼冒怒火,又去抓柏梓琬。凝兰跨过来挡在他面前,“公子这是要做什么?”一面给一个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找九妈妈过来。 “滚开!”伸手将凝兰一推。 “哎呀呀,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九妈妈甩着帕子挤进来,看到摔在地上的凝兰,抬头冲柏梓琬呵斥道,“作死了!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你家小姐摔着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扶她起来!” 然后走到男子跟前,抬手将帕子往他脸上一甩,巧笑道,“这位大爷看着眼生,怪不得不知道咱们醉香楼规矩。来啊,将这位大爷请出去,仔细给他讲讲咱们醉香楼的规矩。” 柏梓琬快速看了一眼九妈妈,只见她满脸堆笑,眼神却甚是犀利,心道:看来这九妈妈也非寻常人。过去扶起凝兰,径直往外面走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闻讯赶来春熙、梅韵、竹清和芸香,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护着她们离开。 “站住!”男子扯开九妈妈,转身抓住柏梓琬衣领,将她一拽,转眸看着凝兰,“你可以走,她不可以!” 果然是为她而来!柏梓琬扭头一看,看到他眼神中一片杀气,梓琬心下一跳。来临江城三个多月,并未与人结怨,为何会有人打自己的主意?随后讽刺一笑,什么叫祸从天降?这就是!可是她绝对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不等柏梓琬挣脱男子的手,便看到一人从人群上方翻身落下,拿剑打开男子的手,将梓琬护在身后,“想带她走,也得问问它答不答应。”说罢取出剑指着男子。 男子大笑三声,“不愧是醉香楼,连丫鬟都有护卫护着。”接着话锋一转,“今儿我还非带走她不可!” “那得看看阁下有没有这个本事。”剑出鞘,萧何反手将柏梓琬一推,跳起来与男子斗在一起。 与此同时,三个穿灰色衣裳的男子手握长剑加入阵仗,与先前的男子和萧何斗在一起。萧何虽以一敌四,气势却丝毫不弱。五人从里间打到外堂,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抱头躲避,惊叫不已。男子顾不得自己的相好,忙不迭地逃走,生怕殃及自己。 一时间只听得劈啪作响,桌椅碎成碎片,碟碗,酒杯更是摔得粉碎,一片狼藉。九妈妈吓得脸色惨白,大喊着他们赶紧停下来,可他们却充耳不闻,自顾打斗。眼见着自己的醉香楼被砸的一片狼藉,九妈妈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几位大爷赶紧停手,老身就靠着这醉香楼过活,这要是醉香楼没了,将来我可怎么活啊?靠什么来养活我这些女儿们。”想起一事,九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凝兰跟前,“妈妈平时宠着你们护着你们,半点重话都舍不得说……你瞧瞧,云舒不过一个丫鬟,他要带走就让他带走,妈妈在给你找更好的丫鬟服侍便是。” “不可以!”凝兰扯住九妈妈,认真道,“谁都可以被带走,只有她,绝对不可以!” 九妈妈一愣,云舒不过一个丫鬟,值得凝兰如此紧张如此相互?待看到‘云舒’的样貌,她脸色骤然一变,这……她不是云舒,而且似乎也不是她醉香楼的姑娘。 “兰儿,你跟我说实话……” “妈妈莫问。”凝兰道,“妈妈不是跟常寿常大人有几分交情吗……”突然顿住。 九妈妈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请常大人过来。”说罢急急往外面去,却又不由自主地朝柏梓琬看去。 ------------ 第六十八章 身受重伤 半刻钟不到,醉香楼原本的热闹与喧嚣不复存在,客人落荒而逃,姑娘们护着头纷纷躲到楼上去了,偌大的外堂只剩下一片打斗声和桌椅,碗底碎裂的声音。 “主子,奴婢先送您回去。”芸香护着柏梓琬往外面去,看向凝兰的眼神颇有点埋怨。 芸香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懂这些人的武功招式与上次追杀他们的黑衣人的招式相同。芸香平日是有些粗枝大叶没心没肺,但是不笨,上回在客栈她已经从五皇子和黑衣人对话中明白个中原委,只是不懂他们明明是冲五皇子而来的,为何每回却拿主子下手。 柏梓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由着芸香护着自己往外面去,眼见着就要走出醉香楼,右边小腿处突然尖锐一疼,梓琬轻呼出声,脚下一软,便直接跌到在地上。 “主子!”回身,看到插在柏梓琬右边小腿上的柳叶飞镖,芸香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盯着和萧何斗在一起的四人,敢上她主子,她这就送他们去见阎罗王! 看到芸香眼露凶色,柏梓琬忙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芸香,不许轻举妄动。” “他们伤了主子!”芸香说完就要起身往那边去。谁伤了她的主子,都必须拿命来还! “芸香!”柏梓琬扯住芸香,“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看到芸香眼神中的担忧和怒气,梓琬缓了缓语气,低声道,“忘了我跟你说话了吗?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出手!” 芸香皱眉,犹自不甘。柏梓琬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没事。你扶我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听到主仆二人的说话,春兰梅竹四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思电转,一时间似乎明白了许多,却又似乎因为两人的对话更加疑惑不解,呆立原地,少顷,过去扶起柏梓琬。 哪知柏梓琬才刚站起来一点,小腿处骤然剧烈一疼,复又跌倒下去。芸香惊惶道,“主子……” “我没事。” 柏梓琬摆摆手,顾不得什么礼仪,自行将柳叶镖拔出来,深绿色的裙摆霎时染湿一片。饶是历经生死的春兰梅竹也小小吃了一惊,梓琬却仿若无闻般,撩起裙摆,右边小腿赫然出现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鲜红的雪不断浸出,顺着小腿滴滴落在地板上。 “得拿药先把血止住才是。”梅韵道,“我屋子里有止血药,我这就回屋去拿。” “不用了。” 九妈妈已经去请常寿过来了,常寿是见过自己的,无路如何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否则不消明日,临江城上上下下便会知道堂堂五皇子妃扮作丫鬟去醉香楼,引来一场恶斗。 “撕拉”一声声响,柏梓琬拿柳叶镖对着衣摆划开一道口子,扯下一块布将小腿绑住。望了眼依旧打斗不止的五人,他们虽是冲她而来,最终目的却是另一人,所以在达到目的前是不会伤害她的,何况他们现在分身乏术性命堪忧,哪里还有工夫对她放暗器? 坐在楼梯一桌之远的桌前的公子,白袍如雪,面色微红,像是薄薄铺了层粉,面前的打斗似乎与他无关,丝毫不担心他们会伤到自己,他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面目清冷且泰然自若。 然而,不经意瞥向柏梓琬,他原本淡漠散漫的眼神陡然一变,随即呆若木鸡,待回过神时,那人已然消失不见。他皱了皱眉,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 夜黑如墨,冷风呼啸,悬挂于醉香楼两侧的大红灯笼,灯光通红,将几人的影子投影在地上,拉得老长,令寂静无声的街头更添几分萧索和落寞。柏梓琬此时还穿着云舒的衣裳,很是单薄,又受了伤,风一吹,梓琬瑟瑟发抖,直觉浑身血液都快冻结一般。 “等等。” 芸香旋身将柏梓琬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追出来的白袍公子,“你是什么人?” “芸香不得无礼。”柏梓琬握着芸香和凝兰的手慢慢转回身,看到面前的白袍公子,微微诧异,“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白袍公子看了柏梓琬右脚一眼,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和一些整齐的跑步声由远渐进,便住了口。竹清往前一步,朝那边看了眼回来道,“怕是九妈妈和常大人来了。” 几人均是一惊,看了柏梓琬一眼,得先赶紧将阿琬藏起,绝对不能让常寿和九妈妈知道阿琬的真实身份。醉香楼她们回不去,附近又没有可藏人的地方,她们该把阿琬藏在哪里? “那边有条巷子,我们先去那边躲躲,等常寿和九妈妈就去后我们在想办法离开。” “来不及了。”柏梓琬拉住凝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淡淡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漆黑中根本看不到来人的样子,但柏梓琬就是知道来的人是谁,静静地站在那等着,丝毫不理会自己受伤的右腿。等马蹄声近了,看到骑在为首前面马上的人时,梓琬微微一笑。 “主子,是五皇子和将军。”芸香欣喜道,丝毫没有察觉柏梓琬变了的脸色,“主子,您等着,奴婢这就过去请五皇子。” 柏梓琬伸手去抓芸香,却扑了空。 元弘毅夹马过来,目光依次从春兰梅竹四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柏梓琬脸上。他皱了皱眉,翻身下马,走到梓琬跟前站住,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往醉香楼里面去。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人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允许不许放任何人进出。”元弘晋随后下马,随意指着四人吩咐而,而后大手一挥,“其他人跟我进去!” “五皇子!”元弘毅扭转头,芸香上前道,“主子受伤了,流血不止,得赶紧送回府里医治才是。” “受伤?”元弘毅目光一闪,抬手指向一个侍卫,吩咐道,“送五皇子妃回将军府,再派人去将梁军医请过去给五皇子妃诊治。”眼睛一扫春兰梅竹四人,往醉香楼里去。 那侍卫走到柏梓琬跟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拱手行礼,“属下这就送五皇子妃回将军府。” “小心!” 一声破空声响,不等回过神,便看到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柏梓琬身后射去。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噔”的一声闷响,梓琬身躯一震,赫然睁大眼,像是想起什么,侧头看到元弘毅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她扬唇一笑,便重重地倒在地上。 ------------ 第六十九章 命悬一线 将军府就芸香和柳姨两个女子,这会儿柳姨不知去了哪里,柏梓琬性命堪忧,也顾不得许多,元弘晋一边吩咐下人叫厨房烧好热水送过来,一边叫芸香取了干净的衣裳放在一旁。 一时间下人们进进出出。元弘毅兄弟二人皱眉看着趴在床上面色如纸的柏梓琬,芸香跪在床前轻声抽泣,心底早将自己骂了几百遍。而匆匆赶来的梁军医替梓琬把着脉,神色凝重。 半晌,梁军医收回手,自顾摇摇头站起身。芸香一把抓住他,“梁军医我家主子怎么样了?她伤得严不严重?您倒是说句话啊,主子她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芸香……”柏梓琬只觉得身体的力量正一点点流失,她吃力地看向梁军医,“梁军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五皇子妃腿上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上点药修养几日便可痊愈,这背上的箭……”梁军医顿了顿才又继续道(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老臣现在必须将箭拔出来,只是这一箭正好在肺的附近,又流血太多,伤了血管是显而易见的,箭拔出来时五皇子妃一口气提不上(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来,或着引起大出血,五皇子妃便……” 元弘毅身躯巨震,脸色泛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若果早知道结果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绝对不会答应让她出去。他皱了皱眉,看向梁军医。 “难道就没有法子救嫂子了吗?”元弘晋先一步开口问道,抓住梁军医,”梁军医,你们家三代行医,您一定有法子救嫂子对不对?弘晋求您,您一定要救救嫂子。”说罢向梁军医跪下。 梁军医着实吓了一跳,忙将元弘晋扶起来,“老臣自会竭尽全力去救五皇子妃,只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柏梓琬笑笑,把芸香拉到跟前,“芸香,你听好了……” 芸香霍然站起身,连连摇头,随后又突然扑过去,拉住柏梓琬的手,“奴婢什么都可以答应主子,唯独这件事情不行。奴婢早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候主子,若主子当真有什么,奴婢绝不独活!” “芸香!”看到芸香眼睛里的坚定,柏梓琬骇然,故意沉下来,“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话,不然就算你追来我也不会再要你!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明白吗?” 芸香泪流满面懊恼不已,但是又不能违背柏梓琬的意思,只得点点头答应着。 柏梓琬有气无力地笑笑,看向元弘毅,气若游丝道,“若我有什么不测,希望五皇子能答应芸香离开,护我兄长父亲平安。”接着看向梁军医,“梁军医,您动手吧。” 徐徐闭上眼,以为经历过死亡重生的自己,再次面对死亡便不再害怕,可当死亡真正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才察觉自己比从前更害怕。柏梓琬自嘲地笑笑,将头转向里面,一行清泪溢出眼眶,顺着鼻梁,无声滑落,连同另一边的泪钻进枕头里。 “五皇子妃,你将参片含在嘴里。”梁军医从医药箱取了片参片让柏梓琬含着,侧身坐在床沿上,一手按着梓琬的背一手握住箭身,凝神静气,“老臣这就拔箭了。” 柏梓琬嗯了一声,再次合上眼,若这次死了,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下地狱还是重生到别的地方,或者转世为人。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梁军医的手,梁军医闭了闭眼,目光镇静地看着手中的箭,随后用力拔出。“噗”一声,鲜血四溅,喷了梁军医满脸满身都是,柏梓琬抬头梦哼一声,跌在枕头上,昏迷过去。 “主子……”芸香大喊地扑过去,摇晃着柏梓琬,“主子您醒醒,主子您醒醒。” “芸香姑娘赶紧让让,我好给五皇子妃止血。”梁军医神色慌张,箭是拔出来,若不及时止血,五皇子妃必死无疑。 元弘毅伸手抓住芸香衣领,将她一扯,呵斥道,“没听到梁军医说的话吗?难道你想看着你家主子流血而亡?” 芸香一怔,扭头看了元弘毅一会儿,挣脱他的手,“主子死了,不正合五皇子您的心意吗?奴婢一直以为五皇子面冷心热,如今才发现五皇子根本就是忘恩负义。当日为救五皇子,主子不惜以口替您吸毒,而方才您明知道主子受伤了,您却视若无睹。是奴婢错了,奴婢不敢奢望五皇子会真心对主子好,更不该劝说主子将五皇子当成自己一生的依靠。” 元弘晋连着说了几声“不要说了”,都没能阻止芸香的话语。转头看了下元弘毅的脸色,他眉头紧锁,眼睛牢牢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神复杂,震惊、内疚、懊恼、愧疚……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块。 “怎么这么多……”人字还未出口,待看清屋内的景象,柳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芸香跟前,“主子她怎么了?方才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成这个样子了?” 芸香转身趴在柳姨哭了一会儿,直起身道,“主子中了一箭,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来。”话音方落,眼泪又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像断线的珠子般掷地有声。 怎么会这样?柳姨将芸香揽在怀中,安抚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止住血,包扎好伤口,又细细诊了脉,梁军医起身道,“芸香姑娘不用担心,五皇子妃性命暂时已无大碍,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让五皇子妃休息吧。”转身向元弘毅行礼道,“血已经止住,今晚五皇子妃没有发烧,明儿早晨醒来,五皇子妃便会化险为夷,所以今晚一定要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五皇子妃。” 芸香抹了下脸,连连点头,“奴婢会守在主子跟前的。”扑通一声跪下,向梁军医磕了个头,“奴婢谢梁军医大恩大德。” “芸香姑娘快起来。”扶起芸香,梁军医道,“我这就去开方子,抓药,一会儿给五皇子妃送来。” “柳姨……” 柳姨点点头,“你好好照看主子,我这就跟梁军医出去煎熬。”说罢拎着医药箱和梁军医出去。 回到屋里,元弘晋将斗篷解开随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走到桌前倒了两杯水喝下,转身看到元弘毅站在门口,皱眉看着身后,张了张口,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若非我执意如此,嫂子也不会受伤。”元弘晋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过来,“哥,若不放心嫂子,就回去吧。” 猛地回神,元弘毅道,“芸香守着就行了。”守着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送到嘴边,又突然顿住,看向元弘晋,“今晚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什么知道?” “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知道,便是桑明我都没说。”元弘晋关上门过来坐在元弘毅下首。 元弘毅脸色骤冷,盯着一处,半晌才道,“一定有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不然怎么会发生意外?” “五哥的意思是……” 元弘毅思忖了一下,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站在阿琬身后的那个公子,他似乎不像是那个人派来的杀手,有些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许久仍没想起,元弘毅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今晚除了我们和那个人派来的人,还有其他人。方才我看过来,那支箭不是那个人的,倒是有几分像军营里的箭。” “军营里的箭?”元弘晋诧异,接着道,“五哥的意思是射中嫂子的人在军营?可是他为什么要射中嫂子?他该知道嫂子只是一介女子,伤了她,他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阿琬的父亲是谁。”元弘毅淡淡道,“他或许并非真的想伤阿琬,而是想借阿琬来对付我,只不过他没想到阿琬会没事。”瞳孔一收,眼神倏然变得凌厉。 好一招借刀杀人!元弘毅微一用力,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水霎时打湿他的衣摆。 “五哥觉得那个人是谁?”若被他查出暗地放暗箭的人是谁,他一定加过他千刀万剐,在五马分尸。 元弘毅摇头,“我不知道哦他是谁,但我肯定他一定知道我们的计划,而且和那个公子有关,或许跟那个人逃脱不了关系。”接着又道,“上回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元弘晋道,“我暗中派人去他家乡打听过了,但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只是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的身份,所以我不敢贸然行动,免得打草惊蛇。” 元弘毅点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睡吧,我过去瞧瞧。”说着往外面去。 元弘晋跟着起身,扯过架子上的斗篷拿在手里,“我也去军营看看,看看能不能从那四个人嘴里得到些什么。只是……五哥,在都城他刁难你也就罢了,如今你已经来了这里,他为何还不肯放过你。” “他不是不肯放过我,他怕我威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不得不急于除掉我。”元弘毅冷冷一笑,“原本我并不想与他为敌,既然他执迷不悟,那我就陪他玩玩。” “他想要的东西……五哥的意思是他想……” “弘晋……”元弘毅打断元弘晋,转身看着他,“你下去军营,那边的事你多费心。” 元弘晋体谅地拍拍他肩膀,“你安心照顾嫂子,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就行。” ------------ 第七十章 雪夜罚站 手触及屋门,听到屋内隐隐的说话声,回想芸香说的“忘恩负义,视若无睹”元弘毅动作一顿,凝神看着屋门,忽而听到一些脚步声过来,他忙闪身躲在旁边树后。 柳姨端着刚熬好的药匆匆进了屋,元弘毅从树后出来,走到窗前,平声静气听着屋内的动静。两人说了会儿话,芸香将柏梓琬受伤过程仔仔细细说给柳姨听,最后少不得将他埋怨怒骂一遍,一边又替梓琬不值,说什么当初就不该替他吸毒,照顾他整夜,而后又责备不自己有眼无珠,不该劝说自家主子接受五皇子。 元弘毅望着低沉如墨的天,苦涩一笑,莫非自己当真如芸香所说,是忘恩负义之人? 一会儿,柳姨端着药碗出来,不一会儿又匆匆回来,因着元弘站在角落里,又隐在黑暗中,并未让柳姨发现。 子时刚过,忽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便落了下来,元弘毅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子,像是要透过窗子看到屋内的人,雪飘飘荡荡落下来,屋顶上。树枝上、地上,不多时便堆了一层,他的头发上,斗篷上也多了一层雪,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雪人。寒风呼啸,饶是他穿着斗篷也懂得瑟瑟发抖面色发白,而他却仿若不知一般,木头桩似的站在雪地里。 从军营回来的萧何和元弘晋,因为担心柏梓琬的伤势,所以过来看看。因着此时地面堆着雪,雪反射出白光,两人才刚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浑身落满雪,站在窗外的元弘毅。 若换做平常,元弘晋找过去劝说元弘毅回屋歇着了,可是现在他不能,五哥心底的内疚他也有,若非他,嫂子也不会命悬一线。他垂头叹息一声,走过去站在元弘毅身侧。 萧何向来是主子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主子做什么他做什么,何况柏梓琬受伤他也自责不已,也跟着一块儿过去站着。于是,静谧无声的的庭院中不多时便又多了两个“雪人”。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仍没有停,地上、屋上铺了厚厚一层,入眼一片银装素裹洁白无瑕。屋檐下垂吊着许多冰凌子,晶莹透明,在晨曦中折射出点点光芒。 没有发烧,一会儿该醒了吧?元弘毅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想着柳姨一会儿出来一定会发现在,他抬脚欲走,才发现站了一夜,双脚依然麻木,艰难地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两人,他微微一愣。 “你们俩怎么在(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这?” 元弘晋指指屋子,;揽着元弘毅肩膀,笑着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这次嫂子受伤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五哥一个人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呢?” 扭头看着嘴唇冻得有些青紫的萧何,点点他的肩膀,“倒是你,这事与你无关,你做什么也跟着站在这里罚站?” 萧何垂头,声音低压道,“属下办事不力,没能保护好主子,先罚站,等主子醒了在另行请罚。” 想着柏梓琬没有发烧,此时已经度过危险期,元弘晋虽然心有内疚,但也放心不少,便想跟萧何开开玩笑。却听到元弘毅淡淡道,“走吧,等下梁军医该过来了。” 解下斗篷抖落雪,元弘毅推门进去,元弘晋随后进去。桌上的水早已冷却,屋里一片冰凉,两人又在雪地里站了一夜,方才还未察觉冷,此时方觉如坠冰窖,好在没一会儿萧何端着盆火进来,兄弟二人烤了会儿火,才觉的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昨晚有没有打探到什么?”许久,元弘毅转头问道,手放在火盆上翻转着。 元弘晋摇摇头,“不愧是他培养的杀手,一个比一个嘴硬,不管威逼利诱还是用刑,他们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其中一个还差点咬舌自尽,我怕多生事端便将人将他们压到县衙大牢看管起来,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元弘毅点头。那些人的家人的性命都被他抓在手里,便是他们想活命也不敢拿家人性命来换。 屋门响了两声,萧何过去将门打开。梁军医朝里面看了眼,进来行礼道,“老臣见过五皇子,见过将军。” “梁军医不必多礼。”元弘毅抬了下手,看向梁军医,“五皇子妃现在情况如何?醒了没有?” 梁军医道,“老臣已经过去给五皇子妃把过脉,五皇子妃脉象平和,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五皇子妃现在还在昏睡中,不曾醒来。” “怎么会这样?”元弘晋霍然站起身,“梁军医昨晚不是说,只要嫂子没发烧,今早便会醒来吗?现在怎么还在昏睡中?” 梁军医摇摇头,“按理说,血止住了,没有发烧,今儿一早五皇子妃便会醒来,可是……老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嫂子不是伤了两处吗?那两处伤口可有中毒的迹象?” 梁军医依旧摇头,“老臣也怀疑五皇子妃因为中毒才昏迷不醒,但老臣仔细检查过五皇子妃的伤口,并无中毒迹象。”说着扑通一声跪下,“老臣无能,请五皇子责罚。” 元弘毅皱了皱眉,起身将梁军医扶起来,接着道,“昨晚梁军医说五皇子妃失血过多才陷入昏迷,有没有可能她没有醒来也是这个原因?”眼睛直直看着梁军医,生怕他说的与自己所想不同。 梁军医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五皇子原本就失血过多,拔了箭又失了那么多血,且先看看,老臣会盯着五皇子妃,绝不会让五皇子妃有任何危险。” 柏梓琬这一睡便睡了半个多月还未醒来,急得芸香柳姨食不知味夜不安枕,元弘晋更将临江城大大小小大夫一块儿召到将军府连同梁军医一同会诊,甚至休书连夜送到都城,请皇帝派了两个太医过来。 先前几日元弘毅只过去看看便离开,后来将芸香柳姨轰出屋子,自己亲自照顾柏梓琬起居。将军府上下五一不说五皇子对五皇子妃情深意重,芸香却噗之以鼻。 这日下午,芸香端着汤药进去放在矮凳上,撩起床帐,看到睁开眼睛的柏梓琬,她赫然张大眼,随后跑到门口大喊了一声,抱住梓琬,“主子,您总算是醒过来了。奴婢以为主子当真不要奴婢了。” 吃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柏梓琬轻声道,“别哭,我……没事。”短短一句话,便令她气喘吁吁。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柳姨跑进来,看到柏梓琬当真醒了,拉着她的手一脸欣慰。没一会儿梁军医、陆大夫、米大夫各自拎着药箱匆匆过来,轮流给柏梓琬把了脉,检查了一番,凑在一块儿嘀咕了一会儿,脸上均带着喜色,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凝重。 “梁军医、、陆大夫、米大夫,我家主子现在如何了?”芸香心急如焚地问道。 “芸香姑娘无需担心。”梁军医捋了捋胡须,笑道,“五皇子妃会长命百岁的。” 芸香面上一喜,看了柏梓琬一眼,欢喜道,“梁军医的意思是,主子没有事了?” 米大夫笑着点头,“五皇子妃醒了,自然已经没事。只是五皇子妃身子虚弱,还得调养一些日子方可下床。姑娘,别愣着了,赶紧给五皇子妃把药服下,好派人去通知五皇子和将军。” 一听这话,芸香当即拉下脸,侧身在床沿边坐下,端过药碗搅了搅,语气生硬道,“奴婢要侍候主子,没空叫人通知五皇子。再说五皇子公务繁忙,时间到了自然会回来。” 话音方落,听到一些脚步声,不是元弘毅是谁?梁军医、陆太医、米太医忙跪下行礼。芸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般,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喂柏梓琬喝下。 知道芸香气恼自己害了阿琬,并不生气。看了柏梓琬一眼,元弘毅问梁军医,“五皇子妃现在如何了?” 梁军医便将方才跟芸香说的话又跟元弘毅说了遍,而后说要下去给柏梓琬另开方子调理,跟着陆太医、米太医行礼退下。 “让我来。” 元弘毅去端过药碗,芸香避开,恭声道,“五皇子刚从外面回来,一定累了,奴婢来侍候主子就行。” 元弘毅仍伸着手,看着芸香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无法,芸香只得将药碗递过去。元弘毅道,“将五皇子妃扶起来,仔细碰到她的伤口。” 纵是千般不愿,芸香还是答应着,将柏梓琬小心翼翼扶起来,靠着自己。元弘毅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凉,送过去,梓琬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头转到另一边。 元弘毅轻叹一下,明白梓琬心里有气,于是道,“药要趁热喝才行。这样好不好,只要你将药喝下,我立刻离开。” 柏梓琬依旧扭头不语。 芸香心下欢喜,面上一派恭敬,“还是奴婢来吧。”取了一只软枕放在背后让柏梓琬靠着,芸香端过药碗侧身坐在床沿边,一勺一勺将药给梓琬喂下,又轻轻把她放平。 元弘毅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难得轻柔道,“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叫芸香吩咐厨房去做。” 柏梓琬看着元弘毅。 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好像一潭湖水,清澈无比,元弘毅心底莫名一慌,错开眼神,起身吩咐芸香,“你去问问梁军医五皇子妃现在能不能进食,然后去厨房叫他们做几样五皇子妃喜欢吃的送过来。” “我不饿。”柏梓琬淡淡开口道,“我累了想休息,芸香,替我送五皇子出去。” 元弘毅愣了愣,转身离开。 ------------ 第七十一章 身不由己 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哔剥有声,看到柏梓琬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芸香笑了笑,放下床帐,走过去拿火钳拨了拨火,往床边挪了一点,然后坐在凳子上倚靠着床栏。 柏梓琬望着天青色的床帐出了回神,侧头,正想叫芸香扶自己起来,待看到芸香靠着床眼睛一张一合,脑袋一点一点仍强打精神守着自己,再一看站在一旁的柳姨也是如此,她浅浅一笑,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 “芸香……” 芸香陡然惊了一下,起身过去,“主子有什么吩咐?”她揉了揉眼,又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柏梓琬摇摇头,指指柳姨,“我已经没事了,你跟柳姨都回屋歇着吧,不用守着我了。” 芸香笑着,“奴婢不累,奴婢想陪着主子。”担心了一个多月,好容易等到主子醒过来,她怎么舍得去休息。虽然她真的很累很困,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主子。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快赶上熊猫了。”柏梓琬指了指芸香的眼睛,“我病了有你和柳姨照顾,你是不是想自己病了好让我来照顾?回去休息,一会儿再过来。” “奴婢真的不累。”芸香扯了扯站着睡着的柳姨,道,“柳姨,你回屋歇会儿,我在这守着主子就行。” 这一个月来,元弘毅虽然寸步不离的守着柏梓琬,但芸香和柳姨也不敢离开半步。送药、送饭、给柏梓琬换衣裳,许多事情都得她们来做,累极了便趴在桌上小憩一下。 便是铁打的身体,一个月下来也会受不了,所以听到芸香这么说柳姨也不坚持,“那你守着主子,我回屋躺会儿,一会儿再过来换你。”说罢边打着哈欠边往外面去。 柳姨走后,柏梓琬让芸香扶自己起来坐着,接着道,“去把窗子打开一点吧,有些闷。” 芸香依言过去把窗子打开一些,冷风一吹,她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先前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过来后,芸香把凳子拿到柏梓琬跟前坐着,又给她提了提被子。 “主子,会不会冷?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一个暖炉捧在手里?”说着拿过软枕让她靠着。 “不用了。陪我说说话吧。”柏梓琬拉着芸香坐下,“这一次我又睡了多长时间?”刚醒来,身子还未恢复,梓琬说起话来颇有些费力。 芸香红着眼睛,“主子这次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每天奴婢都和柳姨跟您说话,可是不管我们说什么如何叫您,您始终不曾答应我们一句,奴婢以为……”芸香话还未来的及说话,声音已然哽咽,接着眼泪也跟着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醒过来了吗?”柏梓琬虚弱地笑笑,取过枕边的手绢递给芸香,“那天晚上后,外面可发生了什么?可有听到什么传言?” 手里动作一顿,芸香擦了擦脸,将手绢握在手里,笑着,“也没什么要紧事。梁军医说主子刚醒,身子还很虚弱,您再睡会儿吧,明儿个我再说给您听好不好?” “芸香……” 看到柏梓琬倏然皱起眉头,芸香叹了口气,心知若不现在把外面的事说出来,以主子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休息的。于是,芸香又叹了口气,把那天晚上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梓琬听。 那晚元弘晋元带人赶过去,将行刺她的四人当场抓获,关进县衙大牢,连夜审问,却一无所获,那四人现在依旧被关在县衙大牢被人看管着。醉香楼没有因为她被刺而受牵连,所以外面人并不知道五皇子妃去醉香楼,更不知道那晚受伤的人是五皇子妃。 而那个暗中射伤她的人,因着躲着黑暗中,又因为当时夜色太暗,没有人知道那人是谁…… 柏梓琬笑了笑,只是笑意还未到达眼底便已消失殆尽。醉香楼不被牵连早在她意料之中。五皇子妃扮作男子去青楼已经犯了大忌,这事若被百姓知道,传到皇帝耳朵里,不止醉香楼难逃一劫,便是元弘毅兄弟二人也难逃责罚,皇室更会因此蒙羞。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元弘毅会为了她亲自修书请皇帝派了宫里最好的御大夫来临江城医治她。 忽然想起一事,柏梓琬道,“我受伤的(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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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里躺了一个多月,实在有些闷,虽然前一个月昏迷中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临江城在最北边,春天比南方来得晚,此时艳阳高照,风吹在脸上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刺骨,但依旧冰凉,柏梓琬却觉得舒服极了。 看到柏梓琬一脸惬意地样子,芸香也不由自主地笑笑,“主子饿不饿?奴婢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您拿些过来好不好?” 柏梓琬好笑地戳了芸香额头一下,“自己饿了想吃东西自己去拿,别把我一块儿拉下水。” “主子说‘难得糊涂’,主子倒好,一点不糊涂,比谁都精明。”芸香站起身,中午吃的少了些,这会儿还真是饿了。“奴婢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主子……您一个人可以吗?” 拍拍芸香,柏梓琬一本正经道,“放心,你主子我一定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倒是你,可别为了吃的把你家主子抛诸脑后。” 芸香嘿嘿一笑,回身往院子外跑去。柏梓琬躺在摇椅上摇晃着自己,百无聊赖地数着天空中的流云,放在两边扶手上的手一下下随意敲着,嘴巴张张合合哼着小调。 “嫂子哼的是什么曲子?倒是比以往听过的曲子都要别致。”元弘晋拎着一只铁笼子进来道。 转头看到跟着一起进来的元弘毅,柏梓琬皱了皱眉。只是不等她开口,元弘毅开口道,“天这么凉怎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芸香跟柳姨哪里去了?”眼睛朝屋里看了眼。 “里面是什么?”柏梓琬指了下元弘晋手里的铁笼子,对元弘毅的话视若无闻。 “这个是……”听到突然的咳嗽声,元弘晋道,“方才跟兄弟们上山打猎,看到只狐狸,瞧着颜色正好,便想着拿回来送给嫂子解闷。”说着将铁笼子递过去。 柏梓琬拿过铁笼子打开,将狐狸取出来抱在怀里,一下下抚摸着它的毛发。这狐狸毛色雪白,眉间有一撮红色的毛,像火焰一般,眼睛透亮澄澈,煞是可爱。 许是年幼的关系对柏梓琬并没有戒备,反而直往她怀里钻。柏梓琬呵呵一笑,半晌后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 第七十二章 请求离开 洗澡回来,看到元弘毅拿着书坐在灯下,柏梓琬直觉地皱了皱眉,摆摆手示意芸香先回屋,自己推门进去,径直走到架子前取了一张帕子坐在床前擦头发。 屋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劈啪作响。屋内却是烛火摇曳,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擦好头发,柏梓琬将帕子晾在架子上,又回到床前坐下,兀自盯着窗子不发一言。 “除了醒来那日你因为拒绝对我说过话后,十天了,你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难道我就那么不让你看在眼里吗?”见柏梓琬照旧如往常一般不言不语等着自己离开,元弘毅终是忍不住放下书走过去。 收起思绪,转眸看着面前一脸忍怒的元弘毅,柏梓琬扬起一边嘴角轻轻一笑,继续盯着窗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我知道你在怪我。”元弘毅侧身坐在床沿边,抓着柏梓琬肩膀,俊眉微蹩,“你告诉我,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不生气,才肯原谅我,才肯跟我说话?” 柏梓琬漫不经心地看着元弘毅,半晌才淡漠道,“时候不早了,五皇子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看到柏梓琬又要看向别处,元弘毅心下一急,捏着梓琬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才肯跟我说话?”以为自己当真可以做到不在乎,如今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柏梓琬看着他,眼里噙着一抹冷笑。元弘毅心底一痛,“我知道你在为那晚的事生气,你可以怪我,可以骂我,甚至打我也行,但别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我行。” 拉下挡在眼前的手,看到元弘毅眼睛里霎时涌出的痛楚和后悔,柏梓琬微微一怔,随后恢复如常,撇开他的手,淡漠道,“您是五皇子,是金枝玉叶,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孙子,我怎么敢生您的气?” “阿琬……” 柏梓琬别开脸,打断元弘毅,而后又望着他的眼,“五皇子一次又一次提醒我是五皇子妃,叫我记住自己的身份,那您又当我是什么?许多妃子中的一个?还是棋子?” 元弘毅身形剧震,平日里的她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他知道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所以那天晚上的事他知道瞒不过她,事实上他也没想过要隐瞒她。 然而真的听她说出来,他还是惊讶无比,“你都知道了?我承认那天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包护你周全不会让你受伤,才会……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以为他会否认,或者替自己辩驳,没想到他竟然承认,还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柏梓琬茫然地看着元弘毅,忽然发现自己以往对他的认识都是错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看清他是什么样一个人。 因为他实在太会隐藏自己。 柏梓琬凉凉一笑,“我不怪您,我只怪自己太笨,没有早一点明白。五皇子早就知道我扮成男子去青楼的事,知道那些人一早就盯着我,更知道那些人会在那天晚上对我下手,所以你才会答应我出去对吗?不,不对。那些人不是真的要对我下手,而是想抓住我,然后以我来威胁您,而您想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你和六皇子才会及时赶到对不对?” 元弘毅垂头不语。她说的没错,他早就知道梓琬扮作男子去青楼的事,也知道那个人想从她下手,然后以她要挟自己就(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范,所以一直派人跟踪她。他得到消息后,便决定将计就计。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因此身受重伤,几乎丢掉性命。若一切可以重来,他发誓绝对不会让她身处险境。不会因为一时之气对她置之不理。但不管他如何后悔自责,一切都不可以重来。 “五皇子既然无法把我当成自己的妃子,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柏梓琬道,“五皇子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吗?若我想离开,您绝对不会勉强我留下。” “你要走?”元弘毅愕然张大眼。 “我确实不如五皇子聪明过人深藏不露,也不像其他人那样阿谀奉承刻意讨好,但不代表我是傻子。”柏梓琬直视着元弘毅的眼,“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能做好一个妃子,经过这次,我想我无法做到,重要的是我不想被人当作棋子,何况我这个五皇子妃本来就是个冒牌货,所以希望您能让我离开。” 因为父亲和哥哥的性命,她不得不向皇太后妥协,并且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元弘毅的事。然而经过这次,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既然老天让她再次活过来,她不想自己像一个木偶般被人操纵。她答应不做背叛元弘毅的事,并没答应不会离开。 “你当真要走?”柏梓琬点头,元弘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我曾经是说过你若想走,我绝不会强迫你留下,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听清楚了,不管你是柏莺莺,还是柏梓琬,你既然已经嫁给我,错过离开的机会,往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离开!” 看到甩门而去的元弘毅,柏梓琬闭了闭眼,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元弘毅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止步,扭头拧眉看着合上的屋门,这些年来,不乱面对谁他都能做到泰然自若宠辱不惊,唯独对她,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许久,元弘毅抬脚往院子外面去。推开屋门,看到坐在桌前的元弘晋,他走过去道,“我累了,你也回屋歇着吧,不管你等我是为了什么都留到明天再说。” 元弘晋张了张口,将半盏茶一饮而尽,起身道,“那我先回房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而后叹息着离开。 元弘毅走到桌前坐下,不经意看到腰间的随身携带的玉佩,愣了会儿神,随后取下来,对着烛火凝视着,目光悠远,薄唇微扬,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以为两人不会在有相遇的机会,所以他将年少时的匆匆相遇当做自己最美的回忆,每当消极沮丧时也是那段相遇支撑着他坚持下去。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年少遇见的小女孩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虽然现在她的容貌与从前不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这些年一直暗中打探她的下落,想要找到她,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衣着朴实的小女孩会是柏府的千金小姐。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一点都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因为打探到她消息而兴奋,却又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认错而满星失望。 他记得她,从未忘记,她却一点不记得他。多少次他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在江南遇见的男孩,可每当看到她对自己礼貌却疏离淡漠的样子,他怎么都无法开口。 听到她在议事殿上说“弘毅是盈盈的夫”,他欣喜若狂,得知她并非真的柏莺莺,并且被迫嫁给他时他不止一次感激上苍的安排。当萧何告诉他他身中剧毒是她以口为自己吸毒,他知道即使她不记得从前也是在乎自己的。可当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却喊另一个人的名字时,他才知道她真的不记得他,并且忘记的一干二净。 他心如刀绞,多年来的等待和寻找,等到的却是她对另一人的恋恋不忘。所以他才会答应弘晋将计就计。然而,看到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才知道什么都比不上她活着。 第二日一早,元弘毅依旧过去跟柏梓琬用了早膳,然后拿着书坐在一旁,却是心不在焉,半天都没看进去一个字。 “主子,梁军医和陆大夫、米大夫过来给您诊脉了。”芸香敲了敲门,站在外面道。 柏梓琬道,“请梁军医、陆大夫和米大夫近来吧。”她理了理衣裳,走到桌前坐下。 梁军医、陆大夫和米大夫进来给元弘毅行了礼,过来给柏梓琬诊了脉。陆大夫道,“五皇子妃的身子已经大好,一会儿最后一碗药服下后就不用再服药了。” 柏梓琬本能地向陆大夫和米大夫行礼谢恩,却惊得他们往旁边一躲,连连摆手,口中不断念着,“使不得使不得”。 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这古代当真是主子大过一切。便是长辈见着小辈,只要身份高过自己,也得下跪跟行礼。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梓琬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随后错开眼睛,转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望着外面澄澈辽阔的天空。 “五皇子,”米大夫走到元弘毅跟前,拱手行了一礼,“五皇子妃身子既然已无大碍,这里又有梁军医看着,臣等一会儿就回屋收拾行李,好回去跟皇上复命了。” 元弘毅起身还礼道,“有劳陆大夫和米大夫了。” “五皇子客气。”两人一同行礼道,“臣等不打扰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先行告退。” “等等,”柏梓琬走过来,微微向陆大夫和米大夫福了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陆大夫和米大夫能能答应?”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看元弘毅,陆大夫道,“五皇子妃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柏梓琬道,“陆大夫和米大夫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只是……两位大夫回去后,若见着我爹和兄长,还望二位不要将我受伤之事告诉他们。” “这……”陆大夫迟疑道,“即便我们二人不说,皇上也不会隐瞒柏将军和柏小将军。兴许我们二人来这时,柏将军和柏小将军已经知道五皇子妃受伤的事了。” 柏梓琬点了点头,不在言语。 ------------ 第七十三章 甩手掌柜 梁军医、陆大夫、米大夫走后,屋内又恢复一片死寂,柏梓琬沉默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元弘毅依旧看着书,明显心不在焉,眼睛总不由自主看向站在窗前的人。 曾经的她,面对第一次遇见的他尚且笑脸相迎,如今他们成为夫妻,她却对他形同陌路,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费力。 想问问她是不是当真不记得当初遇见的小男孩,亦或者问问她是不是自己当年遇到的小女孩。几次话到嘴边,看着她冷漠疏离的背影,他始终没办法问出口。元弘毅苦笑着摇摇头,死亡都不曾畏惧害怕的他,竟会因为她的冷漠而难受不已。 房门被敲了两下,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推开门,站在门口回禀道,“五皇子,将军派人来请您去军营一趟。” 元弘毅道,“将军可有说叫我什么时候去?” 小厮略微思索一瞬,摇头,“来人并没有说将军请五皇子什么时候过去,不过奴才看他面色焦急……” 不等他把话说完,元弘毅抬手打断他,然后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扭头看着依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女子,若非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当真会以为站在窗前的不过是一尊雕塑。 走到屋门口,想了想,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微微侧脸,“虽说现在已经过了隆冬,风还是很大,你身子才刚好些,若没有要紧的事就待在屋里,身子好全了再出去。” 身形一动,却又听到他道,“不论你是不是心甘情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半步……那晚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这算什么?承诺?条件?还是别的?转回身,看着已经空落落却依旧暖烘烘的屋子,柏梓琬笑笑,他倒是很清楚她心里所想,(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知道她想出去。但若她真的要出去,又岂会真的因为他的话打消念头? “主子……”芸香拎着铁笼子进来,“这狐狸怎么都不肯吃东西,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梁军医看看?” 柏梓琬失笑,端着茶碗喝了一口,“梁军医是军医,不是兽医。你叫梁军医给狐狸看病,仔细梁军医生气。” “梁军医慈眉善目,才会生气。”芸香转身大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瞅着柏梓琬。“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一直饿着吧?” 柏梓琬摇摇头,拿过铁笼子凑近瞧了瞧,侧头看了芸香一眼,点点小狐狸的脑袋,“你都给它吃了什么?” “本来想喂它些胡萝卜和青菜,可它怎么都不肯吃。”芸香双手交叠趴在桌上,“主子喂它吧,奴婢瞧着这小畜生跟主子有缘,好像很喜欢主子。也是,主子天香国色,谁会不喜欢。” 柏梓琬翻了个白眼,“别拍马屁,去,到厨房问郑大哥有没有鸡肉拿些过来。” 芸香一头雾水,“要鸡肉做什么?”这才用完早膳多久,主子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见芸香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柏梓琬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照着她的额头敲了一记,“平日看着你挺聪明伶俐的,这会儿怎么犯起糊涂来了?你有见过吃胡萝卜和青菜的狐狸吗?” 芸香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门,缩着脖子嘿嘿一笑,起身往外面去。 芸香前脚离开,柳姨后脚推门进来,“芸香那丫头怎么了?怎么边走边一个人傻笑。” “那丫头给狐狸吃胡萝卜。”打开铁笼子,柏梓琬将小狐狸抱在(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怀里,顺了顺它的毛发,抬头看向柳姨,“柳姨,这些日子铺子没什么事吧?莫叔他们忙不忙的过来?若是铺子忙不过来就再请两个人吧。”转念一想,临江城到底不比都城,兴许她卖的那些吃食临江城人并不喜欢。 长时间的相处,早知道柏梓琬没有半分主子的架子,柳姨将最后一丝顾虑和拘谨也放下了,坐在梓琬下首,自己给自己倒了半碗茶喝下,“老莫他们就是要我问问主子能不能再多请两个小二。” “铺子很忙吗?”柏梓琬偏头看着柳姨。手仍一下一下顺着小狐狸的毛发,小狐狸像是很享受般,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柳姨点头,“临江城不比都城,原本我们也担心这里的生意会一落千丈,没想到却好的不得了。这临江城暖的晚,立春快一个月了还是冷得不行,所以铺子里的火锅卖的特别好,一个月里便赚了五十两银子。而且我们铺子里的茶水和水果都是免费赠送,别的也是货真价实,来的人就更多了。听老莫说,这几日将军几个属下都去过铺子,还想将火锅的做法讨了去。” 五十两相当于三千块人民币,这对新开的铺子已经是奇迹。柏梓琬抿唇一笑,生意好确实在她意料之外,不过有人喜欢火锅到在她意料之中。当初就是知道临江城的气候,才叫萧何多做了些火锅锅子。 “那莫叔有没有把火锅的做法告诉他们?” “把做法告诉别人,主子就不怕有人跟我们抢生意?不过便是将做法告诉他们,他们只怕也做不出来。”柳姨说着,神色中满是得意。 柳姨说的倒是不假,便是现代众多格式火锅层出不穷,但真正够味的也不过几家,而他们铺子做的火锅所需的食材很多都是从都城送来的,有些还要特意去别的地方采购。 看到芸香回来,柏梓琬把狐狸递给她,继续道,“铺子里怎么办让莫叔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不用什么事都问我。”她吐了吐舌头,“我这么说好像当真成了只懂数银子的甩手掌柜。” “不是像,主子本来就是只会数银子的甩手掌柜。都城有奶娘,这里有柳姨。” 柏梓琬气结地瞪了芸香一眼,这丫头当真被她宠坏了,老是揭她的底,一点不给她面子。也亏得芸香性子无拘无束,倘若换了唯唯诺诺,做事畏手畏脚的丫鬟留在自己身边,只怕她被闷死了。 “差点忘了。”柳姨从衣裳里取出两封信递过去,“这是都城寄来信,方才去铺子里拿到的。” 两封信的字迹都是她认得的,一封是哥哥的,一封则是元弘钰的。柏梓琬打开哥哥的信,果然在元弘毅修书回都城时哥哥和父亲便知道她遭人暗算的事,只是信中对这件事只字未提,也不曾解释他们为何现在才写信给她,只叮嘱她万事小心。 看着信封上元弘钰的字迹许久,柏梓琬终究还是没有将它打开,折好,连同哥哥的信一块锁紧红木盒里。 夜凉如水。柏梓琬站在屋门前望着夜空发呆了好一会儿,转头问,“萧何呢?不在府里?” 芸香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说五皇子已经把他给了主子,除了主子受伤第二日来看过您,这些日子根本不见他的踪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主子,您难道还要他继续留在您身边吗?” 萧何武功确实不俗,但她也毫不逊色,即便没有他,她照样能护主子周全。然而,想着那晚自己就在主子跟前,却眼睁睁看着主子被人暗算,险些丢掉性命。芸香内疚地看着柏梓琬,幸好主子平安无事,否则她十条命也难抵主子的命。 “怎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脏了?” 芸香摇摇头,握住柏梓琬的手臂,迟疑道,“主子,咱们还是回都城去吧。少爷不说过只要您想回去就写信告诉他,他一定会想法子请皇上答应收回成命。” 柏梓琬笑笑,望着夜空。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以为离开临江城回到都城,她就能平安无事性命无忧?那些人既然已经盯上她,不管她走到哪里那些人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见柏梓琬愣愣地看着树梢,芸香道,“主子……” 转头看着芸香,柏梓琬轻声道,“你以为回到都城我们就能随心所欲平安无事?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所以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两者选择其一,她另可继续留在临江城。 刚走到月洞门前的元弘毅,听到柏梓琬的说话,不由得止了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哎,五哥,你不是说过去看嫂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元弘毅脸色不好,元弘晋道,“嫂子还在生气,不肯理你?你等着,我这就过去跟嫂子解释清楚。” “回来!”待元弘晋站住,元弘毅脱下外袍往架子上一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五哥……”都是他的错。若非他说什么将计就计,嫂子不会差点死掉,哥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不关你的事。”元弘毅走到椅子前坐下,闭上眼疲惫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 元弘晋张了张口,叹息了一声往外面去,忽然想起一事,回过身,“我记得柏鸿泰的长女叫柏莺莺,五哥怎么喊嫂子阿琬?“ 元弘毅赫然张开眼,知道骗他不过,只得将事情告诉他。元弘晋骇然,“柏鸿泰这么胆大,竟敢移花接木!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难道他就一点不怕?” “这事是潘氏一手策划,柏将军并不知情。” “五哥你……”元弘晋两步走过来,“你怎么一点不生气?”随后道“五哥难道当真对她动心了?” 元弘毅皱了皱眉,看着挂在腰间的玉佩,半晌才幽幽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年我陪母后去江南行宫养病,我出去玩,结果下雨,遇到一个借伞给我的小女孩吗?” 元弘晋点头,“自是记得,五哥这些年不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吗?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元弘毅点头,紧绷的脸上多了一些柔和。 ------------ 第七十四章 妻子 万籁俱静,柏梓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反复回响着白日里元弘毅离开时说的那句话,难以入睡。 后来好容易有了倦意,睡着,却又梦见叶钦。如同上回梦见一般,他从迷雾中走向自己,轻轻将自己揽入怀中,在耳畔低喃,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然后在一次眼睁睁看到他推开自己,她伸着手想抓住他,双脚像被钉住,无法挪开,只能看着他消失在迷雾中, 元弘毅推门进来,关上门站在门口。原本想去外面走走,却鬼使神差来了这里,看到屋里的灯亮着,以为她还没有睡。他站在屋外迟疑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 盯着床帐看了好一会儿,元弘毅走到床边,不自知地放轻脚步,像是担心惊醒她一般。撩起床帐,看到睡梦中的柏梓琬满脸泪水,眉头紧锁,头微微摇晃着,像是在挣扎什么,极不安稳。 元弘毅皱了皱们,侧身坐在床沿边,大手犹疑地探向柏梓琬的脸,轻轻拭去她脸上无声滚落的泪,掌心贴着她的脸。少顷,他取出放在袖中的竹萧放在唇边。 箫声极轻极柔,没有惊醒睡得并不踏实的柏梓琬。 睡梦中的柏梓琬听到箫声,很是陌生,却让她欺负翻腾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四周空无一人,独立她一人依旧站在原地。心,好像被这一缕陌生的箫声填满,不再因为钦的消失悲伤难过,无声滑落的泪渐渐止住,紧皱的眉也渐渐舒展开来。 看到平静下来的柏梓琬,元弘毅止了箫声,仍将萧放回袖中,食指将一缕贴着她额际的头发顺到一侧,静静凝视了她良久,熄了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一觉醒来,四周寂静一片,只听得风拍打窗子的声响。柏梓琬瞧了瞧额际,撩起床帐往窗子那边望了一眼,隐隐的光透过窗子缝隙折射进来,暗沉而灰白,却叫她莫名安心。 “主子,您醒了。”芸香端着洗脸水进来放在洗脸架上,过来把床帐撩起来挂好。 柏梓琬嗯了声,撑着手坐起来,看到推门进来的元弘毅,愣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看到她面色如常,并未因为昨晚的不安有所影响,也没闹头疼,元弘毅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走到桌前坐下,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另一人,可她始终视若无睹。 他却没有一丝不悦和恼怒,唇角边甚至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能每天看到她,便是被他视若无物,他也甘之如饴。 即便不去看,也能感觉到一双眼睛紧紧看着自己,柏梓琬所幸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主子,好了。”梳妆完毕,芸香拍了拍柏梓琬,附耳小声道,“主子若是没有睡饱,等用过早膳再去躺会儿。” 何路送了早膳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元弘毅几次欲开口说话,但看到柏梓琬埋头一言不发的样子,终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早膳用到一半,忽而想起昨儿梦里听到箫声,柏梓琬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芸香,“芸香,昨儿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什么声音?” 芸香快速扫了元弘毅一眼,疑惑道,“主子是的是什么声音?是了,昨晚子时不久便下起雨来,这会儿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呢。怎么,主子说的难道不是雨声吗?” 习武之人听力甚是了得,没道理她听到箫声芸香却没听到。看到芸香并不像说谎的样子,柏梓琬很是疑惑,那箫声莫非也是梦境?可她怎么觉得那箫声一点不像梦境,那样清晰那样真实。 元弘毅抬眼看了一眼柏梓琬,继续低着头用饭,心里却因为梓琬听到自己的箫声而开心不已。 柏梓琬摇摇头,“我说的不是雨声,而是……”顿了顿才又道,“没事,或许是我多想了。” 饭后,芸香收了碗筷出去,却迟迟不见回来。元弘毅坐了会儿起来活动了筋骨仍继续坐下,眼睛看着另一人。柏梓琬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烦躁和郁闷。 真是恨透了这样子的相处,夫妻不像夫妻,陌生人又不是陌生人,想赶他走,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古代男子为尊,像来只有男子休了女子,哪有女子休了男子。 何况他还是皇子。 思此及,柏梓琬又皱了皱眉,越发烦躁起来。而后倏然抬起头,对上另一人看着自己的眼,梓琬明显愣住。她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无奈,苦涩,还有……未等她看清楚他眼睛里的情绪,他忽然一笑,她又是一愣,随后慌忙地错开眼睛。 “要不要出去走走?” 仰头茫然地望着站在跟前的元弘毅,柏梓琬不解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不等她回答,他便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扯过一旁的斗篷,往外面去。 “主子……”看到元弘毅拉着柏梓琬往院子外面去,芸香追了两步,被另一只手抓住,芸香瞪着他,“放手!” 萧何不语,也不放手。 “木头人,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否则……”主子好容易死里逃生,她绝不能让主子再发生一丁点意外。 “我知道你武功不差,但未必能赢我。”萧何,面无表情道,“五爷不会让五皇子妃出事的。” 芸香惊骇地张大眼,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 萧何答非所问,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不止我知道你会武功,五爷和将军也知道。” 到了马厩,牵了马出来,元弘毅给柏梓琬系上斗篷,将她抱上马,翻身上马,策马而去。等梓琬回过神,马儿已经奔出将军府。她愣了愣,扭头盯着身后的人。 “你要做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柏梓琬,元弘毅道,“带你去个地方。“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 “你要带我去哪?” 元弘毅低头一笑,“去了就知道了。”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将你卖掉。” 柏梓琬无语地皱了皱眉,她现在在人家马背上,便是她不想去,也由不得自己。 马儿一路狂奔,行人纷纷让到一旁,没一会儿便出了城。耳畔风声呼呼作响。曾经的她去草原骑过马,所以并不觉得害怕,这样的狂奔反而让她想起那时的自己,骑着马在草原上恣意奔跑时的惬意和快乐。 看到闭上眼的柏梓琬,元弘毅很是诧异,换成别的女子这样骑在马上一路狂奔,只怕早已吓得大呼小叫,她倒好,非但不害怕,反而一副很享受很惬意的样子。 “到了。下来吧。” 元弘毅翻身下,手伸向柏梓琬。梓琬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眼,扫开面前的手,从马上跳下来,稳稳落地。然后走到一处坐下,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 真是另类的“享受”啊。 “起来。”把柏梓琬扯起来,元弘毅解了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现在可以坐了。” 柏梓琬看看元弘毅,又看看地上的斗篷,不客气地坐下,懒得去想他带自己来这里是什么目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个现代人,难道还会输给一个古代人。 不远处是一片略有些大的湖,湖面结着层冰,四周应该是草地,这时却一片萧索。柏梓琬曲着腿,抱着,下巴枕在膝盖上,出神地看着湖面,等着另一人开口。 等了半晌仍不见他开口,柏梓琬叹了口气,侧仰着头,面无表(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情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别告诉我你大老远带我来这里,就为了坐在这喝西北风。” 元弘毅一笑,挨着她坐下,拉过她的手暖在手心里,“别动,着了凉可别赖我。” 柏梓琬皱眉,“是你强带我来这,” “是我强带你来这的,可是……”元弘毅故意停下,许久才又道,“我怎么记得,方才有人并没我反对,而且骑在马上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所以并不算我用强。” “你!”柏梓琬气结,瞪了他一会儿,撑着手站起来,“既然没话说,我先走了。您慢慢在这喝西北风吧。” 元弘毅抓住她的手一扯,她便跌进怀中。柏梓琬本能地抵着他的胸膛,试图站起来,被他更用力的抱住。挣扎了半晌,如垂死挣扎的鱼,仍逃不开的禁锢,所幸放弃。 “元弘毅,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 不怎样?看着元弘毅眼睛盛着促狭,柏梓琬真想揍扁他的脸,可惜她的手被他握着,动弹不得。她道,“不怎样,就放手,否则……”她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对付他。 “否则怎样?”不等柏梓琬回答,元弘毅凑过去一点,”阿琬,好容易才找到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 看到他眼睛里的坚定,柏梓琬顿时石化,他刚刚叫她什么?阿琬?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喊自己。而且……她怎么会在他眼睛里看到温柔,还有想念? 风吹过,柏梓琬霎时清醒过来,懊恼地皱了皱,怎么回事?她居然差点沦陷在他眼睛里。扭动了下身躯,梓琬硬声道,“放手!” “不放!” “你哪里是什么皇子,根本就是一无赖。”柏梓琬怒瞪着他,“快点放手,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法?”照着柏梓琬的唇吻了下,元弘毅笑看着她,“是这样不客气吗?” 事情的发生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柏梓琬呆滞地望着意得志满的元弘毅,随后清醒过来,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刚刚自己在做什么?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自是把你当成我的妻子。” 他说的是妻子,而不是皇妃。柏梓琬呆住,而后笑笑,“妻子?难道不该是棋子才对吗?” “你还在恼我?”元弘毅腾出一手,拂过她的面颊,“你当真一点不记得我了吗?”解下腰间的玉佩送到她面前,“也不记得这块玉佩了吗?” ------------ 第七十五章 一年之约 乍一看这月牙形的黄玉玉佩,像是街头随时可见的寻常物,玉佩两面都没有花纹,光滑无比,却是触手升温。直觉告诉她,这玉佩绝非寻常之物,也是,皇室中人怎会将平凡之物随身佩戴。 柏梓琬拿着玉佩仔细看了看,似乎在哪儿见过和这个相似的玉佩,一时间却又不记得究竟在哪看过。 “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话,元弘毅目光突然一暗,良久才问,“你当真一点不记得这块玉了吗?” 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柏梓琬疑窦丛生,莫非这玉佩当真跟她有什么联系?又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只觉的莫名熟悉,但依旧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摇摇头,柏梓琬把玉佩递过去,“我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块玉佩。” 元弘毅拿过玉佩握在手里,“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江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南?”柏梓琬脑子里被搅成一锅浆糊。刚刚问她记不记得玉佩,现在又问她有没有去过江南,难道两者间有什么联系?她的确去过江南,但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江南。 看到柏梓琬茫然地看着自己,元弘毅微微皱了下眉,难道自己认错了人?可是……忽然想起一事,他抓着她的手,卷起衣袖,臂弯上赫然出现一个像梅花一样的红色胎记。 没有认错,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元弘毅狂喜。柏梓琬挣脱他的手,霍然站起身,直觉告诉她,玉佩、江南,元弘毅和她,不对,是真正的柏梓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别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元弘毅站起身,“听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听完故事若你坚持要走,我们就回去。”拉着她坐下,手仍握着她的,忘记放开。 十年前的夏天,先皇后不幸染了重病,主动提出去江南行宫休养,九岁的元弘毅一同去了江南。不知是因为远离后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是因为江南舒适的天气,不过半月,先皇后的病便好得七七八八,但先皇后却不愿回宫,继续借病留在江南。 九岁的小儿正是顽皮好动之际,因着宫中的规矩,也因着不愿牵连母后,很是循规蹈矩,到了江南后,没有了往日的束缚,母后又极其疼爱他,他便常常趁人不备独自悄悄溜出行宫去玩。 一日下午,小儿在屋里温了会儿书,写了会字便觉得烦闷。他借口肚子饿让守在身边的太监去厨房拿些吃食过去,然后偷溜出去玩,谁知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霎那间乌云滚滚,没一会儿便闪电雷鸣,接着下起瓢泼大雨,四周黑压压一片,甚是可怖。 小儿跑了一段后躲在一处屋檐下,担心母后找不到自己,也害怕拿些太监因为自己而受罚。可雨太大,他无法前行。在他心急如焚手足无措时,一个小女孩撑着伞走到他跟前。 “下雨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小儿看着伞下的小女儿,她的眼睛像琥珀一般澄澈透明。他抓了抓头,有些局促,“我……” 小女儿展颜一笑,细细的眉像月牙一般,“你是不是出来忘记拿伞,所以回不去了?” 他点头,嗯了声。 “我将我的伞借给你,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娘会担心你的。”小女孩走到屋檐下,将伞递过去。 “你把伞给我了我,你如何回家?” 小女孩指着对面的院门,“那里就是我家,我跑回去就行。”说着将伞塞进小儿手里,“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不然娘找不见我会担心的。”说着便要走。 “等等,”小儿拉住小女孩,低头看了自己一圈,解下腰间一枚玉佩塞到她手里,“这玉佩你拿着,明日我过来还伞,你再将玉佩还我可好?” 小女孩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脆生答应道,然后用手护着头跑到对面的院门前,转身笑着朝小儿挥了挥,推门进去。 “第二日下午去还伞,才得知小女孩一早便和母亲走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打听那个小女孩的下落,可怎么也找不到她,直到去年九月他才找到那个小女孩。” 原本他想等柏梓琬自己记起自己,在听到梓琬请求他放自己离开时他害怕了,害怕她真的会离开。虽然从未真的了解过她,但他知道,她若想离开,他是绝对不能强迫她留下的。 元弘毅说“小女孩”三个字时,柏梓琬已经猜出这个小女孩便是“自己”但是,那时的“她”不过五岁,和现在肯定不同,他又是如何肯定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回想方才元弘毅卷起自己衣袖时的欢愉,答案已然明了。可是此柏梓琬非彼柏梓琬,她该如何跟他解释?柏梓琬闭了闭眼,直觉头疼欲裂,为何里的情节会被她碰上? 看到柏梓琬愁眉不展的样子,心底仅有的希望霎时消失,他却依旧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了吗?”随后又道,“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只要我记得就好。” 听到元弘毅话语里的失望,柏梓琬感到心莫名一疼,侧头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你口中说所的小女孩,你会如何做?”他会答应放她离开吗? 元弘毅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一年。一年后你若还是执意离开,我会放你走。” 回去时不像出来时那般一路狂奔,回到城里,看到结伴出来的出春兰梅竹,柏梓琬让元弘毅停下。元弘毅翻身下马,把手递过去。这一次梓琬没有拒绝,握住他的手下了马。 过去跟春兰梅竹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看到一士兵正跟元弘毅说着什么,走过去道,“你有事便走吧。” “那你……” 柏梓琬指了指前面,“这里离将军府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元弘毅跟士兵道,“你回去跟将军说我等下过去找他。”将柏梓琬抱上马,翻身上去,夹马而去。 到将军府门口,元弘毅扶着柏梓琬下来,“我就不跟你进去了,中午我可能不会回来,有什么想吃的跟何伯说就行。” 看到狂奔而去的元弘毅,柏梓琬反身往府里去。一年虽然不长,但却能改变很多事,但是她知道有些事却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不如重新爱上另一个人。之所以答应约定,不过是希望一年后他能真的信守承诺答应让她走,父亲和哥哥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受牵连。 “主子……”芸香正为萧何的话焦躁不安,看到柏梓琬回来如获救星般奔过来,“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芸香把事情缘由说了下,柏梓琬并不感到惊讶,安抚地拍拍芸香,“没事的。” 芸香却是不按到了极点,“五皇子知道我会武功,会不会将奴婢送走?会不会治老爷的罪?” “不会。”欺君之罪他都瞒了下来,又岂会因为发现芸香会武功而治父亲的罪。柏梓琬道,“你去看看萧何在不在,让他过来一趟。”说着径直往屋子里面去。 刚解下斗篷搭在架子上,萧何便进来了。柏梓琬走到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示意萧何坐下,又给他倒了盏茶放在面前,给自己也倒了一盏,小抿了一口。 “芸香,你先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过来打扰。”待芸香出去后,柏梓琬看向萧何,“还记得当初你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吗?” 萧何目光一闪,恭声道,“记得。” “那(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你可曾做到?”柏梓琬优雅地放在茶盏,看向萧何的眼睛忽然变得犀利。 萧何陡然站起来,垂首道,“萧何知道主子的怀疑,但萧何从未出卖过主子。”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柏梓琬冷声道,“若非你告诉五皇子,五皇子怎会知道我去醉香楼?那天晚上的事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结果呢?你叫我主子,却从未真正将我当成自己的主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跟着我?” 萧何闻言单膝跪下,“若我不想,便是五爷也不能勉强我半分。从小到大,除了五爷,主子是萧何唯一真心佩服的女子,跟着主子,萧何自然也是心甘情愿。”萧何抬起头,“从前不论去哪总有许多人守护五爷,但五爷被贬之后,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五爷担心有人加害主子便叫我保护主子,是我怕那些人趁五爷一人,对他不利,所以才……” 想着离开都城当日,除了四王妃和红衣,便是何氏跟唐氏都没有出来送行,亏得他如此忠心。依旧跟着元弘毅。柏梓琬抬了下手,“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主子。”萧何站起身。 “客栈里的黑衣人,路上追杀我们的黑衣人,还有出现醉香楼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害五皇子?”她一定要知道对方是谁,否则有天自己丧命都知道凶手是谁。 “这……”萧何迟疑道,“主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五爷不希望主子卷进来。” “不希望我卷进来?”柏梓琬讽刺一笑,“不希望我卷进来,又为何拿我做饵?” 萧何道,“是萧何失职没能护主子安全,请主子惩罚。”说着又垂头单膝跪下。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下跪,算什么?起来起来。我不会罚你,只要你告诉我他们是谁就行。” 萧何站起来,“五爷再三交代不能让主子知道……”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柏梓琬拍了下桌子,一改往日的和善,冷声道,“既然对你五爷如此忠心,你这就去找五爷,告诉他我要不起你,你以后继续跟着他。” “主子……”萧何着实唬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柏梓琬,回答道,“是十皇子。” ------------ 第七十六章 小心翼翼 捞起一片刚煮好的牛肉送到嘴边,动作突然一顿,将牛肉放在碗里,搁下筷子,偏头提起衣摆看了一眼脚腕上的脚环,垂了垂眼,然后转头看着窗外撑着伞来往的行人。 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今儿早晨才停,太阳破云而出,这会儿却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方才经过一家首饰店,一时兴起,跟芸香柳姨进去看了看。她不知道掌柜的是如何认出她是五皇子妃,她却从他那里得知一件事——直以为是萧何记下她画下的脚环的样子,请人做了出来,掌柜的却说那脚环是元弘毅亲自送了图纸过去,吩咐他们务必按着图纸去做。 并没有给元弘毅看过图纸,他又是如何得知脚环的样子的?而萧何为何不告诉她脚环是元弘毅差人做的? “主子您怎么不吃了?”芸正香吃的津津有味,抬头发现柏梓琬出神地看着外面,坐直身问道。 柏梓琬转头笑笑,“我吃不下了。” “主子才吃了多少就吃不下了?喏,主子不是最爱吃土豆吗,奴婢煮给您。” “不用了。”柏梓琬阻止道,“我吃好了,你和柳姨想吃就煮,不想吃一会儿送到厨房去。” “主子您怎么了?”芸香搁下盛着土豆片的碟子,“您是不是在想脚环的事?” 柏梓琬点头,并不隐瞒。 柳姨想了想,搁下筷子,“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主子,但我觉得主子是应该知道的。” “什么事?” 柳姨道,“我知道主子一直在生五皇子的气,可……主子昏迷一个月,除了前几日是我跟芸香在照顾您,后面全是五皇子在照顾你。亲自给您喂药,擦身子,夜里也不肯离开。我也算半个过来人,看得出五皇子对主子并非看到的那般无情。” 亲自给她喂药,擦身子?他一个皇子,从小被人侍候,会亲自给她喂药,擦身子吗?回想当日醒来看到他胡子拉碴,眼圈青紫,却是像一个久未休息的样子。 “主子受伤第二日早晨,我出去煎熬,看到五皇子、将军和萧何正好往院子外面去,三人身上都铺着厚厚一层雪。不到晌午便有人说五皇子发烧,梁军医过去看了看,我问过梁军医才知道,前晚,五皇子、将军和萧何在雪地里站了一宿,染了风寒才导致的发烧。” 他为何要如此?是因为内疚?是怕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法给爹和哥哥交代?还是(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因为知道她是当初借伞的小女孩,才会如此?若他知道她并非当年那个小女孩,不过是借住柏梓琬躯壳里的一缕孤魂,他还会如此吗? 还有元弘晋和萧何,他们又为何在雪地里站了一宿?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察觉自己语气中的生硬,柏梓琬道,“对不起柳姨,我不是有意跟你发火。” “我知道。” 柏梓琬看向芸香,“芸香,你跟我一块长大,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去过江南?” 芸香点头,“主子五岁那年确实跟奶娘去过江南,在哪里住了大半年。主子不记得吗?” 虽然早知道答案,但听到芸香这么说,柏梓琬还是有些心烦意乱。“从前的事,有些已经不大记得了。” “阿琬。”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转头,见是春兰梅竹四人,柏梓琬一笑,打趣道,“姐姐们又嘴馋了?” “你这丫头,许久不见,一见面就笑话我们。”梅韵挨着柏梓琬坐下,指了下桌上还未动的东西,“莫非妹妹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叫了东西?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芸香和柳姨起身,柏梓琬道,“三位姐姐站着做什么?仔细一会儿梅韵姐姐将东西都吃光了。” 春熙、凝兰、竹清刚坐下,桑红便亲自拎了壶茶过来给她们斟上,又问她们要不要重新换一锅火锅。春兰梅竹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扭捏作态,只让桑红另外拿碗筷过来,又另外叫了些菜。 “看看还有没有空桌,也让云舒她们几个解解馋。”吩咐完芸香,柏梓琬看向云舒她们,“喜欢吃什么就叫什么,不用客气。”又跟桑红道,“老板娘,她们的钱一会儿记在我账上。”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桑红手里一抖,险些将茶壶摔在地上,嘴角也抽了抽。 芸香几人跟柏梓琬谢了恩,欢欢喜喜跟着芸香柳姨往另一边去。梅韵就着柏梓琬的筷子,接连不断地将东西往嘴里塞,看了另外三人瞪直了眼,摇头忍俊不禁。 “瞧瞧这蹄子,不知道还以为她这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春熙好笑地指着狼吞虎咽的梅韵。 “你才饿死鬼呢。”梅韵反驳道,“没听过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吗?再说了,咱们醉香楼厨子做的东西,起先还觉得不错,如今……”梅韵摇摇头,“实在有些腻烦了。” “吃的已经送来了,姐姐不用着急,不够可以再叫。”柏梓琬边说边接过碗筷递给春熙凝兰竹清三人。 梅韵一口土豆哽下去,脸涨得通红,咳了好一会儿,才没被噎死。接过柏梓琬递过来的水喝了口,抬手打了她一笑,笑骂道,“你这丫头,枉我一个月担心你担心吃不下饭谁不(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着急,好容易见着你,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联合她们几个一起欺负我。” 柏梓琬表情一留,很快恢复如常,“姐姐如此记挂阿琬,阿琬非但感激涕零反而拿姐姐说笑,确实该打。阿琬这就给姐姐赔不是,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阿琬这一回吧。”说着屈膝行礼一礼。 凝兰拉着柏梓琬坐下,“别当真,她跟你说着玩的。”又道,“妹妹身子可真的没事了?” 春熙道,“这些日子一直想去看看妹妹,我们的身份实在不妥,怕去了给妹妹招来是非,又没法子知道妹妹的情况,只能盼着妹妹平安无事。妹妹可千万别生我们的气才好。” 柏梓琬笑笑,“姐姐说哪儿的话?有你们惦记着,关心着,阿琬已经感激不尽。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吃东西吧,不然一会儿真让梅韵姐姐一个人吃光了。” 梅韵笑笑,算是默认。 “妹妹……” 凝兰小声喊道,用眼神朝她身后指了指。柏梓琬转过头,看到叶钦和上回在鸿运客栈见过的小厮阿力一块儿进来,走到左边窗前的桌子坐下,而后转过头继续吃东西。 “妹妹可是认识叶公子?” 看到凝兰眼中的狐疑,柏梓琬道,“姐姐为何如此问?” 凝兰道,“妹妹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些日子叶公子每晚去醉香楼都会问起妹妹的情况,似乎很关心妹妹,以为妹妹跟叶公子是认识的,所以随口问问。” 柏梓琬笑笑,关心她?“我并不认识他。还是姐姐上回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姓叶。” 凝兰继续道,“那你打算见叶公子吗?他一直在打听妙音公子的下落,说是有事要问他。” 柏梓琬思忖了一会儿,道,“若今晚他再像姐姐打听妙音公子,告诉他,三日后我会去醉香楼。” 回去后,柏梓琬只觉得疲惫至极,打发芸香下去,吩咐告诉厨房晚上不用准备她的晚膳,便到穿上躺下。许是真的累极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却睡得并不踏实,梦里杂乱无章,并且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再次醒来是被开门声吵醒。元弘毅进来解下斗篷,看到柏梓琬坐了起来,问道,“吵醒你了?” 柏梓琬摇摇头。 元弘毅将斗篷搭在架子上,从柜子里另取了一件衣裳换,走到床边坐下,“芸香说你晚饭都没吃就睡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差人将梁军医请过来看看?” 那日从湖边回来,元弘毅便像变了个人,温柔无比,且带着些小心翼翼。柏梓琬依旧摇头,“我没事。” “我还没吃饭,要不要起来一起吃点?我叫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送到屋里来。” “下午跟芸香柳姨去新开的陵雅阁吃了火锅,有些积食,并不觉得饿。”柏梓琬道,“六弟应该也没用晚膳,不如让厨房将饭菜送到六弟屋里,免得何伯两边跑。” 她虽然在笑,可笑里的淡漠和疏离却像针一般针针扎在他心里。面上却带着笑, “五皇子,”敲了敲门,何伯拎着食盒进来行了礼,“晚膳做好了。”走到桌前。 “将东西送到六弟屋里去,我等下过去。”转头看着柏梓琬,元弘毅轻声道,“当真不要吃点东西?若一会儿饿了怎么办?要不要叫厨房将饭菜给你温着?” “不用了。”柏梓琬拉着被子躺下,“你去六弟那边吧,我先睡了。”翻身面朝里面。 听到关门声,柏梓琬转过身,起来,扯过衣裳披上,趿着鞋下了床,取了文房四宝出来在桌前坐下,想了一瞬,提笔写信,不多时便写好信。搁下笔,她拿着信看了一会儿,将信纸撕掉,有提笔,最后叹息了一下,将文房四宝放回去,仍回床上躺下。 ------------ 第七十七章 陪我走走可好 三日后晚上,柏梓琬去了醉香楼,醉香楼高堂满座,笑谈声,笑闹声声声入耳。那晚在这里发生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也是,人都是擅忘的,又有谁会去记得? 今晚是春熙和梅韵琴笛合奏,柏梓琬站了一瞬,在一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径直往楼上去。 刚敲了门,屋门便被打开,看到是柏梓琬,云舒扭头欢喜道“姑娘,凌公子来了。” 凝兰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云舒的说话,抬头看了下,忙将纸叠好收入袖中,一边吩咐云舒将笔墨纸砚放回去,一边过来亲昵地拉着柏梓琬在桌前坐下。 “五皇子可知道妹妹来这了这里?”凝兰递了一颗苹果过去,吩咐云舒,“重新沏一壶茶过来,再拿些点心过来。” 柏梓琬咔嚓咬下一口苹果,知道又如何?“叶公子今晚似乎并没有来醉香楼。” 凝兰也是诧异,往常这时候叶公子早来了。凝兰笑笑,“叶公子兴许被什么事绊住了。” 看到凝兰提起叶公子时眼睛出现的光亮和话语中的温柔,抛开各自的身份,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柏梓琬惋惜的摇摇头,凝兰动了真情,他们却注定有缘无分。 若他如凝兰一般倾心于她,不在意她的身份,兴许他们还有结为夫妻的可能,如若不能,但愿凝兰能及时醒悟,不要泥足深陷。 “为何这样看着我?”凝兰摸了摸脸,“莫非我脸上脏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柏梓琬摇头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许多事旁人说了无用,需自己经历后方知个中滋味,是对是错。 云舒送了茶和点心过来,没一会儿竹清也过来了。三人围坐在桌前便品茶吃点心,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芸香、巧月和云舒原本在旁边侍候着,见三人说的甚是投机,便退到一侧聊了起来。 亥时一刻,九妈妈敲了敲门进来,“喲,凌公子来了啊。”扭着腰身过来,笑道,“凌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咱醉香楼了,我还以为凌公子再不会来来咱们醉香楼了呢!” 柏梓琬展开折扇轻摇着笑笑,九妈妈没认出她?“妈妈说哪儿的话?这些日子被别的事耽搁了,这不,刚忙完就过来了。一些日子不见,妈妈风韵更甚从前。” 九妈妈掩嘴一笑,喜上眉梢,面上佯装不好意思道,“凌公子真会说话,难怪公子不来,咱们家凝兰便茶不思饭不想,连带春熙梅韵竹清四人也跟着一块儿难过。” 柏梓琬看了凝兰竹清一眼,收起折扇,笑道,“如此说来,倒真是在下的不是了。” 转眸看了芸香一眼,芸香会意,取了一锭银子放在九妈妈手里。九妈妈眼睛一亮,喜笑颜开的跟柏梓琬言谢了一番。 “妈妈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若无重要之事,九妈妈是不会随便去她们任何一个人屋里的。 “瞧瞧,只顾着说话,到将正事给忘了。”九妈妈从袖中取了一封信递给凝兰,“是叶公子叫小厮刚送来的,说是给你的。”余光留意着柏梓琬的脸色,见她并没生气,暗自松了口气。 看了眼推门进来的春熙和梅韵,凝兰取出信,而后放回去,跟柏梓琬道,“叶公子有事无法前来赴约,让我待他跟公子说声抱歉,改日他再亲自向公子赔礼道歉。” 九妈妈诧异地看着柏梓琬,眼珠子转了转,叶公子的信竟是为让凝兰跟凌公子道歉?凌公子跟凝兰的情义她是知道的,凝兰个叶公子之间她更是心知肚明,但并不拆穿。凌公子也好,叶公子也罢,两人都是大财主,不论谁钟情凝兰,她都能大赚一笔。 只是她不懂,叶公子倒是每晚都来醉香楼捧凝兰的场,凌公子则偶尔才过来,她从未看到两人交谈过,叶公子怎么会赴凌公子的约?还为了不能赴约派人送信过来? 看到九妈妈眼睛里的算计和狐疑,竹清皱了皱眉,淡淡道,“前日妈妈不是说有话要跟凌公子商量吗?” 柏梓琬正要起身告辞,听到竹清的说话,目光一闪,复又坐下,将折扇放在桌上,看着九妈妈,等着她后话。九妈妈有事跟她商量?难道……是为了曲子? 像是很难开口般,九妈妈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身已经知道公子便是凝兰她们口中的‘妙音公子’,也知道凝兰这些日子弹得曲子都是出自公子只手,所以……” 柏梓琬笑笑,脸上一派温和,“妈妈不必顾虑,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心下却有些怀疑凝兰她们为何要告诉九妈妈曲子是她写的,竹清又为何提醒九妈妈?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九妈妈道,“咱们醉香楼也有自己写曲的师傅,可比起公子那首曲子,当真是天上人间,所以……不知能否请公子继续帮咱们醉香楼写曲?”接着又补充一句,“银子的事好商量,有什么条件公子也可随意提出。” “公子……” 柏梓琬抬手打断芸香,心底快速盘算着。她现在的身份虽然有些尴尬,若被人将来认出,更是麻烦一桩。可是,醉红楼她都来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做的?有人将银子送到她面前,若是辜负,岂不天打雷劈?光是都城的铺子赚得钱就够她衣食无忧,但没有人会嫌银子多。 何况…… 柏梓琬拿起折扇瞧了下桌面,“只要妈妈答应我几个条件,并且言而有信,我便替妈妈写曲。” 像是看到银子滚滚而来,九妈妈眼睛瞪得老大,随后连忙道,“公子有什么条件直说便是。” 柏梓琬道,“第一,没我的允许不许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是任何人。第二,每个月我只写两首曲子,曲子演奏者必须由我来选,妈妈不得干涉。第三,同行之间有竞争是好事,妈妈可别为了打击别人而利用我,一旦发现我立刻走人。当然,除了醉香楼我不会在给别人写曲。第四……第四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在告诉妈妈,妈妈可愿答应?” 九妈妈抬手擦了下额际,她确实想过利用妙音公子的曲子来打击万花楼和春意坊,但听到柏梓琬第三个条件,她心底登时咯噔一跳。本想跟她打个商量,可看到她眼睛里的犀利和坚持,九妈妈知道若自己执意如此,梓琬怕是会立即掉头就走。 “就依公子所说。”便是不能利用妙音公子知名,只要他答应写曲,对万花楼和春意坊已是打击。九妈妈道,“那银子的事……一首曲子十两,公子觉得如何?” 这价钱若放在现代是低了些,在这古代可就算得上天价了。没想到九妈妈会这般大方。不过她相信那些曲子一出,九妈妈收益是价钱的几倍。柏梓琬点头,“甚好。” 下楼时,看到坐在大堂里的元弘毅兄弟二人,柏梓琬微微一愣,随后恢复如常。有了上回的事,他们看到她跟春兰梅竹四人从楼上下来并未露出一丝惊讶。 目光相遇,随后错开。 “阿琬……”春熙扯了下柏梓琬衣裳,往元弘毅那边指了指,“不会有什么事吗?”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屋歇着吧,过两日我再过来。”柏梓琬看了芸香跟萧何一眼,径直往外面去。 夜黑如墨,凉如水,信步行了一段,听到些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柏梓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前,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自打那日听了元弘毅的故事,她就害怕与他见面。 如今得知脚环也是他亲自叫人打造的,昏迷时更是他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照顾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欠了他许多,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心底有些不安,有些忐忑。 “等等。” 手被一只大手握住,柏梓琬被迫停下来,转过头,看到元弘毅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穿上,“天这么(一秒记住 盗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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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将头点成鸡啄米,叠声说了三个“够”,而后又为难道,“这银子太多了些,公子……” “剩下的银子就当是给你的工钱,你将这些板栗都帮着炒好。”元弘毅打断老者的话。 老者答应了声,将炒好的板栗撞进袋子里递给元弘毅,又从袋子里舀了些沙子倒进锅里,把竹篮里的板栗倒了些去锅里,翻炒着,脸上噙着无法言说的满足。 柏梓琬像被感染一般,展颜笑着,却让旁边的人看得呆的。别的女子便是对着金银珠宝,也是贪心不足,而她,不过一些糖炒板栗,竟让她笑得如此开心满足。 看到递到面前的板栗,柏梓琬一愣,笑容骤然消失,还真被自己不幸严重了。接过袋子,说了“谢谢”,她拿了一颗板栗出来,将袋子放在担子上,剥了板栗放进嘴里,又香又软。 (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不多时又炒好一锅板栗,待看到老者要将剩下的板栗全部倒进锅中,柏梓琬连忙出声阻止道,“老人家,这些不用炒了,您帮我用袋子装起来就好。”什么东西都是现做现吃才好,特别是板栗,隔夜就会儿变硬,味道也不如刚炒好的。 0老者看向元弘毅,元弘毅点头,“就按这位……公子说的,把剩下的板栗装起来就好。” 老者把板栗装好递给元弘毅,灭了炉火,吃力地将炉子挪到一侧,拿搁在地上的木板盖上,收拾好别的东西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嘴巴里哼着两人听不懂的曲调。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元弘毅拿着板栗,去牵柏梓琬的手。看到她避开自己的手,若无其事地往前面去,他轻笑着摇摇头,而后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听得一声破空声响。 元弘毅扭头,只见一只羽箭翻转着朝面前射来,他目光一便,旋身搂住柏梓琬的腰,抱着她退开两步。羽箭自梓琬脸庞掠过,惊得她骤然张大眼,偏头看着元弘毅。 “等下我缠住他们,你想法子离开,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回头,明白吗?”将板栗塞给柏梓琬,把她护在身后,元弘毅目光如炬地盯着快速往这边来的黑衣人。 静谧的夜,杀意四起,一阵风呼啸而过。柏梓琬抱着板栗退开两步,看到元弘毅紧走两步,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滑落,而后跳起来跟数十个黑衣人斗在一起。 短兵相接,只听到叮当声响,在无声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柏梓琬慢慢往后退着,元弘毅武功她是见识过的,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对方出手狠毒,招招都想取他的命。便是武功极高的人,这样恶斗下去到最后也能成为对方剑下亡魂。 转身离开,哪知柏梓琬刚迈开一步,便听到有人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阿琬小心!” 倏然回身,待看到泛着清冷银光直直地朝自己刺来的剑,柏梓琬非赫然张大眼睛,直觉地往后退开两步。 只听到“铛”的一声,眼见着就要刺进柏梓琬胸膛的剑被另一只剑挡开。萧何翻身落下,大喊一声,“护送主子回去!”一边挥剑跟面前的黑衣人斗在一起。 芸香护着柏梓琬退到一侧,梓琬这才看到不止萧何跟芸香来了,就连元弘晋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难道又是设计好的?柏梓琬皱了皱眉,而后吩咐芸(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香,“你去帮五皇子他们。” “主子……” “我在这里不会有事,你赶紧过去帮五皇子他们。”柏梓琬伸手推了芸香一把。 柏梓琬没想到芸香除了那根铁丝外,身上还带着软剑。这时的芸香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目光森寒,出手快速敏捷,直逼得对方难以招架,除了防卫,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元弘晋的功夫也不差,不过一会儿功夫,那些黑衣人便有些力不从心。 见势不妙,其中一个黑衣人避开元弘毅的招式,飞起来退开一些,冲其他门喊道,“撤!” 闻言,其余的黑衣人纷纷退开,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之下。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元弘毅奔过去,握住柏梓琬的肩膀,神色中满是焦急。 “我没事。”看到元弘毅我在手中的竹萧,柏梓琬一愣,那晚梦里听到的箫声是真的? “哥,嫂子,我们先回去,免得他们去而复返。”元弘晋回头看了眼,提醒道。 回到将军府,看到柏梓琬抱在怀中的板栗,元弘晋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嫂子,你是我见过最勇敢也是最特别的女子。”说着竖起拇指,“弘晋着实佩服。” 柏梓琬翻了一个白眼,“原以为六弟直来直往,没想到竟也跟别人一样拐弯抹角。想笑话我就直说,用不着明褒暗贬。” 元弘晋摸了摸鼻尖,拍拍芸香的肩膀,“小丫头身手不错,往后有你在嫂子身边,我五哥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芸香垂头不语。 “五爷,您受伤了。” 听到萧何的话语,他们这才看到元弘毅右手臂衣裳上早被血染红。元弘毅道,“这血不是我的。” 元弘晋松了口气,接着道,“五哥有没有发现,方才刺杀你的黑衣人的招数似乎不像那个人派来的。他身边的人每次都蒙着面,方才那些黑衣人却没有。” 元弘毅略微思索了一下,拍拍元弘晋,“时候不早了,回屋歇着去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又跟萧何芸香道,“你们也回屋歇着,不用留在这里侍候。” 柳姨送了热水进来便退了下去。简单洗漱了一番,柏梓琬在床上躺下,而后又起来靠着床栏坐着。 元弘毅洗漱过来,看到柏梓琬曲着腿愣愣地盯着一处,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柏梓琬无意识地摇摇头,“没什么。” “是不是被刚才吓到了?” “我并非胆小之人。” 元弘毅笑笑,“方才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我知道。”她是怀疑今晚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不然元弘晋他们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可方才听到元弘晋说的话,她知道今晚的事只是一场意外,他们并不知情。 可是,这样的意外还有多少?还有多久? “阿琬。”看到柏梓琬又愣愣地看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元弘毅心下莫名一慌, “告诉我,他们是谁?”虽然已经从萧何那里得到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柏梓琬道,“我是说几次追杀你的黑衣人,包括上次出现在醉香楼的四人。” “阿琬,不是我想瞒你,而是……” “他们是谁?”柏梓琬坚持。而后道,“上回我差点命丧黄泉,虽然死里逃生,但我还是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阿琬,别的事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唯独这件事不行。知道的越多,你面临的危险也越多。” 柏梓琬轻轻一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平安无事?他们的目的是你,可几次下手都是冲着我。你觉得我能置身事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元弘毅噎了一下。 “告诉我,他们是谁?或者,他们身后的幕后者是谁。”柏梓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元弘毅皱了皱眉,好半晌才道,“是当今十皇子,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元弘桀。” “为何?” 元弘毅又皱了皱眉,拉过柏梓琬的手,在她掌心里写下两个字。虽然早已猜到,但还是吃了一惊。 ------------ 第七十九章 相互试探 因为现在不到营业时间,陵雅阁显得有些冷清,桑红站在柜台后算着昨日一天所赚的银两,五个活计坐在一张桌子前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坐在右边窗户旁的女子看去。 柏梓琬捧着茶默染看着外面,那晚后本以为元弘毅不会再让她出府,但是没有,只给了她一把匕首带着危险时用来防身,并吩咐萧何芸香二人务必保护她周全。 叶钦踏进陵雅阁,一眼便看到坐在窗前的柏梓琬。她一袭白衣胜雪,神色沉静,风吹得她的发丝微微扬起,看起来竟有些孤单。他抬了下手,示意阿力不用跟着,踏脚往梓琬那边走去。 喝下杯子里的茶,转眸,看到站在跟前的叶钦,柏梓琬并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低眸,自行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放在唇边,将面前站着的人直接当成了空气。 叶钦有一时的恍惚,而后几不可察地笑笑,在柏梓琬对面坐下,“姑娘不介意吧?” 柏梓琬抬眸看向叶钦,漫不经心道,“若我说介意,公子会走吗?既是如此,公子又何必多此一问?”转头吩咐芸香,“芸香,过去给这位公子拿一只杯子过来。” 芸香拿了只杯子过来,柏梓琬亲自倒了茶放在叶钦面前。叶钦端起杯子看了看,饮了一口,“色泽均匀,入口香醇,不愧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低头又饮了一口。 柏梓琬浅浅一笑,“公子也是识茶之人。” “我自小喜欢饮茶,虽算不得精通,却也对各种茶略有研究。”叶钦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自行给自己倒了一杯,丝毫不在意柏梓琬是不是还愿意请自己。 芸香瘪瘪嘴,鄙视的看着叶钦。这公子毫不讲理,想喝茶也不问问主子答不答应。 “那日因别的事耽搁,未能前去赴约,还望姑娘见谅。”叶钦抱拳微微一拜。 柏梓琬微微一怔,他果然早就知道她女扮男装。正要说话,又听到他说,“我很好奇,你一个女子,又是堂堂五皇子妃,不在家相夫教子,竟扮成男子去青楼,还开了这么一家饭馆。” 而他,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 他竟知道的这么清楚?柏梓琬看了芸香萧何一眼,等他们走开后,梓琬皱眉道,“五皇子妃如何?女子又如何?谁说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她们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是非得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再说了,你有看到女子去青楼吗?” 她说;女子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叶钦怔怔地望着她。她似乎比同龄女子多了些从容镇静,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露出惊慌害怕之色。第(盗梦人更新最快)一次在客栈遇到她,他一眼便认出她是女儿身,并且让他感到莫名熟悉,像是似曾相识。 看到叶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些探究,柏梓琬感到心底莫名一阵烦躁,仍皱着眉,“公子识得那三首曲子?”平静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又是如何知道那三首曲子的?”叶钦不答反问。 柏梓琬端起杯子优雅地呡了口茶,轻飘飘地看着他,“我先问的公子,公子难道不该先回答我吗?” 叶钦失笑一下,将杯子往旁边挪了一寸,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看向柏梓琬,“姑娘可认得这个地方?或者姑娘就是从这里来的。” 柏梓琬低眸一看,整个人愣在那里,他写的二字竟然是——中国。随后恢复如常,她看着他,“公子也是来自那里。”不是询问,而是笃定。难怪他听了那三首曲子后,非要见她。 叶钦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难怪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半晌才道,“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换成公子,公子会跟和险些令自己丧命的人成为朋友吗?”柏梓琬知道承认自己的身份有多危险,而且她对他并不了解,但是他既然早看出她是女儿身并且知道她是陵雅阁的掌柜,便说明他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许自己方才的惊讶已被他看在眼里,便是她否认,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叶钦目光一闪,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说出这些话。“姑娘何出此言,我听得不太明白。”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公子何必装傻。”柏梓琬凉凉一笑,“那晚那四人虽是冲我而来,但那时候我的侍卫跟他们缠在一起,他们根本无暇对我出手,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早有言在先,不许他们伤我一分一毫,那次我不止受伤,且几乎送命。” 原以为一切天衣无缝,不曾想竟被她发现了。 原本只是猜测,但看到叶钦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她便确定了。柏梓琬继续道,“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目光陡然一变,犀利地盯住他。 为何置她于死地?叶钦诧异,难道自己猜错了?上回的事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若不是她通风报信,元弘晋岂会知道他在鸿运客栈?叶钦看着柏梓琬,见她并不像说谎,何况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她不可能发现。回想那日险些让她丧命,不禁有些内疚。 曾经地他从不滥杀无辜,可现在他却……叶钦道,“你的伤当真都好了吗?” 柏梓琬并不作答,起身道,“公子若无其他事,我先行一步,告辞。”抬脚往外面去。 “等下。” 叶钦挡在她面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让开一步,看着柏梓琬往外面去,看到她从窗前走过。他走到窗前站着,看着他渐行渐远,最后隐匿在人群中,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子时已过,元弘毅还不见回来,柏梓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枕着头望着帐顶发呆了会儿,坐下来愣愣地盯着对面,然后又枕着手(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躺下,反复琢磨着叶钦杀她的原因。 元弘晋既然认出她那日画下的图腾是天旭国武士的标记,便说明叶钦是天旭国人,而且照着那几个武士对他的尊敬,他应该不是一般人,即便不是皇室中人,至少也是个将军或者大官。 可是他为何要对她下手?猛地坐起来,柏梓琬曲着腿,抱着膝盖。他既然早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知道她是五皇子妃,想来也知道她是谁的女儿,所以……若自己死了,他便可以利用自己的死来挑拨离间,或者以此来劝父亲和哥哥背叛大周? 不对。柏梓琬兀自摇了摇头,父亲是大周国的镇国将军,虽然对她极是宠爱,但绝对不会因为她的死背叛自己的国家。她皱了皱眉,她能想到的事他不可能想不到。 那他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她离开后追了出来,并且阻止向她放箭的人?而且他是现代人,拿下大周对他来说根本轻而易举,他又何必利用与她?柏梓琬感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团乱麻,她越想解开越无法解不开,比先前更乱。 她要不要告诉元弘毅叶钦的身份?说了,他是不是会相信?还是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听得吱嘎一声轻响,柏梓琬一愣,随后把手放进被子里,合上眼,像睡着了一般。 元弘毅脱了衣裳过来撩起床帐,看到熟睡中的柏梓琬,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她的脸,在快要触及到她的脸时,看到她睫毛突然一颤,他的手一顿,随后收回,脱了鞋,熄了灯,上床躺下,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日醒来时,元弘毅已经不在屋里,洗漱后简单吃了点东西,想着屋里的宣纸不多了,便让芸香出去买,她自己则取了象棋坐在桌前,自己跟自己对弈。 “主子,何伯叫我过来问您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柳姨敲了敲门,走过来道。 柏梓琬抬眼看了柳姨一眼,端起茶盏喝了口,眼睛依旧盯着棋面,“我没什么想吃的,你让何伯看着办就行。” “主子……” 等了半晌不见柳姨后话,柏梓琬搁下棋子,看向柳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柳姨迟疑道,“方才何伯说今儿是五皇子的生辰,所以想问问主子要不要出去买份礼物给五皇子。” 元弘毅生辰?柏梓琬道,“今儿初几?” “二月十二。” 二月十二。柏梓琬默念了一遍,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望着低沉阴霾的天空,垂了垂眼。许久,她转回身道,“柳姨,你先去厨房帮我跟郑大哥他们说下,中午的菜我来做。” 柳姨诧异,“主子要做菜?” 柏梓琬点头,“上回答应六弟做菜给他吃,结果……就今天吧。”正好今儿元弘毅生辰,便当送他的礼物吧。 柳姨走后,柏梓琬又在床前站了会儿,将象棋收好,另换了一身衣裳,往外面去。出了月洞门,看到跟芸香一块儿往这边来的元弘毅兄弟二人,还有梁军医和梁如风,梓琬一愣,止了步。 “主子。”芸香行了一礼后,退到柏梓琬身侧站着,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奴婢回来时看到梁大夫和五皇子他们在一起。” 柏梓琬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梁如风和梁军医走到柏梓琬跟前,行礼道,“见过五皇子妃。” “梁大夫跟梁军医无须多礼,起来吧。”柏梓琬虚扶了一把。 “方才才听梁军医说你生病了,可是那日受了凉?”元弘毅走过来,伸手探向柏梓琬额际。 柏梓琬直觉地让开一步,避开元弘毅的手,想了下才明白元弘毅说的是出城那日。她摇摇头,“不是。只是有些头疼,才让芸香替我请梁军医过来帮我看看。” 元弘毅眼神一暗,向梁军医行礼,“一会儿就有劳梁军医仔细给阿琬是怎么回事。” 梁如风闻言眉头一挑,诧异地看了元弘毅一眼,而后看向柏梓琬。柏梓琬摇摇头,示意他自己很好。 ------------ 第八十章 匿名来信 柏梓琬做了炒鸭丝、杏仁豆腐、八宝鸭、清蒸鲤鱼、素炒菠菜、西红柿蛋汤,五菜一汤。共六道菜。这些菜的食材虽算不得名贵,却是精致好看,且好吃。 “五皇子,这碗长寿面也是五皇子妃亲自煮的,您可得好好尝尝。”何路将长寿面放在元弘毅跟前。 原本不想让元弘毅知道她做菜的事,因为梁如风的到来他们提前回来,想反悔,却又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将菜做好。这会儿看到元弘毅看向自己时眼睛里的惊讶和欢喜,柏梓琬低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 元弘晋笑看了元弘毅一眼,道,“上回未能吃到嫂子亲自做的菜,今儿我可要好好尝尝看。”虚空比划了一下,“梁军医梁大夫不必拘礼,一起吧。”说着夹了一块八宝鸭。 昨晚元弘毅本想告诉柏梓琬今日是自己寿辰,可看到她假装睡着的样子,他终究无法开口。早晨也特意嘱咐何路他们不要让梓琬知道,没想到她不仅知道了,还亲自给他煮了长寿面,这么一大桌子菜。 元(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弘毅夹了一筷子长寿面放进嘴里,侧头看着一言不发埋着头吃菜的柏梓琬,清冷的脸浮上一些暖意。九岁起他便有了侍妾,这些年的他身边更从未缺过女人,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用来蒙蔽别人的,也从未动过心,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年幼时遇见的小女孩会让他动了真情,并让他变得小心翼翼。 唯恐一不小心,她当真弃他而去。 有人来报,说皇太后派人送来两样礼物,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是给元弘毅的生辰礼,另一串血红珊瑚珠项链则是给柏梓琬的。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有人从都城送来东西。 元弘毅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件月白色长袍,还有一条精致的圣旨,像是系在萧上的。 柏梓琬淡淡扫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饭,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微微一笑,果真情真意切。只是……这大爷他到底是来这里流放的,还是换了个地方享福? 饭后,梁军医跟元弘毅兄弟二人去了军营,芸香带梁如风去客房歇息,柏梓琬则跟柳姨回了屋里。 将东西放到柜子里,只是看到木匣里元弘钰写来的信时,柏梓琬微微愣了下,锁好匣子,过来道,“柳姨,你也回屋休息去吧,不用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的。” 知道柏梓琬不喜欢身边总有人守着,听她这么说,柳姨也不坚持,答应着往外面去。 芸香进来看到柏梓琬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轻叹着摇摇头,走过去。 “主子,梁大夫说等您午睡起来,就过来给主子诊脉。” 柏梓琬无意识地点点头,依旧望着天边聚散离合的云,眼神悠远,却又带着淡淡的落寞。良久,她收思绪,跟芸香说了句“跟我出去走走”,转身,先一步往外面去。 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外面守门的将士,其他人都各自回屋休息去了。四周静谧无声。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柏梓琬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随意掂着。 “芸香,若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你打算去哪儿?”隔了许久,柏梓琬开口问道。 芸香一呆,一头雾水道,“主子要去哪里?”又补充道,“奴婢是主子的丫鬟,主子去哪儿奴婢自然去哪。” 看到芸香眼睛里的坚定,柏梓琬失笑一下,“我去哪都不知道,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芸香大咧咧地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不以为然道,“奴婢跟主子一块长大,主子的为人奴婢自是一清二楚。再说了,就算奴婢当(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真被主子卖了,只要奴婢不肯,是没人能拦得住的。” 也是,以芸香的伸手,便是大内高手只怕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柏梓琬笑笑,转了话题,“你方才出去,有没有在外面听到什么?” “主子指什么?” “先说说你听来的。”她不过随口问问,没想到还真有,不知道有没有她想要的。 “到没什么要紧事。”顿了顿,芸香道,“奴婢回来时听到有人提起妙音公子,万花楼和春意坊的人也在打听妙音公子的下落。主子,万一他们知道您就是妙音公子,会不会……” “你且先跟我说说他们都是如何说的。” 芸香道,“醉香楼虽有春兰梅竹四位姑娘,但一直以来醉香楼的生意远不如万花楼跟春意坊,据说万花楼跟春意坊都有都城人罩着,而且万花楼跟春意坊的姑娘比醉香楼的姑娘略胜一筹。而九妈妈认识的只有常寿,所以醉香楼的之所以还在,就因为春兰梅竹姑娘四人。” “万花楼和春意坊也曾出高价请春兰梅竹四位姑娘去自己哪,不知为何,四位姑娘都不愿意,一直留在醉香楼,所以九妈妈才不愿强迫她们,就怕会离开醉香楼。” 柏梓琬疑惑,“她们是签了卖身契的,九妈妈怎么会怕她们离开?”难道春熙她们没有签卖身契? 芸香摇摇头,“奴婢问过了,醉香楼的姑娘的确都签了卖身契,而且是死契,但春兰梅竹四位姑娘她们并没有卖身给九妈妈,只要她们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柏梓琬思索了下,接着问,“还有呢?” 芸香回答道,“自打主子写了回到起点那首曲子后,许多人都去了醉香楼,万花楼和春意坊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那时起万花楼和春意坊就在打听写曲子的人。后来得知曲子是妙音公子写的,他们便一直想法设法打听妙音公子的下落,想让妙音公子给自己写曲子。为了打听到妙音公子的下落,万花楼和春意坊买通了醉香楼的人,并且叫人乔装打扮后去了醉香楼,可是却一无所获。” “这么短时间,你竟知道这么多。”柏梓琬抱着手臂,心道:她得多了解了解她才是。 “这些事是当初主子叫奴婢查看临江城时打听来的,只是主子没问,奴婢就没说。”芸香道,“奴婢曾悄悄去过万花楼跟春意坊查探,这两个青楼确实比醉香楼奢华,以春兰梅竹四位姑娘的美貌与才华,不管是去万花楼还是春意坊,都比醉香楼强一百倍,她们怎么甘愿留在醉香楼呢?” “别管她们为何留在醉香楼,赶紧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柏梓琬伸手拍了芸香一下。 “主子想知道别的,除非……”芸香眼珠一转,满脸堆笑凑过来,“主子要是答应往后每日都跟奴婢下一,不,下三局象棋,奴婢就把知道的通通告诉告诉主子如何? 呵,居然学会跟她讲条件了。柏梓琬眉头一挑,抬手抵住芸香的额头将她推开,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往回走。 芸香一愣,大概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是这种反应。随后回过神追上去拉住柏梓琬,“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柳姨,让她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媒婆。”柏梓琬面不改色道。 芸香闻言下意识吞了下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好端端找媒婆做什么?” 睨了芸香一眼,柏梓琬淡淡道,“问问她这里有没有还没成亲的男子,好把你早点嫁出去。”突然止步,转身看着芸香,“军营应该有不少将士没成亲,晚上问问六弟好了。” 芸香脸色一变,后悔不跌,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赔笑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刚才只是跟您开开玩笑,您千万别当真,奴婢这就把听来的告诉您。” 这样就想跟她讲条件,未免太小瞧她家主子了吧。柏梓琬仍旧蹦着脸,心下早被芸香诚惶诚恐的样子给逗乐了。 两人回到湖边坐下,芸香将方才在外面听到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给柏梓琬听。 因为她昏迷那一个月,凝兰弹的一直是先前那三首曲子,春熙梅韵竹清三人则是从前的曲子,便有人传妙音公子不过如此,只三首曲子便江郎才尽。然而两日前,有人将妙音公子往后每月给醉香楼写两首曲子的事穿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无不对妙音公子好奇,万花楼和春意坊的妈妈也派人四处打听妙音公子下落。 另一边,除了春兰梅竹跟九妈妈见过妙音公子外,其他人均不识公子面目,而且那三首曲子绝非年轻公子能作,于是有人猜测,妙音公子是位年过花甲的老者。 柏梓琬笑笑,看来这事并非九妈妈传出去的。不过就算是她也无妨,只要别过分就行。 “主子,”芸香迟疑道,“主子给醉香楼写曲子,这事若被五皇子知道怎么办?” “知道又如何?” “主子,奴婢知道您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而且以五皇子现在对您的好,便是知道您就是妙音公子也绝对不会责备您。可是,五皇子到底是皇子,您是皇妃……” 柏梓琬皱了皱眉,抬手打断芸香,“你说的我都明白,兴许有一天我就不是五皇子妃了。” 芸香不解,正想问柏梓琬什么意思。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住了口,转头一看,是萧何。于是起身道,“萧木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芸香。”柏梓琬看了芸香一眼,看向萧何,“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才门房有人送了封信进来,说是方才有送来的,要主子亲自打开。”萧何把信递过去。 柏梓琬接过信打开,信里只有简单一行字,却让她脸色微变。抬眼看向萧何,“除了信,送信人还有没有说别的?” 萧何摇头。 柏梓琬又拿着信看了会儿,将信收起来放进衣裳里,“萧何,有件事我要你替我去办。” “请主子吩咐。”萧何抱拳道。 柏梓琬走到萧何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几句,接着道,“你去吧,自己也小心点。” ------------ 第八十一章 无名之毒 回到屋里,把信出去来打开,信里写着“上回你中的箭是萧湛所射,小心萧湛!”许久,柏梓琬将信叠好握在手中,拧眉看着一处,余光依旧看着手中的信,她与萧湛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暗伤自己?这封信又是谁写了叫人送来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主子,怎么了?信里有什么不对吗?”看到柏梓琬眉头越拧越紧,芸香开口问道。 陡然回神,柏梓琬吩咐芸香,“你出去问问刚才是谁把信给萧何的,问问他认不认识送信的人,记不记得送信人的样子。” 不过半刻钟芸香,便推门进来,柏梓琬正要问她,看到跟着一起进来的梁如风,便住了口,若无其事地将信放进衣袖里收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叫梁如风坐。 纵使她极力阻止,梁如风还是按着规矩跟她行了跪拜礼,才在她对面坐下。行过礼,梁如风便又回到平常的谦谦君子,与柏梓琬谈笑风生。他的笑容一如往昔温润如水,梓琬却在他笑容里看到一丝极浅极浅的落寞。不由暗自轻叹一声。 “如风,你怎么会来了临江城?”柏梓琬倒了杯水放在梁如风面前,对于如风的出现,梓琬当真有些意外。 梁如风也不瞒她,道,“那日得知你受伤的事后便想赶来临江城,因为别的是耽搁才迟迟未能动身。好在你已经没事了。而这次来除了看你,也是为了看看祖父。” 柏梓琬点点头,“那你打算在这里留多久?”接着又补充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担心你走了,医馆无人照料。” “我知道。”梁如风笑着,笑容如沐春风,“医馆有人替我打理。我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停留多久,祖父身子再怎么硬朗也是老人,爹娘不在了,前些年祖父一直独自留在军营,如今该是我照顾他的时候了。” 事实上,柏梓琬离开临江城起,他已经决定来临江城,只是后来因为别的事耽误,这次得知她受伤性命垂危的消息,他便关了医馆来了临江城,但是担心自己突然出现会给梓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一直住在鸿运客栈,今日才跟着祖父一块儿过来。 既然来了临江城,他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不希望梓琬因此困扰。 “梁爷爷身边是该有个人照顾他了。”柏梓琬道,“那你往后是跟梁爷爷住在军营?” 梁如风点头,接着惊讶道,“你知道梁军医是我祖父?”他从未像任何人透露过家里的事。 柏梓琬浅浅一笑,“你难道不知道你跟梁爷爷有七分像?你的用药和梁爷爷也差不多,”第一次见梁军医,她觉得梁军医和如风很像,后来问过,才知道他们真的是祖孙。 梁如风取了脉枕出来给柏梓琬诊脉,边诊脉边不断往梓琬看,眉一点点皱起。良久,他收回手,“梓琬,你在这里过得好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眼。 柏梓琬放下衣袖,笑着,“你看我的样子像过的不好吗?这里虽然不如都城,但比在都城时多了份自由。你知道的,我没法子跟别的小姐一样待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了临江城,没有那么些规矩,自在多了。” 一听这话,梁如风的眉皱得更紧了(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我把脉时发现你心里藏着一丝郁结?梓琬,记得你曾说的话吗?我们永远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为何现在却不愿相告?” 柏梓琬笑容骤然一僵,随后继续笑着,“不过一些日子不见,你的医术比从前更甚。” “梓琬!”梁如风皱眉盯着柏梓琬,察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又放轻了声音道,“他对你不好吗?” 在柏府看到元弘毅起,他就开始怀疑他和梓琬的关系,后来听到元弘毅称她为皇妃,他更是一头雾水,都城谁都知道,与五皇子成婚的是柏莺莺。得知梓琬被逼无奈才不得不代替柏莺莺嫁给元弘毅时,他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只得看着他离开。 以为她过得很好,可现在……看着她强颜欢笑地样子,他恨不能这就会都城问问潘氏母女为何要如此对待梓琬。 “他对我很好……真的,如风,相信我,我真的过得很好。”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柏梓琬不愿相告,梁如风也不再勉强,“方才见到祖父,祖父跟我说你……” 柏梓琬抬手打断梁如风,吩咐芸香,“我跟如风说说话,你重新帮我们沏一壶茶过来。” 芸香应了声,端着茶具下去。梁如风道,“你不想让芸香知道你中毒的事?” “你知道了?”是了,既然梁军医让如风留下给她把脉,自然不会隐瞒他她中毒的事。柏梓琬笑着,“也不是不知道芸香的性子,若被她知道,你觉得她还会如何?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爹和哥哥,我不想因为自己弄得天下大乱。” 梁如风皱眉,眼睛里掠过一丝心疼与怜惜,“你有告诉他你中毒的事情吗?” 柏梓琬摇头,“我没告诉他。”也没想过让他知道。知道又如何?她和他是夫妻,却是有名无实。 “你不想让他知道?”柏梓琬点头。梁如风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对你下毒?是潘氏吗?” “不是。”柏梓琬道,“我不想说,你也别问我。你只告诉我,有没有解毒的法子。” 闻言,梁如风垂下头。他两岁起便跟着祖父看医书、认识草药,三岁跟祖父学医,七岁治好第一个病人,从此便有了“医神”之名。这些年他看了不少医书,钻研医术,研究各种毒,各种解毒的法子。医神又如何,熟读医书又如何,上回无法配制出十日绝的解药,如今他更是连梓琬都不知道。 看到梁如风眼睛里的内疚和惭愧,柏梓琬无所谓地笑笑,“没有法子解毒也没关系,你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如风,不要企图骗我,我要你告诉我实话。” 梁如风默然看了会儿柏梓琬,道,“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子与常人无异……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中毒。梓琬,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柏梓琬想了想,“到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只是偶尔觉得浑身无力,有时会突然心悸。” 梁如风皱眉想了一瞬,“一会儿我先给你开个方子,看看能不能把现在的症状稳住,我再看看医书。”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出法子,绝对不能让梓琬出事。 柏梓琬答应着,接着说,“如风,这件事除了你我,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梓琬……”梁如风皱眉看着她。她身中什么毒都不知道,却还在替别人考虑,为何她不能自私一点,不替自己多考虑一点?这样的她,真的很让人心疼。 若梓男知道梓琬中了毒,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虽然柏梓琬什么都没有说,但梁如风却隐约猜到几分。 芸香送来了茶点进来,梁如风跟柏梓琬随意说了会儿话,写了方子让芸香出去抓药,跟着一块儿出去。又在走到屋门口停下,转身,欲言又止地看了梓琬一会儿,终究一言不发的出去。 半个时辰后,芸香端着汤药进来,“主子,梁大夫说这药有些苦,而且要趁热喝才行。” 柏梓琬接过药碗,浓郁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她闭了口气将满满一碗汤药一饮而尽,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芸香忙递了块蜜饯过去,她吃下方觉得好了些。 “方才让你出去问的事情如何了?”柏梓琬含了口茶去外面吐掉,进来问道。 芸香道,“奴婢问过了,是一个姓常的士兵把信送进来的。他所送信的来是一个小乞丐,除了信并没留下别的什么。” 柏梓琬倒了盏茶放在唇边,眼睛看着一处,信到底是谁写来的?为何要提醒她小心萧湛?想了半晌,仍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因为那四个字越发不安起来。 “主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信里写了什么?”柏梓琬把信递给芸香,芸香低眸一看,倏然看向梓琬,“这……写信的人为何要主子小心萧湛?萧湛是将军的军师,跟主子并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小心,也该让五皇子或者将军才是,怎么……” 一听这话,柏梓琬突然像明白了什么。芸香说的对,萧湛是军师,除了那晚接风宴上见过面,她和萧湛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有人让她小心萧湛?无意识地走到窗前,她推开窗子,迎面而来的风令她打了一个激灵,倒是令她清醒不少。 或许写信的人并非要她小心萧湛,而是想通过她让别的人。回想那日芸香跟她说上次的夜袭事件,元弘毅兄弟二人怀疑军营里有内奸,难道……柏梓琬倏然回过身。 “主子,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芸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要不要奴婢潜进军营看看?” “我已经很让萧何去了。”想了想,柏梓琬道,“一会儿天黑,你去军营找萧何,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 第八十二章 萧何受伤 柏梓琬心烦意乱,加上白日的匿名信和梁如风的那番话,终究没什么胃口,只碍于元弘毅兄弟二人,梓琬强自吃了些饭菜,如同嚼蜡,先一步跟柳姨离了饭厅。 柳姨一早收拾好床铺,柏梓琬压着胃里的翻滚喝了碗汤药。她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打发柳姨下去,自行解了头发,换了寝衣站在屋门口边望着黑沉的夜空出神边等芸香萧何回来。 听到些脚步声往这边来,以为是芸香跟萧何回来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元弘毅,手里似乎端着碗什么东西。 “现在虽不如前些日子冷寒,终究夜凉如水,你身子才刚好,别站在外面吹风了,进屋吧。”元弘毅携着柏梓琬的手往屋里去,亲昵地动作就像许多恩爱夫妻一般。 柏梓琬直觉地皱了皱眉,却没有挣脱元弘毅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在桌前坐下,将拿在手里的碗放在自己跟前。梓琬低眸一看,微微一愣,而后抬眼看着坐在身侧的人。 看到她眼睛里的茫然,元弘毅解释道,“晚饭见你吃的不多,所以让厨房煮了碗冰糖银耳。”他端过冰糖银耳搅了搅,放在她手里,“趁热吃了吧,免得夜里饿了。” 不是没有感动,只是看到他眼睛里的希翼和温柔,柏梓琬终究不忍再看,垂眼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对我。”与其他温柔宠溺的对自己,她宁可他像从前那般冷漠。 元弘毅目光一暗,面上仍噙着一丝浅笑,“你是我的妻子,我这样待你有什么不对吗?” 妻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了。柏梓琬诧异地看着元弘毅,便是平常人家的男子也没有几个能将女子当成自己的妻子,三妻四妾喜新厌旧更是稀疏平常之事,何况他还是皇子。只要他想,有的女子前赴后继的对他****,他却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妻子。 搁下碗,柏梓琬看着他的眼,认真道,“不知道五皇子是如何来理解妻子二字的?” 元弘毅一愣,显然没想到柏梓琬突然有此一问,对他来说,妻子便是妻子,并未想过如何理解。 柏梓琬笑笑,“你看,你连如何理解妻子二字都不知道,又如何确定我就是你的妻子?若我是你的妻子,那都城的何妃和唐妃又是你什么人?你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你会有数之不尽的女人,有不计其数的妃子,但永远不会有妻子。” “不计其数的妃子?数之不尽的女人?”元弘毅失笑,“看来你当真是当我风流成性。” 柏梓琬摇头,轻笑着,“我并未当你风流成性,而是事实如此。当有朝一日你到了最高的位置,你会有数之不尽的女人,不计其数的妃子,但绝对不会有妻子。” “阿琬,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握住她的手,元弘毅道,“既然你这么想离开,为何要替我吸毒?若我中毒而亡,你不是正好可以离开,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他知道了?柏梓琬抽出手,面不改色道,“便是你死了,我更加无法离开,又何谈自由?不过是从新婚新娘变成一个守着府院度日如年,最后抑郁而终的寡妇罢了。” 这才是她为自己吸毒的真正原因?元弘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底极快地划过一丝钝痛,“你当真那么渴望自由?” 柏梓琬点头,“是。” “那你能告诉我何为自由吗?” 柏梓琬道,“所谓自由,就是为权力设置的一个限制。不用在意礼仪规矩,不用在意男尊女卑,不用在意女子是不是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就像一个人骑在马上,不用在意其他,只需一直往前跑。” 说完这话,柏梓琬讽刺地笑笑,她一个现代人跟一个古人说自由,说什么权利限制,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便是他当真明白她的意思,便是他当真给她自由,这个时代也决不允许。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想想,她所谓的自由,在这权力至上,女子卑微的时代,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梦,连想想都是一种奢侈。 以为他会像别的男子一般反驳她,不料他只是探究而迷惑地看着她,半晌才道,“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骑马?” 柏梓琬忍俊不禁,她说了一大通,他只记得骑马二字。“五皇子,我们来这是流放,不是享福。” 她的笑如芙蓉花开,她的眼亮若星辰,他不由得看得痴了。来临江城这些日子,她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宽和对待,唯独对他冷眼相向,便是笑也带着疏离和淡漠。 元弘毅也不由得笑起来,而后抬手贴着柏梓琬的脸,状似喃喃自语道,“阿琬,你笑起来真美。” 笑容骤僵,柏梓琬别过脸,神色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而后起身走到屋外看了看,这时候芸香跟萧何还未回来,只怕是不会回来了。又朝院子外面看了会儿,才回屋休息。 转眼五日过去,芸香跟萧何依旧不见回来,心底越来越觉得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元弘毅萧湛这些天是不是一直在军营,只得一边祈祷他们平安无事边继续等待。 期间得到消息,有人去陵雅阁闹事,惊动常寿,最后还是元弘晋的出现才平息下来。 叶钦派人送了信来,约她出去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跟她说。柏梓琬犹豫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他是叶钦没错,却不是她心里的叶钦,何况以他们两人特殊的身份,也该保持距离。 第六日晚上,柏梓琬刚睡下不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坐起来,扯过衣裳披着就要下床。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元弘毅拉住柏梓琬,扯过一旁的衣裳下了床。 “主子……” 一听是芸香的声音,柏梓琬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屋门打开。看到芸香被血染红的衣裳,梓琬大骇,上前握住芸香肩膀,“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盗梦人更新最快)?” “奴婢没有受伤,是萧何……”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萧何为了救我,他……” “萧何现在人在哪里?”柏梓琬焦急道。 芸香道,“奴婢已经将萧何送回屋里去了,只是萧何伤的太重,失血过多,奴婢怕……” 不等芸香说完,柏梓琬抬脚往外面去,却被身后伸过来的大手抓住。扭头,柏梓琬怒瞪着他,“你做什么?放手!我要过去看看萧何。”说罢,反手去扯他的。 元弘毅抱起柏梓琬在床前坐下,亲自给她穿上鞋,而后抱起她大步往外面去。 屋内,萧何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像死人一般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染了血的衣裳上纵横交错地布着几道划痕,像是被剑划出来的,不断有血渗透出来,将衣裳打湿。 听得扑通一声,转身,见芸香满脸是泪的跪在自己跟前,柏梓琬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主子,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执意而为,我们也不会被发现,萧何更不会为了救我而……”话还未说完,芸香已经泣不成声。都是因为她,萧何才被人刺了几剑。 “行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去军营将如风请过来。”柏梓琬扯了芸香一把,芸香纹丝不动,梓琬不由得吼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你难道想看着萧何流血而亡?” 芸香一震,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胡乱擦了下脸,起身往外面去。元弘毅阻止道,“我叫人去军营请梁大夫,。你先回屋换身衣裳,然后去厨房烧些热水送过来。” 快速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柏梓琬,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此着急担忧的对他?元弘毅摇摇头,萧何现在命悬一线,他却……摇摇头,大步走到屋门口喊了一声。 “不知五皇子有什么吩咐?”一守院的士兵握着刀柄小跑着过来,抱拳行礼道。 元弘毅大手一挥,“去军营那边将梁大夫请过来。”接着又道,“若有人问起,就说五皇子妃突然身子突然有些不适。” 士兵答应着离开。 芸香打了热水过来,元弘毅另外叫了个士兵过来给萧何止了血,清洗了下身上的血迹,换下干净的衣裳。于此同时,梁如风拎着医药箱匆匆从外面赶紧进来,身后跟着元弘晋。 “哥,陈一说嫂子身子不适,要不要紧?”梁如风迟疑间,元弘晋已经替他问出自己想问的。 “我没事。”柏梓琬走出来,“是萧何受了重伤。”转头跟跟梁如风道,“如风,你先进屋帮我看看萧何的伤势严不严重。芸香说萧何被刺了几剑,流了不少血。” 把了脉,检查了伤势,梁如风道,“不用担心,萧何身上虽然多处受伤,所幸并没有伤及要害,而且现在血已经止住,等他醒了,静心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真的吗?” 看到芸香泪眼婆娑的样子,梁如风一笑,“难道连我都不信了?”宽慰地拍拍她,“放心,有我在,萧何不会有事。” ------------ 第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从萧何屋里出来,柏梓琬想了想道,“六弟若是不急着回屋,先去我那边一趟。” 元弘晋正要回自己屋,听到这话便停住脚,诧异地看着柏梓琬,又看看元弘毅。元弘毅跟梁如风也是诧异。柏梓琬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吩咐士兵带梁如风去客房休息。 回到屋里,柏梓琬将那日收到的匿名信递给元弘毅,“这是六日前有人送来给我的。” 元弘毅看了一眼,转手将信递给元弘晋,元弘晋一头雾水,“怎么会有人写这么一封信给嫂子?嫂子可知道送信人是谁?萧军师跟嫂子无冤无仇,怎么可能重伤您?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下意识跟元弘毅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也正是我奇怪之处。”柏梓琬道,“我与萧军师仅有一面之缘,他却对我按下毒手。我也曾怀疑过这封信的真假,但是若信里所说无中生有,萧湛是六弟的军师,功劳非凡,送信之人又岂会直接写出萧军师的名字?难道他不怕被治罪?” “你的意思是这信是真的?那晚的箭是萧湛放的?”元弘毅问道,眼睛闪过一丝冷寒。 “是与不(盗梦人更新最快)是,问过芸香便知。” 柏梓琬看向芸香,芸香道,“这几日奴婢跟木……萧何一直暗中跟踪监视着萧军师,萧军师做事极其小心,好几次奴婢跟萧何快要查到萧军师住的地方时都被他甩掉,直到今晚奴婢跟萧何才找到萧军师的住处,并且发现萧军师并不是军师,而是……” “而是什么?”元弘毅和元弘晋同时开口。 “出云国七皇子。” 元弘毅和元弘晋顿然色变,元弘晋道,“怎么可能?出云国七皇子与五哥年纪相仿,我虽不曾见过出云国七皇子叶赫湛,但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萧军师已过不惑之年,怎么可能是出云国的七皇子叶赫湛?”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柏梓琬慢条斯理道,“许多东西都与传言不实,难道六弟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易容术?” 芸香接口道,“主子说的没错。萧军师正是用了易容术才瞒过了所有人。而他潜伏在将军身边只为了打探好我们大周一切,等待时机,里应外合将临江城一举拿下,上回乌蒙国偷袭就和萧军师有关。” “萧湛你果然是奸细,枉我这般信你把你视为知己,你竟将我当做傻瓜!”元弘晋拍桌子而起,额上倾尽崩裂。 柏梓琬抓住关键词,“六弟早知道萧湛是奸细?”她当真可悲,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别人的棋子。 怕柏梓琬胡思乱想,元弘毅道,“乌蒙国偷袭后我曾检查过那支羽箭,是军营里的,因为萧湛莫名的出现怀疑过他,但因为苦无证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日子也派人在查探萧湛的真实身份……”查了半晌,只查出萧湛并非梧桐县人。 想起一事,元弘毅看向芸香,“你跟萧何又是如何得知萧湛另一个藏身之地的?”他们派人查了几个月,竟抵不过一个小丫头几日查出的结果。想想当真讽刺。 芸香回答道,“原本奴婢和萧何也没有查到萧军师藏身之地,后来有人给了我们消息,我们这才找到的。”顿了顿又道,“奴婢和萧何听到,萧军师和别人商量,十日后后进攻临江城。” 十日后。元弘晋眉头一皱,“就凭他也想拿下我临江城,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芸香,将地址给我,我这就派人过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说罢抬脚往屋外去。 柏梓琬道,“隔了这么久,而且他们已经发芸香和萧何,你以为他们会傻到坐在那里等你将他们一网打尽?” 芸香道,“主子放心,奴婢跟萧何当时都蒙着面,萧军师根本看不出我们是谁。” 柏梓琬摇摇头,这丫头看来也想去报仇。“萧湛没有看到你和萧何的样子,却已经打草惊蛇。若是你们回来时就派人前去,兴许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芸香,若换成你,你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你会继续留在那里等别人抓自己吗?” 芸香摇头,“不会。” 柏梓琬笑着,“这就对。说不定萧何前脚离开,他们后脚便收拾东西离开了,现在去,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让萧湛知道我们派人在调查他的身份。” “那依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然是按兵不动,然后放长线钓大鱼。他不是打算十日后进攻临江城吗?他没认出萧何和芸香,虽然会有怀疑,但不会有别的事。我们就将计就计,一边暗中部署一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跟往常一样该怎么做就做什么,就算他计划有变,我们也不会措手不及。” 元弘毅惊诧地看着柏梓琬,她一个千金小姐竟懂得兵法?转念一想,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将军,家里多的是兵书,便是懂得兵法也不足为奇。心底却为此开心不已。 看到元弘毅眼睛里的探究,柏梓琬愣了下神,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可话一出口,已然收不回来。 “嫂子不愧是柏将军的女儿。”元弘晋由衷道,“就按嫂子说的,我就不行拿不下他们!”转身朝芸香拱手行礼,“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和萧何,若非你们二人,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芸香吓得一惊,往旁边跳开,“奴婢只是一丫鬟(盗梦人更新最快),将军哪能跟奴婢行礼?何况这事是主子叫我们去查的,将军若想谢,就谢主子吧。” 一听这话,元弘晋回身向柏梓琬行了一礼,“弘晋现在这里谢过嫂子,等拿下萧湛,不,拿下叶赫湛,弘晋定当准备一份大礼来感谢嫂子。嫂子也可以想想想要什么。” 元弘毅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眼光一扫柏梓琬,跟元弘晋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 芸香扑通一声跪下,“主子,萧何为救奴婢才受了伤,奴婢今晚可不可以过去照顾她。” 看到芸香眼神中的自责和内疚,想着将军府都是男子,照顾人自然不比女的细心,何况萧何因为她才受了重伤,便是离开了这丫头只怕也难以入睡。柏梓琬道,“你去吧。有什么事过来喊一声就行。” 芸香感激地点头答应着。 第二日午后,萧何才悠悠转醒,望了眼空落落的屋子,他撑着手想下穿倒杯水,哪知刚起来一点,身体顿时如被撕裂般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重重倒下,额际浸出细密的汗。 大口喘了几下,复又撑着手慢慢坐起,穿上鞋,撑着床栏下了床,刚迈出一步,身子陡然一疼,他嘤咛一声便重重朝地上倒去,本能地紧走几步,胸膛撞在桌沿上,顿时冷汗津津。 “木头人……”芸香端着汤药进来,看到萧何面色惨白地趴在桌上,忙几步过来将药搁在桌上,扶着他坐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床上躺着,下来做什么?” “我没事。”萧何道,声音有些暗哑,“有些口渴,下来倒杯水。”伸手去拿茶壶。 被芸香先一步夺走,倒了半盏茶放在他面前,表情讪讪,“木头人……谢谢你救了我。” 萧何难得地扯了扯嘴角,咕噜噜将半盏茶倒进嘴里,又倒了半盏喝下才觉得不那么渴了。芸香起身扶着他,“我扶你回床上躺着吧。你失血过多,梁大夫说伤好前你要躺在床上静养。” 将枕头竖起让萧何靠着,芸香端了汤药过来喂萧何喝下。她从未给萧何好脸色,平日总见缝插针的对他冷嘲热讽,他不止没有丝毫责怪,还在危急关头以命相救。 她…… “你怎么了?”看到芸香突然红了的眼睛,萧何诧异道,接着道,“你没受伤吧?” 芸香胡乱擦了下脸,“我没事。” “芸香,萧何醒了没有。”柏梓琬推门进来,看到芸香正给萧何喂药,不由抿唇一笑。看到今日后,这丫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萧何冷眼相向,冷嘲热讽了。 “主子……” 萧何挣扎拨开面的的汤勺,挣扎着要下床给柏梓琬行礼。柏梓琬两步过来按着他,“你身上有伤,躺着就好。”回身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萧何摇摇头,“谢主子关心,萧何一切都好。”接着又道,“主子,芸香她有没有……” 柏梓琬点头,“芸香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五皇子和将军也有了部署。萧何,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主子说这些话岂非折煞萧何?”萧何道,“主子无需担心,萧何自小习武,身子比常人要好,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屋子一股子药味,主子还是回屋歇着吧。” 柏梓琬点点头,“那你好生休息,需要什么告诉芸香便是。”又嘱咐芸香,“今日起你暂时留在萧何屋里照顾他起居,等他完全好了再回我那边去,不管萧何需要什么都给他买回来。”是,主子,奴婢记下了。” 柏梓琬拍拍芸香肩膀,跟萧何道,“别多想,好生养病。‘说罢,转身往屋子外面去。 ------------ 第八十四章 一起去 元弘毅兄弟二人边暗中部署好一切边留意着萧湛的举动,十日过去,萧湛并未有下一步动作,每日依旧早早的在帐子里等着他们二人去操练场,夜里早早回自己帐子里休息。 元弘毅兄弟二人也一如往常般和萧湛若商讨临江城和其他几国的军师,只是每每看向萧湛的眼睛带着几不可察的杀气。 午后,元弘毅、元弘晋、萧湛和桑明一块去了大帐商讨应对天旭国和圣辉国的对策。前日,他们收到密报——三月圣辉国前派使者去天旭国联姻,欲将他们最美的七公主嫁给天旭国太子,并且希望天旭国皇帝答应和他们一起攻打大周国。 天旭国皇帝对大周早已垂涎欲滴,只是碍于大周兵力充足,而且担心自己攻打大周国时,其他几国会趁虚而入。如今与他们国力,兵力相当的圣辉国主动提出联盟,天旭国皇帝自然乐得其成。只不过为表威严,三日后天旭国皇帝才答应圣辉国的请求。 而临江城是大周国最主要的边界,两国联手,形势不容马虎。他们更担心的是,其他几国若因此和圣辉国和天旭国联盟,一人难敌众拳,便兵强马壮的大周国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日落西下,除萧湛提了两个可行计策,元弘毅、元弘晋、桑明均没有想到可行的法子。只是……元弘晋抬眼看了对面的萧湛一眼,若非萧何芸香亲眼他的真面目,听到他与别人说的话,他实在看不出他是易了容的,并且还是初云国七皇子叶赫湛。 “若是圣辉国和天旭国单独攻打我大周倒是不足为据,可他们两国(盗梦人更新最快)……这事不容马虎,萧军师所说的法子,让我在想想,你们也早些回帐子歇着。”元弘晋跟桑明使了个眼神,起身往另一边去。 简单收拾了下,兄弟二人往军营外面去,看到正和兄弟们围坐在一起套谈阔论的萧湛,元弘晋有瞬间的恍惚,“临江城三年加上都城那些时日,我也算阅人无数,没想到竟……” 元弘毅拍拍元弘晋肩膀,“以往的事就别再想了,当务之急得想法子让萧湛自己露出马甲。” 元弘晋点头,一日不将萧湛真面目解开,他始终是军营的心腹大患,想着信里(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所写,萧湛潜入军营也是为了初云国,若初云国也跟天旭国和圣辉国联盟,临江城当真岌岌可危。 春寒料峭,兄弟二人打马往将军府那边去,风吹得他们衣摆猎猎作响。两人各自沉默,却又各怀心事。 到将军府前,元弘晋勒马跳下来,元弘毅正要下马,忽而想起一事,跟弘晋道,“你先进去,我等下回来。” 未及元弘晋问明缘由,元弘毅已然调转马头,夹马扬鞭离开。元弘晋将马绳交给守门的将士,抬脚往里面去,又在一只脚迈进门槛时停下来,扭头,看着落日下的临安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淡金之中,异样的安宁祥和。暗暗发誓定不让临安城百姓再陷入水深火热子中。 萧何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每日芸香都会抽时间扶着他到屋外走走。刚开始对于芸香的照顾萧何还有些扭扭捏捏,但因着柏梓琬的吩咐,芸香也不肯离开,他只得忍受。 然而这几日下来,他似乎已经习惯芸香的照顾,而芸香也不像往常那样对萧何冷嘲热讽。 看着芸香扶着萧何小心翼翼地动作,柏梓琬抿唇一笑,电光火石间已经有了想法。 “主子。” 看到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他们的柏梓琬,芸香一愣,双颊绯红,下意识地松开手。萧何完全没料到芸香会突然松了手,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摇摇晃晃往地上倒。 “小心!”柏梓琬脸色微变,冲口而出,直觉地往前迈开一步,伸手去扶萧何。 芸香闻言转回头,眼见着萧何就要倒向地面。不容多想,她一个旋身,身子微微下蹲,张开手臂抱住萧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他,“你,你没什么事吧?” 萧何摇摇头,“没事。” 芸香闭眼如释重负重负地吐了口气,幸好没事,不然她罪过可大了。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看着自己的眼,芸香一怔,下意识低头,待看到两人此时的姿势,再看到柏梓琬含笑看着自己,芸香又是一呆,随即往后退开一步,而后又上前扶着萧何。 “主子……” 扫过萧何微微有些发红的脸,柏梓琬笑看着芸香,“你刚怎么回事?我叫你好生照顾萧何……” 不等柏梓琬说完,萧何连忙解释道,“不关芸香姑娘的事,是萧何自己没有站稳。”声音是他都未察觉的焦急和急切。 柏梓琬抿唇一笑,看了芸香一眼,这丫头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看向萧何,本想打趣她们几句,但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道,“起风了,芸香,扶萧何回屋吧。” 芸香低低地答应着,却听到萧何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主子,萧何身子已经差不多了,今日起就让芸香姑娘回您屋里去吧。主子身边也不能没个照应的人。” “为何?”芸香愕然地看着萧何。 “梁大夫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过几日就该痊愈了,所以……”男女授受不亲,他倒是无所谓,但芸香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因为照顾自己坏了她的名节。 看到芸香眼睛里的失落和不解,柏梓琬微微一笑,这丫头看来是对萧何动心了。“有柳姨在我身边就行了。芸香继续照顾你,直到你痊愈为止……好了,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做。” 萧何本欲再说些推脱的话,听到柏梓琬后面的话,自知多说无益,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 “难怪在屋里找不见你们,原来都来了后院。”元弘晋大步往这边来,打量了萧何一下,“今日觉得如何?” 拱手行了一礼,萧何道,“多谢将军挂记,今日比昨日又好了些,梁大夫说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元弘晋力道适中地拍拍萧何肩膀,“好兄弟,快些好起来,我跟五哥还等着跟你上战场并肩作战呢。” “将军,难道……” 元弘晋摆摆手,“他还是没有露出马脚,只是……前日收到密报,天旭和圣辉两国联姻,并且结盟一起攻打我大周。”顿了顿,“你好生休养,等好了跟我们一起上战场。” 萧何点头,神色中早已按耐不住。 元弘晋跟着柏梓琬一同回了屋子,他和元弘毅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感情甚好,原先他还因为柏梓琬是潘仁的外孙女而有所顾忌,得知她并非真正的柏莺莺,并且知道她为救兄长不惜代嫁之事,他由衷的佩服她,所以现在他在她面前完全无须伪装。 大咧咧往桌前一坐,元弘晋自行倒了盏茶喝下,随后吐出来,“这茶已经凉了,怎么没人换?” 柳姨闻言忙赔了个不是,端着茶盏往外面去,不多时便沏了一壶新茶过来,而后退下到柏梓琬身后站着。 “柳姨,你去厨房跟他们说一声,叫他们晚上多做两个菜,对了,一定要有嫂子发明的白水煮萝卜。”喝了口茶,元弘晋指着柳姨吩咐道。 柳姨应了声退出去。柏梓琬摇摇头,给自己倒了盏茶饮了小口,“六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元弘晋一怔,手端着茶盏侧身靠着桌沿,斜睨着柏梓琬,嘴角边噙着一抹轻笑,身子微微晃动着,“嫂子怎么都不问问五哥去哪里了?”不等柏梓琬回答,又自问自答到,“五哥说有点事去办,等下就回。” 柏梓琬失笑,“六弟支走柳姨,为了就是说这话?我看不然,六弟有什么话就说吧。” 元弘晋一笑,低头喝了口茶,“为何嫂子认定我有话要说呢?难道我就不能跟嫂子说说话吗?” 柏梓琬不置可否,没有更好。她只想安安静静,实在不想卷入任何人的争斗或者是非里。 见柏梓琬突然不说话了,元弘晋诧异地眨眨眼,凑过去一点,“嫂子可有让萧湛露出马甲的法子?” 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柏梓琬摇摇头,“六弟这话似乎问错人了。我一介女子,哪里懂得如何让别人露出马脚的法子?何况我还在等着六弟替我报仇雪恨呢。” 元弘晋转动着茶盏,看着柏梓琬,“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嫂子又何须藏着掖着。” 柏梓琬啼笑皆非,“若六弟以为我爹爹和兄长是将军,我就会兵法,只怕你要失望了。” “既然如此,嫂子如何会说将计就计?那晚嫂子的一番话可不像一个不懂兵法的人说出来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柏梓琬面不改色正要说话,看到推门进来的元弘毅便住了口。 晚膳时,元弘晋又跟元弘毅说起该如何让萧湛露出马脚,柏梓琬只当什么没听到什么没看到,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碗里的东西来。在两人还未用完时搁下筷子离开。 回屋打发柳姨下去,柏梓琬换了男装,正要悄悄出府。元弘毅推门进来,打量了她一番,心中了然,“要出去?” 柏梓琬点头答了声是,往外面去。 反手拉住她的,元弘毅侧头看着柏梓琬,“天色已晚,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柏梓琬惊诧地看着他,随后面色如常道,“我要去醉香楼,五皇子也要一起吗?” 元弘晋嘴角一抽,她这么坦然的告诉他她要去醉香楼,就不怕他因此生气?待看到她眼睛里的狡黠,他微微挑眉,“我们一起去。”不等她回过神,他拉着她往外面去,唇角边噙着一丝浅笑。 ------------ 第八十五章 不必如此 原本以为元弘毅只是随口说说,到了醉香楼门口依旧不见他有离开的打算,且一直拉着自己的手,柏梓琬莫名一慌,朝四周看了下,拽着他走到一侧,挣脱他的手。 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留意着进进出出的人,好在并没有人留意他们俩。 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紧张,元弘毅看了其他人一眼,凑近她,用极其暧昧地语调道,“自然是陪五皇子妃去……”他指了指醉香楼,眼神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促狭。 他当真要一起进去?柏梓琬直觉地皱起眉头,因为心底担心,并未留意到元弘毅眼中的神色。梓琬往醉香楼那边看了眼,他若跟他进去,不到明日只怕就了有五皇子和凌公子之间的传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就是‘妙音公子’。 转头,看到他此时的笑脸,柏梓琬气结难舒,只想往他脸上抡上几拳,但想着他的身份只得咬牙作罢。随后笑着,“我突然又不想去了,五皇子想去,请自便。” 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元弘毅眉头一挑,心念一动,反手拉住她,“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又补充道,“自己当心点。” 被他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唬得一楞,柏梓琬怔怔地望着他,好以此分辨他方才所说是真是假。少顷,额头突然被敲了一下,梓琬霎时皱紧眉头,“元弘(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毅你……” 未等她说完,元弘毅突然一笑,竖起食指放在她唇边,朝她身后使了个眼神,“你要是不介意明日有人说你凌公子有断袖之癖,我倒是不介意你继续磨蹭下去。” 柏梓琬条件反射般回过头,看到不少人往这边瞧,心底咯噔一跳,忽然像想起什么,梓琬慢吞吞扭过头,笑望着元弘毅,看到他深如幽潭的眸子里流溢着一些促狭,她顿时怒从心来。 面上面不改色,脚下悄悄抬起左脚,照着另一人的脚狠狠踩下去,然后迅速跑开。又在跑出两步后,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像极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女孩。元弘毅呆若木鸡,许是没想到柏梓琬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继而咧嘴哈哈大笑出声。 箫声止,竹清和梅韵从珠帘后出来,看到扭着头往里面来的柏梓琬。梅韵一时玩心大起,拉住欲要开口的竹清,轻手轻脚地走到梓琬身后,抬手拍了她一下。 柏梓琬着实被唬了一跳,身体一抖,正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下她。转头,见是梅韵竹清二人,心知方才那一掌是梅韵所为,梓琬松了口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梅韵……”姐姐二字正要脱口而出,瞧见往这边看来得人,柏梓琬板着,脸,佯装无奈地捏捏梅韵的俏鼻,凑近她,小声道,“方才差点儿没被姐姐给吓死。” 又怪嗔地看向一脸淡笑的竹清,“竹清姐姐怎么也不帮帮我,由着梅韵姐姐胡来?” 竹清看了梅韵一眼,并不作答,云淡风轻地笑着,看着柏梓琬的眼神变幻莫测,复杂极了。 “公子方才在看什么?莫不是有小娘子在追着公子?”梅韵眼睛里闪着促狭。 柏梓琬一愣,总不能告诉他们元弘毅在外面,她担心他会真的进来吧?忙转移话题,“凝兰可在屋里?如此,我们先去凝兰屋子,劳烦霉运姑娘差人请九妈妈过去。” 梅韵随手抓住一个丫鬟,让她紧些让九妈妈去凝兰屋子。随后跟着柏梓琬竹清一同往楼上去。 方才三人的举动,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调笑。羡慕的同时怨自己的爹娘没将自己生的如凌公子一般美貌。 到屋里坐下不久,九妈妈便推门而入,还亲自端了一壶顶级铁观音和一些精致的点心过来。若是往常柏梓琬倒很乐意跟凝兰几人边喝茶吃点心,边说会儿话,但想着元弘毅说在外面等着自己,只想着赶紧写了曲子离开。 今儿个柏梓琬写的是步步惊心里的《三寸天堂》,这首歌是她极喜欢的。犹记得第一次听这首歌,她便被歌里的词深深吸引,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天,不厌其烦。 写好歌,九妈妈付了银子,梅韵却拉着她非要她将曲子弹一遍不可,春熙凝兰也加入阵仗,竹清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睛里的意思很明白:你若不弹琴就别下离开醉香楼。 无法,柏梓琬只得妥协,将三寸天堂弹了一遍。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 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 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 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 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 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 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 随着曲子和歌词,似乎又看到抚琴时另一人注视自己的眼,不由悲从中来,好在她低着头,并未被人看见眼中盈满的破碎。 “曲子已毕,我该走了。”柏梓琬收起自己复杂思绪,起身径直往屋子外面去。”公子……”凝兰起身上前唤住柏梓琬,她方才似乎看到阿琬眼睛里噙着泪。 柏梓琬眨了眨眼,将喷薄(盗梦人更新最快)而出的泪逼回去,回头时已然恢复如常,“还有什么事吗?” 凝兰看了九妈妈一眼,正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听到春熙开口问道,“敢问公子,三寸天堂何解?” 柏梓琬笑笑,幽幽声音好似从天边飘来的一般,“摊开你的手掌,再握紧,我们想要握在手中的叫作幸福。这‘一掌之握’的大小和我们的心脏是一样的,故所谓‘一心之房’。这‘三寸见方’大大小就是我们能容纳所有的幸福的空间。‘一掌之握,一心之房,三寸见方,三寸天堂’。所以,‘三寸天堂’就是我们用来装载幸福的地方。” 生怕她们再问什么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柏梓琬逃也似拉开门急急离开,走到楼梯拐角一顿,心口涌上些尖锐的疼,眼泪倏然落下,顺着楼梯扶手快速下滑。梓琬擦了下眼角,深呼吸一口往楼下去。 不经意看到坐在楼梯口不远的叶钦,长身如玉,他自顾自地喝着酒,像是与周遭的喧哗隔开了一般。似是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叶钦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左侧。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叶钦端着酒杯微微一笑,柏梓琬将眼睛一错,他不是他!忙不迭地往外面走去。 出了醉香楼,看到等在一旁的元弘毅,柏梓琬陡然止步,心思复杂地看着他,这时候的天气虽不如隆冬时节的冷寒,但夜里还是很冷,他……竟然真的在这里等她出来。 “总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当真以为你要在哪位姑娘香房留宿了。”元弘毅笑着揶揄道。 这时候的柏梓琬哪有心情跟他斗嘴,却仍忍不住反驳道,“不是谁都跟你五皇子一样好色。” 元红衣一愣,继而哈哈一笑,将拿在手里的物什塞到她手里,“还热着,你尝尝看。” 柏梓琬低眸借着身后的灯光看了眼,竟是糖炒板栗。“你怎么……你去那个老人家那里买的?” 元弘毅点头,“记得上回你买了他所有板栗,就想着你喜欢吃,正好我没什么事,所以……” 上回买了人家全部板栗的人好像是他吧。柏梓琬微微一笑,“谢谢。只是……你不必如此” 看到她笑,元弘毅觉得自己像得了件稀世珍宝,待听到她后面的话,他眼神一暗,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夜空,“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下雨就麻烦了。” 两人往回走,一言不发,却又各怀心事。 “等等……” 听到身后的喊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待看清往这边跑来的少年,柏梓琬脸色微微一变。她认得他,正是叶钦身边的小厮——阿力。只是,他追来做什么? “阿力见过两位公子。”阿力行了礼,将手中的信递到柏梓琬面前,“这是我家公子给公子的信。” 只当没察觉身侧那双看着自己的眼,柏梓琬面色镇静道,“多谢这位小哥。只是在下与你家公子并不相熟,恕在下不能收这封信。”微微点头,转身往前面去。 阿力当即一呆,待想着公子方才交代的,猛然回过神,追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信塞到柏梓琬手中,“阿力也是替主子办事,还望公子不要为难阿力。”说罢行礼离开。 轻如鸿毛的信纸,柏梓琬如握着一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危难之际,听到另一人清凉的声音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不然真的要下雨了。” 回到屋里,元弘毅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柏梓琬将信锁进木匣子里,解了头发,换上寝衣,绞帕子擦了下脸便放下床帐上床歇息。不多时,看到元弘毅撩起床帐坐在床沿上,梓琬翻了个身,面朝里面闭上眼睛,心底想的是叶钦为何要让阿力送信出来。 扭头,看到背对自己的女子,似乎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让她正视自己。弘毅微微一笑,似无奈,似苦涩。想起方才的信,他不自知地皱了皱眉,阿琬和他似乎很熟悉。 听得“噗”的一声,屋子骤然一黑,柏梓琬小心翼翼转过身,望着漆黑的帐顶,眼前出现的却是钦那张俊逸冷漠,又温柔深情的眼。她闭了闭眼,心下一片潮湿冰凉。 ------------ 第八十六章 我做什么 临江城春天比南方要来的晚些,已经临近春尾巴,庭院中的书枝依旧如冬日里般光秃秃。便是现在暖阳高照,也无法感到一些暖意,清冷一片,且无限萧索。 听到敲门声,元弘毅起身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熟睡中的柏梓琬,撩起床帐,扯过一旁的衣裳披上,穿上鞋下床,过去打开屋门,端过柳姨手中的铜盆,示意她先下去。 该是要去军营的,然而在撩起床帐看着柏梓琬熟睡中的容颜时,元弘毅鬼使神差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她眉似柳叶,肤若凝脂,嘴唇微抿,乌黑透亮的青丝随意铺散在枕头上。 不自觉抬起手贴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动作轻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看过她的样子,看过她睡着的样子。不曾想睡着的她竟这般可爱,像婴儿一般。 “钦,别闹。” 柏梓琬抬手抓了抓脸,翻了个身又睡了有过。元弘毅却如遭雷劈般倏然站起身退开一步,脑子空白一片,许久才回过神来。机械地走过去,撩起床帐,看着面朝里面的人儿,眉头紧皱。 面色一变,抓着床帐的手松了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喊这个名字了。元弘毅盯着柏梓琬,手下突然用力,指节处泛着可怖的白。她口中的钦是谁?是她的意中人吗?既然如此恋恋不忘,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嫁给他? 这就是她始终不愿正视自己,一次次想要离开的原因?原以为大婚当晚她的冷淡和不在意跟他一样,因为不得已才嫁(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后来在柏府看到梁如风,以为梁如风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原来都不是。皱着的眉又紧了紧,眼神中跳动的是他都没察觉的妒忌。 许久,元弘毅甩开床帐,往外面去,又在两步后停下来,扭头盯着床帐,像是看着床上的人儿。不管她口中的钦是谁,没有他的允许,她绝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 柏梓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但睡得并不踏实,耳畔一遍遍反复回响着三寸天堂的旋律,后来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些若有似无的淅淅沥沥声响,像是雨声。 醒来时屋外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半敞开的窗户投射进来,洒了一屋子的薄金。柏梓琬揉着惺忪的眼,穿上鞋,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彻底打开。突然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迎面拂来,梓琬顿时清醒过来,合上眼,仰着头,深深呼吸一口,神清气爽。 “主子……”柳姨推门进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柏梓琬,走过来道,“我这就打水过来给主子洗漱。” 柏梓琬回眸一笑,“谢谢柳姨。”又转回头,闭着眼,仰着头,任清凉的风一下下落在脸上。 洗漱后,想着今日不用出去,柏梓琬将头发用发带随意束着,取了件浅蓝色的衣裳穿上。 柳姨走过来,看到笑颜如花的柏梓琬,脱口而出,“平常只觉得主子和大小姐很像,这会儿才发现主之笑起来的模样跟大小姐本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姨口中的大小姐可是我娘?”柏梓琬转过身,拉住柳姨,“我和哥哥出世不久娘就不在了,爹爹和奶娘只跟我说娘是江南第一美女和才女,其他的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柳姨既然认识我娘,跟我说说娘的事吧。”她拉着柳姨在桌前坐下。 “这……”柳姨面露难色,忽然想起一事,柳姨从怀中取了封信递过去,“这是方才从都城送来的。” 听到都城二字,柏梓琬心底咯噔一跳,扔接过信。待看到信上的字迹不是元弘钰的,不由暗自松了口气。然而信上陌生的字迹又让她困惑,不知信是谁写来的。 取出信,展开,看了信里的内容,柏梓琬不觉一笑。信是四王爷元弘礼替旁氏写的,内容很简单,只说半月前旁氏诞下一个女儿,小名卿卿,并问她在临江城一切可好。 想着临走时旁氏挺着大肚子来送行的一幕,柏梓琬心下一暖,正要问柳姨送什么礼物好,想着自己这个皇子妃只是暂时的,便住了口。这些事还是留给某人那个五叔去做吧。 “主子,你等等,我去厨房那些吃食给主子垫垫肚子,一会儿午膳在吃。”柳姨起身道, 午膳?柏梓琬下意识往屋外看了一眼,看向柳姨,“柳姨,现在什么时辰?”不会快午时了吧。 “在过一刻钟就午时了。”柳姨一笑,“那日听芸香说主子嗜睡,本有些不信,现在……” 看到柳姨眼中的笑意,柏梓琬大窘,芸香这丫头当真一点不给她面子,什么话都说。看她回来,她不好好治治她。“柳姨你就别笑话我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睡到这时候了。 “好好好,柳姨不笑话你。你等等,我这就去厨房给你那些吃食过来。”说着往外面去。 “不用了。”拉住柳姨,柏梓琬道,“我不饿。你去忙你的吧。”低眸又看着手中的信。 柳姨走后,柏梓琬收起信放在一旁后,起身去柜子里取了一支画卷出来慢慢展开。一个穿着白色(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衣衫的绝色女子赫然跃于眼前,画中女子与她样子一模一样,只不过画中的女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眉宇间比她少了一些倔强,多了一份温柔。 这画卷跟着她转眼已近半年,却从未打开过,如今看着画中之人……果真是倾国倾城。柏梓琬抿唇一笑,默染注视着画中之人。不是没看到柳姨方才神色中的欲言又止,直觉告诉她,爹、奶娘、柳姨,甚至哥哥都有事情在瞒着她。她和哥哥同岁,都是娘的孩子,为何他们却要瞒着她?但柳姨不说,她自然不会多问。 “画的不错,只不过画中的你多了些柔弱。” “哗”的一声,画卷应声而落,看了眼不知何时走到跟前的元弘毅,柏梓琬俯身去捡画卷,不料被另一只手先一步捡起来。 抬眼,看到柏梓琬微微受惊的脸色,元弘毅道,“吓着你了?”不等梓琬回答,他张开画卷仔细看了一会儿,看向她,“这画是谁画的?倒是比宫中的御用画师画的还要好。” “我知道是谁画的。画里的也不是我。”柏梓琬淡淡道,脸上也没一丝多余的表情。 “画里的人不是你?”元弘毅看看画中人,又看看柏梓琬,两人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同一个? “是我娘。”声音依旧淡淡。而后,柏梓琬拿过画卷细细地卷好,放回到匣子里,将方才的信递过去,“四王爷送来的,说四嫂生了女儿,你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也该准备份礼物差人送回去?” 元弘毅并不接信,在一旁坐下,自行倒了盏茶抿了口,目光含笑,一瞬不瞬地看着柏梓琬,“这些事难道不该由你来办吗?别忘了你是我的皇妃。送什么你来决定,不用问我。” 柏梓琬看了他一眼,将画匣子锁上,一言不发地拿着画匣子往柜子那边走去。 她眼神中的淡漠像刺一般将他刺伤。剑眉微蹩,元弘毅闭上眼,耳畔回响的却是清晨她在梦中喊出的名字。双眼陡然睁开,原本含笑的眸子燃起一束火苗。为了迁就她,他几乎放下(盗梦人更新最快)自己所有尊严和骄傲,而她,始终不屑一顾。 “啊”的轻呼出声,画匣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柏梓琬本能地随着身后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道退开两步,待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禁锢在怀中。 耳畔是他沉重灼热的呼吸,令柏梓琬身躯不禁不斗,扭头恼怒道,“元弘毅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不放!”元弘毅魅惑一笑,眼神却冷如寒冰,沉灼的气息一下下落在她脖颈里,声音是不容忽视地认真,“方才我跟自己打赌,若我抓住你的手,我就不再放手。现在你的手在我手中,我怎么舍得放开?” 柏梓琬皱了皱眉,强压着心底的怒气,仍扭着头,“元弘毅,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越是想要挣脱,他越发将她抱紧,然后在她脖颈后吹了口气,轻咬她的耳垂,声音朦胧,“我是喝酒了,但那点酒还醉不倒我。”话落,在而后轻轻落下一吻,而后下移。 柏梓琬呼吸一滞,心底涌上不好的预感,僵着身体一动不动,“放开我,不要让我真的讨厌你。” 元弘毅抬眼迷醉一笑,“讨厌我?你似乎从未真的喜欢过我,便是真的讨厌也无关紧要不是吗?”话毕,继续轻吻着她,环着的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缓缓上移。 柏梓琬自然清楚这样下去将会发生什么,她的灵魂来自现代,但有些东西依旧保守,最受不得便是和不爱的人做这些事,于是吼道,“元弘毅停下!我不是你的红衣白衣,由不得你胡来!” 元弘毅眼神一暗,抬头笑得轻狂,“你是我的妃子,这些不过是你应尽的义务,怎么,你又身子不适了吗?我记得前几日你才刚过月信,不如咱们现在圆房,嗯?兴许不久这里就会有我们的骨血。”他在她小腹上一下一下画着圈圈,声音魅惑而可怖。 低眸看着那只不安分的手,柏梓琬只觉浑身冰凉,却仍强自镇静道,“我说了,我不和不爱的人做那种事。” “不爱的人。”元弘毅喃喃重复着,另一手圈着她纤细的腰将她一推,握住她肩膀将她转过来,往桌上一压,欺身上去,如墨般黑亮的眼此时对着一些嗜血的冷寒,“我不是你爱的人,谁是?告诉我,钦是谁?” 他从来都不是耐心之人,为了她他试着让自己放下原本的冷酷和骄傲,学着忍耐,以为只要给她时间,她终有一天会接受她,不在用那样疏离淡漠的眼神看他。他不在意她看自己时的冷淡,却无法忍受她一次又一次在熟睡时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既然不能得到她的心,他也要得到她的身体。便是有一天她真的会离开,他也要她记住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钦。柏梓琬脑子轰的一声,他怎么会知道钦?只是不等她将这句话问出口,身子悬空,元弘毅抱着她径直往床边走去。看着他眼中的翻腾的怒火和欲望,梓琬大骇。 “元弘毅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放我下来!”拍打着他的胸膛,心底慌乱到极点。 元弘毅勾唇一笑,眼里无半分笑意,声音更是冷森森的,“我做什么?等下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砰”的一声,柏梓琬被重重抛在床上,疼得她眼冒金星龇牙咧嘴。但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本能地撑着手起来,往后一躲。似是看穿她一般,在她刚缩了一点时,元弘毅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扯,梓琬轻呼一声,仍试图挣脱他的手。 “主子,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闻声赶来的芸香将房门拍的劈啪作响。 柏梓琬如获救星般大喊,“芸香,快进来救我!快点!”一边戒备地盯着元弘毅。 一声巨响,正欲破门而入的芸香被突然冲击而来的内力一击。,啊的惨叫一声,身子如飘絮般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心口一痛,刚撑着手起来便吐了一大口血。 “元弘毅,你这个混蛋!你把芸香怎么了?”说着,柏梓琬朝屋外喊道,“芸香,你怎么样了?” “主子……”芸香撑着手站起身,岂料刚走了两步,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跟着赶过来的萧何,看到地上的芸香,身心俱震,疾步过去扶起芸香揽在怀中,“芸香醒醒,芸香你怎么了?醒醒。”忽然想起一事,放下芸香,萧何快步走到屋门前,“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柏梓琬出声,元弘毅眼神一变,扭头吼道,“将芸香送回屋里,告诉其他人没我的允许不许踏进这院子半步,否则军法处置!” ------------ 第八十七章 听到萧何的声音,柏梓琬正欲出声,望着元弘毅因怒火扭曲的表情,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想着他方才的一掌,萧何又重伤未愈,若因此再因她受伤,她当真难持其咎。 为何变成这样?听到萧何离开的声,柏梓琬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地迎着面前几欲喷火的双眼,“记不记得你说的话,你说过一年之约没到之前,你绝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 元弘毅讽刺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我记得自己的承诺,你呢?却在做着我的皇妃的同时对别的男人恋恋不忘。本以为你冰清玉洁,没想到你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像听到笑话般,柏梓琬轻笑出声,撑着手往后一退,“既然如此,你这是在做什么?让开,免得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脏了你五皇子高贵的身体。” 钦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以为自己一直隐藏的很好,不料竟然还是被他知道(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了。 一听这话,元弘毅目光一沉,将她一扯,用身体把她挤在他与床榻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阻止她极力躲避他的碰撞。她眼睛里的冷漠和不屑让他烦躁不堪,小腹蔓延开的热度节节攀升。 元弘毅捏住柏梓琬的下巴,阻止她别开脸,强迫她望着自己,“柏梓琬,你既然答应代替柏莺莺嫁给我,跟我来了这里,就该想到有今日。你是我的皇妃,不管你愿不愿意是不是心甘情愿,只要我想要,你就必须给我。这是你身为皇妃应尽的责任,明白吗?” 这辈子除了有朝一日替母后报仇,就再没有想要做的事。他身边各色女子不计其数,但都不是他真心所愿。身下的她是他想要的,而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要了她。 他说的没错,不管她是不是愿意,他是她的丈夫,即便他对她做什么也是理所当然,可是…… 在柏梓琬惊恐和拒绝地注视中,元弘毅慢慢付低头,冰冷的唇吻着他轻颤地唇,带着些小心翼翼。在她躲避时,他固定她,不给她意思躲避的机会。原本小心翼翼的吻转瞬变成暴风雨的热烈,有力的双臂紧紧箍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体变的炙热。身体某一处的炽烈慢慢扩展开来,让他情不自禁想在她身上得到更多。 冰凉粗糙的手指划过她修长嫩滑的粉颈,流连过她的满削优美的肩膀,陡然握住卡在肩膀两旁的衣襟。“撕拉”一声声响,衣衫分开,突然的冷意令柏梓琬不禁一颤。 放开她的唇,元弘毅仰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差点冲泄而出的冲动。低头凝视着身下的人儿。 隐忍的泪几欲夺眶而出,被她狠狠逼了回去。柏梓琬冷冷一笑,“元弘毅,不要让我看轻你,更不要让我恨你!”平静的声音却叫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元弘毅扬眉一笑,“你想恨就恨吧。”扯掉她的发带,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舞飞扬,铺散开来,落在她身侧,将她胜雪般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白皙细嫩。令人想细细品尝一番。 望着她眼睛里浓烈的恨意,元弘毅一笑,若恨能让他留在她心里,那就让她恨他吧。 大手一挥,将她衣物尽数出去,而后退去自己的衣物,伏低身向她柔软的身躯压伏下去,眼睛一瞬不瞬地逼视着她。陌生的男性体热与气息将她包裹。滚烫而沉重的身体让她逃无可逃,惊惧与绝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拽住她的心,痛彻心扉。 柏梓琬瞪着被欲火控制的元弘毅,“元弘毅,你要是真的对我用强,我发誓永远不会原谅你。” 元弘毅不以为然地勾起唇角,冷寒地面容柔和下来,“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最好能恨我一辈子。” 不再有片刻迟疑,狂风暴雨般的吻密密麻麻落下,不多时便吻遍柏梓琬的身躯,大手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呼吸粗重而急促。身下某处越发胀痛难耐,他知道他再忍受不得。 压高她纤细的腿,双手握住她的纤腰,冷不防地一沉声猛地将自己的滚烫狠狠抵入她的体内,长久的隐忍在这一瞬间释放,他只觉得脑子蓦然一黑,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占据他整个世界。 柏梓琬‘啊’的惨叫出声,随后咬紧牙关不许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攥着被子的手因为突然的疼痛泛着白光。泪,带着绝望无声溢出,滑落她痛楚而倔强的脸…… 柏梓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屋外一片已是暮色,身上残留的火辣辣的疼让噩梦般的一幕再次重现。她咬了咬牙,忍着身上和心理的痛强撑着下了床。 “醒了。”元弘毅转头看着穿上鞋下床的柏梓琬,“我叫人送水进来给你洗漱。今儿天色已晚,明儿你去看看送什么礼物给四嫂。” 看到他丝毫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愧疚,柏梓琬怒火中烧,紧走两步,停了下来,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他真是大错的错。梓琬在心里冷冷一笑,去柜子里取了一件衣裳穿上,往外面去。 “你去哪里?”起身抓住她。站在她面前,“你的身体……要出去也等洗了身子再走。” 甩开元弘毅的手,柏梓琬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外面去。出了门,她按着记下的放下,忍着下身的撕裂的痛疾步往马厩那边去,牵了一匹马出来,忍着疼,翻身上去。 “属下见过五皇子妃。”端着草料过来的士兵,看到柏梓琬欲驾马离去,忙挡住去路行礼。 柏梓琬冷着脸,“既然认得我是谁就赶紧让开,别挡着我的道。”说着勒马欲走。 士兵纹丝不动,“不知五皇子妃要去哪里?五皇子有令,没有他和将军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骑马出去。”边说边给另一个刚从另一间马厩出来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若我偏要呢?”在士兵怔愣地瞬间,柏梓琬勒紧缰绳往旁边一挪,扬鞭抽了马屁股一下,冲了出去。 “五皇子妃快停下来,五皇子妃快停下来……来人啊,赶紧将五皇子妃拦下来……”那士兵一边追一边高声喊道。 闻讯赶来的士兵纷纷张开手去拦冲过来的马,便是他们身强力壮,现在也无法拦住柏梓琬分毫。要知道骑马对梓琬来说一点不陌生,只见她握着缰绳灵巧地避开挡在面前的士兵,往将军府外面去。 “嫂子……” 未等元弘晋把话说完,一道带着怒气冰凉的声音吼道,“你在做什么,立即给我下来!” 柏梓琬冷笑,以为她是他所看到的大小姐,随(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吓到她?不理会他的阻拦,夹马从他面前奔去。元弘毅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背上的人儿,在他以为她要停下来时,却看到她将马头一扯,从他身侧飞快地奔了过去。 等他回过神追出去,街上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元弘毅狠狠地皱了皱眉,转身往里面去。 “哥,嫂子她……” “她既然想走就让她走。”元弘毅截断元弘晋,冷冷地开口,“你不许派人去找她。”说罢大步往屋子那边去。 上回嫂子在他们眼皮底下受伤,现在正是危险之际,哥怎么能放任嫂子一个人离开。元弘晋看着拐过月洞门的元弘毅,走到府门前看了眼,唉了声,往自己屋里去,心里祈祷着嫂子能平安回来。 行了一段,下身疼疼得她狠狠皱起眉,柏梓琬不得不停下,翻身下来。牵着马慢慢往前,走到城门口时才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她呆呆地站了会儿,牵着慢慢往回走。 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冷清的街道,她直觉心底一片沁凉。将军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的,莫叔他们那边倒是可以去。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虽然衣衫整洁,但是……出来时忘了带银子。柏梓琬闭了闭眼,苍凉一笑,天大地大,竟没有她可去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行了一段,柏梓琬抚摸着马头,轻声道,“谢谢你带我出来,但我现在不能继续带着你,你认得回去的路对吗?你回你主人那里,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拍拍马屁股,“去吧。” 马儿往前跑了一段,停下来,扭头看了柏梓琬一会儿后才又朝将军府那边跑去。 晚风习习,柏梓琬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臂,走到一侧的台阶上坐下,曲着腿,抱着自己蜷缩成成。默然盯着地面,发生的一幕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只觉得屈辱。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眼睛干涩的离开。许久,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掷地有声。 有冰凉的东西不断落下,钻进脖颈里。柏梓琬抬起头才发现落雨了,她擦了下眼,站起身,展开手掌接住不断落下的雨,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舒心且完美的弧度。 从斜对面小酒馆出来的男子,不经意看到望着雨水笑着,丝毫不担心被雨水淋湿的女子,脚下一顿。有瞬间的恍惚,像是看到曾经和她一样喜欢拿手接住雨的女子。 “公子……” 他转手拿过小厮手里的伞,走到她面前,挡住上方越发密集的雨,“就算喜欢雨也不该这样,会冻坏的。” 轻若羽毛的声音令自柏梓琬微微一愣,低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白色的男子,又望了一眼撑在头顶的雨伞,这样的话钦也曾跟她说过,可是……她自顾轻摇了摇头。 他是叶钦,却不是她的叶钦。 ------------ 第八十八章 出手相救 看到柏梓琬愣愣地看着自己,叶钦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为何这般看着我,你……没事吧?” 柏梓琬摇摇头,微微福了下身,往另一边去。叶钦一顿,追上来,挡在她面前,“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回哪去?他如何送她回去?又能送她回哪里去?柏梓琬微微一笑,眼神疏离而淡漠,“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等下……”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待她转回头时又倏然放开。叶钦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冒犯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得到你。” 柏梓琬不解地看着叶钦,世间多得是好心之人,但是世间也有许多事是旁人无法帮得到的。梓琬摇摇头,径直往前面走去,丝毫不在意接连不断落下的雨水。 走了两步,柏梓琬停下来,转头看到叶钦依旧立在原地,她迟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我出来时忘记带银子,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借我些银子?五两就行,改日我一定双倍偿还。” 叶钦诧异,但什么都没问,侧身喊了一声阿力。待阿力小跑着过来,叶钦道,“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 虽不明白自家公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借银子给这位姑娘,阿力仍答应着从衣裳里取了十两银子递过去。 “这个你也拿着。”将伞塞到柏梓琬手中,似是担心她会拒绝,叶钦道,“不管接下来要去哪里,都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这么大的雨很容易淋病。改日一同还给我就行。” 柏梓琬不解地看着叶钦,待看到他含笑的眼睛里不容拒绝的霸道时,恍惚间像是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梓琬点点头,顺从地握住伞,跟他言了谢,转身离去。 雨越下越大,深墨色的天幕上,浓云翻滚,狂风呼啸,将最后一丝光亮全部吞噬,天地间,仅剩下压抑的黑,深沉而厚重。密集的雨滴滴答答落在伞上,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柏梓琬紧握着伞迎着风雨继续前行,唇角微扬,心底涌上一种天大地大无她容身之地的苍凉之感,她却不想停下来。 见自家公子全身湿透,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阿力自顾摇摇头。跟在公子身旁五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公子用如此温柔的眼神注视一个女子。 “我们走吧。” 转身离去,突听得身后传来一些诡异的声响,叶钦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五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一面飞落下来,挡在柏梓琬面前,因为隔得太远无法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心知他们来者不善。 “公子您……” 阿力正要拉住叶钦,伸手却抓了空。看到他疾步往那边去,阿力叹息了一口,只得跟上。 看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他们手中虽没有兵刃,眼睛却是杀气腾腾。柏梓琬下意识握紧伞柄,往后退开两步,一边戒备地盯着他们一边快速思索逃生的法子。 “我家主子想请五皇子妃过府一叙。”左数第三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你们的主子是谁?”柏梓琬继续慢慢后退,心下对他们的来意已是心知肚明。 那人道,“五皇子妃只要去了自然就能知道我家主子是谁。”语气淡淡,声音却有种沁人心股的冷寒。 “若是我不去呢?”便是极力保持镇静,柏梓琬依旧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临江城一到夜暮时分,除少数几个小贩,其他都会早早回家。此时下着大雨,街上自然一片冷清。便是有人,柏梓琬也不奢望有人出手相救,更不愿旁人因为自己而被牵连。 右侧米铺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不经意抬头看到外面的一面,连忙挥挥手,叫小二赶紧将店门关了。惊恐害怕的样子生怕多耽搁一秒,就会殃及到自己。 “我等敬您是五皇子(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妃,才对您好言好语。若五皇子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等无力。”黑衣人眼神陡然一变,抬手一挥,“还愣着做什么?带五皇子妃回去!” “想带她走,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冷寒嗜血的声音令黑衣人脚下一顿,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扑来。几人快速交换一下眼神,各自皱眉,瞳孔一收,紧紧盯着从前方飞奔而来的白影,全身戒备。 未等柏梓琬回头,便看到一抹身影如雪般轻轻飘落在自己面前,挡住面前的危险。他背对着她,她无法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杀气。 “阿力,护送这位姑娘回去!”叶钦吩咐一声,扯出腰间的软剑跟黑衣人斗在一起。 左手被人一扯,伞应声而落,右脚绊住左脚,柏梓琬一惊,忙紧走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直觉的回头,看到在雨中和黑衣人斗在一起的白色身影,情绪莫名万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救自己。 “阿力,停下,你家公子……” “他们根本不是我家公子的对手,”阿力急急地说道,拉着柏梓琬往鸿运客栈那边去。 直径上了楼,阿力推开天字二号房,“这是我家公子的房间,就委屈姑娘在里面等等,我去看看公子。” 一盏茶过去仍不见叶钦和阿力回来,柏梓琬莫名一慌,过去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夜风令她不觉一抖,望着雨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下,在灯光里反射出橘色光芒,梓琬更加慌乱起来。 少顷,她回身往外面去。就在此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叶钦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只包袱。 “你没事吧?”柏梓琬一步跨过去。 看到她眼睛里的担忧,叶钦笑笑,“我没事。”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这里面是一套衣裳,我叫阿力等下送水进来。不论是是不是要走,都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走。” 话音方落,叶钦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柏梓琬道,“你……”她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何要帮她。 “不打紧。”叶钦摆摆手,“我去阿力屋子,等下阿力上来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阿力。” 柏梓琬点头,正要言谢,看到叶钦右手衣袖上触目惊心的红。梓琬道,“你受伤了?” 叶钦抬起手看了下,满不在乎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待会儿上点药就没事了。” 柏梓琬翻了一个白眼,朝拎着水进来的阿力道,“阿力,这里可有什么治伤的药?” 阿力一愣,将木桶放在一旁,甩了甩手,走过来,疑惑道,“姑娘要治伤的药做什么?” “你家公子受伤了。” 阿力又是一愣,随后点头道,“我屋里就有止血治伤的药,姑娘等着,我这就回屋去拿,”急匆匆往外面去,不多时便取了药过来。“公子,阿力这就给您上药。” “我来吧。” 柏梓琬拿过药走到桌前坐下,指了指下首的凳子示意叶钦过去。叶钦看了阿力一眼,阿力连忙过来道,“姑娘还是先沐浴更衣,免得着凉,我替公子上药就行了。” 避开阿力的手,柏梓琬笑望着叶钦,“你是因我而受伤,替你上药自是理所应当。你该知道,我并不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跟自己一样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叶钦笑笑,走过来坐下,卷起衣袖,“那就有劳了。” 伤口虽然很长,好在并不深。柏梓琬拧了帕子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撕下一些布蘸这酒将伤口清洗一遍,均匀洒了些止血粉,然后用白布小心翼翼把伤口包扎好。 阿力一头雾水地抓了抓头,方才公子对这位姑娘的出手相救,还有她方才说的话……莫非公子和这位姑娘是认识的? 将药瓶放在桌上,抬眼,看到叶钦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神,柏梓琬一怔,正要出声,却感觉身子突然一凉,接着“阿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叶钦眼睛一错,轻声道,“你好好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一会儿给你送晚饭进来。”又吩咐阿力,“阿力,帮这位姑娘将热水倒进浴桶里。”说罢,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衣裳离开。 水的温度刚刚好,柏梓琬脱了衣裳,看到身上布满的痕迹,刚刚忘记的一幕如狂风骤雨般朝她席卷而来。她皱了皱眉,心底涌上一股厌恶。而后踏进浴桶坐下,连着捧起几捧水浇在脸上,然后顺着桶沿滑倒水里,直到快要窒息时才猛地起身,疲惫地将头放在桶沿上,闭上眼睛。 “砰砰”两声,柏梓琬一惊,陡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姑娘,你好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柏梓琬连忙道,“等下。”出了浴桶,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拿帕子擦了擦头发,用发带绑好,过去开门。 此时的叶钦换了身浅蓝色的衣袍,说不出的气宇轩昂,柏梓琬竟再次看得出了神。 “你没事吧?” 陡然回神,看到叶钦眼神中的笑意,柏梓琬脸一红,侧身让他进屋里,低头懊恼地皱了皱眉,居然又看着他出神。 “别在那里傻站着了,在看地面说不定会被你盯出洞来,到时我可没那么多银子借你。” 一听这话,柏梓琬的脸更红了,心里却有些轻松,毕竟能在异世遇到一个和自己从同一地方来的人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关了门,过去坐下,“你当真没银子吗?” 叶钦眉头一挑,“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柏梓琬耸肩,不置可否,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茫然地看着他,“怎么多了一副碗筷?” “你我二人,难道不该两副碗筷?”叶钦比划了一下,“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欢,再叫小二另外送别的上来,” 柏梓琬大窘,接着道,“我不挑食。”说着,不客气地拿过碗筷盛了些饭埋头吃起来。 ------------ 第八十九章 我叫叶钦 大雨以磅礴之势,从天幕中倾泻而下。元弘毅搁下手中的书,走到屋门前负手而立,剑眉微拢,如墨般黑亮的双眸,出神地盯着眼前密集的雨帘,久久不曾眨动一下。 有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元弘毅收回眼神,看到元弘晋身穿蓑衣脚步急促地看这边来,目露担忧。不由心下一紧,迎过去,“怎么样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是不是?” 元弘晋点头,眉头微皱,正欲说话,看到元弘毅蓦然沉下的眸子,他终究住了口。良久才又开口,“追风回来了,却不见嫂子的踪影,而且我方才出去打听嫂子的下落,顺意米铺的掌柜的说……” 心下“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如此时磅礴大雨将他席卷。元弘毅抓住元弘晋肩膀,盯住他的眼,“他说什么?说话!” 元弘晋皱眉道,“他说看到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后来一个穿白衣裳的男子和那些黑衣人都在一起,那个姑娘被一个男子带走了。因为天色太暗,他怕惹祸上身,急急的关了门,只透过缝隙看了会儿。从他描述那位姑娘的样貌和衣着来看,那位姑娘或许就是嫂子。” 风呼呼作响,大雨雨哗哗,庭院中的树枝像没有依附般无力摇摆着。元弘毅眉头紧皱,形成一个川字。心底的不安不断扩散,延伸,然后像藤蔓一般将他死死缠住。黑衣人是谁?是元弘桀派来的?那个白衣男子是谁?还有那个带走阿琬的人又是谁? 看到阿琬策马而去看向他时笑容里的讽刺和眼神中的不屑,他便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令他和阿琬好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冰冻,无法消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他明明爱着阿琬,盼望着有朝一日阿琬能被自己感动,可是……他从来不屑勉强于人,今日却因为一个名字对阿琬做出那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看着昏迷过去的阿琬浑身遍满的痕迹,像控诉着他不耻的行为一般,他后悔不跌空,但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无法开口跟她道歉,所以他没有拦她,只想她气笑后能自己回来。 元弘毅仰着头,雨不断落进眼睛里,他双手紧握,直觉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一般。 “哥,现在该怎么做?雨这么大,嫂子身子本来就不好,昨儿我才听何伯说嫂子这几日一直在服药……” 元弘晋还未说完,元弘毅倏然盯住他的眼,“你说什么?阿琬这几日一直在服药?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为何没有人告诉我?” 元弘晋继续皱眉,也顾不得元弘毅是不是淋湿,得知嫂子愤然出走的原因,他着实被唬了一跳。他们一母同胞,又从小一起长,哥哥的为人他自然一清二楚。若非哥哥亲口所说,他怎么也不愿相信哥哥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明明真的爱嫂子,怎么能对嫂子做出那样的事?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得赶紧设法找到嫂子的下落才是。而且看到哥哥眼神中的懊恼与自然,他无法说出责备的话。 “哥,你先回屋换身衣裳免得受凉。”元弘晋道,“现在城门关了,那人便是带走嫂子也无法出城,我这就派人挨家挨户寻找嫂子的下落,免得那人对嫂子不利。” 元弘毅闻言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般醒过来,拉住元弘晋,“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可是你的衣裳……” “我没事,快走。”元弘毅抬了下手,大步朝院子外面去。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阿琬。 芸香悠悠转醒,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膛,皱了皱眉,随后想起什么。她猛地撑着手坐起来,突然的动作牵扯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面色如纸,她却不顾得许多,穿上鞋,强撑着身体急急地往外面去。 “你要去哪里?”萧何端着药进来,见状,忙将药碗搁在桌上,一步过去扶住芸香,“你受了内伤,我扶你回床上躺着。” “我已经没事了。我要去看看主子。”推开萧何,芸香按着胸膛径直往外面去。 “主子不在府里。”拉住芸香,萧何旋身站在她面前,重复道,“主子她走了。” 主子走了。芸香眉头微蹩,随后一把抓住萧何手臂,“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主子走了?主子走去哪里了?是不是五皇子对主子做了什么?说话啊!他到底对主子做了什么?” 萧何眼睛一暗,低声道,“我不知道。”扶着芸香,“我扶你回床上躺着,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主子了。” “你不知道?”芸香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会撒谎。好,你不(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肯说我也不会再问,但是请你让我,我要出去找主子。” 推开萧何,芸香伸手去开房门,被萧何扯回来,“你伤的很重,要好生休息。你先回去躺着,我这就出去找主子。” “主子?萧何,你要找主子现在会在这里吗?你虽然认主子做主子,但你心里的主子至始至终都只有五皇子一人。既然如此,又何苦勉强自己,只要你开口,主子绝不会勉强你留下。” 狠推了萧何一把,萧何纹丝不动,垂了垂眉,抬手在芸香脖颈后一点,抱起她放在床上,芸香怒道,“萧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把我穴道解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给芸香脱了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萧何道,“你好生在屋里躺着,我这就出去找主子。”未免她大呼小叫招来旁人,萧何点了她的哑穴,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芸香又急又气,张着嘴无法发出一个声音,心底却早将萧何骂了个狗血喷头。 ×××××× 雨下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停,柏梓琬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臂,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回身,看到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的叶钦,柏梓琬道,“时候不早了,我得离开了。” “这么大的雨,不如先在客栈休息一晚,等明日雨停了再走。”似是看出柏梓琬心中顾虑,叶钦道,“你若是怕因此招来话柄,我这就叫阿力去叫小二上来,带你去别的屋子。” 柏梓琬一笑,“我并不在意这些,只不过……”若非知道他的身份有可能是天旭国皇室中人,她和他或许能成为朋友,可他们的身份不同,便是他们现在成为朋友,有一日也会对立。 何况…… 看到柏梓琬突然住了口,目光流转,叶钦道,“既然你执意离开,那我送你回去。”不等梓琬拒绝,叶钦又道,”你若不想被刚才的黑衣人抓住,最好不要拒绝。“ “如此,那就有劳你了。” 叶钦嘴角一抽,轻笑着摇摇头,“好歹我们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你不觉得累吗?这样好不好,往后要是只有你我二人,就随意一点吧。” 柏梓琬一愣,随后轻笑出声,“在这里生活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的。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心下想的却是:今日之后他们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一路无话,只听到雨落下的声音。 到了杏花巷里面倒数第二座院子前,柏梓琬拍了拍房门,跟叶钦道,“谢谢你送我过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叶钦道,“我还是等你进去后再走吧。”接着又道,“见面几次,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以后我就叫你妙音公子好了,或者叫你掌柜的。” “这算威胁吗?”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想了想道,“叫我阿琬就行了。这个还给你,还有,谢谢。”梓琬将银子递过去。 叶钦接过银子放在衣裳里,伸出手,“我叫叶钦,叶子的叶,钦点的钦。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钦点的钦,柏梓琬愣愣地看着叶钦,有瞬间的恍惚,而后迟疑地握住他的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和自己从同一地方来的人。” “吱(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嘎”一声声响,院门打开,桑红撑着伞出来,看到柏梓琬明显吃了一惊,“阿琬?” 两人倏然松开手,柏梓琬喊了声“红姨”,跟叶钦道,“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莫叔他们还没回来吗?”到了屋里,柏梓琬接过桑红递过来的热茶,坐下问道。 桑红道,“他们还要一会儿才回来。对了,阿琬你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芸香怎么没跟着一起?” 柏梓琬动作一顿,正要回答,突听到院门被拍的啪啪作响。桑红咦了声,看着外面,“老莫他们不是说过了子时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阿琬你先坐坐,我去开门。” “红姨,”柏梓琬转手放下茶碗,起身拉住桑红,朝院子外看了眼,“若来的人是萧何或者芸香,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桑红疑惑间,拍打院门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接着听到一个声音道,“红姨,你睡下了吗?” 声音隔着雨声虽听不得太清楚,但柏梓琬还是辨出是萧何的声音。这里除了萧何、芸香、柳姨知道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等一下,就来。”桑红高声回了一句,拍拍柏梓琬的手背,取过伞打开带上门出去。 “主子……” “你怎么……”桑红跟着追过来,看到屋内空无一人,暗松了口气,看着萧何,“我都说阿琬不在这里,现在你相信了吧?对了,阿琬不是在将军府吗,你怎么来这边找她?” 眼睛将屋内一扫,萧何转身离去,又停下来道,“红姨,要是主子来这里了,请您务必将她留住。”说罢抬脚离去。 ------------ 第九十章 你故意的 萧何走远后,桑红才关上院门回来。推开房门,看到坐在桌前的柏梓琬,桑红脚步一顿,然后收起伞立在墙角,进去不解地看着梓琬,方才阿琬明明不在屋里,怎么这会儿又在屋里了? 见桑红茫然地看着自己,柏梓琬轻轻一笑,“除了陵雅阁和这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两个地方都是萧何知道的,陵雅阁无法住人。萧何自然会来这里找我,而且以他的性子,若不亲眼所见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柏梓琬指指床底,笑容露出顽皮之色,“在你们进来前我藏在了那里。” 这屋子本就不大,且摆设简洁,除了存放衣物的柜子,只剩一张小木圆桌和一张当做梳妆台的长桌。去别的屋子时间根本来不及,而且萧何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房间,她只能躲在床底。 “那你怎么能确定萧何只看这间房间?”桑红还是有些不明白。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有五间屋子。 柏梓琬微微一笑,“很简单。我的身份你们都是知道的,我若真的来了这里,以你们对我的好,自然不会怠慢我,更不会让我一个人待着,而现在只有这屋子有灯亮着。” 桑红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而后揶揄道,“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主子,堂堂将军千金,五皇子妃,会躲在床下。” “将军千金也好,五皇子妃也罢,都不过一个虚名。”不止无法令自己随心所欲,反而带给她无法摆脱的束缚和灾难。里的女生不是穿越成千金小姐,就是公主格格,亦或者王妃,若能选择,她情愿自己穿越成一个平凡女子,便是每日粗茶淡饭,也好过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看到柏梓琬垂下眼睑,神色中满是落寞,桑红在她对面坐下,重新倒了热茶递过去,迟疑地开口,“阿琬,你若信得过红姨,跟红姨说说你发生什么事了,兴许红姨能帮到你。” 柏梓琬拿着茶盖拨了拨,对桑红的话仿若无闻,许久,她抬起头道,“红姨谢谢你。只是这件事除了我自己,谁都无法帮忙。还有,若奶娘写信问起我,告诉她我一切都好。” 虽然不清楚奶娘、柳姨、红姨、莫叔、白叔、邵叔,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关系绝非一般。不然以莫叔、白叔、邵叔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千里迢迢来这里帮她,并且毫无怨言,尽心尽力,还有他们每每看自己的眼神。 总让她觉得他们虽看着她,实际上看得却是另外一人。柏梓琬端起茶碗呡了一口,想起一事,手里动作一顿,看向桑红,“红姨,你和莫叔、白叔、邵叔都是江南人,而且和奶娘柳姨也是一早就认识的,难道你们都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吗?” “我们的确从小一起长大,我跟你莫叔算得上青梅竹马。不过我们不是在村子里长大,是在山庄。” 柏梓琬目光一闪,趁热打铁,“什么山庄?” “风雨山庄。” 接下来的几日,柏梓琬两耳不闻院外事,每日待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真正正(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做了回闺阁小姐。期间,萧何过来过两回,都因为她事先藏起来而无功而返。 她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对外面的事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离开当晚元弘毅兄弟二人便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找寻她的下落,未免多生事端,只称在搜寻逃兵,并嘱咐百姓若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一定要立刻去将军府通知他们。 柏对于桑红他们每日跟她说的这些,柏梓琬除了觉得荒唐可笑外,再无别的想法。 只是听到芸香受了伤还到处到她,她有些心疼有些内疚。柏梓琬起身走到一株梨树下,望着枝桠上隐隐冒出的嫩芽。若芸香知道她(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在这里却不告诉她,指不定到时候会如何轰炸她。 第五日晚上,柏梓琬实在受不得,换了身衣裳,乔装打扮了一番后,独自出了门。 黑压压的厚云在夜空中渐渐散开来,而后慢慢重新聚拢,月亮时隐时现,像跟云捉迷藏一般。 出了巷子,柏梓琬停住脚,望着清冷而安宁的街头,陵雅阁和醉香楼是绝对不能去的,那……梓琬轻轻一笑,好容易下定决心出来,却又依旧不知道该去哪里。 罢了,还是继续回去待着吧,不然等下红姨回来找不见她就该着急了。柏梓琬转身往回走。自从她住在这里后,每日亥时一刻桑红必会带着食物从陵雅阁回来。 只听得“呼”的一声风声,柏梓琬直觉得回头。乌云散开,借着月光梓琬看到一穿着深灰色衣袍蒙着面的人浮空往这边奔来,森冷的眼睛里布满杀气。暗道一声不好。梓琬回身边跑。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手刚触及院门,便听到一道低沉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肩膀突然被用力一扯。 柏梓琬心下咯噔一跳,下意识退开两步,左脚绊住身后台阶,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抓住身侧的墙壁,稳住身体,盯着近在咫尺的蒙面人,“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而且你们的目的也不是我,为何却不肯放过我?” 蒙面人目光一闪,眼睛闪过一丝嗜血的冷寒,“我和你的确无冤无仇,怪只怪你不止投错胎,还嫁错人,所以你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走,等我做完该做的事自然会放你离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等下。”柏梓琬紧紧盯着蒙面人,他的声音像是刻意伪装过的,但是他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人,梓琬后退一步,背抵着冰凉的墙,直觉一股彻骨的凉意隔着衣衫袭卷全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抓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你只要乖乖跟我走就行,否则……” “否则如何?”猜中他是谁,柏梓琬忽然冷静下来,迎着他的眼,微微一笑,“杀了我吗?那你可要仔细想想清楚。可别因为杀了我打破你的如意算盘才好。” “你!”蒙面人目光如炬地盯着柏梓琬,上前一步,声音冷寒,“你什么意思?” 柏梓琬继续笑着,“聪明如先生您,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要我跟您走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想提醒您一下,便是我跟您走,只怕您也打不响自己的如意算盘。” 一听这话,蒙面人呵的一笑,“你都不知道的如意算盘是什么,就这么笃定我打不响?” “原以为先生聪明过顶,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如此我就把话挑明来说吧。”柏梓琬道,“你抓我走无非是想以此威胁五皇子,逼他就范。外间谁人不知五皇子喜怒无常,冷酷残忍,先生或许会利用这一点对外宣称我被五皇子虐待而死,好以此挑拨我父兄和大周的关系。对吗?萧军师。” 蒙面人眼神陡然一变,不敢相信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扯下面罩,“居然这样都被认出来,五皇子妃不愧是大周国镇国将军的女儿,眼力果真了得。”眼神中多了些赞赏。 柏梓琬心下一跳,果然是他!面上不动声色,冷静道,“萧军师谬赞,我哪里是眼力了得,是萧军师自己暴露了自己而已。”方才她只是怀疑,但看到他扯下面罩,她知道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萧湛闻言这才明白过来,逼视着柏梓琬,“你方才是故意说那些话,为的是让我摘下罩?” 柏梓琬不置可否。萧湛忽然想起一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自己一直很小心,元弘晋都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她一个深闺妇人不可能会知道。可是她眼神中的嘲讽…… 柏梓琬道,“您无需知道我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您,便是您掳走我,以此要挟,五皇子也绝对不会因为我而就范。我的爹爹和兄长更不会因为我背叛他们的国家。” “是吗?”萧湛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试,看看是五皇子妃您赢,还是我赢。” 萧湛拎小鸡般抓着柏梓琬手臂往巷子外面去。柏梓琬朝天翻了个白眼,看吧,这就是身为五皇子妃所拥有的“恩赐”。自知无力回天,便放弃挣扎,跟着萧湛往外面去,心下想的是:得想法子留下暗号告诉红姨,她绝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争斗中的牺牲品。 “萧军师你这是做什么?”叶钦从巷子外进来,目光淡淡从柏梓琬面上扫过,看着萧湛。 他们认识? 萧湛道,“这个女人是元弘毅的正妃,有她在我们手里,就不愁攻不下这临江城。” 柏梓琬各看了两人一眼,快速思索着。萧湛真实身份是初云国的七皇子,而叶钦是天旭国人,便是叶钦当真是皇室中人,天旭国和初云国实力相当,萧湛怎么会对叶钦如此恭敬? 难道…… “原本以为萧军师机智过人,对一切了如指掌,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以元弘毅兄弟二人的性格,你以为他们当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将临江城拱手相让?军师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叶钦开口,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萧湛却听得面色一白,皱眉看着柏梓琬,半刻中不到竟前后被两人嘲笑,其中一人还是他从不放在眼里的女子。 不理会萧湛变幻莫测的眼神,柏梓琬把头一扭,嘴唇轻抿,眼睛里盛满笑意。一会儿工夫被两个人嘲笑,萧湛这回脸可算丢大发了。不对,该是叶赫湛才对。 ------------ 第九十一章 互揭身份 云慢慢散开,银月如玉般静静悬挂于夜空之中,清冷亮白的光倾泻而下,给静谧深窄的巷子笼上一层淡淡的清冷。风从巷子口席卷而来,吹得三人的头发凌乱飞舞。 柏梓琬抖了抖身体,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转头,看到叶钦恰好看向自己眼睛,梓琬一呆,他眼睛里明明一片冰凉,不知怎的,就是这样冰凉的眼神却让她一下子安定下来。 这一幕自然落在萧湛眼里,他转头看了柏梓琬一眼,看着叶钦,“那依公子看,在下该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放了她。”声音依旧淡淡,没有一丝起伏温度可言,一如此时倾洒而下的月光。 “放了她?”萧湛凉凉一笑,佯装不相信地看着叶钦,“在下没听错吧?公子要我放了她?您可知道她是谁?她可是元弘毅的正妃,是柏鸿泰的女儿,是潘仁最珍爱的外孙女,您竟然要我放了她!” 收回眼神,叶钦目光凉凉地看着萧湛,一字一句道,“你没听错。我要你放了她。” 萧湛哈哈一笑,“公子是不是没听到在下方才说的话?她是元弘毅的女人,有她……” “我说,放了她。”叶钦赫然截断萧湛的话,往前一步,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萧湛抓着柏梓琬退开一步,“若我不放呢?”他冷嘲一笑,“怎么,公子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毁掉我们之间的盟约?萧某原本以为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如今却要因为一个女人……” “闭嘴!”叶钦冷喝一声。又往前迈开一步,“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方才你说盟约,好,你听清楚了。现在开始,你我之间所有一切都不再作数!” “你!”萧湛气结,怒目而视地指着叶钦。随后看了一眼柏梓琬,哈哈大笑两声,冷嘲道,“都说天旭国太子濮阳清羽不近女色,二十一岁了也不成有一房侍妾,天旭国国主每年都会借选秀之便替清羽太子挑选各色美女,但清羽从不多看她们一眼,时日久了便有人传清羽太子好男风,不曾想……濮阳太子竟会对一个有夫之妇的女子动心。” 他是太子?柏梓琬赫然张大眼,猜想过无数个他的身份,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天旭国的太子。 叶钦瞳孔一收,眼睛冷寒的盯着萧湛,“放了她,我可以对你刚才的话既往不咎,否则……” 看到叶钦眼睛里翻腾的杀气,萧湛扯过柏梓琬挡在面前,掐着她脖子,一边后退一边戒备地盯着叶钦,“我不管你对她如何,她已经看到我的样子,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叶钦跟着往前,冷笑,“你以为不放过她自己就能安然脱身?萧湛,不对,该是叶赫湛才对。你的伸手确实不错,但想要就此离开,并且带走她,简直痴人做梦!” 叶钦抬手一挥,阿力领着五个手握兵刃的男子鱼贯而来。对于他们,柏梓琬并不陌生,正是上回在鸿运客栈见过的那几个武士。 萧湛脸色大变,心知若想以自己一人之力带走柏梓琬,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若就此离开,他如何甘心?何况柏梓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只怕他放了他,还未离开临江城,便已身首异处。 忽然想起一事,萧湛张大眼,指着叶钦,“濮阳清羽,没想到你如此卑鄙,竟派人跟踪我。”随后一阵狂笑,“我叶赫湛一向自命清高,没想到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叶钦并不否认,沉声道,“是你利用我在先,毁约在后,我这样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指着他,“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站住!”萧何手下一紧,盯着叶钦,“叫他们站住不许动,你也不许动,否则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柏梓琬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只想仰天长啸,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穿来这里也就罢了,短短一年,她先被逼嫁人、被流放,被元弘毅利用,现在好了,又被利用,兴许还会因此丢掉小命。 叶钦扫了柏梓琬一眼,残忍道,“你以为我当真在意她的死活?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不过是用来利用让你露出尾巴的棋子而已。你要杀便杀,正好替我保住秘密。” 柏梓琬皱了皱眉,自嘲一笑,他当她是铲除对手的棋子,她却相信他会救自己,当真可笑至极! 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嘲讽,叶钦皱了皱眉,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一阵疾风从背后传来,接着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柏梓琬完全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时,整个人已随着那股巨大的冲击的直接朝一步之远的叶钦怀中扑过去。 “你没事吧。”叶钦本能地搂住柏梓琬,目露担忧,心下却暗自大松了一口气。 柏梓琬闻言如被蛇咬般推开叶钦,退开两步,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别处。 萧湛闷哼一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上方跳落下来的男子。 “你……” “敢伤我家小姐,找死!”莫胜涛走到柏梓琬跟前,关切道,“阿琬,他有没伤到你?” 柏梓琬摇摇头,“我没事。”转头看向叶钦,冷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身份,也不管你潜入临江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请你立刻离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至于你……”柏梓琬看向萧湛,“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交给元弘毅。但是上回你射伤我,让我几乎丢掉性命。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你既然落在我手里,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古往今来,成王败寇,我叶赫湛今日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柏梓琬走到阿力跟前,“可否借你的剑一用?” “这……”阿力面露迟疑。待看到叶钦看过来的眼神,阿力双手将剑奉到柏梓琬面前。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以怨报德。昏迷前她便在心里发誓,她一命呜呼也就罢了,若命不该绝活了过来,她一定不会放过对她暗中下手的人。如今那人就在自己面前,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柏梓琬握着剑走到萧湛跟前,慢慢举起,眼神如冰,“那日你射我一箭,今日我刺你一剑,若你活了下来,今日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倘若不能,怪只怪你运气不好。” “阿琬!”莫胜涛握住柏梓琬的手,看着湛,“知道如何做才能真正替自己报仇吗?不是如何要他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此。方才那一掌已经震断他全身筋脉,便是他离(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开,也活不到明日。” 柏梓琬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莫胜涛,早知道莫叔是个会家子,却没想到他如此深藏不漏,一掌便震断萧湛全身筋脉。那……看着往这边走来的邵成勇,白启和桑红三人,梓琬她艰难地吞了吞唾沫,他们不会也跟莫叔一样这么厉害吧? 萧湛闻言浑身瘫软地跌在地上,面如死灰,随后看了叶钦一眼,仰头哈哈笑起来,后悔、、懊恼、绝望、不甘反复啃噬着他。他三岁习武,精通兵法,善于谋权,一向自负,又借着高强的武功,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万万没想到有一日因为自己一时大意客死异乡。 静谧无声的巷子,他的笑声尤为刺耳,柏梓琬皱了皱眉,将剑还给阿力,转身往自家院子那边去。 “阿琬……”叶钦上前一步,伸出的手终是僵在半空。 柏梓琬停住脚,并不回身,淡漠道,“你走吧,最好不要继续留在临江城,不然,我怕自己会真的忍不住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公子不能让他们走……” 叶钦拉住欲上前的阿力,淡声道,“方才你也看到了,莫先生仅凭一掌便震断叶赫湛全身筋脉,你觉得你们会是他的对手?而且我断定,除了莫先生,其他几人的武功也不容小觑。” “那……”阿力道,“若她当真将您在这的消息告诉元弘毅兄弟二人,公子你……” “她不会的。”叶钦看着转进院子里的身影,声音笃定道,“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 “公子如何这般肯定?” “因为我救过她一命。”重要的是,他们来自相同的地方,他相信她不会出卖他。 看了一眼地上的叶赫湛,叶钦转身道,“带上他,等叶赫皇子死了,我们还得送他回去。” 屋内。 柏梓琬像什么都没发生般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围坐在桌前的四人却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 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柏梓琬极不文雅地打了一个饱嗝,抬眼,看到几人直眉楞眼地盯着自己,她讪讪一笑,“吃撑了。”话还未说完,又响亮的打了一个饱嗝。 “阿琬,你没有话要问我们吗?”白启看了另外三人一眼,开口道。 柏梓琬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她摆摆手,放下茶碗认真道,“白叔你们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既然你们不肯说,我又何必多问?只是没想到,奶娘给我找的人都是高手啊!” 往前一凑,柏梓琬盯着桑红,“红姨,你和莫叔他们一样会武功对吗?既然如此,那柳姨是不是也会功夫?” 桑红点头。 柏梓琬默了,他们个个身怀武功,就她一个人是菜鸟。不知她现在学武会不会晚了点? “阿琬,你知道叶钦是天旭国的太子,为何还要放过他?”邵成勇不解地看着柏梓琬。 “你们都听到了?”他们点头,柏梓琬也点点头,看来他们早就回来了。“因为他救过我一命。” ------------ 第九十二章 故人来访 七日过去,依旧没有半分阿琬的消息以让他心急如焚,这几日一直在寻找阿琬的下落,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暗中打探。另一边收到密报更让他们焦头烂额。 乌蒙国得知圣辉天旭两国联姻,欲联手攻打临江城,他们也奉上美女无数,以此与两国联盟。初云国也是蠢蠢欲动,只是还未有确切的行动。元弘毅一手负在身后,站在屋檐下望着天上翻滚的云,紧皱的眉能夹死一只苍蝇。四国联手,不论兵力还是势力都在大周国之上,倘若他们从四面同时进攻,以他们几国的兵器,大周国必败。 “哥……” 看到元弘晋匆忙进来,元弘毅两步迎过去,神色急切,“是不是有阿琬的消息了?” 元弘晋目光一暗,摇摇头,“还是没有嫂子的消息。”这几日他们几乎找遍临江城所有能找的地方,却怎么也打听不到嫂子的消息,就好像她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道她当真已经离开了。”元弘毅喃喃自语道。除了她离开,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的消失。 “不可能!”元弘晋笃定道,“城门有重兵把守,而且我交代过他们一定要严加查看出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但这几日并未听说有什么可疑之人,我可以断定,嫂子一定还在临江城。” 看到元弘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的沉痛和后悔,元弘晋暗自轻叹地摇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不过这样也好,经过这次,哥哥应当会懂得珍惜。他道,“嫂子或许藏在什么地方,哥,你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帮你把嫂子找回来。” 元弘毅兀自点点头,没错,便是掘地三尺他也非找到阿琬不可。他看向元弘晋,“有萧湛的消息了吗?” 元弘晋闻言抬手拍了一下脑门,“我回来正是要告诉你萧湛的消息。萧湛他……死了。” “死了?”元弘毅诧异,“他的功夫不亚于我俩,怎么会突然就死了?你可有查看清楚?” 元弘晋点头,“方才接到消息,说城外发现一具尸体,我以为是嫂子,便连忙带人赶了过去,没想到会是萧湛。”顿了顿,“不论如何他也是初云国七皇子,居然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摇摇头,目露惋惜。 “不过他死的很奇怪。” “怎么说?” “我仔细查探了,他身上除背上那一掌并无别的伤痕,但是却全身筋脉尽断,像是被背后那一掌震断的。”元弘晋道,“萧何武功如何我们是知道的,天下间能将他打成重伤的人没有几个,那日却险些被萧湛要了命。萧湛功夫在萧何之上,如今却有人仅凭一掌令他全身筋脉尽断,由此可见此人功夫更在萧湛之上,不容小觑。” 元弘毅拧眉看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弘晋继续道,“嫂子出走萧湛是知道的,原本我还担心萧湛趁虚而入,现在看来,那日带走嫂子的人不是萧湛。” “萧湛已死,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他的尸体?”元弘毅看向元弘晋,怎么也无法相信萧湛就这样死了。 “原本我打算派人将他尸体送回初云国,又觉得不妥。萧湛化名深藏我军营这事叶赫廉肯定之情,我这时候派人送他回去,叶赫廉必定认为是我杀了他的儿子,说不定会趁此机会发兵攻打临江城。而且天旭圣辉乌蒙三国正商议如何攻打临江城,我想模仿萧湛的笔迹休书给叶赫廉,请他出手相助。” 除了临江城,其他几处要道此时也不容马虎,借萧湛让叶赫廉相助到不失一个法子。元弘毅点头,“就按你说的办。记得通知军营上下,不得将萧湛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我知道。那我这就去办。” “弘晋,”待元弘晋转回身,元弘毅道,“让他们准备好,必要之时他们能以一敌百。” 元弘晋走后,元弘毅走到台阶上坐着,拧眉望着天空,偶尔有鸟儿低飞而过,留下啾啾声音。 “五皇子。” 转头,看到走到身前的芸香和柳姨,元弘毅起身道,“你们背着包袱打算去哪?” 芸香道,“已经过去七日,奴婢跟柳姨无法和五皇子一样做到若无其事。奴婢是主子的陪嫁丫鬟,柳姨也是奶娘找来照顾主子的,主子都不再回来了,我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你们要走?”想起一事,元弘毅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五皇子妃不会再回来?” 芸香道,“奴婢比主子年长两岁,算是看着主子长大的。主子的性子奴婢自然也是清楚的,奴婢不知道五皇子做了什么逼得主子不得不离开,奴婢更不知道主子现在人在哪里,七日过去都不见主子回来,主子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所以奴婢要跟柳姨去找主子。” 她当真不会再回来了?回想她两次所要自由,元弘毅皱了皱眉,从未感觉到的绝望与后悔不断在心底纠缠蔓延,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次错(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误,竟生生将她从身边逼走。 “奴婢告退。” 芸香跟柳姨转身离去,跟一个握着剑柄匆匆进来的士兵错身而过,然后听到那士兵道,“启禀五皇子,外面有一个自称红衣的姑娘说是来找五皇子,是不是现在带她进来?” 红衣?她来这里做什么?“我这就跟你一起出去。”元弘毅抬了下手,抬脚往外面去。 红衣一袭红衣站在将军府外,嘴唇含笑,目光流转看着四周。临江城不缺美女,而且见过柏梓琬的美的士兵们并未被红衣吸引,手握长枪,长身如玉,目不斜视地盯着一处。 转眸间,看到往外面来的元弘毅,红衣嫣然一笑,迎上去盈盈一拜,“红衣见过王爷。” “青儿给王爷请安。”站在身旁的丫鬟青儿抱着琴行礼道。 扶起红衣,元弘毅道,“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又道,“你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红衣早就说过,不管世事如何改变,您始终是红衣心中的宁清王。”红衣嫣然一笑,看到跟着一同出来的芸香,她上前微微施礼,道,“红衣见过芸香姑娘。” 元弘毅眉头一挑,她们认识? 芸香避开一步,淡声道,“红衣姑娘客气了。芸香只是一个丫鬟,哪里当得起姑娘如此大礼。” 笑容一滞,红衣起身,看到元弘毅眼中的疑惑,她浅笑解释道,“红衣与五皇子妃和芸香姑娘在都城就已经相识。如今红衣来了这里,该是去给五皇子妃行礼才是。” “我想大可不必。”芸香冷冷看了元弘毅一眼,“奴婢还要去打听主子的下落,先行告退。” “阿琬?!”看到慢慢往这边走来的白衣女子,柳姨惊奇地张大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揉了揉眼,见真的是柏梓琬,忙几步迎过去,“阿琬,您可算是回来了。” 柏梓琬抱歉一笑,“对不起柳姨,让您担心了。”看到走到跟前直眉楞眼地盯着自己的芸香,梓琬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了,“几日不见,你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主子,您还记得回来啊,奴婢还以为您当真不要奴婢了。您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走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您知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您,奴婢还以为……” 看着转眼哭声泪人的芸香,柏梓琬叹息一下,拥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辞而别,更不该这么久不给你消息。” 推开芸香,柏梓琬撑着她的肩膀,“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让你的金珠子停下来?”她宁可芸香对她一顿臭骂,也不想看到她哭鼻子。要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哭。 芸香噗的一声破涕为笑,抬手擦了擦脸。柏梓琬指了指她挎在肩上的包袱,“怎么,趁我不在想席卷而逃?” 柳姨道,“一直不见你回来,又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跟芸香便想着出城找你。” 莫叔他们的保密功夫做得还真不错,她离开几日竟一点风声都没漏出去。柏梓琬正暗自得意,看到芸香眼睛刀子似的盯着自己,心底突然一跳,“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主子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阿琬,你回来了。”元弘毅走过来,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总算归位。然后转头跟萧何道,“你这就去军营告诉将军五皇子妃回来了,让他不用继续派人去找了。” “红衣见过凌……五皇子妃。” “青儿见过五皇子妃。” “姐姐无需多礼,起来吧。青儿你也起来。”亲自扶起红衣,看了眼红衣肩上的包袱,柏梓琬道,“姐姐刚来这里应当有话要跟五皇子说,就不打扰姐姐了。”转头跟芸香柳姨道,“我们走吧。” 回到屋里,柏梓琬接过芸香递过来的茶喝了口,漫不经心道,“红衣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主子回来之前不久。” “看来我回来的并不是时候。”搁下茶碗,柏梓琬起身过去将窗户打开,又过来坐下。 “阿琬,这就日你到底住在哪里?”阿琬现在回来了,这么说来她并没有出城,那五(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皇子他们怎么没找到她? 柏梓琬眼神一闪,“柳姨,你总算不再叫我主子了。”看向芸香,“什么时候你也能把称呼改改就好了。” 芸香皱眉,突然凑过去,“主子,您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岔开话题,反正从现在起奴婢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有的是时间问您这几日您去了哪里。” 柏梓琬条件反射地将头一仰,抬手抵着芸香的头将她推开,“我人都已经回来了,这几日去了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主……子……” 见芸香故意拉长声音,阴测测地盯着自己,柏梓琬不由一吓,“我在红姨他们那边……” ------------ 第九十三章 不必客气 一道暗影投射进来,柏梓琬转头一看,见是元弘毅,转回头,倒了些茶捧在手中不语地看着一处。 “见过五皇子。”柳姨扯了扯芸香,见她纹丝不动,唉了声,上前屈膝行礼道。 元弘毅抬手示意柳姨起身,皱眉看了柏梓琬一眼,跟柳姨道,“柳姨你过去跟何伯说五皇子妃回来了,让他通知厨房晚上做些五皇子妃喜欢吃的食物送到屋里来。” 柳姨垂头答应着,抬眼看了柏梓琬一眼,半拉半转地拖着一脸愤懑的芸香带上门出去。 “柳姨你放开我!”挣脱手臂,芸香气道,“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对主子的吗?你怎么还让主子单独跟他在一起?我要进去守着主子,决不能再让他伤害主子一下。” “回来!”柳姨一把拉住芸香,挡在她面前,“不论如何五皇子跟主子都是夫妻,他们之间的事岂是我们可以插手的?我知道你担心主子,我也一样,但主子既然自己回来,我想她应该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虽然不知道五皇子做了什么逼得主子不得不离开,但从这些天其他人闲言碎语,和萧何支支吾吾中,她多少猜出几分。柳姨说的对,她只是一个丫鬟,就算心疼担心主子也不能插手主子的事。 而且,万一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做错事说错话,不但帮不了主子,反而会让主子难堪。这么一想,芸香觉得不像方才那么气恼了,拉着柳姨一同往厨房那边去。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却又两厢无言。元弘毅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柏梓琬,眼神中有欣喜、欣慰、还有苦涩。梓琬则看着别处,小口饮着茶,对坐在对面的人视若无物。 “这几日你都住在哪里?”手被另一只手捉住,柏梓琬秀眉微蹩,转身撞进一双写满担忧抱歉的双眸,听到他说,“阿琬,你瘦了,是不是这几日过得不好?” 若非他做出那种事,她兴许真的会被他此时的眼神俘虏,但是……拂掉抓着自己的手,柏梓琬退开一步,声音淡漠道,“若果没有别的事,五皇子是不是可以先离开,我想休息一下。” “阿琬……”元弘毅心下一痛,“我以为你你真的不会回来了,还好,你回来了。” 看到元弘毅眼睛里的庆幸,柏梓琬又皱了皱眉,她确实想过一走了之,只是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否则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五皇子妃”五个字。梓琬道,“一年后我会离开。” 一年后她会离开。这么说她之所以回来,不过是为了履行约定?元弘毅合上眼,等着那一抹钝痛过去才睁开眼,往外面去。走到屋门口时又停下来,微微偏头道: “那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恨我,骂我,甚至可以拿刀杀了我。但是我不会跟你道歉。” 因着红衣的出现,元弘毅没有来屋里用膳。柏梓琬乐得清闲,拉着柳姨芸香一块儿坐下,边用膳边跟芸香柳姨抱怨自己这几日的无聊生活,结果无可避免的被芸香幸灾乐祸了一回。 柳姨虽然什么都没说,眼睛里的意思跟芸香一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藏起来。 柏梓琬哀叹,她这个主子当得实在有些憋屈,丫头都能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数落她。 饭后,瞧着外面夜色正好,柏梓琬一手拉着芸香一手拽着柳姨往后院的湖边去。湖面上的冰已然融化,水面面平静如一面镜子,月光轻盈洒下,柔柔地照着湖面,折射出清冷柔和的银光。 柏梓琬俯身捡起一块石子投进湖里,咕咚一声轻响,水花四溅,细细的涟漪圈圈漾开,在月光照射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好似从天而降的繁星一般,闪着耀眼柔和的光。 “主子,奴婢求您一件事,请您务必答应。”芸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柏梓琬认真道, “什么要紧的事让你如此?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柏梓琬握着芸香手臂,“快起来。” 芸香动也不动,固执道,“主子答应奴婢奴婢才起来,否则奴婢宁可长跪不起。” “你又威胁我?‘ “奴婢不敢威胁主子。奴婢求主子答应奴婢的请求。“说着,芸香恭恭敬敬向柏梓琬磕了一个头。 这丫头怎么了?柏梓琬看了柳姨一眼,道,“行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现在可以起来的吧。” “谢主子。”又磕了一个头芸香才站起身,一脸严肃道,“奴婢主子能答应奴婢,往后不管去哪儿都不会丢下奴婢。” 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就为了这个?柏梓琬摇头失笑,可看到芸香眼睛里害怕和担忧,梓琬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老天作证,往不管我去哪里,绝不会丢下芸香一人,这下总行了吧?” 芸香展颜一笑,却听到柳姨道,“阿琬似乎把我给忘了?阿琬可不许厚此薄彼。” 柏梓琬哭笑不得,“好,以后不管我去哪里,就算上天入地也一定带着你们总行了吧。” 回来当日下午,梁如风便匆匆赶来,给柏梓琬把了脉,又问她离开这几日有没有心痛心悸的毛病。待得知梓琬并没有犯病后,他长松了口气,留下一张药方,回了军营。 红衣跟青儿在将军府住了下来,每日一早主仆二人都会过来给柏梓琬请安问好,下午会过来跟她说话,晚膳留在自己屋里抚琴唱曲,元弘毅若早回来便会去那边跟她说话。 而她和元弘毅依旧如故,同住一屋,同塌而眠,却是相对无言同床异梦形同陌路。偶尔说话,三句不过,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眼相对。他和红衣却是相谈甚欢。 府里有传言说元弘毅要纳红衣为侧妃,柏梓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倒是芸香,每每听到从红衣房内传出的琴声便会忿忿不平,对红衣态度也大不如前。 “原以为红衣姑娘出淤泥而不染,现在看来倒是奴婢看错了。主子才是五皇子妃,她怎么能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当着您的面跟五皇子眉来眼去,难不成她真把自己当成五皇子的侧妃了?” 柏梓琬一笑,反手戳了芸香额际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到红衣跟五皇子眉来眼去(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了(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便是当真如此又有什么关系?红衣跟五皇子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往后别再说这些话了。” 若他们两人当真两情相悦,她到是不介意成全他们,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芸香瘪嘴,“奴婢是替主子您不值。”主子待红衣姑娘亲如姐妹,她却只想着如何抢主子的丈夫。 “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不管红衣跟五皇子如何,都不关我的事,所以你也不用替我不值。”柏梓琬侧头道。 柳姨附和道,“阿琬,你别生芸香的气,不止是她,连我都替你不值。你这么善良,五皇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柏梓琬笑笑,“柳姨,芸香不明白难道您也不懂吗?有些事无法勉强,而且事实也不是你们看到的那般,所以你们无需替我不值。”停住脚,梓琬道,“这件事我原本不想这么快让你们知道,但现在我想告诉你。” 芸香莫名一慌,“主子您要做什么?” 看到芸香眼睛里的紧张,柏梓琬拍怕她肩膀,“你也知道我为何嫁给五皇子,我并非五皇子中意的皇妃,他也非我心中的良人。一年后我会离开,你也趁此想想清楚,到时是不是真的要跟我一起走。我可不想你跟我走了,将来却因此埋怨我。” “奴婢怎么会埋怨主子。奴婢早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侍候主子,所以主子去哪,奴婢自然跟去哪儿。” “是吗?”柏梓琬睨着芸香,目光含笑,接着道,“反正还早,你再好好想想清楚。” 三人刚踏进陵雅阁,正坐在柜台后嗑瓜子的桑红忙将瓜子搁下,几步迎了过来。 “阿琬你们来了。”桑红指了指坐在左边窗户前的叶钦,“他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 柏梓琬皱眉看了叶钦一眼,他竟然还没有离开临江城。“红姨怎么知道他在等我?” 桑红唉了声,“先前我也以前他是来这里吃饭的,你也看到了,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他面前就放着一壶茶,而且已经不是一壶了。昨儿个他跟我打听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我说不知道。他又叫我帮他送信给你,说是有要紧事跟你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哪里敢帮他送信。” “主子,他不是在醉香楼见过的那位公子吗?” 柏梓琬看了芸香一眼,问道,“那他有没有说是什么要紧事?” 桑红摇头,“什么事他到没说,但我跟你莫叔白叔邵叔都看得出来,他似乎真的有要紧事找你。” “姑娘,我家公子有要事要跟您说,请您过去一趟。”阿力走过来,恭敬地向柏梓琬行了一礼。 “柳姨、芸香,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先过去帮我点好菜,我等一下就过来。” 柏梓琬跟着阿力过去。叶钦抬眼道,“总算是等到你来了,不然今天晚上我真要夜闯将军府了。”指了下对面,“坐吧。”翻过一只杯子,倒了些茶放在她面前。 “不必客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叶钦直起身,看了四周一眼,“阿琬,难道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们就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 柏梓琬一笑,“公子错了。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朋友,又哪里来的继续?若公子所说的重要事就是这个,那我可以告诉你,很抱歉,我和你永远都无法成为朋友。” “那晚说的话并不是我真心话,那只是……” “只是为了救我脱困故意用来刺激对方的话。我明白,所以你不用觉得内疚。只不过……”柏梓琬道,“不管你我之间是不是有相同的地方,如今立场不同,你我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计较这些,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叶钦轻轻一笑,“或许就像你说的,扮演另一个人久了,便会不知不觉忘记从前的自己,习惯现在的生活。” 不等柏梓琬说话,叶钦挥挥手示意阿力退下去,然后起身凑过去,用仅两人能听到声音道,“但我想,不管你如何改变或是真的忘记从前的自己,你应该跟我一样不喜欢战争,更不希望看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柏梓琬一惊,压低声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天旭国跟圣辉国已经决定攻打临江城?” ------------ 第九十四章 情花毒 连着三日放晴,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夜里却依旧凉如水。晚膳过,柏梓琬不顾芸香和留意的劝阻,自行搬了摇椅放在院中一棵树下,懒懒地躺在上面,望着夜空。 晚膳后红衣便带着青儿出去了,没了琴声,四周一片安静,便是在院子里巡逻的将士也放轻脚步,像是生怕惊着了谁。刚冒出些嫩芽的树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摆着,发出轻微声响。一弯细细的却皎洁的月破云而出,将一缕若有似无的清辉倾泻而下,落在柏梓琬沉静的脸上,给她镀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薄光。 她虽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空中的银月,心里想的却是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叶钦告诉她,圣辉国和天旭国联姻,已备好粮草,欲在三个月后一同攻打大周国,乌蒙国也派了使者前去请求联姻,并请求两国答应他们加盟,两日后他接到天旭国国主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让他即刻返回天旭,并且在信里说初云国也派了使者前来联盟,他们已经商量妥当,将攻打大周的时间提前,改在半个月之后。 似是怕她不信,叶钦带她去了鸿运客栈,屏退阿力,将密信交给她,“你可以选择不信,也不可选择当做没见过这封信。” 只稍看了一眼,柏梓琬合上信递过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封信无疑是机密,他身为天旭国太子,未来的国主,他怎能这般轻易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她看?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朋友?” 叶钦点头,“你该比我清楚,像我们这样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这里的灵魂,能遇上一个和自己一样经历的灵魂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虽然你从未将我当作朋友,而且每次见我都带着防备,但是于我,在知道你是从那个世界来的那一刻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柏梓琬看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眼睛里看些什么,却只看到透明的真诚。 “除了这个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柏梓琬道,“你希望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元弘晋他们,好让他们早做准备。你该知道,这里男权至上,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相信一个字,甚至会因此追问我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到那时你的身份……” 叶钦眼睛一亮,“你虽然不当我是朋友,对我也有防备,但你的担(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心还是让我觉得很开心。” 担心?柏梓琬迷惑地眨了下眼,她有担心他吗?回想方才说过话,梓琬表情一僵,他伤了她,那晚又利用她除去萧湛,她该生气的,何况他们之间并无深交,她怎么会担心他会因此暴露身份? 难道就因为……她看着他眼,此时的他退回去平日里的清冷,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眉目含笑,容貌虽然截然不同,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心念才动,心底极快地涌上一阵尖锐的疼,柏梓琬暗自咬紧牙关,等着那一抹痛过去。 柏梓琬隐藏的极好,叶钦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我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转达任何人,只是想告诉你……后日一早我会启程离开,临行前给你道个别。” “你要走了?”话冲口而出后,柏梓琬才发现声音里的急切,心里也有隐隐的不舍。 她皱了皱眉,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对他…… 叶钦点头,“你我都该明白战争所带来的后果会是如何的惨烈,便是你将这个消息告诉元弘晋,让他有所准备,但是依旧避免不了战争带来的涂炭生灵,所以我必须回去,希望能劝说父皇打消攻打大周的念头,只要父皇不答应,乌蒙和圣辉、初云便不敢贸贸然对大周出手。” 他说的不错,只要天旭国国主打消攻打大周的念头,乌蒙、初云、圣辉便不足为据,只是…… 像是读懂柏梓琬心里所想,叶钦道,“濮阳镜一直想攻打大周,劝他打消念头虽然有些难,但我会尽力一试。如若不行我会派人给你消息,尽力将伤亡减到最低。” “你为何要如此?”便是他从二十一世纪来,明白战争带来的灾难,可他现在毕竟是天旭国的太子,他…… “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军人。” 军人。恍惚间像是看到另一人穿着军装站在自己面前。刚刚消逝的疼突然又席卷而来,传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且比方才更加尖锐的刺痛她。柏梓琬脱口喊了声,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扣着桌前,面色如纸地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咬牙承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疼。 “主子……” “阿琬……” 两道焦急的声音在屋外同时响起,芸香推门和柳姨一块儿进来,极快地看了一眼叶钦,扶起柏梓琬。看到她因为疼痛几度扭曲的表情和无一丝血色的脸,心里大震。 “阿琬,你是不是心痛的毛病又发作了?”不待柏梓琬回答,柳姨抬头朝芸香吼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梁大夫请来。”又跟叶钦道,“能否借公子的床榻一用?” 叶钦点头,喊了声阿力。阿力答了声是,然后过去手脚麻利地铺好床铺,退到一旁。 “柳姨,你看着主子,我这就去请梁大夫过来。”这时候她们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只求主子平安无事。 “姑娘留步。”叶钦开口道,“你家主子可是从小就有心痛的毛病?”若是有,她们定有带药在身上。 柳姨看向芸香,芸香摇摇头,“我家主子身子一向很好,受伤后身子虽有些虚弱但也从未听说有心痛的毛病。可前些日子不知怎的主子时常好端端突然心痛,请梁大夫看过了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留下了止痛的方子,那方子在府里放着,奴婢这就回去取来。” 看到柏梓琬皱紧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叶钦心底莫名一痛,忽而想起一事,“阿力,你过来给这位姑娘看看。” 阿力的祖父曾是宫中的御医,所以也懂得一些医术。阿力答应着过来掰开柏梓琬眼皮瞧了瞧,抬起她右手探向她的脉搏,脸色骤然一变,皱眉,她怎么会…… “阿力,她怎么样了?”看到阿力神色中的凝重,叶钦皱眉问道,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一听这话,柳姨一颗心瞬时提到嗓子眼,芸香更是一下子扑过去抱住柏梓琬哭喊着。 “她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得救?”见阿力眼神古怪地盯着柏梓琬,叶钦吼道。 叶钦一怔,猛地回神,跟柏梓琬道,“姑娘你现在按我说的做,放松自己,对,呼吸,放松自己,然后摒除心里的杂念,什么都不要想。” 柏梓琬按着阿力的引导暂时忘记心里想念的那人,有快至慢调整呼吸。约莫过了一刻钟,梓琬感觉心里那抹尖锐的疼慢慢退散,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依旧无力。 “阿力,我家主子她得了什么病?”芸香扶起柏梓琬,看着阿力,目露担忧。 阿力微微皱了下眉,“这位姑娘并未得病后,而是……中毒。” “中毒?” 其他三人同时出口,柏梓琬也是一脸的诧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阿力点头。叶钦道,“那你可看出她中了什么毒?” 阿力又皱了下眉,才道,“情花毒……” 怕柏梓琬冻着,芸香烧了暖炉捧出来放在梓琬手中,柳姨则取了一张雪白的狐皮毯子出来盖在她身上。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她们在这里住下后置办的,而狐皮毯子更是元弘毅亲自射了两只雪狐扒了皮特意请工匠做的,只不过这一切柏梓琬毫不知情,只当是元弘晋上街买的。 突然的暖意令柏梓琬从思绪中猛地回过神,看到身上的狐皮毯子,手中的暖炉,梓琬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是病人呢。”扯开毯子,反手将暖手炉塞到芸香手里 “主子可不就是病人。”若非叶公子给主子服了药丸,她真怕……想着白日发生的事,芸香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握主柏梓琬的手,“主子,您以后不要再吓奴婢了好不好?奴婢胆小,经不得您吓。” 柏梓琬噗的一笑,心里却有些内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好了,别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芸香唉了声,庆幸道,“幸好有阿力在,不然奴婢真怕主子……”猛地住嘴,接着又喃喃自语道,“阿力既然看得出主子中毒,不知道有没有解毒的法子,明儿得想法子过去问问。” “阿琬,你真的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想到白日里的发生,柳姨真真是心有余悸。 柏梓琬摇头,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划过脑海…… “阿琬,更深露重,而且你身子原本就不好,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将这个盖着。”柳姨拿起狐皮毯子抖了抖,欲重新给柏梓琬,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柳姨,我真的不冷啊。”柏梓琬往旁边一躲,用无比苦恼无奈地眼神望着柳姨,“以为没有了奶娘,芸香不像奶娘,我就能肆无忌惮一些,谁知道……又多了个柳姨。” 柳姨明显一愣,呆若木鸡地看着柏梓琬。芸香扑哧一笑,拿过狐皮摊在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柳姨,主子怎么说就怎么做吧,不然不出两日她定想法子让你离开。” 一听这话,柳姨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向芸香。芸香呵呵一笑,拉着柳姨在旁边坐下,“你跟在主子身边时日不长,自然不了解咱们主子的性子。我跟你说啊,咱们主子跟别的闺阁千金小姐有所不同,那些用在别家小姐身上的规矩礼教在咱们主子眼里都是浮云,而且咱们主子也没有别家小姐那么娇贵,所以主子想怎样就怎样,主要主子不肯,咱们啊,是绝对勉强不了的。” 来这里前玉娘倒是在信里跟她说了些阿琬以前的事,但并不详细,所以她了解并不深,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发现阿琬与别的闺阁小姐不同,比别的闺阁小姐顽皮、从容,坚强,且隐忍。回来几日,她绝口不提那日的发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和他们说笑玩闹。 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往院门那边看去。待看到是元弘毅,柳姨跟芸香连忙起身行礼。 柏梓琬敛了笑,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起身往屋里去。刚转身迈出一步,左手臂便被拉住,秀眉微蹩,梓琬回过头淡漠地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看着面前人,“放手。” 元弘毅非但不放,反而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着。梓琬气结,怒道,“元弘毅放手!” 芸香欲上前扯开两人,被柳姨拉住,摇摇头,指指院子外面,示意先出去在说。 “柳姨,你为什么拉着我,你没看到他……” “我看到了。”柳姨道,“便是看到我们也不能怎样,阿琬和五皇子始终是夫妻。” “元弘毅你……” 抱着她的手力道微微松了些,下颚轻轻放在她肩上,元弘毅道,“阿琬,你还要这样惩罚我多久?难道你要这样直到一年之约到吗?我说过,一年后你若仍不愿留下,我会放你走,但是在这之前……就当我求你,不要这样冷漠的对我,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柏梓琬身躯一震,求她?他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为了让她开口说话,竟求她? 除去那日,他的好,她不是一无所知,可是……柏梓琬闭了闭眼,任由他抱着,如果他知道她并非自己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小女孩,他还会像像(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在这般待她吗? 清冷稀薄的月光笼罩着两人半边身子,元弘毅抱着柏梓琬,梓琬则一动不动,好半晌才淡淡开口道,“我累了,想回屋歇着了。” 元弘毅一僵,然后一停一顿地松开手,看着柏梓琬默然回身,径直往屋里走去。 站在院门口的两人自是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会儿站在庭院中的男子,直到他进了屋子,屋子熄了灯,她方才转身离去,却又忍不住再次回头。 “原本以为像五皇子这般优秀的男子会让所有女子爱慕,可……”青儿扶着红衣慢慢往回走,“青儿怎么瞧着五皇子妃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五皇子?她看五皇子的眼神好冷漠。” “是吗?”红衣笑看了青儿一眼,青儿都看出阿琬对五皇子的冷漠,这么说她并没有看错,可是为何? “不过这样正好,五皇子妃不喜欢五皇子,小姐正好……” 红衣打断青儿,“青儿,这里是将军府,许多话不可以随便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明白吗?” 青儿点点头,扶着红衣慢慢往前走。红衣则再次回头,嘴唇上扬,眼神变化莫测…… ------------ 第九十五章 耳坠 进来好几次都不见柏梓琬醒来,看着熟睡中的她依旧眉头深锁,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柳姨心疼地叹息一口,皱了皱眉,提了提被子给她盖好,放下床帐,转身轻手轻脚地往外面去。 像是听到什么声响,柏梓琬睁开惺忪的眼,看到是柳姨,便撩起床帐,喊了声“柳姨。” 柳姨脚下一顿,转头,看到柏梓琬边揉着眼睛打哈欠边撑着手坐起来靠着床,她走过,像个慈母般柔弱梓琬的头发,柔声道,“还没有睡醒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望了望已经大亮的窗外,柏梓琬摇摇头,随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不会又睡到午时了吧?” 想着柏梓琬贪睡的习惯,柳姨失笑一下,然后在梓琬佯装生气顾着脸的模样下,她摇摇头,“离午时还早着呢。”边床帐挂好,边取了衣裳过来给她披上,“你等等,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拿吃食过来。” 柏梓琬点点头,接着探头看了眼,道,“怎么不见芸香?芸香那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 柳姨抿唇轻轻一笑,有些无奈道,“芸香那丫头跟萧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两人好好说着话,结果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这会儿那丫头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柏梓琬闻言也是忍俊不禁,(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穿好衣裳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坐着。“由着他们去吧。” 柳姨去厨房给柏梓琬拿吃食过来,梓琬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无意识地贴着一边脸颊,然后将两侧的头发各梳了一缕,用发带束在脑后,其余的随意披散着。 “阿琬,你打算和五皇子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柳姨踌躇地开了口,怕柏梓琬误会,连忙又道,“柳姨知道你的委屈和无奈,说这些话也不是想要干涉你……不论如何,你跟五皇子都是夫妻,而且上回的是我看得出五皇子对你的内疚,所以……” 柏梓琬默默喝着粥,默默听着柳姨的劝慰,却听到柳姨突然住了口。梓琬抬起头,微微一笑,“柳姨,你说的我都了解,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 “阿琬……”迟疑犹豫许久,柳姨终究还是开了口,“若果你当真决意离开,柳姨希望你现在就走,不要在等到什么一年之后。柳姨真的不想看到你再受任何伤害。” 柏梓琬正要解释自己之所以留下的原因,抬眼看到从屋外进来的红衣主仆二人,便住了口。 看过柏梓琬这几日的打扮,所以红衣对她今日的打扮并未觉得惊讶,只是不明白元弘毅怎么会由着梓琬这样做。大周国规定,凡成亲的女子都必须留髻,而梓琬只拿发带将头发束着。 只当没看到红衣的疑惑,柏梓琬过来端过柳姨送进来的米粥就着咸菜埋头吃了起来。红衣和青儿皆是一惊,面面相觑,而后微微蹩了蹩眉,怎么说她都是柏府的千金小姐,堂堂五皇子妃,这会儿却将这米粥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姐姐这时候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搁下筷子,柏梓琬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看向问清红衣。 这时候早过了请按时辰。 “到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过来看看妹妹今儿有没有空,好跟我一起出去逛逛。”红衣握住柏梓琬的手,道,“来临江城几日了,还没来得及出去好生看看。” 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柏梓琬道,“我一会儿有事外出,只怕不能陪姐姐出去了。” 红衣表情一僵,讪讪地看着自己以古怪姿势握着的手,道,“妹妹当真有事外出,还是在怪红衣,红衣不是有意要来这里打扰妹妹和王爷,只是……”红衣搅着帕子,看着柏梓琬的眼神很是不安。 “小姐当日来时已经跟五皇子妃作了解释,而且五皇子妃向来宽厚待人,又跟小姐姐妹情深,怎么会怪小姐?” 柏梓琬扫了眼青儿,心底冷冷一笑,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般会说话?面上噙着抹笑,“青儿说的是,姐姐来这里我高兴的都来不及,怎么会怪责姐姐呢?” “我……” “主子,您可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萧何那个木头人简直……”芸香气呼呼地走进来,看到屋内另外两人,陡然住了口,而后过来微微福了下,“见过红衣姑娘。” 不等红衣开口,芸香已经起身走到柏梓琬跟前,拽着她手臂,撒娇道,“主子,您一定要给奴婢做主,萧何他说……”想着萧何方才说的话,芸香一顿,满面潮红。 “他说什么了?”柏梓琬好笑地看着芸香,这丫头居然也会害羞脸红。“你不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我如何给你做主?” “奴婢……他……他……奴婢……” 看到芸香扭扭捏捏,脸却越来越红的样子,柏梓琬隐约明白了几分,转头看了柳姨一眼。柳姨会意,笑看了一眼快将头埋进胸膛里的芸香,出去将萧何喊了进来。 “萧何见过主子。”萧何抱拳一拜,恭敬道,“不知主子叫萧何进来有何吩咐。” 听到他的声音,芸香猛地跳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何,“你来这里做什么?出去!” 此时的芸香不见了平日里的顽皮和开朗,满面通红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随时开战的斗鸡。 “芸香!”柏梓琬沉声道,看着萧何,“你刚刚做了什么,惹得芸香这么生气?” 萧何看向芸香,脸上没一丝表情,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淡笑。见此,芸香立即大叫,“没什么,主子,他什么都没说,奴婢也没生气。萧何,你出去,赶紧出去。” 看到强推着萧何往外面去的芸香,柏梓琬失笑一下,这丫头肯定有什么事,回头得好好问问才是。 “这是怎么回事?”元弘毅从外面进来,看到正拉拉扯扯的芸香和萧何,不禁沉声问道。 两人一惊,回头看到是元弘毅,芸香连忙松了手过来请安,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萧何。红衣和青儿、柳姨也过去行礼,元弘毅淡淡说了声“起来吧”,走到桌前将手中握着的锦盒递过去。 柏梓琬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元弘毅道,“你看看这个作为卿卿的礼物行不行?” 盒子里是一枚银锁,小巧精致,银锁一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柏梓琬将银锁放回去,“你一大早出去就为了买这个?”他们现在在流放,送这个礼物回去适合吗? 元弘毅嗯了声,在柏梓琬身旁坐下,倒了口水喝下,“原本是要跟阿琬一起去挑的,看到你睡得那么熟,就一个人去了。我跟店家说好了,若是觉得不行,就送去换别的。” 他叫她阿琬,不是皇妃?红衣不敢相信地看看柏梓琬又看看元弘毅,面上噙着笑,心下却是五味陈杂。 “这个给你的……”元弘毅又从怀中取了一只小巧的盒子放在柏梓琬手掌里,“看着喜欢不喜欢。” 柏梓琬一愣,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白玉耳坠。做工精致,玉身晶莹剔透,触手冰凉,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梓琬本想拒绝,但碍于红衣,只好说了谢谢,手了起来。 “阿琬喜欢?”元弘毅一笑,不等柏梓琬回答,他继续道,“既然喜欢,就戴着吧。”说罢,起身摘下梓琬戴着的耳坠,给她戴上。原本他还担心阿琬会拒绝,没想到她竟会收下。 看着元弘毅注视柏梓琬时眼睛里的柔情,红衣只觉心中刺痛,暗自握了握帕子,起身行礼道,“王爷既然回来了,红衣就不打扰王爷跟妹妹了,先行告退。” 午膳元弘毅陪着柏梓琬在屋里用的,饭后,因为有人来报,元弘毅便匆匆离开了。 柏梓琬取下耳坠放在一旁,戴上自己的,看着手中的耳坠出了会儿神,起身将耳坠拿到木匣子里放着。不经意看到搁在匣子里上回阿力塞到她手里还未看的纸条,她微微迟疑了一下,取出纸条展开。 待看到上面的字迹,柏梓琬明显一愣,随后取出另一张纸条,走过来,“柳姨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 柳姨仔细对照了两张纸上的字迹,点点头,笃定道,“上面的字迹确实一模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那么……柏梓琬拿过纸张往袖子里一塞,一边往外面去一边道,“柳姨,你留下,芸香跟我出去一趟。” 鸿运客栈。 看着公子端着茶碗,两个时辰过去却没喝一口,眼睛呆呆地看着一处,阿力叹息了一声,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太子,您回去后当真要劝国主攻打大周的念头吗?” “嗯?”叶钦搁下茶碗,漫不经心地看着阿力。 阿力思索了一下,道,“太子应该知道国主对大周皇帝恨之入,只是碍于大(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周兵力雄厚才迟迟没有发兵,这回有乌蒙、初云、圣辉三国联盟,国主绝不会听太子的。” 叶钦看着一处,对阿力的话视若无闻,半晌才道,“你可知道父皇为何对大周皇帝恨之入骨?” 阿力摇摇头,“太子都不知道的事奴才怎会知道?不过……奴才倒是偶然听到祖父提起过一件事,说是国主和大周皇帝两人年轻微服私访,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并约定大周天旭永世交好,但世事无常,国主跟大周皇帝同时爱上一个女子,那女子嫁给了大周皇帝,所以……” 看到叶钦赫然皱起眉头,阿力猛地住了口,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多嘴,请太子责罚。” “不关你的事,你先起来。”叶钦开口道。若当真若阿力所说,想要凭一己之力说服父皇不要发动,只怕绝非易事。 阿力答应着站起身,抬手擦了下额际,偷眼瞧了叶钦一眼,见他神色中并无恼怒,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叩叩叩”房门突然被敲响,叶钦眼睛一跳,冷声道,“什么人? “是我。” 叶钦看了阿力一眼,阿力过去将门打开,行了礼,退到一旁,待柏梓琬和芸香进来后,复又关上。 “你终于来了,不过倒是比我想象中晚了一些。”叶钦一笑,倒了碗茶递过去。 “谢谢。”柏梓琬接过茶碗,跟芸香道,“芸香,你出去守着我,我有几句话想跟叶公子说。” 叶钦也道,“阿力,你跟芸香姑娘一起出去。”又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再说。” ------------ 第九十六章 坦言相告 柏梓琬取出袖中两张信纸递过去,一言不发地看着叶钦。叶钦神色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明白了什么。他拿起纸张展开,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然后叠起来放在一旁。 “早知道你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叶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神色中露出些慵懒,“你想知道些什么?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低头又抿了口茶。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重复着他方才说过的话,柏梓琬心里多了些迷惑。两人相识以来,她始终对他带着防备,便是知道他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的名字和自己心底那个人名字相同,她对他的防备不止没有消除分毫,反而是有增无减。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身处的时空不同有些事她不得不多一份顾虑。她承认,两年来她确实改变不少,绕是她拼命想留住曾经的自己,但还是在无形中多了些小心翼翼。 重要的是,她怕自己放下心中的戒备,时日长了,她会情不自禁把他错当成另一个人。 柏梓琬不语,叶钦也不催促。半晌,梓琬开口道,“你来这里应该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为何现在却改变初衷?” “若我告诉你,所谓的职责和使命都只是我用来离开天旭国的借口,而后来发生的事是身不由己你信吗?” 事实的确如此,若非他以打探大周军情为名,以他太子的身份,濮阳镜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天旭国半步。遇到萧湛,被他识破身份,以此相协是他所料不及。 才会有了那次意外中的合作。 见柏梓琬看着自己不语,叶钦无所谓一笑,“昨天我已经说过,我曾经是一名军人,我来这里已经五年,若我真的有心帮天旭国攻打大周,你觉得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他说的不假,以他对现代军事的了解,不管他曾经是什么兵种,只要他想,大周国随时可称为天旭国囊中之物。可既然他无心帮助天旭国,又何必千里迢迢来这里? 而且还带着武士。柏梓琬道,“那你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总不能只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看到她眼睛里仍有迟疑,叶钦轻笑着摇摇头,“如果我说我来这里是找人,你信吗?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没想到途中会遇到你,会除去萧湛。” “那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叶钦摇摇头,清冷的双眼不着痕迹地注视着柏梓琬,或许已经找到,只不过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求证。 柏梓琬端着茶碗放在唇边,目无聚焦地望着窗子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收回眼神时才发现对面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梓琬皱了皱眉,然后假咳了一声。 叶钦猛地回过神,垂下眼睑掩去神色中的窘迫,许久才又抬眼看向柏梓琬,“你特意来这里找我,不止是为了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吧。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 昨天她离开,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找自己,更知道她找自己目的,只不过有些事得需她自己说出来才行。 见此,柏梓琬也不再迟疑,“我想知道阿力怎么会知道我中毒?情花毒是什么毒?有没有解毒的法子?” 叶钦道,“阿力既然知道你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情花毒,不,严格说来你是中了情花蛊。我已经问过阿,他说情花蛊来源于天旭国,只是他现在没有带解蛊毒的解药。你放心,等我回到天旭国会立刻叫人将解药送来给你,只不过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柏梓琬秀眉一挑,“条件?” 叶钦摇头,“是请求。”接着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于你。” 想了一瞬,柏梓琬道,“什么事情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你会不会下棋?” 柏梓琬一愣,不论围棋还是象棋,亦或者军棋都是她的强项,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棋。 柏梓琬怔愣间,叶钦扬声叫阿力进来,取了棋盘和装在锦盒里的棋子放在桌上,又带上屋门无声退了出去。梓琬低眸看了一眼,那白玉做的棋盘晶莹剔透,定然价格不菲,在那棋盘中央,还竖着刻着四个字——楚河汉界。 饶是早做好心理准备,当象棋真的摆在面前时,柏梓琬还是吃了一惊,“你要我下的棋就是这个?” 叶钦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到了天旭国后我便叫人做了象棋,但你知道这里根本没人知道象棋是何物,今天好了,终于可以一尝所愿了。”说话间,他一惊将棋子摆好。 “你如何肯定我会下象棋?” 这次换叶钦一愣,看向柏梓琬的眼睛极快地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恢复如常,“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 柏梓琬呡唇一笑,执棋率先行了一步。叶钦一喜,紧跟着执棋追了一步。两人都是下棋高手,谁也不肯让对方一步,紧紧相逼,你来我往,到后来三局棋完,梓琬虽然输的一塌糊涂,却是心服口服。 她来这里后也做了象棋,闲来无事会跟芸香下棋以此打发时间,但芸香的棋艺实在……梓琬自顾摇摇头,看向对面那双安宁且清冷的眸子,有多久没有让她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回到将军府已经接近黄昏,刚踏进静谧府门便听到一声声悠扬婉转的琴声从红衣屋内传来。柏梓琬正想问是不是袁弘毅回来了,看到守门士兵眼神中的闪躲,便什么都明白了。 回到屋内,柏梓琬换了身衣裳站在窗子旁,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夜幕,久久不语。 芸香守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都在看到柏梓琬眉头紧锁的样子打消了念头,心下却早将袁弘毅和红衣结结实实骂了一遍。 “阿琬……” 看到柳姨进来,芸香连忙迎过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柳姨出去,“没什么要紧事现在千万不要进去打扰主子。” “阿琬怎么(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了?是不是出去时遇上什么事了?”柳姨往屋内看了一眼,担忧道。 芸香冷哼一声,愤愤不平,“还不是五皇子跟红衣姑娘。主子才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现在倒好,他一边不许主子离开,一边又整日跟红衣姑娘在一起。” 柳姨叹息了一下,这几日府里关于五皇子和红衣姑娘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但她毕竟现在身份不同,而且玉娘早有交代,她除了担心心疼阿琬,真真是无计可施。 “好了,你也别在这替阿琬不值。你进去问问阿琬想不想去凌雅阁,老莫他们三个按着阿琬写下的菜谱,研究出了新的菜式,问她要不要过去尝尝。”柳姨拍拍芸香道。 “主子。” 回神,柏梓琬依旧望着窗外,轻轻的声音仿若梦呓一般,“有什么事,你说吧。” 芸香道,“柳姨说莫叔、白叔、邵叔按着你写下的食谱研究出了新的菜式,问你要不要过去尝尝。” “你出去跟柳姨说,今儿我有些累了,改日在过去。还有,晚膳也不用准备我的,你也下去吧,我想歇着了。” 看着直径过去脱下外衣搭在架子上,然后折回来脱了鞋往床上去的柏梓琬,芸香心一横,走过去道,“主子,你告诉奴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柏梓琬皱眉,许久道,“芸香,我现在真的很累,什么都不要问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不等芸香是不是再说什么,柏梓琬躺下去,拉着被子面朝里将自己严严实实盖起来。 叶钦跟她说,她中的是天旭国有名的情花蛊。情花蛊是以一种小虫子和人的血制作成的药丸,若非一早认识否则常人无法知道它是什么。此蛊不会害人性命,但能令染了蛊毒的人对取了血的人死心塌地,除了他,心中不可以再去想别的人,否则一旦牵动情思,心便如千万只虫子啃咬一般。 天旭国一些男女,为了让心上人对自己忠贞不二死心塌地,都会给对方中上情花蛊。中蛊毒之人若无心上人还好,否则一旦牵动情思,总有一日会受不了情花蛊的折磨,自残而死。 难怪每次她只要一想起钦,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心脏就如被上千只蚂蚁啃食一般。柏梓琬下意识揪住胸前的衣裳。可是她为什么要给她下这样的蛊毒?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留在元弘毅身边,还是想以此牵制柏鸿泰手中的兵权,让他一辈子对大周忠心不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柏梓琬讽刺一笑,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万万人之上,竟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控制一个人。 “阿琬……阿琬……你醒醒……”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柏梓琬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内已经点上了烛火。正要说话,待看清面前这张清俊的脸时,她直觉地皱了皱眉,心底霎时涌上一些厌烦和不屑。 “何伯说,你叫芸香吩咐厨房不用准备你的晚膳,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派人将梁军医或者小梁大夫请过来看看?”元弘毅将她扶起,扯过一旁的外衣给她披上。 “(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不用了,我没事。”柏梓琬表情淡淡,声音无一丝起伏。 元弘毅一愣,转身端过搁在一旁的玉米粥,“我叫厨房熬了些玉米粥,你吃些,免得夜里肚子饿。”他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柏梓琬嘴边。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理会面前一张微微变色的脸,柏梓琬接过碗,避开他注视自己的眼,将头转向另一边,一言不发地将粥送入口中。 ------------ 第九十七章 休想离开 许是真的饿极了,一碗只添了些盐的玉米粥竟也好似人间美味一般。柏梓琬大口大口吃着玉米粥,然而,想着和叶钦的对话,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秀长的眉不自知地拧着。 她当真要为了所谓的约定等待一年?还是要继续为了父亲和哥哥接受这身不由己的命运,成为别人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柏梓琬闭了闭眼,紧皱的眉又紧了几分,自己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如今,为了父亲和哥哥,她却如此犹豫不决。 “好好的怎么看着玉米粥发呆?”将一缕遮住她面颊的乌发顺道耳后,元弘毅温柔道,“是不是玉米粥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这就叫芸香让厨房做了送过来。” “不用了。”下意识拉住他,待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柏梓琬才陡然发现自己拉着元弘毅的手,随后松开手,若无其事道,“是我吃不下了。”说罢将剩了小半碗的玉米粥放在一旁。 夜晚的风依旧很大,吹得窗户啪啪作响,吹得烛火几欲熄灭。见柏梓琬垂着头,拧着眉,身躯微微有些发抖,元弘毅暗自叹息一下,过去窗户关上,将如水般的凉意隔绝开来,复又过来坐下,却依旧两两无言。 他身边从不缺少女人,他也从未真正正视一个女人的存在,便是当年那个借伞给自己的小女孩,这些年的找寻也只是希望在找到她后拿回那半块玉佩。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年的小女孩会阴差阳错的成了自己的妻子,更没想到自己会对她真的动心。 回想大婚当晚故意对她的奚落,后来的冷漠,还有一路上遇到的发生,元弘毅不知觉一笑,或许他和阿琬的缘分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只是……他的骄傲和固执,让他们之间形成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出走那些日子,每每看到空落落的床铺和屋子,想着那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她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眼睛,他后悔不跌,却不能有所表露,只能边装作若无其事边祈祷阿琬能平安回来。 “阿琬,究竟如何你才肯跟我说话?若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我跟你道歉……”那日他是因为醉酒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他却是真的想得到她。他说过不会为那日的事跟她道歉,但这几日子每每看到她眼睛里的冷淡和排(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斥,他心如刀割。 “我不想再提那日的事情。”柏梓琬赫然抬起头看向元弘毅。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我想离开。” “离开?”元弘毅心下一紧,而后笑道,“昨日收到密报,天旭国和圣辉国可能会提前攻打临江城,我正想着写信求皇祖母让你先回都城,既然你主动开口,一会儿我就写信派人送给皇祖母。” “我说的离开不是回都城。”迎着他的眼,柏梓琬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既然明知一年后我还是会离开,又何必用这一年相对无言,所以,我希望你休了我,让我离开。” “休了你?让你离开?”元弘毅难以置信地看着柏梓琬,神色中藏着一丝愠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皇祖母亲自赐婚嫁,没有皇祖母许可,便是父皇也不能轻易让我休了你。” 柏梓琬道,“以皇太后对你的宠爱,我相信,只要是你所希望的,即便难如登天,她也能为你办到。何况,便是不用皇太后出马,你照样可以以七出之条休了我不是吗?” 一听这话,元弘毅暗自握了握手,强压心底喷薄欲出的怒火,“为什么?因为那个钦吗?你要我放你离开是为了和他双宿双栖吗?我告诉你,便是我休了你你也休想和他在一起。你以为有谁会胆大到娶一个皇子的妃子为妻?即便她是被休的皇子妃。” 柏梓琬怅然一笑,垂眼,喃喃自语道,“我确实希望自己离开是因为钦,也希望和钦在一起,可是……他抛下我一个离开,留下我一人在这异世孤孤单单隅隅独行。” “你说什么?”倏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待看到她眼睛里的思念,元弘毅赫然张大眼,手下力道加重,一字一句道,“你就那么想念他?如此急不可待的想离开我?” 忍着心下拉扯般的疼,迎着他盛怒的眼,柏梓琬笃定地回答道,“是。”她可以不介意自己以别人的身份或者,不在意忘记从前的自己,但是她绝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随意操控的棋子。 “你!” 元弘毅怒目圆睁,咬牙盯着柏梓琬,青筋凸起,随后扬起另一只手。梓琬并不躲闪,无惧地看着他不断喷火的眼,看着他突然扬起的手。在以为他要将手挥向自己时,他又赫然停下。 眼里痛楚令她不忍再看,但是她却不能躲闪,否则先前所说的话将前功尽弃,自己也将永远无法逃开禁锢自己的牢笼。 望着柏梓琬眼神中的无畏,元弘毅只觉寸心如割,世上女子千万,为何他独独对她动心?而她却对他视若无物。他该如何抉择?如她所愿,放了她成全她和另一人,还是留她在身边,相互折磨? 是对视,也是对峙。 少顷,元弘毅恼怒地甩开柏梓琬,紧走两步,停住脚,冷酷道,“既然你嫁给了我,只要我不答应,你休想离开半步。当然,你可以偷偷离开,但在离开前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后果。” “砰”的一声巨响,元弘毅甩门而去。柏梓琬撑着手坐起来,望着合上的屋门,傻傻地笑着。 第二日,红衣照旧在早膳后不久带着青儿过来给柏梓琬请安,换做往常,不论梓琬有多不乐意,也会顾及跟红衣往日的交情与她闲话家常,可是经过昨夜,梓琬不想再为了无畏的人勉强自己。 红衣也察觉今日的柏梓琬和往常不同,不管她说什么她要么兴致缺缺,要么心不在焉看着一处。见此,红衣顿觉无趣,借口要去外面买些东西,跟青儿告辞离开。 红衣离开不久,守门的将士送了一个包袱和一封信进来。打开信才知道是叶钦派人送来的。信里除了跟她道别以外,末尾写着“若他对你不好,或者你想离开,就到天旭国找我,我会带你找到你最想要的东西。”信里放着一串手珠,紫蓝色的水晶,晶莹剔透。 柏梓琬拿着信反复看了许久,都不明白叶钦最后那句话的含义。许久,她苦涩一笑,她所要的,只怕倾尽一生也将无法得到。将手珠放入袖中,转手把信纸递给芸香,吩咐她烧掉,自己则打开锦盒——竟是昨日她与叶钦对弈的那副白玉象棋。 午后阳光正好,柏梓琬将摇椅搬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喝茶,一边望着蔚蓝无垠的天空。 “妹妹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万一着了凉五皇子可是会心疼的。”红衣轻轻拍了拍柏梓琬。 听到声音,柏梓琬直觉地皱了皱眉,张开眼便看到一身红火衣裳的红衣巧笑地看着自己。她坐起身,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怎么不见芸香跟柳姨在旁边侍候?”红衣朝院中看了一圈,状似随意的说道。 “芸香跟柳姨许是有别的事出去了。”柏梓琬指了指青儿拎在手里的东西,道,“姐姐可是买了好吃的东西回来给我?” 红衣掩嘴一笑,示意青儿将东西打开,“方才路过凌雅阁,听说那里的烧鹅做得不错,想着妹妹或许会喜欢,就叫青儿进去买了一只,晚上给妹妹加菜,免得妹妹吃不下饭,五爷也食不知味。” 柏梓琬正要言笑,待听到红衣后面的话,便不再多言。反手倒了些茶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喝着。 红衣继续道,“妹妹是不知道,昨儿晚上王爷一听说何伯说妹妹叫厨房不必给你准备晚膳,以为妹妹哪里不舒服,立即派人去请梁军医过来,后来柳姨说妹妹只是累了,王爷这才作罢,可晚膳却没怎么吃,还吩咐厨房备些你喜欢吃的东西,等你饿了好随时送过来。” 元弘毅早已不是从前的宁清王,她却仍旧一口一个王爷,当真是情深意切呢。柏梓琬抿唇一笑,饮了口茶,放下,转眸看向红衣,“姐姐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看到柏梓琬脸上的笑容,不知怎的,红衣只觉心下突然一慌,面上依旧笑噙着抹笑,镇静自若,而后垂低头,吞吞吐吐道,“其实……红衣有些话一直想跟五皇子妃您说,只是……” “姐姐方才还喊我妹妹,这会儿怎么又喊我五皇子妃了?”柏梓琬唇边依旧噙着一抹淡笑,“五皇子妃是用来被别人称呼的,我与姐姐情分不同,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红衣绞着手中的帕子,似是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一般,好半晌才抬起头道,“王爷宅心仁厚,见红衣在这里无依无靠才允许红衣在将军府住下,这几日府里的传言红衣也是知道的,红衣不想因为自己给妹妹惹来闲言碎语,所以……” “姐姐是想离开?五皇子知道吗?”红衣摇头,柏梓琬道,“既然是五皇子让姐姐住下的,姐姐就安心住下。你方才也说了,你在临江城举目无亲,离开将军府你准备去哪?” “我……” “姐姐离开都城千里迢迢来了临江城,不正是为了五皇子吗?就这样离开,你真的舍得?” 红衣惊诧地看着柏梓琬,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红衣自知身份低贱,不该妄想和王爷在一起,更不该存有任何奢望,只是……” 柏梓琬微微一笑,“谁都知道五皇(盗梦人更新最快)子身边美女如云,唯独对姐姐另眼相看,所以姐姐不用妄自菲薄,感情妹妹自叹不如,姐姐不用担心别人说了什么,也不用顾虑我,若姐姐能成为五皇子的妃子,阿琬正好多了一个说话的人,以后也不用觉得孤单了。” “妹妹,对不起,我……” 柏梓琬笑着摇摇头,“不用对不起,我明白。”接着道,“我可是找将姐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所以姐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安心住下,可别在继续胡思乱想了。” ------------ 第九十八章 口不择言 回到屋内,红衣自行解了披风递给青儿,走到铜镜前自行解了发髻,将乌发用发带随意绑着,而后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半碗茶,入口才知茶已凉透,且苦涩无比。 “青儿,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给我重新泡一壶茶送过来。”红衣转头吩咐道。 青儿偏头答应了一声,理好披风后,她从包袱里将她们自己带来的茶叶取了些出来,端着茶具出去,不多时便端着新泡好的茶回来,还多带了一小碟的糯米糕。 “小姐,您有没有觉得今儿五皇子妃跟往常有些不一样?”青儿边倒茶边笑着问道。 红衣像什么都没听到般,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碗看了看,闻了闻,然后品了一小口,细细回味。色泽均匀、香味醇厚、入口清淡、入喉有余、舌尖留香。不愧是碧云峰极品碧螺春。 待第二口茶下咽后,红衣这才放下茶碗看向青儿,慢条斯理道,“别卖关子了。说吧,你方才出去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一面又给自己添了些茶。 青儿朝屋外看了一眼,关上房门,过来在红衣下首坐下,小声道,“小姐不是吩咐我留意王爷跟五皇子妃的举动吗,来这里第二天我便买通了一个姓苏的士兵,方才我去厨房泡茶,回来碰到姓苏的士兵,他跟我说昨晚他跟另外两个士兵巡逻,经过五皇子妃住的院子时听到五皇子妃跟王爷在吵架。” 红衣恍然大悟,难怪王爷昨晚从她这里离开不久又面带怒容回来,独坐到天明。“那你有没有打听到王爷跟五皇子妃为什么争吵?” 青儿摇头,“将军府规矩严苛,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主子屋子半步,所以姓苏的将士也不知道王爷为何会跟五皇子妃争吵,只是说王爷和五皇子妃吵得很凶,好像还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不过奴婢打听到一些别的事。” “什么?” 青儿道,“五皇子妃虽然跟王爷来了临江城,但他们看起来一点不像夫妻,倒像路人。听说他们经常吵架,我们来的那日听说前几日五皇子妃跟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大吵了一架,然后骑马离家出走,六皇子几乎找遍整个临江城,王爷却好像没事人一般,所有人都说王爷根本不在乎五皇子妃的死活,而且似乎有人三番四次想害五皇子妃,有一回有人行刺五皇子妃,王爷就在跟前,但却什么都没做,结果五皇子妃中了一箭,差点要了她的命……” 王爷不在乎阿琬?可能吗?红衣兀自摇摇头,女子对王爷来说只是用来迷惑旁人的工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以她才会将自己的感情小心翼翼的藏起,心甘情愿来配合他。只要能在他身边,即便他永远不懂自己对他的爱,即便只能看着他,她也心满意足。 她以为王爷当真不会对任何女人动用真心,也天真的以为所谓的五皇子妃,不过是众多可怜女子中的其中一个。 可是她错了。 来这里短短几日,她看清楚的看到元弘毅对柏梓琬的用心,红衣知道,旁人眼中风流成性视女子如衣物的宁清王不是不会对女子动情,他的有情只属于柏梓琬一人。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眼看着她受伤而无动于衷?想着柏梓琬对元弘毅的淡漠和疏离,红衣微微一笑,隐约明白了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见红衣呆呆地盯着茶碗,神色中写满落寞与哀伤,青儿犹豫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陡然回神,红衣摇摇头,低头饮了口茶,方才香醇清淡的茶水,这会儿却突然变了味儿,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小姐,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做?”见红衣一脸茫然,青儿道,“您不顾余妈妈挽留,执意用自己多年存下的积蓄替自己赎身,千里迢迢来临江城,不正为了留在王爷身边,得到王爷的心吗?五皇子妃既然知道您对王爷的感情,也不介意您嫁给王爷,而且王爷和五皇子妃正在吵架,小姐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王爷明白小姐对他的感情。” 话音方落,看到红衣倏然变得犀利的眼,青儿浑身一震,随后扑通一声跪下,“青儿不是有意说那些话让小姐难过,青儿……青儿只是不愿看到小姐为了王爷苦苦等待下去。” 看到垂低着头身子微微发颤的青儿,红衣敛了眼神,她哪里不知道青儿是真心为她,只是她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将她看透。 “你起来吧。”待青儿站起身,红衣淡淡道,“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但是别企图因此揣摩我的心思,更别教我如何去做。就此一次,若下次还敢如此,休怪我不顾念昔日的情分。” 阿琬不介意她的出身,将她视为姐妹,但是……红衣起身过去将屋门打开,望着无垠的天空,许久无奈叹息一声,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阿琬,别怪我。不是我不珍惜你我之间的情谊,怪只怪造化弄人。” 暖阳高照,柏梓琬却感觉突然一阵沁凉。收起心底烦乱的思绪,梓琬起身走到走到墙壁前,又退后两步,仰头望着天空中低飞而过的鸟儿,最后目光落在投影在墙壁上轻轻晃动的树影。 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度日,可惜这小小心愿如今却成为她的奢望,遥不可及。还有钦。她来这里后虽然不会刻意去回想曾经另一个自己,也尽力不去想念钦,但是她很清楚,即使不曾想起,钦始终是她心底最美最珍贵的回忆,也因为钦,她才能独自在这异世时空坚持下去。 可是现在……心骤然一疼,柏梓琬揪着胸前的衣裳蹲下去,咬牙忍受着钻心蚀骨的疼。 “主子,梁大夫……”瞧见蹲在地上的柏梓琬,芸香心下一慌,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扶起梓琬一看,扭头喊道,“梁大夫,主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赶紧给她瞧瞧。” 梁如风将医药箱往地上一放,探向她的脉搏,而后懒腰抱起她放在摇椅上。看到她因为疼痛而扭曲苍白的脸,梁如风心疼到了极点,但仍镇静的拿过医药箱,取出金针替她止痛。 “芸香,阿琬她怎么了?”柳姨从外面进来,看到柏梓琬闭着眼睛,神色中满是痛楚,不由担心道。 “主子方才又心痛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去,我该寸步不离地守着主子才是……”话,还未说话,芸香已然落下泪来,看着柏梓琬的眼睛满是自责与懊恼。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柏梓琬悠悠转醒,宽慰地拍了拍芸香的肩膀,看向梁如风,声音虚弱道,“如风,你来了。” 梁如风嗯了一声,取出金针,轻声道,“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柏梓琬点点头,笑着,“我没事了。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一面撑着手坐起来。 “梁大夫,你开的药方只能暂时替阿琬之痛,有没有什么法子彻底治好阿琬?”柳姨道。 梁如风看了一眼柏梓琬,道,“我已经查出阿琬中了什么毒,只是这药大周没有,所以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阿琬,二是来跟你们辞行的,明日一早(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我便动身离开临江城。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一定将解药带回来替你解毒。”最后一句话梁如风是看着梓琬说的。 “你当真能找到解药吗?”顿了顿,柏梓琬道,“你既然已经找到替我解毒的法子,那你就该知道,就算找了解药回来,少了那一剂药引,我的毒一样无药可解。” “阿琬……” 抬手打断梁如风,柏梓琬道,“其实这毒解不解也不打紧,只要我心无杂念,毒便不会发作,我也不用承受噬心之痛,所以你不用为了我长途跋涉去别国寻找解药。” 如风对她的情,他来这里的目的,她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有些话注定无法启齿,所以她才装作一无所知。但是这样并她可以允许自己继续,心安理得接受如风的付出。 “阿琬……”忽然想起什么,梁如风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别国寻找解药?怎么会知道只要你心无杂念就不会引起毒发?阿琬,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个话,芸香想起那日阿力说的话,她抓住柏梓琬,激动道,“那日阿力说您中的是情(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花毒,主子,您告诉奴婢,昨天叶公子是不是告诉你情花毒无药可解?阿力不是说他能替主子找到解药吗?” 梁如风一愣,接着看向芸香,“阿力是谁?他怎么会知道阿琬中的是情花毒?” 不等芸香回答,柏梓琬开口道,“不管阿力是谁,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中了情花毒,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了药引,情花毒无药可解。所以如风你不要为了去找寻什么解药,更不要继续留在临江城。梁爷爷年纪大了,你若当真孝顺他,就该带他老人家回家,安享晚年。” “阿琬,你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情花毒,知道情花毒该如何解毒,是不是也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 避开梁如风的眼睛,柏梓琬看向别处,“我不知道……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柳姨麻烦你替我送如风出去。” “阿琬……”起身拉住柏梓琬,梁如风皱了皱眉。旋身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阿琬,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 “我说了我不知道。”挣脱他的手,柏梓琬退开一步,侧身从梁如风身侧走过。 “你在逃避什么?还是在害怕,或者在顾虑什么?”转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梁如风道,“你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对不对?是他吗?他怎么能如此待你?难道他是想以此将你留下好……” “够了!”柏梓琬身躯一震,猛然转身打断梁如风,而后道,“不管对我下毒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说罢,转身跑进屋门关上房门,将一切暂时屏蔽在外。 “梁大夫,阿琬她……” “我明白。”梁如风回身道,“柳姨、芸香,明日一早我会动身离开临江城,阿琬就劳烦你们照顾了。”拎着医药箱往外面去,又在走到月洞门时停下来,望向那扇紧闭的屋门。 不论如何,他都要尽力一试。 待听到梁如风的话追出来时,只看到一截被风吹得扬起的灰白色衣角消失在院子拐角处。柏梓琬无意识地退开两步,停住脚,笑望着梁如风离开的地方,在心里一遍遍跟他说着对不起。 ------------ 第九十九章 到底是谁 “芸香你先将东西搬回屋里。”柳姨望了一眼天空,吩咐芸香。接着又轻声道,“阿琬,起风了,只怕等下就要下雨(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了。梁大夫已经走了,我先扶你回屋去吧。” 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吹得披在身后的乌发狂乱凤舞,柏梓琬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般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一处,谁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少顷,雨便落了下,冰凉的触感令柏梓琬回过神,她慢慢抬起头,方才还晴好的天空,这会儿已是乌云蔽日,一片晦暗,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无一丝光亮可言。 “主子,下雨了,我们回屋吧……”芸香一手搭在额头上方,小跑过来提醒道。 雨,滴滴落入眼睛里,柏梓琬却不愿因此低下头。她道,“芸香,你跟柳姨先回屋子。” “那(盗梦人更新最快)主子您呢?主子要站在这里淋雨吗?” 柏梓琬道,“我不是要淋雨,只是想借雨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主子……” 柳姨截断芸香,“好了,就依了阿琬吧。你若担心阿琬淋了雨会生病,那你现在就去厨房煮一碗热姜汤给阿琬送过来。” “柳姨您怎么……”看到柳姨朝自己摇头,芸香皱眉,最后诶了一声往厨房那边去。 柏梓琬徐徐合上眼睛,静谧安宁的庭院只听到雨落下的声音,还有她内心两个声音不同的叫嚣,一个叫她抛开所有顾虑离开,一个则提醒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离开连累其他人。 柏梓琬偏头看了柳姨一眼,继续望着落雨的天,“柳姨,你信命吗?”不等柳姨回答,她又继续道,“从前总听别人说‘人命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我却不信,人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该由天来安排……”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去相信。 那只名为“命运”的大手,先是将她推入婚姻的囚牢,她因为想要自由想要寻找机会离开和元弘毅来了临江城,而现在,她想走,它却又死死抓着她,叫她想走,却寸步难行。 难道,这便是她老天给她安排的命吗? “‘阿琬……” 回身,看到柳姨眼神中的怜惜与担忧,柏梓琬摇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很女子都希望自己嫁入皇室,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是我只想做一个平凡女子,过最平凡的生活,即使每日粗茶淡饭也没关系。” 看到柏梓琬神色中的悲伤,柳姨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上回你不是说你和五皇子有了约定,一年后你若仍旧不想留下,他会放你离开吗?难道五皇子他反悔了吗?” 柏梓琬苦涩一笑,“我也以为一年后我能离开,可是……我错了。在我踏上花轿起,就注定我这一辈子都逃不开。”元弘毅是五皇子,便是他愿意放她,皇太后也不会答应让她离开,不然她又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让她留下。 “你后悔嫁给五皇子吗?” 柏梓琬摇摇头,“在这个世上,除了爹爹,哥哥和奶娘,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便是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答应嫁给五皇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在我面前死去。” “可是……”俯身抱住柳姨,两年来,柏梓琬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柳姨,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对我。我不想当什么五皇子妃,我只想离开。” 柳姨轻拍着柏梓琬后背,以她和莫胜涛几人之力,一定能将阿琬带走,只是……她推开梓琬道,“阿琬,你和五皇子有一年之约,这一年里你也好好想想清楚,若一年后你真的想离开,柳姨定想法子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真的能带我离开这里?”柏梓琬一喜,接着又摇头,“我不能离开。爹爹和哥哥是大周的将军,如果我离开了,爹爹和哥哥一定会被牵连,我不能因为自己想离开连累爹爹和哥哥。” “傻丫头,柳姨既然说带你离开,自然不会连累柏将军和你哥哥,你哥哥也是你娘的骨血,柳姨怎么会害他?”柳姨慈爱地抚摸着她已然淋湿的头发,柔声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在这之前你要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不然玉娘看到你瘦了定会怪我没有好生照顾你。” 柳姨的话让她看到新的希望,她知道柳姨和奶娘一样都是言出必行之人,她既然说有法子带她离开,就一定不会失言。心里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柏梓琬展颜一笑,点头答应着。 “回屋吧,不然一会儿当真该生病了。” 柏梓琬嗯了声,接着道,“柳姨你的衣裳也淋湿了,我自己回屋,你换了衣裳再过来吧。” 回到屋内,柏梓琬换了干净的衣裳,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看到柳姨进来,于是又倒了碗热茶递给她。 “阿琬,告诉柳姨,到底是谁给你下的情花毒?” 柏梓琬闻言手下一颤,看向柳姨,该不该告诉柳姨?迟疑犹豫许久,她终究还是开了口,“是……皇太后。” 白天淋了雨,虽然及时喝了姜汤发了汗,身子还是有些不适,用过晚膳不久柏梓琬便休息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屋内屋外仍旧一片漆黑。柏梓琬起身,扯过一旁的衣裳披着,下了床,摸索着走到桌子前,将蜡烛点上,小小的火苗顿时将屋内点亮。 屋外雨声哗哗,柏梓琬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蜡油一滴接一滴顺着烛身悄然滑落。 许久,她到了些茶在碗里,将手指沾湿在桌上随意写写画画,唇角边仰着一抹舒心的笑意。 “他到底是谁?竟让你如此恋恋不忘?” 右手腕突然被人往上用力一扯,柏梓琬啊了一声。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面前一脸怒容的元弘毅,她皱了皱眉,霍然站起身,“放手!你弄疼我了。”说罢去扯他的手。 “你也知道疼?”元弘毅又将她的手一扯,指着桌面,“他到底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你……”发什么疯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不经意看到赫然出现在桌面的钦字,柏梓琬眼睛一跳。 怎么会…… 柏梓琬眼神中的惊讶在元弘毅看来却是被发现后的害怕。他将她往跟前一扯,逼视着她,指着桌面上的字,一字一句道,“说话!告诉我,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 不等柏梓琬说完,元弘毅赫然截断她,唯恐她说出一个他不愿听到的字。提起她另一只手,他道,“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无所忌惮。我不管他是你什么人,你们有什么过去,现在起你最好将他忘得干干净净,永远不要在提起,否则……” “否则怎样?”迎着他喷火的双目,柏梓琬扬唇一笑,“你要杀了他?还是将他五马分尸?亦或者凌迟处死。” 她笑容里的嘲讽像针一般直直刺向他五脏六腑,他道,“我不会将他五马分尸,更不会凌迟处死,我会杀了他,然后将他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柏梓琬依旧笑着,“您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以为这个世上没有没有任何事是您办不到的?是了,您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您想要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亲自送到您面前,您不想要的东西自然也有人代您将它除去。五皇子又如何,便是皇上,也有许多事是他穷其一生也无法做到的。” 不等元弘毅说话,柏梓琬继续道,“您可以对我用强得到我的身子,也可以利用我的父兄让我不得不留下,甚至可以将我软禁一辈子,但是您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心,更不可能让我忘记钦。钦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星辰,无可取代,且永远不会消失。” 在她眼里,他就这样不堪?上次的事是他对不起她,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尽力弥补,但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始终视若无睹,现在还当着他的面告诉他,那个钦无可取代。难道她真的看不到他对她的感情吗? 元弘毅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才慢慢睁开,然后一点一点松开手,转身离开,又陡然停下,回身走到她跟前,冷酷道,“我曾说一年后你若执意离开,我会放你走,现在我告诉你,一年之约作废。这辈子,你休想离开!” “这算什么?对我囚禁的宣告?还是威胁?“柏梓琬冷冷一笑,“我知道您身边美女如云,但是永远不要企图用你对待她们的态度来对我,更不要威胁我,否则您一定会大失所望。” 看到她眼睛里并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恐惧或是惊讶,平静的样子像是早料到他会反悔一般。元弘毅暗自咬咬牙,盯着柏梓琬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柏梓琬在凳子上坐下,撩起衣袖,看着泛红的手腕上隐约可见的指印,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小三,柳姨还好,要是被芸香那丫头看到,以她现在对元弘毅的怒气,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 第一百章 软禁 西院客房。屋外大雨滂沱,屋内琴声悠扬婉转,青儿收拾好床铺,放下床帐,将搁在(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一旁的衣裳搭在架子上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坐在桌前,手捧着下巴笑望着坐在对面闭着眼睛抚琴的红衣。 一曲终了,十指请贴着琴弦,红衣慢慢张开眼睛,目及放在对面墙下长桌上轻烟袅袅的香炉,不由嫣然一笑。少顷,她起身捧着香炉在桌前坐下,出神地看着自炉孔徐徐溢出的馨香。 她喜欢栀子花的清新淡雅,却因为另一个人爱上兰花的清冷孤傲,一如另一个世人从不知晓的他…… “青儿,你觉得王爷会接受我吗?” 看到红衣望向自己时眼睛里的落寞和不确定,青儿道,“王爷对小姐的好都城人谁人不知,何况王爷并不是真的无情,青儿相信,只要小姐真心对待王爷王爷一定会接受小姐的。” “是吗?”红衣仍旧不敢确定。若一切当真如青儿说的那样简单,她又何苦一直等下去。 青儿点头,笃定道,“王爷不是说小姐是他的红颜知己吗?所以小姐不用担心,青儿相信,小姐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红颜知己。红衣悲凉一笑,没错,自两人认识第一天到现在,十年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最不想的便是做他的红颜知己。 “王爷……”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口的元弘毅,红衣一愣,随即走过来,“王爷这是刚从军营回来吗?怎么衣裳都淋湿了?”边说边取下腰间的帕子给他擦脸。 又转头吩咐青儿,“青儿,你赶紧去厨房让他们煮一碗姜汤送过来,你再替王爷取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只是一眼,红衣便看到他淋湿的衣裳,且如此焦急,而另一人……回想她一直以来的冷漠,元弘毅只觉心痛极快地划过一丝钝痛,他皱了皱眉,避开红衣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红衣苦涩一笑,过来倒了碗热茶递给元弘毅,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许是晚膳吃的多了些,有些积食,睡不着,” 不多时,青儿端着姜汤和干净的衣裳进来,元弘毅喝了姜汤,换好衣裳问青儿,“你过去那衣裳时五皇子妃在做什么?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青儿看了红衣一眼,回答道,“回王爷的话,五皇子妃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拿着只镯子愣愣地出神。” “那你帮我那衣裳,五皇子妃可有说过什么?” 青儿迟疑道,“回王爷的话,五皇子妃什么都没说,这衣裳也是奴婢自己去柜子里取的。” 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却再奢望她知道他淋雨后给他一句安慰,亦或者亲自过来看看他。元弘毅嘲讽一笑,端起茶碗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茶碗。 “王爷……” “红衣,你既然睡不着,就给我弹首曲子吧。”元弘毅坐下,打断红衣,淡淡道。 红衣顺从地点点头,十指轻放于琴弦上,略微思索了一瞬,便徐徐拨动琴弦。琴声扬起,一曲《梅花三弄》自她指尖溢出,清新之意在屋内盘旋不绝,婉转三叠,冷冷如冰般撞击着溪水。 良久,元弘毅起身走到屋门前,一手背在身后,凝神望着从天而降的密集的雨,而后看向南院,手不自知地握住挂在腰间的半块玉佩,面色沉静,心下却早已百转千回。 曲毕,红衣起身走过来,又在快走近时停住脚,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一道骄傲而孤寂的背影。他们相识十年,十年来,她知道他所有喜怒哀乐,了解他所有无奈和委屈,她看着他一点点改变,亲手将曾经的自己埋葬,戴上面具,辛苦筹谋一切。 十年来,她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可是很多时候,他明明在她面前,触手可及,她却始终觉得他远在天涯,无法触及。一如此时,他就在她面前,她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无法靠近他。 猛然回身,待看到红衣眼中的落寞与哀伤,元弘毅不由一愣,而后若无其事避开,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王爷……” 待元弘毅再次转回身,红衣张了张口,终究还是笑着摇摇头,“这里离南院虽然算不得远,但雨这么大,王爷又刚淋了雨,将伞拿着吧。”转身取过放在一旁的伞递过去。 元弘毅看着红衣,过了好一会儿才结果伞,转身,撑开伞,大步朝院子外面去。 屋外的雨由大便小,渐渐停止。漆黑的屋子被隐隐的天光照亮,最后一道和熙的阳光透过窗子折射进来,镀上一层薄光。而柏梓琬仍以同样的姿势,靠坐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一处,右手掌心中握着那只银色脚环。 “主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芸香端着热水进来,看到柏梓琬已经醒了,很是诧异。 柏梓琬掀开被子,将脚环重新戴上,穿上鞋走过来,接过帕子擦了下脸,“怎么,我早起就让你那么惊讶?还是说在你眼里,你主子我是个只知道睡觉的大懒虫?” 将帕子抛给芸香,柏梓琬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芸香吐吐舌头,拧好帕子搭在盆沿边,过去边给梓琬梳头边道,“别家小姐都是依附父母家人过日子,只有主子靠着自己的双手,先在都城开了铺子,现在又在临江城开了新的铺子,生意做得是红红火火,若主子都是大懒虫,这世上哪里还有勤快人?” “打住!”柏梓琬抬了下手,“别尽捡好听的话说,我知道我这个掌柜除了划过几张设计图,写了几份食谱外,其他的事都交给别人在打理。哎,我说你是不是又想说我是甩手掌柜了?”扭头,斜睨着她。 “奴婢可什么都没说啊。”将柏梓琬转过去,芸香照着她平常的样子,从两侧勾过一缕头发,用发带绑着,然后才道,“不过主子也是该去陵雅阁那边看看了。” “是不是陵雅阁出什么事了?” 芸香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我们陵雅阁生意太好,惹一些人不痛快,那些人三番四次找人扮作食客借故找陵雅阁麻烦。听红姨说,前几日有个人跑去铺子里闹事,说是陵雅阁的饭菜不干净,说他前日在我们陵雅阁吃了东西回去不久便腹泻不止。” “然后呢?莫叔他们怎么处理的?”柏梓琬起身走到桌前倒了半盏冷茶喝下,丝毫不担心陵雅阁有什么麻烦。 芸香跟过来,看着没事儿人一样的柏梓琬,奇道,“主子,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柏梓琬一笑,“你既然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出事时红姨他们也没派人告诉我,说明事情并不严重,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这么说好像有点过分,怎么说她都是陵雅阁真正的掌柜。 “好了,别一直盯着我看,赶紧跟我说说后来怎么解决的。”见芸香一直盯着自己,柏梓琬伸手拍了她一下。 芸香在对面坐下,“莫先生但心他又是来找茬的,不想多生事端,便叫人将常大人请了过去。等常大人到了,莫先生他们先将那人用过的饭菜做了送来,恰好当日有位客观在陵雅阁用饭,更巧的是一连三日那位客观都在陵雅阁用饭,每次点的菜都和腹泻那位客观点的菜是一样的。可是他并没有腹泻。于是大家都怀疑他腹泻和陵雅阁无关,后来莫先生当着大家的面问了下他当日都吃了些什么,问清后才知道那人回家后同食了韭菜和菠菜,才导致的腹泻。” “那人知道后不信,无法,莫先生又只好叫人将临江城小有名气的孟大夫请了过去,孟大夫告诉他韭菜和菠菜同食却是会导致腹泻后,那人这才相信,给莫先生他们道歉。” 柏梓琬兀自点点头,“这么说那个腹泻的客观不是有人故意找来陵雅阁闹事的?” 每个行列都有竞争存在,这一点她早在她开第一间铺子时便心知肚明。而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打从都城铺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就惹了不少人眼红,也惹来不少人故意找茬,这些事对她来说早已见过不怪。 当初之所以在临江城开铺子,一是给自己找一份寄托,另一边也希望借着陵雅阁赚些银子,为以后作打算…… “主子,您又想什么呢?” 芸香抬手挥了下,柏梓琬陡然回过神,道,“一会儿我就去陵雅阁看看,省得你总说我是甩手掌柜。” 饭后,柏梓琬和芸香、柳姨、萧何一起往外面去,哪知刚到府门口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没看到五皇子妃要出去吗?让开!”说罢,芸香推了他一下。 “芸香……”柏梓琬拉住芸香,上前道,“为何我不能出去?是不是五皇子说了什么?” “五皇子……五皇子他……” “他说什么,你直说便是。” 不等他回答,另一个士兵拱手一拜,“方才五皇子出去时吩咐属下,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五皇子妃离开将军府半步。” 不许她离开将军府半步?拉住芸香,柏梓琬冷冷一笑,没想到自己还真被他软禁了。 ------------ 第一百零一章 送信 为防天旭国、圣辉国、乌蒙国三国起兵来犯,朝廷迅速增派十万精兵前来与临江城众将士守卫临江城,并送来十万粮草。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三处要道也派了重兵把守。 许是久经战争的关系,临江城城内外百姓并没有因为即将而来的战争而惶恐不安,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非看到严加排查进出城内的人的将士,所有人都会以为战争不过是谁开的玩笑。 那日后,元弘毅便留在的军营,每日帮着元弘晋操练士兵,或跟着众将领商议部署击退敌方的法子。 对于软禁,柏梓琬丝毫不在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到,闲来无事便跟红衣说说话,抚抚琴,跟往常一般,日子过得是舒心而乏味,反倒是芸香每日都会对元弘毅抱怨几句。 其实她很清楚,若自己当真想离开,元弘毅根本无法阻拦她分毫,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时机不对。 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又走到了湖边。湖面波光粼粼,阳光倾泻而下,铺在湖面上,折射出点点金光。柏梓琬走到湖边蹲下,轻轻拨动水,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然后慢慢四散。 “主子……” 扭头,看到匆匆往这边跑来的芸香,柏梓琬甩甩手,站起身,正要问她这么心急火燎地做什么,便看到芸香停下来,叉着腰喘了两口气,板着张脸走过来道。 “奶娘当真一点没说错,奴婢该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省的稍不注意就找不见您的踪影。” “你能不能别总奶娘说奶娘说,你就不能自己说些什么吗?”柏梓琬点点芸香额头,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取出帕子擦了下手,“说吧,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芸香吐吐舌头,从衣裳里取出一只玄色锦缎祥云荷包,双手递过去,“喏,红姨刚刚送来的,说要您亲自打开,里面好像装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柏梓琬拿过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只小巧的白瓷瓶,瓶身上有几朵紫色的花,很熟悉,一时间偏又想不起来。梓琬将瓷瓶放紧荷包递给芸香,然后取出信展开。 待看清心里的内容,柏梓琬陡然色变,随后看向芸香,“芸香,你知不知道从天旭国到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还有临江城各需要多长时间?” 芸香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主子怎么问起这个了?” 柏梓琬道,“我现在没有多余时间跟你解释,你只告诉我需要多长时间就行了。” 芸香摇头,“奴婢并不清楚。主子若是想知道,奴婢可以去问问萧何,他应该知道。” 萧何?是了。萧何曾是元弘毅的贴身侍卫,一定知道。如此一想,柏梓琬也不多加耽搁,边将信叠起来收入袖中边急匆匆往回走。芸香一愣,随后赶忙追了上去。 到了萧何屋子,发现他并不在屋内,问了守门的将士,才知道一刻钟前萧何匆匆离开了将军府,去了哪里却没有人知晓。 心知多耽搁一会儿,危险便更靠近一步,她又不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柏梓琬略微思索一下,抓住一个士兵道,“去马厩给我牵一匹马过来。” 守门的将士面面相觑,均站着不动。上回五皇子妃驾马而去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而且五皇子跟将军都有交代,未经他们允许,不许五皇子妃靠近马厩一步,否则军法处置,何况五皇子还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不许五皇子妃离开将军府半步,又有谁还敢去马厩牵马?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见将士看着自己不动,柏梓琬不由提高声音道。 “五皇子妃……属下……属下……”将士突然单膝跪下,“五皇子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五皇子妃不许离开将军府半步。请五皇子妃回屋里歇着,不要为难属下。” 是了,她怎么忘了自己还在软禁中。“我想出去,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能拦得住我吗?” 不等两人回过神,柏梓琬转头喊了声芸香。只见芸香点了下头,上前一手扯住一个士兵,往后一甩,两人便踉跄地退开两步。于此同时,梓琬抬脚往外面跑去。 芸香拍拍手,冷哼一声,反身追着柏梓琬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五皇子妃跑了,快去拦住她。”待两人回过神,立即扯着嗓子大喊。 芸香跟在身后,几次想问柏梓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都在看到梓琬凝重着急的表情而住了口。心下依旧捉摸着自家主子突然变色的缘由,似乎是在看了那封信后。 难道…… 突听一阵“得得”声响,柏梓琬扭头,果真看到一辆拉货的马车往这边来。她陡然停下,撑着手大喘了几口气后,回身拦住马车。马受了惊,嘶鸣一声,抬高马蹄。 “主子小心!”芸香飞扑过去抱住柏梓琬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避开紧跟着落下来的马蹄。翻身起来,扶起梓琬,焦急道,“主子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推开芸香,柏梓琬翻身起来,几步走到车夫跟前,“这位小哥,能不能借你的马一用?你在这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我将马还你,你所耽误的时间我双倍银子偿还。” 车夫愣怔的看着柏梓琬,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梓琬一顾不得其他,看了眼追来的士兵,快速交代了芸香一句,解开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驾”的一声策马而去。 “主子,您去哪里啊?”待芸香回过神追上去,柏梓琬已经奔出好长一段路。 “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柏梓琬扭头回答一声,照着马屁股狠拍了一下。行人纷纷让路,唯恐避之不及。快到城门口时,梓琬心下一横,又拍了马屁股一下,直接冲过守城将士的阻拦。 信是叶钦派人送来。 信上说他赶回天旭国时,濮阳镜与盛辉、乌蒙二国已整顿好各自兵马。他将他们三国和大周如今的形势分析给濮阳镜听,但不管他如何相劝,濮阳镜都不肯听从他劝告,执意与圣辉国和乌蒙国联手,他回去第二日,三国军队已整装前往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临江城四处。 原本打算半月后攻打大周的计划,因为抓住细作,他们改了时间,将在七日后的晚上进攻,给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是装作不知也无人怪责于她,但是想到战争引起的家破人亡。 七弯八拐,约莫奔了一炷香时辰才找到芸香说过的操练场。柏梓琬勒住马翻身下来,膝盖突然一疼,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撑着马才勉强站稳身躯,然后牵着马过去。 “哪里来的女子,没看到这里写着什么吗?赶紧离开,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手握长枪身穿铠甲的将士,上前拦住柏梓琬,指着一旁竖着的木牌呵斥道。 本能地退开一步,避开他的长枪,柏梓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挂在右边墙壁上的木牌上赫然写着“女子入内,杀无赦”,七个字扭扭歪歪,却是摄人心魄。 柏梓琬也不计较,道,“敢问这位军爷,五皇子跟将军现在可在操练场?劳烦你请他们出来一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们说。” 将士将柏梓琬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不俗,且气质卓越,不似平日里见过的那些乡下姑娘或青楼女子,仍旧警惕道,“你是什么人?见我们将军有什么要事?” 柏梓琬道,“你只告诉五皇子或将军,有一姓柏的女子有要事相告,倘若他们不肯出来,我立即离开。” 将士又盯着柏梓琬看了一会儿,跟另一个将士使了个眼神,叫柏梓琬在外面等着,回身往里面跑去。 不多时,元弘毅和元弘晋从里面出来,看到是柏梓琬,两人脚下一顿,对视一样,随后疾步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元弘毅沉声呵斥道。 看也不看她一眼,柏梓琬随手一指,六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有点事想问问你。” 元弘毅皱眉。元弘晋赶忙道,“我和五哥之间没什么秘密,嫂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他可不想因此惹哥哥误会。 柏梓琬翻了下白眼,直言道,“我想问一下,从天旭国到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还有临江城各需要多少时间?” “嫂子问这个做什么?”元弘晋疑惑。 “你先告诉我。” 不等元弘晋回答,元弘毅道,“离潼关需要五天五夜,万城关需要三天四日,、嘉业关需两日,临江城比较远,需要七日。” 柏梓琬兀自点了点头,叶钦给她的信是三月二十写的,今日已经四月初一三,也就是说按着天旭国、圣辉国和乌蒙国的计划,将在今晚亥时出兵攻打三关一城。 “嫂子,你在想什么?”见柏梓琬迟迟不再说话,元弘晋越发不解。嫂子巴巴来这里找他们,难道就为了问天旭国,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和临江城的时间? 柏梓琬道,“你们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可以选择不相信不理会,但是不可以问我从哪里得知的,因为就算你们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答案。” 闻言,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示意柏梓(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琬说。 “你们派去天旭国的内应已经被濮阳镜抓了起来,濮阳镜已(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经知道内应将攻打临江城的时间透露给了你们,所以濮阳镜和其他两国做了商议,将计划做了改变,他们现在已经发兵,并且会在今晚亥时同时攻打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和临江城。” “嫂子说的可是真的?” 柏梓琬点头。 元弘晋看了元弘毅一眼,接着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嫂子,我一定得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才行。” 柏梓琬抬手打断元弘晋,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你们可以选择怀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不要问我如何会知道这些,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两军交阵,定会安营扎寨,你若不相信我说的,大可以现在派人好好查探一番。” 看着柏梓琬走向马儿的身影,元弘晋皱眉思索了一瞬,随后道,“五哥,我这就派人前去查探,然后回城部署一切,还得派人给柏将军他们送信。”疾步往操练场去边吩咐士兵集合回城。 左脚踏上马踏,正要翻身上马,左边膝盖突然尖锐一疼,柏梓琬忍不住“嘶”的一声,跌在地上。 “怎么了?” “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放手,不许碰我!”挣脱他的手,柏梓琬撑着手站起来,握着缰绳便要上马。 “别动,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剑眉微蹩,元弘毅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下马,俯身便去撩她的裙摆。 “我没事。”柏梓琬倔强地避开他的手,退开两步,哪只踩到石子,脚下一崴,又朝地上倒去。 “别动!”手臂一紧,元弘毅沉声斥道。 侧身挡住井然有序往操练场外小跑而来的众将士,他搂着她蹲下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撩起裙摆,待看到她布着几道细长伤痕且又红又肿的膝盖,他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皱眉望着她,别的女子都是柔柔弱弱,她到好,受了伤还敢骑马。 “看够了没?看够了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柏梓琬答非所问。不等他回答,她已然推开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欲要上马。 身子突然悬空,柏梓琬本能地轻呼出声,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然侧坐在马背上,而元弘毅则利落地翻身上马,将他圈在臂弯中。他低眸看了她一眼,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柏梓琬大叫,“你这是做什么?下去。” “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骑马回去?你若不想伤上加伤,就乖乖坐好,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看也不看她,元弘毅夹马行了两步,跟元弘晋道,“老六,你嫂子受伤了,我先送她回去,一会儿去军营找你。”说罢,策马而去。 ------------ 第一百零二章 不是出卖 元弘毅揽着柏梓琬,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咬牙紧皱的眉头,他苦涩一笑,分别四日,明知她心中另有所爱,身在军营里的他仍控制不住去想她,甚至怀念她看向自己时眼神中的冷漠。 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一个女子,超过自己想象。好几次他都想回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但是属于他的那份骄傲不允许他如此,所以他只能控制自己,不让那份思念控制自己。 天知道看到她站在操练场那一刻他有多震惊,然后面对她的视若无睹和排斥,还是深深刺伤了他。 柏梓琬双手抓着衣裳,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坐着,唯恐一不小心碰及身后那人。 看到策马而来的两人,芸香和等在那里的男子一同迎过来。男子道,“谢天谢地,总算是等到姑娘您回来了。姑娘现在能将马还给我了吗,我还赶着将货物给人家送去呢。” “方才抢了你的马,真是对不起。”说罢,扯开揽着自己腰身的大手,就要下马。 抢马?元弘毅失笑一下,他的五皇子妃果真与众不同。他下令不许她(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离开将军府半步,她到好,不止离开了将军府,还抢了人家的马。想着她上回策马离去的一幕,心下莫名一慌,好在她抢马是为了给他们通风报信,若她当真因此离去,那…… “放我下来。”柏梓琬挣扎了一下,从元弘毅怀中跳下来。然后从怀中取了一锭银子递过去,道,“耽误了你的时间是我的不是,这些银子就当是赔偿你的损失。” 男子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就是五皇子妃。他连连摆手,“这个畜生能被五皇子妃骑是它天大的福分,小的哪里你敢收五皇子妃的银子,小的还赶着送货过去,就不多待了。” 看着牵着马忙不迭往堆放货物的板车那边去的男子,柏梓琬将银子递给芸香,示意她将银子送过去。 “别动,你膝盖上有伤。”拦腰将她抱起,元弘毅走到芸香,吩咐芸香道,“阿琬受伤了,芸香你这就去军营一趟,将梁军医请到府里给阿琬看看。” 柏梓琬道,“我没有那么娇弱,只是擦破了点皮,不用巴巴将梁军医请过来。前面有家医馆,等下让芸香跟我过去让大夫看看就行了。” 元弘毅皱眉,淡淡瞥了柏梓琬一眼,在行人指指点点切切私语中,抱着她大步往医馆那边去。 “你做什么?赶紧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别人都看着呢。”柏梓琬压低声音道。 元弘毅看也不看那些人,低眸瞧着柏梓琬,“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我怀里抱着的是自己的妻子,不怕被别人看。” “元弘毅你……”还有比他更无赖的吗?先是将她软禁不许她踏出将军府半步,这会儿倒好,不止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她是他的妻子。 “我怎么了?”元弘毅忽然一笑,“本以为只要下令不许你离开半步,你就能乖乖留下,看来是我疏忽了。今日回去握得找两个高手看着你,免得芸香帮你逃走。” 柏梓琬淡淡道,“留住我的人,却留不住我的心,五皇子,您当真不觉得累吗?” 元弘毅闻言脚下一滞,而后继续往前,“如果连你的人都无法留住,又谈何留住你的心。” “你明明知道……” “知道你另有所爱。”元弘毅停下来,打断柏梓琬,接着道,“阿琬,我不相信你真的那样冷酷无情,当初你既然肯为我以口吸毒,为何现在却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柏梓琬一怔,“你怎么会知道?是萧何告诉你的?”她微微一笑,“没想到萧何还是出卖了我。” “你不要怪萧何,他不是出卖你,而是不希望看到他曾经的主子失去自己的妻子。” 还好膝盖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擦破了皮,并没有伤及筋骨,只需抹点药过两天便可消肿。 曾经她希望自己在感到累时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因为钦的特殊身份,她注定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在累时可以靠在爱上肩上休息,但是只要想到钦人或许跟自己一样在想念对方时,她便有用不完的劲儿。后来钦离开了,她的心和所有希望也跟他一起消失,她痛不欲生,但是她却不能选择跟他一起离开,因为她不能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在家人身上。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只能强迫自己对每一个人强颜欢笑。如今,她来了异世,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为人妇,可是……望着抱着自己坦然自若走在众人或羡慕或惊讶,或嫉妒的眼神中的男子,柏梓琬在心里无声问着自己,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会是她的依靠吗? 不不不,她在心里摇头,她的心已经随着钦一同死去,即使现在的她“死而复生”,她的心却依旧一片死寂。他或许可以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她却无法将他当成自己的两人。 “五皇子……” “阿琬……” 两道声音同时从一个方向传来,柏梓琬偏头,看到何路和柳姨急急忙忙往这边来,她看向元弘毅,“方才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你要生气就只管冲着我来,别拿无辜的人出气。” 元弘毅皱眉,冷声道,“在你眼里,我元弘毅当真这么冷血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她对每个人都宽容大度,唯独对他这样冷酷无情?难道她当真一点看不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吗? “我不是……” “放心,我不会责罚任何人。”看向疾步过来的两人,元弘毅道,“什么事都先进去再说。” 回到屋内,元弘毅将柏梓琬轻放在床上,“我现在要赶去军营帮老六部署一切,你好生休息,晚上我再回来看你。”又转头吩咐柳姨和芸香,“你们好生照顾阿琬。” 柳姨跟芸香答应着。 “等一下,”待元弘毅转回身,柏梓琬道,“我想知道这次我爹爹和我哥哥会派去哪里?” 元弘毅思索了一下,道,“若我没有猜错,柏将军和柏小将军应该会守在离潼关。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现在写下来,我一会儿派人给柏将军他们送去。” 不等柏梓琬吩咐,芸香已经取了纸笔放在桌上。柳姨小心翼翼扶着柏梓琬过去。 柏梓琬将写好的信叠好放入信封,递给元弘毅。元弘毅接过信,盯着梓琬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军营。 元弘晋将写好的几封信放入信封,分别交给三个士兵,“你们务必找天黑前这三封信亲自交到李将军,柏将军和黄将军手中。你们去的路上或许会遇上天旭国、乌蒙国和圣辉国的人,你们务必小心。”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答了声是,而后异口同声道,“将军放心,属下定将信亲自送到三位将军手中,倘若不小心被敌人抓住,属下也绝不会做出背叛将军背叛我大周国的事。” “你们三人是我哦最得意的属下,我不止要你们将信送到,更要你们给我好好活着回来。” 三人答应着,抱拳向元弘晋行了一礼,转身往营帐外面去。看到撩起帘子进来元弘毅,三人拱手一拜,然后往外面去。 “等一下,”待三人转过身来,元弘毅道,“你们三人是谁去离潼关给柏将军送信?” 中间的将士拱手道,“回五皇子的话,是属下。” “见到柏将军或是柏小将军,将这封信给他。”元弘毅取出怀中的信递过去,道。 他答了声是,接过信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乔装成农夫前去查探情况的三个士兵回来禀告,说他们在二十公里外的长天岭发现天旭、乌蒙、圣辉三国驻扎的军队,粗略估计,骑马有五万兵马。 他们竟然将军队驻扎在长天岭,难怪他们毫无察觉。元弘晋一手叉腰一手抚着额头在帐子里来回踱步。 长天岭地势险要,常年被参天大树遮蔽,且时常有野兽狼群出没,打从一年前借个猎户狼群咬死后,周围打猎的猎户再也没人去长天岭打猎,平常人更是不敢靠近长天岭半步。 “情况紧急,各位将军可有想出应对之策?”元弘晋几步走过来,手撑桌面,皱眉道。 几人面面相觑,桑明道,“咱们的兵马粮草都是现成的,而且离亥时还有几个时辰,将军无需担心,我们这就回去部署一切,绝不让天旭、乌蒙、圣辉三国狗贼得逞。” 元弘晋点头,现在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你们这就叫人准备晚饭,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和天旭、乌蒙、圣辉狗贼决一死战。” “将军,属下有意计谋,不知当说不当说。”一个面上留着条刀疤的副将拱手道。 元弘晋抬了下手,“莫将军有何计谋,说出来听听。”一边撩起袍子在凳子上坐下。 莫英道,“他们驻扎在长天岭,那么粮仓定然也在长天岭。长天岭虽然地势险要,但他们既然敢住在哪里,我们也能上山。现在离亥时还有几个时辰,我们何不派几个士兵乔装成农夫上山,给他们来一个火烧粮仓。” “好计谋。”桑明大手一拍,“奶奶的,真当我们大周好欺负,老子这就带人上山烧了他们粮食,没了粮食看他们还怎么打仗。” “如此,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拍拍桑明肩膀,元弘晋严肃道,“你自己也务必小心。” 大手一拍胸脯,桑明道,“放心吧将军,我一定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又跟莫英几人道,“城里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们了。” 他们郑重地点头,叮嘱桑明万事小心。 “五哥,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若不放心嫂子,就回府里看看,这里有我就行了。而且府里也要交代一下才行。” 出了军营,见四下无人,元弘晋道,“五哥,你现在是不是要过去找耿力他们几个?” 元弘毅点头,“你也知道老三和老十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三番几次欲拿阿琬来要挟我,如今战事再前,(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我担心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在对阿琬下手,有阿幽他们几个在,我能安心点。” 元弘晋微微一笑,“我以为五哥当真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现在才知道五哥不是不会动心,而是那些女子当中没有一个叫‘柏梓琬’的女子。”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元弘晋摇头,“你我都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很难遇上自己倾心的女子,五哥既然遇上了就不要轻易放手,更不要为了一个无畏的人继续伤害嫂子,折磨自己。嫂子不是无情无义的女子,我相信,只要五哥真心对嫂子,总有一天嫂子会爱上你的。” “但愿如此。”元弘毅理了理缰绳,翻身上去,“行了,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 第一百零三章 等我回来 昏暗的灯光投影在西院客房窗子上,屋内烛火摇曳,将屋子照得透亮。红衣微合着眼坐在桌前,纤细的十指随意轻盈地波动琴弦,曲音时而轻柔,时而激昂,时而又如大雨般磅礴。 “小姐……”一只脚迈进屋内,看到红衣微蹩地柳眉,青儿脚下一顿,迟疑地走过去,“厨房除了面条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煮,您将就着吃些,要不我去外面给您买些吃的回来?” 她们回来的有些晚,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原本青儿想让厨房另外做些吃食给小姐送过来,但她们如今只是借助在将军府,倘若仗着王爷对小姐的情谊对其他人指手画脚,只会令人生厌,她们兴许还会因此被赶出将军府。 琴音止,红衣徐徐张开眼睛,将琴搁在身旁的凳子上,端过面吃了两口,突然问道,“你去问问王爷有没有回来过。” 青儿答应着转身出去,不过时便回来道,“小姐,我问过守门的士兵。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红衣缓缓抬起头,拧眉盯着青儿,无意识地将手中筷子握紧。 “他们说王爷下(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午回来在五皇子妃那边待了会儿就匆匆走了。”青儿言辞闪躲道。若被小姐知道王爷跟五皇子妃是如何回来了,以小姐对王爷的心意,铁定又要伤心了。 红衣一心牵挂着元弘毅,并未留意到青儿神色中的变化,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面吃掉,她取过腰间的帕子擦了下嘴,起身往外面去,城里城外突然的戒严让她心绪不安,不论如何,她都要问问清楚才是。 “小姐这么晚了要去哪里?”青儿转身道,“小姐是要过去跟五皇子妃说话吗?时候不早了,五皇子妃恐怕这会儿早已经睡下了。小姐也歇着吧,明儿再过去。” “我过去看看,若阿琬睡了,我就回来。”隐隐觉得(盗梦人更新最快)今晚将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小姐……” 看到旋身挡在面前的青儿,红衣脸色微变,皱眉盯着她,道,“青儿,你挡着我做什么?你不想我去找阿琬?老实告诉我,方才出去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见红衣眸光突然一冷,青儿扑通一声跪下,急急地说道,“守门的士兵直说王爷下午回来过,别的却怎么也不肯多说,我便去问了苏城,他说下午也不知怎么回事听到有人喊五皇子妃跑了,等他们赶过去,守门的士兵躺在地上,五皇子妃和芸香早已不见人影。因为是不见了五皇子妃,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着,结果一个时辰王爷王爷抱着受了伤的五皇子妃一块儿回来了。”到最后,青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爷身边虽说美女如云,但却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他半分,即便是她,没有王爷的允许也不敢擅自靠近她,而阿琬,她竟然被王爷抱着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心底一阵刺痛,顿时让红衣要紧牙关,仍旧苍白了脸,垂眸看着青儿,她道,“起来吧。”接着又道,“你有没有问苏城阿琬为什么要离开将军府?”她可是被王爷禁足的。 青儿抬手擦了下额际上浸出的冷汗,正要起身,听到红衣的话后又连忙跪下道,“苏诚说自打来了这里,五皇子妃一直想要离开,也正因为如此,王爷才不得不将五皇子妃禁足。” 红衣久久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亲自扶起青儿,柔声道,“你将刘公子上回送我的人参拿上,我去过去看看阿琬的伤严不严重。”说罢,一甩袖,抬脚径直往外面走去。 “主子,时候不早了,奴婢侍候您歇息吧。”换了新的烛火过来,芸香走过去道。 “我睡不着。你若累了,就回屋歇着,不用留在这里陪我。”柏梓琬走到桌前坐下,“柳姨你也回屋歇着去吧。” “你是不是在担心柏将军和柏小将军的安危?”放下床帐,柳姨过来在她下首坐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柏将军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柏小将军也是英雄出少年,他们又有准备,这场仗他们应当不会有事。” 柏梓琬道,“刀剑无眼,便是有所准备,身经百战,也无法避免战争带来的危险。”再过不久便是天旭、乌蒙、圣辉三国定下的攻城时间,也不知道元弘毅有没有将消息送给其他人。 “主子若是放心不下老爷和少爷,奴婢这就去离潼关看看。”看着主子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实在难受。 拉住转身欲走的芸香,柏梓琬道,“现在全城已经戒严,你如何出去?难不成你想用轻功从城墙上飞过去?兴许你还没飞出城去,守城的将士便将你当成刺客了。” 正欲与反驳,待看到柏梓琬眼神中的促狭,芸香瘪嘴,“奴婢不是害怕主子担心老爷和少爷睡不着觉所以才要亲自去看看,主子不赞成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是取笑起奴婢来了?” 给柏梓琬和柳姨各倒了一盏放在她们面前,给自己也倒了一盏后,芸香继续道,“奴婢的轻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想要抓住奴婢,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 看着芸香得意洋洋的样子,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点点芸香的鼻尖,“小丫头,做人要懂得藏拙,功夫好也不要骄傲自满,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怎么就知道军营里不是藏龙卧虎,何况再好的轻功也及不上齐发的羽箭。” 见柏梓琬不再沉侵在自己的担心中,芸香暗自松了口气,笑道,“主子似乎比奴婢还要小两岁,主子竟叫奴婢小丫头。” 柏梓琬一笑,“你比我年长又如何?你自己问问柳姨,究竟是你比我年长还是我比年长。” 想着自己平日里的没心没肺,和主子的成熟稳重,芸香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起一事,柏梓琬转头看向柳姨,“柳姨,莫叔他们当真不肯离开临江城吗?”芸香都能避开守城的将士离开,以莫胜涛几人的功夫,离开临江城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柳姨道,“你不用担心。便是他们留在临江城也没人能伤到他们分毫,兴许关键时刻还能帮到五皇子和将军。” 莫胜涛和芸香的功夫她是见过的,桑红既然说他们和奶娘柳姨从小一起在风雨山庄长大,其他人的功夫想必也查不到哪里去,只是对于他们几人的身份和风雨山庄,柏梓琬依旧不解,而且他们都认识凌芷晴,这么说来,他们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凌芷晴。 凌芷晴到底是谁?身边怎么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还有那个什么风雨山庄……隐约觉得凌芷晴真正的身份不像奶娘说的,只是江南大户人家女儿那么简单。 不行,等这场战争过了,她一定得想法子好好打探一下凌芷晴的身份。她可不想再次稀里糊涂的将自己卷入麻烦里。 看到柏梓琬探究地盯着自己,柳姨抬手摸了摸脸,“阿琬为什么这般奇怪的看着我?” 柏梓琬笑着摇摇头,收回眼神,自己给自己添了些茶水,捧在手心里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扣扣扣”,房门突兀地响了三下,萧何凉如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红衣姑娘过来了。” 这么晚了她不待在自己屋里,来这里做什么?芸香眉头微蹩,随后站起身,“主子,奴婢这就出去跟她说您已经睡下了。” 她虽然不想见红衣,但这几日相处,红衣知道她休息时不习惯身边有人守着,芸香现在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柏梓琬拉住芸香,扬声道,“请红衣姑娘进来。” “主子,您怎么……”芸香跺脚。即便五皇子不是主子的良人,主子也不能将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让啊。 柏梓琬摇摇头,示意芸香不要继续。转首看到扶着青儿手进来的红衣,她起身迎过去。却见红衣松了手,几步过来扶住她,“这么晚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妹妹休息?” “姐姐说哪里的话?”柏梓琬坐下,看向红衣,“姐姐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红衣看了青儿一眼,青儿将抱在怀里的锦盒放到桌上打开,红衣道,“这人参是从前有人送的,据说是雪山千年人参,极其珍贵,对恢复身体有极大的好处,妹妹受伤了,正好拿给妹妹补身子。” 像她这般聪慧过人的女子,竟也相信外间的传言?红衣勾起一边嘴角,柏梓琬,你终究不过如此。 看到红衣笑容里的嘲讽,柏梓琬眉头一挑,状似不经意道,“姐姐怎么会知道我受伤?” 红衣一愣,很快恢复如常,“方才回来听到守门的士兵说谁受了伤,问了才知道是妹妹。”她握住柏梓琬的手,关切道,“妹妹的伤要不要紧?要不要叫青儿喊个大夫回来看看?” 将军府里的下人多数都是从军营里调配过来了,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又岂会背地里谈论主子?柏梓琬微微一笑,“已经看过大夫了,一点儿小伤,不碍事,抹点药,过两日便会没事。只是这人参太过贵重,阿琬不能收,所以姐姐还是拿回去吧。” 柏梓琬合上盖子,将锦盒推过去,却又被红衣推过来,“人参虽然珍贵,但若一直放在那里,也不过是暴殄天物,何况你我情同姐妹,哪里还用得着在意这些。” 见此,柏梓琬也不再多说什么,偏头看了芸香一眼,芸香会意,将人参拿到柜子里锁起来。 “妹妹,我……” 看到红衣欲言又止的样子,柏梓琬道,“姐姐这时候来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不妨直说。” 红衣道,“临江城突然戒严,王爷和将军也不见回来,妹妹可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柏梓琬摇头,“五皇子送我回来不久就离开了,我也没有多问,实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红衣既然知道她受伤的事,自然也知道元弘毅抱她回来的事,所以她也没必要隐瞒。 送走红衣,柏梓琬打发柳姨和芸香回屋后,她熄了烛火躺在床上。反手取出放在枕下的荷包,叶钦不止给她送来了信,还给她送来解情花蛊的解药,还有如何使用解药的方法。 有解药又如何?有如何用解药的法子又如何?少了那一味药引,便是解药在手,一切也是无济于事。 屋内一片漆黑,元弘毅轻轻推开房门,一束橙红色的光霎时将屋子照亮一些,他一步迈进去,反身关上房门,而后轻手轻脚朝床边走去,生怕惊醒屋内熟睡的人儿。 他撩开床帐,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却出现她睡着时微皱着眉头的样子。他侧身坐在床沿边,手慢慢抬起,摸索地探向她,宽大的手掌停在她的头上,小心翼翼抚摸她的头发。 听到外面似近似远的更鼓声,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转身离开,又在迈出一步后陡然停止,回头,隔着薄薄的床帐深深看她一眼,才大步往外面去。 “刀剑无眼,万事小心。” 短短八个字,元弘毅身躯陡然一震,随后转身,看到坐起来的人儿,他面上一喜,大步走过去,长臂一伸便将她揽进怀中,欣喜道,“你还是关心在乎我的对不对?阿琬,答应我,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漆黑中,元弘毅望着她的眼睛却亮如星辰,柏梓琬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恢复如常。 之所以叮嘱他,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有人受伤,何况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柏梓琬第一次顺从地点点头,答应了声好,并未察觉自己心中的变化,更看不到自己此时望着另一人眼睛里的担忧。 元弘毅狂喜,再次将柏梓琬揽进怀中紧紧抱着,而后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起身道,“我不能多加耽搁了。阿琬,记住不要离开将军府半步,等我回来。” ------------ 第一百零四章 养精蓄锐 两旁竖着的火把将城墙四周照得透亮,元弘晋一身银色盔甲站在城墙中央,左手搭在城墙上,右手紧握腰间佩带的剑的剑柄,浓眉微蹩。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 夜黑如墨,十丈之外,天地连成一线,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混浊一片。 “五皇子……”一将士手握长枪,恭敬地向元弘毅行礼,而后侧身让到一侧站着。 元弘毅往元弘晋跟前走去,他亦身穿银色盔甲,清俊绝美的面容上好似冰冻三尺的冰面,叫人不寒而栗,而那双目视前方冷寒的双目,此时增添了几分冷凛的杀气。 “五哥你来了。”元弘晋偏头道,而后凑过去一点,压低声音道,“嫂子那里都安排妥当了吗?” 元弘毅颔首,萧何、芸香的功夫都极高,据他观察,柳姨也是武功高强之人,如今有了阿幽阿夜几人暗中保护,他便可安心帮助弘晋击退强敌。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阿琬虽是柏将军的女儿,但也只是深闺中的女子,身边哪里来的武功高强之人? 莫非…… 疑惑才生,便被元弘晋的说话截断。元弘毅看向元弘晋,“陶副将和林副将回来了没有?” 元弘晋摇头,紧皱的眉头透出些担忧,“还有一刻就到亥时了,我担心陶副将和林副将……” 突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元弘晋止了话,跟元弘毅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动作一致地看向前方。正往城墙上来的另外几位副将,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了对方一眼,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城墙,伸长脖子朝前面望去。 因着隔得有些远,天色黑沉,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来,却看不到马上的人。 “桑明,立刻吩咐下去,叫兄弟们做好准备。”元弘晋命令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桑明抱拳应了声是,转身欲走,却听到另一副将惊喜的叫道,“是林副将和陶副将二人!”抬起的手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前面骑在马背上穿着百姓衣裳的两人赫然是林副将林斌,陶副将陶裕。元弘晋面上也是一喜,左手不觉一握,随后朝城墙下喊道,“打开城门,迎林副将陶副将回城。” 城门徐徐打开,林斌和陶裕率领十个士兵快速回城。两人翻身下马,对视一眼,两人都有说不出的激动和骄傲,而后吩咐其他士兵回去换下衣裳,他们则疾步往城墙上去。 “林斌,陶裕,你们总算回来了。”大步迎过去,元弘晋拍拍两人手臂,“你们可有受伤?” 两人摇头。陶裕拱手一拜,回答道,“谢将军关心,属下跟众兄弟都安然无恙。” “马上就亥时了,你们回来,可有敌军追来?”元弘毅走过来问。 林斌仰头哈哈一笑,“他们现在救火都来不及了,哪里还顾得上工程。将军,今晚咱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一鼓作气,将天旭、乌蒙、圣辉几国狗贼赶出咱们大周。” “你们当真烧了他们的粮仓?”元弘晋眼睛一亮,看了元弘毅一眼,握住林斌肩膀,激动道, 不等林斌回答,陶裕道,“长天岭地势险要,周遭的猎户都不敢轻易上山,敌军却敢在长天岭安营扎寨,属下心有疑惑,所以去时特意观察了四周。敌军像也害怕惹来狼群和野兽,在营帐十丈外撒了药粉。他们驻扎的地方极其隐蔽,若非亲自前去,是很难发现的,我们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而且四周都有重兵把守,很难靠近。” “前去的兄弟加上我们二人才十二人,天旭国的铁甲军我们曾交过手,不敢轻易动手,乌蒙。圣辉这些年不曾跟别的国家交手,兵力如何谁都不敢妄下定论,所以不敢擅自出手,恐打草惊蛇。可林斌怎么都不死心,非得烧了人家粮仓不可。好在属下等不辱使命,在没有动一兵一卒之下,烧了敌军粮仓,还暗杀了几个铁甲军。” “好样的!等击退敌军,我定好好奖励你们。”大力地拍拍林斌和陶裕肩膀,元弘晋转头吩咐桑明,“林斌和陶裕火烧粮仓为我们赢得休息时间,但还是不能有丝毫松懈,以防敌军偷袭。传令下去,除守城的将士,其他将士可暂时休息片刻,” 转头看向元弘毅,“五哥要不要回府里休息,这里有我和桑明他们守着就行了。” “不必了。”这里的危险虽然暂时解除了,但他却不能随意离开。 辗转反侧许久,柏梓琬终是认命的爬起来,穿上衣裳下了床,摸索地走到桌前,点燃烛火,小小的火苗霎时将屋内照亮。她在凳子上坐下,枕着手臂看着微微晃动的烛火,不自知地扬起嘴角。 良久,她起身过去打开屋门,院里点着灯,却依旧无法照亮上方那片苍穹,黑沉如墨。 “主子……” 柏梓琬一吓,低头,看到站在面前的萧何,她暗自松了口气,笑道,“今儿没外出?” 清冷的脸霎时一僵,萧何撑着剑单膝跪下,望着柏梓琬,“主子,属下不是有意离开,属下……” 打从亲眼看到五皇子妃以口为五爷吸毒起,他便将五皇子妃当成自己另一个主子,后来五爷要他认五皇子妃为主子,留在她身边保护让她,他自然也是心甘情愿将她当成自己的主子。只是……自己如今跟了五皇子妃,五爷身边便少了一个帮助他的人,皇上虽没有派人监视五爷,但依然有人暗中监视五爷的一举一动,所以有些事不得不有他帮五爷去做。 “起来吧。”柏梓琬脸上依旧(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噙着抹淡笑,“我说过,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勉强,所以无需解释,时候不早了,你不用在这里守着,回屋吧。”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属下不困。”萧何起身,随着柏梓琬转身,上前两步,“夜里天凉,主子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柏梓琬回头看了萧何一眼,并不作答,抬脚朝前走了小段,而后停住脚,凝神望着投影道墙壁上的暗红的灯光和影子。 “你心里可有怪我?”柏梓琬突然回身看着萧何,“若非跟了我,此时的你兴许就能跟五皇子一起上战杀敌。”他身怀高强武功,整日却要守着她这个“皇妃”,便是心中有怨,她也理解。 “萧何从未怪过主子。”萧何一愣,随后单膝跪下,“萧何是心甘情愿跟着主子的。” “别跪着,起来说话。”待萧何起身后,柏梓琬道,”你跟着我当真是心甘情愿?” 萧何点头,回答道,“原先属下确实不喜欢主子,也曾劝五爷请皇太后取消赐婚。” 柏梓琬自然知道萧何此时说的“主子”是柏莺莺,只是,柏莺莺是镇国将军长女,又是当朝宰相嫡亲外孙女,且在都城有第一才女之称,萧何一个小小侍卫,怎么会阻止元弘毅娶她?回想元弘毅对她的态度,娶“她”似乎并非出自真心。 看到柏梓琬看着自己不语,萧何想了想道,”敢问主子对如今朝廷的局面了解多少?” 柏梓琬眉头一挑,试探她?“你该知道,大周规矩,女子在出嫁前时不允许外出的,爹爹和哥哥虽是大周的将军,平日也极少谈论朝堂之事,所以我并不太清楚。” 萧何难得一笑,“主子既然能在来临江城三个月内开画图纸、寻找厨子,开陵雅阁,且行事作风与别的闺阁小姐不同,属下实在不敢相信主子在成亲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柏梓琬失笑,“你是在说你主子我不守规矩,是个野丫头吗?(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难得他一个武夫,心思竟这般缜密。 “萧何不敢。”萧何垂头,恭敬道,“萧何只是就是论事。”这些日子相处,他实在难以将主子和从前那些循规蹈矩的小姐们相提并论,也亏得这般,才让他心服口服。 柏梓琬一笑,现在的萧何虽然还是整天板着张脸,却不像从前那样刻板。回头仍看着墙壁上的影子,“你方才说你曾劝五皇子请皇太后取消赐婚,这是为何?”忽然想起一事,梓琬扭头道,“是因为潘……我外祖父?” 恍惚中,想起一次偶然间听到柏鸿泰和柏梓男二人在书房里的谈话。 如今朝中势力明着分为两派,暗自藏着一派,明着一派是以其现皇后和十皇子元弘桀为首,暗中那股势力则一元弘毅兄弟二人为首,先王皇后薨逝后,除元弘毅兄弟二人外,其余均被斩首示众,原本支持王皇后的一众人表面随着王皇后薨逝,元弘毅太子被废而各自散去,事实上他们一直暗中帮着兄弟二人筹谋一切。 五皇子是现皇后何氏所生,立储的机会很大,但五皇子性格柔弱,不适合做君王。十皇子母妃何贵妃,身份高贵,但十皇子急功近利,手段残忍,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皇帝根本无意立他为储。反而是元弘毅这个废太子,有皇太后撑腰,被再次立储的机会最大。 潘仁原本是王皇后哪一边的,打从王皇后薨逝,他表面上像是和所有人疏远,暗地却一边跟元弘桀联系,另一边更留意朝中局势,以防政变那日替自己谋一条出路。而柏鸿泰是镇国将军,深的皇帝信任,却因为是潘仁的女婿,令元弘毅不得不有所提防。 “主子……”见柏梓琬久久盯着一处不语,萧何忍不住开口道。 “夜深了,你回屋歇着吧。”想了想,柏梓琬补充道,“放心,方才的谈话,你知我知,还有,不管我是谁,都不会成为五皇子的威胁。”转身,抬脚往屋子里去。 ------------ 第一百零五章 静观其变 揉了揉惺忪的眼,柏梓琬拿过一旁的衣裳穿上,穿好鞋,下床,过去打开窗子,和熙的阳光铺在她脸上,镀上一层薄薄的绒光。她徐徐合上眼,深呼吸一口。 转身,看到均匀铺了一地的薄金,柏梓琬不觉一笑,(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玉梳,自行梳着头发。 “主子……”芸香将洗脸水放在桌上,走过来取过梳子小心翼翼梳着柏梓琬柔顺黑亮如黑绸缎般的乌发,“奴婢能跟在主子身边,真是奴婢三辈子修来福气。” 笑睨了芸香一眼,柏梓琬道,“怎么,大清早嘴巴就这么甜?方才是不是去厨房偷吃了蜂蜜。” 芸香学着柏梓琬翻了一记白眼,不瞒道,“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别的丫鬟在自家主子面前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便是竹韵她们几个也时常被大小姐三小姐训斥责罚,只有主子您,非但没有半分主子架子,而且对奴婢亲如亲人。” 若非芸香提起,她当真快要忘了潘氏母女三人。柏梓琬一笑,偏头道,“你知道你家主子我不忍责骂责罚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总拿我取笑,还敢威胁我?” 芸香一愣,随后吞吞舌头,边梳着头发边道,“奴婢那么做也是为主子好,奴婢希望主子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待芸香梳好头发,柏梓琬自行从首饰盒里取了一支兰花银簪别在发上,起身捏了捏芸香的鼻尖,边往桌前去边边偏头,“你少气我一点,威胁我一点,我就开心快乐了。” 洗漱后,柳姨将早膳送了过来,跟平常一样,玉米粥和咸菜,两个白面馒头。 柏梓琬从不挑食,只要能吃,不管什么都能让她津津有味,然而今日,她刚咽下一勺玉米粥,胃里突然一阵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翻搅,接着便直往喉咙上冒,她连忙放下勺子,偏头一阵呕吐,吐了半晌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主子……”芸香忙取出帕子递过去,又倒了碗清水递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抬手挥了挥,又呕了两回,柏梓琬才觉得舒服了些。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直起身子,端过茶碗漱了口。 “阿琬,您的脸……”原本清瘦的脸这会儿像白纸一样苍白,额际更是不断浸出细密的汗。 芸香几步过去将屋门打开,朝外面喊道,“木头人,赶紧出去请个大夫回来给主子看看。” “不用了。”柏梓琬阻止道,“我没事。再说现在城里的铺子都关了,你叫萧何上哪给我请大夫。” “可是主子您现在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芸香走过去,“要不叫他将梁军医请过来。” 柏梓琬挥挥手,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水,放下才道,“两军交战,梁军医又是军营里最好的大夫,哪里走的开?”想起一事,梓琬道,“萧何,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回主子的话,属下昨晚一直守在院子里,并未听到任何声响。”萧何过来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叶钦给他的消息有假?不会的。柏梓琬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虽然对叶钦不甚了解,但几次短暂相处,不论是谈话还是眼神,叶钦都无半分虚假,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没有新错人。 略微思索了一下,柏梓琬吩咐萧何,“萧何,你现在去城门那边看看怎么回事。” 萧何道,“五爷吩咐过了,要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主子安全。” 还真是忠心耿耿。柏梓琬道,“我叫你去你就去,若五皇子怪责你,就说是我逼你去的。你如果想留下跟老六一起打仗,派个人送信回来就行,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可是……” “可是什么?有什么可是的?”察觉语气有些生硬,柏梓琬闭了闭眼,自嘲道,“你要是担心我趁此机会逃走,大可不必。”城门紧闭,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萧何仍是迟疑,不是担心柏梓琬逃走,而是担心有人趁虚而入,但想着芸香的功夫。他点点头,抱拳一拜,转身离开。 “阿琬,五皇子跟将军一定不会有事,你趁热将这玉米粥喝了。”柳姨端起玉米粥搅了搅。 担心元弘毅?不等柏梓琬想出所以然来,看到送到面前来的玉米粥,胃了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本能地拿着帕子捂着口鼻,起身退开一步,连连摆手,叫柳姨将玉米粥拿走。 柳姨目光一闪,看看柏梓琬又看看端在手里的玉米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掠过。 城墙上。 元弘晋、元弘毅,并一干副将迎风站在城墙之上,死死盯着前方的双目均带着凛冽的杀气。 城门数十丈开外,沙尘滚滚,看不见来人,只听到如雷般轰隆的马蹄声。约莫一刻钟后,马蹄声渐渐缓慢,沙尘俱散,天旭国的铁甲军和乌蒙、圣辉二国的将士,气势恢宏地慢慢朝城门靠近。三方军队各竖着一面旗帜,上面用金、玄、红三色锦线绣着“天旭”、“乌蒙”、“圣辉”二字。 “没了粮草,他们竟还敢前来叫阵。”元弘晋冷冷一笑,而后转头看了桑明一眼。 桑明会意,握拳一拜,上前指着城墙下,声音粗狂而洪亮道,“站住,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未等另外两人回答,左边身穿银色盔甲夹马上前,朝着城门啐了口,冷嘲道,“都说大周是礼仪之邦,不曾想竟是卑鄙小人,不止趁我们不备烧毁我们的粮草,还杀害我们的将士。” “曹猛将军好没羞,我们不追究你们擅自来我们大周,你反倒说(百度搜索“盗梦人”看最新章节)我们卑鄙。”桑明反嘲道,“礼仪是用来对待来我们大周做客的客人,对于敌人,大周将士自然绝不手软!” 曹猛被噎了一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转眸,看到孟良章和康举眼神中的嘲讽,顿时恼羞成怒,指着桑明道,“桑明,你别太得意,今日我曹猛必取你首级!” 桑明一笑,淡淡道,“取我首级?就凭你?曹猛,你似乎忘了自己曾是我手下败将。啧啧,我怎么忘了,正因如此,你圣辉国才巴巴将自家公主当礼物般送去天旭国,然后舔着脸求着人家国主答应你帮你们出兵,曹猛,借人家的兵力替自己报仇,算什么好汉?有本事自己来。” “你!”曹猛气结。 为一雪四年前的耻辱,他们皇帝不惜将自己最钟爱的公主远嫁天旭国,濮阳镜虽已经昭告天下说明月公主是天旭国未来太子妃,也答应他们跟他们联手攻打大周,其中所受的屈辱、刁难、嘲讽却非常人所能理解,且濮阳清羽派人送回去的密信,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取明月公主为妻 而桑明现在的话,在曹猛听来,无疑是另一番羞辱。胸口因怒气起伏不定,许久,曹猛拔剑直指桑明,怒道,“不论如何,今日一战,我曹猛必取桑明向上人头!” 曹猛话音方落,立在他身后的众将士和两个副将,高举手中兵刃,高喊“取桑明人头,取桑明人头”,声音高昂,气势如虹,回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的桑明闻言,眼神中露出些不屑,三年前曹猛是他手下败将,三年后他依旧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将军,就让属下前去迎战。”萧何拱手向元弘晋请命,“属下定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属下跟桑将军同去。”康举道。 “属下也去。”林斌拍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昨夜属下与康举烧了他们粮草,今日就让我们二人跟桑将军一同迎战,让天旭、乌蒙。圣辉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且慢。”元弘毅抬手道,“圣辉乌蒙二国不足为惧,我们不曾跟天旭国交手,但想必众位兄弟都听说过天旭国的铁甲军,若我们现在贸贸然出城迎战,恐会中了敌人的计,何况除曹猛外,天旭、乌蒙二国并未开口。” 林斌性子急躁,听到元弘毅这么说,皱眉看了一眼城墙下叫嚣的曹猛,转头看着他,“那依五皇子来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难不成继续待在这里,被别人骂?” 不等元弘毅回答,元弘晋道,“自然不会由着对方辱骂,但是迎战也要讲求时机,大家稍安勿躁。” “将军,你怎么也……”将军像来行事果断,说一不二,这会儿怎么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林斌……”陶裕拉住林斌,摇摇头,接着道,“五皇子跟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听命行事便是。” 林斌嘴巴张张合合,神色中写满不甘,听着曹猛不断的挑衅跟辱骂,他更恨不能立即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再拿去喂狗。然,在元弘毅跟元弘晋兄弟二人眼神制止下,他终唉了一声,甩开陶裕的手,转身走到城墙另一边坐下,唉声叹气。 见不惯曹猛如何咒骂羞辱,元弘毅跟元弘晋二人均充耳不闻,乌蒙国将军康举偏头问道,“曹猛如此咒骂,元弘毅兄弟二人均不理会,以孟将军来看,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 孟良章慢条斯理转过头,淡淡扫了康举一眼,盯着城墙之上,不答反问,“康将军跟元弘晋是交过手的,你以为他会将曹孟的咒骂放在心上?”转头看向曹猛,“果真是莽夫。” 康举被孟良章的冷然一下,抬手擦了下脸,小心翼翼道,“那依将军来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康举脸上带笑,一派恭敬,心下却早已将孟良章好好问候了一遍。 孟良章看也不看康举,简言意骇道,“静观其变。” ------------ 第一百零六章 不战而退 日落西下,橘色的太阳将周围的天染红。两军依旧对立相望,谁都没有先出手,只看到偶尔刮起的狂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打着旋盘旋而上,随着风往前,而后落下。 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望着城墙上对自己竖起中指,笑得得意的桑明,曹猛心中恼怒,转头,见孟良章泰然自若地骑在马上,无半分进攻的样子,身侧的康举也是一般无二,不由得暗自握了握拳。 思索再三,曹猛还是夹马走到孟良章跟前,抱拳一握,“不知孟将军何时下令攻打临江城?”脸上一派恭敬,心下早将孟良章骂了千百遍。几个时辰过去,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骑在马上望着元弘毅兄弟二人,难道他不知道他们的粮草被尽数烧毁,继续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慢条斯理转过来,孟良章淡漠地扫了曹猛一眼,浓眉微皱,曹猛被他冷冽的眼神吓得一抖,再不敢多言。看着回到夹马离开的曹猛,孟良章轻蔑一笑,转头看着前方十丈之高的城墙。 这些年天旭和大周虽然相安无事,但濮阳镜早将大周视若囊中之物,只不过碍于兵力跟大周悬殊才不得不按兵不动,一边暗中招兵买马一边则煽动另外几国对大周挑起战端。果真如国主预料那般,其他其他国家如何攻打大周,均兵败如山倒,所以三年前乌蒙打败后,其他几国便不敢轻易对大周发起进攻,心里却始终憋着口气,誓要拿下大周。 这一回的战事也是濮阳镜暗中手艺安插在各国的细作安排的,濮阳镜虽然派了天旭第一勇士,也是自己最信任的孟良章前来攻打临江城,但事实上他们并未真心帮乌蒙、圣辉二国,不过是想利用此次机会看看大周兵力究竟如何,寻求法子,好一举拿下临江城。 而乌蒙国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五国对立,除西南边的越氏国,其他三国五一不想将大周占为己有,但除天旭国力与大周可暂时相抗以外,圣辉和乌蒙均实力悬殊,何况他们曾和大周交手,兵败如山倒,虽然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得知圣辉为求天旭答应助自己攻打大周,不惜将他们有天旭第一美人之称的明月公主送给天旭作为诚意。乌蒙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便派人前去天旭,请求联盟。 可现在……康举看着纹丝不动骑在马上的孟良章,微微皱了下眉,传言孟良章矫勇善战,从小熟读各类兵法,善于排兵布阵,却有些目中无人,而且做事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便是濮阳镜也拿他没辙。 “康将军以为现在出兵如何?”孟良章转头淡淡道,平静的眼神中却泛着冷寒。 康举猛地收回眼神,握拳道,“一切单凭孟将军做主。”心下却有些担心孟良章会如何选择。 “曹将军以为如何?”抬眼看向曹猛,孟良章不屑地勾起一边唇角。卢桢也算得上一位治国有方爱戴百姓的明君,怎么会糊涂到让曹猛这个(一秒记住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草包来攻打临江城。 康举都不敢说什么,何况是他。曹猛抱拳,“在下跟康将军一样,一切单凭孟将军做主。” 孟良章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中带着些狂傲,转头吩咐身后的副将,“传我命令,撤!” 不止圣辉、乌蒙两国傻眼,面面相觑,便是元弘毅他们也是一般无二。他们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什么都没做,只看到曹猛泼妇骂街般将他们骂了一番,就这样撤兵? “孟将军……” 一个眼神甩过来,曹猛猛然住了口,孟良章噙着抹笑,淡淡道,“曹将军可有什么话要跟孟某说?” 孟良章凌厉的眼神已经让曹猛吓得一抖,即便有话也不敢继续。他摇摇头,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心翼翼道,“现在撤兵……是不是有些不妥?我们的粮草……” “曹将军似乎忘记自己刚刚说的话?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不等曹猛回答,孟良章看向康举,“康将军是不是也对孟某的决定有意见?”语气淡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孟将军是濮阳国主最信任的将军,也是天旭国第一勇士,将军这般决定自然有将军的缘由,在下自当遵从。”康举赔笑道。 孟良章冷哼一声,眼峰一扫曹猛,扭头朝城墙上看了一眼,厉声道,“立即撤兵。” “嘿,他们还当真撤兵了。”林斌指着绝尘而去的军队,一头雾水地看着元弘晋,“将军,你说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什么都没做,就对着我们胡乱大骂了一通,就走了。” 元弘晋不自知地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元弘毅,“五哥,你怎么看?” 元弘毅依旧看着前方,对元弘晋的话视若罔闻,半晌才转头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不现在进攻一定有别的打断。”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桑明,“桑明,立即派一些兄弟将长天岭各个出口守住,别让他们的粮草送到,叫兄弟们小心些,记得身上要带上药,还有,传令下去,叫兄弟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严加看守城门,别让敌军有任何可趁之机。” 没有粮草,倘若执意向他们进攻,最后天旭、乌蒙、圣辉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桑明高声应了声是,跟林斌、陶裕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一同往城墙下面走去, 晚间,有士兵送来了吃食,兄弟二人各舀了一些饭菜在碗里,走到城墙角落里站着。 “五哥,你说天旭国的铁甲兵当真如传言那般厉害吗?”天旭国的铁甲兵是两年秘密打造的,但一直无人得见,今日一见,两军虽没交手,但铁甲军却叫人不可小觑。 半晌不见回答,转头,看到元弘毅端着碗,却心不在焉的样子,元弘晋摇头失笑,“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想回去便回去吧。” “什么?”元弘毅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在担心嫂子的安危吗?你回去看看,这里有我守着就行。”见元弘毅不动,元弘晋玩笑大起,凑过去一点,小声道,“嫂子可是一直想要离开,不回去看看,你就不怕嫂子趁机逃走?芸香那丫头的武功你可是见识过的,而且我怎么都觉得柳姨也是个会家子,还有萧何。以他们三人之力,嫂子想要离开这临江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弘毅脸色倏然一变,他确实担心阿琬利用这次机会离开自己。连忙将饭碗一搁,转身急急地往城墙下面去。 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元弘晋轻摇了摇头,身为皇室中人,还未出世便已注定身不由己,女人,只是他们用来稳固自己地位的工具,难得五哥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是……想着柏梓琬每每看向元弘毅眼睛里的冷漠,他轻叹出声,希望嫂子能早日明白五哥的好。 “站着做什么,坐。”见萧何木头桩似的站在一侧,柏梓琬恼火(盗梦人更新最快)地皱了皱眉,转头跟芸香递过去一个眼色。 芸香会意,起身将萧何强按在凳子上坐下,“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木头人,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及时看到主子吃饭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大丈夫怎么跟女人一样扭扭捏捏,主子叫你坐下一块吃饭你就吃。”说罢,不由分说的将筷子塞在他手里。 柏梓琬自行倒了一杯酒喝下,道,“萧何,你既然选择跟着我,那么就得习惯我的规矩,倘若你还记着从前你主子给你的规矩,你现在就到他那去,我绝不勉强你留下。” 萧何一愣。 柏梓琬道,“行了,别光看着我,和酒吃饭。”说着,亲自给他们三人倒上酒。 见此,萧何也不再扭捏,转身将配剑放在一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柏梓琬满上。 怎么都想不明白天旭、乌蒙、圣辉三国会不战而退,可是,他们是战还是退,跟她一点没关系。柏梓琬抿唇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腥辣入喉,她却觉得异常的舒服。 “五皇子。”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口的人,柳姨霍然站起身,担忧地看着柏梓琬。 元弘毅抬脚进来,将盔甲取下放在一旁,吩咐芸香,“去厨房再拿副碗筷过来。”抬眼看了某人一眼,在她对面坐下,她还当真悠闲,竟在屋里跟下人喝起酒来了。 昨晚她关切的语句犹在耳畔,怀中似乎残留着她的温度,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看到她埋头自斟自饮的样子,元弘毅微微蹩了蹩眉,心底缓缓一丝尖锐的疼痛。 “皇妃喝酒,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 元弘毅责备了看了萧何跟柳姨一眼,伸手去夺酒杯。像是知道一般,柏梓琬脑袋微微一偏,躲开那只大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新到上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要和酒,你以为他们能拦得住我?” “别喝了,一会儿又该难受了。”强抢过柏梓琬手里的酒杯,元弘毅皱眉说道。 柏梓琬生气地抬起头,“你不去城墙上守着,跑回来做什么?”又跟柳姨萧何道,“站着做什么?坐下。” “我不放心你。”元弘毅如实说。 “不放心我?”柏梓琬一笑,“你就这么担心我会逃走?放心,我不会逃走的。” 元弘毅皱眉,“阿琬,我们是不是一定要这样讲话才行?昨晚不是都好好的吗?” 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受伤,柏梓琬一呆,随后淡淡道,“你去红衣那边吧,她担心你担心了整整一天,既然回来了就过去看看吧。” 是害怕她就此离开,更多的却是担心有人趁此伤害她,他回来了,不止不给他好脸色,还将他推向别的女人。元弘毅盯着柏梓琬看了一会,正要说话,突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萧何,保护好皇妃。”快速看了萧何一眼,元弘毅抓过一旁的盔甲,疾步往外面去。 ------------ 第一百零七章 夜袭 醉意顿时醒了一半,柏梓琬撑着手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屋门口,听着不断从远处传来的砰砰声响,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不管如何准备,这一站都无法避免。 转身,一阵眩晕袭来,柏梓琬反手抓住门栏,芸香更是惊得一步跨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忧道,“主子,您没事吧?” 柏梓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抓着芸香手臂站直身,瞧了瞧越发晕眩的脑袋,“萧何,你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声响。”明明与自己就无关,仍旧不由得担心起来。 萧何答应了声是,拿起一旁的佩剑,拉开放门,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于此同时,红衣跟青儿匆匆过来,看到柏梓琬瘫软地靠在芸香身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关切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又转身道,“青儿,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出去给妹妹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不用了。”柏梓琬握着芸香手臂走到桌前坐下,瞧了瞧沉重的脑袋,不过喝了三杯酒,怎么就醉了?这烧刀子难道就这么厉害?“不用去请大夫,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一听这话,青儿将勉强迈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回身看到桌上的酒壶,屋内飘散着浓郁的酒味,她厌弃地瘪了瘪嘴。 “妹妹,你当真没事吗?”红衣握着柏梓琬的手,面露忧色,眼睛里却带着些不屑和轻视。别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规规矩矩,她身为镇国将军的女儿,不止常常偷溜出府,更带着丫鬟扮作男子逛青楼,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跟王爷在一起? 柏梓琬闭着眼摆了摆手,摇摇头,坐直身体道,“才三杯而已,看来往后还是少喝酒为妙。” “主子,您忍忍,奴婢这就去煮醒酒汤去。”芸香让柏梓琬靠着柳姨,叹息着往外面去。 约莫半盏茶功夫,芸香端着醒酒汤进来,跟匆匆进来的萧何撞在一起,醒酒汤顿时洒了一地。芸香气结,不分青红皂白将萧何数落了一番,推开她,往外面去。 “刚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城门那边传来的?”柏梓琬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一面倒了凉茶喝下。 萧何点头,看了红衣一眼,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天旭、乌蒙、圣辉攻城了。” 成千上万的火箭如密集的雨飞向城墙,惨叫声绵绵不断,元弘晋边拿手中的剑挡开迎面射来的火箭边看着不断倒下的将士,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曹猛、孟良章和康举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嗯”的一声闷哼,元弘毅按住左臂退后两步,身后的士兵上前挡开飞过来的火箭。元弘晋挡开一只火箭,一步跨过来,单手扶住元弘毅,“五哥,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反手撑着城墙站起身,元弘毅高声吩咐道,“快,取盾来。” 坚盾结阵,挡住接连不断飞来的火箭。听到叮叮当当声响中伴随敌军嚣张的大笑声和挑衅声,众人均皱紧眉头,暗暗握紧拳头,怒瞪着城墙之下,恨不能现在就出城很对方一决生死。 “将军,下令迎战吧。”看了眼横七竖八倒在一起,或靠着城墙奄奄一息的将士们,林斌咬牙,上前请命道。 陶裕也上前道,“将军,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让我们出去迎战吧,不然我们的兄弟都白死了。” 元弘晋皱眉,半晌才道,“正因为死了不少兄弟,我们才不能贸贸然出城迎战。乌蒙、圣辉两国倒是不足为据,但是天旭国铁甲兵,我们不甚了解,倘若现在出城迎战,只会让更多兄弟无辜枉死。” 听到城下嚣张的挑衅,桑明上前道,“那我们该如何去做?总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自然不会。”元弘毅看了元弘晋一眼,道,“我跟大家保证,死去的兄弟不止不会白死,我们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只是现在不是迎战的时间,桑明,你吩咐未受伤的兄弟将受伤的兄弟们送回军营治疗,其他兄弟继续守城,但务必小心。” 看到兄弟二人眼中的建议,桑明抱拳答应着,吩咐士兵将死去的士兵抬下城楼,将受伤的士兵送回军营军。 “五哥,你的伤要不要紧?”元弘晋不放心道,“我这就叫士兵送你会军营疗伤。” 眼疾手快地抓住元弘晋,一边撕拉一声扯下一块衣袍,胡乱将左手臂缠上,用嘴打了个结,元弘毅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还不了解我吗?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起曾经所受的磨难,这点伤对他真的不算什么。 “我扶你到旁边休息一下。” 推开元弘晋的手,元弘毅道,“这里有我和林斌,陶裕看着,你去看看我们伤了多少兄弟。” 看到元弘毅的眼神,元弘晋点点头,跟林斌、陶裕吩咐了几句,大步往城墙下去。 “子时三刻已过,姐姐还不回屋歇着吗?” 闻言,红衣不解地看着柏梓琬,“妹妹还睡得着?妹妹就一点不担心王爷的安危吗?”怎么都想不明白,连一个乞丐都舍不得责骂的她,怎么会对王爷如此冷漠。 敲敲脑袋,柏梓琬笑笑说,“方才喝了点酒,实在有些困了,再说了,五皇子是皇子,怎么会有危险?” “妹妹……” 柏梓琬赫然起身,打断红衣来不及说完的话,“我实在有些乏了,恕我不能跟姐姐一起等了。”说罢,不理会红衣微微变色的脸,梓琬打着哈欠直径往床边走去。 红衣气结,抬手握住青儿的手臂站起身,冷声道,“如此,红衣就不打扰五皇子妃歇息了。” “砰”的一声声响,柏梓琬转回身,轻笑着摇摇头,复又走到桌前桌下,吩咐芸香,”芸香,将文房四宝取来。” 跟柳姨对视一眼,芸香不解道,“主子不是乏了么,好端端的又叫奴婢取文房四宝做什么?” 反手戳了她脑门一下,柏梓琬道,“哪来那么多话,只管将文房四宝取来便是、” 芸香瘪瘪嘴,将文房四宝取来。柏梓琬看向萧何,“你方才说铁甲兵,你可能画出他们的样子?画个大概就行。” 芸香眨了眨眼,一头雾水,“主子要萧何画铁甲兵做什么?主子要效仿天旭国不成。” 柏梓琬转头看着芸香,芸香立即噤声,讪讪一笑,讨好地拿着墨条给萧何研磨。 拿起萧何和好的图纸看了半晌,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柏梓琬微微一笑,放下图纸,梓琬拿起笔,又在下笔时突然顿住,皱眉思索了半晌,才刷刷写下几笔。 “你这就将信送去给六弟。”她不想插手任何事,却不忍看到城中百姓因此受累。 萧何将信放入衣袖中,正色道,“属下这就将信给将军和五爷送去。”转身往外面去。 “好了,我要去睡了,你们也回屋歇着去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都是犯困,好像怎么睡都不够。又突然回身,柏梓琬道,“一会儿萧何回来,不用过来叫我。” 元弘毅、林斌、陶裕三人正商议着明日如何出城应战,突听得城下将士来报,说萧何有事求见。元弘毅一凌,这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要他好生守着阿琬么?他皱了皱眉,看来他这个旧主子当真不如从前了。 跟来报的将士道,“让萧何上来。” 将士领命下去,不多时领着萧何上来。萧何行礼道,“萧何见过五爷、林将军、陶将军。” 萧何曾是五皇子贴身侍卫不假,但如今他已经跟随五皇子妃,照着他现在的身份,是断断不能在这时候来城墙上的。林斌和陶裕叫萧何起来,心下却有些不满。 “这时候不在府里守着,来这里做什么?”元弘毅冷着面孔,目光如炬地盯着萧何。 “主子有东西让属下给五爷。”萧何垂头,双手将信奉上。 元弘毅面上一喜,伸手拿信,又突然顿住,呵斥道,“现在什么时候,你居然给我送这些没用的东西。” 看着不断飞过来的火箭,萧何为难地皱了皱眉,开口道,“主子说,只要五爷看了信就会明白。” 心头莫名一紧,难道她真的要趁此离开?元弘毅皱眉盯着萧何送到跟前的信,竟不知该不该看。 “既然是嫂子特意让萧何送来的,五哥还是看看吧,说不定嫂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五哥。”元弘晋一身银色盔甲,走过来道。余光却看着城墙之下,他们难道要在这里守一整夜? 听到元弘晋这么说,元弘毅迟疑地接过信,慢慢打开,竟发现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心下更是祈祷信中所写千万不要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然,待看到信中内容,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一喜。 “五哥怎么了?嫂子写了什么?” 转手将信递给元弘晋,元弘毅狂喜,眼睛亮如星辰,不愧是他的阿琬。方才他们还在苦恼明日出城迎战该(盗梦人更新最快)如何应对铁甲兵,没想到阿琬就送来了应对的法子。 见元弘晋也面带喜色,林斌和陶裕对视一眼,忍不住问道,“五皇子妃在信中写了什么?” 收起信放入袖中,元弘晋一扫城墙下三方军队,附耳跟林斌陶裕耳语了几句。两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而后摩拳擦掌地往城墙下去。明日一战,定让三国狗贼知道知道大周的厉害。 ------------ 第一百零八章 一触即发 寅时一刻,见周军仍对他们的叫骂挑衅视若无闻,接连不断飞向城墙上的火箭更被他们高举的盾严实的挡住,孟良章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将士们收手,而后下令退兵。 第二日申时又前来叫阵,这一回周军不在坐以待毙,打开城门迎战。两方对阵,马儿不安地踢着脚下尘土嘶吼着,而将领和将士脸上均带着不取对方首级誓不罢休的决心。 “哈哈,桑明,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啊。”曹猛气焰嚣张地拿剑指着桑明,“今日一战,我曹猛誓要取你项上人头!” 桑明冷哼一声,慢吞吞抬起乌金打造的双锏,“你少在老子面前嚣张。四年前老子念你是一条好汉,饶你一命,谁知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又来送死,既然如此,老子今日就成全你!” “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林斌不耐地看了桑明一眼,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心里早憋着口气,恨不能立即跟他们一决死战,偏偏桑明却跟曹猛在这里废话。 陶裕夹马走到元弘晋跟前,抱拳道,“请将军下令。” 元弘晋跟元弘毅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向孟良章,“早听闻天旭国铁甲兵刀枪不入,将士更是以一敌百,却始终无缘得见。今日,我大周可要好好领教一番,看看是不是当真如传言那般。” 闻言,曹猛和康举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均带着胸有成竹。铁甲兵的威力如何他们在是见识过的,即便大周将士个个矫勇善战,也绝抵不过刀枪不入的铁甲兵。 而孟良章看到元弘晋噙在嘴角的笑意,在一看林斌、桑明、陶裕等人迫不及待想要迎战的急切,心下咯噔一跳,莫非他们知道什么如何破解铁甲兵?不可能!铁甲兵从未上过战场,便是见识过铁甲兵的曹猛跟康举也不知道如何破解铁甲兵,他们不可能会知道。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们眼中的杀气,孟良章微微蹩眉,一时间竟不知该是战还是退。 孟良章每一个变化悉数落在元弘毅眼中,他勒住身下不安转动的闪电,冷声道,“孟将军,大周和天旭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回天旭助乌蒙圣辉两国前来攻打我大周,今日之后,大周天旭两国怕也难以安宁。”话锋突然一转,“倘若孟将军就此撤兵,我便回禀皇上,与天旭结为邦交,永享太平盛世,如何?” 孟良章皱眉不语。元弘毅也不多加催促,耐心等着他的回答。若能因此令孟良章退兵,圣辉乌蒙二国自然不敢继续攻打临江城。 “休得胡言!”康举呵斥道,而后看向孟良章,“孟将军,今日我们来这是为攻打大周,倘若就这样退兵,传出去只怕会被世人耻笑。何况……孟将军就此撤兵,怕也难给濮阳国主交代吧。” 国主这些年最大的心愿便是拿下大周,取元浩初首级。孟良章转头看向康举,“康将军是在威胁在下吗?” 淡淡的口吻却令康举浑身一震,若孟良章当真就此退兵,那他们乌蒙……康举连忙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 “只是什么?”孟良章打断康举,声音陡然凌厉,“是退是战,都由我说了算。康将军若还想孟某相助,最好还是免开尊口,省得祸从口出,到时不好交代的就是康将军你了。” 康举连连称是,心下将孟良章祖宗十八代集体骂了一遍。若非还有利用之处,他才不会在留在这里受气。 孟良章看向元弘毅兄弟二人,良久,举起手中银剑,高声道,“众将士听令,杀!” 与此同时,元弘晋亦举起手中剑,高声喊道,“兄弟们,迎战!将天旭、乌蒙、圣辉赶出我大周!” “杀!” “杀!” 两方将士高喊出声,握着手中兵刃冲向对方。 大周二十万大军对阵天旭、乌蒙、圣辉三十万大军,喊杀声不断,鲜血四溅,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又有别的将士扑上来,而后倒下,一炷香时辰不到,城外已是尸横遍野。 铁甲兵身披银色盔甲,除双目外,其余地方均遮掩的严严实实,真真是刀枪不入。大周将士按着柏梓琬信中所说,避开铁甲兵攻击的同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刺向铁甲兵腋下,(盗梦人更新最快)或砍向对方膝盖。 孟良章大骇,看到一个接着一个倒地不起的铁甲兵,抬手挡开元弘毅砍下来的剑,不敢相信道,“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铁甲兵破解之法?”难不成军中还有细作?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元弘毅淡漠道,“你无须知道我们如何得知铁甲兵破解之法,我只想提醒将军,若你现在还不下令撤兵,天旭秘密训练的铁甲兵,怕是要毁在将军手中了。” 孟良章浑身巨震,转身瞪大眼看着大周将士灵巧地避开铁甲兵,铁甲兵还未反应过来,对方以刺向他的要害。原本刀枪不入的铁甲兵这会儿却不堪一击,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出卖了他们? 鲜红的血顺着铁甲兵腿弯,或腋下缓缓流出,一片腥红,触目惊心。回想方才大周将士的胸有成竹,孟良章恍然大悟,后悔不迭,却已是为时已晚。 “孟将军还要继续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吗?”元弘毅开口,淡淡的声音无一丝情绪。 猛然回神,孟良章回头看了元弘毅一眼,调转马头,高声喊道,“铁甲兵听令,撤!” “孟将军你怎么……乌蒙国将士听令,撤!”康举大吼一声,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见势不妙,曹猛也顾不得其他,拿剑看向大周一个将士,命令将士们撤兵,调转马头。 却听得桑明在身后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破空声响,曹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从身后射来的箭穿透心脏。他扭头不敢相信地瞪着桑明,鲜血从口中涌出,最后从马上滚落下来。 本以为这场战争就此结束,岂料第四日晚上,孟良章和康举率领各自援军卷土而来。 城外喊杀声绵绵不绝,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城内百姓也是人心惶惶,生怕敌军攻破临江城。 “也不知爹和哥哥情况如何。”柏梓琬摘下一朵迎春花闻了闻,神色中满是忧虑。 这一仗打了整整半个月还不见停,她整日待在屋子里,便是挂记父兄安危也是鞭长莫及,束手无策。 “主子不用担心,夫人在天之灵,老爷跟少爷一定会安然无恙。”芸香宽慰道。 顺手将迎春花别在芸香发上,柏梓琬满意地点点头,拉着芸香在院中石桌前坐下,“萧何呢,怎么不见他人?” “奴婢怎么知道。” 看到芸香一副小媳妇样,柏梓琬失笑地摇摇头,“你们俩又吵架了?说吧,这次又为了什么?” “我……他……”芸香张口结舌,随后泄气地垂着头,小声道,“我们没吵架?” 柏梓琬端起茶碗,拿碗盖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无奈道,“我怎么越看你们俩越像一对冤家。正好你跟萧何都是我的人,这场仗结束,我就做主把你去配给萧何得了。” “主子……”猛然抬头,待看到握着剑进来的人,芸香冷哼一声,赌气道,“奴婢就算出家做姑子,也不要嫁给烂木头。” 柏梓琬又是一笑,转头看向萧何,“说吧,你又怎么惹着我家芸香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知道让着她一点吗?在这么继续闹下去,你可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萧何脸色一红,嘴巴张张口,余光看着板着脸的芸香,开口道,“主子,何伯说厨房里的菜都用完了,让我先问您想吃些什么,一会儿他好派人出去买回来。” “这事不急。”柏梓琬道,“趁着你跟芸香都在,我就问你一句,你究竟想不想娶了这丫头。” “我……“萧何扫了一眼芸香,单膝跪下,“但凭主子做主。” 柏梓琬点头,看向芸香,“萧何的话你听见了。那么你呢?你到底要不要嫁他?” “我……奴婢……”芸香涨红脸,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他不跟我道歉,我绝不嫁他!”说罢,起身跑出院子。 柏梓琬啼笑皆非,而后起身拍拍萧何肩膀,“芸香虽是我的丫鬟,可我一直将她当成半个姐姐,倘若她不肯嫁你,我也不能勉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你若想把芸香娶进门,就去哄哄她,跟她道歉。宠爱妻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属下……属下不会哄人。” “不会就学,还愣在这干嘛,你真想让你媳妇出家做姑子。”柏梓琬抬脚踢了萧何一下。 萧何诧异地看了柏梓琬一会儿,无意识地往院子外面去,突然停下,转身道,“主子,何伯……” “你跟何伯说,不用迁就我,大家吃什么我吃什么。”话锋一转,柏梓琬正色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你若还不能让芸香消气,这辈子你都别想把她娶回家。” “萧何怎么了?我看着脸色有点不对。”柳姨走进来,不解道。 “更被我下了命令。”见柳姨不信,柏梓琬一笑,“芸香和萧何明明都对对方有情,却谁都不肯先开口,没法子,这个恶人只能有我这个主子来做。我跟萧何说若明日这时候他还不能哄芸香开心,这辈子就别想娶芸香进门。”‘ “(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你当真要把芸香许配给萧何?” 看到柳姨面色有异,柏梓琬道,“怎么,难道我不能将芸香许配给萧何?还是说芸香早被许了人家?” 柳姨摇头,迟疑道,“芸香是风雨山庄的人,萧何现在虽然跟着你,但毕竟曾是五皇子贴身侍卫,我是怕老庄主知道后不答应这桩亲事。” 虽然不管怎么问,他们始终对那个风雨山庄闭口不提,也不告诉她凌芷晴真正的身份,可她也不笨,从他们对她的称呼和态度,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柏梓琬道,“有我在,那个什么老庄子一定不会反对。” 想着老庄主对大小姐的宠爱,如今大小姐去了,老庄主若看到阿琬,只怕有求必应,哪里会反对,便不再多言。 “柳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柳姨点头,附耳跟柏梓琬说了一个名字…… ------------ 第一百零九章 终于明白 近日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越发嗜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说,午膳后也要睡上两个时辰,这不,晚膳刚用下,就觉困意绵绵。柏梓琬打着哈欠走到梳妆台前,左右扭了两下。 “芸香,你看我是不是胖了?”怎么看都觉得腰身胖了一圈。也是,每日吃那么多,能不胖吗? 芸香闻言,放下手里的碗筷,走过来拉着柏梓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点头道,“好像是比往常胖了些。谁叫主子嘴馋,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头一回知道主子这么能吃。” 柏梓琬郁闷地哎了一声,随后抬手照着芸香脑门拍了下,“这会儿怎么知道说实话了?平日里怎么只知道骗我?” 芸香大喊冤枉,接着道,“奴婢对主子可比日月,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时候骗过您?”心下却有些心虚。 “当真没有?”柏梓琬退开小步,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后仰,“你不是说要一辈子在身边侍候我这个主子吗?你跟萧何又怎么回事?”真当她这个主子是睁眼瞎么? “主子,奴婢……” 看到芸香神色中露出些不安,柏梓琬摇摇头,“平常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会儿怎么反倒害怕起来了?你主子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她走到桌前坐下,“说吧,你到底要不要嫁给萧何?” “奴婢不知道。”芸香垂着头,脸颊飞红。 这丫头居然也会害羞?“不知道?那你喜不喜欢萧何,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柏梓琬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盏茶,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抬眼看着芸香。 谁知她回答依旧是“不知道”三个字。柏梓琬气结,转手放下茶碗,“喜不喜欢人家都不知道,人家受伤你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照顾人家,人家病好了你还不放心,悄悄塞银子给何伯,好让何伯多送些吃食过去。” “萧何是因为救奴婢才受的伤,奴婢自然要知恩图报。”芸香辩解道,就是不承认自己喜欢萧何。 “那你悄悄出去买了布,给萧何做了衣裳这件事又如何说?怎么,又想否认?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你屋里看看?若我没猜错,那衣裳这会儿正放在你枕头边上吧。”柏梓琬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芸香一眼。 “我……奴婢……”一直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主子什么都知道。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见芸香垂着头不语,柏梓琬懒洋洋道,“既然你不喜欢萧何,我也不会勉强你嫁他。像萧何那样的好男儿有的是姑娘喜欢,柳姨,明儿个你出去看看有哪家姑娘没有许配人家,挑个好点的,我亲自给萧何主持婚礼。”转头看向柳姨。 芸香大惊,猛地抬起头,见柏梓琬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心下顿时一慌,扑通一声跪下,“好主子,奴婢给您说实话还不成吗?奴婢喜欢萧何,除了他,奴婢谁也不嫁。” 这不就对了吗?古代女子就是矫情,喜欢也扭扭捏捏遮遮掩掩,一点不像现代女生果敢。起身扶起芸香,柏梓琬一笑,却惹得芸香从脸红到脖子根,最后害羞的垂着头,怎么叫也不肯再抬起来。 柏梓琬也不勉强,跟柳姨随意说了会闲话,终是忍不住越来越浓烈的困意,一边让她们回房歇着一边往床边走去,脑子更盘算了芸香出嫁,她这个主子该送什么嫁妆好。 “主子……”萧何一步迈进来,紧走两步,神色焦急道,“军营派人来报,,说五爷受伤了。” 军营。 将士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从营帐里端出。元弘晋面无人色,攥紧拳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元弘毅、守在一旁的将士也是担忧不已,暗暗祈祷五皇子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手臂被人一撞,见是梁军医,元弘晋转身抓住梁军医手臂,“梁军医,不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救救五哥。”说着就要跪下。若非为了救他,五哥也不会着了孟良章的道。 梁军医连忙扶起元弘晋,“将军这是做什么?将军放心,老臣一定全力救治五皇子。” 说罢,梁军医拎着医药箱走到床榻前,先掰开元弘毅的眼睛看了看,又替他诊了脉,而后取出剪刀小心剪开早被血染红的中衣,才见他半边身子都然上了血。 元弘毅霎时红了眼,不忍地别过头,而后几步走出营帐,“派去请五皇子妃的士兵回来了没有?” “将军当真要让五皇子妃来军营?”吊着一只手的林斌跟出来,提醒道,“先皇早有规定,女子不得入营……” 元弘晋目光凌厉地看着林斌,“一切后果有我一人承担。”五哥生死未卜,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些规矩?心下沉痛,望着苍茫夜色,也不知道嫂子会不会答应过来。 突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元弘晋猛地顿住叫,扭头看去,待看清马上的人,面上一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拉住马,小心翼翼将柏梓琬从马上扶下来。 “请嫂子责罚。” 看到不顾众人跪在面前的元弘晋,柏梓琬一愣,连忙握住他手臂,“六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元弘晋纹丝不动,“弘晋非但没有照顾好五哥,反而让五哥为我受伤,弘晋实在没脸见嫂子。” 柏梓琬皱眉,“五皇子他怎么了?” 元弘晋抬起头,泪眼婆娑道,“梁军医正在里面为五哥医治,只是……那一箭就在心口处,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心脉……” “嫂子……”惊呼一声,元弘晋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柏梓琬,着急道,“嫂子你怎么样?”欣然一笑,嫂子终究对五哥有情的,只是一瞬,又狠狠皱紧眉头。 “我没事。” 柏梓琬摆摆手,抬脚往营帐里面去。将士端着被血染透的衣裳从营帐里出来,强烈的眩晕顿时袭来,胃里也一阵翻滚,梓琬推开芸香,两步走到一侧,一阵干呕。 元弘晋又是一惊,然,不等他过来,柏梓琬已经取出帕子擦了擦嘴,疾步走进营帐。 梁军医微微弓着身子给元弘毅治伤,侯在一旁的将士和另外两个军医均眉头深锁,神色中露出些不忍跟难受。柏梓琬顿了顿,慢慢走过去,待看到面前的一幕,她赫然张大眼睛。 梁军医竟正拿着刀一点点将元弘毅左手手臂上溃烂的肉一点点割下,露出鲜红的嫩肉。元弘毅双目紧闭,嘴里死死咬着帕子,苍白如纸的脸因为割肉的疼微微有些扭曲,额际更是不断浸出细密的汗珠。胃里又是一阵翻滚的难受,偏头便一阵干呕。 “阿琬?”扭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侧随意束着乌发的丽人,梁军医芸香,“芸香,扶阿琬出去。” “不用。”避开芸香的手,柏梓琬道,“梁爷爷您忙您的,不用管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溃烂的肉一点点被割下,放入盘中,柏梓琬紧紧皱着眉头,最后终是不忍的别过头。 “好了,将东西都拿出去吧。”梁军医直起身,抬手擦了下额际上浸出的汗,转身吩咐道。 “梁军医,五哥他现在怎么情况如何?”元弘晋一步跨过来。 “箭是拔出来了,却伤了心脉,我已经做了处理,只是……”顿了顿,梁军医神情凝重道,“五皇子左手臂似乎被火烧过,伤口未及时处理,伤口以及周围的肉已经溃烂。方才我已经将烂肉割掉,今晚五皇子可能会发烧,身边必须有人守着,而且……” “而且什么?”柏梓琬着急道。 梁军医似有不忍,迟疑道,“五皇子的伤实在太重,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主子。”芸香一步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柏梓琬站稳身子,道,“你们都出去歇着,我留下来照顾五皇子。” 待他们出去后,柏梓琬吩咐芸香,“芸香,你出去帮我打些热水进来。”而后走到床榻前坐下。 这时的他少了平日里的冷冽,无赖、霸道、无理,居高临下,安静的像是熟睡中的婴儿,只是紧呡的唇,似乎在尽力承认什么。 芸香打了热水进来,柏梓琬亲自拧了帕子给元弘毅细细擦拭着脸上残留的血迹,他一向爱干净,现在脸上染了血一定很不舒服。她一向不在意他的事,这会儿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记得他爱干净。 掀开被子,重新换上的衣裳,心口处已被浸出的血染红一大片,左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柏梓琬(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心下一疼,她猛地按住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才又继续给他擦手。 手,拂过他的浓黑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想着今晚之后或许再也看不到他看向自己时眼睛里的深情,受伤,听不到他的质问,柏梓琬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厉害,像是即将失去什么,让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 喃喃低语,“你忘了一年之约吗?一年时间还未到……曾经钦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如今你也要跟他一(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盗梦人 看最快更新)样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吗?” 往事一幕幕掠过,柏梓琬笑着,本以为死的心再不会复活,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等那一天到了便潇潇洒洒的离开,寻一处幽静之地,度过自己余生。可现在才发现,她竟这般在意他,害怕他真的醒不过来,害怕自己真的又要孤零零一个人。 从最初的彼此冷漠,到一路上的斗嘴、吵架,到后来的冷漠相对,一直自以为是的将他当做与自己无关的人,想着自己会离开,从未真正在意过他的感受,现在才发现,聪明如她,居然愚笨至极,竟没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他,甚至超过自己所想。 “你不是害怕我离开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就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一般。 “主……” 芸香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扯着萧何出了营帐,“这会儿别进去,让主子跟五皇子多待会儿。” “可是药……” “你怎么这么笨?真是名副其实的木头。”抬手敲了萧何脑门一下,芸香道,“对五皇子来说,主子就是他最好的良药。至于你手里这碗,先等等,一会儿再送进去。” ------------ 第一百一十章 快点醒来 子时刚过,元弘毅便发起高烧,梁军医忙了半晌依旧不见退烧,军营里又没有酒,柏梓琬叫萧何回城里酒铺打了些酒,忙活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让他退了烧,半盏茶不过,他又开始低烧,浑身抽搐不止,惊得一干人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破晓,元弘毅停止了抽搐,身上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众人松了口气,一晚上的紧张,早让他们累得精疲力竭。 “好了,五皇子已经度过关键时刻,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一觉,等他醒了就没事了。” 仔细把了脉,又检查了胸口和手臂上两处伤口,梁军医回身说道。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归位。看着面色平静躺在床上的人,回想这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仍是心有余悸。 柏梓琬疲惫地闭了闭眼,扶着芸香的手站起身,“阿琬谢过梁爷爷跟几位军医。”说罢,蹲身行礼。 “使不得。”见状,一位军医连忙扶起柏梓琬,“救治五皇子本就是我们的本分,五皇子妃无需多礼。” 两外三个军医也连连称是。 他们虽然第一次见这个五皇子妃,面对五皇子突然发生的症状,他们都免不了措手不及,她一个姑娘家却是一派从(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容淡定。五皇子高烧时,她冷静吩咐萧何去城里打酒,亲自给五皇子擦拭身子。五皇子低烧时,她吩咐士兵取来被子,吩咐丫鬟烧了火盆。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却是头一次看到像她这般遇事冷静,镇定自若的女子。他们为人臣子,便是几位将军也从未跟他们言过谢,她却跟他们行如此大礼,不由得有些喜欢这个五皇子妃。 柏梓琬笑笑,站起身道,“忙活了一晚上,大家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跟芸香萧何看着就行。”又跟梁军医道,“梁爷爷您也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让芸香过去请您。” 梁军医盯着柏梓琬看了一会儿,“阿琬,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我没事。”柏梓琬摇摇头,吩咐芸香,“芸香替我送梁爷爷回营帐,顺到去伙房打些热水进来。” 芸香跟萧何交换了一个眼神,扶着梁军医往外面去,其他人也纷纷行礼退出营帐。 帐内一片安静,柏梓琬怔怔的看着元弘毅苍白却依旧俊逸的脸,手无意识地握住他的,他的掌心微微有些冰凉,她不自知地皱起秀眉,在心里无声道: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主子,您去那边歇会儿,奴婢侍候五皇子就行了。”芸香打了热水进来,见柏梓琬脸上一片倦色,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我没事。”拿过帕子,柏梓琬道,“你跟萧何也忙活了一整晚,去那边歇会儿吧。” 芸香摇头,“奴婢跟萧何都是习武之人,这点累算不得什么,而且奴婢想陪着主子。” 见此,柏梓琬也不再多说什么,仔仔细细给元弘毅擦拭了一遍身子,将帕子搁在盆中,目光无意识落在面前人脸上,手指轻抚过他的眉眼,这会儿才发现,他的眼是最好看的丹凤眼。 帐帘突然被撩起,元弘晋抱着盔甲,身穿银甲神色匆遽地走进来,“嫂子,五哥现在怎么样了?梁军医有没有说五哥什么时候醒来?”昨夜他只待了一会儿便去了城墙那边,所以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柏梓琬将食指放在唇边,( 更新速度快 百度搜 盗梦人 即可找到本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过去道,“五皇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什么时候醒来……”转头看着床榻上的人,幽幽开口道,“梁爷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嫂子……” 转头,见元弘晋跪在自己面前,柏梓琬一惊,连忙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六,你赶紧起来。” 元弘晋依然跪着,对柏梓琬的话视若无睹,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母后不在了,五哥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本该守在五哥身边,但是……”以严苛著称的冷面将军,此时双目泛红,眼睛里盛着破碎的光,“弘晋从小到大从未求过别人,但现在弘晋想求嫂子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求什么,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柏梓琬道,一面让萧何将元弘晋扶了起来。 “启禀将军,天旭、乌蒙、圣辉前来叫阵,林将军请将军速速回去。”帐外一将士高声禀报道。 元弘晋答了一声,拾起盔甲往外面去,又在走到帐门口时停下,回身道,“嫂子,我与五哥一母同胞,又是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五哥的心思。五哥是真的喜欢你。虽然梁军医未说五哥什么时候会醒来,但我相信,有您在,五哥一定不会舍得就这么离开。” 战争越演越烈,每日都能看到不少受伤的将士被抬回军营,梁军医和另外四位军医更是手忙脚乱,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 元弘毅虽迟迟不见醒来,面色却比四日前红润了些,心口和手臂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复。柏梓琬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上,累积了便趴在旁边睡一会儿,梦里却是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啊”的一声轻呼,柏梓琬赫然张大眼,直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更是冷汗津津。 “主子……”萧何疾步过来扶住柏梓琬,目露有忧色,道,“主子,您没事吧?” 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元弘毅,柏梓琬摇摇头,站起身,“萧何,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透透气。” 风迎面而来,带着些许凉意,柏梓琬禁不住一抖,抱着手臂慢慢朝前走去。一阵杂沓声传来,将士们抬着痛苦呻吟的受伤将士匆匆朝军营里本来,她紧走进步,倏然停下来,待看到浑身是血,或身上插着羽箭,或断了手脚的将士,心下慌乱到了极点。 “主子……”拉住往军营外去的柏梓琬,见她面如土色,芸香急道,“主子您怎么了?” “我没事。”陡然回神,柏梓琬反手抓住芸香双肩,“芸香,我实在担心爹和哥哥,你帮我去离潼关看看好不好?”而后又连连摇头,“城门关了,你出不去,我也不能因为担心爹和哥哥让你冒险。” 看到柏梓琬神色中的慌乱,芸香道,“主子不用担心,等夜里敌军退了,奴婢就出城去。” 芸香不止去了离潼关、还去了万城关和嘉业关,三关虽然也有伤亡,却不及临江城惨烈,重要的是柏鸿泰父子均安然无恙,柏梓琬长吁了口气,一个心总算归位。 三日后,大周以剩下五千精兵将天旭、乌蒙、圣辉三国赶出临江城,离潼关、万城关、嘉业关也是一般,第二日,乌蒙、圣辉两国派使者送来降书,说愿世代与大周交好。 打了近半个月的仗终于停了,城内城外百姓一片欢呼,街头张灯结彩,丝毫不逊色除夕夜。 “嫂子……”迎面撞上正往帐子里来的柏梓琬,元弘晋道,“嫂子过来可是有事?” 柏梓琬点头,“这里到底是军营,我留在这多有不便,况且五皇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所以我想让他给我一块儿回将军府,你若答应,我这就叫萧何找辆马车。” 柏梓琬留在军营已经违背了先皇定下的规矩,如今她这么说,元弘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如此,就按嫂子说的做。” 马车上铺着厚厚软垫,四个将士连同萧何一起小心翼翼将元弘毅抬上车,因为军营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处理,元弘晋只得留下,再三跟柏梓琬道谢,又派了几个亲信护送他们回去。 马车缓缓向将军府驶去,柏梓琬撩起一边帘子,叫卖声声声入耳,又是一派繁华景象。不知觉的笑笑,战争停了,百姓们终于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了。 回头,看着身侧昏迷不醒的元弘毅,柏梓琬握住他的手,俯下身,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轻声道,“你怎么还不醒来?快点醒来吧,不然我真的会悄悄逃走。” 像是听到她的话般,紧闭的双目突然一动,而柏梓琬因为闭着眼,并未看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放下元弘毅的手,柏梓琬撩起帘子问了一句。 “是红衣姑娘跟青儿。”芸香偏头回答道,“她们好像在跟士兵吵架。奴婢先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伸长脖子朝前面看了一眼,只见青儿双手叉腰面红耳赤的冲一个将士大吼,站在她旁边的红衣,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凌厉。柏梓琬笑笑,说了声不用,而后放下帘子。 “这是怎么回事?”柏梓琬扶着芸香的手,从车里下来,走过去,淡淡开口。 “五皇子妃。”将士们行礼。 “青儿怎么气呼呼的?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柏梓琬笑看着怒目圆睁的青儿,道,“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青儿冲将士冷哼一声,跟柏梓琬告状,“小姐见五皇子妃您出去后一直不见回来,后来又听到有人说王爷受了伤,小姐担心,就想着去军营看看,可这些不是好歹的东西,就是不肯让我们出去。” 人家是东西,她又是什么?秀眉微蹩,柏梓琬道,“你跟姐姐是将军府的贵客,他们身为将军府的将士,自然要保护将军府所有人安全,现在战事虽然停止了,但还不算安全,所以还是小心点的好。” 看着面前如水般柔弱的红衣,柏梓琬在心里冷笑,枉她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竟被红衣表面骗了。柏梓琬道,“我已经将五皇子接回来了,姐姐若想看,一会儿我那边吧。” 说着,看了萧何一眼。萧何会意,吩咐将士将元弘毅小心翼翼从车里抬了下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我是红衣,您睁开眼睛看看我……”红衣扑过去,泪如雨下。 柏梓琬又皱了下眉,淡声道,“五皇子受了重伤,姐姐若不想五皇子病情加重,还是不要耽误他们送五皇子回屋。”又吩咐萧何,“将五皇子送到我屋里,小心些,别碰到五皇子伤口。”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苏醒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是做梦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雨欲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心身后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夺魂针 屋外短兵相接,两方均穿着夜行衣,一边蒙着面筋一边则戴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只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刃在灯光下发出可怖骇人的冷光,黑衣人一个个倒下,鲜血四溅,四周充斥着浓郁血腥味。 闻声赶来将士,想上前,奈何无法分辨那边是敌那边是友,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百毒先生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嫌恶 听到脚步声,站在树下的公孙良转过身,一手放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看着往院子里来的女子。她依旧如幼时喜欢红色,只不过如今的她不见了往日的天真烂漫,却是绝代风华。 红衣正扭头跟青儿说这话,猛一回头,看到院子里的公孙良,明显一愣,随后吩咐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午膳风波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也躺着 ------------ 第一百二十章 凝兰过府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什么意思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发誓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摔跤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好如初 “若你无法保证阿琬安然无恙,就及早放她离开。”梁如风的话突然在耳畔回响,元弘毅皱起眉头,凝视着昏迷中的人儿,阿琬,你当真想要离开,所以才不肯让我知道吗? 心下一阵绞痛,元弘毅执起柏梓琬的手,紧皱的眉又加深几分力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见黑衣人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妃被掳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上浇油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宫溟羽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与不是 ------------ 第一百三十章 画中人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兄妹?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条件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归来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答应不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官官相护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口不一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复从前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多说无益 柏梓琬将写好的信递给素言,叮嘱她务必亲自将信交到宫溟羽手上,这里离祁云山实在有些远,一来一去浪费时日不说,何况以她现在的状态,元弘毅是绝对不会答应她出城的,于是她将见面的地址改在别院。 两人一同从屋内出来,素言行礼离开,柏梓琬则走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见 公孙良一头雾水,待看到柏梓琬眼睛里的促狭,芸香哈哈大笑,奶娘失笑摇头的样子,恍然大悟。枉他为了找她东奔西跑,如今她回来了,竟当着他的面取笑他。 “呵呵,”柏梓琬轻笑出声,看着奶娘拿手指着公孙良,“我好像把公孙叔叔气着了。公孙叔叔若 …… ------------ 第一百四十章 吃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期望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迟了一步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要过问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再心软 红衣穿着一身珊瑚红衣裙,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柔顺的乌发随意绾了个髻,用玉簪固定,右边别着的双蝶金簪,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随着她脚步似是展翅欲飞。 “你怎么会在这里?”元弘钰皱眉盯着红衣,又看转头向柏梓琬,“她怎么会在这里?是五哥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苦肉计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汤里有毒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乐意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妻子?棋子? 青儿端着盅子出去,屋内,红衣半倚在床头坐着,元弘毅坐在床边矮凳上,相对无言,寂静无声,只看到阳光从屋外透射进来,镀上一层薄薄的若有似无的光晕。 “五皇子是不是有话要跟红衣说。”见元弘毅几次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红衣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 …… ------------ 第一百五十章 旧地重游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辰 回到院子,已经是月华初上,月亮出奇的圆亮,透过稀疏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回到屋里,柏梓琬换了身衣裳,打发芸香素言下去,她信步走到窗户前站着,静静聆听窗外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响。 “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元弘毅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从身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里有他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流产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哭不闹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能杀她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有如果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带不走她 ------------ 第一百四十章 难辞其咎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孽凡人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欣喜若狂 ------------ 第一百四十三章 钦差大臣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机不可泄露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知我者阿琬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礼物拿来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乱红 轻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柏梓琬豁然转回身,有些意外看着起身过来站在离自己一步之遥清竹。 她身着妃竹清色衣裙,乌发随意绾了个小髻用白玉簪子别着,披在身后。她性子冷淡,不喜言笑,这会儿表情依旧冷冷淡淡,眉梢眼角却隐有笑意,如落入凡尘的仙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事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坠崖 ------------ 第一百五十章 等待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找到玉佩 ------------ 第一百五十二章 舅舅?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昏迷不醒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所准备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相信你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承诺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双管齐下 柏梓琬走后不久,元弘毅便撑着手起来,床上鞋,下了床,扯过一旁的衣裳披上,因着太过急切,扯到伤口,脚下一顿,皱眉闷哼一声,缓了口气才往外面去。 夜像被谁泼了墨汁般,黑沉沉的一片,仅有几颗星子在天边闪烁,隐隐约约,似有似无。 听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弘桀归来 ------------ 第一百五十九章 ------------ 第一百六十章 柏梓琬与元弘毅脸色皆是一变,相互对望了一眼,梓琬示意南宫晔先躺着,自己出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元弘毅又岂会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便不顾她的劝阻,立刻披衣起床,与她一起出了门。 奶娘、柳姨、公孙良、芸香、桑红、元弘钰、柏梓男和凌箫意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 第一百六十二章 ------------ 第一百六十三章 ------------ 第一百六十四章 ------------ 第一百六十五章 ------------ 第一百六十六章 ------------ 第一百六十七章 ------------ 第一百六十八章 ------------ 第一百六十九章 ------------ 第一百七十章 ------------ 第一百七十一章 ------------ 第一百七十二章 ------------ 第一百七十三章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主子,您为什么不跟五皇子解释,若您将叶公子来这里的缘由告诉五皇子,五皇子他……”看着柏梓琬眉头紧锁,芸香迟疑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解释什么?”柏梓琬偏头看着芸香,道,“若换成是你,看到萧何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即便他们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 第一百七十六章 ------------ 第一百七十七章 ------------ 第一百七十八章 ------------ 第一百七十九章 ------------ 第一百八十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 第一百八十二章 ------------ 第一百八十三章 ------------ 第一百八十四章 ------------ 第一百八十五章 ------------ 第一百八十六章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仿若罩着一张黑布,无星亦无月,让人莫名压抑。树影摇晃,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像恶魔张开的手。 四周皆是一片静谧,只听得那打更的更夫之声悠悠传来,“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柏梓琬看了看握在手中的药瓶,转头看了一眼柴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们一走,元弘钰回身过来点点柏梓琬额际,怒目圆睁,“你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竟然让他们杀你!”幸好他及时回来,否则他当真不敢去想后果。 柏梓琬一点不怕,嘻嘻一笑,道,“没想什么啊,就是想看看他们杀了我,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 第一百九十章 ------------ 第一百九十一章 ------------ 第一百九十二章 ------------ 第一百九十三章 ------------ 第一百九十四章 ------------ 第一百九十五章 ------------ 第一百九十六章 ------------ 第一百九十七章 ------------ 第一百九十八章 ------------ 第一百九十九章 ------------ 第两百章 ------------ 第二百零一章 大周国和天旭国一战,打了整整四个多月,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最后,元弘毅元弘晋兄弟二人,以十五万大军歼敌三十一万,是以家喻户晓。天旭国投降,甘愿对大周俯首称臣,每年两次进贡,奉上珠宝、美女,绸缎无数。 元皓初龙心大悦,大赦 …… ------------ 第二百零二章 ------------ 第二百零三章 ------------ 第二百零四章 ------------ 第二百零五章 ------------ 第二百零六章 ------------ 第二百零七章 ------------ 第二百零八章 ------------ 第二百零九章 ------------ 第二百一十章 ------------ 第一百一十一章 ------------ 第一百一十二章 ------------ 第二百一十三章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空晴好,晚风徐徐,星子满天,熠熠生辉。两人将饭桌抬到院子里,点上一支红烛,相对而坐,边饮酒边吃烤兔肉边欣赏夜空,惬意悠闲,好不自在。 原本想做虎皮兔肉、宫保兔肉、软饼酱兔、干煸兔丁,奈何佐料不齐,去集市买,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她 …… ------------ 第二百一十五章 ------------ 第二百一十六章 ------------ 第二百一十七章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看到她眼神中的嘲讽和不屈,元弘桀心下莫名一慌,随意咧嘴一笑,他倒要看看她能忍耐到几时。手上一个用力,那锋利的剑刃便深入了一分。鲜血如注,顺着剑流淌而下。 身躯因剧烈的疼微微有些发抖,柏梓琬咬住嘴唇,将喷薄欲出的呼声狠狠吞下去,眼睛 …… ------------ 第二百一十九章 ------------ 第二百二十章 ------------ 第二百二十一章 ------------ 第二百二十二章 ------------ 第二百二十三章 ------------ 第二百二十四章 ------------ 第二百二十五章 ------------ 第二百二十六章 ------------ 第二百二十七章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又行了约莫半刻钟,元弘毅将柏梓琬轻轻放下。 突然而至的风扬起头发,带着一缕淡淡的幽香,柏梓琬无意识往前迈出一步,元弘毅连忙上前扶着她。冷风不减,幽香不散,令她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 转头‘看着’身旁人,“毅,这是什么地方 …… ------------ 第二百二十九章 ------------ 第二百三十章 ------------ 第二百三十一章 ------------ 第二百三十二章 ------------ 第二百三十三章 ------------ 第二百三十四章 ------------ 第二百三十五章 ------------ 第二百三十六章 ------------ 第二百三十七章 ------------ 第二百三十八章 ------------ 第二百三十九章 ------------ 第二百四十章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元弘毅元弘晋兄弟二人不日离开临江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不舍,议论纷纷,更有姓提议联名上奏,呈给皇上,好以此让皇帝答应他们心中的战神留下,以保临江城安宁。 临江城知府得知此事,说是要谢谢元弘毅元弘晋二人当年的提拔,特意在如意楼订了一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 第二百四十三章 ------------ 第二百四十四章 ------------ 第二百四十五章 ------------ 第二百四十六章 ------------ 第二百四十七章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却见元弘毅转手又将茶杯放回到她手里,然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合上眼深深呼吸一口,很是享受。而后睁开眼睛,眉头轻挑,神色中尽是得意和满足。 柏梓琬给了他一个‘无赖’的眼神,将茶杯放在矮几上,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美人还跪着呢。爷一向怜 …… ------------ 第二百四十九章 ------------ 第二百五十章 ------------ 第二百五十一章 ------------ 第二百五十二章 ------------ 第二百五十三章 ------------ 第二百五十四章 ------------ 第二百五十五章 素言拎着水壶进来,看到柏梓琬捧着书坐在桌前,桌上的蜡烛已快要燃尽,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兀自呆呆地盯着别处,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样子。 素言将水壶放在架子旁,换上新的蜡烛,轻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 第二百五十七章 ------------ 第二百五十八章 ------------ 第二百五十九章 ------------ 第二百六十章 ------------ 第二百六十一章 ------------ 第二百六十二章 ------------ 第二百六十三章 ------------ 第二百六十四章 ------------ 第二百六十五章 ------------ 第二百六十六章 ------------ 第二百六十七章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子时一刻,屋外雷声滚滚醒来,狂风大作,大雨滂沱,一道道闪电劈下,黑沉的天亮如白昼。枝桠随着风肆意晃动着,发出沙沙声响,好似山谷中野兽发出的声响,异常可怖。 熟睡中的人儿,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满头大汗,双手拽紧被子,头微微摇晃,似是 …… ------------ 第二百六十九章 ------------ 第二百七十章 ------------ 第二百七十一章 ------------ 第二百七十二章 ------------ 第二百七十三章 ------------ 第二百七十四章 ------------ 第二百七十五章 ------------ 第二百七十六章 ------------ 第二百七十七章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素言派人查探敏儿的身份,整整三日,除了查到她被家人送进宫中当差,中间曾失踪过三个月以外,其他均一无所获。更让人诧异的是,她失踪那三个月里发生过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宫中也没有记载,就好像刻意被人抹去了一般。 心知继续查下去也是徒劳 …… ------------ 第二百七十九章 ------------ 第二百八十章 ------------ 第二百八十一章 ------------ 第二百八十二章 黑衣人抱着柏梓琬消失在夜色中后,冷灵素言同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一跃而起,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起伏,眸光目一片清凉,迸射出浓浓的杀气。 这里离宁寿宫虽近,但来人武功极高,她们又未加反抗,四周无人,自是没有人发现这 …… ------------ 第二百八十三章 ------------ 第二百八十四章 ------------ 第二百八十五章 ------------ 第二百八十六章 ------------ 第二百八十七章 ------------ 第二百八十八章 ------------ 第二百八十九章 ------------ 第二百九十章 ------------ 第二百九十一章 ------------ 第二百九十二章 ------------ 第二百九十三章 ------------ 第二百九十四章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御花园之事,她理亏在先,她爱他,在乎他,不怪他险些让她再次失去孩子,来跟他道歉、解释,言和,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来这里,她几乎用了自己全部勇气。可是,无法像古代女子那般,即使夫君,她也要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求得他原谅。 看着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 第二百九十七章 ------------ 第二百九十八章 ------------ 第二百九十九章 ------------ 第二百三十章 ------------ 第二百三十一章 ------------ 第二百三十二章 ------------ 第二百三十三章 ------------ 第二百三十四章 ------------ 第二百三十四章 ------------ 第二百三十六章 ------------ 第二百三十七章 ------------ 第二百三十八章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