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001章 【结业日】 这天是十二岁的余非参加七年级结业考试的日子，也是他在初等学园的最后一天。他早早地填完了试卷，没有检查，只是望着狭小木窗外铅灰的天空发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监考者摇响了手中的铜铃，大家纷纷交出试卷，走出教室。 余非最后一个离开空荡荡的教室，一路低着头往学园的大门走。雨前的冷风阴阴地掠过他的两颊，随着脸颊渐渐变得冰冷而麻木，他觉得自己好似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还没走到门口，道路便被大量的人群阻住了。这些最多不过十几岁的孩童，都静默地望着一个方向。 两名治安卫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从通往盥洗堂的小路上而来。 担架上严严实实蒙着一块白色麻布，可以从麻布表面凸起的形状看出，下面蒙着的人身量不足，应当不是一个成年人。 担架从人群中间行过，忽然有人盯着碎石子铺成的路面叫起来：“看，那是什么？” 余非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担架下面滴落，簌簌地落在碎石子路上。 “血……是血！”在担架行过的路面上，有滴滴的血迹蜿蜒。 这个时候，白色麻布下的身体仿佛动了动，一只极为纤细瘦弱的手臂从担架上滑了下来，滑出遮掩的白色麻布。这只手臂青白，完全失去了血色，上面还有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而在手臂滑落的时候，手腕上戴着的一串蓝色花钏儿断了，散碎的花朵掉在地上，被其后走过的治安卫一脚踩的稀烂。 是一个女孩子。 余非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最近，学园里总有女孩子受到欺凌的消息传出，而在风声最为鹤唳的时候，也确实伴随有几个女孩子失踪。 在流传的所谓真`相中，总是有一些流氓地痞恶霸，对学园内这些贫苦的瘦弱女孩下手。虐`待、凌辱、致死……怎么凄惨怎么来，让人只是稍加想象，都觉得无法接受。 不过，一直都只是听说，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目送担架远去，渐渐有知情人说起真`相。 据说这个女孩，也是受害者之一，被欺凌致孕，又被欺凌致血崩…… 连十二岁都不到的女孩！ 余非捏紧自己衣袖中的双拳，全身陷入微微的颤抖。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余非的肩膀，余非僵硬的转过身，看清是自己的好友。 雷磊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他摇头轻声叹息道：“别看了，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人群开始四散，余非低下头，和雷磊并肩继续往学园门口走。 风大起来，渐渐吹散了迷鹤城常年笼罩的矿石粉尘，总是灰蒙蒙的天空露出一丝青白。 到了学园门口专供公共厢车停靠的站点，余非停下脚步，和周围寥落站立的十来个孩子一起，静静地等候厢车到来。 迷鹤城是一座位于望月郡南端的中等规模的城镇。这里盛产矿石，因此，城中居住的除了贵族、矿主，便是矿工及其家属了。 城镇分为东西两个区。东区是那些矿主富人们住的地方，西区就是那些富人们口称的“贫民窟”。东西区由数丈宽的彩砂河分割，泾渭分明。河的西岸，全是低矮的草木棚屋，灰暗颓落，晚上，就连灯光都没有几处。而河流东岸，却是砖石结构、高大宽敞的楼房，这些两三层、乃至四五层的房屋，相对于仅有一人高的棚屋来说，不啻于高楼大厦。这些“高楼大厦”在夜晚更是灯火通明，放射`出不亚于白昼的耀眼光芒。 余非和母亲一家两口居住在西岸，他们家狭小简陋的两间棚屋，距离宽阔的彩砂河只有区区数十米远。余非现在，便是要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去距离学园有好一段路程的家。 余非和雷磊并肩站立着，两人却没有交谈。余非一直低着头在想些什么，直到忽然有人轻轻撞上了他的左侧身体。 他扭过头去，立刻看到了一个长相很是清秀的女孩。女孩并没有看他，更没有注意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人，而是浑身僵硬紧张地颤抖着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下一刻，余非就看到了一张紧贴女孩的涎笑的脸，更是有一只粗黑的手在女孩稚`嫩的腰`肢上来回挪动着。 余非蓦然心头火起，但是他没有失去冷静。 不动声色的向四周瞟了瞟，发现同在等车的孩子们早就躲出了老远，就连雷磊也站开了一些，余非心中，急速的盘算开来。 雷磊之前说的“无能为力”，并非是说对这些犯下恶行的人没有办法，而是制裁以后，没有人能够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迷鹤城的西区，属于三不管地带。虽然有名义上的总督，但是总督自东区的富人中选拔，却是从来不会跨越彩砂河，出现在西区。 西区也有所谓的治安所，之前的治安卫，是由东区派来需要历练的富家子弟担任，然而没过多久，当所有人发现这是件苦差事，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前来，治安所就顺理成章的被西区本土的流氓头子和地头蛇接管。 眼前欺侮女孩的，并非学园里的人。而西区的矿工们由于生活环境所迫，其实都很团结，不问可知，敢于做出这样事情的都是些什么人。 女孩其实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了，只是一个劲的往余非身上挤。她不敢换方向逃跑，而一直站着不动的余非似乎给了她某种安全感。只是这样，似乎也给欺侮她的人提供了便利，贴的更紧。 余非不动声色地往右侧缓缓挪了一小步。 然而，这么细微的变化仍旧被两人同时发现了。 女孩子紧张地看了余非一眼，而那个长相极为猥琐的男人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似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那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成年人，余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犹疑。 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瘦弱孩童来讲，与恶势力做斗争，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实力。 正当余非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时，他的丹田之下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接着，就有一股热流瞬间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在这股暖流的刺激下，他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中的杂念，骤然奋起，一巴掌拍掉了那只及其碍眼的禄山之爪，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他恶狠狠地回瞪向一时之间有些错愕的恶霸。 “我张野的闲事你也敢管，是不是找死？” 听到恶霸自报来路，余非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推了一把女孩：“快跑！”随即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紧就要向他扑过来的张野。 居高临下望着略显瘦弱的余非，张野眼露轻视，一双大手直接就向余非抓来。谁知余非一矮身，就从他的腋下钻过，动作无比灵活。 一击无效，张野转过身看着余非，合拢拇指和食指缓缓放进嘴里吹了个嘹亮的口哨，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地痞从附近的巷道里转了出来。 一个就打不过了，现在又多了几个。好在余非的目的本来就是救人，而不是要铲除这些恶霸。看到先前的女孩已经狂奔出了好远，就要消失在巷道里，余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缓缓往后挪动脚步，试图拉远与张野的距离。 张野却是狞笑一声，掏出一把匕首，展露锋利的匕刃，步步向余非进逼。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缩短了。 看着似乎要将自己毙于刀下的张野，余非的丹田下方又是突地一跳，一股比刚才强大很多的热流再次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竟然让他生出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也许，他可以力敌！在敌人合拢包围圈之前，把眼前的张野先干掉！ 正当他紧紧盯住张野手中的匕首，寻找机会的时候，地面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 “车来了！”不知是谁惊喜地叫了一声。 立刻，之前躲得远远的孩子们向站点聚拢过来，只不过恐惧之心犹在，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张野。 余非知道，地面的震动是因为拉车的土犀的重量，依照土犀的速度，公共厢车转瞬即至。 他一面移动，一面稍稍转动身体，渐渐让张野背对道路的方向。 就在两只土犀轰鸣而来的时刻，他停住后退的脚步，脚掌贴地，猛然发力，狠狠撞向张野的肚子！ 散入四肢百骸的热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汇聚到了他的肩背上，随着撞击，由撞击点，迸发！ 张野的身体沿着一条几乎平直的抛物线飞出，恰恰飞到两只土犀面前。 两只土犀受到惊吓，立刻启动了本能。它们几乎同时低头，用坚硬的牛角将张野挑飞。 突发的变故，令厢车上负责驾驶的车夫忘记了停车的举措，受惊的土犀拖着厢车继续向前奔驰，速度甚至更快上了好几分。 顾不上去看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张野，在所有人震惊失神的当口，余非抢上厢车，不一会儿，就将站点附近目瞪口呆的众人抛下。 ------------ 第002章 【坏掉的世界】 不敢直接回家，在车夫和车上几个乘客惊异不定的目光中，余非半途就下了车，一头扎进连绵棚屋间狭窄的巷道。 从小在西区摸爬滚打地长大，余非对这块区域再熟悉不过了。他走街串巷一路小跑着，直奔彩砂河的方向，不过即便是这样，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余非就看到自家棚屋里透出微弱暗黄的灯光。 家里点了油灯？ 余非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缓缓走到棚屋的侧面，透过敞开的门户，默默向门内看去。 屋子中间，破旧的木桌上，一灯如豆。桌子旁，披着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麻线披巾的母亲，正手指不停，迅速而又麻利地织着一条崭新的麻线披巾。 她的目光，偶尔会投向门外，但是她的手指，始终没有停过。 麻线披巾，基本是西区矿工们的必备。这样一条披巾，可以裹住头脸甚至小半个身躯，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来遮住口鼻，能够有效的阻挡采矿时大量的粉尘和时不时冒出的毒烟。 因为母亲手工好，织出来的披巾牢固耐用，西区大部分的矿工都会来买，所以余非一家，除了母亲偶尔上矿做事，便靠贩卖麻线披巾为生。 正当余非站在门外的阴影中迟疑要不要进去，早就回到家中的雷磊靠了过来：“那人死了。” 余非骤然一呆：“怎么死了？” “头部先着地，就那么一头撞死了。” 余非默然。 “你要小心，据说他有点来历。” 余非身体一僵，但不过片刻，就放松开来。 要说他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在学园门口，就那么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又能和这段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联系起来，谁都会想到这伙人一定有背景。但是有背景又怎么样？覆水难收，不该做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是磊子么？余非还没有回来……”似乎是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阴影中的两个人，“回来了？先吃饭吧。”没有问余非为什么到家了却不进门，母亲顾自转身回屋。 雷磊拍了拍余非的肩膀，默默走开。 余非进入棚屋，关好已有些腐朽的木门，轻轻在木凳子上坐下，就看着母亲把饭菜端上了桌子。 今天有加餐。 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余非的喉咙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西区的孩子，一生有一次所谓的“鱼跃龙门”的机会。如果在初等学园的结业考中，能够获得名列前茅的成绩，将能获得西区总督的接见。 这次接见，可以说是一种面试，面试考察你的资质，是否有资格进入东区卫兵的行列！ 雷磊一直在为这次面试机会奋斗，而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差不多放弃了。 在彩砂河通往东区的大桥上，可以看到东区卫兵们的身影。这些穿着华美制服，犹如标枪般竖立在桥上的卫兵，主要职责之一，就是防止西区的贱民偷渡去东区。 余非曾经亲眼看到一个无意间跑上彩砂桥的矿工，被卫兵们活活地打死，尸体直接丢到了彩砂河中。 如果想要得到荣华富贵就意味着要去屠戮曾经的亲友、割裂自己的过去，他宁愿不要。只是这种想法，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西区的人生活的太过困苦，他不愿去剥夺他们心中仅存的美好希望…… 味同嚼蜡的吃着饭，注意到母亲不时落在他脸上的眼神，余非放下碗：“我吃饱了，去外面散散步。” 不等母亲说话，他就匆匆逃一般的离开了家。 出门没多久，天空飘起蒙蒙的细雨。余非也不在意，缓步走向彩砂河的方向。 细雨给天地平添一层朦胧。余非站在河堤上，视线从对岸辉煌的灯火，掠过彩砂大桥上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卫兵，最后落在脚下乌漆墨黑的河面上，心中一阵迷茫。 彩砂河的河水极深，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通往何方…… 恍惚中，似乎有大团大团的火焰从天而降，点亮了黑黢黢的河面。视野里烟尘弥漫，地面上，是一片火海。不时有人从暴露毁坏的地下掩体中狼狈而出，循着燃烧殆尽的路径往安全地带撤离。 那是什么？幻觉么？ 余非眨了眨眼，然而，眼前的景象并未立刻幻灭。 这时，有一位身穿白裙的年轻姑娘从地下掩体中爬了出来，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白色成灰的衣襟不知什么原因扯破了，露出领口下大块的肌肤…… 36e？ 余非脑中，突兀的蹦出了一个词。他的目光，更是被牢牢地吸在年轻姑娘的胸~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甩了甩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奇异的景象消失了，眼前依旧只是黑黢黢的河水，而刚才的景象却犹如烙印一般，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果然在这里！”不远处，雷磊气喘如牛地跑了过来，“不好了，那伙人找到你家去了。” “什么？”余非一惊，拔腿就往家跑。 雷磊呆了呆：“哎，你别回去啊！别自投罗网啊！” 然而，余非像没有听见一样，脚下更快了几分。 余非家门前不大的空地上，此刻站满了人。余非的母亲当门而立，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些西区实际的掌权者：“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儿子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杀得死一个成年壮汉？” 站在人群最前面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道：“当时有不少目击者，是不是搞错了，把你儿子叫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余非的母亲环视这些显然不愿善罢甘休的流氓：“你们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 躲在自家屋后查看情势的余非本来刚要出去，听见母亲这句话，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父亲是谁？ 这是一个他问过母亲千百遍的问题。 然而，流氓头子听到母亲这句话，却大笑起来：“我管他是谁！他如果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会让你们母子住在这种地方？” “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余非的母亲却不理会流氓头子的嘲笑，继续说道，仿佛不仅是要说给流氓头子一个人听一样。 “少废话！我只知道，你儿子害死了我们老大的儿子。今天不把你儿子交出来，我们就拆了这里！”流氓头子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命令手下动手，就听见余非的母亲接着说道：“他的名字叫做余净飞，是以前的西区总督。” 流氓头子一怔：“余净飞？这个名字倒真有点耳熟……” 余非的母亲轻轻嗤笑道：“当然耳熟，他是现任西区总督余辟邪的亲~哥哥。” 众流氓呆怔。 就算从不露面，西区总督的大名在场各位多少也是听过的。 在流氓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余非的母亲两步走出了屋子，有意无意向余非藏身的地方隐秘地扫了一眼，道：“如果你们坚持要人，就去向余辟邪讨要吧。” 有人吸了口凉气，场面变得无比安静，就连一直下着的绵绵细雨也停了。 余非的母亲傲然看着流氓头子犹疑不定的脸色，正要再往前迈一步，忽然有个小流氓凑到流氓头子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流氓头子看着余非母亲的目光渐渐变得玩味起来：“西区总督的哥哥？以前的西区总督？遗孀和独子就住在这种地方？” “你的话虽然不假，但是我听说的版本，怎么是弟弟为了独吞家产，把自己的亲哥哥害死了？”流氓头子忽然张狂的大笑起来，“少吓唬人了！一个已死的西区总督和一个根本不会为你们孤儿寡母出头的西区总督，我怕什么？！大家伙一齐上！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回去，把屋子给我拆了！” 听完对话心底发凉的余非浑身一颤，正要跳出去，就见一道磅礴的白光以母亲的身体为圆心，向四周飞速绽开。 满目的白光让余非瞬间什么都看不清。 足足十秒钟之后，白光才渐渐黯淡下来，细碎成光点，悄悄湮没于漆黑的夜空。围住余非家的众流氓就犹如人间蒸发一般，随着白光统统消失不见了。 余非心口莫名一紧，疯了似的向家门口扑过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母亲也从家门口消失了。不过，和众流氓消失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同，母亲常年披在肩上的麻线披巾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 余非一步上前，刚一把抓起披巾，就有一样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下过雨的泥地上。 那是一块通体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玉璋。 母亲的披巾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余非伸手想把玉璋捡起来，然而，他的手刚刚触摸到玉璋，一道熟悉的白光闪过，他就晕了过去。 ------------ 第003章 【西区总督】 恢复意识的时候，余非发现自己趴在一块轻缓的草坡上。他支起手臂撑住上身，向四周看了看。虽然草坡面积不小，但是在草坡的边缘地带竖着一人多高的白色栅栏，将草坡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而在草坡最高处，有一座两层高的白色房子。 显然，这是一户富人家的后院。只是天尚未亮，此时此刻，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余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忽然，他想起了那块奇怪的玉璋。好在，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他紧紧抓~住了玉璋。 轻轻展开右拳，小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璋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忍不住凑近了去看：玉璋依旧晶莹剔透，只是上面流转的乳白色光晕比之先前又微弱了不少。 余非皱起眉头。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太古怪了！先是母亲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他的父亲是谁――没错，就是故意！想到母亲那道隐秘的眼神，余非心里很是肯定。接着，母亲身上放出的奇异白光竟然让那么多人消失了。而他自己，也被白光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说不定，一切都是这块玉璋捣的鬼！ 想到同样消失的母亲，余非凝神盯住玉璋：“不知道能不能问玉璋把母亲要回来？” 正当余非努力思考怎么能向玉璋把母亲要回来的时候，小楼的门开了，一道黑色的人影走了出来，而玉璋在余非的注视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成了一种乳白色的液体！而后，余非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乳状的液体堂而皇之地“钻”入自己的掌心，涓滴不剩！ 玉璋呢？钻入余非掌心的玉璋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余非反复看着自己的手心掌背，就连黑衣人的趋近都没有发觉。 “章月华呢？”俯视着趴在地上的余非，黑衣人忽然开口问道。 余非心中一震，缓缓抬起头。 入目先是黑衣人套着一双无比古怪满是绒毛的拖鞋的双脚，当余非的视线顺着黑衣人的双~腿向上，抵达黑衣人的胸前，就要看到黑衣人轮廓分明的下颚时，忽然他的后背受制于人，一阵天旋地转中，他感觉自己平平的飞了起来。 转眼和黑衣人面面相觑，余非问道：“你是谁？”西区共处十多年的邻居都不知道母亲的名讳，眼前的黑衣人怎么会知道？ 黑衣人张开距离余非鼻尖不足一寸的大嘴酣畅淋漓地打了个呵欠：“余辟邪。” 被一种极为特殊的气味熏得有些窒息的余非不由怒道：“放我下来！” 余辟邪认真地盯着余非的眼睛，没有说话，忽然，他抓住余非后心衣服的右手一松，余非就那样直直地扑回草地上。 顾不上查看自己身上的状况，余非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飞速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住余辟邪。 余辟邪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衣襟，语气略带不耐道：“章月华把你送到这里，她自己呢？” 明明是那块古怪的玉璋带自己来的……余非在心里嘟囔道。随即想起失踪的母亲，也忍不住有些心急。 他偷偷打量着眼前的余辟邪，不知该不该对这个传说中弑兄的凶手说实话。 “她不见了。”想了想，余非照实回答道。 “不见了？”余辟邪挑了挑浓眉，“怎么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余非的记忆中只有那道白光。 余辟邪狭长的双目中露出点点寒光：“你把发生的事情仔细的告诉我，如果让我发现有一点隐瞒的话……你懂的！” 余非浑身一颤，想到昨天的事情那么大的动静，根本无法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怎么招惹到了西区的势力团伙，那伙人怎么找到自己家里来，而有道白光让母亲和那些人全部消失的经过说了一遍。由于玉璋的表现实在太过诡异，他自然小心地隐瞒了下来，只说自己也受到那道磅礴白光的影响，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 听完余非的叙述，余辟邪捻着下巴沉吟片刻，一把抓起余非，大步往屋子走。 “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吧。”说着，他把余非推入一间房，锁上门，扬长而去。 自己就这样被关起来了？ 站在门后，余非呆了一会儿。既然房间的门从外面锁上了，就只能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能从房间里出去了。 余非打量起这间不算很大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小圆桌、一把椅子，还有一整面墙的柜子。几乎占了半面墙壁的窗户上钉着一根根竖直的铁条。余非努力地尝试了一番，发现铁条间的空隙根本不够他钻过去。所以，尽管房间就在一楼，他也只能望着后院空旷的草地兴叹了。 折腾了半天，眼见出逃无望，余非只得疲惫地躺倒在床上，试图让纷乱的思绪跟着沉静下来。 笃笃敲门声。 “谁啊？”余非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走到门后，却装出一副懒洋洋的口气。 “小少爷，余福给您送早餐来了。”一副苍老的声音低沉着，似乎带着哽咽。 余非一怔，就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站在门口。 “小少爷，肚子饿了吧？过来吃早餐。”余福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圆桌上，亲切地对余非说道。 余非的目光扫过托盘上的清粥小菜，落在余福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我……”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余福笑了笑：“大少爷的儿子单名一个‘非’，你叫‘余非’，就是余福的小少爷了。” “那……”余非望了望敞开的房门，心下一阵踌躇。 “辟邪出去了。他不是要关你，应当是为了你好。”余福将余非按坐在椅子上，“先不说这些了，吃饭。” 说着，把筷子递到神情显得有些茫然的余非手中。 “那边柜子里有很多书，小少爷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你先吃，我过会来收。”说完，余福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余非尚未完全回过神，就听见门外清晰地落锁声。 你妹的！又被关了。 余非拼命拨拉了小半碗粥到嘴里，鼓起腮帮子，一阵奋力地咬牙切齿。 吃完早餐，余福并没有出现，百无聊赖的余非顺手打开柜子，看到柜子里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书籍――《梵宸天编年史》、《梵宸天衰退论》、《论梵宸天人类的发展》……更是瞬间倒了胃口。 这些内容，初等学园的课程都有教过，起初余非还会听讲，之后都是直接睡过整堂课。原因无他，历史无处求证，而现状却又多了太多粉饰。 砰！ 在余非走神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他不由转头惊讶地望着似乎很生气的余辟邪。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惹事！”余辟邪神色不善地瞥着有些怔忡的余非，“你知道自己弄死的是谁吗？” 余非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看到余辟邪身后的余福。老人半伸出手，似乎想要拦阻余辟邪，神色却又显得有些犹豫。情急间，整张脸都涨红了，皱纹更是深了好多。 余非心里莫名一动，把就要冲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嘟囔道：“我怎么知道……” “西区最大势力张家的老二，虽然不如大儿子般受到重视，也不如小儿子般受宠，但是毕竟人没了，张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余非呆怔。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在西区有这么大的来头而已。他也清楚，无论为了什么，对方都不会善罢甘休，难怪能找到他家里去，倒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全了。 见余非发呆，余福忽然走出来：“辟邪，你想办法帮帮小少爷吧！他……” 余辟邪大手一挥，止住了余福下面的话：“如果没有这件事，借着东区治安卫的选拔，我可以让他顺理成章的留在东区，但是如今……”冷冷地看了余非一眼，“计划被打乱，他就只能待在这个房子里，哪儿都不许去！” 余福长出一口气：“能留下就好，留下就好！” 但是余非忽然咬牙道：“我要回西区！” 余福一下就急了，然而，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余辟邪就瞪大眼睛按住他：“回去？你回去做什么？章月华把你送来这里，自己却没有出现。我可不想她以后来找你的时候因为见不到人而对我发飙！”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地抖了一抖。 余福也苦口婆心地劝道：“是啊，小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东区，还去西区做什么呢？要不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看看章……你母亲会不会找来，就算她没有来，等过段日子，我们可能也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了。”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特别喜欢惹事。”余辟邪居高临下睥睨着余非，“不过，那是因为我有实力，如果我像你这么盲目冲动，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听了余辟邪的话，余非怒了。然而这一次，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白光将母亲和那些人送走，也将自己送到了这里，余非可以肯定，白光和那块神秘消失的玉璋有关，而玉璋是从母亲遗留的披巾中掉出来的，也一定和母亲有关。既然等于是母亲送自己来了这里，那么他只有如余辟邪所说，暂时留在这里，静观其变。 ------------ 第004章 【七重轮】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老仆余福会按时送一日三餐过来，有时也会坐下来和余非聊天之外，余辟邪再也没有露过面。 在得知了家族很多过去的事情之后，他尝试想从余福口中探听父亲去世的真相，然而，对待他极为和蔼慈祥、几乎无问不答的老仆在他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却选择了沉默，他只好转而探听父亲生前的事迹，毕竟，母亲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说到父亲的旧事，余福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余非从而得知，不仅是西区的初等学园、公共厢车……父亲曾经有过很多杰作，其中甚至有一部分，就放在自己目前所居房间的柜子里！他也得知，柜子里的书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枯燥乏味，更非初等学园传授的那些可比！一时之间，他对柜中书籍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因为据余福所说，这些书是还原梵宸天本来面目的最真实版本！ 沉浸在书中几日，余非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 他这才知道，这个世界并非他眼前看到的模样，有许多东西，是处于西区矿民那个阶层的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他默默地将两本书的内容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一本是《梵宸通宝》；一本是《妖灵图鉴》。 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存在修士，是不同于普通人的强大存在。 他更知道了，父亲有一本惊世之作，《七重轮功法》。 因此，当余辟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直接说道：“我要修习‘七重轮’功法。” 望着余非坚定的眼神，余辟邪仿佛一点都不意外，他漫不经心地将一本薄薄的线装小册子丢在余非脚下：“你想看我可以给你，不过如果你要修炼它，我就要笑话你了。” “为什么？”余非弯腰捡起小册子，斜眼望着余辟邪。 余辟邪回望着他：“因为你不可能修炼成功。”说完，他不给余非继续发问的机会，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余非也不去管他，立刻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 小册子的封面上没有字，轻轻翻开已然有点泛黄的桑皮纸封面，“总纲”两个粗粗的黑字登时跃入余非的眼帘―― “天地万物，俱有灵量。灵量者，生灵所需……” 通篇总纲，阐述了《七重轮》创立之根本。因为天地万物，全都蕴含灵量，区别只在于，不同物种、不同个体，蕴含灵量的多寡不同。 人类是灵性的生物，人活着，就需要摄取灵量。五谷杂粮这些食物，含有极微量的灵量，普通人每天便靠吃东西满足日常活动所需，达到灵量摄取和消耗的平衡。而由于个体差异，每个人的需求不同，每个人吃多吃少也存在差别，所以每个人达到平衡的条件并不相同。如此一来，也就有了打破平衡的可能。 一旦灵量的摄取和消耗打破了需求的平衡，多余的灵量便会在身体中储存下来。那些身形壮硕的人，力气格外大，仿佛总也用不完，就是身体中积累了足够多的灵量。 如果，人类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将灵量以某种方便使用的形式储存下来，那么，是否就可以不用每天都去吃东西？也不会因为吃食的普通、灵量不够充足纯粹而感染疾病？甚至可以在有所需要的时候，大量的调用身体中储存的灵量？ 因为远古神魔的隐现，人类修士的存在，尽管距离上一次神威临世已经过去了上千年，余非的父亲仍旧相信这一切是可以实现的！ 就算神遗弃了他的子民，人类依旧能有办法挽救自身。就如同矿工们消耗多了灵量，可以回家多吃几碗白米饭；秋天吃不完的肉，可以腌制保存，留到冬天再吃一样。修行者的功法所要做的，就是另辟蹊径，找到快速大量吸纳灵量的方法，并将巨量的灵量直接储存在人体中。 修行的关键，其实只有两点：灵量的吸纳和储存。 到了修行的层次，肯定不是依靠吃东西来吸纳灵量。天地万物俱有灵，修行是把天地间的灵量收归己身。 灵量的储存，也不可能是单单扩充自己的身形。要将磅礴的灵量储存在人类渺小脆弱的身躯中，必然缺少不了灵量提纯和压缩的过程，以及对人体这个容器的炼化。 《七重轮》讲述的无比清楚，就算照本宣科也不会有差错，余非不信自己不能修行。 看完总纲，余非就翻到“如何吸纳灵量”那一页，按照小册子里所说，盘膝坐在地上，掌心向上，将双手交叠在丹田处。他轻轻阖上眼睛，操控心神，努力去感受小册子里说的，那无处不在的灵量粒子…… “小少爷，你要练七重轮？”余福推门进来，看到余非以莲花生的姿势盘坐，立刻停住了脚步。 并没有感受到灵量粒子的余非睁开眼睛：“福伯，您也是来劝我不要练的吗？” “小少爷，余福不是来劝您的，只是想问您，真的决定了？” 余非望着老人：“什么决定？”在余辟邪提及实力问题的时候，余非就在心里默默认同了。虽然余辟邪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但是他知道余辟邪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尽管余非生气不服，却也没有反驳。 他非常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因此，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他，在知晓这个世界存在修行者、并且自己的父亲就创立了一部修行的法门之后，他的全部心思就扑在了七重轮上。尽管余辟邪说他不可能练成，但是他根本不相信，便自动将余辟邪的话忽略了。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他发现自己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灵量粒子。感受灵量粒子的存在，是修行的第一步，第一步都做不到，修行如何进行下去？ 他没有想到的是，余福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样的问题。 修行必然极难，不然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不会越来越少。余非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只是在修行入门的关口，他迫切的需要一名解惑者。 “你父亲的七重轮，最初是为西区矿工那样的普通人写的……”余福望向窗外，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在写完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余非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神渐渐发亮。 “整座迷鹤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访过，只求一观。”余福的目光变得幽远，“你父亲研创七重轮，本就不想藏私，很快迷鹤城几乎人手一本，就连很远地方的人都慕名而来。” 余非有些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既然这是一个存在修行者的世界，为何那么多人会对一部尚未经过实践的功法趋之若鹜？ “千年前最后一次神威临世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数强者销声匿迹，众多修行的功法散失，人类的能力逐步开始衰退，渐渐弱小的手无缚鸡之力！只有极少数的强者隐留在皇亲国戚、豪族世家当中，你父亲的七重轮一问世，就点燃了无数人心中复兴往日辉煌的希望，谁不想来试一试？” 在此之前，余非从来没有听说过修行者，更没有听说过《七重轮》这个名字。想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修炼成功？ 福伯向余非看来：“你看了七重轮，想来应该明白，修行之道的关键，就在于灵量的掌控上。你父亲对于这一点阐述至深，七重轮中关于这一点采用的法门也是最根本的。但是，你父亲没有想到的是，千年以来，人体的衰退已经到了连如此基础的法门都掌握不了的地步！” “是感受不到灵量粒子么？”余非想到自己。 “这只是其一。最困难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完成‘轮启’，通过修炼的方式，将灵量粒子直接纳入体内！” 轮启是七重轮功法的第一重，也是修行之路最难跨越的门槛。余非迅速把握到福伯话中的关键：“有人练成了？” 福伯神秘一笑，右掌轻飘飘地向余非劈出，顿时，余非的衣襟无风自动。 “感受不到灵量粒子是因为精神力不足或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这都是可以改善的。但是无法轮启将灵量纳入体内，却是天赋的问题了。发现了这两个问题，你父亲就开始实践，想要解决这两个问题。余家以前很庞大，仆佣成群，但是你父亲成年之后，全部放他们自由了，只有我一个人要求留下，管理偌大的余家。一个人分心管那么多事久了，虽然有点累，但是却得到了意外的好处，不用费什么力，我就能感受到灵量粒子的存在，所以你父亲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帮助我轮启……” 七重轮，顾名思义分为七重。余非眼眸一亮：“福伯练到哪一重了？” 余福摇头叹息道：“我开始练七重轮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加上后来你父亲……也就没有继续练下去，一直停留在第三重。不过小少爷从现在开始练的话，倒是正合适。” 余非赧然一笑：“可是我根本感受不到灵量粒子的存在。” 余福也笑起来：“这倒不怕，只要小少爷决定了，我有办法。” ------------ 第005章 【轮启】 余非看着福伯握拳道：“我决心修炼父亲的七重轮！” “好，好！”余福连声道，皱纹满布的老脸上情不自禁地绽出一朵灿烂的菊花，“那我这就帮小少爷轮启。” 在余非目光的注视下，福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盒子，郑重地放在小圆桌上，缓缓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厚实的丝绒布中央，躺着一块核桃大小的黑色石头。 福伯将黑石取出来，放在余非掌心：“这是元石，是最纯粹的灵量结晶。” 余非在《梵宸通宝》上看到过关于元石的介绍，只不过各种元石都因为蕴含不同属性的灵量而呈现不同的颜色，黑色的并不多见。 他禁不住认真小心地观察起手头这枚黑色的元石。只见元石表面油亮润泽仿若透明，内里浓郁仿佛墨汁般的灵量犹如活物，在阳光下晶莹流转。 “小少爷，请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把这块元石‘吃’进去的感觉，记住这种感觉！” 不知怎么，余非瞬间联想到那块玉璋“钻”入自己掌心的情景。当时太过惊讶，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掌心的冰凉感觉。 想到这里，他的心念蓦然一动，顿时感受到手心一抹粘稠。 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不由睁开眼睛，向自己的手心望去――咦？元石不见了！ 随着他的惊呼，看向他掌心的福伯，忍不住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福伯，我这是什么情况？”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灵量微粒的存在，只是一口把这么一坨由无数灵量粒子汇聚而成的精纯灵量团吞了下去。 “快！快感觉一下元石到哪里了！”余福不觉也不再提灵量微粒这个词了…… 这次的感觉和上次玉璋入体不同，并没有冰凉之感，听见余福催促，余非急忙去身体里寻找那一团粘稠。 精神高度集中，他终于有所发现。 那块黑色的元石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顺着他的手臂、沿着不明的通道，一路披荆斩棘，直达他的躯体中央，而后又一路下沉，直到丹田下方才堪堪停住。 只是，原本核桃大小的元石灵量，在到达终点时，似乎只剩下绿豆大小了。 余非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余福，余福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轮启，是修行七重轮最难跨越的门槛，相当于有一只‘神之手’，轻轻拨动人体先天存在的第一轮，纯真轮，让纯真轮形成自转，从而产生吸力，让轮穴内由灵量聚成的轮核去吸附灵量，壮大自身。那么多人栽在这道门槛上，就是因为世间没有这样一只‘神之手’，要推动轮核自转很难。开始，能吸收零星的灵量微粒就不错了，你怎么能把一块元石全都吸纳进身体？这倒像是第二重的境界了。” “福伯，当年父亲是怎么帮助您修炼的？”余非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比较特殊，忍不住问道。 “当年，我依你父亲所言，尝试把感受到的那些灵量微粒往肚子里面装。开始怎么都装不进去，后来你父亲说，其实身体表面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成为吸纳灵量的‘口’，而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可以当做储存灵量的容器，我便不再拘泥，而只是想着把灵量微粒装入身体。当我把第一颗灵量粒子装入身体之后，我记住了那种感觉。以后逐渐地，才能吃进更多，才能有所控制，将吸进身体的灵量粒子都纳入纯真轮。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当纯真轮的轮核增大，变得肉眼可见时，吸收灵量微粒变得容易许多。” 余非点头，想必轮核增大，产生了对灵量微粒所谓的吸力。 “但是我从来没有修炼过，感受不到灵量粒子，怎么我的身体会对灵量有那么大的吸力？”余非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隐约有种胀胀的感觉。 余福激动道：“现在感受不到灵量微粒不要紧，只要能够吸纳灵量，在身体里储存的灵量越来越多时，灵量不仅会改善你的身体状况，也会提升你的精神力。而刚才那样的情形应该是说明，你先天就已经轮启了！” “先天轮启？” 余福点头：“虽然人体不断的衰退让人类已经不适合修行，但是仍旧有及其个别的人生来就拥有修行的天赋！修行就是对灵量的掌控，越是强大的能力就是对足够多灵量的掌控，要臻至巅峰，必须要有天赋。” 余福两眼发亮。没有什么比自家小主人前途无量更令人高兴的了。 余非也被余福的情绪感染。 哼！说什么他不可能练成七重轮？他非要练给那个瞧不起人的余辟邪看看，他要让父亲的七重轮在自己手中显现辉煌！ “灵量快来……灵量快来！”结跏跌坐在后院的草坡中央，余非在心中喃喃自语。 修行经月，他已经逐渐能够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灵量微粒了。花草树木上浓郁的绿色是木属性的灵量微粒；水塘里透澈的蓝色是水属性的灵量微粒；空气中偶尔游离的红色是火属性的灵量微粒；而地面黄色土属性的灵量微粒下，是金色乃至黑色的灵量粒子聚集。 因为在保持莲花生姿势修行的时候，臀部下方三尺处会形成黑色的地轮，所以余非最喜欢采用这种让臀部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姿势修行。尽管身体表面皆是吸纳灵量的“口”，但是由于地轮的存在，这样吸收灵量最是方便。 草木生机也是精纯灵量的一种，感受着周围草叶上浮动的绿色灵量，“看着”渐渐长大的纯真轮核，余非心中很是欢快。 “嗷！” 余非的修炼忽然被余辟邪的一声咆哮打断，他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余辟邪一下子从地上跳起，以猛虎下山的姿态向他扑了过来。 “还我青草！还我绿芽！”余辟邪一把掐住余非的脖子，吐沫横飞的咆哮道。 在余辟邪犹如铁钳般的双手钳制下，余非艰难地转动眼眸：“嗯？怎么草都枯了？”明明是春刚华发，怎么草坡枯萎衰败的就像落叶的深秋？ “毁了，都毁了啊！”余辟邪忽然松开双手，一个懒驴打滚，就势躺倒在草坡上，脸颊装模作样地在已经不存在的茸茸青草上蹭了蹭，哀叫道，“我的午睡宝地啊！” 余非心中一阵痛快。 因自己开始修行七重轮而被解除了禁足令后，他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从地上跳起来，手指余辟邪：“再说我修不成试试？” 余辟邪陡然收起哭相，眯起眼睛：“纯真轮不过刚刚核桃大，修行之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你未免得意的太早了吧？” “哼！囤积灵量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况这里的灵量根本不够我吸收。” 余辟邪懒洋洋地在草地上躺倒：“少给自己找理由！大地之下那么充沛的灵量你怎么不去吸？是根本吸不到吧！” 余非的脸倏然涨红：“你就吸的到？你吸给我看看啊！”踏上修行之路后，余非便知道余辟邪也是修行者。 余辟邪也不出言反驳，只是斜瞥着余非，右手轻描淡写地往地上一抓。顿时，一道灵量形成的黑烟直往余辟邪的掌心钻去。 余非瞪直了眼睛。 他是怎么做到的？ 灵量无色无味，看不见摸不着。通常，不同属性的灵量只是感觉上的色彩，肉眼根本无法看到。余辟邪不但从地下抓出一股灵量，为了让余非无话可说，更让这股灵量在余非眼前显了色。 看着余辟邪得意洋洋的脸色，余非别过头，重新盘膝默默地坐下。正要闭上眼睛时，余辟邪得意洋洋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不要尝试学我，你是学不会的。不过，你无法从大地中抓取灵量，倒是可以跳到彩砂河里试试嘛！” 闻言，余非脑中灵光闪现。 大地厚重硬实，密集的灵量无法靠尚弱小的纯真轮吸取，但是水性柔软，也许情况会有不同。何况，跳入水中，可以让全身上下所有吸收灵量的“口”同时运作。 余非知道，在修行的过程中，如果能有像元石那样的灵量结晶专供吸收是最好的了，无奈，元石在几百年前就成了稀缺资源，在水中修炼，反倒成为眼前相对较好的方式了。 “我可以出去了？”余非站起身。 “没有人要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当然，若是你不小心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也不会有人替你收尸。” 余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忿，看也不看余辟邪一眼，径直走出了家门。 余非的身影刚从后院消失，余辟邪就从地上跳起来，拉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余福，兴奋道：“你说他出去会做什么？” 余福望着余非消失的方向，面露担忧：“希望不会遇见西区张家的人。” 余辟邪白了余福一眼，不高兴道：“我倒希望他去把张家连锅端了！那个什么狗屁张家，我早看不顺眼了，连我这个堂堂的西区总督都敢不放在眼中！” 余福惊道：“虽然张家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会不会引出那些人？” 余辟邪洋洋洒洒地弹了弹衣襟：“怕什么？余非身上没有那玩意儿，又是刚刚踏入修行的门槛，他们不可能看得上眼。把事情闹大点，刚好可以探探他们的底……” 此时此刻，余非不可能知道余辟邪在盘算什么，对他来说，修炼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出了门，他径直往彩砂河行去。 ------------ 第006章 【雷磊】 彩砂河是梵宸天第一大河映尘河的支流，途经迷鹤城之后，河道收缩，河流渐渐转入地下，最终汇入碧玉海。因此，彩砂河很深，黑黢黢的河水常年望不到底。几乎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平白无故跳入彩砂河中。只有在远离彩砂大桥的上游河段，河床宽阔，水势较缓，看起来才没有那么危险。 余非的目的地便是那里。 然而，第一次走在东区大道上的余非根本不认识路，除了知道大致方向以外，只能穿街走巷一路走着瞧了。 东绕西绕，很快，余非就偏离了主要干道。 走在一条绿树成荫的巷道中，余非抬头看了眼依旧灰蒙蒙的天空，不觉叹了一口气。 头顶一样的天，东区和西区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最明显的就是脚下的路面，东区的道路由整齐的砖石铺成，而西区，根本路不成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在砂石泥土上践踏而成。 不清不白地来到东区一个多月，不知道那些生活在西区的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怎么样了？ 余非想回去看看，不过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 巷道的尽头，似乎是一条横着的大路。 忽然―― “你们就是今年从西区过来的小叫花子？” “我说你们这些西区的可怜虫，真以为免费进入高等学园，以后就可以攀龙附凤，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渣就是渣！” “……” 每年，西区的初等学园都会有三个进入东区高等学园免费就读的名额，听见这样的话语声，余非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 雷磊一直想得到这个名额，不知道他得偿所愿了没？ 转过街角，余非一眼看见路中央，站立着的十来个少年。 七八个年纪稍长，衣衫华贵的少年，将三个穿着满缀补丁的粗布麻衣的少年围在当中。三个从西区过来的少年，除了其中一人身形稍微高壮一些，身高和东区少年差不太多之外，其他两人身形瘦小，被围在当中，显得很是不知所措。 那个身形稍显高壮的西区少年正是雷磊，只见他将两名身形瘦弱的同伴掩在身后，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面前普遍比他年长两三岁的东区少年们。 “怎么？说你们渣，你们还敢不服气么？”明显为首的一名东区少年站出来，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逼近雷磊，见逼得雷磊小退了一步，不由得意道，“跪下给老子舔鞋，不然滚回西区去！” 其他少年立刻跟着起哄：“跪下！跪下！……” “快给我们老大舔鞋。” “快点！”为首少年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脚，下巴抬的高高的，就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雷磊浑身的线条都变得凌厉起来，仍强忍着没有发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冲破云霄，为首的东区少年抱着自己的一只脚丫子，原地蹦跳起来：“你！你敢踩我？” “不好意思！”余非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仿佛嫌对方太吵，“你脚伸的太长了，我实在避不过。踩痛你了么？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话虽这样说，余非脸上却连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欠奉，反而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活该。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为首少年强忍怒火，眯起眼睛瞅着余非。 余非露齿一笑：“路见不平踩脚氏。”他现在的心情大好。虽然修炼了七重轮，纯真轮的轮核也有核桃大小了，但是他一直不知该如何运用储存在自己身体里面的这股灵量。刚才他走过来，只想着若能调用这股灵量，小小的惩戒一下对方就好了。他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道踩这一脚，却没有想到效果这么好。 “你好样的！我王少霆记住你了！大家伙儿给我上，今天不把你们揍得爸妈都认不出来，我的姓就倒过来写！” “噗嗤！”早在看见余非就心情放松了的雷磊，忽然笑出声来，“你的姓倒过来写不还是‘王’么？” 余非也笑道：“你们人比我们多一倍，你还这么没有底气？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们今天打得赢我们，就把他的姓横着写如何？”说着，余非向雷磊身后一名瘦弱的少年一指。 “他姓什么？” 瘦弱少年脸涨得通红，有些怯怯地回答：“我姓田……” 王少霆再傻，也立刻被这红果果的嘲弄激怒了。当下，他再不发一言，直接向田姓少年扑了过去：“我叫你姓‘田’……我叫你姓‘田’！” 在田姓少年脸色发白的当口，所有人的身形都动了！ 雷磊拦下王少霆，而余非就背对着他，向其余扑过来的东区少年迎了上去。 打小和雷磊一起在西区摸爬滚打的长大，如今又修炼了七重轮，就算东区少年们年纪虚长、身形较高壮，但是一向在东区养尊处优的他们又怎么会是余非的对手？ 在纯真轮的转动之下，精纯的灵量一丝一缕散入余非的身体各处，在和身体里原本存在的力量融合的同时，也使他浑身的肌肉更加具有韧性和力道。 和以往相比，如今他轻飘飘的一拳可能就会令人感觉到疼痛，重重的一拳，更是会令人生不如死。 飞扑过来的东区少年们和余非相触，不是被他用肩膀撞击胸口，就是被他用手臂牵制身体再一脚踹上屁股，纷纷被比冲撞过来时更大的力道，反震回去。 在余非尚未能充分体会到轮核自转，汇聚灵量的好处，也未能充分感受该如何更好的运用储存的灵量时，东区众少年就三下五除二地被他解决了，再也不敢上前，他只好回转身，笑眯眯地观看雷磊和王少霆对决。 之前，雷磊是心存顾忌，不愿惹火王少霆他们，直到避无可避，他也就不再顾忌。说起来，王少霆他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真正一对一打起来，他的花拳绣腿怎么会是雷磊的对手？ 在余非结束战斗没多久，雷磊也结束了战斗。 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东区少年们，看着余非，眼中露出惧怕的神色，而结束了战斗的雷磊，看清眼前情景，看向余非的眼神中，也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奇：“失踪了一个多月，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估计现在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余非笑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王少霆面前：“王少霆是吧？天色不早了，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以后记得，没有本事就不要出来胡乱招惹别人。” 王少霆狠狠地回瞪余非，并没有反唇相讥，显然受伤最重的他，招呼同伴扶起自己，最后冷冷地盯了雷磊一眼，七八人跌跌撞撞而去。 早在开打时，就躲了开去的田姓少年和另外一名黑瘦的少年这才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露出忧色。 雷磊拍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先回学园，自己拉着余非问道：“你怎么会在东区？这一个多月，你去哪里了？” 听了雷磊的问话，余非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 雷磊家的情况和自己不同，父母，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父母渐渐年迈，没几年就得从矿场退下来。这也是雷磊一直想要得到东区高等学园免费就读资格的原因。从高等学园毕业，最差也能在东区治安卫混个卫兵当当，而一个卫兵的收入，已经足够承担西区一大家子的生活了。 如果余非告诉雷磊实情，会从根本上颠覆雷磊的认知，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在雷磊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那么多的修行者之后，余非不敢想象，雷磊的生活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他都知道了，余非必定也会让他修行七重轮，可是余非修行了，才知道当初余辟邪的话并非妄言，七重轮很难修炼，不论雷磊的天赋如何，就他所知，能够辅助轮启的元石已经没有了。 “当初我间接害死的那个人，是西区最大黑势力张家家主的二子。假如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可以更好的撇清和这件事的干系。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你。”想了又想，余非只是这么对雷磊说道。 ------------ 第007章 【彩砂河】 余非快要到彩砂河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这里是远离彩砂大桥的上游河段，河道较宽，水流不算很急，水也没有那么深，虽然仍有一定的危险，但是从这里下水，不会像在彩砂大桥附近那样容易引起巨大的轰动。 避过一小队在附近巡逻的治安卫，在夕阳的余晖中，余非开始沿着巨石垒砌的河堤缓慢下爬，在即将入水的时候，他脱下全身衣服，将衣服仔细地叠在最后一块半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余非小时候总是和雷磊他们几个一般大小的孩子在西区的池塘中游泳玩耍，他的水性，算是很好的。但是，刚刚让彩砂河的水淹没头顶，他就察觉到了巨大的不同。都是活水，池塘亦有极深处，然而，他从来未曾感受过如同彩砂河水这样迅猛的冲击。 不由自主地，他被河水带着往下游漂去。 这样可不行！ 余非双臂用力刨了几下，攀住岸边一块大石头，稳住身形，陷入思考。 怎么样能浮在水中吸收灵量？或者说，在水流穿身而过的时候，怎么样能卸去水流对身体的冲力，而将灵量留下？ 人体是种实质，水流不可能穿透人体而过，要让身体悬浮水中，就必然存在着身体和水流的某种力量的对抗，从而卸去水流的冲击力，让河水绕体侧流走，这就和大石能够沉在水中的道理一样。 如何和水流对抗，卸去水流的力道？余非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他用双手紧紧攀住石头，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顺着水流漂浮起来，同时，调动起纯真轮中的灵量，汇聚到与水流重点交汇的身体部分，让灵量和水流相互撞击……一时之间，余非竟觉得自己用来攀住石块的双手轻松了些。 他开始慢慢调整，想要让双手所用的力道和灵量的消耗都达到一个适当的状态。渐渐地，他随水晃动的身姿不再那么僵硬刻板，而是就像一株在水中蓬勃茂盛生长多年的水草一样。 感受了这种状态许久，他开始尝试从水中吸取灵量。 在灵量从释放到内敛倒转方向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在水中蓦然停顿，下一刻，忽然增强的水流冲击力几乎又要将他的身体撞击得随水而去。他连忙加大了双手的力道，不断地回忆刚才和流水融合化解冲击力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他的心绪完全陷入了沉寂，除了似乎变得若有若无的流水声，整个世界陷入了凝固一般的静默。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余非感觉到自己的纯真轮隐隐传出一种饱胀的感觉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空一片墨蓝，星辰未坠，漫天柔光。 余非挨近河岸巨石，缓缓在水中站了起来。然后用《七重轮》中所述方法，展开自己的灵觉，向自己的纯真轮中探去…… 当灵觉的触手轻轻钻入纯真轮时，余非不由被自己“看到”的一幕震惊了。 此刻他的纯真轮中，充斥着墨蓝色的灵量，其中，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就犹如此时的夜空一样！ 看来，纯真轮暂时已经饱和，无法吸纳更多的灵量了。 余非游到自己放衣服的大石头旁，小心地攀爬上去，穿上衣服，在夜色的掩护下，避开巡逻的治安卫，循着原路返回家中。 他急于回去进行重要性仅次于吸纳灵量的第二步，淬炼灵量。 按照《七重轮》的说法，他需要将这样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灵量，淬炼成一朵有四片花瓣的珊瑚红色莲花。 这是一个精炼的过程。 他能理解将雾状的灵量淬炼成液体、甚至固体状有什么作用，但是他不明白纯真轮中开出的莲华为何要是珊瑚红色的。 想到自己纯真轮中此刻满是犹如夜空般的墨蓝色灵量，这种颜色和珊瑚红色的差距实在有些大。看来只有先淬炼出浓缩的灵量莲华再说了。 穿街走巷，兜兜转转，回到西区总督府邸前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一辆停在大门前的华贵马车吸引了余非的注意。 在迷鹤城，家底殷实的人家通常使用兽车作为代步工具，拉车的兽类基本都是野外抓捕经过简单训练的温顺兽种，只有顶尖的贵族才能够拥有马车，因为梵宸天的野马都是独角兽的后代，具有桀骜难驯的野性，这种野性，需要经过一代代的驯养繁殖，才能够脱去，从而安全的被人驱使。 余非眼前拉车的两匹马，从头到尾均是纯白色，身形高大挺拔，配上金色的马鬃，显得极其神骏。 不知家里来了什么样的访客？ 好奇心起，余非迈入家门，径往客厅行去。 远远的，余非耳畔传来余辟邪中气十足的声音：“当年，为了保住大哥的这点血脉，你们叫我承认弑兄，我默默地认了；西区总督这个没有人愿意担当的苦差事，我也默默地担了……余非这孩子在西区苦了十多年，现在我把他接到东区来，有什么不对？他毕竟是余家唯一的血脉！” 听了余辟邪的咆哮，余非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将身体隐在客厅外走廊廊柱的阴影中。 客厅中，响起一名老者陌生的声音：“可是他在西区杀了张家的人，在东区又惹毛了王家，这两家人现在都扬言不会放过他，老朽身为东区总督，是不得不来做这个和事佬呀！” 余辟邪白眼一翻：“杀了张家的人？谁亲眼看见了？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惹毛了王家？怎么惹毛了？姜总督，你清楚前因后果吗？就算余非真的杀了张家的人，惹了王家，那张王两家是什么货色，难道姜总督都不知道吗？依我当西区总督这几年的经验，那张家的人就该全部灭了！我大哥当年那么努力为迷鹤城的人谋福祉，却落到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我余家为迷鹤城奉献了这么多，却落得一个家道中落，怎么那张家鱼肉生灵，反倒可以活得那么逍遥快活？” “这……” “姜总督你不用多说，你去告诉张王两家的人，谁不服气我余家人的作为，叫他亲自来找我。” 姜总督叹息了一声：“你这样说是不想我再帮忙的意思了？想当初你大哥出事，为了保住余家的根基，我才让你对外承认大义灭亲，只是恐怕弑兄的罪名也让你这些年过的无比艰难吧？也罢，如今你们余家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你自己好生应对吧。” 说完，老者起身就要离开，余辟邪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动，竟然一点相送的意思都没有。 见状，余非连忙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藏在了走廊的廊柱之后。 目送满头花白的姜总督离去，余非听见客厅中响起余辟邪的声音：“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余非慢慢挪进客厅，就见余辟邪高坐在椅子上正视着自己。 “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是不知道怎么从水中吸纳灵量？天赋这么差，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余非在脑中，回想着方才余辟邪和东区总督的对话，并不理会他的嘲讽：“我去了多久？” “三天三夜。怎么？现在回来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要放弃了？”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纯真轮中的莲华一定要是珊瑚红色的？”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余非问道。 余辟邪看着余非眯起眼睛：“纯真轮是一个人修炼的根本，就像土是万物之本，是地母，是物质世界一样。五行相生，火生土，纯真轮也是拙火沉睡之处。火土存在的纯真轮，呈现橙红色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原来如此。 余非豁然开朗。然而，他瞬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么说，纯真轮中，只能存在火属性和土属性的灵量？” 余辟邪用一种像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余非：“不然呢？” “你害我！”想到余辟邪让自己从水中吸取灵量，恍然怒道。 余辟邪伸手弹了弹衣襟，仿佛是要弹掉余非不小心喷上去的唾沫星子，然后才不急不忙的反问：“我哪有？” “哪里都有！”余非气愤地指着余辟邪，“你明知纯真轮只能容纳火属性和土属性的灵量，还叫我去彩砂河修炼！河水中都是水属性的灵量，现在我的纯真轮都是墨蓝色的了，你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余辟邪冷笑一声：“纯真轮中需得珊瑚红色的四瓣莲华，‘七重轮’中白纸黑字写着，你看不见吗？” 余非看到了，但是急于吸纳灵量，壮大纯真轮的他，没有多想。 满脸懊恼的神情，余非看着余辟邪将自己指着他的手轻轻拍了下去，只得无力的垂下。 “其实吧，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余辟邪慢吞吞的说道。 忽然之间好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抛开之前的不忿，余非抓住余辟邪的胳膊追问道：“什么办法？” “只要把土、火属性之外的灵量剔除出去不就好了么？” 余非双目一亮紧接着就有了些黯淡，自己吸收了太多水属性的灵量，要是把这些属性不合的灵量都剔除出去，鬼知道现在饱胀的纯真轮中，剩下的灵量会有多少，何况，自己努力修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吸来的灵量，现在却要放掉其中绝大部分，那么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是白白修炼了吗？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他忍不住问道。 余辟邪断然摇了摇头：“七重轮功法的第二重和第三重你看了吗？” 余非点头。虽然当初迫不及待就想尝试修炼，但是后面的内容他还是大略扫过几眼。 “第二重‘气源’，需要寻找自我的真知，真知轮虽然相对其他轮穴，规模小的只能算作一个点，却也是需要炼出自转的六瓣金色莲华的。而正道轮中的十瓣黄色莲华和真知轮的金色莲华之间产生紧密相连的气机，形成完整的幻海，才是第三重‘幻成’的标志。” ------------ 第008章 【天赋】 经余辟邪这么一说，余非不难想到，金色的真知轮容纳的一定都是金属性的灵量，而黄色的正道轮容纳的一定都是最纯粹最活跃的火属性灵量。 纯真轮火生土，真知轮金生水，幻海之上仁爱轮木由水生，正道轮之火由木生。身体四轮中存在着五行相生相克的大循环。 而幻海以最活跃的火属性的灵量为根本，正是修炼之人勃勃生机的最好体现。 “既然其他轮穴中，需要其他属性的灵量，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把纯真轮中需要剥离的灵量先放到其他轮中？” 余辟邪盯住余非：“修行从来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其他各轮需要随着修行的进步逐一激活，不然，根本都没有打通，更没有开始自转，你想让这些轮核怎么吸附灵量？别说是存放灵量，你现在恐怕连自己的真知轮在哪里都没有找到吧！” 余非的目光显得有些黯淡。 确实，别说推动真知轮围绕正道轮转动形成幻海，现在的他，连自己的真知轮在哪里都不知道…… 真知轮属金，生水。只知道在身体腹部某处，但是位置从来不定，对于不同的人，起初隐藏的位置也是不同的。 而七重轮功法的第二重更是考校一个人的修炼天赋。 因为需要一个人找到真知轮，并自行推动真正轮围绕腹部中央的正道轮转动，形成幻海。幻海的大小，就和日后修炼成就的大小息息相关！ 所以，人人都想让真知轮在距离正道轮最远的地方环绕，只是这样以来，会给两轮之间产生气机造成更大的难度。也许有的人始终无法生成气机，就不得不缩小幻海的范围了。 然而，余非并未因此死心。修行，就一定要一步一个脚印吗？先去找到真知轮，完成七重轮第二重、乃至第三重的修炼，再去凝练纯真轮中的莲华，余非不觉得这样会对自己日后的修行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决心继续专注于修炼的余非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中，沉入入定的状态，开始在自己的腹部寻找真知轮的踪迹。 实践出真知。真实处，便是真知。 一个人的腹部，可以说是身体最中心的地方。这里容纳五脏六腑，空间很是广阔。要在如此广阔的空间中，寻找位置未知的一点，难度并不小。 过了好久，几乎翻遍了腹部每一处，余非都没有能够找到那真实的一处。 眉头一皱，余非的神思开始向腹部中央的正道轮探去。 在他想来，在七重轮功法中，真知轮在自转的同时需要围绕正道轮转动，那么，他先推动正道轮自转，再利用轮核的引力去反推真知轮的所在，应当可以简化寻找真知轮的过程。 想到了就去做。然而，当余非的神思探入自己腹中的正道轮时，他瞬间呆住了。 正道轮的轮核已有核桃大小，就和他的纯真轮核一般，早就自行转动开来。此时，星星点点的灵量弥散在整个正道轮中，就如墨蓝色的星空。 余非还注意到，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银光从正道轮的轮核上发散出去，刺破正道轮的薄薄壁垒，散去了未知的地方。 余非心中一动：这莫非便是气机么？ 银光的发散是有规律的！余非很快便发现，银光依照一定的规律依序向不同的方向发散。于是，他遵循银光发散的规律，跟着银光发散的方向，去找银光消散的终点。 不出意料之外，他很快找到了运转中的真知轮！ 难怪之前怎么都找不到，不停变动位置的真知轮，按照之前的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找到。 余非不由想起之前余辟邪说自己不可能修炼成功七重轮的话……哼！纯真轮不用自己去激活倒也罢了，如今幻海天成，凭着自己拥有的修炼天赋被称为天才都不为过吧？ 虽然眼前的幻海大小对于自己的身体来说，显然还不够大，但是已然产生气机的幻海，就算自己再去扩充一次，也会比其他人容易修炼得多。 想到这里，余非立刻着手扩充幻海的修行。 毕竟，要让纯真轮凝聚出橙红色的水晶莲华，不知道要排挤掉多么庞大的灵量，这些灵量，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余非辛辛苦苦吸纳而来，他才舍不得浪费。 入定中，余非的神思追逐着自己腹中的真知轮，试图一点一点地将其往外推。 第一次，使力的时候，像是真知轮察觉到什么，骤然一跳，余非的推力瞬间落空了； 第二次，余非看准了，但是作用力从真知轮上滑了开去…… 第三次，推而未动； 第四次，……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当余非闭着眼睛，再次猛力向真知轮冲去时，忽然腹中一痛。再看时，真知轮已经被他向外推出了一点点距离，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余非正待高兴地松一口气，他就被腹中连绵的疼痛席卷了。 真知轮犹如在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随着它的旋转，摧枯拉朽，打通着余非腹内它从未运行过的路径，留下一道全新的轨迹。 到了最后，几乎让余非疼痛难忍。 当真知轮终于在这条全新的轨道上稳定运转时，浑身大汗淋漓的余非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难怪说，在第一次推动真知轮围绕正道轮转动时，就要尽可能划下最大的圆，日后的改进、重新画圆的过程，真的不是普通人可以忍受的。 尤其是余非想到，只是往外推动了这么一点点，就产生一个重新打通轨道的过程，现在他的幻海还不够大，远远没有达到极限，那么他究竟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过程才能将幻海开拓到令自己满意的大小？ 想到这里，余非心里难免有些泄气。 自古修炼无坦途，然而想到东区总督口中“弑兄”是所谓“大义灭亲”的话语，余非的心情便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按照福伯，甚至是余辟邪的说法，父亲为迷鹤城做出了无比巨大的贡献，怎么死了，还是被大义灭亲的？ 而余辟邪要灭了张家全家的霸气言语也让余非受到深深的触动。 余非明白，现在去问余辟邪这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并不会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复，也许，他修成七重轮，如余辟邪所说，屠尽鱼肉生灵的张家人，反倒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余非再次默默地集中精神，感受着腹中不断运行中的真知轮，继续进行扩充幻海的修行。 一次又一次，腹痛如绞，冷汗浸透了余非身上的衣衫。当真知轮被余非几乎推到了腹部的边缘，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裹着湿衣，沉沉地睡去。 ------------ 第009章 【再遇】 一觉醒来，余非的第一反应，便是察看自己的幻海。 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愣住了。 原先充斥海底轮的墨蓝色灵量，在他睡觉的时候，自行缓缓流淌入了幻海，以至于此时偌大的幻海之中，弥漫着稀薄的墨蓝色灵量，其中，还有沟通真知轮的气机，散发着丝丝点点的银光。 《七重轮》上说，不仅海底轮需要凝练出珊瑚红色的四瓣莲华，当幻海的灵量圆满时，也需要凝练出十瓣的黄色莲华，令真知轮的六瓣橙色莲华围之转动。 现在余非的小腹之中，无论是最根本的海底轮，还是能够容纳巨大灵量的幻海，都是一片墨蓝色，似乎也没有影响到灵量在身体之中的循环，内视着自己海底轮中所剩不多的灵量，余非咬咬牙，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又往彩砂河跑去。 这一次，轻车熟路，余非很快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浸入河水，开始吸纳水中的灵量。 “贱民，滚回西区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余非隐隐约约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学园？凭什么赶我们走？” 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几个声音此起彼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凭什么？你们这几个贱民连问凭什么的权利都没有！快给老子滚走！” “我们不走，你也没有权利赶我们走。” “不走？那就统统扔到河里，看你们如何赖着！” 一阵纷扰吵闹，“噗通”，余非身侧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他忍不住将头探出水面，就见一道人影在水中载沉载浮，不断地挣扎中很快就被水流送出了老远。 紧接着，又一道人影被从河上扔了下来，入水时，溅起好大的水花。 “你们……”河岸上，一个身形壮硕的少年双拳紧握，怒视着将自己围住的少年们。 是雷磊？余非看清了河岸上的少年，那么，被丢进水里的…… 余非侧目，一个腾身，就向刚被丢下河的人影游去。这名少年的水性明显比第一个被丢下河的少年的水性要好，在水中扑腾着、挣扎着，和水流搏斗，并没有一下子被冲出去。 余非快速靠近，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这时，又是“噗通”一声，雷磊自己从河堤上跳了下来。 将手中的少年努力推向岸边大石，余非扭头对向下游追去的雷磊喊道：“你留在这里，我去追。” 雷磊顿了顿，返身划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游不回来，不由咬牙道：“还是你留下吧，要是我有个什么……”话未说完，仿佛是无法继续将话说的完整，雷磊一头扎入水中。 见状，余非心里发急，将手中的田姓少年推上岸，就往雷磊消失的地方追去。 彩砂河流经迷鹤城之后，就会转为地下河，余非深知其中的危险。如果不能在河流转入地下之前上岸，无论水性多好，彩砂河底都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所。 不再抵抗水流的冲击，余非使出全力向雷磊游去。 在将头沉入水中潜游的那一刹那，余非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水性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但如此，湍急的水流温和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仿佛他最亲密的友人，他似乎可以毫无障碍的在水中呼吸。 抬头看了一眼雷磊消失的方向，余非在水中犹如一条游鱼般窜了出去。 感觉到河水越来越深，余非知道，这是河水要转入地下的征兆。 前方忽有黑影一闪，余非果断发力，向黑影沉浮的方向拼命游去。 “余……”黑影正是雷磊，不知为何，他并未继续前游，而是在原地打着转儿。 余非将头伸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正待继续向雷磊游过去，就发现他的眼前光线昏暗，不知何时，河道已经悄然转入地下，他的头顶，是河水常年冲出来的溶洞，除了眼前努力挣扎的雷磊，另外那名西区少年已经不知道被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看雷磊渐渐不支，余非再次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水底昏暗，急于拉住雷磊，以免两人随水更加深入地下，余非并没有仔细察看四周的情况，直接向雷磊游过去。 水中，似乎是看到余非的身影，雷磊拼命冲余非摆动自己的手臂。 知道雷磊就快要支撑不住了，余非更加奋力地游了过去。 忽然，水流的方向变了，就像水底出现了一只力大无穷的怪兽，张开它的巨口，要将河水全部吸入它的腹中。 不好！ 余非没有想到，雷磊的所在，原来是一处极深的水底漩涡，漩涡急速盘旋着，不知要将雷磊吸向何方。而雷磊刚才之所以向他拼命摇动手臂，是要警告他不要过去。 可惜，领悟到这些，已经迟了。余非只来得及紧紧抓住雷磊的手臂，两个人便被漩涡的吸力带了下去。 好一阵天旋地转，余非努力憋着气、保持神智的清醒。好在，这个漩涡并非极深，在余非口中最后一些气息即将吐尽之前，他们被甩了出来。 感觉后背摔在硬实的地面上，余非忙不迭的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个潮湿的溶洞，光线很是黯淡，却不是什么都看不清。将余非和雷磊“吸”下来的河底漩涡此刻化身为地底一道永不止歇的瀑布。 这道瀑布的水源是彩砂河，却不知道直坠向何方。 余非身体不远处，就是一道狭窄的石壁断崖，如果不是幸运的被漩涡刚刚好甩出，他和雷磊即便不会摔死，也会被瀑布的流水活活“砸”死。 余非心中一阵后怕，不觉将视线转向自己身侧趴着的雷磊。 健壮的大个子此刻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 余非强忍背部的疼痛，勉强使力把雷磊翻了过来。 非常微弱的光线中，雷磊的脸上显得有些狼藉，似乎是摔塌了鼻梁，以至于血污满面。 “糟糕！不知道刚才雷磊有没有闭好气，眼下这样的情况，他又怎么呼吸得过来？”余非心道，只得伸手去将雷磊的嘴巴掰开，再去按压雷磊的胸口。 “哎哟，憋死我了！”吐出一口水，雷磊叫出声来。 余非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快看看身上有没有哪儿不妥？” 雷磊闻言抬胳膊伸腿慢慢动弹起来：“好像没有……哎哟，我鼻子好疼！” “恐怕是鼻梁骨摔断了吧？” 雷磊抬手摸了摸：“应该是。”放下手，“反正我又不是东区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少爷，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这儿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也不清楚。”余非只看到他们是从右侧的瀑布中掉下来的，似乎是他们身处溶洞的尽头，他们身体的左侧，是漆黑深邃的溶洞，根本猜不到那端的尽头会有些什么。 无论如何，他们是没有本事从瀑布爬上去的，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有往左走。 ------------ 第010章 【元石】 余非紧了紧拉住雷磊的手：“怎么样？能走吗？我们到那边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他环视一下身处的溶洞，“如果那边也没有出口，我们只有困死在这里了……” “没事，我能走。”两名十二岁的少年互相搀扶着起身，都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的惶恐不安。 余非心里知道，找不到出口，就算他已经修炼成了七重轮的第二重也没有用，毕竟现在的他和能够通天彻地的修行者仍旧相去甚远，哪怕此刻他的幻海中，充满了灵量，他也没有运用的法门。 溶洞里很黑，只有洞壁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星星点点的光。 两名少年紧紧抓住彼此的手，一步一挪，慢慢向洞穴深处走去。 脚下的地面是倾斜向下的，两名少年没有交谈，却能够从对方汗湿的手心察觉到对方心中埋藏的隐忧。 向下的通路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愈沉默，愈不安。 余非忍不住开口道：“今天你们是怎么冲突起来的？” “冲突？自从前几天的事情之后，我知道那帮人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基本上无论什么时候都努力避开他们，今天是上课的时候被他们从教室里抓出来的。”雷磊气愤道，“没有想到，教导根本就不管，我们被撵出教室的时候，教导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虽然我们从西区过来，好歹以后也会是东区的卫兵啊！” “磊子。”余非犹豫着开了口，“你还记得小薛哥么？” 雷磊一愣：“小薛哥不是早几年就当上了东区的卫兵么？对了，我还准备自己当上东区卫兵之后去找他呢。” 黑暗之中，余非垂下头：“恐怕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他了。” “为什么？” 余非感觉到雷磊侧过头来，有些温热的气息呼在自己的侧脸上，灼灼的视线更是射了过来，嗓子莫名其妙有了些哽咽：“……小薛哥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怎么会？没有听说啊！” 梵宸天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大陆，四面都是海，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本来人们可以安居乐业，生活得很平静，可是四面的海洋中，生存着很多高智慧的生物，每十年，这些海洋生物都会向陆地进攻，称为“汐潮”。每次汐潮，都以大陆南面海岸最为迅猛，迷鹤城在大陆南部，在汐潮来临之前，都会选拔身体较为强健的人去抵抗。而这些去抵抗汐潮的人往往九死一生，在葬身汐潮后，家里的人便会收到阵亡通知。 雷磊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迷鹤城派去抵挡汐潮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从东区卫兵中抽调，小薛哥十年前成为东区卫兵，正好赶上上一波的汐潮，有很大的可能被派去抵挡汐潮了，只是若是这样牺牲，小薛哥的家里早该收到阵亡通知了。 余非轻轻摇了摇头：“小薛哥没有去汐潮，他是在彩砂大桥上站岗的时候，被活活扔进彩砂河里淹死的，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雷磊蓦然顿住脚步，双手紧握余非的小臂：“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那次我在河边，看见一个老伯好像是要过桥去找大夫给病重的儿子看病，桥上的卫兵拦着他不让他过去，小薛哥同情他，就想要放他过去，但是这个时候来了个卫兵长，是东区那边的人，不由分说命人把老伯打死，小薛哥不肯动手，就被他们扔到河里去了……”余非伸手揉了揉眼睛，“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想过要去东区了。” 雷磊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你母亲的下落么？” “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那天的白光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在东区待了一个多月，怎么忽然变厉害了这么多？想当初，你根本打不过我。” 余非有些羞恼地给了雷磊一拳：“我怎么打不过你了？只是从来没有正式较量过，现在我比你厉害，以前差不多是平分秋色吧。” 雷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余非拉起雷磊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那白光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仙人！” “仙人？” “就是历史课上教导所说，曾经在梵宸天发出过神威的那些人。” 雷磊笑起来：“那些我们都知道，不过是传说罢了。” “不是传说，仙人确实存在过，哪怕就是现在，梵宸天的某个地方肯定还有仙人。” 雷磊伸手摸了摸余非的额头：“你不是在发烧吧？” 余非正色道：“你不是问我，怎么忽然变得比你厉害那么多了么？我正在修炼一门功法，以后，我一定会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神仙！” 余非说的斩钉截铁，雷磊顿时有些发懵：“你是说真的？” “如果不是现在梵宸天已经没有了可供修炼的元石，我甚至可以把功法传授给你，叫你自己瞧瞧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雷磊半天没有说话。两人就那样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着，心情却已然和之前不同。过了好久，雷磊有些支吾地问道：“你说的那元石是个什么东西？没有那玩意儿，我真的无法修炼么？你又是怎么修成的？” “我没有修成，只是刚刚踏上这条路而已。元石是梵宸天最纯粹灵量精华的结晶，是修炼的奠基之石。”余非并不十分清楚，元石对于修炼之人来说，是最有用的东西。因为它不仅是踏上修炼之途的奠基之时，更贯穿了修炼之人生命的始终。修炼之途脱不开和灵量的关系，那么，作为最纯粹灵量精华的结晶，元石怎么可能只做奠基之用？ 之所以元石的奠基作用凸显，是因为在每个混沌大世界“成、住、坏、空”的过程中，元石的存在数量会渐渐地缩减。不够用了，自然只能将元石作用于最重要的环节上。 “没有元石就真的无法修炼了？要不我们试试吧，真的没有办法我也就死心了。”听余非说了那么多，加上不断地变强可以说是每个男人心中的野望，雷磊没有办法不动心。 如果不是考虑到轮启的难度，余非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加上他本就有心让雷磊共同修行，当下，便将七重轮第一重的修行功法对雷磊娓娓道出。 雷磊也不含糊，当即便在溶洞通道中找了一处相对平坦干燥的地方盘膝坐下，默默体悟灵量微粒的存在。趁着雷磊在运功，余非仔细观察起溶洞四壁，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 洞壁里，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就着微光，余非看到洞壁上竟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迷鹤城是一座矿城，难道这里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矿洞？若真的是矿洞，又是什么矿物的矿洞？ 迷鹤城盛产一种灰色的坚石，经常被用于垒砌城墙，尤其是梵宸天大陆南端海滨城池的城墙。大块的打磨一下可以直接使用，小块的可以和一种液体凝胶混合搅拌后使用，就连打磨下来的粉末也有用处。不过除此之外，迷鹤城就没有别的矿产了。眼前的石壁坚硬光滑，余非努力将灵量灌注于指尖，用指甲用力抠了抠，别说是粉尘了，石壁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余非实在想不出，这座矿洞，属于何种矿物。 吁！ 地上的雷磊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睛：“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难？刚进入你说的那种状态，我就感觉到自己周围那些黑色的灵量微粒了，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我完成轮启了。” “什么？你完成轮启了？” 余非有些不敢相信，想当初，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灵量微粒，还是福伯用元石帮助自己的，虽说他先天轮启，但是如果没有那块元石的话，他可能甚至连灵量是什么都无法通透的了解。如今，没有元石，雷磊都轮启了，难道说雷磊在修炼之途上的天赋比他还高不成？ 雷磊向溶洞深处走了几步，又盘膝坐下，过了一会儿，睁眼说道：“刚才那个位置的灵量微粒被我吸取的差不多了，不过这里也有那种黑色的灵量微粒，看来这条通道里都是那种灵量微粒，你要不要试试？” 余非捡了块地方，不信邪地盘膝而坐。 雷磊见他坐下，复又闭上眼睛，开始巩固自己的修为。 余非闭上眼睛，顿时感觉到自己隔绝了所有的光亮，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在黑暗的世界中，寻找黑色的灵量微粒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余非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去感受一下，却没料到，进入黑暗世界不久，他就发现了许多灰色的光点。 这些灰色的光点便是灵量微粒吗？ 余非尝试运转轮核，将这些光点纳入体内。 几乎就在余非体内三个轮核刚刚加快转动速度的那一刹那，灰色的光点犹如受到什么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一般，纷纷向余非飘来，一一没入他的身体。 果然是灵量微粒！ 虽然因为四周环境过于黑暗，灵量微粒呈现灰色，但是余非毫不怀疑，当这些灵量微粒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福伯手中那块用来给他轮启的黑色元石。 ------------ 第011章 【遗骸】 难道这里曾经是一个产出元石的矿洞？既然黑色的灵量微粒在意识中作为灰色的光点存在，那么溶洞四壁的那些光点会不会也是灵量？ 余非越想越觉得可能，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努力伸出神思，向溶洞四壁探去。 石壁里果然有大量的灵量光点凝聚成团，余非抖动神思的触角将光团一一从石壁中拉扯出来。 溶洞四周的石壁中有很多这样的灵量光团，余非睁开眼睛，将七重轮功法的第二重修炼方法匆匆地向雷磊交代后，两人均盘膝坐下，努力开始吸纳这个溶洞中的灵量。 如今的梵宸天不见仙踪，多半和元石的匮乏有关，眼下有这么多纯粹的灵量团，虽然并未凝结成固态的元石，也足够两人吸取到一定境界了，就是麻烦点而已。 雷磊的纯真轮核刚刚炼成，十分幼小，他吸取起灵量来，远没有余非熟练，因此，空气中游离的灵量微粒便全部归了他，只见他盘坐一会儿，便站起来挪动几步，又重新坐下，力求将所有的灵量微粒一网打尽。而余非便专攻石壁中包裹的灵量微粒团。到了后来，灵觉的触手不但可以延伸很长，更是变得十分熟练。只见他将触手探入石壁，轻轻一卷，将灵量团带出石壁，破开石壁束缚的灵量团便自动向他飞来。 不知不觉，他所处位置周围好大一片空间的石壁表层，就几乎看不到闪着微光的灵量团了，而他抓摄的兴起，也不愿像雷磊那样向前挪动，便让灵觉的触手向石壁深处钻去。 石壁深处，也有不少光团在闪烁，只是余非发现，石壁深处的光团并没有表面密集，暂时没有去收取这些灵量光团，余非指挥自己的灵觉触手更加深入，然而，再次深入之下，灵量的光团反而渐渐稀少直到消失不见，就连石壁的质地也变了，变成迷鹤城盛产的那种坚硬的矿石。至此，余非可以断定，这个溶洞是一道元石矿脉，也就是传说中的灵脉。不知何时被什么人摄取一空，只余下游离的灵量团。 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大量的元石了，余非换了个位置，开始大肆摄取石壁中的灵量团。 余非和雷磊不知晨昏的修炼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两人竟然也感觉不到饥饿。 不过，饥饿本就是灵量的消耗、缺乏带来的感觉，两人静坐修行，消耗的灵量极少，何况，修行本身，就是大肆采补灵量的过程，所以两人身体中的灵量不会减少，反而极大的增加，身体是不会产生“饥饿”的感觉的。不过，肚子饿的感觉难免，只是两人忙于修炼，都忽略了。 嗷！ 就在余非的纯真轮和幻海都渐渐饱胀的时候，前方的雷磊发出一声疼痛的嚎叫。 余非猛然睁开眼睛，起身走到雷磊身边。 此刻的雷磊，由于跌落瀑布慢慢干燥的衣衫又已湿透，整个人不断地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某种痛苦。 这么快？ 余非心中明白，这是雷磊找到了自己腹中的真知轮，在推动真知轮围绕正道轮转动，构筑幻海。同样的痛苦，他经历了千百遍。因为同样的一件事情，他做了千百遍，所有多少有些心得。 他不知道雷磊吸取的灵量是否足够，只知道在构筑幻海的时候，如果有充足的灵量，可以将难度减少许多。 当下，他盘膝在雷磊背后坐下，将右手手掌贴在雷磊的背心，尝试将自身的灵量输入其中，帮助雷磊构筑幻海。 神之所至，一览无遗。 也许是方才用神思探寻石壁后的灵量团的缘故，余非发现自己的神思又壮大了一些，在进入雷磊身体的时候，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体中的情况。 雷磊的纯真轮中，和此刻的自己一样，满是黑灰色的灵量。 他竟然和自己一样，没有等到轮启大成、形成莲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修炼七重轮功法的第二步，构筑气源了。 余非不由暗自为雷磊捏了一把冷汗。当初他走捷径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待知道自己气源幻海天成的时候，其实等于风险已经不存在了。而雷磊，并没有自己这样的幸运。 当下，余非运转起自己的纯真轮，在从四周吸取灵量的同时，默默地将灵量输送入雷磊的体内，协助雷磊构筑幻海。 不知过了多久，雷磊浑身剧烈一颤，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因为灌注灵量给雷磊，余非刚刚吸取来的灵量又消耗了几乎一半，虽然雷磊的幻海约摸只有余非的二分之一大小，但是两人此时修炼七重轮的进度却几乎是一模一样了，两人的纯真轮以及幻海之中，都充斥着灰黑色的灵量团。 “走。”余非起身和雷磊相视一笑，“我们一起去把这洞里的灵量都吸光，看能不能凝结莲华。” 虽然这个洞里并没有固态的元石，纯净的灵量呈气态散落，也是现如今的修行之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别看两人修行七重轮前两步进行得这么容易，余非深深知道，要修行成功第三重、甚至第四重，会比登天还难。 人的纯真轮和正道轮之间，本就存在孔窍相通，但是正道轮和幻海之上的仁爱轮，却无径可循。要打通幻海到仁爱轮的通路，就相当于佛渡彼岸一样，就算是前三重功法大成，都需要花费不菲的代价，何况是尚未在纯真轮，真知轮，正道轮这三个轮穴的任何一个中，凝结出莲华的他们。 修行之路漫漫，修炼之法枯燥。如果不能沉下心去修行，是不大可能得道的。 余非和雷磊都明白这一点，何况他们现在被困在这个溶洞中，找不到出路。除了不断的吸取灵量，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自从余非帮雷磊构筑幻海之后，两人再未交谈，仿佛是在无声地较量谁能最快凝炼出纯真轮中的莲华。 灵量的存在形式分为固态、液态和气态。就算幻海再大，容量仍旧有限，将幻海用固态的灵量装满和用气态的灵量装满无疑是不一样的概 念。而在轮穴中凝结莲华，就是将灵量浓缩为固态的过程。 溶洞仍在缓缓的倾斜向下，空气中的温度在不断地增加，两人身上潮湿的衣衫早已干透，就算雷磊汗湿过第二次，也是如此。 余非摄取完石壁中最后一团灵量，笑着站起来：“虽然尚未凝结出莲华，但是我的三轮之中的灵量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你呢？” 雷磊睁开眼睛：“我还是比你慢很多，只有纯真轮饱和。” “不知道怎么回事，游离的灵量微粒到这里就没有了。”余非向前看了看，“路却还没有走到尽头。” “我们要不要继续往前看看？” “这里越来越热了，我记得《梵宸通宝》上记载，梵宸天的地底，产过很多宝贝，不过要得其宝，往往要面对很大的风险。感觉我们已经在距离地面很深的地方了，不知继续往下走，我们会不会真的走到地底？” “要不我们走下去看看？反正不继续走我们也出不去。”说完，雷磊就抢先而行，仿佛是要为余非探路一般。 余非并未让雷磊走在自己前头，而是紧走几步，和雷磊并肩而行。 因为溶洞的石壁中，再没有灵量微粒团的存在，溶洞中的微光消失了，不过身处黑暗久了，两人倒是习惯了，加上灵觉的壮大，也能模糊看到石壁的影子。 “前面有亮光！”雷磊忽然激动的喊起来。 余非也看见了，几乎就在发现光亮的同时，两人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向亮光而去。 脚下的地面陡然一沉，两人陡然置身在了一个宽大的石室中。 “看，那是什么？”雷磊手指石室右侧的角落。 余非将目光从石室中央石台上发出光亮的宝珠上移开，看向雷磊手指的方向，借着宝珠的毫光，余非看到那边的角落里，竟然有一团黑色的人影，结跏趺坐着，似乎正在修炼。 神仙？ 余非大吃一惊。 ------------ 第012章 【信仰之力】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世上可能尚有神仙幸存，但是在看见这个漆黑一团的身影时，余非仍旧忍不住心中强烈的意外。当下，他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缓缓走上前去。 眼前的这名神仙若是死的还好说，若是活着的话…… 至于余非为何能够确定眼前的黑影是个神仙，也就是上古称道的修行者，是来源于心中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见余非上前，雷磊也没有迟疑，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到黑影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走到黑影近前，两人看清，这名神仙的全身都裹在一具黑色的斗篷里，斗篷的帽子覆在头上，整张脸都被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中。 “这个人是死是活？”雷磊忍不住问道。 余非环顾四周，溶洞通道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石室也不像有出口的样子，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当死无疑。如果是修行者的话，恐怕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想知道眼前之人是生是死仍旧有一个很简单的辨别方法，只是余非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去做。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雷磊已经大跨步上前揭开了斗篷的帽子。 “啊！”雷磊发出一声惊呼。 就见一只骨瘦如柴犹如鸡爪的手死死掐住了雷磊的小臂，下一刻，一道犹如从幽冥传来的嘶哑声音在石室中响起：“竟然是两个刚刚筑基的小毛孩子。” 一颗只长了几根花白杂毛的枯瘦头颅从斗篷之中缓缓抬起，顿时，余非看到了一张犹如枯藤老树的面孔，这张脸上，两个深陷的眼窝中，微微突出的灰白色眼球骨碌碌地在余非和雷磊之间打转。 “没有想到如今的梵宸天还有能够筑基的人……可惜是刚刚筑基，就算我把你们两个都吃掉，我也回不去啊。” “吃掉我们？”听到如此阴森的话语，雷磊的小腿不觉抖了抖，饶是他的胆子不小，小臂被抓住的他，也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到雷磊被抓住，余非皱起眉头。 形容枯瘦的老者转了转灰白色的眼珠，最后盯住余非：“虽然吞吃了你们，我也回不去，但是好歹够了多吃撑上一段时间。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做姜世棋，不是你们梵宸天的人，嘿嘿。” 余非镇定道：“不是我们梵宸天的人？那你刚才说的回去，是要回去你原来的地方么？” “当然！不过至于是什么地方，就不是你等蝼蚁所能够知道的了。” 余非继续问道：“既然你能够来，为什么就不能回去了？还有，你来我们梵宸天做什么？如果我们都是蝼蚁的话，那么，梵宸天能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 “嘿嘿，你一个小毛孩子还想套我的话？你的伎俩在我面前都太幼稚了，知道么？” “反正我们两个都要被你吃掉，是你说的，你不介意告诉我们，就算你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也没有机会告诉别人去。何况，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不寂寞么？在吃掉我们之前，让我们陪你说说话，难道不好么？” “小子，你是想我放过你们吧？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在我面前，可不见得有用。” “我们只是不想死得糊里糊涂罢了，至于放不放过我们，那完全由你决定，我们也不会去影响你的决定。何况，我们蝼蚁一般，怎么可能逃得出你的手心？” 姜世年灰白色的眼珠又转了转，忽然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竟然缓缓松开钳制雷磊的手：“你说的没错，你们是没可能逃出我的手心。这处绝地，只有我能够进出自如，恐怕你们是从河里掉下来，出不去了，才想着到这头寻找出路的吧？你们都筑基了，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修真者的吧？就是普通人口中的仙人，我就是一个仙人，你们速速参拜我，陪我玩几天，再给我吃掉，我高兴了，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们的。” 余非拉住雷磊，虚虚地向姜世年拜了一拜，道：“我们刚刚筑基，估计撑不了多久，姜仙人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就算最终难逃一死，我们也死得高兴，死得其所。” “嘎嘎。”姜世年又难听地笑了，“小子真是会说话，那我就告诉你，修炼到了我这个程度，上天入地，甚至穿越时空，全都不在话下。我到梵宸天来，是要杀一个人，杀了他，我就可以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办法切断我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余非对于姜世年是从哪个世界过来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古老的典籍中，众多的大世界都是平行的，只有传说中的仙界超越诸多大世界，在诸多大世界之上。虽然姜世年号称自己是仙人，但是仙界由于受到世界法则的影响，里面的仙人是不可能降临诸多大世界的，他们最多只能让自己的神威临世。如今的梵宸天灵量匮乏，余非要修炼到具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知道要多久，所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信仰之力”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修炼到我这种程度，会形成自己的世界，可以抓捕其他的生灵，让他们信仰自己，或者直接在自己的世界中豢养生灵，让他们膜拜你，他们的信仰会形成一股精神之力，这种精神之力对于修炼之人来说，甚至比灵量更好更具有价值。” 姜世年这么一说，余非瞬间明白他为何回不去了。 被切断了信仰之力，又身处灵量匮乏的梵宸天，除了一点一点耗尽身体里面的元力，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余非忽然很是好奇，在灵量如此匮乏的梵宸天，竟然有人能够修炼到和姜世年这种仙人相抗衡的程度，甚至还能够切断对方的信仰之力！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姜大仙，怎么梵宸天还会有需要你特地来对付的人么？虽然我们两个都筑基了，但是据我所知，梵宸天已经没有仙踪了。” 姜世年把眼一瞪：“尽管如此，只要大世界的根基在，总归会出一两个天才的。” “就算再怎么天才的人物，落在梵宸天这种地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这个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姜大仙特地过来对付？” 余非此言一出，姜世年忽然没了声响，仿佛是不愿意谈及此事。只是道：“小子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此人已死，你又不是他家后人，要给他烧纸。” 余非叹息了一声，忽然转移话题道：“姜大仙，这里距离地面很远，四周又都是厚厚的石壁，等你吃了我们两个，打算怎么从这里出去？” “自然是从瀑……哎，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吃了你们两个，也就够我在这里多支撑一段时间。”姜世年目光闪烁。 知道姜世年说谎，余非也不反驳。 看姜世年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困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别说回去他原本的大世界，就算从这里出去，对他来说，恐怕都无比艰难，如果吞吃了他们两个，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仍旧要困在这里，余非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过了这么久，没有人来救姜世年，想必以后都不会有，虽然姜世年的修为不知道还剩下几成，但是一个曾经的修真者去到梵宸天中，不说作威作福，就说吃香的喝辣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吞吃我们？”拉住雷磊衣衫的后襟，轻轻扯了扯，脚步微退，余非问道。 眼前的姜世年必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他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怎么可能和余非废话这么久？他必然是有所顾忌，才没有在余非和雷磊刚下来的时候就发动攻击，久困之人，看到唾手可得的好处，怎么能够按捺得住？ “嘎嘎！”察觉到余非的动作，姜世年怪笑起来，“小子，你还是太嫩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 余非忽然站直了身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走，我想的是，趁你病，要你命！” 话音未落，余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姜世年扑去，手中一把匕首亮晃晃的刺向姜世年的丹田所在。 ------------ 第013章 【神秘铁牌】 修真者无论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丹田之海都是一切修为的根基。只要丹田破了，就不可能生长出代表生命轮回的莲华之树。所以看到苟延残喘的姜世年，余非从一开始就打着要刺破对方丹田的主意。 自从在初等学园门口和张家老二发生冲突之后，余非就习惯随身携带一柄匕首。在没有修炼有成的时候，人的血肉之躯始终无法和尖利的刀兵利器相提并论。没有想到，这个无心的举措真的起到了作用。 见到余非向自己扑过来，姜世年的脸上闪过一线略显轻蔑的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你……”姜世年抬起犹如枯柴一般的手指想掐住余非的脖子，只是，他的手尚未完全抬起，整个人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干瘪下去，刚刚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灰白色的眼珠渐渐失去不多的神采。 余非长出一口气，一下无力地后坐到地上，只觉得浑身瘫软。 刚才，他没有十足的信心能一举刺破姜世年的丹田，尤其是在他刺下去的时候，感觉到自己似乎刺中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如果不是运起自己幻海中的灵量，恐怕就会被姜世年先掐住自己的脖子。 兔起鹘落，其实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直到余非坐在地上喘息了几口，雷磊才从呆怔中醒转：“一个仙人，就这么死了？” “什么仙人？你听他吹，不过是别的大世界的修真者，就算够得上仙人的级别，也是落魄的仙人。人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真正的仙人，都在仙界。” “仙界？” “在古老的典籍中记载，仙界也是一个大世界，只不过凌驾于所有的大世界之上，就像我们的梵宸天一样，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天外天’。” “原来如此，余非，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余非有些羞涩的挠头一笑：“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对了，这些东西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先看看这个姜大仙人有没有死透了。”说完，他蹲在姜世年面前，伸手解开了对方身上的斗篷。 斗篷一被解开，就滑落在地。看清眼前的情景，余非立刻用左手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姜世年的双腿不知怎么齐根断去，断面漆黑流脓，还长着蛆虫……他的小腹之上，匕首明晃晃的插着，余非咬着牙，右手握住匕首，用力地想把匕首拔出来。 静谧的石室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匕首一下子拔了出来，余非顿时就看到从姜世年破碎的丹田中，有丝丝缕缕红色的灵量犹如轻烟般逸出来。 这是最为纯净的火属性灵量！ 余非立刻丢开匕首，盘膝坐下，运功调息起来。 雷磊见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连忙坐下。 黑暗中，缓缓弥漫起一点一点艳丽的火星，余非探出自己神思的触手，直接往姜世年的丹田中钻去。 姜世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然而，神思的触手刚刚经过姜世年的身体，就遇到了阻碍。 姜世年的丹田虽然破了，但是幻海里面的灵量早就凝结成形，在他无数年的修炼中，更是多次淬炼，成就的火红色结晶坚硬无比，导致余非根本无法用触手将成团的灵量卷出来。他随机应变，立刻化卷为钻，将神思的触手化成一个螺旋钻头，狠狠地往姜世年丹田的灵量结晶中钻去。 空气中，似乎发散着“滋滋滋”的声音。 大量火红色的灵量微粒从姜世年的丹田缺口处飘逸出来，余非用神思一卷，瞬时将这些火属性的灵量微粒吞入自己的纯真轮。接着，他又继续往姜世年的丹田深处钻去，随着他不停地钻入，丹田里面那块坚硬凝实的火红色晶体之上开始出现裂痕，慢慢的，裂痕越来越多，直到忽然一声咔嚓，碎裂了。 余非大肆卷起碎裂的灵量晶块，统统吸入自己的身体。 黑色的灵量，本就由多种属性的灵量汇集而成，只是这其中，火属性灵量的含量极为稀少。而对于修行者来说，最难吸取的便是火属性灵量了。偏偏纯真轮和幻海都需要大量的火属性灵量，这也造成筑基的艰难。 如今，有大量经过提纯的火属性灵量，立刻就把余非纯真轮中，除去火土之外其他属性的灵量挤到了幻海之中。 余非不停地淬炼自己的纯真轮，不知道过了多久，纯真轮中的莲华隐隐有了成形的迹象。 这个时候，姜世年的丹田空了。 余非舒服地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向雷磊，雷磊仍旧在努力吸收空气中游离的火属性灵量，于是，余非轻轻地起身，走到姜世年的尸体旁边，翻看起他的斗篷。 这样一个“仙人”，除了丹田是宝，多少也应该有些遗物留下来吧？ 彻底掀开斗篷，当啷一声，一件物什从斗篷中掉了出来。余非捡起来，借着石室中间石台上宝珠的微光仔细察看――就见这是一块铁质的黑色牌子，铁牌一面阳刻着黑色的曼珠沙华，另外一面，阴刻着同样的曼珠沙华。 引魂之花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长在忘川河畔，黄泉路上，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花的形状，就像一只只向天堂祈祷的手掌…… 当下，余非就对这块黑质铁牌有了诸多猜测，只是猜测终归不是事实，余非掂了几下这块沉甸甸的铁牌，将其收了起来，对恰于此刻睁开眼睛的雷磊说道：“我们先仔细检查一下这间石室，防备老鬼撒谎骗人，若是真的没有出口，我们再去瀑布那里瞧瞧。” 雷磊应声点头，两人开始仔细摸索石室的石壁。 当两人在石室的入口处碰头，不由相视苦笑着摇头。 “看来那个死老鬼说的是实话，我们只能回去瀑布那里了。”抓起石台上的宝珠，用宝珠的微光照着地面，两人向来时的瀑布返回。 尚未走到尽头，余非就听见瀑布处传来哗哗的水声，这么强势的瀑布，人被砸到，不死也会脱层皮……瀑布下面，是真的有出口么？还是，这反倒是姜世年的谎言？ 余非和雷磊看着眼前的瀑布，都沉默着。 “我先来！”雷磊忽然道。 余非立刻摇了摇头道：“不管先下后下，我们都要经历这一遭。何况，就算你先下去了，我也不可能知道下面是不是真有出口，这一跳始终是免不了的，我们还是一起来。” “那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两名少年又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同时纵身一跃，连水花都没有激起，两道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瀑布之中。 ------------ 第014章 【脱困】 两人同时闭气跳入瀑布，耳畔传来无尽响彻的水声。随着瀑布下冲的水流做自由落体是个惊心动魄的过程，只是这次，两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紧紧互相交握的手，似乎也驱走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尽管他们不知道这道地底瀑布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这道瀑布并不长。 在几个呼吸间，余非就感觉到他们似乎脱离了瀑布的范围。 瀑布的流水通常都会汇积成水潭，难道他们落入了这样一个地底水潭中？ 感觉到身周水流的冲势渐缓，余非张开眼睛，待他看清四周的情势，瞬间就傻了眼。 “怎么了？”雷磊从水中探出头，然而不过片刻，他也傻了眼。 此刻，他们身处一个偌大的洞穴，洞穴一半，是瀑布汇集而成的地下水潭，另外一半，堆着大大小小的矿石，正是迷鹤城的盛产，矿石之间的通道上，十多个矿工正呆呆地望着他们，显然不明白，这个他们祖祖辈辈从中引水冲刷矿石的水潭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人。 “竟然到了这里！”余非心中敞亮起来。这处洞穴是迷鹤城最大的矿洞，没有之一。因为地下水潭的存在，方便处理刚刚开采出来的矿石，所以，哪怕是其他地方采掘出的矿石都会先送到这个矿洞来，经过引水清洗后，再送到地面之上，以减轻迷鹤城的矿石粉尘对空气造成的污染，是以，西区的人没有不到过这个矿洞的。就算余非的母亲不用天天到矿场做工，小时候，他也来这个矿洞玩过无数次。 “是小非和磊子？”岸上，有人认出了他们。 余非和雷磊互望一眼，缓缓游上了岸。 他们一上岸，岸上的那些叔叔伯伯婶婶就把他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你们什么时候下去的？小孩子这么贪玩可不好，你们不知道这个水潭底下有暗洞么？因为有暗洞导水，水才始终没有满溢，要是不小心，暗洞把你们吸进去，可怎么得了？” 余非和雷磊低着头，仿佛犯了错的孩子在接受长辈的数落。 只有刚才认出他们的一位老伯没有吭声，神色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没有说出口。 “是田伯父？”不经意地一瞥，余非看到这名老伯，认了出来。 田老伯从人后走出来，目光落在雷磊身上：“磊子你不是去了东区？我家小田……” 余非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由于要追雷磊，那名田姓少年被他推上岸之后就没有再管。如今听田老伯话中的意思，那名少年没有回家，似乎是失了踪。他连忙将目光投向雷磊。雷磊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小田没有和我在一起。是我太贪玩了跑出来，他应该还在高等学园好好上着学。” 余非连忙点头：“是我拉磊子出来的。对了，磊子，既然出来了，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顺便也好换一身衣裳。” 余非对雷磊打着眼色，雷磊立刻心领神会：“田伯，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干活，如果看到小田，我会告诉他，他家里人都挺挂念他的，让他有机会就回家看看。” “磊子，谢谢！”田老伯眼眶一热。 余非忙不迭的拉着雷磊，在众位叔叔伯伯的目送中，离开矿洞。 沿着矿道爬上去，出了矿道口，看到迷鹤城灰蒙蒙的天空，两人顿时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激动心情。 终于出来了！ “不知道我们两个受困了几天？” 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余非道：“不管这么多，先去你家看看，换身衣裳。”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服穿了几天，水里来汗里去，早就不成样子 了。 雷磊家和余非家虽说挨得比较近，但是也隔了一个巷道。 在路过自己家巷口的时候，余非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自家方向。 “你想回去看看吗？”雷磊察言观色地问道。 余非点点头。 虽说家境不好，棚屋破烂，但是金窝银窝，始终不如自己的狗窝，因为狗窝是家。家里的东西，都可以勾出回忆，惹人眷恋。 余非转弯先往自家棚屋行去。 然而，尚未走到位置，余非就停住了脚步，视线呆呆地注视着前方某处。 “这是怎么回事？？”顺着余非目光看过去的雷磊也呆住了。 两人视线所及，是一片狼藉，瓦砾蓬草乱糟糟地堆在地上，余非家的棚屋踪影全无。 “是谁干的？”雷磊怒道。 眼前的这幅景象，显然是有人把余非家的两间棚屋推倒造成的。 余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走吧，去你家。” 雷磊家人口比较多，倒是比余非家多了几间棚屋，看起来没有那么逼仄。不过此时，几间棚屋的门都掩着，好似没有人在里面。 “什么时候你的弟弟妹妹也开始跟着父母一起去上工了？”余非轻皱眉头，“他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何况你也考上了东区学园，日子比以前多少会好一点吧？” 雷磊的父母由于子女多，负担重，遇事多少有些斤斤计较，在这块的口碑不是太好，这也是雷磊一心想要考上东区学园去当卫兵减轻家庭负担的根本原因。 “不会的。”雷磊闻言直接推开其中一间棚屋的门，“弟弟！小妹？” 余非跟着走进去，却差点撞上雷磊的后背：“怎么了？” “出事了！” 余非顺着雷磊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不大的棚屋里一片狼藉。 这间棚屋，显然是雷磊一家用餐的地方，不大的圆桌上，来不及收拾的杯碟碗筷乱七八糟，汤汁淋漓，地上甚至掉落着几根筷子，还有一碗来不及吃完的米饭，随着碎裂的瓷碗团团散落四方。 雷磊家从来不会有如此浪费吃食的行为发生，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爸妈，大哥，小妹……”雷磊忽然转身呼喊着冲出门去。 余非紧跟而上：“磊子，你别着急，问问周围邻居，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雷磊猛地停下脚步：“你说的没错，我一着急，就乱了方寸了。”说着，他走到巷道对面一户人家门口，“李大婶在家么？我是磊子。” 棚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容黑瘦的妇女站在门口：“磊子，你总算回来了，你爸妈弟妹都被张家抓去了！” “什么？张家抓他们干嘛？” 李大婶的眼睛转了转，落在余非身上，忽然退了两步，仿佛见鬼了一样。 “李大婶，到底怎么回事？”看到李大婶的表情，情急之中，雷磊差点冲进屋子里去。 李大婶定了定神：“那是小非吧？好像张家人就是想找小非，找不到人，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们两个是发小，就把磊子的家人抓去，说是想要人，得送小非去换……” “又是张家？”余非皱紧眉头走上前，“李大婶，那些人还说了什么吗？” 李大婶又暗暗退了两小步，就差没有当着两人的面把门关上了。 “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了，只是人已经被抓走两天了，当时说的是，如果三天之内没有见到他们想要的人，就把磊子一家都……” “他们真的这么说？”雷磊不觉瞪圆了眼睛。 见李大婶更是害怕地往屋子里缩了缩，余非按住雷磊的肩膀安慰道：“说是三天，过去两天，我们还有时间。”转头又问李大婶道，“李大婶，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为什么你看到我这么害怕？” 听见余非这么说，李大婶黑瘦的脸上泛出一丝乡村红：“哎，倒不是害怕，只是那次你和你母亲突然消失……”李大婶吞了个唾沫，壮了壮胆子，才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以为你们娘俩以后再不会出现了，张家的人为了找你，把磊子一家都抓去，我们觉得哪怕时间到了三天，你也不可能回来，担心张家找不到你，会把我们这些人都抓去……” 闻言，余非自嘲地笑了笑：“恐怕你们以为我和我母亲都不在这个世界了吧。”说着，他拍了拍雷磊的肩膀，“没事，你们放心，我现在回来了，这就去张家把人讨回来。” ------------ 第015章 【杀上张家】 西区张家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占据了西区最好的一块地皮，起了一座富丽堂皇、不亚于东区富人所居的大宅院。自从西区张家威名赫赫以来，西区其他姓张的人见人都不敢吐露自己的姓氏，而是直呼名字，就怕犯了张家的忌讳。张本来就是一个大姓，这样一来，好多西区的矿工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姓氏。只有那些和张家真正有亲缘关系的人，才会志得意满地到处和别人说自己姓张。 “余非，怎么办？” 两人一路并肩向张家走去，一路小声讨论着。 “他们一定是得到消息，知道我和你相熟，才有如此下作的举动，卑鄙！”余非握紧双拳，眼神清明，“刚好现在我修炼小成，不如直接去把张家连根拔起。不然的话，就算这次救出你的父母家人，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下一次。” “你有把握？” 张家家主有三个儿子，除去被余非无意弄死的二儿子，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亲，更是养了不知多少房小妾，二儿子在欺男霸女，两人都给张家生了许多个第三代，只有小儿子尚未有一男半女，却是张家家主最宝贝的一个。 儿子、孙子、儿媳、儿媳一家以及能和张家扯上一星半点关系的人，还有那些喜欢攀附权贵的人和张家豢养的手下，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甚至张家和东区的权贵也有勾搭，才使张家在西区形成权势滔天的局面。 “没把握。”余非轻轻摇了摇头，“没把握也要去！本来我想就自己一个人去的，现在不是还有你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修炼了之后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这次不妨就好好施展一下拳脚。” 闻言，雷磊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你说的没错，反正就算我不去，张家也没可能放过我的家人，不如将他们斩草除根，以后才有可能落个安稳。” 余非默默点头，不由想起余辟邪之前说的那句话来，顿时感觉自己的丹田热流涌动。 快到张家大宅的时候，余非抬手拦住了雷磊。抬眼静静地望着张家大宅，余非心中急速盘算着。 张家的大宅院一向禁止西区贫民靠近，而西区的矿工们从心底害怕张家的人，本就习惯绕着道走，生怕遇到什么无妄之灾，所以张家大宅附近，人烟稀少，大宅门前，更是门可罗雀。 余非知道，他们两个人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定不妥。何况宅子这么大，雷磊的家人被关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根本不可能就这么冲进去救人。 当下，余非思忖片刻，对雷磊耳语了几句。 “你先一个人过去，不要动手，就说要找你的家人，若有管事的出来，你就问清楚，是不是你把我交出去，他们就放你们的家人？然后你就说你也好久没有见过我了，你去找我，可不可以先放过你的家人……总之，你把时间拖着，能吸引越多的人越好，我从后院翻墙进去。如果你听到里面闹起来，就找机会从大门冲进去。” 雷磊闻言点了点头，向张家的大门走去。 余非最后看了他一眼，飞速的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张家大宅的围墙建的并不高，曾经有几个不更事的孩子攀爬过，直接被活活地打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轻捋虎须。 余非跑到约摸是张家后院的位置，四下看了看没有人，立刻向上一跃，双手攀住围墙顶端，手足并用，一眨眼就轻巧地爬了上去。不得不说，张家一贯的威名也给他如今的行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伏在墙头，俯视宅内，余非很快找准了位置。 宅院当中，一座小楼比其他房屋要高出不少，装饰的甚是奢华。虽然余非见过的世面不多，还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张家的人这么多，他是不可能杀完的，只要制住张家的家主，不愁其他人不听自己的话。 恰是午后，院子里一片静谧，只不时响起几声雀虫的叫声。 余非往前院看了一眼，蹲身跃下墙头，猫着腰，一路往主屋而去。 张家在西区作威作福已久，根本无人能够反抗。加上他们和东区权贵交往甚密，也没有什么人敢打他们的主意，是以，家族的宅院中，几乎没有什么警戒。 余非轻而易举就摸进了主屋的楼里。 进门就是堂屋。 堂屋里没有人，余非正在琢磨要不要上楼去看看时，侧屋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摸出自己的匕首，循声走去。 侧屋中，两具躯体在交缠。白花花的皮肉交击，汗水四溅，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看清眼前的情景，余非的脸倏地红了。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吗？ 余非心里明白眼前的两个人正在干着什么勾当。 余非忍不住故意发出一声轻咳。 “什么人？给老子滚出去！”张家家主头都不回，肥胖的身躯死死地压住底下的女人。 余非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匕首抵在张家家主的脖颈处：“我是来要你命的人，你说我会不会滚出去？” 张家家主肥胖的身躯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待看清余非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不由哈哈一笑：“你想要我的命？”无视余非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将腿一伸，下得床来，连衣服都不穿，就那样站在余非跟前，居高临下地盯住他，“老子就给你机会试试，看你能扎破我的皮不。” 张家能雄霸西区，张家家主本就是个凶焰滔天的狠人，若没有几分能耐手段，也不会有今日的张家。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他怎么会怕余非这样一个小毛孩子？ 只是，余非这个小毛孩子却不同于其他，张家家主无法发现这点不同，就注定了他的失策。 余非想也不想，就将匕首往前一送。 咦？ 感觉到手下的异样，余非抬眼向上看去，就见匕首的匕刃寸寸碎裂，碎片全部掉落在张家家主的胸口…… 余非立刻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姜世年丹田中的幻海之晶会有多坚硬？就算这把匕首是用最好的材质铸造而成，也远远不可能和灵量结晶的硬度相媲美。好在，余非并不是真的需要这柄匕首，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鲜血而已。 他发现匕首碎裂，张家家主自然也发现了。 顿时，他被满脸肥肉挤成一线的眼睛中，射出鄙夷的光：“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说着，张家家主举起自己状如蒲扇般的大手，就向余非的面门拍下。 在他想来，余非就是一只小小的蚊蚋，他根本就不用知道这个小毛孩子为何要来杀自己，更无所谓这样的一个小子是怎么进到自己的府邸中来的。有人妄想来杀自己，那他就顺手灭之。就像以前用两个手指捏死的无数只苍蝇一样。 然而，这次他失算了。 就在他肥厚的大手堪堪要在余非面门之上时，他的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向下望去，就见余非的一根手指插在自己的丹田之上，原先尚未恢复原状的“传代之宝”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干瘪了下去，就犹如干枯的黄瓜一般萎靡的挂在自己的胯下…… “你……”他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瘦弱的少年是怎么能把一根手指插入自己的腹中，断了自己的根的。 张家家主鼓起自己全身剩余的力道，汇聚在手掌之上，继续往余非的面门拍去。 这个时候，余非转动起自己插在张家家主丹田之中的手指，操控着一股凌厉的灵量钻肌入髓。 嗷！ 一声凄厉的惨呼。 张家家主终于失去了浑身的力道，抱住自己的小腹无力地蹲下身去。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人的丹田所在，就相当于蛇的七寸，是人的身体所有部分的根。根一旦被破被斩，身体其他部分就瞬间断了补给，就算仍有力道，也是镜中月水中花，终究会如云烟般离散。 余非一指断了张家家主的根，顿时叫他有多少力道都使不出来。 看也不看惨嚎着在地上打滚的张家家主，余非盯住自己血淋淋的手指皱起眉头，转眼瞥见丢在地上的凌乱衣物，余非走过去捡起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是小非吗？”一道似乎饱受惊吓的声音万分迟疑地问道。 “是雷婶？”从刚才进门就未动颜色的余非瞬间呆滞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床上的女人竟然会是雷磊的母亲！ ------------ 第016章 【杀人】 “小非，就你一个人？”雷婶看了看地上蜷缩着打滚的张家家主，又看了看余非的身后，惊异不定地目光最后落在余非的身上。见余非点头，立时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你刚才看到的事，不要告诉磊子行么？” 余非只得点头，问道：“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叔呢？” 不说这话不要紧，余非的话音刚落，雷婶的眼中就射出无比仇恨的光，死死地盯住在地上翻滚的张家家主：“小非，你还是赶紧解决了他吧，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你的雷叔丧命于他的手中，我不想看到这个人活着！” “贱人！”地上的张家家主停止了翻滚，抬起头来，冷笑道，“明明是你亲手用刀割了他的脖子。” “啊！”听到张家家主的话，雷婶忽然像疯了一样，衣服也不披，就那么跳下床，用自己光着的脚丫狠狠地踢着地上的张家家主，“那都是你逼我的啊！你把刀塞在我手里叫我划下去，我不照做，我的家人全部完蛋啊！” 看着眼前的情景，余非已经完全呆了，场面继续失控下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雷磊交代。 “雷婶……” “不要管我！我要杀了这个无恶不作的大恶棍，害我家破人亡的大仇人！我踢死你，我踢死你，我踢死你……”雷婶状若疯癫。 可是一个妇道人家，就算平日里是凭力气吃饭的人，光着脚丫，踢在张家家主这种脑满汤肥的人身上会余下几分力道？说是踢死人，不如说是给人挠痒。 就算张家恶贯满盈，但是余非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要他一出手就要人命，不怎么现实。他原本打算将张家废了就算了，见此情景，只能暗暗叹息了一声，在指尖上运起灵量，走到张家家主身侧蹲下，在对方目光的瞪视下，用指尖轻轻划过对方的脖子。 顿时，张家家主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线，点点滴滴的鲜血细珠一般的渗了出来。 雷婶还在用脚拼命地踢着张家家主肥胖的身躯，发泄着，浑没注意到张家家主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直到张家家主完全不动了，她才停下了动作，看到张家家主犹如死鱼般泛白的双眼，有些怔怔地看着，问余非道：“死了？我真的把他踢死了？” 余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说道：“雷婶，磊子的兄弟姐妹被关在哪里？我们得在被人发现之前，把他们救出去。” “对对，你说的没错。”雷婶忽然反应过来，脸一红，“自从我给……他们倒是没有吃太多苦，只是被关着不能出来，我每天送饭给他们。” “这样最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雷婶你带路。” 闻言，雷婶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那个……雷婶，你的衣服……”余非不得不提醒道。 妇人脸上顿时现出极其尴尬的神情，她扯过挂在床畔的衣服，草草往身上一披，就率先抢出门去。 出了张家大宅的主屋，余非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稀看见那里人影憧憧，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不由催促道：“雷婶，我不知道会遇见你，便叫磊子在门口拖着，我进来救人，现在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先把人弄出去，晚了，我怕磊子那里有事。” 雷婶一听，急道：“那怎么办？” “关人的屋子有人看守吗？” “那倒没有，只是上了锁，我没有钥匙。” 余非低头想了想：“你知道后门怎么走么？有没有人看守？” “知道，也没有人看守。” “那这样吧，救出人我送你们去后门，雷婶你带着人走，我回头去找磊子。” “那就这么办！” 两人匆匆跑到关押雷磊兄弟姐妹的地方，余非将门锁破掉，喊了人出来，又匆匆地往后门跑去。 这个时候，前院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宅院都跟着沸腾了。 “糟糕！”应该是张家家主的尸首被人发现了。 余非把心一横：“雷婶，你带着孩子先走，记得跑出去以后先不要回家。我回去看看！”说完，返身往回跑。 原先平静的张家大宅一下子人声鼎沸起来，几乎是所有人都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余非见躲不了人，索性大大方方地跟着人们跑动的方向一起向前跑去。 “出什么事了？”一名家丁问另外一个。 “哎，别提了，出大事了。” “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另一名家丁立刻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据说家主被人宰了……” “什么？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有谁？还不是雷家的那个贱婆娘？她儿子刚在前院吵着闹着要见人，家主在后面就出事了。听说出事之前，只有那个贱婆娘和家主在一起，现在那个贱婆娘不见了，除了是她干的，你还能想出别的人么？” “那咱们现在是去哪里？” “那贱婆娘的儿子已经被抓了起来，我们这就去听大少爷的调遣，把贱婆娘找出来。大少爷说了，那贱人的儿女都在他的手中，他不怕她跑到哪儿去。” 雷磊被他们抓住了？ 闻言，余非也不往别的地方去，就跟在这两名家丁的身后，想看看张家的大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此时，张宅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向主屋集中。 主屋中，传出嘤嘤的哭声，张大少命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主屋门前的空地上，注视着面前被几名家丁按住的雷磊：“说，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你在门口闹事，那个贱妇在里面救人？” 雷磊想着余非的交代，咬紧牙关不吭声。虽然现在有四个家丁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但是他并未受伤。感觉到丹田中充实的灵量气流，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真的会受制于人。只是张大少话说的太难听，他有点忍不了。 不过，他也从张大少的话中听出几分端倪，他的家人应该是逃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抓回来，他要在这里拖延时间，直到确定家人安全，再找准机会逃跑。这样的话，就算家人被抓回来了，他也可以成为再次逃跑的助力。 “大少爷，人抓回来了。” 雷磊刚如此想时，就看见一个家丁从远处跑过来，忙不迭地向张大少汇报。 ------------ 第017章 【遗恨】 雷磊立刻就急眼了，被死死按下去的头颅拼命地昂起，想看一看那名家丁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真的都抓到了？”雷磊的兄弟姐妹一并逃走的消息也早就被张大少知晓。 “是。”家丁俯身在张大少面前禀告道，“我们召唤了在外面的兄弟回来，他们刚进后门，就和那个贱妇撞上了。一共七个人，一个没跑，全部抓获！” “把他们全部带上来！”张家大少把手一挥。 立刻就有七八名家丁撵着一群妇孺孩童往主屋这边走来。 雷磊极力往那个方向看去，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然而，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的身影。 还有余非呢？ 他更加着急起来，身体情不自禁开始挣扎。 张家大少将他的挣扎看在眼中，冷笑道：“把那个贱妇押上来！现在她的家人都在这里，我倒要问问是谁借给她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我父亲！” 雷婶被人猛推了一把，一下摔在了地上，本就不整的衣衫更形散落。 张家大少眼中射出淫邪的光，毫不掩饰地盯住雷婶的胸口：“难怪我父亲会着了你的道儿，就连我看到你都有兴致。” 雷婶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却天生有一种气质，更有一副好身材。哪怕生了六七个孩子，反而使她看起来更有风韵了。 听到张家大少如此说，立刻有下面人谄媚道：“大少，那你要不要？”说着，伸手指了指雷婶。 张家大少斜眼瞥了瞥雷磊：“虽然这是父亲上过的女人，但是当着这个贱妇这么多孩子的面上她，可能比看她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更有意思。” “啊！”雷磊忽然发出一声狂吼，奋力站起。 按住他的四名家丁立刻被弹了开去，远远震翻在地。 “你要干什么？！”雷磊站在原地，握紧双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虽然张家大少统共没说几句话，但是他已经被对方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弄懵了。 他的父亲已死，还是被母亲亲手杀的？ 张家家主霸占了母亲，现在张家大少竟然也要上？ “你们怎么搞的？快给我把人拿住！”张家大少从椅子上猛然站起，“小小贱民，也敢在我张家翻出风浪？” 雷磊睚眦俱裂：“贱民，今天我倒要叫你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贱民！” 话音未落，雷磊就以猛虎下山之势向张家大少扑了过去。 张家大少轻蔑一笑：“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当下，不躲不避，反而向雷磊迎了过去。照他想来，此种贱民，就算天生有几分力气，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张家雄霸西区已久，不说上过刀山下过油锅，张家人的手底多少有几分真功夫。 然而，出乎张家大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本想用左臂格开雷磊直捣过来的右拳，却在两人胳膊相触时，传出咔嚓一声轻响，在他等待雷磊发出惨嚎时，他的左臂上却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左臂，顿时发现自己的左臂断的彻底。并不只是骨头，而是和雷磊手臂相触的部位整个断掉，小臂包括左手的那部分，直接掉在了地上。 血如泉涌。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余非在暗处默默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刚从矿洞出来的时候，雷磊就兴奋不已地问过他，不知修道以后的他们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余非当时回答：“即便我们不懂任何修道者施法的法门，就说我们的力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和雷磊在小时候，就是打架的好手，现在又修出了修道者独有的元力，根本不会有凡人能成为他们的对手。 而余非迟迟没有出手的缘故，也是因为他相信雷磊自己搞得定，而自家的血仇终归需要自己来报，他不认为雷磊会希望自己插手。 就在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雷磊的拳头已经到了张家大少的胸口。 这携怒带怨的一拳，似乎带起了空气中的气浪，整个拳头的边缘都散发出一种朦胧的暗红色，那是属于雷磊暴怒的火焰。 噗！ 雷磊的拳头直接捣入张家大少的胸口。 “你们张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今天就让我看看张家人的心是不是都是黑的！”雷磊的拳头在张家大少的胸腔中先左转再右转，接着往外一抽，就把张家大少的心掏了出来。 心刚被掏出来的时候，还在雷磊的手心噗通噗通地跳着，然而，雷磊接着将手掌一收、手心一合，一股大力顿时将心捏爆，鲜血从雷磊的指缝中飞溅。 雷磊将手一甩，张家大少立刻软绵绵的倒下，躯体上死寂一片。 不知道谁忽然尖叫一声：“他、他杀了大少，快抓住他！” 然而此时，站在周围的几十名家丁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甚至有些胆小的，在暗暗向后退却。 就连本来瘫软在地上的雷婶，也像根本不认识般，死死地盯住雷磊，自己的儿子。 余非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走了出来，大声地对众人道：“现在张家家主和张家大少已经伏诛，我们并不想对张家斩草除根，只是张家在西区为恶多年，势必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以前你们帮着张家作恶的，我们不会追究，但是若是给我们发现，以后还有继续作恶的，我们不会放过。现在都散去吧，张家这个宅院，我们接管了。” 听了余非这番话，众家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面面相觑，显然一时之间，即便有雷磊的凶威在前，也接受不了就这么树倒猢狲散的事实。 静了半晌，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兄弟们，这不过是两个小毛孩子，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们不成？” 有人起头，就有人应和。 “对啊对啊，你们看那个壮小子，可能就是力气大一点，打了大少个防不胜防，我们一起上，他一个人独拳肯定难敌众手！” “说的没错，还有这么多妇孺在我们手里，他们一定投鼠忌器。” 看着雷磊越来越黑的脸色，余非不由摇头道：“你们真是不知死活，看来今天，非由我给你们个教训不可。” 话音未落，余非的身影闪动，几下兔起鹘落的功夫，人群中，就倒下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的咽喉上，都有一个血洞，在汨汨地往外流淌着鲜血，而这几个人，早就断气了。 众人看清，死掉的这几个人，正是刚才说了话的，一时之间，全都被余非的手段所惊，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说一个字。而那些抓住雷磊兄弟姐妹的家丁们，更是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哇！ 雷磊最小的妹妹感觉脱离了束缚，顿时大声地哭号起来，一面哭一面向地上的雷婶跑去。 众家丁谁也不敢动。 “怎么样？你们还不走？是都想留在这里吗？”余非摆下脸色。 这次，众家丁立刻做鸟兽散，只有个别胆大地留在原地，小声地问道：“这两位小哥，西区以后就是你们的了，我能跟着两位混么？” 余非立刻一脸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们和张家一样？以后西区只会有一个总督，不会再有别人可以做主！更不会有人能够在西区横行霸市。”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见余非说的斩钉截铁，这人立刻拔腿就跑。 一时之间，偌大的宅院又恢复了寂静。 “雷婶。”余非将雷磊的母亲从地上搀扶起来，安坐在椅子上，这才转身看向面容有些呆滞的雷磊，“磊子，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雷磊望着张家大少的尸体喃喃地说着什么，似乎并未听见余非的问话。 余非只得转向雷婶道：“雷婶，你知道张家小少爷在哪里么？怎么没有看见他？” 雷婶表情复杂地望着余非：“应该是在东区高等学园上学，还没有回来。小非，你是要？” “家仆可以遣散，第三代也不足以成气候，但是斩草不除根，终究是个祸害。” “余非说的没错，我这就去东区把那个小崽子找出来灭掉！”雷磊抬脚就往外面走。 “哎，我说你着什么急？”余非连忙一把拉住他，“你不先把家人安置好？现在这偌大的宅院，可都是你的了。” “我没兴趣。”雷磊看也不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母亲，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要继续往外走。 余非只得对雷婶说道：“雷婶你给孩子们找间干净点的屋子，弄点东西吃吧，我和雷磊说几句。” 见雷婶有些迟疑地拖着孩子们远去，余非才对雷磊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终究是你的母亲。现在张家没有了，西区这环境，难保以后不会出现第二个张家，照我看来，你不如直接把以往的营生接下来，这样不但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张家，还可以把现在作恶的这些人往好的路上引。” “坏人就是坏人，怎么能学好？”雷磊气愤地道。 发生在他家的事，想必会成为他终身的隐痛，要说对他没有影响是绝对不可能的。 “教不好就杀掉！”余非把眼一瞪，“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接这个差事吧？” ------------ 第018章 【斩草除根】 “这个……小非，接手张家这样的事，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适合。我比较粗心，只适合去打打杀杀。” 余非摇了摇头，正色道：“磊子，你能完全靠自己的本事考上东区学园，就说明了你的能力，你不用妄自菲薄。何况，你有家人，而我没有。打打杀杀这样的事就交给我来做，你留在这里照顾家人。” 雷磊脸上现出犹豫纠结的神情。 见雷磊尚未完全被自己说动，余非继续道：“我们只是干掉了张家家主和张家大少，张家的余孽都在，我是要回东区的，若是我们两个一走，他们卷土重来，西区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就算你母亲犯了什么错，那也是情势所逼。何况你还有兄弟姐妹，他们是无辜的。” 雷磊垂下头不吭声。 过了好半晌，抬头说道：“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那张家三少就交给我了。”余非拍了拍雷磊的肩膀，“你留在这里照顾家人，也巩固一下自己的修炼。” 见雷磊点头应承下来，余非离开了张家大宅。 如今的彩砂河已不能成为余非往返东西区的障碍。绕开巡逻的卫兵，余非游过彩砂河，直奔高等学园。 他不仅要找出张家三少，还要给以王少霆为首的东区纨绔子弟一个教训，顺便探听一下田伯儿子的下落。 余非曾经路过东区的高等学园，知道学园的位置，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第一次站在高等学园的大门前，余非不禁暂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高等学园巍峨气派的大门。 在神威远去，人类渐渐向知识传播时代过渡之初，迷鹤城是没有学园的。无论是西区的初等学园还是东区的高等学园，其实都是由余非的父亲创立的。 但是在余非的父亲逝去的这十多年里，两座学园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已经背离了余非父亲创立的初衷，导致了两座学园和创立之初截然不同的状况，还有两座学园之间巨大的差距。 没有时间感叹太多，余非走了进去。 他只知道张家三少的名字叫做张巍，却不知道在哪一间教室。 于是他拉住一个学生模样的路人：“请问你知不知道张巍在哪里？” 路人甲甩脱他的手，头也不回。 余非又跑到一个路人面前：“请问你知道张巍在哪里不？” 路人乙把眼一瞪：“张巍是谁？”上下打量余非，“你找错地方了吧？”说完绕过余非，急匆匆而去。 余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好吧，皱皱巴巴，是有点寒碜。 他不由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继续瞄准一个路人：“你认识张巍？” “西区张家的老三，那个张巍？”路人丙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我是他的……朋友。对，就是朋友。”余非笑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在二楼的第一间教室。”路人丙抬手一指。 余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一座掩映在绿树红花之中的小楼。 “谢谢。”说完，余非就往小楼走去。 “慢着！”路人丙拦下他，“估计你进不去，还是我帮你去叫吧。” 余非点头：“那我在楼前面等着？” “嗯哼。”路人丙轻哼一声，返身而去。 教室里，正是一节课的课间，伏桌小憩的张巍忽然听见窗外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张巍，你家的穷亲戚从西区过来找你。” 张巍立刻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正是一直和他不对路的蓝颜，眼中立刻闪过一抹狠色。然而，抬起头来的时候，张巍脸上却是一副怯怯地样子，他走出教室，小声地问道：“谁找我？” 路人丙，也就是蓝颜一脸鄙视地道：“鬼知道是谁，穿了一身破烂。咱们学园除了你，谁认识这样的人？” 缺德冒蓝烟，是学园众学子暗地里给蓝颜起的绰号。 听了蓝颜的说话，注意到周围的同学都往这里看来，张巍心中暗恨：“先让你得意着，以后我一定会把得罪过我的人全部灭光！”饶是心中如此想，张巍的脸上仍旧没有露出半分，依旧老实而小心地问道：“蓝学长，那人现在在哪里？可不可以麻烦你带我去见他？” 蓝颜看也不看他：“他就在楼前，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带你去，你自己去找。能帮他过来叫你一声，已经很够哥们了，你以后别忘记感谢我。” 张巍暗自咬牙切齿：“我感谢你！我感谢你八辈子祖宗！”口中却道，“谢谢蓝学长，我这就过去看看。” 张巍一路琢磨着以后怎么弄死蓝颜，下了楼，就看见楼前负手而立的余非，他的神情明显一愣：“请问……” “你就是张巍？”看到一贯假装伏小做低的张巍的那副受气包样，余非也一愣，不敢将眼前瘦小的少年和作恶多端的张家联系起来。 “你是谁？”看到余非身上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衣衫，张巍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厌恶，立刻将余非也记恨上了。 虽然张家是西区最大的势力，但是张巍能进入高等学园就读，并不是他考上的，而是张家家主辗转托了很多关系。张巍在西区，可以说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小霸王，但是到了高等学园，他便是每个东区少年都可以欺负的对象。除了西区的那些贫苦少年，受委屈最多的就是他了。要不是他小小年纪就很会隐忍，恐怕早就被东区的那些目中无人的少年给丢进彩砂河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张巍一直这么告诫自己，等他从高等学园毕业，靠着张家在西区敛刮的财富，他一定能够成为迷鹤城最年轻有为的风云人物，到时候，他会叫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全部跪在他脚下，帮他舔鞋。 只是，这样的雄心壮志，曾经的多番隐忍，却不是给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少年的。 见余非始终不答自己的话，张巍的脸色渐渐阴了下来：“我不管你是谁，你让人借故落了我的面子，我就不可能饶了你。” ------------ 第019章 【当众杀人】 “哦？”正在打量张家三少的余非不由将视线凝聚在他脸上，“你打算怎么不饶我？” “你！|先给我跪下！”张家三少挺直腰板，颐气指使地说道。 余非笑起来：“本来我还想，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就算生长在张家那种环境中，学坏了，应当也有限，我还考虑是不是放你一马，但是现在……” 余非感觉可气又可笑的摇了摇头：“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饶是张巍从余非的话中听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意味，在东区受压迫隐忍已久的他却再也受不得任何调侃，尤其是眼前站着的少年穿着破衣烂衫，明显不是他惹不起的那种。 当下，他根本没有多想，就抬手向余非的脸颊甩去：“跪下！” 余非轻轻旋踵，让开张家三少其实毫无力道的手，转到他身后，一把扳住张巍手臂：“你确定？”不待对方回答，他又抬起膝盖，轻轻撞在对方腿弯，顿时，张家三少“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言出必行才是好孩子，才不枉你父母教导你一场，你父母兄长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张巍身体一僵：“你说什么？我父母兄长怎么了？” “都去了黄泉，要不，我也送你去吧，你可以去陪陪他们！” 听明白余非话中的意思，张巍忽然奋力挣扎起来：“你杀了我的父母家人？就凭你？” 远处，开始有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你们看，那是谁？” “在那里跪着……好像是西区张家的老三？” 有人露出幸灾乐祸地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张家老三跟前的那人是谁？虽说我们不怕西区张家那种暴发户，但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叫张家老三当众跪在自己面前。这人胆子不小。” “有没有人认识那人，知道那人来路的？平时张家老三被我们欺负欺负也就算了，那人穿的那么破烂，他能服？” “看，张家老三反抗了。” 围观众人立刻睁大眼睛。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让我送你去和他们团聚吧。在阴曹地府见了面，你自然可以问的一清二楚。”余非敛去脸上神情，并指如刀，在张巍咽喉轻轻一划，瞬时间，凌厉的指风破开张巍脖颈处的肌肤，深深地切入其中，留下了一道和张家家主如出一辙的伤口。 张巍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处一凉，似乎身体里的空气都从那个切口漏了出去。他不禁瞪大眼睛，大口呼吸，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迷鹤城熟悉的空气都再也无法进入他的心肺中。他的心跳渐渐缓慢，直至一片死寂。 余非松开张巍的手臂，顿时，张巍的身体就软趴趴地前扑在地。 余非双手交替地拍了拍，仿佛是要掸去什么脏东西，再没有看地上张巍的尸体一眼，他施施然地往门口走去。 “杀人啦！有人在学园里行凶杀人啦！” 不知道是谁忽然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叫唤道。 立刻，那些呆呆地注视着余非手刃张巍的学子们开始像无头苍蝇般跑动起来，那些距离余非比较近的更是掉头就跑，似乎生怕余非一个不高兴，也给自己来上这么一下子。 这时候，有几个人极其不淡定。 “你们看清楚了吧？是那个小子么？”王少霆远远地站着，极力往余非所在的地方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发生的一切。 “是那小子。他还穿着那天的衣裳，只不过更脏更破了。” “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厉害，我们还要不要……”有人打起了退堂鼓。他的头上立刻挨了王少霆一记：“少没出息了。那个张家三少平时就总被人欺负，也没见过他反抗，要是我，也能轻轻松松搞定他。” “可是王少，那小子只用了一招，一招就让人死跪了！” 王少霆想了想：“说不定他暗中玩了什么花招，我们没有发现呢？” “走了走了，他走了！” “走，我们过去瞧瞧！”王少霆挥了挥手。 余非走的极慢，此时的他特别希望能有人出头拦下自己。这样，他也许就可以知道，在东区，有哪些人是向着张家，或者说，拿过张家好处替张家办事的。 可是，直到他走出了学园的大门，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他不由有些微微的失望。 他也早就知道王少霆那几个一直在远远地窥视着他，只不过他们不敢上前来，他来懒得过去找他们麻烦，毕竟今天不是冲着那几个去的。 如果王少霆见过今天的场面，以后还要来找他的麻烦，他有的是手段对付他。在这个都是凡人的小城中，他已经不会惧怕任何人。 既然高等学园没有人出来将他留下，他径直回了西区总督府，准备巩固自己的修炼所得。 纯真轮中的珊瑚红色莲华刚有了雏形，距离圆满尚早得很。 已经深知修炼好处的余非，对于修炼的热情更加大涨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刚走进大门，余非就听见余辟邪那一贯略带嘲讽的怪腔怪调。 余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余辟邪，就往自己的屋子走，想先换身衣裳。 “慢着！”余辟邪忽然出现在他正前方，将他拦住，一双刁钻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你竟然修出纯真莲华了？” 这次，余非停下脚步，眼睛看着地面，连应声都省了。 “你是从哪里找的这么多火属性的灵量？你真的从彩砂河里提炼火属性的灵量了？不对！”余辟邪猛然对着余非抽了几下鼻子，“你身体里的火属性灵量是别人的！” “你怎么知道？”余非惊讶地抬起头。 余辟邪依旧堵住余非的去路，双臂抱肩：“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你给我老实交代，吞了谁的灵量？” 余非心念电转。 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余非本来不想把这次出去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余辟邪，然而他转念想了想，也许说出去，反而更容易得知事情的真相，加上余辟邪好歹是现任的西区总督，雷磊那边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余辟邪出手，当下，便将自己怎么掉入彩砂河下的溶洞，怎么遇上黑衣人抢了他的灵量的事，一五一十对余辟邪道出。 “快，把那个黑色的铁牌拿出来给我看看！” 谁知，余非尚未来得及说完自己和雷磊是如何脱困的，又是如何杀上张家的，余辟邪在听到余非说黑衣人的斗篷中掉出一块黑色的铁牌时，就神色大变，急不可待地打断了他的叙述。 ------------ 第020章 【纯真的莲华】 见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余辟邪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情，余非当下也不敢马虎，将那块黑色的铁牌从衣衫的暗袋中摸了出来。 铁牌刚拿出来，就被余辟邪劈手夺了去。 余辟邪仔细翻看铁牌，忽然，余非就在余辟邪的脸上，看到从未出现过的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仇恨之色…… 半晌，余辟邪敛去脸上所有的神情，将铁牌扔回给余非：“好好收着，别给其他人瞧见了。”说完，缓步踱了开去。 “喂！”余非没有想到余辟邪看完铁牌会是这样一种反应，连忙出声，岂知余辟邪头也不回，就那样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将铁牌重新收好，余非有点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换下一身脏衣，余非迫不及待地盘膝坐好，将神思沉入自己的纯真轮，去察知自己的纯真轮中，如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景况。 按照《七重轮》所述，纯真轮大成时，纯真轮核不仅会精炼成为一朵盛开的珊瑚红色莲华，莲华中，甚至会结出莲蓬，莲蓬中还会结出九颗莲子，象征极之数。 完整的《七重轮》，讲述了人体中，共存有七个轮穴：纯真、真知、正道、仁爱、大同、宽恕以及大乐。修行便是依次修炼这七个轮穴，修炼出轮核，并凝练轮核形成不同属性的灵量莲华。让莲华圆满，结出九子莲蓬。 当七轮全部修得圆满，人的身体之中，便会长出一棵七彩的内莲华之树…… 余非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彻底唤醒自己纯真轮中的拙火，凝练珊瑚红色的纯真莲华。 凝练出的莲华越是晶莹剔透、色泽饱满，就离轮穴大成越近。而灵量圆满，莲华大成，修行者使出的力道便不再是灵量之力，而是专属修行者乃至传说中仙人的元力或者说是仙力。 这种元力脱胎于肉体凡胎的力量，品质和级别却远远凌驾在普通的灵量之力之上。 笑纳了姜世年丹田中的火属性灵量，余非的纯真莲华其实已经具备雏形。 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通过已具雏形的纯真莲华，去吸附凝练更多的火属性灵量，祛除莲华中其他属性的灵量，将莲华淬炼的凝练纯粹。如果这个时候，他能找到可以借助的天然之火，其实最好不过了。 这也是在河底溶洞中，他不惜更加深入地底的原因。 在《梵宸通宝》中记载，这个世界上存在数种天然之火。如果修行者在筑基和凝练莲华的时候，能够拥有任何一种天然之火，都可以让自己的修行简单几十乃至几百倍。 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可供修行者直接吸收的天然火属性灵量，天然之火便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只是火性勃发，肉体凡胎往往尚未靠近，便会被炙烤的灰飞烟灭。 自古能够走捷径的修行者无不是有大运气、大机缘。 不过，就算没有捷径，余非不相信自己踏踏实实地就无法将纯真轮修至圆满。当下，他收敛心神，也不妄想，而是一点一滴淬炼起自己的纯真轮核。 黑红色的纯真轮核，在余非掌控神思一点一滴的淬炼、剥除其他属性的灵量之下，黑色越来越少，红色越来越饱满润泽。就如同一朵火红色的睡莲，含苞待放。 余非愈加精心地雕琢着这颗火红色的花苞。 渐渐地，花苞上显出四条圆润的刻纹，仿佛随时一展，就会开出一朵四瓣的火红色莲花。 余非并没有停止，他的神思依旧在努力从花苞中抽取其他属性的灵量，而这朵火红色的花苞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晶莹、越来越剔透，仿佛肉眼都可以看清内里最核心的花茎，纯净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就快要成了！只要、只要再加一把力！”浑身是汗的余非在心里对自己道，就等着莲华霍然开放的那一刻。 就在余非全神贯注于这朵火红色的花苞时，忽然在他的幻海之中，一道气息微动，一股黑蓝色的灵量反冲而下，眼看就要直没入纯真轮中心的红色花苞！ “九阴真火？！” 根本来不及制止这股黑蓝色的灵量，直到这股极为纯粹的灵量没入花苞，余非不惊反喜。 这股灵量竟然是九阴真火！ 无暇顾及这道九阴真火从何而来，余非忙不迭地借助这股九阴真火的力量对纯真莲华进行最后的淬炼。因为就在这股九阴真火直冲而下时，纯真莲华轰然开放，眼看着莲心就要跟着成熟了。 九阴真火在莲华中心燃烧。 在余非的内观中，纯真轮核发育成的火红色莲华，四瓣同色的花瓣无限地向四周伸展开来，渐形饱满。除去莲华中心燃烧着的黑色火焰，整朵莲华晶莹剔透，饱满润泽，即将大成。 噼啪！ 在莲华中心那束黑色火焰燃尽的那一刻，莲心九子忽然成形，整朵莲华在余非的纯真轮中缓缓转动起来。这时的莲华，看上去就犹如是火红色的透明晶石精雕细琢而成，巧夺天工。 这样一朵精妙的莲华，在纯真轮中弥漫的黄色土属性的灵量中转动，就犹如大地之母孕育出的最蓬勃的生命之力。 感觉着这股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力，余非长出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 九阴真火……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那一缕九阴真火的临门一脚，余非的纯真轮离大成会有一线之差，更别说是结出代表圆满的莲子了。 这会儿，余非才有空去思索九阴真火从何而来，想来想去，余非只能想到那块自从钻入自己手心之后就杳无踪迹的月华璋了。想起那块在自己体内遍寻不着的玉璋，似乎拥有异乎寻常的灵性，也许现在他有一个办法，可以逼其现形…… 余非复又闭起眼睛，开始淬炼身体之中的第二个轮穴。 有过纯真轮的淬炼经历，淬炼第二个轮穴，真知轮，对余非来说，就驾轻就熟了。何况一点真知，真知轮相对于人体中的其他轮穴来说，是最小的一个轮穴。 金色的真知轮，饱含金属性的灵量。 余非之前吸纳的众属性灵量中，并不缺乏金属性的灵量，何况真知轮相对于其他轮穴、尤其是幻海来说，就是一个小点，所谓一点成形，几乎就在余非的神思刚刚探入真知轮中，一朵金灿灿的迷你莲华就开始放射属于自己的光华。 没有出乎余非的意料，在他刚要收回自己的神思之时，一缕比头发丝更细的九阴真火从幻海中射出，直直没入真知轮中那朵金灿灿的莲华之中。立刻，九子莲心生成，金色的莲华宛如实质。 “躲在我的幻海之中？”余非心念电转，“看我精炼正道轮穴，叫你无所遁形！” ------------ 第021章 【炼体】 原本，余非只打算将自己的纯真轮修炼完满就算了，毕竟，他的身体里没有那么多的火属性灵量。然而，现在有九阴真火存在，虽然不知有多少，他却是心中不愁。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已经开辟出来的三个轮穴，都修炼至大成的境界。 他当机立断，把神思的触手转入幻海。 此时，他的丹田幻海之中，满是墨蓝色的灵量。由于灵量太过浓稠，竟有即将自行化为液体之象。当他的神思触手进入幻海，立刻犹如搅动了一汪深邃的海洋。 墨蓝色的海洋之上，受真知轮气机的牵引，竟然电闪雷鸣，生出异象。 忽然，一股金红色的火焰从纯真轮喷涌而出，直接冲出幻海的表面。余非清楚地看到，不知何时，幻海中心，正道轮的轮核，悄然化作一个黑白交织的太极圆球。此时，从纯真轮中冲出的金红色火焰滋滋地熏烤着这颗看似浑然天成毫无破绽的太极圆球，太极圆球开始在余非的幻海之中滴溜溜地自转起来。 余非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幻海当中，不应该是一朵十瓣的黄色莲华么？” 就在余非暗自琢磨的当口，他的幻海之中，又生变化。无数道九阴真火从太极圆球之中喷射出来，顿时将幻海之中由各种属性灵量形成的墨蓝色之海炼化。太极圆球四周陡然生出一片真空地带。 五行属性的灵量本就相生相克，当同样的灵量汇聚成海，就算属性不同，海也可以纳入百川。但是，当为皇为尊的九阴真火冲出激浪时，首当其冲被炼化的便是木属性的灵量。 火燃木生土。 九阴真火淬炼了木属性的灵量，生成大量土属性的灵量，携裹着幻海之中原本就存在的土属性灵量纷纷下沉，没入纯真轮。顿时，余非感觉自己的幻海为之一轻，幻海的颜色也随之变化了。 九阴真火继续向四周扩散。 宛如实质的金属性灵量也被熔融，一个个金黄色的液滴，受真知轮气机的牵引，不断地吸附在幻海的四壁上，竟然将原本柔软的血肉之躯凝固成了铜墙铁壁。 渐渐地，幻海之中只剩下大量的水属性灵量了。 太极圆球忽然大发神威，喷吐出大量的九阴真火，幻海之中的水属性灵量瞬时化为大量的水汽，纷纷向四周蒸发。 啊！ 余非忽然发出一声大喊，盘膝而坐的身躯剧烈的颤动起来。 这些由水属性灵量转化而成的水汽，如雾如幻，有着极高的温度，几乎无孔不入。立时穿透幻海的铜墙铁壁，在将幻海四壁打造得愈加坚固的同时，散入余非四肢百骸。不但冲涮着他的经脉，更渗透入他的骨头，浑身每一处地方，犹如在给他伐毛洗髓，回炉重造。 余非全身都传来剧痛，恨不能打滚狂呼。但是他深深知道，这便是《七重轮》上记载，修道之人必经的炼体过程，便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 修道之人不仅要开辟轮穴容纳灵量，更要炼体，扩充全身经络肌理，使灵量来去通畅。不然纵有宝山，也只能使出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经年累月，无法一次将宝山尽纳己手。要知道，无论对于何种生灵来说，时间便是金钱，便是宝藏。 而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没有经过炼体，纵使身体里拥有大量元力，也无法使用。因为身体无法承受元力的来去，就如同空有宝山，依旧要乞讨过活。 余非就这样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苦苦忍受。 当幻海之中的水属性灵量尽皆化为水汽，散入余非的四肢百骸，余非幻海之中的太极球陡然一振，顿时将幻海之中的九阴真火都震散了！无数细如牛毛般的九阴真火立刻跟着最后的灵量水汽钻入余非的四肢百骸。 嗷！ 余非再也忍不住了，厉嚎一声，刚刚被水汽烫得千疮百孔的经脉立刻化作飞灰。从余非完好仅是泛红的皮肤上真是看不出，他的体内，此时已经没有一条经脉存在，就连身体当中的骨骼，也被九阴真火炙烤的滋滋作响，几乎就要熔融。 余非感觉自己几乎成了一具人形肉块。 就在这个时候，太极圆球又是一振，许多乳白色的光华从圆球之中流淌出来。 “这是……”余非心头颤动，“那块月华璋？” 乳白色的光华一流淌出来，就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仿若银河溃散，无数的星点弥漫开来，去到刚刚被太阴真火破坏殆尽的地方。 顿时，余非的全身都有了一种清凉之感。 随着星点的弥漫，太阴真火沿着余非的骨骼，缓缓收入余非的纯真轮。而在太阴真火和乳白色的光点经过的地方，血肉经脉先破后立，扩充了几十倍都不止，余非的骨骼表面，也染上了一种金黄色的光泽，骨骼变得坚韧许多。 当乳白色的光点尽皆没入余非的身体，太极圆球上，月华璋的影子一闪而过，一朵金黄色的十瓣莲华凭空绽出。顿时，太极圆球成为了这朵金黄色莲华的花心。 这朵莲华的莲心没有莲蓬，更没有莲子，而是被一张阴阳黑白鱼互相追尾而行的太极图牢牢占据着。 余非细细内视而去，只见这张太极图上，代表太白之气的白鱼透明虚无，只有代表太阴之气的黑鱼如有实质，月华璋化作的白点牢牢镶嵌在了黑鱼的眼睛部位。 这就是他的幻海！ 余非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幻海似乎缺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化四象，四象定五行，五行平六合，六合产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化九宫，万物归十方。 余非的幻海之心，便是阴阳两仪。无形中，符合了万物化生的道理，只是现在，阴成阳无，明显缺了一极。 太阴由先前遁入体内的月华璋所化，那么，太阳鱼的形成，是否也要靠什么宝物？ 余非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 第022章 【往事如烟】 一口气修炼至《七重轮》第三重：幻成，余非才停了下来。《七重轮》的第四重，名曰：贯通。需要开辟出人体之中自下而上的第四个轮穴，仁爱心轮。打通中脉，使中脉和月亮脉（左脉），以及太阳脉（右脉）贯通成体内有效的灵量内循环通道。 经过炼体之后，余非体内的左中右三脉，笔直宽阔犹如三条天路直伸而上，仿佛余非的神功随时可成，只是三脉和幻海之间的厚厚壁垒尚未被打破而已。 当余非开辟出自己的仁爱轮，打通三条通天脉络至幻海，使灵量贯通，他体内的灵量便会产生质的飞跃，彻底转化为元力。 只是这一步修炼，困难重重，是修炼之人需要跨越的第二大困难之海。 仁爱轮大成时，会凝结出十二瓣的绿色莲华，木主仁，毫无疑问，仁爱轮容纳的是大量的木属性灵量。余非身体中的木属性灵量早在淬体之初，便被九阴真火炼化殆尽，要第四重功成，需要重新开始另外一个新的修行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事。 当下，余非只得先把修行的事搁在一旁，走出自己的房间。 尚未走到客厅，余非便发现，这日的西区总督府邸似乎很热闹，客厅里，此时就座有好几位访客。 也许和自己前几日的所作所为有关？ 余非脚步顿都不顿，径直走入客厅，捡了张空椅子坐下，就抬头往那些大人们看去――一共五个人，除去东区姜总督，其他的人均面孔陌生，他一个都不认识。 自打他走入客厅，在座包括余辟邪在内的六个人就一直注视着他，见他不紧不慢地坐下，一向话特别多的余辟邪反而面无表情没有开口，倒是一个余非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开口发难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礼数？没见大人们在谈事情么？赶紧到别处玩去。” 余非没有应声，颇有兴味地将视线转移到余辟邪那里，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在进来之前，他依稀听见这些人提到了自己。 岂知，余辟邪今次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便是余非。”便紧紧地阖上了自己的嘴巴。 “看来好戏还要自己出演。”余非暗自心道。 当下，他回视着脸色不善盯住自己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这位自以为教养很好的大叔是何方人士？不知道到了别人家，看到的只会是别家主人么？这是种常识，懂不懂？” 中年男人不怒反笑：“原来你们余家穷得连仆人都请不起，只剩下主人了？看来，东区已经不适合你们余家了。” “难道你们家的仆人这么不懂规矩，会在主人待客的时候自己跑进来坐下？”余非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中年男人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不再理会余非，而是转向姜总督说道：“总督大人，您认为我说的如何？余家养出这么流痞惫懒的货色，实在是已经背离了我们东区的大贵族形象！” “这……”姜总督看看余非，又看看余辟邪，显得十分为难。 余辟邪伸出右手小指掏了掏自己的鼻孔，末了，将手指对着中年男人轻轻一弹：“自兄长过身，我掌管余家以来，余家就是这个样子，你若不服，就来单挑！” “你！”中年男人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憋出一句，“我不和野蛮人一般见识。” 余非笑起来：“叔叔，这个自诩的斯文人到底是谁？到咱家来，是专门为了卖弄斯文的么？” “对了，忘记给你介绍，这位姜总督，你上次见过，在座的都是东区大家族的家主，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的，是王家的家主王凯旋，我听说，他儿子王少霆和你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余辟邪怪笑道。 余非心领神会：“嗯，是‘打’过几个照面，上次我去高等学园还想找他来着，就是不知道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了这话，王家家主王凯旋的脸色倏青倏白，想说什么，似乎又怕遭遇到无耻叔侄俩的打击报复，只是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时，另外一个面容消瘦，眼神阴鸷的家主开了口：“记得余净水在世时，建学园、创功法、抗汐潮，余家受到迷鹤城所有城民的爱戴和簇拥，可不是如今这副样子……” “哼！当初你们不是说，建立学园只对西区有好处？而大哥创的是你们无法修炼的功法，你们根本不屑一顾？大哥力抗汐潮，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也不是他一人的过错。你们怕上面降罪，为了保住迷鹤城的利益，竟然要他承担通叛异族的虚假罪名！明明大哥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厉害人物杀死，你们却要我承认大义灭亲，不然就不许我余家在迷鹤城继续存在下去……呵呵，如果我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比你们更虚伪更无耻，你们的所作所为早就亮瞎我的双眼了！” “咳！”姜总督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辟邪啊，有小孩子在，我说那些陈年往事就不必提了吧？眼看下一波的汐潮在即，我们还是赶紧把这次的三个人选定好，早日呈报上去。” “不提？”余辟邪将眉毛一竖，瞪着眼道，“为什么不能提？你们今天来，不就是想说服我让余非参加抵抗这次的汐潮么？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汐潮和我们叔侄俩有什么相干？” “本来今年的三个名额，定好了要分配给西区通过考核的那三名天才少年，但是现在三名少年当中，有一名不知去向，另外两名都是余非的好友，加上余非虽然没有加入东区的高等学园，但是最近他的一系列作为堪称天才中的天才，我们都觉得，让他填补这个空缺再合适不过了。”姜总督也不气恼余辟邪的态度，反而笑眯眯地说道。 余非总算是听明白了。 姜总督带着几个家主上门，明显是各自心怀叵测。 也许他们并不想彻底追究自己在高等学园杀人的事件，但是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打算用那件事情作为胁迫，让他去参与半年后抵抗汐潮的战斗。 在每十年与汐潮的战斗中，参与搏斗的梵宸天人类几乎都要伤亡殆尽，侥幸存活的也都会在肢体上留下严重的伤残。可以说，在梵宸天人类阻止汐潮中的异族登陆的战争中，人类总是九死一生，才能在最后关头堪堪抵御，每十年一次的战斗残酷的令人无法想象。 叫谁去参加，就是命谁去送死。 显然，余辟邪不乐意余非去送死，哪怕余非已经修炼到了七重轮第三重，比普通人类强大许多。 而余辟邪的话，也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余非的父亲死亡的真相。 显然，余净水为了迷鹤城的未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迷鹤城东区的这些贵族却只是把他当炮灰而已。炮灰利用完了，遗留下来的黑锅，依旧由余家人来背。 想透彻了这些，余非心中不由生出熊熊的怒火。 他的目光依次从在座的五个人身上扫了过去，将这些人的形貌一一记在心里。 忽然，他出声道：“叔叔，我去。” 风险与机遇并存，待到这次汐潮消退，他归来时，便是他和这些虚伪的贵族们算账了结之时。 ------------ 第023章 【汐潮】 “我去！”余非忽然发声，待在座几人都向他看来时，他缓缓接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哦？”姜总督眯起眼睛，“你有什么条件？” “这次的三个名额，除了我，其余的两个名额不能是西区的人选。”想他当炮灰去送死？那么东区也得出点血才行。“我看那王少霆就不错。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我想他去的话，迷鹤城的所有少年都会以他为表率。以后汐潮再来，你们也不必为人选问题发愁了。” 每次汐潮来临之前，各郡都要从郡下各城镇抽调英勇少年充作卫兵。参与汐潮战斗的卫兵不是随便什么老弱病残都可以去滥竽充数的，各郡郡守都会派专职人员对各地送上去的卫兵进行调查考核，毕竟身死事小，守不住汐潮的进攻事大。尤其是在望月郡这种濒临海滨的郡县。 余非话音刚落，王凯旋的脸色就白了：“总督大人，小儿身体孱弱，实在不堪担当此大任！” 姜总督立刻和王凯旋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听说贵公子前不久刚刚受了不轻的伤，尚未痊愈？” 王凯旋瞄了余非一眼，回答道：“正是。” “那你放心吧，这样的话，就算少霆去到郡城，也是通不过考核的，最后只能被遣送回家，我们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听着姜总督的话，余非心中暗暗冷笑，又瞥了那位面容消瘦眼神阴鸷的家主一眼：“上次在高等学园，我看到一个名叫蓝颜的少年似乎很是机智，我想这么聪明的人，就算消灭不了多少汐族大军，也是有办法逃生的。” 那名面容消瘦的家主立刻阴鸷地怒视余非。 “蓝颜么？到时候再看吧。”姜总督如是说道。 余非笑一笑，不再说话。 一直没再出声的余辟邪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时开口道：“总督大人，你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就不送了。” 他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我们就告辞了。”姜总督也不以为意，最后深深地看了余非一眼，第一个走了出去。 待五人走过回廊，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余非回过头刚要对余辟邪说点什么，就见余辟邪看也不看他，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余非想问的是，既然迷鹤城待余家如此不公，为何父亲过身之后，余辟邪和福伯还要留在这里？然而，他见余辟邪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得将问话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在汐族来攻之前，其实各郡县都有很多准备的工作要做。虽然现在距离下一波汐潮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各郡县其实已经开始为汐潮忙碌起来。 余非的时间并不多，他现在就已经可以出发去望月郡的郡城――曼荼罗城待命了。只是在临行之前，他同样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几日不见，他打算先去看看雷磊一家怎么样了。 轻车熟路游过彩砂河，回到西区，余非直奔原先的张家大宅。 然而，刚到大门前，他就止住了脚步。 张宅的匾额早就摘了下来，只是宅院门楣两旁，挂着白幡黑帛，显然是在治丧。 门厅正中，停着两口棺材。 余非慢慢走了进去，就看见角落里，雷磊默默地跪着，他的兄弟姐妹，全部哭得不成人样。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口棺材？雷婶哪去了？”余非以为张家余孽不尽，又害死了雷婶，转身正要出门去找他们的麻烦，却被雷磊拦了下来。 “不用去了，她是自尽的。” 余非一呆，转念想了过来。 想必雷婶是自觉无颜面对子女，所以才选择了离去。 余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雷磊，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道：“事已至此，只能节哀。磊子，你不要太过伤心了……对了，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这就要启程去曼荼罗城了。” “去曼荼罗城做什么？” “汐潮即将来临，我去和汐族作战。” 雷磊睁大眼睛：“不是一向从西区卫兵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么？怎么会轮到你？” “是我自己想去。”余非淡淡地道，“咱们迷鹤城终究只是一个出产矿石的弹丸小城，信息闭塞，尤其是我们打小在西区长大，没有什么机会见闻广识。修行之后，我就生出想出去看看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现在，就让我借此机会去看看父亲整理的《梵宸通宝》和《妖灵图鉴》里面讲述的那无数禁地、迷藏、秘穴、仙迹和神殿吧！” 看着余非向往的神情，雷磊不禁道：“我也去。” 余非伸手指了指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们俩的小女孩、雷磊的小妹：“你要去了，他们怎么办？万一张家余孽卷土重来怎么办？” 听余非这么说，雷磊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吧，你一个人去！出去了，你还会回来吗？” 余非眸光闪烁：“当然要回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那我等你回来。”雷磊当机立断道。 余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迷鹤城通往外界的通路只有一条，余非什么都没有带，就这样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地踏上了前往曼荼罗城的旅程。 迷鹤城坐落在梵宸天南边望月郡的北部，周围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空旷的野地树林。从唯一的通路走出后不久，便会来到由梵宸天唯一的国家统一在各个郡县下设的驿站。 这种驿站的功能很多，可以运人，也可以运物。迷鹤城侧的这座驿站主要是用来运输矿石的。 余非沿着宽阔的土路走出城，走了小半日的功夫，就看见前方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后面，丘陵平地上的树木全部被砍掉，清出了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上，无数只土犀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 “咦？那不是小非么？你怎么出城来了？”远远地，有从驿站回迷鹤城的矿民向余非招手道。 余非跑过去：“赵大叔，你们是送矿石来的么？” 赵大叔点头，面带忧色地道：“我们还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不好的消息？” “虽然依照往年的情况来看，距离下一波汐潮来临，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现在就有汐族小队频频登陆骚扰了，貌似今年的汐潮会提前……汐潮一旦提前，来势就格外凶猛，今年如果提前这么多的话，来势汹汹我们不见得抵挡得住，说不定南方诸郡会被攻陷……” “所以现在上面不断催要矿石去加固城墙，我们都在日夜加班加点，驿站也日夜不停工地发送矿石。” “小非，你还是赶紧回去，就算汐族攻上了岸，迷鹤城所处的这个位置，他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攻的过来。” “对啊，据说城里在考虑用一部分矿石先给咱们自己建一道城墙……” 听完这些叔叔伯伯七嘴八舌的说话，余非笑道：“赵大叔，你们不用担心，我也就是在周围转一转而已，我一个小孩子，就算汐族攻打上岸，他们应该也注意不到我。” 说完，余非向着众位叔伯挥了挥手：“我先去驿站看看，赵大叔再见。” ------------ 第二卷 ------------ 第024章 【力与器】 挥别赵大叔他们，余非继续沿着土路往曼荼罗郡城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驿站前面。迷鹤城附近的这座驿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此时，一楼的大堂里，坐着一些从郡城派下来的士兵。他们一面喝茶闲聊着，一面注视监管着驿站外面的矿民搬运石头。 大大小小无数的矿石层叠起来，几乎占据了大半幅路面。不时有土犀拖着大车，从驿站后面的小山坡上下来，装载矿石，运往滨海诸城。 余非默默绕过驿站，瞅准面前一辆刚装满矿石、即将启程的大车，抓住一道用来捆缚矿石的粗大草绳，手足并用迅速地爬了上去。 爬到最上面，刚刚坐稳，车头的车夫就挥动了手中的长鞭，赶着两只强壮的土犀向前奔去。 余非不禁回头张望，只见迷鹤城在一路卷起的尘土中，越来越远了。 这辆运输矿石的大车，除了中途偶尔停靠驿站补给，并不长时间的停留。余非在大车驶出连绵的丘陵地带，进入平原之后，觑了个机会，跳下了车。 望月郡的北部是丘陵地带，丘陵以南，是大部平原。平原之上，除却城池，随处可见散落的小村庄。 余非下车的地方，恰恰挨近一处天然草场，草场上，有成群结队的角马在游荡。 这种角马，亦是独角兽的后代，只不过除了鼻根处生长的那只黑角之外，它们不再有任何地方和它们的祖先相像。只是同样的野性难驯。 望着四下啃食嫩草的角马，余非心中，忽然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前往曼荼罗城的路途还很漫长，也许他可以驯服一匹角马代步？角马的野性难驯，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对于余非来说，他很想去尝试一下看看，这种独角兽的后代，是否会听从自己的号令。 角马以群而居，余非的视线四下逡巡，不久，就发现了群马中间，一匹极为高大神骏的角马。 就是它了！ 余非走下草场，慢慢地向着那匹角马潜伏过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匹角马不足百步的时候，本来好好地围着那匹角马低头吃草的其他几匹角马忽然嘶鸣着四下奔跑，那匹高大雄壮的角马更是高高地扬起两只前腿、双蹄踩踏，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 余非顿住脚步，让过几匹向他奔来的角马，就见中央的那匹角马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马儿马儿听我话，让我骑，给肉吃。” 余非望着那名捷足先登的女孩儿，听着女孩口中念念有词，不觉哑然失笑。 “它不吃肉的。” 在余非的印象中，角马只吃草，虽然野性难驯，却是对人类没有什么威胁。 “那它吃什么？”小女孩一面紧紧抓住角马的马鬃，努力不让自己被不停奔跑跳跃的角马从马背上摔下来，一面忙里偷闲向余非看来。 “你看周围，它们在吃什么？”余非一面小心地靠过去，一面对女孩解释道，忽然：“小心！” 显然，角马并不买许诺要给它肉吃的女孩的账，甚至很不爽女孩打扰它吃草，在女孩东张西望的时候，陡然猛地向前飞窜，终于成功地把女孩从自己的背上甩了下去。 女孩小小的身躯在空中翻了几个滚，最后以平沙落雁式栽倒在草场的泥地里。 看着飞快跑远的角马，余非向女孩走了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虽然草场上的草很茂盛，地面也不硬，但是女孩儿的身躯实在是小巧，那样摔下来，就算没什么事，估计也挺疼的。 女孩趴在草地上半天没有动弹，就在余非想走过去察看时，她从地上抬起自己瓜子般的小脸，犹如樱桃般的双唇轻轻一扁，皱着小巧的鼻子道：“死马，坏马，人家只不过是觉得走路太辛苦，想让它驮着走而已……这样都不肯，真是一匹小气的马。” 女孩如白玉般的脸颊、额头还有小巧的鼻尖上都沾染上了泥点，小嘴一开一合地吐槽，终于让余非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啊！”他在马群中找到那匹角马，“你要去哪里？不然我去试试和那匹角马打个商量，看它愿不愿意驮你一程？” 女孩一骨碌从草地上坐起来：“真的？” 余非点头。 女孩伸直自己的双腿，用两个小拳头拼命捶打着：“人家的腿都没力气了，再也走不动了，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余非看了看女孩雪白笔直，线条完美的双腿，笑着点了点头。 那匹角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见余非向自己走来，竟然绕开小女孩，远远地躲去了草场另外一头，像是和余非兜起了圈子。余非顿时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想靠着身体里的修行之力，化演蛮力，去强行制服那匹角马，然而，角马似乎察知了他的意图，根本就不让他近身。这样，即使他空有一身力气，也无法奈何那匹角马。 要知道，他可是修行者，数千年前，响当当地准仙人，若是连一匹普通的角马都奈何不了，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话？现在，他有些后悔出来的太匆忙，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余辟邪，去问一些修行者使力的法门了。 传说中的仙人，排山倒海，无所不能，手段几可通天，远远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比拟的。 不过，看过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书籍，余非也知道，修行者的手段归纳起来，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如果追本溯源，简单来说，就是力与器。 力是一切手段之本，元力也就是修道者之本。 力之源便是灵量，所以修道者的手段归纳起来，就是对于力的使用。 力可以单独使用，就像之前余非并指如风，将力渗出指缘，切割穿透那些人的身体肌肤；力也可以通过器施展，最简单的莫过于迷鹤城西区的那些矿民用铁凿开采矿石、余非用一把匕首刺穿姜世年的丹田……巧妙的借助器，力有时候可以起到原本达不到的效果。 当然，修真者的器并非是简单的一个凿子、一柄匕首，修真者的器可以是一道符箓、一枚丹药，甚至可以是任何形状的一件物体。修真者之器不仅是可以借力发挥，更可以储存力，以便随时可用。就如同修真者的身体一样，本身就是一个容纳力的器皿。 余非想到，如果此时他有一器在手，可以脱手而飞，远距离操控的那种，那么，无论那匹角马跑的再远，最终都逃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然而，此时的他，只能看着那匹有些通灵，竟然露出得意笑容的角马兴叹了。 他走回女孩身边，摇头叹息道：“那匹角马好歹让你骑上了背，却连谈判的机会都不肯给我。看来，它是怕了我了。” 女孩有些失望，却说道：“没关系，我休息了一会儿，好像双腿又有力气了！相逢即是有缘，我叫灵汐，你叫什么名字？” “余非。” “我要去……曼荼罗城。”灵汐微笑，“你去哪里？” 余非惊讶道：“我也是要去曼荼罗城。”此去曼荼罗城，路途遥远，难怪灵汐要找匹角马代步了。 “我们同路？”灵汐亮晶晶的大眼睛顿时咪成一线，“太好了，这样到前面的驿站，也许我们可以租辆土犀车代步了。” “对了，每个驿站都可以租用土犀车，你怎么之前不租，而是想要捕捉角马代步呢？” 灵汐小嘴一撇：“现在每个驿站的土犀都供不应求，忙着运送战略物资，那些站长看我就一个小女孩，说什么都不租给我，哼，怕我付不出租金么？” 因为土犀只有在官方的驿站才能获取补给，所以租用土犀的租金是不再租用，将土犀交还驿站时，才需要结算的，而租用的时候，只需要领一个空白的小册子，填写上租用的时间地点，以及中途补给的时间地点，这样到了结算时，就可以一目了然。 而梵宸天供人类驱使的土犀全部经过驯化，吃专门的饲料，豢养在专门的土犀兽场，寻常人是打不了这些土犀的主意的。 “走吧。”既然两人同路，余非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便招呼灵汐一起出发。 灵汐站起身来，几乎曳地的长裙，立刻就将两条白生生的腿挡住了。 见她起身，余非转头走回土路，却没有注意到，灵汐在站稳的刹那，令人不可察觉的轻轻皱了皱眉头。 踏上土路，余非回头见灵汐还站在原地，连忙喊道：“我们得快点走，在天黑之前找到住的地方，不然可吃不上晚饭了。” 灵汐闻言应声，迈动双腿，蹒跚的走路姿势宛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余非笑起来：“这么长的裙子不方便走路的，你改天换身裤装吧？” “裤装？” 余非指了指自己：“就是我穿的这样，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带换洗的衣裳啊！” 灵汐眨眨眼睛：“你也没有带啊！” “可是我是男人啊……” “男人就可以脏？” “你……” 两人就这样一路笑骂着远去。 ------------ 第025章 【宝珠引发的血案】 抵达下一座驿站时，是一个黄昏。 运送矿石的土犀车补给过后，纷纷踏上夜路。更多的是在之前补给过，经过此站，无需补给的土犀车，速度都未减缓，就和这座驿站擦身而过。因此，当余非和灵汐抵达这座驿站时，驿站里并没有什么人。 “老板，有没有什么吃食？”借着夕阳长长的余晖，余非看见驿站柜台后，趴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便这样呼喊道。 白胖的老头抬起头，精明的眼睛打量着二人：“你们想吃什么？” “馒头小菜随便来一些吧。”余非身上并没有多少钱。 岂知，白胖的老头听了他的话，立刻没精打采地重新趴了下去：“我这里只有酒和肉，没有你要的馒头小菜。” “那就来一些酒和肉！”灵汐接道。 白胖老板这次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闷声问道：“要几坛酒？几斤肉？” “这个……你看我们只是两个小孩子，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能不能把酒换成水，再给我们上两斤肉？” 说完，灵汐一直看着白胖老板等待回复。然而，白胖老板好一会儿都没有发出声音，灵汐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柜台后面发出一阵轻微地鼾声。 余非不干了。 他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柜面：“一坛清水两斤肉，我们还要租只土犀！” 啪！ 柜台应声而裂，柜后的白胖老板失去力的支撑，一骨碌倒在地上成堆的木头碎片中。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状况，顿时就怒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搞坏了我的东西，你们要赔偿，通通都要赔偿！” “赔偿你妹！一坛清水两斤肉，外加一只土犀，不赶紧弄过来，我拆了你的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虽然余非确实没有什么钱，但是不知为何，遇上白胖老板这种人，他就会莫名地光火。 在初等学园的时候，尚未开始修炼，见到看不过眼的闲事，他都会出手管一管，也不顾自己是否有能力去管，何况是现在呢？ 白胖老板从碎木头堆里爬起来，惊疑不定地扫视着两人：“清水和肉没有问题，有钱我就卖。只是土犀……” 余非不耐烦道：“你就说到底租是不租吧。” “你们也看到了，最近这条道上都是运送战略物资的车子，望月郡全郡县的土犀几乎都派上了，却还是不够。” 灵汐这时开口问道：“老板，那你有其他兽车么？”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托在自己的手心中。 “上等的鲛珠？”看到灵汐手上的珠子，白胖老板的眼中顿时射出莹莹的绿光。 余非看到这颗珠子，心中顿生熟悉之感。他一下子就联想到地底石室中央石台上的那颗会发光的宝珠，那颗宝珠现在正在他的怀里躺着呢！ “对，没有土犀，其他驯兽也可以，只要能拉车。”说着，余非也把自己的那颗宝珠拿了出来，“无论什么驯兽，她那颗不够的话，再加上我这颗。” 两颗珠子都呈现眼前，余非顿时发现了两颗珠子的不同。 灵汐的那颗白色透润，在阳光下光晕流转，而自己的这颗完全透明，只是从珠子内部发出碧绿的荧光，而让珠子看起来如翠玉般灵动。 白胖老板在看到灵汐拿出来的珠子时，就已经很是吃惊，再看到余非的珠子，一双眼睛几乎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这、这是……！” 看清余非手心的宝珠，灵汐竟然也变了颜色，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余非一眼，道：“无论租什么驯兽，我这颗都足够了，快把你那颗收起来吧。” 说完，她转向白胖老板：“老板，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后院拴了几匹角马，那是驯服了给人骑的吧？” 老板点头。 “那你给我们拿一坛清水两斤肉，我们一人一匹角马，这颗珠子就是你的了。” 老板接过珠子忙不迭的点头：“你们先坐下等等，我这就去。”说完，小心地将珠子收好，满心欢喜地去了后院。 两人找了张桌子靠着坐下，灵汐微垂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她抬头对着余非开口道：“能不能把你那颗宝珠送给我？” 余非拿出自己的宝珠塞在灵汐手心，脸色微红期期艾艾地道：“你要就拿去。我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没带什么钱，今天吃这顿又劳你破费……你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给的。” 见余非毫不在意地就把珠子给了自己，灵汐先是有些不开心，但听余非这样说，不禁又释了怀。她忍不住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颗珠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捡的。”余非回答的无比干脆。 灵汐正想接着问下去，驿站外面忽然传进来好一阵车响兽鸣。 响动尚未止歇，驿站里就走入几个士兵，他们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余非他们，捡了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个便高声呼喝道：“快来人！老板？老板！” “来啦！”白胖的老板飞快地从后院冲过来，将一坛清水和两斤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撂在余非他们的桌上，便点头哈腰地往那几个兵丁的桌子走去，“几位爷有什么吩咐？” 余非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白胖老板，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愧是帝国官辖的驿站，这老板的眼力就是不一般。 “后面有贵客要经过这里，你先把闲杂人等清理清理吧。” 老板躬着身小心地问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客？” 说话的兵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却把眼睛一瞪：“叫你清就清，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老板心领神会，走到余非他们跟前，“角马已经备好，两位是不是这就上路？” 余非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块肉：“我们吃完了自然会走。” “这……”老板立刻面现难色，“你也听见了，我这里有贵客要来，可不可以……” 余非头也不抬，又喝了一口清水：“说要来，不是还没来么？只不过是一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废物在这里而已。” 修炼了七重轮功法之后，余非已经走上了一条和常人完全不同的路，所以即便是帝国训练有素的一等士兵，他也夷然不惧。然而，这些当兵的，何曾受过这种奚落，又是在汐潮即将来临的关口？ 立刻就有人拍案而起：“小子，你说什么？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驿站老板见状急了。 双方若是较起真来，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 “有话好说，大家有话好说！”他连忙凑到领头的兵士耳边，小声地叽里咕噜了一阵。 余非凝神细听，只听到了“凝碧珠”三个字。 刹那，领头的兵士颇有些锐利的目光向他射来：“小子，你身上竟然有凝碧珠？哪儿来的？莫不是抢的偷的吧？” “凝碧珠？”余非神情茫然。难道是说那颗会发光的宝珠？余非不禁看了看灵汐。 领头的兵士站起来，大步向余非逼近：“小子，不要装蒜，驿站老板说他亲眼看见过，你快把凝碧珠交出来。” 余非看向驿站老板，就见驿站老板白胖的大头上满是大滴大滴的虚汗，显然也是没料到，他说出凝碧珠的事情后，情势反而会急转直下，变得更加紧张。 “凝碧珠，每次汐潮来时，在那些汐族的高级将领身上才会有，你是怎么得来的？”领头的兵士步步进逼。 驿站老板情急之中，插言道：“所以我才说，他可能是帝国的贵族，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玩的！” “帝国的贵族？”领头的兵士眼神刁钻的在余非身上来去，“帝国的贵族穿的这么破烂？我看是汐族潜伏上岸的奸细！” 驿站老板一听，顿时傻了眼，就见领头的兵士大手一挥：“把他们给我拿下。” 在几名兵丁就要向余非和灵汐扑过来的当口，驿站门口响起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几名兵丁身体一震，纷纷收手，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名高大的男人，他的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一张脸也被斗篷的风帽遮住了大半，只露出薄薄的双唇和犹如瓦片般长长的下巴。 领头的兵士立刻没了气势，就和驿站老板一样，顿时矮了半截。他小步跑到黑衣人面前：“报告孟大人，发现了一个身上带有凝碧珠的小子。” 黑衣人似乎也感到了惊讶，他微微抬起脸，看向余非，顿时就露出了风帽下的鹰钩鼻：“蠢材！你们想要人家的凝碧珠，就诬陷人家是汐族的奸细？难道你们不知道凝碧珠是汐族皇族的眼睛所化，是所有汐族的禁忌么？” 黑衣人一番话说完，驿站中的所有人都呆滞了。 凝碧珠是汐族皇族的眼睛所化，那么，随身携带凝碧珠赏玩的会是什么人？ 余非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看向灵汐，忽然发现，灵汐并未被孟大人的话语所动，而是继续吃她的肉，喝她的水，末了，将筷子往桌上一丢，抚着自己的肚皮道：“吃饱了，我们走吧。” ------------ 第026章 【暗夜行者会】 “等等！”孟大人忽然上前阻止，他走到灵汐和余非跟前，脱下风帽，露出一张宛如猫头鹰般的脸，“汐潮即将来临，二位身上携有凝碧珠，定会被汐族视为大仇，二位不妨考虑一下，愿否和我们结伴而行，这样一路上也可以多个照应。” 灵汐微微仰起脸：“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我们若是不同路的话，又如何照应？”说完，转头对驿站老板道，“把我们的两匹角马牵出来吧，我们在驿站前面等着。”一拉余非，就往驿站外面走。 孟大人忽然嘎嘎笑起来：“小姑娘，你不用这么急着走，在这条道上的，都是前去曼荼罗城的，你不和我们同路，也会和我们同路。” “此话怎讲？”余非皱着眉头，盯住孟大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孟大人虽然口中话说的好听，仍然是想把他们留下。只是不知他图谋什么，依旧是那颗凝碧珠么？ 余非眼神微冷。 “我们孟大人是皇帝陛下亲派去曼荼罗城，平息此次汐潮的大能，有什么事会是孟大人不知道的？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亲派大能？ 余非清楚地知道“大能”指代什么。 古籍记载，在数万年前，拥有大神通的修真者，会被尊称为大能。 孟大人被称为大能，莫非他也是一名修真者？ 余非瞳孔微缩，不由留心起来。 难道这位孟大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所以才一意让自己和他同行？ 当下，余非隐藏住内心的惊讶，变得格外小心起来，更是小心地分出一缕神思，想去偷偷感应空气中的元力波动。 倒是驿站老板吃惊不已：“孟大人属于暗夜行者会？” “嗯哼！”孟大人轻哼一声，算是应声，随后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像是不愿意多说，而是捡了张凳子坐了下去，仿佛一切的事都再与他无关。 驿站老板轻轻走到余非身边，碰了碰余非的胳膊，小声道：“不管你们是从哪个大家族跑出来的，跟着这个孟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为什么？”没有在空气中感受到元力的波动，余非忍不住小声问道。 驿站老板顿时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盯住余非：“孟大人是暗夜行者会的人。”见余非脸上依旧有些茫然，他难以置信地道，“如果不是那颗凝碧珠，我真会以为你们是从山野乡村跑出来的野孩子，竟然连暗夜行者会都不知道？” “暗夜行者会是帝国目前最有权势的机构。”灵汐淡淡插言道，“直属于皇帝陛下，暗夜行者会全体成员也只听皇帝陛下一个人的号令。至于为什么说暗夜行者会是帝国目前最有权势的机构，不仅是因为有皇帝陛下的支持，更是因为暗夜行者会的所有成员都拥有异乎寻常的能力。” 余非怦然心动：“什么异乎寻常的能力？” “什么五花八门的超常能力都可能有，不过最主要的，是超越常人的武力。”驿站老板接过话头，“就说在上一次汐潮时出现的楚大能，单凭一人，就可以力敌上万的汐族，不然你以为梵宸天每次是怎么击退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汐族的？” “这样的大能，岂不就是修真者？”余非心中暗道，“难怪他们看到我手中的凝碧珠都把我当成是高门大族的后代，除却暗夜行者会的这些大能，还真没有人有这个实力取得汐族皇族独有的这种至宝。而取得凝碧珠的大能，随手将之送给某个皇亲国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恐怕眼前的这个孟大人并不是这么看。而那个地底洞穴里同样身穿黑色斗篷的姜世年，为何会拥有凝碧珠？莫非他也是暗夜行者会的人？” 姜世年的丹田拥有火属性的灵量结晶，是个不折不扣的修真者。他自称来自其他世界，而梵宸天的暗夜行者会却受皇帝陛下亲辖，姜世年和暗夜行者会、甚至说梵宸天目前唯一的皇帝陛下会有什么联系么？ 余非心头，一下子涌出好多问题。 想到姜世年身上的黑色铁牌，又想到余辟邪看到那块铁牌的神情变化，余非的目光不由偷偷瞄向眼前的孟大人。如果孟大人的身上也有这样的一块铁牌，那么许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孟大人，我们也是去曼荼罗城，既然您盛意如此，我们就留下来和您同行吧。”余非忽然出声对孟大人喊道。 孟大人抬眼淡淡地瞥了余非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他身侧的那个领头的兵士咕哝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余非拉着灵汐重新坐下，继续自己尚未完成的晚餐。 不一会儿，孟大人搁下碗筷：“老板，把这两位小朋友的角马牵出来，我们要动身了。” 白胖的老板愉快地答应着，去了后院。 孟大人向也已经吃完的余非投来一瞥，什么话也没说，重新戴上了风帽，就率先走出了驿站的大门。 余非拉着灵汐紧紧跟上。 他打定主意，一路同行，他一定要摸出这个孟大人的虚实，以及如今的梵宸天除了他，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修真者存在，甚至，暗夜行者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真正的修道者通常拥有亘古难尽的寿命，除了梵宸天，这个世间还有其他同样存在修道者的世界、空间。余非拥有比凡人长得多的寿命，这从他纯真轮圆满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他不可能把如此长的寿命都花费在梵宸天里，终有一天，有了相应的能力，他会像姜世年一样，跳出梵宸天，去别的大世界看一看。甚至去往天外天，传说中的仙界，去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仙人！ 和灵汐分别跨上驿站老板牵出来的两匹角马，挥动长鞭，余非紧紧跟上前面那辆华丽的兽车。 每间驿站二楼，都设有供旅客休息入住的客房，而对于孟大人以及他的这些随身的兵士来讲，在官方的驿站休息补给，他们个人不用付出任何花费，因此余非很好奇，孟大人和那些运送战略物资的土犀车一样，急于赶夜路的原因。 他可不相信，孟大人是为了早日赶到战争的前线。 夜幕低垂，骑在角马上，灵汐一路一声不吭，憋了好久，余非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去问道：“你是不是生气我没问你就做了这个决定？” 灵汐依旧不说话。 “你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捡到那颗凝碧珠的么？” 听了这话，灵汐总算有了点反应：“真的是捡的吗？” 余非立刻重重地点头：“在一个山洞里。”接着，极为小声地将自己遇上姜世年的经过说了一遍。 灵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对汐潮怎么看？” “汐潮每十年来一次，已成梵宸天的规律了，至少我家乡的人们是习惯了汐潮，可能那些住在海滨的人们会害怕汐潮，甚至深恶痛绝吧？以前我听人说过，梵宸天只有这么一块陆地，却有无尽的海洋，为什么那些汐族不肯安稳地待在海洋里，非要不停地向陆地上大举进攻？结果闹得双方都伤亡惨重，不得安生……” 灵汐的身体忽然兴起一阵令人难以察觉的轻颤，她极力压抑着，再开口时，却是没有什么情绪：“很早很早以前，在梵宸天还是蛮荒之地时，汐族是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们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然后，忽然有一天，天崩地裂，无数仙人降临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随意改造这块大陆……他们圈下大块的牧场，豢养他们带来的灵兽；占据万顷的良田，种植他们带来的仙草；更是施展排山倒海的手段建筑他们辉煌的仙殿……汐族的人被他们视作贱民，当作奴隶使唤！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最后，当汐族的人再无可用之处时，他们开始嫌弃汐族呼吸他们带来的仙气，导致仙气越来越少，加上他们自己的内部的纷争，豢养灵兽种植仙草的土地越来越不够用，他们把汐族全部赶下了海！” “汐族的人本来拥有极长的生命。但是这样一来，不会游泳的汐族人全部淹死了，余下小部分汐族人挣扎求生。慢慢地，他们和水中生物一样，长出了腮，长出了尾巴，渐渐适应了水下的生活。可是，他们无有一日不想回到岸上，回到自己的家园！只是，岸上有强大的仙人，他们怎么都回不去……” “后来呢？”余非轻声问道，“那些仙人呢？” 灵汐冷笑：“后来有一天，那些仙人自己打了起来，一直打一直打，直打得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在海中生存的汐族倒是没有受到太大波及。然后，忽然有一天，整块大陆一沉，无尽的天水降临，那些仙人就和来时一样，统统消失不见了。” “天水？” 灵汐点头：“当初的陆地，足有现在的十倍大，因为无尽的天水，将陆地淹没成海，现在的梵宸天，就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了。” “那天水又是如何停止的呢？” “当那些仙人消失的时候，天水就同时停止了。” 余非叹息道：“这恐怕是亿万年前的事情了吧？其实在那些仙人消失的时候，汐族人就可以回家了。” “你以为汐族人不清楚这一点吗？在那些仙人消失后没多久，汐族人就尝试回归陆地，然而，那些刚刚爬上岸的汐族，都尚未来得及站稳，就被凭空而降的天雷劈成了飞灰。之后无数年，每当有汐族上岸，天空总要降下雷霆，渐渐地，就有早已适应了水中生活的汐族，放弃了祖祖辈辈流传的使命。” 看来那些仙人的消失，并不代表了死亡。 余非抬头望天。 原来过去数千年所谓的神威临世，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由暗暗为汐族叹息：想回到祖祖辈辈生长的家园，并非是什么错事，更不是什么罪过，只是，梵宸天的这块大陆经过仙人的洗礼，早就不是汐族人记忆中的家园了。 ------------ 第027章 【久森木】 “咦？他们怎么不走了？” 因为沉重的话题而陷入沉默的两人，除了默默的赶路，就是静静地思索。然而，他们忽然发现，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华丽兽车不知何时，缓缓地停了下来。 月初时分，天空只有稀疏的几颗星点，宽阔的土路旁，是黑黢黢的树林。 孟大人和他随身的八名兵士都下了车，站在土路边缘向树林之中远远地眺望着。 余非和灵汐对望了一眼，策马上前：“孟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孟大人，是这里吗？”领头的兵士牛大壮看也不看两人，恭敬地问道。 孟大人收回远眺的视线：“应当是这里了，你们下去看看。” “是！” 待牛大壮带领兵丁们钻入树林，孟大人才回头面对跳下角马的两人：“上古时期，这里曾经是一位上仙的苗圃。” “仙人的苗圃？岂不是种了很多仙木仙草？”余非眸光微亮，他现在正缺少木属性的灵量，如果能够找到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草木，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他也发达了。 倒是灵汐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上古仙人的苗圃？孟大人从何得知？别说地点准不准，就算真的曾经是仙人的苗圃，时至今日，恐怕也早就死光烂光了。” 孟大人深深看了灵汐一眼，转向树林背起手：“皇宫里自有典籍记载，而且这个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有几分把握。” “孟大人平白无故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余非早就知道，如果能有足够的好处，他并不介意受人差遣。何况，他早就有所准备，孟大人叫他们留下同行，定然怀有目的。 “你们牵着这两匹马，随我进林子。” 孟大人乘坐的那辆豪华的兽车并不适合在树林间行走，早就被那些兵丁稳稳地停靠在路边，他们并不怕有人偷窃。此时，倒是余非他们的这两匹角马能够派上用场。 林子里很黑，三人钻入林子没多久，就遇见了回转的牛大壮等人：“孟大人，林子里太黑了，兄弟们什么都看不见，又不能点火，怎么办？” 孟大人思忖片刻，转脸向余非看来：“小兄弟，不知可否借你身上的凝碧珠一用？” 凝碧珠确实可以用来照明，只是…… “我已经把凝碧珠送给灵汐了。”余非显得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你们问她吧。” 兵丁里立刻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是为余非如此阔绰的手笔震惊，只有牛大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灵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灵汐姑娘，不知……”长相阴鸷的孟大人倒是一直维持着温和礼貌的口气，小心地问询着。 灵汐从暗袋中取出那颗凝碧珠：“我可以为你们照明，告诉我，该往哪儿走？”言下之意，她可以领头带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凝碧珠借出去的。 “这样也行。”孟大人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周围环境，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灵汐姑娘请往那边走。” 灵汐手托凝碧珠，走向孟大人手指的方向，余非连忙跟上。 这里是一片面积不小的雨林，适逢冬季雨水减少、草木干燥，惯常在雨林中活动的蛇虫鼠蚁，该冬眠的冬眠，该往深处迁徙的迁徙，因为距离土路人气尚近，两人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托着凝碧珠，一径往孟大人手指的方向走去。 反倒是孟大人需要察看四周的环境，确定正确的行走方向，渐渐和余非他们两个拖开了一小段距离。 夜晚林中偶有寒风吹过，吹得枯枝残叶簌簌作响。 余非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如你所说，上古时期的苗圃，纵有什么仙灵草木，随着灵气的消散，也早就枯光烂光了，孟大人他们还想在这里找什么？” 灵汐思索片刻：“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当日仙界众主走的匆忙，落下了不少好宝贝。也许这里真的有经岁月而不朽，渡光阴而不乏的宝物也说不定。” 经岁月而不朽，渡光阴而不乏？ 此种宝物想必会与天同寿，和当初梵宸天的仙人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如果真有这么好的宝贝……呵呵！”余非看着灵汐干笑两声，“只是那个孟大人必然不是只让我们拿着凝碧珠替他照明这么简单。” 他到底看出什么了呢？ “小兄弟，等一等！”正揣测的时候，孟大人忽然在后面提高了声音，唤住两人。 “方向好像有些差池，我们往左边走看看。” 闻言，两人稍转方向，继续向雨林深处前进。 “方向对了。”渐渐地，不用孟大人出言提醒，两人也看出了周遭的不同。 他们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潮湿，和刚入林时的干燥不同，现在已经能够在地面上留下脚印了。而周围生长的草木也越来越茂盛，树木的树干也越来越粗大。遮天蔽日的树冠，密密地笼罩在他们头顶，就连天上那几颗稀疏的星星都看不到了。 “先停下！”一直跟在后面的孟大人忽然疾走几步赶上前来拉住余非，“你们不要走了。” 感受到孟大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余非装蒜道：“怎么了？可是方向错了？”说完，拉着灵汐往左走了几步，恰恰拉远了和牛大壮那几个兵丁的距离。 凝碧珠幽幽的微光中，孟大人的脸显得有些阴森：“方向没有错，就是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负责。” “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嘿嘿，到了这里，告诉你们也无妨。”孟大人不再掩饰自己的兴奋，“前面生长着‘雨林之王’。” “雨林之王？什么东西？”余非茫然问道。 倒是灵汐在听见这个名字时，霍然变了脸色，只是黑暗的雨林中，谁也没有瞧见。 “雨林之王，是汐族的克星！只要我能得到雨林之王，在以后的汐潮中，我就能杀更多的汐族，积累更多的军功！获得皇帝陛下隆重的赏赐，甚至……”想到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孟大人不禁有些忘形，仿若雨林之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猛然清醒，没有把一个秘密说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取雨林之王。”当下，他严肃地对牛大壮等兵丁吩咐道。 “孟大人，我们可不可以跟你去看看雨林之王长什么样子？”余非问道。 孟大人一声轻哼：“不怕死就跟我来。” 余非捏了捏灵汐的手：“你留在这里？” 岂知，听了他的话，灵汐毫不犹豫地道：“我也去。”说完举步，紧紧跟在孟大人身后，反倒走在了余非的前面。 余非望了一眼牛大壮那几个兵丁，颇有些无奈地也跟了上去。 又往前方走了大约几十米，余非被眼前忽然出现的景象镇住了。 只见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干足有七八个成年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那么粗。大树的树干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不仅如此，大树高可入云的树冠下，更有无数的藤蔓垂落下来，在距离地面几米的空中随风摆动。 久森木？ 竟然是《梵宸通宝》中记载的木属性的灵物，久森木！ 当得知自己缺少木属性的灵量去开辟仁爱轮时，余非就把梵宸通宝中记载有木属性宝贝的篇章翻阅了个遍！因为他知道，修炼越到后面，尤其是到贯通这个修炼的第二大门槛的阶段，寻常草木中蕴含的木属性灵量已经不能够满足自己的需要了，只有找到梵宸通宝中记载的木属性宝物，余非才更有把握开辟出自己的纯真轮。 然而，在这个灵气匮乏的时代，修真早已成为妄想，还会有这种蕴含极大极多纯粹灵量的天才地宝存在于世么？ 余非根本不敢想…… 如果不是这棵活生生的久森木矗立在自己面前，余非从不敢相信，原来自己是如此受到老天的眷顾！ 久森木，顾名思义，生长了数万年的树，必然包含有浓郁的木之精华。 在余非震惊的当口，孟大人已经绕着这棵久森木忙碌起来。 只见他极力避免碰触到久森木上的那些藤蔓，绕着空地最外圈，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些玉简整齐地埋到了久森木周围的土地里。 他这是在做什么？ 趁着孟大人没注意，余非轻轻走到一块玉简的掩埋地，用脚后跟悄悄地将那块掩埋不深的玉简刨了出来，并趁着夜黑风高，飞快地一蹲身，将那块玉简捡在了手里。 ------------ 第028章 【遇袭】 玉简约摸一指长、半指宽，有半个手掌的厚度，入手沁凉，是一块好玉。只是余非不清楚这块表面光滑的玉片有什么作用。 不一会儿功夫，孟大人便在久森木周围的空地上埋好了一圈玉简，他回到余非和灵汐跟前：“布置好了，我要开始施法了，你们站远一点。” 余非默不作声地拉着灵汐退后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孟大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孟大人又摸出了几块玉简，拣出其中一块，穿过藤蔓的空隙，向久森木主干上一块树瘤样的凸起砸去。 手指大小的玉片在碰触到久森木的树干时候，竟然爆出一蓬极为绚烂的火光。 原来孟大人手中的玉简竟然是封印了元力和法术的玉符！ 余非恍然自己在父亲遗留下来的古籍中看到过这种东西。 就在余非闪念的功夫，一直静寂着的久森木宛如活了过来，在玉符不熄的火光灼烧树干的时候，从树冠上垂落的无数藤蔓都轻轻地颤动起来，就连树干上缠绕着的那些藤蔓也都松开了树干，向四周延伸。 暗夜中，久森木的主干内部亮起隐隐的绿色荧光。 忽然，久森木上所有的藤蔓都向燃起火光的树瘤部位裹去，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让本来有越来越旺趋势的火光熄灭了。 孟大人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咬了咬牙，他又丢出了两枚玉符。 更大的火光在久森木的枝干上亮起，这一次，就连一些藤蔓末端都沾染上了这种由玉符中发出的奇特火焰。 火焰沿着藤蔓的尖梢一路往上燃烧。 久森木之中的荧光闪烁地更耀眼了，几乎通体发光，甚至，余非听见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嘶吼。 见此情景，孟大人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又取出一块几乎有成人半个巴掌大的玉符，连同剩下的那些可以发出奇特火焰的手指大小的玉符，一起往久森木投去。 更多的火焰花朵在久森木身上绽开，久森木上的那些藤蔓瞬间狂乱了。 孟大人脸上挂起迎接丰收的笑容。 嗖！ 正当孟大人志得意满地看着久森木的火焰越燃越烈是，雨林深处极为黑暗的地方，冷不防射出一支雕翎小箭！ “什么人？”孟大人忍不住怒叱。 回答他的却是更多的小箭。 猝不及防地孟大人狼狈地躲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箭支射来的地方。 从这波箭雨可以看出，来者肯定不止一人，而且箭力强劲，余非站在孟大人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都有几支小箭落在了他的脚边。 眼看久森木就要到手，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简直让孟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探手入怀，一把抓出无数的玉符，同时高声呼道：“来人！” 按理说，牛大壮那几个兵丁待的地方，能够听到孟大人的呼唤。然而，等了一会儿，树林里根本没有其他动静。 倒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你现在离去，我可以饶你一命。”随着话音的起落，一名身穿抹胸皮裙的妙龄女子出现在了余非面前。陆陆续续的，女子身后还出现了七八名同样穿着极短皮裙，只能将自己关键部位遮挡住的年轻男子。 “羽族？”孟大人一眼认出了这些青年男女的来历，他的神色剧烈变化了几番，“你们一直居住在坤吾山脉高壁以西，和梵宸帝国的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前来阻我？” “梵宸天的所有东西都是仙父留给我们的财产，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占据了最好的土地就算了，现在还想拿走属于我们的最值钱的宝物？”七八名羽族中，一名肤色极为白皙的青年跨前一步，愤愤不平地说道。 孟大人哈哈大笑起来：“纵使你们的祖先血管里曾经流淌过高贵的血液，你们同样是被曾经占据梵宸天的仙灵遗弃了的后代！仙父留给你们的财产？你们的仙父如果能记得留财产给你们，怎么不带着你们一块儿离开梵宸天，而是留你们在这块贫瘠的大陆上自生自灭？” “你这个卑微的人类，你……”肤色白皙的青年端起手中的小弩，就要将其上已经安装好的雕翎小箭向孟大人发射…… “废话少说！”领头的羽族女子轻轻按下青年的手臂，跨前一步，显出自己古铜色充满野性诱惑的胴体，“敢这么说我们的祖先，你一定是个冒牌货，仙父不会给你更多的好处了。” 孟大人微微一怔，神色刹那变得狰狞起来：“小娘们知道的真不少！可惜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今天我就用你们仙父传下来的力量结果了你们！” 话音未落，孟大人就捏碎了一块一直被他捏在手心的玉符。 刹那之间，无尽的元力从玉符之中喷薄而出，涓滴不剩地被孟大人统统纳入了自己的丹田之中。顿时，空气中，细微的灵量波动以孟大人为核心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瞬间，余非的心中犹如明镜一般。 难怪他无法从孟大人身上感觉到丝毫的元力波动，原来，他并非真正的修行者，而只是一个灌顶者，只能借助其他修行者修行出的元力供自己使用的灌顶者！ 而他身上那么多的玉符，也一定是从其他修行者那里拿来供其使用的。 难怪羽族的女子会说他是一个冒牌货，他正是一个不折不扣冒充修道之人的冒牌货。 余非又悄悄地后退了几步，打定主意袖手旁观这场厮斗。 羽族，传说中，是梵宸天的普通人类和神灵所生的混血儿。由于天生拥有“神赐之翼”，他们的身手非常矫健，是优秀的弓箭手，也是勇猛的战士。只是，在无尽的天水降临之日，他们似乎也被自己的父母遗忘了，成为了神的弃儿。以后，在漫漫的岁月中，他们身体里属于神灵的血脉渐渐稀释，“神赐之翼”也逐渐退化。除了比普通人类具有快上那么一点的速度和强大那么一点的力气，再也没有其他优势了。 至于灌顶者，从古到今一直存在。 有些根骨不佳修行者或者懒惰懈于修行的豪门子弟，无法靠自己拥有巨大的实力，就有可能选择成为灌顶者。由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帮他们把经脉打通，并灌输元力于他们身体，使他们能够暂时拥有强大的能力。 只是这样的借力消耗惊人，也维持得不够长久，不是长久之计。 通常大家族都会选择让自家的奴隶、下人成为灌顶者，从而扩充家族的实力。毕竟灌顶者自己无法修炼出元力，在没有拥有元力的时候，他们就和寻常人无异。 当得知孟大人是个灌顶者，不要说羽族的女子鄙视他，余非也有点瞧不起这个冒牌货了。他只是惊讶于如今这个世道，竟然还有灌顶者存在！要知道，有灌顶者存在，就必然有法力高绝的修道者存在！ 在余非思索的时候，孟大人已经和那些羽族青年短兵交接在了一起。 当羽族从树林中现身，他们就没有打算继续使用短弩小箭来对付眼前这个敢动他们祖先留给他们财产的人了。 尤其是当孟大人捏碎了储存元力的玉符，趁着元力刚刚入体，所有人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刻，他已经施展法力，轻而易举地夺下了羽族青年们手中的短弩。 眼前人影飘飞。 羽族的青年们在单纯依靠自身的速度和力量作战，而孟大人则是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元力，做出一些在寻常人眼中，匪夷所思的攻击。 余非忍不住瞠大了眼睛。 作为一个普通人，余非曾经是一把打架的好手。就算没有羽族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在和羽族的对战中，他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输。但是，作为一名修道者，他就是一个菜鸟中的菜鸟了。 虽然他知道修炼到法力高深时，隔空取物，移山填海都是小儿科的事，但是作为一名高贵的修道者，他怎么也不可能使用蛮力和别人对撞。因此，眼前的孟大人，这位千真万确的灌顶者，在与人对战时，施展出的各种小技巧、小花招，简直是活生生地给余非上了一堂实战课。 孟大人可没有把眼前的羽族青年当成普通的战士。“借”来的元力除了使用，还会自行散失，可谓是消耗惊人，他要在一块玉简蕴含的元力用尽之前，收拾掉眼前这几个羽族的小兔崽子。他偷眼瞥了一旁站立着未动的余非和灵汐，又看了看似乎重新陷入静寂的久森木，不禁更加急躁起来。 余非没有注意到孟大人的眼神，只是如饥似渴地看着他的每一下动作。 原来修行者的元力可以这样用！ 这不就是力与器的关联么？ 用自己更大的力去对付别人的力，力有不逮时，便可以借助器。 余非看得豁然开朗，不亦乐乎，浑没有注意到，有一丝极淡的绿光离开了久森木，穿过土地，从余非的脚底钻了进去。 别说是他没有注意到，那几个被孟大人压制，陷入苦战的羽族男女，甚至是眼看自己占了上风，即将收拾掉眼前这些程咬金的孟大人，也都没有注意到。 ------------ 第029章 【木之精华】 正看热闹看的忘乎所以的余非，骤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收回视线，察看自己身体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大哥哥，你帮雪雪干掉那个长得难看的坏人，雪雪就跟你走。” 谁在说话？ 余非再次东张西望。 “是雪雪啦，人家长得这么大，你都看不见吗？” 大？ 余非转动视线，最后定格在了眼前巨大的久森木上。 不会吧？ 一看就有数万年树龄的久森木，竟然会发出如此稚嫩的童声？ “没错，就是我啦！”仿佛可以猜测到余非的心意，稚嫩的童声继续说道，“大哥哥你别看人家体形那么大，但是人家还没成年呢！” 余非忍住心头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问道：“你是怎么到我身体里面的？” “哼，那个大坏人用玉符在四周布下了禁制，防备我逃跑，但是大哥哥拿掉了一块玉符，就相当于破掉了禁制，我就沿着那道禁制的缺口跑到大哥哥的身上啦！” “为什么要选我帮你，你不怕我和那个坏人是一伙的吗？” 雪雪咯咯笑起来：“才不怕呢！大哥哥和大姐姐明显是一起的，大姐姐又是汐族，那个坏人得到我以后，肯定要用大姐姐来祭养我，大哥哥怎么可能和那个坏人一伙？” 在心中猜测已久的秘密被雪雪一语道破，余非忍不住看向灵汐：你会是汐族派遣上岸的探子么？你有心接近我，是不是真的有所图谋？ 余非凝视着看起来格外纯真的灵汐，想着晚上灵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在心中默默地问道。 灵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余非在看着自己，随着孟大人完全占据了上风，她的上身前倾，似乎随时都想要扑出去。 “大哥哥，你快出手，不然就来不及了！”看到七八个羽族青年越来越狼狈，雪雪连连催促道。 “好吧。”余非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弯曲手指，用刚刚学到的技巧，抽取了幻海中带有一丝九阴真火的元力，化为一点火星，向孟大人的后背心弹去。 人与人之间的对决，是实力的对决。实力包括很多，从单纯的个人实力，比如力量、速度、技巧……到群体实力，乃至拥有的财富宝藏。 撇开拥有的元力这种个人实力不谈，具有各种作用的玉符是孟大人的财富，而幻海之中的九阴真火便是余非的财富了。 九阴真火，在各类火种排行榜中，和九阳真火并列，能排进前三名。 之前孟大人丢向久森木的玉符中，也包涵有一种奇妙的火种，所以才能伤到久森木这种灵物，只是，那种火焰比之九阴真火却是大有不如。 只是想想，那种火焰都能对久森木这种万年灵木造成困扰，何况是使用九阴真火这种排名前三的迅猛火焰去对付孟大人的肉体凡胎呢？ 完全没有防备的孟大人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那么一星点的九阴真火瞬间掉了孟大人后背的衣衫，直接往孟大人的皮肉骨髓中熔去。 孟大人表情狰狞地回过头来：“你，原来你……”他一直把余非和灵汐都当成了汐族的人，他一个自身没有丝毫元力的灌顶者，怎么可能知道余非会是一个不折不扣地修真者？ 就在这个时候，压力顿减的羽族们，以飞快的速度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弩，在向树林中飞退的同时，纷纷向孟大人射出他们手中的雕翎短箭，顿时，比之前更密集的一波箭雨纷纷射向孟大人的面门。 全身都在受九阴真火炙烤的孟大人根本无力躲开这波攻势凌厉的箭雨，他只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使出全身残余的所有力量捏爆了手中所有的玉符！ 刹那，数道灵光以孟大人为圆心迸射开来，汇聚成一个五颜六色的光团。 拉着灵汐飞速急退的余非，在退到安全的地方时，看着这团灵光怔住了――他想起了母亲消失的那一刹那，从身体中迸发出的磅礴白光。 母亲是一个修真者？ 母亲同样是一名修真者，这不难理解，但是一个修真者，却在靠挖矿和售卖自己织就的麻线披巾过活…… 再看眼前这个灌顶者，真正的修真者和假冒伪劣的灌顶者之间存在天差地别，然而两人的生活机遇更加是天差地别。 眼看着眼前的灵光团渐渐缩小，余非不由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都暂时摒弃。 他的母亲应该没有死，但是眼前这个灌顶者却是死定了。就算他拼死爆出强大的灵光阻挡住了那些射向他面门的短箭，他也不可能躲过九阴真火的炙烤，躲过最终被化为灰烬的命运。因为他是灌顶者，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他的。 果然，当光团消散，在光团消失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 余非吁了一口气，低下头，就见灵汐震惊地望着自己。 “你……” “呵呵，这个……”余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刚才只是极轻微的一个动作，想必也被一直密切注意着战况的灵汐看在了眼里。 “小心，那些羽族回来了。”余非的脑海中响起雪雪的提醒声。 余非一怔：“你要我帮羽族对付那个灌顶者，现在还要我对付这些羽族吗？” “雪雪是属于大哥哥的，如果那些羽族也对雪雪起了坏心思的话，大哥哥自然要动手帮雪雪了。帮雪雪就是帮大哥哥自己呀！” “我已经帮你把坏人消灭了，若是我再把这些羽族都杀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真的跟我走？”余非忍不住一翻白眼。 “呜呜呜呜，大哥哥不相信雪雪！”那个稚嫩的童声竟然哭起来，“大哥哥不相信雪雪，但是雪雪相信妈妈，妈妈说过的话，从来都是对的。” “你妈妈？她说什么了？”雪雪的妈妈应该也是久森木吧？尚处于年幼阶段的雪雪都已经活了数万年之久，那么雪雪的妈妈岂不是活了几十万乃至几百万年？那么，在无尽的天水降临梵宸天之前，在仙人都消失之前，雪雪的妈妈应该已经存在了。 “妈妈说，每个大世界都要经历‘成、住、坏、空’的过程，都会从兴盛到毁灭，由此演化出一个又一个纪元时代。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一个大世界完全灭亡的时候，并非是所有生灵都会随之死亡灭绝，总有希望存在，只是看能不能抓住这种转瞬即逝的机缘。” “哦？”毫无疑问，在天水降临之时，梵宸天已经进入坏的阶段，“那么现在的机缘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妈妈说，在由坏转空的时候，如果能遇见在身体里修成莲华的人，一定要死皮赖脸地缠住他！就算他不要雪雪，雪雪也一定要牢牢地跟着他，因为他可能就是不破灭的希望所在。” 缠住他？ 听着稚嫩的童声说出这种话，余非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喂，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在余非和雪雪在脑海对话的同时，那几个羽族青年已经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余非跟前，为首的羽族女子神态有些倨傲地问他，“难道你也在打这棵老树的主意？” 老树？ 感受到雪雪听到这个词之后，在自己脑海不断的抗议，余非不禁笑道：“我们是被那名灌顶者抓住的，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久森木的存在，又如何打主意？” 羽族女子疑惑地上下打量余非。他们刚才正对着孟大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孟大人的反应猜测是不是他身后的这两个小孩子动了什么手脚，所以才特意过来问问，免得他们在取久森木的时候，遭遇到余非的偷袭。然而余非的矢口否认，又让他们猜疑起来。 余非将双手一摊：“你看我们两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虎口拔牙？而且就算久森木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地宝，对我们两个小孩子也没什么用，我们犯不着为了对我们没有用的东西，去冒丢掉小命的风险。” 羽族女子将信将疑道：“既然你们对久森木没有想法，那么请你们离开这里。”说着，七八个羽族青年隐隐围成一堵人墙，不仅堵住了余非去到久森木跟前的路，甚至堵住了余非投往久森木的视线。 余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正当羽族女子以为他不愿意就此离开时，余非淡淡地笑起来：“好，我们这就走。”说完，拉住灵汐，也不回头，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来路返回。 直到感觉不到那些羽族的气息了，余非忍不住问雪雪道：“你真的不要身体了？” 雪雪老成地叹息了一声：“我所有的精气现在都转移到你的身体里了，我还要看起来那么老态的躯壳做什么？以后大哥哥帮我凝结一具符合我年纪的身体不是更好么？” 余非笑道：“也对。等我修成七重轮，帮你重铸身体不过是举手之劳。” ------------ 第030章 【曼荼罗城】 余非重新回到土路上，发现孟大人留下的那辆华丽的兽车竟然完好无损的停靠在路边，而他们向驿站老板买的那两匹角马反而不知去向了。 原先，这辆华丽兽车的车夫是由牛大壮手下的一个兵丁充任的，在余非和灵汐沿原路返回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牛大壮以及那七八名兵丁的尸体，每个人的咽喉处都插着一支深深没入、只能看到尾端稍许翎羽的雕翎小箭。至于那两匹和兵丁们留在一处的角马，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好在，还有这辆华丽的兽车没有丢失，不然，以灵汐那个汐族人孱弱的双腿，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想想从迷鹤城到曼荼罗城，余非徒步都要走上将近三个月，这还不算路上可能遇到意外耽误的时间。 所以，余非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灵汐是如何深入到了望月郡腹地的，不过眼前他并不能将这个问题宣诸于口，就像他知道灵汐是汐族，灵汐也知道他是梵宸天为数极少的修真者一样，两人之间毕竟还隔着一层朦胧的窗户纸，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挑破。 “嘿嘿，真是辆好车。”余非绕着兽车打转，之前，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这辆车。 拉车的是两头地犀。这种地犀是土犀的近亲，却比土犀名贵许多。 他们的躯体比土犀小巧许多，胃口也比土犀小，但是小小的身躯里却蕴藏着和土犀差不多的力量。它们比驯马有耐力，拉起车来又比驯马平稳，据说，是遥远的帝都那些贵人出远门负责拉车的不二兽选。 仔细观看完这辆地犀车外部种种适用于长途跋涉的设计，余非打开车厢前面的车门，钻入车中。 看清车中的布置，余非的目光瞬间有些呆滞。 如果说车厢外部为了不引人注意布置的算的上朴实无华的话，车厢内部的布置就太穷奢极欲了。 车厢里很宽敞，除了车门那一面，其余三面靠着车壁，均用上好的楠木打着既可以坐人，又可以存放东西的一圈柜椅。车厢正中，是一张同样楠木打造的小方桌，方桌地下有机括，可以将方桌收下去和周围的柜椅一般高，这样整个车厢便是一张很舒服的床榻。 当余非进入车厢的时候，就看到无论是柜椅还是中间的小方桌面上，都铺着山羊毛的毡毯，这样人坐在上面，即便是在北方的冬季，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奢侈，简直是太奢侈了，出乎余非意料之外的奢侈。 孟大人这样的角色出门，都享受着这样的待遇，那么帝都的那些高门大族，到底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想到迷鹤城西区的矿民们，每天都在辛苦的采矿背矿，有时候，却仍旧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余非心里，就有了一股闷气。再想到迷鹤城东区那些让西区矿民艳羡的生活，其实也不过尔尔，余非心中，又藏起一股怒意。 难怪父亲在当上西区总督之后，要散尽家财努力为西区的矿民谋福祉，因为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是每一个有血性有能力的男子汉所无法容忍的事。 都是神灵的弃儿，根本不会有谁比谁更加高贵的说法！ 余非抓起小桌上的茶壶，仰起脖子，拼命灌了一大口尚未完全冷却的茶水。待胸口的窒闷稍稍散去后，将茶壶重新放回桌上，他看着灵汐慢慢地登上了车。 两人相对坐着，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余非说道：“我去驾车。” “等等！” 余非闻言顿住身形，看向灵汐。 “你去曼荼罗城，是要加入汐潮防卫军么？” 余非默默点头。 灵汐咬住了自己嫣红的双唇，垂下头不再说话。 余非想了想：“等到了曼荼罗城，我另外给你找辆车子吧。” 这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灵汐飞快地抬头瞥了余非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声如蚊蚋般极轻地“嗯”了一声。 有些事情不用说破就可知到了结束的时候，就如同灵汐对余非说汐族想回到大陆上、想回到曾经的家园时，余非没有说出这块大陆，也是他的家园，是他现在的家！ 余非钻出车厢，做到了车夫的位置上，驱赶着两头训练有素的健壮地犀，驶入了茫茫夜色里。 曼荼罗城是望月郡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望月郡的郡城。曼荼罗城的城主亦是望月郡的郡守。这位矮胖的城主兼郡守罗大人，最近几日一直很焦虑。 曼荼罗城是他的封地，整个望月郡虽然不是他的私产，却受他管辖。今年的汐潮似乎来的特别的早，他更是早早地就从全郡调集战略物资齐聚曼荼罗城。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曼荼罗城。守住曼荼罗城，就等于守住了望月郡，而丢了曼荼罗城，他就等于丢了全部家当！ 是以，他不仅早早地向远在帝都的皇帝陛下申请了援军，更是日日翘首以盼。毕竟，若不是那些从帝都过来的神秘支援，光靠这些土鸡瓦狗一般的汐潮防卫军，曼荼罗城早就沦陷了。 只是，今年的强援怎么还没来？ 罗大人一面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小妾，一面掐指算着日子。按照帝都特有的地犀车的速度，特使大人三日前就应该到了。 沿着官道，赶着地犀车，抵达曼荼罗城，余非比原定节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在距离城门尚有好一段路程的时候，余非便停下了车。 目送灵汐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田野里，余非轻轻叹息了一声，驱赶地犀驶向城门。 尚未靠近，曼荼罗城巍峨的城门以及高大的城墙就映入了余非的眼帘。随着土犀不断地向前飞奔，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城门的阴影不断地逼近，渐渐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种气势，是余非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不禁感觉到了微微的震慑。 “快走快走！都走边门！”虽然城门大开着，但是守门的兵士把官道上的行人都往城门旁边一扇狭窄的小门内赶，敞开着的城门仿佛随时在准备着迎接什么人的到来。 在将一名老太送入边门之后，一个兵丁转过身来，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忽然之间，他的眼睛就亮了，犹如大白天铸铁炉中的火光。 “来了来了！特使来了！”他一面拨开城门口排队等待从边门通过的人群，一面欢呼着向余非驾驶的地犀车狂奔而去。 听了他的呼喊，其他的兵丁也都扭头向官道上看去。 “真的是特使！我认得那车子！”不知道又有谁大喊了一声，顿时，所有的兵丁都丢下城门口的秩序不管，拼命向着余非跑来。 刚刚减缓地犀的行走速度，在努力东张西望的余非见到这个阵仗，不由愣了。 这些兵丁欢喜之间，都忘记丢下自己手中用来震慑众人的武器，反而在奔跑间，个个自然而然地举起武器，向着余非以及地犀车狂冲。 余非第一个反映就是：难道他杀了孟大人的事，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如果真的东窗事发了，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稍稍放松了手中掌控地犀的缰绳，看到这么多舞刀弄枪冲过来的人，早就受惊的地犀一感觉到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束缚没了，立刻撒蹄狂奔，向着大开的城门直冲过去。 最前头的一名兵丁被地犀撞翻，接着，又有两三名兵丁看着迎面而来的地犀，侧身躲开，在后面的兵丁纷纷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一溜烟从敞开的城门冲进城里的地犀车。 “特使大人？” 幸好城门前的百姓早都被驱散，所以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砰！ 倒是得知特使大人刚刚驾临曼荼罗城，就被守门兵丁的热情吓得慌不择路、狼狈逃窜、不见踪影的罗城主狠狠地砸碎了一个青花瓷的茶盏：“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赶紧给我找回来！今年能不能在迅猛的汐潮下保住我的曼荼罗城，可全指着他呢！” ------------ 第031章 【史上最年轻】 其实在前来曼荼罗城的路上，余非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坐着这辆特殊的地犀车来，极有可能被错认为帝都派下来专门平定汐潮的特使，但是想来想去，他都舍不得丢了这辆车，尤其是在尝到这辆车的甜头之后，不说把车丢弃更容易被人发现孟特使的失踪，他还要驾着这辆无比华丽的地犀车回迷鹤城呢！ 当发狂的地犀冲入城门，余非有意识地控制着地犀车向人少的街道行走。当地犀车驶入一条无人的死巷，地犀由于受惊而产生的狂意渐消，余非迅速地从柜椅下方取出一套稍小的黑色斗篷，匆匆披挂在自己炼体之后，和成年也差不了多少的身体上。 然后，他就安稳地坐在车厢中，等待有人发现自己。 不得不说，在汐潮即将来临的巨大压力之下，在罗城主的军令催逼之下，曼荼罗城的兵士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很快找到了这辆停在死巷尽头的地犀车。 搜索小队的队长领着九个大兵毕恭毕敬地站在距离地犀车门三米远的地方，对着车门小心谨慎地轻轻唤道：“大人？您在里面吗？您可安好？” 最后一句问话是这名长得像大马猴一样的队长自己加上去的，只是为了表达慰问之意。在所有人的心中，如果从帝都来的特使，连两只地犀受惊的癫狂都承受不住，那还怎么带领他们抵御汐族的进攻？ “嗯。”将孟特使留在车上的公文递了出来，余非接道，“车夫没有控制好发狂的地犀，被我杀了，你们上来一个人驾车。” 候队长浑身打了个颤，他指了一名同样浑身打颤的兵丁：“王二，你去。”说完，看也不看手中的公文，就笑眯眯地递回车中。 笑话！ 虽然车中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年轻，但是除了从帝都来的贵人，谁会这样说杀人就杀人？何况，地犀车的周围根本没有丝毫痕迹，也只有皇帝陛下亲派的特使大人才有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本事。 看见王二哆哆嗦嗦地爬上地犀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候队长立刻带着其他八名兵士闪到了一边。 “速速送大人去城主府！”远远地拉开和地犀车的距离，候队长不忘叮嘱道。 城主府的那位大人，更不是他们可以怠慢得罪的，于是，在王二的驱策下，两只地犀再次狂奔起来。 余非端坐在车上和脑海中的雪雪说话。 “雪雪，你见过仙人吗？”雪雪是余非目前见过，年龄最大的物种，真正的仙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也许只能问她。 “怎么才能算是仙人呢？”雪雪天真好奇地反问。 余非顿时哑然。 “那你见过仙王么？不是说你所生长的那片雨林曾经是仙王的苗圃么？” 雪雪轻轻嗤笑了一声：“所谓仙王也不过是本领比较高强的修真者罢了。要说真正的神仙，那是天地初开时自然孕育，本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可能姆妈见过，不过自我有记忆开始，见过的能力最强者，就是仙王，其下仙君、大罗金仙、真仙，天仙不一而足……” 余非微微激动起来：“你见过仙王，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忽然消失了？” 雪雪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骤然天昏地暗，连我们这样强大的灵物都昏睡了过去，当我们醒来时，天上降着毁天灭地的天水，姆妈将所有的灵力输送给我，对我说了几句话，就死了……呜呜呜！” 余非沉默了一会儿，等雪雪的哭声转为抽泣，问道：“你姆妈对你说了些什么？” 如今梵宸天大陆上的人类，不但有数量繁多的汐族不断来攻，更有羽族这样强大的种族在卧榻旁酣睡，偏偏大多数人类手无缚鸡之力，不是这两大种族的对手，只有皇帝陛下亲辖的暗夜行者会似乎可以和两大种族在实力上抗衡，然而，孟特使这个灌顶者让余非感觉不确定起来。 梵宸天究竟还剩多少真正的修真者？这些修真者修炼到了什么境界？在灵气匮乏的梵宸天，这些修真者在未来，究竟和余非是敌是友？这些都是余非迫切想要了解的关键所在。 “姆妈说，我们都是被神遗弃的生灵，自诩神的接班人的那些仙自顾不暇，也不可能管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每个混沌虚空都要经历‘成，住，坏，空’的循环，由此演化出一个又一个纪元，这个过程不可能避免。只有本领卓绝者，才能逃过虚空大破灭，而这一个纪元能够有希望逃过劫难的，会是在如今的梵宸天能够独自修炼有成的生灵。” “修炼有成的生灵？”余非不干了，“你上次不是说修炼出莲华的就是的么？修炼有成？什么样才叫修炼有成？” 雪雪的语气中露出些许心虚：“能够逃过虚空破碎的，至少应该是大罗金仙以上级别的仙人吧？” 听着雪雪越来越没有底气、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余非恨得牙痒痒的：“大罗金仙？我才修到家传功法的第三重，刚刚筑完基，都还不能辟谷，你就在灵气如此匮乏的梵宸天和我说大罗金仙？是在梦么？” 见雪雪不吭声，余非继续道：“下一重功法需要大量纯净的木属性灵量，我都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说到这里，余非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大量纯净的木属性灵量其实早在他的身体当中了，只是，这团灵量拥有灵智，不是他能摆布得了的。 心念电转，余非眯起眼睛：“雪雪，要我修炼成大罗金仙，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雪雪没应声，似乎在听。 “只要我一直有那么好的运气，加上朋友的帮忙……” 雪雪沉默了一阵：“你是想我帮忙么？” “雪雪，你看，现在梵宸天应当还在逐渐地坏掉，并没有进入空的过程中，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时间。修炼本就是循序渐进的事，我突破了目前的关隘，就有机会突破下一层关隘，如果连眼前的关口都无法突破，那么已经进入我身体的你，是不是只能和我一起等着虚空破碎的那一天？” “你修炼不到一定的境界，寿命肯定没我长。虽然我抛弃了那副丑陋的躯壳，却可以重新寻找躯壳寄生，我们不可能一起看到虚空破碎，你一定比我先死。”余非差点没被雪雪的话噎死，就听雪雪接着道，“不过我察看了你身体内部的环境，也研究了你修习的功法，也许我可以先借你一部分力量，让你修成下一步。” 余非的眼眸亮起来，随即又皱了皱眉头：“这样会有什么坏处么？” “这样对你的好处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对我的坏处，就是从此我就寄生在你的身体里，要靠你提供养分过活。”说到这里，雪雪忽然哭起来，“嘤嘤嘤嘤，寄人篱下的感觉可不好了，就像当初我和姆妈在仙王的灵圃里，虽然那块丰饶的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但是自打仙王的灵童在那块地里种下无数的好东西之后，我们就被限制了对那块土地养分的汲取，我和姆妈经常都吃不饱肚子……” 听了雪雪的哭诉，余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会是事实真相以及事实真相之全部么？鬼才信！” 就这样，在两人达成雪雪借出木属性灵量供余非修炼，余非以后要如何归还本和息的协议之后，地犀车旁若无人的直接从大门驶入了城主府。 车厢轻轻一震，地犀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看着站在大堂前等候的罗城主和曼荼罗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王二兴奋得浑身发抖，他麻利地从地犀车驾上跳了下来，深深地弯下腰，对着车厢内的余非说道：“尊敬的特使大人，城主府已到。”说完，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等待特使大人尊贵的脚丫子从他的背上踏过。 ------------ 第032章 【木主仁】 余非拉起黑色斗篷的风帽，盖过头顶，遮住大半张脸，然后站起身，推开了车门。 罗城主以及一众大小官员早就翘首向车内看来，甚至就连躬着身的王二，也支棱着耳朵，没有放过身后一丝一毫的动静。 余非没有拿人的身体当垫脚蹬的习惯，更不会有，他瞥了一眼王二，就从车门的另外一侧下了车。 罗城主等人立刻迎了上来：“特使大人，我们为你设下了接风宴，你看……” 曼荼罗主城的接风宴一定有许多迷鹤城见都见不到的东西罢？然而，刚刚和雪雪达成协议的余非想也不想便道：“罗城主，我练功正当紧要关头，可不可以先帮我准备一间静室？” 要练功？ 罗城主以及一众大小官员都愣住了。 敢情眼前的这位特使是个练功狂人啊！不过这样也好，在汐族大举进犯之前，能够多提升一些实力总归是有好处的。 当下，罗城主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接风宴就推后几天，特使大人练功为要。” 不得不说，城主府的人很有效率。罗城主一声令下，不多时，满足余非要求的静室就已经备好。甚至这间静室的条件远超余非的想象。 这是城主府偌大的后花园中一座独立的小楼。楼前，是光滑的卵石铺成的小径，推开屋后的窗子，能看见大片大片从梵宸天各处移植而来的奇花异木。 不知道这座小楼原先派什么用场？不过无论如何，现在都归了余非。 尽管这座小楼远离喧嚣，不经吩咐，几乎没有人会来到此处，余非仍旧小心谨慎地反锁上了门。 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盘膝坐好，余非默默地在心里道：“雪雪，来吧。”他和雪雪商量好，雪雪借他一部分力量，助他修炼仁爱轮，推动仁爱轮的轮核自转，这样以后余非吸收木属性的灵量会容易许多。 木属性的灵量是五行灵量中，最能代表蓬勃生气的，仁爱轮位于胸腔部位，在这里，余非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非常有力的跳动。 随着他的话音，似乎是雪雪有了动作，一股极其沁凉的气息钻入了他的仁爱轮穴。 他的心跳骤然瞬停了一刻，转眼，却爆发出更加广博的生机。 他驱动神思向仁爱轮穴中内探，就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轮穴中央，犹如芝麻大小的灰蒙蒙的轮核上，浸染了一丝嫩嫩的绿色。 知道雪雪在开始帮自己修炼，余非的整颗心更加沉入进去。 那种沁凉的气息开始源源不绝的流入余非的仁爱轮，余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激发出越来越蓬勃的生机。仁爱轮核的颜色越来越翠嫩，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起来。余非知道，这是轮核要开始自转，自行吸取灵量的前兆。 一股更强烈的沁凉气息猛然输送进来，余非耳畔响起雪雪的声音：“快，借着这股劲，推动它！” 余非刚要依言而行，忽然心念一动。 “不知道雪雪究竟有多少力量？现在她才借给自己多少力量？要知道，以后雪雪可都要住在自己的身体里，如果不在现在这个时候狠狠地压榨她一下，他该有多亏啊！” 想到这里，余非立刻偷偷地分神去压制仁爱轮核，仁爱轮核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归于静止。 余非大叫道：“不行啊，好像灵量不够！” “怎么回事？”雪雪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只得又输了一股极为纯净的灵量进入余非的仁爱轮。 灵量刚入轮穴，就被余非操纵轮核贪婪的吞食，轮核愈发碧绿了，只是仍旧一动不动。 “好像还是不够啊！雪雪，你看我其他的轮穴，我修炼的时候都费了好大的功夫，吸纳了好多灵量，你不要这么小气啊，你给我的这些力量只是杯水车薪，如果这次修炼失败，对我们两个都是很大的损失，不是么？” 雪雪咬着牙：“怎么可能？我已经输了好多进去了，难道你的仁爱轮里住着一只饕餮不成？” 感觉着不绝于缕的沁凉，余非将双手一摊：“你也可以看到，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是什么怪异的功法？”雪雪不由道，“上古从来没有人这样修炼！” “我有什么办法？只有这么一部修行的功法摆在我面前，你说我是学还是不学？”又将雪雪传输过来的灵力吞食干净，余非的纯真轮核更壮大了几分，就是不见动弹。 雪雪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怎么还是不行？这样下去，我的灵力减弱了，你让我去哪儿补充去？” 只是灵力减弱而已……余非眸光闪动：“应该就快可以了！不过感觉这样不行，每次似乎轮核就要开始转了，却始终后续无力，要不雪雪，你放开了让我吸取，说不定一下就好了。” 雪雪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确定？” “不是十分确定，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这样试一试！” 雪雪又沉默了下去，似乎在下某种决心。 余非继续巧言蛊惑道：“我们不是谈好了么？你现在给我的灵力，都是我向你借的，以后我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你还担心什么？反倒是如果我修炼不成，就算你可以找别的宿主寄生，仍旧逃不过天地的空亡。” “好吧。”久久，雪雪答应道，“不过我们说好了，你的轮核一旦可以自行从外界吸取灵量，你就要马上中止从我这里借用灵力！你要知道，我的灵力不是未经提纯的普通灵量，是经过数万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你要是都借走了，别说我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至少，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是完全没有办法帮助你了。” 余非点头：“这些我明白，你放心吧，我还要你帮忙对付汐潮呢！” 余非和灵汐之间微妙的关系，雪雪隐隐有所察知。余非说的是对付汐潮，不是说的对付汐族，何况，汐族对于雪雪来说，算得上是大补之物，她在心里细细地盘算了一番，终于放开了自己对于力量的控制。 余非心中暗喜，立刻沿着雪雪灵力输送的通道，大肆吸取起雪雪的灵力来。他一面吸取着这种极为纯粹的木属性灵量，一面继续分神压制着仁爱轮的搏动。 顺着灵力不断涌动的路径，余非也终于找到雪雪的灵识究竟隐藏在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 虽然余非一直和雪雪有说有笑，但是他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个躲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小”女孩，是有着深深的忌惮的，尤其是雪雪时不时在他脑海中凭空响起的稚嫩嗓音，他领教了多次之后，已经成为了不大不小的困扰。 如果，只是如果，他能将雪雪整个吞掉，或者退一步，将雪雪“关”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他行事便能够自如许多。 余非加大了吸取雪雪灵力的力度。 他不是非常相信雪雪的话。一株万年久森木，加上母亲灵力的输送，就算梵宸天“坏”的再厉害，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力量。 在余非的估计中，吞掉雪雪，让他的仁爱轮大成，甚至圆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余非更是狠狠地吸着雪雪的灵力。 大量的灵力，澎湃的灵力，几乎让余非压制不住自己的仁爱轮核！ 看着越来越大的轮核，余非甚至开始开辟起自己的仁爱轮穴，毕竟，若是让轮核和轮穴形成一个实心球，那就更别谈什么自转了。 就在余非大肆掳虐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响起雪雪抱怨的声音：“不干了，我不干了！这样下去，你没有炼成，我就死了！死大哥哥，臭大哥哥，你怎么这么笨？怎么总也修不成？” 愈来愈大的轮核几乎快要不听余非的摆布，余非满头大汗的说道：“你不懂！这不是笨，这是厚积薄发！现在越难修成，以后就越容易提升境界，你姆妈没有告诉过你么？” “可是……” “别可是了，你没见我这么努力地在修炼么？你都还可以说话，我连说话都费力了。”叹了口气，“雪雪乖，再忍耐一会儿，让我专心一点，说不定很快就炼成了。” 雪雪嘟起小嘴：“很久以前你就这么说……”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妥，但是失去大半力量的她并不敢禁止余非从自己这里继续吸取灵力，她只是偷偷地鼓起一小部分灵力，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的神识。 而见雪雪似乎并没有太大损失的余非，更加毫不留情。 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才是最靠得住的，在这个被众神遗弃的世界，见过太多人情冷暖的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 “啊，你不能再吸我了！”感觉到来自余非仁爱轮核的吸力已经影响到了自己拿来护佑神识的那部分灵力，雪雪的声音都打着颤，她刚想切断输送灵力的通路，忽然一股无以伦比的巨大吸力从余非的仁爱轮传来，她一个不小心，连带神识整个跌入了余非的仁爱轮，“啊啊啊啊，快停止，你这个混蛋，我要死了！” 余非笑了，在最后关头，他放开了用来压制轮核的力量：“成了！”随着他的话音，碧绿的仁爱轮核轰然而动，在仁爱轮穴中，犹如一颗巨大的星球缓缓运行起来。 ------------ 第033章 【原来如此】 然而，占据了仁爱轮穴一半以上空间的轮核不动则以，一动之下，顿时让用剩余灵力包裹住自己的雪雪无处可躲。 伴随着一声尖叫，余非看见自己轮穴中那团碧绿色的光晕被巨大的轮核裹了进去。瞬间，雪雪就气息全无。 看着仁爱轮穴中轮核的转动，牵引着身体之外木属性的灵量丝丝缕缕而来，余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一举凝炼出仁爱轮穴的十二瓣绿色莲华。 他调动神思如同打造前几轮的莲华一样，细细地打磨着仁爱轮。 七重轮功法讲述了人体内，一共有七个轮穴。在这七个轮穴中，有三个轮穴极为重要。其一是幻海中心的正道轮，它相当于上古时代修真者丹田的气海；其二是仁爱心轮，因是掌管人体全身气血的总枢纽心脏所在，是蓬勃生机的来源；其三便是位于人体眉心的宽恕轮，是上古时代修真者所谓的识海，人体最重要的灵识所在。 毫无疑问，经过第一次炼体之后的余非，需要极为强大的仁爱轮来供应他全身气血乃至灵量的输送。他比之前更加努力地汲取周围的木属性灵量，就仿佛他的身体里真的有一只贪得无厌的饕餮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仁爱轮核渐渐从球体具备了一朵莲华花苞的雏形。和之前一样，当这朵花苞逐渐饱满，就如同骤然开放的昙花一样，在余非神识的拼命催动下，十二瓣花瓣轰然绽开。紧接着，莲蓬、莲子也迅速成型。 余非松了一口气，缓缓停下神识的催动。 然而，就在他要睁开眼睛之时，却忽然发现，没有他的运功催化，仁爱轮中的变化仍在持续！ 莲心的莲子自行生长饱满，最中间的一颗渐渐生的和拇指头一般大小。 就在余非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最大最饱满的莲子时，晶莹剔透的莲子忽然一下从莲蓬中蹦了出来，嫩绿色的表皮啪嗒一声裂开，从里面蹦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裂开的莲子表皮迅速被这个娃娃吸收，余非眼看着这个莲华里生出的娃娃在莲蓬上打滚玩耍起来。 “你、你是谁？”自己的身体里怎么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娃娃？余非觉得自己都还是一个无比纯洁的少年，是万万不可能和这个娃娃有什么关联的。 粉雕玉琢犹如白雪堆成的娃娃闻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乖乖地坐在莲蓬上：“爸爸，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余非有了几乎想要晕厥过去的冲动：“小朋友，饭可以乱吃，爸爸可不能乱叫啊！” 娃娃伸出自己犹如藕节般细嫩的手臂挠了挠头：“可是，我明明长在爸爸身上啊，不信你看！”说着，她从自己的屁股下面拉出一根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的细丝，“看，我和爸爸连在一起哦！” 余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旋即，想到了一件不怎么雅观的事：“这玩意儿是干嘛的？” “这就是脐带呀！” 果然是这种东西！ “乖宝宝，既然你现在已经出生了，咱们可不可以把脐带剪掉？”余非念头一转，眼睛亮了起来。 “剪掉？”娃娃一脸迷惑，“爸爸是说把它弄断吗？” 余非忙不迭的点头：“能不能弄断？弄断了说不定你可以出来玩哦！” “我现在就可以出来啊！”话音未落，不知道娃娃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凭空出现在余非面前的大理石地面上。 看着变大了好多的娃娃，再看看娃娃屁股上连着的那根若隐若现的细丝，余非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 那厢，娃娃顺着余非目光所向，已经开始摆弄起自己屁股下面的细丝了。只见她又是拉又是扯又是咬，也不知道这根细丝是什么质地形成的，竟然可以倏长倏短千变万化，可就是不断。 折腾了好一会儿，娃娃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倒在地：“爸爸，我饿了！”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一股翠绿色的灵量就顺着细丝，从余非的仁爱轮核流进了娃娃的身体里。 仁爱轮中的莲华在缓缓转动之余不由轻颤起来，余非瞬间感受到一种虚弱感：“停，给我快停下！” 娃娃愣愣地抬起头：“爸爸怎么了？” 余非气急败坏地道：“你快给我回去吧！”看着娃娃渐渐饱胀起来的小肚子，整个身体里都透出的翠绿色，余非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瞬间想起了被自己吞吃的雪雪，难道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么？ 也许，这个娃娃，就是被自己吞噬的雪雪所化。 余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回到莲蓬上，身体缩小许多的娃娃：“既然你和我生息相连，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叫‘青雪’吧。以后我不让你出来，你就好好在莲花上呆着，知道了吗？” “可是爸爸，外面似乎很好玩的样子……”青雪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爸爸是不是嫌弃我出去以后，肚子容易饿，就会吃很多？” 余非不说话，默认了。 青雪的声音顿时更加委屈：“虽然人家胃口比较大，但是人家可以帮爸爸很大的忙的。” 余非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个小不点能帮我什么？” “我说不清楚，要不爸爸让我再出去一次，我演练给爸爸看？” 余非皱了皱眉：“回来是不是肚子饿还要吃？” “这次不回了。”说着，青雪小小的胖嘟嘟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莲蓬上，她也没有出现在余非面前，甚至余非睁大眼睛，都没有找到青雪的存在。 就在这时，空气中浮出一根翠绿的细丝，一股极为纯净的木属性灵力，对，就是比灵量的品质高出一筹的灵力，缓缓沿着细丝输入余非的仁爱莲华。 这是…… 余非震惊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反哺？ 余非顿时爱上了青雪和自己之间这根与众不同的脐带――原来不只是自己向青雪输送养分，而青雪只向自己回输废料啊！ 余非无比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感动之余，余非顺着这根翠绿色的细丝看过去，顿时就发现了犹如一只蜜蜂般大小的青雪，正趴在一株植物上，狠狠地吸着什么。而随着她的吮吸，那株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着。 “啊，青雪快回来！”反应过来这株正在走向死亡的植物，是望月郡极为名贵的金丝楠时，余非不由大声制止道。若是将罗城主这一花园的奇花异木都弄死，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随着他的这声大喊，青雪怔怔地出现在了莲华上：“爸爸不喜欢我这样？”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让这里的植物死掉。” 青雪摇晃了几下脑袋：“不能让它们死？青雪明白了。”说着，她又飞出了余非的身体趴在了一棵花木上，只是这一次，她很好的控制着，并没有将植物的生机全部吸光，而是留下了一点点。这样，植物不会死，只是会变得蔫头耷脑的。 余非在感受着不断地向自己身体里输送的灵力的同时，不由想到了七重轮中写到的，适用于修真者的一种名字叫做“法宝”的器。 这个青雪岂不就是一件法宝么？ 尽管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其他功用，但是仅这一条不用自己修炼，就能拥有大量纯净的木属性灵力，就是一桩天大的好处了。 之前，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要将各轮穴的轮核凝炼成莲华，更不知道为何随着莲华的生成，轮核上会自动生出莲蓬和莲子，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了，每个轮穴中的莲华，其实都是孕育法宝的炉鼎！ 想通了这些，余非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之前吞噬雪雪的时候，余非告诉自己，本来他和雪雪就已经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只要保留了雪雪的灵识，他的内心就不会有愧。 现在好了，雪雪变成了青雪，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他都无法无视青雪的存在了。 “青雪，回来吧。”过了好一阵子，感觉到仁爱轮中满溢的灵力，似乎都要溢上自己的咽喉，余非瞬间决定要趁热打铁修炼下一重的七重轮功法。 下一重七重轮功法命曰：净化。是要控制灵量，小心地通过十二重楼，接通大同轮，凝炼十六瓣蓝色莲华。 修出大同轮，距离人体的识海所在，就更近了一步。而只有开辟了识海，人才能更自如的运用神识操控灵量。此外，修出大同轮，让身体内的灵量五行齐全，再修炼时，便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蓝色，是属于水的颜色。曼荼罗城紧邻碧落海，最不缺的，就是水属性的灵量。看着青雪在莲华上开始呼呼大睡，余非整了整衣衫，走出了屋子。 ------------ 第034章 【他乡遇故知】 “特使大人，您终于出来了！”余非刚走出屋子，一名本来无精打采的仆佣，忽然双眼发亮的迎了上来，“您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三天三夜了，城主大人担心您会不会饿坏了？” 闻言，余非的肚皮里发出一声应景的叫唤。 尚不能辟谷的他，虽然在修炼时，感觉不到饥饿，但是修炼完毕，饥肠辘辘的感觉马上就来了。 “有什么吃的？”想起自己特使的身份，余非立刻将羞赧的感觉藏了起来。 “大人请跟我来。”仆佣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余非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跟着。 转过一道弯，耳畔传来人声，本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余非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来。 左侧不远处，同样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走来几个人，其中一名穿着青色绸缎长衫，头束高冠的少年微笑着对其他两名明显身份不如他的青年说道：“父亲大人正在书房和手下议事，不便打扰，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安顿好，稍后带你们去见他。你们放心，有母亲大人的耳提面命，我会把你们的请求放在心上的。” 其他两名少年谄媚地笑着，连声应是。纵使他们此时的模样与以往的骄横跋扈截然不同，余非也认出，这两名少年正是他在姜总督面前点名道姓，要他们和自己一道抵御汐潮的王少霆和蓝颜。 他们的父母真的舍得了？ 看着对高冠少年极为巴结的两人，余非陷入沉思。 “参见少城主！”替余非领路的仆佣弯下了腰，余非连忙跟着低下头，让风帽遮住面容，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罗少城主的丹凤眼向这边看来，瞬间扫过那名仆佣，落在余非身上：“罗三，眼前这位就是此次帝都派来的特使大人吗？” “正是。” 罗少城主趋上前来，细细打量余非。半晌，哈哈一笑，道：“从帝都过来的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每次都要老爹好吃好喝地供着，有没有真本事倒是两说，希望你不要叫我老爹失望才好。” 余非眼色一寒：“我只为抵御汐潮而来，至于会不会有人失望，我可管不着。” 罗少城主神色稍凝，刚要再说，罗三语露哀求之意：“少城主，城主尚在等候特使大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特使大人了。”说完，罗少城主向后退了一步。 目光隐秘地从王少霆和蓝颜脸上扫过，余非发现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心里一松的同时，想到罗三的话，联系之前罗少城主所说，罗城主在书房，那么此刻，罗城主正在书房等着自己？ “走吧。”轻声催促罗三，余非抬脚向着之前的方向，走在了罗三前面。 罗三连忙跟上：“特使大人，请你原谅少城主的冒犯，他……” 余非转眸看了看罗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说道：“刚才的事不用告诉罗城主，我懒得跟他计较。” 罗三立刻喜笑颜开：“特使大人果真大人有大量，少城主曾经在以前的一位特使大人手下吃过苦头，所以……” “好啦！”余非打断罗三，“罗城主找我什么事？” “这个小人不敢妄言，具体情况等大人见到城主大人，一问便知。” 余非颔首，也不多问，思绪重新回到王少霆和蓝颜的身上。这两人似乎和城主夫人有所关联，只是他们不到防卫军署去报道，而是出现在城主府中，不知是所为何来？ 走出后花园，罗三带着余非踏上一条青石道，直往城主府的大书房而去。 书房中，此时只剩下罗城主一人，见到余非，连忙客气地招呼他坐下，一面招呼人奉上茶水，一面笑眯眯地道：“特使大人来了几天了，我竟然尚不知道大人贵姓，真是失礼。” 余非心中微微一动：“我姓孟。” “孟大人此行没有带一个随从？” 余非想了想，轻轻点头：“只带了一名车夫，但是进城的时候，他让地犀受惊，给我处死了。没有实力的随从，只会是累赘。” 闻言，罗城主很好地掩饰了眼中的一抹惊色：“既然如此，孟大人有什么要求，尽可对我提出。” 余非一面忍着肚饿，一面和罗城主客套，视线不禁投向茶桌上的茶盏。茶盏之上烟雾缭绕，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余非闻了闻，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饿了。 “不知罗城主找我过来有什么事？”见罗城主话题始终绕来绕去，余非忍不住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 “这个……”罗城主搓了搓手，“我想问问孟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巡视一下城防？” 罗城主提出巡视城防，想必心中和他儿子一样，不信任特使的能力。难道他们父子二人知道灌顶者和修真者的区别？还是传承悠久的汐族中，有本领高强，超越特使的存在？ 在上古时代，有修道之人将修道一途大体归纳为四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以及炼虚合道。虽然余非刚刚走过炼精化气的阶段，即将要到炼气化神的阶段，距离上古得道者仍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对自己信心满满。毕竟，在如今的梵宸天，就连能够炼精化气的人都没有几个。何况，那种灌顶者只是借助他人的力量，怎么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余非满不在乎地道：“随意。” “那我们先去用餐。”罗城主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一顿丰盛的宴席，宾主尽欢。 走在曼荼罗城的城头上，余非细细地看着一块块的城砖。这些城砖，可都是迷鹤城西区的叔叔伯伯们辛辛苦苦地开采出来的呀！ 大大小小的城砖，被用一种特殊草叶磨成的汁紧紧黏合在一起，筑成了曼荼罗城高达数十丈宽约数丈的城墙。如此宽厚的城墙可以将曼荼罗城守护的固若金汤。 余非不明白这样的城防，罗城主还有什么好巡视的。他不由将目光投向远处，投向远远的碧落海。 慢着！ 汐潮来时，会掀起数百丈高的大浪，带来大量的海水，固然曼荼罗城牢不可破，可是正因为城墙修建的太高太厚，以迷鹤城的出产量，势必不可能修成太大的城池，导致曼荼罗城容纳人口的有限。除去城中的百姓，那些在城外的人怎么办？ 余非可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和数百丈高的海潮相抗衡！ 看着距离城墙不远处，堆积着尚未投入使用的矿石，以及仍旧有从迷鹤城方向跑来的土犀车，余非眸光微动：“罗城主，只要曼荼罗城中储备足够的粮食，汐族是攻不进来的吧？除非他们从薄弱的城门处下手，或者……” “汐潮真正来时，我会让城防军在城门后都堆满砖石，倒是孟大人不妨明言，或者什么？” “只要汐族有办法让海浪卷得和城墙一样高，他们就可以无视城墙，站上城头。” 罗城主悚然而惊：“孟大人明鉴，汐族曾经就用过这个办法，所以曼荼罗城的城墙才越建越高，越建越厚，也是方便城头作战。只是，现在城墙已经这么高了，再建高似乎不可能了。” 余非想了想问道：“以往的特使都在何处与汐族作战？” 罗城主苦笑道：“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都是在这城头上。” 余非瞄了瞄城楼里藏着的机弩投石机，暗暗摇了摇头。 灌顶者和普通士兵差不多，同样是借助器的力量，只不过灌顶者掌握之器的威力，也许比机弩投石机大一些，但是一个特使和那么多士兵相比，能起到的作用肯定更加有限了。 想必，这是罗城主一定要让自己来巡视城防的原因所在。 “罗城主何不在那里筑一道堤坝呢？”余非抬手往某处一指，“汐族若要掀浪而起，必定是一波接着一波，才能卷起更高的风浪，何不在那里就先阻他们一阻？” 罗城主思忖片刻，面露难色：“这个方法好是好，可是需要在堤坝中装上机关，有效的杀伤汐族，才能起到最好的作用。不然只是阻挡了海水，海水依旧可以漫过堤坝。但是士兵们无法在堤坝上战斗，只能安装自动发射的机关，这样的机关使用次数有限，也无法瞄准，只能乱发一气，能起到的效果……” 余非淡淡一笑：“汐族来时，我会在堤坝上和他们作战，只请罗城主备好我需要的东西。” 一言激起千层浪，罗城主难以置信地盯住余非：“孟大人，你……” 余非勾起嘴角。 他并不相信，汐族中会有比自己强大的存在，有了在彩砂河湍急水流中历练的经历，他的水性更是好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在海浪中击杀几个汐族，会是什么难事？何况，他有青雪。青雪的前身，便是可以克制汐族的久森木，而青雪经过仁爱轮穴中轮核精华的孕养，似乎具备了更多的神奇之处。 ------------ 第035章 【灵体】 在没有汐潮的年份，所有的汐族都会退回海洋深处休养生息，为下一次向陆地发动进攻而做准备。这种时候，曼荼罗城以及周边的一些村镇上的人，会时不时地驾驶船只到不远的碧玉海上捕猎。广袤的海洋中，有无数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这些海洋生物经过不同的烹制，都会成为餐桌上鲜美的珍味。 越是深海产出的海洋生物越是美味，只是，渔船都不敢深入碧玉海。 有的时候，靠着这片海域生活的人会想：汐族拥有大海这么丰富的资源，为什么还总要上岸？经过了千千万万年，汐潮从未停止过，汐族是不是傻？ 如同平和的年代，人们都不敢深入海洋一样，这年，人们更是早早地收起了渔网，远远地躲开了这一片汐族进攻时将会变得十分不平静的海域。 只是，随着曼荼罗城城主大人一声令下，他们回到了这里，回到这片汐潮时，首先会被淹没的砂石地上。 不过，他们心中有恐惧，同时也有着兴奋，因为今年帝都派来的特使大人要在这里修建一道堤坝！以往，就算他们能够躲入曼荼罗城，但是汐潮中的曼荼罗城就是一座孤岛，他们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汐潮冲毁他们的家园。而新修建的堤坝，也许可以阻止阻止今年的汐潮淹没他们的村子，他们再也不用重复以前的悲剧了。 所以，不用城主府如何动员，尽管心中忐忑，他们仍旧争先恐后的来到这片砂石地上，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迷鹤城出产的矿石源源不绝地运送过来，人们以最快的速度用巨石垒砌着这道寄托着他们内心希望的堤坝。 余非就盘膝坐在距离堤坝数十丈远的海水里。 海水不深，刚刚淹没他的臀部，他面朝大海，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海浪对他双膝的冲击。他也能感受到不远处修建堤坝的人们心中，藏着的不安与彷徨。 也许汐潮随时会来，然而余非就坐在这里，静静地修炼着，他甚至放出了青雪。 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一面欢快地在海中玩耍，一面向余非的仁爱轮输送绿色的灵力。 是的，即便是在海中，青雪从水属性灵量中提炼出来的，仍旧是木属性的灵力。 在几乎源源不断的木属性灵力的滋润下，余非感觉到自己的气血格外强大，他拥有了极其澎湃的生机。 在澎湃的气血涌动之下，他调集身体之中的灵量，小心的通过十二重楼，向大同轮中探索而去。这一步功法，叫做“净化”。 咽喉，是每一个凡人沟通自然气息、互通有无的唯一通道。吸入空气，吐出废气，是每一个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进行的过程。同时，这里也是人体的发声处。更是上古时代，连通修真者丹田和紫府的关隘之地。 大同轮穴并不大，但是圆满时，需要凝炼出数目最多的十六瓣蓝色莲华，由此可知，这一处轮穴需要经过如何精雕细琢的打磨，有多么的重要！ 这处轮穴天生有三处孔窍。随着人的呼吸通往外界的孔窍是天然打开的，通往仁爱轮的第二个孔窍，只要经过一些净化的洗礼，便可以畅通无阻。唯有第三处通往眉间宽恕轮的孔窍是封闭的。然而，一旦打通这处孔窍，修真者就可以算真正开始踏上仙道之路。而在这一步之前的修真者，就算能够灵力外放，也不过是比常人多几分力气的武修者而已。 余非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净化大同轮，打通通往宽恕轮的孔窍，便是因为在使灵力抵达眉间之后，才可以让左中右三道经脉在体内形成真正的灵力内循环，成就灵体！ 很快，余非就完成了对大同轮的净化。因为在碧玉海中，无比磅礴的水之精华顺着海水钻入余非身体，大同轮中的蓝色莲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型。不多时，一瓣、两瓣、三瓣……整整十六瓣花瓣的莲华就在余非的大同轮穴中缓缓运转起来。 水主智。 余非一面继续汲取海水中的水属性灵量，一面催动着开辟大同轮剩余的水之精华向眉间冲去。 一次，不行； 两次，还是不行； 三次，…… 余非忍着眉心的剧痛，甚至记不清自己用越来越丰沛的水之精华冲击了多少次，又一次，他调动仁爱轮中的木属性灵力，凝聚成一个长长的锋利钻头，用水之精华包裹住这个钻头之后，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催动钻头直向孔窍的中心狠狠地钻去。 犹如洪水冲垮堤坝，在之前不断的冲刷中渐渐松动的孔窍屏障，终于在余非最后一次不要命的猛钻之下破碎了。 大量呈现青色的水之精华涌入宽恕轮，生成一座神识之海。 余非仔细内观，可以看到，原先就存在于识海的一道道神识，此时犹如一条条金色的小鱼在识海中悠游。 余非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识海很大，鱼却很少。稀稀拉拉的金色小鱼长得又细又长，如同刚刚出生的鱼苗。 难道之前自己竟然感受不到空气中灵量的存在！ 如今自己的神识应该是比起初强大多了，但看起来，仍旧是这么弱小。看来，在识海中凝结出莲华之后，他的首要修炼任务，就是修炼神识！ 只不过，炼炁化神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何况是对于体内灵力纯度尚不足够的他来说，他还没有能将灵力升级成元力呢！ 暂时没有着急去凝炼宽恕轮穴中的两瓣青色莲华，余非借着冲开孔窍的这股力道，携裹着识海中的水之精华，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向左右两脉冲刷而下。 他要先修成灵体。 灵体的好处自不用多说。只有形成完整的灵力内循环，从肉体凡胎转化为灵体，才能炼炁化神，从后天走入先天。 完全打通了左右两脉，又用水之精华将三脉以及开辟出来的轮穴清洗净化了一遍，余非睁开眼睛，转头向堤坝处看去。 在许多人的齐心协力下，堤坝已经修建了余非要求的三分之一高度，正有专门的工匠将一些做工十分精巧的机括弓弩埋在堤坝朝向碧玉海的这一面。 在余非的设计中，这道宽阔的堤坝上，将藏有无数的机关，在保证堤坝有足够的坚固度的同时，也让堤坝有了不弱的杀伤力。 这些机关设计极为精巧，每一个机关，只需要一个人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触发。 在看着工匠小心地将机关筑入堤坝的同时，余非还看到有不少人在堤坝和海洋之间的砂石地里，埋上了不少烈性炸药。 这些可以用来小规模开山凿石的炸药都经过防水处理，想必足够汐族那些只能在海底爬行的背着壳的士兵，所谓的海底陆战队，狠狠地喝上一壶。 余非的目光在堤坝周围扫过，最后落于一处。 他将青雪唤回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在水中站立而起，向不停地朝自己招手的罗城主走了过去。 由于要在海水中修炼，余非没有穿那件吸水后会变得无比沉重的斗篷，当他走近罗城主，罗城主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少城主罗鹤怡的眼中，都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神色。 “孟……孟大人？”罗城主因为余非的年纪而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惊。 罗鹤怡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余非，他不明白眼前这名年纪明显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胆量在自己父亲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堤在他在，堤毁他亡。 “父亲大人，你确定这名特使他可以……”罗鹤怡看向自己的父亲。 看到余非骤然沉下的脸色，罗城主连忙挥手打断儿子的话，说道：“孟大人，你需要帮手帮你开启堤坝上如此众多的机关么？” 余非看都不看罗鹤怡，忽然咧嘴一笑：“有勇于和我并肩作战的人么？” 听了这话，罗鹤怡立刻附在罗城主耳畔，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开辟了宽恕轮的余非，明显比之前耳聪目明了许多，加上罗鹤怡并非刻意防备他，是以，他清楚地听见罗鹤怡在罗城主耳畔，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就听罗城主轻轻叹息了一声，用同样低微的声音对罗鹤怡说：“我派的人没有在防卫军中找到那个叫做余非的小子，他不是尚未报道，就是根本没有来，你对迷鹤城来的那两个小子说下，让他们稍安勿躁，我会想办法帮他们的，毕竟他们家族出产的矿石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罗鹤怡闪烁着目光点了点头。 余非登时心中雪亮。 王少霆和蓝颜从迷鹤城过来，果然没安好心，他们是来确保自己会葬生在汐潮之中呀！ 方才，当罗城主问余非需不需要帮手的时候，罗鹤怡就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如今自己是从帝都过来的特使孟大人的身份，他们肯定不可能在防卫军中找到自己。不过，听罗城主的话，就算找不到自己，他们也不可能放过对自己的算计，眸光微闪，余非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你们想把我留在这里，我也完全可以叫你们回不去！” ------------ 第036章 【汐潮来了】 当下，余非眯眼笑道：“那么多机关，忙于对敌时，我一个人的确有可能操作不来，能有人帮忙开启是最好的，只不过堤坝上面太危险，就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罗城主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别的不敢说，我曼荼罗城数十万城民，在对抗汐潮的战斗中，是不会落后的。” 余非轻轻摇了摇头：“普通的城民用处不大。这些机弩都是一次性的，需要找眼光极准，能清楚捕捉战机，又对机弩熟悉的人。何况……” 余非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汐潮之战是整个梵宸天和汐族的对抗，并非曼荼罗城的一家之战。如果我们可以在其他城镇过来的防卫军、甚至是有一定身份的贵族中挑选，不但可以减轻曼荼罗城民心中的厌战情绪，还可以调动其他城镇参战的积极性。” “你也看出来了？”罗城主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十年一次，真的伤不起啊！不知孟特使此次回去可否代为向皇帝陛下进言？” “哦？罗城主有什么想说的？” 顺着余非的话题，罗城主开始诉苦：“虽然皇帝陛下每次汐潮都会派特使过来支援，但是这样不够，远远不够啊！汐潮之前的战略准备，汐潮之后给百姓的安置费用，给阵亡军士的抚恤，这些不用说，都要我掏腰包。更别说在长达数月的汐潮当中，对从各地调遣过来的防卫军的物资供应了。” 罗城主非常心疼他的钱包，就算他坐拥一城，也有权调动望月郡其他城镇的物资，但是他仍旧受不了钱包一次又一次的大出血。说到动情处，罗城主几乎就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了。 余非不禁想：也许皇帝陛下把曼荼罗城赏赐给罗城主作为封地，又给了他望月郡守的职位，就是想把他捆绑在对抗汐族的第一线吧？毕竟，曼荼罗城是他的封地，等于他的私产，如果让汐族占领，罗城主的损失将会更大。 高，实在是高！ 余非不由很是佩服想出这个办法的人。 罗城主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堤坝：“这次，又增加了这道堤坝的支出……本来修建堤坝的矿石我都要拿不出来了，幸好有两名从迷鹤城过来的贵族子弟愿意将他们运来的大量矿石赊欠给我。”罗城主的目光转回余非脸上，“希望这道堤坝在孟特使的手中，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吧。” 余非假装没有听懂罗城主话语中的暗示，而是转向罗鹤怡正色问道：“罗城主口中的那两名贵族子弟是上次我在城主府后花园见到的那两位么？他们如今可还在曼荼罗城？” 看见余非的神情，罗鹤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余非长出一口气：“这样就好办了。上次我看见他们时，就发觉他们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加上他们也有一定的身份，应当可以算是充任我帮手的不二人选。何况，迷鹤城出产的那种矿石的确是抵御汐族的重要战略品，罗城主何不将他们捆绑在自己的船上？”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们提出的要求，我满足不了。何况，堤坝上充满了危险，他们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更加不好交代。” 余非沉下脸：“有我在，他们能出什么意外？罗城主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呀！”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非并不听罗城主的辩解，而是继续接着说道：“在战争中，死一个两个人有什么稀奇？罗城主又是堂堂望月郡守，难道还会怕迷鹤城那种偏僻的小地方的两三个小小的贵族？何况，死于汐潮，死在战场上，应当是我等三尺男儿的荣幸。” 一通大义凛然的话说的罗城主哑口无言，余非见罗城主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便向他挤了挤眼睛：“城主大人不是说修建堤坝的这批矿石是赊欠的么？如果他们真的不幸死在了汐潮中，那么城主大人完全可以当他们为曼荼罗城做出了更加卓越的贡献嘛！” 这番话音刚落，余非就看见罗城主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曼荼罗城是罗城主的封地，是他的私产，但是迷鹤城可不是。虽然迷鹤城开采出来的矿石，绝大多数运来了曼荼罗城，但是都要罗城主掏钱购买。可以说迷鹤城东区的那些小小贵族，是靠着汐潮、靠着曼荼罗城的主人发家致富的。即便身为郡守的罗城主真的要他们免费供应一批矿石，那算多大的事？迷鹤城的贵族死上一个两个，那又算多大的事？ 罗城主狠狠地拍了一下余非的肩膀：“你说的对，反正那两个小子也参加了今年的防卫军，我这就回去把他们调拨给你。” “父亲大人！”见罗城主喜滋滋地掉头就走，罗鹤怡连忙唤道，“这样怎么和母亲大人交代？” 罗城主不禁把眼一瞪：“要什么交代？他们本来就是你母亲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就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我已经容忍他们从我这里刮走太多的钱了。哼，特产矿石，不就是那边山里的破烂石头么？能值什么钱？” 一路嘟囔着，罗城主挪动自己圆嘟嘟的身体，回到了城里。 当罗城主派出手下去找王少霆和蓝颜的时候，两人正在曼荼罗城中最大的海鲜酒楼用餐。 嚼着一根螃蟹腿，蓝颜口齿不清地道：“难怪人家说到了曼荼罗城，必须到这间酒楼来品尝海里的珍馐美味，味道果然十分鲜美。” 王少霆夹起一只嫩虾，连壳都等不及剥，一口塞进嘴里，同样含糊不清地道：“可惜家里的老头子不让我过来，若非这一次，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的东西真的这样好吃。” “可惜太贵了。因为汐潮，价格足足翻了五倍。” “哼，等找到那小子，完成家里交代的任务，我们好好地在曼荼罗城玩上几天再回去，我想那个时候，家里不但不会责罚我们，甚至还会大大的奖励我们。” 蓝颜点头，甚至顾不上说话，就将筷子伸向一只清蒸石斑。 海边，余非重新回到了水里，反正汐潮尚未来临，左右无事，他开始继续修炼他的七重轮。 将宽恕轮中的两瓣青色莲华凝结出来，悄悄回到城主府，再次将黑色斗篷穿戴在身上，余非回到即将修建完成的堤坝上。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刮起了阵阵南风。海风向岸上吹着，海浪渐渐大了起来。 堤坝尚有一段没有完成，此时在堤坝上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余非拉住一名丢下手中的石块，就要匆匆离去的老者。 老者看清他的装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特使大人，汐潮要来了！” 余非将目光投向海面。因为天色几近黄昏，西落的太阳在海面上留下长长的余晖，照得海面格外波光粼粼。 余非问道：“不是要涨潮么？”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汐潮要来之前，是要涨潮的。” 余非看了看堤坝上面露惶恐的众人：“好吧，你们都先回去吧，若是明天汐潮未至，你们再来把这一小段堤坝补完。” 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做鸟兽散，不一会儿，长长的堤坝上，就只剩下余非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他盘膝坐在堤坝上，静静地等待汐潮的来临。 没过多久，他听见背后传来人声。 “你说那位特使大人是不是有毛病？我们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叫我们到堤坝上来送死？你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谁知道呢？不过罗城主不是说了，特使大人本事很大，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等汐潮退了，我们立下大功，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王少霆和蓝颜一边走一边交谈。天色渐黑，他们没有注意到堤坝上穿着黑色斗篷盘膝而坐的余非。 “好像确实没什么危险。”蓝颜四下张望道。 “走！那咱们下海里看看能不能抓几只螃蟹，今天的螃蟹都被你吃了，我可连尝都没尝到呢！”王少霆抱怨道。 蓝颜讪讪一笑：“我不是也没吃几只虾么。” “那下一顿我吃螃蟹你吃虾？” 两人商量着翻过高高的堤坝，向海中走去。 余非看着两人的背影，在心中冷笑：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啊呀！好多螃蟹！”尚未走入海水中，蓝颜忽然在砂石地上就蹦跳起来，他得意洋洋地对王少雷说道，“这下管你吃个够，还不用花钱，多好。” 王少霆顿时嗤之以鼻：“你会烹制么？” “清蒸就好了呀。”蓝颜完全不以为意，然而，当他弯下腰刚刚伸出手想要去捉螃蟹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王少霆忽然发出一声惨嚎：“嗷！这螃蟹好凶，它夹住我了！啊啊啊啊！” 蓝颜刚想转过身探视王少霆的情况，就见海里忽然爬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螃蟹。这些螃蟹个个都有锅盖大，它们纷纷举着渗人的大钳子，气势汹汹地向他和王少霆横冲直撞而来。 啊！ 一下子被十多只螃蟹用钳子夹住了小腿，蓝颜比王少霆叫的更大声、更凄惨。 堤坝上的余非霍然起身，远远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漆黑海面。心中想到，汐潮来了。 ------------ 第037章 【海鲜大军】 曼荼罗城中，骤然亮起一根又一根火把，有防卫军兵士擂响军中的牛皮大鼓，发出预警声。不一会儿，曼荼罗城宽厚的城墙上，就排满了应征而来的士兵。 吃完晚饭，打算搂着小妾钻被窝的罗城主，衣衫都没有来得及穿戴整齐，就匆匆赶上了城头。兵士们刚刚给矮胖的他让出一条道，他就冲到城墙边，向余非所在的堤坝的方向望来。 鼓声九响九停，响过九轮，整座曼荼罗城陷入难言的肃静。 余非可以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 他转过身，面朝大海。 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海平线以下，只有几道仅剩的光芒仍在挣扎。浓浓的夜幕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天空，黑夜之下漆黑的碧玉海显得格外莫测。 余非转动眼眸，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脚下的砂石地。 涨潮了。 原本距离堤坝有数十丈距离的海水，就在几个眨眼的功夫，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似乎无穷无尽的螃蟹仍旧一只接着一只从海里爬出来，它们全部高举着鳌钳，似要扫平沿途的一切障碍。 活生生被几十只螃蟹钳住的王少霆和蓝颜，终于学的聪明了，他们忍着痛，手足并用爬上了堤坝。尽管中途他们滑下去了好几次，身上又多了不少只螃蟹，但是仍旧阻止不了他们把曾经的美食看作噩梦、那颗急于逃脱的心。 先是巴掌大的海蟹，接着是脸盘大的海蟹，在密密麻麻的螃蟹大军的最后，甚至还有几只澡盆大，全身泛着青黑色光亮的超级老蟹。如此多的螃蟹，横冲直撞地拥堵到了堤坝之下。见前方再无路可行，竟然像叠罗汉一般，后来的爬上了先来的背！ 这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余非看着这些螃蟹的所作为为，暗暗咋舌不已。 就在他暗暗琢磨，要不要点燃炸药把这些螃蟹都炸到天上去的时候，那几只澡盆大小的巨蟹踩着他们子子孙孙的背，逼近了大坝，余非赫然发现，在这几只巨蟹的后面，竟然跟着数不清的海龟大军。 这些海洋生物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们感应到砂石地下存在的危险，想要采用人海战术么？ 余非不禁头痛起来，砂石地下埋着的炸药，还真不够对付这么多的硬壳生物。 海水逐渐漫过来。 王少霆和蓝颜两人终于掰断了紧紧钳住自己皮肉的螃蟹鳌钳，精疲力尽的躺在堤坝上直哼哼。 余非摘下风帽，走到两人身前，伸腿踢了踢他们：“快点起来干活了！” 蓝颜努力撑开眼皮，模糊地看见余非黑色斗篷的装扮，立刻麻利地从地上挑起来：“特使大人，您瞧我们这样……” “怎样？”余非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两个蠢货，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跳下去捉螃蟹，就呆在下面负责引燃炸药好了，不用上来了。” 说着，余非飞起一脚，把蓝颜踹了下去。 “轮到你了，王少霆，你是自己滚下去，还是要我来？” 早就听出眼前特使大人的声音似乎似曾相识的王少霆一下子呆住了：“怎么是你？” 瞥了眼努力在叠成罗汉的螃蟹背上跳来跳去，躲避鳌钳进攻的蓝颜一眼，余非冷笑道：“怎么不可以是我？看样子，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我说了算了。” 说完，不待王少霆反应，余非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王少霆的屁股上，顿时，王少霆就像一个椭圆形的沙包，骨碌碌滚下了堤坝。 这一脚比踹蓝颜那一脚来的凶猛，加上王少霆是横着飞出去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就那么一头载到了螃蟹堆里。霎时，数十只大螃蟹用鳌钳好好地伺候了他一通，他被伺候的欲仙欲死，死去活来。 夜幕之下，余非不大看得清王少霆的惨状，只听见极为销魂的一阵惨叫声过后，王少霆便没了生息，似乎是晕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蓝颜怔怔地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余非：“是你……” 余非咧嘴一笑：“可不就是你们千辛万苦寻找、千方百计算计的我！” 在这一瞬间，蓝颜惊呆了，甚至忘记躲避海洋生物的攻击，一只刚刚爬上岸的大海龟毫不留情一口咬在了他的屁股上。 “哦……啊！”蓝颜发出一声比王少霆刚才更为销魂的嚎叫，禁不住原地蹦达起来，然而，那只老海龟就犹如看见了美味的王八，任凭蓝颜怎么蹦达，它的脖子伸伸缩缩地配合，可就是不松口。 “你这个杀千刀的乌龟王八蛋，你竟然敢咬你家蓝大爷如此尊贵的屁股！” 大海龟仿佛听懂了蓝颜的话，狠狠一甩头，顿时就从蓝颜的屁股上扯下了好大一块白花花的肉，蓝颜登时痛的昏死过去。 余非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经不住折磨呢？ 他立刻没了耍弄两人的兴致，将目光投向远处愈发深不可测的碧玉海。 海水已经静悄悄地漫到了堤坝的位置。 最先冲上岸的海蟹铺满了堤坝前的砂石地，稍大一些的海蟹爬到它们的背上，垒出了第二层，其后更大的海蟹，叠在第三层，再后面的巨蟹以及海龟，挨着堤坝不断地向上叠加。它们忠实地履行着“攻城梯”的职责。 当最后一只超级海龟爬上岸，之前所有的螃蟹和海龟全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这只龟王成为金字塔形攻城梯的塔尖。 余非看着那只龟王一直慢悠悠地往上爬，在经过昏迷的王少霆和蓝颜二人时，他似乎停了一下，接着，他的大脚蹼毫不留情地踩在王少霆的脸上，巨大的身躯从两人身体之上碾压而过。 当龟王就位时，完全由海蟹和海龟搭建而成的“攻城梯”距离堤坝顶端，只有寥寥数米了。 余非长出一口气，目光死死地盯住静谧地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生机的碧玉海之下。 海水仍在静静地上涨。 余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金字塔攻城梯之下，他在猜测，在海水涨到一定高度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存在从那里冒出来？ 就在余非的注视下，海面上生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涟漪化作波纹荡漾开去，渐渐的，涟漪越生越多，越生越密集，似乎就要有什么生物从海中探出来。 余非悄悄放出了青雪。 然而，就在他和青雪都整装待发时，涟漪骤然停顿，转眼变化为鱼鳞状，向着堤坝冲来。就像海面之下有一个潜游的生物在向着余非移动。 余非更是死死盯紧了海面。 海中的生物游到距离堤坝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再往前，便是海蟹和海龟堆叠成的巨大攻城梯，如果要继续往前进，海中的生物只有暂时离开海水，踏上攻城梯。 然而，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海中生物潜伏在海里，海水渐渐复归平静。如果不是余非始终没有移开目光，恐怕就连有生物无限靠近了自己，他都不一定知晓。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正当余非盯着那小块海面陷入思索时，高高的水花冲天而起，一只比龟王更大的海蚌显出了身形。 余非呆呆看着这只犹如一个人一般竖立着的海蚌，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地上一条腿长在地里的，四条腿到处乱跑的生物他见得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没有腿的。 哦，不对！ 看着这只硕大的海蚌缓缓朝向自己打开蚌壳，露出里面一个美貌的女子，余非迅速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观点。 蚌壳内侧在黯淡的天幕下，发着荧荧的夜光，蚌壳内的女子几乎什么都没穿，只在腰间斜斜地围了一条不知道由什么海藻织就的半透明织物。 凝视了余非半晌，这个美貌的女子轻启朱唇道：“你就是余非？你是不是一定要阻止我族登陆？” ------------ 第038章 【战斗吧，少年】 想起灵汐那双孱弱的腿，余非答非所问地道：“你族的人打算如何在陆地上行走生活？” 正努力舒展身体的蚌女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余非咧嘴一笑：“你们没有丧失和人类沟通的语言能力，这一点很好。只是，你们在海里生活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年没有上岸行走过了？就说你吧，你在海里，靠开合你的蚌壳划水，登上陆地以后，你还能如此前进么？你只能靠你的两只柴火棒一样的腿行走，还得背着比乌龟王八更重的壳！” “你！”蚌女粉白的皮肤立刻涨得通红，犹如烧熟了一样。在余非有点恶意地打量下，她“啪”地一声合上自己的两扇蚌壳，只留下细微的一条缝，叫人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嫩肉，“我只问你是不是要阻止我族登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无论如何，你们已经入海数万年，现在陆地上，是我们的家园。照你们的说法，陆地海洋都会是你们的故土，你们登陆了，让我们去哪里？你们是不是也想学当初的仙人一样，将我们赶出梵宸天？对不起，我们和你们的差距不像当初你们和仙人之间那么大，我们不会任凭你们摆布！” 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么多问题，蚌女被余非说的蚌壳轻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正你们已经适应了海里的生活，你们若是安生待在海里，我们还有的谈，你们总是这么不安份，那么要战便战！” 余非才不管蚌女怎么想，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心声。 被余非的连珠炮轰的昏昏沉沉的蚌女，好歹听清楚了余非最后一句话：“枉费殿下……哼，好好和你说你不听，那便战！” 话音未落，蚌女紧紧地合上蚌壳，迅速地下沉，不一会儿，就随着连绵的气泡完全沉入了水下。余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海水已经静悄悄地几乎漫延到了距离坝顶不足几米的位置。 从他站立的位置向水里看下去，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海龟们纷纷重新动弹起来，似乎在变换阵形，而那些海蟹顺着堤坝往上攀爬，全部附着在堤坝上，打起洞来。 余非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样可不行，虽说他对自己家乡出品的矿石有着强大的自信，但是他同样见识过那些海蟹鳌钳的威力。不信看王少霆和蓝颜就知道了，他们二人还在水下躺着呢！ 刚这么想，随着从二人鼻孔冒出来的气泡越来越少，两人醒转，猛地从水里跳起来。 “怎么回事？憋死老子了！”首先破口大骂的是蓝颜。 王少霆没有开口，刚醒来的他，一眼就望见堤坝上冷笑着望住自己的余非。刚想往堤坝上爬的他，想了想，停下动作，眼中射出怨恨的目光。 “你真的要我们俩死在这里？” 余非轻蔑一笑：“我和你们的死没有半点关系。是帝都派来的特使大人要你们在堤坝上御敌，你们葬生在汐族手中。” 王少霆大叫道：“你瞒不过去的！” 余非却置若罔闻地笑道：“你们现在还有时间去引爆炸药，送这些畜生上天，为家族立下一功，迟了恐怕你们就只能白死了。” 在两人对话时，余非清楚地看见海面上泛起无数涟漪，有大量不明生物向堤坝袭来。 王少霆很快也发现了异常，他咬着牙道：“我们引燃炸药，你就让我们上去？” 余非点了点头：“我还指望你们帮我开启堤坝上的这些机关呢。”现在的他，想要这两人的性命，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选择，他并不想两人这么快就挂掉。 “好，蓝颜，我们走！”招呼了一声蓝颜，王少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在砂石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的海龟的背，往埋炸药的地方走去。 余非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猜想着他们打算如何在眼前的情况之下，点燃预先埋好的炸药。 就见王少霆和蓝颜说了几句话，走到埋炸药的位置，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二人的水性都不错，这也是余非叫他们来的一个小小的原因。 “有怪物啊！”蓝颜厉声叫着从水下浮出头来。只见他头上顶着一只软趴趴地多足怪物，有漆黑的液体不断地从怪物身体里面流出来，流了蓝颜满头满脸，将他的脸染得乌漆抹黑一片。 什么怪物？那明明是只乌贼啊！ 余非刚想捧腹大笑，就见蓝颜的脸上、身上，甚至是他用来想把乌贼从自己头上抓下来的双手上，只要是乌汁流过的地方，统统滋滋地冒出白烟，蓝颜身上的皮肉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深处，血淋淋的一片，皮肉翻卷。 听着蓝颜比之前凄惨百倍千倍的嚎叫，余非不由浑身一凛。 这时，王少霆拖着一根长长的炸药引线忽然从水里探出头来：“有鲨鱼！”他一面高喊着，一面用嘴巴衔着引线，四肢并用拼命向堤坝游来，惊慌失措的他甚至没有发现蓝颜的惨状。 “点火，赶紧点火！”游到堤坝下时，他更加快了速度，连滚带爬地就要上岸。 余非邪笑一声，一点九阴真火从指尖弹出，准准地落在引线的线头上。 世间，唯有少数排得上名次的几种火焰，才不惧海水的潮湿。和海水一样同属阴性的九阴真火，算得上其中一种。 火星刚刚沾上线头，就顺着引线静静地一路燃烧过去。 王少霆呆呆地张大了嘴，由着引线掉回海里，半晌，怒视余非道：“你想连我一块炸死么！” 余非仿佛没有听见王少霆的话，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眼：“你再不上来，就要被鲨鱼撕成碎片啰！” 收到余非并非善意的提醒，王少霆连忙爬上堤坝，这才想起蓝颜：“你把蓝颜怎么了？” “我一直站在这里没动呀！他在那里。”余非伸手向海里某处指了指。 王少霆不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却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骨架。只见勉强可称为头的部分，斜向一边软软地耷在露出森森白骨的肩膀上，由于身体上的皮肉几乎被腐蚀完了，骨架变得轻飘飘的，在水里上下浮动。至于罪魁祸首的那只乌贼，早已不知去向，亦可能重新隐藏在了海水中，等着祸害下一个目标。 王少霆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死得这样惨，他们欺负迷鹤城西区的少年，将他们丢入彩砂河溺毙的行为，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短短几分钟前，尚且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几分钟后，就变成如此不完整的残骸……看着蓝颜的尸体，王少霆的牙齿格格打着架，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忽然，他扑通跪在余非面前，痛苦流涕地求饶道：“我不想死！你大人有度量，放过我吧！” 余非也没有料到蓝颜的死状会那么惨不忍睹。虽然蓝颜和王少霆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欺负学园不如自己的学生，尤其是西区的少年是出了名的，可以称为迷鹤城的恶霸，但是余非并不清楚他们究竟做过多少罪恶滔天的事。 死，已经是对他们最严酷的惩罚。 “你能不能行了？你要我说多少次，不是我要你的命，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你自己的。”余非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王少霆，视线只跟着火药引线燃烧的方向。 王少霆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见余非没有注意自己，他忍不住瞥了瞥堤坝的另外一面，曼荼罗城的方向。 此时的曼荼罗城灯火通明，尽管大家都看不清堤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都拉长了脖子，努力向这里张望着战况。 王少霆站起身，就想从堤坝的另一面溜下去。 蓦然，余非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他：“你想当逃兵？你信不信只要你一下去，我就马上结果了你？” 王少霆哭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这里是曼荼罗城，是我们望月郡的曼荼罗城，是我们的家。这么多年，不知道汐族在海里繁衍出了多少人口，只要他们一上岸，就轮到我们无家可归了。这里也是你的家园，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你欺负人时候的狠劲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能拿出你的浑身本事和他们战斗？” 王少霆顿时被余非大义凛然的话说愣了：“你要我战斗？” 余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战斗吧，死也要死在堤坝上。” “那好，我这就战斗！”话没说完，王少霆就向余非狠狠地扑了过来，“我打不过成百万上千万的汐族，我还打不过你一个人？” “冥顽不灵。”余非轻巧地闪过王少霆这一击，眼里露出狠色，“青雪，给我捆住他。” “好咧，爸爸。”女童清脆的声音响起，围着王少霆飞快地转起了圈圈，下一刻，王少霆就被青雪用屁股下面的细丝，捆成了一个粽子。 “爸爸，你看我的屁活干的怎么样？”青雪喜滋滋地邀功。 余非瞄了一眼被捆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少霆，忍不住笑道：“干的不错，下面就看我的吧。” ------------ 第039章 【一夫当关】 轰！ 长长的引线终于燃到了尽头，埋在砂石地下的烈性炸药登时一个接一个纷纷炸开。 炸药被封在薄薄的土陶坛子里，坛口用油纸和泥封牢牢地封住，所以丝毫不用怕海水进去把炸药弄湿。而且，装满炸药的土陶坛子就好似一个个炸弹，在炸药被引燃爆炸的时候，坛子也会跟着破碎，犹如弹片。每一片弹片都有着锋利的边缘，是一种另类的攻击武器。 这种攻击武器，包括炸药本身，都是余非的父亲发明的。 想到这里，余非的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涩意。 能想出如此厉害的玩意儿用来对付汐族的人，怎么会和汐族通敌？迷鹤城的那些贵族老爷是脑浆都被炸糊涂了吧？毕竟父亲当初做出了炸药，可不只是为了这一个用途。现如今，炸药除了用来做土陶炸弹对付汐族，偶尔开山采矿的时候用到，就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见到了。 当然，*****成本较高也是其中的因素之一，但是余非总认为，只要父亲在世，他总能完善炸药这么好用的东西，将之变得价廉物美，可惜如今一切都早已成为泡影。 看着土陶炸弹一个个炸上天，水花陶片四溅，余非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渐渐地，海面显出一层晦涩的红。 引爆这些土陶炸弹，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便是砂石地上趴着的海龟，它们大部分被炸成了人仰马翻状。有的断了尾巴少了腿，有个干脆被炸掉小半硬壳，还有的紧缩在壳里，翻着肚皮在水里打转，肚皮的软甲上却插着锋利的陶片…… 这么多海龟，减员这些不算什么。谁让你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呢？ 余非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眼睛又看向那些漂浮在水面上一团团的乌贼。那些乌贼更是被炸的血肉模糊一片，墨囊里的墨汁纷纷被炸了出来，污染了这一小片海。那些来不及退走的海龟，浸在染有墨汁的海水里，断肢残躯上纷纷冒出了白烟。 海水里倒是没有几条鲨鱼，想必是它们动作迅速，在引线被点燃的时候，就纷纷退回了海中。 堤坝近前一片狼藉。 余非眯着眼睛看着被乌贼的毒汁染黑的海水，一点点向着堤坝漫延而来。 不知这些毒汁对石头有没有腐蚀性？ 岂料，接着受到毒汁影响的，是那些努力趴在堤坝上打洞的海蟹。它们的细胳膊尖腿，被掺了毒汁的海水狠狠一烧灼，再也不足以支撑它们的身体的重量，顿时一个接一个从堤坝上掉回海中，便再也没有出现。只有那些称得上是巨蟹的海蟹，在被毒汁烧黑了腿以及小半蟹壳之后，挥舞着巨大的鳌钳，狼狈地逃回海里。 至此，汐族的先头部队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只不过余非这里，事先埋好的土陶炸弹也全部用完，一个不剩了。 夜色越发的黑了，只不过曼荼罗城通明的灯火照亮了好大一片海域。 余非紧紧地盯着寂静到显得有几分诡异的海面，等着汐族下一波的进攻。 曼荼罗城城墙上的人们一样紧张地注意着海里的动静，罗城主肥厚的手掌心上，已经满满的都是汗水。汐潮才过去第一波，他真是替年轻的特使大人捏着一把汗呀！ “去！问问特使大人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罗城主大手一挥，对身边的一名贴身兵士吩咐道。 兵士望了望远处漆黑的碧玉海，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而，他刚刚跑出城门，海上便传来震天动地的声音。 擂鼓声、嘶吼声，还有汐族特有的战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妙的旋律。 罗城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城头上摔下来：“王军！这是汐族的王军，今年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出动王军了？这还怎么打？” 兵士回头望了一眼城墙上的罗城主，悄悄刹住了脚步。显然汐族的王军要向陆地进攻了，这个时候，他可不愿去堤坝那里送死。 余非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感觉到了气氛的非同寻常。 汐族的战歌深沉而悠远，带给岸上众人的是一种压抑难言的感觉。 余非极目向歌声来处望去。 只见，海面上突兀地生出一个巨大漩涡，漩涡很深，几乎要将碧玉海的海水全部吸进去，海水绕着漩涡的中心急速旋转着，一圈圈巨大的波纹逐渐扩散到了整个海平面。 随着海潮的涌动，汐族的战鼓声渐渐低沉，战歌声却愈发嘹亮。一声高亢的嘶吼过后，巨大的漩涡中心，喷出一道粗大的水柱，一个庞然大物随着激越的水花渐渐浮出了海面。 这是，鲸鱼？ 所有曼荼罗城的城民瞬间激动起来！ 虽然他们只能在没有汐潮的年代在浅海捕鱼，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认识鲸鱼这种海洋霸主。鲸鱼和海洋里的另外一位霸主，鲨鱼不同，它以个头大而闻名于世，是海洋里的瑰宝。 如果谁能驯服一头鲸鱼作为游海的坐骑，那该有多威风呀！可惜，这是汐族皇族才有的特权。 所有的人都目光直愣愣地盯住这头浮出海的鲸鱼，羡慕不已。 这是一头深海抹香鲸，海洋之中，不折不扣的霸主。 就在所有人因为这头抹香鲸而震惊赞叹时，余非注意到了抹香鲸怪异的头上，坐着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头戴公主冠的少女。 一头白色的长发直披腰间，身上穿着水红色满缀珍珠和宝石的紧身无袖低胸小袄，腰部以下，是一条金色的鱼尾！ 虽然因为相隔甚远，少女的面目模糊，余非怎么也看不清，但是这名少女给了余非莫名其妙的熟稔感。 灵汐…… 他下意识地嘟囔着一个名字。 远远地，少女轻轻举起白嫩的右手。 来自于汐族战鼓声、战歌声，骤然止歇，汐族大军顿时和灯火通明的曼荼罗城陷入凝重的对峙。 余非站在二者之间的堤坝上，登时感觉全身生出一种怪异无比的感觉，仿佛自己被活生生的忽视了，他不由双手抱肩，站直了身躯。 双方就这样默默地对峙了半晌，忽然，汐族少女重重地将手挥下。 变换了节奏的鼓点声响起，在海面上回荡。无数颗人类的头颅结成了方阵，从海面之下徐徐升腾而起。 当这些汐族的王军从海水里露出大半的身体，余非不由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啊！ 撇开那些将人类的身体裹在蚌壳中的海蚌不谈，余非已经见过，还有长着人类脑袋的乌贼、人头人身却浑身裹着虾蟹般硬壳的甲壳人、当然更多的是整体外形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手指和脚趾粘连在一块儿，长着手蹼和脚蹼，耳后还长着腮的低等鱼人。 余非表情凝重，他不知道这些已经适应海洋生活的汐族在水中，会有多大的战斗力。涨潮之后的海水已经几乎漫上了堤坝，只要汐族的战士稍稍鼓浪，这道堤坝就会形同虚设。 随着激越高亢的战鼓声，列成方阵的汐族王军开始向陆地进发。 余非面无表情地在堤坝上站立半晌，腾身跃入海水中。 堤坝前面，尚有没有完全死绝的海蟹和海龟存在，他要先把这些海洋生物扫除干净，免得他们成为对战时的变数。 几个呼吸之间，余非刚将这些普通的海洋生物尽数杀死，汐族大军就来到了眼前。 排在军阵最前方的是蚌人，他们连蚌壳都没有打开，就那么一排排、一列列的直挺挺地游到距离堤坝数十米的地方停下。跟在蚌人后面的是虾人蟹人这种浑身长满硬甲的，他们每个人都手持着打磨的尖利的鱼骨，似乎随时准备向前投掷。再后面，是一大群长着人类脑袋的乌贼，它们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当然，在军阵中，数目最多的是长着腮和脚蹼的鱼人，虽然他们不像充当重甲兵的蚌人和轻甲兵的虾人蟹人，没有很好的防御，也不像长着人类脑袋的乌贼一样有着很猛的攻击手段，但是他们胜在身体灵活，擅长水陆两栖。 余非首先对上的便是蚌人。 看了看蚌人严丝合缝的蚌壳，他们应该就是上前来挨打的。余非的目光顿时越过他们，落在他们身后的虾人和蟹人身上。 他才不想在蚌人身上浪费力气，让他们摘取年度挨打第一的桂冠呢！ 然而，没有和汐族、尤其是汐族王军对战经验的余非，显然低估了这些蚌人，在他就要穿过这些蚌人向其后的虾蟹人发动进攻的时候，蚌人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纷纷打开了自己的蚌壳，一面往虾蟹人让出的通道中急退，一面举起手中小巧的弓箭向余非攒射！ 你妹的！这么阴？ 余非狼狈地躲避着这些鱼刺做成的小箭，和堤坝上看热闹的青雪都惊呆了！ 好在，他早就学会了灵力外放。当下，他一面腾身后走，一面将灵力布满全身，在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坚硬的保护膜。这样，即便有没有躲过去的小箭，也被这层保护膜抵消了力道，无法射入他的皮肉。 然而，汐族战士根本不管蚌人的攻击是否奏效，因为蚌人的后退而显现在前的虾人和蟹人在余非狼狈躲避鱼刺小箭的同时，就狠狠地举起手中的鱼骨长矛向余非扎来！ “放箭！青雪，快，我们也放箭！”余非不由大喊道。 ------------ 第040章 【好一轮攒射】 然而，收到指令的青雪刚要去启动堤坝上的机括，放出事先安装好的弩箭，那些虾人蟹人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全部以比青雪更快的速度收矛后撤，而那些蚌人却又纷纷合拢了蚌壳顶上前来。 见鬼了！余非伸手挠了挠头，这些和低等海洋生物杂交而生的汐族，怎么还能这么机智？他可不想把堤坝中数目有限的弩箭浪费在这些蚌人的硬壳上。 看着这些让人无处下手的蚌人，余非不禁皱起了眉头。 早知道把那些土陶炸弹用在这些甲兵身上好了，可惜，谁也不知道，今年汐族竟然会派王军上阵。皱眉思忖片刻，余非决定使用暴力破解。 汐族给不同的兵种配备了相对应最有效的战术，余非只有一个人，真的玩不出什么花样。他拥有的，只是刚刚开辟了宽恕轮形成灵体之后所具有的灵力。 之前，他就可以将灵力放出手指之外用来伤人，如今，比在迷鹤城时多出数十倍的灵力蕴藏在他的身体之中，他自信自己可以不费事地一拳击穿坚硬的迷鹤城之石。蚌人的外壳能比迷鹤城之石还要坚硬？他倒不相信了。 灵力外放，包裹全身，他猛地蹬直双腿，一下子蹿到最前排的蚌人跟前，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右拳，抡出…… 一道沉闷的咔嚓声，被余非拳头击中的蚌壳上瞬间布满了裂纹，下一刻，无数蚌壳的碎片掉落在水面上，纷纷摇摇晃晃地沉了下去。 蚌壳上被余非打破的洞里，露出一个女蚌人花容失色的脸。 “啊！”她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一翻白眼，无比干脆地倒了下去。 见一击奏效，余非才不管眼前的蚌人是如何失去了战斗力，他继续挥舞拳头，向近旁几扇完好的蚌壳接连捣出数拳，被他拳风沾上的蚌壳纷纷应击而碎。 蚌人的方阵陡然乱了起来，大部分蚌人跌跌撞撞地后退，和后方毫无准备的虾人蟹人撞成一团，顿时也搅乱了虾人蟹人的阵脚。 余非又挥舞了一阵拳头，直到他的身旁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的蚌人了，他才停了下来，立时，他发现了汐族前锋军的异常，也发现了不远处的虾人蟹人望住自己的诡异目光。 这时，有几个没有逃走的蚌人战战兢兢地打开了自己的蚌壳对着余非怒目而视，更有一个胆大的蚌人抬起手指着余非的鼻尖控诉道：“大胆狂徒，你居然敢如此粗暴地对待她们！你打破了她们的壳衣窥视到了她们纯洁的身体，你想要对她们做些什么？！” 留在原地的蚌人都是男的，而那些逃走的都是女蚌人。 “天啊！”不知道哪个蚌人忽然叫起来，“他竟然连男人都没放过……” 面对如此指控，余非张了张嘴，彻底呆滞了。他不禁在心底狂吼：这些蚌人都好几百岁了好不好！我才是那棵受伤的嫩草啊！ 忽然，后面的虾人和蟹人原地蹦跳着呼喊起来：“为蚌女的贞洁而战！” 在余非尚未反应过来时，这些五大三粗的硬壳汉子就以猛虎下山之势狠狠地向他冲了过来。 瞬间，余非欲哭无泪了。 他一面急速后退一面暗暗对青雪吩咐道：“现在可以射了。” “真的要射吗？”青雪看了看犹如潮水般冲过来的虾人和蟹人，又看了看咬牙切齿的余非，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射！往他们嘴巴里面射！”余非很恨地看着这些脸上都长满硬甲的虾人和蟹人，凶恶地道，“我就不信他们能武装到牙齿！” 当余非刚刚腾身跃上堤坝，堤坝里忽然射出无数的箭矢。这些箭矢在青雪精准的操控下，无一例外地向虾人蟹人张开大叫的嘴巴里射去。 余非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让你们叫，让你们乱叫！都射给你们！这下你们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虾人和蟹人们狂吼乱叫的冲刺因为堤坝上射出的漫天箭矢而渐渐歇止。 这些由机关操纵的箭矢力量无穷，不但射穿了虾人和蟹人的颚骨，更是从他们的后脖处穿透出来，露出好长一截箭头。 幸运的虾人和蟹人被一箭毙命，那些嘴里扎着好几根箭矢的都算命好的。最惨的是那些被一箭射歪的，就像吃鱼的时候没咽好，被一根鱼骨头卡住了，下不去也吐不出来，只能愤恨地紧紧含着。两只眼睛瞪着余非，几欲喷出火来。 只是可惜，他们的目光没有能把余非烧穿，反而把自己憋得浑身通红，犹如蒸熟的大虾和螃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刚干了什么令人激动不已的事。 不一会儿，堤坝里装的弩箭就被青雪全部射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肥嘟嘟的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以四十五度角抬头，表情纯洁地仰望着余非邀功道：“爸爸，你看我射的好吧？” 闻言，余非扫视了一圈眼前的汐族方阵。 蚌人的方阵已经完全不存在了，虾人和蟹人的方阵，除了零零散散东倒西歪的几个，其余都倒在了箭矢之下。见状，余非重重地点了下头：“干的不错！” 虽然机关里的弩箭已经全部射完，但是汐族王军也就剩下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群鱼人了，至于更远处的那些乌贼，根本就没有多少只。何况，乌贼漆黑的毒汁貌似是无差别攻击的，余非不相信汐族有那么大的魄力，会用自己人的血来个血染碧玉海。 当下，他几乎是有些惬意地笑着，再次下海，准备冲那些鱼人而去。 鱼人的方阵中，顿时起了一阵喧哗。 余非听不清他们在叫嚷着一些什么，只是看到，他们阵形微乱的在向后撤退。 余非停下了脚步，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庞大的抹香鲸旁边，一只巨大的乌贼浮出了海面。 余非身后的曼荼罗城登时起了一阵骚动。 难怪今年的汐潮来的特别早，早在刚入冬的时候，就已经有小股汐族频频侵犯沿海的村镇了。看眼前的这个阵势，汐族精锐尽出，连大王乌贼都出动了，似乎大有一举攻城，不拿下誓不罢休的势头。 “青雪，你认识那只大家伙么？”余非眯着眼睛盯住那只大王乌贼，那家伙只是体形比寻常长着人脑袋的乌贼要大上许多，其他就没什么区别了。 青雪望着那个比抹香鲸的头也小不了多少的属于人类的脑袋摇了摇头：“那么大的头，如果不是全装的稻草的话，会很重吧？他到底是怎么浮起来的呢？” 余非不由被青雪的问题弄得语塞，只得抛下这个问题，专注地望着两个并列的大头，看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汐族在海里生活这么多年，经过演化，早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异，像鱼人这种，属于变异不够明显的，对于一心想要回归陆地的汐族来说，反而属于上等人。而那些逐渐偏离人形，甚至更像海洋生物的汐族，往往在汐潮中，被当作先锋使用。 对于汐族来讲，没有太多攻击力，防御力也不如其他变异人的鱼人，虽然在汐族的刻意维护之下，数量众多，但是，他们只是被用来充充场面，一旦鱼人真的产生大量的伤亡，汐族是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的。 因此，当余非击败打散了作为前锋的蚌人虾人和蟹人，大量的鱼人立刻慌乱了。他们纷纷叫嚷着要让乌贼人上前释放他们的毒汁。 大王乌贼静静地望着坐在抹香鲸头顶的灵汐，他们的公主殿下，沉声道：“您真的愿意我们放出储存多年的毒汁，让这片海成为死域么？您应该知道，我们乌贼人的毒汁比那些普通乌贼的厉害千倍万倍，没有百年的功夫，是不可能让这里恢复原样的。” 然而，灵汐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问攀附在抹香鲸胡须上的一个蚌女道：“贝纱，他真的是那么说？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贝纱用双手握住抹香鲸粗大的鲸须，缓缓展开蚌壳，露出自己的身体。如果余非在此，一定可以认出，这个贝纱便是之前走到他面前的那名蚌女。 “公主殿下，事关我族大事，奴婢不敢有一句妄言。” 听了贝纱的话，灵汐陷入静默，半晌，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缓缓地扬起自己的左手：“撤军！” 看着鱼人们欢呼雀跃地跑得比陆地上的兔子还快，灵汐在心中默道：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罢？希望你我两族都能有好的结果，希望，你我能有再见之日，余非…… 她望着岸上那个孤直的身影，轻轻地拍了拍身上抹香鲸的大头：“染香，我们回去吧。” 岸上的余非不明觉厉，就看见鱼人们忽然纷纷掉头奔跑，正当他以为汐族又有什么阴谋时，那头身躯犹如一座大山似的抹香鲸也调转了自己庞大的身躯，随着奔跑的鱼人们一起潮水般散去。 那些乌贼人留到了最后，当鱼人们和抹香鲸都消失在了海中，他们才缓缓潜了下去。 撤退了？ 当余非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曼荼罗城的城墙上，早已欢呼雷动。 兴高采烈的城民们忙不迭的打开城门，和防卫军一起冲出城来，冲向堤坝。 猛然回过神来的余非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他还没有解决掉王少霆！ 是不是要趁着人们尚未靠近的功夫，了断了他？然而转念他又觉得不妥，万一不小心被什么人瞧见，他的麻烦就大了，就算他顶着特使的头衔恐怕也不管用。 一时之间，他的脑袋都大了。 ------------ 第041章 【刺猬】 苦笑着转过身，追悔莫及地瞥向王少霆所在的位置……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太好了！ 看着眼前被蚌人的鱼刺小箭射成刺猬、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王少霆，他乐得心里都要开出花来，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曼荼罗城的城民发现今年的特使大人居然是一个如此可爱的稚嫩少年时，一位身材臃肿的大婶勇敢地爬上了堤坝，气喘吁吁地抱住余非，在他的脸颊上“吧唧”印上了一个大大的香吻。 余非瞬间呆滞了，更加没有防备地被接连爬上堤坝的大婶们亲了无数下。 感觉到脸上湿意的余非，机械地转动着眼珠往堤坝下瞧去，只见好几十个体力不支的老太太正招呼着身旁的青壮，游说他们将自己驼上堤坝……余非瞬时凌乱了。他飞快地拉起风帽，用潮湿沉重的斗篷紧紧地裹住自己，疯狂地向人少的地方逃窜而去。 感受到曼荼罗城城民巨大热情的余非，等不及向罗城主告辞，就暗搓搓地亲自赶了那辆地犀车静悄悄的出了城。 一面往迷鹤城的方向飞奔，他一面安慰自己：他不是特使的真相不能见人，如果向罗城主告辞的时候，罗城主见他没有车夫，非要塞给他一个，难道他还能让地犀车把自己带去帝都吗？ 车夫是无辜的，他这么善良的人不可能干草菅人命的勾当啊。虽然真的把他逼到那个地步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试一试的…… 脱掉那身潮湿的黑色斗篷，穿回自己的衣服，余非愉快地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轻松地驾着地犀车沿着官道向迷鹤城的方向奔驰。 走得快的话，他能在王少霆和蓝颜的死讯传回去之前，回到迷鹤城，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两大家主在闻听自己儿子的死讯时，脸上会有的表情了。 哼，想让自己回不去？ 不知道事实若是和期望颠倒，迷鹤城的那些贵族们能不能受得了这种反差带来的创伤？ 迷鹤城尚有不少让余非挂心的事，尤其是在得知王少霆和蓝颜是特地被派去曼荼罗城整治自己之后，雷磊就被他格外放在了心上。 由于闷头赶路，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状况，余非快要回到迷鹤城的时候，比去曼荼罗城的时候节约了好几天。宽阔土路上来回运送矿石的土犀车也少了不少。 他趁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便将地犀车赶到了土路旁的山林里，解开捆绑两头地犀的缰绳，由着它们自由活动，他自己靠着两条腿走回了迷鹤城。 他直接去了西区原先张家的宅院。 然而，尚未靠近，他就感受到了张家宅院附近和原先迥然不同的气氛，继续靠近直到走到大门前，看到原先挂着张宅匾额的地方，如今更换了一个牌匾，余非不禁失神了刹那。 从前的张宅，竟然变成了如今的西区总督府! 难道说，余辟邪竟然从雷磊手中抢走了自己留下来的张家大宅？ 余非不觉皱起了眉头，抬脚就往大门中走去。 走入大门，迎面厅堂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比大门上稍小的匾额，上题三字：办公厅。余非一下子愣住了，余辟邪那个惫懒的家伙，搞这样醒目的一个办公厅出来，他会真的在这里处理属于他西区总督职责范围内的公务？ 余非径直走入办公厅的大门。 眼前的情景顿时令他大吃一惊：办公厅里真的有人在办公。 首先抬起头向他看来的是雷磊的大哥，雷淼。这个身体瘦弱的青年男子对着余非羞涩的一笑，便继续低下头忙碌手头的工作。 余非这才看到，简朴的办公厅里，真的站着几位西区的矿民。 “雷磊在哪里？”余非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到雷淼身前，出言问道。 雷淼抬头，微笑着用手向自己身后指了指，余非顿时在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道小门。 绕过雷淼，推开小门，余非闪身进去。 这是一间装饰的十分舒适的休息室，刚走进去，余非就张大了嘴巴，他看见余辟邪赫然在座，正和雷磊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嗨！”余非强忍心中的好奇，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故作镇定地找了处地方坐下，“你们继续，不要在意我，我只是随便听听。” 然而，雷磊却已经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大笑着扑向余非：“你回来了？” “不用管我，真的，你们继续。”想到曼荼罗城的那些大婶老太太，余非轻轻地闪开雷磊的熊抱，这才将几个月前滞留至今的诡异感觉从心中抹去。 “能有什么事比你回来更重要？”雷磊笑着坐回椅子上。 余非却向余辟邪努了努嘴。 自打他进门，那家伙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并且一直在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目光幽深的注视着他。 “想必有人不是这么认为。”余非没好气的。 “怎么会？你叔叔可是个大好人！”雷磊惊讶道。 余非翻了翻白眼。 大好人？ 大好人就不会容许他这样一棵未成年的嫩草去接受曼荼罗城的大婶姑奶奶们的荼毒啦！ 仿佛猜到余非心里在想些什么，余辟邪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本来可以不用去的，是你自己要。” 余非刚想发作，却忽然发现，余辟邪说的，似乎确有其事，只得和以前一样，闷闷地坐在椅子上。 “小非，你叔叔真的是个大好人！”隐约察觉到叔侄俩之间似乎存在着矛盾，雷磊当起了和事佬，“你看，西区总督府如今设在这里，方便我们就近处理西区的事务，就是出自你叔叔的提议。” 余非不禁又翻了翻白眼：“这个提议，又不需要他多费一分力气。无非是把匾额换个地方而已，干活的还不是你们？” 雷磊转头想想，似乎余非说的也没错。 自打这里挂上了西区总督府的匾额，余辟邪统共就没来过几次，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是无比逍遥自在。 只是，雷磊是想说服余非的，怎么能反被余非说服？想了一会儿，他忽然双眼一亮：“其实不止这些，你叔叔还干了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好事！” “哦？”余非轻挑眉毛，看向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余辟邪，这个嘴巴极损的坏蛋还能真的做什么好事？ “真的是一件大好事！”想到这些，雷磊就无比激动，“本来西区的矿民不是在谁家矿上就归谁家管么？工钱也是由矿主统一发放，前些年出的那个矿主联盟让矿民的日子很是不好过，他们不但克扣工钱更是让矿民不分昼夜的开采。可是因为有张家和东区的那些人沆瀣一气，我们根本无力反抗。但是你叔叔就直接跑到矿主联盟那里，对他们讲‘以后西区所有的矿民都由西区总督府统一管辖，无论哪家需要人手，都必须通过西区总督府雇佣，无论工钱和工时都需要立字为据，签订合约，不然矿民随时可以罢工。” 余非听得目瞪口呆：“这样行得通？要是那些矿主不雇佣我们这里的人怎么办？” 余辟邪冷笑起来：“他们敢么？曼荼罗城一直催要矿石，他们不肯雇，就让他们自己亲手挖去，一个人不够，就家将女眷全部上阵，那些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是干这种活的人么？到时候天天对他们哭诉，烦都烦死他们。” “那他们要是使唤完人就赖账不发工钱呢？” “其一，他们会被西区总督府列入雇主黑名单，他们永远别想从我这里雇到一个人；其二，你当辟邪大爷是吃素的么？哼哼，赖账？我把他家都给他砸了去！” 余非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登时觉得辟邪大爷果然威武霸气。难怪王少霆和蓝颜会带着自己的绝杀令前去曼荼罗城，敢情是被余辟邪逼的，要绝了他的后路呀！余非很快反应过来，再次翻了翻白眼：“你以前怎么不这么搞？” “你不是修炼了七重轮么？”余辟邪轻飘飘地丢过来一句，“我看这次回来，应该已经修到了宽恕轮了吧？” 这下，余非和他的小伙伴雷磊都惊呆了。 两人同时出声，一个问道：“你怎么知道？” 而另外一个就羡慕的看着余非：“余大人说的是真的？” “不和你们讨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余辟邪当即岔开话题，“我要回去了，小子，你跟不跟我一起？你福伯可是想你想坏了，天天给我念叨，要不是这样，我还不会到这里来呢！” 这真的是位爷！ 余非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了。 倒是雷磊完全不以为意，仿佛认为余辟邪如此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催促余非道：“既然如此，你就赶紧回去看看吧，反正这里有我呢！” 余辟邪没等余非回话，就直接走出了这间休息室，余非只得无奈地跟在后面。 如果没有余辟邪这位西区总督出面，想必他又要苦兮兮地游过彩砂河，去往东区了。可是回忆起潮湿而沉重的黑色斗篷湿漉漉地裹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而正因为这样，他没有及时逃过曼荼罗城那些大婶姑奶奶们的狼吻，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的衣衫沾水。 ------------ 第042章 【惊变】 余辟邪的座驾丝毫不讲究。 最普通的防雨厚布车厢因为常年不打扫，已经从黑色变成了灰黑色。车厢前面负责拉车的是两头最普通的骡子。这两头骡子看上去毫不起眼，皮毛深棕色、体形有些偏瘦，虽然不像常年吃不饱肚子的样子，但是走起路来慢慢吞吞的，一看就没什么力气。 余非跟在余辟邪后面钻进车厢。 车厢内的布置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车厢的底部铺着结实的木板，木板上铺着一整块细羊毛绒毯子。不过，见过帝都地犀车的风范，这块提升了车厢整体档次的羊毛绒毯子，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何况，刚刚进入车厢，余辟邪就把自己整个放倒、摊平，半边脸紧紧地贴在羊毛绒毯子上，根本没有给余非留出位置的觉悟，最后，见余辟邪也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余非只得小心地拢膝坐在车门右侧空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 两匹普通的骡子拉着一辆普通的车，不紧不慢地往东区原先的西区总督府、如今的余府走去。 一路无话。 骡车刚回到府门前，一直在假寐的余辟邪一骨碌翻起身，一脚将车门旁的余非踹下车，自己也大大咧咧地下了车。 见车夫继续驾车往府邸后院而去，体形格外魁梧高大的余辟邪揪住余非后领，一面大步往门里走，一面大声叫唤道：“老福，你日思夜想的小兔崽子回来了，你赶紧来把他领走，不要再来烦老子！” 余非被余辟邪推搡着，双脚只能勉强够到地面，听到余辟邪的话，没好气的道：“谁愿意烦你啊，你松手，我自己去找福伯。” 余辟邪蓦然松开手，瞥了余非一眼：“那你动作快点！不是都开辟了宽恕轮么？怎么还这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余非双脚落实地面，刚要往前走，听见余辟邪的话，忍不住顿了一下身形。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反唇相讥，他的后衣领便又被余辟邪揪住了：“好像有点不对。” 照理说，在这座宅院里的人，不可能听不见余辟邪的大嗓门，但是两人进门这么久了，愣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更别说是余府的管家余福了。 余辟邪的预期变得凝重起来：“你小心点儿，跟在我后面。” 余非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却是没有把余辟邪的话当回事。如今的梵宸天仙踪隐没，修真者都没有几个，更别说是迷鹤城这种小地方了，他需要怕谁？ 然而，下一刻，他就彻底呆住了。 似乎是知道余辟邪有所发现，一个黑衣人堂而皇之地从宅院正中的大客厅里走了出来，他的身上，穿着一袭令余非感到非常眼熟的黑色斗篷。 暗夜行者会？ 帝都那个皇帝陛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莫非是自己冒名顶替的事发了？这不可能。 余非皱起眉头，并未觉得事情有多严重的他，急速想着对策。是以，他没有注意到比自己足足高了两个头的余辟邪脸色冰寒，眼眸深处藏着一抹谁都看不出的凝重，以及惊慌…… “你是什么人？”余辟邪不说话，余非只得语气不怎么好的开口问道。对于不请自来的人，他素来没有什么好观感。 被黑色风帽完全遮住了面容的黑衣人，怪笑了一声，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在余非面前晃了晃：“奉旨缉拿叛逆、叛逆的同党以及余孽。” 黑色的令牌泛着沉甸甸的金属光泽，黑衣人用来示人的一面上，阳刻着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 余非的心登时跳的飞快，同样的铁牌，他身上也有一块。他牢牢地盯住黑衣人手中的令牌，努力想分辨和自己手中令牌的不同，以至于并没有听仔细黑衣人口中的话。 “叛逆？什么叛逆？”余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会这个词划上等号。 黑衣人阴笑道：“十多年前就是这个地方、这个宅子，没有想到，十多年后，还是这个地方，这个宅子……甚至就是你们一家人，你们都姓余。” 余非仍旧没听明白，只是黑衣人说到十年前，难道说的和父亲有关？他侧眼看向余辟邪。 “是你们？” 他听见余辟邪磨牙的声音。 黑衣人并不搭腔，只是说道：“除了你们两个，里面那个老头也是你们的人吧？之前收到消息，我还以为多么了不起，一个筑基好多年的老头，丹田是那么不堪一击，就算你们两个……嘿嘿！” 无论如何，余非听出了味道：“你把福伯怎么了？” “就算是个只是筑基的老头，以后不可能再有寸进，也要斩草除根。再杀了你们两个，以后我就不用往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跑了。”黑衣人眯眼审视余非，“当年没有发现你们三个。你小子倒是不错，短短时间，就修炼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这次碰巧收到消息，放任你修炼下去，岂不是一个大大的祸害？” “走！”不等黑衣人说完，余辟邪猛然抓住余非的胳膊，返身便跑。 黑衣人嘎嘎笑道：“想跑？我已经锁定了你们的气机，你们不妨试试，看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说完，他竟真的并不追赶，任由余非叔侄跑出宅子。 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余非任凭余辟邪拖着自己：“可是福伯？” “老福已经死了，我们能跑多远是多远，至少跑出城。”余辟邪沉着脸，过了一会儿，他猛然转过头来，“喂，我说你，真的没吃饭？怎么跑这么慢？” 他哪里跑的慢了？ 余非被噎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跑？和他打就是了。” “呵呵！”余辟邪冷笑一声，“和他打？你拿什么和他打？刚刚开辟了紫府的小毛孩子，你能看出人家的境界么？哎，我忘记了，就以你识海里养的那几条细不溜秋的小毛鱼，你怎么可能看的出来？你肯定看不出来的……” “你！” 这话太伤人了，实在是太伤人了。 余非刚想反唇相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们实在是跑的太慢了，如果不是这里的空间太过脆弱，我不想在这里动手，你们不会有跑的时间的。可是你们也别跑这么慢啊，我就快没有耐心了……” 在余非听起来，黑衣人的声音靠的极近，就像在他的脑后，一道偏阴冷的气息隐隐约约地喷在他的后脖颈上。他忽然镇定了下来：“叔叔，看来我们真的跑不掉。” “我去年买了个婊！那也得跑！你没听见么？要是在这里动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可都别想活了。” 余非倏地瞪圆了眼睛，这么猛？他难以置信地瞥了瞥余辟邪。 他自己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效果的。 “嘿嘿，小家伙，别听你叔叔吹牛，他的境界还不如你呢！你乖乖的不反抗的话，什么事都不会有。” 余非狐疑地看了看余辟邪的侧脸，只见余辟邪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一行三人就像长跑比赛一样，跑出了迷鹤城，又往西南方的老林子里跑了很久。 “行了，就在这吧。”余辟邪长出一口气，停下了脚步，“你不是想要我们叔侄俩的命么？不管是谁叫你来的，你现在动手吧。” 早在余辟邪刚刚停下时，余非就偷偷放出了青雪，命其见机行事。 听见余辟邪的话，黑衣人缓缓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早就知道这块地方有问题，没放在心上，看来真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啊！我杀了你们，你们可别记恨我，要记得，是你们自己生的时候不对。” 话音未落，也没看清黑衣人是怎么动的，余非只觉得平地里起了一阵旋风，狠狠地向自己撞来。 “爸爸，快闪！让青雪来挡！”余非的脑中忽然响起青雪稚嫩的声音。 他就看见方圆数丈之内的树木全部像长了脚一样，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的跟前，竖起了一道宽厚的树墙。 “小子有一套嘛。”黑衣人阴笑道，“可惜没有用。” 下一刻，旋风就纷纷散为无数的风针，狠狠地穿透了树墙，向余非射来。 “爸爸，我的攻击对他没有作用。”青雪带上了哭腔。 余非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余辟邪说的对，他果真是无法抵挡。 只是……他抬眼望向一旁的余辟邪，想起了溶洞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姜世年。那到底是父亲的手段还是余辟邪的手笔？ 如果是父亲下的手的话，余辟邪应该也不弱才对。 就在余非出神的片刻，锐利的风针已经到了他眼前，每一根都带着可以轻易破体的罡气，刮得他全身肌肤生疼。 “哎，我说你打不过连跑都不会么？就那么傻站着任人宰割？余家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个孬种？” 忽然，余辟邪出现在了余非和风针之间，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毫不留情的嘲讽。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些即将临体的风针就被他打了回去，纷纷扎在树木形成的那道木墙上，深深没了进去。 顿时，那些树剧烈颤抖着自己的枝叶，不一会儿，被风针入体的树木就化作漫天的木屑堆积在了地面上。 看着树林中骤然出现的这一块空地，余非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天没吱声。 ------------ 第043章 【不是人】 黑衣人的身形又从一棵树后显了出来：“你是什么人？”这次，他望着余辟邪凝重地道，不再靠近余非他们。 他知道，在如今灵气匮乏的梵宸天大陆上，要修炼到能够和他抗衡的地步，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和这样一个并不弱于自己的人争斗，要比斗的东西会有很多。就算对方可以吸纳的灵力有限，他在这里，同样无法对消耗的灵力进行补充。何况，在如今空间界限无比脆弱的梵宸天，对方远比自己熟悉地形地势。 他觉得余辟邪将自己引来这个地方，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当下，他心中小心戒备着，暗暗打量周遭的环境。 替余非挡下所有的风针之后，余辟邪缓缓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余非，把那块牌子拿出来。” 虽然不清楚余辟邪的用意，余非仍旧从怀里将之前得到的那块铁质令牌掏摸了出来。 “一块破铜烂铁，丢地上吧。” 余非闻言随意地将令牌甩了出去，令牌翻滚了几下，正巧落在了黑衣人脚下。 黑衣人的目光登时直了：“你们怎么会有？难道你们是……不，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脸，一直遮住面孔的风帽掉了下去，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只不过此时，这张脸显得有些苍白。 沉默半晌，黑衣人凌厉的视线忽然射向余辟邪：“这块令牌怎么落到你们手上的？你们把它的主人怎么了？” “怎么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杀掉啰！”余辟邪翻了翻白眼，“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更不管谁派你们来，如果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么愚蠢的话，我劝你们，以后都不要来了，免得莫名其妙葬送了自己的小命。修炼不易，虽然如今的梵宸天破败如斯，却还是有几个能够轻而易举收拾掉你们的人的。” 黑衣人转了转眼珠，怪笑起来：“你说的倒也没大错，就算我不来，你们也翻不了天，只能乖乖继续在这里等死。可是，若是完全放任你们不管，我也始终不能安心啊！” 话没说完，平地又起了一阵大风，只是这一次，狂风演变成了一只灰色的大手，似要将余辟邪和余非牢牢地抓在手中。 余辟邪冷哼一声，抖了抖身体，顿时他的全身骨骼劈啪作响，一道温度极高的火焰从他的身体之中窜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火焰之中。他哈哈大笑道：“火借风势，你尽管来攻。” 黑衣人整张脸都沉了下去，他默默地将暗自捏在手心的几块元石收了回去。 仗着自己元力充沛，他原本可以强攻，可是火借风势，他放出去的元力，可以被对方所用，这还怎么打？ 他收回风手，默默地捡起余非丢在地上的那块特质令牌。冷笑一声：“暂且多留你们一些时日，等空间法则松动，多的是来收拾你们的人，届时，根本不用我操心了。”说完，身形一闪，黑衣人就从余非眼前消失了，显然已经离开。 余非刚想舒口气，就见余辟邪将全身火焰收回身体，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余非连忙奔过去，尚未开口，就听见余辟邪躺在地上唧唧歪歪地哼哼：“这下亏大了，都用完了，叫我上哪里补充去？” “什么用完了？什么补充？” 余辟邪白了余非一眼：“你以为刚才那火是好烧的么？把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仙力都烧完了，你叫我去哪里补充？” 仙力？ 余非不禁大大瞠起了眼睛。 这个世界的力量，是按照等级划分的。最常见的是普通人拥有的精力，精力可以通过吃饭补充，而太古修道第一阶段的炼精化气，说的就是炼化食物中的精生成体内的气。 炼精化气之后是炼气化神，神识壮大以后，可以自行吸取自然界中存在的灵量，这个阶段修道人体内的力量，已经可以称之为灵力了。 在灵力之上的是元力。是炼气化神到了一定阶段之后，通过修道之人体内先天存在的炁，炼化掉灵力中存在的杂质，生成纯净无比的先天真炁。先天真炁的凝聚，便是元力。 而在元力之上，才是仙力。 余非嗔目结舌地望着余辟邪。这家伙竟然说自己体内的是仙力？那他究竟修炼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层次了？ 余非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全身犹如一摊烂泥般躺在地上的余辟邪，不由想道：如果这个家伙体内的真的是仙力，那么自己的父亲……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余辟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父亲？你父亲吸收掉整整一条矿脉的元石之后，才堪堪抵达元力的境界。哎，我说你别看我，现在梵宸天真的找不到那么多元石了。” 不等余非接话，余辟邪又唉声叹气道：“究竟我要如何补充我的仙力啊！” 说这话的时候，余辟邪的眼珠子在余非脸上乱转，显然是在密切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根本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样子。 察觉到这一点，余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我做什么，你就说吧。” 余辟邪立刻换上一副奸笑：“梵宸天曾经是仙界，你知道的吧。” 余非迟疑着点了点头，他听灵汐说过，但是对于其中大部分的情况都不甚明了。 “仙界会有很多很多的宝物，这个你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也不用我多说了。但是作为宇宙八荒六合里唯一的仙界，只有如今梵宸天大陆这么丁点大，你信么？”余辟邪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比划了比针尖还小的一点点。 那些神通广大的仙人，那些拥有那么多宝贝的仙人，会心甘情愿的蜗居在如今的梵宸天这么小的一个界里？不用余辟邪说，打死余非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本来的仙界异常辽阔，就算这一块土地的面积对于他们来说不够大，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毕竟对于领悟了空间法则的强者来说，随意造一个界，都不是什么难事。”余辟邪撇了撇嘴，“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如今梵宸天只剩下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么？” 其实如今的梵宸天大陆并不算小，只是相对于曾经的仙界来说，确实不够看了。 联系上余辟邪前后说的话，余非忽然福至心灵地道：“难道是因为仙人们为了把他们的宝贝都带走？” 余辟邪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赞许地看了余非一眼：“被你蒙对了。” 不管当初仙界的仙人们为什么要搬走，但是他们被迫离开梵宸天的时候，一定舍不得他们自己经营了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家园。就算他们没有可能把整个仙界都搬走，但是拖家带口拿点紧要的东西总可以吧？ 反正都要走了，匆忙之间，谁会去管会把梵宸天变成什么样？他们只顾着各自施展神通，把自己能带走的东西统统带走！ “嘿嘿！”余辟邪阴笑了一声，“费尽心力打造的华美宫殿要带走吧？于是一掌下去，整块地都被铲平了；辛辛苦苦种的仙草灵药、养的珍禽异兽要带走吧？于是大手一抓，空间破碎……如今的梵宸天大陆，是曾经千疮百孔的仙界拼凑在一起形成的。我们有本事把大大小小狼藉的地块拼接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本事去消除地块与地块之间形成的破碎空间和空间断层。” “也就是说……”余非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如今的梵宸天几乎没有人能够修炼，假如让那种不知就里的强者，随意给梵宸天大陆来上一掌，这片天地岂不是立刻就分崩离析了？ “你放心吧，当初留下来的不会这么干，外来的也不会随便就这么干，至于本地的……嘿嘿，没有人有能力这么干。” 看着余辟邪略显得意的表情，余非立刻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仙人们都走了，为什么有人要留下来呢？” “有不得不留下来的，也有主动留下来了。”余辟邪意味深长地看了余非一眼，“作为曾经的仙界，会有多少天华物宝？那些人走的仓促，又能带走多少？” 余非顿时双眼一亮。 “虽然梵宸天大陆如今灵气匮乏，又如此残破脆弱，但却是块不折不扣的藏宝之地。没有足够的灵气可以补充我消耗的仙力，却是可以找些宝贝来吞噬补充。”说到这里，余辟邪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一处地方，相比那些隐在破碎空间断层里的藏宝之地来说，好进入的多，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 “在哪儿？怎么去？我在林子里藏了一辆……”余非刚想把自己劫了一辆地犀车的事情说出来，就见余辟邪面无表情地双手抚地，抖了抖身体，他身上的长袍犹如充气般鼓胀起来。一阵清脆的裂帛声过后，余辟邪身上的袍子化作一片片碎布翩翩掉落在地上，顿时露出里面一具极为强壮的兽身。 余非的表情瞬间呆滞了。他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余辟邪却当着他的面，悠然地甩了甩自己的长尾巴：“那地方有点远，你跑的又太慢，我只能勉为其难地驮你过去了。” ------------ 第044章 【辟邪】 辟邪，又名貔貅。龙头、马身、麟脚，似鹿而长尾，有两角。毛色灰白，会飞。有镇宅辟邪的灵性，能吞万物而从不泄……在《梵宸通宝》和《妖灵图鉴》中均有关于辟邪的记载，由此可见，辟邪是一种神通特异、极具灵力的凶猛瑞兽。 余非表情怪异地注视着眼前长着一颗人脑袋的辟邪，陷入深深的无语中。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能不清楚余辟邪并非自己的亲叔叔呢？这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留存到现在的老怪物，他说要驮着自己走，这会是真心的么？ 余非向辟邪身体的某个部位投以隐秘地一瞥。 这个家伙，以往就劣迹斑斑，现在他又不小心知道，这是个光吃不拉、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叫他怎么敢骑到这家伙头上？ 见余非磨磨唧唧地，辟邪早就不耐烦了，他伸直脖子，藏起自己的人脑袋，化出龙头，用头上的两只角向余非顶去。 “你再不上来，我就把你顶飞！” 余非牙一咬、眼一闭、心一横，跨坐到辟邪的背上。 他尚未完全坐稳，就感觉到辟邪猛然向前一窜，顿时，他的整个上身都被掀起，差点没摔下来。情急之中，他不由自主睁开眼睛，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辟邪头上的双角。 辟邪的身形陡然一滞：“我说小子，你抓什么地方不好，抓我那里干嘛？” 余非仔细瞧了瞧：“哪儿还有地方可以抓？” “你可以用双臂轻轻地搂着我的脖子呀，你要是想把脸贴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介意的。” 余非浑身寒毛竖起：“可是我介意。” “那你也不能抓那种地方！那两根都是我的命根子啊，你还把两根都抓住了！” 命根子？ 余非的脑子里顿时产生了某种联想，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辟邪的双角：“你放心吧，我不会把它们弄断的。” 辟邪立刻发出两声含义莫名的哼哼，他懒得和余非多说，只是扭扭捏捏地向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林子里的树木，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擦着余非的面颊向他身后退去，渐渐地连成一片，化作一个朦胧的影子。辟邪的四脚慢慢离地而起，仿若踏空飞行。 跑出这座连绵葱郁的山林，就是梵宸天大陆西南部的落日海。 出了林子，辟邪驮着余非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眼前这片和南方碧玉海景色有所不同的辽阔海域：“喂，小子，现在要你潜到海底去，对你来说，应当是小菜一碟吧？” “什么？我？”余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没试过。” “那就下去试试。”辟邪猛蹬了几下后腿，把余非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你能潜下去的话再上来接我。你妹的，老子真心讨厌这么多的水。” 余非的脸色刹那变的十分古怪，辟邪怕水？他刹那想起一个很严肃地问题：难怪从来不见这货洗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轻咳一声：“我觉得不用试，我肯定下不去的。”说完，他偷偷斜眼瞥着辟邪的反应。 “滚你妹的！你今天是能下去也得下去，下不去更得下去！”辟邪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为了保住你的小命，把好不容易留存的仙力都用完了，又辛辛苦苦背着你跑了这么远，连化作人形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给老子来这套？你这忘恩负义的小混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余非捂住耳朵拼命甩了甩头，努力把辟邪喋喋不休的咒骂摒出脑袋：“我只是想问你，下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冒险？” 辟邪把眼睛瞪的更大，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住余非：“不值得冒险，我带你来这里干嘛？” “你说的，父亲吞了一条矿脉的元石才堪堪修成元力。你看我，虽然开辟出了宽恕轮，但是幻海之中的灵力弱的可怜，识海中的神识更是少的可怜……你叫我这么弱小的一个孩子，替你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采宝，没有一点好处的话，你良心过得去么？” 辟邪怔了怔，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原来是想从你家辟邪大爷这里讨好处。小兔崽子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跟着你家辟邪大爷，吃香的喝辣的，那都保准没问题，谁叫你家辟邪大爷长了一只狗鼻子呢？这天下的宝贝，都逃不过你家大爷的鼻子！” 得到辟邪许诺，余非笑眯眯地点头道：“那我这就下去看看。”他迈开脚步，径往海中行去。 等到余非腾身跃入海水，身影消失不见，辟邪的脸顿时拉了老长，他转过身，面对来时的树林，没好气地道：“你还真的跟过来了？是不是没有尝到你家辟邪大爷火焰炙体的滋味，始终不得甘心？” 先前的黑衣人从树林中走出来：“你以为放个本命之火就能唬住我？” 辟邪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冷笑道：“呵呵！从来没想真的能唬住你，只是不想你知道那里的秘密。” 闻言，黑衣人神情一怔：“秘密？不是这里有秘密？” 辟邪打了个哈哈：“当然这里也有秘密，不过这里比那里可安全多了。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在这里真枪实刀干一场？” 黑衣人眸光闪烁：“正有此意。不过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你的性命，只要你答应，你输了，以后都乖乖帮我寻宝即可。” 想来，黑衣人躲在一旁也偷听到了余非和辟邪的对话，动了心思。毕竟，曾经的仙界遗宝，谁不想要？ “呵呵，这样你会吃亏的，因为我想要的，正是你的命！” 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辟邪就无比凶狠地向黑衣人扑去。 恢复神兽形态的辟邪，一改平日里慵懒痞气的神态，整具身体呈现优美的流线型，丝光水滑的皮毛下透着一触即发的威猛力道。 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两排闪着寒光的雪白而锋利的牙齿就露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辟邪冲到黑衣人跟前，张口便咬。 打架嘛，怎么直接怎么干、怎么有效怎么来，耍那么多花哨的招数做什么？演戏嘛？ 死死盯住黑衣人的右手，辟邪张开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噗通！ 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把咱们强壮威猛的辟邪大爷高高地吹起，重重地摔下，沉闷的一声过后，海滨沙地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兽形。 “找死！”辟邪怒了。他咬人，是他正儿八经的战术，但是他何曾被人这样戏弄过？ 毫发无伤的辟邪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再次张大嘴巴，向黑衣人奔过去。这次，他瞄准的是黑衣人的腰间。 又是一声噗通。 辟邪翻身再起，继续冲击。 如此反复数十次，黑衣人惊诧了。 他不是在逗辟邪玩，更不是没有使力，虽然他确实不想弄死辟邪，但是至少也得把辟邪整治到重伤，这只传说中的神兽才可能乖乖地听自己的话不是？ 然而，无论他发出什么样的神通，都无法对辟邪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更别说是致命的打击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次次地把辟邪甩出去，以免辟邪那一看就很恐怖的两排大牙真的咬中自己。 在梵宸天大陆，他无法补充因为施展神通而带来的消耗，即便他捏碎了几块元石，也只是将辟邪多甩出去数十次而已。而辟邪，真的就像一只饿极了的疯狗一样，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向他扑击。 黑衣人开始喘气，当辟邪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从地上翻身而起，黑衣人甩开辟邪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 终于，当黑衣人最后一次将辟邪甩出一米多远之后，他无法对抗自己动作的反弹之力，一屁股后坐在地上。 这一次，辟邪不再急着起身，而是发出一阵邪笑，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慢腾腾地将自己的大嘴巴凑到黑衣人的脖子附近：“累了，没有力气了？那我可要吃掉你了。” 不等黑衣人说话，辟邪猛地将自己的嘴巴张开到了极限，一口将黑衣人囫囵吞了下去。一面咀嚼着，一面含糊不清地嘟囔：“早就说了，你会吃亏的。” 三下五除二将黑衣人完全吞下肚子，辟邪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回转身笑眯眯地看向刚刚从海里浮上来的余非：“小兔崽子，怎么样？找到那处洞口没？你再不上来，你家大爷我就要活生生地力尽人亡在这里了。” 看着腹部位置包鼓鼓肿了一块的辟邪，余非点了点头：“我们怎么下去？” “当然是你背我下去啰！” 余非眨巴了几下眼睛，伸手比划了一下辟邪的体积，又比划了一下自己孱弱的肩膀：“这个……不能吧？” 辟邪撇了撇嘴：“这个我不管，反正现在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说着，他死皮赖脸地趋近余非，将自己的两只前爪搭在了余非的肩膀上。 余非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在你曾经背过我的份上，我也勉为其难地背下你吧，不过，你以后要给我足够的好处补偿才行。” 辟邪将脑袋懒洋洋地搭在余非的右肩上，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两条后腿挂地，由着余非慢腾腾地将自己拖进海里。 ------------ 第三卷 ------------ 第045章 【海底火山口】 说实在的，辟邪的身体很沉很重，作为一名刚刚走过炼精化气阶段，获得圆满的人仙来说，余非不得不发动自己弱小的神识调动身体里各个轮穴中储存的灵力，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辟邪背入海中。 不过，经过初次炼体，余非倒是不担心辟邪会将自己已经可以算作区别于常人的坚固身体压扁。何况，一旦进入海里，依靠海水的浮力，他便会轻松很多。只是，刚刚踏入海水的时候，由于海水的阻力，在其中行走会比较艰难而已。 余非咬着牙，努力从沙地中拔出自己的脚，艰难地在海水中行走。走过一小段之后，海水终于淹没他的腰部了，余非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正当他指望借助海水的浮力，减轻辟邪的身体对于自己的负担时，他的肩头骤然一沉，他的双腿就那么陷入细软的海沙里。 耳畔传来辟邪不满地抱怨：“喂，说好了的，不要让我的身体沾水！”他一面抱怨，一面抬起自己的后肢，也搁在了余非的肩头。 余非侧眸看了看自己脸颊旁边的四个大脚丫子，耐着性子说道：“到海底去不可能不沾水的。” 辟邪随便抬起一只脚，蹬了蹬自己的脑袋瓜子，当作挠头：“你说的倒也没错，看来只能这样了。” “怎样？” 辟邪并未答话，余非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负担瞬间轻了许多。他努力转过头去想看一看辟邪在自己背上玩什么花样，然而，辟邪的四只脚爪忽然一阵乱颤，就在这阵乱颤中，余非感觉似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脊背滑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辟邪不会不小心自己掉海里去了吧？ 他连忙转身察看，谁知，澄碧的海水里根本没有辟邪的影子，就连一根掉落的浮毛都没有！ 这老家伙，死哪儿去了？ 刚要出声询问，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青雪的一声尖叫：“啊！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久森木之灵？嘿嘿，好东西！”辟邪的声音也在余非脑海中响起，“大补啊！”刹那，余非浑身僵硬，就听辟邪继续猥琐地说道：“小娃娃，你到我肚子里来好不好？我会好好地保护你的哦。” 犹如小红帽遇见了邪恶的大灰狼叔叔，青雪哇一声哭了起来：“不要我不要！爸爸、爸爸快来救我，这只狗要吃我！” 余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进去我的身体？不经过主人允许就闯入别人家的是强盗；不问自取的人是窃贼……” 辟邪得意洋洋地截断余非的话：“谁叫你的神识那么弱？我进来了你都没发现，若不是……咦？”显然，真自得地在余非身体里闲逛的辟邪又发现了什么。然而，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惊恐地大叫起来：“怎么是你！章月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清冷的声音幽幽地在余非脑海中回荡：“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个声音给了余非极其熟悉的感觉，连他的心弦都震动了。 “倒是你，个头一大块、年纪一大把，不好好守着……也就算了，竟然占小非的便宜，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母……”情不自禁唤出一个字，余非的神识陡然清明起来，他紧紧闭住双唇，把后面一个字咽了回去。原本以为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叔叔，是一只神兽变的，而自己叫了十多年的母亲，竟然是一枚玉璋！这天底下，还会有更加离谱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么？ 余非瞬间有了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被章月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辟邪，瞬间没了脾气，他慢吞吞地从余非的身体里面浮了出来，犹如一幅活灵活现的缩水版神兽纹身平铺在余非的背上。他依旧将左脚掌搭在余非的左肩上，一颗大头搁在余非右肩上，长长的尾巴盘绕在余非腰间。 安放好自己的身体，辟邪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在里面，我在外面，这样总行了吧？你们好歹也体谅体谅我，我容易么我，呜呜呜呜！”昂藏的神兽辟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假哭起来。 听到自己肩头传来哭声，余非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然而他的手掌毫无障碍地落到自己光滑的肩头，其他什么都没有摸着。 耳畔突兀传来辟邪压抑的咒骂：“老子在哭，老子眼睛在流泪，你捂住老子的嘴做什么？信不信老子咬你？” 丝毫没有感受到辟邪身体重量的余非，瞬间感觉到自己皮肤上起了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战栗的中心从自己的右肩沿着胸口往下，直到小腹方才停止。接着，余非就听见自己的腰间传来辟邪邪恶的笑声：“小子，敢不敢脱了裤子看看老子在哪儿？” “这有什么不敢的？”心中好奇的余非很光棍的把自己的裤子褪了下去，探头往下一看，顿时愕然，“你这是在做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辟邪犹如被他扛在肩上，下半身在他的背后，上半身在他的胸前，一颗大头恰巧在他的小腹正中，只是，此时的辟邪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雪亮的大牙，正对着他的两腿之间…… 虽然只是一个平面，但是辟邪的脸上露出传神的阴笑：“你信不信老子一口咬下去？”一面说，辟邪还一面用邪恶的眼神频频瞄着余非的双腿之间。 余非抖了抖身子，缓缓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见威胁起到了效果，辟邪趾高气昂地道：“那么，大家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吧？快点，我们下海。老子的仙力啊！” 余非默默地提起裤子，系紧腰带，眼眶含着泪，一头扎进海中。 沿着之前探出的路，余非不声不响地游到一个朝天的洞口处。这个洞口大约只有可以同时容纳三四个人进入的大小，洞口附近的海底，铺满银白色的细沙，生长着五颜六色的珊瑚。 “这个地方竟然还在？”自打被余非知道自己就在他的身体之中，章月华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看到这处珊瑚丛中的洞口，她忍不住第一个出声道。 “哼，也不看看这附近是谁的地盘。”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辟邪眼露蔑视，“走！小子，我们下去！” 余非纹丝不动。 沉默半晌，在辟邪的一再催促下，他幽幽地开口道：“你们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藏身在自己幻海的章月华，在余非修炼的时候，给过他很多帮助，就连九阴真火如此珍稀的天才地宝都拿出来了，不像对他心存恶意。但是，在传言中，一直是余非弑父仇人的辟邪就不一定了。依照辟邪一贯表现出来的脾性，在他不清楚辟邪究竟是敌是友之前，他不敢妄加信任。 听出余非的语意，辟邪难得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这个……章月华，还是你来说吧。” 海底一片静寂，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无声地游了过来，又无声地从余非身侧游了过去，这个时候，章月华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辟邪说了，他是贪图仙界遗宝，自己留下来的。而我，在仙界剧变时，正处于封印中，所以不得不留了下来。剧变过后，封印破碎，我脱困而出，后来，遇上了你父母……” “我父母……”在得知和自己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人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其实余非最想知道的是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事。 “你父母都是福缘深厚之人，因此，在灵气匮乏的梵宸天，他们都能够走上修道之路。我和辟邪便和他们一起，犹如一家人一样生活，再后来，他们有了你。”章月华娓娓地叙述着，“本来，你父母可以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修炼，总有一天能够有机会离开这里，不用成为常人眼中的另类，但是同为神之弃民，你父亲见不得那么多的凡人过着越来越没有希望的生活。” 余非轻轻点头接话道：“所以，他要担任迷鹤城的西区总督，要建学校、要写书、要创造凡人也可以修行的心法？” “生老病死，每天为了最基本的生存累死累活……他是想试着给梵宸天的普通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当然，作为曾经生活在仙界的生灵，我和辟邪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作为朋友，不支持也不反对而已。但是有一天，你母亲不见了，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就那样消失了！” 余非的心剧烈震颤起来：“母亲她……是离家出走了么？” “当然不是。”章月华清冷淡然的声音中忽然透出一丝激动，“你母亲一直是支持你父亲的，我们怀疑，她的失踪，是……” “呵呵，没谱的事情就先不要说了。”辟邪笑着打断了章月华。 章月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的也对，你母亲是不是仍旧活着，我们都弄不清楚，这件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查探吧。总之，你母亲失踪以后，我们就开始反对你父亲做的那些事了，因为他不但没给自己带来好处，还给家庭造成了灾祸，但是你父亲根本不听我们的劝告，而是一意孤行，一气之下，我抱走你单独照顾，辟邪也开始对他不闻不问。就这样没过多久，后面的事情你大致也知道了吧？” ------------ 第046章 【迷鹤城的秘密】 余净水以无限接近地仙的修为加入汐潮防卫军，即便没有让汐族大败亏输，要在汐潮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然而，余净水没有回来，就和余非的母亲一样犹如人间蒸发般失踪了。 余非想到自己在地下洞穴中遇见姜世年的经过，又想了想姜世年说过的话，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父亲会不会也没有死？” 章月华沉吟片刻，应声道：“就和你母亲一样，这个谁也说不好。” 余非试图厘清心中杂乱的脉络，就如同自己之前的猜测一样，余净水在迷鹤城的所作所为，一定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只是，余净水夫妇都是修道之人，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拿他们怎么样，能造成他们失踪现象的黑手，一定同属修道之人。 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迷鹤城的几座矿山，几间学园……这些俗世的蝇头小利怎么可能打动得了他们？一定是余净水夫妇身上有着吸引或者阻碍他们的东西存在，才让他们不择了手段。 思及彩砂河下那条被掘取一空的元石矿脉，此时潜伏在自己幻海的章月华和死皮赖脸黏在自己身上的辟邪，余非的表情不由变得很是古怪。 总不会是因为殃及池鱼的无妄之灾吧？ 余非的脸色刹那变得无比严肃：“咳咳，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地谈一谈。” “还谈什么？”辟邪不耐烦道。 余非本就不怎么鸟辟邪的作风，尤其是现在想通了此中关节，不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他真的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当下，他根本不管辟邪说什么，而是径直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次我们被人追杀，你们觉得对方是冲着谁来的？” 辟邪眼珠子一转：“难道不是冲着你来着？” 余非翻了翻白眼：“你想说故事麻烦也编的像一点！那个黑衣人根本不认识我！” “可他也不认识我呀！”辟邪的表情很无辜。 “我才十三岁，就算我和迷鹤城的什么人不对付，那也可以说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但是我父母失踪了，那个黑衣人又提到以前……” “那么事情很简单，就是冲着你们家来的。”辟邪的表情很欠揍。 “我们家？我们家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东西么？”余非捏紧拳头，恨不能给辟邪来上一下，但是想到辟邪如今贴在自己身上，他这一拳很可能打得是自己，便又慢慢放了下去，“你们说和我父母在迷鹤城相识，但是他们双双失踪以后，你们明知留在迷鹤城就可能有随时出现的危机，为什么不离开呢？找个生活环境更好的地方，依你们的本事，不是办不到吧？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走呢？” 辟邪不说话了，章月华更是一直保持着安静。 余非深吸一口气，徐徐道：“究竟是我们家、还是迷鹤城，有你们舍弃不了的东西？” “嗷！”辟邪骤然狂吼了一声，“我受不了了，这个小兔崽子太聪明了！章月华，我看我们也不用继续隐瞒了，告诉他吧，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那还是我来说吧。”章月华开口道，“迷鹤城建在一处空间断层上，这个位置，曾经是仙界一位仙君的宫殿所在，我便被封印在这座宫殿下的地底深处。这处地方，是远古遗留下来的，我虽被封印，却能够感觉到并非只有我一个在这里。当日仙界剧变，封印破碎，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有和我一起逃出来的，也有没能逃出来依旧被封在那里的。我刚逃出来，便遇见辟邪，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留在这里挖掘地下埋藏的宝藏。毕竟辟邪作为那位仙君的守护兽，我被封印了无数年，都没有什么身家。我们打算等积累了丰厚的身家，再去别的地方，这样就可以逃脱再次被驭使、被封印的命运……” “咳咳！虽然老子不想承认，但是老子的确就是那个狗屁仙君的看门神兽。什么狗屁仙君，老子兢兢业业给他把了几万年的门，大难临头，他就只顾着自己逃跑，最后要不是想到老子可以用肚子帮他带东西，他恐怕早就把老子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老子不乐意了，老子吞了他实在拿不了的那些杂碎就跑了，奶奶的，什么狗屁玩意儿，还害的老子闹了几十年的肚子！” “所以，其实你们都是在守着迷鹤城下面的宝藏？”余非眯起眼睛，“这个事情，我父母知道么？” 两人瞬间变了哑巴。 “好吧，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却受到你们的牵连。” 章月华没吭声，辟邪指着自己的鼻子嚷道：“老子干了什么？老子帮余净水那小子找出地下的元石矿脉供他修炼，老子还……怎么就是受到我们的牵连了？” “辟邪你别叫了，小非说的也在理，若不是你帮他父亲修炼，也不会有人发现异常。你要知道，在如今的梵宸天修行不易，更不可能有人修行的那么快。” 辟邪嘟囔着：“我不也是希望取宝的时候能够多一个帮手么。” “因为你们的私念，你们把我的父母都搭进去了，不但害我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生的父母，让我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没见过，还害我孤苦伶仃的长大，十三岁就要去和那些凶猛的汐族作战，甚至还要被人追杀……”余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着，语气之哀戚简直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说到最后，他果断的总结道，“你们要补偿我，你们要对我负责！不然枉费我父母真心实意地和你们结交，你们也不配自称是他们的知己至交，而是世间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蛋刽子手！” 将一个大大的屎盆子扣在两个脑瓜并非很好使的非人类的头上，余非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暗暗地观察两人的反应。 辟邪傻眼了：尼玛！他怎么越琢磨小兔崽子的话，就越觉得说的有道理？ 很久之前就对余非心怀愧疚的章月华更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个时候，余非大度地挥了挥手：“我也不奢求你们去替我父母报仇，毕竟我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你们至少要替我父母照顾好我吧？帮我更快的修炼吧？替父母报仇是为人之子的分内事，我强大了，有足够的本事替父母报仇了，不说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你们心里也可以好过许多了不是么？何况，我强大了，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助力，以后梵宸天的仙界遗宝，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嘛！” 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的心里话，余非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因利益而结成的同盟才是最紧密的，余非根本不担心他们会有别的想法，首先，章月华肯定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在他尚未说起时，她就已经这么做了。至于辟邪，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就把迷鹤城下面宝藏的事捅出去。 他相信，之所以父母会失踪，之所以会有人来追杀他们，就是因为如今的梵宸天仍旧存在不少觊觎宝藏的人。 果然，在余非的话说完没多久，章月华就用很是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道：“小非你放心，这么简单的要求，我们肯定做得到。等有了你父母的消息，我们一起去帮你报仇。” 而辟邪也爽快地道：“章月华答应的事，老子也不会食言，你们都不像那狗屁仙君，老子不会对不起你们的。” 闻言，余非喜滋滋地跳入面前的洞口：“那就先帮你恢复仙力再说。” 海水只进入洞口十多米深，十多米下的空间内，便充满了空气。 余非从洞口那层的海水中掉出来，直线往下，感觉到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灼热。 辟邪忽然一声呼喝，从余非的皮肤里挣扎而出，用四肢死死抵住洞穴两端的石壁，又用尾巴卷住不断下落的余非。 余非的身形陡然停住。 “怎么了？”他不解问道。 章月华无奈道：“你看看下方。” 闻言，余非睁大眼睛凝神向下看去，只见洞口正下方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满满地流淌着一种通红的粘稠液体，正散发着高温，以至于让周遭的空气看上去都扭曲了。 这是一座海底火山。 虽然不知道多久没有喷发过了，但是地底熔岩仍旧时刻展示着可以融化一切的威力。 “让辟邪自己下去，我们还是别下去了。”章月华显然很是不喜这里的环境。 辟邪笑道：“当然若是你想下去洗个澡，老子是不会反对的。” 余非摇了摇头，用手抓住石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还是你自己下去吧，速去速回，我们还要赶时间回迷鹤城呢！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忽然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有些担心雷磊，还有福伯……” 念及福伯，余非的声音不由有些哽咽，无论如何，福伯是自己的家人，他对自己又一直那么好。他被黑衣人杀死，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帮他收尸呢！ 想着要帮福伯厚葬的余非，就这样眼看着辟邪急速下冲进鼓荡着岩浆的池子里，大口大口地吞噬起来。 ------------ 第047章 【总督的伪善】 迷鹤城东区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座落着迷鹤城最气派的建筑群，这些普遍有四五层楼高的建筑均隶属于迷鹤城高等学园。紧挨着高等学园的是一座仅有两层楼高的建筑，这栋建筑虽然不高，但是占地很广，迥异于高等学园的建筑风格，使得它比高等学园的建筑群更加显眼。 没有人不知道，这里便是迷鹤城的东区总督府，迷鹤城最具实权的首脑人物日常办公的地方。 尽管迷鹤城实际分为东西两个区，两区各有一个总督，但是因为东西区之间在各个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在两个总督之中，隐以东区总督为尊。 两个总督都在迷鹤城具有资格担任的人选中选举产生，区别于西区总督的无人竞争，东区总督一直是迷鹤城的贵族们挤破头想要到手的职位。 现任的东区总督姜永凯，自从十来年前初次当选，就一直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连任了四次。 就如同曼荼罗城是罗城主的私产，城主府也是罗城主的私宅一样，连任了四届的姜总督，五六年前就将自己的全家老小都搬入了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地处偏僻的祖宅已然弃置很久了。虽然仍有仆佣留在老宅照看，但是姜总督俨然已将原本属于迷鹤城的东区总督府当成了自家的宅邸。 地处梵宸天大陆南部的迷鹤城即便在隆冬时分，也不会像极北的冻原那样寒冷，现在冬天刚刚过去，这里的人们更是早早地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早春的温润之意。 坐在东区总督府二楼的一间小会客室内的姜总督，望着面前坐着的几位中年贵族，点燃了手中一只精致烟斗里的上好烟草，悠然地吸了一口，方道：“距离下一次汐潮尚有十年的时间，没有汐潮的压力，你们根本不用心急。矿山在你们手中，矿石是跑不掉的。着急的反倒应该是西区的那些贱民，你们停止开矿，他们就失去了工作，也就不可能有收入。没有了收入……嘿嘿，那些贱民各个都养着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你们说会发生什么？” 看到面前拥有矿山的几家家主若有所悟的表情，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是仅是两鬓略带花白的姜总督面带红光的笑了：“一旦他们无工可做，没有了收入，全家都在忍饥挨饿，他们一定都会去求你们赏他们一份工的！呵呵，矿工联盟？狗屁不通的东西！” 坐拥两座矿山的李家家主李德力两眼放光地道：“姜果然是老的辣，我这就回去命人暂且先把矿山关闭，先告辞了。” 接着，又有两位家主口中说着下次再来讨教的话，告辞而出。 很快，留在小会客室内的就只剩下蓝颜的父亲，也就是蓝家的家主蓝耀哲、王少霆的父亲王凯旋，以及姜总督三人了。 见其他人都差不多走了，王凯旋立刻道：“总督大人，您确定余家的那个小子回来了？” 姜总督皱起眉头：“有人在西区看见他了，不过要确定是不是他，还得等两天。” 蓝耀哲点头道：“过几天估计颜儿他们也能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一问便知。” “现在真的不整治西区那些毛都没长齐，就想着要和咱们做对的贱娃？我真是忍不下这口气！”王凯旋恨恨地道。 “稍安勿躁。咱们现在都先把矿场关了，等有些事情落实了，再去抹掉那些屁都算不上的小虾米，妥妥帖帖的不好么？” 闻言，蓝耀哲立刻谄媚地笑着道：“我们都听总督大人的，总督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姜总督点了点头：“那你们都先回去吧，有事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待到王凯旋和蓝耀哲恭敬地退出小会客室，姜总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要说迷鹤城真正的贵族，只有他们姜家。姜家掌握了迷鹤城将近一半的矿山，由西区矿民组成的矿工联盟，给姜家带来的损失最大！ 要论此时迷鹤城心情最不好的人，就是姜永凯了。 为了安抚王、蓝两家的情绪，他答应把余非“送”去曼荼罗城的汐潮防卫军，为了万无一失，又动用了曼荼罗城城主夫人的关系，以确保能够把余非留在曼荼罗城。 然而，圣意变化莫测、难以揣度，远在帝都的皇帝陛下居然莫名其妙地派出了一名极为年轻的特使，偏偏这位年轻的特使大人又在城主府见到了王少霆和蓝颜，点名要他们帮助自己守城…… 哎！ 姜永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的，他已经从曼荼罗城接到了王少霆和蓝颜的死讯，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知两位家主。偏偏一贯无法无天的余辟邪又搞出了“矿工联盟”的幺蛾子。 姜永凯很头疼，头疼之余，他难免生出了杀心。 想了想，他拉动了茶几后面的一根细线，一阵细微的铃声隐隐传了开去。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出现在了姜永凯面前：“老爷，有何吩咐？” “派去余家的人有回话了么？” 老管家弯着腰，毕恭毕敬地道：“回老爷的话，他们收拾停当之后都按老爷的吩咐守在那里了。” 姜永凯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两天，再等两天，若是两天之后还见不到人，就给我放一把火连着那老头的棺材一起烧掉吧。” 老管家向姜永凯深深地鞠了一躬：“老爷宅心仁厚。” 又过了一天，余府的附近出现了一道躲躲闪闪的人影。见四下无人，人影飞快地躲入余府大门外数十米远的一个角落里，不时探头探脑地往大门的方向张望。 “里面真的安全？”余非压低声音，问又化作一道纹身“种”在自己身上的辟邪道。 吞噬了整整一天一夜熔岩的辟邪抚摸着自己鼓胀的肚皮回答道：“确定没有能够对你构成威胁的人。” 听了辟邪的话，余非低头理了理衣衫，走出角落，大步向大门走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尚未踏上门口的石阶，他就愣住了。 大门敞开，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大门两侧，挂上了治丧的白布，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走进去，就见正对大门的厅堂中央，停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到底是谁这么好心，帮他把福伯的尸体收殓了？会是雷磊么？ 当他正在胡乱猜测时，大厅后面响起一个声音：“哎哟，余家少爷，你可回来了！”随着这个声音，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从屋子后面走了出来。 “你是？”余非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穿着考究，却明显不是贵族的老头。 “我是姜总督府上的管家。”姜管家和蔼可亲地笑道，“奉姜总督之命，治下余福的丧事。” 余非伸手指了指明显不便宜的棺木：“这是姜总督……” 姜管家看向棺材，露出悲痛的神情：“我认识余福好多年了，我们有很深的交情。我比他虚长几岁，没有想到，我的身体还算健康，他却就这么走了，还走的这么凄惨。这副棺木，是我把此事禀告总督大人之后，总督大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余少爷节哀顺变。” 余非完全被姜管家一席话弄懵了。 认识好多年？很深的交情？怎么余非从来没听说过？ 不带这样撒谎欺骗小孩子的好么？ 见余非发呆，姜管家看了看大门外：“你叔叔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你叔叔不回来，你一个小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太无耻了，简直太无耻了！”辟邪忍不住在余非脑中大叫。 因为经过几人商讨认定，余非乃至余非的父母是受到辟邪和章月华的牵连，才遭遇被人追杀的残酷命运，所以他们研究后决定，就余非一个人回家替余福收殓，辟邪和章月华就此失踪，从此隐在暗地再也不露面了。这样，也许余非可以找到一些事情的真相。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余非回到家里，遇见的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望着姜管家脸上露骨的同情，余非在心里撇了撇嘴，顺势流下了眼泪。 福伯被黑衣人杀了，他是真的伤心，但是为了继承余家的家业，为了西区总督的职务，他得更加伤心才行。 骤然，余非“哇”一声，痛哭起来。 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余非抽抽噎噎地说道：“叔叔也死了，我们莫名其妙受到一个黑衣人的袭击，叔叔为了保护我，他让我先跑，结果……结果他和黑衣人同归于尽了。” 简单说完事情经过，余非扑上余福的棺材，一把抱住，开始嚎啕大哭，直哭得死去活来。 他听到姜管家在他背后叹了一口气：“西区总督……这事我得赶紧回去禀告我们家老爷，这个职位的空缺，得早点填上才行，不然西区乱了，迷鹤城乱了，这是谁也承担不起的责任呀！” 姜管家趋前几步，轻轻地拍了几下余非的背：“我先回去一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去东区总督府找我或者总督大人都行。” 余非犹如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子般，听话地点了点头。 ------------ 第048章 【拳头大是老大】 办完福伯的丧事，让福伯入土为安之后，余非收拾了宅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遣散了所有的人，把大门一锁，自己驾着辟邪的那辆骡车，搬入了由张家大宅改造的西区总督府。 曾经以为早就不在人世的父亲可能并没有去世，亲生的母亲也可能只是失了踪，更别说把余非抚养成人的章月华和辟邪，都好端端地在他身体里面待着。唯一真正离开他的，只有自见面起，就对他无比爱护的福伯。这是余非第一次真正感受痛失亲人的悲伤。 他在心里，对东区那些所谓的贵族们生出厚厚的膈膜。在西区的棚屋中住了十多年，他始终是西区的一份子，所以想清楚后，他干脆搬回了西区。 对他来说，西区总督的职位并不是那么重要，无论做什么事并不一定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他也就没有听从姜管家的暗示，去拜访姜永凯。 在他心里，能够让西区的矿民们跟着自己和雷磊，从此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能够找出一直针对他们家的幕后黑手，找到父母或者为父母报仇，才是他需要去做的头等大事。 至于迷鹤城下面的宝藏，乃至梵宸天大陆遗留的仙宝，他有信心都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清晰地感受到余非的信念，辟邪无比兴奋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没错！我们是梵宸天的主宰，这里的宝贝都是我的，这里的生灵都由你来罩！” 余非翻了翻白眼，自动将辟邪的宣言无视了。 刚过了彩砂大桥，余非就碰见了前来接他的雷磊。 由于彩砂大桥素来是单向通道，除非是像原来的西区总督、辟邪这样拥有特权的人，其他的人是不能自西向东的，因此，雷磊无法过来帮助余非料理福伯的丧事，只能在彩砂大桥这头苦苦等候。 看见骡车，雷磊立刻跳上车辕，接过余非手中的鞭子，替他赶车。 他时不时看着余非的侧脸，几次想说什么，却都把话吞了回去，反倒是余非先开口问道：“这几天，西区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雷磊闷声道，“东区那些矿主把矿场都关闭了，说是不挖了。那些矿民们没有收入都急了，我们正在想办法。” “这还不叫大事？”余非倏地皱起眉头：“所有的矿场都关了？同时关的？” “好像是姜家的那些先关的。” 闻言，余非不由冷笑起来。 姜家……表面上失去了西区总督辟邪的庇护，余非知道东区那些贵族不会让矿工联盟顺顺利利的发展，迟早都会搞出事情来，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些脑满汤肥的矿主动作能有这么麻利。 将骡车从后院赶入西区总督府，雷磊和余非立马去了前院。 以往空荡荡的办公大厅里，此时挤满了矿民，雷淼正焦急地对众人说着什么，因为一贯的内向腼腆，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的他，整个人都变得通红！ 他的声音不大，话又说的结结巴巴的，以至于并没有对群情沸腾的大家，起到安抚情绪的效果。 见状，余非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大厅中间的长桌，放声大喊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句！就算东区的那些大老爷们把矿山都关了，永不再开，也绝对饿不死我们！” 迷鹤城盛产矿石，加上为了应付汐潮，西区几乎所有的劳动力都天天围绕着矿场打转，他们的时间和力气全部花在矿场上了，所以迷鹤城没有人种地，也没有人生产自己日常生活所需。这里，除了矿石，还是矿石。无论是东区的矿主还是西区的矿民，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的，而所有的矿民都在用每天采矿挣的工钱去购买一家大小生活所需的粮食和其他日常用品。不可以去矿场赚取工钱，这些祖祖辈辈都依赖矿山生活的矿民们，顿时没了主意。 因此，听了余非的喊声，他们投向余非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你们是不是都不怎么相信我的话？那么你们何不都安静一下，听我慢慢地给你们仔细说？”余非环视大厅，视线从小部分熟悉的面孔上扫过，看到大家都不再继续吵闹，而是慢慢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迷鹤城靠着连绵的丘陵，有彩砂河从城中流过，这里，并不是只有矿石才能让我们喂饱全家老小的肚子！”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山林里打过野味，去水里捕捉过鲜鱼来改善家里人的生活？就算你们没有，林子里那么多可以食用的果子菌类，你们没有看见过吗？东区的那些老爷们以为关闭了矿场，我们失去了收入，就会忍饥挨饿，就要去哀求他们赏我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大大的错了！以前我们不打猎、不捕鱼，甚至不种田，是我们没有时间。我们的时间全部耗费在矿场里，就为了那么微薄的收入，现在他们关闭了矿场，正好，我们不干了！我们去打猎去捕鱼，养活全家老小，我们从此不用看那些老爷们的脸色！” 随着余非铿锵有力的话语，大厅里原本垂头丧气的矿民们，眼睛中慢慢射出了光亮。 对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处如此富饶的丘陵，他们怎么可能被活活饿死？从此，不受那些吝啬的矿主老爷们剥削，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时，余非说出了坚定矿民们信心的最后一段话：“只要汐潮存在一天，曼荼罗城就始终在阴影的笼罩之下。关闭矿场？我不信东区的那些老爷们敢一直关闭下去。他们头上顶着来自曼荼罗城的压力呢，等他们顶不住了，他们会来求我们回去开工的，到时候……嘿嘿，如果他们给的工钱不能让我们满意，我们还就不回去了！” 虽然心里隐隐有着恐怕以后不会再有汐潮的预感，余非仍旧这么说了。无论如何，不趁着现在的机会游说西区的矿民们转行，恐怕以后矿工联盟就要一直被东区的矿主们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他们搞这个组织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总不能学以前的张家一样，做东区的一条走狗吧？ 当余非低头沉吟的时候，有几个矿民踌躇着走上前来，仰视着余非道：“我们知道林子里有很多美味的野兽鸟禽，可是我们不会打猎怎么办？” 余非跳下桌子：“这个困难的过渡期，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度过。春天来了，刚好是适合播种的季节，稍后，我会派人去其他地方买种子。这样，你们愿意种东西的，就去找一块好地方多开垦几亩好田，到时候来我这里领取种子；愿意打猎的、愿意捕鱼的，稍后都可以去雷淼那里报名，由我牵头，我们再创建狩猎联盟和种植联盟，到时候统一发放猎具带大家去狩猎，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听了这话，大厅里的矿民们都欢呼起来，有的急冲冲地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有的干脆当即就找雷淼去报名了。 雷磊走到余非身后，暗暗捅了捅他腰间的软肉：“种子和猎具，我们哪里来的钱？” 余非阴阴一笑：“总有办法的。” 与此同时，遥远的曼荼罗城，罗城主黑着脸盯着自己手中的一封信函。 罗鹤怡推门进来：“父亲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罗城主微抬眼皮，晃了晃手中的信函：“汐族败退之后，我不是发了封信给帝都的皇帝陛下么？今天收到回信了。” 罗鹤怡点了点头道：“我记得父亲大人在信中着重夸赞了皇帝陛下派来的那位年轻的特使大人，在面对汐族王军时的勇武和卓越的表现。皇帝陛下的回信怎么说？有赏赐么？” 罗城主愤怒地把信函拍在桌子上：“什么赏赐？陛下说那位特使大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孟特使是个老头子，在来曼荼罗城的路上就失了踪！陛下说，他将派人来我们这里调查这次的事件，要我们到时候顶力协助！他奶奶的。” 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罗城主很是气愤，想到要接待皇帝陛下的调查团，他的心都要碎了。 一道幽深的眸光从罗鹤怡的眼中闪过：“那么父亲大人叫我来，是要我？” 罗城主用无比哀伤的表情望着自己的儿子：“特使是假的，迷鹤城那两个小子运来的矿石可假不了，他们在曼荼罗城送了命，为了我们和迷鹤城的感情着想，怎么说，我们也得意思意思，去慰问一下。” “父亲大人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罗城主脸颊的肌肉剧烈地抽了抽，他忍住心痛说道：“你从库房支取一笔金子，顺便把他们运来那笔矿石的款子捎去吧。” 哎，他怎么就误信了那个奸猾的孩子，把自己搞的这么悲催呢？不但好大一笔帐赖不掉，还要自讨腰包善后，就连皇帝陛下的赏赐也泡汤了。 因为腰包失血过多，罗城主牢牢地记恨上了余非这个在他眼中，无比奸猾的小子。 ------------ 第049章 【为自己请功】 依旧是东区总督府二楼的那间小会客室，姜总督正坐在窗前一张柔软结实的藤制摇椅上晒太阳，姜管家立在一侧，弯着腰小心地给他手边一张同样材质的茶几上的细瓷茶杯续着茶水。 “看样子，那小子没有撒谎，姜世齐是和辟邪那混蛋同归于尽了。” 放稳茶壶，姜管家拢着袖子应了声：“是。已经锁了宅子，带着全部家当去了西区。” 姜总督从身上盖着的细绒毛毯下伸出手，握住茶杯，眯着眼睛道：“虽然损失了姜世齐，不好交代，但是解决了那混蛋，也算是终于绝了后患。” “可是余家那小子似乎……” “你说那个修炼了《七重轮》的小子？呵呵，不管他是如何修炼起来的，那部功法我们都看过，也就那样。强身健体可以，想要修成传说中的人物，却是不大可能。” “老爷英明。”姜管家拍了记红果果的马屁，“这下在迷鹤城，再也没有人可以翻出风浪了。” 姜总督小口啜饮着热茶，低声哼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敢动我的人。就算张家知道了那个秘密留不得了，但是我的人只能由我动手，其他任何人敢随意乱动，我迟早都会叫他们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正当姜总督发着狠的时候，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走了进来：“父亲大人，那个叫余非的小子想要见您，人正在楼下。” 姜总督和姜管家立刻交换了一道含义不明的眼神。 “你去看看什么事。”姜总督对姜管家吩咐了一声，顾自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听着姜管家轻轻走出去的脚步声，姜总督闭着眼睛对自己的小儿子说道：“远棋，过阵子你就去京城找你大哥吧。” 姜远棋身体微微一颤，向摇椅上的姜永凯看过来：“父亲大人，可是……” 姜总督挥了挥手：“只是叫你先去而已，迷鹤城始终只是个小地方。” “是。”姜远棋垂头应下。 为了顺利地见到姜总督，施行自己的计划，余非一早就挑了自己最好的衣衫穿在身上，径直来了东区总督府。 进入地仙的境界之后，他发现，彩砂河的水已经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了。 虽然以前在东区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经过几次，但是真正进入东区总督府的大门尚是第一次。看着这座比目前的西区总督府强出太多的建筑、以及内部构造和装饰，余非一阵心喜。 然而，走过大门，进入办公大厅，余非就把这股子心喜很好地藏了起来，脸上逼出凄凉的神情。 这是一种即便身穿华衣美服，也掩盖不住的凄凉凄惨悲惨。 和办事厅的接待人员说了自己的来意，余非一面打量着办事厅墙壁上装饰的每一道花纹，一面等待着姜总督犹如帝皇般的接见。 在迷鹤城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姜总督可不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么？ 虽然知道东区的贵族们如果想要见姜总督，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在办事厅等着，但是，余非打定了主意，一门心思杵在了办事厅中央。在除了个别工作人员，就再没有一个人的办事厅里，他的身影顿时变得格外显眼与落寞。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余非看向办事厅角落的旋梯。当看到姜管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时，余非一溜小跑冲了过去，直接扑在了姜管家的脚下，狠狠抓住了姜管家衣袍的下摆。 “姜爷爷！”轻轻一使劲，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左眼角滑了出来，余非哀嚎道，“您是福伯的好朋友，我可以这样称呼您的对不对？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您说过您会帮我的，对吧？” 姜管家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袍，见余非抓的很紧，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道：“没错，我是说过。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的……孩子？” 余非拉着姜管家的袍脚从地上站起来，由于他的个头已经和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相当，他的动作便等于掀起了姜管家的衣袍，顿时露出了姜管家脚上穿的厚底布鞋和一截白色的绸缎制成的衬裤。 “我葬了福伯，把叔叔唯一留下来的大半截腿也埋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现在我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余非拉起姜管家的袍子，想擦一下自己的眼泪，然而，衣袍被姜管家悄悄地按住，他拉了一半，就拉不动了，当下，他改用手胡乱的抹了几下脸，然后，用衣袍的下摆细细地擦拭起了自己的手来。 看到余非的动作，姜管家的眼睛都红了。他终于忍不住用力从余非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衣袍，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天哪！你说的是真的么？老朋友家的小少爷变得如此可怜，真是叫我于心何忍啊！只是……”姜管家的脸上很快露出难色，“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没有太好的主意帮你呢。” 余非咬了咬嘴唇，脸上的表情很是幽怨：“我也不想叫姜爷爷为难，您看我家在东区的宅子是不是还能值些钱？” “卖宅子？”姜管家望着余非摇了摇头，“别说那栋宅子值不了什么钱，坐吃山空啊，孩子，那栋宅子估计也只够你吃三五个月的。” 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余非暗自磨了磨牙，他是那种败家子么？不过，姜管家也把那宅子说的太不值钱了。欺负他不懂行情么？哼，他又不是真的要卖，就算真的缺钱花，他把宅子丢在那里腐烂，也不会卖给这些人让他们赚自己一个铜子的便宜！ 然而，当下，他只是可怜巴巴地说道：“那我该怎么办？矿场都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汐潮也结束了，下一波要等十年……”说到这里，他眼泪汪汪地望向姜管家，“对了，这次我从曼荼罗城凯旋而归，总督大人会给奖励么？若是有奖励的话，下次还派我去？以后次次都派我去吧！” 姜管家藏在袍袖中的手都在哆嗦：“奖励？这个没有先例啊！” 余非撇了撇嘴，抬高声音：“那为什么要关闭矿场呢？这次我去曼荼罗城，可是看到矿石大大的紧缺啊，完全供不应求！难道真的是像曼荼罗城的那些防卫军所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开采，咱们迷鹤城其实已经没有矿石了？” 姜管家骤然脸色大变：“谁说的？” 余非一脸茫然：“曼荼罗城的人都这么说啊。想想也对，咱们迷鹤城的矿石开采没有上千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再这么挖下去，地都要被挖穿啰！” 姜管家的脸完全黑了：“一派胡言！” 尽管嘴上驳斥了余非的话，但是姜管家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虽然情况没有余非说的这么严重，但是矿石确实不多了，何况因为某种原因，也不能继续深挖下去。一旦迷鹤城断了对曼荼罗城的矿石供给，就只能增兵支援汐潮了，到时候不仅是西区的那些矿民，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样吧。”姜管家一面盘算，一面对余非道，“我把这些情况都禀报给总督大人，矿场究竟什么时候恢复开采，就请总督大人来定夺。你如果决定了要把家里的老宅子卖掉，就以市价卖给我吧。至于参军的奖励……”姜管家笑起来，“既然余福和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由我私人意思意思吧！” 余非睁大眼睛：“姜爷爷，你说真的？” 姜管家笑眯眯地道：“当然是真的。故友离世，对他的家人照顾一二，是应该的。”说着，他叫来一个东区总督府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这名下人就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回来了。 将钱袋子塞到余非手中，姜管家极为和蔼可亲地道：“小非，你数数。你家的老宅子就当作是姜爷爷暂时替你保管了，等以后你有钱了，还可以从姜爷爷这里把它买回去。” “真的？”余非惊喜万分地破涕为笑，“那就谢谢姜爷爷了，我先走了。” 说完，余非捧着这袋只多不少的金子急冲冲地跑出去了东区总督府。 看着他的背影，姜管家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口中低声咒骂道：“该死的小兔崽子，竟然敢讹诈你家爷爷！果然余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还不能放任你在迷鹤城随意蹦跶，迟早也和你家祖宗一样，给我家老爷惹出祸端。不行，我得找老爷去！” 姜管家一面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一面急匆匆地返身上了楼。 冲出总督府的余非忍不住就想放声大笑，然而看到旁边高等学园进进出出的学员，他强忍着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钻进附近的一条巷子，他才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辟邪，你说那老头会不会气疯了？” 一直附在余非身上的辟邪学着姜管家的腔调把他最后的咒骂重复了一遍。 余非缓缓止住笑：“姜家果然有问题！我就知道，好端端的两个黑衣人不但名字差不多，还都姓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们应该是知道迷鹤城下面有宝贝的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 第050章 【西盟的雏形】 “鬼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辟邪大大咧咧地道，“哪个大世界的人不贪图梵宸天的宝贝？仙界遗宝啊，至少都是件圣器，甚至会是仙器！” 在普通人使用的武器器具之上，便是修真者使用的灵器、圣器，乃至仙器。 修炼出灵力，便可以使用灵器。相对应的，灵力精炼为元力之后，可以使用圣器，而只有拥有了仙力，才能完全发挥出仙器的威力。 所有等级的器，都是炼制出来的。和普通人便可以打造自己使用的武器不同，拥有元力之后，才可以炼制灵器，拥有仙力才可以打造圣器。而仙器，更是仙君以上的仙王才有能力炼制。 所以，即便梵宸天是曾经的仙界，也不会有太多仙器，但是圣器的数目和其他大世界相比较，却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就更别说，对于修真者来讲，最低级的灵器了。 “你不是说，梵宸天至今还残存着仙界的空间法则么？”见辟邪似乎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余非不由皱起眉头，“如果能够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有可能探听到我父母的下落了么？” “所谓的仙界法则是指，所有的大世界的修真者，只要修炼到了神仙的境界，都会受到仙界法则的接引而飞升。”这次开口的是章月华，她耐心地给余非解释道，“但是为了避免仙界那些强大的存在回到曾经的大世界，对那些大世界造成无法逆转的影响，大罗金仙以上的存在会受到仙界法则的限制，无法降临众多大世界。所以在各个大世界之间行走的，多半是神仙境界的修真者，这部分刚刚领悟神通的修真者，多如过江之鲫，根本无法区分。” “唉，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早就把我父母带走了。” 章月华轻轻颔首：“我们因为要守着这里的宝藏，无力追查，其实就算有心追查，也无从查起。加上受到仙界法则的限制，以前我们根本去不了其他大世界。就算后来可以去了，我们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恐怕反倒会成为人人争抢的宝贝，只能继续留在梵宸天。” “你们……”余非暗自惊讶，原来，章月华和辟邪竟然是可以堪比大罗金仙的存在。听了章月华的话，他倒是没有气馁，而是轻轻一笑道：“看来从姜家下手总没错了，不管父母在哪里，有你们两位在，我在梵宸天想必可以横着走了。” 闻言，辟邪忽然哭天抢地嚎啕大哭：“不成啊！上次打跑那个黑衣人，就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把剩余的那么点仙力用完，再怎么补，都只能补元力了。跌落了那么多境界啊，我现在也就比你小子强那么一丁点儿罢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别指望我。” “这么说，这次的宝藏出世，你是完全帮不上忙啰？”余非冷笑。 辟邪仿若完全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哀嚎：“我悔啊，我不该贪图这里的迷藏和那些仙君仙王来不及带走的仙宝啊！独自留下的结果是什么？除了一天天腐坏衰弱下去，哪里都去不了，只能混吃等死，我恨啊！” “那这次拿到的宝贝就没你的份啰。” 辟邪倏地停止嚎哭：“这不能吧？” “你一点用都没有了，只能指望我得到这些宝贝以后，慢慢变得强大起来，再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呀。你要宝贝做什么？除了浪费还是浪费，只有全部都给我，让我尽快修炼，这才是物尽其用。” 辟邪转了转眼珠，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说道：“这不科学啊！尽管梵宸天灵气匮乏，还是足够你一个人修炼到神仙境界的，何况有那么多遗留的仙宝，你分我几件玩玩不成么？” “现在其他大世界的修真者要过来，毕竟还要找薄弱的空间裂缝，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的仙界法则就完全失去了效用，不趁着大批的修真者过来掠夺这里的宝贝之前抓紧时间修炼，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所以，得到什么宝贝都先给我吧。唉，其实，肩负如此重责大任，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辟邪大爷，你要学着体谅我。” “对，辟邪，小非说的没错，你要体谅支持他，等他强大起来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们要什么没有？” 见章月华帮腔，辟邪不再吭声，只是含糊地自言自语着，也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盘算什么。余非也不理他，带着一袋金子回到了西区。 西区总督府的匾额早就摘了下来，换成了一块“西区联盟”的牌子挂在了大门一侧。门内小小的办事厅内，此时聚集着十多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当余非的身影刚一出现，他们立刻眉开眼笑地扑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雷磊第一个迫不及待地问道。 余非看了看这些自己刚刚从西区选拔出来，以后将会担任各个联盟管事的年轻人，慢悠悠地将装满金子的钱袋拿了出来。 经过调整，雷磊的大哥雷淼以后会去负责种植联盟。这个主要由年迈的老人和妇女孩子组成的联盟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种田以及采摘林子里的野生果实和菌类。 余非窃以为，生性腼腆害羞的雷淼比较适合和这个联盟的成员打交道。当他将买种子的钱交到雷淼手上时，雷淼兴奋得满脸通红，什么话又都不会说了。 余非转向雷磊，将剩下的大部分金子都交了出去。 同样修炼了七重轮的雷磊，自然是负责狩猎联盟的不二人选。他将带领西区的大部分青壮，去猎取林子里的野兽。这些野兽，将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区矿民的肉食来源。 这个工作，存在一定程度的风险。虽然梵宸天的灵气匮乏，物种蜕化，但是由于有封闭的空间断层和裂缝存在，山林深处，仍旧是有流淌着祖先血脉的妖兽存在的。 至于之前所有人很看重的矿工联盟，如今却是没剩下几个人，这几个人便全归余非亲自管理了。反正，若是矿场重开，待遇也不错的话，完全可以临时抽调人手嘛。 余非当即挥了挥手，拿到钱的众人立刻跑开去忙自己负责的事了。 余非走入院子，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件比较破旧的衣衫，又静悄悄地跑了出去。 迷鹤城位处望月郡西北部的丘陵之中，自迷鹤城往东往南，都可以进入梵宸天大陆南部的广阔平原，而往西的山林，接着落日海，往西北走，却是可以抵达梵宸天大陆西部的戈壁高原。太古的妖兽，大多在这里出没。余非此次独个出去，便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存留妖兽血脉的生灵。 生机、力量、神识可以说是修道之人最看重的三个元素，修真说到底，修炼的便是这三个方面。 有久森木之灵扎根在仁爱轮穴中的余非，已然修炼到了地仙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按照传说中的说法，可以“寒暑不侵，饥饿无害”，不遇到比自己厉害得多的修真者，自然是生机勃勃。余非想要再提升自己修炼境界的话，就只能从力量和神识下手了。 神识的修炼本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更是要以力量为基，所以，余非眼前其实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继续修炼自己的力量，争取早日将灵力凝炼为元力。 在如今灵气匮乏的梵宸天，要修炼元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当初，他父亲余净水可是整整吞噬了一条矿脉的元石，才将全身的灵力都转化为元力。现在的梵宸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元石供他修炼使用？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猎取仍旧保留着祖先妖兽血脉的野兽，这样的兽类，因为血脉中蕴藏的力道，会对他修炼元力有帮助。 至于那些极有可能存在元力、甚至仙力的空间断层和裂缝，手无寸铁、甚至没有领悟一点神通的余非想都不敢去想。就连辟邪和章月华都不会轻易涉足的地方，他更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葬送掉。 出了迷鹤城，他径直往西北的山林中深入。 渐渐吃得越来越少的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算饿了，他也可以在山林里找到东西果腹不是？他唯一带在身边的，是从辟邪那里“坑”来的一柄长匕首。 一直嚷嚷着自己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辟邪大爷，在章月华的威胁下，才磨磨唧唧地将这柄据说是下品灵器的匕首交给余非。那副肉痛的样子，连早就跟着辟邪学坏的余非都不忍目睹。 不就是一件下品灵器么？至于嘛！ 余非一面腹诽辟邪的小气，一面暗暗揣度辟邪和章月华的关系。说起来，如此惫懒无赖的辟邪，怎么就怕了很少说话的章月华呢？ 幸好，余非把章月华当了十多年的母亲，而章月华显然也把余非当作自家孩子看待，不然，他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约束不怎么听话的辟邪大爷呢！ 余非摸了摸袖子里的下品灵器“屠虎匕”，继续一步一个脚印，深入山林。 ------------ 第051章 【羽圣天】 听了姜管家的回禀，姜总督一把抓住茶几上的细瓷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看着四溅的碎瓷，眼露厉色：“我还说他翻不出什么风浪，不打算费事了，没想到小兔崽子这就给我添堵！哼，不就是一个刚刚踏上修真之道的小崽子么？别以为你轻易收拾了张家，在这迷鹤城，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了，强如辟邪那个混蛋，惹我不爽，一样宰了！” 正在追寻妖兽芳踪的余非，并不知道姜总督改变主意要对他斩草除根了。他只是在对沿途普通的飞禽走兽不屑一顾的同时，在辟邪的频频催促下，不断地向西北进发。 “左前方三十米远处有只黑虎！”辟邪忽然出声提醒，不过片刻，便又叹气道，“哎，一只三脚猫样的货色，我们还是绕右边走吧。” 如今余非光靠身体的速度，就可以极快地前进，听到辟邪的声音，他仅是微微地一顿，便稍稍偏转向了右侧，继续不断地将山林里一棵棵高大的常绿阔叶树甩在身后。 没有必要为这些普通的野兽浪费时间。虽然他的时间充裕，他的速度也很快，但是毕竟西区的各个联盟都刚刚起步，他不能离开太久。 在林子里穿梭，余非的身影很快化作一道飘渺的轻烟。 咦？ 忽然，余非的身形在一棵几乎可以参天的大树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那些可爱的小宝贝们都去哪儿了？”辟邪微微抬起脑袋，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前爪，顿时，在余非衣衫胸口的部位隆起了两个圆圆的小山包，这两只小山包还不时的弹动一下。 余非低头看着这两个小山包，立刻联想到了女人身上的某个部位，他低声怒道：“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看着那两只小山包慢慢瘪了下去，余非吁了一口气，慢慢察看起了周围的环境。 曾经西北的戈壁高原，是妖兽的聚集地，这些妖兽，可以说是被梵宸天的曾经的仙人驱逐到了这里，然而，余非一路深入山林，起初还能遇见不少野兽，但是随着他越来越接近西北的戈壁高原，不但山林里的树木渐渐稀疏起来，普通的飞鸟走兽也少了许多，更别说妖兽了，他连一只妖兽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这里难道发生过什么？ 是以，辟邪并没有叫他停下，他自己已然停了下来。 进入地仙境界以后，虽然他尚未领悟神通，但是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细细地察看着附近地面有些泛黄的泥土，搜索着野兽的痕迹。 “继续向前吧？”辟邪不以为然地道，“我记得前面不远，好像有道峡谷？说不定妖兽们都到峡谷的那头去了。” 余非站直身体，目光深沉地看了看辟邪所说的方向。 虽然如今的梵宸天大陆比曾经的仙界缩小了无数倍，但是对于只有一个国家的人类来说，这块大陆还是足够大的，就如同深海被汐族盘踞，是人类的禁区，就在这块大陆上，尚有好几块人烟罕至的禁地。 大陆西部的戈壁高原，便是其中之一。 这里除了光秃秃的、到处露出巨大岩石表面的高山，几乎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按说这样荒凉的一处地方，不应该有什么危险，但是曾经不小心来到这里的人类，没有一个活着回去。久而久之，这里的岩石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再也没有人会到这里来，何况，这里本身什么都没有，也不值得人们冒着生命危险。 余非听辟邪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他继续深入到生命的禁地。 难道曾经那些消失的人类，都是落在了妖兽的手中？ 不过，即便是妖兽，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进入地仙的境界，余非如今可以算是梵宸天大陆的王者，只要不遇上类似辟邪和章月华这样的变态……不过，就算遇上了，有他们两个在，他也不用惧怕。何况，真正留在梵宸天的妖兽，都和辟邪一样经过无数年的衰弱，实力早就大不如前了。再说，遇上了更好，他不是正是为了找妖兽而来的么？ 直了直腰，他往辟邪所说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速度减慢了许多。 沿途的植被越来越稀少，地面渐渐由黑褐色完全转变为黄褐色，曾经柔软的泥地也变得硬梆梆的，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裸露出来的岩石。 忽然，嗖一声，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雕翎长箭深深地扎入了他脚前坚实的地面，只留下箭尾的翎羽轻轻地在地面上颤动着。 余非顿住脚步。 这是阻止他继续前进的意思？ 他环视四周，却无法发现箭从何处射来。 哎，他的神识果然太弱了。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先往后退两步再说的时候，辟邪已经兴奋地大叫起来：“走，小子，继续往前走。” 余非翻了翻白眼：“走？你想我被长箭射成刺猬吗？” “你往那边看，峡谷，我说的那道峡谷，就在那座山的山脚下！快点过去，那里一定有妖兽的，你的‘神仙’有指望了！” 炼气化神圆满，便可进入神仙之境界，领悟神通。 但是对于刚刚进入地仙境界的余非提神仙，辟邪是不是忒不厚道一点了？ 然而，明知辟邪的言语存在极大的夸张，余非仍旧无法抑制自己的心动。虽然他心中隐隐觉得辟邪非要自己去峡谷那里的言行实际上存在异常，但是四下没有查探到敌人影踪的他，仍旧向前迈了一步。 嗖嗖嗖，这下，三支雕翎长箭呈弧线形扎在了他的脚下。 “他姥姥的！这些王八蛋来真的？”辟邪忽然破口大骂。不等余非反应，他就扭曲着身体顺着余非的裤管滑了下来，站到了地面上，“我说你们这些缩头缩脑的孙子，给大爷我滚出来！” 辟邪抬起一只爪子，凶狠地刨着地面，随着他脚爪的一次次落下，他刻意选择的一块露出地面的岩石上，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爪痕。 “不就是几千年没来了么？你们就是这样欢迎我、你们最尊贵的客人、辟邪大爷的么？” 辟邪的话音刚落，余非就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四周的空气都陷入了静寂。 好一阵过去，距离余非十多米远的一棵树上，簌簌地滑下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他目光炯炯地望过来：“辟邪？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说过。” 余非差点笑出声来。 闻言，辟邪大爷很不爽，他狠狠地把爪子下的岩石块从土里刨了出来：“不认识我？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叫认识我的人来！” 皮肤黝黑的青年似乎并不买账，他摇了摇头：“前方是我族重地，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前辈回头吧。” 辟邪立刻把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圆：“没事我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青年皱紧眉头：“那请问前辈有何贵干？” “我们……”辟邪转了转眼珠，哈哈一笑，“说了我们是来探望老朋友的，偏偏你不信。” 探望“老朋友”，然后把“老朋友”抓住吃掉，增长自己的修为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宣诸于口的啊！ 余非暗自叹息。 也许是辟邪的威慑起到了作用，也许是皮肤黝黑的青年自己看出了他们的修为，发现他们并不像是特意上门找麻烦的样子，并且知道在这里纠缠下去不会有结果，低头沉吟片刻，青年说道：“这样吧，我回去通禀一声，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说完，青年兔起鹘落几个腾身，就飞奔到了远处。 余非和辟邪都不属于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他们对望一眼，双双跟在了青年身后。 走出林子，戈壁高原的景观顿时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余非眼前。 眼前，是一道极为幽深的峡谷，阻断了余非脚下的通路。而在余非的对面，峡谷的另外一端，巨大的岩石和犹如镜子般光滑的戈壁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了远处形成直插入云霄的高山。那些高山，就犹如一道巨石屏障一般，隔绝了余非的视线，令人对山那头的存在，生出无限的遐想。 那名皮肤黝黑的青年，飞奔到了峡谷悬崖的边缘，就在余非和辟邪的面前，向着峡谷腾身飞跃，然后，他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余非一怔，将探询的目光投向老神在在的辟邪。 “忘记和你说了，峡谷那头是自成一界的羽圣天。”辟邪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缝里的石屑，那模样像极了一头懒洋洋的看门大狗，“羽圣天你不知道吧？你肯定不会知道，这事我没告诉余净水，他的书里也就不会写。” 目光迷离地望着峡谷上方的空气，辟邪一字一顿地道：“羽圣天是羽族的领地，羽圣天存在的时间甚至比梵宸天作为仙界的时间更加长久。” “什么？”想到自己在去曼荼罗城的路上，碰上的那几个羽族，余非隐然对那几个羽族始终把自己当成梵宸天主人的态势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他们在梵宸天存在的历史堪比仙界的话，的确是有这个资格，只是，自成一界的羽圣天又是怎么回事？ ------------ 第052章 【辟邪的熟人】 “你知道羽族是怎么来的么？”辟邪洋洋自得地看向余非，一副笃定你小子不可能知道的神情，“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羽族的人，有的皮肤黑的像是刚从炭堆里爬出来，有的皮肤又白得像天上刚刚落下的白雪？” 余非一把揪住辟邪的耳朵：“你又想卖什么关子？” 辟邪浑身一哆嗦，骤然产生了一种错觉：“章月华？”显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没少被章月华如此料理过。 然而，刚刚下意识地喊出口，辟邪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扭过头，恶狠狠地盯住余非：“怎么是你？有你这样对待叔叔的么！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还不快放手？” 余非手下更加用力：“不好意思了，辟邪‘叔叔’，我是奉母命行事。” “放狗屁的母命，你母亲不是……哎哟！” 辟邪的另外一只耳朵顿时落入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章月华之手。 多日不见的章月华脸上有着几分憔悴，可她下手却丝毫不手软。见辟邪呼痛，她只是淡淡地道：“再怎么说，我也照顾了小非十多年，你有脸自称‘叔叔’，他称呼我一声‘母亲’有什么错？”说着，她转向余非，微微一笑，“对了，如果以后辟邪这小子还是不乖，就继续这么整治他。” 话音未落，她便又化作一道白光钻入了余非的丹田，留下余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当章月华学着辟邪的口气说话，竟然直接把辟邪的辈分降低到和自己一样了啊。 余非立刻笑嘻嘻地望着辟邪：“辟邪小子，母亲大人有令，你还不快说？”说着，他放开了辟邪的耳朵，顺手摸了摸辟邪的大头。 辟邪低声嘟囔道：“我就知道当初不应该贪图富贵去替仙君看门，搞到现在不但什么地位都没有了，就连卖关子的权利都没有了……”说着，他一脸屈辱地抬起头，“你们想知道什么？” “关于羽族的事情。” 不知道章月华是否被封印的太久，她就连羽族是否存在都完全没有印象。 辟邪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这些事情你们问我就对了，想当初替仙君看门的时候，什么八卦我不知道？人人都叫我‘百晓生’……” 仙，也就是所谓的修真者，在太古的时候，从低级到高级，被笼统地分为五等：鬼仙、人仙、地仙、神仙以及天仙。 修炼出了神通，便可成为神仙。然而，神仙，是仙，不是神。 仙是修道之人修炼而至，神却是由天地之气自然所化。 居于天府仙界的便是天仙。天仙之上，更有真仙、大罗金仙、仙君和仙王。仙王之上，尚有传说中的圣王。 领悟了天地时空法则，神通盖世的圣王，即便可以在弹指间创造毁灭一个世界，也都不能算是神，只能算得上是半神。而羽族是真正的神灵和人类修真者结合的产物。 “这个世界竟然有真正的神灵存在？”余非惊诧了。 辟邪歪着脑袋斜眼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整个宇宙六合八荒、天地万物乃至人类是怎么来的？远古有传，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灵造的。” “好吧，我信了。”既然有现成的羽族摆在眼前，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既然羽族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神灵时代，那么，仙界的历史的确比不上羽族的历史。因为，就余非所知，不知道多少万年前，别说是神，仙界连圣王都再没有过了，最厉害的修真者，只是仙王而已。 神灵距离如今的梵宸天已经太过遥远，不过作为神灵血裔的羽族却正在眼前，余非开始有些相信辟邪的话了。羽圣天是曾经的神灵，也是之前的仙界为这个特殊的族群特意开辟出来的空间区域，也许这个空间里，确实有梵宸天硕果仅存的妖兽存在。 正这么想着，峡谷上方的空中，起了一阵奇妙的波纹。随着这阵波纹的涌动，一个硕大的蛇脑袋从波纹的中心探了出来。 “咦？负责给烈阳仙君看门的辟邪大爷，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大蛇鼻孔朝天，一双竖直的瞳仁下面露出好大一块眼白，目中无人地说道。 “妖峦，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就大哥不要说二哥了。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小侄子。”说着，辟邪用尾巴顶了顶余非的腰间，把他顶到大蛇跟前，“小非，你面前这条蛇，是羽族豢养的宠物，专门负责给他们找乐子、逗他们开心的。” “辟邪！”闻言，妖峦大吼，血盆大口张开，口中的涎水如同雨水一般落下，差点喷了余非一身。 “好了，报复完了，咱们说正事。”早就远远跳开的辟邪，见状，又摇头晃脑的走上前来，“带我们去羽圣天耍耍如何？” 妖峦狠狠地盯了一眼辟邪，阴森的目光落在余非身上：“你侄子是个人啊！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要想晃点老子。” 听出妖峦言外之意的辟邪也不生气，反倒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我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羽圣天待着，无聊不？就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妖峦伸出分叉的长舌，在空气中转悠了一圈：“要说完全没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是你看看如今梵宸天的模样，就算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此言差矣。”辟邪眯起眼睛，“你看看我侄子就可以知道，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妖峦居高临下睥视着余非：“刚刚成就地仙，还差得远呢，还是说辟邪你的眼界如今只有这么点儿了？” “我呸呸呸！”辟邪往地上连唾了三口，“你怎么不说你侍奉的那些鸟人主子，如今连翅膀都要褪化干净了？” 妖峦把头往后面缩了缩：“好吧，你当我没说，你有什么高见？” “就在这里说？”辟邪抬起爪子指了指四下的戈壁，恰巧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戈壁上无尽的沙石。 妖峦轻叹一声，伸出长舌卷住辟邪和余非，将两人含在嘴里，带了回去。 就在两人即将进入妖峦口中的那一刻，辟邪忽然放声疾呼：“小子，赶紧屏住呼吸，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余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的同时，感觉到妖峦的长舌一抖，差点没把两人都甩到峡谷里去。 那峡谷极深，两端是光滑的悬崖峭壁，下面被重重的白雾笼罩，根本看不到底。 原本还好奇地睁着眼睛的余非，连忙把眼睛闭上。就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双脚就重新踏在了地上，耳畔传来妖峦愤怒地咆哮：“老子天天都刷牙！” 余非睁开眼睛，就见辟邪犹如一只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嗅了嗅自己身上被妖峦舌头卷过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好像是没有什么味道……” 话音未落，妖峦瞬间化身为一个面容俊秀的小白脸，蹿到了辟邪的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辟邪头上的两只角：“信不信老子掰断你的命根子？” 辟邪嘿嘿一笑，立刻也化为人形，他头上的两只角顿时不见了。见妖峦怔怔地看着自己握着空气的双手，他恬不知耻地笑道：“你来呀你来呀，老子怕你不成？” 妖峦一声尖叫，一把抱住辟邪，两人扭打成一团。 余非看着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人，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宠物，果然有宠物的样子。 刚从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身上转开视线，正要好好打量一番羽圣天的余非，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怎么是你？” 他循声望去，就见四周围着的数名羽族男女青年中，走出一名皮肤白皙的少年，正是之前去曼荼罗城途中，抢夺久森木的羽族青年之一。 ------------ 第053章 【斗兽之乐】 余非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羽圣天似乎比梵宸天清新不少的空气，对着这名羽族的青年露齿一笑，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地走了过去。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伸出两支胳膊将对方紧紧地抱住了。他一面用右手不断大力地拍打着比自己尚要高出一头的青年的后背，一面大笑着问候道，“小子，最近过的怎么样？饭吃得饱么？觉睡得香不香？” 他陡然爆发的热情，落在围观众人的眼中，瞬间成为两人关系极为熟稔的昭示。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妖峦扭打的辟邪，把自己的大头凑了过来：“你们认识？这太好了！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妖峦，你过来，你看我侄子和这小子这么亲热，关系这么融洽！你作为长辈，不该给我侄子一份见面礼么？这样吧，别的东西我们也不要，就给几个妖核吧。火属性的最好，土属性的凑合……” 和辟邪同时凑过来的妖峦，把辟邪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当听到辟邪挑三拣四时，他一口恶气怎么也忍不住，当即化身为一条数十丈长的白色大蟒，朝着辟邪怎么比对怎么显得娇小玲珑的瘦弱身板盘卷过来。 辟邪惊呼一声，也化为兽身，连忙跳开。口中喊道：“不是说好停手了么？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来就来？” 趁着余非关注辟邪和妖峦的功夫，好不容易挣脱余非怀抱的羽族青年，表情阴郁地远远跑开，直到确定余非再也无法强抱自己时，他大声对这里喊道：“妖峦老祖，这小子就是上次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久森木的人！” 正在和辟邪较力的妖峦，闻言看着余非诡异地笑起来：“小子，想要妖核强化肉身，冲击神仙之境是么？这事也不是完全没的商量……” 看到妖峦和辟邪再次分开，余非淡淡一笑，知情识趣地道：“久森木对你们很重要？借给你们使使也不是不可以……” 妖峦立刻又变回那个容貌俊秀的青年，他姿态飘逸地走到余非身边，一把搂住了余非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交流交流？”说完，根本不等余非回应，就拖着余非往一个方向走去。 余非这才有暇细细打量羽圣天。 羽圣天并不算很大，与其说这是个世界，不如说它是个结界。 妖峦带着余非和辟邪只是在空气中穿行了一小会功夫，却已经跨越了那道深邃的峡谷，甚至穿越了广阔的戈壁，翻越了光秃秃的岩山。 羽圣天的中心地带，是连绵的巨石垒砌成的宫殿群，而在这些高大堂皇的宫殿周围，树木花草成荫，其中，甚至不乏万年古木。 在成荫的花草树木间，飞禽走兽更是不知凡几，有许多更是余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当一只长有美丽尾羽的鸟儿从低空掠过，余非的目光不禁追随着它的身影，看着它以优美的身姿在空中画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余非这才陡然发现，之前所见的高山屏障，竟然不知不觉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到他惊诧的表情，一直跟在他和妖峦身后的辟邪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小子，别给你家大爷丢人，那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 妖峦身形猛然一滞：“哼，障眼法？你使给我瞧瞧呀！” 辟邪刚待反唇相讥，骤然某处响起一阵鼓掌欢呼叫好声，余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处花园中隐约的人影，却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忍不住问道：“那边是什么？” 妖峦的脸色转为得意，他刚想仔细地给余非显摆一番，就听辟邪嘲讽道：“赛狗，听说过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羽族和从前一样不事生产、腐朽堕落，整天尽顾着折腾这些没啥用处的花哨玩意儿。” 妖峦重重地顿下脚步：“辟邪，你究竟是来讨妖核的还是来找茬的？我们羽族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插手吧？” 辟邪一声轻哼：“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看如今的羽族，祖先的血脉都萎缩成背上的鸡翅膀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们能给出什么品质的妖核。我丑话说在前头，不是圣品以上的妖核，我是不会拿久森木来换的。” 余非不得不承认，无耻惫懒贪婪喜欢装大神的辟邪大爷确实挺拉仇恨的，就如同他起初完全瞧不起自己一样，尖酸刻薄的语言常常使人想把他灭口了算了，但是余非也不得不承认，受到章月华压制，生出认命念头的辟邪大爷，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就像此时此刻，努力想从羽族手中讨便宜一样。 “咱们羽族把仙品妖核当零食吃的时候，你辟邪大爷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撒尿和泥巴玩呢！就算如今整个世界都在衰败，羽圣天也是当初神灵造出的结界！神灵，真正的神，你懂么？咱们羽圣天的底蕴远远不是你这个仙君的门房能够轻易揣度的……” 心高气傲的辟邪大爷一直不喜欢别人提他曾经替仙君看过门，而曾经是羽族宠兽的妖峦大人却一再提及，眼看脾气暴躁的辟邪就要三尸神暴跳，来个大闹羽圣天了，余非连忙轻咳一声打断妖峦的话：“这个，妖峦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妖峦愣了愣：“自然是去找族长……”被余非一打岔，他顿时忘记自己说到哪儿了，只好紧紧地抿着唇，别过头，再不看辟邪一眼。 余非却是心里一咯噔。 曾经把仙品妖核当零食吃的羽族，如今为了几个圣品妖核都要惊动族长了么？还是说，其实是为了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久森木呢？ “你们族长？”余非看了看左侧的石殿群，显然妖峦并不打算去那里。 妖峦点了点头：“族长正在斗兽场。” 辟邪不禁打了个唿哨：“你们现在还流行斗兽？难怪我说怎么末尽戈壁附近就连一只游荡的妖兽都没有了呢。不过，既然你们仍旧保持着斗兽的传统，那我多要几枚妖核就完全没问题了吧？”说着，辟邪搓了搓自己的几根手指，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本来，辟邪和余非到羽圣天来，是想试着讨要一枚妖核给余非修炼用，但是看目前的情况，似乎可以多要一些，那么辟邪大爷说不定可以借几枚妖核的能量恢复一下实力了。 然而，听了辟邪的话，妖峦只是古怪的笑了笑，便继续紧紧闭上了嘴巴。 三人来到了远离岩山屏障的羽圣天另一端，饶是一路上余非见多了到处寻欢作乐的羽族青年，他仍旧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眼前是一座不算高的岩山，岩山的腹部被掏空了，顶部也被削平了，就像一个盛水的坛子。只是这个坛子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开了个大大的口，从这个口看进去，岩山内侧的石壁上，开凿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石窟。 此时，几乎每个石窟里都有羽族的人，在手舞足蹈地看着岩山腹部中央，陷入地面几十米深的大坑中的斗兽。 妖峦带着二人，踏上岩山右侧石壁中内嵌的石阶，一层层地往上盘旋而去。 在拾阶而上的时候，路过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石窟，余非可以看到这些石窟都被装饰成了无比华丽的房间，桌椅器具，一应俱全，非常方便。哪怕这些人在房间里看上整整一个月的斗兽不出去，都不会感觉到丝毫不适。 余非在暗暗咋舌的同时，更加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惊扰到石窟里的人。 被打磨得无比光滑平整的石阶渐渐通往高处，余非甚至可以通过几间比较大的石窟的窗口看到最底下斗兽的场面。 就在余非努力想看清那究竟是两只什么样的妖兽时，妖峦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迄今为止，余非见过的最大的石窟门口，无比温柔地对着里面说道：“殿下，我把他们带来了。” ------------ 第054章 【陆浅羽】 这是一间与其他都不相同的石窟，它处在石阶的末端，岩山的最高处，正对着斗兽场的大门。其他石窟的门上或有遮掩，或无遮掩，而这间石窟的门就是门，两扇对开的结结实实的金丝楠木大门。 随着妖峦的声音传进去，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道比妖峦的声音更细更柔的女声：“带他们进来吧。” 声音入耳，余非打了个激灵，全身的寒毛都立正了。 约莫感应到余非反应的妖峦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推开了门。 早就借口走路太累，回到余非身上的辟邪，和余非同时探出了头，向石窟内看去。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石窟，不，已经不能将其称之为石窟。这间方方正正、宽敞无比的房间四壁，铺满了手工编织的毛毯当作墙纸，就连无法铺上毛毯的天花板上，也嵌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完全瞧不出房间本来的样子。 余非轻轻踏上房间地面铺设的厚厚油毡，落后妖峦半个身位，跟着妖峦小心地往里走去。 走进去才发现，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不仅无比华贵，甚至十分舒适，不禁让余非怀疑，羽族的族长是不是就生活在斗兽场的这个巨大的石窟中，从来没有下去过？ 余非低着头跟着妖峦走到这间房间巨大的观景窗前，视线恰好落在下面的斗兽场中。 趁着这个机会，他终于看清，斗兽场中正在生死相搏的，是一头保留着妖兽血统的巨犀和一条浑身雪白，鳞片泛着五彩微光的大蟒。 这条大蟒，似乎和妖峦有些相像呀！ 余非忍不住用眼尾的余光向妖峦瞄去。 “你也对斗兽感兴趣么？”细细柔柔地声音再次响起。 余非猛然警醒抬头，就看见面前的一张金丝楠木的高背椅中，一位肌肤极为白皙的女子正颇有兴味地望着自己发问。 这位女子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发，一双眼眸，犹如最深邃的蓝宝石般熠熠生辉。 想必，这就是羽族现任的族长了吧？ 思及羽族的来历，又想到妖峦在来时路上的吹嘘，更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余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可能更对它们的妖核感兴趣。” 余非的话音刚落，辟邪就在他的脑海中捧腹大笑：“小子，够直接，我喜欢。” 而妖峦的脸都绿了，不停地对着余非打眼色。 余非假装没有看到，而是直视着面前的女子问道：“下面这两只妖兽是什么品阶？战败那只的妖核是我的吧？” “不是呢，输了那只的妖核，会是胜利者的奖品。”金发女子表情不变，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那真可惜。”余非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刚才他就看出，正在斗兽场里进行生死搏斗的，恰是两只圣阶的妖兽。 圣阶妖兽的妖核才可以达到圣品，才对目前的他有作用。 就在这两三句话的功夫，不知道之前已经搏斗多久的两只妖兽，终于分出了胜负。 那只形似妖峦真身的白色大蟒牢牢地缠住巨犀的脖子，任凭巨犀跳踢翻摆，都岿然不动，反而越缠越紧，它的一张血盆大口更是牢牢地咬在巨犀的咽喉处，巨犀渐渐失去了力气，躺倒在了斗兽场中央。 “妖峦，这次又是你家的。”金发女子轻轻摇头叹息，“什么时候能有点新的花样？” 一抹得色从妖峦的眼中掠过，他急忙低下头：“要不下次族长亲自来选？” “我选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总是强的越强，弱的越弱……”说着，金发女子状极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虚掩的楠木大门被人从外面极粗鲁的推开，一名皮肤黝黑的高壮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目光不善地盯了余非一眼，大声说道：“浅羽，听说上次从妹妹手里抢走久森木的就是这个小子？让我揍他一顿，把久森木给你抢回来吧。” 明明是久森木之灵自己跑到了余非身上，怎么这里人人都冤枉他是强盗呢？ 余非顿时很是不爽，然而，顾念到尚未到手的妖核，当下，他没有说什么。 然而，羽族族长陆浅羽也没说什么，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小会的沉默就让冲进来的大汉理解成了默许。 这名皮肤黝黑的青年当即把拳头捏得劈啪作响，就向余非凑了过来。 余非看不出他的境界，只知道羽族天生神力，当下，小心戒备。 这个时候，辟邪忽然从余非的衣襟里蹦了出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喂，羽族的小丫头，你们现在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虽然你们一贯是这样骄横跋扈的作派，但是想当年，辟邪大爷跟着烈阳仙君来做客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对辟邪大爷还很是客气哩！” 好吧，余非总算是知道辟邪和妖峦的交情是如何结下的了。 果然，皮肤黝黑的青年咧嘴笑了：“你把烈阳仙君叫来，咱们会对你和当年一样客气。” 辟邪当即被气得叽哩哇啦乱叫，用爪子挽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衣袖，叫嚷着要和黑皮青年单挑。 陆浅羽忽然眼波如水的笑了，她叫住就要冲到余非跟前的黑皮青年，说道：“要不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不是想要妖核么？辟邪和妖峦下斗兽场打一场，如果辟邪赢了，我就给你们一颗圣阶妖核，但是如果辟邪输了，你们就把久森木给我。” 辟邪怔忡了。 他铜铃般的大眼转啊转的，茫然地转到妖峦身上，顿时和同样震惊的妖峦大眼对小眼起来。 “族长，这……” “族长，我……” 妖峦和黑皮青年同时面红耳赤地对着陆浅羽开了口。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妖峦没有把话接下去，黑皮青年却抬手指着余非道：“那我呢？浅羽，让我和他打吧！” 陆浅羽呵呵笑起来：“也无不可，不过等他们先打完吧。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回过神的辟邪倒是很光棍，他咧嘴一笑，说道：“妖峦，反正刚才我们也没分出胜负，不如下场练练？” 而妖峦并没有回应辟邪的话，只是对着陆浅羽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应道：“妖峦谨遵殿下旨意。” 陆浅羽只是兴致盎然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赶紧下场。 见妖峦和辟邪走了出去，陆浅羽的目光重又落在余非身上，饶有兴味地问道：“不知你在现今的梵宸天是如何修炼得成的？” 余非不想多说，只是说道：“如你所知，可能是有那么点运道吧，得到了久森木。” “那你愿不愿意像妖峦那样，加入我们羽族？” 余非一怔，像妖峦那样？岂不是随时都可能成为斗兽场里为了博人一乐，需要生死相拼的斗兽？他刚想摇头，就听见陆浅羽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修到了地仙的境界没有错，但是在如今的梵宸天光靠运气指望遇见天才地宝去修炼是不行的，只有加入我们羽族，进入羽圣天，才能保证你有足够的灵气修炼下去。” 余非斜瞥着陆浅羽问道：“如何保证？” “羽圣天的结界，是羽族的祖先，真正的神灵留下的，能够保证界内的灵气不散失，此外，我们羽族还有祖先留下来的秘法，能够提供修炼到神仙境界所需的元气。” 陆浅羽说到灵气不会散失的时候，余非并未动心，因为哪怕灵气真的不会散失，但是只要有人修炼，灵气总归会越来越少。不过，当陆浅羽说到羽族有秘法能够提供修炼所需的元气时，余非不折不扣地动心了。 元气是什么概念？ 元气是需要修道之人先将灵气吸入体内，再提纯生成元气。虽然元气比不上仙界的仙气，但是能够直接吸纳的元气，相当于元石，对于目前的余非来说，却是最管用的。 ------------ 第055章 【胜利者的姿态】 也许，答应辟邪的建议，到羽圣天来这么一趟，真的会是一个契机？ 望着陆浅羽犹如深邃的蓝宝石般的眼睛，余非不慌不忙地道：“我们还是先等辟邪和妖峦分出胜负再说吧。” 在陆浅羽竭力拉拢余非的当口，整座斗兽场或大或小的石窟中起了阵阵骚动，余非往下看去，就见辟邪和妖峦已然进入了斗兽池中。 上一场败亡的巨犀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被收拾走，就连获得胜利的大蟒也不见了踪影，此时斗兽场正中巨大的坑穴中，均以人形姿态出现的辟邪和妖峦正面对面而站。他们深深地注视着对方，无人可以听见他们声聚成线的交流。 “我为了妖核出手，很正常，怎么你在羽族侍奉这么多年，还要亲自下场博主人的欢心么？”这句习惯性带着嘲讽意味的言语，毫无疑问出自辟邪之口。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妖核，为了晚辈的修为出手，我就不行么？”听了辟邪的话，妖峦并不生气，“刚才你也看见了，环境恶劣，羽族的妖核也不是随随便便给人的。” “少来！刚才听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意思，你和你的子孙已经在这座斗兽场里赚了不少了。”辟邪转了转眼睛，“老妖，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免谈！”辟邪尚未说完，妖峦就毫不留情的回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叫我让你？圣阶的妖核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何况我放水，人家是看得出来的，我们还是凭实力说话！” “唉！”辟邪长长的叹息道，“羽族家大业大，又是废柴居多，我知道你在这里混得也很不容易，你不妨听我一句，余非这小子是有大气运大福缘的，你何不让他修炼上去？以他那种重情重义的个性，以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的逍遥快活，岂不比你现在强很多？何况，就算你赢了，我也没妖核给你，你没听那小丫头片子说吗？我输了，是余非要把久森木给她。” 妖峦眼眸一闪，没吱声。 这时，大大小小的石窟中，见两人久久未动的羽族们纷纷大呼小叫的催促起来。 余非表情淡然地在陆浅羽身旁一张空着的高背椅上坐下，看着斗兽池目不斜视地说道：“成住坏空是整个宇宙六合八荒都要经历的四个阶段，羽族有结界可以保证界内的灵气不会大规模流失，但是，维持这个结界本身的运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 在来羽圣天之前，对于从远古神灵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羽族，余非抱着很是慎重的态度。毕竟，羽族的历史比仙界都要悠久，羽族的底蕴，一般的修真者都无法想象。 然而，当他进入羽圣天，得知羽族的族长竟然对于久森木这种天才地宝如此看重，看重到了要派世世代代侍奉羽族的妖兽总管亲自下场和他赌斗的时候，他对羽族如今的实力重新做了揣摩。 羽族家大业大，要维持整个结界正常的运作，又养了那么多只知道吃喝玩乐完全不事生产的废柴族人，就算羽族有秘法，可以保证族人的整体实力，但也不问可知陆浅羽肩头的责任有多重。相信如果不是为了维持羽族一贯高高在上的优雅脸面，陆浅羽甚至愿意出手抢夺久森木。 辟邪有一点说的没有错，羽族背上，曾经堪比雄鹰的展翅，是远古神灵血脉在人类身上最好的体现，如今也褪化成了小小的鸡翅膀了。 不说能不能展翅而飞了，就说腾空滑翔，都是个颇值得探讨的问题。 看来，在过去无数的岁月里，曾经让人无比畏惧的羽族，现在，只是一只纸老虎了呀！这样一只早就掉光牙齿的纸老虎，他不骑，让给谁骑呢？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而不必让两位长辈血肉相见的。”余非转过头，目光淡然地看着已然变了脸色的陆浅羽。 就在余非刚刚说完这句话的当口，斗兽池中的妖峦身形微动，猛然向辟邪扑了过去。而辟邪后退了一步，顿时被妖峦占据了上风。 陆浅羽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尊敬的客人，不知你想靠什么来获得和我族谈判的资格呢？久森木么？你要知道，久森木只是当初我派人追踪那名灌顶者时，无意中发现的，就算得到了它，我也会把它当作一个小玩具随意赏赐给任何一个族人。” 余非忍不住笑道：“既然久森木这么不值得你看重，你又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不可呢？” “我非得到它不可？不不，我只是在满足你们的心愿之前，给这件事增添点乐趣罢了。至于维持羽圣天结界的消耗，有祖传的秘法在，什么问题都不会是问题，呵呵！” 余非暗暗撇了撇嘴，重新将目光投向斗兽池。 斗兽池内的角斗，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被妖峦占据先机的辟邪并未示弱，后退一步让妖峦的扑击落空之后，他迅速地侧身右转，来到了妖峦的背面。 “老妖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仙力积存不易，不如我们完全靠肉体的力量打一架吧，这样不但我们省力，你主子也看的满意不是？”在和妖峦擦身而过时，辟邪飞快地说道。 妖峦缓缓地转过身，极为难得的附和道：“他们的确喜欢看残忍血腥的场面，不如我们两个都受点伤如何？反正皮肉之伤对我们来说，都属于小菜一碟。” 闻言，辟邪哈哈一笑道：“我是皮粗肉厚完全没问题，怕只怕我不小心伤到你的脸，你个小白脸事后要找我拼命。” 妖峦的脸色顿时青了，纠结了半天，他仍旧忍不住说道：“那再加上一条，不打脸，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他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辟邪的心口。 “你想和大爷比谁的拳头大么？”辟邪笑道，“有种化真身来比。” 说完，辟邪现出原形，抬起右前爪狠狠地在妖峦面前挥了挥。 妖峦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化真身去比？ 别说是拳头，他连手都没有呀！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蛇么…… 然而，辟邪才不管这些，他张大嘴巴，后腿用力地蹬地，腾身跃起，挥舞着两只前爪就向妖峦扑去。 妖峦满脸悲愤的现出真身，同样张大嘴巴，向辟邪迎击而去。 看见这一幕，余非忍不住摇了摇头。 太无耻了、太野蛮了……他们这是在本色出演最原始的斗兽，想要把对方活生生的咬死啊！ 不仅是余非看见了这一幕，所有藏身在斗兽场石窟中的羽族都看见了这一幕，甚至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斗兽场，来不及进入石窟，只是聚集在斗兽场大门口的羽族都看见了这一幕。 然而，这么多人，却只有余非一个人摇头叹息，不忍目睹。其他所有的人，包括端坐在高背椅上的羽族族长陆浅羽，都瞬间原地蹦跳起来。他们手舞足蹈，齐声高呼：“咬！咬！给我咬！死命咬！往死里咬！不咬到鲜血淋漓不痛快……”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下，辟邪和妖峦不负众望，狠狠一口咬在对方身上肉最多的地方。 唉哟！ 两兽齐声惨嚎，又齐齐松口。 连忙后退弹开，保持安全距离，两兽齐齐开口指责对方： “不是说好假咬的么？” “不是说好不咬这里的么？” 辟邪振振有词道：“你现真身之后，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差不多，我怎么分的清楚？” 妖峦恨恨道：“你耍赖，你偷偷用爪子挠我，你当我不知道？” 辟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妖峦：“死蛇，你全身上下滑不溜丢的，我不用爪子按住，怎么下口？我还没说你想偷偷用身子缠住我呢，我又不是大姑娘，你缠我做什么？” “你！”妖峦大怒。 “我不搞基，谢谢！” “再来！” “再来就再来，谁怕谁！” 两兽再次前冲，又纠缠在了一起。 这次，两兽都抛却了所有的顾忌，狠狠的走……不，咬在了一起。 什么不打脸？谁记得。 什么轻轻咬，只咬肉多的地方？那咬起来多不痛快！ 两兽都只知道，尽可能张大自己的嘴，去咬对方的肉。顷刻间，偌大的斗兽池中，痛呼和惨嚎不断，唾液并血肉横飞。 头上长着两只角，身下长着四条腿的辟邪尚可用身体以外的零件挡一挡妖峦的进攻，以真身出战的妖峦可就惨了，他的真身直着是一条很好下口的肉，盘起来，仍旧是一团很好下口的肉…… 很快，妖峦雪白的皮肉上，就遍布了无数深深的齿洞和撕咬过后留下的血痕。在最方便辟邪下口的部位，甚至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虽然辟邪没有比他好多少，但是辟邪的皮毛是深灰色的，占据了极大的先天优势。 尽管妖峦胸中怒意勃发，仍有很大的余力再咬，但是亲眼鉴证斗兽池中情景的裁判，毫不犹豫地宣布了辟邪的胜利。 ------------ 第056章 【不要放弃治疗】 当辟邪趾高气昂地摇晃着自己的长尾巴走出斗兽池的时候，曾经美丽的妖峦看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就是轻浅的皮肉之伤么？ 虽然的确没有伤筋动骨，但是毁容了有没有？ 要修复被辟邪咬坏的皮肉，还要不留下痕迹，这要消耗妖峦多少力量啊！ 没精打采地慢慢爬出斗兽池，妖峦连回复人身的兴致都没有了，他幽怨地往斗兽场最上层的石窟望了一眼，缓缓地往石阶上头游去。 同样带着浑身伤，却精神奕奕地回到斗兽场顶层的辟邪大爷，一脚踹开了金丝楠木的大门：“小丫头片子，辟邪大爷赢了，快把圣阶的妖核拿来！” “你没有问妖峦要么？”陆浅羽站起身，将双手一摊，“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呀！” 辟邪顿时愣了。 一贯只有他蛮不讲理偷奸耍滑的份，何时轮到别人和他玩花样了？ 他深深地拧起眉头，重重地向前迈出一步：“小丫头片子，不讲信用可是会给你的神灵祖先抹黑的。” 之前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黑皮青年也迈前一步，恰好站在了辟邪和陆浅羽之间：“羽圣天斗兽场的规矩，从来都是胜者可以拿走败者的妖核。” “败者没有妖核怎么算？”辟邪瞪住黑皮青年。 黑皮青年仰起脖子，高傲地回答道：“妖峦怎么会没有妖核？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刚刚有气无力爬上石阶的妖峦，闻言禁不住打了个趔趄，一头撞了进来。 他刚刚变回人形，为了不有碍观瞻，还忍痛在自己几乎没有剩下几块好皮肉的身体上套上了一件薄薄的锦缎长袍。无奈一贯风骚的他，太喜欢白色这种纯洁典雅的颜色了，以至于从并未愈合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很快把雪白的长袍染得红白相间。 之前在斗兽池中时，由于相隔甚远，没有人看清妖峦究竟受了多重的皮肉之苦，当他就这样狼狈地一头撞了进来，立时得到了在场几人的围观。 第一个看清妖峦狼狈模样的黑皮青年撇了撇嘴，似乎觉得妖峦的这副模样很替羽族丢脸。 陆浅羽小退一步，在她看向辟邪时，一抹惊色从她的眼中滑过，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辟邪却是迟疑地看着妖峦问道：“他们叫我问你要妖核，你这家伙，确定自己的妖核还有圣阶的水准么？” 妖峦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本就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他，再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余非叹息着走上前来，一把扶住了他：“妖峦大叔，这伤危及不到性命，无论如何，不要放弃治疗啊！” 余非的这句话，顿时犹如给久旱的土地下了一场甘霖，在漆黑的冬夜点燃了一处火堆，给久旷的怨妇送去了一根黄瓜…… 妖峦心里非常感动，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 他狠狠地瞪了辟邪一眼，反手搂住余非：“小非是吧？不就是圣阶的妖核么？大叔那里多的是，你跟大叔走吧。大叔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很多美丽的女孩子……” 见妖峦越说越离谱，陆浅羽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妖峦的话：“这样吧，妖峦你带他们去取妖核，取完妖核……” “浅羽，那个……”黑皮青年忽然插言提醒，然而，他并未把话说完，只是一双眼睛在余非身上乱转。 陆浅羽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取完妖核顺便留下多玩几天，既然已经来了，就欣赏一下我们羽圣天的风光，你负责招待他们吧。” 妖峦默然领命，带着余非和辟邪走了出去。 三人一面走下石阶，余非一面开口问道：“妖峦大叔，族长说她那里没有妖核是真的么？” “这一点上，族长倒是没有说谎。今时今日，外界环境如此恶劣，羽族也不复以往荣光，没有大把的妖核可以挥霍了。我们继续保留着斗兽的传统，把败者的妖核作为胜者的奖赏，其实也是优胜劣汰的过程。不然我们如何保证自己的实力呢？” “不是有结界么？” “当初神灵建造的结界确实有制造灵气的功能，但是结界本身就是消耗灵气的大户，时至今日，不过自给自足罢了，哪里会有多余的灵气供应我们修炼使用？就算羽族是神灵的后裔，但是除了高贵的出身，他们和我们一样，是神灵的弃儿，因为他们的出身，打他们主意的人其实很多，他们就更不敢不好好维护结界的运转，毕竟结界若是一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辟邪翻了翻白眼：“既然如此，那你还拖家带口的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妖峦隔衣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叹息道：“不待不行啊，若是出去的话，恐怕比现在还有不如。待在这里，没事的时候去斗兽池玩玩，混几颗妖核，好歹可以让自己的修为不降的那么厉害。” 走出斗兽场，余非抬头望着穹顶：“如今外面灵气匮乏的厉害，羽圣天的结界到底是靠什么力量维持自身的运转？” 妖峦看了他一眼：“难道辟邪没告诉你，灵气匮乏只是相对于修真者而言，只要不想着修炼，梵宸天大陆上的凡人不是一样活得很滋润？何况，修真者觉得灵气稀薄，但是对于一些天赋神通的物种来说，聚集灵气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更何况，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空气中的灵气可以为人所用。大地之气、烈阳之力，甚至星辰之力都可以拿来修炼，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在三人渐渐往妖峦居住的石殿而去的时候，余非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沿途，他们遇见了不少羽族，虽然这些羽族固然是不分男女，都长得极其完美，但是，他们全都是青少年，就没有哪怕一个老年羽族出现在余非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余非对妖峦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然而，余非尚未说完，妖峦就无比紧张的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们依靠斗兽场上败者的妖核维系自己的修为，羽族的战士也需要依靠某种渠道来保证族群的实力啊！” “什么渠道？”余非忽然觉得无比好奇，这个渠道会和陆浅羽表面上很不在乎，实际心里志在必得的久森木有关么？ 妖峦打了个哈哈，迎向正朝他们走来的一个青年：“我们到了。妖笙，刚才妖蒙得到的那枚巨犀妖核他还没有炼化吧？那是土属性的妖核，想来他应该留着。” 趁着妖峦说话的功夫，余非打量起了眼前这座石殿。这座石殿和其他石殿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距离斗兽场最近，想来，是妖峦和其族人的居所。 妖笙忽然看清妖峦的样子，冲上前来：“老祖宗你怎么了？” 妖峦尴尬一笑：“奉族长之命，和我身边这位老朋友玩了一下。”接着叹息道，“看来我是老了，不适应斗兽这项活动了。对了，你替我把妖蒙叫出来吧。” ------------ 第057章 【神脉血池】 陆浅羽站在高高的石窟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妖峦三人走出斗兽场，立在她身侧的黑皮青年忽然开口道：“浅羽，你说妖大管事听明白你话中的意思了么？” “哦？”陆浅羽眸光微闪，“难道黑羽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不妨说说看。” 黑羽轻轻一笑：“你为人太含蓄了，包括妖大管事在内，那都是些蠢笨之人，怎么可能听得懂你的暗示？照我说，他们只有两个人，直接把他们绑起来，从他们身上搜出久森木，再杀掉灭口，一了百了。你之前还想放他们走，让他们拿了妖核，我们什么都没落不到，我们羽族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陆浅羽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只是我们的实力并不比他们两个人强多少。虽然我们有这么多人，但是真正有战力的也就那么几个。这里又是我羽族的根基所在，你叫我拿什么去压制人家？” 黑羽撇了撇嘴：“照我说，把那些废物都投到神脉血池中去。” 陆浅羽摇了摇头：“不能涸泽而渔，我还指望那些废物繁衍后代呢！把你妹妹黑沁叫来吧，让她去试试看，趁着他们留在这里的这几天，能不能打动他们。如果实在不行，只能试试你说的法子了，无论如何，那处宝藏，我族志在必得！” 之前在斗兽场和巨犀搏斗的白色大蟒化成一名大汉，从石殿中急冲冲地走了出来。 “老祖宗，你要这枚土属性的妖核？”二话不说，妖蒙把这枚自己辛苦得来的妖核交到妖峦手上。 妖峦目光湿润地拍了拍妖蒙的肩膀：“好孩子，老祖宗以后会还你的。” 从斗兽场出来，便一直没开腔的辟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拿什么还？” 妖峦气恼地跺了跺脚：“要你管！”说着，把那枚巨犀的妖核递给余非，目光殷殷地道，“这可是我家妖蒙好不容易拼命得来的，你要好好的……” 说完，不争气地咕咚一声，他吞了口口水。 “老妖，你想吃么？你能消化掉么？你确定吃了它，修为不会不升反降么？”辟邪悠然的声音传来。 然而，这一次，妖峦没有半点反应，主动把辟邪的声音过滤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余非：“来，我给你找个地方，你抓紧时间把这枚妖核炼化了吧，免得夜长梦多，有人生出觊觎之心。”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一旁的辟邪瞄了瞄。 余非忍住笑点了点头。 走入石殿，将余非领入一间干净整洁的空房间之后，妖峦就拉着辟邪不知道上哪儿闲逛去了。 余非找了一处地方盘膝坐下，仔细端详起被自己托在手心的这枚土属性圣阶妖核。 这枚巨犀的妖核呈现深沉的土黄色，里面蕴含着浓郁的土属性元力波动。 余非蓦然明白，所谓妖核，其实就是经过妖兽自身提炼的，品质和纯净度都远远超过元石的能量精华的凝聚。 而按照他初次吸收元石的经验，这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妖核，被他完全吸收，恐怕都要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想了想，他手持妖核，直接往丹田之下的纯真轮按去。 滋溜！ 妖核一下子从他的手中消失，当他展开神识内视，却发现纯真莲华犹如一块大大的磁铁，将妖核吸附在旁边，而在纯真轮的自转中，莲华的花瓣就犹如最坚硬的刀刃，一点点地切割着妖核的表面，从妖核中带出丝丝缕缕散逸的土属性元气，卷入莲心。 根本不用自己下功夫，感觉到渐渐充盈的纯真轮，余非站起身，不由想道：如果是火属性的妖核就更好了，幻海那么大，要修炼圆满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修炼了这么久七重轮，他隐隐觉察，所有的轮穴都可以修炼到一个极限的饱和状态，而就算将所有的轮穴都修炼圆满，甚至打开头顶的大乐轮，绽放紫核七彩的千瓣莲，贯通了体内和外界，都不会是修真大道的终点。 而七重轮功法，只是写到“贯顶”而已。 联系到世间存在的灌顶者，余非不由想到：莫非所谓的灌顶者，是被人施展大手法先行打开了头顶的大乐轮，然后由外界强行灌输力量么？这样得来的力量毫无根基，莫非是灌顶者存在先天缺陷的根源？ 想到这里，余非更是暗暗下定决心，要把所有已经开辟的轮穴修炼圆满，再去打开头顶的大乐轮了。 只是幻海……火属性灵量本就极少，他又没有辟邪那种本事，能够直接吞噬熔岩，想必，将幻海修至圆满是他最难渡过的一关吧？ 似乎是感应到余非心中所想，习惯性保持沉默的章月华忽然开口道：“小非，我能够感应到羽圣天有一处地方，有巨大的元气波动。” 余非心中一动：“什么属性的？” “似乎……没有属性。” 没有属性？那会是何种元气？ “我们可以过去看看。”章月华提议道。 “现在么？”余非从石殿同样巨大的雕花木窗看出去，天色已晚，夜幕却未完全降临，“再等等吧，等天完全黑下来……” 估摸余非炼化妖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见妖峦在一处厅堂摆开了桌子，辟邪便心安理得地坐下和妖峦以及妖峦的子孙共进晚餐。 在羽圣天生活的妖兽，妖峦这一族，目前共有族人二十六个，其中具有地仙以上修为的，只有七人，其他十九名族人，几乎没有一点修为，可以说他们混吃等死，也可以说他们肩负繁衍后代的重任。 包括妖峦在内，妖笙、妖蒙，还有其他四人，并辟邪一起围着一张长桌坐着。辟邪看着除去妖峦之外，其他六个很年轻的妖兽，不觉叹了一口气：“你们全族的实力都在这六个年轻人身上了啊。” 看着妖峦的这些族人，不问可知族内资源在向哪些人倾斜。 妖峦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他没有说话。 辟邪忽然一脸神秘地将大嘴凑到了妖峦耳朵跟前：“有没有兴趣跟着兄弟一起发财？” 妖峦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认真地看着辟邪，怀疑道：“发什么财？依你这不靠谱的性子……” “得！”辟邪打断妖峦的话，大大咧咧地重新坐正，“不相信老子，老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妖峦眸光闪动：“不是不相信，只是……你看我的族人都在这里，你要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我怎么服人？” 辟邪从桌上抓起一块大肉，塞进嘴里咀嚼了半天，眯着眼睛，视线从妖峦他们眼巴巴的表情上扫过，才慢条斯理地道：“知道大爷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来没跟着烈阳仙君走么？” 妖峦摇了摇头：“你没走我也是今天看到你才知道的。” “当初仙界还在时，什么地方有什么宝贝就瞒不过我的鼻子，现在么……” 妖峦噌一下凑了过来，差点没把双唇印在辟邪的脸上：“你是说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些散落在空间断层里面的宝贝？” 辟邪拉远自己和妖峦的距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辟邪的肯定，妖峦立刻激动的现了原形，他情不自禁地扭动起身体，一不小心，尾巴就把桌子掀翻了。 见泡汤了众人的晚餐，他连忙恢复了人形，老脸通红地重新在椅子上坐好：“这个……我们需要实力，无比强大的实力！” ------------ 第058章 【强夺或智取】 辟邪欣然地看了妖峦一眼：“你说的没错，我们至少需要一位拥有神通者，可以在极度危险的空间断层中获得生机。” “我们俩曾经都合格……”妖峦老脸一红，“只是现在不够力，我是不行的了。” 辟邪轻蔑一笑：“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不过，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是不要紧。” 妖峦老脸倏地通红，不过看着刚刚重新摆好的长桌，他放弃了绞死辟邪的念头，一翻白眼道：“你能行的话，还来找我做什么？” 辟邪长叹一声道：“那处宝藏，除了我，似乎还有别人觊觎。若不是人手不够，你以为我会分这碗羹给你么？” 说到这里，妖峦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道：“羽族最近刚刚大肆扩展了神脉血池，似乎也会有什么动作。只是他们对我们这些寄居在羽圣天的其他族群防范森严，即便我如今已经是妖族第一管事，也无权得知。” “神脉血池？” 妖峦轻咳一声，更加压低声音：“成住坏空，无一能免。你以为羽族如何抵抗衰弱？” “难道不是羽圣天结界的缘故？” 妖峦正色道：“他们因何而强大，便借何抵抗衰弱。羽圣天不过是他们偏安的庇护之所。”羽族的强大，是因为血脉中蕴含的神力，而随着血脉中神力的逐渐稀薄，他们唯有依靠吞噬其他族人血脉中的神力，来维持个别族人的强大。 闻言，辟邪不禁双眸发亮。 神力对任何修道之人都是大补之物，只不过因为羽圣天结界的存在，加上羽族的强大，几乎无人可以造次。然而，今时也许已经不同往日。 就在辟邪和妖峦相视会心而笑时，石厅之外，传来寥寥的脚步声。 辟邪和妖峦齐齐收声后不久，一名妖族青年领着一名年轻的羽族女子走入了石厅。如果余非在此，便能知晓，眼前的羽族女子，便是当日带领羽族男女拦截灌顶者孟大人的那一位。 看着这名羽族女子，妖峦目光闪了闪，站起身：“黑沁，可是族长有什么吩咐？” 黑沁的视线从辟邪身上扫过：“族长派我来问问，妖大管事的朋友是拿了妖核即刻就走，还是要在羽圣天多留几天？” 妖峦呵呵一笑：“那小子已经在炼化妖核了，恐怕没有几天不行。还得劳烦沁姑娘去对族长说一声，辟邪兄也得多留几日，就由我来招待了。” 黑沁笑了笑：“那便如此。只是两位打算离开时，还请妖大管事能够通报族长一声，族长会备下送行宴，聊表地主之谊。” 后面的话是对着辟邪说的。然而辟邪怪眼一翻，没有做声，妖峦只得把话接了过来：“请沁姑娘回禀族长，就说我晓得了。” 黑沁点了点头，目光在妖族众人身上转了转，转身走了出去。 黑沁刚刚走出石殿，黑羽就从殿外的阴影处快步走了出来，一脸不满：“妹妹，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一起进去？照我说，我们两个运转血脉神力，都有地仙巅峰的修为，把久森木抢了就是，犯得着和他们磨叽么？” 闻言，黑沁顿时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妖大管事是腾蛇神兽的后代，那个辟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我们的神力来之不易，能智取的东西何必要硬拼？再说了，虽然我们和妖族的关系一向微妙，但是总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得！”黑羽急忙打断黑沁的话，“不同意我的办法就拉倒，犯不着说这么多。我去神脉血池修炼了，你去找浅羽吧。” 说完，也不等黑沁回话，就一头扎进了黑夜之中。 黑沁望着自己哥哥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斗兽场走去。 斗兽场最高的石室中，陆浅羽正站在一扇窗前，凭窗而望。从这个方向望出去，是羽圣天结界外连绵的戈壁石山，再远处，便是无垠的海。 黑沁放轻脚步走到陆浅羽身后：“族长，他们已经在炼化妖核，估摸妖核完全炼化完毕，就会离开羽圣天了。” “可有见到人？”陆浅羽并未回首，淡淡问道。 黑沁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不过久森木独此一份，上次若不是追踪那个灌顶者，我也不会知道久森木就藏在那处树林之中。既然族长从那小子身上感应到了久森木的气息，想来不会有错。” “既然如此，你就把那天的情况再仔细对我说一遍吧。”陆浅羽收回视线，缓缓转回身，一双湛蓝的眼眸看向黑沁。 黑沁微微垂下眼睑：“那日从帝都一直追踪那个灌顶者过了迷鹤城地界，那个灌顶者忽然弃车进入树林，我们跟着进入，便发现了久森木的踪迹。因为梵宸天大陆所有的宝藏都是属于我羽族的，加上久森木对于激化神脉血池有很大的作用，我们决定现身抢夺。然而，我们没有想到那个灌顶者是一名符师，不动用神力的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正当我们考虑是否要动用神力时，那名灌顶符师忽然凭空化作一股轻烟，就那么在我们眼前消散了。” “没看到是那小子还是那汐族下的手？” 黑沁摇头：“看情形，那名灌顶符师应该是被某种排得上名次的火种顷刻化为灰烬，而汐族惧火，可以猜测多半是那小子下的手。” “我们羽族虽然不惧火，但是能排得上名次的火种，确实棘手啊！可惜我今天也没能探察出是何火种。看来，只能等他彻底炼化了妖核，再去和他委婉说道了……” 陆浅羽低头陷入沉思。 妖族石殿中，余非缓缓起身，悄悄走出房间。 “章姆妈，你感应到的那处力量波动在哪个方向？”绕过所有的人，余非走出石殿，潜在了草木的阴影中。 章月华牵动余非神思，向一个方向一指。 余非立刻沿着草木阴影，向章月华所指方向潜去。 羽圣天结界的入口正对着梵宸天大陆的方向，如果站在结界入口的位置背对梵宸天大陆，斗兽场在左，发出莫名波动的地方在右，三者刚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将羽圣天庞大的石殿群圈在其中。 妖族石殿的位置比较偏僻，几乎处在羽圣天结界的边缘，因此一路上，余非倒不担心会遇到什么人，不过他仍旧保持着十二分的谨慎。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章月华告诉他，波动越来越强烈了。就在余非继续向着章月华所指的方向前进时，他身体右侧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他连忙停下脚步，将身体隐在一丛荆棘花的后面。 借助比以前提高了很多的视力，余非越过荆棘花向声响来处望去，只见在高高的穹顶星空之下，十几个羽族的老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走入前方不远处，一个高出地面一人许的洞口里。 洞口里黑黢黢的，瞧不清楚，余非只能瞧见这些羽族的老年人都穿着从头直套到脚踝的白色长袍，步履蹒跚地一步步往前走。 没有人说话。 直到队列最末尾个头最矮小的老者走入洞口，都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儿的话语声。而适才惊动余非的声响，却是一名老者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理会他，这名老者只是独自缓慢地爬起来，继续缓慢地向前走。 余非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不觉有些呆了。 “小非，力量波动就是从那个洞口传出来的。”章月华出言提醒道。 余非等最后一名矮小老者没入洞口好一会儿了，才弓着腰身，小心地跟了进去。 踏入洞口的一刹那，黑暗笼罩了余非的头顶，他努力向前看了看，才能看到洞穴尽头隐隐绰绰的光亮。好在，洞穴的四壁都很是干燥平整。 余非慢慢往里面摸去，白天没有见到一个的羽族老者却在夜晚时分进入这个神秘的洞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余非深深的好奇。 洞穴尽头，是一个无比宽大的石室。石室很大，四壁燃烧的壁灯带来的光亮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饶是如此，初次进入这间石室的人，仍旧无法忽略石室正中呈现的景象。 适才进入洞口的十多名羽族老者，此刻都围着石室正中一口巨大的椭圆形石砌池子站着。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名或黑或白的羽族青年。 这些羽族青年此时都做着几乎同样的动作。 他们细致地将老者们的长袍袖子挽起，用一方浸过清水的布巾将老者手腕处的皮肤擦拭干净，然后取过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轻轻地在老者们的手腕处割下，随后，鲜艳的血水就不绝于缕地落入老者们身前的池子里。 “一滴都不要浪费了！”黑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出来，大声喝道。 ------------ 第059章 【人形血袋】 于是，这些羽族的青年更加小心谨慎，力保老者们的血液都能流入脚下的池子里。 过了一会儿，老者们的手腕处不再有血滴下，而他们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摇摇晃晃似要倒下，又有一批羽族青年端着椅子出现在石室中，安置老者们坐下，接着，自有人替他们在手腕的伤口处抹上草药包扎。 “黑羽大人，这有人不行了。”一名羽族青年将手指从一名老者的鼻端挪开，汇报道。 黑羽目中精光一闪：“丢入后面肉骨池吧。” 立刻便有两名羽族的青年应命抬起已经虚弱不堪的老者，往后面一间更加黑不隆冬的石室而去。 少顷，后方传来一声闷闷的噗通声，不一会儿，两名青年走了回来。 在石洞甬道里，瞧见羽族这些古怪行为的余非，悄悄地往洞外退去。直到退入洞口外面不远处的荆棘花丛，隐好身形，余非将青雪唤了出来。 “你偷偷潜进去看看，那个放血的池子有什么蹊跷，那个肉骨池又是什么玩意儿。” 闻言，青雪拖着旁人不可见的长长脐带蹦跶到洞口，在夜色中，渐渐化作透明，消失在余非的视线中。 不一会儿，青雪触目所见，就转化为图像，清晰地出现在余非脑海中，宛如余非亲眼所见。 青雪先是进入后方的石室，看了看所谓的肉骨池。 这是一间和前方差不多大的石室，石室中央同样有个池子，只不过这个池子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感觉到了比前面池子更强烈的力量波动。”章月华开口道。 “青雪，下去看看。” 这间石室此刻并没有人，听了余非的吩咐，青雪堂而皇之地跳入了池子里。 余非脑海中的图像刹那转为漆黑，青雪雀跃的声音传来：“爸爸，这个里面好舒服呀！” “怎么舒服了？” “灵量充沛极了，比待在爸爸身体里面要好，都不用我去吸收，就自动进入我身体里面了。” “你传回来一些我看看。”余非连忙说道。 不过片刻，余非的仁爱轮中出现了一种极为精纯的能量。 这是一滴毫不起眼的灰色液珠，当它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滴落在余非的仁爱莲华上时，莲华剧烈的震颤了一下，随即蓦然开始膨胀。 余非的仁爱轮本就是他体内修炼最圆满的一处轮穴，绿色的莲华早就占据了轮穴中几乎所有的位置，这一下膨胀，顿时撑的他的胸膛都要炸裂开了。 “是神力！”章月华惊呼道，“快，快把它导入幻海。” 余非无暇去管为何章月华知道这是神力，只是下意识地推挤着这滴比元力精纯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液珠往丹田而去，避免自己的仁爱轮被撑爆。 这滴粘稠无比的灰色液珠极为缓慢地沿着余非的中脉滑下，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方犹如一滴渺小的水珠般静静地落在了他的幻海之中。 然而，这是青雪凝炼而出的神力液珠，这绝不是一滴普通的水珠！是以，它不会和普通的水珠落入大海一样泯然众矣，而是如同一石千浪，顿时让余非的幻海失去了平静。 正道轮穴中的莲华本就古怪，莲华没有莲心，而是被一个黑白双色球体替代。如今，余非知道章月华就隐身在这颗黑白球体内，当神力液珠落下，幻海急剧翻涌之时，他忍不住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尤其是当神力液珠没入球体，球体如同仁爱轮莲华一般剧烈的震颤时，他更是忍不住张口问道：“章姆妈，怎么样了？” 章月华没有声音。 余非的正道轮此刻就犹如暴风雨来临时的大海，翻涌起伏不止。在如潮的波动中，正道莲华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在余非的内视中，正道莲华如之前的仁爱莲华般，也在不停地膨胀，然而，不过片刻，余非便发现，真正在膨胀的是黑白球体，而非整个莲华。 取代莲华莲心的黑白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从原先的豆大膨胀到核桃大，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嘭！ 黑白球体忽然向四面八方喷出清冷的九阴真火，顿时将余非的幻海变成了一片火海。 余非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传来比初次炼体时更加剧烈的疼痛，饶是已经踏入地仙境界，他也禁不住吟哦出声。 “爸爸，怎么样？这里还有好多，你要不要？” 明白青雪说的是什么，但是极力克制自己不因疼痛出声的余非，已经顾不上回答。 “原来羽族用这种方法提炼了身体里蕴藏的神力。只是不知道多少羽族之人，才积攒下这两个池子的神力？小非，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觉得我们必须竭尽所能的收取这里的神力，即便一时消化不了的，也要兜着走！” 青雪欢快地拍了几下巴掌：“奶奶说得对。” 说完，她并不等余非反应，就开始努力收集肉骨池中的神力精华，并源源不断地向余非输送而来。 肉骨池中有孔洞和前室血池相通，在青雪的卖力劳作下，血池里散逸的神力精华也开始向肉骨池集中。 一滴又一滴神力液珠滴落在余非的幻海里，黑白球体几乎膨胀到和幻海差不多大，正道莲华在章月华的辣手摧花之下，已经失形消失。 当黑白球体膨胀到了极限，余非只听得丹田内轰隆一声，不用真知轮牵引，无数灰蒙蒙的气流刹那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些灰蒙蒙的气流如刀子、如利剑，刺割劈砍，硬生生将余非的三脉扩充了无数倍，并和三脉四周原本细小不可见的血脉经络融合在了一起。 剧痛之中，余非再也无法站立，他将双腿自然弯曲，结跏趺坐，由着数股灰蒙蒙的气流在体内横行，摧枯拉朽般连通经脉，开辟着修炼一途的康庄大道。 当余非在血池洞外进行第二次炼体的时候，洞内的黑羽挥退了所有的人，慢慢步入血池。 血池里的羽族之血刚刚没过他的膝盖，他脱下身上的长袍，在血池里缓缓坐下，仍由羽族之血浸到他的胸口。 似乎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背脊原本光滑的古铜色肌肤上，在上脊柱的位置，骤然出现了两道竖直的裂缝。 他皱起眉头，随着眉川越拧越紧，两扇弱小的黑色羽翼从他脊背的裂缝中缓缓伸了出来。 “每次修炼都是折磨，但不修炼又不行。” 黑羽喃喃自语着，将羽翼伸到极处，霍然展开。 真是鸡翅膀啊！ 如果妖峦现在此处，定会感慨着赞同辟邪的话。 黑羽轻轻地扑腾了几下背上的羽翼，闭上眼睛，凝神感应血池中散逸的神力精华。 “不把羽翼放出去，根本无法吸收这里的神力精华，也就无法修炼……如果有久森木该有多好啊！”黑羽的眼皮动了动，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想去从那个卑微的人类小子处抢夺久森木的念头。 他却不知道，他念念不忘的，能够使他的修炼容易百倍千倍的久森木之灵，如今只和他隔着一道石壁。 他更不知道，他无比艰辛，才能吸取一星半点的神力精华正纷纷向余非流去。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经过羽族数代好不容易积累的神力精华，正在被他完全看不上眼的余非探囊而取。 不等黑羽发现血池中的神力精华大量减少，余非已经用意念大叫：“不要了，我受不了了！” 章月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确实，你已经吃不下了，只能我兜着走了。青雪，回来吧。” 终于，中脉不再有神力液珠滴下，灰蒙蒙的气流连带着清冷的九阴真火都返回到了余非幻海之中的黑白球体里，余非这才鼓起勇气，探视自己体内的情况。 他的体内，如今除了极其宽大的左中右三脉，再没有其他细小的经脉存在，而自纯真轮起，每个轮穴都有同样宽敞的脉络和三脉相通。 力量在他体内的流动再无任何阻碍。 青雪一步一摇慢腾腾地走了回来，哭道：“爸爸，我好撑。” 余非看着身形从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变成五大三粗的成年女汉子的青雪，不由惊呆了。 仁爱莲华上显然已经没有她睡的位置了。 面露难色，余非看了看自己的幻海。 此时，他丹田中的黑白球体，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幻海。仍旧黑白分明的球体，黑色部分，显然是章月华容身之所在，已然变得无比凝实，而白色的部分，不知为何，仍然是一片空幻。 “要不，你住到下面去？” 青雪挺着几乎拖到地面的大肚子应了一声，滋溜钻入余非的丹田，顿时，那一片空幻被无比实诚的灰绿色填满。 而回到余非身体之中的青雪，立刻没了声息。 “她吃撑了，估计要消化好久，也不知道消不消化的完？”章月华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向余非传递着神念，“不如我们趁着她陷入休眠，把她一起消化了吧？不然，让她一直留在你身体里，始终是个隐患。” ------------ 第060章 【无神论】 “我听说灵力、元力以及仙力同出一源，皆可为修道之人拥有，唯独神力与众不同，只有远古神灵方可拥有。我知道修道之人和远古神灵的区别，但却不知道神力究竟是什么。章姆妈，你如何知道肉骨血池中蕴藏的是神力？为何这些神力我可以收归己用？” 章月华好一会儿没有吭声，良久，才语气迷茫地回道：“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因为羽族是远古神灵的后代，我想当然了？不过这样说不通把这些神力摄取来之后，我发现其比真正的神力还差了许多，充其量，这些液珠只能算是比较精纯的仙力精华罢了。只是，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就算品质不高，蕴藏在远古神灵后代血脉中的神力就是神力，看那黑羽，都修炼的很是艰难，我刚刚修道不久，如何能用得？何况，修道者是人，仙人也是人，远古神灵却是自然之神，仙力怎么和神力比较？” “难道是因为青雪的缘故？” “羽圣天结界存在一天，羽族便能够存续下去，肉骨血池不会消亡，就始终能为我所用。不如我们先将今日所得消化完毕，日后找机会再看是否青雪帮了我的大忙。”余非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先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以后就不便到这里来了。” 当余非回到妖族石殿的时候，辟邪正醉醺醺的和妖峦一起从餐堂里走出来。看到余非，倒是妖峦双眼一亮：“妖核都炼化掉了？” 想到早就被无限膨胀的黑白球体挤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的妖核，余非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 妖峦扔下醉的东倒西歪的辟邪，上前一把揽住余非的肩膀：“小非啊，不知道炼化了妖核之后，你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了？” 余非的表情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无比艰难地答道：“境界好像并没有提升多少，这个妖核对我来说，还是杯水车薪了一点……” 妖峦一脸惋惜。 如果这个妖核下肚，余非能够一下子领悟神通变成神仙，那他们岂不是现在就可以去寻找宝藏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肉骨血池里的大部分神力如今都在余非的肚子里装着呢。 他拍了拍余非的肩膀，刚想说要不要把自己手中保存的妖核都给余非，辟邪一张无赖的大脸就凑了过来：“是不是妖核不够？问你妖峦大叔讨啊！” 妖峦顿时变了脸色，他无比珍惜地将再也舍不得拿出来的妖核藏得更好，痛快地转了口风：“哪里还有妖核了？你没见就这颗还是叫妖蒙让出来的么？” 他叹息了一声：“你叫我派族人跟着你，你怎么也得帮我保证他们的实力呀，总不能让我的优秀族人当了炮灰，你说是不是？” 辟邪斜眼看他：“得了宝贝，会分给他们，你还想我怎么样？” 妖峦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那就这样吧，不过族长还要见你们，你们是去还是不去？” 辟邪怪笑道：“去也没有好处给她。”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余非跟着点头：“去是要去的，有些话得说清楚，其实我没有久森木可以给她。” 妖峦眼眸一闪：“那何不现在就去？在羽圣天多耽搁并没有意义。” “现在夜深了，会不会不方便？”余非迟疑道。 辟邪哈哈一笑：“她没有空见，我们直接走，都不需要借口。” 说完，妖峦叫上妖笙妖蒙，并余非辟邪，五人一起往斗兽场走去。 深夜的斗兽场，依旧灯火通明，看来，斗兽场中的一个个石窟，确实也是部分羽族的住处。 再次循着石阶上到最高层，辟邪毫不客气地闯入陆浅羽的房间：“小丫头片子，你想见我们？” 陆浅羽已经换上了一袭白色的绸缎长袍，听见动静，从房间里侧一扇宽大的屏风后睡眼惺忪地转了出来。 蓝色的眼眸在几人身上转了转：“你们……” 余非主动跨前一步：“听闻族长派人传话，说在我们走之前想要再见我们一面，所以我们特来向族长辞行。” 陆浅羽用手拢了一下金色的披肩长发，在高背椅上坐了下来，一双蓝色的眼眸深深地望住余非：“这就要走了么？已经炼化了妖核？” 余非点头。 “这么快？看来，有久森木之助力就是不一样啊！”陆浅羽眼波流转，在余非脸上流连不去。 “恐怕族长误会了，久森木并不在我身上。”余非正色道，“那日拘禁我的灌顶者一死，我就离开了树林，如果族长不信的话，不妨找黑沁仔细问清楚，我走的时候，久森木依旧矗立原地，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收取，更无力收取。” 陆浅羽一怔，目光将信将疑地停留在余非脸上。 “若是你没有，你怎会拿久森木来和我赌斗？” 余非笑起来：“难道族长没有听说过空手套白狼这句话？我对辟邪可是有充足的信心。” “你们……”陆浅羽双手抓紧高背椅的扶手，目光惊疑不定地在几人之间逡巡。 “所以族长依旧对久森木念念不忘的话，不妨仔细盘问一下黑沁吧。”自打通过久森木之灵吸取了肉骨血池中的神力，余非哪能不清楚陆浅羽要久森木派什么用场呢？ 恐怕羽族也有什么计划需要急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吧？ 说完这句话，余非笑呵呵的掉头就走。 妖峦用眼神示意妖笙和妖蒙跟上，自己对陆浅羽说道：“族长，我送他们离开羽圣天，也不打扰族长休息了。” 几人拾阶而下，仍旧由妖峦将几人含在口中，送出了羽圣天。 羽圣天外亦是黑夜，第一次离开羽圣天的妖笙和妖蒙不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周遭的空气。 “我们去哪儿发财？”牢记妖峦叮嘱的妖蒙忽然问道。 余非和妖笙脸上刹那布满黑线。 这个家伙，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只有辟邪老神在在：“你跟着我们走就是了，看在你家老祖宗的面子上，辟邪大爷怎么也不可能叫你吃亏的。” 妖笙闻言身体轻颤，趁着辟邪没注意，小心地往余非身边靠了靠。 余非瞄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挺着肚皮往迷鹤城的方向率先而去。 虽然离开迷鹤城并没有多少天，但是在现阶段，迷鹤城的状况多少有点叫人放不下心。 他不知道种植联盟狩猎联盟是不是已经走上了正轨，更不知道东区的那些大老爷们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找矿工联盟的麻烦。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回去看了才知道。 有妖笙妖蒙在身边，走在黑夜的树林中，余非倒不担心身边忽然冒出什么猛兽。只是和难得没有偷懒附在他身上的辟邪说着话。 “都说神兽和自然神灵一样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那你见过神灵么？” 辟邪冷嗤一声：“神灵？神灵是什么东西？别说老子从来没有见过，一直以来耳闻目睹的也都是和你一样的修道之人。无论人、妖，还是其他生灵，即便得道了，也不是神。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 “若是这个世界没有神，羽族又从何而来？” “那些修道有成的人，羽化升仙，神通高明了，便自认为是神，有些太古的大妖也如此自封，说不定羽族就是这些所谓‘神’的后代。”听了辟邪的说法，余非长吁了一口气，暂时将疑问埋在了心里。 ------------ 第061章 【穿越的怪物】 回到迷鹤城，余非就把自己关在府中，闭门不出，偷偷地消化从羽圣天得来的好处。辟邪终于发现余非丹田的异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刻都没有耽搁，重新附回余非身上，静静分润好处。 从羽族得来的神力精华是种没有属性的能量，它可以充实到任何一个轮穴中。然而余非并没有贪心，撇开已经修炼圆满的仁爱轮穴不谈，他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修道之人来说最重要的幻海上。 当所有轮穴都修炼圆满，灵量饱和，便可以产生质的飞跃，将灵力进化成元力，从而奠定修炼神识的根基，以将炁神真正相融。 幻海之中的黑白球体以螺旋状分为均等的两部分，看起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却又泾渭分明。不过和以前一样奇怪的是，章月华缓缓释放出九阴真火和在羽圣天得到的神力精华，协助余非精炼幻海，却始终充实的是黑白球体的黑色部分，至于青雪寄生的白色部分，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甚至，就连余非拼命想将精炼后的神力精华塞入白色的部分，也无法做到。黑白相依的地方，就像有一道坚固的屏障，阻拦着来自于黑色部分的能量灌输。 “这是怎么回事？” 章月华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倒是辟邪懒洋洋地开了口：“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灵量只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么？也许，五行属性的灵量在一定条件下，是人肉眼可见的，但是宇内有气，是生灵无法看见，只能通过神识去感受的。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这便是阴阳之道。” “难道……”余非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幻海之中的黑白球体，他修炼的是七重轮，七重轮基于五行之道，怎么会修炼出阴阳共体的球来？ 然而，他再问辟邪，辟邪只是嘿嘿一笑，却闭口不答了。 不过余非也不是茫然无知之辈，虽然经过的时间太久，许多事情章月华都不记得了，但是余非仍可从她身上推断出，这个阴阳球的产生必定与她有关。 而辟邪属火，为何会受到章月华压制？想来也和章月华自身的特质有关。 第一次，余非心中对章月华的来历生出了好奇。只是，章月华不记得很多事情，一问三不知，而拿这些事情去问辟邪，别说辟邪根本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会好好逗弄余非一番，并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 炼化完章月华兜走的神力精华，就在余非认真考虑是否要从昏睡的青雪身体内汲取神力，看能不能填补空虚的黑白球体的阳极时，妖笙忽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自打回来之后，余非就将妖笙和妖蒙安插入了狩猎小队，有了这两枚妖物，狩猎小队的收获一直都很丰盛，余非也才能心无旁骛的去炼化神力精华。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迷鹤城这种小地方，有朝一日妖笙这个心思缜密的青年会如此狼狈的闯进来。 “出了什么事？” 看着发髻散乱，衣衫处处裂开、不能蔽体的妖笙，便知道他肯定显过真身了。 “山林里出现了一只本不属于梵宸天的妖兽，我和妖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制住，就赶紧回来报告了。” 余非肩上陡然聚拢了一团青烟，辟邪从青烟中冒出头来：“那只妖兽此刻在哪里？速带我们去看。” “在后院。”似乎已经见过此情此景的妖笙并不惊讶，而是返身就往外面走。 余非迈步跟上：“那只妖兽长得什么样？” 妖笙先是侧目看了余非一眼，才沉声说道：“和我族差不多，身体很长柔韧性上佳，但是身体两端都是头，力大无穷。” 余非皱起眉头。 果真不是梵宸天之物，如此形象，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应该是从那里出来的。”走出房间，辟邪便藏了回去，他的声音是从余非的衣襟里传出来的，“仙界曾经连通着无数个大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都有，我们根本弄不清楚这个怪兽从哪个大世界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处宝藏应该快要出世了。想必，也只有如此形状的怪物能够轻易通过那里的空间裂缝。” “狩猎小队伤亡如何？” “因为我们发现的早，只在抓捕它的时候死了几个。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惊慌，那些普通人都以为这只妖兽和汐族一样，是某种生物的变种。” 余非点头道：“你帮我把雷磊找来，告诉他让狩猎小队的人都先回家，这几天休息一下。我先自己去后院瞧瞧。” 西区张府先是变成西区总督府，后又在余非的坚持下，换上了西区联盟的匾额，连带着府邸中，也经过了两次整饬。 余非和雷磊一家子都住在府中，如今，又添上了从羽圣天带回的妖笙妖蒙两兄弟。 前院待客，中厅议事，为了方便行事，余非他们都住在距离前院后院不远的地方，一座比较偏僻的小楼就分给了雷磊的姐妹，当作女眷的居所。 不过数步，踏入后院，余非立刻看到了那只庞然大物般的异域妖兽。果真和妖笙描述的一样，身体极长，此时，妖兽的身体一圈圈盘起，层层叠叠堆成了一座小小的肉山。 肉山上下，各有一颗似尾尖细的头。如果不是仔细看，真的无法分清，原来这是一条双头的怪兽。 肉山被禁锢在一张极其坚韧的大网里，妖蒙正喘着粗气死死地压在上面。 看见妖蒙的样子，余非顿时乐了：“这个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家伙会钻地，不这样根本绑不起来。” 余非绕着肉山巡看，这才发现，妖物好似没有眼睛，更是神智未开，除了一味的挣扎，便是久久地呆着，一动不动。 “不吃人？” 妖蒙点头：“那几个挫人都是被压死的。” 余非笑眯眯地：“不吃人就好。” 不然，还不知道要在迷鹤城引起多大的恐慌呢。 “只是不知道这怪物的肉好不好吃？”如果能吃，就当作猎了一顿大餐好了。 妖蒙拍了拍臀下的肉山：“要不我咬一口试试看？” 不及余非说话，他已经张大嘴巴，一口咬在怪物勒出大网网眼的皮肉上。 “呸呸！好难吃，一股土腥味。”妖蒙连连口吐不迭。 余非登时看到一道绿色的涓流从妖蒙口咬之处顺着肉山流淌下来。 “既然也不好吃，就是废物一头，把它处理掉吧。” 看着占据后院好大一块地方的肉山，余非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等等。”辟邪的声音再次从余非衣襟中传出，“既然不吃人，就放了它吧。它会钻地，嘿嘿，让它在迷鹤城随便钻，不久的将来，咱们会有很大的乐子瞧的。” 一旦宝藏出世，迷鹤城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就更别说那些早就被挖的空空如也的山腹了。想到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水的姜总督，余非不觉也阴阴地笑了。 ------------ 第062章 【曼荼罗来客】 因为矿场关闭，停止采挖矿石，迷鹤城外通往驿站的官道上，已经多日没有车来车往，就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而迷鹤城以环抱的群山、成荫的树木为城墙，自然就没有真正的城门，所谓的城门处更是无人看守。 这日，春光明媚，一辆风尘仆仆的地犀车沿着官道，径直驶入迷鹤城。 “少爷，到了。”一名老仆跳下车辕，毕恭毕敬地对车厢内的人说道。 车厢门缓缓打开，罗鹤怡悠然步出。 看着近在咫尺的东区总督府和不远处的高等学园，他的眉眼之中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谑色：“早就听说迷鹤城的东区总督府和高等学园极尽奢华富有格调，如今看来，终究还是个小地方啊。” “是。”老仆垂首恭立，“少爷需要我进去使人出来迎接么？” “这倒不必了。”他是来行安抚之事的，稍稍委屈自己一次想来也没有什么。他昂首迈进迷鹤城的东区总督府。 巧合的是，当罗鹤怡进入大厅的时候，姜永凯刚刚从大厅的旋梯上下来。 作为望月郡最重要的矿石小城，姜永凯自然去过曼荼罗城拜会过罗城主，也和罗鹤怡有过一面之缘。此时蓦然相见，一愣过后，姜永凯连忙笑容满面地向罗鹤怡迎了过去。 “少城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罗鹤怡淡淡一笑：“家父家母均有指示，只能来叨扰姜总督了，不知姜总督可否帮忙安排个住处？” 姜总督立刻回头对侍立在侧的姜管家吩咐道：“去后院收拾一栋小楼出来给罗少城主。” 姜管家领命退下。 姜总督笑容更深：“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少城主不如先随我去楼上稍事休息。晚餐时分，我再招人过来给少城主做接风宴。” 罗鹤怡轻轻颔首：“入乡随俗，听凭姜总督安排。” 伴着罗鹤怡走上旋梯，姜永凯忍不住问道：“不知城主和夫人此次有什么指示？” 罗鹤怡表情不变：“上次负责运送矿石的那两名少年葬身汐潮，其一，我把他们没办法带回来的钱款送来，其二，我想见一见他们的家人。” “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 姜永凯一直拖着王少霆和蓝颜死亡的消息没有告诉二人的父亲，眼看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返家的最晚日期临近，消息就要掩盖不住了，这个时候，如果能由罗鹤怡说出死讯，想来，两位家主就不会记恨当初顺着余非的话，鼓动两个小子去曼荼罗城的他了吧？ 晚上，东区总督府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餐厅里难得的亮起了灯火。 一张圆形餐桌旁，围坐着七八个锦衣华服的男人。 首座上是罗鹤怡，姜总督在他右手相陪，其他迷鹤城的大小贵族按身家地位依次落座。 王凯旋和蓝耀哲已知自家儿子丧生汐潮，是以，在其他人努力巴结罗鹤怡时，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郁郁寡欢。 看着两人，罗鹤怡轻咳一声：“两位父亲不必太过哀伤，此次汐族王军来袭，两位少爷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即使帝都的皇帝陛下因故撤销了嘉奖，我们曼荼罗城也会对两位以及两位的家人有所抚恤。” “少城主代表罗城主而来，说的话肯定不会有错，两位就不要如此了。”说着，姜永凯眼珠一转，岔开话题，“汐族王军非同小可，只是不知皇帝陛下为何反而撤销了嘉奖？” 饶是罗鹤怡一贯保持自己的处变不惊，脸色也微微一沉：“据说是皇帝陛下派来援助汐潮的特使大人被人在路途中杀死，我们曼荼罗城接待了一个冒牌货。” “谁这么胆大？” “是一个少年。汐潮退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皇帝陛下责令我父亲调查此事，务必抓住杀害特使大人的凶手，只是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闻言，在座诸人面面相觑，叹息不止。 迷鹤城是个巴掌大的小地方，他们在迷鹤城素来说一不二，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在他们看来，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对了。”罗鹤怡想起一事，“我一路过来，没有看见一辆运送矿石的土犀车，虽然今年的汐潮已经过去，但是为了更好的防范十年后的汐潮，我们如今也不能懈怠呀！” 在座的都是迷鹤城有头有脸的矿主，每个人手中都握有或多或少的矿山，听了罗鹤怡的话，都神情窘迫的将目光投向姜永凯。 关闭矿场，停止开采，是姜总督的吩咐，如今被人责问，自然也要看姜总督如何回应。 收到众人视线，姜永凯脸上一副无奈：“少城主有所不知，前段时日，一直被我们架空赋闲的西区总督忽然搞了个矿工联盟，本来，这个矿工联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但是，此次我们派去曼荼罗城参加防卫军的三人，有一人平安归来。他来自于西区，加上我们一贯秉持着罗城主的宗旨，有过当罚，有功当赏，这次事件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回来了？我记得当日王少霆和蓝颜请我在防卫军中帮忙查找此人，但却一直没有能够找到。”罗鹤怡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对你们说，他是获胜归来的么？” 姜永凯点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少城主早约莫半个月。” “这么快？”罗鹤怡沉吟道，“知道此次汐潮中有汐族王军，又知道获胜的消息，应当不是逃兵。不知姜总督可否安排我见一见此人？” 不知为何，罗鹤怡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名少年的身影。 “这样就太好了。”姜永凯笑道，“如果能够发现他在说谎，我定把他打回原形。” “是否说谎并不这么容易确定，这样吧，我修书一封派人送回去给父亲大人，让他好好查一查防卫军中是否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号人。”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两相对照之下，更容易发现那小子究竟有没有说谎。” 罗鹤怡点点头：“不过无论如何，矿场要早开才是。” 就在众人大致商定，劝酒饮宴的时候，姜管家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他匆匆走到姜总督身边，低下头小声地在姜总督耳畔说了几句话，姜永凯的脸色立刻也变得难看起来。 罗鹤怡一字不漏地将姜管家的话听到耳朵里，不由问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矿山里没有人，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是听矿场守门的人讲，事情发生前几日，矿山里就有小规模的轻微震动。” 罗鹤怡皱起眉头“从未听说过迷鹤城有地震。此事一出，矿场重开的计划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的确。就连矿山塌方这种事，几百年也没遇过。”姜永凯目光闪烁，紧紧盯住姜管家，“你派人再去仔细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送姜管家领命退出房间，姜总督才笑着回头对罗鹤怡道：“少城主请放心，我们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会耽搁下次汐潮的用石。” “如果是传闻中所说，矿石的开采过度，导致地壳不稳，我会回去禀告父亲大人另想办法的。”罗鹤怡的目光在在座几人的面上轻轻掠过，“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此次塌方的原因，还有，其他的矿山是否也有塌方的可能。” “是。”在座的矿主都垂下头，更有几人脸上露出急色，恨不能马上就回去看看。 毕竟，在这些依靠矿石发家的矿主眼中，就算迷鹤城的矿山产出的是石头，那也是他们心目中的金山银山。 赖以生存的宝山出了状况，怎不叫他们心急火燎？ 当然，如果真是过度的开采，导致了矿山的塌方，地壳的不稳定，他们更是要早日设法，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继续在不安全的地方住下去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姜总督的不断督促下，大小矿主们迎来了事情的调查结果。 当看到总督府的卫兵从姜家塌方的那座矿山中，抓出一条极长的怪虫时，所有矿主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地震，不是开采过度导致的崩塌，最重要的是，不是自家的矿山。 于是，所有人立刻转变了心情，颇有兴味地观看着被禁制在姜家塌方矿山前的长虫。 “这是……玄蚓？”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怪虫，被刚刚跟着姜总督过来的罗鹤怡一口叫破了名字。 玄蚓？是什么玩意儿？ 听名字，这条怪虫的确和蚯蚓有些相像，但是，他们何曾见过体型如此庞大的蚯蚓？何况，这条皮肤灰黑的怪虫，没有尾巴，却有两个头。 众人纷纷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罗鹤怡。 ------------ 第063章 【顽强的生命力】 “玄蚓，可以说是蚯蚓的远亲，和蚯蚓一样，生来擅能钻地。”罗鹤怡目光灼灼，“但是，你们可曾见过体型这么庞大的蚯蚓？” 众人齐齐摇头。 罗鹤怡缓步走近玄蚓：“它能长得如此巨大，因为它并非梵宸天的生物，而是来自别的天域。” 梵宸天、羽圣天，乃至汐族的海汐天，都是天域。这些是属于一个大世界的天域。 几乎梵宸天所有人都知道，宇宙空间六合八荒，并非只有一个大世界，无数个大世界，说明有更多的天域存在。 既然羽圣天有羽族，海汐天有蚌人蟹人等等，那么其他天域有玄蚓这种蚯蚓的远亲，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下，众人惊叹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大肆猜测着玄蚓是如何打穿空间壁垒，来到迷鹤城的。只有姜永凯，趁着罗鹤怡观察玄蚓的功夫，偷偷打量着他。 迷鹤城的矿主们几乎都知道，东区总督姜永凯的家人如今大都在帝都生活，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事实并非是姜永凯当上总督以后废弃了自家祖宅将儿孙送去了帝都，而是他本就是帝都人氏。 看着似在出神的罗鹤怡，姜永凯心中也生出无数揣测。 别的人不知道，但是连他都没听过的玄蚓之名，却从罗少城主的口中轻易吐露，他不由对面前这个看似气宇不凡，却处事淡然的青年上了心。 虽说罗鹤怡家学渊源，却不像渊源到这个程度的。 他不禁有些担心，迷鹤城即将出世的迷藏，瞒不过这个青年的耳目。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玄蚓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本来，东区卫兵就只是将其草草地绑了，用大石压住，它这一奋力挣扎，立刻将压在身上的大石掀开，站得最近的罗鹤怡第一个受到波及。 姜总督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让这位郡城来的贵客在自己的地盘上受到损伤，即便自家在帝都有些关系，恐怕也躲避不了罗城主的怒火。 “你们怎么搞的？快，快制住它！” 姜总督刚刚下令，就见罗鹤怡以一种常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开，恰好躲过了一块当头砸下的大石。 心念电转之下，顾不得多想什么，姜总督立刻改口命令道：“快，快给我把什么劳什子玄蚓宰了，别让它伤到罗少城主。” 玄蚓力气极大，纵使被捆绑住，动作不算灵光，但是奋力翻腾起来，也不好对付。 本来根本无法可想的卫兵们，听见姜总督的第二个命令，立刻表情一松，纷纷拔出腰间佩戴的刀剑，向玄蚓粗长的身躯劈砍而去。 玄蚓虽然体型巨大，力大无穷，但是像蚯蚓一样，它的整个身体都是软的，柔韧有余而坚固不足，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些精钢打造的刀剑的锋刃。 在数十柄刀剑的交击下，它的身体表面裂开了数道血口子，绿色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 卫兵们见刀剑奏效，当即劈砍得更加用力。 更有一人，壮着胆子挨近玄蚓的头部，一刀向着玄蚓的脖颈处狠狠劈下。 玄蚓尖细的头部顿时和身体分了家。 被砍下的头就和壁虎的尾巴一样，掉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这个头被砍下的同时，玄蚓也停止了挣扎，庞大的身躯扭曲地瘫在地上，就和死了一样。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还有一个头！” 立刻就有卫兵跑到玄蚓的另外一个头附近，准备如法炮制。 啊！ 砍下玄蚓头部的卫兵忽然大叫着跳开，所有人回头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极细的灰黑色线条，从地上弹起，穿过这名卫兵的身体之后，一下扎入了地面，不见了踪影。 卫兵跳开之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那名打算砍下玄蚓第二个头的卫兵连刀也没拿住，由着刀身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心地退远了之后，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看的姜总督挥了挥手，指了一个卫兵：“你，过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卫兵站在原地，看了看完全不动弹的玄蚓身体：“不动了，应该死了吧？” 姜总督几步走上前去给了这个卫兵一个大脑刮子：“我说那个砍头的，不是被砍头的，你是不是傻？” 所有人都害怕那条钻入地下的灰黑色线条会再钻出来，夺取人的性命，即便被姜总督打了，这名卫兵仍旧迟疑着不敢上前。 “不用看了，多半死了。”罗鹤怡面无表情地从人群里站出来，“玄蚓不咬人，一般也不伤人，但是不代表它没有能力杀人。虽然砍掉它的头，它不会死，但是不代表它不会生气报复。” 说着，他指了指玄蚓扭曲地瘫在地上的躯体：“你们想办法把它的身体烧了吧，短时间内，它是不可能出来捣乱了，即便我们有心找它，估计也找不到它。等到再有塌方地震什么的，想必是它的身体重新长好了，那个时候，再来治它。” 姜总督笑起来：“少城主说的有理，你们还不照办？” 见卫兵们开始找木柴围在玄蚓的尸体周边，姜总督走到罗鹤怡身边：“少城主，这里终归不算安全，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办，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罗鹤怡瞥了他一眼：“反正出来了，上次不是说要去会一会那个余非？不如姜总督这就带路如何？” 听到罗鹤怡的话，那些惊魂未定的矿主们有不想凑这个热闹的，纷纷告辞而去，只有王凯旋和蓝耀哲留了下来。 他们两人心中对余非恨极。 因为若不是余非开口，王少霆和蓝颜可能一辈子都不用去参加汐潮防卫军。而就算余非载誉归来，如今有曼荼罗城的少城主在这里，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抹去余非一切功勋。就更别说除了矿工联盟，余非竟还搞出了狩猎联盟，种植联盟来和他们做对了。 即便事情闹大，迷鹤城的矿山日后再也无人开采，他们今日也要出了这口气。 ------------ 第064章 【泄露】 放了玄蚓，余非他们就一直在静待变故，是以，姜家矿山塌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借机把这个消息在西区传播出去，西区矿民们因为生存问题而紧张的心情更是放松了许多，狩猎联盟和种植联盟的工作都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雷磊天天带着人出去狩猎，就连雷磊的大哥也忙着指导人种植作物。倒是余非这个始作俑者一反常态，和辟邪以及妖家兄弟，四人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照如今的情形看，距离迷藏出世的日子已经不远。” 余非微皱眉头：“一只玄蚓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到了迷藏出世那天，迷鹤城能保得住么？” “这得看此处迷藏有多大的规模，不过地壳震动怎么都是免不了的。” “无论迷藏有多大的规模，这里处处都是空山悬洞，看玄蚓造成的动静就知道了，不知道届时迷鹤城是否能够留存？”余非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没有给西区的矿民找到真正的活路啊。” 辟邪斜睇着余非：“你想在迷藏出世引起的灾祸中保住他们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将他们事先迁移到其他地方就行了。” “迁去哪儿？” 辟邪向妖家兄弟努了努嘴。 “别说羽圣天不会接纳，我又怎么对矿民们解释羽圣天的存在？”余非摇摇头，“别说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听说过如此玄妙的事物，光是叫他们迁移离开故土都是一个难题。” “照我说，这些凡人死了就死了，是他们的命数，用不着我们在这里操心。”说这话的是妖蒙。 他一直就只惦记着开启迷藏，获取宝物，提升修为，对其他什么都不关心。 妖笙连忙拉了拉妖蒙，生怕自家兄弟言语中得罪了余非，他揣摩片刻开口道：“其实也不一定要他们迁移，我们可以把握好时间，暂时把他们调集到别的地方去，等到事情发生，若是地方还在，他们便可以回来，若是地方不在了……” 妖笙眨了眨眼睛，没有把话说完，余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办法不错。”想了想，余非说道，“狩猎联盟的人好办，让他们跑远点多猎些东西回来，就说腌制了以备不时之需。种植联盟的人也可以硬支他们出去，哪怕说是移栽一些迷鹤城没有的植物回来也好。最难的是那些老弱妇孺和原先守着矿工联盟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才能避开这里的灾祸。” “当初天崩地裂，仙人们都走了，然而羽圣天流传说，汐族并未在天灾中受到什么波及，因此才有力维持十年一次对梵宸天的进攻。最开始，假如不是有天降神威的话，他们早就回到梵宸天大陆上了。如此说来，就算天崩地裂都对海洋没有什么大的破坏，这里距离西方落日海并不远，将人调集到那里，想必可以躲避此次的灾祸。”妖笙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刚好彩砂河中鱼类极少，捕捞也困难，我们不妨再成立一个渔猎联盟，让剩下的人都去落日海捕鱼去！”受到妖笙启发，余非神采奕奕地说道，“捕鱼没有狩猎危险大，而从这里到落日海虽然不远，但也有一段路程，加上到了海边需要制网制船，甚至我们可以在海边建造营地，如此一来二去，需要的时间不短，就能将灾祸躲过了。” 大主意拿定，几人又仔细商讨了一下细节，余非便派人把雷磊兄弟都叫了过来，将计划告知二人。 听到这个计划，雷磊倒没有太大的表示，反倒是他的兄长很是激动与兴奋。 “我正发愁种下去的东西要数月后收获才能成为粮食，这几个月，光靠狩猎联盟的收获肯定不足以应付西区这么多人吃喝，这个办法不错。我觉得，我们不如让绝大部分的人，包括种植联盟和狩猎联盟的人都去落日海，这样，不仅可以一边走一边采摘猎取食物，到了海边，还可以尽可能的抓捕更多的海味。” 余非笑道：“那就这么办，你们两个负责安排下去，让西区能动的能走的都去吧，毕竟，要制造渔船渔网，你们还要随身携带大量的工具材料。” “那些老弱妇孺都去么？” “去落日海捕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家里的青壮劳力都走了，留那些老弱妇孺在家谁给他们张罗吃食？反正地里的东西种下了，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人看着。就让能走的都去吧，一家子人在一起也方便照应。” 雷磊目光一闪：“那你呢？” “矿山未开，我留在这里。” “那我陪你留下。” 余非摇了摇头：“不用了。妖笙妖蒙陪我留下，你跟着你大哥一起去，帮我守着那些矿民们的安全。” 雷磊本待再说，想到自己和妖笙妖蒙的实力差距，便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余非看了看他：“如此大规模的计划，要早做安排才是，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动员，越早动身越好。”说完，便将二人撵了出去。 “我们也出去看看？”等雷磊兄弟出了门，余非站起身，也向外面走去。 他知道，虽然这个办法行得通，但是要彻底实施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必定会有不愿意参与的人存在，不过，余非也想得通，凭借一己之力，能够保住大部分的凡人，就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怀揣心事，刚刚走到府邸大门口，余非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你！” 抬头循声望去，余非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曼荼罗城的少城主罗鹤怡正站在他的面前，而罗鹤怡的左手，是相陪的姜总督，王凯旋和蓝耀哲在两人身后半步的位置站着，再后面，是数名东区卫兵。 糟糕！ 余非万万没想到，甫一出府，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看来，有些秘密注定是保不住了。 余非强自镇定下来，脸上露出笑容：“罗少城主，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我们真是有缘。” 罗鹤怡双手背在身后，云淡风轻：“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特使大人，别来数日，特使大人春风满面，想来过的不错，只是怎么没有回帝都面见皇帝陛下，汇报此次汐潮的军情？” “我的任务只是抵抗汐潮，却不需要向皇帝陛下交代。”余非眸光流转，模棱两可地说道。 罗鹤怡微微一笑，不再理睬余非：“姜总督，你不是想要我判断，迷鹤城派去曼荼罗城参加防卫军的第三人，是否对此次汐潮有功么？现在我便可以告诉你，不但有功，还是大功一件。只是……” 姜总督心领神会地接道：“只是什么？少城主不妨直言。” “只是这功，自有皇帝陛下论功行赏，不用迷鹤城费心，更不用我曼荼罗城操心。” “哦？”姜总督故作惊讶，“这是为何？” “因为他不是迷鹤城派去支援的防卫军，而是以皇帝陛下的特使身份出战。这特使，是皇帝陛下的人，功过赏罚，自然轮不到我们。” “适才少城主说此人立下大功一件，不知少城主是否清楚皇帝陛下的奖赏为何？”蓝耀哲不怀好意地说道。 罗鹤怡瞥了瞥面无表情的余非：“具体的赏赐尚未下来，不过我猜想，其中一定有一样东西，叫做‘斩首之刑’。” 姜总督皱眉疑道：“斩首之刑？这不是要人命的刑罚么？” “余非杀了皇帝陛下派出援助汐潮的特使，自己冒名顶替，自然当得起这个赏赐。”王凯旋冷笑道。 姜总督颔首道：“的确。不过此人胆大，连皇帝陛下的赏赐都敢不自觉领受，该当如何？” 罗鹤怡轻笑道：“自有我们绑了他去领，又是大功一件。” 话音刚落，罗鹤怡就糅身向余非扑了上来。 余非的瞳孔刹那犹如缩小犹如针尖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就在罗鹤怡这一下的举手投足间，他看出，罗鹤怡竟然也是一名修真者！ 余非的精神力不够强，看不出罗鹤怡的修为，只看到他这一扑呼呼带风，迅捷无比，恐怕修为不低。 他不禁狠狠催动各轮穴中的莲华转动开来，立刻，他全身的毛孔都打开，各种属性的灵量化为灵气从毛孔中喷薄而出，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无形的甲胄。 罗鹤怡的攻击以及余非的防御，都在瞬息之间。 王凯旋和蓝耀哲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次属于修真者之间的较量，只有姜总督的目光微闪了闪。而罗鹤怡的目光更是始终未变，坚定地出拳，向余非袭来。 “他早就知道，我也是一名修真者！” 在罗鹤怡的拳风降临余非的面门之时，他的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 第065章 【力与式】 梵宸天灵气匮乏，原本余非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修真者，直到遇见那两个姓姜的黑衣人，然而，黑衣人毕竟自称不是梵宸天的人。 此外，就算孟特使这个灌顶者背后必定有修真者存在，但是没有眼见为实，余非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发现罗鹤怡是一个实力并不弱于自己的修真者，他不禁感叹：梵宸天大陆的修真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难道仙界遗宝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他第一次严肃地正视起这个问题。 就在余非闪念的这会儿功夫，罗鹤怡的拳头距离余非的面门只有半指，原本在外行看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骤然加速，修真者专属的灵力外放，余非顿时感觉到自己的面门上传来阵阵刺痛，他飞快地抬起手臂，向罗鹤怡的拳臂格去。 轰！ 一声闷响。 罗鹤怡的手臂被余非震开，呼呼的拳风擦着余非的头皮而过。 感受到虽被灵气护住，仍旧隐隐作痛的手臂和头顶，余非不敢大意，一面继续外放出轮穴中的灵力，一面小退一步，更是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然而，看着余非，罗鹤怡轻蔑一笑：“我当你有多厉害。” “什么意思？” “看你的架势，无非是顽童打架的那一套，只是比寻常小孩子多出几分力气。就你这样的水准，怎么和我打？” 余非心中陡然一凛，知道罗鹤怡说的没错。 修炼至今，他一直都在吸纳灵量，默默积蓄。至于灵力、乃至元力和普通人的力量有什么区别，如何运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他一概不知。 这就像一个空有无穷力量的大力士，但是不懂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力量，行动笨拙。 空有力而无招发挥。 辟邪、章月华，包括妖家兄弟，都并非真正的人类，即便他们个人实力出众，但是也没有适合他。可以教给他的东西。 一直以来，和人交手，他依靠的都是小时候和同龄人打架的丰富经验，顶多把灵力外放，却仍旧是当作普通人的力量使用。尤其是在一招结果张家家主之后，他更是无从发现自己的修炼有什么问题。 今日，被罗鹤怡点破，他猛然警醒。 只是，即便明知罗鹤怡说的是事实，他的心中仍旧颇不服气：“能不能打，要打过才知道。” “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可没空和你闹。”岂知，罗鹤怡根本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顾自收身后退，更是将和他打斗比作顽童打闹。 一时之间，余非心中生出真火。 他收回遍布身体表面的灵力，冷哼一声，大大跨前一步，径直趋到罗鹤怡近前，伸手就往罗鹤怡的衣襟抓去。 “无论是什么水准的招式，能克敌制胜就是好招！” 罗鹤怡轻描淡写地躲过余非的手爪，嘲弄道：“那么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云泥之别。记住了，我施展的是‘虚空诀’。” 随着罗鹤怡的话语，一柄银色的小剑从他的口中冲出，盘旋虚空。 飞剑？ 两人同处没有领悟神通的地仙境界，除了在灵力的积累上相拼，以修炼的功法招式上相拼之外，拼的便是用来释放力量的器：法宝。 余非望着在自己头顶盘旋不已的飞剑，感受着袖中的下品灵器屠虎匕，表情凝重。 两人差不多的境界，决定了罗鹤怡的这柄飞剑也是件灵器。 放出飞剑，罗鹤怡面露得意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修炼之法，还妄想用这种残缺的修炼之法和我的虚空诀相比，今天我就用师尊赐予我的飞剑将你斩下，也好叫你知道，在如今的梵宸天，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踏上修道之路的。我的飞剑，便叫做‘斩虚空’，定会让你一切成空。” 话语出口，罗鹤怡神态睥睨，指挥在两人头顶不断盘旋的银色小剑，就要向余非头顶斩下。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存储力量的幻海固然重要，但是，神识所在的识海更为重要。 幻海位于丹田，识海位于天庭紫府。 修道之人借招发力，却需要神识掌控力道和身体，方能与人对敌。 修炼到了炼气化神，乃至其后更加高深的境界，更是需要在紫府中修炼元神。 只有元神，才能领悟神通，施展神通。 神通和元神的关系，就像招式和身体的关系。 余非看着以凌厉之势，从高空向自己当头斩下的“斩虚空”，猛然一挥衣袖，将藏在其中的屠虎匕用力甩出，迎向“斩虚空”。 同时，幻海之中，一股磅礴的灵力也顺着他的衣袖奔涌而出，一只由灵力凝结而成的手掌在虚空中成形，牢牢地握住破空而上的屠虎匕，和斩虚空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半空中一阵气流波动，斩虚空被震开。 罗鹤怡惊讶地看着余非，似乎不理解为何余非的灵力能够浑厚到外放成型的程度。 余非也不开口，只是继续用虚幻的灵力大手控制屠虎匕，反客为主，追逐罗鹤怡的斩虚空。 他知道，虽然经过两次炼体，但是他的身体仍旧远远抵不上飞剑的犀利，只要稍稍被飞剑碰擦到一点皮肉，受伤就在所难免，所以，他一直不惜耗费灵力，隔空操纵屠虎匕对敌。 从肉骨血池吸收的神力精华，给了他如此做的底气。 有飞剑如何？ 有上等的修炼法诀又如何？ 在梵宸天，能够抢夺到最多的资源，积累最雄厚的才是王者。 最好的法诀，是能够最大限度积累实力的法诀。 元神需要灵力来养。自己的神识不够强大，余非不认为罗鹤怡的神识会比自己强大多少。 操控飞剑需要耗费心神，而余非耗费的却是灵力。 果不其然，罗鹤怡的斩虚空由最开始的威猛无俦，到被余非反客为主在空中追杀，渐渐地，摇摇欲坠显出颓势。 再看罗鹤怡，只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咣当！ 屠虎匕追上速度大减的斩虚空，一下把虚弱不堪的银色飞剑打到了地上。 罗鹤怡不顾余非的威胁，连忙跑过去一脸心疼的捡起了自己的飞剑。 见斩虚空并没有太大的损伤，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余非：“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还有刺杀特使，欺君罔上的罪名，总要和你一一清算。有种你不要逃跑！” “我既然回到迷鹤城，就哪儿都不会去。” 余非强硬地回道，心中却在苦笑。 “记住你的话！”也不招呼姜总督他们，罗鹤怡甩袖便走。 倒是看着余非将屠虎匕收回袖中的姜总督站在原地阴笑道：“小子，出息了啊！连曼荼罗城的少城主都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要以为修炼了七重轮，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你杀了王少霆和蓝颜，还杀了皇帝陛下派去曼荼罗城的特使，多的是人要和你清算，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 第066章 【紧锣密鼓】 “那个小子怎么能凭空操纵匕首？”跟着姜永凯回到东区总督府的王凯旋久久驱不散心中的惊惧。 “还有，那柄会飞的剑……”同样面如土色的蓝耀哲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罗鹤怡。 “你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记住，一个字都不许对旁人提起，听见没有？”姜永凯板着脸，对两人命令道。 “是是！”两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就算是白痴都可以看得出来，两人今日所见之事大大非同寻常，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生死攸关的大事，素来精明的两人又经姜总督提点，怎不知道其中厉害？ 见两人闭紧了嘴巴，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姜总督才转移视线，看向罗鹤怡：“已经可以确信就是那个余非杀害了皇帝陛下派去曼荼罗城的特使，少城主，你看这个事情下面怎么处理为好？” “皇帝陛下命父亲大人好好调查此事，如今有了消息，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向父亲大人禀报。” 闻言，坐在椅中的姜总督不禁上身稍稍前倾：“虽说少城主已经拿话激住了那小子，但是万一那小子回过神来跑了，让我们无法交差……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少城主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罗城主吧？” 罗鹤怡扫了姜总督一眼，摇了摇头：“麻烦姜总督赶紧派人去曼荼罗城面见我父亲，我就留在这里。” 姜总督面上一惊：“少城主，这样不安全，万一你在这里有个闪失，我……” 罗鹤怡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姜总督的话。 “你是因为我刚才没有能顺利地将那小子手到擒来，所以对我心生轻视么？” 如雨的冷汗顿时从姜总督后背滑落，他巴结地笑道：“少城主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意思呢？只是那个小子修行了非同寻常的功法，东区总督府恐怕没有足够的保护能力，若是您在迷鹤城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损伤，我们都无法对郡守大人交代啊。” “那小子并不比我强，就算你们有能够和他匹敌的力量，我也不需要你们保护。只要姜总督不是嫌我碍事，急着赶我走就行了。”罗鹤怡注视着姜总督，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总督连忙打了个哈哈，说道：“哪能呢？” “既然姜总督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赶紧派人去面见我父亲，通知这个消息，也想办法把那小子看住吧。”罗鹤怡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等到皇帝陛下派人前来，却失去了那个小子的踪迹，就不好了。” 说完，罗鹤怡起身轻轻地走出了屋子，王凯旋和蓝耀哲两人连忙跟着告辞。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姜总督一个人。 他沉思了一会儿，叫来姜管家，将一些事情吩咐了下去。 收回屠虎匕，余非望着几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罗鹤怡也是修真者的事实对他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如果曼荼罗城的少城主也是修真世界的一员，那么，梵宸天大陆究竟还有多少修真者？ 有这个和自己同等境界的修真者在迷鹤城，会不会对他们获取迷藏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 “你们去找雷磊和雷淼，让他们加快动员西区的居民们去落日海，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他们透露今天的事，就说迷鹤城已经不安全了。”思忖片刻，余非对妖氏兄弟吩咐道。 看着妖笙和妖蒙离开，余非自己也举步往棚屋区而去。 “迷藏的入口会开在什么地方？”余非边走边问辟邪道，“迷鹤城这么大，如果宝藏开启的动静太大，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到时候把罗鹤怡引去就不方便我们行事了。” “罗鹤怡算是个变数。”辟邪沉吟道，“迷鹤城曾经是仙君的宫殿居所，按理说，这里有没有迷藏，往日的烈阳仙君最清楚，不过天降灾祸之时，他毫不犹豫放弃了这里，想来，也是不知道此处迷藏的存在。而我之所以知道，是认识章月华之后猜测的。” “这么说，如果这次不是罗鹤怡偶然到了这里，不会有人干扰我们的行动？” “也不尽然。自从你父亲失踪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迷鹤城这种小地方会出现修真者，你父亲做的一些事太过高调本来可以解释这一点，但是那次竟然又出现了修真者对付我们，这就不得不使人怀疑了。” “你是说这里一直有人在监视着？” “就算是个出产矿石的小城，也不值得人这么做。唯一的解释，是有和你我相同的人也发现了迷藏的蛛丝马迹。他们守在这里，必定有所图谋，而对付你父亲乃至我，不过是顺手而为。” “如此说来，我们更要早点找到迷藏出世的具体位置了。” 辟邪笑起来：“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一直没有能够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也发现了这里的迷藏，便是因为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迷藏出世的具体地点。” “在哪里？”余非连忙问道。 “迷藏可能的出世地点只能是章月华脱困的地方。毕竟，仙君都没有能够发现的地方，只能是因为仙界的剧变才出现的远古迷藏！” 余非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远古迷藏？” 这么说，章月华来自远古？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似乎是明白余非心中所想，章月华适时地说道。 “不管了，当务之急是赶紧遣走西区的矿民，我们先到迷藏的出世地点去等着。反正没有人知道那处地方，我们在那里等着迷藏出世，也不用担心罗鹤怡。” “还要小心一个人，东区总督姜永凯。两次的黑衣人都是姓姜，你不觉得奇怪么？” 余非点头，却没再说话，显然早有了主意。 “嗨，王大伯，刚刚狩猎回来？打到什么好东西没有？”进入棚屋区，余非向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招呼道。 “是小非啊！”王大伯摇摇头，“最近狩猎的人很多，我们狩猎队又没办法走的很远，这几天都没什么收获。” “春天了，刚好是落日海的鱼汛时节，我们最近在组织大家去那里大规模捕鱼，不知王大伯有没有兴趣？” 王大伯眼睛一亮：“听说落日海的大鱼肉质鲜嫩，很好吃啊！” “是啊！刚好鱼汛将近两个月，我们可以在海边多住一段时间，顺便把过冬的食物都预备下。” “两个月啊，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王大伯如果担心家人的话，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去啊，反正矿场不开，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余非笑了笑，“何况就算矿场重新开放，矿工联盟里也没人敢去啊，前几日不是才刚刚塌方来着？真是幸亏当时没有人在里面，不然的话……” 看见王大伯脸上的后怕神色，余非更加卖力的游说起来。 ------------ 第四卷 ------------ 第067章 【迷藏初现】 仲春时节，望月郡的天边，很早便会出现鱼肚白。尤其是刚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迷鹤城的天空像被磨洗过一般，在一层蒙蒙的灰色之后，透出浅浅的蓝。 清晨，西区家家户户的棚屋中，从很早的时候，就陆陆续续传出了动静。 家中的男人，最后检视了一番要带上路的行装。家中的女人准备着路上的干粮。家中的孩子欢呼雀跃，因为平生第一趟出远门而兴奋不已。 随着天光渐渐大亮，西区的人们以家庭为单位，缓缓向迷鹤城的西门集合。 当人群聚集的差不多的时候，雷磊领着狩猎小队在前头开路，人们三五成群排着松散的队形，出发向西方的落日海行去。 雷淼守在西门口，准备走在队伍的最后。 看着数千人排着长队有说有笑地走入西边的树林，雷淼的心思一刻都不敢松懈。 就在只剩数十人停留在原地未动，等候顺序跟上队伍的时候，城内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雷淼应声望去，十多名骑着角马的东区卫兵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出了西门，卫兵们纷纷勒住缰绳，由着胯下角马原地打转的同时，不停四下张望着。 “喂！你，给我过来。”一名像是卫兵头目的青年手指雷淼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雷淼沉默片刻，站直身体，走了过去：“长官，我们在谋生。” 卫兵长官紧紧地盯住雷淼：“谋生？” 雷淼一反与人说话时容易害羞说不出话的习惯，流利地说道：“没错，长官。迷鹤城的矿场无限期关闭了，我们这些西区矿民为了生存下来，打算趁着落日海鱼汛，去准备充足的粮食，过冬使用。” “都是西区的矿民？” 雷淼点头。 “这么兴师动众的行动，谁带的头？” “我和我弟弟。” 卫兵长官盯视着雷淼的表情，显然不十分相信：“没有别的人了？” 雷淼嘲讽地笑起来：“除了我们自己，谁会管我们的死活，替我们操这份心？” “放肆！”卫兵长官怒喝，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向雷淼抽下。 忽然，他的手臂被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妖笙嬉笑地说道：“这位长官莫非是想找我家余非兄弟？” 夺过卫兵长官手中的马鞭，随意地丢在地上：“恐怕要叫你家姜总督失望了，余非兄弟此时应该已经在落日海了吧？你们真的要找他，不妨现在就快马加鞭的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迟了，我也不知道他会再去哪儿。” 许是得了姜总督的吩咐，闻言，卫兵长官只是将信将疑地注视着妖笙，并不命人去追。 深深地看了没再说话的雷淼一眼，卫兵长官喊上麾下的几名卫兵，返身回城。 雷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有些忧心地注视着卫兵们回城的背影：“他们怎么不追？这样对小非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妖笙眸光闪动：“应该是回去禀报姜总督了吧？你赶紧跟着去落日海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无论东区总督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余非应该都有准备。” 拍了拍雷淼的肩膀，妖笙往树林纵去，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他找了条小路偷偷地返回迷鹤城中。 吱呀一声。 余非推开雷磊家老棚屋的木门走了出来，对跟在身侧的妖蒙说道：“妖笙应该差不多赶回来了吧？我们这就去迷藏开启处。” “放心吧，就算他一时半会儿没跟上，也能嗅着我们的味道找过来的。”妖蒙咧开大嘴笑了笑，“我们不用等他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催促着余非，两人在没有剩下几个人的棚屋区穿街走巷，很快就来到了彩砂河畔。 “你确定迷藏的入口便在我上次和雷磊落入的石室？”这话却是余非问附在自己身上的辟邪。 “当然。不然，在如今灵气匮乏的梵宸天，去哪里找一整条可供修炼的元石灵脉？那条元石灵脉之所以会形成，一定是从别的空间渗透过来的元气。加上彩砂河实际是仙界大劫之后才形成的，那个石室只有在那么隐秘的地方，才没有被烈阳仙君发现。” 余非点头：“那无论如何，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说着，他便轻车熟路地沿着河堤，爬下了彩砂河。 东区总督府内，收到先前卫兵长官禀报的消息，姜总督皱起眉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对罗鹤怡说道：“这该如何是好？那小子一早去了落日海，即便我现在派人追赶，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就算赶上了，几千个贱民啊，他往人群里一躲，我怎么找也不可能找的出来。退一万步说，就当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那小子是修道的，总督府内，这么多卫兵，却无一人是那小子的对手，我也根本没有办法把他留下来……” 姜总督一面愁肠百结，一面偷觑着罗鹤怡，等待他开口。 半晌，看都没看姜总督的罗鹤怡轻声开口：“姜总督是希望我率领总督府的卫兵去追堵那个小子？” “如果少城主愿意，就最好不过了！”姜总督连忙说道。 “若是我不想呢？” 姜总督脸色更苦：“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派出总督府所有的卫兵，再派人去向你父亲汇报最新的情况了。尽人事听天命，不是我姜永凯误信了伪特使，将来若是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想来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听了姜永凯一番话，罗鹤怡不由抿紧了双唇，沉默良久，冷冷地说道：“姜总督一心想要支开我，连冒充特使的嫌犯都不去抓捕，想必另有图谋吧？” 姜总督心下一凛：“图谋？什么图谋？少城主太会说笑了。” “哦？既然不是另有图谋，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皇帝陛下怪罪的时候，我不牵连姜总督便是。” 说完，罗鹤怡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悠闲地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好整以暇的啜饮。 这个时候，一次比玄蚓现世更加剧烈的震动，波及了整座迷鹤城。 ------------ 第068章 【洗矿池的动静】 如前一次，余非被彩砂河底的漩涡吸入，摔在元石灵脉被挖尽后留下来的溶洞通路尽头。 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从瀑布里跌出的妖笙和妖蒙，余非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既然元石灵脉那头的石室是父亲亲手开辟出来的，也许我们应该继续顺着瀑布往下。彩砂河的水通过这道瀑布注入洗矿池多年，洗矿池的水却从来没有满溢过，池底一定存在蹊跷。” 走到瀑布边，深吸一口气，余非纵身跃下。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屏息，三人落入洗矿池。 将头探出水面看了看，发现巨大的矿洞里没有一个人，余非又潜入水下，和妖笙妖蒙分头在水中察看起来。 洗矿池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水潭。由于彩砂河中本就没有太多水生物，这个水潭中更是缺乏生机。 三人在水潭中游走，慢慢发现，潭底和潭壁的石头，是一种和迷鹤城出产的矿石迥异的石头。 这种石头质地稀松，其上更是密布细小的孔洞，犹如珊瑚。 余非伸手敲了敲水下石壁：“难道就是这些石头上的孔洞把水导去了别的地方？” “快来看这里。”细心的妖笙对两人招了招手。 余非和妖蒙对视一眼，向着妖笙所在的位置游了过去。 瀑布流水，下积深潭。 刚顺着瀑布下来时，三人朝着三个方向很快的游开了，没有人去看瀑布落下的地方，更没有人想到要去瀑布的背面看一看。 谁都以为，瀑布的背面便是石壁。 然而此时，余非游过去，却在妖笙的身侧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之所以认定这是一个洞口，是因为尽管这个洞口很小，却不像水潭石壁上的那些孔洞一样，有着不规则的形状，这个洞口，是一个圆，一个无比规整的圆。 “我好像就是从这里出来的。”章月华的声音略显茫然。 “你怎么不早说？”辟邪埋怨道，“早知道是这里，说不定不用等到迷藏开启，我们就可以先进去看看了。” “我也是看到这个洞口才隐约回想起来的。”章月华争辩道，“你们仔细看洞口周围。” 这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除了特别圆之外，打磨得也特别光滑。 洞口四壁上，爬满了水中的绿苔，然而，在距离洞口约莫一指的地方，绿苔就止步了，凸显出黑黢黢的洞口，显得里面高深莫测。 余非的手抚上腻滑的石壁，手指轻轻地在绿苔上滑过，留下痕迹，当指腹摸到洞口的边缘，他停下了动作。 “你们也来摸摸看，这上面是不是有花纹？” 妖蒙立刻将自己的大手放在石壁上，用力一抹，顿时，石壁上的绿苔都被他擦掉了，一大片细腻的刻纹露了出来。 “好像是一幅图画。”妖笙紧盯着刻纹说道。 “图画？和这个洞口有关么？” 妖笙又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既然无关，那就……”余非微松手指，肩膀用力，一下把自己的整条手臂送入了洞口。 看见余非的动作，妖笙惊呼了一声。 然而又看到余非脸上并没有出现痛苦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感觉到什么没有？” 余非的手臂在洞里面转了转，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皱起眉头，缓缓地将手臂从洞里抽了出来。 妖笙和妖蒙都无比紧张地看着余非的动作，四只眼睛牢牢地盯住余非的手臂，等待着最后才能从洞里抽回的手…… 在余非就要将手抽出洞口的时候，他的动作猛然停住了，他的手腕扭了扭，似乎是手上抓的什么东西阻挡了他的动作。 妖笙和妖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余非调整了一下方位，猛然用力将手臂从洞里面拉了出来。 三人看清余非手中紧紧握住的东西，不由一阵结结实实地发怔。 “水草？”妖笙看着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口中发涩，“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我看不像。”一贯粗心的妖蒙说道，他劈手从余非手中夺过这一团乱七八糟的物事，凑到自己鼻子底下，“没有味道？” “如果是水草，会腐烂的吧？”余非回忆自己刚刚触碰到这团东西时那极富韧性的手感，便知不是水草。 “我好像想起来……”总是习惯性保持沉默的章月华又突如其来幽幽地发出声音，“这团东西，是我的头发。” 妖蒙手一抖，这团黑乎乎的物事顿时漂在了水中，以极轻极缓的姿态慢悠悠地下沉。 章月华似乎有点恼怒：“这是我的头发，又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冷血的小蛇，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的头发怎么会留在这个洞里？”辟邪不解地问道。 “脱困的时候，因为被封印的太久，我的头发好久没有得到养分的供给，全部脱落了，我不想随身带着，又舍不得胡乱丢弃，便把它们裹成一团，塞回了洞里……” 听了章月华的解释，众人久久无语。 最后，还是妖笙解围道：“看来这个洞可以一直通到当初封印的地方，如果我们几个人有办法可以通过这个洞口，不就可以进入迷藏了么？” “哈哈哈哈！”辟邪忽然大笑起来，“果然还是那只老妖怪的子孙有头脑，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呢？” “那是因为你笨。”在其他几人都知情识趣地牢牢闭紧自己嘴巴的时候，妖蒙真相了。 下一刻，他就被骤然现身的辟邪一拳钉在了石壁上。 变拳为肘，顶住妖蒙的下颚，辟邪不怀好意地冷笑道：“敢不敢再说一遍？” 妖蒙想到临出羽圣天时，妖峦老祖的交代，无比听话地重复起来：“那是因为你……” 咔！ 辟邪肘部用力，将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妖蒙的喉间。 “竟然敢说如此机智英明神武的我……”辟邪对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妖蒙狠狠磨牙咆哮道。 然而，被他一击卡住的似乎并不只是妖蒙的声音，纵使彩砂河水形成的瀑布在几人身后不停地灌注，整个洗矿池的积水都猛地一滞，仿佛在瞬息之间静止了。 瞬间的静止过后，伴随着更深的地下不断传来沉闷的轰隆声，洗矿池的水剧烈摇晃起来。 ------------ 第069章 【远古石殿】 无数细密的裂纹犹如蛛网般从潭底蔓延上石壁，仿佛整座洗矿池都要被震的粉碎。 原本能够轻而易举浸没几人头顶的潭水在不断减少着，很快水位就到了余非肩膀的位置，下降仍在继续。 “就是现在了！”辟邪大声吼道。 “可是我们都没有神通，怎么通过这么小的洞？”余非问道。 其他几人的目光顿时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他的身上，辟邪更是转动眼珠，不断瞄向他的丹田位置。 “你们别看我。”章月华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是从那里出来的没错，但是我不想从那里回去。何况，我现在也没有能力从那里通过。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那个洞口，似乎是个钥匙孔……” “钥匙孔？” 余非几人在潭水渐渐减少的洗矿池中面面相觑。 “什么样的钥匙会这么圆、这么长？” 按照孔洞的深度来计算，谁也想不出来。 “既然这个洞口是钥匙孔，钥匙孔所在的石壁只可能是……进入这个迷藏的大门！”妖笙抬起头，肯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妖蒙你的力气最大，就由你想办法把门打开吧。”话音未落，辟邪化为一阵轻烟，重新回到余非身上。 “喂，我说你，明明有通过这个洞口的能力！”妖蒙不满道，“何况，你的力气明明就比我大！” 辟邪嗤笑道：“我是可以进去没错，但是无法带着你们一起。难道你们愿意我自己进去独吞宝藏？” “你可以带出来给……我……们……”妖蒙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大现实。 果不其然，辟邪只是冷笑一声，就连辩驳都懒了。 洗矿池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得干干净净，纵使依旧有彩砂河水形成的瀑布在不断注入，瀑布的水也是刚刚落地就渗入了比之前大上不少的裂缝。 地底的震动倒是停了。 “看来只有使用暴力了。”妖蒙攥起拳头。 然而，当他刚想一拳向那个钥匙孔砸去时，妖笙忽然拦住了他。 “你们仔细看看，为何其他地方都有裂缝，这堵石壁却没有？” “显然，这个方向是迷藏所在。”妖蒙不屑地回答道，紧接着，又要继续自己的动作。 妖笙紧紧拉住他：“你这一拳下去，会不会不但打不开迷藏，反而把这处本就不稳定的空间破坏掉？” 妖蒙愣了愣，收回拳头挠了挠头：“那该怎么办？” “如果那只玄蚓还在就好了。”妖笙皱起眉头，“如今看来，我们只能请辟邪前辈独自进去。” “我不去！”出乎意料地，这次，辟邪无比干脆地回绝了。 余非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堵完好的石壁前，在钥匙孔附近摸索起来。一面摸索，他一面静静地道：“恐怕你们的辟邪前辈不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所以他一个人才不敢进去。” “喂喂！我知道也是章月华告诉我的。”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承认了余非的话，辟邪转为嘟囔，“只不过她自己忘记了而已。” “那你还不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辟邪犹豫片刻，开口道：“是一座四方形的石殿，造型和羽圣天的石殿差不多，只不过只有一间。石殿中间有石台，上面封印着宝物。” “还有么？” 辟邪陡然大叫起来：“当初章月华就告诉我这么多！” “既然如此，你从钥匙孔进去，把石台上面的宝物都带出来，是最简便的方法。”余非笑道。 “我才不要！章月华说那座石台有巨大的吸力，会把靠近的一切东西都封印住！ 余非脸上笑意更深：“这么说，我们不但进不去，就算勉强进去了，连靠近石台都成问题，我们不如放弃这里的迷藏算了。” 一句话说完，几人都沉默了。 东区总督府却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躁动不安的时刻。 “去去！你们都出去给我调查震动是从哪里传来的！”姜总督在东区总督府的一楼大厅中，对整整齐齐站立候命的卫兵们大吼着，“发现哪里出现异常，立刻给我回来汇报！” 罗鹤怡闲闲地站在一旁：“只是莫名地震动罢了，姜总督何必如此紧张？说不定是上次逃走的玄蚓在作怪呢？不过说实话，如果真的是那只玄蚓报复，你派这么多人出去也没用。矿山塌了就塌了，大不了重挖就是……” 姜总督完全无视罗鹤怡话语中的嘲讽，面容肃整地回答道：“能如少城主所说，倒是好事了。我是怕那余非并没有远遁落日海，而是留在迷鹤城作梗。” 罗鹤怡眸光微闪：“哦？倒确实有这可能。那我也帮姜总督四处巡看一番吧。” 说完，不待姜总督回话，就飞出门去。 姜总督神情一怔，骤然变得气急败坏。沉吟片刻，他匆匆走入大厅边角的一扇小门，不一会儿，就有数十名黑衣人从东区总督府的各个角落里离开，四散入迷鹤城中。 与此同时，西北方的山林里钻出数名羽族的战士，为首的，赫然是黑羽和黑沁兄妹。 “老族长猜的没错，这迷鹤城下，果然有东西。” “这里出产的矿石，从来没有在梵宸天其他任何地方有发现，必然不是梵宸天本来之物。” 黑羽嘿嘿一笑，扬起手臂。 顿时，他身后的数十名羽族战士都应令飞出了树林，向迷鹤城奔去。 几方人马在迷鹤城逡巡，很快便发现，来自地底的震动以洗矿池的位置最为剧烈。 除了很快被姜总督召回的东区卫兵，黑衣人以及羽族的战士，甚至包括罗鹤怡，都从迷鹤城中的各个位置向洗矿池汇聚。 在普通卫兵被召回之后，最先发现彼此存在的是黑衣人和羽族的战士。 羽族因为先天的资质原因，不仅体态轻盈，身手敏捷，目力也极佳，所以弓箭是他们最惯常使用的武器。 然而，将全身乃至头脸都裹在黑色斗篷中的黑衣人，拥有不亚于甚至超出羽族的身手，他们在迷鹤城堂而皇之的出现，显示出了和周遭环境全然的格格不入。 当第一个黑衣人从羽族战士面前闪过，黑羽骤然目光一凝，双方就这么遭遇了。 ------------ 第070章 【神元】 “后退，射！”一道冷凝的眸光从黑羽眼中掠过，他停住脚步，微弓身体，飞速的下令道。 不知何时，跟在他前后的羽族战士都把背上的雕翎小弓端在了手上，数十只雕翎小箭裹挟着无以伦比的劲势呼呼地向黑衣人奔去。 自从出现，就兔起鹘落跑在前头的黑衣人，蓦然回头，隐在风帽下的大半张脸似乎是晒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飞在空中的雕翎小箭犹如碰上了什么屏障，再也无法寸进，偶有几支飞近的，更是扑簌簌直接从空中往下掉。 “不是灌顶者！”黑羽磨了磨牙，“第一小队，动用圣力，绞杀。” 霎时，就有七名羽族战士从各处腾身飞出，恰恰组成一个半圆向黑衣人进逼。 黑衣人站住，彻底转回身，面对黑羽：“没有想到这次羽圣天也来凑热闹。” “凑热闹什么的就不必说了，梵宸天所有的宝贝都是属于我羽族的。”黑羽理所当然地回道。 黑衣人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看都不看向他逼近的七名羽族战士，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都是羽族的？那今天不妨试试看，整天龟缩在羽圣天结界里的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拿走你们自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话音未落，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 黑衣人轻轻抬起右手，在身前轻巧的划下一个圆，已经飞奔至他身前的羽族战士们顿时犹如撞上了坚硬的壁垒般，纷纷被弹飞了出去。 “我不想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识相的，乖乖回去羽圣天，等我们攻打羽圣天之时，会留你们一条小命。” 黑羽咬了咬牙：“攻打羽圣天？做梦！第二小队，也给我上！圣力，你们的圣力呢？不要舍不得用了，回去之后给你们每人七天，不，半个月的时间泡圣池！” 随着黑羽气急败坏的咆哮，又有七名羽族战士站了出来，连同之前被震开的七名羽族战士，一共十四人向黑衣人围了过去。 这一次，十四个人进击的脚步显得坚定多了，他们每个人身上也都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 黑衣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同样的战斗也爆发在迷鹤城另外的地方。 由黑沁带领的羽族战士也遭遇上了黑衣人。不同的是，他们遇上的黑衣人人数比较多，黑沁也没有要将他们一一留下的想法，而是竭尽全力纠缠住这些黑衣人，极力争取着时间。 彩砂河水顺着地底瀑布倾盆而下，原本终年不减不溢的洗矿池水涓滴不剩，即便是刚刚落下来的河水，也顺着池底愈见扩大的裂缝迅速流走，不知道流去了何方。 来自地底的震动仍在继续，矗立在地底的石殿也有了摇摇欲坠的迹象。 妖笙急切间望着辟邪大叫：“不能拖了！” “就算是羽圣天的石殿也没有世人想象中坚固，我看，我们不如直接冲进去吧。”妖蒙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关节，捏着自己的拳头，大步向开始下沉的石殿靠了过去。 “反正都要沉了，就打破吧。”辟邪也走了过去。 终于，在剧烈的震动中，古老的石壁上也出现了裂缝。 “好机会。”妖蒙一拳砸在了石壁的裂缝上。 辟邪却是一拳打在锁孔上方的石壁上。 在应两人拳风而起的震动中，一块约有两人高、四人宽的石头，深深地陷入石壁里面。 妖蒙连忙走到辟邪身侧，两人合力将这块厚重的巨大石板向里推去。 石门吱吱呀呀地不断向内深陷，终于在某一刻，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门开了！”就连一贯沉稳的妖笙都忍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口中喃喃着，缓步向洞开的石殿内走去。 “等等！”一直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余非，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抢在妖笙的前头，把石头扔进了门里。 嗖！ 拳头大小的石头以一条直线飞快地向门内飞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妖笙倒吸一口凉气，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门口两侧的辟邪和妖蒙苦笑不已。 “我大意了。”看着倒塌的石门，妖笙说道，“我看石门没有动静，以为封印已经失效。” “虽未完全失效，但是应该也离失效不远了。”余非演化出灵力的大手，紧紧地攀住石门外缘，将另外一只手伸给妖笙，“你们进去看看，能不能把石台破坏掉？” 站在门口的位置，已经可以看清，不大的石殿内，除了中央的石台以外，空无一物。 虽然内侧石壁上同样刻着无数的花纹，因为空间封闭，也保存完好，但是没有人看得懂，也就无人在意。 几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石台上方几件光芒闪闪的物事上。 “这些是什么？” 在石台上方的圆柱形空间里，距离石台大约一尺距离的地方，封印着五件东西。 一柄金光闪闪的迷你小剑、一颗椭圆形的碧绿种子、一滴波光粼粼的蓝色液体、一朵散发着高温的金红火焰，以及一块平淡无奇的褐色卵石。 “那柄小剑会是飞剑么？”刚刚见过罗鹤怡的飞剑，余非不由眼馋地问道。 “飞剑对我们没有用处，如果是飞剑的话，一定是你的。”妖蒙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说，那朵火焰会是什么异种？不知道能不能上排行榜？”辟邪睁大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朵火焰，心里盘算着：如果吞下去，自己能恢复几成仙力？ “其他三样不知道是什么？”妖笙目光幽深，“感觉正合我妖族所用。” “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东西取了吧。”妖蒙嗅了嗅鼻子，“我感觉到有许多人正向这里赶来。” “可是封印该如何破解？”灵机一动化身为白色大蟒的妖笙，让余非抓住自己的尾巴，他的头却已经凑到石台近前。 感受到石台上的圆柱形光罩似乎一直努力要将自己吸入，妖笙的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惧意。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之前被余非丢进来的石头，已经在光壁前碎成齑粉，那些粉末就绕着石台呈圆弧形洒落在地上。 陆浅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殿门口，冷凝的目光从妖氏兄弟身上划过，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余非开口道：“你们也在这里？正好，梵宸天的遗宝都应当归属羽族，你们便为我开道吧！” 话音未落，陆浅羽一掌切向余非和妖笙的手尾连接处，似乎想把妖笙的躯体斩断。 妖笙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怪叫，就要变回人形。 “凭什么梵宸天的遗宝都归属羽族？哼，大言不惭！”辟邪很不爽地哼哼道，一拳击向陆浅羽掌缘。 避开辟邪的拳风，陆浅羽收掌而立。 “我自教训我家奴仆，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陆浅羽秀眉微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辟邪。 辟邪把眼一瞪：“他二人是我叫来的帮手，奴仆不奴仆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你对他们下手，就是要抢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陆浅羽冷嗤道，“你知道那五样是什么东西么？” 等到妖笙从石殿中抽出自己的身体，变回人形，余非暂且收回外放的灵力，同样冷冷地注视着陆浅羽：“哦？你知道？” 陆浅羽轻轻地笑起来，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便来夺取，我是该说你们笨呢傻呢还是蠢呢？” “少废话！辟邪大爷可不管是什么东西，先取了再说！”说完，辟邪双拳放出火焰，就要往石殿里扑。 “慢着！”陆浅羽急忙阻止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的好，这些东西对你们没有用，你们拿到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辟邪冷笑道：“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想叫我们放弃？大爷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浅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流转：“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这些东西，不是飞剑、不是火种、更不是什么能量的结晶，它们是……” 仿佛很怕吐出最后的几个字，陆浅羽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几人都露出戒备的神色，才站直了身体轻轻说道：“它们是……神元。” 不出意料看着几人依旧茫然的神色，陆浅羽轻轻勾起唇角，面带嘲讽：“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空对你们解释。” 说完，纵身一跃，竟毫不顾忌封印的力量，径直扑向石台。 ------------ 第071章 【成神的机会】 “神元者，神之元识也。” 不知什么时候，罗鹤怡出现在山腹中。他一面高声说道，一面纵身跃入干涸的洗矿池，大步向众人走来。 陆浅羽的身体陡然从石殿中折回，她微微昂起头站在罗鹤怡面前，m面容清傲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神元的来历？” “想不到仙界大能们梦寐以求的成神机遇便在这里。”罗鹤怡并未答陆浅羽的话，而是目光炯炯地向石殿中看去，随即喜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神灵的神元都有，真是天送的造化。” 陆浅羽眉头一皱，挡住罗鹤怡的视线：“妖蒙，去把这个人收拾了。” 余非脸色一沉：“妖蒙是我们的帮手。” 陆浅羽冷笑一声，并不看余非：“妖氏一族受羽圣天庇护这么多年，为我出点小力是理所当然的。妖蒙妖笙，你们现在不上，以后就不用回羽圣天了。等我回去，会把你们全族逐出！” 妖笙拦住握紧拳头，对陆浅羽怒目而视的妖蒙，轻轻对余非笑道：“无妨，那天我兄弟二人就手痒了，今日能得机会领教少城主的高招，是我兄弟二人的运气。” 说着，他扬脸对罗鹤怡招呼道：“少城主，你已是地仙境界，又能指使飞剑，你不介意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吧？” 罗鹤怡目光闪烁：“今日我本就不是为了打架而来，既然你兄弟二人有意，我们就稍稍过个招吧，正要领教羽圣天妖族绝学。” “狗屁绝学！无非是咬缠扭打那一套。你们在这里玩，老子可要先进去了。”辟邪一面冷眼瞥着暗暗向石殿中挪移的陆浅羽，一面大声说道。 说完，他身形微动，作势欲扑入石殿。 本就不忘关注石殿动态的罗鹤怡和妖氏兄弟，都心不在焉地慢下了手中的动作，再也没了打架的心思。 陆浅羽蓦然发出一声尖叫，率先冲入石殿。 “除了我，没人能消融封印的力量！你们不妨过来试试！” 念及封印的力量，原想跟着进去的几人，脚步下都存了犹疑。 只有罗鹤怡稳稳地站着，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不会过去的。光罩只是起到封印的作用，真正要吞噬毁灭一切的，是被封印在里面的神元。在你打开光罩之前，我们不会轻举妄动，在你打开封印之后，神元会自行择主。” “你！”见罗鹤怡把什么都说破了，陆浅羽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而看到余非他们恍然大悟的神情，罗鹤怡更是好整以暇地说道：“如果你有办法打开封印，我觉得你得加快速度了，你看，石殿在下沉。” 余非环视周遭，发现果不其然。 原先石殿的石门足足有两人高，现在，却只剩下一人高左右了。 陆浅羽看着门外几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将自己右手食指放进口中，狠狠咬破，顿时，带有一丝金色的殷红血液从伤口流出。接着，她将手指上的血滴涂抹在封印的光罩上。 “原来如此。”余非心下了悟。 神元的封印可以用羽族、也就是神族后裔的鲜血来破。 陆浅羽只用指尖血涂抹了一小块地方，看大小，似乎刚好够封印内的五个神元飞出来。 当她收回手指，所有人的目光就牢牢凝结在被鲜血涂抹过的那一小块光罩上。 似乎是血液和光罩起了反应。淡红色的血迹在光罩上蜿蜒流转，颜色越来越淡，直至看不出来，好像是被光罩完全吸了进去。 忽然，轻轻的噗一声。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融解掉，被鲜血涂抹过的那一小块儿光罩在几人的注视下消失了。 封印破了一个洞。 顿时，原本安安静静漂浮在石台上空的五个神元，犹如闻见鱼腥味的猫咪一般，纷纷向光罩上的小洞凑了过来。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住这个小洞，和神元们隔罩相望着。 嗞一声。 空气中陡然增了几分热度，目光微瞬，没找到热量来源，当几人再度定睛时，却发现，那朵金红色火焰形状的神元已经钻出了光罩，在陆浅羽头顶盘旋飞舞。 “快落下来！哎，可惜不是最合我用的属性。”陆浅羽看着罩里罩外，脸上不由露出渴望急切又为难的神情。 呼！ 似乎是留在光罩内的其余四个神元，发现率先冲出封印的火神元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都争先恐后的从光罩的小洞冲了出来。 不知何时置身石殿的余非等人，怔怔地仰起头，看着在自己头顶不断盘旋飞舞的神元，似乎能感觉到一阵欢呼雀跃的气氛。 神元有灵！不愧是神之元识，哪怕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仍旧存在自己的意识。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余非喃喃自问。 陆浅羽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若没有神，怎么会有我？这些神元，又从哪里来？” “据传，神元是远古自然神灵从自己的元神上剥离的一缕元识，谁得到神元，谁就有机会跨过最后一步天堑，成为真正的神！而之所以上古大能们会选择梵宸天作为仙界，是因为梵宸天其实是远古的神界……”罗鹤怡眼望神元，悠悠地感叹道。 “哼！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羽族不过是群喜欢自欺欺人的蠢货！所谓神元，照我看，只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五行精华罢了。”辟邪毫不客气地插言道。 陆浅羽的脸色刹那变得铁青，她语气冰冷地反驳道：“不知道谁才是蠢货，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却在这里充大爷。” “小丫头片子，你再给大爷说一遍试试？” 余非眼见不妙，跨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若有什么不服气要争辩的，不妨等出去以后再慢慢清算，这里马上就要沉了。” 两人见余非说的是实话，只得把心中的不满暂时按捺下去，全神贯注地看着头顶的神元，期待它们快点自行择主。 余非却将几人留在了石殿中，自行走了出去。 神元择主，眼前的几人之中，未必就有它们想要选择的对象。如果谁都没有被选中，即便脱离了封印，神元也会跟随石殿沉没下去，等待再次出世的一天。 “有变化了！”忽然，妖蒙激动地喊了一声。 余非的视线穿过石门，就看见神元们停止了飞舞，而是虚悬当空，不停地震颤着。 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妖蒙，甚至就要伸手向那颗波光粼粼的蓝色液体抓去…… ------------ 第072章 【毁灭】 “妖蒙，你要干什么？！”陆浅羽挺身大喝道，“我之前的命令你没有执行，现在又想和我做对么？难道你真的不顾念其他族人的生死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妖蒙没有出声，倒是罗鹤怡再次开口，“羽圣天素来是多方势力图谋的对象，如果羽族这次将神元都带回去，相信要不了多久，羽圣天就会灾祸降临。今日我是恰逢其会，但是知道这处迷藏的，并不止你们这些人。” 陆浅羽完全不以为意：“所以我们才要尽快分出高下，决定神元归属。别再说什么让神元自行择主的话了，羽族那么多人，怎么都能找到完全契合的人选。” 说着，她眼波一转，看向头顶不断震颤的五行神元：“妖笙妖蒙，我记得你族喜水？如果今天你们能够打退任何一方意图抢夺者，我可以将那枚水神元分给你们妖族。” 妖笙和妖蒙对看一眼，刹那做出了选择。他们因为见识过罗鹤怡的实力，当即便显出真身，向罗鹤怡缠去。 “喂喂！我说，你们用不着这样吧？这样不好吧？”罗鹤怡一面口中嚷嚷着纵身飞退，一面表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显然并没将两人放在眼中。 三人斗起，余非、辟邪和陆浅羽三人却成鼎足之势，抬头默默看着石殿上空的神元。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那么如今神灵都去了哪里？”余非的视线掠过辟邪，落在陆浅羽身上，目光深深地凝视着。 陆浅羽却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应该是都殒落了吧，不然羽圣天怎么也不会是今天这副景况！” “从来就没有神！”辟邪的双眸亮如妖火，“如果这个世界有神，为何从来只见一心成神的仙，不见为民显圣的神？如果真的有神，天灾降临之时，为何处处都是自顾不暇的仙，见不到庇佑世界的神？不是都说神灵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么？那么梵宸天仙界毁灭之时，他们在哪里？还是说，让世界毁灭原本就是他们的意志？要我说，这样的神，就算真的存在于世，也是不要也罢。” “说得好！”正在和妖笙妖蒙激斗的罗鹤怡赞道，“不过你看这些神元，远古神灵连元神都剥落了，散落成丝丝缕缕的元识，要说他们早已殒落，我也相信。” 听着辟邪和罗鹤怡的对谈，余非陷入沉思。 传说在鸿蒙天地开辟之初，宇宙间一些强大的精魄合力建成“天界”，迁到空中居住，吸收日月精华，被下界万物所敬仰，称之为“神”，这便是诸神的缘起。 种种迹象表明，当初的天界，便是此后的梵宸天仙界。因为羽圣天的存在，说明羽族这支神灵的后裔，从未离开过他们赖以生存的结界。 然而，当梵宸天仙界创立之初，这个世界上的主要居民，便是如今的汐族，有了羽族的存在，汐族显然不会是远古神灵的后代。 而当初创立仙界的修行者，想必是远古下界万物之中的佼佼者。 羽族、汐族，以及梵宸天仙界的仙人们，都不会是远古神灵本身。 也许，现时今日，唯一能够远古神灵有直接联系的，便是头顶的这五枚神元了。 “对！这个世界没有神！”余非扬起脸，深深地注视着头顶的神元，缓缓说道，“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听西区的老矿民说过，很早的时候，矿民们采矿之前，是需要拜祭神灵，以求获得神灵保佑的。但是如今的迷鹤城，早已没有这样的习俗！天地万物的信仰无所寄托，神灵何在？” 最后一句话，余非不由自主用上了灵力吐出，顿时，妖笙妖蒙庞大的身躯狠狠一震，两蛇惊诧地向余非望来。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神，那些修行有成的人和妖魔才会生出要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野望，世俗间，也会因为帝王将相，贵族豪门的存在而分出无数高下差别的阶层，但是，也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神，所以，这些人的野心迟迟得不到完全的实现。” “没有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也没有人可以随意欺凌弱小，掌控别人的生死。”余非的目光缓缓从陆浅羽和罗鹤怡面上扫过，“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都是自己的主宰，自己的神！” 话音未落，余非展开双臂，目光熠熠地盯住石殿上空的神元：“无需争斗、无需瓜分，这个世界，不应存在所谓的神！看我毁掉这些神元。” 说完，余非竭力将身体轮穴中的所有灵力都放了出去，狠狠扑向静止在空中的五枚神元。 “你疯啦！”陆浅羽满脸不可思议地大喊道。一个闪身，试图拦截在余非前面。 然而，异变陡生。 一直在几人眼中毫无威胁性的五枚神元仿佛感知到什么，裹挟着呼呼的破空风，以无比凌厉之势，向余非的头顶百会射去。 陆浅羽怔住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拦下余非的辟邪也怔住了，罗鹤怡妖笙妖蒙三人更是停住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五枚神元就冲入了余非的头顶，其余五人愣愣地看着，压根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小非，你没什么事吧？”辟邪看着手臂僵硬地举在空中，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余非，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找死！”陆浅羽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就要向余非扑过去。 羽族为了迷鹤城的这处迷藏筹谋了多久，花费了多少心血和代价，只有她一个人最清楚。看到五枚神元全部入了余非的身体，她整颗心都在流血。 “等一等！”罗鹤怡忽然出言喝止，“这是神元择主了。” “择主？”陆浅羽的身形顿了一顿，但是随即她便咬牙切齿不改去势，继续扑上，“狗屁择主，是这小子耍的阴谋诡计！” 事关重大，陆浅羽难免失了一贯保持的优雅风度，和辟邪一般，口出粗言。 只有余非有苦自知。 虽然神元从他头顶的百会穴冲入，加上神元本就是神之元识，是最精妙的一缕元神，没有给他的身体带来伤痕，更不会使他流血，但是，五枚属性各异的神元，从他的头顶钻入之后，就一直围绕着他的识海躁动不已。 余非不是不想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一直和睦相处的五枚神元，忽然在他的宽恕轮附近展开混战，犹如五只发情的公狗一般，在圈地盘之前要先确定地盘的归属。 余非的脑海中，神元们飞来飞去，各种神通狂闪，各种声浪频起，热闹极了。 ------------ 第073章 【逃】 “辟邪，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呀，快带小非逃！”章月华的声音适时响起。 融合神元本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何况是五枚神元？ 陆浅羽反应过来，神情极为冰冷地道：“现在杀了余非，神元就会重新成为无主之物，你们怎么看？” 话似询问，陆浅羽的目光却始终紧盯余非的面孔，渐渐要将他逼到一条没有选择的路上。 妖笙和妖蒙抬着两颗硕大的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了主张。 石殿中的宝贝，只是这五枚神元，如今，五枚神元全部进了余非的身体，只要余非不死，就再也没可能重见天日，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要说在场几人中，最纠结的，莫过于他们两兄弟了。 “妖笙妖蒙，你们也看见了，小非刚才是想毁去这些神元，并非是想得到它们。你们帮我们摆脱眼前的局面，只要你们想要，我们把五枚神元都给你们。” 闻言，妖笙和妖蒙犹豫互视，最后，妖笙慢吞吞地开口道：“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神元从小非身体里弄出来。何况，小非他……真的赞同你的说法么？” 说完，妖笙的目光转到了余非身上。 “这样吧，小非，你表个态？” 余非瞪大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脑海中的五枚神元激斗正酣，现在的他，是有苦自知。 “余非现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说不出话来，这个条件，我替他答应了。”章月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无比急切地说道，“你们掩护辟邪带着小非走，五枚神元都给你们！” 辟邪陡然一声长啸，化为原形，嘴巴一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言不动的余非，将他甩到自己背上：“不管你们是否答应，我们这就走。” 说完，刚要抢出石殿已经缩短到只有大半人高的石门，罗鹤怡一声轻笑挡在了门前：“我说羽族骄狂自大，敢情你们已经目中无人到了这种地步啊？” “妖笙妖蒙！”辟邪冷眼看着罗鹤怡，口中喊着两兄弟的名字。 在干涸龟裂的洗矿池中无奈翻搅自己巨大身躯的两兄弟，顿了一顿，缓缓向罗鹤怡的后背逼去。 感觉到靠近自己身体的阵阵腥风，罗鹤怡抬高声音：“我说殿中的那位，此时你若不帮忙，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 “谁说我不帮忙？”陆浅羽白了罗鹤怡一眼，嗔声道，“不管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神，神元无法作伪。你们不想成神，可是我想。” 陆浅羽步履娉婷地走着，就像妖氏兄弟般，缓缓逼近辟邪。 “我没有那么多的埋怨，我还指望着用这些神元，恢复我羽族往日的荣光呢！”淡然地目光从妖笙妖蒙脸上扫过，“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好好想想，可不要选择错了。” “废话真多！”辟邪懒懒地说道。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他迅速低下头，撅起屁股，将头上的两只角对准罗鹤怡，后腿狠狠蹬地，猛然向石殿外冲去。 虽然石门的高度已经缩短到只有一人不到的高度，但是石门的宽度却始终未变。加上猝不及防之下，罗鹤怡的身体微闪，石门处登时露出了一个恰好适合辟邪穿过的通路。 “妖笙妖蒙，快拦住他。”陆浅羽反应极快，跟在辟邪身后冲出石殿，就连忙命令道。 妖笙妖蒙双双发出巨大的吼声，来不及倒转身体的他们，只得扭动尾巴，试图把辟邪缠住。 岂知，冲出石殿的辟邪，陡然摆动了一下身体，调整方向，猛力蹦跳了几下，就擦着他们的身体，从另外一个方向跳上了洗矿池。 迅速远离众人，辟邪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们的投诚？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无论你们是真情假意，辟邪大爷从来都只相信自己！” 兔起鹘落间，辟邪很快蹦出了洞口，风声渐渐带着他的声音远去。 “快追！”陆浅羽这次是真的气坏了，满头的金色长发都鼓荡起来，“黑羽和黑沁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 妖笙和妖蒙迅速回复人形，默默地跟在陆浅羽身后向洞外追去。 只有罗鹤怡似乎对这一系列变化视若无睹。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幽深地看着陆浅羽急忙追出洞外的背影，半晌，唇角讥讽地挂上一抹冷笑。 “神元么？我倒也不稀罕。只是那小子没能毁掉，反而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有没有能力毁掉，都是件值得商榷的事啊。如今神元都进了他身体，事情变得有趣的多了。” 仿佛是因为失去了神元的气息，洗矿池的崩坏加剧，就连原先坚若磐石的石殿上，都蔓延起一道道裂纹。 整个山腹，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罗鹤怡迈开大步，不紧不慢地踏出了洗矿池。在临出山腹的当口，他放出飞剑，在山腹中胡乱搅动了一通，顿时，无数剑痕烙印上了山腹内的石壁，震动加剧，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山洞顶端落了下来，落在了洗矿池中，很快就将石殿已经所剩不多的门洞掩埋。 山洞之外，罗鹤怡深深地嗅了一口洞内的空气。 “毁灭的气息啊！”他喃喃道，脸庞挂上一抹欣然。 面带着这丝欣然的神色，他很快自行挑选了一个方向，径直离开了迷鹤城。 对于迷鹤城很是陌生的陆浅羽，虽然几乎跟在辟邪后面出了山腹，仍旧失去了辟邪的踪迹。 犹如无头苍蝇般奔出很远，她不得不恼怒地停下脚步，问始终跟在她身后的妖笙妖蒙道：“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妖笙垂下头：“我们之前一直待在西区的一座府邸中，而为了应对此次可能发生的剧变，迷鹤城的平民们已经被提前遣走。想来，他们是不会回到那处府邸中了，西方的落日海倒可能是他们会去的地方。” “落日海么？”陆浅羽湛蓝的眼眸中抹上一层晦色，“反正不远，那就先召集黑羽黑沁他们，一起去落日海看看。” ------------ 第074章 【羽族危机】 用羽族特有的传讯方式发出讯号，陆浅羽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此次夺宝，羽族的精锐战力可说是倾巢而出，因此，陆浅羽才会那么急于从余非身上得到久森木壮大实力。 毕竟多一分实力，此次的行动就能够更多一分把握。 尽管陆浅羽并不知道迷藏中封印的是传说中的神元，但是秉承梵宸天的宝物尽皆应当归属羽族的宗旨，她不会放任任何一件宝物从她手中眼睁睁地溜走。 神元的出现，给了她意料之外的巨大惊喜。 然而，当她放出信号过了良久，都没有看到哪怕一名羽族战士向她集中，她的心中，不免生出不详的预感，难免惴惴地怀疑，自己此次的决策是否有了错漏。 毕竟，神元全部被余非抢走，羽族至今可说是一无所获。如果再有什么过大的损失，是现今的羽族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 “族长，这里似乎有战斗过的痕迹。”妖笙的手指从一处墙根抹过，露出一道细微的箭痕。 是羽族特有的雕翎小箭擦过的痕迹。 陆浅羽不再淡定：“去找！” 说完，陆浅羽领着妖笙妖蒙在迷鹤城中乱转开来。 “我们往哪走？”出了矿山，辟邪便拼命往一个方向撒腿狂奔，直到确认他们已经脱离了陆浅羽能够追踪的范围，才缓缓停了下来。 在辟邪的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余非，一下子不受控制地翻滚下来，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 “我……” “你能说话了？”辟邪走过去，伸出前腿踢了踢余非僵硬的身体，“能不能动？” 余非侧脸贴在松软的草泥上，喘息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说道：“章姆妈帮我暂时把神元和青雪封在了一起，我们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神元逐一炼化。章姆妈还说，在炼化神元时，需要庞大的元力，否则，极有可能被神元反噬。” “看来，经过这件事，章月华想起来很多东西啊！”辟邪沉吟道，“她人呢？叫她出来和我说话。” 余非的声音显得有些凝噎：“章姆妈为了帮我暂时封住神元，耗费了全身的气力，现在完全无声无息，任凭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什么？”辟邪大叫道，“虽然我知道有很多安全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元力啊！她不说，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去哪里我倒有个想法，只是要辛苦你了。”余非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望住辟邪，“天灾降临，仙界崩溃，梵宸天大陆缩小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但是有一处地方，不但没有在天灾中受到什么损伤，反而扩大了。就算当初仙人们带走了绝大多数的宝物，毕竟尚有遗宝存在。在仅剩的三分之一的土地上，都有大量的迷藏存在，那么，被侵吞的另外三分之二的面积，又会有多少？” 在听余非说到一半时，辟邪就领悟了，而随着余非的话语，辟邪的眼眸也越来越亮。 “真正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不可能有任何渠道得知今天发生之事、得知神元落入我手的地方。撇开注定不可能放过我的羽族不谈，只要仍然在这块大陆上，我们迟早都会受到追杀。只有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海汐天，我们才有可能将神元偷偷摸摸地炼化。而且，我相信海汐天，一定会有我们需要的大量元力。这样，不仅我可以成功炼化神元，你和章姆妈也可以有机会恢复以往的实力。” 辟邪重重点头，将余非再次驮在背上。 一人一兽远远躲避着人烟，在僻静地山林中默默行走，朝向落日海的方向。 “妖笙妖蒙知道我们提前将迷鹤城的人遣去了落日海进行渔猎计划，他们会不会带着羽族的人找到那里去？”辟邪不无担忧地问道。 感受着迷鹤城仍未休止的震动，余非表情凝重地说道：“毫无疑问，东区总督姜永凯来自某个修真势力。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对迷鹤城肯定有所图谋，不然怎么会和你们一样，默默地守在迷鹤城几十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图谋的一定也是这处迷藏。但是，在迷藏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宝贝会是神元，甚至，我们根本不认识神元。而迷藏出世这么久，姜总督的人一直没有出现，除了他们可能被另外一方势力绊住这个解释，就只有他们对这处迷藏并没有存下非得到不可的心思。” “撇开羽族这个尽是夺宝狂人的种族不谈，姜总督以及他所属的势力一定不知道迷藏中的宝贝是神元，而从他们迟迟不来的情况上来看，说不定他们甚至另有图谋。” 辟邪笑道：“不管他们来自何方，恐怕知道迷藏中的宝贝是神元之后，肠子都会悔青。” “至于能让他们舍得放下守候数十年的迷藏的原因，只有在他们的期望中，让他们觉得更加有利可图的宝藏！这附近，这样能够让人很快做出明确判断的宝藏有几个？” “羽圣天！”辟邪顿时明悟。 如果说梵宸天仍有修真者势力存在的话，羽圣天无疑是一块人人看中的大肥肉。 谁都知晓羽圣天的具体位置。之所以羽圣天一直没有被人攻下，一是因为结界的存在，二是因为谁也摸不清作为神灵后裔的羽族，究竟还保存下多少实力。 远古时期，羽族作为极为特殊的存在，无疑是超脱的；到了仙界时期，由于仙界本就错综复杂的关系，加上羽圣天本身的实力，自然没有太多人敢打羽族的主意。 然而到了现在，又是羽族为了迷藏，几乎倾巢而出的当口，如果再没有人想着去抓住这次机会试一试的话，那么人类，尤其是踏上修真之途的人类，真的愧为万物之灵。 “所以羽族现在应该自顾不暇，就算我们猜测错误，去到落日海，我们也可以混在数千个迷鹤城民中，我就不相信，为了找出我们，羽族敢造下那么大的杀孽，将数千人尽数屠光。” ------------ 第075章 【毁灭的气息】 出了迷鹤城，罗鹤怡抬头辨了辨方位，打算一路南下，回去曼荼罗城。 由于早将车夫遣回，他不得不徒步而行。好在，徒步对于一位地仙来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他来时乘坐地犀车，也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 然而，刚刚踏上城外山林的土地，罗鹤怡就敛去了脸上悠然自得的神色。 “你跟在我身后这么久，现在总可以现身出来了吧？” 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应声从更深的山林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数日不见，徒儿竟然又有长进，真是可喜可贺。” “师父？！”罗鹤怡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会到迷鹤城来？难道……” 罗鹤怡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一个可能。 老者脸上笑意更浓：“你母亲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在此，吩咐我过来看看。” 罗鹤怡揉了揉鼻子，叹道：“终究还是母亲大人更关心我啊！” “城主大人对于少城主的关怀，并不会比城主夫人逊色。修炼虚空诀的人，本就要在危险、灾难，甚至毁灭当中获得进步……” 罗鹤怡不耐烦听这些已听过多次的教导，立刻将话题转移开来：“师父知晓这小小的迷鹤城中发生之事了？” 老者轻轻点头：“只有神元的出现颇让人意外。不过你能克制自己内心深处对奇宝的占有欲望，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师父不是再三叮嘱，修炼虚空诀的正途，是从毁灭中汲取力量，纵使在如今的梵宸天，任何借助其他力量的修行积累，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老者点头叹息：“可惜这次我努力煽动汐族出动王军，竟然没有起到哪怕万分之一的效果。” “师父不用自责，也怪徒弟没有抓到汐族公主。如果抓到了汐族的公主，那些王军即便全部死光，也不会后退一步。那种程度的死亡毁灭带来的灵魂之气，想必会是绝好的补品。说不定我可以一举冲破地仙巅峰，可惜了。” 罗鹤怡脸上露出浓浓的惋惜之色。然而，不过瞬间，就隐去了。 “虽然这次没有大的伤亡，但是未必以后就没有，只要汐族登陆之心不减，我就始终有机可乘。” 老者摇了摇头：“我收到小道消息，在汐族公主的竭力倡议下，可能以后都不会有汐潮了。” “什么？！”罗鹤怡惊讶失色，“梵宸天大陆上只有一个帝国，不容易爆发战争，如果以后汐族都不来了，可真不好办啊。” 老者轻哼一声：“有什么不好办的？为了对抗汐潮，大陆上才慢慢统一成一个国家。人类本就具有劣根性，假如能够确定汐潮不再，挑拨朝廷内的几方势力重新分裂割据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罗鹤怡眸光渐渐幽深：“师父说的没错。就算内战一时无法事成，汐族不来，我们还可以想办法煽动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去海汐天征战。总不能任凭汐族攻打梵宸天大陆这么多年，梵宸天连一丝反攻的意图都没有吧？” 罗鹤怡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自得的邪笑，和之前优雅守礼的贵公子相比，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 就在两人一面尽情地讨论，一面悠闲地往南走时，持续震动不断的大地，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从洗矿池的位置而起，切割过半个迷鹤城，往西北羽圣天的位置划去。 就宛如有个体型硕大无比的巨人，巍巍站立着，挥动手中的巨剑，重重插入洗矿池的地面，又紧握剑柄，随手向羽圣天的方向划拉开去。 又如同有个地底巨人，狠狠地将手中的巨大长矛朝着一个方向掷了出去。长矛划开地下的岩石泥块，不断奋力前进。 于是，地面应声而裂。 许是因为迷鹤城周围的矿石已被开采的差不多了，所以城中的沟壑特别宽特别深。甚至沟壑两侧的地面，也如同蛛网般纷纷裂开。 这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急速向羽圣天前进，直到接近羽圣天结界入口处的峡谷，才缓缓减缓了速度。 最后，在裂缝接上羽圣天结界入口前的峡谷石壁时，去势戛然而止。 无数碎石泥块从裂口处震动抖落，纷纷往峡谷里掉去。 天地剧变的威力直传入羽圣天结界里。 那些担任着传宗接代这个唯一的责任，整日里不事生产醉生梦死的羽族凡人，各个抬起犹如白痴般的脸庞，茫然地向羽圣天结界入口的方向张望着，只有个别的，眼眸深处露出些许惊惧的光。 感受着来自地底的震动隆隆地向羽圣天而去，罗鹤怡笑着对老者道：“看来眼下就有个机会。” 老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们不去趟这趟浑水，继续韬光养晦。一来，此次未必有适合我们得手的好处；二来，让其他人得些好处，他们的野心会愈发膨胀，我们再适时地把神元的消息放出去……嘿嘿！” 立时明白老者意图的罗鹤怡忍不住跟着奸笑起来，一老一少继续踏上回转南方的归途。 在天地剧变刚刚发生的那一刻，身在迷鹤城中的陆浅羽立刻就感受到了。 找到黑沁没多久的她，正准备带着损伤惨重的羽族战士找到黑羽，然后离开，沟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延到了他们脚下。 在和黑衣人的缠斗中受伤的羽族战士足下不稳，一不小心纷纷掉入地缝。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陆浅羽的眼眸几乎变成了墨绿色。 “黑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些黑衣人，怎么一个都找不到了？” 黑沁也带了伤。 尽管黑发黑瞳小麦色的肌肤，也能看出其上污迹斑斑，甚至还有血痕。 “我下令拖住那些显然也是要去抢夺迷藏的黑衣人，奈何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如果不是他们的目的和我们差不多，并不急于赶到迷藏出世的地点，而是抱着耍我们玩的心思，恐怕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那他们人呢？既然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总不可能是你们把他们都干掉了，或是把他们打怕了，都逃走了吧？” 黑沁表情略显黯然地垂下头：“就在族长找到我们之前没多久，西北方的山林里冒出一股很浓重的黑烟，那些黑衣人就弃下我们都往那个方向去了。” 闻言，陆浅羽情不自禁地扭头往羽圣天望了一眼。纵使面容冰冷，眸子深邃，也掩饰不住他眼睛深处的那抹急色。 “那些黑衣人真的那么说过？” 黑沁头垂的更低：“属下不敢妄言，那些黑衣人确实说过，羽圣天才是他们主上志在必得的宝藏。” “黑羽啊黑羽，你究竟去哪里了？”带着仅剩的十多名羽族战士，陆浅羽躲避着随处可见的地缝，艰难地在迷鹤城中寻找着。 受地面开裂的影响，迷鹤城东区的楼宇坍塌了不少，一堆堆的砖石瓦砾宣告着东区曾经的繁华。 此时，东区的贵族们都聚集在高等学园中心巨大的广场上。这里，虽然也有地缝存在，但是因为离那条巨大的沟壑比较远，受到的波及影响也小一点。 这些贵族中，有女人抱着孩子痛哭的，有老人茫然失措的，更多的是一家之主，满脸焦虑地聚集在一起，试图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同时，找出自家未来去向的希望所在。 仍有人从自家的房子里奔出来，不断地向高等学园聚集。 蓝耀哲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出来，找到王凯旋：“看到总督大人没有？” 王凯旋同样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连姜管家都找不到，总督府里空无一人，那些卫兵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你说我们这……”蓝耀哲的目光从一处冒着黑烟的砖石瓦砾上挪开，想到自己家的房子，两行热泪涌出他干涩的眼眶，“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惨不忍睹的东区，迷鹤城的西区成了一片平地。 本就不够坚固的棚屋，在震动来袭时，果断坍塌，支撑棚屋的木头草叶更是在棚屋瓦解后纷纷滚进不断四处漫延的地缝里。 所幸的是，这些散了架的木头草叶比不得砖石瓦片坚固，却也没有砖石瓦片的份量，即便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也不是多难承担。因此，西区的棚屋尽毁，除了直接掉入地缝的，人却没死几个。 没有参加渔猎计划选择留在城中的西区矿民三三两两地站在完好的地块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马平川。 半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地方果真没法呆了！” 接着，幸存的人中，渐渐起了骚动。人人都想起不久之前，余非对他们说的话来。 “走，咱们也去落日海找大部队。” 想到大部分家庭成员眼前都平安无事地往落日海进发，这些当初选择留守的人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头，纷纷改变了初衷。 他们从棚屋崩溃留下的木头草皮中翻捡出尚能用的食物工具，小心地找出一条安全的通道，聚集在一起，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让他们再无留恋的迷鹤城。 ------------ 第076章 【前进，落日海】 辟邪驮着余非穿梭山林往落日海奔跑。 忽然，他的耳朵抖了抖：“貌似城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余非的脸色显得有些沉郁：“意料之中。我们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这些事不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管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辟邪附和道：“把迷鹤城的变故告知姓雷的两兄弟，我们就去海汐天吧。他们在落日海渔猎，甚至可以不用回来。这样，即便我们入了海，和他们的距离也不会太远，至少能有机会互通消息。你也可以放心。” “只是不知道，我能压制这些神元多久？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将它们完全炼化？” 感受到事态的紧迫，辟邪琢磨道：“要不，我们先去那处海底火山，把那里的火元力收取掉，这样，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还能帮你压制。” 想了想，余非点头应允。 于是，辟邪默默地加快了速度，不日，他们就抵达了落日海。 将迷鹤城的讯息只传达给了雷磊和雷淼，余非又如前一次，带着辟邪潜入了海底火山。 这一次，他的动作显得俐落许多。 和辟邪一起沉在熔岩池中，两人同时陷入冥想。 被热度极高的熔岩包裹着，纵使余非的神识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尚还弱小，此番，也感受到了浓郁的火元力的存在，和刚刚开始修炼时，压根感受不到灵量存在的他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然而，除了用极其粗犷的方式使用力量，他仍旧没有学会精细操控。 泡在熔岩池中，张开浑身的“口”，余非放任池中的火元力进入自己的身体。 直到火元力将幻海挤满，在他的身体里到处游走的时候，他猛然警醒：“幻海饱和装不下了怎么办？” “纯真轮乃是拙火沉睡之处，实质上火土元力并存，你可以将那里也装满。”辟邪闭着眼睛说道。 余非依言而行，却敏锐地察觉到辟邪对待自己的不同。 一贯骄狂不可一世，谁都看不起的辟邪大爷曾几何时，开始对自己表露关心了？在他有问题弄不明白的时候，怎么又放弃了以往的嘲讽打击，而是变成虚心传教了？ 余非带着淡淡的疑惑，将熔岩中的火元力缓缓导入纯真轮。 起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随着导入的火元力越来越多，一向最为沉稳凝实的纯真轮也变得活跃起来。其中的火元力欢呼雀跃，和幻海息息呼应，渐渐连成一片。 这时，包容着章月华、青雪，还有五枚神元的黑白阴阳双极球忽然动了！ 它先是飞快地震动了一下，接着，摩擦幻海的四壁胡乱滚动开来。所幸，球体和幻海周壁之间的空隙并不大，球体才没有太大的动静。然而，却已是将刚刚被余非收入幻海的火元力挤压地四处飞溅。 余非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是眨眼的功夫，余非体内的火元力不放反收，统统被黑白阴阳双极球白色透明的部分吸了进去。 这还不够。 不知道什么样的存在竟然在黑白阴阳双极球中大大鼓起自己的腮帮子，自行吸纳起熔岩池中的火元力来。 “爸爸，好热……”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的青雪被刺激得醒来。 余非同样很热，他满头大汗地试图制止幻海之中的火神元吸取能量。然而，神识弱小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收效甚微。 “爸爸，我快热死了！”本就显得有些虚弱的青雪，声音更加轻微，“啊！火！火在烧我！疼死了！” 黑白阴阳双极球在狠狠的震动，显然是其中的青雪在拼命的挣扎逃跑。 “咦？这是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爸爸，我能吃吗？” 余非心中一动，知晓是青雪发现了木神元。 “吃吧！” 也许只有同为神元的木神元才不惧火神元的威力灼烧。 咕噜！ 幻海之中传出极响的吞咽声，显然是青雪一口把木神元吞下了肚子。 “爸爸，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脑袋里去了。” “爸爸，我好困……” 青雪的呢喃声渐渐低沉下去，直至消失。 余非小心翼翼地伸展自己弱小的神识在幻海外面打探了一圈，发现青雪重新陷入沉睡，而火神元仍旧没有停止吸收火元力，不觉感到深深的头痛。 之前，当五枚神元刚刚入体，他就领教了神元的威力。 神元便是神之元识，尽管只是神之元神的一丝，自己弱小的神识也万万不是对手。加上神元吞噬融化所有一切神识的特性，章月华才历经千辛万苦将五枚神元压制在远离识海的幻海中，而没有选择让余非融合。 因为融合之后出现的那个人，谁也没有把握仍旧会是余非本尊。 就如同此刻青雪吞吃了木神元，却没有人知道，再次醒来的青雪，是否依旧是曾经的久森木之灵。 不过，这并非眼下余非能够操心的事，青雪吞吃了木神元，总归减轻了余非五分之一的压力，是件好事。只是他不知道，火神元给自己带来的巨大麻烦该如何解决。 而当火神元吞噬了足够的火元力，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不能让火神元继续吞噬下去了！ 余非瞬间做出决定。 他倏然睁开眼睛，腾身飞出熔岩池。 既然属火的辟邪怕水，那么想必火神元在茫茫大海中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吧。 “小非，怎么了？”辟邪只是感觉到大量的火元力往余非丹田涌去，以为余非吸收元力的功力大增，却并不知道事情究竟。 将身体拔出熔岩池的余非，惊讶地发现，火神元吸收元力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地阻碍。刚好辟邪探询，他忍不住磨牙道：“我快压制不住火神元了！” “什么？”明白厉害的辟邪骤然起身，“怎么会这样？” “许是这里火元力太过浓厚的缘故。”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海里。” “水里也有充足的水元力，如果不但没有压制住火神元，甚至激活了水神元……”后面的话辟邪没有说完。 “那该怎么办？” 辟邪想了想，道：“既然火神元这么急切地需要大量的火元力，一定有它的道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它从你体内诱出来。反正现在我们知道，神元并非什么好东西，反而极为烫手。就算失去火神元，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损失。” 余非点头：“这个世界没有神，也不应有神。我本来就是想把它们销毁掉！” “那么来吧。”辟邪也跳出熔岩池。 “你打算怎么做？” “它不是想要火元力么？老子这里有的是！”话音刚落，辟邪狂吼一声，将手掌抵在余非幻海处。顿时，极为浓郁纯粹的火元力顺着辟邪的手臂涌入余非的幻海。 在余非幻海中翻滚的黑白阴阳双极球猛然一滞，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贴在了绵绵不绝自动传来火元力的幻海之壁上，停止了自行的吸收。 上钩了！ 余非和辟邪对望一眼，两人都在心中默默地道。 辟邪继续专注地往余非的幻海输送着自己精炼而来的火元力，额头渐渐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无以伦比的消耗，让他几乎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黑白阴阳双极球和幻海之壁贴合的更紧。 辟邪忽然咧嘴冲余非无声一笑，缓缓减少了火元力的输送。 顿时，黑白阴阳双极球中似有什么东西变得焦躁不安，几欲破壁而出。 “你让它出来！”将输送的火元力转成涓涓细流，辟邪分神道。 余非心脏“咚”地一跳：“这样它不是就进入你的身体了？” 余非无比清楚神元入体的过程：“它会在第一时间钻入你的识海，和你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与此同时，它会吞噬你的神识。也许，你也可以吞噬它，但是……” 余非不认为火元力尽皆被火神元吞噬的辟邪能有这样的胜算。 “它一进入我的身体，你就带我入海。”辟邪呵呵笑道，“虽然我讨厌水，但是我相信它也不喜欢水。在水中，谁胜谁负，各安天命。不过，你也要尽快掌握水神元，这样可以帮我压制。” 不等余非答应，辟邪掌力变吐为收，在火神元的积极配合下，生生将火神元从余非的幻海之中吸了出来。 火神元刚刚没入掌心，辟邪就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钻入余非衣襟，成为一道纹身附着在他的身上。只是这一次，无论余非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再吭一声。 余非一直认为，只有悉心照料自己十多年的章月华是真心对他好，而辟邪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只不过是利益上的结合。然而，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忽然发现了深藏在辟邪不羁外表下的情谊。 他的眼眶不由湿了。 含着泪，带着在自己身体中均陷入沉眠的三人，余非火速飞出火山口，向海里遁去。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很重。 ------------ 第077章 【富贵险中求】 有了前车之鉴，即便余非深入海水之后，感受到身体四周散落的柔柔的水元力，他也不再敢冒然吸取。章月华、青雪和辟邪都陷入了不知会是多长的一段时间的沉眠，如果此时撩拨了水神元，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压制。 曾经是梵宸天大陆平原一部分的海域，海底并没有太多山岭丘壑、险要地势。 余非踏在一大片广阔的白沙砾地上，如履平地般向海汐天深处行进。 透彻的海水渐渐变得幽蓝，余非身畔，开始出现海草的踪迹。不时有小鱼小虾贴着白沙砾的海底经过，带起一道极为轻柔的水波。 余非又往深处不知行进了多少距离，身侧的海洋生物逐渐变得多起来。然而，茫茫大海，他始终不知该去哪儿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忽然，他听到左侧前方不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 一怔之下，他连忙将身形隐藏在一蓬茂盛的海草后，用自己经过两次炼体之后，变得极佳的五感小心地窥视着。 来者是三名人类男子模样的青年，一看便知属于汐族中的贵族。 海汐天的汐族和梵宸天大陆上的人类一样，本来同宗同源，地位也差相仿佛，然而，汐族的历史悠久，经过无数年的演变，不但演化出许多不同的种族分支，更是分出了高下贵贱。 余非现在明白，如果说如今梵宸天大陆上的人类，属于仙界遗民的话，那么汐族无疑便是远古神灵的遗民。 由于传说远古神灵是从天地中，最强大纯粹的元素精魄中诞生出来的，他们天生和天地元素无比亲和，所以他们的修炼之法，更倾向于让自己拥有无比强大的不死身躯。因此，在汐族最初的演化中，可以深深地看到这一点留存下的痕迹。 汐族的演化，一开始，便是身体的变形。 人类的身体，长出海洋生物的器官，甚至完全变成海洋生物的模样。 这便是改造身体适应环境的最佳佐证。 然而，汐族毕竟原本是人。被所谓的“仙”赶下海的他们，即便曾经身为远古神灵奴隶的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中的有些人，特别是那些能够在汐族占据一定地位的，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陆地上去，甚至，如有可以报复的机会，他们也想尝试。 于是，最先适应海洋生活的汐族，在漫长历史的演化中，反而是最先被驱逐出核心的汐族平民。 那些蚌人虾人蟹人，居住在汐族主要生活区域的最外层。当汐潮需要他们时，他们便会被征召入伍，充当炮灰的角色，当没有战事时，他们便被放逐在海洋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些基本上已经和汐族祖先相去甚远的人，被统称为“汐人”，而非汐族。之所以仍旧称他们为“人”，是为了和海里土生土长的海洋生物相区别。 虽说如此，蚌人、虾人和蟹人的生活区域，也是泾渭分明的，为了生活，他们之间也经常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 如果将如今汐族的各个分支种族按部落划分的话，那么整个汐族，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联盟。 这个联盟，由汐族王族统率。 汐族的王族，无非便是在历史的演化中，和自己的祖先最相近，却又是最适应眼下情势的一族。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慢慢领会到，在海里生活，又要随时准备攻回陆地，光有武力和强横的身体无疑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和仙界那些踏上修行之道的人类一样，努力修炼自己的元神，才是正道。 毕竟，他们是人，不是神。 领悟到这一点的，并不止一个人，然而率先做到的，是一个家族。于是，这个家族崛起了，成为了汐族的王族。 围绕着汐族王族的，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差不多的家族和部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把握到先机，便成为王族和平民乃至贱民之间的中间层级。 余非很意外。尚没有见到汐族聚集地最外层的汐人，却先见到了三个明显在汐族中地位不低的少年。这三个少年，到远离汐族聚集地中心的最外围海域，究竟意欲何为？ 泉清鼓动着耳后的腮，在水中弹跃而行。他一边探察着周遭的动静，一边志得意满地对两名同伴说道：“如果真能找到那处仙遗洞府，这次成为内门弟子对我们来说，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离涧用脚蹼蹬着水，跟在泉清身后，心情也激动不已：“进入内门，可以得到进一步的修行之法，修成地仙指日可待！那时，脱蹼去腮，可以和真正的人类完全一样，就算攻不回梵宸天，我们也可以以人类的完全形态在海底无碍生活。” 三人最后，是一名面容冷淡的少年，听到两名小伙伴的美好憧憬，他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不要说的好像你们已经成功了行么？” 泉清停下前进的动作，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冰虞，我们毫发无伤地通过了汐人的部落群，这就是成功！你懂么？虽然这里离汐城很远，反倒离梵宸天很近，但是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快点帮着找仙遗洞府吧，找到了，我们就发达了，更不用担心回去的途中遇上那些卑贱野蛮的汐人该怎么办了。” 离涧跟着附和道：“是啊，冰虞，你就别打击我们了，一路上你打击我们也够多了。你不也是对仙遗洞府抱有希望，才会被我们说服跟着我们来的么？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到那处洞府，希望里面留下了足够多的宝贝……” 无视离涧的幻想，冰虞问泉清道：“你确定那处仙遗洞府就在这附近？” 泉清更加不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修罗海市是什么地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里得到的消息难道会有假？”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找，也好节约一些时间。”冰虞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提议立刻被其他两人接受，藏身海草之后的余非眼眸微睁，就看到泉清向自己的方向弹跳而来。 泉清每次弹身，都可以跳过不短的距离。余非计算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缩短。就是说在几个呼吸之后，泉清必然可以发现自己的存在。 刹那之间，他转过无数个念头。 眼看泉清就要蹦跶到近前，避无可避的余非，脸上展露出一个犹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缓缓从海草背后走了出来：“这位朋友……” 泉清吓了一大跳，刚要继续向前弹跃的他，临时改为后跳，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白沙砾地上。 “什么人？”向其他两个方向探察的离涧和冰虞听到动静，急忙聚拢过来。 余非连忙解释道：“我和师兄弟们出门历练，结果遭遇汐人围攻，只有我一个逃了出来。我在这附近转悠了好多天，始终想不到安全回去的法子。所幸今日在这里遇见了三位，不知三位可否容我搭个伙？” 泉清从地上站起来，从头到脚打量余非全身。 余非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衣，虽在海中，衣衫却未湿透飘浮。 “只有身在汐城的人，才会穿着布衣行走。”泉清眼中满是质疑，“我从来没见过出门历练还穿着布衣的。” 反观泉清三人，都是只在腰间围着海草织成的短裙。这种海草，质地柔韧细密，最关键的是，不沾水。 余非心念电转，故作羞赧道：“在汐人的围攻中，草裙破裂稀烂，我自己又不会编，只得拿出日常穿着的布衣将就了。” 离涧有些不安地用脚蹼蹭了蹭脚底的白沙砾：“你刚才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你们放心，仙遗洞府里面的东西我不会动一丝一毫，只要你们回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借用你们的法子能让我安全的通过汐人的部落群就行了。” 余非心知，完全和个普通人类没有两样的形态才是自己最大的破绽。好在，他早已晋入不用腮便可在水里无碍呼吸的地仙境界。 何况，汐人并不能成为他的威胁，就算数目很多，也只是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而已。实际上，他真正担心的是，茫茫大海，他根本无法找到汐族聚集的所在。现在遇到这三名汐族少年，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也许，他可以借此机会混入汐族，甚至拜入某个门派，学习汐族中关于神识修炼的功法，弥补自己的短板。 但是由于神元在自己幻海之中，犹如最不稳定的炸药般存在，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调动元力与人动手的。 是以，他一直颇为诚恳地望着眼前三位汐族少年，恳切地希望他们能够带上自己。 “仙遗洞府通常都有很多的禁制，说不定，我还能在你们取宝是帮上很大的忙。”余非有意无意地散出些许元力的波动，露出自己似乎堪堪抵达地仙境界的修为。 一直面无表情的冰虞忽然说道：“带上他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其他人，便向本来分配给他探察的方向再次窜出。 ------------ 第078章 【仙遗洞府】 纵使余非身上有很多个疑点，但是他有意无意露出的修为境界暂时震慑住了三名汐族的少年。加上他身穿粗布麻衣，却能够做到不让衣衫在水中浸透飘浮。这种技巧，无疑也需要修为作为支撑。 泉清深深地看了余非一眼：“既然如此，你也帮着找一找吧。” 仙遗洞府，有禁制，就必有能量的波动。 有过在彩砂河里修炼的经历，尽管余非自认神识很弱，仍旧缓缓将眼阖上，将神识释放了出去。 他对神识修炼的方法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想要神识壮大，不断的使用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方法。 通过神识感知灵量的存在，从而将灵量收纳到身体之中，是他一直在进行的修行。从一开始根本无法感受到灵量粒子的存在，到如今，能够操纵体内的元力外放，即便仍旧是如臂使指般通过神识调用力量指挥自己的身体，但是随着调用力量的增加，等于神识也进步了很多。 通过调用身体里储藏的力量，进而能够做到直接调动天地中游离的力量，不再通过自己的身体动作展现，是神识修炼更深层次进步的方向。 修炼神识，首重感知。 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余非已经轻车熟路，也许下一步，便是对周遭世界的感知，而不仅仅限于对周遭灵量的感知。 修行到了这一步，其后的功法，包括该如何继续修炼、该如何修炼神识？七重轮中都没有写。 余非这才彻底明白，七重轮也不过是部强身健体的功法而已，充其量，不过是漫漫修行道路上，为真正的修行而奠基的作品。 难怪那么多人无法修炼。 不知道什么原因，纵使人类为万物之灵，人体的形态更是天地生灵修炼到一定程度梦寐以求转变的目标，但是真正的人类，身体轮窍先天不通者为多，普通人又没有那么强大的神识将自己的轮穴挨个清洗、融合贯通，让自己的身体变得适合修行。 无疑，余非是极其幸运的。 他愣是凭仗无以伦比的先天禀赋，在身体里聚纳了强大的元力，并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地仙境界。 “找到了。” 在余非闭目尝试感知仙遗洞府散发的能量波动时，远处传来冰虞的声音。 看来，自己的神识还是过于弱小啊！ 他睁开眼睛，撇去心中油然而生的淡淡惆怅，向冰虞消失的方向奔去。 平坦的白沙砾地上，一蓬茂密的海藻之中，一块埋在其下的大石，在一层薄薄的水苔附着中，展露着自己显而易见经过打磨的棱角。 “只是当初修建洞府所用大石的冰山一角，并不是洞府的门户所在……”离涧的目光在两名同伴的脸上来回轻扫，却刻意小心地躲避着余非的目光，“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可是我们怎么进去？” 看了余非一眼，泉清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细细的小卷，轻轻地展开。 这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鱼皮纸，据说用某种独特海藻磨成的汁在上面书写，不仅能够防水且可以历经数年不褪色。 远远的，余非可以看到鱼皮纸上有些浅淡的字迹和纹路。 看着看着，泉清皱起眉头：“就是这里！只是被埋在下面了。” 离涧着急道：“那该怎么办？” 泉清仔细地将鱼皮纸重新卷好，放入怀中：“只能往下挖挖看了。” “可是这样盲目下挖，万一不小心触动了洞府的禁制……” “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回吧？”说到这里，泉清看向余非，“不知这位朋友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你能帮我们安全拿到洞府里的宝贝，带你通过汐人部落的事我就答应了。” 余非不由在心中暗骂。 如果不是现在他不能妄动干戈，他又想不惊动任何人混入汐族，他会在这里和汐族的三只小虾米虚与委蛇么？ 等达到了目的，他非给这个叫泉清的一个大大的教训不可。 虽然如此想，余非此时却不得不在脸上摆出笑容：“方法总归是有的，至于是不是什么的好方法，要试了才知道。” “什么方法？怎么试？” 余非徐徐道：“放出神识，沿着这块石头下去探察。神识是最敏锐的触觉，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马上撤回……” 话未说完，余非就见泉清三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住自己。 “运用神识的法门，只有……” 离涧的嗫嚅被泉清毫不留情地截断，他瞪视余非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内门弟子？” 余非一怔。 一直没吭声的冰虞缓缓说道：“只有每个门派的内门弟子，才有可能学到神识修炼之法，从而掌握控制神识的法门。” 离涧急道：“冰虞，你干吗告诉他这些？” 冰虞眸光一闪：“我告诉他？就算我不说，这位不知道名姓的朋友想来心中都清楚。” 余非轻轻一笑：“我所在的并非什么门派，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所谓的神识修炼之法，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是家族中老人随意琢磨出来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余非虚虚实实的一段话，算不上撒谎骗人，却把包括冰虞在内的三人都说懵了。 汐族是神灵的奴仆，他们的修炼功法一直以强健体魄为主，虽说伴随着现今汐族王族独有的荒灵诀的出世，又陆陆续续有许多势力将心思放在神识的修炼上，但是至今，成熟强大的神识修炼功法无不掌握在强大的门派手中。 那些小家族，乃至汐族平民想要修炼神识，除了拜入山门，就只能自己瞎琢磨了。 虽说真有运气绝佳的人自己捯饬出了修炼神识的方法，但是正如余非所说，在个别人身上起到作用的方法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结合余非之前所说，三人却将余非的话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在汐族王族，也就是如今灵汐的家族推出荒灵诀之后，有许多大家族的人都怀着嫉妒、愤懑甚至一些更歹毒的阴暗心思。 谁不想当老大？ 在灵汐家族崛起的过程中，曾经有无数只拦路虎存在，只是这些或强大或阴险的拦路虎，都被荒灵诀扫平。 于是，荒灵诀当仁不让地在汐族中奠定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 然而到了今天，就算灵汐的家族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王族，成为汐族屹立数万年不倒的王者统率，仍旧有人想借助创造比荒灵诀更加强大的功法的手段，来颠覆灵汐家族的统治。 三人把余非的家族，理解成了后面这一种。 泉清目光惊疑不定地瞧着余非：“说到现在，我们确实不知道朋友名姓？” “我叫非鱼。”余非笑嘻嘻地回答道。 “飞鱼？”尽管知道这个名字有假，泉清仍旧立刻跳过了这个问题，“不知飞鱼阁下可否帮我们用神识探清这处仙遗洞府的门户所在？” 余非点点头：“不过挖的时候，可能仍旧需要你们动手。” 双方谈定，余非便闭上眼睛，小心地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他并不担心泉清三人，会趁机攻击自己。 显然，三人并非海汐天某个门派的内门弟子，他们尚未接触到神识修炼的功法，应该还不能够放出自己的神识去感应世界。 不得不说，作为远古自然神灵的奴仆，汐族在这个方面，真的是有先天劣势。 他们如果在自己探察洞府入口的时候攻击自己，那么，他们就只能望洋兴叹，永远不可能得到这座洞府内的宝贝。 何况，他们不敢冒险。 而神识虽然很弱，却远比他们强大的余非，有足够洞察先机的能力。 余非的神识，犹如一只蜗牛般，轻轻落在石块棱角的顶端，然后，顺着最长的那条棱线，缓缓地往白沙砾地里爬了下去。 泉清和离涧都急切地盯住余非的脸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只有冰虞，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幽深地双眸透露着他不知正在想着什么的深沉心思。 忽然，余非的眉毛轻轻一挑。 “找到了？”离涧忍不住出声。 仿佛受到惊扰，余非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回答离涧的话。 泉清只得一拉离涧，继续迫切地盯视着余非的脸。 终于，余非的眉峰一丝一毫轻轻地舒展开，他睁开眼睛：“找到了。你们很幸运，洞府没有禁制。” “什么意思？”泉清急忙问道。 通常，一座洞府若是没有禁制，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里面没有宝贝，所以不需要禁制保护；另外一种是，禁制被人破坏，自然里面的宝贝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泉清很心急知道是哪一种，虽然两种结果，可能都意味着他们将一无所获，但是，没有宝贝和宝贝被人夺走，是根本不一样的概念好么？ ------------ 第079章 【你们很幸运】 “所以我才说，你们很幸运。”余非笑道，“洞府没有禁制，可能是在陆沉时被破坏掉了，但是宝贝还在。我数了一下，刚好三件。” 注视着余非，泉清双眼慢慢放出光来：“这么说，只要我们往下挖……” 离涧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欢呼雀跃道：“那我们赶紧挖吧。” “沿着这个方向往下、再往右……对了，就是这里。”余非循着刚才神识游走的记忆，指导三人挖掘的方向。 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疏松的白沙砾地就被三人刨出一个漏斗形的深坑，仙遗洞府的门户在漏斗底部的位置露出半截。 “这么高应该够我们进去的了。”泉清将用来挖砂的螺壳丢在一旁，看向余非，“既然洞府没有禁制，还请飞鱼朋友在这里等我们，我们拿了宝贝就出来。” 余非微笑颔首，知道泉清是放心不下自己，怕自己临时见财起意。 其实之前他用神识探路，一直大致知道是哪三件宝物。 一柄淡蓝色的飞剑，似乎是水属性的；一座古旧的丹炉，上面有些绿色的铜锈；一个模样不起眼的戒指，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法宝了。 这三件东西，在以前的仙界想来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事。放在眼下，虽然稀奇，但是对于神识比余非更加弱小的三人，却是没有什么用。何况，如今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人用丹炉炼丹了。 丹药之道，早已失传。 余非气定神闲地等着三人。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泉清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没想到是这三件东西。储物戒我拿了，你们没有意见吧？至于飞剑和丹炉，一件我们用不上，一件我们不会用，还是拿去修罗海市卖掉，弥补一下我找这座仙遗洞府的损失吧。” 离涧和冰虞没有出声，似乎是默认了泉清的分配。 听见泉清竟是要将三件东西全部纳入自己的腰包，余非不由弯了弯嘴角，向走出洞府的三人迎了过去：“怎么样？我们现在就穿越汐人的部落回去么？” 泉清显得放松起来：“既然事情完成的如此顺利，我们也无谓在这里多做逗留。” 看都不看离涧和冰虞，泉清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顾自弹跳而去。 总是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大说话的冰虞倒也罢了，一向最沉不住气的离涧也一反常态，默默地跟上。 余非看着神态迥异的三人，没有落在最后，而是几步赶上了泉清：“似乎我们还要同路一段时间，尚未请教三位兄弟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是修罗派的。”泉清自傲地回答道。 虽然对海汐天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更不清楚汐族的势力强弱，但是泉清脸上的神情给余非提供了判断的依据。 他当即由衷地赞叹道：“大门派啊……” 泉清轻哼一声：“虽然我们修罗派不及第一大派荒灵派，也不及荒灵派有王族背景，但是我们掌管着修罗海市，这第二大派的名头是谁也抢不走的。” 余非故作羞愧道：“我只是一名小家族的弟子，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风采我只有仰望了。说起来，我一次都没有去过修罗海市，都不知道赫赫有名的修罗海市到底是什么样子。” “修罗海市是一个专属于修行者的市场，只要你有彩贝，什么都可以买到。我们修罗派负责维持修罗海市的正常运作，保护每一笔交易的顺利成交，所以可以从每笔交易的成交金额中抽取三成的税金。” 这不就是收保护费么？ 余非暗暗咋舌：“那你们修罗派岂不是很富有？” “不仅如此，我们修罗派的弟子如果可以招徕生意，还可以在交易成交后在交易金额中抽取事先和卖主商谈好的佣金。”泉清掏出一枚粉色的贝壳上下抛玩，“修罗海市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离涧追上来，脸上挤出一丝笑：“你别看泉清师兄眼下只是外门弟子，但是师兄在修罗海市混得很开，身家很是丰厚。想必等师兄不日进了内门，行情肯定还要水涨船高。” 纵使此次寻宝所得并不足以成为泉清进入内门的助力，听了离涧的马屁，他依然觉得很爽。不过，嘴巴上，他还是谦虚道：“那是海市上的人都给落日海泉家面子。” “原来泉清兄是落日海泉家的人。”尽管丝毫不了解落日海泉家是什么东西，余非仍旧向泉清拱了拱手。 “可不是？”离涧帮腔，“其实并不是我们有好的法子避过那些汐人，而是那些汐人部落一听说师兄是泉家的人，就都自己乖乖让开了道。” 闻言，余非心里不由一惊。 原本，他只是跟着离涧随意拍拍马屁，如今听来，好像落日海泉家是挺了不起的？而且，他看泉清笑得和朵海菊花一般的脸，就知道，哪怕离涧所言有虚，也不会夸张太多。 “那我们现在是在直接往汐人部落里闯？” 泉清轻抿着唇，有些倨傲地仰着脸，不断地往前弹跳，那模样说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替他说。 离涧打了个滚，目视余非倒游着：“可不是么？那些汐人恐怕都认得师兄了。” 余非瞥了一眼自己身后。 始终一言不发的冰虞，和自己一样，在水中大步走着，每一脚下去，都会在白沙砾地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那我就放心地跟着你们走了，呵呵。” 一路上，余非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很多关于修罗海市的事，聊到后来，泉清和离涧甚至不再顾忌他，自行商讨起他们自己的事来。 离涧有些担忧地问泉清道：“师兄，此次得到的三件宝贝，虽然可以卖钱，但是对我们进入内门没有帮助，眼看新一届内门弟子的选拔在即，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可惜落日海泉家的名头在这种时候就不管用了。”泉清脸色阴沉，“看来只能先把东西卖出去，再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了。” “师兄……”离涧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知道的，我们离家兄弟众多，我手上没什么钱，又事关内门弟子选拔，即使我伸手向家里要，家里也不会给。” 泉清侧目看了离涧一眼，叹息道：“别说是你家，就算我是家中独子，恐怕也要不来。也不知道这些长辈是怎么想的？非得完全凭借自身的能力进入内门才算真的有本事么？家族的背景、家庭的支持，不应当也属于个人能力的一部分么？” 说到这里，泉清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默默低头赶路的冰虞，闭上了嘴。 前方，汐人部落静静在望。 ------------ 第080章 【失效的名头】 “什么人？”海藻后忽然跳出一只大虾，将一群手指大小的游鱼惊得四处逃窜。 瞧着这只除了会说人话，全身上下瞧不出半点人味儿的青鳞大虾，余非站住身形，默默后退半步，将泉清凸显了出来。 “青鳞族的兄弟？”泉清犹豫片刻，也将那个“人”吞了回去，“我是落日海泉家的人，不知我们可否向贵族借个道？” 虽然各汐人部落划区域而居，但是围绕着汐族核心区域座落的部落群之间，由于有各族派出的哨兵存在，实际上部落与部落之间，是没有真空缝隙的。 要想穿越汐人部落群，有两个法子。较为和平的法子便是借道。 借道这个法子颇为讲究，需要在借道的汐人部落有一定程度的名声流传。这个名声，自然得是好的，不然，就得具备相当程度的威慑力。 每一个居住在汐族核心区域的家族，都在不同的汐人部落有或大或小的影响力。为了获得这种影响力，他们通常或明或暗地帮助相应的汐人部落。然而，相邻的两个汐人部落间，总是存在着可大可小的矛盾，这种时候，如果一不小心借错了道，就会发生性命攸关的大事。 另外一个穿过汐人部落的法子，就是硬闯。 如果你自恃有很强悍的实力，自信可以打得这些汐人服气，那么，你可以在任意汐人部落中，杀上几个来回。 说起来，汐族最初采用这样的聚集方式，是为了让最外层的汐人充当炮灰，防御来自外界的攻击，然而，时日渐久，却也成为汐族自身的桎梏。虽然汐族核心并不惧怕汐人会向内反攻，但是，汐人实际上已经成为汐族发展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听了泉清的话，青鳞大虾翘了几下腮边的胡须：“泉家要借道？我得回去问问给不给借，你们先在这等着。” “这一来一回时间要耽搁多久？我们泉家在落日海附近借道素来是小事一桩，不如我们跟你一起回去吧。”泉清自信地道。 须尖颤了颤，青鳞大虾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躬身带着三人往落日海深处而去。 说是汐人的部落，其实看上去很是简陋，事实上，只能算是某个汐人族群的聚居地。 青鳞族汐人由于各个身披坚硬的盔甲外壳，他们的部落聚居地，只是选择了一块海藻相对茂盛的区域。 这样的区域，会有较多的海底原生生物群盘踞，猎食比较方便。但是如果希冀在这块广袤的白沙砾地上看见房屋，甚至是草原游牧部族那样的圆顶帐篷，就想错了。 没走两里地，领头的青鳞大虾就停下了脚步：“到了。” 余非看着眼前一簇簇的茂密海藻，还有海藻间不时偶露的青色虾壳，不由怔住了。 这方海藻地就犹如陆地上的灌木丛林一般，而那些一块块的青色虾壳，无疑便是身在海藻地中的青鳞族汐人露出的肢体肌肤。 想来若是不打招呼借道，在穿越这方海藻地的时候，容身其中的青鳞大虾窜上来，只要每虾一口，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生生地咬的只剩下白骨。 想到这里，余非身上不由起了一阵轻栗。 “我去禀报族长。”说着，青鳞大虾哨兵就要往海藻丛中走去。 冰虞忽然伸臂拦下他：“慢着。我想不用禀报族长那么麻烦，你带着我们过去就行了。” 通常只要有本族汐人带着通过领地，也是允许借道的意思。 青鳞大虾突出眼眶的眼球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他刚想大叫，却发现不知何时，一把短刀的刀刃抵上了自己脖颈处的软肉。 “虽然你们青鳞族全身长满硬壳，但是硬壳间隙咽喉处的软肉始终是你们的要害，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出声，给我乖乖当虾米。” “冰虞，你疯了？！”离涧骇然道，“你得罪了他，我们还怎么过去？” 冰虞却看都不看他，只是盯住眼前的青鳞哨兵，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反应。 泉清也道：“冰虞，你究竟在做什么？我好心好意带你出来，你就是用添乱这种方式来报答我的么？还不快放开这位青鳞族的兄弟？” 冰虞面无表情地回视泉清和离涧，缓缓松开了手。 得到机会，那只青鳞哨兵飞快地远离了四人，同时口中发出一阵含义不明的急促叫声。 青鳞哨兵的叫声在海藻地上方传送开去，原本平静的海藻地骤然起了动静。 无数道青色的影子在茂密的海藻丛中急速移动，带起的泥沙很快模糊了四人的视野。 阻住四人去路的包围圈很快形成。 余非环视这道由无数只青鳞大虾组成的青色包围圈，轻轻说道：“自始至终那只青鳞虾就没打算带我们过去，难道你们一直没有看出来？” “你胡说！”看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青鳞虾族，离涧害怕得全身抖个不停，他愤然道，“都怪冰虞挑事。” 泉清狠狠剜了冰虞一眼，向一只长着人脑袋的青鳞虾迎了上去：“这位大哥，我是落日海泉家未来唯一的接班人，想从贵族借个道而已。刚才是我师弟不懂事，咱们有话好好说。” “唯一的接班人？”明显是个小头目的青鳞虾，人脑袋中发出的声音很是粗嘎难听，他怪笑了两声，说道，“那我可以饶你一命，把其他三个给我宰了！” “什么？”泉清登时怔立原地。 “泉家在落日海搞什么制衡，一直暗地里帮助蚌人打压我们！呸！”小头目重重地唾了一口，一团唾沫星子顿时出现在海水中，缓缓向着泉清飘散，“狗屁倒灶的制衡！蚌人就是弱势的一方？你们知道那些看起来胆小如虎的蚌人有多阴险吗？” 虎鱼确实是海中比较胆小的物种。 离涧躲在泉清身后瑟瑟发抖：“师兄，看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泉家的名头好像不管用了……” 泉清猛然回转身，一巴掌将离涧甩到地上：“我不知道，需要你提醒？” 无视摔倒在地，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离涧，泉清又转向冰虞，冷冷地道：“说好的，该你出力的时候到了。” 短刀一直未曾离手的冰虞，平静的脸上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提着短刀，他缓缓地向青色包围圈一步步接近。 看着冰虞的背影，余非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屠虎匕暗暗从袖中滑到了掌心。 ------------ 第081章 【来自同伴的暗算】 提肩、抬腕、横刀。 短刀无声无息地从一名青鳞虾人的脖间轻轻划过，瞬息，一蓬暗红色的血花静悄悄的绽放。 一百八十度旋身，反手又是一抹。 一道血色的喷泉直接从青鳞汐人断裂的胸膛腔口中喷出。 矮身让过一击，短刀上挑，直接插入一名青鳞虾人的下颚，这名青鳞虾人格格喘息着，口吐血沫向后仰倒。 拔出短刀，挥手再砍，又有青鳞虾人的头颅犹如西瓜般滚落…… 余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冰虞，看他用一柄普通的短刀演绎一曲无声的杀人之歌。 在水中完全无碍的手起刀落，收割着青鳞虾人的生命，这是一种艺术。 难怪说汐族是世间集武技之大成者，不是没有道理的。汐族这种想方设法将人类自身肉体的功用发挥到极致的现象，自有其历史根源。 这种技艺，远超余非那没有章法的攻击百倍、千倍。 汐族的人，只有进入内门，才有机会接触神识修炼之法，所有的外门弟子，都在打熬肉体、磨练武技。一个武技精湛的外门弟子，足以对付数十个、乃至成百上千个汐人。而所有门派的内门弟子，想必都是为了梵宸天大陆上、甚至是仙界的修行者准备的。 余非算得上是有些痴迷地看着冰虞施展武技，然而，泉清和离涧、甚至包括了周围的所有青鳞汐人，对冰虞展露出的精湛武技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想来，正是因为冰虞的武技超群，才被泉清带上的吧？ 这个保镖的能力很是卓著，只是面对周围越来越多的青鳞虾人，恐怕仍旧不够。 余非闭目，将冰虞犹如流水般的动作在脑中重温了一遍，然后，他放出自己的一缕神识，附着在冰虞身上，继续感应着冰虞的动作，自己一手紧握屠虎匕，向纷纷往这里聚集，数目越来越多的青鳞虾人走了过去。 匕首和短刀不同，但是，余非和冰虞的躯体构造相同，都属于完整的人类形态。 瞬间，他明白了，越是接近人类形态的汐族越是高贵、并且能够一直高贵下去的原因。 挥臂、蹲身、飞腿…… 余非只放出少许元力薄薄地包裹在身体表面，尝试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和青鳞虾人作战。 身体的动作，需要通过神识来操纵。虽然余非并不清楚连接神识和身体的桥梁是什么？神识如何操纵身体？但是想来就和修真者操纵飞剑是一样的道理，都要神识中先有相关的想法。 余非试图通过愈加精妙的操控自己的身体，找出神识和身体动作之间的联系。并且，最大限度的发挥肉体的潜力，提升武技水平。 所谓武技，也是通常意义上的招式，精湛的招式，即便脱去肉壳，也可以通过神识施展。 比如现在，飞腿踢中一名青鳞汐人脖间要害之后，余非收腿接着将手臂挥了出去。长身而起的动作恰好可以带动屠虎匕以更迅猛的速度和力道刺中另一名青鳞汐人的咽喉。 在余非心中动念将匕尖瞄准对方的致命处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能量从他的神识，顺着手臂，一直传递到了他的手指尖处。 这股能量极其细微，看不见也摸不着，来自神识，只能依靠神识仔细感受。 然而，虽然这股能量几近于无，很难捕捉，但是在它运行的路径上，却带起了余非身体里受到关联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中蕴含的力量，这些被带动的力量，纷纷沿着通畅的经络，汇聚到了余非的手部。 余非握住屠虎匕的手指微微发白，在他的全神贯注之下，并没有调用丹田元力对敌，屠虎匕仍旧以迅捷锋锐之势，插入那名青鳞汐人的咽喉。 屠虎匕直接没柄。 原来如此！ 觉得自己把握到诀窍的余非，开始不拘一格，不再仅限于用屠虎匕攻击。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外放劲力伤人，如今，经过两次炼体，加上七轮中充沛的元力，他的双手、他的四肢，乃至身体每一处地方，都可以是攻击敌人的武器。 再次，蹲身飞腿，横身出肘…… 当他每次接近敌人的要害时，神识贯注，一小簇元力便被外放形成屠虎匕般无形的锋锐利器，在瞬息间夺走敌人的生命。 越来越多的青鳞虾人，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的。 到了后来，甚至他的躯体都没有接近青鳞虾人，只是指向某只青鳞虾人要害的方向，虾人便应指而倒。 余非的速度早已赶上冰虞。 无情又极富效率的收割着青鳞虾人的生命，余非可以感觉到自己神识的缓慢虚弱。 尽管这种杀人方式并不轻松、甚至很累，但是余非的内心有着些许惬意快活。 咦？ 留在冰虞身上观察的那一缕神识忽然传来一丝感应。 借机领悟修行之道的余非杀得兴起，没有留意到那三名修罗派弟子的险象环生。 从最开始冰虞的精湛武技对青鳞虾人的杀戮，到青鳞虾人欺负余非只有一人，向他围攻，又到发现其实余非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再次改为围攻冰虞他们，情势已经经过好几波转折。 由于包围几人的青鳞虾人数量极多，要突围而出，不能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泉清和离涧也加入了战团，然而，和冰虞相比，他们的武技显然不够看，就连青鳞虾人的眼中，都露着轻蔑之色。 冰虞要保护三个人，还要突围，再精湛的武技，起初的游刃有余，慢慢的，也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这时，一名青鳞虾人打横里切过来，早就退化成两指螯的手部闪着寒光割向冰虞的咽喉。 不仅青鳞虾人的咽喉处是夺命的要害，对人类也是如此。 冰虞手上有短刀，本来，在这名青鳞虾人的手螯接触到他的咽喉之前，他就可以挥刀挡住对方，甚至抢先切断对方的喉咙，然而，冰虞鬼使神差的躲开了。 他的身后，正站着离涧！ ------------ 第082章 【剪刀手】 正如余非之前就感受到的，尽管海汐天的海水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分量，但是海水的质地终归与空气不同，在海底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比在陆地上多花费几分力气。 离涧的反应很慢，当青鳞虾人手部的螯剪带起的水波几乎袭到他的后脑时，他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回头，却是恰好将自己稚嫩的咽喉送上前去。 没有击中冰虞，青鳞虾人的螯剪只得顺势在离涧白嫩的脖颈处轻轻一绞…… 如同在青鳞虾人脖间绽开的朵朵血花，一朵特别大特别鲜艳的血花在离涧眼前蓬然绽放。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这朵鲜艳的红花，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久久，仿佛才感觉到来自自己身体的疼痛。 当这朵血花在水中缓缓飘散，丝丝缕缕消失于无痕，离涧的眼睛瞪得溜圆，失去生机的身体也慢慢失去了重量。 一举奏功，青鳞虾人挥舞着两只寒光闪闪的螯剪，叽哩哇啦怪笑起来。 “汐城的那些王公贵族说我们是只懂得依赖坚硬躯壳的蠢笨之人，不懂得进攻，今天你们瞧见了吧，我们青鳞汐人不但拥有海汐天最坚硬的天然防具，也拥有最锋利的天然武器！青鳞汐人的剪刀手必将风闻天下！”青鳞虾头目无比自豪地说道。 登时，附近密密麻麻围住几人的青鳞虾，甚至远处海藻丛中的青鳞虾，都齐齐发出如同之前那只奏功的青鳞虾般的怪叫。 无数只青鳞虾的怪吼汇聚成一道奇特的声波，撞击着余非几人的心灵。 泉清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冰虞，你若能带我安全脱困，这次得到的那把飞剑就是你的了。” 一道复杂难言的眸光从冰虞淡然无波的双眼中掠过，沉默片刻，他点头道：“好。” 将视线转向余非：“不知飞鱼兄可否出手帮我？我们被青鳞汐人部族围困，不一起竭尽全力，恐怕无法逃出。” 余非想不惊动汐族就潜入海汐天的愿望已经成为泡影，虽然他自己一个人也有办法突围，但是和冰虞他们一起走，至少比自己单独行动多一层掩护。因此，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和冰虞并肩站在一起，余非用眼尾的余光扫了扫这个刚刚出卖了同伴的少年，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好奇。 将泉清掩在身后，两人同时动手，往一个方向的青鳞虾人攻击过去。 青鳞虾人顿时犹如被收割的庄稼一样，一茬茬地倒了下去。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剪刀手在余非面前，甚至完全起不到作用。 余非早已将屠虎匕收起，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青鳞虾人，之所以青鳞族被称为蠢钝之人，是因为他们早就脱离了人类的形态，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身体构造，早已覆灭了上天赐给人类的轮穴，失去了这种天赋，无法在轮穴中积存元力，是他们落到如今处境的最根本原因。 这不是靠将自己的手部磨成锋利的剪刀手，弥补无法抓握武器的缺憾，就可以挽救得了的。 无数只有半个小指长的轻薄的元力之刃在青鳞虾人的喉间飞舞。 使用元力，放出这种无形之刃的余非，很快拉开了和冰虞之间的杀人数差距。 青鳞虾人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抢在冰虞前头解决掉剩下的两名青鳞虾人，余非一头扎进了海藻丛林。 要回到汐族聚居地中心，始终要穿过汐人部落。几乎没有怎么多想，余非和冰虞就选择了这条路。 虽然海藻丛林是青鳞虾人的部族所在，会有更多的青鳞虾人埋伏，但是，海藻丛却也可以成为他们的掩护。人类身体的敏捷程度是这些行动缓慢、肢体僵硬的青鳞虾人不可比拟的。 将大群的青鳞虾人抛在海藻丛林之外，剩下的事情，便是躲过海藻丛林中不时晃动的青色身影，并在被青色身影无限接近时，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在海藻丛林的游走战术中，三人力求最小路径，期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青鳞虾人的部落。 躲过前方两名青鳞虾人的视线，闪入右侧一簇茂密的海藻丛，余非的神识继续探测下一个可供藏身的地方。 在海藻丛林中，武技的发挥受到了限制，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来袭的青鳞虾人，三人的安全想必会受到螯剪的威胁。 就连实力最弱的泉清，也极力不让自己发出会惹得青鳞虾人注意的粗重喘息。 虽然没杀几个青鳞虾人，但是早就被吓破胆的泉清，手软脚软，一不小心踏上白沙砾地上的一个颗卵石，脚下一个趔趄，从海藻丛中跌出，顿时自己吓得大叫起来。 原本四处逡巡寻找三人的青鳞虾人听到声音，纷纷向三人藏身处围拢。 余非皱了皱眉头，问冰虞道：“如果我们往一个方向冲，多久能冲出这片海藻丛林？” “这片海藻林被整治过，是最外层的环形屏障，找准方向，花不了多少时间。” 余非点点头：“泉清，你找的准方向么？能不能活命，如今全看你自己的了。” 跌出海藻丛之后，赶紧爬回两人身后的泉清，脸色青白，看着四周海藻丛中晃动的无数青色身影，渐渐向自己逼近，他浑身战栗着结巴道：“应、应该可以。” “那就走吧。” 说完，余非第一个向泉清手指的方向冲出。 海藻丛虽然成为三人前进途中的障碍，却也是青鳞虾人袭击三人的屏障。 余非只需要将拦在自己面前的青鳞虾人扫清就行了。 咔嚓咔嚓！ 忽然，余非侧后传来连续的咔嚓声。他扭头一看发现，由于隔着一丛海藻，被余非果断无视的青鳞虾人气愤不过，伸出两只螯剪，把面前的海藻枝叶纷纷剪断，而后，一步跨了过来，直接站在被余非和冰虞夹在中间的泉清面前。 泉清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他想跑，但是完全迈不开步子。 负责断后的冰虞并没有立刻赶上前来，在余非回头的时候，青鳞虾人的螯剪向着泉清的咽喉狠狠绞下，已经不足半个手臂的距离。 ------------ 第083章 【海底世界】 仓促中，余非将脚尖处的一块圆形卵石用力踢出。卵石划出一道弧形的抛物线，向着泉清飞去。 对，没错，就是向着泉清。因为一名青鳞虾人有两只螯剪，时间紧迫，卵石却只有一块，于是，余非将卵石踢向了泉清的膝盖。 啪。 卵石打在泉清的膝盖上，顿时让泉清僵硬的腿不由自主的弯曲，他的身体矮了一截，螯剪悬之又悬地擦着他的耳朵滑了过去。 这个时候，踢完卵石就离开原地的余非正好回到泉清身前。 一个呼吸间，轻薄的元力刃放出，青鳞虾人倒下…… 余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刚刚赶上来的冰虞，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暗暗决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再也不插手。 就在情势发生这个小转折的时候，散在海藻丛中的青鳞虾人又向三人围近。 余非转身，重新放出元力之刃，试图再次打开缺口。 然而，众多青鳞虾人纷纷学到刚才那一招，他们祭出一双螯剪，将挡在眼前的海藻丛全部夷为平地，余非他们不但再也无法借助海藻丛隐藏身形，反而需要防备不时从断裂的海藻背后伸出的螯剪。 “以为就你们会，我不会么？既然你们都不担心自己的部落驻地变成废墟，我又替你们担心什么？”余非暗道。 他从丹田中释放出更多的元力，扩大了元力之刃，而元力之刃的目标也不再仅仅是青鳞虾人的咽喉要害，他和青鳞虾人一样，逢海藻丛就砍。 过不了多少时候，原先茂密的海藻丛林间，就出现了一块狼藉的空地。无数被砍断的海藻枝叶零乱地散落在白沙砾地上。 青鳞虾人呆住了。 如果为了留下这三个人，而葬送掉整个部落的聚居地，这笔生意，未免做的太不划算。 “你们……走吧！”又一名长着人类脑袋的青鳞虾人拨开呆怔原地看着余非三人的族人们，越众而出，“族长同意你们借道了。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让我们的族人看见你们！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么？ 余非却不知道这么深的仇恨从何而来。 扶住泉清，他沉默着从青鳞虾人的身侧走过，渐渐离那片狼藉的海藻地越来越远。 “你们直接回修罗派？”放开泉清，余非问道。 泉清一屁股坐倒在地，放松下来，待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他狠狠地道：“我先回家一趟。青鳞族想要我的命，我不会这样算了！我要找人踏平这里。” 余非转向冰虞：“你怎么说？” “我回门派。”说着，他走到泉清跟前，把手一伸，“飞剑。” 泉清一巴掌拍开冰虞的手：“哼，我说的是你带我安全脱困才给你飞剑。刚才我遇险，却不是你救的我，如果不是飞鱼，我已经死了，你还想问我要飞剑？” “那你就死吧！”冰虞面罩寒霜，握着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短刀，割向泉清的咽喉，“你死了，东西都是我的。” 肢体酸软放松地坐在地上的泉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惊骇地看着这把平淡无奇的短刀迅速逼近。 “飞鱼，救我！”生死关头，泉清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求救，就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往后仰倒下去。 冰虞蹲下身体，将之前从洞府中得到的三件法宝从泉清的尸身上翻找出来，揣入自己的口袋。 余非默然垂下眼眸：“你杀了他，如何对门派交代？” 他没有问冰虞为何之前故意让离涧死于青鳞虾人之手，更没有问冰虞为何要杀了泉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同门的师兄弟三人，会落到今日这样的结局，也必有因果在其中。余非没兴趣知道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却需要知道，冰虞会如何对别人解释。 “如果你之前没有多管闲事，让他死在青鳞虾人的手中就好了。”冰虞淡漠道，“不过现在，他和离涧一样，仍旧是死在青鳞虾人的手中。门派不会因为两个地位不高的外门弟子的死亡而多做追究，何况，他们本就是自寻死路。可能会追究此事的落日海泉家，却没有和一个汐人部落冲突的实力。” 冰虞的意思，是他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余非轻轻抿唇：“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说完，不等冰虞回答，他就抬脚往趋向汐族聚居地中心，汐城的方向走去。 望着余非渐渐远去的背影，从身侧的一棵海藻上摘断叶片，将短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冰虞缓缓起身，目光变得愈发幽深。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冰虞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一个人默默赶路的余非，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冰虞那果断的一刀、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刀，已经深深地割入他的心灵。 到底过往有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狠心地对同门下手？对一路同行的同伴下手？ 也许，他们双方之间，始终都没有人把对方当作是真正的同伴吧。 一切为了利益。 泉清为了提高此行的安全系数，选择了叫上冰虞同行，而冰虞为了洞府里可能到手的宝藏，上了泉清的船。 看来，没有丝毫感情作为铺垫的合作，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余非摇了摇头，将这丝不好的情绪抛去了脑后，开始关注沿途的风景。 海底的生物种类，渐渐繁多起来。 海草、珊瑚、水苔，形成了海底的绿色植被。而在这些水生植物遍布的混合丛林中，更多的游鱼、海虾、水蟹、贝壳生物……组成了一幅和陆地截然不同的风景画卷。 余非知道，这是真正的汐族和汐人部落之间的缓冲地带。 按照他眼前的速度，他可能需要走上至少三天，才能接近汐族居住地边缘。不过这段时间，刚好可以把他和泉清他们闲聊时，旁敲侧击得来的关于海汐天的信息消化掉。 说起来，进入海汐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到足以供给炼化神元的元力，然而，现在看来，是否要炼化神元得到成神的机遇，尚有待商榷，他却意外得知，海汐天有修炼元神、甚至可以说是接续七重轮进行下一步修行的功法。 他的短板，一直都是神识。 神识无法快速强大，就离元神很远，离让元神领悟神通更远。概括来说，就是无论他怎么汲取元力、汲取再多的元力，都始终无法达到神仙的境界。 地仙抵达神仙的路途上，横亘着元神神通这一道天堑。 神识乃至元神强大的好处自不用多说。何况，对眼下的余非来说，拥有强大的神识，他自己就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去压制神元的蠢蠢欲动。 想到这些，他很快决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 第084章 【通还是不通】 下定决心要修习神炼之法，荒灵诀自然是不二之选。 想要修习荒灵诀，最简单的法子，无非就是拜入荒灵派。然而，余非不清楚荒灵派的择徒条件，更不清楚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如何划分。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七重轮的最后一重，是要打开人体最高处，头顶的最后一个轮穴，大乐轮，将体内之气力贯彻始终，并和身体之外的天地元气相通。 这一步，余非始终没有去完成。而完成了这一步，才是修炼完成七重轮，将人体内莲华修行到极致的表现。 根据泉清的描述，完成了这一步，余非的水准应该可以达到修罗派外门弟子的巅峰。只是不知道，汐族的第一大派，荒灵派又是如何规定的。 贯通七重轮，可以无限接近内门弟子的水准，可以达到内修行的巅峰、从而打开通往真正修真之路的那扇门。 然而，同样是贯通七重轮，余非不知道完成这最后一步，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怎样的变化。 通还是不通？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啊！ 最后，为了能距离荒灵诀更近，余非还是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咬咬牙，贯通了头顶大乐轮。 当从未感觉到过的天地元气径直从他的头顶灌入，余非震惊了。 他知道，那扇无形门，打开了。 他的心中立刻生出一个念头：既然当初门未开时，神元便可以通过这道门进入他的身体，如今，他自己将这道门打开，是否有可能将神元原路驱逐出去？ 虽然初衷未改，他仍旧想将神元毁灭掉，但是如今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神元最喜欢的东西，便是元力。要将神元驱逐出去，也只能利用元力。 想必使用自己身体里面的元力，而不是从外界大量吸取，应该没有再次引发神元躁动的风险。 拿定主意，余非便开始冒险尝试。 用元力将神元送出身体这个法子，需要舍弃自身大量的元力，想必，成功之后，他身体里剩下的元力就不足以构成诱惑，让自己再次成为神元的选择了吧？ 并指为掌，手刀轻描淡写的沿着中脉自上而下划下，代表着他准备将七个轮穴中的大半元力舍弃。 他盘膝坐下，阖上双目，将神识缓缓往丹田伸展。 要将压制在幻海阴阳黑白双极球中的金、土、水三枚神元驱逐出去，光从正道轮发力是不行的，只有从修炼的根基，纯真轮发力，才能带动五行相生相克的七个轮穴。 余非的神识穿越幻海，来到了拙火沉睡之处，以土属性为主的纯真轮穴处，狠狠的搅动其中浑厚的土元力，向幻海喷薄…… 随着体内“大地之母”的震颤，纯真轮中沉寂已久的珊瑚红色莲华不断地向着幻海中心的正道轮升腾，似要将幻海之中的黑白阴阳双极球包容。 由于受到余非神识不断搅动而渐渐翻腾不休的“大地之母”也显现除了狂躁的一面。 无尽的土元力反向蒸腾而上，直扑幻海。 体内，尤其是丹田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余非不可能没有感觉。他强忍着全身的悸动，极力掌控纯真轮中奔腾而出的土元力，冲击向幻海之中的三枚神元。 浑厚的土元力被余非的神识分成三股，在神识的引领下，三股土元力化成三条土黄色的元力巨龙，从纯真轮底直冲云霄，冲过纯真轮通往幻海的大门，直抵黑白阴阳双极球。 然而，三条犹如实质的黄色元力龙在抵达幻海的时候，黑白阴阳双极球的球壁，将它们挡在了外面。 元力龙进不去，也就无法将三枚神元裹卷出来，余非不由想到辟邪之前所用，以元力诱之的方法，但是这个法子，无疑存在巨大的风险。 元力量不够，神元不受诱惑还好说，但是若神元真的被自己用元力诱动，他有那么多的元力饲喂么？而且，利用身体里面的元力去诱之，又该如何将神元驱逐出去？ 想来想去，余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而相比于让神元这个隐患存在于自己身体内最重要的部位，余非更倾向于冒险把它们驱赶出去。 再次运用神识搅动已经慢慢复归沉寂的纯真轮，让三条土黄色的元力巨龙再次出现，余非这次丝毫没有留手，让神识进入到了纯真轮最深处。 咦？ 他忽然在纯真轮的最底部发现了一个怪异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灰色的，呈现不规则的圆形。 在纯真轮土元力不断翻搅的过程中，这个暂且被余非称为“无名石块”的东西，也随着元力之波而上下翻动起来。 自己的轮穴根底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件东西？ 无名石块到底是什么？ 余非心中一动，忽然回想起结业日那天，两次来自丹田的莫名躁动。 难道那使自己当时变得冲动的躁动是这个东西造成的？ 余非暂时抛下将神元逐出身体的想法，而是利用三条土黄色的元力巨龙将这个奇怪的东西从纯真轮深处翻卷了上来。 “无名石块”仿佛很有分量，所以一直稳稳地沉在纯真轮底部。但是它又仿佛没有丝毫分量，被三条土元力巨龙轻而易举的卷起，浮现在珊瑚红色的莲华之上。 神识中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紧接着，余非就惊讶地看见，无名石块仿佛和幻海中的什么东西产生了感应，自行托空飞向了正道轮。 令余非始料不及的变化在他的丹田之中发生。 缓缓升入正道轮的无名石块，就犹如一块具有磁性的磁石，向着黑白阴阳双极球吸附过去。 更让余非感觉忐忑的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体内的动静，却做不了任何。 失去神识的操控，三条土黄色的元力巨龙再次消散，纯真轮中的土元力纷纷沉淀下去，恢复了如常的沉寂。 只有无名石块仿佛脱茧而出的蝶，向着黑白阴阳双极球缓慢飞着。 蓦然之间，似乎受到无形的牵引，黑白阴阳双极球中的三枚神元齐齐动了！ ------------ 第085章 【拙火？】 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力量，土、金、水三枚神元，齐齐突破黑白阴阳双极球对它们的压制，穿透球壁，向无名石块迎了过去。 啪，一声轻响。 神元完全无碍地钻入无名石块，消失在余非难以置信的神识内视视野中。 神元消失不见，无名石块却仍旧是灰扑扑的不规则圆形。 几乎可以算是吞噬了神元的无名石块就那样悬浮在黑白阴阳双极球外，余非不放心地死死盯着，又惴惴地期待着下一次的变化。 潜意识中，他能够感觉到无名石块不像是要伤害自己的样子，甚至，他隐隐觉得，无名石块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吞噬了神元的无名石块，是会回到纯真轮底继续沉睡，还是会有别的动静？ 然而，吞掉了三枚神元的无名石块，仿佛瞬间变成了死物。它静静地悬浮在黑白阴阳双极球旁，纹丝不动。 一直密切注视着它的余非，仿佛和它陷入了僵持。 终于，还是余非先耐不住，分出了极其细微的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朝着无名石块触碰了上去…… 噼啪！ 刹那犹如天雷引动地火。 触碰到无名石块的那一缕神识就像靠近火苗的发丝，瞬间熔融。 余非识海传来剧烈的疼痛，情不自禁地，他将那一缕神识急速抽了回来。 然而，无名石块仿佛食髓知味，追逐着那一缕急速抽回的神识，从幻海穿过仁爱轮，又通过十二重楼，穿越大同轮，直抵余非眉间。 眉间宽恕轮是识海所在，无名石块到了这里便停住了。 余非顿时慌了神。 他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虽然预算中用来驱逐神元的元力仍旧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对自己神识存在巨大威胁的神元却丝毫无碍地摆脱压制到了宽恕轮识海。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只能先让自己识海中，那化作寥寥几条金色小鱼的神识尽量躲避着无名石块。 进入识海的无名石块犹如回到了自己家。 停顿片刻，它便带着余非能够感觉到的一丝欢欣雀跃围绕着宽恕轮中的两瓣青色莲华团团转起圆圈。接着，它嗖一声，飞到了青色莲华的上方，仿佛选定了地方，缓缓下降，直到落在青色莲华的莲心上。 就在余非心中的不安即将扩大到极限时，无名石块忽然“噗”地下沉，陷入了莲心。 青色莲华通体变成了灰色。 糟糕！ 余非正要不顾一切地驱动所有的神识，将完全变成灰色的莲华连根拔起……拼着舍弃一切也要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丢出去，将自己和莲心融合的无名石块上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条裂缝。 一颗颗椭圆形的灰色莲子状的颗粒不断地被从裂缝中喷了出来。 金色的小鱼们一下子全都顿住了。 下一刻，它们完全脱离了余非的指挥，自动自觉地向着这些落在识海中的灰色莲子急速游了过去。 金色的小鱼们犹如蛇般张开能吞下比自己身体大好几倍猎物的大嘴，将无名石块喷出的灰色莲子纷纷吞进了肚子里。 很快，落入识海的灰色莲子就被吞噬一空，金色的小鱼们却觉得犹不满足，它们腾身跃出识海，飞窜到半空中去接那些尚未完全落下的灰色莲子。 而吞下灰色莲子的金色小鱼们，身体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当金色小鱼的体积膨胀到原先的两倍大小，它们又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分裂。 一条变成两条； 两条变成四条； …… 几个眨眼的功夫，余非识海中的金色小鱼数目就增长了两倍多。 余非震惊了！ 难道说，无名石块喷出的灰色莲子是鱼饵？是对于神识之鱼的大补之物？ 余非能够清晰地体会到自己神识的壮大，瞬间的壮大，甚至给他的识海带来隐隐胀痛的感觉。 但是他并不满足。 这么好的东西，不妨多来一点儿吧！ 然而，无名石块骤然停止了喷发。 余非和围绕着灰色莲华等待的金色小鱼们一样，心中感到了浓浓的失望。 只是，金色的小鱼们游开了，余非却仍旧死死地盯着无名石块上的那一道裂缝，因为他看见，那道裂缝似在缓缓地蠕动。 滋！ 裂缝仿佛人类的口一般，做了个吸气嘟嘴的动作，接着，把一团物事狠狠地喷了出来。 也许由于用力过猛，这团物事直接从余非头顶打开的大乐轮飞了出去。 余非怔怔地抬头仰望头顶半尺之外的地方，一柄金色的小剑、一块不规则的黄色石块、一滴蓝色的水滴形液珠，正在那里载沉载浮。 三枚神元？ 不。 虽然它们仍旧是金土水神元原本的样子，但是它们仿佛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变成了一团死物。 神元、或者说神识，是由灵和元组成。 灵，就是灵魂。 而元，便是元力。 灵魂代表了意识主张，元力却是最精纯的能量。 余非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无比大胆的设想。 难道说，无名石块剥离了神元的灵，生成了灰色莲子饵料，饲喂给了自己的神识之鱼，而将最精纯的金土水元力还原成了能量最本源的模样？ 传说中，这个世界上各种属性的元力，都存在本源。而天地万物，都有可能孕育出本源之力。本源之力是最精纯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甚至，凌驾在神力之上。因为，远古自然神灵便是从充满本源之力的强大精魄中蕴育而生。 只是，天地蕴育的本源都具有排他性，由于天生自傲，它们的意识不允许比它们低劣的生物靠近。 人类修道者要掌握本源之力，取本源之力为自己所用，都需要经过无比艰难的驯服过程。 余非缓缓伸手抓向头顶的三枚本源，却发现，果然三种本源没有任何抵抗，就被他抓在了手中。显然，他手中的三枚本源，已被无名石块脱去了自身的意识和野性。 余非把玩着三枚本源陷入了思考中。 如果真相和他猜想的相差无几，他以后便不再怕神元入侵自己的神识了，甚至，他可以多多寻找神元，壮大自己的神识，获取本源之力。 只是，无名石块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现在无名石块在他看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凡事总是有利必有弊，早日弄清楚无名石块的来历，也是应该排上日程的重要事情了。 ------------ 第086章 【全民皆武的节奏】 接下来，怎么处理三道本源之力，就成为余非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这三道本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和野性，成为人人唾手可夺之物，余非又没有自己的空间法宝可以藏匿，将它们炼化后和自身元力融合便成为唯一的方法。 然而，余非眼下并不缺少元力，他的七个轮穴，都被元力充斥，在他的神识足够强大到能将现有元力再次提纯之前，已经没有可以容纳更多元力的空间了。 而留着三道本源，无疑是在呼唤别人过来抢夺。 注视着手心的三道本源，余非皱眉思忖着。 神元可遇不可求，他无法依靠无名石块的神秘能力快速壮大神识，而在寻找到神炼之法之前，他就必须把三道本源处理掉。 就在余非积极思考的时候，他的丹田之中，和木神元结合的青雪轻轻动弹了一下。 先是受到纯真轮土元力风暴的影响，后又是无名石块的作用，章月华加诸在黑白阴阳双极球上，用来封印神元的封印早已消失。 失去了封印的依托，包裹着青雪的那个青色的茧样的种子缓缓顺着余非的中脉下滑，从正道轮落入了纯真轮，恰好掉在纯真莲华的莲心之上。 余非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暗自感叹自己的命运。 从踏上修行之路开始，他就像个房东一样，身体里面不断进驻着古古怪怪的房客，虽然迄今为止，青雪、辟邪、章月华、甚至无名石块，似乎对他的作用都是利大于弊，但他却始终无法确信，这样到底是福是祸。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此种他不得不接受的现状倒是给了他一些关于如何处理三道本源的主意。 他抬手将三道本源顺着头顶大乐轮重新按入自己的识海，用神识分别接引着它们，让金本源去了真知轮，土本源去了纯真轮和青雪做伴，而水本源则就地留在了宽恕轮。 反正他的身体里已经住了这么多房客，也就不在乎再多三个压根不可能给他添乱的了。何况，轮穴的莲华本就有蕴养法宝的作用，而将本源搁在莲华之上，说不定二者可以相得益彰。 将这些都处理好的余非，自信自己全身再没有任何破绽，便动身继续往西南方的汐族聚居地进发。不久，他就穿越了真正的汐族和汐人部落之间的中间隔离带，来到一个普通汐族居住的小镇上。 这座人口不多的小镇在余非面前呈现出海底人类居住地的独特风貌。 经过这些天，余非早已知道，海底也有白昼和黑夜之分。 白天，天空中的日曜，可以将散发的强烈光线穿透到海汐天的极深处。而在夜晚，站在海底仰望上空，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中无数闪烁的繁星。只是，由于水波的作用，所有星辰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余非抵达小镇的时候，恰是一天中的正午时分。 小镇的白天，有着不亚于陆地的光明，只是这种光明和陆地不同，也被镀上了一层不停晃动着的流光溢彩。 在这种流光溢彩的光亮中，小镇上不规则分布的一座座半球形的石头屋子，就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童话中的奇妙森林之屋。 半球形的石头屋，最高处约莫两人高，石屋的门户则是刚好可容一人直身通过的拱形。 这些石屋三五成群的挨着，而在不相邻的石屋之间，是大块的空地，在这些大块的空地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海草，有一些不怕人的小型海生物在其中游弋。 余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石屋走去，渐渐走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在用来修建石屋的巨大石块表面，爬满的青青的水苔。 石屋的门，是用一种极为坚韧的海草编制而成，此刻，严丝合缝地挡在石屋的门口，显示出其中并没有人。 余非继续往小镇深处走去。 此时，小镇上的汐族居民都聚集在镇中心。 镇中心的广场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一块牌子。 “是王宫和荒灵派联合发出的告旨！”离得最近的小镇居民看着贴在牌子上的鱼皮纸上的殷红字迹，对身后的人群大声喊道。 “告旨说了些什么？” “说是荒灵派要大规模招收门生，并将荒灵诀第三重功法对所有内门弟子开放！” 听了这个消息，人群中顿时一阵喧哗。 “听说荒灵派从来只在汐城和周围的城镇中挑选门人弟子，这次招收门生的告旨都能发布到我们这种偏僻的边陲小镇来，说明之前王军败北，让整座汐城都震惊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啊！” “王军都败北了？陆上的那些人有这么强？” “我才不管这么多，荒灵诀第三重啊！如果能让小宝去学了，等他回来，我们就不用怕最外层的那些汐人了。” “没错，如今那些汐人部落对我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我说，荒灵诀的威力真有那么大？” “据说荒灵派的外门弟子，只被传授了第一重功法。以前的内门弟子，才能学到第二重功法。每次来帮助我们处理和汐人纠纷的都是些外门弟子，你们想想看，就知道荒灵诀有多么厉害了。” 众人接连发出感叹的唏嘘声。 有个别人犹疑地问道：“听说荒灵诀第一重，是打熬身体的功法，而从第二重开始，是修炼神识。第一重和第二重完全是修炼的不同方向，并不能说第一重的威力强大，第二重就也是如此吧？” “只有修炼了第二重荒灵诀的人，才有资格被选拔入王军，想来，就算第二重的威力不会超出第一重太多，也不会比第一重弱。” “可是今年对陆上的进攻，比往年都筹备得久，甚至还出动了王军，不是一样输了么？”又有人质疑道。 听了这话，人群中立刻又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 一个老头分开众人走到人群最前面，站定：“大家伙人听我说一句。” “镇长大人。”立刻有人认出了老者。 “听听镇长大人说什么！” 人群中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直至消失。 老者眼望四方，手指告旨缓缓说道：“大家听我说……我们不要管什么王军败北，更不要管荒灵诀究竟有没有威力，我们只要看每次来到我们镇子上的荒灵派外门弟子和高高矗立在海汐天中心的汐城！” 汐城！ 汐城是汐族荣耀的标志。 每一名正宗的汐族人，都以能在汐城居住为傲。 老者口中的两个字，就让议论不休的镇民们骤然鸦雀无声。 “学会任何一种目前公认的神炼之法，不管是荒灵派的荒灵诀，还是修罗派的虚空诀，是能够进入汐城的唯一标准。只要能够到汐城去，哪怕只是在汐城周边的其他城镇，都可以不用再惧怕外围汐人部落的威胁！我听说，修炼了这些功法，不吃饭都不会感觉肚子饿，那么，我们就更不用为了食物问题终日伤透脑筋了！” “所以这次，荒灵派面向所有汐族招收门生弟子，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我们所有镇民的天赐良机！因此，我建议，所有家庭，将所有符合条件的孩子都送去参加筛选考试！” 荒灵派的招生要求，是所有十四岁以下的汐族，男女不限。 余非的年龄满足要求，至于是否汐族…… 汐族有办法检验年龄，而对于是否汐族这个要求，一是余非有把握蒙混过关；二是他相信这个要求，只是为了把已经不具备人类基本形态的汐人排除在外。 得到这个消息，余非并没有立刻动身前往荒灵派报名，而是在小镇上多逗留了几天。 期间，不仅是荒灵派，修罗派，在海汐天排名第三的灵海派、排名第五的碧玉派、甚至到了后来，排名前十的大派全部发来告旨，招收门徒。 随着这些告旨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三年后，在海汐天排名前十的门派之间，将要举行一次弟子大比！ 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汐族内部，不同势力之间，第一次真正的实力较量。 小镇上的镇民们，从这些消息中，隐隐嗅到了一些什么，人人都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白婶，这条鱼需要腌制吗？”余非抱着一条明太鱼，走进一座石屋，问这几天暂寄家庭的女主人道。 这是一户有一家三口的汐族，单身的母亲带着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儿子十三岁，女儿十二岁，这次都准备去参加荒灵派的面试。 余非称自己是个小家族弟子，此次也要去荒灵派面试的说法，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善良女主人的考察。 明天，他就要与名叫白治的男孩和名叫白泠的女孩一同出发，前往荒灵派参加考试。今天，他帮着女主人一起，准备着三人路上要吃的干粮。 “腌起来吧。”被称呼为白婶的女主人微笑答道，“咱们镇到荒灵派就算骑乘海龟，至少也要游十天。越靠近汐城，越难捕捉到食物，到时候要是事先准备的食物腐坏了，只能用海贝买，而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实在找不到那种东西。” ------------ 第087章 【无名小镇】 余非现在知道，海贝相当于梵宸天大陆上的金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钱”。海贝中，以将多种颜色汇聚一体的彩贝的价值最高，其次是紫贝、粉贝、蓝贝等，而随处可见的白色、灰色贝壳，却不能拿来买东西。 此外，就算是捡到一枚通体嫣紫，没有瑕疵的贝壳，也无法使用。所有进入流通中的海贝，都需要经过神炼者加持。 “那我再去捉几条鱼吧。”听见白婶如此自然地对自己说她没有钱，余非也很自然地说道。 白婶接过余非捧着的明太鱼：“叫上小治一起去吧，总不能三人的食粮都要你一个人准备。” 余非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出了石屋。 在石屋附近没有看到白治的身影，余非独自一人往镇外行去。 镇子附近壳虾蚌蟹比较多，但是要捕鱼，就要去比较远的地方了，有的时候，甚至要穿过汐人部落，所以，余非并没有打算真的叫上白治。 到了现在，余非总算是对海汐天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海汐天以汐族聚居地为中心。 聚居地最中心，是整个汐族荣耀所在的汐城。而围绕汐城的，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城镇。这是荒灵派的势力范围。 出了大汐城的范围，正西是修罗海市，也就是修罗派的势力范围。其余东南北三个方向，分布着海汐天第三到第十的门派。 而在如此星罗棋布的大范围聚居地之外，是零零散散犹如此间无名小镇般的村落。 更外围，是呈现空心圆环状分布的汐人部落群。在汐人部落群和偏僻的汐族小镇之间，有比汐人部落群更宽阔的环状隔离带。 呈辐射状向外发散的聚居形式，虽然最大限度的保障了作为海汐天腹地中心，汐城的安全，但是也使越中心的区域越能感受到食物供应的困难。 起初，最外围的汐人担任了给全族供应食物的责任，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大小小的汐人部落已经不再那么任劳任怨了，以环形座落的汐人部落反倒成为筛选食物的屏障。 相对中心的区域，尤其是以十大门派为代表的区域，流行修炼，对食物的需求量反倒不是特别大，何况在那里居住的人，相对处于比较富庶的汐族中上层。真正比较辛苦的，是生活在这种偏僻小镇的普通汐族。 他们日常食用的，是汐人认为和自己形态相近，从而不大会吃的壳虾蚌蟹，想要获取比较美味的鱼类改善伙食，他们就不得不去冒险。 而经过长期对陆地的征战，真正有厌战情绪的是那些已经基本脱离人类形态的汐人，一贯被当作炮灰使唤的他们，并非真正想要登陆，长此以往，他们渐渐对自以为高贵的汐族产生了敌对情绪。只是，中心区域的汐族修炼了人类的功法，不好对付，只有居住在这种偏僻小镇的普通汐族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出了小镇，余非根本不去看那些在沙地里爬行的壳虾蚌蟹，而是往更远的地方行去。他想尽量多捉几条鱼，这样便可以留一些下来，给要在未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内，独自一人生活的白婶食用。 愿望是美好的，但是余非对于在海里捕鱼没有多少心得，之前的那条明太鱼属于瞎猫遇见了死耗子，是运气好碰上的，这次再出来，似乎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也许是因为所有小镇满足条件的孩子都要前往十大门派，在准备路上所需的吃食，余非在小镇附近的海域四处游荡了好久，再也没有发现一条大鱼。 至于那些只有手指粗细长短的小鱼，他又实在看不上。 想了想，他咬紧牙关，偷偷摸向汐人部落。 在穿越青鳞虾人部落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在有些茂盛海藻丛林间的粗大枝丫上，挂着虾人捕获的大鱼，有些体形过大的鱼类，甚至被处理成了鱼块。 没有钱、也不可能向汐人购买食物，但是他可以顺手牵羊。 顺手牵羊这种事情，要看下手的对象。如果对象是汐人，他可以做到问心无愧毫不手软。 余非一面鬼鬼祟祟地往前走，一面小心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当看到前方出现几道可疑的黑影时，他毫不犹豫闪身到了一簇珊瑚后藏起了身形。 当黑影渐渐靠近，余非看清是几名大开着蚌壳的蚌人在对着一名中年汐族人类点头哈腰：“我也不知道为何泉清少爷回来的时候没有从我族借道，这么多天都寻不到，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这名蚌人白嫩的小脸上，他捂住脸垂下了头。 “凶多吉少是你能说的吗？快给我去和那些青鳞虾交涉，问清楚当天的情况！” 另外一名蚌人连忙唯唯诺诺的应声道：“是是，泉管事，一有消息我们便会立刻派人向您汇报。” 几名蚌人围着中年汐族男子又说了些好话，才向着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余非连忙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看来，冰虞已经回到了修罗派，却并未把泉清和离涧死亡的消息公开，以至于落日海泉家估摸着泉清该到家了，却迟迟没有见到人，所以派人出来寻找，恐怕得到了几人当日被青鳞虾人拦截的消息。 只是就算这样查下去，冰虞这个始作俑者不可能说出实情，怎么也不可能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了。 而余非当日用的是假名，只要不和冰虞再次遇上，没有人能够把他和这个事件联系起来。 “余非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非正低头思索着，耳畔传来白治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白治双手提着满满两网兜对虾迎面走来，他微微一笑：“我来捉鱼，你怎么也在这里？” “姆妈身体不好，我帮她多捉点虾，她就可以少出来几次了。” 虾装在网兜里，无法逃走，也不会憋死，可以多放几天。 “对了，我捉了一条明太鱼，可以留给白婶，我们在路上吃虾就行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倏然睁大眼睛：“你竟然捉到一条明太鱼？” 余非笑道：“所以我才想着再出来碰碰运气。” 白治摇头道：“这块海域都被我搜索完了，别说鱼了，这两网兜虾还是快到汐人部落那边好不容易捉到的。” 余非皱眉道：“要不我也去汐人部落那边看看。” “我说余非哥，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汐人部落似乎也知道了十大门派的消息，最近几天不怎么安稳呢！” 余非明白少年说的是汐人部落知道了十大门派要面向所有汐族人类招收门徒，却将他们排除在外的事。 汐人、汐族同出一源，任谁长久以来乍然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都会愤愤不平，何况是长期处在海汐天最底层的汐人呢？ 余非转念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会不会对镇上居民怎么样？” “所以我才想为姆妈多准备一些食物，让她最近可以不用出门。”白治举起网兜在余非面前扬了扬，旋即皱起眉头，“其实我还是想去修罗派。虽然修罗派的虚空诀似乎不如荒灵诀，修罗海市也不如汐城，但是修罗派的弟子可比荒灵派的弟子有钱得多。这样就算我的资质不够，无法进入内门，但可以赚到很多的钱，一样不用为以后发愁。” “虚空诀？”余非是第二次听见这个法诀的名字。 为何修罗派的主要功法，和罗鹤怡的功法名字一样，也叫虚空诀呢？ 然而，这个问题，是现在的他无从了解的，他只是将这个疑问暗暗记在了心里。 “可是白婶希望你去荒灵派。”和白治并肩往回走的余非说道。 想到姆妈的叮嘱，少年苦恼得小脸皱成一团，忽然，他眉开眼笑道：“余非哥，你看要不这样？明天出发以后，你带着我妹妹去荒灵派，我一个人去修罗派，不告诉姆妈。” “这样好吗？” 白治笑道：“不让姆妈知道，她不会担心，就什么事都没有啦！何况，让妹妹去学习荒灵诀，我去修罗派赚钱，这是最合理的方案。唯一不好的，就是我没法照顾妹妹，要靠余非哥了。” 想了想少年的方案确实不错，余非郑重地应下帮助少年照应妹妹的请求，只是问道：“白泠会答应么？” “妹妹从小就听我的，不会不答应的。” ------------ 第088章 【分道扬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无名小镇上所有十四岁以下的孩童，齐齐告别了家中长辈，分别向十大门派出发。 和白婶一样，大多数家长都替孩子选择了荒灵派，但是也有选择其他门派的。这部分家长持有的想法，可能就是，其他门派的入门要求可能会低一些，入门测试更容易通过。毕竟，若是通不过入门测试，一样不可能成为十大门派的外门弟子，就更别说是内门弟子了。 余非提着一网兜对虾，看着白治和白泠兄妹向倚在石屋门口的白婶挥手告别。 和镇子上其他同路的小伙伴一起踏上旅程，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白治兴奋地眉眼都在笑，反观白泠，清亮的大眼中却布上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哥哥，你真的要一个人去修罗派吗？”白泠眼巴巴地望着白治问道。 “不是啊！你没看孟二叔家的小如，李大婶家的亮子他们，都要去修罗派吗？” 见哥哥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白泠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不一会儿，她又把头抬起，脸色好了许多：“对了，这次去只是测试而已，不一定能够选上，如果选不上，我就去修罗派找哥哥！” 白治皱起眉头：“怎么会选不上？你一定要选上！就算没选上，你也要回家陪姆妈！不许去找我，听见了没有？” 白泠圆圆的脸蛋有些发白。 白治忽然走到她跟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定要考上，我们都要！”说着，白治对妹妹炸了眨眼，“不如我们约定好，在三年后十大门派的比试大会上见，怎么样？” 白泠有些怔然，然而，看到白治始终凝视着自己的晶亮双眼，她缓缓牵动唇角，笑了起来：“嗯！我一定会通过的！” “从这里转道去修罗派应该不会被姆妈发现了吧？”白治看了看四周，确定离开小镇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余非哥，拜托你了。” 说完，白治一个人转向西方，边走边回身向余非他们大力挥手。 余非冲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再往前行，白沙砾地上的海草和珊瑚愈见稀少，经常走过很长的一段路程，都只能见到海底大大小小的各色卵石。 随着向海汐天的逐渐深入，白沙砾地面上开始露出黑褐色，或大或小的岩石块突出地面，海底庞大连绵的山脉渐渐展露出自己峥嵘的棱角。 差不多年龄的一伙少男少女同行，路上倒是不寂寞。 同样是第一次离家的白泠渐渐放开了自己的心胸：“余非哥哥，你说我能通过测试么？” 牢牢记住和哥哥约定的少女倒是有些不自信起来。 听她这么问，其他几名少男少女齐齐向余非看来，毕竟在从来没有出过小镇的这些孩子们眼中，能够独自离开家族去外面历练的余非，和他们很不一样，虽然余非的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大。 而在汐族中，就算是一个和大门派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小家族，也比他们这些以家庭为单位的汐族平民要强上许多。 因此，几乎是刚刚走出镇子，余非就成了这群同去荒灵派的孩子们的首领。 此外，无疑余非是有点本事的，尽管他将自己的修为隐藏了大部分。 “没问题。”想到各派告旨中注明的极其简单的条件，余非无比肯定地如是回答道，“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余非看了看周围孩子一张张生嫩的脸：“我相信大家都可以通过荒灵派的入门测试，获得修习荒灵诀的机会，但是，能否修炼得成，以及每个人能修炼到什么样的境界，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我一定能修成！” 听明白的孩子们都这么说道。 “我一定要变得很厉害！”白泠目露坚决，“三年后，和哥哥在比试大会上相见！” 听她这么说，其他的孩子纷纷点头，摩拳擦掌起来。 “那是什么？”忽然有人指着左侧一道巨大的黑影喊道。 “不好，是汐人！”一名目力很好的少年看清后道。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汐人？”几个胆小的少女下意识地缩到余非身后。 余非看见，这道巨大的黑影是一条鲨鱼，这条鲨鱼驮着满背的螃蟹……不，确切地说，是满背密密麻麻地蟹人向着他们冲来。 余非皱紧眉头。 这些蟹人几乎没有弱点，又个个长着粗壮的螯钳，很不好对付。 如今又不同于在曼荼罗城那会儿，他的手上没有炸药，就算有，在茫茫海中，也不方便使用。何况，在海中，炸药的威力未知，甚至，除去这些不好对付的蟹人，还有一条更加难以对付的鲨鱼。 “跑！”余非放眼四顾，忽然手指一处岩堆大声喊道。 所有人一看余非手指的方向便明白了，立刻撒腿狂奔起来。 在空旷的海底，如果能够找到一处山洞，便可以躲避鲨鱼的进攻，就算找不到山洞，能找到狭窄的岩石缝隙也是好的。 然而，看穿他们意图的蟹人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一部分蟹人立刻跳下鲨鱼的脊背，刚落在地上，就纷纷高举着螯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横行速度，向着众人追赶。 余非只得一推呆怔的白泠，自己停下脚步断后，试图阻拦这些蟹人。 但是这些蟹人，看都不看余非，就从他的身侧绕行而过，海中的那条鲨鱼，更是狠狠地一摆尾巴，急追向逃往岩石堆处的孩子们。 你妹的！ 失去辟邪的耳濡目染，余非已经好久没有骂人了，他掏出屠虎匕，返身向越过自己的蟹人追去。同时心中发狠道：“我杀不死你们，砍断你们的腿，让你们追不了人总可以了吧？” 他举起屠虎匕，奋力砍向一名刚刚超越了自己的蟹人的大腿根部。 屠虎匕一下斩在蟹人大腿根部的关节处，元力稍吐，蟹人身体一侧的四条腿顿时应斩而落。 被斩断四条腿的蟹人因为身体的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身体才重重地坠落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余非：“你是什么人？” 汐族平民的力量根本无法对蟹人坚硬的身体躯壳造成伤害，更别说是一击斩断四条腿了。 余非根本不理会这个已经残废了的蟹人，而是握紧匕首，继续追赶下一个目标。 不一会儿，地面上就留下了好几个断腿的蟹人，以及齐刷刷被从根部斩断的数条蟹腿。 蟹人的生命力和螃蟹一样惊人！即便失去了一半的腿，对他们的生死依旧没有什么影响，甚至，他们的断腿掉在地上，偶尔还会弹动一下。 余非可不管这些，他一一追赶上超越了自己的蟹人，把他们的腿折断，护卫着无名小镇上的孩子们躲入岩石缝隙。 挡在缝隙前，他仰头看向悬浮在头顶，静止在水中的巨大鲨鱼。 已经不再有蟹人从上面跳下，而追赶在他身后的蟹人，有一部分默默抬起被斩断腿的同伴，另外一部分围成半圆形向余非包抄上来。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鲨鱼上缓缓降下一只巨大的海螃蟹，螃蟹肚皮上清晰的人脸告诉余非：这又是一个蟹人，还是蟹人头领。 蟹人头领缓缓降落地面。和其他蟹人不同，他用肚皮朝向余非，竖着站立。 “说出你的门派，把你身后的小娃娃都留下来，你可以安全离开。”螃蟹肚皮上诡异的人脸在众多蟹人的簇拥下，缓缓向余非靠近。 余非的身高体型使得蟹人头领将他看作一个成年人。 听了蟹人头领命令般的口气，余非挑起眉毛：“要是我不乐意呢？” “那不管你是哪个门派的，今天都要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既然尚未完全褪去人类的形态，那便一定有弱点。 话音未落，余非猛然弹起，借助一弹而起的力道，将手中准备多时的屠虎匕狠狠射向蟹人头领的眼睛。 “找死！”蟹人头领的身体立刻九十度落向地面，他的肚皮重重地拍在地上，化解了余非的杀招。 屠虎匕从蟹人头领的背上擦了过去。 可惜！ 余非不由暗叹。一击无效，他的手中，可没有第二把下品灵器了。 蟹人头领的声音闷闷地从肚皮下传出：“给我上！一并结果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我倒要看看，死无对证之下，十大门派如何找上我蟹脸部落！” “蟹脸部落？都不敢把脸露出来的，有什么脸说这种话？”余非一脸鄙夷。 他故意扬声，让所有的蟹人都听清楚了这句话。 蟹人头领顿时气得吱哇乱叫，再次把脸抬了起来：“我就让你看看……”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把话说完，数道元力之刃就打了他个劈头盖脸。 他雪白的肚皮上，顿时开了无数细小的切口，清亮的淡蓝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有些被余非打蒙的蟹人头领一怔之后，气得浑身抖索，又一次自行把被毁容的脸拍在地上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抬起。 所有人只听见从地下传出的暗哑咆哮：“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啊！” ------------ 第089章 【辟邪苏醒】 无数蟹人应命向余非几人藏身的岩石堆围拢过来。他们不疾不徐地缩小包围圈，防备着余非再投掷出什么利器斩断他们的腿脚，却并不担心几人能够从他们的包围之中逃脱。 那只背着蟹人们追击余非他们的白鲛，身长数米，此时就悬浮在岩石堆正上方，防备着余非几人从上方的水中游走。 “余非哥，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白泠在他身后怯怯地问道。 其他的孩子都拼命往岩石缝隙里挤着，不时有人抬头望向头顶那只面目狰狞的巨大白鲛。 听了白泠的话，所有孩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大家都噤若寒蝉地等待着余非的回答…… 余非正专注地盯着那柄落在地上的屠虎匕，认真思考怎么能把匕首拿回来，若是没有屠虎匕，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将全身都是硬壳的蟹人收拾干净，毕竟，刚才他全力放出的元力之刃，只在蟹人头领相对脆弱的肚皮上造成了小小的切口，并不致命。 忽然，有个女孩子哭出声来，让其他孩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不会的。”余非头也没回。看到数条蟹腿踏过自己的屠虎匕，显然没有蟹人注意到那是一件灵器，余非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无视缓缓向自己逼近的蟹人大军，余非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增长了两倍有余的神识分了一缕出去。 照他想来，同样处于地仙境界的罗鹤怡可以运用神识操控飞剑，他也一定可以用神识将屠虎匕取回来！ 何况是最近，他对修炼有了更深的认识。 就比方说同样是抓取屠虎匕这件事，普通人有了这个念头，可以先通过力的作用，驱使自己的身体动起来，走过去，用手捡起屠虎匕。一系列动作的起始，是先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念头从何处产生？ 修炼之后便可知道，普通人的念头，修行者的神识，都是来源于识海。 神念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既然如此，做抓取屠虎匕这件事，也可以省略掉“走过去”、“蹲身”、“伸手捡取”这一系列的动作，而让神念本身，自己去做这些。 余非相信，虽然普通人做不到，但是修行者一定可以做到！不然，罗鹤怡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操纵飞剑的呢？ 只不过神识的强弱会是达成这个目标的最主要影响。也许，当神识强大到一定程度，可以完完全全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一样，生出手脚，做到所有人类可以做到的事，甚至达成一些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目标。 他的那一缕离开了识海的神识，从蟹人们的头顶掠过，在抵达屠虎匕所在的位置时，在半空中弯折了九十度，转为垂直而下，向地上的屠虎匕摄去。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蟹人大军已经几乎逼到余非近前。 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挤在岩石的裂隙里，外有逐渐逼近的蟹人大军，尚有虎视眈眈的白鲛和小部分没有跳到地面上的蟹人。 而余非自从说了三个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反应，所有的孩子情不自禁全身颤抖着，面如土色地望着凶神恶煞般步步进逼的蟹人，有的甚至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余非的神识终于触碰到了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屠虎匕。 他将神识模拟成细长的触手，轻轻地从屠虎匕底下穿过，用力一卷…… 当啷！ 屠虎匕被带起小半截，但是旋即就从触手卷起的空心圆圈中滑落，再次平躺在地上。恰好一只蟹人的长腿踏过，把屠虎匕踩进砂石地中。 余非的眼皮颤了颤，暗自庆幸自己的神识收缩得快。定了定神，他再次伸出神识向屠虎匕卷去…… 轰隆！ 岩石堆的侧面传来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而来的是一阵水摇地动。 孩子们惊惶相顾，余非也不得不睁开眼睛。 “哈哈！就这么干！”退到蟹人大军最后面的蟹人头领哈哈大笑道，“把这堆岩石都给我铲平了，我看他们往哪里躲！” 余非侧目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发现那里有数十个蟹人正高举着自己的大螯钳，狠狠地砸向岩石块。 蟹人螯钳的巨大远非虾人可比，是以，虾人只能打磨自己的螯当作剪刀使用，蟹人的螯却可以开山凿石。 余非并不怀疑蟹人头领的命令无法实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只能更加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将屠虎匕取回来。 在耳畔不断传来的隆隆声中，余非全神贯注，将所有的神识都向屠虎匕凝聚而去。 成了！ 粗大的神识触手紧紧地在屠虎匕上绕了好几圈，余非小心地躲避着蟹人的踩踏，从一只只蟹人的肚皮下，一点点将屠虎匕辛苦地往回拖。 啪！ 忽然，屠虎匕被一条粗壮的蟹腿狠狠踩住，余非的脑海传来一阵剧痛，神识刹那自行窜了回来。 他的视野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嘎嘎，还想拿这把匕首对付我们？”一只蟹人讥讽道，“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现在我踩住了，看你怎么拿！” 有暖暖的东西从鼻孔里流了出来，余非看也不看地擦去，用稍稍恢复的目力看向眼前的蟹人：“不用匕首，我照样削断你们的腿，让你们成为永远的残废！” 用元力包裹手掌，不顾脑海的刺痛，极力让目力凝聚，余非杀向已然高举螯钳到了近前的蟹人大军。 “不光是腿，身体连接螯钳的关节部位，同样是蟹人的薄弱环节。”余非暗暗对自己说道，更加不拘一格，用元力包裹的手刀飞快地向一个又一个关节处狠狠斩下…… 大大小小分属不同部位的肢螯从蟹人们身上断落，断肢残螯很快在岩石堆前铺了一地。 “余非哥哥，好、好厉害！”白泠不知何时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如此惊人的一幕。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孩子也慢慢睁开眼睛，接着，个个把眼睛睁得溜圆。 “真的好厉害！”似乎暂时忘却了眼前的危险，孩子们纷纷想起之前余非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一个个扒在岩石裂隙的边缘，看着余非让那些行动快速的蟹人依次失去行动力。 余非并没有听到白泠的话，他忙着用受伤的神识调用身体里贮藏的元力，去对付已然学得聪明的蟹人。 包围他们的蟹人大军似乎分出了层次，当最前排的蟹人被余非剥夺了行动力，后排立刻就有蟹人将残废的蟹人抬走，又有新的蟹人补充上来。 尽管余非奋力地砍杀着，蟹人的包围圈仍旧越缩越小，不断向他们步步逼近。 在不间断的急速砍杀中，余非甚至感受到了身体里面元力的逐步减少。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手刀的威力也在一点一点减弱。原先一击必中的砍杀，开始需要补刀。 轰隆！ 突然，岩石堆上方的白鲛狠狠地一扭身体，配合着左右两侧蟹人的攻击，将尾巴重重地拍在了岩堆顶端。 岩石堆顿时矮了小半截，无数碎石从岩石裂隙间砸了下来。 不好！ 余非急忙回身。 所幸为了看清他和蟹人的战斗，孩子们都往外走了一些，但是，仍旧有两名孩子被坠落的碎石压在了下面。 看着孩子们想进去救两名同伴，余非连忙大喊道：“快出来！” 就在这时，岩堆上方的白鲛又已调整好方位，一颗硕大的头颅狠狠地向被蟹人螯钳砸得松散的岩石堆撞击。 一声更响的轰鸣，岩堆几乎被撞飞，岩堆的裂隙更是几乎被碎石填满。 除了白泠和其他两个比较靠近岩石裂隙外口的孩子，其他来不及出来的孩子都被埋在了里面…… “你们！今天都要死！”余非睚眦俱裂地盯住缓缓向自己包围上来的蟹人，愤怒地咆哮道。 人类自古就是会自相残杀的生物，就连被逼下海汐天的汐族也不例外。然而，欺凌弱小、杀死没有还手之力的同胞……诸如此类的事，他永远没有办法忍耐！ 看到同路的十多个孩子，只剩下了三个，瞬间，他将身体里面的元力全部爆发了出来！ “全部都得死！”他重重地踏着地面，一步步向张大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似在无声地嘲笑着自己的白鲛走去。 散出身体的磅礴元气，随着他的每一步，在砂石地上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登时，蟹人大军为他的气势所慑。那部分刚刚从白鲛背上滑下的蟹人们更是怔怔地望着直直地向他们走来的余非，忘记了所有动作。 当岩堆的碎石纷纷落地，海底一片沉寂，只有余非沉重的脚步声，犹如沉闷的心跳，在每个人的耳中回荡。 “好舒服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哪里来这么多精纯的元力？” ------------ 第090章 【荒灵派】 余非肆无忌惮释放出的元气惊扰了辟邪的沉眠，将本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清醒提前了。 辟邪的兽身瞬间出现在海底，横隔在余非和白鲛，以及众多蟹人之间：“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余非登时冷静了下来，双目仔细打量辟邪全身：“你好了？” 辟邪得到提醒，这才好似回想起什么…… “应该是没什么了，具体情况以后再说，先处置了眼前的吧。”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眼前确实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候……余非环视四周，顺应了辟邪的话。 “你帮我个忙，把那几个孩子往那个方向带走，越远越好。”余非抬手一指，“我怕解决掉这些，就去追你们。” “孩子？”辟邪瞪视余非，“你比他们大多少？” 余非心中的愤怒尚未消散，他没好气的：“总而言之你别管，先带他们离开。” “辟邪？居然是你！”一道尖细的声音横插入两人的交谈。 辟邪扭头，仿佛这才发现白鲛的存在。他抬起前爪挠了挠耳朵，嘀咕道：“原来是到了这头死不要脸的臭鲛的地盘……” 奈何水波可以将细小的声音放大，何况辟邪并未特意降低音量。 白鲛听了嘿嘿直笑：“敢不敢来单挑？现在你到了我的地盘，一时半会可逃不回陆地上。” 见白鲛似乎对过往的某件事存有残念，辟邪毫不客气地纠正他：“说了几万遍了，我那叫战术！战术，懂不懂？” 白鲛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忿忿道：“好，我姑且承认你那一套叫做战术。今天我们再来打一场！” 辟邪用惯用看白痴的眼神盯住白鲛：“你没听我侄儿说么？今天你的对手是他。” “你侄儿？”白鲛目光闪烁。 通常能化作人形的妖兽都比较厉害，这和汐人不同。何况从开始到现在，余非一直像个正常的人类一般，从未露出分毫属于妖兽的气息。 辟邪知道白鲛误会了，但是他才不管这么多呢！ “交给你了。”他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径直冲到白泠和其他两个孩子跟前，头一低、角一挑，将三个孩子都掀到自己背上，一溜烟地往之前余非手指的方向跑走。 余非咀嚼着辟邪和白鲛的对话。 妖峦和白鲛两人，一个生活在陆地，一个生活在海洋，属于近亲。但是辟邪和妖峦的关系算是不错，和白鲛似乎一直都是宿敌。 好似当年，两人一直在争斗中渡过，谁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这样的结果，让白鲛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白鲛一看到辟邪，立刻再次发出挑战。 只是因为属性原因，在水中实力受限的辟邪，这次选择了避战。 辟邪如今对待余非的态度，和最初相比，有了很大的转变，但是丝毫无碍地将敌人交给余非，尚是第一次，难道这代表着他对余非实力的认可？ 想到这里，余非的心里微微激动起来。 辟邪将敌人交到自己手上，说明他认为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和白鲛相提并论，就算打不赢，至少也拥有可以在对方手下全身而退的能力！ 之前余非手指的方向，是往海底山脉深处。那个方向，山势起伏，露出地表的岩石越来越多，辟邪可以在其中跳跃而行，却不适合蟹人行进。 余非望了一眼辟邪几乎就要消失在山间的身影，发现果真没有蟹人前去追赶，他的一颗心缓缓定了下来。 “死不要脸的臭鲛，我们定个约定如何？”主要是白鲛对岩石堆的摧毁，夺去了那些孩子的生命，余非也不想和蟹人多加缠斗，而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白鲛。 白鲛顿时被余非的称呼激得暴怒！ 辟邪这么叫他，他已经很难忍耐了，如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然也敢这么叫他，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等余非说完，他就怒吼道：“你们一个都不要插手，我要亲手结果了这个可恶的小子！” 余非唇角上弯，微微一笑：“如果你打不赢我，是不是还会要他们一起上来帮你？” “你竟敢瞧不起老子！”白鲛哇哇乱叫，气得在水中翻腾，鼓荡起一道道水波乱流。 “你就承认了吧！你一个人打不过我的话，就会叫他们帮忙。”余非稳稳地站在海底，戏谑的目光在发狂的白鲛身上流转。 “我要是杀不死你，在你们去荒灵派的路上，绝不再做阻拦！”白鲛歪嘴一笑，“反正你是辟邪的侄子，注定通不过荒灵派的入门测试，不如给我乖乖受死！” 说完，白鲛张开大嘴，用强壮的下颚向余非站立的地方铲来，想将余非整个包圆进嘴巴里。 果然汐人出现在这里，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余非脑中闪现这样的一个念头，就见白鲛的下颚犹如采矿的铁镐一般狠狠地插进他脚底的砂石地里。他在白鲛散发着强烈腥臭味的大嘴凑近自己之前，将元气聚集在脚底，用力向后跳开。 白鲛见余非跳出自己咬噬的范围，狠狠将头一甩，顿时，一大块混合细碎沙粒的岩地被他掀起，在利齿地切割中，化作碎石细沙纷纷而下，浑浊了这一方水域。 凭借着对海汐天的熟悉以及敏锐的五感，白鲛趁着余非反应过来之前，在浑浊的海水中悄悄地又摸到余非跟前，张嘴再咬。 然而，威力极大的咬噬再次落空，含了一嘴泥沙的白鲛双目冰寒，看向余非闪避的方向。心中暗忖：“那个小子在水中的视力肯定不如我，我又把水弄的这么浑浊，他怎么可能看得见？一定是巧合！” 白鲛不死心，忍着下颚的隐隐疼痛，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他故意等待了一段时间，才在海水即将恢复清澈之前发动了攻击。 又一块砂石地面被白鲛猛力掀翻，他仍旧没能碰到余非的衣角。 三次攻击都毫无预兆，白鲛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余非能够提前警觉，但是，每次准确到毫秒的时机把握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白鲛不停吐着口中的泥沙，恼怒道。 余非哈哈一笑：“你真是一只死不要脸的臭鲛！你是不是从来不刷牙？” 白鲛楞楞地：“刷牙和你能躲开有什么关系？”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口臭？都臭得可以熏死人啦！”余非一面用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拼命扇着风，一面大笑着躲远。 白鲛眨巴了几下眼睛，骤然间，全身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气死老子了！老子非杀了你不可！你别跑。” 跑出几十步的余非，闻言，停下脚步回转身，认真地看着白鲛：“我没跑，我只是不想在无意间，被你用这么渣的生化武器击倒，这样未免太丢人了！” 想了想，他又正色道：“你如果只会这一个招数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说着，他转动手腕，一把匕首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手中。 想必，是趁着白鲛攻击的时候，余非在腾挪转移间，将屠虎匕捡了回来。 他笑道：“虽然不用武器也能对付得了你，但是有武器毕竟比较省力，可以速战速决。” 掂量着七轮中剩余的元力，余非估算着需要多少时间能把白鲛收拾掉，以及要留多少元力才能追赶上辟邪他们。 白鲛紧闭着嘴巴，目光幽冷地注视着余非。 在他灰色的瞳孔中，手握屠虎匕的余非，身形急速放大，瞬间，成为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 “你会躲我可不会。”白鲛不屑地说道。他摆动了一下尾鳍，长达数米的身躯径向头顶上方的余非迎了过去。 他自认为皮粗肉厚，余非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他。 然而，一阵从未感受过的刺痛，从他头顶唯一薄弱的要害处传来，他庞大的身躯刹那僵在海中。 “你……” 寻常的匕首别说伤害到他，恐怕根本无法划破他的皮！ 站在白鲛的头顶，余非用力将屠虎匕又往深处按了按，直至没柄。 感受到白鲛的身体开始缓缓下沉，他松开手，站起身：“别小看这把匕首啊！也许你以为在修真者手中，普通匕首就能斩断蟹人的肢螯，但是屠虎匕可是不折不扣的灵器！虽然是下品的，但却是我手中唯一一件法宝。哎，扎得这么深，看样子是拔不出来了……也好，就让它陪着你，当作是你我之间谁胜谁负的见证吧。” 伴着余非的唠叨，白鲛感觉自己的意识愈见模糊。他听见了灵器两个字，然后就自觉忽略了余非后面的话。 灵器么？ 他早该想到的。 辟邪的侄子啊！那个总是见钱眼开的家伙，手中怎么可能没有一件两件法宝传下呢？ 主场作战，他太过麻痹大意了啊…… 轰！ 白鲛庞大的身躯终于缓缓坠落在了砂石地上，顿时，震起了无数的泥沙。而在这一片久久的浑浊中，蟹人头领悄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余非跳下白鲛的头顶，最后看了一眼白鲛瞪得圆圆的双眼，转身向辟邪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数十名汐族人类飞掠到此，在白鲛的尸身前停住了脚步。 ------------ 第五卷 ------------ 第091章 【二师兄】 “居然是这头恶鲛在此兴风作浪。”一名头发墨绿卷曲犹如海藻般的女子在人群中咋舌道。刚一照面，就被认出，显然，白鲛在这一带颇为有名。 “这头恶鲛实力惊人，虽说无法化作人形，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收拾得了的。刚才这里动静震天，不知是何方神圣在与他交战？” 众人看向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议论纷纷。 “哪里来这么多蟹腿？”一名留着极短黑发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同样穿着极短藻裙的他，走到之前蟹人大军驻停处，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东西。 在他伸直黝黑的长腿，弯腰下去捡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默默垂下了头，人群中的几个女子更是将脸都转向了别处。 “切口光滑，显然下手之人动作很是干净俐落。只用了一刀，切口周围还有元气残留……一定是个高手！”短发男子环视周遭地面上无数断腿残螯，下了结论。 他两条长腿分开，大大咧咧地站着，显然对自己一眼就瞧出其中的关键很是满意。 “二师兄……”人群中，一名瘦小的少年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你的藻裙，太短了。” 被称作二师兄的短发男子，不经意地向下瞄了瞄，满不在乎地将藻裙稍微往下拽了拽，瞪了瘦小的少年一眼：“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走这么点光算什么？各位师妹，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无语。 见没有人回应他，二师兄也完全不以为意，顾自腾身跳上白鲛的头顶。 藻裙翩翩，所有人的脑袋顿时垂得更低。 他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白鲛头顶的要害处。 虽然这次他弯曲了膝盖，但是他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美妙，依旧没有人敢把头抬起来。 “唷！瞧瞧，这是什么？”他兴高采烈地用小指将一件物事从白鲛的头顶要害处勾了出来，上下抛动着在众位师弟师妹面前展示，“一件灵器哟！” 呼啦一下，站在白鲛尸身前的所有人，都把头抬了起来。 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渴望、或难以置信的目光齐齐射向二师兄手中的屠虎匕，而自动忽略了春光大泄的二师兄本人。 “可惜只是下品。”被这么多人盯着，二师兄仍旧毫无所觉地感叹着，“看样子，白鲛和巨螯蟹族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英雄现在何方。” 从屠虎匕留下的洞口伸手进白鲛的头部掏摸了一阵，取出妖丹，他从白鲛的头上风姿无限的跳了下来。 “真想找机会好好感谢一下那位伙计，不但不用我们出力对付蟹人，还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好东西……兄弟们，把地上的蟹腿捡一捡，今天我们可以改善伙食了！” 只有那名瘦小的少年愣愣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余人都欢呼着冲向战场打扫起来，显然已经对这位二师兄的作派习以为常。 余非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这些事，他只是一面心疼着自己留在白鲛尸身上的屠虎匕，一面鼓荡着身体里面剩下的元力加速追赶辟邪。 直到追进一处山坳里，余非才停下脚步，望着一块岩石上的辟邪发愣。 辟邪依旧是兽身，但是他却以人类的姿态肚皮朝天仰躺在岩石上，包括白泠在内的三个孩子散坐在岩石周围。 余非深吸一口气，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一名只有七岁，是这批孩童中年龄最小的，名叫白岩的男孩抬起头，恰好看到余非，清澈的双眼中顿时放出惊喜的光芒：“余非哥哥，你的坐骑好厉害！” 辟邪的身体狠狠地抖了一下，差点从岩石上滚下来：“说了多少遍了？老子不是坐骑！” “可是你刚才不是背着我们？还跑得很快！”白岩清澈的双眼中透出一抹惊讶。 辟邪用前爪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确实没少做背人的事情，又想到在海汐天，许多事情不能轻易暴露，只得嘴硬道：“老子充其量是他家的……宠兽！” 余非忍住笑：“宠兽也可以是坐骑。” 无视辟邪几欲杀人的目光，他转向白泠：“你们几个没有受伤吧？” 另一名十二岁的少年，也就是白岩的兄长白石，站起身对着余非摇了摇头，面容沉痛地说道：“可惜其他人就……” 白泠跑过来拉住余非的衣袖：“余非哥，你说我哥哥会不会也遇到汐人发生危险？他只有一个人，如果被汐人找上的话，恐怕，恐怕……”说着，圆圆的眼睛里就掉下泪来。 余非只得安慰道：“放心吧，你哥哥只有一个人，反倒目标没有那么明显，那些汐人找不上他。”而此次汐人会穿过汐人部落和汐族聚居地的中间真空带，并且进入汐族聚居地袭击前往十大门派参加入门测试的普通汐族人类，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余非不是十分清楚纷争因何而生，但是汐人和汐族人类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想到在曼荼罗城抵御汐潮之时，那些死伤殆尽的汐人前锋军，余非心中就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真正的汐族人类对汐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他们有意识地将汐人当作炮灰。恐怕不仅是为了避免自身的伤亡，也是为了削减这些繁殖力极度旺盛的族群的人口。 “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想必到了荒灵派就安全了。”内视自己体内十去七八的元气，余非说道。万一耽搁的时间过久，让后面的蟹人追上，或者再遇上别的部落的汐人，他恐怕就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挡了。 他并不知道，后面的蟹人已经撤军，并未继续追赶他们。而荒灵派也早已派出弟子，前来接应往荒灵派参加入门测试的汐族。只是因为时间不凑巧，双方没有遇上而已。 辟邪懒洋洋地起身，走下岩石：“事先说好了，四个人我可背不动。” 余非看了惫懒的辟邪一眼：“你背他们三个，我走路。” 辟邪顿时被噎，但是他没有可以用来反驳的理由，只得乖乖蹲下身子，招呼白岩他们骑上自己的背。 白岩第一个爬了上去，高兴道：“余非哥哥的坐骑真棒！” 随着他的话语，辟邪的身体忽然轻颤了一下，随即，他目光诡异地向余非瞟来。 余非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怎么了？”说起来，辟邪算是重伤初愈的老弱病残，自己这么差遣他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没什么，你们都上来。”口中如此说道，辟邪却将一道神念传入余非的脑海，“刚才小家伙说那句话时，我忽然感受到一丝奇异地力量。” 想到辟邪的传音，余非不动声色，同样将自己的神念传给辟邪：“对了，你还没有说，那枚火神元怎么了，还在不在？” “火神元？”辟邪脸上露出既清醒又迷茫的神色，“那是什么东西？对了，我记得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进入我的身体，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闻言，余非心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强压下胸口窒闷的感觉，问道：“现在那股力量还在不在？” 辟邪凝目内视了一番，半晌之后说道：“奇怪，怎么不见了？” 余非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感受一下，身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特别是识海。” “关识海什么事？”虽然如此说，辟邪仍旧依言而行。又过了一会儿，他惊奇道，“奇怪！我的神识强大了许多。难怪之前你一放出元力，我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非喉间酸涩。 看来，那枚火神元已经彻底融入了辟邪的神识。眼前的辟邪，看起来和原先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是不是原本的他。 “你说的火神元，到底是什么东西？”见余非沉默不语，辟邪不由追问道。 “就是你感觉到的那股霸道的力量吧？”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余非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之前说感受到一丝神奇的力量？” 辟邪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就在小家伙说‘我是一只好坐骑’的时候……对了，那丝力量最后进了我的识海。” “又是识海？”余非暗自忧心忡忡起来。虽然有无名石块的存在，神元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但是融合了神元的辟邪和尚不知道究竟的青雪，却是需要他想出应付的对策。 然而，看到余非皱眉，辟邪却爽朗一笑：“管他的！反正不管是霸道的力量也好，神奇的力量也罢，我都感觉到了自身力量的增强，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既然如此，这样的力量还是多多益善啊！” 余非笑了一笑，心道：“青雪也和神元融合了。既然眼前一头雾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那就只有等青雪醒来再说了。” 三个孩子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私下的交流，只见坐在最前面的白岩一把抓住辟邪头上的两只角，满脸向往地说道：“我要去荒灵派学本事，学的和余非哥哥一样厉害，也要抓一只一样厉害的坐骑！” 看着辟邪哭笑不得的神色，余非想道：“是啊，荒灵派。到了荒灵派，慢慢再去探察神元的头绪也不迟。海汐天是汐族的驻地，汐族是远古神灵的遗民，对于神元这种东西，说不定有比梵宸天丰富得多的遗留信息。 ------------ 第092章 【外门执事】 如同梵宸天大陆坤吾山脉一般辽阔的海底山脉，绵延万里。 呈放射状分布的数道高高低低的山脊拥抱着期间无数大大小小的山谷洼地，代表汐族最高荣耀的汐城就座落在山脉中央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然而，那却不是荒灵派所在。 从汐城往东，有一道最高最宽的山脊，自落日海和碧玉海交界处起，穿过碧玉海，直抵梵宸天大陆东面的流金海，曲曲折折绵延数万里，荒灵派便在其间。 如果没有人带路，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荒灵派所在的。 不过如今情况特殊，四人一骑刚刚抵达山脉的最外围区域，就有人迎了上来。 “几位可是来参加荒灵派入门测试的？”一名中年男子探究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余非脸上。 白泠他们纷纷跳下辟邪，站在余非身后。 辟邪抖了抖皮毛，往后面退了一小步：“老子可没兴趣。” 会说话的妖兽？不论能否化作人形，体内都有妖丹存在。 中年男子目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没有认出辟邪的来历，只把辟邪当成了一只比较罕见的妖兽，然而，用会说话的妖兽当坐骑的，在海汐天，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他顿时高看了余非一眼，神态变得恭谨起来：“我是荒灵派的外门执事，奉命在此接引各位进入门派驻地。” 外门执事？ 为了迎接四面八方前来荒灵派参加入门测试的汐族人类，看来荒灵派很大，外门执事也很多。 余非点了点头，客气道：“有劳了。” 他的话音刚落，辟邪就卷成一道水烟，在众目睽睽之下钻入他的衣襟之中，并在他耳畔留下一句懒洋洋的话语：“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白泠他们是见过辟邪凭空出现在余非面前的，所以他们并不如何惊讶。但是中年外门执事的瞳孔却刹那收缩了一下，迅速做出判断：余非身上定有一件了不得的空间法器，能够装盛活物。 他怎么也想不到，辟邪是一头可以化为人形的神兽，是自己死皮赖脸贴在余非身上的。 “我是荒十七。”中年外门执事突兀地对余非说出了自己在荒灵派中的代号，巴结之意明显。 “通过荒灵派的入门测试，便是荒灵派的外门弟子。”荒十七领着余非他们向山中走去，同时开始向余非他们介绍荒灵派的一些基本情况，“只要进入荒灵派，成为外门弟子，便可以得授荒灵诀第一重。其后，每三个月，会在外门弟子间举行一次比试，挑选前三名进入内门。只要成为内门弟子，就可以学到荒灵诀第二重。” “在荒灵派中，外门弟子是以入门先后划分长幼，而在内门，却是以实力强弱划分长幼。因此，每半年，也会在内门弟子之间举行一次比试。第一名便是荒灵派所有弟子的大师兄或者大师姐。” 跟在荒十七身后，循着一条不易发现的小路进入海底特有的一种树木、鲸木长成的林子，在余非细心观察周遭环境的同时，白泠忍不住问道：“那执事呢？执事是怎么来的？” 她想到怀抱雄心壮志去了修罗派，想在修罗海市闯下一份基业的哥哥。 “虽然每三个月挑选三名外门弟子进入内门，这个人数不算少，但是每年加入荒灵派的人更多。有许多加入荒灵派多年，却始终和内门无缘的外门弟子，修炼之路到了尽头，又不想离开荒灵派，可以选择担任执事。” 白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无法修炼下去的人可以去当执事……”早知如此，哥哥就不用和自己分开，去修罗派了。 荒十七却有些误会了白泠的意思，当即解释道：“虽说如此，执事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外门执事共有一百零八位，每年都会就执事对门派的贡献进行考核，前一百名继续留任，而最后八名就需要交出号牌，把位置让给当年申请加入执事队伍的候补。” “看来，想要当执事，比进入内门还难。” 荒十七自傲道：“这是当然，每年进入内门的名额有十二个，而执事的名额只有八个，进入内门需要比试，成为候补执事也需要比试。进入内门的比试，比的是修炼成果，但是成为候补执事的比试却是比的除修炼之外的所有项目。外门弟子都一心想要早日进入内门，除了修炼，谁会关注其他东西？算术，商务、管理等等一系列项目比试下来，最终，却只有分数名列前八的人才能获得候补的资格。” 白泠咋舌。 余非淡淡地问道：“既然外门有一百零八执事，内门是否也有？” 荒十七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相对外门执事，内门执事要少得多，只有十二位，代号以‘灵’打头。” “外门执事已是如此难以担任，那内门执事岂不是更加难选？” 荒十七笑道：“实际上内门执事比外门执事简单许多。在选择时，便是选的修炼实力出众的，这一点不同于外门执事。而且，内门执事没有淘汰一说，只要能够加入十二位内门执事的行列，等待在前面的，是荒灵派的长老团。” 如此说来，荒灵派的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余非瞬间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瞥了一眼显然在纠结什么的白泠，问荒十七道：“不知荒灵派可会接纳别的门派的弟子？” 闻言，白泠连忙看向荒十七，显然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荒十七的回答上。 “由于受到荒灵诀的影响，几乎所有门派的第一重功法都放在熬炼身体上，具有相通之处，所以荒灵派也不排斥其他门派的弟子转投，但是多数只是外门弟子。相对于别的门派的内门弟子来说，他们转投荒灵派，需要重新从外门弟子做起，所以他们多半不愿意来。而本门的内门弟子如果想加入别的门派，会被视为叛徒，遭到全派上下的追杀。何况，荒灵诀是海汐天第一的修炼法门，就更没有人会去这么做。” 听了荒十七的回答，白泠显然松了一口气。 余非这才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我们听说，这次荒灵派会对内门弟子开放第三重口诀，不知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学到？此外，又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有资格参加三年后的大比？” 荒十七思忖片刻，觉得回答余非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要紧，才说道：“自然是在半年一次的比试中，排名前十的内门弟子，以及内门十二位执事才有资格学到。至于参加三年后大比的条件倒是简单，只要学会了荒灵诀第三重的人，就可以代表荒灵派参加。三年后的大比，本就是各门各派功法秘诀之间的较量。” 余非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什么。 荒十七却已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山坳里。 鲸木，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和鲸鱼的身躯相比较的高大树木。这种树木，就和木桶一样，两端较细，中部膨胀，似乎中间装满了水。只在深褐色的树干顶端长有寥寥几根树杈。树杈上，舞动着犹如海带般柔软韧长的墨绿色叶片。 这种树，确实是海底淡水的来源。它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可以吸收海水滤去盐分，将淡水储藏在自己的树干中。 密集的鲸木树林，树与树的中部都紧紧挨着，人只能从鲸木树浑厚相顶“肚皮”下的缝隙穿过。 来到的这处山坳，同样满目都是鲸木，只是这里的鲸木，比之前穿过的树林，要稀疏很多。在山坳中间，甚至有一块方圆数十丈的空地。 空地上，站着一位同样执事装扮的人。 见荒十七走近，这位看起来比荒十七年龄还要大的执事笑道：“这趟这么快就接到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估计要来的人都会在这几天赶到，九十八你快去吧，别叫来的人找不到地方出了意外。” 闻言，荒九十八拍了拍荒十七的肩，扫了余非一眼，往他们的来路走去。 白岩小声道：“这么老的执事？代号数字又这么大，应该不怎么厉害吧？” 荒十七连忙瞪了他一眼：“你错了，荒九十八是在位最久的执事之一。当年，他本有机会进入内门，却放弃做了外门执事。如果你不是个女孩子，刚才的话若是被他听见，小心他整治得你永远进不了内门，也当不成执事。” “执事还能左右外门弟子的修炼？” 荒十七道：“修炼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资源，资源丰富，才修炼得快。你当整日修炼的外门弟子怎么获取资源？除了自己出门历练时靠运气获取，多半都得靠外门执事张罗。你得罪了外门执事不要紧，但是他们若是有心在资源分配上动手脚，你哭都来不及。” “听见没有？” 白岩不由吐了吐舌头，说道：“余非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空地上有一座巨石雕琢的石台，荒十七领着余非几人登了上去，又从怀中掏出一枚水蓝色的晶石，嵌在石台中心的一个凹槽里。 无数细小的光点从石台上的刻纹中向上飞出，裹在几人的身体上，渐渐将几人裹成巨大的光茧。 竟然是传送阵！ 荒灵派居然有这种东西？ 想到父亲遗留下来的古老典籍中的记载，余非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 第093章 【完美与高贵】 传送阵需要晶石启动，晶石是一种和陆地上的元石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只在海汐天出产。想来，荒十七手中那块水蓝色的石头便是晶石。 晶石的存在，意味着在海汐天汐族的修炼过程中，并不缺乏元气。 余非按捺下心中的震惊，由着传送阵形成的巨大光茧，牢牢包裹住自己的全身，将他们送往某处指定的地点。 占地极广的荒灵派分为外门和内门，自然外门和内门弟子所处的区域也有所划分。 当由无数光点凝聚而成的巨大光茧跨越好长的一段距离，将余非他们送入荒灵派，光茧重新恢复为无数细小的光点，缓缓在空中漂散。 余非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空旷的广场边缘，而广场上，已有从海汐天各处前来的少男少女在接受一种未知的检查。 荒十七带着余非几人走下传送阵，将他们送至一条长队的末尾：“你们在这里排着，等候接受检查。”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今年来的人很多，你们耐心一些不要乱跑，如果闯出意外，便会失去资格。” 见余非几人点头表示了解，荒十七回头走上传送阵，让传送阵把自己传回来时的地方，继续接人去了。 看着排在几支队伍最前面的人被带入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人多高的围栏，白泠忐忑不安地问道：“余非哥哥，你说他们在检查一些什么？” 余非看着应召依次走入围栏的汐族们，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很难通过的检查，可能只是检查一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修炼荒灵诀吧？” 白泠轻轻地“哦”了一声，便和其他人一样，沉默地排起队来。 人体因有窍穴，所以可以修炼。这也是汐族将身体产生变异的汐人摒弃在外的原因。广场上的汐族们，虽然表面看起来和一般人类无异，但是谁也保不准身体内部是否产生了什么变化。长了腮蹼，不算什么，怕就怕身体内部产生变化，导致失去了人体先天存在的重要窍穴，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修炼了。 余非并不担心这一点，只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轮穴中存在的元力，虽然经过与蟹人和白鲛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不少，但是自己曾经修炼的事实，是无法隐瞒得过去的。好在，荒灵派也会接受别派的弟子，那么他来自某个小家族的谎言就能蒙混过关了。 检查进行的并不慢。 没有排多久，余非他们已经排到了队伍的前面。当然，随着传送阵的不断闪亮，广场上的人数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接受初步检查的队伍也越排越长。 忽然，余非左侧的围栏中，响起一阵痛苦的嚎叫，一名长着白花花胡须的汐族老人出现在围栏入口，将手中拎着的一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哼，变异完全的汐人也敢混入我荒灵派？自以为长得像人，明明早八辈子就不是人了！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奸细拖下去！” 几名荒灵派弟子从广场后方的石殿前赶过来：“海长老，什么事？” “你们几个把这个奸细拖走。”海长老挥了挥手，看也不看被自己摔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汐人，返身进入围栏，“下一个。” 几名弟子走到那个汐人身边，刚要弯腰抬走对方，汐人忽然暴起，一条不知先前被他藏在何处的长满尖刺的长尾狠狠扫过身旁那几名荒灵派弟子。 “你们不要得意，很快你们就不会好过了！哼，汐族、汐人……本是同根生……”身手灵敏兼早有防备的弟子们轻松躲了开去，汐人一击并未奏效。早被海长老重创的他，瞪着满是不甘的双眼缓缓倒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些汐人的生命力真是强。”一名荒灵派弟子感叹道，抓起汐人的一条胳膊，将他的尸体拖走。 看着汐人的尸体摩擦青石地面留下斑斑的血痕，渐渐消融在水中，广场上一片静默，每个人都心有恻恻。 环视四周，不知道这么多人中，还隐藏着多少汐人的探子？ 听见自己面前的围栏中传来“下一个”的声音，余非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 在梵宸天大陆上，所有人都被灌输了汐族是人类敌人的观念，进入海汐天之后，遇上泉清他们，余非得到的印象是，汐族仍旧属于人类，而由于在海汐天生活过久，已经变异的算不上是人的汐人，不但蠢笨，而且凶残，就算同出一源，也因志不同道不合而走上了汐族的对立面。 之后青鳞虾人和巨螯蟹人对自己毫不犹豫的攻击，也使余非确信了这一点。然而，汐人就错了吗？ 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谁是谁非早已难以定论。就如同当初，遗弃了汐族，甚至自己骨血羽族的自然神灵；又如，赶汐族下海、遗弃了梵宸天大陆的人类仙者；再如，如今算得上抛弃了汐人的汐族…… 大部分的生灵在自身族群内部，都是存在阶级的。拿人类来说，大多数人往上奋斗的目标，都是想居于相对较高的层级，在让自己拥有比较好的生存环境的同时，取得对族群内其他人生杀予夺的大权。而处于最底层的人，不但没有被上层者关注的资格，甚至要做好随时被舍弃的觉悟。 就算如此，平日里，还会经常受到个别人的欺凌。这种欺凌，甚至有时候无分阶层，只是来自于相对强者对弱者的发泄。 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羽族和汐族都忘记了远古神灵遗弃了自己的滋味？难道弃梵宸天而去的那些一心求神的仙者都忘记了自己作为凡人时，类似迷鹤城西区张家对矿民的鱼肉？ 不知为何，尽管前后遭受虾人和蟹人的打击，在看到那名被拖下去的汐人奸细时，余非心中，仍旧产生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受。 他的同情心，他的正义感，从来无分种族。而是对所有真正弱者的同情，对仅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去通过欺压同类争锋的所谓强者的正义。 不及细思内心这种油然而生的感想，余非走到另外一名荒灵派长老的面前。 “伸出你的双手。”长着一个宽广突出大额头的长老面无表情地说道。 余非依言而行，他的双手很快便被长老枯皱的双手抓住，他顿时感觉到两股凉凉的气流顺着手臂进入自己的身体，在身体里循环游走。 仿佛受到某种气机的感应，余非身体里面的元气立刻蠢蠢欲动起来。只是，自身元气的反应，并不像是对于外来者的排斥，反倒像是透露着遇见同伴的欢喜。 长老眉头一皱，如电的双眸射向余非。 余非的心脏顿时跳快了几分。 此次能否进入荒灵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念及刚才被拖走的汐人，他更是不想在这个环节就出现问题。 “你，修炼过？”长老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余非。 余非目光微微上移，落在长老饱满光洁的额头，承认道：“是家里传下来的残缺功法。” 他这么回答，倒也不算说谎。 一道精光从长老眼中闪过：“你家的功法似乎和荒灵派有什么渊源……你从哪里来？” “我家传到我这代，只有我一个人了。”余非报出无名小镇的方位，补充道。虽然他表现的很是淡然，但是心中却因为长老的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七重轮功法竟然和荒灵诀有渊源？这是怎么回事？修为高深的荒灵派长老就在眼前，怕被对方发现，余非不敢动用神念和辟邪交流，只得苦苦将疑问暂时压在心里。 又在余非体内探察了一番，长老的眉头明显舒展开：“只靠残缺的功法就能修炼到这个程度，是个好苗子。身体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异，天赋更是绝佳！你出去吧。” 余非知道这是自己通过了检查的意思。 他不敢在围栏中多待，收回手就走了出去，和之前通过的其他人一样，在一些荒灵派弟子的指引下，走入广场后面的石殿。 在余非离开不久，替他检查的这名长老就从袖中摸出一块满是孔窍的奇怪石头，对着石头说了好几句，又听完石头中传过来的声音，他才将石头重新收好，对着围栏外已是非常不安的白泠叫道：“下一个。” 进入广场后的石殿，报上自己的姓名，余非便被一名弟子带入一间单独的小室。 小室内，也有一名荒灵派的长老坐着。 “你叫余非？”长老头也不抬。 余非点头应是。 “你过来。” 余非依言走近。 这名长老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余非，对将余非送进来的那名弟子吩咐道：“你送他去外门甲舍。” 这名弟子闻言，身躯轻震，飞快地扫了余非一眼，垂头领命应是。 甲舍是荒灵派外门弟子规格最高的居所。 此时的余非并不知道，随着这名沉默低头，只顾带路的外门弟子走向甲舍的路上，他的姓名，以及他完美的没有发生任何变异的人类形态身躯，已经被两名看似冷漠的奇怪长老传入了荒灵派的内门。 所有的汐族都知道，完美的人类形态，是高贵的象征。就算是汐族的王族，也并不全部具备。而他那番来自无名小镇的说辞，虽然看似被采信，却已经被当作托词。只是由于他完美的人类身体形态，关于他的这部分信息，被当作需要保密的内容，只在极小的范围内流传。 ------------ 第094章 【糊弄人的测试】 从广场石殿的后门出去，走不了多久，脚下的青石板路就开始向上延伸。又走出一段路，回头望去，可以看到，之前的广场正处在山脊极为平缓处。而整条可容十人左右并行的青石板路，可以说是正好修建在这道山脉的山脊顶端。 从左右两侧望下去，是密密的鲸木树林。 余非跟在这名带路的外门弟子身后，继续往前走着。 外门弟子始终沉默不语，余非终于忍不住道：“尚未请教师兄姓名？” “师兄不敢当，我是候补执事，再有几天就要上任了。” 余非侧目：“不知执事兄持几号号牌？” 想来就要上任的候补执事应该已经确定将要接替几号执事的位置。 “七十七号。”荒七十七有问有答，却并不多话。 “那恭喜执事了。”余非笑道，“只是不知我以后修炼的资源是否由执事负责？” 荒七十七回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尚不清楚，这个得等到此次入门测试结束，门派再统一调配。” 对话之间，山路渐趋平缓，两人来到一块比之前广场面积更加广阔的平地上。所不同的是，这块平地上盖满了房子，平地边缘，还用巨大的石块垒砌了一道围墙。 虽然在海汐天，围墙起不到多少防御的作用，但却将这块人气鼎盛，完全和个小型城池没有两样的地方，和周围的山岭野林区分开来。 “这里就是外门弟子和执事居住的地方了，我们都叫它四方城。”荒七十七介绍道，“我这便带你去甲舍。” 穿过“城门”，沿着四方城的中央大道，两人继续往城里走去。据说，甲舍在四方城最中心的地方。 一路走着，一路观望着四方城中高低错落、玲珑有致的石头房子，余非不由好奇房子里会是什么样子。在海汐天，由于到处充斥着海水，如果汐族的人和陆地上一样，睡觉在床上，吃饭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感觉会是相当奇怪的事。 “到了。”在余非胡思乱想的时候，荒七十七推开一座好大院落的门，“这里是甲舍四号，暂时全部是空房间，你可以随意挑一间。” 余非在这座类似四合院的院落中走了走，最后挑定了一间比较靠里的石间，又问了些四方城的情况，将荒七十七送出了院子。 走入自己选定的房间，余非看见墙角有一个石头柜子，地上散落着几个藻草编织的蒲团，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了。 这就是甲舍，不知其他等级的房间会是什么样的布置？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一闪而过，余非就忙不迭的关上房门，呼唤辟邪。 “你也听见了吧？第一个长老说父亲的七重轮和荒灵诀有所渊源。你说，会不会七重轮就是荒灵诀？” 辟邪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最初指导过你父亲修炼，但是毕竟我和人类的身体构造完全不同，后来的修炼都是你父亲自己琢磨了，至于他后面有什么奇遇，我更是不清楚。当年他写了七重轮，连我看到都大吃了一惊。” 余非皱眉。 每个人都以为七重轮是父亲创立，现在看来，这里面似乎大有文章。而这似乎给父母后来的失踪，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余非素来习惯没有眉目的事情就先搁在一边，何况如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把轮穴中消耗掉的元力修炼回来，争取在三个月后的比试中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随意挑了一个蒲团盘膝坐下，余非暗暗做了决定。 自打第一次修炼开始，余非就和“水”结下了不解之缘，虽然七重轮中，最难修炼的是正道轮为中心的幻海，需要获得充沛的火元力才能圆满，但是他的正道轮早被黑白阴阳双极球填满，里面装满了从羽圣天获得的不明属性的神力，反倒成为最不需要他操心的一个轮穴。 修成七重轮，元力便在七个轮穴和三脉之中运转不息，再打开头顶大乐轮，让内外莲华贯通，体内元力和外界天地元气之间更是产生了息息相关的联系。余非体内的元力早就无法按属性分在各个轮穴中了，唯一不变的，是各个轮穴中心莲华的颜色，似乎传达着七重轮修炼的根本。 余非完全不挑食地用自己比之前壮大了两倍有余的神识，贪婪的吸收着海汐天充沛的水元气，再缓缓地在体内通过七轮间的运转，炼化成精纯的元力，在轮穴中空余的地方储存下来。 元气自幻海始，在余非的七轮三脉中缓缓流动，不断地在金绿蓝红黄黑白七色中变幻着颜色，最后，这棵茂盛的内莲华之树探出余非的头顶，开出一朵紫色的千瓣莲……代表着功行一周天完毕。 随着七重轮功法的不断运转，紫色的千瓣莲不断地在大乐轮之上绽放，一点一滴的元力逐渐在余非体内凝聚。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放的神识感应到白泠跟着白岩白石兄弟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来，余非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 急于恢复实力的他倒是忘了排在他之后等待测试的其他人。 起身打开门将三人迎进石间，余非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我们都住在丙舍五号。” 白泠打量着屋子：“余非哥哥，你这里真好，还有放东西的柜子，房间也比我们的大许多。我们那里只有一个蒲团，连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余非笑道：“以后你们可以都到我这里来。” “不会打扰到余非哥哥修炼么？”白泠眼巴巴地问道。 余非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可以一起修炼。”左右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三个月之后，他一定可以进入内门。想到答应白治帮助他照顾妹妹，等到自己进入内门，实现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看来，只有尽快传信让他赶紧到荒灵派来。 想到这里，他问道：“你们拿到荒灵诀第一重的功法了么？” “还没有呢，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想找余非哥哥一起去。”白岩说道。 “那就走吧。”说实话，已经将七重轮修炼圆满的余非根本没有在意听荒七十七说要去哪里领取口诀，只知道每一个加入荒灵派的外门弟子都可以自行去领取口诀，而后自行修炼，只有在每七天一次的公共讲堂上，才能得到长老，或者内门弟子和执事的指点。 荒灵派没有专门的师父，更没有师徒之分，所有人都既是师父又是徒弟，末学后进有机会得到前辈们的提点，有缘分关系好，更可以听取别人的修炼心得。 只是别人的修炼心得是否适合自己，就需要自己去努力判断了。 走在前往外门公共讲堂附属书馆的路上，白岩道：“余非哥能住进甲舍真了不起，听说到目前为止，只有余非哥一个人被分进了甲舍，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还不能这么快找来呢！” 白石抚摸着弟弟的脑袋：“你余非哥能一个人对付那么多的汐人，被分进甲舍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我们都通过了测试，让我有些意外。” 白泠噘了噘小嘴：“只是握下手的测试有什么难的？” “那为什么余非哥住甲舍，我们住丙舍？” “我怎么知道？”白泠翻了个白眼，“可能是余非哥握手握的久一点呢，余非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余非笑着没应答，只是指着前面和修舍完全不同的房子说道：“到了。” 已经有许多人来领取口诀，队伍排到了书馆外面。 四人默默地在队尾续上，白泠继续提出之前的问题，拉着余非的衣襟可怜巴巴地等待回答。 余非只得点头道：“算是吧。”他早已踏上修行之道，负责替他测试的长老不仅要探察他的天赋，适不适合修炼荒灵诀，更要弄清楚他已经修炼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可不得握久一点么？ 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白石没有问他任何问题，显然是有些问题不问可知。 荒灵诀第一重的修炼口诀印在一本薄薄的鱼皮纸小册子上，由于不担心泄露，来领取的人在一本厚厚的名册上登记上自己的姓名，代表已经领取过就行了，所以队伍排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余非他们。 这次余非排在四人的最后，看到白泠和白岩兴高采烈地接过小册子，他含笑在名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慢慢走到一边，徐徐翻开…… 没想到第一页的内容就让余非怔住了。 除了“荒灵诀第一重”的字样替代了七重轮三个字，其他内容竟然和早就牢牢刻记在他脑中的七重轮功法一模一样，一字都不差！ 无数念头轰隆隆炸响在他脑海，他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 ------------ 第095章 【绝世天才】 “余非哥，你怎么了？”白岩走过来抱住余非的胳膊摇了摇，呈四十五度纯洁上仰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余非没有反应。 白石跟过来拉住自己的弟弟：“你余非哥似乎在修炼荒灵诀……这么快就能进入修炼的状态，不愧是得居甲舍的人，不如我们也赶紧回去试试看能不能修炼吧。” “嗯！”看着神情专注的余非，白岩小脸放光地点头应道。想到家里人对兄弟俩的期望，他反拉住白石，就要回去丙舍。 “你就是今天被分进甲舍的人？”尽管余非的个人信息受到保密，并没有流传开，但是在今天从无数荒僻小镇过来参加荒灵派入门测试的汐族平民中，竟然有一人得以分配到甲级修舍作为居所的消息，仍旧在荒灵派内部传开。 四方城中外门弟子的修舍分为甲乙丙三等。甲舍处于城中心的位置，距离公共讲堂、书馆以及演武场这些公共设施最近，乙舍其次，而丙舍在四方城的边缘，就靠着围墙，一墙之外，便是长满鲸木树的山林。 荒灵派有史以来，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通常只有居住丙舍的资格，只有在入门之后的修炼中，展示了自己的天赋，或者具有很强实力的弟子，乃至是在上一次比试中差点进入内门的弟子才有资格拥有甲舍。 此时，周围前来领取荒灵诀第一重口诀的人很多，也有不少入门在先的外门弟子特意过来，想在新弟子中找出刚入门就被分配到甲舍的人，更想好好看看这个拥居甲舍的新生，是何许人也。 于是，几乎就在白石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其中，更是有人盯住余非，不怎么友好的出言挑衅。 “你是哪里派来的探子？修罗派还是灵海派？”出言不逊的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他留着一把犹如海草般的络腮胡，“想偷窥我们荒灵派的荒灵诀么？” 紧接着，他又嘲笑道：“和你们所有门派的心法口诀相比，荒灵诀认了第二，就没有人敢认自己门派的功法第一！你们是担心在三年后的大比中，把小内内都输掉吧？” 余非知道，汐族人无论男女，都给围在腰间的藻裙起了个昵称，叫做“小内内”，和梵宸天大陆上人类的底裤没有区别。 莽汉的话说的很是孟浪狂妄，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围观的人群便传出一阵似乎配合的哄笑。 由于有王族的支持，荒灵派荒灵诀第一的观念几乎在所有汐族人心中都根深蒂固，荒灵派的弟子们更是不会觉得莽汉的话有什么不妥。 余非也跟着笑起来：“偷窥？我可不是探子，这个口诀在我眼中也并非什么珍稀物事。” 既然已经可以肯定荒灵诀第一重的口诀和七重轮一字不差，余非将刚刚领到手的鱼皮纸小册子高高举起，运转元力，手指搓揉。 一撮细细小小的尘末随着余非手指间的动作，纷纷扬扬在水中缓缓沉淀了下去，落在石板地上，很快就和青石板缝隙间的泥沙混在了一起。 围观众人瞠视着余非手下的动作，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余非调动身体里面的元气沿着七轮三脉运行，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个花苞静静钻出他的大乐轮，几乎就在花苞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同时，一朵浓紫色的千瓣莲华霍然绽放。 在众人眼中，这朵极致高贵的莲华滴溜溜地旋转着，七色斑斓在其上流转。 先前的莽汉惊讶道：“这、这是荒灵诀第一重炼至极致的表现！” 见状，围观的人群中，顿时起了不小的骚动。先是相识的交头接耳议论开来，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书馆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快，各种声音就喧嚣尘上。 “我听说莲华出顶的时间越短，代表周天运行需要的时间越短，修炼凝聚元气的速度也就越快……” “他今天才刚刚成为荒灵派外门弟子没错吧？就连口诀看似也是刚刚到手……怎么只看了一遍，就能有如此修为？” “你傻啊！显然在今天之前，他就是这种修为了，他是带着修为投入我们荒灵派的。” “不可能！荒灵诀怎么可能被不相干的外人学到？” “你忘了？不是还有……”提醒的人压低声音，神情隐晦。 “你是说王……？如果真的是那边的人，加入荒灵派，会只是一名小小的外门弟子吗？依照他的修为，破格收入内门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非停下功法的运行，将紫色千瓣莲收回大乐轮，目光淡然地注视着先前的莽汉：“现在可以证明我不是探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被当作别的门派的探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当作汐人的奸细。因此，余非来了这一出，算是表明心迹，阻止别人进一步的猜疑。实际上，他也担心被人挖掘出自己真正的来历。 莽汉望住余非，张口结舌。倒是其他人议论无果，凑上前来问道：“你今天刚进入荒灵派，是怎么把荒灵诀第一重修炼圆满的？” 余非目光扫向发问的人。 这是一名肤色白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他问出了一个颇让余非觉得棘手的问题。 如果承认进入荒灵派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修为，对方接下来的问题必然会是从何处学到的荒灵诀。那么，问题的核心又会回到他究竟是什么人上去。 就在余非思索的时候，不知不觉被围观众人排斥在外的白岩重新挤回圆圈中心，带着点儿喘息声，白岩用天真稚嫩的童音骄傲的宣扬道：“你们猜的都不对，我的余非哥是个天才！” “天才？”几乎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刹那射向余非。 生怕白岩童言无忌说出一些不能说的东西，余非只得拉过他，苦笑道：“我家里有一部祖传的残缺功法，前几年修到头了，功力再也无法寸进。刚好此次荒灵派招收弟子，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承蒙多位长老和执事不弃，没有将我拒之门外……荒灵诀真的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功法，刚才看了第一重的口诀，就让我茅塞顿开，多年间弄不明白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之前所学和口诀所述，更是融会贯通了……” 余非一面真真假假地说道，一面小心观察着众人的神色。想着只要今日能够蒙混过关，想必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连消带打，加上适度的吹捧，使得他的说辞颇为可信。只是如此说来，只看一遍，便能将荒灵诀第一重功法和之前所学结合起来，融会贯通，一下突破瓶颈，仍旧显得过于天才了一些。 自古以来，爱才惜才者有之，但是更多的却是天妒英才。俗话说，连老天爷都嫉妒一个人的才华，何况是其他的那些凡夫俗子呢？ 众人尽管已经在心里默默采信了余非的说辞，表面上，却仍旧露出各种各样的质疑。 “你家是什么地方的？” “你家那部残缺的功法叫什么？可不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你之前什么修为？七个轮窍通了几个？” “你几岁开始修炼？” ……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问题纷至沓来。 “吵死了！吵什么？”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书馆的大门内传出，听到这个声音，书馆外的嘈杂声奇迹般的消失了，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有三人从书馆中走了出来。 当头的一个，是一名身形颀长的青年。他身着的藻裙颇长，在膝盖上面几乎盖住了所有的大腿部分。但是这不妨碍他偏黑的肌肤，以及肌肤下包裹的肌肉散发出阵阵强健有力的味道。 在这名青年身后大约一步的位置，是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两人脸上各有一个酒窝。如果不是站在右边的少年酒窝长在右脸，站在左边的少年酒窝长在左脸，根本无人可以把他们区分开。 三人都留着一头齐肩的墨绿长发。 余非听见身侧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有人嘟嚷道：“居然是他们兄弟。” 书馆门口新弟子很多，当即就有人好奇地打听：“他们是谁？” 有老弟子压低声音，小心地对周围人解说道：“这是游氏三兄弟。大哥游弋，是上次外门比试的第七名。两个弟弟是双胞胎，分别叫做游莲和游蓬，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上次也拿了第九名。因为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在我们荒灵派外门弟子中，拥有不弱的势力。” 游弋走出来，目光在书馆门口的弟子们身上扫了扫，最后落在余非身上：“刚才我听见外面囔囔什么天才？说的就是你么？” “能进咱们荒灵派的，多少都有点天赋，荒灵派更是从来不缺所谓的天才。但是，却从来没有几个真正的天才，你知道为什么么？”不等余非张口，游弋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因为能笑到最后的，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天才，而你，根本不够格！” ------------ 第096章 【演武场】 余非认真地看着游弋双眼，冷不防道：“我不够格，你够吗？” 游弋一怔，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也不够。”在他的心里，加入荒灵派、进入内门，甚至成为长老……能一路顺畅地臻至修炼的顶峰，那种总是能笑到最后的绝代人物，才有资格被称为天才。 然而，听了他的回答，余非把双手一摊，说道：“这样啊……你倒是个诚实的人。只不过，既然你自己都不够格，又凭什么谈论我？” 一言既出，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情的众弟子都呆住了，书馆附近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气氛。 游弋的表情也显然一怔，看着余非理直气壮的神情，不觉露出一丝恼怒：“作为刚刚入门的弟子，是不是要学着尊重一下先入门的前辈师兄？” “我听说荒灵派内门以实力强者为尊，谁是谁的师兄还不知道呢！”此言一出，所有弟子尽皆哗然。 之前说话的莽汉狂妄，但是他是以荒灵诀为傲，是替整个荒灵派狂妄。如今余非说这种话，却是在坐实自己天才的名声。 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他被突然冒出来的游弋教训得不爽，二是周围弟子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最重要的是，他从梵宸天大陆上来的事实不能被人挖掘出来。何况说到底，他确实也是到荒灵派来偷师学艺的。 只有坐实自己天才的名声，加上之前的一番说辞，日后才不会不断地有人产生怀疑，而自己也可以在别人质疑的时候用拳头说话，将一切可能引出麻烦的声音打压下去。 可以说，眼前的处事风格并非余非本意，他却不得不如此为之。 “你这么快就想进入内门？你觉得自己办得到么？”游弋长腿一迈，大步走到余非近前。 在周遭不断的哄闹声中，余非淡然道：“听说你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比试的第七名？你不信我下次就能进入内门？那我们不妨比划比划，你敢么？” “有何不敢？”游弋横眉倒竖，举起钵盂大小的拳头就要往余非脸上砸，忽然，两支白皙的胳膊拦在他身前：“哥哥，让我们来。” 游莲和游蓬这一对双生子不知何时走到和游弋并排的位置，三人隐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知游弋从弟弟们的眼神中看懂了一些什么，他脸上的羞恼之色渐渐褪去，微笑道：“好，就由你们上。”转向余非又道，“号称天才的人不会介意和我的两个弟弟打一架吧？等你们打完，若是你还有兴趣和我较量，我一样奉陪。” 余非望着兄弟三人，哪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当下也笑道：“我自然不会计较对手是谁，只是这里地方狭窄，三个人恐怕放不开手脚，我听说书馆隔壁就是外门的演武场，不如我们去那里如何？” 这个提议仿佛正中游氏兄弟下怀，当即，他们便领头往演武场走去。众多看热闹的新旧外门弟子犹如潮水般拖在几人身后。 “余非哥哥，你真的要和他们打架么？”一直没出声的白泠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听别人说，他们三个好像也都住在甲舍。” 上次比试的前十名都住在甲舍，这一点余非早已心知肚明。他现在在意的，是双方都以荒灵诀心法为基，但是对方两人会施展出什么样的招式，就不得而知了。 海汐天是武技的天堂，荒灵诀是支撑各式各样武技的肥沃土壤。只是，迟早都要进行的比试，如果能够早一步摸清对方的底细不是更好？ “余非哥很厉害的，一定会赢！”和面露担心的白泠相比，白岩反倒信心十足的说道。 就连白石，也微笑地看着余非，鼓励道：“加油。” 在几人对话的时间里，新入甲舍的外门弟子要和前次内门选拔比试第九名的游氏双生兄弟比划的消息，也犹如插上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四方城的每一个角落。 人潮不断地从四方城各处向城中的演武场涌去。 甲舍一号的庭院里，此时也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的第五、第六和第八名。 第八名冷言正笑嘻嘻地对第六名池京说道：“这个新人如此张狂，听说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你要不要去瞧瞧？要是下次选拔试他真有机会进入内门，说不定就是把你挤下来了啊。” 第五名兰溪听着两人的对话，但笑不语。 池京瞥了一眼兰溪，对冷言说道：“你怎么说我不说他？这次的前十名除了汐炎，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要是那小子真有实力，下次选拔试谁上还不一定呢。” “你真不去看？”冷言玩味道。 “游家的双生子比表面上看起来更要难缠，如果他们都败了，我再去也不迟。”池京老神在在道。 与此同时，看热闹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入空无一人的演武场。 这里面，虽然最多的是来领荒灵诀第一重口诀的新外门弟子恰逢其会，但也有过来侦查情况的老弟子，而随着演武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不少老弟子闻讯赶来。 青石铺就的巨大的演武场中央，余非和游莲游蓬兄弟相对而站。而在距离三人数丈远的场外，挤满了绿云罩顶般的人头。 汐族人类的发色以绿色居多，少有黑色、褐色，也有更为稀少的白色。 绿云攒动间，游莲笑道：“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想，也不需要专门的裁判了吧？” “实在不行，让你大哥做裁判也可以。你大哥那么诚实的人，想必会依据事实说话，不会偏私的。”余非瞥了一眼在场外观众最前面站着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游蓬轻轻一笑：“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们便开始吧。”与游莲对视一眼，两人拉开距离。顿时，场中三人呈犄角之势三足鼎立。 嘭！ 在场外观众的凝神静气中，两朵浅紫色的千瓣莲华从游氏兄弟头顶同时绽出。这是荒灵诀第一重功法功行极致的表示，周天运行的速度比余非之前不遑多让。 大部分人将不由将视线转向余非，却惊异地发现，余非稳稳地站在演武场中央，仍没有动作。 ------------ 第097章 【游创合击】 游氏兄弟功行不止，两人头顶的紫色千瓣莲愈发清晰，一浪一浪浅浅的水波以两人为中心呈环形缓缓荡漾开来，直到接近演武场边缘，才渐渐消散无踪。 余非静静地注视着游氏兄弟，似在等待他们抢先发动攻击。 突然，规律的水波行迹一变，本来独立的游氏兄弟二人之间产生了某种气机的牵引，两人头顶的紫色千瓣莲演变成了共生并蒂莲。由两人运功而生的水波，也成了两头一样大小的花生状纹路。 在余非逐渐变得幽深的目光中，游莲和游蓬两兄弟齐身向他冲来。 “游创合击！” 在两人的齐声高喊中，余非轻轻地笑了：“自创的合招？有意思。” 他默默运转功法，将头顶浓紫千瓣莲的花苞隐在大乐轮中，似吐未吐。 看到游氏兄弟使出自创的合击招式，他忽然悟了一个道理：所有对决，胜负并不在武技的卓著、招式的精湛上，最终，都要归于实力的强弱。 实力是什么？ 实力就是力量。对于修行者来说，就是元力的深厚。而他一早就从游氏兄弟头顶千瓣莲的颜色看出，尽管他们也将七轮修炼圆满，功力却远远不如自己深厚。 此时无招胜有招。 随着游氏兄弟的迫近，逐渐密集的水纹带给余非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甚至让他的起了米粒大的栗点。 同样修炼荒灵诀的人…… 余非微微眯起眼睛，让元力薄薄分布身体表层，栗点很快消失。 游氏兄弟转瞬攻至余非眼前，两人同时举起右手，似要给予余非雷霆一击。然而，就在余非准备举起双臂相抗时，游莲脚步一旋，身体迅速转至余非身后。 余非刹那明悟，所谓游氏合击，简单来说就是补位。 一人攻，另一人守；两人同时攻，一人诱，另一人找敌人弱点所在；两人同时防，可以分担敌人的力量。 虽然游氏兄弟单体的力量都不如自己，但是两个人同时上，力量存在加成。就如同眼下，挡住了面前游蓬的攻势，必然要挨身后游莲一击。 瞬息之间，余非做出选择。 他将元力凝聚在双臂和背心，大大跨前一步，双掌一起迎向游蓬的右手。 啪！ 短暂的手掌交击声过后，游蓬的身体倒飞了出去。而由于余非向前大大跨了一步，身后游莲的掌风在挨到余非身体时，去势已尽，最后只是轻描淡写的按在了余非的后心，让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一些小小的震动。 从三人身体中发出的气浪，顿让水波一阵紊乱。 场外诸人，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游弋，均感受到了这一回合之中，巨大的元力波动。 对敌之时，元力代表着实力，也代表了风险。 看到游蓬被震飞，游莲急速飞退，和弟弟呈一直线，将余非夹在中间。 “好大的力！”游蓬揉了揉自己酸麻不已的右臂。 余非向身后瞥了一眼，微笑道：“是我占了便宜。”言下之意，他甚至借用了游莲从身后攻来的力道，和自己的力量一起加诸到了游蓬身上。 闻言，游氏兄弟暗暗吃惊，他们交换了一道眼色，两人以余非为中心，缓缓侧挪起脚步。 余非敛去笑容，小心留意起游氏兄弟的一举一动。 他的心中也起了惊讶。 修道以来，他尚是第一次被人结结实实打在身上，虽然力道不足，但是肺腑仍旧受到了不小的震动。这使他禁不住回想从前，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些战斗，虽然最后基本都赢了，最多也只受到了一些皮肉小伤，但是现在看来，未免都太儿戏了些。 荒灵派，游氏兄弟，和那些只知依赖天生禀赋而战的汐人完全不同，他们和余非一样，都是踏上修炼之路的修行者。 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游氏兄弟脚下的动作，余非的神识第一次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就在这个时候，游氏兄弟的脚步越来越快，白皙的身体、墨绿色的长发和藻裙，在水中旋出两圈叠加的白绿色光影，无数凌乱的水波从光影之中向光圈内外辐射开去。 骤然，光圈收紧，触及余非的身体，却又一触即分。 余非弯下身体，摆出防御姿态，双眸显得更加幽深。 在适才的对招中，游创合击显示出了灵活敏捷的特性，余非只来得及挡住了游氏兄弟的同时进攻，却连对方的身体都没有摸着。 在战斗中，可以根据每一个人进攻和防御的特性，以及最擅长的战斗形态，将不同的人分成不同的战斗型。不同的战斗型人之间，存在着相互促进或克制的效果。比如保守防御型遇上敏捷进攻型，有的时候，就不得不进入被动防御姿态。 而能克制所有型态的无疑只有全能型，全能型便是绝对实力的象征。 余非尚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但是从未精修过任何武技、一直只是依靠本能反应作战的他，开始学着根据对手的战斗形态拟定自己的应对方案。 面对身手敏捷速度极快的对手，有时候保守防御并不失于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更加考校双方的耐力和实力。 余非渐渐放开自己的神识，去感应飞速游走的游氏兄弟二人，随时可能从任意方向任意角度对自己发动的攻击。而随着神识的放开，专属于他的那朵浓紫色千瓣莲缓缓探出大乐轮，在头顶上方舒展开来。 在场外观众的视线中，随着三人功行极致，七彩光晕在演武场上流转，渐渐形成了一个以余非为紫色轴心的彩色纺锤，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况。 “不打了不打了！”忽然游氏兄弟二人同声喊着从纺锤光团中狼狈跌出，两人头上的千瓣莲华都缩回了天顶。 彩色纺锤光团随着两人动作的停止而渐渐溃散，露出其中气定神闲的余非来。 大汗淋漓地兄弟二人瞠视着余非：“你是怪胎么？怎么元力无穷无尽都不会累的？” 余非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丹田之中深厚的积累，只是笑道：“你们的动作幅度比我大得多，消耗的元力自然也比我多得多，打持久战，怎么可能赢得了我？我只需要以逸待劳就行了。” 如果说功力便是实力的话，游氏兄弟二人以两人战一人，都没有坚持到最后，无疑已经输了一筹。 当下，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向游弋。 “游弋，轮到你了。”余非看向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的颀长身形，微笑着说道。 谁知游弋摇了摇头：“今天就算了，我想你的元力也消耗了不少，我不想占你的便宜。要比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演武场见。” 余非想了想，点头同意。 “余非哥，你好厉害！”白岩欢呼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跑到余非跟前，稍稍压低声音问道，“我听刚才大家都在问，不知余非哥的元力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这个孩子大约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有些话可能会给余非招来麻烦，所以此时变得乖巧了不少。 在这个几乎坏掉的世界，海汐天其实也无法幸免，只不过因为大量海水乃至晶石的存在，会比梵宸天大陆好上一些，但是要修炼出精纯浑厚的元气，仍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游氏兄弟已经可以算是外门弟子中的翘楚，尚且不及刚刚入门的余非，余非的元力到底如何修来？这个问题便很容易成为大部分人好奇的所在。 章月华替余非储存了很多羽族的神力在黑白阴阳双极球中，并未来得及彻底炼化，适才，余非动用了一部分，一边炼化一边用来对敌，然而这个因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外人说道的。 当下，余非只得对着白岩和煦一笑，扯了个谎：“如果一个人，年年月月日日，无时无刻都在修炼，那么集腋成裘，拥有深厚功力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白岩听得双眼发亮，连忙拖起哥哥白石的手：“哥哥，我们马上回去修炼吧！” 就连入门之后很少说话的白泠也小脸微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是想起了和哥哥白治的约定。 “你们知道该如何修炼吗？”刚刚说了谎，心中有些愧疚的余非拦下三人，“要不你们先跟着我一起回去，我给你们大致讲解一下七……荒灵诀第一重的功法口诀吧。” 三人闻言都露出很是兴奋的神情，跟着余非往甲舍走去。 “你们先感受一下，看看是否能察觉到身体周围浮动有彩色的光点？”盘膝坐在蒲团上，余非看着自己面前同样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的三人，犹如当初自己刚刚学习修炼时一般说道。 三人闭紧双目，白泠的睫毛甚至在微微颤抖着，透露着她内心的紧张。 看着认真无比的三人，余非的内心甚至也有些微微的紧张，就如同当初的福伯一样。 “我看到了！”七岁的白岩第一个兴奋地叫起来，而白石也跟着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只有白泠，睫毛震颤，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甚至都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白泠，用心去看。”余非道，“实在看不到也不要紧，我会去帮你找晶石来！” 余非不由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完全感应不到灵量的存在，好在福伯手上存有梵宸天最后一块元石。而和当初的自己相比，汐族的修炼条件，其实算得上好很多了，至少海汐天的晶石并未绝迹。 ------------ 第098章 【门规】 当日曜散发的光线再次透过海水洒落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石屋中的余非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体内已然恢复了七八分的元力，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昨日，感应到水中游离灵量存在的白石和白岩两人，急不可待地回去丙舍，依照余非教导的方法清洗自己的纯真轮开始修炼。而感应不到灵量粒子存在的白泠经过了数日的赶路劳累，也被余非催促着回去休息了。 在余非的观念里，感应不到灵量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推动纯真轮自转，就一样可以修炼。 他自己便是如此。 只是他不知道，荒灵派此次大规模地招收弟子，荒灵派内人满为患，留给那些看似潜力不足的人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一大早，负责外门弟子俗务的执事就分配到位了。 余非听见有人礼貌地轻敲自己的房门，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一看，荒十七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以后你的修舍内缺什么、什么坏了、还有日常供应的饮食都由我负责。” 重新打量了余非一眼，荒十七又道：“不过我想，你的饮食什么的，应该不用我操心了。” 已经修炼进入地仙境界的余非显然和刚入门的凡人不同。 闻言，余非只是笑了笑：“对了，你知不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小伙伴由哪位执事大人负责？” “也是熟人，就是我带你们进山时遇见的荒九十八。” 余非轻轻蹙眉：“白泠曾经在言语之间冒犯过他，这样说来，岂不是……不知分配的执事可否更换？”想到白治拜托自己照顾妹妹，而自己三个月后必定要进入内门，对白泠的照顾，恐怕更多的要委托当任的执事了。 谁知，听了余非的话，荒十七立刻肃容道：“虽然执事在特殊的情况下有更换的特例，但是显然刚入门的弟子不在此列。此外，请不要怀疑荒九十八大人的品格，他怎么会将一个小女孩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 余非望着神情认真的荒十七：“是我多心了。我想向执事大人打听一件事。” “请说。”因为某个无法说清的原因，荒十七一直对余非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恭敬。 “门派是否会向弟子提供元晶？” “元晶？”荒十七注视着余非，正色说道，“元晶这个东西，虽然在汐族仍然能够看到，但是数量已经极为稀少。尽管海汐天十分辽阔，面积几乎是梵宸天的数十倍，但其中绝大部分的区域，我们汐族至今都无法涉足。我们能够找到的元晶，都在以汐灵山脉为中心，向周围辐射数万里的区域范围之内，而这部分区域的元晶，早就被开采殆尽了。” “那……” “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元晶，都是以往的存货，或者是少数人深入海汐天腹地，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所以，门派不可能提供弟子修炼时所需的元晶，偶有元晶出现，也是作为极大功劳的奖励。” 余非皱起眉头。 看来自己想要获取元晶帮白泠筑基，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高价收购；二是冒险深入海汐天腹地去碰运气。 看到余非的表情，荒十七问道：“你急需元晶？” 见余非没有回答，他接着道：“我知道三个月后就是内门弟子选拔，但是修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依靠元晶进入内门终究不是办法，何况，就算没有元晶，我相信你也有这个实力……” “执事大人误会了。我想要元晶并非是为了自己，白泠的神识比较弱小，无法感应到灵量的存在，她想要修炼的话，不得不要元晶的帮助。” “感应不到灵量的存在？”荒十七也皱起眉头，“这倒是一件麻烦事。不过你确定有了元晶，她就能修炼了？” “也不能确定。”余非坦然答道。自己当初之所以感应不到灵量也能够修炼，不仅是因为福伯手上的那块元石，还因为自己天生轮启。 “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荒十七郑重道。 “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此宽松的入门条件是为什么？” “让每一个汐族人都有踏上修炼之路的机会。”余非毫不犹豫地回道。 荒十七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门派给了每个汐族人机会，但是总有把握不住这个机会的人，最后这些无法修炼的人怎么办呢？” 余非一怔，瞬间明白了荒十七的意思。 修炼需要天赋，就算汐族人先天条件足够修炼荒灵诀，但是，总有天赋不够的人。比如白泠这样，感应不到灵量的存在，假如她无法轮启，就算有元晶，也帮不上她，她该何去何从？ 荒灵派不可能把这些无法修炼的凡人都养着。而这些人无法修炼，身体也就比外门弟子还要孱弱的多，让他们去做执事，恐怕也是不称职的。 “是啊，这些人最后怎么办呢？他们去了哪里？” “汐城。”荒十七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即又补充说道，“所以门派规定，所有进过我荒灵派的人，都算荒灵派的弟子，但是其中无法修行的人，最终都要被送往汐城。” 余非讶然：“去汐城做什么？” “大汐城是汐族最主要的聚集地，那里除了有很多修行者，还有更多的凡人……”说到这里，荒十七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暗暗地瞥了余非一眼，心道：如果他和王族有关，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就算他真的是从偏僻的小镇过来，多少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难道他一直在极力隐藏什么？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余非却已明白了。 难怪当初在无名小镇之时，大多数家庭都主张把孩子送来荒灵派。因为就算最终无法修炼，也可以去汐城。这样的生活，终归比呆在偏僻的小镇上强很多。 荒灵派会把无法修炼的弟子送去汐城，一是可以解决自己内部越来越人满为患的麻烦，二是可以防止荒灵诀外传。把曾经接触过荒灵诀第一重功法的凡人都集中到汐城去，就算荒灵诀最终泄露了，也只是传给其他汐族人类。何况，汐人受先天条件所限，大多数都无法修炼荒灵诀。想必，这就是荒灵派把荒灵诀第一重的心法口诀印成小册子，大大咧咧到处发放，人手一本的意图所在吧。 此外，修罗派的修罗海市恐怕和汐城对于荒灵派来说，有着异曲同工的意义。 想到白泠实在无法修炼的话，最终还可以去汐城，余非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下来，不过想到小姑娘和白治的约定，他认为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搞一块元晶来。 “不知要过多少时间才会送无法修炼的弟子去汐城？” “一旦确定哪名弟子实在无法修炼，就会送去汐城了。” “这么快？”见荒十七点头，余非又道，“那可不可以麻烦执事大人向荒九十八大人打声招呼？我去帮白泠寻找元晶，若是在我回来之前就确定白泠对修炼一途无缘，可不可以稍缓送她去汐城？” 荒十七认真地看着余非：“这个我可以帮你办到，但是你确定自己真的要去寻找元晶？”在他的意识中，如果余非真和王族有关，恐怕只要回一趟汐城，元晶就能轻松到手。而眼下这么说，不过是托词罢了。 余非以为荒十七说深入海汐天寻找元晶太过冒险，可是他没有钱，只能采取这个办法，当下笑道：“执事大人放心，只要执事大人能帮我向荒九十八大人说几句好话，缓得一缓，就不会有问题。”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回应，更加坐实了荒十七心中的猜想。 “你放心。”荒十七笑道，“这点小事完全在我们执事的职责范围之内。” 余非点头：“那我这就上路。”时间紧迫，最多只有三个月，他要争取在那之前赶回来，而虽然拜托了荒十七，却也不能把时间拖得太长。 他立即做了决定，把和游弋比试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虽然荒十七有些不明白只是回趟汐城而已，不必这么着急，但是想到余非可能有些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便没有多问。而是默默感慨余非对于白泠的善意。如果所有汐族的人都能像余非这样，说不定他们早就攻回陆地去了…… ------------ 第099章 【寻找元晶】 余非不是没想过用体内藏着的本源之力帮白泠轮启，但是他并不了解三道来自于神元的本源，也怕白泠的凡人之躯受不了本源之力的洗练，更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拥有本源，导致得不偿失，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去替白泠寻找元晶。 顺着来时的青石路走出荒灵派，余非继续往汐灵山脉之外走去。只是与来时的方向不同，沿着荒灵派所在汐灵山的支脉往东南，是继续深入海汐天的方向。 纵使汐族被迫进入海汐天已有数万年，然而作为曾经仙界外围的蛮荒之地，甚至是这个世界的无人区，海汐天仍有大部分区域没有被汐族涉猎。 摸了摸袖子里作为荒灵派弟子象征的铭牌，余非宽心地以最快速度向海汐天腹地进发。 虽然海汐天深处存在什么危险尚不可知，但是至少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受到汐族的为难了。而知道如果白泠实在不能修炼的话，还可以去汐城，这让余非心头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几乎是抱着一路探索的好奇之心，余非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行进着。 荒灵派本就座落在汐灵山脉东边，加上余非眼下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上许多，几乎大半日的功夫，他就离开了汐灵山脉的范围，来到了东部的海底平原上。 附近，据说是大王乌贼族，也就是当初曼荼罗城汐潮中，最后出现的那种长着人脑袋的巨大乌贼的部落驻地。 也许是因为大王乌贼族的强横实力，和他们与生俱来的毒素，使得他们尽管也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却在汐族中始终留有一席超然之地。 因为名字中都有一个“王”字，他们和汐族王族的关系也很微妙。 如果说将来若有一天，所有汐人都起来反抗汐族的话，大王乌贼族可能会是站在一旁两不相帮的第三方。他们既赞成汐族回到陆地，也愿意相帮，但是本族却早就明确表态，他们会一直呆在海汐天生存繁衍下去。 海汐天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也许走了汐族，他们会是海汐天名副其实的霸主。 是以，余非并不担心，穿越大王乌贼族领地的时候，会遇到什么阻力。 “站住！什么人？” 然而，正当他大大咧咧准备径直往前的时候，数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乌贼将他团团围住，领头的那只体型明显比其他的大上数倍，也正是领头的这头乌贼口吐人言。 余非掏出自己的铭牌：“我是荒灵派弟子，想去海汐天深处历练一番。”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余非静静地注视着领头的乌贼鱼，等待回答。 在曼荼罗城的汐潮中，乌贼族是余非唯一没有正式交手击败的对象，他不清楚乌贼族的弱点，但却知道乌贼族拥有无比敏捷的身手，在深海极其善于藏匿，加之进化而来的剧毒，一旦发生什么，会是无比难缠的敌人。所以打从一开始，余非就打定主意，尽量小心避免和大王乌贼族发生矛盾。 瞄了一眼余非的铭牌，领头的乌贼乌溜溜的双眼转了转：“此路不通，请走别处。”说完，领着一群小弟就要掉头返回。 余非顿时愣了。 不让自己过？ 穿过大王乌贼族的部落，继续往东南方向，在深入海汐天的路上有一道海沟。传说中，海沟里有数不清的宝贝。然而，因为这道海沟极深，就算是擅长于在深海海底生活的大王乌贼族，也只能深入其中很小的一段距离，所以余非想去那里看一看。 前往那道海沟，从大王乌贼族的部落驻地穿过，是最便捷的一条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没理由再去绕远路，何况他的时间不多，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赶路上。 “等一下！”余非叫住那名乌贼小头目，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底平原，“这路怎么不通了？” 被质疑的乌贼小头目透明的皮膜泛出粉红色：“我说不通就不通！你再磨磨唧唧的，小心我把你抓起来！荒灵派弟子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老子还不放在眼里！” 余非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正琢磨是不是要在其他乌贼发现之前，偷偷灭了这一支巡逻小队，冷不防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一旁插了进来：“我说师弟，要么打、要么走，和这些蛮不讲理的乌贼讲道理确实是最要不得的。” “是谁？”一群乌贼四下扭头张望，透明的皮膜瞬间变成淡褐色，显然进入了警戒状态。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个头不高，却比例完美的男子身影，缓缓地从不远处的一座珊瑚丛中凸显出来。好似他一直在那里，却没有人发现。 余非的心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听男子的话，他应该也是荒灵派的弟子，只是他显示的这一手隐匿身形的功夫，不知是通过神通还是道具施展，让余非感觉到了微微的不安。 “以前似乎没在外门见过你？你是刚入门的？”男子走向余非，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余非轻轻点头。 男子忽然笑了：“难怪……我是外门的汐炎。”说着，向余非伸出手去。 轻轻地和对方握了握，余非指了指前方大王乌贼族的部落驻地，问道：“你也要从此借道？” 汐炎点头：“我要去美娜海沟。” “我也是。”余非回应道，两人顿时齐齐将目光射向阻在面前的乌贼巡逻小分队。 乌贼小头目抖了抖自己的触手：“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想硬闯，硬闯的话，就算你们是荒灵派的，我也一样拿下！” 汐炎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刚才不是说荒灵派的外门弟子完全不被你放在眼中么？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你的态度就变了？” 乌贼小头目把黑圆的双眼瞪得更圆：“我哪有变？” “你根本就是怕我们，就算我们真的硬闯，你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话音未落，汐炎根本无视拦阻在前方的乌贼巡逻小分队，径直昂首阔步地往大王乌贼部族中心走去。 乌贼小头目的脸色顿时变得乌黑一片。 ------------ 第100章 【冲出包围圈】 然而，他迅速反应过来，率领着一群同样变成黑褐警戒色的小乌贼再次拦在汐炎面前：“我再重复一遍，你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你们大王乌贼族是不是正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看着气急败坏挡住自己的乌贼小头目，汐炎悠然自得地说道，“不然只是借个道而已，什么时候这么难过？” 乌贼小头目的眼珠仿佛被定住，他直直地注视着汐炎，浑身变成惨绿色。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道：“什么见不得人？什么勾当？我是不让你们白白去美娜海沟送死！” “哦？你有这么心好？”汐炎看遍乌贼小头目的全身，也没从对方身上找出一朵花来，“不管大王乌贼族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的生命我自己做主。你偷偷放我们过去，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乌贼小头目认真地盯了汐炎半晌，忽然大声道：“小的们，拿下他们！” 早有准备的小乌贼们连忙急速倒游开来，纷纷将毒嚢对准了余非和汐炎二人。 汐炎一脸无奈地把手一摊：“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虽然让我抓-住你们会很有难度，但是你们想抓-住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看来你们大王乌贼族是真的在进行什么阴谋了，我看我也不必急着去美娜海沟了，先回去把这个消息通报门派好了。”看着对准自己的毒嚢，余非火上浇油地说道。 他很好奇，没必要和其他汐人部落一样谋反的大王乌贼族，究竟在进行什么样的阴谋。 “你们今天就留在这里吧！”乌贼小头目狠狠地说道，“别忘记，是你们自己逼我的。” 说完，他抢先从自己的毒嚢中射-出一道乌黑的毒汁。而随着他的动作，十多道相对细小的毒汁劈头盖脸地向余非和汐炎射去。 “哇呀呀！”汐炎发出一声不似会从他口中发出的惊呼，狼狈地躲了开去，“我说师弟，你想打架也不能这样啊……” 余非心中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和他打架？ 当知道汐炎便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的第四名，只差一点便可以进入内门之后，确切地说，余非是想看看他的实力。 在海汐天经营数万年的汐族，就算一直是在海汐天边缘地带发展，也是拥有自己的修炼文化的，何况，修炼甚至是汐族生存发展的主流。这和梵宸天大陆上，完全不知修真者为何物的平凡人类完全不同。因此，余非也就一直小心观察着汐族人类的修真实力。 然而，汐炎似乎是故意不想让他如愿。说出那句话之后，也不知道汐炎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轻巧地跑出了乌贼们的包围圈，并和出现的时候一样，让自己的身形渐渐地淡去，直至完全没入又一座珊瑚丛中。 水中，飘荡着汐炎虚无缥缈的声音：“师弟，你自己招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我先行一步了。” 听着不知道从何方传来的声音，余非感觉到自己的牙根都痒了。 他只不过火上浇了一把油，始作俑者却始终都是神出鬼没的汐炎。 看着在水中渐渐漫向自己的毒汁，余非压下种种情绪，淡淡地对乌贼小头目道：“已经跑了一个，就算你们抓-住我，你们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会曝光。不如你们放我过去，由我去监督他不说出你们的秘密，怎样？”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余非笑道：“怎么会？我显然当你是成年人才认真和你商量这个问题。” “你监督他不说，但是你要是说怎么办？” 余非用辟邪那种经典地看待白-痴的眼神看着乌贼小头目：“我自然也不会说，当作你们偷偷放我过去的报答。” 死死地盯住余非，乌贼小头目的眼珠忽然上下左右一通乱转，显然被余非的话弄晕了。 “哎，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趁着乌贼小头目发愣的功夫，在毒汁漫到自己身上之前，余非顺着一道没有被毒汁浸染的海水窜了出去。 看到余非瞬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乌贼小头目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和自己说话，主要目的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赢得时间来找出一条安全的通路啊！ 他顿时怒火中烧地对手下的乌贼小弟们吼道：“你们为什么不补充毒汁看住他？” 小乌贼们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更加不够用的他们显然想不明白，刚刚还和对方聊的开心的头儿为什么忽然要冲他们吼。 不就是补充毒汁么？ 小乌贼们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肚皮膨-胀到最大，顿时，十数道比刚才强劲的多的毒汁流向余非衔尾追去。 弹尽粮绝。 射-出这一发，小乌贼们纷纷瘪着身子，虚弱地瘫到海底。 感觉到身后似乎散发着腥臭的乌黑水箭，余非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是见过大王乌贼毒素的威力的，这要是被挨上身，他不马上烂掉就奇怪了。 “哎，你别冲我这来啊！”汐炎急切的声音忽然从珊瑚树上传来。 余非心中发出一声暗笑。 他适才猜想，汐炎应该是拥有一件法宝，让他有了隐身的能力，而不是什么神通，毕竟在荒灵派，外门弟子不可能拥有神通，如果领悟了神通，也就不会急于进入内门学习荒灵诀第二重了。 所以，脱离乌贼包围圈的时候，他有意识地往汐炎消失的珊瑚树方向跑，果然，乌贼们追射自己身后的毒汁，让汐炎也沉不住气了。 余非当即故作惊讶道：“咦？你不是先走了么？” “先走你妹！”汐炎没好气的，再次缓缓地从珊瑚树上显出了身形。 余非笑道：“既然没走，就和我一起吧。”说完，他返身站住，摆出架势，竟是要把始终追击在自己身后，阴魂不散的毒汁水箭震开。 “你疯啦！”汐炎大惊失色道。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余非望着十数道似乎拥有自己弱小意识的毒汁水箭皱起了眉头。通过刚才的跑动，他发现，这些由小乌贼们竭尽全力射-出的毒汁，竟然会跟着自己转弯！已经不是能轻易摆脱的死物了！ “跑就是了。”汐炎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显然并未发现这些毒汁箭的古怪。 “你跑试试？”余非收起架势，瞬间跑到汐炎身后，在汐炎不算高大的身躯后露出自己的大半个脑袋。 看到余非的动作，汐炎的表情瞬间呆滞了，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十数道乌黑的毒箭几乎就要射-到汐炎跟前。 汐炎笔直地站着，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些毒箭。就在余非以为他要运功相抗时，汐炎忽然大叫了一声，返身就跑，顿时又将身后的余非赤-裸裸地暴露在毒箭之前。 余非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时间经过这么耽搁，他已经没有时间逃跑，仓促之间，只得无奈地运转心法，让元力遍布全身，准备和毒箭硬抗。 就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候，余非身后传来“啧啧”的声音，汐炎心情不错地赞道：“师弟，你真有种。” 余非恨得牙痒痒地，却只能目不转睛地盯住射到近前的毒箭。 眨眼的功夫，箭至，推掌。 无比犀利的掌风鼓荡开去，海水瞬间一滞，却很快形成了一个以余非为中心的漩涡。漩涡带着余非身遭的海水向外翻滚，竟然在他身体表面形成了短暂的真空！ 汐炎口中“啧啧”的赞叹声又不失时机地传来：“师弟好威猛！只是不知师弟能坚持多久？” 余非心道：哪用坚持多久？只要把毒箭震散…… 然而，随着这个念头把视线转向那十数道毒箭的余非，忽然呆住了。 毒箭并没有被他震散，甚至没有被他震开，而是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逆着漩涡的方向向他的身体钻来。 这些到底是什么？ 漩涡之外，传来乌贼小头目得意的笑声：“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不会把你们荒灵派的外门弟子放在眼中了吧？虽然我们大王乌贼族无法修炼人类的功法，但是我们找到了专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 什么？！ 会修炼的乌贼鱼？ 余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实在想象不出，能够上天入地操控飞剑法宝的乌贼会是怎么一副样子……难道下一个纪元，会是属于乌贼文化么？ 和余非不同，同样感到深深震惊的汐炎半天没有说话，半晌，才发出完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原来，大王乌贼族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 他没有质疑乌贼小头目的说法，而是选择了全盘相信。 “看来，我这一趟真是来对了。”他接着用只有余非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如果大王乌贼族能够修行，那么岂不是青鳞虾人、巨螯蟹人，甚至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汐人都有可能踏上修行之路？ 余非因为自己接下来想到的可能性而感到深深的担忧。 分心中，一道乌黑的毒汁水箭悄悄地从背后没入了他的身体。 ------------ 第101章 【早产的蛋】 丹田一阵刺痛，余非的身体陡然一僵，却使身周漩涡旋转的势头渐渐减缓，更多的毒汁水箭没入他的身体…… 扫了一眼纷纷瘫软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的手下，乌贼小头目得意地扭动起自己的身体：“我刚在考虑是否需要呼叫别的小队前来支援，现在看来不用了，剩下的那个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这份功劳我可以独享了。” “是么？”看着倒在地上的余非，汐炎一反常态收起嬉闹的表情，口气极为平淡地说道，“如果我真心想跑，你确定能拦得住我？” 乌贼小头目将自己的毒嚢对准汐炎：“别忘记，我这里还有通过修炼得来的毒汁。这些毒汁可不同于大王乌贼族寻常的毒汁，甚至比下面那些小的们要强劲很多倍！”言下之意，余非他们就连小乌贼毒汁水箭的追击都无法摆脱，就更别说是他的了。 无视乌贼小头目的威胁，汐炎走到余非身旁，伸脚踢了踢他的腿：“师弟，你不会就这么挂了吧？你要是真就这么挂了，我还得把你的尸体背回山门，门派若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 就算是刚刚入门的外门弟子，拥有这样的修为，也会是荒灵派珍惜的一份子。 汐炎皱起眉头，显然此事真的令他感觉很为难。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余非，虽然不能说话，也没有挂掉，但也是有苦自知。 如同上次神元进入识海一般，毒汁水箭一进入他的身体，就四处肆虐，当“它们”发现余非幻海的黑白阴阳双极球时，丹田位置更是成为了“它们”东冲西突的重灾区。 这些毒汁水箭有着自己的灵性，它们就犹如玩闹的孩童一般，在余非的身体经脉中横冲直撞，它们经过的地方，会留下被腐蚀后的孔洞，没过多久，余非的身体里就千疮百孔了。 身体里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余非自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而那些调皮的“孩童”，在发现余非的身体里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纷纷将目光盯上了尚完整的幻海，甚至有个别的几支毒汁水箭，瞄向了在余非运转元力极力的守护下，同样保持完整的心海和识海！ 余非顿时大急。 这些无孔不入的毒汁水箭几乎见缝就钻，就算无缝也能硬生生腐蚀出个孔，如果一直单靠元力这么被动防御下去，迟早元力不济弹尽粮绝，他就真的要挂了。然而，一时大意被这些毒汁水箭钻入身体，余非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眼下的困境。 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汐炎踢了他一脚，偏偏还踢在他的丹田上方！ 体内元气一滞，一道毒汁水箭立刻“滋溜”钻入他的幻海，余非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汐炎这个便宜师兄到底是要帮他，还是专门来害他的？ 然而，尚未等他想好是否就此不甘心地闭目待死，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 那支钻入幻海的毒汁水箭刚刚触碰到黑白阴阳双极球的边缘，就“滋啦”一声，犹如冰冷的水遇上了烧红的烙铁，顿时化作水汽被蒸发。 一道袅袅的透明水汽顺着余非身体的中脉缓缓上升，而一些犹如灰烬般的黑色微粒就轻轻飘下，落入余非的纯真轮。 在余非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极短时间里，他无意识跟着水汽回到识海的神识，就看见好久没有动静的无名石块，在将所有水汽吸收进去的同时，懒洋洋地吐出一小粒黑灰色的饵食！ 立刻，余非识海中的那些金色的小鱼，犹如饥饿了好久的猫突然闻见了鱼腥味，纷纷跃出识海，本能地争抢起了只有芝麻大小的这颗饵食。 一条体型相对肥长的金色小鱼显然力量更大，动作也更加灵敏，将小粒饵食一口吞下，刚刚落回识海中，就开始了蜕变，余非耳中，甚至还回荡着这条小鱼满意地咂嘴声…… 随着越来越多的毒汁水箭钻入自己的幻海，余非的心反倒渐渐安定下来。 他已经发现，如同那种灰黑色的饵食对于自己识海中的神识小鱼具有不可抵挡的诱惑一般，自己幻海之中的黑白阴阳双极球体也对这些毒汁水箭有着无以伦比的诱惑力。纵使这些毒汁水箭挨近黑白阴阳双极球体就是彻彻底底的湮灭，然而，自己身体里面剩余的毒汁水箭依旧前仆后继。 当最后一支毒汁水箭化为水汽和尘埃，余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他刚要将眼睛睁开，重新站起来，丹田下方纯真轮处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他结结实实僵卧在了原地。 这又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自己沉坠的小腹，就像不小心吃东西吃坏了肚子。难道那些飘堕入纯真轮的灰尘般的黑色颗粒才是那些乌贼毒汁的精华所在么？ 这样想着，余非似乎感到自己的菊花也跟着痒痒起来…… 正在和乌贼小头目对峙的汐炎，忽然看到余非的身体缩了缩，紧接着，修行之人比较容易忽略的尾椎要害处，冒出了一连串细密的气泡。 汐炎脸色一松，玩笑道：“师弟，你的身体竟然还能制造五谷轮回之气？显然是没事了吧？” 回答他的是余非的一声哼哼。 正当汐炎准备走上前去仔细察看余非的情况时，余非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先前煞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似乎是奋力地将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挣了出去，余非的脸色方才缓缓地恢复了正常。 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汐炎停下脚步，脸色也变得有些诡异，视线缓缓绕回到余非的尾椎要害处。 那个地方的布料，果然膨胀了起来，似乎稳稳地兜着什么东西。 汐炎忽然捏着鼻子跳开：“师弟，你……” 余非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也不看他，只是小心地挪动身体，慢慢半蹲着起身，从自己的衣襟中摸出一件物事。 汐炎的目光从余非脸上转移到余非手上，当看清余非手中托着的东西时，他不由惊骇道：“你、你居然下了一个蛋？” 余非看着自己手心墨绿色的大蛋，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可不是下了一个蛋么？还是早产的蛋…… 知道蛋里是什么的余非，可不敢就这么把蛋扔了，从而好将自己下蛋的事实毁尸灭迹。 他纠结地看着这只墨绿色的巨蛋，心道：“青雪啊，没想到这回我真成了你的爸爸了……” 当下腹剧痛的时候，他听见了青雪的声音，恍然明白，落入自己纯真轮的大王乌贼的毒素，竟然刺激的陷入沉睡的青雪提早醒来。而青雪一醒来，就在自己的纯真轮呆不住了。犹如一只早产的蛋，尽管时间没到，却仍旧要出生。 只是望着这只巨蛋，余非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 他是勉为其难地把这只蛋“生”下来了，但是蛋都是需要孵化，才能让孩子真正出生的，难道，他还要继续做这个孵蛋的工作吗？ 汐炎仿佛忽然间有了觉悟，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余非的肩膀，差点没把蛋震到地上去：“师弟，作为一个刚刚下完蛋的‘产妇’，你还是去一边好好休息吧，把敌人交给我。” 说着，他一脸沉重地缓步迎向从刚才开始，就看着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始终没能合上嘴的乌贼小头目。 “你看，你们的毒汁对我师弟没有效果，想来对我也是一样，你还是乖乖……放我们过去吧！” ------------ 第102章 【诞生】 乌贼小头目根本无法适应接连发生的转变，他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只牢牢地记着一件事情。是以，汐炎的话音刚落，他就厉叫了一声，喷出了自己毒嚢中剩下的所有毒汁。 “我们大王乌贼族的秘密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 说完这句话，他就和自己的小弟们一样，瘪瘪地瘫软在地。 看着迎面向自己射来的粗大毒箭，汐炎一下子跳起老高，“呜哇”一声返身就逃。 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取得内门弟子选拔试第四名的？ “你跑不掉的。”余非摇头感慨，“你还是乖乖地被他射一下吧。” 然而，汐炎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眼珠子一转，反而向他奔来。 “你这是做什么？”余非怒道。 “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汐炎一面说话，一面奔跑，脚下的速度丝毫不慢，“何况，你能接下这些毒箭，我可没信心啊！” 奔到余非跟前，汐炎忽然一个急转弯，打斜里奔去，堪堪和余非擦身而过，那支粗壮的毒箭射到了余非手中捧着的蛋上…… 咔嚓！墨绿色的蛋壳顿时四分五裂。 余非并没有打算躲让，但是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猛然抬头，目光立刻就和仿若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的汐炎恰恰对上。 “这……我不是故意的。” 余非皱紧眉头：“那是存心的？” 一直混没正经的汐炎仿佛忽然间失去了所有脾气，细声细气地辩解道：“也、也不是。”他能从余非对这只蛋的珍视看出余非的感情，何况，这只蛋是余非下的…… 看到余非的双眸中渐渐凝聚起来的愤怒风暴，他小心地指了指余非手中布满裂纹的蛋：“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蛋有没有事？” 仿佛为了回应汐炎的话，就在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本就四分五裂的蛋壳上，忽然长出了更多的裂纹，而随着不断的清脆碎裂声，蛋壳中缓缓探出一个墨绿色的脑袋。 “青雪？”余非尝试性地唤了一声。不知道经过那么多事，青雪是否还能记得自己？ 谁知，听到他的呼唤，第一个有反应的居然不是尚未完全脱壳而出的青雪，而是汐炎。 只见汐炎抖索着手指着自己：“你、你居然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余非懒得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蛋。 宛如小鸡出壳时，先是顶着墨绿色头发的小脑袋，接着是稚嫩的肩膀以及蜷曲的背脊……当白皙的身体已经从蛋壳中挣出大半时，两只犹如莲藕般白嫩的手臂才从蛋壳中脱出抬起，扶着蛋壳的边缘支撑着整个身体从蛋壳中完整的钻了出来。 青雪的样子有所变化。 一头墨绿色的短发，无比白皙的皮肤，但是看起来已不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纵使她暂时看起来，只有余非一个巴掌大，蛋壳内一层嫩绿色的膜裹在她身上，权充衣衫，却无法遮掩她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的事实。 琥珀色的眼眸望了余非一眼，青雪就这么跳下地去。 余非尚未来得及惊呼，就见在水中在空中的青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当她赤裸的白皙双足踩在白砂地上时，她已长成一个个头约莫到余非肩膀位置的少女。 “青雪？”余非有些捉摸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再次尝试性的喊道。 少女回视余非，宛然一笑：“虽然我以前不是叫这个名字，但是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以后就还是叫我‘青雪’好啦。” 话语出口，透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意味。 余非看着样貌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青雪，却说不出为何青雪给自己的感觉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感受到余非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青雪娇靥微微一红：“我已经想起来以前的事了，不会再喊你爸爸了。” 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所有的事？ 余非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意味。 眼见青雪落地而生，对此情此景最感到惊奇的并非是余非本人，而是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汐炎。汐炎犹豫着凑上前来，问青雪道：“你说，师弟不是你父亲？可是，我是眼睁睁看着他把你……” 青雪倏然扭头，琥珀色的眼眸盯住汐炎，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就是你害我早产的？本来……”青雪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犹如青涩少女般娇嫩的身体，“本来，本来不会只是这样而已！” 就在汐炎讶然，根本没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时，青雪骤然发动，纵身飞扑，压住汐炎的双肩，用力把他一寸一寸地按入砂石地。 看到整个小腿都没入砂石地的汐炎，青雪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发现汐炎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肩膀处，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幸好你的个头也发育不良，我没那么生气了。” 回到余非身边，极其自然地挽起余非的胳膊：“哥哥，不理他，我们走。” 怎么变成哥哥了？ 余非却是又怔了。 什么话也没说，由着青雪拖着自己走向大王乌贼部落中心。 “喂，师弟啊，我说你们兄妹倒是等等我啊，别这么不够意思啊！”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早就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乌贼巡逻小队，轻描淡写地拔出自己的双腿，汐炎从善如流地追了上去，“你们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乌贼的毒汁丝毫伤不到你们兄妹么？” 余非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被毒汁水箭腐蚀出来的千疮百孔差不多快被元气修复，自然不会告诉汐炎自己身体里面寄居着不少古怪的房客。 刚想好怎么回答，青雪却已狠狠地瞪了汐炎一眼：“怎么伤不到？伤不到我会早产么？本来我好好地在哥哥身体里面休养生息，你不帮着我哥打那些乌贼就算了，还让那么粗的毒箭射到我身上，要不是有这层保护，说不定我从白人变黑人，就更不好看了！” 说着，青雪抖了抖自己身上由蛋壳内膜做成的长裙，而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嫩绿色的长裙上竟隐隐显出如蛛网般的黑色花纹来。 “青雪，你这衣服是什么宝贝，竟然如此厉害？”汐炎当即谄媚道。 看到余非也好奇地向自己望来，青雪暗暗回了一道隐秘的眼神，口中却说道：“你不是看到了么？是蛋壳的内膜，按人类的说法，该是叫做‘胎衣’吧？” ------------ 第103章 【毫不畏惧】 汐炎盯着青雪赛雪的肌肤上裹着的嫩绿色密布黑色纹路的“胎衣”，终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这时，更多的大王乌贼巡逻队从白砂石地里、珊瑚树后、海藻丛中显出了身形。 一只比之前的乌贼巡逻小队长体型庞大数倍的大王乌贼顶着自己的人脑袋从远处慢悠悠地划水而来，尚未游到三人跟前，声音却已传了过来：“我是附近区域的巡逻大队长，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奉劝三位一句，还是不要往里硬闯了，美娜海沟已是大王乌贼族的领地，三位过去大有不便，还请三位这就打道回府吧，之前发生的矛盾纠纷，我们大王乌贼族可以不再计较。” 余非轻轻皱起眉头。 这大王乌贼族倒也奇怪，就算美娜海沟已经成为他们部族的领地，余非他们仍旧可以借道往海汐天更深处去历练。这群乌贼死活拦在前面不让他们过去，反倒让他们更加好奇大王乌贼族是否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余非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汐炎，笑道：“我是想到美娜海沟去寻找元晶的，你们想我打道回府也行，既然美娜海沟已经被你们霸占，你们肯定不缺元晶，送我一块怎么样？” 大队长贼溜溜的眼珠在余非脸上绕了片刻，点头道：“请跟我来。”说着，转身往部落中心游去。 余非眸光一闪，跟在了后面。 “师弟，你也不相信他的话么？”汐炎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余非的耳中。 余非淡然道：“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打算回去。” 看到汐炎露出古怪的眼神，余非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对于大王乌贼族的阴谋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默默跟着大队长走到一块空空的白砂石地上，三人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大小乌贼。除了眼前的大队长，甚至还有不少只之前见到的乌贼小头目，至于那种乌贼士兵，就更是数也数不清。 “你这次该不会想逃了吧？”余非戏谑地看着汐炎，“逃也逃不掉。” 汐炎只是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一直显得很是吊儿郎当的脸上好歹露出了几分肃整的颜色。 似乎是包围圈形成，领路的大队长缓缓转过身来，有模有样的人脸上露出阴笑道：“人类的贪婪总将他们置于死地而不自知。若不是你说想要元晶，我还担心完不成留下你们的任务呢！” “你确定现在就能够留下我们？”余非奇怪地反问道，“你们的毒汁对我没有作用，你刚才又不是没有看到。” “那几个小家伙本事不到家，自然对你们没有影响。”乌贼大队长环顾四周，自信道，“现在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要保守什么秘密，甚至不惜和荒灵派做对，但是我猜应该和大王乌贼族能够像人类一样修炼有关。”看到大队长稍稍变了脸色，余非怡然道，“所以我特地跟你过来，想应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喂，师弟，你别把我的台词都说完啊！”汐炎不依道。 余非压根不理他，只是问青雪道：“是那种气息么？” 青雪静默片刻，点了点头：“虽然很微弱，但是没错。” 余非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辟邪，你也出来帮忙吧，虽然这是在水里，但是应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随着余非的声音，辟邪的身体缓缓在他身侧凝聚成型：“你不说我也会出来，我早就看那小子不爽了，本事不大，居然敢学辟邪大爷的德性！”说着，鼓起似乎满载火焰的眼睛，狠狠灼了一下汐炎。 汐炎顿时感觉到一股难得的寒冷加身…… 大队长看到刚刚出现的辟邪，眼神莫测：“你们居然还藏了人？”看似早有准备的对手，是不是代表汐族已经发现了大王乌贼族的秘密？余非他们，是不是汐族特意派过来查探的？若是如此，就更要把他们留下了。 对身后的一只乌贼小队长使了个眼色，命令他去通报族长的同时，叫更多的人来。再看向余非他们，大队长的眼色不由变得复杂起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余非就和海里的寄居类生物一样，是个典型的包租公。只不过，有名房客由于受到乌贼毒素的刺激，刚刚提前退了租而已。 见余非他们并不在和自己对话，乌贼大队长表情凝重地蜷曲起自己所有的触手，犹如一枚炮弹一般弹出了乌贼们的包围圈。 这也是让乌贼们发动的号令。 当乌贼们纷纷向包围圈的几人射出自己毒嚢中的毒汁，乌贼大队长恰恰在远处停下了自己的身形。看着密密麻麻射向目标的漫天箭雨，乌贼大队长似乎才能感觉到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哇呀呀！”看到漫天箭雨，第一个有所动作的是汐炎。只听他一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一面在余非三人之间的身体空隙处灵活地闪动着，试图借助三人的身躯抵挡毒箭。 “喂，我说小子，以后不准你学我。辟邪大爷一向威风得很，可不像你这么窝囊，只知道躲。你看我……” 话音未落，噗嗤连声，辟邪身体朝外的一面，连中数支毒箭。扭头看了看被毒箭插的全是窟窿的身体，辟邪慢慢的掉头转身，将另外一面完好的身体也朝向了毒箭飞来的方向。 汐炎呆了、怔了、无语了。 他缓缓地转动脖子，看向青雪。 谁知，这名刚刚从蛋中出生的少女比辟邪更为恐怖，她只是小幅度的动弹着，让毒箭射到她的“胎衣”上，每当毒箭射中胎衣，嫩绿色胎衣上的黑色花纹就亮一亮，瞬间把毒箭吸收进去。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汐炎心中哀嚎着，最后看向余非。 骤然他的眼眸一亮，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 好歹有个家伙和他一样，躲在青雪和辟邪的身后了！ 谁知，余非看见了他窃喜的小眼神，说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么？”说着，就挺身从辟邪身后走出去，迎向那些毒箭。 青雪不干了，囔囔道：“哥，不是说好不和我抢的么？” 余非只得笑了笑，又退了回去，继续用鄙视的眼神盯着汐炎：“你不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的第四名么？” 汐炎顿时哭笑不得：“我是人，又不是神，就算我把荒灵诀第一重修炼到极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抵得过这些毒汁的腐蚀？” 说到这里，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抬起手颤颤地指着余非：“莫、莫非你们……” 余非默然别过脸。 汐炎的猜测，虽不中也不远矣。 当识海中的无名石块能够吞噬毒汁水箭生成对于神识大补的饵食，余非就在猜测这些大王乌贼修炼出来的毒汁是否和神元具有共性。 之后，青雪被毒素从沉眠中激醒，告诉余非，毒汁不但对她没有伤害，她反倒从毒汁中感应到一种奇怪的力量。 联想到先前辟邪对自己说的话，余非更是怀疑大王乌贼的毒汁和神元有所联系。 毒汁自然不可能等同于神元，但是大王乌贼族能够像人类一样修炼，必定是得到了某种和神元差不多的东西。加上大王乌贼族对自己神神秘秘的阻拦，说出占据了美娜海沟的事实，余非又大胆猜测，能够神元相提并论的东西不可能太多，而大王乌贼族显然是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却未尽其功，所以想找到更多。 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封锁了这一带，却没有选择立刻杀死余非。因为在汐族绝对控制的海汐天区域，就算事情做的如何干净利落，终归可能露出蛛丝马迹。何况，大王乌贼族也担心，是汐族已经对自己部落产生了怀疑，才特地调出两名荒灵派弟子过来调查。不然，在十大门派忙着招收弟子的当口，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跑去美娜海沟呢？ ------------ 第104章 【乌长老】 一轮竭尽全力的齐射完毕，留下了一地大大小小干瘪瘫软的乌贼。 乌贼大队长浮在远处，怀着一种得意中参杂微小紧张的心情向包围圈中看来。由于收到他的指令，所有乌贼都将毒嚢中的毒汁一次性发射完毕，如果这轮攻击没有奏效的话，除了他自己，他手下再也没有剩余战斗力的队员了。 不过，他也对手下的毒汁水箭有了异乎寻常的信心。这些毒汁含有的，可不是普通大王乌贼族的毒素，而是修炼得来，比普通毒素强劲百倍的凶猛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就能把寻常生物腐蚀融化殆尽。他可不认为，包围圈中的几人能够逃过自己手下全力的一次攻击。 尽管他的手下们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可持续作战能力不强，几乎等于没有。但是若能够一举消灭敌人，能不能持续作战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到不可能有生灵能在如此密集的毒汁下逃生，乌贼大队长心里最后那一点紧张不安也消散了。 然而，当他看清包围圈中心的情景，登时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凝固状态。 汐炎安然无恙地从辟邪身后站起身，环视四周，不由冷汗涔涔地道：“看样子，大王乌贼族是真的想要我们的命啊！也不知道是谁借给他们胆子，竟然敢对荒灵派弟子下手。” 说着，他心头火起，跳出去踩住一只乌贼小队长的身子：“说！你们部落究竟搞什么鬼？想隐藏什么秘密还是有什么阴谋？” 被汐炎狠狠踩住，乌贼小队长忍不住把身体里仅剩的水分都喷了出来，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汐炎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躺着的乌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怒气：“不说是吧？那等我把你们都杀光，看会不会有个子更大的乌贼出来！” 说着，他凝神静气盯住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他的右手手指尖上冒出五朵蚕豆大小的蓝色火焰。 手指瞬间弹动，蓝色火焰犹如萤火，飘向五只乌贼，而在这五朵火焰离开汐炎手指尖的同时，又是五朵火焰从指尖冒出，仿佛一直在他指尖静静燃烧，从未离开过。 “自古到今，能够真正孕育出火的，不是人类，更不是别的生灵，而是神！”目送五朵火焰飞到五只乌贼身上，点燃他们干瘪的身躯，汐炎神色肃穆地道，“我便是海汐天唯一象征火焰的神。” 当余非神情呆滞地望着似乎瞬间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汐炎，耳畔忽然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扑哧！ 辟邪张开大嘴笑得很是猖狂，就差没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 “如果你是火焰之神，那我是什么？” 话音未落，辟邪身上腾地冒出火光，一团巨大的白色火焰从他身体里窜出，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了里面。 汐炎正在忙不迭的弹出火焰消灭那些失去战斗力的乌贼，见状，不由停下了动作：“这是……？” 毫无疑问，白色火焰拥有比蓝色火焰高出很多的温度，而辟邪几乎想也没想，就在全身爆出这么大一团火，显然，神识和元力的强大程度，都和他不在一个档次上。 无意识地收回指尖的蓝色小火苗，汐炎呆呆地看着辟邪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刹那间，无数点火星就犹如方才毒汁水箭来时一般密集地向反方向射出。 只是一招，将几人合围的所有乌贼身上都沾染了这种白色的火星，极高地温度顿时将他们炙烤地嗞嗞作响，那几个身体肥硕的小队长身上，甚至都冒出油来。 啊…… 周遭一片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嚎。 就是这种声音，乌贼们也没能够发出多久，在一两个呼吸之间，弹尽粮绝的喘息声、痛苦的哀嚎声，就统统消失不见。 这一小块区域，归于一片诡异的安静。 乌贼大队长是唯一的幸存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忘记了该怎么说话，更忘记了该怎么挪动自己的身体。 十条长短不一的腕足，在白砂石地上胡乱划拉，差点都拧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大王乌贼部落的中心地带，忽然海水起了一阵剧烈的震荡，无数带着气浪的水波涌到余非几人跟前，冲击他们的身体，就连修为最高深的辟邪都感觉到了阵阵气血翻涌。 汐炎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看我们还是逃吧？好像把大王乌贼族的老怪物惊动了。” 老怪物？会是在曼荼罗城汐潮中看见的那一头么？ 余非努力站稳脚跟，极目向水浪来处望去。 一个巨大无比的褐色身影缓缓升上空中，两只犹如澡盆般的眼球转向余非等人站立的位置。 默默端详余非等人半晌，长着人脑袋的巨大乌贼声如洪钟地说道：“就是你们几个在这里吵闹不休？” “我们没想过要吵闹，只是想从这里借个道而已。”余非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没想到会受到贵部族巡逻队的百般阻拦。”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此巨大的大王乌贼，说心里完全没有一丝惧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大王乌贼族只有那么单一的攻击手段，他倒不至于怕的要逃走，毕竟，事实证明，毒汁水箭的攻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效。就算体积再大，也不过是毒嚢很大，可以容纳更多的毒汁而已。 “你们是荒灵派的弟子？”巨大的乌贼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余非话中的不满，继续问道。 余非取出铭牌飞快地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撇了撇嘴：“你又是谁？能做得了主么？可别我和你说完，又冒出更大只的乌贼要和我说话。我还想早点去美娜海沟寻找元晶，不想在这里浪费更多时间了。” 他很明白，大王乌贼族算是和汐族关系最密切的汐人，他们能够舍弃自己名字中那个“人”字，便是早早端正了态度，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他们和汐族，应该算是海汐天最大的同盟，是一种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种关系，不会因为两个荒灵派外门弟子轻易打破，所以余非说话，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本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对于余非来说，他并非真正的汐族，借个道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大王乌贼族有什么阴谋，也不关他的事，他不会费事去泄露，谁知那些小乌贼偏偏要小题大做，才让事情闹大了。 “我是大王乌贼族的乌长老。” 余非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大王乌贼族有几个长老？长老之上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口中如此说到，心中却暗想：如果不止一个长老，那另外岂不是该有一个“贼长老”？ “大王乌贼族自然有一个大王乌贼……”余非没想到回答自己的却是汐炎，“这是常识！” 余非不理汐炎的嘲笑，问乌长老：“假如我和你说定了什么，你们大王不会再出来表示反对吧？” “你是想去美娜海沟寻找元晶吧？如果我能做主给你一块元晶，你是不是能放弃坚持，回返荒灵派？”乌长老骇人的大黑眼珠直直地盯住余非，缓缓说道。 余非笑起来：“早这样不是就好了么？”如果能不费事从大王乌贼族手中拿到一块元晶，他何必还要去美娜海沟冒险？既浪费时间，结果还不一定能找到呢！ “那你身边的那位？” 虽然汐炎说是要去美娜海沟历练，如今自己达成了目的，可以回返荒灵派，汐炎却不一定。只是，选择去美娜海沟历练的人，除了历练本身，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 余非侧目：“拿到元晶我就回荒灵派，是不是继续往前，你自己选择。” 说是选择，其实汐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和余非一起，两人都无法强行通过，剩下他一个人，就能走的过去么？说不定，只剩下他一个之后，大王乌贼族很有可能下定决心把他灭口，大不了到时候荒灵派问起，就说他可能历练失败，死在美娜海沟了。 乌长老也有这个自信，荒灵派不会只为了区区一个外门弟子，而让汐族和大王乌贼族的同盟破裂。换言之，虽然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但是就算真的撕破脸，他们也无所畏惧。 汐炎看了一眼辟邪：“我换个地方历练吧。” 闻言，乌长老咧嘴笑起来，极长的腕足从身体下方的白砂石地中挖出一块什么东西，向余非丢来：“今天的事就此作罢。希望你们也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能忘就尽量忘了吧。” 也不等余非有所反应，乌长老巨大的身躯缓缓下沉，重新埋入沙地里。 接住半空飞来的东西，发现是一块足有鹅蛋大的湛蓝色晶体，正是海汐天独有的元晶。收好元晶，余非对汐炎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预祝你历练顺利，早日晋入内门。”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汐灵山脉的方向返回。 ------------ 第105章 【觉醒】 虽然也想和汐炎一样，深入海汐天历练一番，甚至去美娜海沟看看，但是余非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远有白泠在荒灵派等着元晶，近有青雪和辟邪一身需要解答的谜题…… 走离大王乌贼族的领地，看到汐炎似乎没有跟上来，余非索性不去管他，反正汐炎的大致水准，他已经差不多有所了解。 “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和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到一处空旷地带，余非压低声音问始终默默跟在自己身侧的辟邪和青雪。 虽然隐隐知道问题的关键也许和神元有关，但是余非仍旧想听当事人说出自己的切身体会。 “青雪，你来说吧，我好像觉醒的不是那么完全。”辟邪抬起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青雪淡淡地看了余非一眼：“我想起自己是谁了，也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包括母亲曾经告诉我的远古传说……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神元是远古自然神灵的元识。但是恐怕你们不明白的是，远古自然神灵是一种不同于天地之间任何一种生灵的物种。他们之所以能够被称为‘神’，不但是因为他们由天地自然孕育而出，也是因为他们拥有两种主要的力量获取方式。其中之一，是修行者都知道的天地元气，其二便是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辟邪和余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无论人类、妖魔、精怪……贯彻他们修炼之道始终的，是天地元气的获取。就算修炼到仙王、乃至半神的仙圣层次，都远远不可能跨过那道专属于‘神’的门槛。我想你们也听说过关于神元能使修真者成为真正的神的传说吧？”见到余非点头，青雪继续缓缓地接着说了下去，“其实，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余非顿时瞠大了眼睛，倒是辟邪默然垂下脑袋，似乎陷入了沉思。 “神元就是远古自然神灵能够获得信仰之力的根本所在，而修真者的神识一旦和神元结合，便也具备了这种能力。只不过需要许多枚神元才能组成完整的神之元识，还要这些神元都是从当初同一位自然神灵的元识分解而出，因此，就算和神元结合能够获取信仰之力，也不能和远古自然神灵能够获得的信仰之力相提并论。神元可以说只是给人类修真者修炼成神提供了一个希望、一个无比渺小的可能而已。” 听着青雪娓娓的叙述，余非也不觉陷入思索。 “那些乌贼的毒汁之所以伤害不到我和辟邪，甚至对我们俩是大补之物，是因为我们都能够从那些毒汁中感受到信仰之力，并进行摄取。” “原来你们说的那种奇怪的力量，就是信仰之力么？” 青雪点头：“这恐怕就是神元带给我们的好处，也是成神之说的由来吧？不过，听见那些乌贼说，这种毒汁是他们修炼得来的，我不禁想大胆的猜测，大王乌贼族竭力要隐藏的秘密，恐怕就是他们部族的王者也获得了神元，并且与之结合了吧？” 闻言，余非深以为然。 只有这个事实真相，必须牢牢地瞒住汐族的任何一个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大王乌贼族修炼出了信仰之力的谜团。 远古自然神灵，本就不拘于人类形态，和神元结合，缓慢地向神之终点迈进，以一只乌贼的形态出现，也就能够被人所接受。 大王乌贼族不是研究出了他们可以修炼的功法，而是拥有了神元。 先不论他们有了神元，想做什么，至少从强占美娜海沟为部落领地，封锁这一带海域不让任何人通行，便可以看出，他们试图找到更多的神元。 “看来，美娜海沟真是一处不折不扣地藏宝地啊！”余非不由感叹道。 闻言，辟邪立刻点头附和：“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你可别说，和神元结合之后，仿佛对其他神元也隐隐生出感应。” 青雪面无表情地瞥了辟邪一眼：“我倒没感觉到美娜海沟有什么，你是说那里可能有火神元么？” 辟邪哈哈一笑：“当然！若不是想到大王乌贼族不可能和火神元结合，我现在就会冲过去取了它。” 余非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辟邪：“神元有这么好？想当初我们都当它是洪水猛兽，个个避之惟恐不及……” “还是小心为妙。”青雪蹙起秀眉，惴惴道，“我好像记得从前母亲对我提过‘神裔’，虽然不知究竟，但是总有不好的预感。” 似乎是受到青雪语气的感染，余非的心跳忽然莫名其妙加快了几拍，当他的思绪从“神元”、“信仰之力”、“神裔”……这些词中抽身而出时，他的心忽然狠狠地一沉，脑中陡然生出一个极为骇人的念头。 当初余非只知亲生父母莫名其妙失了踪，并不清楚究竟是生是死，只是因为从未谋面的遗憾，使得他固执的认为，父母尚在人世。因此，修炼在给了他死气沉沉的人生一线光明的希望之后，更是给了他寻找父母下落的信心。 从开始的毫无头绪，到发现姜家人的可疑，因为敌人的强大，探寻线索的不易，他需要变得更加强大，才有可能达成这个心愿。而在努力达成这个心愿的过程中，父亲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父亲伸展羽翼保护迷鹤城西区矿民、甚至致力于提升平民生活水准的举动，无一不留在西区矿民们的心间，但是这些举动从如今的角度看，恰恰是获取信仰之力的主要途径！ 难道说，父亲也和神元结合了吗？ 父亲守在迷鹤城，是否是因为他也如同辟邪一般感应到了迷藏中神元的存在？虽然不清楚父亲结合了哪位远古神灵的神元，但是当初的迷藏中，可是有整整五枚神元存在！ 辟邪也说过，他只是在父亲修炼的最初指点过几句，后来父亲的修炼靠的全是自己，之所以在天地元气稀缺的梵宸天，父亲能够修炼到那样的水准，就算仅剩的元石矿脉功不可没，更多的恐怕还是神元和信仰之力的帮助。 再想到在迷鹤城守了几十年的姜总督一家，他们祖上应该不是迷鹤城本地人，一直住的房子却有了被列入老宅的资格，就算他们不知道迷藏中的宝贝是五枚神元，也肯定从父亲的举动猜测出父亲和神元的结合，至少，他们肯定知晓神元的存在！ 姜家又隶属于暗夜行者会…… 不断地往前推测，余非感觉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团浓浓的迷雾，而在浓雾的深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向他隐隐展露着内里的狰狞。 他的身体颤了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既然远古自然神灵分解了自己的元识化作神元，那么他们早就不可能存在，而从古到今在人类中，总有人妄图成神，凌驾在同类之上，甚至统治同类。想到迷鹤城东区矿主对西区矿民的奴役，余非心中就生出一阵反感。好在，神元的存在，倒似让个别人的野望和大多数人的利益形成了辩证统一的关系。 个别人试图变得无比强大，好对同类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却又需要其他同类对自己的信仰，才能走到最后一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对人心讽刺的磨练。 远古神灵分解了自己的元识，仙界消亡留下梵宸天这个烂摊子…… 余非撇了撇嘴。 无论是神也好，试图成神的仙也罢，既然当初都主动放弃了人类，放弃了这个世界，那么就让这个世界从此再没有神！ 而在这个被诸神遗弃的世界，更没有谁可以任意拿捏他人的生死。 余非这么告诉自己，然而，看到身边脸露兴奋和向往的辟邪，他又不觉感到一阵头痛。 想了想，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等找到父亲和母亲，就找办法把他们识海的神元剥离吧。既然神识能够和神元结合，就总有办法可以剥离的，不是么？ 想要找到父母，就需要更多的线索。 想到七重轮功法竟然和荒灵诀第一重完全相同，余非不由加快了脚步。也许海汐天，真的会有更多关于父母的线索呢！ ------------ 第106章 【白泠的烦恼】 在余非回到荒灵派的时候，外门弟子的招收临近尾声，尚未完全结束，辟邪重新回到余非身上，继续充当纹身，青雪索性也冒充汐族，加入了荒灵派。 毫无疑问，她也分配到了甲舍，恰好，和余非在一个院子里。 进入四方城，余非直奔白泠居住的丙舍。虽然他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却也担心荒九十八不给荒十七面子，会在确定白泠无法修炼之后，第一时间送她前往汐城。 白泠三人居住的丙舍院子里，三人正围坐在唯一的一张石桌旁。 “白泠姐姐，你不要发愁啦，等余非哥哥带回来元晶，说不定你就可以修炼了。”乐观开朗的稚嫩童声毫无疑问来自白岩。 白泠蹙着一双柳叶眉，脸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可是哥哥来信说要留在修罗派，如果有了元晶我还是无法修炼，难道我真的要服从门派的规定去汐城吗？” “去汐城挺好的，至少远远比回小镇强。”白石望着白泠，“你不是和白治约定好了，要在三年后的十大门派比试大会上见么？我听说比试大会举办的地点便是汐城，就算你始终无法修炼，去汐城也可以完成你和哥哥的约定。” 白泠雪白的贝齿咬住唇瓣，将唇瓣咬的殷红一片：“可是去汐城，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看样子，无论白石兄弟如何劝说，她的心中依旧烦恼纠结。毕竟在小镇上时，有母亲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的饮食起居，心灵上，又有嫡亲的大哥可以依赖，第一次离开家，却失去了所有依靠变成只有一个人，无论身心，她都无法适应习惯。 白石看着她，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 这时，院落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开，余非微笑着走了进来：“刚好你们都在，我出去这几天，你们是不是都有不小的进步？” 白岩跳起来扑到余非怀中：“余非哥哥，我的纯真轮核已经有泥螺那么大了！” 余非摸了摸他的头：“白岩真厉害。” 白泠背对门口而坐，听到余非回来的动静，她并没有立刻把身体转过来，而是低下头，擦了擦因为激动而流出的眼泪，这才起身缓缓看向门口…… 然而，尚未对上余非的目光，她就看到余非身侧站着一名身穿绿裙的少女，一颗激动的心，忽然就那么慢慢冷却下来。 “余非哥，这位是……？”白泠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余非身侧的青雪，不可抑止的失望涌上心头。 在白治将她托付给余非之后，她一直慢慢尝试着将余非作为自己新的依靠，尽管这个依靠，远远比不上哥哥和母亲，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荒灵派，多少聊胜于无。何况，当她得知自己无法修炼时，除了担心不能完成和哥哥的约定之外，她的心底并没有如何绝望，然而，余非却为了她立刻提出要去寻找元晶，这让她有了也许可以找回依赖的感觉。 就算余非不在的这几天，她在烦恼纠结，也不是担心自己万一借助元晶仍旧无法修炼该怎么办，她想得更多的是，如果要去汐城的话，余非肯定得留在荒灵派，那么，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然而，此刻出乎意料之外的见到一名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伴随在余非身边，白泠忽然觉得，就算能够修炼，就算留在荒灵派，恐怕也不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了。 余非压根体会不到少女曲折的心思，闻言，只是飞快地带了一句：“这是青雪，以后你们可以多接触接触。”尽管青雪可能已经有几万岁了，但是他出于一番好意的认为，同是女孩子，至少方便交流。却没有看到，白泠听到他的话，眼神变得更加黯淡。 青雪倒是留意到了。尽管早就隐约知晓白泠存在，但是在她看来，萍水相逢、相处时日尚短，也就不值得她花费功夫。 “白石，你呢？”在余非看来，和白石兄弟叙完，可以专心解决白泠的问题，然而，他接下来的这句话却使白泠的眼眸完全失去了神采。 “我？”白石笑起来，“我不如弟弟，但好歹稳定的进步着。” 余非又指点了两人几句，这才把目光转向白泠：“这次出去运气不错，居然真的搞到一块元晶，也没有浪费时间。” 说着，他摸出元晶，塞入白泠手中：“你闭上眼睛，试着想象用手把这块元晶吃进肚子里。”当初福伯说的话，帮助自己轮启的情景，尚历历在目，不由自主地，余非用了同样的方法。 白泠依言闭上眼睛，但是心中一团乱麻，纵有冰凉的元晶在手，自然传输着丝丝缕缕沁凉的感觉，她依然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握着冰蓝色水属性元晶，白泠的脸渐渐涨红，由于太过用力，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感觉到周围四人灼灼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她心头感觉到越来越大的压力。 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身躯的颤抖越来越剧烈……过了她感觉中好久好久的时间，她猛然睁开眼睛。 “怎么样？”余非问道。 白泠别过脸，不和余非的视线接触：“不行……可能天生注定我无法修炼，我看还是算了吧。” 余非叹了口气，也不强求：“这天下多的是不能修炼的人，修行者压根寥寥无几，不能修炼也没什么。”谁知，一句道出实情的安慰，听在白泠耳中，却让她以为就连余非也彻底放弃了自己，瞬间眼圈就红了。 余非以为她在为自己不能修炼伤心，立刻把话题岔了开去：“我听说汐城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这块元晶留给你，等你去了，想办法让执事大人给你介绍个地方卖掉，得来的钱应该可以让你在汐城过的很不错。” 原本白岩眼巴巴地盯着白泠用不上的元晶，听余非如此说，顿时懂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白泠下意识地握紧元晶，等觉察手心被咯得生疼，又缓缓松开手，她对元晶的真实价值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心中只道：“估计余非哥是嫌弃我这个累赘了，所以着急用一块元晶打发我赶紧去汐城……” 看着手心被元晶咯出的红印子，白泠再次缓缓收紧拳头，这次任凭手心传来多么剧烈的刺痛，她都只是把拳头越握越紧…… 忍着手心的疼痛，白泠极力平淡着语气：“余非哥、白石哥、白岩，你们都抓紧时间去修炼吧，不要担心我，我会和荒九十八大人说，让他带我去汐城的。” “那你自己小心。”余非叮嘱道，最后看白泠恢复了一脸平静，便带着青雪离开了丙舍。 向甲舍走出没多久，辟邪就从余非身上跳了出来，大声囔囔道：“老子明白上次那个小屁孩说那句话时，为什么能够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了！那股奇异的力量，便是信仰之力，而那个小屁孩因辟邪大爷的绝代风姿而倾倒，成了老子的忠实信徒！” 余非脚底一个趔趄：“这都行？” 辟邪洋洋得意地斜睨着余非：“你没有和神元结合，现在觉得亏了吧？老子忽然有了一个绝佳的点子！” “什么点子？” 抬起头，目视远远的前方，辟邪满怀憧憬地道：“既然老子现在也可以成神，何必在海汐天和你厮混，浪费光阴浪费生命呢？” 余非皱眉不愉道：“和我在一起就是浪费光阴浪费生命？你倒是说说看，不和我一起的话，你又打算去折腾什么？” “我要去发展信徒！” 余非停住脚步，缓缓侧过身，看着不似在说假话的辟邪：“你当真的？” “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越来越稀薄，光靠修炼吸取天地元气连维持原本的修为境界都不够。老子炼的是火，火本来就是神灵的专属，这海汐天全都是水，叫老子辛辛苦苦的修炼，还越修越倒退？老子不干！老子要回梵宸天发展信徒，靠信仰之力来个绝地大翻身！” 余非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确实不应该强留你在身边。既然现在神元的威胁解除了，你就回梵宸天去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发展你的信徒？” 辟邪嘿嘿一笑：“迷鹤城西区的那些矿民不是还在落日海边上呆着么？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啊，老子忝为西区总督，不是正该为他们做些事情么？” 对呀！ “那你回去帮我把雷磊他们照顾好。”余非忽然心中一动，“等我找到父亲的七重轮和荒灵诀第一重一模一样的原因，我就回去找你们。” “没问题。”辟邪笑眯眯地，“不过在我回去之前，你们陪我去美娜海沟走一趟。” 余非拍了拍额头：“你还惦记着那里的神元啊？” 辟邪正色道：“当初远古神灵把自己的元识分成了那么多份，我猜测，神元获取信仰之力的能力也被分成了许多份。多结合一枚神元，就多一分资本。”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再去一趟吧，希望回来的时候能赶得及内门弟子选拔试。” ------------ 第107章 【冲破困境的使命】 大王乌贼部族领地并非是前往美娜海沟的唯一通路，这次余非学聪明了，刚出荒灵派，就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试图绕过大王乌贼部族的领地。尽管到了美娜海沟附近仍旧极有可能遇见乌贼巡逻队的拦截，但是到了那种时候，随随便便进入美娜海沟都可以躲避隐藏，逃脱追捕。 “青雪，你要和辟邪一起回梵宸天么？” “我和他一起干嘛？”青雪瞥了痞里痞气的辟邪一眼，“当初母上大人可是叫我跟着你，说跟着你才有可能逃过这一轮的崩坏。虽然不知母上大人何出此言，又为何那么坚定，但是至少到现在的事实，都在说明母上大人所言不虚。何况我在海汐天舒服得很，就更没理由回去了。” 听着青雪说话，辟邪难得地频频点头，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裂开大嘴笑道：“如此甚好，等我把梵宸天的神元全部找到，然后……嘿嘿！” 不知为何，听到辟邪此言，余非心中生出一丝不快。但是他将这分不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成神？那你在全是凡人的梵宸天会感到寂寞的。” 辟邪一怔，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他便笑道：“我要是成了神，大不了想办法让梵宸天重新变得适合修炼就是了。” 闻言，余非忽然心中一震，无数乱糟糟的念头纷至沓来。 成神，便可以阻止这个世界“成住坏空”的必然过程？且不说答案是否确定，就算可以，那些远古自然神灵又是如何从这个世界上失去了踪迹？ 难道会如同他的猜测一般，因为感觉到了深深的寂寞，所以自取灭亡么？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成神？至少，余非相信辟邪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问题就回到了开始，人类能够接受被一只神兽统治么？何况，这只神兽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性格更是一塌糊涂…… “你别忘记梵宸天罗鹤怡、甚至有神秘的暗夜行者会，这些人会顺利地让你修炼成神么？” “哼！等老子找到多多的神元，拥有足够的信仰之力，这些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老子把他们全家都灭掉！” 余非皱起眉头：“你忘记上次迷藏的事了？梵宸天大陆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修行者之间的争斗，动辄波及的就是一座城镇，这样杀下去，梵宸天能剩下多少生灵？” 辟邪扭头瞪视余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不想老子成神？” “成神没什么不好。”余非早已夷然不惧辟邪表面上的凶神恶煞，“只是我想，这个世界正是因为先有神灵，后有修真者存在，让人类可以通过修炼获得无以伦比的力量，澎湃了人性本身的欲望，才有了更多的争斗。如果没有神灵，生灵也无法通过修行拥有超出同类的实力，那么就算矛盾斗争一直存在，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乃至毁灭……” “你想说什么？”听着余非的叙述，青雪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余非厘清头绪：“我觉得在这个越来越崩坏的世界，人类应该更加懂得珍爱他人。” “老子又不是人……”辟邪嘟囔道，忽然嘎嘎怪笑，“所以老子不用听你小子的。” 余非转头平静地凝视着辟邪：“你要成神，我不会阻拦。但是在这个被诸神遗弃的世界，作为被诸神遗弃的生灵中的一员，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想让自己成为统治人类乃至所有生灵的新神祗而去成神。虽然你不是人，但却是我一直很尊敬的叔叔，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甚至和我一起，带领身边的人乃至所有弱势生灵冲破困境，重新拥有能够安居乐业的乐土。” 看着辟邪一脸震惊，仿佛消化不良的样子，余非微微一笑：“就从近了说吧，我跟你去美娜海沟寻找神元，正如你自己所说，身为迷鹤城曾经的西区总督，那些矿民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还在落日海边窝着，无论是带着他们回迷鹤城旧址重建也好，去找新的地方也好，还给他们一个家，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完成这些事，他们重新有了家，你获得了你想要的信仰之力，那么结合神元，便可以是皆大欢喜。若你只是想从那些人身上获取信仰之力，却什么也不愿为他们做，那么你可能根本达不到目的，另外我也想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那些凡人了。毕竟，你的出现，更有可能是为他们引去更大的灾祸。”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辟邪目光深深地问道。 “知道什么？” “你父亲也和神元结合了。” 余非直视前方，目光深远地道：“谈不上多早，就在之前回去荒灵派的路上。” 辟邪难得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修为进步那么快，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无谓的事……原来如此！” “所以你想依靠神元成神，不说像他当初一样做那么多，至少也要按照我说的方向去做。” 辟邪翻了个白眼：“你当老子做不到？” 余非戏谑地看着辟邪：“至少我在西区生活十二年，可从来不知道西区总督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若不是正在赶路，被毫不留情戳穿的辟邪真想用自己的两只前爪捂住脸…… “难怪母上大人……”似乎很有感触的青雪适时地插言，解了辟邪的窘状，同样和神元结合的她，心里也有了模糊的想法，“我不回梵宸天，就在海汐天找找看还有没有木神元吧。感觉神元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分时间地域存在的……而海汐天，也应该更加适合我发展信徒。” 余非点点头：“那你们就一个海中、一个地上好了，以后也不会为了抢信徒自己人打起架来。” 青雪轻蔑地瞥了辟邪一眼：“他打不过我。” “怎么会呢？你刚才没仔细听小非说么？这应该也算争斗的一种，所以我压根不会跟你打！打不起来的架，怎么分输赢？”说完，辟邪就得意地笑起来，似乎很是欣赏自己的机智。 青雪不服气，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余非伸手拦住了：“好像快到了。嘘，你们听，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 第108章 【从海沟而来】 几乎就在余非话音刚落的时候，面向前方的三人视野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看体积，似乎是一个体型比乌长老还要大上几倍的怪物。 虽说海洋生物一般体型都陆地生物要大，但是自进入海汐天以来，一直都在汐族聚居地附近转悠，见过的大型海洋生物并没有几头。之前，白鲛算是长得最大的一只，之后看见大王乌贼族的乌长老，加上白鲛已死，乌长老便自然而然地占据了第一的位置，如今，眼前因为距离尚远，只看得清影子的怪物，无疑要将这个体型最大的记录刷新了。 看着这头不知名怪物的身影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怪物的轮廓了，在迎面而来的压力之下，青雪问道：“我们要不要暂时避让一下？” 余非点头。 三人立刻闪向左侧，避开了怪物横冲直撞的方向。 躲在距离较远的一丛珊瑚树后，余非看清，这是一只长得和大王乌贼极像的生物，不同的是，乌长老的皮肤，是偏红的褐色，这只怪物黄褐色的身体上，还长着鲜艳的蓝色环状花纹；乌长老长有十只腕足，而眼前的怪物只长了八只。 “这是什么怪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搞不清楚。 就在怪物掠过三人跟前不久，一道更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三人举目望去，只见从美娜海沟的方向，一只体型比乌长老更要大的多的大王乌贼急速追赶而来。这只大王乌贼一面追，一面对着前方的怪物喊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跑了，再往前不久，就要进入汐灵山脉的地域，你确定你惹得起汐灵山脉中的十大门派？” 跑在前头的怪物闻言身形一滞，过了一会儿，缓缓回过头来：“墨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蓝环，你放心好了，我并非想要你的性命，只是想你娶了我女儿。” “你女儿？” “嗯，刚刚你也见到了。墨玉是我们大王乌贼族的公主，也会是以后接任我的王。当然了，如果你娶了她，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这个王让你来当也没什么。” 蓝环眼珠转了转：“你们族青年俊彦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这个没家没族到处流浪的孤家寡人？” 墨王爽朗一笑：“那是因为你的运气比他们都好。你拥有蓝环真蛸的血脉，偏偏又是我大王乌贼族的近亲，你和墨玉生下的孩子，很可能同时拥有蓝环真蛸和大王乌贼两族的天赋。我相信你不会不清楚，这对我们两族的未来有着天大的好处。” 原来是为了借种而逼婚…… 偷窥的三人听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三人大致领略过大王乌贼族的天赋，却不知蓝环真蛸有什么本事。就在三人打算继续偷听下去时，蓝环卷起八只腕足，轻轻落在地上，化作一名有着浅黄色皮肤、孔雀蓝色长发的人类青年：“我为什么要和你的丑女儿结婚？” “你……你竟然已经妖丹大成，可以化为人形了？”墨王惊讶道。 “雕虫小技而已。我相信大王乌贼族的族长墨王也一定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只是你的女儿墨玉就……”蓝环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你的女儿，因为我和她根本不能算是同类。”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蓝环的话，墨王犹如听见了什么笑话，忽然无比张狂地大笑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转眼就成了一个红发褐肤的中年人，“你、你竟然说我的女儿和你不是同类，哈哈，笑死我了。” 蓝环被笑得脸色胀的通红：“有什么可笑的？” 墨王陡然收住笑声，目光阴冷地盯住蓝环：“我没想到，你竟然自视甚高到了这种地步。体内修着妖丹，居然还把自己当人看。” “原来墨王大人早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蓝环反唇相讥道。 “我承认，你的家族，曾经是汐族人类中高贵的一支，就和我曾经的家族一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时至今日，我大王乌贼族会是汐族王族最为器重的一支汐人，能够占据这么广阔的领地，而你的家族却没落到只剩下你一个？”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想是你已经认命，那你为何要在美娜海沟躲藏多年，辛苦修炼出妖丹，甚至让妖丹大成能够化作人形？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回去的想法，没有想回到汐城做些什么的想法。”墨王阴沉的眸子死死盯住蓝环，不给对方任何说谎隐瞒蒙混过关的可能。 “是又怎么样？”被墨王迫人的视线逼得无处躲藏，蓝环忽然大吼道，“反正我只有一个人，根本不怕会连累家人了！” “这就是你拒绝和小女成婚的原因么？你要知道，作为我的女儿，作为大王乌贼族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没有实力化作人形呢？就算现在不行，不久的将来也一定行！” 蓝环冷笑道：“这么说来，墨王大人是打算用整个大王乌贼族给我陪葬了？” 墨王嘲弄地看着蓝环：“我要你放弃复仇的念头，专心和墨玉生孩子。等时机成熟，你的仇我会替你去报。” 蓝环猛然抬头，视线直射墨王，愤怒道：“你当我是专门生孩子的工具？” “繁衍素来是每一个族群最重要的任务，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墨王对于蓝环的愤怒完全不以为意，“你要知道，如果就你一个人去的话，极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再没有人记得你们家族的仇恨了。” 蓝环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似乎心中在经历剧烈的挣扎。 墨王也不催促，只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半晌，蓝环低下头，叫人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口中轻轻道：“好，我答应你。” 墨王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另外，我说那边珊瑚丛中的三位，你们偷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蓝环闻言一呆，显然以他的修为，并未能察觉余非三人的存在。 “这位大王乌贼族的族长比那个什么乌长老要厉害很多。”青雪正色道。 辟邪不由翻了翻白眼：“一个能化成人，一个不能，显然差距很大好么？” “我们出去看看。”被叫破了行藏，余非显然不愿意继续躲藏下去了。 三人慢悠悠地从珊瑚丛中走出去，同样化作人形的辟邪当先笑道：“墨王族长好眼力，这都发现了。” 墨王微皱眉头：“你们是什么人？”三张陌生的面孔让他瞬间起了疑心。本来，为了保住他和蓝环交谈的内容不外泄，他是想一举除掉三人的，然而，辟邪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让他犹豫起来。 就算是十大门派的人，三个小角色，杀了就杀了。哪怕事后被十大门派中的高手问起，他也可以来个矢口否认。可是辟邪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就算这里距离十大门派尚有好一段距离，但是难保会有出外历练距离不远的十大门派的高手觉察这里的动静。 何况，辟邪不像是个小角色的样子，而在他的印象中，十大门派、乃至汐城的那些高手中，他并未见过这样一张面孔。 辟邪素来是根老油条，看见墨王的神色，便大致猜出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他面露诚恳，呵呵一笑：“我们来自于一个隐世的小家族，这次出来，想去美娜海沟看看，不是成心偷听二位说话的。” 墨王眼中神色变幻。 既然是隐世的小家族，就算杀了他们，也不用担心惹上十大门派，不过，辟邪的实力摆在这里，倒是比较棘手的麻烦。 虽然他不见得能看出辟邪和他一样，也不是人，而是可以化作人形的神兽，但是强大实力带出的气势，就算辟邪刻意隐藏，也无法完全遮盖，何况，辟邪本就指望用自身的实力让对方纠结，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心思。 墨王偷偷向蓝环投去一瞥，不知道这个刚刚受他威逼成为他便宜女婿的年轻人会不会助他一臂之力。 一直默默地留意着墨王动静的青雪见状，轻轻地跨前一步，和辟邪一起将余非挤在了身后：“你们有两个人，我们也出两个人，既然想杀了我们灭口，何不赶紧上来试试？” “年轻人，你们会后悔的！”受到言语挑衅，墨王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霾，瞬间立定了三人斩下三人的决心。 “喂，我说你们两个，不要这样擅自做主好不好？”听见自己似乎又要置身战局之外，余非满脸不乐意地道。 而自从答应了墨王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的蓝环，目光闪烁地在墨王和余非三人之间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我说那边那位俊秀的小白脸……”见辟邪和青雪压根不理自己的抗议，余非对着蓝环招呼道，“你真的决心要娶这边这位的丑女儿？然后帮着你的便宜岳父一起对付我们？” “你们的嘴真的很坏！”墨王按捺不住地道，“不过无论你们如何挑拨都没有用，生死交锋只凭实力说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全灭了你们！” ------------ 第109章 【蓝环】 “喂，那边那位，你听见了吧？”余非一脸诚恳地望着蓝环，“你的便宜岳父说他一个人就可以灭了我们，你若再出手相助，不仅是怀疑他的能力，更是对他的不尊重。不尊重长辈，可是会让家庭生活不和谐的！” 蓝环依旧没有出声，墨王却脸色阴沉地急速向余非三人冲来：“反正你们都要死，就让这个最啰嗦的小子先吧！”说着，就要从辟邪和青雪中间穿过。 就算妖丹圆满，能化出人形又怎么样？ 余非毫不惧怕，暗暗调动元力做好以静制动的准备，饶有兴趣地拭目以待这位大王乌贼族族长的攻击手段。在他的印象中，但凡妖兽，都极少以人类形态作战，回复本来面目，更有利于他们发挥天赋长处。 然而，站在前排的辟邪和青雪怎么能够容忍墨王的目中无人？如若让他突进过去，岂不是证明他们两个都不如他一个？ 当下，两人各施手段。 辟邪全身升腾起白色的元气之焰，就不管不顾地向墨王的身躯撞过去。 青雪的手臂骤然化作两根碧绿色的枝条，急速伸展而出的同时，向墨王的身躯卷去。 眼尾的余光扫视到两人的攻击，墨王心头大惊，顿时决定暂时放过余非，身体倒卷而回：“你们居然修炼出了神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人类一旦修炼出神通，便晋入神仙的境界。 上古时期，神仙都会蒙受仙界召唤，飞升离开本来的大世界。自从梵宸天仙界崩碎，虽然不知道这个天地规则是否仍旧存在，至少海汐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修炼到神仙境界的汐族人类了，就更别说是梵宸天大陆上的人类了。 墨王不知道，辟邪和青雪施展的，都是自身的先天天赋神通，这种天赋神通，和修真者元神修炼出来的能力，其实无法相提并论。 见墨王似乎误会了什么，辟邪哈哈一笑：“现在你是否仍旧坚持要一个人将我们全部留下？” 墨王阴森的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忽然，他嘲弄地一笑：“有一点，你们说得对。身为大王乌贼族的族长，对付你们几个小角色，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说完，他缓缓退后，现出原形，十支腕足在水中一阵奇异地搅动，通过水波传递出某种奇异的讯号。 做完这些，他用眼神示意蓝环道：“你不是一心想要报仇么？如果你能收拾掉眼前这三个人，日后我可以考虑让你亲身参与复仇计划。相反的，如果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的话，以后就乖乖为我大王乌贼族的繁衍进化贡献全部力量吧。” 听完墨王这一番话，余非和蓝环的感受截然相反。 就连一贯惫懒的辟邪，都冲着墨王暗暗骂了一句：无耻。蓝环幽深的双眸中，却渐渐升起两点星光：“此言当真？” 墨王乜斜着他：“我生为一族族长，生平最重承诺。你放手施为，我叫了人来替你压阵。” 这下，就连余非都忍不住骂道：“无耻之尤！” 然而，墨王和蓝环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骂声。 过不了多久，海水渐渐荡漾起来，数不清凌乱的水波向着几人站立的位置压来。似乎是墨王把大王乌贼族的大小乌贼全部叫来了。 青雪头皮一阵发麻。 她并不害怕大王乌贼的攻击，但是那么多大小乌贼造成的密密麻麻的视觉效果，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生受的。 她偷偷拉了拉余非的衣襟：“真的要打么？”她向蓝环和墨王来时的方向努了努嘴，“我悄悄察看过了，那边就是美娜海沟。” 余非明白她的意思，既然那边不远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美娜海沟，那么实在不必在这里和大王乌贼族多做纠缠。 然而…… 沉吟片刻，余非说道：“难道你们不好奇为什么墨王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塞给蓝环么？蓝环身上，可以让大王乌贼族产生繁衍进化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好吧，就看一下他会怎么对我们出手好了。不过，看到了我们马上就走！”青雪稍稍做了让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睛偷瞄蓝环的青雪，忽然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蓝环的身影悄悄地消失在了原地。 “他去哪儿了？” 就在青雪脑中刚刚生出这个念头时，她的身体左侧，一股危机感蓦然侵袭而来。 不好！ 她只来得及将双臂格在胸前，一道无以伦比的大力就重重地撞在双臂交叉处，震得她的身体向后飞退。 然而，她只退了两步，就骤然反应过来，在她后退的路上，右边站着辟邪，左边站着余非，只要她继续后退，势必会同时撞上两人。 她当即咬紧牙关，试图和这股大力对抗。 顿时，无数根犹如树根般的灰褐色的根须从她的双腿以及脚底板长出来，狠狠地扎入地面，意图将她的身体钉在原地。 “真是不错的神通。”袖手旁观的墨王眯眼笑起来，“如果你也是妖兽的话该有多好？我还有一个儿子……不过即便你是人，也有办法可以让你和我儿子交配的。” 青雪正在努力不让自己后退，冷不防听到墨王的风凉话，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他还有一个儿子？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就算是方才对蓝环逼婚的时候，也是说会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大王乌贼族的族长之位。通常，不是应该子承父业么？还是说，他的儿子有多么不堪，根本不值一提？ 青雪几乎要气疯了。 修炼出妖丹的动物可以称为妖兽，而修炼出精元的植物便是精怪，两者合称妖怪。 虽然她也算不上是人，但是好歹是梵宸天大陆上存在数万年的稀异物种，岂是能随意和其他物种交、交配的？ 瞬间，她完全忘记了和余非说好的，了解到蓝环的天赋手段之后，就躲入美娜海沟的计划，而是对墨王生出了杀心。 她怒不可遏的想道：“等姑奶奶打发掉面前碍事的小白脸，就去宰了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啊啊啊啊！气死姑奶奶了。” 咦？ 那个小白脸又去哪儿了？ 几乎就在青雪失神的这会儿功夫，蓝环又失去了踪迹。 这下，谁都知道了蓝环的本事之一，隐匿。 这一次，突然察觉到危险的是余非。 几乎就在青雪失去蓝环气息的同时，一道漆黑的墨汁向着余非正面射来。 毒汁水箭？ 余非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这个词。 蓝环居然也会大王乌贼族的攻击手段？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蓝环的身形在这道墨汁后缓缓显现了出来，淡淡地道：“我的墨箭和大王乌贼族不同，这个，是加强版。” 话音未落，一道接一道墨汁从蓝环口中喷出，如连环箭一般，对准余非面门射来。 余非刚要侧移闪躲，蓝环口射的墨箭，骤然如暴雨梨花般全方位喷薄而出。 这简直堪比唐门的终极暗器啊！这要是都射到身上，还不得把他射成筛子啊？这还是不清楚蓝环的墨箭究竟有没有毒性的情况之下。 然而，慌忙间，余非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只得苦笑一声，打算照单全收。 “蓝环的墨箭含有的毒性，比我们大王乌贼族的毒要剧烈上几十倍，你确定要让这些毒蹭上你的皮肉？”墨王好整以暇地问道，似乎在一旁看戏的他爱上了言语攻击的感觉。 之所以余非能接下大王乌贼族的毒箭，是因为这种修炼而来的毒素，里面含有信仰之力，能够被余非识海的无名石块分解。但是余非却不确定，蓝环的毒，是否和信仰之力，和神元有关。 不过，就算这种毒能够对他造成伤害，他也躲不过去了。 猛然释放出身体里所有的元力，在面前形成巨大的元气盾，余非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 忽然一阵乒里乓啷，就像密集的箭雨落在厚实的精铁铸成的盾牌上，再次睁开眼睛，余非发现，所有毒箭被全部挡下。 起作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元气盾，而是青雪从横里插过来的一面厚木巨盾。 心知这是青雪用自己的元力演化出的防御手段，救了自己的性命，余非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初见便觉让人有些头痛的少女生出深深的感激。尤其是看到绿色的厚木巨盾在自己面前消散，青雪的脸色变得更加发白之后。 “我说你个小白脸的手段怎么如此毒辣？”同样看了半天戏的辟邪不高兴了，“有种冲着你家辟邪大爷来！” 青雪讥诮道：“你都说他是小白脸了，他怎么可能还有种？不然也不会藏着掖着玩这些阴损的招数了。” “丫头说得好！”辟邪鼓掌笑道，一双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是冷冷地盯着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的蓝环，“我说小白脸，你隐匿身形的手段，和身体可以变色有关吧？我建议你可以换个招数了，你的这个招数我已经全部看破！” ------------ 第110章 【美娜海沟】 听了辟邪这句话，蓝环的脸才稍稍变了色，然而不过片刻他就嗤笑道：“看破也没用，要防得住才行。”说着，他有意放缓了变化的动作。 余非只见在深蓝色的水中，蓝环浅黄色的皮肤居然开始向浅蓝色转变，并且逐渐加深着颜色，直到和周围的海水浑然一体，慢慢消失在原地。 “哼！”青雪的右手骤然化作一根藤鞭，急速挥出，向着蓝环站立的位置抽打而去。 嫩绿色的藤鞭速度极快，就连余非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藤鞭已经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蓝环看似隐形的身体上。 一声闷+哼。 藤鞭以更快的速度变抽为卷，就要缠绕上蓝环变色隐匿的身体。然而出乎意料地，藤鞭卷了个空。 在青雪讶然地看着空空落落卷回的藤鞭时，一条只有大约十公分长短的彩色狮子鱼悠然从贴着海底砂石的地面游开。 余非分明从这条突兀出现的狮子鱼乌溜溜的眼珠里看到了赤+裸裸的蔑视。 无数道杂乱的水波临近，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大王乌贼鱼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 “我们走吧，去美娜海沟。”看着大王乌贼族似乎举族出动，余非想起自己和青雪的约定，反正蓝环的天赋本事他已经大致了解。 “你们走的掉吗？”墨王一直注意着战圈中的动静，与其说是让蓝环将三人拿下，不如说是他想要更加了解对战双方的实力和具体手段。 “辟邪大爷自认跑路的本事第二，便不会有人敢认第一。怎么样？你是不是想来试试？”辟邪乜斜着墨王，大言不惭道。 余非笑起来：“这确实也是值得称道的个人能力的一种。”说完，伸手拍了拍辟邪的肩膀，示意他变回兽身，载上自己。 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在墨王和蓝环面前变身，但是想到余非可能会影响到自己跑路本领的发挥，辟邪当即二话不说地伏地挺身，一面招呼余非骑上自己，一面问青雪道：“你要不要上来？辟邪大爷就算驮两个人，跑起路来一样妥妥的。” 想到自己确实不擅长跑路，青雪沉吟片刻，勉为其难地侧身坐到辟邪的背上。 三个目标变成一个目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几乎从辟邪变身开始，墨王就陷入了全然的震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他始终无法准确察知实力深浅的男人，也是一只能够化身为人的妖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辟邪并不是妖兽，而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兽。变化成人虽然也需要消耗能量，却算得上是辟邪的一项天赋神通。 只是对于自己的来历，辟邪自己恐怕都不十分清楚。 驮着余非和青雪，辟邪后腿狠狠蹬地，猛然向美娜海沟的方向窜了过去。 几乎就在辟邪飞窜而出的时候，蓝环又拟态成了一条海蛇，紧紧地咬在辟邪后面试图追赶。 “蓝环，算了。”墨王忽然出声制止道，一双眼眸阴沉而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的复仇……”因为墨王有言在先，所以蓝环并不想轻易放弃。 “一样让你参加。”墨王挥了挥手，最后死死地盯了一眼辟邪迅速变小的身影，号令刚刚赶来的大王乌贼族大小成员打道回府。 将所有乌贼的影子都甩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辟邪放缓了脚步。 青雪立刻从他背上跳下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翠绿色的衣裙，低头道：“到美娜海沟还有多远？” “青雪，你这是害羞么？”辟邪转了转眼，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被你骑都不害羞，你骑在我背上害羞什么？说起来，你的年纪是我的好几倍，还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小女人的娇羞神态，不是很奇怪么？莫非，你真的对我心动了？” “你……”青雪蓦然抬头，两排洁白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找死！” 瞬息之间，数条青色的藤鞭从青雪的身体各处冒出，向辟邪的身体狠狠抽打过去。 “啊啊啊啊！打是亲骂是爱，疼急了拿脚踹……小青雪，你打我不要紧，可是小非还在我背上呢！”辟邪猛然跳开，躲过所有藤鞭，嘴上却不饶人地继续说道。 刚才说自己的年龄是他的几倍，如今又说自己小……青雪简直被气得没脾气了，索性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挺胸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姑奶奶小了？” “哪只都小。”辟邪好死不死地继续回答道。 青雪脸色发青地道：“姑奶奶的事业线比美娜海沟都深！总有一天叫你好好瞧瞧，你现在赶紧取了你的神元滚回梵宸天大陆去！” “美娜海沟那么深？”辟邪仿佛陷入认真的思考，“美娜海沟有多深？” “你跳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在两人不断斗嘴的时候，美娜海沟静静地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辟邪躲过青雪一记似假还真的粉拳，脸色忽然变得正经无比：“你们说，这下面真的有元晶么？” 见他问的是元晶而不是神元，余非回道：“希望有。”虽然白泠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元晶这种稀罕物事仍旧是多多益善。 “如果能找到一条矿脉就最好不过了。虽然海汐天汐族和汐人之间存在的矛盾，让他们一直没能成功登陆，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整体实力比梵宸天大陆上的人要强上太多。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突破现有的局面，说不定真能攻到梵宸天陆地上去，到那个时候，对于梵宸天大陆上的人来说，恐怕又是一次毁灭……” 余非缓缓点头：“所以你想多找一些元晶，好回去看看能不能发掘出几个修真的苗子，提升梵宸天大陆的实力？” “我一个人，虽然有能力可以让一部分普通人安居乐业，但是面临这种大的困局，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突破的了。” 余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美娜海沟，似乎想看清沟中深邃的黑暗。 “曾经我以为除了父亲，梵宸天大陆上只有我一个真正的人类修真者，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无论这些修真者是梵宸天本土的、还是外来的，逗留在梵宸天大陆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对我们有没有威胁……至少，我们应该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去拖延来自于汐族的危机。” 余非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留在海汐天，不仅是为了寻找有关父亲踪迹的线索，也是希望能够让汐族放弃攻击梵宸天大陆人类的念头，毕竟，大家同是神遗弃的子民。 ------------ 第111章 【心魔】 美哪，海沟。 海汐天的海水，比重很轻，尽管在深深的汐族海底聚居地，仍旧可见高悬在空中日曜的光芒。 水中，是浅蓝到深蓝不断晃动的光影。黑褐色的岩石、细碎的白砂石地、墨绿墨蓝的水草、彩色的珊瑚、各种游鱼小虾贝壳，全都清晰可见。 然而，这幅梦幻的海底景象，在美娜海沟附近，有了明显的变化。 比重极轻的海水，在延伸向美娜海沟沟底的时候，终于有了向黑色进发的趋势。而那些在海底随处可见的生物和景象也被美娜海沟这道巨大幽深的海底裂缝吞噬。 当余非他们真正来到美娜海沟边缘，看到的就是一道比当初羽圣天门户处的裂谷更长更深更加广阔的裂缝。 这道裂缝横亘在三人面前，左右均望不到头。只有极目向对面凝望的时候，能够隐约看到，对面似乎和汐族聚居地的景色颇不相同。至于是怎么样的不同法，就不得而知了。 如同陆地上的悬崖一般，美娜海沟边缘，露出黑褐色的垂直岩壁，只是因为海水的浸润，崖壁上长满蓝绿色的水苔。水苔铺展向海沟深处，给海沟平添了许多诡秘阴森之感。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怎么下去？似乎成为一道难题。 直接潜游下去，无疑是最简便的一种方法。然而，谁都不知道偌大的海沟里面会有什么，大大咧咧的游下去，无疑会很容易成为一面很简单就被击溃的靶子。 “青雪，你的藤鞭能有多长？” 刚刚见识过青雪的本事，无疑让青雪守在海沟上面，一个人抓住藤鞭慢慢潜游而下，是相对比较安全的方式。 青雪轻轻把头一甩，乜斜着辟邪道：“要多长有多长。” “哟！”辟邪立刻接道，“再长你也没那功能啊！” 见青雪再次临近发飙的边缘，余非抚了抚额头：“那谁下去？” “你下去。”青雪果断地道。 想了想，余非点头：“相对来说，我的体重可能要轻上那么一点。何况，越往深处去，可能对他的压制越大吧？” 虽然，进入海汐天以来，他几乎没有感觉到海水带给自己的压力，甚至，可以像个真正的汐族一般，在海底自由的活动。然而，这里只能算是海汐天的边缘地带，也不知道汐族下过什么功夫，让这里变得适合人类在海中活动，但是，深入海汐天，哪怕只是进入汐族一般很少来的美娜海沟，可能都会不一样了。 辟邪修炼的是火属性的元力，和神元结合之后，虽然没有继续抱怨呆在海中让他不舒服，但是能够发挥出陆地上五分以上的本领就算不错了。 接住青雪递过来的藤鞭握紧，由着藤鞭末梢缠住自己的手腕，余非顺着海沟崖壁缓缓向下潜滑。 青雪退后数步，脚底生根，牢牢在白砂石地上扎了下去。 辟邪便开始担任防御者的角色，小心留意起周遭的动静。 在海汐天，余非尚是第一次这样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悬在水中。这种感觉，和小时候在池塘里游泳，甚至和在彩砂河中修炼的情形，都不相同。 天有多高，没有人知道。 地有多深，此刻的余非也不知道。 他只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均匀下潜，手指不时能够触摸到崖壁上滑腻的水苔。这个时候，通常不受人待见的苔藓，反而似乎给了他某种安心的感觉。 随着越潜越深，日曜的光亮渐渐照不到余非身体周围了。而在渐渐黯淡下来的环境中，偶有亮点在深海水中载沉载浮。 余非放出自己的神识。 然而，就在他的神识刚刚离体的那一刻，按在崖壁上的后背，蓦然一阵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过去。 “只是一只海蜘蛛，没有毒性。”青雪的声音从藤鞭上传来。 “你能看到这里的情形？”余非大吃一惊。 青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也有很多事情没有说。不过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把一切都告诉你。” 余非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心里却开始慢慢有了一种感觉，一种隐隐被人操控着的感觉。 从最初在初等学园，路见不平，受到无名石块的两次刺激，愤然而出，到后来被章月华送入父亲的宅邸，在父亲的书房，看到那么多父亲留下来的书，再到踏上修行之路，参与到迷鹤城的迷藏争夺之中…… 本来，这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生的。 因为在西区那样的环境之下，他本就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正义感，如果没有无名石块的刺激，他可能仍旧会挺身而出；就算自己不是先天轮启，在无法感应到灵量微粒时，他可能仍旧会想方设法踏上修行之路；而在迷藏出世的时候，为了寻找有关父亲失踪的线索，哪怕他对神元根本没有兴趣，恐怕也会参与到争夺之中…… 做这些事，虽说都出自于他的本心真性，然而，只要想到无名石块、章月华、辟邪、青雪，乃至青雪口中一直只闻其名的母上大人，余非心中就有了这么一丝违和感。 偏偏现在青雪还说，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她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自己！ 余非不由怒了。 摸爬滚打一路走来，在修行上，他几乎没有受过任何人指点，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这些人存心在看自己的笑话，就是自己前进的方向，尚未偏离他们预设的轨道。 只要想到冥冥中，也许有人在操控自己的人生轨迹，余非心中，难免生出隐隐的恐惧和更多的愤慨！ 想到当初在采砂河畔的心灵幻觉，余非默默地告诉自己：修行这条路，他会一直走下去。但是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和自己相同的被仙神遗弃的弱势团体，为了那一部分人的正义，带着这样的使命，哪怕走到终点，走到路的尽头，都绝对不会是为了完成可能存在的预定目标。 这样想着，余非一反常态地说道：“我只是问你是否能看到这里的情形，并未问你其他的东西。如果你觉得答案可能牵扯到其他，你可以在将要说出你认为不该说的东西之前选择停止。” 他已经受够了被蒙蔽，尤其是关于“这个世界曾经的模样”、“这个世界怎么了”……诸如此类的问题上。 也许是他的语气不够好，青雪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本来我想，等你进入荒灵派内门，这些问题自然就会知道。但是既然你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之前你所知道的，地仙、神仙……还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什么的，是对于修行最笼统的划分，就算七重轮详细分成了七个步骤，也只是对于这一部功法而言。修行之路漫漫，却并非没有明确的阶段划分。但凡人类、妖魔要修行，首要的步骤，便是锻体。锻体养魂，才能为后面的修行阶段打好坚实的基础。身体锻炼好了，神魂也健壮了，便可以开始下一步，炼气。因为身体锤炼到一个极限之后，就会自然产生内气，通过观想，沟通现实和精神的桥梁，将气转换为滋养灵魂的精华。不过，炼气壮魂，依旧是为后面的修行步骤打基础……直到完全筑基之后，神魂和气互相吸引，并且三魂抱一，打破精神间隔，直接干涉现实，形成神气相抱的局面。这个阶段，对于妖兽来说，便是修成了妖丹，而相对于人类修行者来说，应该就是金丹的境界了吧？” 听到这里，余非已然明白，纵有一部七重轮功法，他依旧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就算他把七重轮功法修完，相对于真正的修真者来说，也只是完成了筑基阶段的修行。所谓的观想，便是内视。他除了能够运用神识察看自己七轮中的情况之外，身体内部其他部分对他来说，是尚未能涉足的禁地。何况，回头去看，炼体、炼气，他也做的不够完全。 可以说，他的修行，不过是仗着在西区摸爬滚打的身体底子，半路从炼气开始，强行引气入体，修炼七轮。对了，还有先天轮启的天赋…… 不过就算如此，真实的情况依旧是，不够坚实的基础，导致了他的神魂不够强大。 原本以为进入荒灵派内门，就能将自己的这块短板补上，现在看来，他错过的东西很多，要弥补的东西更多。 “我之所以能够知道这里的情况，便是我用‘魂’看到的。当神魂能够做到和身体一样的事，已是金丹之上，接近分神的阶段了。” 余非心中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你是什么境界？辟邪是什么境界？那墨王和蓝环，又是什么境界？” “用人类修者来打比方，那蓝环应该是金丹巅峰，墨王还要在他之上，可能已经结出元婴。辟邪的境界我看不出。至于我自己，告诉你也无妨，我距离分神只差一线了。”说着，青雪自嘲一笑，“说起来，我算是退步了呢！不过有了羽族的神力和神元，应该可以很快回复当年的境界吧？” ------------ 第六卷 ------------ 第112章 【辟邪的信徒】 余非不由想到曾经在自己幻海之中沉寂了好一段时日的青茧。 如果说金丹就如同一只茧，那么破茧而出的，想必就是元婴了吧？ 内观自己的宽恕轮，也就是识海所在。别说金丹了，在无名石块发功之前，游鱼都没有几条。余非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一个事实：在墨王和蓝环面前，辟邪和青雪将自己拦在身后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至少相差一个大境界的实力差距，他根本无力对抗。 “小心！” 就在余非心觉萧索的时分，青雪忽然传来一声警示。 余非蓦然回神，就见远处一个光点急速向自己射来，眨眼间，已至眼前。 “这是……？” 仓促间，狼狈地躲过光点的攻击，转目看向光点，余非终于看清了这只突然袭击自己的生物的样貌。 这是一只水母。然而，和寻常的水母透明到可以看清内部不同，眼前圆圆的像只球一样的水母，散发着淡淡的橙色光芒，在海沟的黑暗中，竟然略显刺眼。 日曜？ 这只水母的形态实在太像白昼时，梵宸天天空中那个唯一的星体，日曜了。 “就叫你日曜水母好了。” 日曜水母具有非常强烈的攻击性。当余非刚刚重新在水中停稳，这只足有人类脑袋大的水母就再次加速向余非冲来。 水母的形态虽然看起来和章鱼、乌贼有些相似，但是其实三者各有特点。尤其是余非眼前这种在深海海沟生活的日曜水母，因为处在常年的黑暗之中，自身可以发光。 它们和喜光的昆虫不同，喜欢主动向别的生物发起冲刺。而它们克敌制胜的武器，便是它们尖利的口器，以及可以分泌剧毒的刺手。 至于消灭它们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斩断它们的刺手，或者破坏掉它们简单的感觉器官就行了。 然而，日曜水母在向其他生物攻击的时候，便是将藏着口器的一簇刺手向前扎来，要一举斩断这种软体生物的所有刺手，是件挺麻烦的事。 余非不由怀念起自己留在白鲛头上的屠虎匕来。 虽然只是一柄下品灵器，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威力，但是余非如今清楚，是自己尚未掌握能够完全发挥它能力的法门。所以当时拔不出来就算了，也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来，开始甚觉可惜。 再次躲过这只日曜水母的冲刺，寻思着该如何解决掉这只犹如附骨之蛆的生物时，余非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早就明白之前所见大量光点应该就是这种会发光的日曜水母，然而，当密密麻麻的光点以相当快的速度向自己飘来时，纵不畏惧，也会感觉吃惊的。何况，在大量的光点之前，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飞奔？ “我就知道你也不会放弃。”那个引领着大量日曜水母飞奔到余非跟前的人，正是几日未见的汐炎。 看着头发凌乱卷曲，犹如一团海草，透露着几分狼狈却精神奕奕的汐炎，以及跟在他身后数不清的日曜水母，余非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师兄，你一个人跑过来就算了，还带这么多见面礼？你不用客气的，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 汐炎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余非的脸色，一把抓住他另外一只恰恰没有被青雪缠绕的手臂：“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那头厉害无比的坐骑呢？还有，你那个、生……的软妹子？” 说到妹子的时候，汐炎的脸色竟然难得的一红，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被日曜水母的光照的。 “这么多见面礼是给她的？”余非恍然大悟，“可惜，我想她不需要。” “什么见面礼？”汐炎这才听清余非的话，他挠了挠头，顺着余非的视线向身后看去，“你说这些日曜水母呀？它们不是什么见面礼，是我历练的对象。” 说着，轻描淡写地弹出几颗火星，射向几只逼近的水母。 显然颜色比几天之前淡上一些的火焰，在沾上水母的刺手时，滋啦一声，眨眼间就将水母的刺手连带口器一起熨平，日曜水母瞬间变成圆溜溜的真正球体。 而一直困扰着余非的那只日曜水母，也被汐炎顺手解决了。 “你这是……？”功力精进了啊！ 余非心里的感觉更加不好了。 如果说修道之人的心，可以被称之为“道心”的话，那么从刚才发现自己有可能被人操控成棋的时候，余非的道心就已经产生了动摇。 最初的欣然修道，是为了摆脱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打破有许多事想做却不能做，或者能做却得瞻前顾后的局面，如同帮助那位遭受恶霸骚扰，最终可能失去性命的少女。 有了本事，他不仅可以去寻找父母的下落，更是为了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这样的初衷一旦蒙尘，加上努力了好久，却发现自己仍旧什么都没有，仍旧本事低微做不到什么，动摇在所难免。 “是啊，多亏了你的坐骑，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再次用火焰熨废了十多只靠近的日曜水母，汐炎问道，“他去哪儿了？我正想要拜他为师呢！” 收敛了全身的痞气和逃避的姿态，汐炎仿佛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显得格外认真。 “你要拜他为师？”想到第一次见到辟邪时，那家伙拽拽的样子，以及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视，余非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才是和谐的。 就连青雪都看不出辟邪的深浅，那么辟邪的境界至少都在分神之上。 如果让守在沟顶的辟邪得知汐炎要拜他为师，不知道尾巴要翘到哪里去。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余非说道：“他就在上面，我和你一起上去吧。反正看你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历练了这么久，这个海沟里应当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听到辟邪就在沟顶，汐炎显得很是兴奋。 两人一面上游，汐炎才一面说道：“不是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是因为这里之前被一只巨大的蓝环真蛸占领了，所以没有其他强大的生物。” 蓝环真蛸？ 余非心中一动：“那只蓝环真蛸呢？” “跑了。”汐炎极不负责任的回答道。 看来，虽然尚未真的拜辟邪为师，汐炎就已经对了辟邪的脾气。 “为什么跑？跑去哪里了？”余非追问。 “好像是看到来了个更大的家伙，就吓跑了。至于跑去了哪里，我没有跟着，所以不知道。” 自从怀疑自己的人生受人操控之后，余非的疑心大增，就连听了汐炎这样的话，他都开始觉得汐炎的话中有些不尽不实之意。 他是看到了蓝环和墨王的。 蓝环，毫无疑问，便是那只蓝环真蛸，而更大的家伙，则是大王乌贼族的族长墨王。汐炎是见过乌长老的，应当对大王乌贼族的真正形态不会陌生。 思忖间，两人回到了海沟上方。 看到辟邪的身影，汐炎似乎很是激动，然而当他看清辟邪的人类形态时，却迟疑着没有立刻靠过去。 余非表情淡淡地问道：“你不是想拜他为师？怎么不过去？” 汐炎局促地搓了搓手，用一脸“你不够兄弟”的表情乜斜余非，道：“你都不告诉我，你的坐骑居然已经厉害到可以变化人形！我怕他嫌我太菜，不肯收我。” 余非仰面翻了个白眼。 再看向汐炎时，辟邪本人已经好死不死地凑了过来：“我没听错吧？有人想拜我为师？” 汐炎羞涩地低下了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是玩火的人，在海汐天，除了你，我不可能找到别人做师父了。” 原来是没的选择…… 辟邪听了这话，倒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道：“小非知道的，我从来不收徒弟。”看着汐炎猛然抬头，脸上挂着万分紧张甚至失望的表情，辟邪才悠然地继续道，“不过，你若是愿意成为我的信徒的话，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下。” ------------ 第113章 【海沟之底】 汐炎立刻谄媚地笑了。 “信神在上，别说是叫我做牛做马了，哪怕为了实力的进步，叫我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我都乐意。”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余非也见不得如此谄媚的嘴脸，当即腹诽道：“也不用献出生命吧？可能只是叫你捡个肥皂而已。”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老子没有感受到你的诚意啊。”辟邪一脸正经地说。 汐炎顿时哭丧了脸：“诚意？诚意要怎么证明？我很有诚意啊！” 余非静静地笑了。 对于拥有神元的辟邪来说，信徒的诚意最好证明了。 不过，余非看了辟邪一眼，说道：“你比我们先到美娜海沟，想必已经探察清楚了海沟的环境，我们想去下沟底，不如你给我们带路吧？” 带路，便是打头做先锋的意思。 汐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余非这才确信，蓝环离开之后，这一段海沟果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神元究竟在哪里，只有问辟邪才知道了。 见辟邪没有反对的意思，余非判断，那枚辟邪看中的火神元应当就在这附近。 当下，由汐炎打头，四人同时往美娜海沟底部急速下潜。 这一路很顺，几人什么都没有遇到，就连先前的那一群日曜水母，也不知道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许是这一段海沟并不是太深的缘故，在连续枯燥的下潜中，辟邪刚要开始抱怨无聊，四人脚底就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到了。”汐炎说道。 海沟底漆黑一片，加上海水的模糊效用，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却总让人觉得，明明在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总看见了一些什么…… “你们到这里做什么？”见三人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吭声，汐炎忍不住问道，“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辟邪和青雪就四下溜达起来，余非也放出自己微弱的神识。 不过一会儿功夫，辟邪就捡起地上的一样东西，笑着说道：“什么都没有？那这是什么？” 汐炎的指尖燃起火苗，凑近辟邪。 火苗的微光照出辟邪两指之间捏着的那样东西。 “双壳贝？”汐炎认出这只海底生物。 虽然海汐天的海水比重极轻，但是到了日曜光芒已经无法穿透的美娜海沟底部，水中生物便开始感觉到了四面八方的压力。这种压力首先体现在体积小、身体软的寄居贝类生物上。所以沟底出现了这种长着双层硬壳的贝类。 “整个海沟底部，似乎只生长着这种双壳贝？”余非的神识在自己所能触及的地方绕行了一圈，得出这个结论。 “你说的没错。”汐炎肯定道，“因为选择了美娜海沟作为历练地点，在来之前，我研究过这里的环境。除了有大量适合我历练所用的日曜水母之外，就只有崖壁上攀爬着的海蜘蛛和沟底这种以吸食地壳里面物质为生的双壳贝了。” “地壳里面的物质？” 尽管旁人看不见，汐炎仍旧下意识地点头：“无论是地平说，还是地圆说，承载我们的大地，总归会有一个核心。而无论是在梵宸天也好，羽圣天也罢，最接近地心的地点，在目前人类的认知中，无疑是海汐天的美娜海沟。所以这里有以地心能量为食的生物并不奇怪。” “地心能量？”余非皱眉。尽管没有受过系统的修行学习，在梵宸天大陆上，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扩充关于修行的知识，余非还是知道地心能量是什么东西的。 虽然人人都知道，脚下的大地，便是土，蕴含着浓厚的土能量。但是地心能量，被厚重的大地严实包裹着的，却是不折不扣的火能量。 不仅如此，地心的火能量，还是这个世上最充沛最纯粹的火，也就是辟邪口中的“神之火”。 这一点，在父亲留下的书中有过讲述，更在辟邪带他去的那个海底火山口中，得到过验证。 以火为食…… 难怪海沟底下会有火神元存在的痕迹。 这个时候，辟邪开了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潜到海沟底部来了吧？修火之人，只有在最接近火的地方，才最有可能获得实力的不断提高。” 汐炎双眸骤然一亮，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果然师父不愧就是师父，我在四方城的书馆中遍阅典籍，就是为了找出一个最适合我的实力提升方法，没想到找到美娜海沟这个地点，却没能想到这个方法，真是……” 说着，连连摇头，又问道：“不过，我们应该如何利用这里的地心能量呢？” 辟邪手指一个地方：“把这里挖开。” 汐炎怔忡片刻，便兴奋道：“这样可以直接接触到地心能量？” 只有余非才知道，挖开辟邪手指的地方，可以接触到的是，他之前感应到的那枚神元。 只是神元有自行择主的本能，这样冒然挖开，神元会选择辟邪，还是同样修火的汐炎，根本就是未知数啊。 余非看向辟邪，辟邪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而是继续对汐炎说道：“知道为什么你在海汐天修火特别艰难么？那是因为海水的压制，这里的火元力甚至比梵宸天大陆还要稀少。只有将地心能量无碍地释放出来，你我才能够因此而得益。所以不要大意地往下挖吧。” 说完，当余非以为他要开工时，辟邪却拢起袖子，安然自得地袖手旁观起来。 而汐炎眨眼间冲到辟邪手指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铁锹，狠狠地铲入脚下坚硬的地面。一面挥汗如雨地挖着，一面笑着说道：“这下我这个信徒够诚意了吧？” 辟邪模棱两可的哼了一声。 汐炎也不在意，只是满怀憧憬地道：“这下修炼到下次内门弟子选拔试之前，我一定能够把握住进入内门的机会了，余非师弟，你不知道，上次只差一点点，差点没把我呕死……” 手臂不断地使力抛开铁锹挖出来的砂石，在水中扬起一团团的浑浊，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的汐炎忽然大声“啊”了一声，在余非他们努力向他看去时，他的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辟邪招呼了一声正惊疑不定地余非，笑道：“我们也下去吧。” ------------ 第114章 【青雪的心事】 当余非三人都从汐炎失足陷落的洞口跳下去的时候，汐炎刚刚脚踏实地，落在一个感觉很是空旷的空间里。脚底并未感觉到炽热浓烈的地心能量，神识甚至比余非还要弱小的他，根本不可能放神识出去探察。 就在这个时候，跟着他落下的辟邪，弹出五点火星，呈梅花状分别飘向五个不同的方向。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这个空旷的空间里，骤然绽放出光亮。 “鲸脂灯？” 灯光亮起时，余非恰恰落地，所以，他看见自己落入一个五边形的空旷石厅中。在石厅的五面墙壁中央，分别有一扇石门，而在石壁的交角处，分别雕琢着五盏造型别致的石灯。 从石灯燃烧时散发的气味可以辨别出，石灯里装盛的是鲸脂。 “这是什么地方？”不明究竟的汐炎问道。因为是辟邪指了一个地方让他下挖，他自然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辟邪。 辟邪不负责任地摆出一脸茫然的神情：“你问我，我问谁？我只不过是随意指了一个地方而已。” 随意指了一个地方，就恰好落入这个大厅的正中？ 这话拿去骗鬼，鬼也不会信啊！ 然而秉承要做一个充满诚意的信徒的宗旨，汐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顺着其他人的视线，把目光投向了那五道石门。 看着这五道几乎和当初迷鹤城迷藏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石门，余非不由感慨万千。 命运的轨迹似乎总是能让历史一再的重演。 不仅是石壁和石门上的花纹和之前的同出一辙，就连门上的锁孔都没有差别。 “先开哪扇？” 开门倒是不难，就怕门后的神元同样被封印着，他们如今可没有羽族的血液作为开启封印的钥匙。 “就这扇吧。”辟邪想也不想，就往一扇石门走去。 谁知，青雪的身影骤然一晃，挡在辟邪的面前：“除了这扇，其他四道门随便你们开。” 辟邪的脸上顿时浮出一道玩味的笑容：“为什么？” “不为什么。”青雪语气僵硬地回答道。 “呵呵，小青雪，这样可不乖哦，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辟邪索性双臂抱胸，吊儿郎当地斜视着青雪。 余非心中忽然狠狠一动。 原来辟邪也早就发现了么？ 只有汐炎不明所以，无比茫然地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其余三人非常默契地同时对他的存在选择了无视。 青雪别过头，躲过辟邪和余非的目光，极力平淡地说道：“我没有瞒着你们什么，也没有什么需要瞒你们。” “知道我为什么先选了这扇门么？”辟邪的手指捻着自己的下巴，“因为这扇门后，并非是我想要的火神元，而是你排斥的木神元。” 青雪脸色一白：“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如同海汐天的环境对你有益一样，虽然木神元不可能和我结合，但是我能够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它对我的善意。”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神元’？”汐炎越发糊涂，然而他的问话再次被其他三人赤裸裸地过滤了。 只有余非瞥了完全成了透明人的汐炎一眼，再次将目光转向青雪：“辟邪想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为何他能够接受神元带来的好处，你却对神元避之唯恐不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余非心里隐隐觉得，弄清楚青雪和辟邪对于神元观感不同的原因，也许就能明白自己心底的疑虑从何而来，又怎样才能打消了吧？ “你们真的要我说？”青雪紧咬唇瓣，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 辟邪点头：“早就想问你，可能这样的问题由小非来问更加合适吧？但是你一直没有想说的意思，眼下又到了这里，再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你才故意要先打开这扇门？” “不然也不会知道你居然对神元如此排斥。照我想来，既然已经和一枚神元结合，再这么排斥就没有道理了。” “你知道什么？”显然压抑了很久，青雪终于在这样被逼迫的情形之下爆发出来，“如果不是之前种种，如果不是我在沉睡，打死我也不可能和神元结合！” “为什么？”明白青雪激动的情绪是因为记起了之前的所有，余非只是这样问道。 “因为、因为和神元结合，我们就成了神裔了！”青雪终于吼出了一个在她心中、在她舌尖辗转流连，却始终无法选择道出的词。 “神裔？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看着瞬间陷入沉默的三人，纵然得不到解答，依旧执着的表达自己困惑的透明人，无疑便是汐炎了。 然而，随着其他三人的沉默，石厅中的一切似乎瞬间凝固了，所以，问出这句话后，汐炎也讷讷地闭上了嘴。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汐炎以为石灯中的鲸脂差不多就要燃尽，石灯就要熄灭时，低头沉思的余非开了口：“又是‘神裔’……你是不是早就回想起了这个词代表的意义？” 又静默片刻，青雪才艰涩地道：“我想起了母上大人，就是一名神裔。” “我一直奇怪一件事，按照你和你母亲的出身，不应该那么容易遭受灾祸的打击，而自从第一次遇见你，便可以知道，你的母亲是早就不在了的。”余非望住青雪，“莫非你母亲的离去，便是因为她是神裔？” 似乎触动了心事，青雪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和神元结合，便拥有了成神的可能，这个说法不假，所以当初母亲在机缘巧合之下和一枚神元结合成为神裔，还很是高兴……可是，当初梵宸天是仙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说法，神裔也不止我母亲一个。当能够确切的证实这个说法是真的之后，灾难随之而来。” “什么样的灾难？” “既然神元可以和人结合，但是这种不是天生之物，自然也可以剥离。加上关于神元的传说是真的，于是，神元理所当然成为极为抢手之物。可是，就算远古神灵当初将自己的元识分成了许多许多份，在人人都渴望成神的仙界，摊到每个人头上，又能有多少人得到这种好处？” “我懂了。”余非长叹一声，“没有机缘的人，便会去寻找得到机缘的人抢夺神元。而抢夺的手段，一定不会和缓。” 青雪惨笑一声：“迄今为止，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神元恢复能够和其他人重新结合的初始状态，那就是神裔的死亡。” “原来小青雪是担心自己会死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如今这个世界，能够对你我造成威胁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听着辟邪信心十足的话，余非的心却忽然堕入寒冷的深渊。 没有么？ 按照自己的猜测，他的父亲应当也是神裔，甚至因为父亲的神裔身份，连累到了母亲。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仍旧存在和青雪一样知晓神元、以及神裔意义的修真者，那么他的父母亲，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且，端看连续袭击自己的黑衣人和暗夜行者会的存在，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就是事实，那么，再去追寻父母亲的线索，还有意义么？ 瞬间，余非的心绪很是凌乱。 只听辟邪继续说道：“何况，和一枚神元结合就是神裔，和两枚神元结合还是神裔。小青雪，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唯一能够做的，除了变得强大，就是变得更加强大。将那些有可能比你强大的人，都远远的抛在身后，打得那些想来抢夺你神元的人，都哭着回家找妈妈！” “我擦！难怪信神你只同意让我做你的信徒，你的这番话说的简直太对了，不愧是我的超级偶像！”乘凉多时的汐炎忍不住又凑上前来，双眼发光忍不住就想跪舔。 看在汐炎如此有诚意的份上，辟邪终于分了一点点注意力给他：“你也这么想？那就努力修炼吧。不要忘记时刻崇拜我，以及我说过的话。” 在辟邪感觉到来自汐炎的信仰之力的同时，余非被狂风暴雨席卷的心海上，刹那闪过一道光。 对于青雪来说，她已然成为神裔，那么无论和多少枚神元结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除非她死，但是这个结局和被人夺取神元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都是死，就没有必要因噎废食排斥神元。 而对于余非来说，父亲是神裔恐怕同样是永远改变不了的现实。那么可能会被别人夺取神元，就是父亲摆脱不掉的宿命。余非所要做的，便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寻找父母的踪迹。如果父母尚活着，可以弥补他从未和亲生父母见过面的遗憾。如果父母已经死了，那么为人子女的，便当为他们报仇。 力量本身不可耻，拥有机遇更是一种幸运。 正义和邪恶的定义，始终在于运用力量的人，目的为何。 就算真的有人布局想利用他干些什么，只要他遵照自己的本心，将力量用在自己想要使力的地方，那么，他不仅等于摆脱了棋子的命运，反而借助了他人的势来成就自己。 也许绝大部分的修真者，想要获得神元，成为神裔的目的，都是为了自身的强大，好去凌驾在他人之上，成为同类的主宰，所以在为了达成目的的过程中，不惜种种手段视同类的生命为草菅，甚至强词夺理地说因为他人都是弱者。 这样的人就算成为神裔，也已和神裔本身的意义背道而驰。而事实上，选择永远都有至少两种。 想到父亲，应该是选择了第二种。 “辟邪说的没错。”让那道灵光照耀心海的余非抬起头，对青雪说道，“与其因为怕被人夺取神元，不如寻找更多的神元强大自身。靠……那种力量修行，在如今这样的世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青雪知道余非说的是信仰之力，只不过顾忌汐炎在场，没有点明。 然而，她的心中仍有犹豫，不禁反问道：“那你当初怎么不和神元结合？我记得那五枚神元可是都选择了你。” 余非苦笑道：“我那不是懵懂无知么？现在明白也太迟了，难道要我杀了你们两只鸡，去取你们身体里面的卵么？” “呀呸！”青雪顿时无奈了，“说的这么难听。” “而且我想，做一件事情就要做到极致。当初五枚神元都选择了我，也就是我可以最大限度的结合神元，不挑属性。然而，现在不得不去掉火、木神元，这样力量的加成就少掉了五分之二，仔细想想，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所以，索性不如把这条路留给你们，我自己去走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路？” “我相信自己不用神元，也会有能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余非语声轻轻，却口气坚定地说道。 ------------ 第115章 【取宝】 辟邪笑起来：“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将这五扇门全部打开。” 虽然由远古神灵亲手打造的石殿奥妙无穷，但是流传到眼下，就连花纹的意义都已失传，能够采用的手段只有暴力破解。好在，有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打开石门倒没有费太多功夫。 首先被打开的是藏有木神元的石室之门。 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颗和余非上次所见，一模一样的古怪种子就擦着门边飞了出来。 这里的神元居然没有被封印？ 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恐怕是当初建造这处石殿的时候，远古神灵们也没有想到汐族会被驱逐出梵宸天大陆，而沧海桑田，这一处预埋的神元，便被埋入了美娜海沟底部。 木神元急不可待地从打开了一条缝的石门后欢快飞出，刚要向青雪奔去，冷不防闻见了更远处余非的气息。 瞬间，它犹豫了。 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阵，它终于抵不过来自同伴的召唤，艰难地做了决定，一步三回头地钻入青雪的识海。 第二次和神元结合的青雪，并未完全丧失自己的意识，短暂的晕迷之后，就恢复了正常。显露内心复杂思绪的目光落在正努力打开第二扇石门的辟邪身上。 “这扇门后是火神元？”青雪略显迟疑地问道，她似乎能感觉到门后一股狂暴的，似乎能摧枯拉朽的意念。 看样子，这座梅花形的石殿，五扇门代表了五间石室，而石室内的神元以五行相生的规律排列着。 “等一下！”在辟邪就要将放有火神元的石室之门打开时，余非忽然出声道。 “怎么了？”辟邪疑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先开这扇吧。”余非指了指应该是藏有水神元的石门，“我想验证一件事。” 想到那些乌贼射出的带有信仰之力的毒汁水箭，辟邪点头道：“确实需要证实一下。虽然对我影响不至于太大，但是对青雪来说，可就……” 辟邪回梵宸天发展信徒，就算海汐天有其他神裔，双方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但是对于选择留在海汐天的青雪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青雪要想在海汐天发展信徒，迟早都要和别的神裔遇上。所以，能够早点确定大王乌贼族是否获得了一枚神元，就成为相当重要的事。 咦？ 在三人密切注意的视线中，一颗湛蓝色的水滴从打开的石门后飞了出来，径直投入余非识海。 由于有无名石块的存在，余非并不担心，但是这一次，他并未让无名石块炼化这枚水神元，而是循着第一次章月华的手段，将水神元压制在了幻海的阴阳黑白双极球中。 也许，这枚水神元将来能够派上什么用场。 做好这一切，余非望向同样面露奇怪之色的辟邪和青雪。 “不应该啊，是我们弄错了，还是美娜海沟还有另外一座石殿？” 辟邪摇头：“我没感到另外还有火神元的气息。” 青雪跟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感应到。 “难道……”余非忽然想到什么，“再看看土和金在不在吧。” 轰隆！在辟邪的暴力破解下，存放土神元和金神元的石室之门同时倒塌。 辟邪想的是，反正有余非这个可以容纳全部五行神元的怪胎在，他根本不必顾忌什么，然而，随着两扇石门完全碎裂，什么东西都没有飞出来。 “都不见了？” 照理说，这个石殿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石室的石门更是没有被打开过，就算神元没有被封印，它们又会去哪里？等等！ 想到什么，余非快步走入应该是存放土神元的石室。 果然，这个石室完好无损，不翼而飞的土神元就好似发生了一桩密室窃案。 他又走入存放金神元的石室，而这间石室，在正对着门的石壁上，有一个幽深的小洞，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凿出来的。 “神元自有意识，我想这里的神元因为没有封印，所以越狱了。” “越狱？” “你们看。”余非手指石壁上的小孔，“金神元是金之精华，本就锋锐无比，它自行凿开石壁逃出去，不难理解。而土神元本就蕴藏土之精华，和石壁的土质融合再分离逃出，也不会太难办到。” “照你这么说，水神元可以渗透入石壁，然后再慢慢析出。木神元和火神元也可以有办法逃走。它们为什么都还在？” 感受到幻海之中水神元的嘶鸣，余非笑道：“说了神元自有意识，那么逃不逃走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说不定当初决定不走以等待机缘的，现在后悔了呢？” 闻言，辟邪连忙走回火神元门前：“我还是赶紧取出我的火神元，免得夜长梦多。”说着，他一拳砸向只差最后一点力道就能打开的石门。 嘭！ 和水木两枚神元出现的气势截然不同。 当石门被辟邪的最后一拳砸碎时，一簇艳丽的火焰率领着一股蓬勃的热浪从石门后奔袭而出。 直视着朝自己狠狠扑来的火神元，辟邪第一次结巴了：“这、这是……？” “啊！”一声尖叫，青雪闪入石厅最远的角落，“这、这是地心能量！” “难怪不走，敢情在这里待得自在啊！”辟邪狠狠地唾了一口，“看辟邪大爷收了你这个妖孽。” “小心点，它似乎不那么好对付。”看着这团气势汹汹的艳丽火焰，余非心中生出一丝不怎么妙的感觉。 神元和修士的结合并非那么顺畅，因为纵使是完整的神之元识被分成了那么多份，神元依旧具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只有较量过才知道。 而眼前的这枚火神元显然不可能被辟邪吞噬，也不可能和辟邪乖乖结合，就算辟邪识海已经有了一枚火神元存在，两者曾经同属一源。 然而辟邪不惊反喜：“来的正好！越强大的神元，大爷我越喜欢。何况，还有这么多精纯的地心能量！” 辟邪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索性放开怀抱，完全不抵抗地由着火神元和极其强烈的地心能量冲入自己的身体……下一刻，他就回复了兽身，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哦，信神！”汐炎不知从某个躲藏的角落冲出来，扑倒在辟邪身前，“你没事吧？你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陷入晕厥的辟邪完全没有回应，或者说，即使感觉到了，也懒得回应。 这时，汐炎注意到了辟邪身体表面上，以红光形式缭绕着的残余地心能量。这部分能量由于辟邪的身体内能量瞬间饱和而没有能够一举进入。 汐炎先是直直地注视着这些红光，当红光在水中渐渐有了消散的趋势，收缩成线，他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近在眼前的一条红线。 “哦……”一声舒爽的叫唤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双手并用，捞起辟邪身体外围残存的红线，一股脑儿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一面砸吧着嘴，一面咕噜咕噜地吞咽，仿佛在享受一种无上美食，汐炎一会儿功夫就把周围残留的地心能量扫荡的一干二净。 “你是饕餮转世么？”青雪瞠大了水汪汪的杏眼。 由于汐炎瞬间的“精彩表演”，余非甚至都忘记了去查探辟邪的情况。 就在汐炎犹如小狗般趴在辟邪面前，两人就差没有鼻子碰鼻子的情况之下，辟邪幽幽醒转。 ------------ 第116章 【归去来兮】 刚刚醒转的辟邪，眼眸中透着迷蒙，然而，当他和趴在自己跟前的汐炎大眼对上小眼时，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义正词严地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怔了怔，似乎领会到自己姿势中的问题，汐炎的脸顿时因为娇羞而变得红润起来，只见他红着脸对辟邪媚笑道：“我在……拜大神！” 直直地盯住汐炎，辟邪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我现在坐正，你认真拜一下。” “是要感受我的诚意吗？” 辟邪点头。 于是，汐炎在余非和青雪的围观下，再次跪舔。 辟邪满意地笑起来，用爪子按住汐炎的额头：“信神赐予你力量。” 一阵耀眼的红光闪烁，汐炎晕了过去。 将汐炎在地上放平，辟邪长身而立，重新变化成人：“那个石室里似乎有好东西。”说着，完全不给余非和青雪转换场景、从方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中走出的时间，径直走向存放火神元的石室。 下意识跟上的余非，几乎和辟邪前后脚走入石室。 然而，刚进入石室，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脏，又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石室中央，有一个连通地心的洞口，澎湃的地心能量从中散发出来。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余非感觉震撼的，最让他震撼的，也是瞬间让他的视线陷入凝固、心脏停止跳动的是，这个洞口被一种火红色的晶体围绕着。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火红色晶体，可都是元晶啊！ 没错，这个不大的石室里，围绕着散发地心能量洞口的，是满眼的元晶。 难怪辟邪要弄晕汐炎了。 让他听见“神元”这个词没有什么，因为有辟邪在，火神元不会选择他，但是若是让一个为了获得力量能把自己卖掉的练功狂人看见这么多的元晶…… 后果简直难料！ “这、这么多元晶，我们分了吧？”余非双眼发光地望住辟邪，“可是怎么拿？” 余非第一次觉得，如果能有一个储物戒指该有多好！ “火属性的元晶不合我用，你们两个分吧。”看着余非和辟邪那一脸财迷的表情，青雪不以为然地说道。想当初在仙界，她什么样的元石没有见过？虽然眼前的这堆元晶品质也算不错，但是和以前她练功所用差了简直不止一个档次。 她这么说了，余非和辟邪自然不会客气。 两人立刻齐齐向元晶扑了过去，就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这赃分的不会那么平均……辟邪更是夸张，他直接用臀部堵住了那个传输地心能量的不大的洞口，一面享受地心能量的洗礼，一面抓取身周的元晶。 将元晶塞了满怀满袖，余非这才发现，只要辟邪的爪子在一堆元晶上抹过，那堆元晶立马消失，而剩下的元晶随着辟邪的动作在迅速地减少。 余非急了，一步上前握住辟邪的爪子：“你有储物戒指对不对？这不公平，说好一人一半的呢？” 辟邪抬眼看了看余非，懒洋洋地甩出一物：“不是我说你，这玩意儿早想给你了，但是给了你也用不了，只能白白糟蹋。” 余非呆呆地看着一堆元晶顶上突兀出现的一个破烂荷包：“你该不会拿你不想要了的，早就被你甩了的旧情人的破烂物件来打发我吧？” “不想要拉倒。”辟邪翻了翻白眼，作势就要收回那个被他随意丢在一堆元晶之上，连本来颜色都看不出来的旧荷包。 余非一把甩开他的爪子，抢过那个破烂的芥子袋，将神识探入，顿时乐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 辟邪继续收取元晶，连眼皮都懒得抬：“怎么？” “这里面不是空的，好像装了不少好东西，让我瞧瞧……”他偷觑了一眼辟邪，“咦？” 辟邪的身形蓦然一顿，僵硬地转向余非：“你说真的？让我看看。” 余非连忙把芥子袋攥紧：“你给我了，不管里面有什么，就都是我的。我劝你还是别看了，我怕你看过之后会更加伤心欲绝……” “那个女人的破袋子，能有什么好东西？”辟邪翻了翻白眼，决定不把余非的“鬼话”放在心上。虽然想当初，当那个女人把这个破袋子强塞给自己时，自己根本没有去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只是随手把它丢在了储物戒指的角落里……“这么破的袋子，能装什么？” 辟邪再次这样安慰自己道。 将剩下的元晶全部装入自己的储物戒指，辟邪恋恋不舍地离开散发地心能量的洞口，对着因为他拿走了大部分元晶而一脸不满的余非说道：“人贵在懂得知足，知道吗？” “那你呢？”将先前自己抢到的元晶全部放入芥子袋，“看着”芥子袋中比这堆元晶的体积还要多出不少的杂乱之物，余非有些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说过。”辟邪正色回答道，“我根本就不是人嘛！” 刚刚抬脚准备往石室外走的余非，闻言，脚步打了个趔趄。心道：难道吞了两枚神元有负负得正的效果？怎么这货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然而，想到第二枚气势汹汹的火神元，余非还是有些担心，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问辟邪道：“你确定你这里没问题了？” “你妹的，你说什么？”谁知辟邪顿时怒了。 “我问你是不是确定收服了刚才那枚神元？再说，我也没有妹妹呀，你问候‘她’干嘛？” 辟邪双爪抚额：“应该是没事了吧。”旋即转移话题道，“我去把外面那个小子弄醒，你们带着他回去吧，我直接回梵宸天了。对了，别忘记替我告诉他，让他记得想我。” 闻听辟邪说这就要走，不知怎地，余非心中生出一丝淡淡地惆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只是说道：“如果有可能，替我给雷磊一块元晶，” 仿佛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辟邪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膀，第一次像个长辈那样。然而，尚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辟邪就腾身上跃，从来时的洞口离开。 ------------ 第117章 【美貌的女汉子】 目送辟邪离开，又怔怔地望了头顶的洞口一会儿，余非才走到汐炎身边，等候他醒来。在等待的时间里，余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青雪聊着天，问她对于今后的打算。 “要不我也去参加三年后那个十大门派比试大会吧？”青雪征询着余非的意见，“虽然荒灵诀不适合我，对我的修炼来说没有一点用处，但是想办法赖在荒灵派，应该对我发展信徒有好处。” 余非点头：“这样我们可以顺便找机会看看海汐天还有没有神元存在。我总觉得，当初每一位神灵都将自己的元识分成了许多份，不然从单一枚神元推断，远古自然神灵的总体元识未免太过弱小了。” 当初和第一枚神元结合之后，青雪沉睡的时间长一点，是因为还在羽圣天吸取了羽族神脉血池中神力的缘故。而看辟邪就知道，第一次和神元结合，其实根本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就算第二枚火神元给了余非强大过第一枚火神元不少的感觉，仍旧不过让辟邪比青雪晕迷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想必以后他们两人再要和神元结合，就会如同日常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而自己…… 这个时候，趴在地上的汐炎缓缓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咦？我怎么会睡过去了？” “你感觉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汐炎揉了揉脸，抬头看向石厅顶部的洞口：“我记得我们从那里下来，发现了五扇紧闭的石门，然后你们把石门打开……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咦？对了，辟邪呢，我记得他跟着我下来……” 汐炎抱住头陷入苦苦的思索，但是显然他的记忆受到了干扰，遗忘了一些东西。 余非和青雪对看了一眼，明白是辟邪为了防止以后出什么岔子，虽然说的时候没有避开汐炎，却在最后把他的那一部分有关神元的记忆抹去了。 “他走了，回家去了。”余非对汐炎解释道，“对了，他临走的时候叫我们替他告诉你，记得想他，他会再回来的。” 似乎辟邪很享受汐炎饱含“诚意”的信仰之力，尽管余非对于辟邪最后的交待很是不以为然，却仍旧做了转达。 看着汐炎听了自己的话，垂下头去，口中念念有词，余非忍不住打断道：“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这就回去荒灵派吧？距离下次比试实际上也没有太多时间了，我想去四方城的书馆看看。” 想当初，余非便是在父亲的书房接触到了关于修行的这一切，但是其实，真正的修行，要阅历的事情很多，远远不是一部锻体的七重轮，几个上古传说可以比拟。 真正的修者，以一部从锻体开始的完整心法为基，辅以各种娴熟的武技，更去追求所有可能提升实力的灵丹妙药和法宝武器，让自己在有限的生命中，早日抵达更深的层次，获得生命的加成，再去追求更高的境界。 踏上修行之路的修者，生命其实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而目前的余非，其实连第一次循环都没有能够完成，就更别谈阶段有成时的学以致用了。 摸了摸怀中破旧的芥子袋，余非想赶紧回去的心情更加热切。 一面催促着汐炎，余非一面抢先跃出了石厅。 站在美娜海沟底部，看着先后出现的青雪和汐炎，余非一言不发地开始上浮。 青雪似乎能够体会他的心情，只是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身后，满脑子迷糊的汐炎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变得好奇怪。” “我们……找到了一些这个。”为了堵住汐炎的嘴，余非抛出了几块元晶。 看清手中之物，汐炎兴奋的浑身颤抖：“难道我会晕，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不，你还没看到这个，就被石室里冲出的地心能量整晕了。”几乎不带丝毫犹豫的，余非说了一个无比靠谱的谎言。 “这些都是给我的？”看到余非点头，紧握着元晶的汐炎带着满心的幸福感，终于对自己不争气的晕迷，释然了，“太好了！有了这些元晶，下次的内门弟子选拔比试，我一定可以入选！” 经过一路同行，余非对汐炎的实力也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当下，他看了看青雪，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选拔试，前三名就是我们三个了。” 离开美娜海沟，三人刻意远远绕开大王乌贼族的部落领地，回到了荒灵派。 一进入四方城，汐炎就跑得没影了。 余非径直钻入四方城书馆。 只有青雪，回到了两人的修舍。 相对于时间无比紧张的余非来说，最悠闲的人，无疑就是她了。然而，当她刚刚走入修舍的院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顺手关上的院门更是被人大力推开―― “你就是另外一个得以配居甲舍的新进外门弟子？” 在海汐天，往往得居甲舍的外门弟子，无不是每个门派的外门弟子中，实力位列排行榜前面的。这次十大门派泛选外门弟子，能有一人直接配居甲舍，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但是荒灵派，居然前后有两人直接进了甲舍。这个消息，不但早已在十大门派间传开，更是因为余非和游氏兄弟的演武场一战，而在荒灵派内部闹得沸沸扬扬。 无论是原就居住在四方城的外门弟子，还是刚刚搬进来的外门弟子，无不想一睹两人的庐山真面目。其中，最是坐不住的，便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中，位列第五到第十名者。 十名开外，不排名次。就算暗中比较，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十名以内，实力差相仿佛，又是同居甲舍，余非和青雪的到来，无疑和他们下次能否进入内门息息相关。 是以，除去第四名汐炎的其余六个人，都非常想要摸清余非和青雪的真正实力。偏偏，除了余非和游氏双生兄弟不疼不痒地打过一场之后，四方城内便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游氏双生兄弟败北，虽然没有说定第二天和他们的大哥继续比试，但是第二天，不但游弋，绝大部分外门弟子，包括了上次选拔试的前十名，甚至还有零星的内门弟子，都去了演武场想要观战。 结果谁都知道，余非放了这么多人一个老肥的鸽子。 各种各样的议论喧哗由此而始。 虽然过不了两天，余非就回来了，但是因故来去匆匆的他，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作为知情者的白氏兄弟忙于安慰白泠，更是忘记了把这件事告诉余非。 于是，流言传的更加厉害。 本来尚算淡定的几个人，也统统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余非究竟去哪儿了？ 要多少时间才会回来？ 如果第一次碰面，就是在三月后的选拔试上，那么对余非和青雪实力完全不了解的前十，为了能够顺利入选，该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 ……四方城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在白泠默然离开之后，白石兄弟居住的丙舍更是被无数人无数次光顾。 刺探的内容，无非是余非的实力大概如何？ 还有万变不离其中的前面提到的那几条。 不得不说，白石兄弟修炼的进度被大大地拖慢了，然而，身居丙舍的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这些所谓的师兄们。最后，还是一贯在众外门弟子中颇有威名的荒九十八出面，替他们挡下了这些骚扰，让这些人转移到甲舍去守株待兔。 在这些外门弟子心目中，一直视一举击败游氏双生子合击的余非为大敌，至于青雪，虽然作为新进弟子，同样一入门便进了甲舍，但是在他们看来，终究是个女孩子，威胁不会太大。 当余非三人回来的时候，四方城中便是这样一个局面。 虽然汐炎同他们一道回来的消息也给了众人很强烈的震撼感觉，但是相比于一进城就直奔书馆的余非，众人决定还是先来甲舍找找青雪的麻烦。 一来，他们不敢去书馆挑事；二来，若是能用事实证明青雪这个女孩子果然不足为虑，那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的从敌人列表中减去一人，从此，将青雪和其他女弟子一视同仁。毕竟，荒灵派的女弟子是用来“泡”，而不是用来对付的。 听见背后的动静，青雪面无表情地回转身，看了看因为推门的力道过猛，而撞上门后石墙损坏的门扇，说道：“门坏了，谁负责？” 虽然荒灵派的弟子可以免费居住在门派驻地内，但是不仅修炼的物资需要自己付费，损坏的东西也要照价赔偿。 甲舍的门扉，这个价可不低啊！ 身无分文的青雪很清楚，如果找不到人负责任，最后的损失只能由她和余非分担。而余非和她一样，在海汐天穿着衣服行走的人看起来牛气冲天，其实一穷二白。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她只听见将甲舍大门拥堵住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嘶嘶”的抽气声。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冷：“到底谁干的？都不敢承认？” 似乎是被“干”这个字振聋发聩，站在人群前排的游弋猛然清醒，他红着脸往前走了两步，摸了摸脑门躲避着青雪的视线：“是、是我干的，你……” 也许是语句停顿的地方选择错误，他尚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一根碧绿的藤鞭就缠上他的脖子，重重地绕了几圈，顿时勒得他喘不过气。 眼见兄长被勒得白眼直翻，很快就要毙命当场，护兄心切的游莲和游蓬兄弟从人群中抢出来，双双攻向青雪。 青雪一声冷哼。 又是两根凭空出现的藤鞭向着游氏兄弟当头罩下。 ------------ 第118章 【真实的世界】 游氏兄弟一胞双生，此时应对藤鞭的动作也一模一样，他们纷纷伸手向头顶的藤鞭抓去。 青雪唇角扯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笑意，藤鞭躲也不躲，由着游氏兄弟抓牢。 啊！ 齐声惨嚎。 两人以比伸手时更快的速度缩回手，低头看向手心，只见两人手心冷不防被藤鞭上突然长出的利刺戳了几个窟窿。而就在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欲哭无泪地看见，长满尖刺的藤鞭已经到了自己的面门。 游莲首先放弃抵抗：“师妹，就鞭笞我吧。大哥刚才确实说错话了，但请饶他一命，他不是有心的。” “谁要鞭笞你？”青雪无奈了。 她一抬手腕，收回藤鞭，“你们把这门的钱赔了就是。” 一招制敌的效果本就让门口的这些外门弟子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而在她手中，显得来无影去无踪的藤鞭似乎令人感到更深的绝望。 只有被她饶过一命的游弋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失去脖颈间藤鞭的束缚，游弋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赔、我赔……” 找上门的挑战似乎至此应该告一段落，然而，门口呆滞的众人显然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青雪冷冷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难道你们也想赔一份门钱？” “赔、我们赔……”人群中，不知是谁这么说。 青雪脸上绽出一丝笑意：“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在你们身上做个记号，明天别忘记送钱来。”话音未落，无数片翠绿的树叶凭空而生，飘飘洒洒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沾在了每个人的额头上。 满意地检视着每个人额头上贴着的树叶，丢下不知所措的众人，青雪背着手回到自己的修舍。 当青雪翠绿的裙角消失在了院落里，众人陆续回过神。 这时，有人怒道：“刚才是哪个龟孙子主动说要赔钱的？” “难道不该赔么？”一个弱弱的声音反问道。 “赔你妹！见到漂亮师妹就全身发软的没用东西！” “谁说软了？有个地方一直硬着……”弱弱的声音反驳。 “我们给你打折了它！” “哎哟！打我脸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打脸的么？” 一道黑影从人群中狼狈窜出，顿时，甲舍门口围拢的人群一哄而散。 等门口的人走的一个不剩，青雪脸色阴沉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口中幽幽地自语道：“居然敢在背后调戏你家姑奶奶，迟早有一天本姑奶奶打得你们只有猪才会认你们做亲戚！” …… 余非是第一次进四方城书馆，恰好当日有授课，当他从大教室走过时，里面正有大半个教室的外门弟子在认真地听讲。 看着讲堂上显然是内门长老之流的人物，余非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在他的认知中，既然七重轮只是荒灵诀的第一重，只是漫漫修行路的开始，那么此次十大门派广招门徒，其实只是让所有人都来试一试能不能炼气而已。就算不能，也可以锻体。毕竟，汐人和普通汐族的差别，就是在先天体魄上。 荒灵派的外门弟子，其实大都只是停留在锻体境界而已。 锻体谁不行呢？锻体并不需要修真的天赋。 不过这样一想，当讲堂里坐着的大都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时，派来答疑解惑的却是内门长老，这个事情本身，就令人费解了。 余非选了后排的一个空位置坐好，就听讲台上的内门长老说道：“……人人都想修行，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修行？” 看着讲台上那名样貌普通的内门长老，余非的记忆不由穿回了当初迷鹤城西区的初等学园。往日，初等学园的讲师就如同这名内门长老般，在讲台上问着几乎同样的问题：“……人人都要上学，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上学？” 余非默默地在心中回答：“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一个人刚刚出生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自己慢慢的探索，就需要身边人的教导。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在从对所生存的世界一无所知到一知半解的过程中，就需要有经验者传道解惑。 想必父亲当初设立学园的目的就在于此。 恐怕父亲也是向海汐天的十大门派学习过，才有了在梵宸天实施的想法，并且，在迷鹤城真的这样去做。 只是，父亲想让梵宸天的凡人知晓更多，不再做被上天蒙蔽的傻瓜，却不料，在他失踪之后，一手创立的学园会背道而驰成为某些人蒙蔽大众的工具。 我们为什么要上学？因为我们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们为什么要修行？因为我们想变得强大起来，不再受某些同类蒙蔽，更不会成为某些同类利用的工具和任意摆弄的对象。 余非在台下做着自问自答。 没有人能够回答得出内门长老的问题，他同样也在做着自问自答：“……我们修行，是为了更好地在海汐天繁衍生存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回陆地！” “好了，今天的课讲完了。关于这几日的修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么？” 听见讲堂上开始了自由问答时间，余非起身静静地离开了大教室。 早在初等学园的时候，他就明白，人生在世，每个人的目标都有不同。 修真和修道，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包容的内涵却天差地别。汐族修真所为的道，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梵宸天大陆，自然和他的道也不一样。 …… 四方城书馆的藏书包罗万象。从供给普通汐族阅读的书籍，包括海汐天汐族集居地区域的概貌，汐人的种族介绍，甚至上古梵宸天地形地貌，物产物种的介绍，到专门给修行者查阅修炼的武技……应有尽有。 甚至，在一本《海汐天地势划分》中，将海汐天按照不同资源物种的产出，根据获取涉足难度，划分为十个难度阶层。对于汐族来说，最容易去的地方，无疑便是以汐灵山脉为中心的聚居地，不同汐人的部族领地分别给予了不同的难度。至于深入海汐天的区域，自然获得相对较高的探索难度。而那些从未有人能够涉足的区域，在书中的地图上，被迷雾笼罩，迷雾中，甚至标了无数个问号。 所有的书籍都是由鱼皮纸装订而成，用来书写的墨汁都是由一种特殊的水草研磨而成。 这样质地的书籍，才能够在海汐天保存。 书馆实行的是借阅制。 走近书馆之后，看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余非首先走到表明“梵宸天相关”的书架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名曰《梵宸天概论》的书。 想到当初在初等学园被传授的伪地理、伪历史，直到进入父亲的书房，才获知自己往昔学到的不少都是假象。余非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在汐族的文献中，是如何描述梵宸天的。两相对照之下，也许可以还原一个真实的世界。 ------------ 第119章 【谁敢泡你？】 梵宸天大陆，远古神界中心，上古仙界中心。 虽然沧海桑田，几经变迁，梵宸天大陆不复往日风貌，但是曾经作为核心区域的坤吾山脉保留了下来。如今的梵宸天大陆，坤吾山脉在北，阻隔了更北处不知何时形成的冻土冰原的寒风；末尽大沙漠在西，曾经缩小前的羽圣天结界的一部分；而在天水降世之后，原本的仙界中心，也就是如今的梵宸天大陆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起名：映泽。 北方冻土高原上的冰川之水，顺着坤吾山脉，汇聚成映尘河流入映泽。映泽的水又流过坤吾山脉南边大片的平原，汇流成劫尘河南流入碧玉海。 西方落日海，南方碧玉海，东方昼光海均属海汐天边缘地带，三者将梵宸天大陆团团围拢。 至于北部坤吾山脉以北，并不属于海汐天的范围，极北处的区域有着什么，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在余非手中从书架上新取下来的一本《地图大全册》上，不仅明确的标出了海汐天已经被汐族探察清楚的地形地貌，更是清楚的表明了梵宸天的地形地貌，而在梵宸天大陆以北的极北之处，和海汐天深处一样，尽皆被迷雾笼罩。 相比之海汐天深处汐族难以涉入，所谓的极北之处，根本就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域，充满了神秘，充满了危险…… 余非恍然大悟为何以往的汐潮，以梵宸天大陆南部的碧玉海最为迅猛了。 不仅是因为作为汐族聚居地中心的汐灵山脉距离碧玉海最近，更是因为梵宸天大陆之北，早就脱离了海汐天的范围，汐族也无法涉足。 也不提借阅，余非就这样如饥似渴地捧着书在书馆里待了七天七夜。到了第八天上，他两手空空地回到书馆门口，走到负责看管书馆提供借阅服务的执事面前：“请问，内门是不是也有一座书馆？” 眼前这位老得似乎已经走不动路的执事咧开嘴笑了：“自然是有的。不过，想要看到那里面的书，你得先成为内门弟子才行。” 余非点了点头，没再开口，转身离开了书馆。 回到自己的修舍，余非掏出芥子袋，逐一检视里面的东西，直到再次确定外门书馆里没有有关里面任何一件物品的记录时，他才重新将芥子袋收好。 看来，剩下来的时间就只有用来修炼，以等待下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试了。 “你又来干嘛？” 正当余非摸出一块元晶，闭目准备修炼时，他的修舍外面传来青雪极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兄弟不是已经把钱都赔清了么？” 青雪站在院落门口，被她堵在外面的人却是游弋。只见游弋长满络腮胡的脸上透出诡异的潮红：“这个、这个……虽然我们兄弟三人陆续赔完了三份门钱，但是并未照师妹的吩咐在次日赔清，所以，所以我今天是来送利息的……” 盘坐在屋内的余非，听了这话，好不容易忍住爆笑的冲动，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屋外青雪面罩寒霜，一双杏眼乜斜着仿佛初次见公婆，局促不安甚至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的游弋，沉默半晌，忽然伸出手去：“拿来！” “什么？”游弋怔然，视线好不容易从青雪白皙的手心离开，望向青雪询问道。 “你说的，利息钱。”青雪蹙起眉头，似乎更是不耐烦。 “哦哦！”游弋一双大手翻遍全身，终于找到一枚小小的彩贝，连忙用双手托住，碰到青雪面前。 “哼。”青雪飞快伸手用两指夹走那枚彩贝，冷声说道，“现在我们两清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说完，青雪转身施施然推门走入余非的修舍内。留下游弋一个人正在原地，愣愣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发呆。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粗糙的掌心，犹有青雪两指轻轻掠过时留下的余温…… 甲舍一号的院落中，万年不变的三人行。 “汐炎那个无敌卑鄙猥琐的人我们无法对付，青雪那个新进师妹我们又对付不了……下一轮的内门弟子选拔试我们还有机会么？”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兰溪和冷言，池京头痛无比地说道。 冷言瞥了瞥他：“不是还有个位置么？另外那名新进弟子只是打赢了游氏兄弟，并不一定就能在下次的选拔试中进入内门。” 冷言的人并不和他的名字一样，在三人中，他是话最多的一个。 “虽然游氏兄弟两人同体，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不过你想想，他们才是上次选拔试的第几名？所以兰溪说的没错，最后一个位置，我们都有机会。不过我听说游弋为了能够和他心目中的‘女神’同时进入内门，已经向家里请求支援了。” 闻言，池京更加坐不住了：“记得上次我和游弋对阵，好不容易才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不行，我也要向家族申请援助。” 这些荒灵派的外门弟子，背后都有或大或小的家族支持，根本不是此次广招入门的草根弟子所能比拟的。 “反正我只是上次的第八名，和游氏兄弟相比，即便实力强了一点，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在我头上，还有你们在，问家族要支援也是件麻烦事，不如多等三个月了。”表明心迹，冷言看向始终没有作声的兰溪，“你家里怎么说？” 按照上次选拔试的排名，除去汐炎必定要占掉一个名额，本来兰溪是很有希望的。然而，半路杀出的两个程咬金，让他们各个都焦虑起来。 谁知道那些生活在海汐天底层的草根汐族中，也会有此等人物呢？ “我已经麻烦执事去替我搜购元晶了。”兰溪淡淡地道。 尽管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仅此一句话，便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外门进入内门的选拔试，比试的最主要内容，便是力量的强弱和持续的时间，虽然借助元晶是短期内提升力量的最好手段，但是对于这些外门弟子来说，仍旧过于奢侈了。 而听了兰溪的话，池京和冷言同时保持了沉默，没有再出声。 与此同时，游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修舍。 游莲首先迎上前来：“大哥，你又去见那个……” “这次她有没有让你进门？” 听见游蓬的问话，游弋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大哥，你送了那么多钱给她，她连门都不让你进？”游蓬的脸色刹那变得很是难看。 游莲凝视着游弋：“大哥，你去了那么多次，不会一次都没能进门吧？” 游弋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手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半晌，在游莲和游蓬一副欲言又止地难看表情中抬起头来：“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不是吧！大哥，你还要去送钱？”游蓬一脸难以置信地盯住自己仿佛头壳坏掉的大哥，“你难道把这次家里支援你的钱都给了那、那个女人？” 和弟弟劈头盖脸的直接斥责不同，游莲一脸沉痛，语重心长地对游弋道：“大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才几天啊？你仔细想想，那个女人真有这么好？值得你这样对她么？就算她真有那么好，等此次选拔试过后，她进入内门，她还会再记得你吗？内门那么多天才又有实力的师兄在，她怎么可能记得你这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不得不说，虽然游莲的话没有直接指出游弋的错非，但却击中了游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起初，游弋确实是想争口气，和青雪一同进入内门，然而，那么多个人实力，甚至家族实力都不比他弱的竞争对手，让他觉得希望实在渺茫。何况，就算他的家族在所有外门弟子中属于中等偏上，但是，家族除了支援他，还要支援他的两个弟弟，资源一旦分薄，就不算什么了。 他这才兴起，无论如何先打动青雪的念头。可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当他把家族支援他的钱财全部用于献媚之后，他和青雪的关系不但没有丝毫进展，反而似乎倒退了。 这和他不善此道有关，但是…… “我说，那个女人是不是铁石心肠？”游蓬一脸怒气地说道。 游弋叹了口气：“我的实力和她相比，差的太远，她看不上我，也是正常。” 见到游弋垂头丧气的样子，游莲于心不忍道：“怎么会？等大哥进入内门，不会比内门的那些天才师兄差！要知道那些师兄，曾经也都是外门弟子！对了，小蓬，要不这次我们就全力支持大哥进入内门吧？反正，我们两个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我可以答应，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再把钱继续送去给那个女人了……” 被游氏兄弟频频提及的“那个女人”没有回自己的修舍，而是进了余非的房间。 刚进门，她就两手叉腰，摆出一副泼妇的姿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偷听地很开心？很想肆无忌惮地嘲笑我一番？” 余非极力绷紧脸，一本正经道：“谁说的？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青雪白了他一眼：“没有最好。” 谁知，她刚找了个蒲团准备坐下，就听见余非接着说道：“我要笑，也不是笑你啊！我是笑居然有人会来泡你这个女汉子。哈哈哈哈！” “谁是女汉子？” 青雪刚放出藤鞭，欲将余非吊起来鞭笞一顿，修舍外便传来汐炎的声音。甚至话音未落，汐炎就已经自动自觉地推门走了进来。 “喂！我说你们两个，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余非收功站起，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两人都站着，把他夹在中间，如果他继续盘坐在地，未免在高度上显得太示弱了一些。想到方才袭向自己的藤鞭，哪能不晓得青雪意图？ 于是余非破罐子破摔道：“这里只有一个女的，你说会是谁？” 汐炎指指青雪，又指指自己，好半天才确定了下来：“青雪是女的，我是汉子，这两个词还能这样连起来用？” 余非翻了翻白眼。 忽然觉得，自从汐炎成为辟邪的信徒之后，真是变傻的厉害。 “对了，你刚才是说有人泡青雪？”绕了半天，汐炎终于抓住了重点，“谁敢泡她？告诉我！在四方城除了我，居然还有别人敢打她的主意？” “你们聊。”看着又要发飙的青雪，和懵懂无知的汐炎，余非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自己的修舍，出了门，就夺路而逃。 ------------ 第120章 【姗姗来迟的选“秀”】 三个月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试，对于荒灵派来说，早就成为了常态。 然而，这一次的选拔试，和往日相比，却又有所不同。 首先，刚经过了泛选，纵使那些和锻体都无缘的汐族被早早地送去了汐城，四方城仍旧人满为患。其次，以往不可能和十大门派结缘的汐族草根，对内门弟子选拔试充满了幻想，虽然大多数人只是抱着想长长见识的念头，但是其中也不乏感觉特别良好的人。再次，只有少数人知道，此次选拔试的竞争会尤其激烈。三个位置，已去其二，那么多人打破头，争得也只能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位置。 于是，在众首企盼中，也在一阵刻苦修炼的氛围中，荒灵派的内门弟子选拔试，在四方城众人的心理感觉上，姗姗来迟。 一大清早，在日曜的光芒尚未射下的时候，整座四方城就活跃了起来。 参加内门弟子选拔试需要事先报名。早有外门执事，在报名截止之后，统计好了报名人数和参加人选。 因为选拔试采用的是循环淘汰制，需要统计积分，更需要不止一处比试场地，一百零八名外门执事更是早早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回到了四方城中。 四方城的大小演武场都布置了起来，演武场边，竖起了一人高的木牌，上面根据不同场次写满了对战双方的号码。 对，只是号码，没有姓名。 号码是在报名时领取的，而每个人第一场的对手是谁，是在报名截止后，由所有内门执事一起抽签决定。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性与随机性，抽签是内门执事一对一盲抽。也就是执事一抽的号码一对执事二抽的号码一…… 至于每个人第一场在几号场地参与比试，会有密封信息的信函提前送至每个报名参与的弟子手中。 参加比试的弟子，只要提前前往相应的演武场地就行了。 只是，纵使门派将比试的一应事务安排的如此周到，大大小小的演武场边仍旧早早人满为患。 这些人几乎都是没有报名参加比试，而是选择前来看热闹的弟子。大量的外门弟子中，甚至混入了少量内门弟子。 每个演武场边临时竖起的木牌前，更是挤满了人。虽然大多数人不清楚对战双方的姓名，甚至有人看到姓名也不见得知晓其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想从号码数字猜测背后之人的实力。 至于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内门弟子，却有几个是得到了某种内幕，知晓哪些场次可能会颇为精彩的。 由于受到青雪和汐炎两人的影响，余非除了整日待在早就没什么可看的书馆里，更是早早就报上了名。因此，他的号码牌被压在黑箱最底下，也是最后被抽出，每个演武场的第一场比试，都没有能够轮到他，甚至，他的第一轮比试，都没有能够安排在第一日。 又因为他报名得早，他也是为数不多号码遭泄露的人员之一。 和在四方城，青雪的名头早已盖过他不同，尽管青雪和他的名字都传入了内门，但是在内门，弟子们口耳相传的依旧是他的名字。 那几个从内门赶过来，却没有能够在第一天找到余非号码的人，不觉感到深深的失望，只得回去了内门。 就在这样的喧闹中，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在四方城书馆旁边最大的演武场拉开了序幕。 自己不用比，并不妨碍余非观看别人的比试。 纵使他在书馆流连多日，期间没有少看汐族流行的武技，但是对于打定主意不学任何一种，顶多只是借鉴的他来说，不可能有直接观看真人演示来的过瘾。 之所以不想学，是因为汐族起源于远古神灵时期，修炼的功法本就侧重于炼体，以身体为基础的武技更是五花八门。但是再厉害的武技，在任何一道神通面前，都属于鸡肋。两者之间的差别，就相当于普通人之于武者，武者之于修真者。 汐炎和青雪第一天都有比试，余非便一个人随意地来到一处演武场边，观看起了场中的比试。 巧合的是，场中对战双方他都认识。 游氏双生兄弟以及和他一起，从无名小镇而来的白石。 游氏双生子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就连两人的攻击都是自创的合招，所以即便是报名参加选拔试，两人也是只拿了一个号牌，这是获得荒灵派默许的，自然没有人会说什么。 只是对于刚入门的白石来说，无疑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 尽管第一场就输了，白石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看到场边的余非，他双眼一亮，就朝余非走了过来。 “哥哥，给。”冷不防从斜里窜出的白岩，递上了一块干粮。 揽着弟弟的肩膀，一起走到余非面前，举了举手中的干粮笑道：“第一场比试时间太早了，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你好像对于能否进入内门并不在意？”一面看着白石吃早饭，余非一面问出了从一开始就在心中生出的疑问。 “哥哥和我说好了，我的资质好一点，让我争取进入内门。”回答余非问题的人却是白岩，“哥哥想去当外门执事。” “这样的安排似乎不错，不过外门执事也不是那么好当选的。” 白石依旧笑道：“我已经向荒九十八大人打听过了，只要向着目标努力，让门派看到一颗执着向上的心，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已经选择了外门执事，仍旧来参加这次的内门弟子选拔？” 白石点头：“这些都是积累的过程。” “对了，小岩，你什么时候比？有信心么？” “要到下午呢！荒九十八爷爷说了，放下得失心，不问结果，只当是一个积累的过程，那么，美好的果实在持续不懈的努力中，会不知不觉地降临。” 余非笑起来：“荒九十八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听了白岩自信满满的话，余非不由觉得，尽管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真正做起来，他却不如白岩这个胸无机心的孩子。毕竟，在迷鹤城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有了东西区的对比，他早早就有了得失心。 “我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余非感觉自己的心绪微微纷乱，既然如此，就去看看青雪的比试吧。 朝着青雪告诉自己的演武场走去，余非在心里盘算着进入内门之后的计划。 首先必须是将荒灵诀第二重口诀学到手，然后好像再过三个月，便是内门弟子间的排榜大赛？ 思忖间，尚未走到地头，余非便听见前方演武场上不断传来的喧嚣，显然比试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我靠！这抽的是哪门子的签？”看清演武场上的对战双方，余非不由狠狠地骂了一句同时抽中场中两人的内门执事。 因为场中激战正酣的，却是青雪和汐炎！ 走近了，余非才发现，这两人居然像玩似的，一边打一边聊天。 “喂，小青雪，我的好妹妹，这次就让哥哥我过吧？我都参加好几回了，再过不去实在丢人啊！” 青雪似笑非笑地望着汐炎：“想进内门啊？先问过我的藤鞭吧。” 说着，藤鞭狠狠一甩，将汐炎射过来的火星弹飞，顺势追上汐炎的手臂。 见一击无功，汐炎哭丧着脸施展自己的逃命神功，闪身飞退，躲过藤鞭：“我说我的亲亲小青雪咧，我打赌三个月后你百分之一千的肯定能进内门，这次就让我一次呗！” “不让。” 汐炎急了：“真的不让？说什么不让？” 青雪连开口都懒的，只是点了点头。 “算我求你了。”汐炎倏然伸手抓住青雪挥过来的两道藤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余非悄悄地掩住自己的双眼，心道：“可别说认识我啊，这货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你这是做什么？”青雪被汐炎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傻眼了。 愣了愣，她想抽回藤鞭，谁知，汐炎握的很紧，察觉到她想收回藤鞭，甚至把藤鞭高举过头：“私下里，你用这鞭子打我多少次都行，现在，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鞭子抽我也可以。但是你抽完之后，算我赢好不好？” “你就这么想赢？” “错了，是我想进内门。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提高实力。” “包括你现在正在做的？”青雪挑眉。 汐炎点头。 “好吧，你赢了。”没再强行抽回藤鞭，不知道青雪做了什么，被汐炎握住的两根藤鞭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她转身，径直走出了演武场。 ------------ 第121章 【青雪的决定】 围观弟子纷纷给青雪让出一条道，在无数道目送青雪的视线中，演武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汐炎拍拍双腿站起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问负责裁决胜负的执事道：“我的对手自行退出比试了，这一场应该算是我赢了吧？” “汐炎获胜。”裁决执事见怪不怪地宣布道。 立刻，围观众人反应过来，一阵议论声喧嚣尘上。 “这样都行？”有人目瞪口呆道，“未免太过无耻了吧？” “难道他要靠这样的手段一路‘跪’进内门么？” “你们不知道？他是上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的第四名？会这么做，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狗屁苦衷！男人膝下有黄金，大不了这次输了，下次再来。随随便便向一个女人下跪算什么？” “那个女人也不是普通货色，据说在这次新进弟子中，是唯一一个直接配居甲舍的女弟子。直接能得到甲舍的弟子，一共就两人而已。” “……” 随着众人的议论，不时有关于青雪和汐炎两人的消息被传播开来，所有看向两人的视线顿时都不一样了。 看着汐炎脸上挂起的笑容，余非对这个家伙的人品有了崭新的认识。他转过身，向青雪离开的方向追去。 “就这么把机会让给汐炎了？”追上青雪，余非问道，“还参加三个月之后的比试么？” 青雪坦然一笑：“不了。我想清楚了，估计荒灵派内门都是一些天天修炼的疯子，我要发展自己信徒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担任执事。执事有出外走动的机会，在众多外门弟子心目中，地位也不一般。也许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多笼络一些人……” “包括那个游弋么？”余非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觉得你多收几个裙下之臣，会更容易发展你的信徒。” 青雪敛去笑意，目光幽幽地盯住余非：“你活的不耐烦了么？” “怎么会？”余非同样板起脸，“我是说真的。就算裙下之臣多了，互相之间争风吃醋在所难免，但是他们对‘女神’的信仰可都是发自内心的！” 青雪骤然陷入沉默。 “我看好你哟！” “可是，这样我就没办法和你一道进入内门了。” “你不是说荒灵诀对你完全没用么？确实也没必要进内门浪费时间。当外门执事也好，以后我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找你了。”余非对着青雪一阵挤眉弄眼。 青雪噗嗤一笑：“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为人，你这话听起来倒让人觉得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了。” 余非闻言顿时一呆。 心道：“我能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你的年纪都够当我的祖祖祖祖祖……奶奶了！” 话语出口，青雪也觉察到自己仿佛说错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听说执事考核不是武力值高就有用的，为了能够成功当上执事，以后满足你的需求，我打算现在就去做些准备。反正我现在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想了想，余非点头道：“你可以去书馆看看。不过能不能当上执事都是为了你自己，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听了这话，青雪轻轻地“嗯”了一声，向余非告别离开。 尚不知道青雪决心留在外门当执事的游弋，正在苦战。 不得不说此次负责抽签的内门长老执事中，颇有几只黑手，因为游弋第一场的对手，便是同样向家族申请了支援的冷言。 冷言家族的实力并不如游家，但是游家要供养游弋兄弟三人，加上游弋的实力本就比之冷言稍有不如，所以，和白石那场一面倒的比试不同，也和青雪自动放弃的那场不同，自开场始，两人之间的战斗就显得格外激烈。 一贯多话的冷言即便在如此激烈的对战中，也没有改变自己的风格。 “老游，我听说你把家族支援的钱全用来讨好青雪师妹去了，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的实力仍旧有所增长？” 面貌憨厚的大胡子游弋听见这话，隐藏在浓密胡须后的脸颊微微一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格挡随着冷言话语同时抵达自己面前的拳头。 “喂，老游，你不要不吭声啊！我们都在打赌你需要多少时间能拿下青雪师妹，我赌了二十年，你觉得靠谱么？” 二十年？ 游弋的动作顿了顿。 二十年虽然不短，但是对于长寿的汐族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果不能修炼到那个境界，人是会老的。他不可能嫌弃老了的青雪师妹，但是青雪师妹会不会嫌弃老了的他？ 就在游弋出神的当口，冷言一拳击中游弋胸口。虽然表面上看来，只是让身材壮硕的他摇晃了一下，但是力道入体，胸口瞬间窒闷的感觉，很不好受。 “想什么呢？”冷言笑道，“想得这么出神？小心输给我，你就进不了内门咯。” 游弋打了一个激灵，第一次开口道：“我不会输的。” “哦？那你打赢我试试？”冷言继续笑道，“不过我听说兰溪此次同样向家族申请了支援，加上一贯卑鄙无耻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汐炎……最后能进内门的到底是哪三个人，根本难以预料。若是我真的不小心让你赢了，结果青雪师妹落选了，你们仍旧不可能在一起啊。” 什么？ 冷言一语惊醒梦中人。 游弋仔细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 何况青雪师妹虽然实力很强，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定要进入内门啊！ “这……”游弋忽然很是懊恼，他应该早点打探清楚才是。 注意力不集中的结果，就是他又挨了冷言一拳。 “喂！老游，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冷言戏谑地看着游弋，“你要是不想认真和我打，干脆早点认输算了。反正我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游弋涨红了脸：“你少瞧不起人。”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连我不停地说话也是对敌的一种手段都不明白，总是被我的话语所扰乱，你还想怎么打赢我？你要知道，刚才的两拳只要我出尽全力，你早就躺下了。” “你！”游弋猛然警醒，“你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冷言翻了翻白眼，第一次失去说话的兴趣。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老实人的脾气来的比较慢而已。 完全明白过来的游弋怒气冲上头：“我明白了！你也在打青雪师妹的主意，所以你希望我输掉这场比试，好让自己进入内门，整天陪伴在青雪师妹身边！” 盯住冷言一脸错愕的神情，游弋最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话音未落，他凭着一股执着目标的意念，调动全身的力量，向冷言猛冲过去。 要知道，游弋的身形足足比冷言大上两圈，他这么一吹胡子瞪眼地冲刺，就如同一头蛮牛向一只猴子发起了进攻。 “妈呀！”冷言一蹦三尺高，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言语之中隐藏的破坏力，“不打了不打了！” 看着游弋通红的双眼，冷言狂叫道：“青雪师妹让给你还不行么？” 和发狂的蛮牛对打，吃亏的始终是自己。何况，就算这次选拔试失利，三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不认为，就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又会冒出什么人来和他争抢内门弟子的位置。 一场又一场选拔试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停地有人晋级，也不停地有人落选，转眼，时间走到第二天。 已有将近一半报过名的外门弟子，此次和内门无缘。 轻而易举地战胜初场的对手，余非留在原地等待下一场比试的到来。 因为参试弟子大规模减少，荒灵派便关闭了有些条件不怎么好的小演武场，将剩下的比试都安排在了四方城的大演武场中。 不久，第二轮比试的签条就被抽好，对战双方的号牌更新在了几处大演武场外的告示牌上。 余非找到自己的号码，七号，又去看对手的号码，三百五十六号。 完全不清楚三百五十六号是谁，便在场中静静地等待起来。 然而，他在场中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看到对手的身影，只得问负责裁决的执事道：“三百五十六号是谁？怎么还没有来？” 裁决执事沉默片刻，说道：“本来我是不应该透露号码对应的人选的，不过既然已经临场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他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号簿，“三百五十六号的弟子，名叫游弋。” 余非一怔，心中陡然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不由问道：“如果他一直不来，是不是算他弃权认输？” 裁决执事看了看时间：“原则上，如果再过两分钟他还没来，就会失去此次选拔试的资格。” 此时此刻，游氏兄弟居住的修舍内，几乎吵翻了天。 “大哥，你为什么要放弃？你这样做是辜负了家族的期待，背叛了我们，你知道么！”游蓬满脸通红，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游弋却坐在石凳上，拼命抓挠着自己早就成为鸡窝的头发，仿佛完全没听见弟弟的咆哮，顾自喃喃道：“青雪师妹，你为什么要放弃？早知如此，我就也不报名了……” 游莲按了按弟弟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大哥，现在去参加第二轮比试还来得及。” “我不去。我要去考执事。”游弋忽然无比坚定地道。 游莲极其无奈：“可是你这样没法对家族交代。” “交代？本来我就不是一定能进内门，现在去考执事，只要考上了，不但能减轻家族的负担，还能对你们两个提供援助，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闻言，刚要继续发飙的游蓬忽然愣住了：“大哥？” 一贯思想简单的大哥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这么听起来，似乎大哥做“放弃比试”的决定，反倒是一桩好事了？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咆哮道：“是不是那个女人教唆你这么说的？” 就在游氏三兄弟的争吵中，余非莫名其妙获得了第二轮比试的胜利…… ------------ 第122章 【内门】 除了选拔试第一轮，因为人多，采取的是单轮淘汰制以外，从第二轮选拔开始，便采取的是循环积分制。而在抽签上，也再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就像在第一轮中一样，让两强早早相遇。 不得不说，在第一轮的个别几场对决中，存在抽签挑选对手的运气问题，但是，运气其实也算得上是实力的一部分。 在后面的比试中，除了池京遇上汐炎，毫无疑问地被击败，余非、兰溪和汐炎都没有遇上什么强劲的对手，三人杀出重围，积分遥遥领先。使得三个月一次的选拔试基本乏善可陈，更像是荒灵派外门一个季度一次的例行公事。 毕竟，外门到内门的门槛不会太高，三个月一次的选拔试，既可保证不会落下真正实力卓越的弟子，这次不行，三个月后可以继续尝试，当然自己放弃的除外。而修行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在三个月中，也很少能有弟子横空出世，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 然而，外门到内门的门槛说高其实也高。天赋问题，将大多数弟子阻隔在内门之外。 当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最后获得资格的三人名单出来后，负责的内门执事到四方城中接引三人时，随着三人一路走过，四方城中到处都是艳羡的目光。 汐族曾经是远古自然神灵之奴，修炼的功法向来侧重于炼体。直到后来被外来建立仙界的人类修真者击败，赶入海汐天，起初演化的方向，也是入境随俗，因此有了各种各样汐人的诞生。 然而，汐族毕竟本来也是居住在陆地上的人类，他们中间最核心的一部分始终不改回归陆地的初衷。于是，向陆地上的人类修真者学习，并且研究修炼灵魂的功法，便成了必然的发展方向。渐渐地，在曾经的仙界遭遇毁天灭地的灾祸之后，没有受到太大波及的汐族反而成了以灵魂修炼者为尊的修真世界。 余非第一次见到兰溪，他也没有和自己认识的汐炎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接引他们进入内门的执事身后。 经过青雪的事，一贯脸皮极厚的汐炎在面对余非时，似乎内心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羞惭，更是没有主动和余非搭话。 只有兰溪边走边和这位身材矮胖，一脸和蔼笑容的中年执事客套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中年执事笑道：“你可以叫我灵十二。” 当内门执事中有人够资格晋入长老团时，空出的位置才会在内门弟子中选人补缺。可以说，担任荒灵派内门执事是进入长老团的主要途经。 所以兰溪又问道：“不知灵十二大人担任内门执事多久了？” 担任内门执事年限越久，距离进入长老团的时间越近。如果眼前的是一位老执事，说明积累了不少的门派贡献，一位即将进入长老团的内门执事，值得好好巴结巴结。 似乎明白兰溪问话的用意，灵十二笑了笑，说道：“我的资历在内门执事中，是最短的一个。” 听见这话，兰溪便沉默了下去。 倒是余非出声道：“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学到荒灵诀第二重？” “进入内门，自然会有传功长老集中授课。” 走出四方城，四人沿着山脊继续往汐灵山脉深处进发。 “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内门？”余非看了看前方不知远近的石板路，继续问道。 灵十二耐心很好的回答道：“顺着这道山脊走到头，有一座传送阵，从传送阵可以到内门。” 余非惊讶道：“内门不在这里？” 这次，灵十二只回答了一句：“内门距离外门很远。”便不再多话。 余非不由在心里琢磨开来…… 距离很远？难道内门根本不在汐灵山脉之中？ 思索间，几人已经可以看到灵十二所说的传送阵。 这是一座比进山时大上不知几倍的传送阵，甚至还有附阵！ 空旷的传送阵门口，除了两名昏昏欲睡的看守，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灵十二走到一名长着一尺多长白胡子的老看守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这三人是此次内门弟子选拔试的合格者，由我接引入内门，还请海长老帮忙启动传送附阵。” 长老？ 仔细打量眼前极其普通的老者，余非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 荒灵派居然用内门长老看守传送阵，真是大手笔啊！不过认真想想，荒灵派都把内门藏到一般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了，会启用内门长老看门，似乎也可以理解。 三人中，只有兰溪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似乎早已知晓。 海长老连眼皮都不抬，随意地挥了挥手，顿时，主传送阵旁，挨着的五座附属小阵其中一座，亮起了冰蓝色的光。 灵十二领着三人走入传送阵，冰蓝色的光骤然大亮，四人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也只有汐族有资格使用传送阵了。 余非不禁暗暗感叹道。 再睁开眼时，余非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地方没有水！ 就他所知，海汐天没有水的地方只有汐城和修罗海市，也只有汐族王族，包括荒灵派和修罗派有这个能力在海汐天运作一处无水的环境。 难道眼前的地方位于汐城或者修罗海市？ 再仔细观察了一番，余非暗暗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 无论是汐城还是修罗海市，都是汐族后来在海汐天慢慢开辟出来的，就算能够一直维持无水的环境，但是地上生长的植物，无法和真正的陆地相同。 而眼前这个地方，不仅地上长着真正的陆生植物，甚至还跑有陆地动物！ 在粮食紧缺的汐族聚居地，如果这些陆地动物是人为放养的，已经不仅是大手笔，只能用奢侈来形容了。 余非不认为单单一个荒灵派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地已经脱离了海汐天的范畴！ “这、这里是……”这次不仅是余非，一向沉稳淡定的兰溪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色。 灵十二淡淡笑道：“这里便是我荒灵派内门所在了。跟着走吧，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跟着灵十二，三人分别被指下修舍，又被带着熟悉了一圈内门的讲堂、演武场等等地方，最后，三人被带入书馆，每人领取了一份《荒灵派内门弟子守则》。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各自回去自己的修舍，好好看一看这本《内门弟子守则》，最好不要随意乱闯。如果在熟悉这本守则之前，你们不小心犯了错或者惹下什么祸事，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内门的惩罚是非常严厉的，逐出门派算是最轻的一种。你们好不容易进入内门，我劝你们好自为之。”第一次正色说完这番话，灵十二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执事大人……”兰溪叫住灵十二，“我想问问，不能乱闯的话，我想找人怎么办？” 灵十二回过头：“你想找谁？” “……唔，我想找二师兄。” 灵十二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不管你想找谁，都先看完守则再说。”说完，再不理会任何人，径直离去。 ------------ 第123章 【二师兄再临】 余非拿着厚厚的《荒灵派内门弟子守则》，四下看了看路。 之前跟在灵十二身后，他大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传送阵座落在一处浅浅的山坳里，从传送阵出来，背对着数座低矮的山丘前行不久，就进入了座落着无数建筑的平原。 在平原上，荒灵派内门，建筑得如同梵宸天的一座中等城镇。 不算很大的平原之外，似乎有山有水，然后不等余非看清，灵十二就领着他们进入了城镇，他的视线顿时被城镇中高低错落有致的房屋所阻碍。 在这座名曰：荒城的城镇了七转八转，其实余非早就迷失了方向…… 想了想，他重新回到规模比外门书馆大上许多倍的荒城书馆门口，对着同样在打瞌睡的书馆管理长老说道：“对不起，请问我现在可以进书馆看书么？” 面容精瘦，长着一对三角眼的长老缓缓睁开眼睛，显然有些不愉有人打断了自己的闭目养神，很是不耐烦地道：“灵十二不是告诉你们，先回去看内门弟子守则么？” 冷冷的甩出这样一句话，书馆长老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余非暗暗吐了吐舌头，只好向着记忆中的修舍方向走去。 见余非始终没有理睬自己，汐炎这才有些尴尬地追了上来：“那个……” “你想说什么？”余非面无表情地道。 起初在大王乌贼族领地，汐炎始终不援手，就让余非心中有些看法，只是别人援不援手，是别人的自由，所以余非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后来，汐炎对辟邪的谄媚，让余非觉得，他的脾性还是和辟邪有所不同，并不是单纯地可以一笑而过，再到最后的比试，余非的心中真正生出对于此人的不感冒。 “我……” 见汐炎说不出什么，余非不由正色道：“你不是很想进入内门么？进内门不就是为了增强实力么？我也是！我还想下次排榜的时候能够上榜。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说完，余非随便挑选了一条路，走了上去。 “欸？什么和什么？”望着余非逐渐走远的背影，汐炎不由暗道：“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你走错方向了而已……”摇了摇头，脸皮极厚的他，完全对余非的态度不以为意，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既然无论是长老抑或是内门执事都叮嘱新进弟子首先要熟悉《内门弟子守则》，余非索性边走边翻看起了这本厚厚的书册。 翻开厚厚的鱼皮纸做成的书皮，内页就要薄的多了。 内页的第一页上，是守则的目录。 看着一条又一条的目录，可想而知守则的内容有多丰富…… 余非不禁头皮发麻。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要按捺住性子看下去。 目录第一条，是荒灵派内门介绍。 内门介绍是一个很大的篇章，具体内容洋洋洒洒，具体占据了整个守则书册的三分之一。 不仅介绍了荒灵派内门的由来，内门执事以及长老团的由来，还介绍了荒城中各处建筑的来历，甚至绘出了一幅无比精细的城市地图！ 内门弟子排行榜竖立在荒城中心的中央广场上，广场周围，分布着讲堂、内门书馆、演武场等等公共设施，而内门弟子所居的修舍，在更外围的地方。 余非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方向…… 仔细察看了一番地图，回头向自己修舍所在的方向走去，余非继续低头看着守则。他指点着地图的手缓缓向荒城之外滑去…… 地图上，在荒城之外，除了来时的传送阵被清楚标出，其他一应地形地貌都只有大概的轮廓，连名字都没有。而在距离荒城不远之外，甚至和之前看过的海汐天地形图上一张，笼罩着浓浓的迷雾。 如果说荒城是一个点，那么传送阵所在的山坳，可以将荒城围成一个圆，而在这个圆圈之外的地方，全部以迷雾形式呈现在余非手中的地图上。 他忍不住哗啦啦翻过很多页，将其他那些介绍内门的内容忽略过去，最后才在这一篇章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不引人注意的小字：由于内门所在的空间不属于海汐天，存在许多未经探察的区域，请各位弟子无事不要胡乱到处走动，以免有去无回。 这行小字顿时印证了余非心中的猜测。 虽然当初发生在梵宸天的毁天灭地之灾并未太过祸及海汐天，但是若说海汐天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在梵宸天出现那么多空间裂缝和断层的同时，海汐天一定也有了通往其他空间大陆的道路。 余非不由撇了撇嘴。 传送阵所在一定就是那处薄弱的空间通路了。 以汐族构建传送阵的能力，不可能直接打通两个空间。而在两个空间相连的最薄弱处构建传送阵，至少有两个好处：其一是避免能力不足者穿越空间薄弱点带来损伤；其二，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传送阵可以当作掩饰空间通路的天然门户，这样，除了荒灵派内门的人之外，谁也不可能知道内门究竟座落在何方。 此外，之所以成为内门弟子，便可以知道这个秘密，也是因为有内门长老把守的传送阵可以很好地把内门弟子“控制”起来。这恐怕也是之前兰溪似乎了解一些有关内门的情况，却不知道更多的原因。 余非继续翻下去。 看到整本守则后三分之二的内容，无非是内门弟子平日如何修炼、所有人都最关心的排行榜如何生成、怎么样可能受到门派的惩罚等等内容。 而所有守则的核心，都在强调一点：荒城是内门弟子的活动中心，不仅不能随意去到荒城之外未经探察的地域，也不能随意离开荒城。 尽管所有的这些规则不免让人心中生出被放逐乃至监控的感觉，但是看到修炼篇的时候，余非很是喜欢其中最主要的一段。 因为荒城所在的空间大陆有很大一部分未经探察的区域，所以内门弟子修炼的最主要内容之一，便是去探察那些区域。 据说这个被荒灵派取名“蛮地”的空间大陆，有着极其丰饶的物产，甚至有着根本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物。如果不是受门规所限，余非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看看了。 嘭！ 正对蛮地心生向往的余非，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就听一个无比粗豪的嗓音呵斥道：“喂，你怎么走路的？” 余非刚要抬头，就被一只无比粗糙的大手揪住了衣领：“快点向二师兄道歉！你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余非被迫踮起双脚，立刻看到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藻裙，套在一双极长的长腿上…… “咦？这张面孔似乎很是陌生啊！”又一只无比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捏住余非的下巴，先把他的脸拨向了左侧，又拧向了右侧，“你是这次新晋的内门弟子？” 余非这才看清，揪住自己衣领的并非是面前被自己撞上的长腿男子，而是右侧一个全身长满了浓密汗毛的大汉。 “我承认撞上人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能不能放开你的手？”余非皱眉瞪向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第一次觉得如果他也穿着藻裙就好了。但是千万不要是眼前这位的这种超短款…… 再次偷偷地下瞥一眼，余非暗暗觉得，这位二师兄一定长着一张让人不忍直视的脸。 “敖牛，你先松开他吧，我想这位小小师弟一定不是故意的。” “下次注意点！”敖牛又警告了一句，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余非暗自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道：“我哪里小了？”不过想到内门是以实力排行论大小，只得乖乖闭紧了嘴巴。 能被称为二师兄的，一定是内门排行榜上的第二名，这是怎么都不可能出错的。而之前兰溪向灵十二打听的，应该也是此刻眼前的这位二师兄。 余非后退一步，小心地看向这位“二师兄”。 “我叫兰河，你叫什么？”二师兄兰河自以为风情万种地笑着。 余非却结实地愣了愣：和兰溪一样也姓兰？心中顿时产生了某种联想…… “喂，二师兄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看到余非闪神，敖牛不干了。所有不尊重二师兄的人，都是在和他敖牛过不去。 “我叫余非，的确是今天刚进来的。” 二师兄瞄了瞄余非手中的书册，说道：“你刚才是在看《内门弟子守则》？”见余非点头，他欣然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回自己的修舍再好好看吧，内门中，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可不多。” 看着二师兄身后跟着的数名表情各异的弟子，余非也辨别不出兰河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夸大其词。不过看在他确实没有怎么为难自己的份上，余非想了想，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兰溪的？” “兰溪是我弟弟。”二师兄随意地说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余非点头：“他今天和我一起进来的。” “是么？”二师兄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兰溪能够进入内门完全不出他的预料。 “他好像在找你。”余非提醒道。 二师兄扯了下唇角：“让他找吧。”说完，似乎丧失了继续和余非说下去的兴趣。他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绕过余非，自行走了开去。 ------------ 第124章 【荒灵派“养老团”】 余非站在原地，仍旧在消化刚刚得到的消息，他没有注意到，在跟随二师兄的那些人中，有人磨磨蹭蹭地拖到了队伍的末尾。 这个身材短小精干的弟子走近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你想通过二师兄的弟弟和他攀上关系？加油！我很看好你。”说着，他走上前来拍了拍余非的肩膀，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跟在众人最后离去。 他的话让余非有些愣怔。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余非甩了甩头，摒弃掉一些杂乱且毫无头绪的念头，继续回返自己的修舍。 此次新晋入内门的三名弟子，彼此修舍的距离都比较近，几乎挨在一起。 当余非回到自己的修舍时，发现兰溪和汐炎早都已经回来了。 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修舍门口聊天的两人，余非进入自己的修舍，关上门，开始运行周天。 灵十二临去前，提醒过三人，荒灵诀第二重的口诀会在讲堂由专人传授给他们。想到自己此来海汐天的目的，余非不免有些兴奋，只能依靠修炼消磨时间。 虽然整个世界都在“坏”的进程当中，但是不同的大陆坏的程度不同。海汐天的天地元气比梵宸天要充沛一些，而通过周天运转，余非发现，荒灵派内门所处的蛮地，天地元气比海汐天还要浓郁。 在不断的周天运转中，一夜不知不觉的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余非便从入定中醒来，离开修舍前往荒城中心的讲堂。 荒城讲堂，是荒城中心广场东侧一座庞大建筑的名字。这座建筑虽然只有两层，却占据了中心广场东部很大的一块面积。 这座建筑里，共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教室。 走进讲堂，向讲堂大厅值守的长老打听了一下，得知新晋弟子的第一课，通常安排在讲堂角落一间最小的教室内进行后，余非粗略地看了一下讲堂大厅简洁的布置，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几乎走到走廊的尽头，余非才在右手边看到一扇枣红色的木门。轻轻推开并未上锁的门，一间仅容十余人的教室便展现在余非面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教室门户的讲坛。 余非意外地看到讲坛边上坐着一位看起来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女子。 她留着一头水蓝色的波浪长发，胸部系着一条嫩黄色的裹胸，下面围着一条高开叉的荷叶裙。尽管是在陆地上，一身汐族女子惯常的装束裸露出女子全身上下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身体向后倾斜，一双白玉似的手臂支撑在讲坛上。笔直的长腿自然下垂，轻轻摇晃。 看着女子惹火的身材，余非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新弟子教室么？” 闻言，女子的脸孔依旧微微朝上仰着，闭着眼睛反问道：“你是昨天刚刚进来的新弟子？” 余非点头，忽然想到女子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只得出声道：“是，我叫余非。” 谁知，他刚报出自己的姓名，女子就猛然扭过头，一双动人的桃花眼水波潋滟：“你就是余非？” 余非怔了怔：“你认识我？” 在看清余非脸庞的刹那，女子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异色，旋即，她收起所有情绪，表情淡淡地道：“不认识。” “那……？”余非不解。 女子挪开视线：“我只是不小心听说，此次进入内门的弟子中似乎有个天才，刚好也隐约听过这个天才的名字罢了。” 余非挠了挠头：“请问你是……？” “我是荒灵派养……哦不，长老团的长老。”女子飞快地瞥了余非一眼，似乎在确定余非有没有听见自己不小心吐露的字眼，“我的名字叫玖月，将是你们的教引人。” “玖月长老？” 此时，兰溪和汐炎也双双来到了这个小教室。 玖月拍了拍巴掌，从讲坛上跳下来：“后面来的两个人，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兰溪，是兰河的弟弟。”兰溪显得颇为自信地道。 然而，玖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转向汐炎：“你呢？你好像知道我？” “我是汐炎。曾经无意中听过长老的名讳。”汐炎谄媚地笑道。 玖月的桃花眼在汐炎的脸上转了转，微挑唇角，说道：“你们三人自己挑地方坐，我的时间不多，给你们讲完今天的课，我就要回养……长老团去！” 挑了个距离玖月最近的蒲团坐下，汐炎问道：“今天会传授我们荒灵诀第二重的口诀么？” 闻言，余非乐了。 这家伙看起来比自己更着急，果然有着一颗好学上进的心…… 如果他们刚入门就可以学到荒灵诀第二重，那么之前的内门弟子岂不是都白混了？ 果然，只听玖月说道：“想学荒灵诀第二重？你们还差得远呢！”说着，她的桃花眼依次从三人脸上掠过，在余非脸上停留的时间最短，看向汐炎时，眼神戏谑，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副成竹在胸神色的兰溪身上。 “今天，我们主要说一下起源。” 起源？什么起源？ 三人都有些疑惑，就连进入内门之后始终保持自信的兰溪也不例外。 玖月轻眯桃花眼：“这个世界的起源……” 刚刚起了个头，见三人都微微张开了嘴，玖月不由噗嗤一笑：“这个世界的起源，不用我说，想必你们都知道。” “长老，我不知道……”余非脸一红，举手道。他只知道这个世界，先有神，后有仙……至于这个世界怎么来的，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玖月看向他，沉默片刻，说道：“也好，我们就从头说起。” 余非认真回视玖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完全无视了兰溪和汐炎鄙视的目光。 “在这个世界形成之前，是一团混沌……”玖月的目光落向天花板的某处，开始了娓娓的讲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团混沌中，孕育出了一道意识。” “这道意识渐渐强大清晰，拥有了智慧，又拥有了身体，有一天，他破开了混沌，于是，世界形成。”玖月顿了顿，“……后来，我们汐族称那道意识为‘墟’，墟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主神，而孕育出墟的那团混沌，虽然没有意识，更没有智慧，但是包含了一个世界的力量，我们也给它取了名字，叫做‘荒’。” “荒？荒城的命名和它有关系么？”余非心中一动，问道。 然而，玖月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问题，顾自继续道：“在世界形成的那一刻，墟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走了，还是消散在了世界的每一处……因为在那个时候，天地之间，只有墟一个生灵。又过了很久很久，墟破开混沌时，四分五裂的能量团中，才演化出各种各样的生灵。其中最为强大的能量团中孕育出的生灵，便是远古自然神灵。” “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大致能够明白，今天我要说的起源，其实是荒灵诀的起源。”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玖月再次看向每一个人，“既然墟能够从混沌中诞生，远古神灵能够从能量中诞生，我们人类的灵自然也能够在力量中获得发展壮大。” 玖月的话，仿佛在余非面前开启了一扇门。 他的心，不由怦然而动。 “我们研究过仙界那一脉人类所谓的修真术，发现，事实并非像他们所说的，和我们走在不同的路上，而是自始至终，大家的方向都一样！只不过，我们的祖先是远古神灵，神灵的身体先天就过于强大，所以忽略了对灵魂有意识的滋养，而仙界那一脉的人类，因为身体脆弱，所以反而凸显了智慧。然而，无论孰强孰弱，所有的修炼都以锻体为根本！只不过，他们比我们走前了一步，用身体养魂，又反过来用灵魂壮大身体。” “相信你们都清楚，贫瘠的土地种不出什么好东西，这和我们人类用身体养魂是一个道理。病弱的身体，不可能有强健的魂魄。所以，无论是我们荒灵派的荒灵诀，还是修罗派的虚空诀，第一重功法，都是以锻体为主。只有修炼出一个强健的体魄，才能滋养出健全的魂魄。” 玖月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想要学到荒灵诀第二重的口诀，必须身体条件合格才行。 汐炎连忙问道：“什么样的体魄才够资格学习荒灵诀第二重？长老您看我行么？” 玖月戏谑地看着他：“你一看就不行。” 呃！ 汐炎结结实实地呆住了，半晌，反应过来，连忙又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行？” “我说你行的时候。” “长老，你看我呢？”兰溪也沉不住气了。 玖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你也不行。”说着，一双桃花眼溜向余非，“你们三人中，恐怕只有他差不多够格。” “差不多？”余非没有看见兰溪眼中刹那射出的嫉妒之火，只看到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忽略自己的玖月，向自己走来。 “到底差多少，我看一下就知道了。”说着，走到余非近前的玖月，伸出纤纤玉指，捏了捏他肩膀上的肌肉，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 自言自语地咂摸道：“好像还欠点火候……” ------------ 第125章 【拓荒任务】 忍不住向后让了让，余非的脸顿时火烧一片：“长老，你……” 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余非的脸色，玖月收回手沉吟道：“身体条件距离孕育出‘种子’尚有一段距离，不过如果天赋惊人，倒是可能已经生成种子了。” 什么种子？什么天赋？ 长老你说的这些话未免也太羞人了吧？ 然而，余非尚未来得及腹诽完，玖月就做出决定道：“你们都给我锻炼去！” “锻炼？什么锻炼？”就连自认为做足功课的兰溪都不明白了。 玖月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接引执事没叮嘱你们好好看《内门弟子守则》么？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余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在守则中看到的最后三分之一内容。 内门荒城所在的蛮地，是一处不折不扣的蛮荒之地。 所谓的蛮荒之地，并非指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相反，这里地大物博，物种比海汐天都要丰富很多。只不过，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如今的汐族生存。 想要适应蛮地，必须经过不断地“拓荒”。 内门弟子平日主要的修炼任务，便是拓荒。 拓荒任务，根据不同的难度，分成十个等级。可以说，所有内门弟子，其实是负责开垦这片蛮荒之地的劳动力。而内门执事，负责安排调度，以及和外界的连接。只有被玖月称作“养老团”的长老团，才是内门最清闲的一群人。除了偶尔轮流率队带领内门弟子去拓荒之外，绝大多数长老都呆在最清闲安逸的职位上混吃等死…… 也许这么说，不怎么好听。但是如果这话是从自认为长老团中最勤奋之人的玖月长老的口中说出来，想必没有人敢当面驳斥。而依照余非进入内门一路所见，无论是看守传送阵的长老，书馆管理长老，哪怕就是刚刚见过没多久的讲堂值日长老……在他看到的时候，无一不在打瞌睡！ 几乎没有多想，余非便点头，再点头，赞同玖月长老的说法。 望着丢下命令就匆匆离开的玖月长老的背影，余非慢慢走向中心广场西侧的一栋房子，打算这就去领取拓荒任务，熬炼自己的身体。 在内门中，不仅每个人的日常饮用食材需要通过拓荒任务自行获取，就连修行所需的物资，也要依靠自己的双手获得。此外，荒城中供各个弟子居住的修舍，也需要用门派贡献积分兑换。只不过新晋弟子有三个月的免费期。 至于在《内门弟子守则》中重点提及的门派贡献积分作用可大了。它不仅可用来在荒城中租赁修舍，在书馆借书，甚至在讲堂听高等级的课程，也需要缴纳一定的门派贡献积分。 而获取积分的唯一途经，便是完成拓荒任务。 为了早日学到荒灵诀第二重，余非决心不浪费一丁点儿时间。 汐炎和兰溪也走出了讲堂。 没有拍上玖月长老马屁的汐炎，果断的转移了目标。他走在兰溪身侧，笑吟吟地道：“你是兰河的弟弟？兰河便是当届的二师兄？” 和汐炎同在外门日久，兰溪早就熟知汐炎的为人，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靠山也是实力的一种……没想到你在内门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啊。”汐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兰溪，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强强联合？我们两个联手一起去赚取门派贡献积分的话，想必积分会如流水般落入我们的口袋。” 兰溪轻抿薄唇：“积分不是关键，关键是从接下拓荒任务的那一刻起，便可以在任务过程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当然，运气越好，机缘越佳，任务的难度越高，获得的好处越多。只不过，我听说哪怕就是一级的拓荒任务，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兰溪瞥了汐炎一眼：“有人合作固然好，实力增加了便可以去接一个人无法完成的高等级任务，但是没有默契的队伍有的时候反倒不如自己一个人……” 汐炎笑容不改：“默契是需要培养的，你不和我一起去试试，怎么能知道有没有默契？” 如果是余非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想也不想地拒绝。 想当初，在大王乌贼族的领地，汐炎这个家伙不是只顾着自己逃命么？ 然而，兰溪不知道汐炎的这番作为，听他说的有理，沉吟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就算没有默契，大不了没有下回就是了。 不过，尽管已经默认了汐炎的提议，有些丑话仍旧要说在前头：“在任务完成过程中，得到的东西，如何分配？” 汐炎有些发怔：拓荒的时候能得到什么好东西？不过兰溪会这样问，必定有他的道理。想了想，他说道：“你知道的，我玩的是‘火’，在荒灵派属于不折不扣的异类。如果遇到合适我用的东西就给我，合适你用的东西就给你，其他的东西对半分，这样如何？” 这样听起来似乎倒也公平。 兰溪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反正他在内门有靠山，也不怕汐炎出什么幺蛾子。 荒城中心广场西侧负责发布拓荒任务的地方，叫做“荒盟”。荒盟所在，是一幢四层的小楼。两个笔力遒劲的大字被做成匾额挂在荒盟一楼大厅的门楣上。 《内门弟子守则》中提及，一到****的拓荒任务均在荒盟一层发布。这些任务的难度不高，适合实力不够的底层内门弟子。 二楼发布的是四到六级的拓荒任务。这些任务面向的是修炼了荒灵诀第二重的内门弟子。来这层楼领取任务的弟子，几乎比一楼少了一半。毕竟，修炼荒灵诀第二重需要的身体条件，对一般弟子来说，无疑苛刻了些。何况，就算身体条件够了，灵魂的修炼还需要一些天赋的领悟，有许多内门弟子，便被卡在了这道门槛上。 三楼发布的是七到九级的任务。能到这层的，无疑都是修炼第二重有成的弟子。 至于顶楼发布的终极任务，极少有人上去看。因为，那不是简单的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单单在任务需求的人数上，就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并且，对参加之人的实力也有明确的底限要求。可以说，十级终极任务，都是专门发放给大型团队的。而照目前内门的情况看，似乎只有长老团出动，才有可能达到接下任务的最低要求。 走进荒盟，余非瞄了一眼上楼的楼梯，便收回视线，向一楼的任务发布处走去。 说是任务发布处，其实就是将一楼大厅三面空白的墙壁划分为三个区域，分别贴上任务单。 余非不贪心，他决心先从一级的任务看起，大致了解一下拓荒任务究竟需要做些什么。然而，当他看清面前一张一级任务单上的内容，不由就呆住了。 任务单上只写着一行字：荒城外良田十亩，十年期。 敢情一级的拓荒任务，是在招聘农夫呀！ 余非不死心，又向旁边另外一张任务单看去。 这张任务单的内容同样不多，上面写着：荒城酒楼，需要手艺出众，愿意为广大群众服务的有志之人，包食宿。 余非一路走过去，又看了几张任务单，发现一级的拓荒任务，无不和基本的民生有关。难道荒灵派打算把这里建设成完全自给自足的汐族生存基地么？ 看起来，一级拓荒任务完全没有危险，也有不少人接，但是门派贡献积分少的可怜，明显不适合他。 余非摇了摇头，放弃了一级拓荒任务，转而去看贴满二级任务单的墙壁。 二级拓荒任务和一级有了明显的不同，真正开始有了拓荒的意义。比如，到划定的荒城聚居范围之外去开垦荒地、采摘野果、猎取兽类…… 虽然距离荒城不远，但是终究是在防御圈之外，一定程度上会有面对危险的可能，所以此类任务被划分为二级。 余非对这些同样没有兴趣，只得继续向****任务区走去。 这个时候，落后他不少的兰溪和汐炎刚刚走入荒盟，两人和他打了个照面。 兰溪看到始终在一楼转悠的余非，丢来一道嘲弄的眼神，径直踏上了前去二楼的楼梯。汐炎看了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到兰溪已经走过小半截楼梯，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上楼，余非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一张****拓荒任务单。 去传送阵所在的山坳巡视。 同样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看完后，余非心里却动了动。 虽然守则上的那幅地图很粗略，但是不影响余非判断，荒城的位置，应该处于一块大陆的角落。之所以会在那处山坳建立传送阵，必定是因为那里不存在什么风险。既然是没有风险的边缘地带，为何需要巡视？ 余非不由对那处山坳生出好奇。 他从墙上揭下这张任务单，往大厅中央的登记处走去。 ------------ 第126章 【巡视的任务】 ------------ 第127章 【普通种和魔化种】 ------------ 第128章 【遇险】 ------------ 第129章 【大王酸漿魷】 ------------ 第130章 【七级魔兽的威胁】 ------------ 第131章 【心核被抢】 ------------ 第132章 【专业陪聊】 ------------ 第133章 【重大危机】 ------------ 第134章 【最后一堂课】 ------------ 第135章 【碎莲结丹】 ------------ 第136章 【醒了又睡】 ------------ 第137章 【缺失】 ------------ 第138章 【神识的种子】 ------------ 第139章 【九级任务，出发】 ------------ 第140章 【十方蛮山】 ------------ 第141章 【敌袭】 ------------ 第142章 【疾风之狼】 ------------ 第143章 【实力为尊】 ------------ 第144章 【狼王的追索】 ------------ 第145章 【各显其能】 ------------ 第146章 【什么是“不公”】 ------------ 第147章 【这是一种幸福】 ------------ 第148章 【继续前进】 ------------ 第149章 【卡级】 ------------ 第150章 【九级魔兽】 ------------ 第151章 【越级打怪】 ------------ 第152章 【遗失的记忆】 ------------ 第153章 【内莲华之树】 ------------ 第154章 【黑白再现】 ------------ 第155章 【疑心】 ------------ 第156章 【暗潮】 ------------ 第157章 【瞒住一个人】 ------------ 第158章 【陷阱】 ------------ 第159章 【伪】 ------------ 第160章 【日献族】 ------------ 第161章 【青色的斗气】 ------------ 第162章 【禁地】 ------------ 第163章 【敖牛之仇】 ------------ 第164章 【玖月的决定】 ------------ 第165章 【日曜璧】 ------------ 第166章 【墟神的神元】 ------------ 第167章 【结丹】 ------------ 第168章 【能量提取机】 ------------ 第169章 【大闹日献族】 ------------ 第170章 【构陷】 ------------ 第171章 【敖清的怒火】 ------------ 第172章 【清者自清】 ------------ 第173章 【审问】 ------------ 第174章 【一招将军】 ------------ 第175章 【冥冥中的牵引】 ------------ 第176章 【灵四请来的救兵】 ------------ 第177章 【挑衅】 ------------ 第178章 【排行榜】 ------------ 第179章 【积分淘汰赛】 ------------ 第180章 【淘汰赛中的围剿】 ------------ 第181章 【河右之战】 ------------ 第182章 【大自在轮】 ------------ 第183章 【你输了】 ------------ 第184章 【灵汐的心事】 ------------ 第185章 【利益交换】 ------------ 第186章 【土豪溫凉】 ------------ 第187章 【出丑】 ------------ 第188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 第189章 【暧昧】 ------------ 第190章 【三十加十】 ------------ 第191章 【艰难的选择题】 ------------ 第192章 【真正的决赛】 ------------ 第193章 【重重关卡】 ------------ 第194章 【首战】 ------------ 第195章 【泉越】 ------------ 第196章 【肉搏】 ------------ 第197章 【终战】 ------------ 第198章 【越级挑战】 ------------ 第199章 【逃不过】 ------------ 第200章 【玖月归来】 ------------ 第201章 【兰河的谎言】 ------------ 第202章 【弃子】 ------------ 第203章 【针锋相对】 ------------ 第204章 【牺牲】 ------------ 第205章 【双方的让步】 ------------ 第206章 【激战】 ------------ 第207章 【赢】 ------------ 第208章 【动身】 ------------ 第209章 【荒神殿】 ------------ 第210章 【灵汐的人鱼形态】 ------------ 第211章 【汐城】 ------------ 第212章 【神灵的史诗】 ------------ 第213章 【灵谋】 ------------ 第214章 【再遇白泠】 ------------ 第215章 【进入，第一层】 ------------ 第216章 【变故】 ------------ 第217章 【愚公移山】 ------------ 第218章 【异样】 ------------ 第219章 【左边、右边】 ------------ 第220章 【进入，第二层】 ------------ 第221章 【古怪的碰面】 ------------ 第222章 【当年的那个声音】 ------------ 第223章 【他说……】 ------------ 第224章 【我在等你】 ------------ 第225章 【神尸】 ------------ 第226章 【神灵的管家】 ------------ 第227章 【神寂之地】 ------------ 第228章 【一息尚存的神】 ------------ 第229章 【蛋碎了】 ------------ 第230章 【器灵】 ------------ 第231章 【小石头】 ------------ 第232章 【神精魄】 ------------ 第233章 【碎丹成婴】 ------------ 第234章 【还不够】 ------------ 第235章 【突飞猛进】 ------------ 第236章 【他是谁？】 ------------ 第237章 【璋之殇】 ------------ 第238章 【信仰】 ------------ 第239章 【仙界法则】 ------------ 第240章 【阴与阳】 ------------ 第241章 【神器】 ------------ 第242章 【二涉蛮地】 ------------ 第243章 【面目全非】 ------------ 第244章 【荒城里的“神”】 ------------ 第245章 【反客为主】 ------------ 第246章 【头号打手】 ------------ 第247章 【代打】 ------------ 第248章 【揭穿】 ------------ 第249章 【真凶无谓】 ------------ 第250章 【伐兰】 ------------ 第251章 【不想好了】 ------------ 第252章 【余非的使命】 ------------ 第253章 【尽管放马过来】 ------------ 第254章 【神秘人】 ------------ 第255章 【惊见熟人】 ------------ 第256章 【内战】 ------------ 第25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第258章 【墟神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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