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轻歌曼舞,酒醉金迷。看向那群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人们,她嘴角微挑。 莲步轻移,纤腰微摆,脂凝如玉般的手撩起,珠帘。缓缓移步高台中央,红衣胜血,展颜一笑间的风华绝代就令满室旖旎的灯火黯然失色。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喧闹的大厅就如同被一双大手推进了一个幽闭空间,静的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施施然坐在琴前,定睛看向高台之下的人们,忍不住在心中小小得瑟了一下,看来出场效果不错啊~ 轻抚琴弦,乐声似是飞扬,还未曾从那张绝色的脸带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的人们均又呈现一派迷惘之色,沉浸在乐曲为他们所营造的世界中。忘了此刻身在何处,忘了去思考这般倾城绝色何以会在此出现,甚至,连自己都忘了。世界,只剩下那张琴,那曲乐。 她笑的略为满意,手下又是一个拨弦,音符竟是化作一道细线从指尖流逝,细白的光直直向下座的一人掠去。看着逼近那人心脏的细线,她笑的愈加明媚。就在白线即将刺入那人身体的刹那,一道碧绿的波纹挡住了银丝的去路,两相相撞,旋即消散于无形。 笑意未退,双手未停,只一双如丝媚眼透着凌厉看向不远处的吹笛之人。 一袭青衣飘转,体魄修长,一张脸精致的妖冶又不失阳刚之气。他也看着她,只是沉寂的目光却教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迎上那双没有底一般的双眼,她心头微颤,竟是有片刻的失神。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一刻的心神凝滞让屋内的情势即刻大转。笛声清越,一波一波竟似是要将琴声覆灭,座中的人也接连有了清醒之势,眼底的茫然之色愈加薄浅。她峨眉微皱,迅速回了神指下也再一个用力,原本细白的丝线翻涌成一片银白的波纹倾泻向那个突然冒出的青衣男子。 笛声随着银芒的逼近愈加激越,幻化出一堵绿色屏障挡在了男子身前,两一相触,又是瞬间消失。 “铮――”女子的琴弦猛然断了开来,她竟是看也没看,直身而立,与男子遥相对视。 “好!”不知是谁带起的头,满堂喝彩。这样绝尘的两人,这样无双的琴笛合鸣,也许此生得见之机会唯此一次罢了。兴奋的他们并没有发现那个坐在他们中间突然一动不动,气息全无的人。 她轻笑,眉间不无得意。哼,到底是没能拦住我吧。略带挑衅的看向男子,开口之时确是柔情满怀“弦为知音者断,这位公子,随红颜后堂相叙如何?” 他也是看见了那个生命已然消散的人,勾起一丝笑,竟是让红颜觉得有些刺目:“也好啊。”腾身飞掠上高台,落在她的身侧,揽过女子的腰带着些许玩味:“我们走吧!红颜姑娘?” 原本潇洒浅笑的红颜不由有些懊恼,附上他的手狠狠掐了下去,这才慢语:“请吧!公子。” 男子对手上的攻击似是毫无感觉,又将她揽得紧了些,就那么办抱半拉的带她走进了后堂。怀里的小女子似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甚至股股真气透过指尖袭向他的手背,忍不住笑了开来。 红颜闻声抬头看到男子满脸的戏谑之意,这才反应过来已不用掩饰实力,冲着他的心脉处抬手就是一掌,被他随意一个挥手便挡了开。 看着那个悠然坐下喝茶的男子,红颜一声冷哼:“你是谁,做什么今天要来坏我的事?” “呵―红颜…红颜。难道你不知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么。” 她微怒,一个闪身贴近了他,对上他无波的眼眸,愤愤的夺过茶杯一饮而尽:“你怎知我就不是那祸水的红颜。” 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只是初见时的两句玩笑话,竟会一语中的。很久之后,久到她再次变成 红颜 的时候,凌风而立的她看着这个为她而乱的天下时,却再没有了此刻这般的少年心性。 “哦~”他点头:“原来你是祸水。” “噗―咳咳…”红颜很不争气的被口水呛着了,又是气恼又是窘迫,红着脸不停咳嗽着。 某人很好心的帮她拍背顺了顺气。 红颜好不容易停了咳嗽便下意识的想说谢谢,眼中映入那张妖孽的脸之后迅速清醒,咬牙切齿的蹦出了几个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依旧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头:“小祸水,这么激动可不好。” 愤怒的挥开他的手,几乎是低吼着:“本姑娘是红颜!” “祸水。”他依旧淡然。 “红颜!” “祸水。” “红!颜!” “祸。水。” “红颜红颜红颜红颜红颜!”终于,抓狂的某人。 “你叫什么?”他突兀发问。 “萧茵!”她依旧一副愤恨的模样,美目似是在向外冒火,精巧的一张小脸也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楚洛显。”他笑的满意,顺手还拍了拍她的头,一个眨眼便飞出了窗户。 只留下呆愣着没回过神的某人。 刚刚,是什么意思? 萧茵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将“楚洛显”三个字在心里狠狠的划了几遍。 楚洛显是吧!本姑娘记住你了!敢耍我是吧!下次再碰上我,一定要让你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主上。”萧茵垂首行礼。 天宇虚虚扶起了她,刚毅的脸棱角分明却没有一丝表情,明明该是很帅气却意外的让人觉得阴森。如果说,楚洛显是一个靠近了之后才觉得邪魅到时时透着危险气息的人,那么他,就是那种冰冷到想要离得近一点都会怕被那份刺骨的寒冻干全身血液的人。 萧茵起身的片刻看了眼那个让人不敢有靠近念头的人,无奈一笑,只一刻便敛去了笑意,正色道:“主上,任务完成。陈明已经死了。” 天宇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垂头正色的萧茵,似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他是谁?” 萧茵心中一突,想也没想便回答:“不过是个路人,想和我拼个技艺高下罢了。” 天宇看着萧茵没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看得她心中渗出丝丝凉意,似是整个人都要被那双带着碎冰的眼看穿,就在她撑不住想要认罪的时候,他却偏了头“只是路人就好。”说完似又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你入阁时我对你说的话。” “属下记得。”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只是不解为何天宇会在此时问起这个。提起往事,就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第一次见到天宇,年幼的她除了天人下凡再想不出别的形容词,那样完美的一张脸让天真的她似是完全感觉不到他全身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息。踏着满地的鲜血,努力走到他的面前,抹干了眼泪抱住他。 “大哥哥,带我走吧。”眼中盈盈的泪就快要溢出来,小小的一张脸隐隐透着风华,娇嫩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他那被寒冰覆盖住的眼竟是有了一丝颤动。 “跟我走,你就要做好无心的准备。”鬼使神差地,他竟是真的想要带她走。 “无心?”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无心,大哥哥你也是无心之人么?” “对,我的心早就没有了。” 她仍旧没能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过看向那张脸,下意识地把他归结到“好人”一类,才刚走出死亡的她灿然一笑:“好!” “你叫什么名字?” “萧蔷。” 他微微思索:“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萧蔷。你…就叫萧茵。” 那之后,他将她丢进这个寻芳院,一丢就是十年。十年间,他找了各种怪人来教她的琴棋书画医毒武功。十年,她凭着越加精湛的记忆和这张越加妖娆的脸为他杀了一个又一个人。 可即便走过了这样的十年,她眼中闪着的也仍是和当日初见时一般的光彩,那不染疑似杂质的目光竟似是灼伤了他一般让他猛地转开了目光。 “你在想什么。”他沉声。 萧茵回了神:“属下在想主上刚才问的话啊。”本戏谑着的她竟是忍不住真的想起了当日的情形。 如往常一样的指导完了她的内力运行,刚准备离开的天宇被她抓住了袖口。 “你什么时候才让我入阁?” 包裹着他的冰冷有那么一瞬的凝滞,第一次,他的目光带着柔和:“为什么一定要入阁。”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萧茵。” “现在我是在问你话。” 因为那样就可以每天见到你而不是待在这里等着你想到我的时候才能够看你一眼啊。她笑的明媚:“因为我想啊。” “入阁的杀手必得无情无性!”他看她看的认真:“唯有无心的杀手才能保证销音阁的威名和势力。而你,这这么多年充分说明了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你从来没有作为杀手的觉悟。” “无心么…”她怔仲:“无情…无性…”她定定的看着眼前如霜般冷漠的男子,你也是这样把一颗心扔掉的么?真的只有无心才能站在你的身边么?那么好吧!这颗心不要了又如何呢。她的眼中华彩霎放,松开了始终拽着他衣袖的手:“如果只要无心便可以,那么,从这一刻,茵儿就将此心抛却!” 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少女,天宇意外的有了想笑的冲动,她,这哪里像是有无心的觉悟的样子。 “你记住,入阁之后,若是出现了什么影响你行动力的人或物,我会亲自动手除了它。”她的心为别人而动,只是想想都觉得不能忍受。 “呵…难不成你打算除了你自己。”她小声嘟囔。 “你在说什么。” “没有啦!我知道了~” 下巴的痛感将萧茵拉回了现实,他抬着她的脸,手中的气力还在不断的增大。“你今天,很不专心。” 萧茵拼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垂眸:“不是主上让属下想的么。” 天宇并未曾错过她的小表情,目光微闪,松开了手:“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你会接到另外的任务,到时候会离开寻芳院。” 离开?她瞬间精神了起来:“是~” 天宇交代完了事情转身就想要离开,却被萧茵开口拦下:“主上!” “嗯?”短短的一个字。 萧茵闪着光的眸暗淡了一些:“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哪怕到现在,你也还是无心么。” 天宇回头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萧茵似是在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如果到最后,我是说,做完一切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事情之后的最后,会不会,有那个可能,找回你原本的那颗心…”说完眼眶微红的看着他。 天宇淡漠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微皱着眉:“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呵…萧茵在心里苦笑,所以在他听来的重点是这个么。“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垂着头跪下:“恭送主上。” 天宇眉头皱的更深,动了动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看着垂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终究没有开口。 萧茵等了一会儿始终什么动静也没有,抬头看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苦涩的笑笑,到底还是无心么。 缓缓起身之后抬头看向屋顶的某个方向,想到自己刚刚开口留下天宇的原因不由得想要自嘲,但愿他不要被天宇追到吧!她的仇还没报,他可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 ------------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楚洛显走的很随意潇洒的模样,甚至连眼角都挂着笑,忽然被一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 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其他任何气息,只有冰冷,携着浓浓杀意的冰冷。楚洛显未敛去笑却已没了笑意,瞳孔微缩,也不说话,只是暗自握住了剑。 天宇似乎不着急动手,却也不开口,就那么冷冷看着他。 两人对峙良久都未有动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双方所站之地方圆500米之内,再无一个活物。 楚洛显邪魅一笑:“啊—好巧啊!又见面了呢。”方才在萧茵的屋顶上对上这双冰寒的眸时,他就知道,遇上对手了。 天宇见他开口提刚刚的事,握剑的手不觉紧了紧,不一会儿却又松了些许。对面那个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男子,他没把握一击必杀。终于,松开了剑,冷冷开口:“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离她远一点。” 楚洛显剑眉轻挑:“你在命令我?” “那又如何。” 楚洛显闻言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办呢?大爷最不喜欢别人命令我了。更何况,茵儿还是在我怀里我比较爽一点。” 茵儿?天宇眯了眯眼:“找死。”黑色的剑从腰间被缓缓抽出,抽出的速度似是越来越慢,但剑每出鞘一寸便倾吐更多一倍的压迫力。终于,剑出,无声却无法让任何人忽视那不起眼的黑色剑身散发出的喧嚣杀意。 楚洛显抽剑相对,迅速向着天宇的方向飞掠而去,同时,天宇也动了。 两个绝世的男子在这个不知名的荒郊因一言不合就这么开始了一场几不世出的较量。 “叮——”空旷的郊野久久地激荡着这清脆的一次碰击声,两把剑就那么相抵着,两个人就那么相较着,只似乎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气息翻滚,劲风逬起。 天宇的眼中越来越浓重的兴奋让楚洛显突兀一笑。他突然想到,若是让眼前的人知晓其实那个女子那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这个杀手阁的阁主还能像现在这般毫无死角可入么。 想到这儿,楚洛显整个人突然沉寂了下来,恣意地笑着看向那双冰寒的眼:“她也知道。”轻吐四个字,万分满意的看到天宇听完之后的下一个转瞬间,全身上下纯粹冰寒的杀意染上汹涌的愤怒,不可抑制。 楚洛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调动内力迅速涌上银剑,片刻间就将原本势均力敌的天宇震得连连后退。 站定的天宇看向仍举着剑的男子,竟也扬起了笑,不似楚洛显的狂放嚣张,他的笑带着绝对的残忍和血腥:“那就试试,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仅此一次。” “试试么?”看着远去的黑衣男子,楚洛显凝眉:“难不成,他当真不在意。”想到刚刚那个故作沉静的小丫头最后深深垂下的头,蓦地心中荡起意思微澜,也许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寒剑出鞘又瞬间被收回,抬手捂住腹部,看着鲜血就那么顺着指缝渐渐渗出,他竟是想起了那日初见之时,她在高台之上的那身红色衣裙。扬唇,天宇,你不敢,等哪天真成了我的,你可别后悔。 楚洛显按着被刺穿的腹,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回了寻芳院。 一步一块血渍。 于是当萧茵听到声响推开窗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一身血衣的楚洛显。原本白玉般的脸此刻苍白的近乎透明,微薄的唇几近干枯,唯那一双眼,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他对她笑,那样简单的笑映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竟让她有些闪神。 “茵儿…”他叫着她的名字,似是终于耗尽了力气一般倒了下去。 还未来得及思考,萧茵的手就已经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懊恼的骂了一声就将人拖进了房间,并没有在意她怀里那个本该昏迷的人翘起的唇角。 那一剑刺得毫不留情,似是顺着剑刃入体的内力进行了第二次伤害,楚洛显的内脏严重受了损。于是,很自然地,误导了萧茵。 她看着此刻躺在她床上的人莫名的有些上火,还真是…自己究竟抽什么疯会想要救他。除了这张妖孽的脸,这人还有什么地方是不招人讨厌的。正在心里骂着,躺着的人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醒来的楚洛显看着床边的萧茵,沉沉的目光没什么波澜。 “还是被发现了?” “嗯。” “交手了?” “嗯。” “他怎么没杀了你。”她似是轻笑。 “他还杀不了我。” “哼!”她撇了撇嘴巴:“就会嘴上逞能,你这一身的上还能是假的?” 他笑,也不辩解什么?只是懒懒的开口:“看来,你要收留我了。” 她也笑:“我不要。” “我身受重伤,走不了。”他的声音沙沙的,刻意地带着一丝魅惑的低沉。 这家伙这是在…撒娇?一阵颤栗,一股凉意从萧茵的后背隐隐升起,直直浮上脖颈:“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走不就行了。” “我身上没有药。”继续委屈。 “我买给您老带着。” “我还没有干粮。”努力委屈。 “我做。” “没有盘缠。” “我送。” “没有药方。” “我开。” “没有人要。” “我要…”萧茵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嗯。”他摸摸她的头,满意地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萧茵看着在自己床上一个转身就睡过去的人满脸的理所当然,还不忘调戏自己一把,不由得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当我是好惹的是吧。哼哼。萧茵怒极反笑。 不一会儿,寻芳院二楼的某个角落里的房间内,传来某男子的一声惨叫。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得了便宜就该低调点。那些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个乖的人,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 ------------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夜,黑的深沉。 本该敷了药陷入昏睡的楚洛显缓缓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向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女子,不觉勾起了浅浅的笑。 清艳的脸埋在臂间,只让人窥得一半的样貌,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映出一片薄薄的阴影。她的手边还有一只空了的药碗。 楚洛显躺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竟是不想移开目光。就这样短短的一日,竟是让他不自觉的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甩了甩头,起身。 今天,是有些为难她了吧!又是医治又是熬药的。 走近,拂过她的睡穴,拦腰抱起,竟是一点也不见了白天时的虚弱模样。将萧茵抱到床上放好之后走到窗前,轻轻敲打了三下窗梆。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蒙面人推窗跃了进来。 “少主,您的伤…”黑衣人有些担忧的开口。 楚洛显神情淡淡:“小问题,我有数。这里暂时交给我,你先回去回禀白魅,人已经接近,东西未曾见到。” “是,少主。”黑衣人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沙哑的开口:“少主为何不直接杀了这个女人,岂不更简单。” 楚洛显在听完黑衣人的话之后全身不自觉的迸发出一股越来越凌厉的气势,直直将整个屋子的气压降低了一大截。黑衣人心中一惊,忙跪地垂首:“属下多嘴,请少主责罚。” “无妨。”仍旧是那般浅色的声线,似乎刚刚那慑人的气势和他毫无关联。楚洛显此刻的心中也不那么平静,自己的心绪多年来都未曾外露过了,刚刚那一瞬间竟是失了分寸,短短片刻已经充分彰显了他的定力还不够。 “她,我自有安排,你可以回去了。” “是。”黑衣人飞快消失,离去。 楚洛显走到床边,看着沉沉睡着的萧茵不由有些失神。明明是那样张扬的妖媚容颜,偏偏一双眼纯澈地似是要看进人的心里。 想到刚刚自己听到冥离说要杀了她时,竟不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神。他扬唇笑了,只是一双眸更透着死寂的光。 “你,竟然能够影响到我么。” 无论如何,让人有机会看透自己的情绪总让楚洛显觉得事情不妙,他长大的地方每一寸空气都告诉他,在被看透的那一刻,离死亡已然不远。而他自以为他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比别人影藏的更为深一点。 不妙却也见得就糟糕。 刚刚那一瞬的心绪翻涌竟让楚洛显寻得了一丝提高心境的契机,他坐在她的身边,闭目调息,静静感悟自己武功的更高一层境界。至于为什么要坐在萧茵的身边嘛…无耻的某人不过想要欣赏一下她醒来时的错愕罢了。 烛光微黄,烛影摇曳了满室,美人儿双目微颤。 若是那个闭目调息的人能对自己不那么自信或是对萧茵不那么看轻,也许就可以感觉的到,身边躺着的人,呼吸间的频率太过均匀而显得刻意。 夜更深了。 幽暗的灯火布满房间的各个角落却始终照不亮整个大厅,整个厅堂透着阵阵的冰冷和阴森。 坐在高出的妇人眉眼间似还能看得见往昔的风华,只平添了几分阴毒,精致的妆容丝毫看不出是被人半夜打扰从梦中醒来的模样。老练毒辣的目光始终被含在微垂的眼中,让人看不清明她此刻的表情。 她静静听着冥离禀报完,掀起眼皮,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显儿对你施压了?” “是。”冥离应声。 静,静得厅内的灯火似都被凝固了一般的死寂。妇人没什么表情的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就在冥离额间的汗就快要顺着眼睑滑落时,终于听到一声冷哼。 “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贱人,竟有能耐让我白魅的儿子失了分寸。” “教主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动手?” “不!”她微抬嘴角,似笑非笑:“我会给显儿机会的,只要他能把东西给我带回来,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绝不插手过问。不过嘛…若是他带不回来,哼,你就直接杀了那个小贱人,把东西取回来。” “可是?若是少主他…” “没有可是。”白魅的声音愈加阴寒:“如果显儿真那么执迷不悟,执意护着那个女人,你也不必客气了。现在的他还远不是你的对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留他口气带回来就行。” “是,属下遵命。” 白魅浅浅阖上眼,脸上的笑容似乎代表着她对一切的尽在掌握。 翻手云,覆手雨。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亲生儿子又怎样。再说…自己不还打算好了给他留口气回来嘛。 然而这个世界最吸引人的地方大约就在于它的无可预知性。 明明有那么多看似水到即能渠成的事情,事到临头之时却又往往会横生变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常让人措手不及。 正如同这样一个不那么沉寂却极为漫长的夜,楚洛显的心绪外露让白魅察觉事有变故因而转变计划的同时,也同时间的触发着另一个意料之外。 人生有时就如同一串九连环,一环接着一环,你永远无法预知,哪一环将会将你的未来引向既定的计划,完美落幕;哪一环将会将你的生活带向破灭的最终端,狠狠毁了你握在手中的一切;甚至也许,在那环环相扣之外的世界中,会又蹦出来些什么彻底粉碎了你存在的这串环,让你万劫不复。 这是一场博弈,也许在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掌局之人时,他们早已在不知觉的时候沦为别人棋面上的一粒小小的棋子。 命运此刻酝酿出了一阵小型飓风,将原本只是游戏心态的少年们慢慢卷进了一场风暴的最中心。 ------------ 昨夜西风凋碧树(一) 小钗端着一盆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走到床边时愣了一下,似是吃了一惊的样子。 不过霎那,便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好像今天和她每天看见的场景都没什么不同一般,轻轻把水端放在桌上,转身离开,还不忘关好了房门。 耳边传来了房门缓缓阖上的声音,楚洛显淡淡睁开了眼。 眼眸中透出的深邃将周遭都带的暗了暗,黑暗中浸着丝丝的蛊惑,乍一看却又欺骗性地竟是显得纯净温和的模样。 萧茵对上他的眼,点点星光燃亮的眸竟似是要将那沉沉的黑夜点亮。 “我以为,你会对她下手。”她轻启朱唇。 “我以为,你看到此景会惊怒。”他一如既往的淡然。 “幼稚。”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的骂了他一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大家闺秀还是深宫妇人?惊怒是个什么玩意。” 他轻笑,握过她的手:“茵儿不在意?” 手上加了一分力道,她也笑:“真要是关心我在不在意不如和我说说你接近我的目的,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 “不就是为了能够待在茵儿的身边,何来的算计之说,这罪名我可担不起。”他一副伤心的样子,手中却不忘再加了一分力:“茵儿真会伤人,为了你,我可是伤到五脏剧损呢。” 她沉眸,紧紧盯着他:“那不如楚少侠给我解释解释,你身上那震荡肺腑的伤,何以竟能好的如此之快。” 楚洛显笑的更欢:“那自然是茵儿医术高超且照料的极好啊。” 萧茵不接话也不反驳,只定定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将视线锁在对面人的脸上。 楚洛显未显示一丝异样地就那样任由她看着,心中微微一突,脸上却仍是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茵儿生气了?”他的语气似是有些无奈,他的表情也似是宠溺,微抽的嘴角却将他的一张脸写满了隐忍。 只那一双眸,始终未曾出现一丝的波澜。 她松开了狠狠捏着他的手,轻叹了口气覆上他的眼。 “大概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这双眼睛,让我从心底觉得无论你对我说了什么?都,很,假。” 拉下萧茵略有些冰凉的手,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满脸厌恶,楚洛显也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生气了么?好吧!那我告诉你我的伤为何好的这么快如何?” 萧茵听着他避重就轻的将话题绕开也懒得戳破,只似笑非笑的挪开了一点距离:“你,爱说不说。” 楚洛显也不恼,只跟着转了个身将食指伸出在她的眼前。 不一会儿,一滴碧绿色的液体竟是缓缓从他指尖冒了出来,一点一点越凝越多最终变作一颗碧色珠粒立于他的指腹间。 她挑眉,似是来了点兴致:“冰魄寒蝉?你竟有这等宝贝。”不由想起了初见时他身前的碧绿光墙,颇为感叹:“难怪啊难怪。” “茵儿喜欢?”他似是因她的不再生气而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不如,就送给茵儿做个小礼物吧。”他语气淡淡,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似乎随口相赠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什。 萧茵却是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就已被他拉过了手,食指相对。 那碧色的小圆珠晃了一晃便逐滴浸入萧茵的手指,出乎意料地没有凉意,反而透着一丝暖。 她一愣神便迅速移开了手,原以为可以就这么结束这个过渡的她,却感到那丝暖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顺着她指尖的经脉缓缓流向丹田间,随着内力在体内的不断流转,全身的筋骨竟是已被这细长的暖意包容了。 “也好,茵儿和我各得一半,省的日后还相互担心。”某人很不要脸的看着愣愣的感受着身体变化的萧茵,眨了眨眼。 她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抬脚便向着他的方向踹过去:“滚。” 楚洛显自是不打算就那么坐着让她踹,也就借势翻身出了暖帐。 萧茵坐在床上看他就那么自顾自的穿起了衣服,还一副在自己家自己房间自己床边的从容模样,再看看自己… 衣衫半解,发丝萦乱的坐卧在床上。不由有些郁结,这幅场景,还真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异。 “为何给我冰魄寒蝉?”她还是想问。 “自然是不想你受伤。”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 “我在问你认真的。” “我说的本就是真的啊。” 听多了这些明显很敷衍的话,萧茵只是撇了撇嘴,也懒得继续问下去,实在没劲的很。 起身刚待穿衣却见他拿着衣服向自己走过来。 勾起唇角,既然有人愿意麻烦,自己又何必不承了这个情呢。当即坐了下来,抬手等着别人伺候更衣。 楚洛显见状失笑,浅浅的笑声让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些。也不多话,走近,细心为她更衣。 萧茵放手任他折腾,本是戏谑的盯着他,盯着盯着却不小心有些失神。 青衣玉带,发丝微结。那张原本怎么看怎么觉得妖冶邪气的脸此时却好像被打了一层柔光,纤长的眼睫盖住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嘴角未曾褪尽的笑意竟让她觉察出一丝宠溺的味道。萧茵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武林传说,而不过是一个晨起时就认真对妻子疼爱有加的平凡丈夫。 还未等萧茵从乱七八糟的想法中理出点自己为什么突然也变得不正常的头绪,就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指尖散出了一条极细的碧绿光线。 那碧色的光线顺着指尖的方向飘忽着延展,终于缓缓缠上了楚洛显的指尖同样溢出的碧丝。 楚洛显有些惊愕,萧茵却是一脸茫然,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 “冰魄寒蝉怎么了?”萧茵不敢突然扯断那相缠的细丝,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向身边的家伙求证。 ------------ 昨夜西风凋碧树(二) “似乎…”楚洛显也有些犹疑:“似乎彼此建立了某种联系。” 联系?!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的那一半冰魄寒蝉和他身上的那一半么?那么,就是说…她和他?!开什么玩笑! 萧茵凝神,聚力于指尖,试图将那萦绕的细丝扯断,不料将楚洛显向前扯动了好几步也没能弄断那愈缠愈紧的碧色光线。 “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会怎样?”萧茵有些焦虑,这些不在计划内的事情实在是让她想骂人。 “天涯海角,只要你我还活着,就能够通过冰魄寒蝉感应到彼此。” “这…是什么意思。”萧茵的声音有些干涩,似是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楚洛显看着有些慌乱的她,眸光闪了闪,那带着丝丝魅惑的嗓音低低响起:“简单的说,就是…从今以后,通过冰魄寒蝉的心脉相连。” 萧茵有些傻,她实在是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地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那我把它还给你不就好了!” 楚洛显看着她突然又兴奋起来的模样眯了眯眼,轻叹了一声:“冰魄寒蝉本是雌雄两体,之前我欲送你之时它还并未认主,你又突然移开了手,巧合之下你我隔得雌雄一半。而如今这情形,只怕要不要也由不得你了。认了主的冰魄寒蝉,只有在主体生命气息消散之时才会自行离体。” “什么!”萧茵听完有些不冷静了:“照你这么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止这东西,那我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脱不出你的感应?!” “是可以这么说。”他看着两人指尖即将完成的古老仪式,表情渐渐复杂:“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方位和气息的确认…”他顿了一下,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破窗而入的人打断了。 “――”来人一剑劈在相绕的碧丝上,没能劈断,反而被震了开去。 “噗――”萧茵和楚洛显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那一剑竟似是穿透层层内力阻隔直直劈上了丹田内里一般。 来人大惊,忙扔了剑上前扶住了萧茵。急急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来的萧茵虚虚抬了抬眼,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张孩子般稚气未脱的脸,扬手想赏他个爆栗却因刚刚的那一剑有些体虚。“左修!你刚回来就想谋杀你家主子我啊!” 左修见她还有力气骂人,不禁松了口气:“那个…我以为他挟持着你…” “噗――”萧茵笑出了声:“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知道。” 左修是她还在幼年时无意间救下的孩子,他执意跟随。她倒是也不介意多这么一个英俊的护卫伴她长大。抬手拭去他额头因紧张窘迫而溢出的薄汗:“看你急的,也太看不起你家主人我了吧。” 白皙的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的晕红,拉下她的手轻叹:“主人…” “好好好。”她一副怕了他的样子,将手帕塞到他手心:“自己来,你自己来总可以了吧。” “咳――”某人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微寒的面色处处透露着他被“无意间”无视了这么久的不满。 “哎呀…”萧茵似是刚刚才看到手指间仍与她相连着的楚洛显一般。 随着她这一声“惊呼”,那条始终纠缠着的丝线终于从中间断了开去,各自退回两人体内。 萧茵调转内息,只觉得冰魄寒蝉的力量更加温和也更为雄厚。闭上双目,全身的感官都好像被放大了几倍,指尖处竟似是还缠绕着什么一般,隐约将她拉向楚洛显所在的方向。 她有些惊奇的睁开眼,就是这样感应彼此的呀。只是…心脉相连呢?为什么无论她怎么运转内力也无法感受到他心中所想之事呢?困惑地看向楚洛显,却发现他也是一副复杂莫辨的神色。 楚洛显似是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喉结,干涩着嗓子开口:“又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变数。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什。什么变数?”萧茵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若是得到冰魄寒蝉认主的是一男一女!”他神情凝重,又有些犹豫的模样,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么心脉相连在某些状态下会被自动转换成为同命相连。” “同、同、同命相连?!”左修的表情有点儿扭曲。 想到刚刚两人同时喷出的鲜血,他不禁微微抽了口凉气。 那么,今后,主人的命不就等于掌握在这个人的身上了么?! 他活,她便安然。 若是…若是他死了,那主人不也就…… “你这样控制主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洛显气结,倒是轻笑了声:“我控制她?你可别忘了,她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 左修一直黑着的脸上瞬间复杂了神色。是啊…同命相连,哪有谁控制谁。若是两人想要好好活下去,只怕最先要照料好的都必定是彼此吧… “开什么玩笑!”楚洛显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沉寂的半晌的红衣美人终于爆发:“若是你哪天不走运被杀了,难道还让我陪葬不成!” ------------ 昨夜西风凋碧树(三) 这边萧茵不淡定了,某人却已然一脸闲适的模样,戏谑的看着她浅笑:“茵儿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舍得让你陪葬。最多内力大损,半死不活罢了。毕竟,又怎么会真正的同生共死呢~” 萧茵懒的理他的油嘴滑舌:“那若是你受伤了?“ “你也就不过是…内息震荡,再痛一点而已。”某人悠然抿了一口茶。 痛?啊…怎么会这样!!萧茵一瞬间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将会一片灰暗。 她怎么就一时贪心留下了那一半冰魄寒蝉在体内呢!!原以为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些帮助的,这下倒好,干脆的把自己给套死了…她一脸怨毒地模样盯着惬意品茶的某人。 “那你若是不小心死了,这冰魄寒蝉会怎样?!” 楚洛显闻言对上她微恼的美目,一双沉得看不见底的眸看得她竟是有几分心虚的挪开了眼。 “我…我不是希望你死啦。我,我只是想弄清楚……” 他将她的窘迫瞧在眼中,心头微微一动。还未来得及思考便将那些原本准备烂死腹中的话说出了口:“只要你在7天之内找到我的尸体,沾上我的血,受损的功力不但一日痊愈,而且还可以获得完整认主的冰魄寒蝉,你消亡时它离体。” 他话音未落,萧茵就被左修迅速拉到了身后。 左修满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人会甘愿自己的性命受制于人,若是他不愿冒那个险,那…主人就危险了。 楚洛显看着整个人都紧绷着的左修,笑的嘲讽。只不知是在嘲讽左修的不自量力还是笑自己竟是未作保留。心绪一乱,他便止住了再深思的念头,准备出言调侃那个不自量的侍卫几句,却见他被身后的人推了开来。 萧茵腕上一用力就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左修,平素里慵懒的一双眼此刻却是有些凌厉。反观她的神色神色又太过平静,平静到楚洛显竟是第一次觉得,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放心吧!左修。”她笑的淡淡,隐约透出的不知是笑意还是讽意:“至少现在!”她的笑愈加明显,楚洛显却愈加不安:“至少现在,他还不会动我。” 左修皱眉,他不懂为何她能如此笃定。不过没关系,不管怎样,他也不会让人伤了她就是。 楚洛显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可任凭他怎么细想也没办法找出不安的缘由,以及,为何在他看来,眼前的女子此刻的笑那样的别有深意。 许久之后,大概也没有那么久。总之那是后来的事了,那时楚洛显才真的明了,此时此刻,萧茵脸上浮现的笑是带着怎样的复杂滋味。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晓,眼前的红衣女子对自己怀着怎样强大的防备心和不信任。也直到那时他才后悔,后悔自己这番满怀动机的接近。然而此刻,他却未曾深思她话中的“至少现在”。 “你还不走么?”左修语气不善地冲着楚洛显开口。 楚洛显随意地躺在榻上,笑的挑衅:“茵儿说她要我的噢~你打算让我去哪儿。” “你!…” “我怎样?” “男子汉大丈夫,怎这般不要脸!”左修气红了脸。 楚洛显闻言勾起唇角,双眼半磕,浮起一个笑。那笑得叫一个妖媚入骨,娇艳动人:“你奈我何?” “你…!” “行了。”萧茵打断左修,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死妖孽!选择性无视她刚刚被这个妖孽的笑恍了心神这件事。 “随他去。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就这么开口,丝毫不避讳楚洛显的存在,倒是让他微微有些诧异。这姑娘,今天怎么不把他当贼防了? “东西已经送到了,但是…他一定让我把这个带给主人。”左修递给萧茵一粒通体血色的玉坠。 “凤血令!”萧茵惊愕:“江大哥让你带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 左修也有些无奈的样子,迟疑着开口:“他只是说若我不接下这凤血令,那千叶雪莲我也可以原样带回了。” 萧茵无语。 千叶雪莲虽说珍贵,但再怎样也不过死物,费点力气也还是找得到的:“凤血令”却…也罢,早该想到的,江大哥怎么舍得自己吃亏。 “算了,也不怪你。只好下次见面再还给他了,真是胡闹。” 楚洛显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看着那血色玉坠:“江水寒竟是将凤血宫宫主令送你,呵呵,真是大手笔。” 萧茵想到那个眉眼淡淡的温润男子,想起过往两人偷闲腻在一起的时日,也浮起了一丝笑:“是啊!江大哥最好的了。” 楚洛显看着眼前原本明媚得带着妖冶的人此刻挟着的却是满满溢着孩子气的笑,唇角勾起,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 昨夜西风凋碧树(四) 寻芳院内依旧如往常般歌舞不休,寻芳院最内里的一间房却是静的仿佛连空气都没有在流动,直到端着水盆的人轻轻推开了门,才似是让这一片凝结的空间蕴出层层涟漪。 “唉…”小钗看着同榻而眠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场景分明该是亲密却又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流转着的疏离和戒备,所以…折腾自己为乐么,何必非凑在一起。 萧茵含笑睁开眼,透着慵懒的目光缓缓扫向小钗,看得小钗有些愣神。小姐可真是美啊!连自己都舍不得移开目光了,更何况是那些男人们。 “大清早的就又是唉声叹气又是发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多阴晴不定的主,没事就虐待手下呢~”她似是有些烦闷的模样,眼中却满满的调笑。 “小姐,该起身了。”小钗面色如常,不打算理她。自家这位小姐,从收了她开始就没停止过戏弄她。 萧茵也不计较小钗不理她,起身轻轻踏过楚洛显的尸体…噢,不,是身体,悠然走下了床,坐到镜前缓缓打理自己的头发。 被踩了一脚的楚洛显倒是很夸张的叫了一声,见梳发的女子并不搭理自己的模样,便一副又委屈又无奈的模样起了身。走到萧茵身后便想要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她迅速抬手欲闪开,却被他更快一步握住了木梳的犄角处。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那样僵持着。 萧茵的脸色越来越臭,一道水绿色波纹从手掌处浅浅漾开。另一边,几乎同样颜色的细线也在沿着犄角的方向延伸,终于在中间处交汇。 小钗笑的依然甜美,只自己人才会注意到嘴角的那丝抽搐。 “嘭――”制作上等,品相精美,选材优异…等等等等的那把桃木梳,就这样化做了木屑从两人指缝散落安息了。 小钗舒了口气,一副“你终于解脱了真羡慕你”的表情看了那一地的木屑…一眼,扶了扶额,也不知道这整个房间的东西都换完新的之后,这两位兴起的时候会不会一人拉着一只手把她也给就地解决了… “无聊!幼稚!莫名其妙!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这一屋子东西都得算你账上!这把桃木梳是桃品斋最上等的,100两现结。您是纹银呐还是银票啊。” 楚洛显被某人的一通抢白逗得连连失笑,还未缓的过气来再拨弄两下这只炸毛的小凤凰就被眼前的剑闪了眼。他笑的玩味,开口也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怎么,左护卫想接了我的活儿,为茵儿梳妆画眉?” “小姐从不梳妆。”左修冷着一张娃娃脸盯着他,袖口末端被攥紧的感觉透过纤维的摩擦传到小臂,脸色更冷,剑直直指向站在眼前一副优雅邪魅模样的楚洛显的面门。这个男人,让主人不安,该死。 小钗看着这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今天有着愈演愈烈的架势,甜甜笑了笑。她也不看左修手中隐约颤抖的剑,拉过萧茵的手就把她按坐在梳妆镜前,随手拽过一把木梳就开始为她打理头发。她也不看楚洛显,只语气淡淡的开口:“不敢劳烦楚公子,上门即为客,小姐以礼相待,也望楚公子,自重。” 左修忍着笑看着萧茵原本嚣张的气焰瞬时间低了下去,没办法啊!自家丫鬟脾气大了点,做主子还不得识时务一点。冷冷看了楚洛显一眼,收了剑,消失。 萧茵乖乖的闭嘴任着小钗折腾了一会儿才觉得奇怪,跟自己较起真来那么伶牙俐齿的有些人怎么也这么难得的哑口无言,于是抬头看向某人的方向,正对上饶有兴味看着自己的一双眼。 瞬间加了一丝温柔的笑让萧茵的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分怒意。终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低下了头去。 楚洛显自是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微一挑眉,看来并非自己的错觉啊!的确是有某些地方出了问题。依旧是一身如火的红裙,她似是分外偏爱这抹艳丽,那一分血色的红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是一位绝尘的仙子,终于染上了俗事的烟尘。 萧茵不禁意间的一个抬头,刚好撞见眼前的人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个人怎么会在此刻摆出这种表情。难道…她暗自咬唇,想也没想就挽过楚洛显的手,展颜一笑“今天陪我出去玩怎么样。” 楚洛显闻言皱眉,萧茵心下又是一惊。 “出去玩?”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呵呵,若不是有冰魄寒蝉的联系,我当真是要怀疑一下,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萧茵微恼,愤愤抽出挽着他的手:“爱去不去。”转身就想要离开,却被人一下抱住,她没能躲得开的一个怀抱。 “茵儿,这是在,和我赌气?” 身后传来的温言细语让萧茵的颜色愈加阴沉,只是到了某个临界又旋即恢复了常色。她轻轻掰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什么也没说地就往外走。 楚洛显也不说话,只是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衣服、包子糖人、发簪、手链、软靴…所以是在整他么?楚洛显怀里塞着满满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好吧姑且称之为玩意…跟在那道火红纤细的身影之后。 “茵儿?”他试着叫了叫,没反应,伸手接过又被扔过来的一包、玩意… “茵儿?”他又叫了声,前面走着的人步伐又加快了点。于是,某人终于忍不住黑着脸扔了满手的东西,上前拉过萧茵就掠到了一个无人的巷落。 “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说,这么着跟我赌气我会摸不清状况。”他双眼微眯,那一双深沉的眸似是带着些许无奈。 萧茵原本满腹的怒气顺着他的话浅浅散开,只抬头一对上他的眼,又沉下脸来。她冷冷地看着揉着额头看着她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 “你究竟怎么回事。”楚洛显即便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发展了,更何况以他的心思城府到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也不知该说是他变迟钝了还是该夸萧茵太过擅长粉饰太平。 “其实,不用这样的。”她小小的一张脸上褪去了冰冷,满满写着都是无聊。 “说。”他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何必。” “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说。” “什么时候这么坦白了,呵。” “总该让我摸清点头绪。” “您老太谦虚了,有什么头绪是你摸不清的。” 楚洛显揉了揉额角:“说,还是我吻你,选。” “滚。” “说。” “何必。” “什么何必。” “何必让我觉得,你爱我。” ------------ 昨夜西风凋碧树(五) “你何必让我觉得你爱我。”萧茵笑得一脸明媚的模样:“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已经留下你了,天时地利,我就不信你没办法得到你想要的。虽说你演的真的很像真的,但就是因为太像了。我再怎么白痴也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可以一眼看穿你堂堂魔教少主的心思。魔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绝不会比销音阁明亮多少。” 楚洛显听了她这一大段或贬或嘲的话只是浅笑:“果然不负‘血凤凰’盛名,我之前还在想,名满江湖的销音阁第一杀手也不过尔尔。如此看来,似乎是我太过愚钝。这么长时间你就是在陪我演戏玩,我却还等你说了才明白。” “你不过太自负。”她也笑:“你早就察觉我不对劲,却始终未曾往自己身上想过原因。” “看来茵儿知我甚深啊。” “你不也一样。比谁都清楚的吧!我爱他。” 他看着她,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只怕是,风有意止,树无意留。” 她面色微寒:“我倒是很好奇,我这里不知有什么宝贝,竟能引得魔教少主屈尊。” “一美人矣。”他抬手,想抚上她的脸,却被她一掌拍开。连带着一张小脸都写满了不屑,看得他唇角勾起。 “随便你好了。祝你早日得到你想要的,早些离我远点。” 他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不过!”萧茵又看向他:“今天开始,不许,在我房中过夜。” 楚洛显看着美人离去的方向,止不住的笑意蔓延上眉梢。这么有趣啊!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毁了呢。 “宫主。”颀长的身子静静伏在地上,总让人觉得,这种姿势实在是和他不相匹配。 “追到小月了吗?”温温的声线透过空气放佛浸入了灵魂,大店无风,发梢却似有飞扬之态。谦谦公子,玉树临风,原来真有这样如玉般纯净温和的人。 “属下无能小姐聪明机智,想必已经走远了。” 江水寒叹了口气:“也罢,随她去吧。只不知她何时竟是遇上过他。” 久澈闻言抬头,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左侧的眼角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疤痕。“就这样任小姐去找他?”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的,否则,她也去不了那里。”江水寒别有意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萧萧那儿。”久澈依旧没什么表情,全然没有愧疚的模样。 江水寒叹息:“如今,她可谓是危机四伏。刚刚探得消息,各大家族的高手都在向宁城靠近。只怕,宁城不用了多久就不宁了。” “你不打算帮她?”久澈盯着站在高处的温润公子,眉头微皱。 “凤血宫,凤血宫…”江水寒越过久澈看向远处:“‘凤血’与‘血凤凰’也算同源了。”说着回神走下台阶扶起了还跪着的久澈:“如此英雄才俊,却委屈你在我手下当个管事。” “我不是什么英雄才俊,她让我留在这里,我便就是个管事。” “离开销音阁,你可曾后悔过。” “她说是好的,那就是好的。既是好的,有什么可后悔。” “若是她…” 不等江水寒说完,久澈便打断了他:“利用也好,算计也罢,她需要即可。宫主,这是久澈自己的事。” “为何呢。”江水寒轻声问道,温和的声线低得仿佛喃喃自语。 “因为是她。” “只…因为是她么。” “宫主可有挂念在心上的人。” 挂念在心上的人啊…江水寒的谪仙般温和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久澈也没有寻根问底的心思,只冷冷又开了口:“若是她有什么事,宫主会先考虑谁,自己还是她。” “呵…”江水寒笑的竟是有些苦涩:“久澈,你比我通透,但愿你也会比我有福气。” “看着她幸福就好。” 她幸福就好么?那么…她现在算是幸福的吧。江水寒敛了笑,却整个人都好像释怀解脱了,好像刚刚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还是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你去吧!我也知道拦不住你。凤血令如今便在她手上,该如何做,也不用我教你的。” 久澈听到“凤血令”三个字,才终于舒缓了眉头。深深看了江水寒一眼,拱手离开。 “天意啊…”江水寒看着久澈离开的方向出神。良久,独自一人在大店里笑的苦涩:“想不到那东西竟然当真在你身上,萧儿,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天意啊!哈哈…当真是天意。” 萧茵还在宁城,楚洛显还是未曾离开寻芳院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被严令静止再踏入院中的某个房间。 江心月向宁城来了,久澈离开凤血宫也赶来了宁城。 江湖各大高手也陆续进发,目标直直指向宁城… 天宇站在崖壁之上,静静看着这座表面上还是无比平静的宁城。 暗涌快要变成汹潮了吧!他笑了,不常勾起的唇角带着些许不自然。会死很多人的吧!只为了一件死物。一个愈加冷冽的笑浮上面庞,死吧!多死一个便少一分阻力,他们都是大业成就之前的垫脚石,能为了自己的大业而死才算是他们死得其所。那个最高点,能站上的人,只会是我。 想着想着,眼前却突然浮现一双澄净的眸。天宇的笑有一瞬的凝滞,只一秒,便又变得更加冰寒冷厉。 一个黑衣人在不远处看着凌风而立的天宇,黑色面巾被崖顶的风微微撩起,凝结的脸上挂着一个似乎是在笑的表情。 ------------ 伫倚危楼风细细(一) 萧茵推开房门,未曾抬步走进就蓦地脸色一沉,挥手,几道绿芒射向屏风处的位置。 白光闪过,一阵冰寒之气丝丝蔓延了整个屋子。 萧茵心中一喜,低头行礼:“主上,你怎么来了。” 天宇坐在桌边,淡淡看着她:“你功力精进不少。” “奇遇而已。”萧茵有些黯然。明明好久都没有见面了,才刚一见面就训人… 天宇见她不想说,便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致,只冷冷开口:“准备一下,任务地点八王府,目标人物苏婷,八王妃。” 萧茵嘴角一抽搐:“杀一个王妃,让我动手?” “知道八王爷是谁?” 萧茵摇头,本不想说话,又忍不住开口猜了句:“难道是江湖人物?” “他叫南风陌。” “南风陌?南风陌…”萧茵低声念叨:“南,风,陌。呃…不会是那个,陌风吧…?” “不错。”天宇点了点头:“魔教护法陌风。” “难怪。怪不得陌风每次露面都带着银面具,原来他竟然是当今八王爷。在他的眼底下杀人,是有点儿难度。” “不是杀人那么简单的事。” “啊?”萧茵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不杀人,那还干嘛? “八王妃苏婷,八王爷挚爱,为她清尽家中姬妾。”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萧茵还是不懂。 “这是销音阁能够查到的,苏婷所有资料。” “早说过那群家伙没用了。”萧茵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她的事他们不也是怎么都查不出来么,号称天下第一的情报网,不就是那么一号称么。 天宇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多提,只是说了句:“这个女人不简单。”看萧茵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开口提醒:“永远不要低估你的目标,那样迟早会毁了你。” “无心就好不是么?”萧茵看着那张放佛被冰封的脸:“被毁了又怎样,只要没有心,又不会害怕,又不会疼,迟早会恢复的不是么。” 天宇对上那双熠熠闪烁着的眼,竟有了一刻的怔仲。唯有她能配得上此名号了吧“凤血萧萧,流若星辰。”未曾经过大脑过滤,竟是就这样脱口而出。 “干嘛念我的名号?”萧茵难得的,迟钝了。 天宇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覆上一层薄冰:“这次的任务,接近苏婷,摸清她的底细。如果对南风陌有什么特殊作用立刻消灭。任务时间,给你半年。” “若是对南风陌没有什么用处?” “杀。影响了南风陌的心神也算大功一件。” “领命。” 天宇看也不看低着头的萧茵,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他冷冷看向身后的人。 “主上,只要还活着,一定就会有心的吧。”她的眼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见他不打算理自己,又笑了笑:“那么,我可以去哪里找你呢?若是我任务提前完成?或者有什么意外?” “我会和你联系的,自有人接应你。”说完便震开了她的手,闪身离去。 萧茵也不看他离去的方向,笑着坐到琴前。主上,你的心迟早会回来的。 天宇坐在屋顶,低头看了眼笑着弹琴的红衣美人,面色愈加冰冷。“我,早就不知道心是什么东西了。” 轻声低语,只不知在说给谁听。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只手推开了房门,迅速闪进房内,刚一站定整个人便放佛被定在了原地。 “你是什么人。”楚洛显饶有兴味的问。 男子并不答话,只冷冷睥睨着他。 剑被压近男子的脖颈,一道血口霎时间就开始溢出温热的鲜血,顺着男子的喉结缓缓下延。 楚洛显勾起唇角:“最后一遍,你是什么人。” 男子依旧冷冷看着他,并不打算理会他的问话。 楚洛显一声轻笑:“那就去跟阎王说。”手上加力,剑锋直刺男子要害处。 “叮――”楚洛显看着被弹开的剑,再看看飞奔而入扑向那黑衣男子的萧茵,勾了勾唇。 “久澈!”萧茵有些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颈间的伤口,皱着眉有些恼火的低吼:“我到不知道这么久没见你的武功退步成了这样,就这么直愣愣站着,等着我回来给你收尸么!看来我还真是该找江大哥算算帐了。” 男子冰冷的一张脸此刻才染上点点柔和:“萧萧。我怕伤了他,也会伤了你。” 萧茵手指一顿:“江大哥的情报网还真是至臻入化了,我都还没在外面动过手呢?你那边倒是知道那么多了。” 久澈笑笑,没说什么。待萧茵为他处理好了伤口,他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管事,是管很多事的。” “噗―”萧茵笑出了声:“知道你厉害嘛,整个凤血宫就小澈澈最厉害了。” 久澈面色顿时一寒,还未出声便听萧茵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他:“久澈,久澈久澈久澈,我错了。我看到你太高兴了嘛,一时忘了你最讨厌这个称呼了…” 久澈生气的脸色还未摆成,便被她这么一番抢白,发作不得又暂时化不去,只得沉着脸瞪着萧茵。 “噗―”萧茵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扑在他怀里摇着他的手:“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嘛。还是久澈最好了,哪像左修,一逗就跑,还不让我碰。我最喜欢久澈了~” 久澈没什么反应任她折腾。早就习惯这丫头疯疯的模样了,明明大胆又不合礼法,偏偏让人觉得她只是个爱撒娇喜欢与人亲近的孩子。想到这儿,久澈没能忍住满头的黑线,若是让人知道他将名满江湖的“血凤凰”评价作为一个孩子…会让人笑死的吧。 “茵儿―”楚某人唇角的弧度终于在越勾越深之后走向僵硬。所以,故意的么?这已经是这女人第二次这么堂而皇之地无视他了! 萧茵转头看向楚洛显,面带惊讶的神色:“你怎么还在这?功力见长啊!我都没发现。” 她看着面前笑得越来越迷人,是的,迷人…的、人…突然觉得从背后涌上一阵寒意,笑的还真是…恐怖。 “嘭―!!”房门被狠狠砸上的声音。 “切…”萧茵看着还有些微颤的房门满脸的不屑。 “你故意的。” “谁让他伤了你。”萧茵吐舌:“这么没度量,这样就生气。” “你知道他为了什么生气?”久澈一副不禁意的样子开口问道。却也没指望她能给自己什么靠谱的答案。 “还不就是我故意不理他,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萧茵想都没想就下意识飞快地接上话,随即又摇起了久澈的手:“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当管事当腻啦?” 呵呵,果然。其实大概,那个人自己都没能摸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生气吧。久澈神情淡淡:“没有,不放心你而已。” ------------ 伫倚危楼风细细(二) 萧茵听着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心里忽地一疼。垂眸玩着他的手指,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小姐近期也会过来。” 只一句便让萧茵又抬起了头:“江心月?那小屁孩跑来干嘛?” 久澈心头划过淡淡怜惜,明明只要一眼就能看透她,她却还是在辛苦地竖着自己所谓的的伪装。这样,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疼。心绪翻涌也不过片刻间,丝毫未在那张冰凉凉的脸上找出丝毫的痕迹:“听说,是来找魔教少主的。” “楚洛显?找他干嘛?”萧茵不解。 “听说小姐从家中带了那柄白玉扇。” “白玉扇?”萧茵一怔,随即没有形象地大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哎呦,原来是找他提亲来的啊。” 久澈见她笑的这么欢也浮起了一丝笑意:“是啊!还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呢。” “逃?”萧茵不解:“为什么要逃?江大哥给她白玉扇不就是让她做主自己的婚事的么?” 久澈心下后悔,暗叹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丫头有多敏锐:“这就是宫主的事了,不是我一个小管事能了解到的。 “呵―”萧茵不满他刻意的敷衍,也懒得追问:“不说就不说呗,不问就是了,总之你又不会害我,编那么烂的借口。” 久澈心下一片尴尬,面上仍是一片淡漠:“咳,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萧茵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我刚接了一个任务,半年为期,我可能最近没办法陪你玩了。” 久澈眸光一闪,这种时候?那个人怎么会派给她任务,难不成…“地点在哪?” “八王府。” “宁城的这个八王爷?” “嗯。” “呵…”久澈竟是突然笑出了声。还真是,出乎意料啊。他深深看着萧茵,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既是如此,明天就过去吧。好好在王府执行任务,一结束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萧茵一脸狐疑地看着久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从上到下哪哪儿都怪怪的。”问完发现久澈又进入了淡漠的神态,她真是想一巴掌拍过去。 久澈无视萧茵快要抓狂的神色:“我先走了,好好休息。”说完飞一般地速度闪出了房间。 萧茵气呼呼地躺倒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久澈,久澈… 与久澈是在销音阁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很小吧。整天喜欢拉着他的手叫他“小澈澈”,年幼的她觉得给他一个亲近的称号就一定能够和这个冷漠的大哥哥走得近一些。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因为他那淡漠的气息,是像他的。那样拉着他抱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是在拉着他,抱着他一样。 后来,被严令禁止叫那个名字,他对她却开始娇宠。 长大后,她问过他:“为什么你会搭理那么小的一个小屁孩啊。” 他似是有些无奈:“谁让你那么黏人。” “骗人。” “没骗。” “骗人骗人就是骗人,你说嘛。” “……” 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于是就真的认真地想了想:“大概,那次你摸了一下我的脸就一个人蹲地上哭,就觉得…你哭的太烦人了。” “骗人…”小小的反驳却那么的底气不足:“我哪有哭过。” 就那样一个小丫头片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他的脸之后还未等他生气就先自己蹲地上哭了起来。无奈,他只好也拉着脸蹲了下去。 “你哭什么。” 她睁着泪眼朦胧的眼哽咽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因为…因为好冰啊!冰的手好痛呢。” 就那样简单地被一个小丫头耍了,却也从此不能再对她那般冷漠。 后来他才明白,那一日,也许她真的是难过到想哭,只不过确是为了那个人,那个真正比彻骨寒冰更让她觉得冷的人。轻嘲自己的同时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放下对她的那一份宠溺,只因在那黑暗残忍地销音阁中,她是他,唯一的光芒。 后来的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冲进他的房里抱着他。 良久,才轻声开口:“离开这里吧!久澈。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我怕你再这么待下去,总有那么一天也会和他一样,再也没有心了。” 他轻拥着她,也不说什么。 她不知道的吧!在遇到她之前,他也是没有心的呢。 她该知道的啊!这阁里的人,还有谁是有心的呢。 在这个阴暗到连地狱的鬼火都亮不起的销音阁,有心的人,早就死了。剩下的都是一群比游魂野鬼还要不如的行尸走肉。 只有你,你是这一片稠的化不开的黑暗中唯一的光,就像是最后一根芦苇,你永远不能够体会你究竟照亮了多少人的生命,所以…大概有一天,你真的可以也把那个被封在千年寒冰中的人也融化开来。 还真是…忍不住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呢。 第二天,他便离开了销音阁。 他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让阁主对这件事视若无睹,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期待的那一天,真的不会太远了。 她在他面前红着眼,却并未落泪,只是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呢喃:“久澈,久澈…”许久,才抬起头努力对他微笑:“去,江大哥哪里吧!他说可以让你做凤血宫的管事。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是别忘了我…” 他几乎想笑,忘了她?他新长出的这颗心,暂时还不打算抛却。 久澈什么话都没留下就离开了。有件事,只有他自己太清楚不过。 从今以后,只要她要,只要他有,给又何妨。 萧茵闭目躺在床上。 她是知道的呢?知道他对自己的纵容,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对着他撒娇耍赖提要求吧。 想到这里,萧茵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久澈…你让我,如何是好。 ------------ 伫倚危楼风细细(三) 萧茵想了很久,还是朝楚洛显房间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却不见人,一个愣神便迅速闪身避开了他的剑。 “怎么是你,没伤着吧?”楚洛显急忙收了剑。 萧茵懒得理他这种弱智问题,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天我就要离开寻芳院了。” “去哪?”他难得的有些意外。 “任务。”萧茵也懒得跟他废话。 这种时候,天宇竟然给她任务…呵,那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是,很长时间的任务?” 萧茵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楚洛显瞬时心下明了。原来如此,他竟是想要保她么:“呵…”他轻笑着走到床边坐下,微仰着脸看向萧茵,双眼微眯:“留下来?” 妖孽!萧茵在心里骂了一句,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无视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没忍住暗暗骂自己多事。就走就呗,管他去死。 楚洛显见萧茵离去也不留,只随意往床上一靠,轻声笑了好一会儿。真是有意思,亲手设的局,此刻竟是还想要保她么?他不是白痴才对啊!真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下她?他还没意识到么,这次她被招来的对手,可是整个武林。 不,他是知道的吧。 “哈哈…”楚洛显意外地笑的爽朗,不见了平日里浮在面上的那层邪魅。看来,那个冰山比想象的还要更在乎她一点呢。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如,保下她?他想看看,有她在的江湖,是不是再也不会无聊。 “凤血萧萧,流若星辰。”他低声自语:“真是想看看,名满江湖的‘血凤凰’会怎么应付整个武林。” 宁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独独一处,冷清异常,像是个随时都会散播致命毒的药罐,让人看了就想离它远一些。 一辆马车缓缓驶近,驾车的女子脸上挂着一个甜甜的笑,明明年纪不大的模样,眉眼间却全无半点青涩。微圆的小脸,鹅黄色的衣衫,配上那分笑,整个人都甜美可人了起来。 只是一个赶车的丫头就这等姿色,不知车内坐着的是哪家的名媛淑女亦或是王孙公子。 柔媚入骨的声音随即从车内传出:“小钗,那是在做什么。” 小钗对着马车道:“小姐,那是八王爷为沧州难民设的募捐箱。” 不一会儿,车帘撩起,带着一层薄纱的红衣女子施施然踏下马车,小钗忙上前扶过。 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一双玉白的手柔弱近于无骨,点点流苏坠于发间,抬眸间闪现的那双眼,透着阵阵慵懒娇媚。饶是一张薄纱遮住了容颜,也不能不为这等绝色风流所倾倒。 这世间大概再没有女子能将这般纯粹耀眼的红穿出这等风情,不俗不雅,不艳不素,只分不清是红衣衬了女子,还是这女子给了这红色一抹灵动。 “为何如此冷清?”女子似是不解。 小钗笑:“谁都像小姐这么好心?这箱子在这儿摆的再久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那些个达官贵人们早就派家奴送过了银子,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事呀。” 女子眉头微皱:“小钗,不可胡乱说话。” 小钗吐了吐舌:“知道知道啦!小姐。” 女子低头交代了几句,小钗转身便去了车上,只留那道明艳的一袭红影还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小钗便回来了。有些犹疑地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女子,一副不想松手的样子。 女子摇头轻笑:“这丫头,怎么竟没发现过你如此吝啬。” 小钗一脸委屈的看向她:“可是小姐,这可不是…” 女子轻笑着打断了她:“身外之物,多些少些本就无差,还是留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吧。”说着便将银票放入箱中。 站在箱前的小厮对她致意:“多些小姐善心。” 女子看向小厮,微微点头:“小钗,明天开始每天的进银都送到这里来,到这里结束为止吧。” 小钗惊呼:“小姐!” 女子挥挥手打断了她,轻叹了声:“唉!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只不知这些银子最后又有几分落到那些难民的身上。” 小厮双目微闪,一副感动的样子看向女子:“小姐善心仁德,必定善有善报。敢问小姐姓名,好待小的回去禀报王爷,必不负了小姐盛情。” “贱名恐入不得王爷金耳。王爷若是有心,自然知道该把精力放在哪里。” “那小的,就代王爷谢过小姐了。” “该是代那些难民谢才是。”女子说完似是不愿再多言,微一欠身便扶着小钗回了马车上。 那小厮看着马车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随即从箱后打开了一个缺口,拿出了里面唯一的一个小包裹,打开稍稍点了点。 他点完愣了一会儿,拍了拍手,即刻间就不知从何处闪现一个藏衣男子,低头行礼:“王爷。” “一个时辰,这个女子的所有资料。” “是。”来人低头垂首,即刻消失。 一个时辰之后,王府大堂。 “你再说一遍。” “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只有这么多了?” “是,只能查到她是寻芳院的头牌歌姬,轻易不肯见人的。” “再查!把两边力量都动开来查!” “王爷的意思是?” “绝不会这么简单。一个歌姬哪来的那么深厚的内力落地无声,一定是江湖上的人物,往大了给我查!” “是。” 南风陌依然拿着那个包裹,满脸深思的神色。 夜间的寻芳院,永远都是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模样。 萧茵晃了晃茶水,茶香即刻便从壶中溢出,她看着渐渐微弱下去的火,轻笑:“火星将近,茶水将老,贵客还不现身么。” “嗖――”从窗口窜进一人,银质的面具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随风护法何时竟成了窗外来客。” “血凤凰即可在青楼煮茶,我陌风为何不能破窗入席。” “呵呵。”萧茵灭了火,斟了一杯茶:“甚好,来者即为客,就请陌护法尝尝小女子的手艺。”说着便将杯子推给了陌风。 陌风运气接过飞快旋近的茶杯,又顺势推了回去,径直停在了萧茵的手边:“既是来了青楼,哪有喝茶的道理。陌某已自备酒水,不劳姑娘费心。” “哼。”萧茵一声冷哼,扬手便将茶杯摔在了地上:“此茶煮自夏雪冬枝,既然客人看不上眼,自带美酿,红颜也不好献丑了。”说着一掌将茶壶打碎。 清逸的茶香在屋内杳杳飘散。 “啧!”陌风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好茶。只可惜,煮茶的美人脾气大了点,竟是毁了这煮了一个半时辰的极品茶水。枉费在下为姑娘一路奔波劳碌,最后却只能喝喝自己的糟糠劣酒。” ------------ 伫倚危楼风细细(四) “哦?”萧茵笑:“为红颜奔波劳碌?真是叫人好生感动,只是啊!”她走近抚上他的肩:“不知若是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怨陌护法沉沦风尘呢。” “哈哈哈…”陌风大笑着搂过萧茵:“得一红颜知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可以抛却一切的。” “唉…”萧茵随手玩着他落在胸前的发丝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旧人哭闻新人笑啊。” 陌风有些诧异,他扶正了靠着他的萧茵,此刻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容:“倾城绝世,聪慧过人,果然不负‘血凤凰’之名。只不过嘛!”他靠近了些,贴在她的耳边:“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笨女人才招人爱。” “这么说,八王爷不爱茵儿?”萧茵轻叹:“枉费茵儿还特意用30万旦粮食做邀才见得王爷真容。” “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王这不就亲自登门拜谢了么。”陌风笑:“女人想要的,无非金钱地位。而你,这些都不缺。只是可惜呢?本王能给女人的,也就无非一些钱财声势。” “错。”萧茵也笑:“王爷自然是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给茵儿。” “哦?愿闻其详。” “当然是…王爷的倾心一付啊。” “哈哈哈哈…”陌风大笑:“本王可不傻。你血凤凰若是真的需要本王的爱,只恐怕不出三日,我就要身首异处咯。” “唉…”萧茵推开陌风:“既然你不信,我多说也无益。” 陌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么说来倒是显得本王薄情了一般。既如此,美人儿要什么?直说便是。” 萧茵摇了摇头:“茵儿早说了,只要王爷的倾心。” “好,好,好…”陌风大笑着起身:“既然红颜姑娘如此盛情,本王又何须小儿女姿态,明日便派人接你入府可好。” “那红颜,就恭候了。” 他叫她红颜,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他堂堂八王爷竟是能做上魔教护法。 “还不出来。”萧茵见南风陌走了,便冷声唤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 “你当冰魄寒蝉是摆设么。” “你的目标是他?” “是又怎样。” “哼。”楚洛显一声冷哼。天宇,你果然够狡诈,竟然想借我的人,只不过…“他让你**了么?!” “女人接近一个男人,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楚洛显闻言又是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若他真的会生气吃醋,也就不会让你去接近别的男人。你以为,他在让你这么做的时候,有什么后果是他没有想过的么。” “你!”萧茵怒火攻心,这个人,总是有办法惹火她。当即欺身便攻向楚洛显,招招致命,步步紧逼。楚洛显也飞快抵挡。 两人竟是就这样在房中过起了招,招式简凝,身姿飘逸,步法轻盈,一来一往间,美的不似凡物。 两掌相对,浅碧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你究竟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是魔教护法不错,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衷心于你借这个机会你不也刚好看看他对你是不是会有什么小动作,两全其美啊!” “你这个白痴女人!”楚洛显怒极,手上的劲道一个没控制好,更深色的碧色光晕迅速逼退了萧茵的内力,顺势击在了她的胸口。她捂着心口连连后退,一丝血迹缓缓顺着嘴角溢出。 “茵儿!”该死,楚洛显急忙过去扶住了她。 萧茵猛地拍开他的手,不讲招式章法地一拳一拳就往他身上招呼:“你混蛋!你们都当我是白痴,是傻瓜是不是!内力高着我那么一大截,每次装的旗鼓相当耍着我很好玩是不是!你个混蛋,混蛋,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他略为费力地捉住萧茵的手:“别再动用内息了,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你滚开!”她费力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你少给我猫哭耗子。” 楚洛显看着她嘴角不断溢出地血丝,皱着眉迅速点了她的穴道。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行了,别闹。”楚洛显将她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我是怎样都好,先看看你的伤。” 萧茵怔住,看着他为自己紧皱眉头的的样子,神色黯然,闭上了眼睛。 “若不是我了解你,我几乎真要以为你是在为我担心了。”她声音微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气急败坏:“只可惜,你那双眼睛却告诉我,无论是关心着急担忧还是吃醋,都是假的。” “哦?”某人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刚刚的小野猫。 “你太精明,你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吧。包括你的情绪,你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罢了,你太清楚自己的每一种情绪会带给你怎样的利益。” “你这么觉得?”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江大哥曾经说过,我虽是心机谋算样样深沉,更多时候也残忍血性,只我这颗心,这双眼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澄净通透。只要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情绪,都是假的。” “那你为何跟我坦言?我倒是不知道我的茵儿什么时候变成眼里揉不得沙的名媛淑女了。” 萧茵沉默。是这个人演技太高还是自己道行太浅呢?为什么?那么偶尔的,真的只是偶尔噢,她会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意和紧张。就像久澈来的时候,就像刚刚他进门的时候。 “你不确定,不是么。”他盯着她。 看着他那双平若死水的眸,她蓦地有些心疼。他的眼中,为何看不见一点光。她难得地开口喃喃:“是…我不确定。不,我是根本不知道。我看不透你,一点也不能。于是我就只好将我能感觉地到的归为真,不确定的归为假。” 楚洛显仍是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让我不安,比对上最没有把握赢的对手还要不安。对敌人,起码还可以拼命,而对你…连力都不知道该往何处使。注定要失败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是在说,我对你是特别的?”他笑。 她也笑:“你看,就是这样的。你笑了,我却在担心下一秒是否会被你推入地狱。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说吧。” 他仍是在笑,那笑意顺着唇瓣点点晕染,直到他的眼角眉梢似是都染上了一抹愉悦:“你说你看不透我,你,这也算看不透?” 想了想,萧茵也是笑出了声。是啊!恐怕自己是最能看清他的人了。 “我很好奇,为何你就如此确定,我是想要什么东西,而不是探情报,或者,杀人?” 她轻抿唇:“你受伤的那一夜,我醒着。你点我睡穴的时候,我暗自用内力抵散了一些劲道,并没有昏睡多久。” 楚洛显失笑:“难怪。”难怪她说他暂时不会动她,难怪她对着他的关心总是一副黯然的模样,难怪她总是迷离之后又坚定。原来,她早清楚他的别有目的。 “那一夜你阻止你的手下对我下手,我就确定你要的一定是只有我能拿到的东西。所以,还是不打算说么?” 楚洛显闻言勾了勾唇角,明明未作笑意却让人那样明显地感觉到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愉悦气息,那愉悦激的他那一双沉寂的眸也泛起了圈圈地波澜,丝丝的邪魅妖娆加上那一张精致地脸,看得萧茵略有些怔仲。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不能总像现在这样叫人移不开目光呢。 “我是处在地狱里的人,情绪只会带给我快速的毁灭,万劫不复。接近你的确是别有用心的,可如今我最大的目的就是你。你让我觉得,日子也许可以不那么无聊透顶,生活也许可以不用满是血腥杀戮的算计。不如!”他邪邪一笑:“你也下地狱陪我如何。”说完便深深吻了下去,不留给她一丝喘息的余地。 越来越深的吻让楚洛显没发觉间便已伏在了萧茵的身上,萧茵皱眉闷哼了一声。他惊觉,迅速起身,低低地喘息。 楚洛显有些懊恼地看着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萧茵,丢下一瓶药解开了她的穴道,只僵硬地说了句“自己治伤。”便阴着张脸走了出去。 萧茵独自郁闷。 生个屁的气啊!该说的也说了,被占了便宜不是应该她比较生气么! 她拿着那瓶还留有他身上的余温的药,竟是不自觉微红了脸。只一会儿便又瞪大了眼睛:“不会不会!他一定又是想要耍什么花样。” ------------ 伫倚危楼风细细(五) 黎明刚过,天色破晓,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为生计奔波的劳碌。 街的那一边传来阵阵敲敲打打的唢呐声,很是喜庆的样子。好事的人一路围观,想要看看哪位姑娘这般有幸做上王府的大轿。直到一行人停在了寻芳院的门口,人们才纷纷散去,大抵又是一出侯府美人的风花雪月,不是他们这些为了生存不停挣扎的人有那个闲时去关心的。 小钗看着门口直立的两人,笑的甜甜。 林云抬手道:“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小钗笑意未变一丝一毫:“小姐还未醒,请公子稍等。” “难道让王爷等?” “难道扰小姐清梦?” “既是如此,得罪了。” “公子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林云有些不以为意地瞥了眼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甜美女子。只轻轻用掌风拂了拂,意外地看到女子丝毫未曾挪动,仍带着那抹笑看着他,竟是看得他心头微跳。 “既然公子动了手,可就怪不得小钗了。” 一道细红的光飞快从小钗袖中射出,红光之中还夹杂点点银芒,乍一看之下几乎以为是光线折射的错觉。交错的光线迅速窜入林云的胸口,林云大惊之下提剑劈向那道线光。 “嘭――”细线竟是未被斩断。 “天蚕丝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能劈断的。”小钗笑着嘲讽,只是暗暗咬了咬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刚刚那一下,她手上的线也撑不了多久了。 片刻间,银芒已经在林云的胸前闪闪现现了几多番。他正奇怪为何自己并无不适,小钗正巧抬手收回了红线。 林云的胸口红色的两字锦绣分外惹眼:“稍等” “天蚕丝刺绣?”林云倒不恼火,反而有些好笑。 “错,天蚕丝是夹在红线中间的。”小钗笑的有一丝得意。 “好巧的一双手。” 小钗不答话,神色间的得意不知何时早已消散,没有不屑也没有骄傲。林云突然觉得,那样甜的一个笑不过是一个表情,面对她没有放在心上的人的表情。 “吱―”房门自内打开,林云一眼过去竟是看的呆愣了一下。 玲珑身段,明眸朱唇,柳叶娥眉微皱平添一股娇媚风情,白皙如玉的肌肤丝毫不显苍白之态,只透着点点莹润。尤其那一双眼,似是带着让人不断沉沦的漩涡将人们不断往最深处拉,直至万劫不复。 这就是王爷要迎进府的歌姬?当真是美人如玉。 蓦然惊醒,发现身前的小钗已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姐,八王爷派人来接你了。” 萧茵一副刚刚清醒不愿说话的样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小钗一个转身叫她瞥见了林云胸前的红色锦绣,没忍住笑了:“人家都‘稍等’了这么久了,我看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小钗,即刻便动身吧。” “是,小姐。”她抬头,依旧笑的甜美:“林公子,麻烦前头引路。” 林云也不多话,侧身走在了前面。 “呵呵…”一声轻笑溢出女子的唇,精致的妆容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凌厉:“你是说,显儿不打算对那个女人动手,还无视她住进陌风那里这件事?” “是。”冥离轻声应道。 沉默了许久,白魅一声冷哼:“筹备了这么久,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冥离,你现在不用管显儿,直接联系陌风,你们合力将萧茵拿下,逼出天尊令。若是她不肯乖乖交出来…直接杀了。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要想得到。” “是。”冥离依旧轻轻应声。 冥离接到白魅的新指示之后正犹豫着不知该是掉头回总教还是继续前行去找少主,却在街头意外地看到一个穿着宽大男袍的娇小身影。 步若飞燕,粉靥若蝶,竟是还装模做样地扮作男子。会是谁呢?素来不爱管闲事的冥离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这个面人怎么卖的?”少女压低了声音问道。 “若是喜欢,哥哥我买了送你如何?”一位笑得猥琐的中年男子凑上前。 少女厌恶地皱眉,转身欲离开,不料大叔却紧跟着拦了过来:“哎,别走呀,哥哥我还没送面人给你呢。” “让开。”少女看着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靠的越来越近地中年男子,恶心的咽了咽口水,拔出剑就削下了面前男子的一缕额发。 中年男子吓得双腿哆嗦,跌落在地:“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少女皱眉:“什么女侠!”说着另一只手展开折扇,怒道:“叫少侠!” “是是是,少侠饶命,少侠饶命!”男子连忙改口。 冥离哑然失笑,看到那扇子,立即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离家出走的江心月。随即微一挑眉,不等那个自称少侠的女子把“本少侠今天就饶你一命”说完就飞身过去,掳了她向城外飞去。 “啊――”江心月吓得大叫:“大胆贼人!竟敢动本少侠我!你是活腻了还是不,啊――――”她被冥离突然的加速吓得又是一声大叫。 冥离向前飞奔了一段时间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减速停在路边,将脸色惨白的江心月放在身后的的大树下。 “哪条路上的朋友,为何紧逼不放。”他扬声问向跟来的人。 久澈也站定,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未能回过神来的江心月:“小姐。” 江心月乍一听这一声无比冷漠的问候没回过神,第一次觉得这样亲切,随即大叫:“久澈!呜呜呜…久澈你快救我呀,我被这个坏人抓了,呜呜…” 冥离眼角微抽。 “鬼使冥离,放了她。”久澈冷冷开口。 冥离心下一惊,这个人怎么会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哈哈哈!”黑色的面巾下传来阵阵笑声:“敢问杀公子如何识得我的身份?” “我说最后一次,放人。” 冥离神色微恼,却又不得不正了颜色:“既是杀公子要的人,就请公子便。后会有期。”说着迅速后退,消失。 久澈走上前去,解了江心月的穴道:“小姐。” 江心月看着久澈那张冰冷淡漠的脸,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竟是想抚上他眼角的十字刀疤。久澈微一偏头便让开了她的手,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回过神的江心月猛地抱住,低声呜咽:“久澈,刚刚吓死我了,还好你来了,呜呜…久…” 久澈不等她说完便一掌拍晕了她,他还要去为萧萧扫路,没空听她说那么多。 ------------ 伫倚危楼风细细(六) 萧茵无聊地坐在房间里,越想越无聊,挥手摔了眼前端放着的琴。什么嘛,到现在连苏婷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连陌风那家伙也是整天都不见踪影,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一眼相中的歌姬。 烛火摇曳,萧茵兴起,翩然起身,随性而舞。 无丝竹相伴,无彩光作影,翩然的身形所到之处仍是落得满室华彩。 “嗡――”萧茵拔出墙上的剑,舞剑而歌。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谛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几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 来访雁丘处。 “好,好,好。”陌风轻拍着手走进门:“不愧是本王看上的歌姬,果然风华绝代,只这词未免伤感了些。” 萧茵蕴红着脸不说话,随手扔了剑坐到桌边径自捋着一缕发。 陌风见状大笑:“美人生气了?” 萧茵仍是不理。 “呵呵!”陌风走近坐在她身旁:“可是因为本王今日疏忘了没人的缘故。” 萧茵见陌风越演越上瘾,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开口却仍是一番娇柔模样:“红颜不想叫你王爷,所以不愿开口。” “哦?”陌风笑的玩味:“那红颜想叫本王什么?” 似是想了想,萧茵转过身对着陌风灿然一笑:“就叫你,陌。如何?” “陌?”南风陌,陌风。 陌风大笑:“哈哈哈,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佳人。看来本王最近却是有些冷落你了。是本王的错,明儿起,你就搬到本王的院里去吧。” “是。”萧茵故作姿态地福了福身,随即笑道:“不过嘛,孤男寡女共住一苑难免惹人非议,陌若是真的心疼红颜,不如就让我搬去王妃那里如何,也好和王妃姐姐做个伴。” 陌风神色一凛,余光瞄了下萧茵,眉头微皱:“只怕打扰了王妃吧。” “红颜知道,王妃与陌不同住。侯府院深路杂,王妃一个人难免会有闲来无聊的时候,这个时候,出现个女人总比出现个男人要来的好一些吧?” 陌风冷笑,挑起她的下巴:“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红颜也不过想找个玩伴。”偏头甩开他的手:“何必如此紧张?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王妃为何性情这般冰冷?” 陌风盯着她不说话。 “女人之间,总是比较好说话的。”指尖滑上他的臂。 陌风多了一丝犹豫,但仍是皱眉:“你不会这么好心。” 萧茵收回手一副受了伤的神色:“陌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陌风淡淡一笑:“我相信,对你没有好处的事,你不会费这么大心去做。” 萧茵也笑,收起了那副玩笑的姿态:“当然是要有好处的。我要你八王爷的情报网为我查一件事。” “这么简单?” 萧茵冷哼:“简单?我借销音阁的势力查了十年都没能查出一点头绪的事情在你陌风看来是简单的事?” “既然销音阁查了十年都未曾查出点什么?你如何相信我一个小小的八王府可以做得到?” “不止八王府!”萧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暗地里查过销音阁的资料,此事还与魔教有关。” “哦?究竟是什么事?” “十年前萧威灭门之祸。” “你是萧威后人!”陌风着实吃了一惊:“你是萧威的后人,竟然进了销音阁…” “呵呵,武林盟主的女儿成了江湖第一杀手,不可思议?” “你这么相信我?” “你又弱点,这就足够了。”萧茵笑得妩媚。 “我觉得‘凤血萧萧,流若星辰’不配你啊。”陌风也笑:“你该是叫‘青蛇牙,蜂尾针’才对。” “我要告诉王妃姐姐,陌和我说,最毒妇人心。” “尽力而为。”陌风暗自咬牙。 萧茵摇了摇头:“是一定要给我一个结果。” “为什么会挑上我。” “呵呵…谁让你这么树大招风。又是八王爷又是陌护法的,日子过的多滋润。偏偏啊!还有个宠绝天下的王妃。” “要立纸为据?”陌风的脸色已经转向阴沉。 “不必。”萧茵笑:“我们都不会敢毁约的。” “女人果然漂亮不得,越漂亮心机越是深沉,心机越是深沉的女子也就越是阴险,女子阴险起来可当真是男儿望尘莫及的。” 萧茵听了也不恼,只是笑:“只不知王妃姐姐娇颜若何。” “萧姑娘早些休息,明日便搬去王妃那儿吧。”陌风脸色阴沉。 “红颜知道了。”萧茵重重咬着‘红颜’二字。 陌风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萧茵的住处。 萧茵倒是笑地开怀,终于不那么无聊了啊!看来这个陌风也不像传闻的那么不好搞定嘛。好吧!她完全无视了她硬捏着人家短处的事实。 明天就可以见到苏婷了呢?萧茵晃悠晃悠手边的水杯,笑的一副明媚的模样。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呢?竟然能把陌风折腾成这样。 ------------ 伫倚危楼风细细(七) 一袭桃色衣裙,秋水长眸莹莹闪烁,纤纤玉手轻握眉笔,缓缓描眉。 “王妃,只是一个小小的歌姬,何须如此费心?” “她进来这么久了我也一直没去看看她,到底是王爷亲自差人接进府里的,第一次见面,总不好怠慢了的。”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萧茵第一眼见到苏婷便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温婉大方,娴静优雅。她总觉得面前女子的那股子淡然像极了她的江大哥,唯一思索就笑着迎上去,不想小钗却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角,她整个人随即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 “哎呀―”萧茵很不心虚的惊呼了一声。 苏婷却真真被吓了一跳,赶着两步上前就扶起了她:“妹妹当心。” “多谢姐姐。”萧茵扶着她的手顺势起了身:“哎呀―我的玉佩―” 小钗在一旁听着自家小姐接二连三的惊呼,嘴角微抽,她…可不可以先离开…真是,看不下去了怎么办。 苏婷顺着萧茵的眼光看去,见一块血色璧玉静静躺在一片沙土之上,脸色微变,只直愣愣的看着。 萧茵见状笑了笑,一丝光亮闪过眼际,忙上前捡起玉佩塞入袖中:“还好还好,没摔坏。” “妹妹…对这玉佩好生宝贝。” 萧茵闻言笑意更深:“当然,故人所赠,只这一番心意也是万万不能怠慢了的。”她故意说的暧昧,只静待苏婷反应。 “哦?”苏婷笑的有些干涩:“不巧从前我也有过一枚相似的玉佩,可否…可否让我看看妹妹手上的玉?” 萧茵一脸惊奇,很是意外地看着苏婷,磨磨蹭蹭地递过手上的玉佩,似是有些迟疑的开口:“难道姐姐认识江大哥?” 苏婷拿着玉佩柔柔的看了她一眼,对上那双温和的眸,萧茵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还真是,难得… 苏婷也不答,只拉着她就走向房内。 留下来两个王府婢女面面相觑,死死盯着小钗看。小钗则是一副没看到的模样,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别院,这会儿,只要别让她再听到自家小姐的“惊呼”,你就是再拉十个婢女来盯着她,她也能当空气给无视了。 屋外无言,屋里也是无话。 萧茵实在是没料到苏婷自把她拉进来之后就一直看着玉佩连个正眼都不给她,更别说是跟她说点什么了。 于是略有些郁闷的萧茵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姐姐,你和江大哥…?” 苏婷这才抬眼看向萧茵,温温一笑:“不好意思,想事情入了神,干晾了妹妹这么半天。” “不妨事不妨事。”萧茵摆手。自是不妨事的,想再久都成,只要想好了都告诉她就成:“那个,玉佩…” 苏婷缓缓递过玉佩:“你该是猜到了些的吧!不然,也不会叫我看到这璧玉。” 萧茵默默了一下,感情自己演了半天的戏就光给自己看了:“小妹年幼,就是好奇而已,总觉得姐姐的气息像极了江大哥,所以才加以试探,还请姐姐不要生妹妹的气才好。” 苏婷摇了摇头:“哪里能这么骄矜的就生气了,只是妹妹可否告诉我,这玉佩如何在你的手中。你和江…江水寒,又是什么关系?” 萧茵暗暗叹了口气,本是想试别人的,这下倒好,变成自己先被试出来了。扬唇笑了笑:“姐姐可别误会,小妹曾救过江大哥一命,他这些年虽是疼我,也不过当是多了一个异性妹妹,半点别的心思也是没有的。” 苏婷轻笑:“有或没有都好,和我八王妃却是没什么关系了的。” 萧茵被苏婷这一笑笑的有些怔愣,谁说美人必定得要明艳动人,一顾倾城的。这般温婉和煦的美若是哪个没开眼的错失了去,才会是终身的遗憾吧。 “姐姐和江大哥?”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的。” 萧茵也笑:“小妹只是喜欢姐姐,所以想听听故事,若是换了旁的人,追着在我耳边说,我也不见得是能听得进去的。姐姐难道不喜欢我么?”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苏婷含笑看着她:“也好,这些个事,我也总是该和人提一提的,就算是,你我有缘吧。” “那个时候,江水寒还不是凤血宫的宫主,苏婷还不是八王妃,八王爷却一直是八王爷。而你手中的这块血玉,便是我送给江水寒的救命谢礼。” “那你为何会嫁给陌…呢?”萧茵硬生生转了个“呢”字出来。 “年少轻狂,意气之争。” 萧茵着实想象不出这样温和婉约的两个人也曾和“年少轻狂”四个字扯上关系,只是…萧茵无语地扯了扯苏婷的衣袖:“姐姐,茵儿想听故事。” 苏婷看着萧茵浅浅的笑,既然是他当作妹妹来疼爱的人,就是妹妹了吧…“他初建凤血宫,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我耐不住性子便偷偷跑了出去。本来是想玩个几个月就回去的,不想在回去的路上被魔教围攻。” “魔教怎么会围攻你?”萧茵不解。 “年轻气盛,见不过他们杀人便去端了他们一个分舵。” 萧茵默…只是:“你会武功?” “现在不会了。” 萧茵也不追问,静静等着苏婷的下文。 “虽说我武功也不算弱,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更何况魔教高手众多,于是落败而逃。刚巧就闯进了这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八王爷。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方法打发走了那群人并且安然收留了我,于是我也不推辞,就在这里养伤。” “后来呢。”萧茵见苏婷面上虽是淡淡语气却越来越黯然,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她越陷越深的回忆。 苏婷回过神,朝着萧茵笑了笑:“后来我飞鸽传书给水寒详述了一下近况,我就在这里每天盼着他能来看我,接我回去。不想…他只是派人送了些伤药过来。” 苏婷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很生气,总觉得他对我不够上心,怀疑他…是不是爱我。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八王爷向我求婚。原本是怎么也不该答应的,只是有了那样的怀疑让我忍不住想要试探。我不但答应了王爷,还让他昭告天下,我苏婷要嫁给他。” 果然是个奇…怪的女子。萧茵没忍住抽了抽眼角。 “直到大婚前一天,也没能等到水寒接我离开。当时确是有些心灰意冷,却又不甘心就真的那样和他结束,于是我问王爷,如何才能不嫁。” “他就废了你武功?”萧茵有些薄怒。 苏婷摇了摇头,轻笑。 ------------ 伫倚危楼风细细(八) 苏婷轻笑着摇头:“他告诉我,除非我自断经脉。他也不过想吓吓我,可那种情况下,我也是比谁都要决绝,不等他阻止,便断了全身经脉。王爷很是后悔说出那样的话,抱着我说了许久的对不起,他答应第二天的时候自会和武林同道解释,放我自由。” “那你怎么…” “天意弄人吧!我为了江水寒几乎送了命,几个时辰之后却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只有八个字‘新婚之喜,明日当贺’。” “呃…”萧茵走近,想拍拍她或是抱抱她安慰一下,却又觉得此刻苏婷的表情太过淡然,不知该如何下手。 “无妨的。”苏婷笑了笑:“哪怕我躺在王爷怀里奄奄一息的时候都还盼着回去之后和他在一起,他却只送给了我这八个字。一怒之下,我凤冠霞帔,与王爷同入礼堂。我真的看到他了,他也当真是备了厚礼。” 苏婷顿了顿,似是在回想当日的场景,萧茵等了半晌却也未能等到那一天的下文,也不开口问。她大约是能够理解的,那般情深不悔的付出却始终仿佛自己的独角戏一般不被人看见,也许看见了,也许体会到了,却无视…倒不如始终是个糊涂人来得让人不那么绝望。 终于,苏婷开口,声音一如之前的温润,似乎未曾沉默过一般。 “也就是那一天之后,我知道了八王爷就是魔教护法。虽说我是他的妻子,但他从不强迫我什么。他对我,是真好。只是…” “只不过,他不是江大哥。”萧茵忍不住叹息,江大哥和这位苏美人还真是自虐,白白便宜了陌风这个老狐狸。不过…想到他们至今不同住,她又忍不住笑了:“陌风,他知道江大哥的事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只不过,从来没能让我察觉罢了。” 萧茵暗暗感慨,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难怪就连陌狐狸都栽她手上栽得那么心甘情愿。想到这次的任务,萧茵难得的有些犹豫,真的要,杀了她么。 “那,你现在和江大哥?” “故人罢了。” 萧茵轻轻挽过苏婷,她知道,尽管她说的那样简单轻松的样子。但那样的爱情,又怎会不磨人。只看看她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热血江湖的模样。 苏婷笑着拉下她的手:“傻姑娘,我不难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去瞎折腾。” “哪有,苏姐姐你一点都不老,怎么就不能折腾了。” 苏婷看着她,笑的温温:“妹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萧茵怔住,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杀她?可是现在她又不愿意了。想了想,粲然一笑:“为了那个我爱的人。” 苏婷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也不多问,只是笑道:“希望你爱的人真的是你该爱的人吧。一个女孩子家孤身在外总归还是不安全的,即使你武功不弱,可八王府也非什么善地,自己当心。” 萧茵吐了吐舌,她可不敢告诉面前的女子,她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只是想到主上…萧茵的眼眸黯了黯。 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溅了满地,持剑的人冷冷看着最后一个活物,宛若森罗。 “杀,杀公子…你你你你…”躺在地上的人未能把最后的话说完,便被久澈收割了性命。 “为什么?!”一路偷偷跟过来的江心月终于没能忍住冲出来质问。 久澈杀意未退的眼扫过江心月,低低唤了声:“小姐。” “为、为什么?”江心月被久澈那一眼看的通体寒凉,但仍是几乎有些哆嗦地再次开口。 “想动她的人,死。” “她…她是谁?”江心月后退了两步,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要觉得,下一刻久澈手上滴着温热鲜血的剑就要划过她的喉口。 久澈见状闭了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再不见那股森然:“小姐,该回去了。” “她是萧茵?”江心月突然想到这个女子,这个让自家大哥和眼前的男子屡屡紧张的女人。 “我们该回去了,小姐。” 久澈冷淡的语气在江心月的心头狠狠刺了一下,她突然有种感觉,若自己不是凤血宫的大小姐,他连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于是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委屈,双眼微红:“哼―”了一声就跑开了。 久澈没什么反应地跟了上去,一想到萧茵,不自觉间就柔和了脸色,不如,去看看萧萧吧。 目若秋水温和,眉似柳梢,低首柔媚,挥臂娇俏,陌风慢慢看得痴了。心下一动,刚想走过去却见不远处的天空升起了一缕紫色轻烟,留恋的看了眼亭中的佳人,终是转身离去。 苏婷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也没了喝茶的心思。 “属下见过教主。” “起来吧。”白魅微一抬手:“萧茵可是在你府中?” “正是。”银质的面具挡住了陌风脸上的神色。 “暂时不要放她走,调整你府上的安排,我会派人过来支援你布成七杀阵,你准备好随时待命。” “属下遵命。”陌风拱手离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小丫头,你若是意外死了,可算不得我违约。 陌风一回到府中就唤来管家吩咐道:“马上给红颜姑娘换个住处,离王妃越远越好。”他绝不能让小婷受到任何波及。 “果然,已经走了吗…”陌风赶到小亭时佳人早已不见,有些失落地走近。意外地在石桌上看到了一杯新沏的茶。 “小婷…”陌风面上浮起一个恬淡的笑,你让我如何能够不爱你,如何能够放得开你呢。 他轻轻拍手,不知从何处蹿出一黑衣人,低头行礼:“王爷。” “马上去调查一下十年前魔教和销音阁的所有活动资料,三天之内交给我。” “是。”应了声的黑衣人一个闪身又不见了踪影。 萧茵,能不能活着等到我查出结果,就看你的命数了,十年前…小婷,我爱上你,也有十来年了吧!她可真像十年前的你。品了一口茶,陌风竟是想要感叹一声老了啊… “哈哈哈…”陌风大笑:“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只不这是哪位小友光临寒舍?” ------------ 伫倚危楼风细细(九) 一身黑色劲装的久澈缓缓从廊后闪出,淡淡看着陌风。 陌风挑眉:“杀公子?” “久澈。” “呵…”陌风一声轻笑,放下了茶杯:“江湖传言杀公子隐退是为一红颜知己,竟不想就是红颜姑娘。” “你在布阵,是杀阵。”久澈面色微寒。 “奉命行事罢了,杀公子若有本事救人,本王绝不插手。” “你不怕违了命令?” “我接到的命令只是留人、布阵,其余我一概不问。何况,她死了于我也未必有好处。” 久澈沉默了一会儿,走近:“谁的命令?” 陌风心下诧异,这是什么意思,面上却没有过多表示:“自然是教主。”他话一说完明显感觉到眼前男子身上的冰寒之气退了些许,见他要离开,也不拦,只朝暗处摆了摆手。 陌风抚着茶杯边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下出声道:“林云。” “属下在。” “你又没有觉得萧茵的内息有些似曾相识?” 林云想了想,摇头。 陌风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愈加笃定心中的猜测,是冰魄寒蝉!只是…真是一笔糊涂账啊~ 教主下了死命令杀她,少主却是用护身法宝保他,这边又多出个杀公子来救她。萧氏遗骨竟成了销音阁第一杀手,啧啧,剪不断理还乱噢~ 陌风摇头笑了笑,一口饮尽杯中被内力温热着的茶水,只要不波及小婷,闹闹倒也无妨。 萧茵推门走进新的房间,颇为意外,这里和寻芳院她房间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扬唇笑了笑,水波盈盈的眼懒懒扫了眼门外,陌风啊!果然是个有心人。 “小钗。” “小姐,怎么了。”小钗笑的甜美。 “最近在忙什么?总不见你的人。”不经意的语气似乎是随口那么一问。 小钗面上的笑不易察觉的僵了僵:“没事啦!小姐。春天嘛,疯狗比较多。” 萧茵微一挑眉,也不追问,只唇角的笑意略深:“左修回来了吗?” “呃…”小钗这回当真是僵了笑:“回来了…” “哦?”萧茵惊奇:“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小姐啊…”小钗的表情略显怪异:“那个,左大人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啊?”萧茵难得的傻眼,这是什么状况… “哎呀,没有啦。其实…也不算是左大人带回来的,是那个姑娘非得跟着…” 萧茵挑眉,一脸好奇地示意她继续说。 “左大人被人围攻,还未来得及动手,那女子就跳了出来,挥着剑说是…”小钗忍笑:“说是不准以多欺少,她要替天行道。结果非但害的左大人被伤了肩臂,还让对方跑了一个活口。这姑娘硬是要护送左大人回来,说是…他受了伤,怕他路上被人欺负了。” “呵…”萧茵笑:“这姑娘倒是有趣,竟是能制住左修。”一双媚眼闪着坏坏的光。 “小姐!”小钗也笑了,不那么甜美,却比那甜腻腻的笑让她看上去愉悦地多:“你是不是又想整左大人了。” “哪有。”萧茵撇了撇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是是是,小姐没有~”小钗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 “不过说起来,她影响到左修完成任务了呢。”萧茵眯了眯眼:“左修竟然留了她的命?” 小钗闻言垂眸,再抬眼又恢复了以往那甜到腻的笑容,心中微痛。小姐…明明该是可以更开心的。 “让左修来见我。” “是,小姐。”小钗应声离开了房间,叹了口气。 “你还痛不痛?” “你不要碰我!” 还未进门便听到左修的怒吼,扬起笑就推门走了进去。仿佛没有看到那个拿着伤药被左修不断往外推的女子,低头行礼:“左大人。” “小钗?”左修眼中浮现一抹惊喜:“主人知道我回来了?” “小姐让你去见她。” “你要去见谁?”左修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身边女子扬声打断了,粉粉的一张脸上嵌着一双亮晶晶的眼,闪着些许疑惑,额头上还浸着薄薄的汗珠。待一起身,碧色衣裙上的点点流苏轻轻摆动,配上那纤细的身段,倒也算是赏心悦目一佳人,只是可惜… “与你无关。”左修没心情理她,径直走了出去,留下被生生堵了一口气的她与小钗大眼瞪小眼。 小钗见她瞪着自己便对她笑笑,这双眼,可真像小姐…当下心中了然,笑了笑就想要离开却见她抬手欲拉,微一侧身避开,笑着问:“姑娘有事?” “你叫小钗?”女子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刚刚欲拉小钗的手:“武功不错啊~不要叫我姑娘啦!我叫薛纤纤,叫我纤纤就好嘛。对了…你刚刚说的,小姐,是什么人呀?可不可以让我也去见见她?” “姑娘还是不要见比较好。” 薛纤纤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因薄怒微微涨红:“好大的架子,我堂堂薛府大小姐想见她一面都不行?” “薛府?”小钗偏头:“薛凡成的女儿?” “大胆!”薛纤纤拍桌:“竟敢直呼我爹名讳!” “呵呵,薛凡成倒也算得一流高手,只想不到竟是有个只会撒娇耍泼的女儿。” “我看,你家小姐才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吧。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可见她自己也必是阴狠毒辣之流!” 小钗勾了勾唇,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你爱上左大人了?” 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薛纤纤低头作害羞状,脸上泛红却看不清眼神。 小钗见状挑了挑眉梢,仍是那副甜甜的模样道:“既是如此,你就和我一道去见见我家小姐吧。”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 “少主。” “冥离?” “是。” “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楚洛显挑眉。 “属下回了总坛一趟。” “教主找的你?” “是。” “何事?” “回禀少主行踪。” “噢。”楚洛显点了点头:“听说…陌护法府上在布阵?” “是,布的七杀绝阵。”冥离低着头沉声应着。 “冥离啊…”楚洛显浅浅一声叹息:“你从小就跟着我,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整个教里我最信任的也就唯有你,你可懂我?” “愿为少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冥离的声音抖了抖…少主每次这样说,都没什么好事… 楚洛显勾起一个坏笑:“好冥离,你只需要帮我办一件事即可。” 冥离眼角抽搐,头皮发麻。完了… 左修从后背蔓延向全身开始起鸡皮疙瘩,自己主子暧昧的目光看的他都快要发抖了,弱弱地开了口:“主人…” “哈哈…”真是太可爱了,这孩子怎么一副良家少男的样子不禁逗呐。待萧茵笑够了才终于转向小钗刚刚领进来的女子,对上那双眼的时候,微一愣神:“你,就是薛纤纤?” 原本娇俏刁蛮的薛家大小姐此刻的脸却是涨得微红,她似乎从没想过小钗口中的小姐会是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怎么比起来,好像都是自己输… 薛纤纤强自镇定地走到一旁,端起桌上的杯子刚想说话,却又被那懒懒地声音打断:“薛姑娘,那是我的茶杯。” 薛纤纤闻言脸更红了,忙放下又端起了另一杯,一时间窘迫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呵—”萧茵轻笑,眯了眯眼。 “你就是萧茵?”薛纤纤极力地想像萧茵一般云淡风轻却又极具气势地反问回去,奈何不论怎样端直了身子也始终一副小儿女姿态。 萧茵也端起茶杯,轻呡一口:“你找我所为何事?” 薛纤纤此刻竟是突然平静了些,展颜一笑:“只为了看看你啊。” “薛家…”萧茵自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当真是薛纤纤?” “那还能有假?!” “呵呵呵…”萧茵放下茶杯笑的娇媚:“好,好!好一个薛纤纤。今日我看在薛凡成曾有恩于我萧家的份上饶你一次,若还有下次,血凤凰定灭了薛家满门。” “你!”薛纤纤惊愕:“你、你凭什么!?” “哼—”萧茵面上含笑,眼中却已一派冷厉:“虽然我不知道薛家在打什么主意,但派你来下毒,未免也太过轻看了我吧。” 左修闻言面色冰寒,阵阵杀意让看过去的薛纤纤打了个寒颤。 “我不是,左修!你,你听我…” “你以为凭着你那双眼加上那点不入门的媚术就能控制了左修?薛家曾经好歹也是个名门大家,怎么现在也用这些为自己所不耻的歪门邪道了么。还是说,你薛家一向门风如此,只是对外表现得那般凛然正义么?”萧茵淡淡望向薛纤纤。 见左修满目冰寒,脸上毫不掩饰地是一派鄙夷嫌弃,薛纤纤脸色泛白,狠狠地瞪向萧茵:“妖女!今日算是我技不如人,他日,你可别落到我的手上!” 静。静得人的心脏的跳动都似乎随着沉寂的空气愈跳愈慢。 薛纤纤离开之后萧茵就一直没说过话,小钗也退了下去。左修迟疑着始终不敢开口,最后还是挪近了点似乎是想看看萧茵的毒:“主人…” 萧茵凝眉一笑:“左修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左修立时跪了下去:“主人待左修恩重如山。” “呵…那就是对你好咯?”萧茵仍是皱着眉:“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越是长大就离我越是远。你是在…怕我?” 左修身躯微震:“我…”是在怕的吧…怕越是靠近就越是舍不开,越是不恪尽本分就越会不想仅仅是当你的下属。离得远一些又怎样,只要还能在你身边,就够了不是么… 萧茵见他欲言又止,浅浅一笑:“也罢,大了竟是有自己的心思不愿和我说了么?果然左修还是小的时候比较可爱啊~” 左修红了脸不欲多言,却是让萧茵着实误会了。是不是,该给她们家左修找个漂亮媳妇了? “爹~”薛纤纤满脸委屈地晃着薛凡成的手。 薛凡成笑着摸了摸自家宝贝女儿的头:“你呀,叫你别去你非要去,就你这点儿小手段…看都不够看的呢。” “人家只是想帮忙而已啊。”薛纤纤扯了扯自己的手,不满地想要挣脱。 “好了好了~”薛凡成笑:“这事你不许再插手了,血凤凰可不是你能对得上的人。人家在江湖声名鹊起的时候,有人呀…还只顾着耍赖不肯练剑呢~” 薛纤纤想起那个云淡风轻却教人不敢直视的绝色女子,呢喃:“她可真漂亮。” “越是漂亮就越是危险,若血凤凰少了那副倾世的容颜,大约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实力固然重要,但她的容貌从来都是被为实力的一环。”薛凡成摸着女儿的头:“你还太小,有些时候其实还是个平凡人来得幸福。爹爹不希望你有多大的作为,只盼你能平安一生。下次可不许这么鲁莽了!” “知道了,爹爹~”薛纤纤低着头脆声应下,想到左修最后那个嫌恶的眼神,心下黯然。也没了和爹爹闲扯的心思,略一挣扎:“我回去休息了。” “去吧~”薛凡成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魔教教主竟是邀他三日后围攻八王府,哼,可笑。想拉我萧门当肉盾么,那也要看看你魔教啃不啃得下这块硬骨头!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一) “公子。”左修低头,并未行礼。 久澈点了点头:“萧萧在房中?” 左修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的房门便是已被打开,小钗对着久澈行礼:“公子,小姐请您进去。” 久澈点头便进了屋,小钗转身帮他们关了门,瞥见左修微微沉郁的神色,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痴情多被无情误,怎奈何多情却不自知更是伤人入骨。 “久澈―”进门还未站稳便接住了冲上来抱住自己的萧茵,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久澈,你怎么才来呀,茵儿好想你~” 抱着怀里的人,原本微冷的面上浮起的那丝笑渐渐消失:“萧萧,跟我走。” 萧茵身子一僵,她当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王府里的连番动作早就引起了她的警觉,原以为不过是陌风那个死狐狸想保证苏婷的安全,却不想已经严重到久澈想要直接带她走的地步了,难不成…萧茵皱眉:“陌风想动我?” 久澈摇了摇头:“是让他也无能为力的人。” 让堂堂魔教护法都无能为力的人…难道,萧茵瞳孔紧缩,是他? 久澈自是看到了萧茵眼中渐渐凝聚起的怒意,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是不是该就这样让她误会下去…当然,也只是犹豫。 “魔教教主。” 教主么?这么说不是他…不过,他一定也是知情的吧。 这么说来,他…也会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萧茵兀地笑了,那样明媚的笑落在久澈的眼中却别样的刺目:“不,久澈,我不走。我要留下!” “我陪你一起。”他想都没想地接过话。 “不行!”萧茵也是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这里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绝不把这条命给丢了。” “我陪你。” “澈。”萧茵的目光语气都软了下来:“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你卷进来,不想看你受伤。” 久澈冷冽的眸定定地看向萧茵:“我不在乎。” 不在乎会不会受伤,只要你平安就好;不在乎是否会被卷入是非麻烦,只要陪着你就好;不在乎是不是被利用,只要对你还有用处就好。什么都是不在乎的,这茫茫天地,能余下让我在乎的,唯有你而已。 “久,澈。”她轻念他的名字,一声喟叹溢满在喉间:“我的心意,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一定知道我处处都在利用于你。你说你不在乎…我是真的相信。可是久澈,我在乎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的任性而陷入不必要的危险,这一次,还有以后,能不能多为自己想一点…” 久澈闻言依然一副冷峻地模样,只左眼角的十字刀疤几不可查地抖了抖,他看着她低垂着眸的样子,笑了,冰寒的脸也因为这个笑变得柔和。 “萧萧,拿命来赌么?” “我…” “你当真想好了?” “是…” “好,我会走。” “久澈…” “萧萧,你记着,若是这次你死了,我定让他和整个销音阁给你陪葬。”久澈说完就径自向外走去。 萧茵猛地转过了身去,微热的眼眶让她有些不能适应,是有多久…没有想哭过了呢?从一个小女孩变成销音阁杀手的时候,还是从那个被层层寒冰封住的人狠狠冻伤了自己的时候呢。 久澈,终是我负你良多。如果不是我,你此刻一定还是那威慑江湖的“杀公子”吧…销音阁即便暗无天日,但你早就是习惯在黑暗中摸索生存的人了吧… 萧茵正想着,蓦地目光一寒,未见着动作,入眼便是一排带着绿芒的银针飞向房间的角落。 “叮叮叮叮叮叮――”接连的金属碰撞的声响,笑意盈盈地楚洛显缓步走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意的红衣美人。 “你还真是喜欢偷听。”萧茵此时此刻只恨自己学术未精,方才的银针未能将面前的人好好戳出几个窟窿! 转过身去本就是不想被人见着她的狼狈,可,结果呢?!结果是面对着他,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偏偏!”楚洛显笑得一脸欠揍模样:“每次都听得那么关键。”抬手随意化去了萧茵一记凌厉的手刀:“呼吸乱了,步法乱了,何必还动什么手呢~” 楚洛显边笑着边避过她的杀招,旋身靠近了,搂得满怀的温香软玉。还未待好好体味一番,便被迎面而来的地手刃逼得放开了手。 愤愤坐回桌边的萧茵生生捏碎了手边的青瓷茶杯,殷虹的鲜血一滴滴地顺着玉白的指缝滑落:“我说过很多次了,你要什么我给就是,不要摆出这种我看了就讨厌的恶心姿态。” 楚洛显仍是在笑,余光似是不禁意地略过她流着血的右手:“是吗?” 本该是不痛不痒的一句反问,竟是让萧茵汗毛微粒,皱了皱眉,这就生气了?为什么? “七杀阵。”淡淡的留下三个字便闪身消失。 来无影,去无踪,这样厉害的身手,那般显赫的地位,为何这样子的和她纠缠不清… “究竟,要什么呢。”萧茵竟是不自觉地低语。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二) 夜,深沉如墨。 一双幽寂冰寒的眼冷冷注视着此刻寂静的八王府。 “阁主,都安排好了。”雷沉声禀报。 看都未看一眼这个始终伴随在自己身边的黑衣死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突然转过身:“确定,是七杀?” “是,七杀绝阵。” 天宇微一点头,雷没再说什么便退了下去,大战在即,必须点滴到位。 一股烦躁悄然涌上,他不知道从何而来,却是令他极为不舒服。今夜,出不得任何差错。 一群人缓缓逼近八王府,人群最前方的传来少女的一声地呼:“啊―” “怎么了?”薛凡成忙看向女儿的方向。 “没事,爹。好像是什么野物,从我脚上略过吓我一跳。”薛纤纤缓过神来,抚了抚胸口。 薛凡成闻言皱了皱眉,本是不打算带女儿过来的,可她非要跟上…当下肃着脸低喝:“自己小心点。” 薛纤纤吐了吐舌头。 在他们没有看到的阴影中,数拨规模相当的人,无声逼近王府。 “可都布置妥当了?” “是。可是…”林云顿了顿,有些艰涩地开口:“王妃在外面,说是要见王爷。” “什么?”原本悠哉模样的陌狐狸瞪大了眼睛,小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她,她她…她不会是都知道了吧?!” 林云尽力不那么明显地、怜悯地看了一眼怕得声音都在颤抖地主子,微微颔首。刚准备出言安慰几句,却见门口处又急急忙忙跑入一个护兵:“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心底暗暗发凉,可不要再出些什么乱子才好。 来人跪在地上,双肩发抖,迟迟不敢出声。 “说!”陌风面色微有些僵硬,他几乎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王王王王…王、王爷,王妃留个人回话说,说说,说您事情…多,就不进屋烦您了。她…去红颜姑娘那儿歇下了。” “什么?!”陌风没等他话音落地就飞奔了出去。小婷,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当真是得到确切消息说久澈已经离开宁城了么?” “来报的人只说是见着了久澈大人和江小姐向城外方向去了,并未敢跟得太紧,未留神就不见了人。”小钗为萧茵倒了杯茶。 萧茵摇头抿了口茶,微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屋子四周,却呦突然锁眉:“怎么回事?” “小姐,有人入阵。”小钗也甚是疑惑。 萧茵眉尖锁得更紧了些,怎么回事?这阵不是为她而设的么,怎的她还好好地坐在屋里,就有人触了阵法? 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刚一要动却听得四周喊声兀起,火光透过门窗的砂纸都映红了屋内人的脸,萧茵浅浅一笑,上前推开了房门。 “妖女!快快交出天尊令,束手就擒!”满满将小院围住的人见萧茵现了身就耐不住性子叫骂。 天尊令?萧茵心下疑惑,面上却未显丝毫变化。她双眼朝向叫骂的方向软软一瞟,媚眼如丝却杀意森森,唇上扬着一个微妙的弧度,直看得盯着她的人都没控制住愣了神。 心下冷哼,凌厉地目光划破整个人散发地妖娆,冷声开口:“有本事,就进来拿呀。” “哈哈哈…”又是一人大笑出声。 萧茵不开口,只微眯着眼看着他,看得发笑的人渐渐隐了声音。刚待出言相讽却听到一声不那么熟悉却绝不陌生的声音。 “林兄笑什么?”薛凡成顺势给了一个台阶。 被换做林兄的人略为感激地看了薛凡成一眼,又是一副轻蔑不屑的模样开口道:“笑她死到临头还犹不自知!这门前早已布成七杀绝阵,我们只需看着妖女怎么死便可,又何需以身犯险!快快交出天尊令,大爷们高兴,留你个全尸!” 萧茵略一抬手,刚还叫嚣不已的“林兄”便是应着动作直直倒了下去,喉间一点血珠迅速溢出,静静蔓延。 “聒噪。”萧茵看向围了满院却无一敢走上前来的人们,笑了:“哈,哈哈哈…天尊令?你们,都是为了天尊令而来么?”扫视了一圈,没有人应声,可脸上却都写满了势在必得。 她笑得柔柔,语气却是冷冽:“就没有人打算告诉萧茵一声,这天尊令,是个什么玩意么?”她边说话边看着阵中那一袭桃红色的身影,心下叹了口气,即便是死,也该死得明白点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笑。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抬脚,一步一步走向阵法深处。刚准备跟上的小钗被她厉声喝止:“站在原地,不要动!” “小姐…”小钗面上一贯的甜笑早已不见了踪迹,满脸焦急地盯着缓步而行的曼妙身姿,在她还没能纠结出该不该违令上前时,一道人影就已从身边蹿过。 一入阵,那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了速度。 “左大人…”小钗的眼中浮起一层水光。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三) 凭着感觉,萧茵慢慢向着苏婷的方向一点点挪近。眼前变幻的光影着实让她有些头疼,找不到阵眼。 不理会身边时不时冒出的“熟人”,一律提剑劈了去。 这就是七杀阵?幻化出你所安心的场景你所安心的人的模样,趁你心神动荡之际,守阵之人便会给你致命一击?这样的道行,不嫌太低了么? 正想着,又是一道人影映入眼帘,刚准备一剑斩过去的萧茵却生生住了手,低颤着开口:“主上…” 天宇从阵外一步步向她走来,眼中带着一抹冰寒。 “主上…”萧茵又唤了一声,天宇仍是未应,她却展颜:“你终究还是来了的,终究还是,来了的…” 天宇走近,竟是也看着她浅浅一笑,萧茵被笑晃了神,只这片刻的一犹豫,闪着寒芒的剑锋便生生透过天宇的小腹直直刺向自己。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即便知道不是真的,你也会选择自我欺骗。 萧茵泛起苦笑,静静等着利刃穿体之痛。蓦地眼前红影一闪,苏婷竟是挡在了自己身前,还未来得及推开她就又是被一股大力推开,酿跄到一旁。 苏婷还在手边,那么…挨了那一剑的人,又会是谁? 萧茵扶住苏婷的手指尖轻轻颤着,竟是不敢抬眼一看究竟。 “小婷―!”陌风喑哑着嘶吼。飞速赶来,看到的却是寒剑刺向苏婷的场景!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斩光了所有挡在眼前的人!那份无能为力和深深的无助,让他几欲疯狂。 飞快掠过人墙的陌风抱起苏婷:“萧茵,我陌风今天欠你一次,他日定当奉还。”一掌击碎了阵眼,便欲带着怀里的人离开。 苏婷微一挣扎,垂眸看着萧茵。她,只是想帮她… 陌风见状也是微叹,不顾她的挣扎紧抱着她离开了这一片是非之地。 “主人…”左修轻唤了声,想要提醒萧茵此刻愈发聚拢的人群。 萧茵闻了声才终于敢抬头,入目便是左修腹部的暗色,微红了眼眶。 是她害的呢。 似是听不到越来越靠拢的喧嚣声,慢步走向左修,轻轻抚上他的脸,稍稍用力似是想要抹去那点苍白之色。 终于,包围之中的一人没了那个耐心,举刀砍向半蹲的萧茵。 看都没看,挥掌,宝刀化刃,尽数打在那人身上,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就再没了动静。 火光印天,空气都微微凝滞的一瞬。 然而下一瞬,所有有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号召,齐齐扑向萧茵。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茵见着越来越近的人竟是大笑。 抽出腰间的软剑,翩若游龙,所过之处俱是一片生命的消散。左修见状也强打起精神,和赶到的小钗一起,密密护着萧茵的后方。 红衣娇颜,此刻染尽鲜血。 什么天尊令?什么武林至尊!想要?呵呵,好啊!拿命来换便是! 剑越舞越快,浅绿色的剑芒成片的收割着生命,不断涌上的人群似是没有尽头一般,用鲜血祭奠宝剑。中央的女子衣袂翻滚,面色冰寒,点点血滴染得一张脸透着股妖娆的肃杀。 绝色修罗。 “妖女!交出天尊令!”又是一声呵斥。 萧茵头都懒得偏,只想用手中的剑封住那一张张聒噪的嘴。一剑刺过,快得连光影都有了斑斑重叠,层层翻涌的杀意裹挟而去。出乎意料地,竟是被堪堪挡了开去!定睛凝视来人,凛冽的杀气让他身躯微震。 “薛,凡,成!”萧茵一字一顿。 薛凡成没有避让萧茵凌厉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很清楚,今日若是不能杀了她,那就是自己永远闭眼。想着咬牙横了心,也不开口,只瞬息间变幻了身形就攻向萧茵。 几番交错之下,薛凡成咬着牙直想骂娘。妈的,这架怎么打!这女人招招往死穴上招呼不说,竟是全不防御!他的刀砍向她的心口,她的剑就已逼上了他的脖颈,只得急急回了刀,狼狈抵挡。 他确实想制住她甚至杀了她,前提是,有命在!人性本也就如此,爱财爱权,怎能不惜命。 险险躲过一剑,还未回过神便惊觉心间一痛。 萧茵一声冷笑,手腕一转,横着将剑抽出,硬是刺透了薛凡成的半个身子。 他瞪大了眼,满是不可思议地低头,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爹!”薛纤纤抱住软倒在地没能瞑目的薛凡成:“爹!爹…你醒醒啊爹!你醒醒…” 薛纤纤的失声哀嚎让众人都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叫骂着击向萧茵。饶是她再厉害,面对这么多人的疯狂攻击,终也是有些力疲。一个闪神,左臂便受了一剑。提剑劈飞了出剑之人,却露出更多破绽引来三人合击。 所有人都微屏呼吸,避不开的吧?一定避不开的! 萧茵在包围圈之中动也未动,认命一般地垂下了剑,更是让围观的人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这里,就是终点了吧…!天尊令终于要出世了么…! 小钗离得有点儿距离,睚眦欲裂! “小姐!”小钗顾不得身边纠缠的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小姐,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四) 萧茵自是感觉到了四方涌来的杀机,她不动,自是有她的理由。 只等待一个契机,一个那三个人再靠近一些好让她一剑相销的契机。又或者…另一个能让她赢了这场豪赌的转变! 萧茵这边沉心束神,完全没在意周遭的变化,突然被纳入一片黑暗之中!被血水浸得微凉的身体隔着湿重的衣衫布料紧紧揽着她,微微一僵硬就慢慢松开了手。 低头看向怀中的人,那双明丽的眸写满了惊恐,左修微微笑了笑:“主人…” “左修,左修!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这是,为了他的伤怀么?喉间涌上的鲜血让他的神志开始游移,就这样离开了么?还真是,不放心啊… “主人…”左修勉强开口。 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那么没有安全感,不过…真的好想再被你拽一次衣袖呢…别再整天为了那个远在天边的人伤痛了,他根本配不上你的好…若是很久很久之后,能不能还记得我…只要记得,就好… “好好活着…”想说的太多呢?只是…好像没那个机会了。那,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就好… 抱住左修下滑的身体,萧茵身躯微晃:“你,这个,笨蛋…” 从小就被自己带在身边的孩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只是这么些年她终究算是真心错付,天真的觉得她是一团火,一团可以化了冰的火。 甚至直到刚刚那一刻她还痴心妄想着咫尺天涯的他会出现,若不是她心里存着的那丝侥幸,若不是她幼稚地自设什么赌局,若不是她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左修…左修又何至于此! 是她的错,是她错的离谱。 早在十年前她就该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爱上别人!可她还是苦苦爱了十年!十年呢… 十年的光阴几乎蒙蔽了她的所有感官,十年来她为他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青楼歌舞,日日相思…可结果呢! 她还是输了,输的彻底,输的一无所有… 不但赔上了自己,甚至连陪了她、护了她、也爱了她这么多年的左修也没能幸免!他何其狠的心! 不…他早就说了的呢?他是没有心的人…他永远不会去爱任何人! 主上…茵儿错了,茵儿不该不听你的话呢。若是再给茵儿一个选择的机会,茵儿还会再爱你一个十年,只是…再也不会想为你造一颗心。 若是左修没事…若是他没事…呵…就算他没事的话,主上也不会再是茵儿的主上了,只会是销音阁的天阁主! 抚上那张孩子气的娃娃脸,狠狠咬唇。抬头看向四下涌动的人,瞥过小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再看了一眼暗处的院墙高地,萧茵勾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微笑。 天尊令?武林至尊? 呵呵,哈哈~好!你们都要是么,那就一起到地狱里去抢吧!左修一个人走,该有多孤单呢… 右手凝诀,浅色的光圈溢出体外,绿色的光芒在萧茵的四周愈集愈浓郁,火红的衣衫无风自舞。绝美的容颜泛起一个血腥的笑。 都,陪葬吧! 浓郁的绿色光圈以萧茵为中心向四周围缓缓扩散,所到之处俱是化作一片血碧色的海洋,沉沉的海水中埋葬着的满是支离破碎的尸骨。一圈,又一圈。 一场无声杀戮,一个绝色修罗。 楚洛显赶到之时,映入眼帘的变是这幅让他今生都不想再见一次的场景。那个在波动中央跌坐着的女子,空洞着眼神抱着一具尸体。 还是晚了么?穿过四散奔逃的各路人马到她身边,出手封住了她的丹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够了,足够了…”他轻声抚慰。只片刻,锁骨间便泛起一阵痛意,楚洛显面色不改,就那么拥着她离开。紧随其后的冥离架起满身是伤的小钗和左修的尸体也追了上去。 院墙之上,一双冰寒的眸冷冷地看着那几人消失在夜色中,紧握的拳微微张开,心口竟是泛起了莫名的、他不能够掌控的情绪。他能够真切的感觉到,有什么?就这样渐渐远离了他的生命。 天宇收回目光,淡漠开口:“行动吧!一个也别放过了。” 浓浓的夜色似是颤了一颤,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的黑衣人们一个个地、悄无声息地涌现,将这块小院的方圆之地再次变作了人间修罗场。 久澈远远望着王府墙壁的黑影,不理会身后之人的缠问。他既然来了,她应该没事了吧?看来,萧萧这次,赌赢了呢… 见他转身离去,江心月也紧紧跟上,还是不停的在问:“怎么又走了呀?这次你又打算带我去哪里?” 谁要带着你了。不过嘛,去哪儿呢?久澈淡漠的气息漾起微澜,去哪儿都好吧!只要知道萧萧还幸福着。 许久之后,久澈问自己,若不是远远见了天宇立于王府院墙之上,若不是不忍看萧萧看着别人笑的幸福,若不是被萧萧一句话激的离开,若是那夜…自己早早便赶了过去。那结局,是不是会有些不同? 只是,再没有了“若是”。 ------------ 伫倚危楼风细细(十五) 寻芳院。 楚洛显看着抱着左修的尸体不肯放手的萧茵,皱眉。到这里半个时辰了,她就这么死死抱着左修,眼神空洞死寂。 起身走了出去,轻阖上门,淡淡瞥向守在门边的冥离。 冥离心下一惊,当即跪倒:“请少主责罚。” 楚洛显眯了眯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他安排冥离顶替组阵高手之一就是想要他见机带她脱困,可等到他好不容易摆脱白魅的人手赶到时,还是晚了… “药呢?”他对着一旁的小钗轻声开口。冥离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浮起一丝绝望的痛楚。 小钗见此情景也猜了个大概,定定看着楚洛显却没有将药递上前去。 他挑眉:“怎么?” “若公子对小姐并非真心相护,就请离开吧。纵然再危险再熬不过去,也请公子不要再插手小姐的事了。” “何意?” “小钗自是看不透公子的。不过,小姐说过公子另有图谋那就一定另有图谋,既然如此,公子只需开口,小姐说给就一定会给,何必做的这般爱护小姐的模样?如今的小姐,只怕受不起公子这份虚情假意。” 沉默了半晌,楚洛显才又开口:“把药给我吧。” 小钗也不再多言,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只在他推门而入时轻言:“公子不要后悔才好。” 楚洛显浅浅一笑:“你伤的也不轻,好好休息去吧。”说完单手关上了门。 进屋看着眼前纹丝未动的人轻叹了口气,走近,放下药,覆上她的手。微一用力想把她拉开,却迎上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滚!”喑哑的声音漫了开来。 楚洛显恍若未闻,只继续移开她的手指。 “我说,滚!”冰冷又夹杂着些许狂躁,萧茵狠狠看向他。 不曾想到,楚洛显仍是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一点一点抽离了她已经无力僵硬的双手。眼见着就快要抱不住左修了,萧茵红了眼猛地低头咬住了他的手。 狠狠的,没有一丝余力。只片刻,血的腥咸之气就溢满了唇齿间。 楚洛显眉头都没皱地将她抱离了左修的尸身,他怀里的萧茵惊觉手中一空,颤抖着闭上双眼,更深地咬了下去。 “我在。” 耳边传来的声音轻柔地带着哄骗的意味。 “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还有谁?还有谁…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不,不对!没有人,没有人会陪着我!连左修…左修都离开了不是么!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被另一片温热包裹。 “原本,我想要的也不过是天尊令。” 对!天尊令!唰地睁眼瞪着把自己揽在怀中的人,手上开始挣扎。天尊令,都是为了天尊令!可无论她怎样用力就是挣不开那片温暖,温暖么…呵呵,原本死寂了的心原来竟是还能再痛一点呢。 “如今!”楚洛显紧握着萧茵不断挣扎的手,柔声道:“惟愿岁月静好,你我羁绊终身。” 萧茵有些怔仲,凌厉的双眸又开始变得迷茫。羁绊终身?羁绊…终身么… 将萧茵揽在怀中,也不抽开还被她咬着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萧茵慢慢闭上眼,松开唇齿间血肉模糊的手,埋首在他的胸口,嗅着来自那人身上的柔和气息,透过冰魄寒蝉感受到的丝丝心疼让她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开始放松,绷紧的一根弦也终于断了。 泪珠,滴滴漫出。一滴一滴,汇成一股泪线。 低低的呜咽声无法自抑地从喉间散出。 楚洛显微愣之后,浅浅一笑,加紧些手上的力气,无声地安慰着怀里的人。 泪,肆虐成海。 左修,左修…那张娃娃半精巧稚嫩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主人。”稚气未脱的孩子细声细气地叫着。 “我不是你主人。”半大的孩子却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 “主人。”仿佛没有听到:“我们要去哪儿?” 初遇,她救了奄奄一息的他。原本不过一时兴起,后来却被他眼中的坚定与炙热打动,留他在了身边,一留就是七年。 呐,左修。如果你遇到的是别人,这些年,会不会过的好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 “我是问真的…”孩子气的无奈。 良久:“左修!”带着笑意蹦出了两个字。 呐,左修。第一次看到你笑呢?那么可爱的孩子,后来竟是处处护着我周全。当初若不是我坚持,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你的名字… “主人,你没事吧?”是为她担心 “主人,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是为她奔波。 “主人!…”被缠住手臂时,是害羞了吧。 “…主人。”这样的酸涩,又是为了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让他无奈了吧。 “主人,快走!”是为她挡伤。 “主人…好好活着…”是…为她死。 左修,原来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呢。如果不是你一直护着我,伴着我,会不会早就和心爱的人相伴江湖了呢… “左修。”哽咽着喃喃开口。 左修,左修,左修!无论我再怎么叫你,都换不来你那一声“主人”了呢。左修,你,还真是狠心… ------------ 十一年前梦一场(一) 初夏的阳光还不是那么猛烈,过了春回大地的时节,繁盛妖冶的百花也被一片片浓郁的绿所取代。每一分绿,都点燃了一抹夏日的风采。 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鹅黄色衣衫的妙龄女子轻巧跃下,准备拉开车帘时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女子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面上甜甜的笑容,咬牙切齿:“你到底有完没完!” 三天了!从三天前这个人说奉八王爷之命恭候小姐差遣开始,就不间断不停歇不要脸地着手抢了她的所有活!无论她想为自家小姐做点什么?都总有一双碍眼的手不停地抢先! 林云倒是一脸茫然的状况外,似是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讨骂的事,手边的动作却是未停,拉开车帘看向小钗:“怎么了?” 看着已经出了马车的萧茵,小钗一声冷哼,提着行李就进了客栈。林云见着一道疾行的鹅黄色身影,勾了勾唇。 刚刚落地还未站稳的萧茵突然听得耳边一声惊呼。 “哎呀!”摇晃的身体一副跳的太猛没能站得稳的样子向着萧茵的方向靠过来,大大的一只手抚上了她的纤腰:“哎呀,好险啊~” 闭了闭眼,摔开搭在腰间的手,扬起一个笑:“你,有完没完!” 楚洛显见了她的笑容不由得后脊微凉,却仍是笑的一副无赖样:“娘子干嘛这么凶呐~” “谁丫的是你娘子了!” “你丫的~”继续无赖:“我救了你呐,难道你不打算以身相许么?” “你可以不救啊!也不是本姑娘求你救我的不是?”萧茵也笑。 “这样啊…”楚洛显再次将手搭上瞄了很久的纤腰:“你上次也救了我不是?是我求你救我的~” “所,以,呢?”萧茵再次拍下腰间的狼爪,一字一顿,笑容森然。 “所以啊…”无赖的笑开始向无耻进化:“为夫决定,以身相许!” 萧茵满头黑线,理都懒得理那个无赖的无耻之徒,抬步进了客栈。楚洛显自是挂着一脸妖娆的笑也紧紧跟上,途中各种试图把他的爪子…玉手搭上美人的纤腰。于是待到一群人坐定的时候,楚大少主的半条手臂已是一片青青紫紫,好不漂亮! 小钗见状轻笑,心情大好地伸手想倒杯茶却又被横生出来的一只手抢了先,黑着脸收回,也不跟手的主人废话。 萧茵这些日子自是将小钗和林云两人的猫腻看在眼里,挂着一个别有意外的笑,也不问也不提,只端着林云倒的那杯茶细细地品着。 有人却耐不住了。 “娘子啊!怎么突然停了下来,不是打算好了去江南的么。” 萧茵也懒得纠正,只淡淡抬眸:“这个你问林云啊!他家主子倒是还欠我点东西。” “哦?”楚洛显来了兴致:“能让陌风那个老狐狸欠你东西?哈哈~果然不愧是小爷的娘子~” 某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个不小心就得瑟了。于是太过得瑟踩了猫尾巴的结果就是……“啊――!” 萧茵不经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整个人都缩到桌子下面揉脚的人,那次之后就一直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在自己面前晃悠。骂他不要脸,他倒是乐呵呵地边应承下边多谢她夸奖。摇摇头,转过了视线。 “林云,你家主子有没有跟你说过消息什么时候送过来?” 林云撇了撇嘴:“得了吧!萧姑娘你可别问我。现在我家主子那边的消息,你可比我灵通得多了。王妃一句话,我哪里还是什么第一护卫,第一流放兵还差不多!” “呦!”萧茵闻言笑着放下了茶杯:“这么说还委屈了你不是?你要是不乐意,我和你们王妃知会一声,让林辰替了你。你就继续回你家王爷身边当你的第一护卫,可好啊?” 林云嘴角抽搐,心中略略感慨。难怪自家主子在这位萧姑娘面前都讨不了一个好呢!挣扎着还打算再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接下来的这位主儿让他彻底没了接话的心,一丝一毫都没了… “明是流放,暗为下嫁嘛~指不定人家怎么着跟陌风求来的机会才跟着来了,你这会儿让人家回去,这不是要了人家半条命么?再说,到时候你上哪儿找个如意郎君赔给我们的小钗呐?” 萧茵忍俊不禁,顺着楚洛显的话就打趣道:“小钗什么时候多了个如意郎君,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这倒好,差点儿叫我棒打了鸳鸯~哈哈~” 小钗脸上的笑越来越甜,看得萧茵也不禁敛去了满面的笑意干咳了两声:“那个,我有事要问楚洛显,你们继续继续哈。”说完便迅速拉着楚洛显闪了人,只留下还傻笑着的林云对着即将发飙的小钗。 “你笑什么?”小钗声音柔柔。 “没,没笑什么。”林云仍是满脸傻笑的样子:“就是高兴,开心!” “那你是更高兴一点呢还是更开心一点呢?”仍是柔柔的声音。 “都、都行。”有人终于从傻乐中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意味。 “嗖嗖嗖―” 林云愣愣地看着转身就走的佳人,再低头见着自己胸口的“开心”两个字…又傻乐上了。 ------------ 十一年前梦一场(二) “娘子就这么迫不及待么?”楚洛显倚在床沿,眨着眼睛看着萧茵。撑起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喉间到锁骨的线条就被恰到好处地突显了出来,说话间,喉结轻动,锁骨微阖。脸上还挂着一抹妖娆的笑… “妖孽。”萧茵白他一眼。 “呵呵…”楚洛显也笑,收了那副魅惑的模样,坐直了身体:“你就真放心把你手底下的人交给林云那小子?” “这有什么好不放心。”萧茵悠闲地坐在桌边:“别看小钗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脾气可大着呢。有时候我都不大敢惹她,惹毛了那丫头你就能深刻全方面地体验“温柔刀”几个字的意思了。” “你也有怕的人呐?看来对这位小钗姑娘,我还真是看走了眼啊~”楚洛显调侃。 萧茵一根银针飘了过去,被某人笑嘻嘻地接下:“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嘛,送一次就够了~多了可没地方放呐。” 萧茵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终于懒得和无赖继续纠缠下去,谁让自己脸皮没人家厚呢?于是正了脸色:“你就这么带着我离开了,白魅会放过你?” “她可从来没打算要放过我。再说,若是连我都不护着你,这么长的路让你一个人怎么走得下去?我可舍不得。”楚洛显眼中难得的正色让萧茵心头微颤,一股温温的热覆上凉凉的心窝,温热了她放佛是被浸在寒风中许久的整个冰凉的身体。 闭着眼被面前的男子揽在怀里许久,微颤着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江南三大家族,杀了左修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我陪你,杀光他们。” “我再也不回销音阁了。” “但凡有人来找你回去,见一次打一次,打不走就杀了清静。” “楚洛显…”萧茵红了眼圈,忍不住鄙视自己没出息。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这般小儿女模样了,矫情得厉害,闹腾了半响竟像是只为了他的一句甜言蜜语。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真的真的,很讨人厌!” 楚洛显原本随着她带着浓浓鼻音的话愈来愈沉的眼一下子泛起了点点光芒,轻笑着拍了拍怀里的人:“娘子这话,当真是让为夫好生伤心啊~” “呸。”萧茵抽了抽鼻子:“若是有一回,你我你成了敌人,你会如何?” “不会有那一天的。” “若是有了呢。” “呵…”他笑:“你的假设只会是两种情况。一是我把你当作敌人,这个完全可以不用去假设了;二是你把我当作敌人!”他顿了顿:“若是真有你把我当敌人的那么一天,不劳娘子您费力动手,为夫必定自行了断,绝了娘子的后患。” “你…”萧茵不自然地撇开脸:“就会说这些好听的骗人。” “若是你舍得把我当敌人,我苟活于世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别那么容易就说死,这条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得。”她推开他。 “把命都弄丢了的人,不是为了让活下来的人痛苦的。” 萧茵眸色一黯,想到那日的场景不由得冷哼一声:“我那日受了那么重的伤,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他是如何那般神勇地把我带回寻芳院的么?” 楚洛显干咳了一声,不答话。 “还有,你的那个小尾巴,不打算处理一下么?” “由得他去。” “伤的不轻呢。本是个影子,现如今倒成了尾巴,也不知最后会不会只变成…”萧茵话未说完,有意无意地向着窗边走过去。 “还不滚进来!” 楚洛显话音未落,萧茵面前就跪倒了一个黑衣人。 “少主。” “怎么,现在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最后一遍,不准!不准再叫我少主!” 冥离撑着身子艰难地微抬起了头,通红的一双眼满满的全是绝望的神色。 萧茵看着这一主一仆,一站一跪,实在有趣,便没忍住开口打趣:“笨啊!他不让你叫你就不叫呗,直接叫主子不比叫少主来得亲~” 冥离闻言像是泡在冰窟里的人突然被捞出来放进了炭火烘暖了厢房,整个人都开始回暖,灼热的目光紧紧锁在楚洛显的身上:“主子……”小心翼翼的一声开口。 “哼。”楚洛显只是冷哼。 冥离见状“砰”地一声磕了个头:“主子!” “你的理由。” “我,我…” “说!” “自从少,不!自从主子你认识萧姑娘之后,对教主的命令就越来越置若罔闻。教主,教主她说,这次若是你再护着萧姑娘,那…那就留口气带回去就行了!当日若不是萧姑娘拼着同归于尽祭出了一身内力修为,打伤了暗处的教众,这次…主子怕是自己都脱不了身的!” “所以你就想着,不如顺水推舟了结了茵儿,断了我的念想?呵,呵呵呵…”他怒极反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竟是做起了我的主来!” “属下不敢!”冥离瞪大了红红的眼:“只是主子,若是为了萧姑娘和教主闹翻,你这些年的心血,不就通通付诸东流了!那主子你这些年受的这些苦,熬得这些折磨,都还有什么意义!!” 楚洛显被冥离吼得怔住,闭上眼似是沉思,紧锁的眉嵌得原本邪气十足的一张脸布满凝重。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有些干涩的沙哑。 “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比你清楚。找个地方收拾好身上的伤,人不人鬼不鬼,哪里有一点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首领的模样!” “主子…” “若你真把我当成你主子,以后我的话,不希望重复第二遍!” “是,属下领命!” 萧茵站在窗口,什么话也不说,只看着远方出神。冷不丁被身后的人揽进了怀里,回国神来,扬起一丝笑。回身,看向抱着她的男子,笑得愈加明媚。 ------------ 十一年前梦一场(三) 楚洛显被怀里的人笑得心惊,也不敢说话,只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第一次见她这么笑着时,还是寻芳院初见她在做任务时。没来由的,他有些心慌。 “你在害怕?” “是。” “怕什么呢。” “不知道。” “呵…”萧茵轻笑出声:“我方才在想,原本叫你手下人进来,不过为了看出戏。怎么最后,我倒成了演戏的那个。 “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和你在一起,就得要下地狱去陪你。你说,地狱是不是很冷?比主上还冷?” 楚洛显瞳孔紧缩,手上握着萧茵肩臂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她仍是笑着,也不挣脱,也不提醒。 “我知道,你也知道,那个晚上他就站在八王府的院墙之上。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呵…应该说,他就那么亲手将我送入了地狱。果然很冷呢?和他身上的温度一样让人燃不起希望。” “我在,我会带你出去的。” “我知道。”萧茵笑得明媚:“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算是我偷来的。大约上天怜悯我这么些年的心心算计,难得竟是让我简单过活了这么久,久到我都快把自己变成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任性、撒娇、矫情、与世无争…相信天塌下来都会有个儿高的顶着,甚至差点都忘了左修去的时候,我心里的恨!只想着为他报了仇,就好像可以从此再不理会这些江湖世事了一般。”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你的那片天,我帮你撑起。” “你撑不了。”萧茵声音淡淡:“我背负了太多。萧家的灭门之痛,十年的血腥杀戮,天尊令,对,呵呵,还有天尊令!我以为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也还会有那个心力去爱别人,那个晚上却让我不小心发觉,原来被爱也是一种背负。于是那时我就想,你的爱,我大概是要不起的。” “萧茵!”楚洛显心里越来越大的不安迅速蔓延:“你想做什么?” 她不回答,轻轻挣开他的禁锢,反过手,抱住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可以这般自私,竟然真的想,想让你放弃既得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我。能让你从那样寒冷的地狱走出来的信念,怎么能就这样简简单单放弃了。楚洛显,你该清楚,你不是个待在女人身边陪着她一事无成的人。” “那,你觉得我该是怎样的人?” “睥睨天下,翻云覆雨。” “你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 “如今的江湖,由不得你不成为这样的人!” “高处不胜寒。” 萧茵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被等得越来越焦躁地人抬起脸,于是顺着他的手又向前了一分。一触即分,还未来得及退开,便被某人再次拉近,肆虐地吻。 良久。 她靠在他的怀里,抚弄着他的衣袖:“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还未能褪去身上的所有背负…那你撑起的那一片天,只准装我一个人!” “这可是你说的。”楚洛显难得地有些激动。 “堂堂魔教少主,还怕我一个我小小女子耍赖不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楚洛显失笑:“让他们笑去便是,大丈夫何患那些过眼即忘的东西。再说,你哪里是小小女子,只怕是比这天下所有男子女子加起来都叫我觉得无能为力~” “你就会耍贫嘴。” “换了旁人,求着我说句话都不成呢。” “是不是我还得荣幸一下?” “哪敢哪敢,能为娘子耍贫嘴,是为夫的荣幸才是~” 萧茵也笑:“好好活着,不论如何,留着这条命,才等得到那一天。” “好。”楚洛显应下:“你也得答应我,销音阁的帐,不许莽撞就去算。” “嗯。” “这么乖?”楚洛显有些不敢相信地斜斜看向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哪里是什么君子,嘶――你是!你是江湖第一君子!” “哼。”拂过刚刚制造出了一圈牙印,萧茵浅浅地笑。 “啊――”久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又倒下去的一个人,抬步继续向前。 “唰――”又是一剑解决了挡路的人,忽地脊背处泛起阵阵凉意,握紧了剑微微环顾,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他一直等着的人。 “为什么。”久澈森然开口。 天宇仿佛没有看到横尸遍地的销音阁教众,也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慢慢走近久澈。 “为什么!”久澈一声低吼,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天宇身边。银芒微闪,被天宇挡在了面前。 “叛教者死,你可知你为何可以活到现在?” 久澈一愣,难道:“是因为她?!” “你觉得呢?” “那你又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她身陷险境!” “小猫儿不听话了,自是该给些教训。”天宇千年冰寒的脸上,竟是浮起了一个笑。 久澈闻言睚眦欲裂,沉着脸抽剑就又攻了上去,速度极快。 天宇却是一步未动,随剑抬手,频频挡住几近疯狂的攻击。 一干教众就这么干瞪着眼看着,渐渐竟是看不清两人手上的动作,只见得衣袂翻飞,剑影重重。 终于,天宇动了。 快,快得连他是如何转到久澈身后的都看不清,未等久澈回剑便一记手刀劈晕了他。脸上还挂着那抹笑,看着直直倒下来的人冷声开口:“你大概不知道,我等你送上门等了多久。” 这一处腥风血雨,那一处却是和煦安详。这个江湖,从来都不会消停,却也总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大约倒真不如匿了俗事纷扰,寻个无人识得的地方和相爱的人安然一生,那样,倒也还潇洒快意。 ------------ 十一年前梦一场(四) 王府别院,陌风站在藏梦阁前出了许久的神,兀地,房门突然被从内打开。于是我们堂堂八王爷,竟是被一扇门惊得失了神。 婢女忍笑走近行礼:“王爷,王妃请您进去呢。” 陌风尴尬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直至婢女退离了别院,他也还是未能迈得开脚向前走上哪怕一步。 终于,一袭桃色身影施施然出现在门口处,陌风手足无措间竟是后退了几步。 “王爷好大的架子,非得要我亲自前来请你才肯进来么?” “小婷,你明知道不是的…” “我如何得知是与不是?你从来不说,我难不成变作小虫飞到你心里去,好瞧瞧你都在想些什么?” “你可不就在我心里呢么。”陌风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威仪,活生生一耍赖的小媳妇样儿。 苏婷被他气笑了,也不接话,只温温地看着他,没了后文。 方才还口齿伶俐的陌风被她这么一看,心底越发虚的慌,干咳了两声:“小婷今日叫我过来,是为了?” “你就打算这么站在门口说话么?” “我还能进去说话么?” “贫嘴。”苏婷白了他一眼,转身便进了屋子。 门外的陌风傻笑着连忙跟上。 这边陌风进了屋,还未来得及美美地品上一口茶就被苏婷夺了茶杯。 “哎哎哎,小婷,我可是好久没喝过你泡的茶了,先让我过过瘾不成么?” “胡说。”苏婷瞪他一眼:“前几日我在小亭子里留的那杯茶竟是都进了林云的肚里了么?” “这么说…那日的茶,果真是小婷特意为我留的?”尾调上扬的得意劲当真教人听了就觉得不爽。 “尽说些没用的!”苏婷薄怒:“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萧茵的事。” “提她做什么?” “她不是你接进王府的歌姬么?我这不是怕她人走了,你又难免寂寞么。要不要我再去寻芳院为你挑个合适的叫他们八抬大轿接进府里来?也省的你成日里的不得不站在我门前,却又不愿进来。” “我哪里要什么歌姬!我又哪里是不愿进去!都这么些年了,难道我的心,你竟是一点也看不见么?” “我…”苏婷未曾料想自己一句玩笑话竟是引得他动了真怒,当下也拉不下脸来哄他,只一双秋水般温润的眸就那么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那边陌风一时的头脑发热渐渐被苏婷看得回过味来,转怒为愣,继而喜上眉梢,又成了平日里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小婷,这是在吃味呢呀~” 苏婷见不得他那副无赖样,狠狠啐了他一口。 不想,落在陌风眼里却更是一番欢喜。这才是他初识的那个小婷,有血有肉有情绪,远不是一副随时会飞升的谪仙模样。叫他看了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生怕着什么时候她就羽化而去,再也不回到他的身边了。 ”你到底说是不说!”苏婷被他看得恼羞成怒。 “说什么?”陌风突然被这么一问,没能回过神来。 “萧茵!” 陌风见有人真的快要发飙了的样子,方才正了脸色:“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婷你莫要被她那副模样骗了去。” “你就是好人了?你这些日子里忙前忙后的总不见个人,可是在忙活和她有关的事情?” “小婷就是聪明啊~” “你给我正经一点!”苏婷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是不说?” “说说说!”陌风迟疑着不愿开口,可一对上她那一双凝着水一般的眸子,便立时低了气焰,开口道:“她让我帮她查十年前的一桩奇案。” “十年前?” “你可知道她是前武林盟主萧威的的女儿?” 苏婷的点头倒是让陌风有些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继续说…”没骨气的王爷继续吉言自语一般地开始解释:“她托我查十年前萧家灭门惨案的真相,我也却是查出了个大概,只是迟迟不愿给她送过去,你可知为何?” 苏婷摇头。 “那就暂且放放这事,说一说别的…哎哎哎,你别急啊!我既是要说别的,也必定是此事相关,怎地这般没有耐性。”陌风一手拉住了起身欲走的苏婷。 “你啰哩啰唆说了半天,我却是什么也没听懂!说重点!” “萧茵那丫头被销音阁阁主养了十年,这事你知道吧?” “嗯。” “十年的养育之恩,怎么说也该铭记于心不是?不说感恩戴德,最起码,谁心里总也会记着人一点好的是不是?” “所以?” “好,销音阁的事说完了,再说说咱们圣教的少主,楚洛显。那日萧茵被困,就走她的就是他,二人你来我往,不说私定下了终生,也必定是暗生了情愫是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而且啊!萧丫头身上还有咱少主护身法宝——冰魄寒蝉的气息。这总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必定是有什么猫腻跑不了了吧?” “南风陌!” 陌风微叹了口气:“十年前,圣教老教主买通销音阁阁主,灭了萧氏一族。” “什么?!” ------------ 十一年前梦一场(五) 纷纷扰扰的大厅略显嘈杂,原本宽敞的屋子此刻却十足的拥挤。好像谁也没说话,好像谁都在说话,低低的交谈声淡淡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如同有一张无形的网渐渐压向站立的人群,那网上淬着剧毒,带着倒钩,教人直直地喘不过气来。不安、无助和茫然充斥了在场的每个人的心。 楚洛显坐在高处,挂着一个浅浅的笑,看着站了一室的人。手边的明珠印得他一张精致的脸略略带着些许妖冶的气息。 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拿着教主的手令却不见教主本尊,你这是打算要造反么?!” “嗤――”冥幽的话音刚落,一声微小的爆破声便在死寂般的大厅伴着他落下的尾音响起,身形微晃了晃便瘫软着倒了下去,竟是已然没了呼吸。 短短的静默之后,一阵哗然。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警惕地看向高坐的人。 楚洛显见状勾唇一笑:“我如今便是要反了,你们,能奈我何?” 他的态度太过嚣张,以至于所有紧绷着神经的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主,你这是不打算把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放在眼里了么!”三长老语意森然。 “碰――” “嗤――” “你!”三长老捂着肩臂跌落在地,被大长老按住了肩。 “骨头老了就该安分些,折腾的动静要是大了,当心散了架。”楚洛显似是不禁意地拂过腕间一块被红线绑着的紫色水晶,满意地看到大长老皱了眉死死按着三长老:“冥焰。” “属下在。”人群中一人出列。 “接受冥幽手头的所有工作,交接工作完成之后,你就是新的第一堂主。” 被唤作冥焰的人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犹豫,终于在楚洛显幽深的一双眸子的注视下跪了下去。 “属下谢教主,教主圣福!” 楚洛显满意地点点头:“三长老即日起教中思过半月,大长老负责监管。” 大长老一面压制着三长老一面跪在地上:“属下遵教主令,教主圣福!” 满室的人随着大长老落下的话音静默了几秒,随即齐齐跪倒:“教主圣福!” 楚洛显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看着大长老勾起了一抹笑:“很好,看来大家对于我坐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了。” 无人答话。 “前教主身体不适,从今天起不许有人去打扰她。” “遵教主令。” “都散了吧。个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教主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没忘了自己在圣教里是做什么的!” “是。” “大长老。” “属下在。” “跟我来。” 洗髓池外。 大长老阴沉着脸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衣少年,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少主究竟打算做什么?老身年纪大了,恐不能体会教主深意。” “大长老当真是年岁大了,记性竟是也这般不好了么?” “教主定要和老身如此说话?” 楚洛显轻笑:“不过和海叔开个玩笑,怎么就生气了?” “你也真是太胡来!把教主用千年寒铁锁在洗髓池边上算是怎么回事!还有,紫印又如何能到了你的手中?” “海叔!”楚洛显看向须发皆白的大长老:“你该称呼她为前教主了。” 大长老被他语意淡淡的一句话训得怔愣,掩去了眼底是情绪,垂首不言。什么时候起,这个半大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需要被仰视的存在。也许,真的变天了…那这孩子岂不是要对教主… 楚洛显见大长老垂首不语,微动嘴角,似笑非笑:“海叔不用担心,白魅再如何说也是我的身生娘亲,我不会真对她如何的。只是困在洗髓池边罢了,难道海叔你忘了,我可是被锁在那炼狱一般的池子里锁了十年。现如今,不也好好地跟你说着话呢么?” “教主待要如何处置白魅?” “不必处置,大长老让人好好看着便是。” “是。” “还有!”楚洛显语意一冷:“若是让我知道往后教内还有谁在动萧茵的念头!”他缓缓抽出腕间的紫印:“我一只手,就能毁了这玩意,海叔可明白?” “教主说笑了。”大长老抑制不住的声音微颤:“你竟是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教中数百年的基业么!” “你大可当我是在说笑。海叔以为,我对你们所谓的圣教有多深的感情?又或者,我何以在如此人心不服的情况下强行接任教主之位?你尽可以试试你所谓的百年基业,在我的心里究竟是几斤几两重!” 良久,大长老已然发哑的干涩声音显得有些微弱地响起:“教主放心,老身自会确保圣教上下无一敢动萧姑娘念头之人。” 楚洛显淡淡点头,终于,弯唇邪邪一笑。 ”不知道,茵儿现在在做什么呢…” ------------ 十一年前梦一场(六) “你丫的终于知道给我死过来露个面了啊!!”娇俏的一声怒吼响遍了整个客栈。 “啧啧啧!”陌风虚揉了揉耳朵:“既然做了女人就不能有点儿女人的样么,也就咱们教主瞎了眼了。” “教主?”萧茵皱眉:“他篡位成功了?” “你好象不大高兴啊?” “没有的事。”萧茵嘴上说着,眉结却未解开。 陌风一下子亮了眼睛:“枉费我们教主接位第一件事就是明令禁止圣教上下对你出手,你竟然还不高兴他做了教主?来,和陌哥哥说说,为什么?” “陌哥哥啊…苏姐姐近日身子如何啊?” “自然好的很。” 萧茵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由失笑:“看你这笑的满面春风的模样,看来是已经抱得佳人归了啊?怎么着,成婚这么些年,终于圆房了?” 陌风一下子黑了脸:“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净胡说!” “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的林云和小钗听到屋内传来的如此嚣张的大笑,不约而同地按了按额角。但愿一会儿两人若是动起手不要把房子给拆了… 待到萧茵笑够了,或者说,有人越来越沉的脸色终于成功止住了她的笑声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上翘的唇角,故作正经的模样:“那个,陌哥哥啊!小妹让你查的事,嗯?” 陌风阴沉着脸,不做声。 “哎呀,别那么小器呀,妹妹我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你还真能跟我计较上了?” “哼。” “呐,这样。下次若是陌哥哥和苏姐姐有了什么误会啊摩擦啊什么的,就交给小妹我来搞定如何?为了你,我可是连我们家江大哥的幸福都丢一旁不管了!” “是为了你自己才是吧。” “不管是为了什么?小女子对你,总也还是有些用处的不是?”萧茵眨了眨眼。 陌风垂着眼睑,摆弄着手上的银质面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十年前的事毕竟相隔太久,短时间内还查不出什么。不过大致方向上倒是可以确定了,魔教和销音阁都有介入。” “销音阁?”萧茵有些诧异:“难怪,难怪凭着销音阁的势力查了十年也查不出些什么来,原来竟是和销音阁有关!” “也别这么早下定论,你得想想,若真是销音阁做的,那天阁主又怎么会养了你十年?岂不是养虎为患?”陌风好心地提点她,不过也因为他自己也着实没能想通那天阁主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留下这个女孩,还养了十年… “哼!”萧茵一声冷哼:“那魔教又怎么说?陌狐狸,你可别是查出了点什么故意瞒着不告诉我!” 陌风闻言轻笑:“你我并无利益冲突,最多不过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我若真查出了点什么却不告诉你,岂不是自找麻烦?你这脑子,还真是百转千回的不靠谱!” 萧茵撇了撇嘴:“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本是在这里等你消息,这下倒好,白白耽搁了这么些日子。” “嗬!我还没说为了你的这点子破事来回奔波、辛辞劳苦不说,占了我多少陪小婷的时间!你倒是先怪起我来了,你觉得您老时间宝贵你可以不等啊!爱干嘛干嘛去呗。” “陪苏姐姐?”萧茵斜斜瞥了他一眼:“是缠着吧?” “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了!”陌风随手将面具按在脸上:“江南那边的仇吧!你最好先别急着报,近日江湖必生大变。你若是实在觉得窝在这个小客栈太过无聊,倒不如去教中陪陪咱们教主~” “碰――”茶杯砸碎在窗沿的声音。 “哈哈哈哈…”窗外传来的大笑声… 陌风走后,萧茵始终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小钗走近都未曾发觉。 “小姐?” “啊?” “小姐想什么呢?都想离了魂。” “你想什么呢!” “啊…?”林云终于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还在等自己回话,只不过…“王爷,您刚刚说什么…” 陌风狠狠瞪了他一眼,银色的面具盖住了脸上的表情,不过,一定很扭曲… “我问你,萧茵这边的事情暂时没办法了结,你是跟着我回王府呢?还是继续留在这儿混日子玩?!” “我…王爷…” “嗯?” “我…” “我八王府出来的第一侍卫竟是连句好好的话都不会说了么!” “属下不敢。” “那就说!” “属下,属下…”林云被逼得急了,当即想也不想地开口:“属下奉王妃之命保护萧姑娘,王妃未让属下回去,属下不敢擅离职守!” 话一出口林云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呵…”陌风倒是笑了起来:“小子,不错啊。跟了萧茵那小狐狸才几天?就学会拿王妃来压我了?啊?真不错!” “王爷…”林云也有些委屈:“王爷明知我此刻心中所想,却为何硬要逼着林云亲自开口承认了不可?” “男子汉大丈夫!你若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信念去争取接下来的一切!” “属下…”林云咬咬牙:“属下不愿离开!属下想陪着小钗姑娘!属下要陪她一辈子!” “哈哈…果然是看上萧茵身边的小丫头了~怎么?你以为我让你说了就是打算让你留下来?瞪什么?!跟我回去~” “什么?” “怎么着,不乐意?好啊!打赢了我就让你留下来~” “……”林云瞪大了眼,开什么玩笑!自己武功是王爷一手交出来的!打什么打! ------------ 十一年前梦一场(七) “小钗!”萧茵无精打采地趴在桌边:“你说,我这么推着他走到那一步,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小钗甜甜的笑:“楚公子若是自己不愿意,又岂是小姐能推的了的?” “这么说,我于他,也许也没有那般重要?” 小钗闻言忍着笑微叹了口气:“楚公子果真是当今第一公子啊。” 萧茵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夸他做什么? “能把我们潇洒如风的小姐变成如今这般患得患失的小女人模样,可不称得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公子么?” 萧茵美目一凝,双颊微红,作势就要打过来:“你这丫头,如今倒是学着笑话起我来了!当真是我平日里都太纵容了你!” “小钗可不敢~”满目调笑。 萧茵没奈何,索性由得她去。细想她方才的话,抿唇一笑,千般风情绕上眉梢,看得小钗都没忍住心头微跳。暗暗感慨,楚公子真是好福气,能赢得自家小姐倾心一付。而有些人,竟似是从来看不见小姐的好一般。 她却不知,她心中的“有些人”已然撒了一张大网,等着妄图从他手中挣脱的小鱼自己游回来。 “怎么了这是?” “小姐,小姐你可过来了!”小钗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刚一回房就看到他躺在我窗边,屋内没有第三个人,他身上的伤应该是进这个房间之前有的。没有发现敌人,小姐,我们要不要现在就离开?” 萧茵握了握小钗的手:“别慌。”走近仔细观察林云身上的伤口,虽是大小不一,倒也都还不深,且一眼看去就不是利器所伤,皆是真气所破。 若说是谁对她的警告,未免太过小题大做;若说是强敌来犯,这点伤似乎又太过儿戏了些…更何况,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有人封了他的攒竹穴… 萧茵眉眼微弯,沉了声音对小钗开口:“恐怕来人的武功比我只高不低,林云身上看似都是皮肉伤却每一道伤口都是被至纯真气所破,只怕…” “什么?!”小钗红了眼:“小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小姐!” 萧茵似是无意地看着窗外:“陌风既是将他的爱将交到我的手上,我自是会尽全力救他。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只不过怎么了?” “只不过,怕是我尽了全力,也不过延缓他几日的痛苦…” “那…那就真的没救了么?”小钗一双红通通的眼紧紧看着萧茵。 萧茵被看得干咳了一声,心中暗骂了一句陌狐狸害人,面上却仍是一副沉重的模样:“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这办法着实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啊。” “怎么会呢?小姐既是说了有办法,又怎会没有区别!求小姐救救他!”小钗说着竟是跪倒在萧茵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萧茵也动了怒:“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么!如今倒是为了一个外人来跪我!他对你,当真有如此重要么?” “小姐…”小钗被她凌厉的语气吓住了,连忙起身:“小姐莫要生气,小钗,小钗是迷了心、慌了神…这些日子他日日跟在身边,总说些叫人听了就不想理他的话。可一想到他若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小钗的心里就像漏了风,阵阵的发凉!” “小钗!”萧茵瞪大了凤眼:“难不成你还当真是喜欢上了他不成?”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若是死了,小钗大概再也不会为了谁再给小姐跪下了!” “可是他…命不久矣啊!” “小姐若当真是救不了他…小钗自当陪着他到他闭眼。” “不觉得委屈?” “小姐,若是楚公子今日也生命垂危,您可会觉得委屈?” 萧茵被她问得无言相对,又实在是心疼她,微微叹了口气,只得把这个谎继续圆过去:“我刚刚也是一时着急,你且去附近集镇看看有没有雪莲。雪莲为引,辅以我身上的冰魄寒蝉,他也未必没得救。” “是,小钗这就去!” 萧茵看着擦了擦眼睛迅速跑开的小钗,不由有些心疼,当下一阵掌风拂过躺在床上的林云。 “啊――”一声惨叫。 “哼。” “萧姑娘…”林云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 “亏得你家主子跑得快!我可告诉你林云,下次若是再这么欺负小钗,可不是这一掌的问题了!” 林云尴尬点头,实在是没敢说,小钗最后都是被谁吓成的那样… “既是装了就给我好好装!我方才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该怎么做用不着我来教你吧?” “林云明白,林云谢过小姐成全!” “我哪里是在成全你…”萧茵有些懊恼:“好不容易养大了个姑娘,就这么着被你给骗去了,真是…你若是敢不好好对她,哼!” 林云忙不迭的点头:“林云定当好好对她,绝不负了她!” “过了这件事,可不许再骗她!不然的话…哼!” 哪里是我骗的…“林云不敢的。” “唉…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林云抽了抽嘴角,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小钗的娘亲了不成… ------------ 十一年前梦一场(八) “大哥~” “萧儿?!你怎么不声不响的都到了主殿来了?” “呵呵~”萧茵大笑着跳到江水寒怀里:“江大哥想我了没啊~这么长时间不见,是不是都把萧儿给忘了呀~” “哈哈,哪能啊。”江水寒也难得地朗声大笑:“只是感慨我家萧儿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凤血宫的重重守卫在你跟前,都形同虚设了。” “哼,大哥就知道取笑我,若不是你非塞给左…”萧茵说了一般突然顿住了。 江水寒当即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萧儿,左修最大的愿望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想,一定不是你一提起他就这般伤怀。” 萧茵扬起一个笑!”我知道。” “我也知道呀,我们的小萧儿拿着我的凤血令,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是不是?” “好啊!你都知道,还故意逗我!” “我这不是见着你高兴嘛!”江水寒往萧茵身后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怎么,你那个小尾巴呢?” “小尾巴找着小影子了,哪里还顾得上我~” “呦,我怎么觉得不大像啊?” “哪里不像了?” “该不是你觉得小影子不错,故意把小尾巴给扔下的吧?” “我才没有!”萧茵嘴硬,却仍是有些心虚地撇开脸。 “哈哈哈…” “都赖你!”圆圆的一张脸上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倒也别致的可爱。 “都赖我都赖我。” “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这时候受这么重的伤!害得小姐走了,我都没法儿去追!” “等我好了,我陪着你一起去。” “呸,谁稀罕你陪着了。”小钗嫌弃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林云:“半死不活的模样,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不快点给我好起来陪着我去***,以后,见你一次扎你一针!” 谁刚刚说不稀罕我陪来着…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仍是一副傻笑:“我努力啊!努力!” “阁主。” “说。” “有位姑娘自称是江心月,非要见阁主一面。” “哦?”天宇放下手上的卷宗,抬起头看着这个总跟在他身边的死士,“可有说是为何见我?” “说是没说,不过,大约是为了杀公子来的。” “久澈?”天宇勾了勾唇:“带她到偏厅去等我吧。” “是。”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久澈?”江心月强压着全身不由自主的恐惧,硬着头皮开口。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家小姐!” “我怎么只知道他家唯一的小姐是萧茵呢?” “那、那是以前的!”江心月皱眉:“总之你到底怎样才能放了久澈!” “我若是不放呢?” “我、我、我…虽然我肯定打不过你。但是,如果你一定不放人,我凤血宫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呵呵!”天宇看着江心月那副小朋友的姿态竟是忍不住笑了两声:“你觉得,区区一个凤血宫,我销音阁会放在眼里?”见着江心月的脸色白了一分,天宇又开口:“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马上让你带着久澈离开销音阁;若是我赢了,你就乖乖为销音阁办满一百件事。如何?” “一、一百件?” “怎么?嫌少还是怕输啊?” “哼,本小姐会怕输?好啊!赌就赌!玩什么游戏?” “呵呵。”天宇看着江心月扬起一个冰冷的笑。 萧茵转弯的时候总觉得瞧见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眸子,于是离了侍女,一个人慢慢走向花园的方向。 “叮――”手间的短剑恪开了袭向耳边的暗器。 “是你?”萧茵有些惊异:“你竟然还没死!” “哼!妖女,想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今日,你就拿命来吧!” 萧茵一边后退一边挡开散乱的剑锋,嘲讽一笑:“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我动手。薛凡成还真是死早了,没能教的会你什么叫天高地厚!” 薛纤纤一听到父亲的名字更是红了眼,一把剑不管不顾地就往萧茵身上招呼。 萧茵几乎是玩得没了兴致,手腕一动,身形微转,转瞬间夺了薛纤纤手上的剑,迅速往她的肩胛方向刺了过去。 “啊――”薛纤纤握着剑锋跌落在地。 “你怎么会这里?” “妖女!” “我问你最后一遍!”萧茵手心绿芒泛起:“你怎么会在凤血宫?” “妖、女!” “哼。”萧茵一声冷哼,也不跟她废话,手起光落,几道绿芒迅速飞向薛纤纤。眼见着薛纤纤就要毙命,飞速前进的凤针却似是被纳进了海绵,慢得空气间都竟似是起了圈圈波纹。 “江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萧茵愤怒地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江水寒。 “萧儿,你还不能杀她。”江水寒平静地看着萧茵。 ------------ 十一年前梦一场(九) “江大哥的意思就是,你萧茵,现在没那个资格动我!”薛纤纤按着肩处的伤口带着点点得意和挑衅地看向萧茵。 “江大哥?嗬~江大哥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怎么也没通知萧儿一声?” “萧儿,你现下确是不能动她。多年前的一位故人将她托付于我,叫我护她周全。最起码,在我这凤血宫里,我不能当没看见你杀了她。” “江大哥!你跟这个妖女废什么话!你也不是没看见,刚刚她那么对我!甚至还要下手杀了我呢!这么个心肠狠毒的妖女,你快把她赶出凤血宫!” “好!我今日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次,不过嘛…”萧茵淡淡笑了笑:“今日是我没有防范,你才能出现得这么及时。若是哪天她又不长眼被我单独撞上了…呵,那你可就不能怪我了!你放心,我绝对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江水寒一张温吞的脸挂满了黑线,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嚣张… 那边还未待江水寒开口,薛纤纤却是又骂了开来:“死妖女!你竟敢这么跟江大哥说话!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站着的还是凤血宫的地盘!” 萧茵闻言惊诧地看了仍躺在地上的薛纤纤一眼:“有人跟你说话了么?这么大点年纪就整日里自言自语的,精神不大好?” “你!……” “好了,薛姑娘。”江水寒温温打断了她的话:“你受伤了,我即刻着人扶你回房休息,近日就待在房内好好养伤吧。” “江大哥!你这是…” “为你好。” “好……”薛纤纤垂了眸,颤着声音,一副楚楚惹人怜的模样应声道:“纤纤知道了,纤纤铭记江大哥相救之恩,不会叫江大哥你为难的。” 萧茵听了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水寒,那眼中戏谑的目光叫江水寒一张温吞的脸抽搐了一下。 “嗯。”努力维持的云淡风轻:“萧儿,那我送你回房吧?” “我可消受不起。”萧茵瞥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薛纤纤:“有人都快装成瘫痪了,我的脚可还好得很!不劳您费心,我自己会回去~”说着也不理会尴尬直立的江水寒,当真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江水寒看着那抹明丽的红色走出了视线,才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扶起了薛纤纤。 “多谢江大哥。”一个羞涩的笑在她的唇边绽放,却让江水寒更想见到方才那个嚣张小女子的戏谑一笑。摇了摇头,扶着薛纤纤慢慢往回走。 “啊!!!!!!” 天宇看着近乎崩溃的小女孩,勾了勾唇。 “阁主。”沙哑的声音透过江心月的尖叫低低地响起。 “怎么了?” “销音阁一处暗桩被人毁了。” “损失如何?” “三等杀手尽歼,二等杀手八成没有出来,一等杀手两人,红羽身死,青羽重伤。” “废物。”天宇一声冷哼:“什么人干的?” “魔教三长老白山。” “楚洛显…”天宇冷冷的一双眼迅速结冰:“好一个楚洛显。” “阁主,我们是不是该要反击?” 天宇看了眼还在尖叫的江心月,冷冽一笑:“等她叫完了,带到偏厅里去见我。” “是。” 江心月缩在角落里,有些惊惶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个整个人都好像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的人,让人靠近一点点都忍不住打寒噤。 “你输了。” “你,你,你简直不是人!” “我说过我是么?” 想到方才流干了鲜血瞪直了眼睛看着她的人,江心月的后背就阵阵的发凉。 天宇看着她那副模样,冷哼了一声!”他可是因你而死,这会儿才害怕,不觉得迟了点假了点?” “你胡说!”江心月瞪大了红红的眼睛:“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对他了!” “是你要救的久澈,是你同意打的赌,是你不肯先动手我才代劳的。你说,是不是因为你?” “我…”江心月咬唇,直直地瞪着他:“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你从凤血宫出来是为了什么?”天宇突然问了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找、找楚洛显,提亲…” “很好。”天宇缓缓起身,慢慢走向她:“我要你带着你的白玉扇,现在就去魔教找楚洛显提亲。” “我、我不去!”江心月从角落里爬起,不断朝着天宇相反的方向后退。 “噢?这么说,你是不想救久澈了?” “我…我…”未等到她说完,背就抵上了墙,她惊惶地回头看了眼挡住了她的墙壁,再一个回头便没了意识。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天宇看着软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冷冷勾唇。 三天后,销音阁吹吹打打抬出了一袭轿辇,朝着魔教的方向,送嫁。 黑衣人站在天宇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天宇冷声开口。 “属下不明白。阁主这么做,对销音阁利在何处。” “自有我的思量,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 利处么?哼,百害无一利又怎样。萧茵,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 十一年前梦一场(十) “送人来的人呢?” “一送过来就走了,只说是给教主送嫁娘。” 楚洛显皱眉看着昏迷不醒的江心月,抬手准备给她输些内力试探一下她的伤势,未待手触及她的背就又收了回来,狭长的眼眸微闪:“冥离。” “属下在。” “你来。” “啊?” “怎么?有意见?” “不不…”冥离忙摇头:“只是属下不解,教主动手岂不更为稳妥?”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天宇就这么简简单单送个昏迷的人过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还是由你出手,才算稳妥。” 冥离抽了抽嘴角,当作没看见自家主子眼中闪过的算计光芒,提掌运气对上了江心月中行脊梁上的督脉。 几乎是冥离的内力一入体,江心月的睫毛就开始微颤,一副要醒转的模样。楚洛显见状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 “唔――”江心月呓语:“这是哪儿?” 冥离见她醒过来了也是眼光一亮,当即就收了手,不料他内力刚一抽出,江心月的脸色就开始泛白,冥离见状忙一手扶住她,一手继续给她输内力。 “这是怎么回事!”冥离看向楚洛显,拼命安慰自己自家主子脸上写着的不是早知如此… “她送过来时我便觉得不大对劲,料想她定是任穴或是督脉被强劲外力所毁,靠自身内力修补不了所以才昏迷不醒。” “那现在可怎么办?没救了?” “当然是有救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出手对不对~” 冥离黑了脸:“要属下怎么做?” “她如今这般的身体状况,只要一受外力所助就会被自身内力缠结,强行运转。因而,你只需要一直不停地陪着她给她输内力就行了。” “什么?”开口的是刚刚清醒不久的江心月:“楚洛显!你开什么玩笑,让他一直陪着我?那我女儿家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当初有人拿着白玉扇要向教主提亲之时,怎么也没想想自己女儿家的名节?” “你!”江心月费力瞪向冥离,微一皱眉,眼睛瞪得更大:“是你!我记得你!当初我初入宁城,就是你把我给掳走的!” 冥离尴尬地转过视线,仿佛只一心给她输着内力,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楚洛显却是漾起一个笑,幽深的一双眸透不出他的点滴心思:“倒是故人?也好啊!省了一堆麻烦事。”他似是丝毫未看出什么端倪一般,对着冥离道:“也不必这般辛苦地时时给她输着内力,辅以修堂药阁的灵芝草,她每天自己熬上几个时辰还是不成问题的。” “取了灵芝草缓解之后,是不是可以换个人给她继续输内力?”冥离不死心地问。 “那可不行,多股内力相遇,一个不小心就是爆体而亡噢~” “那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江心月皱眉。 “看你武功底子还有恢复情况咯!”楚洛显眼中浮起一眼就能看出的戏谑:“就江大小姐的三脚猫功夫来看,想要督脉重建彻底脱离冥离,怎么着…也得一两年的功夫吧。医药人工费用,我会和令兄详细计算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冥离满头黑线地对上楚洛显最后看过来的一眼,几乎想悲泣,是为了萧姑娘的事情是不是!还是在为了萧姑娘出气是不是!可惜大概是那目光还不够绝望,所以被选择性无视了… “哼。” 耳边江心月的一声冷哼让冥离忍不住想要苦笑,这都叫什么事。 “广撒圣令,邀江湖各派人士十月初九齐聚青岩峰前峰大殿,说本门教主要贺订婚之喜。” “是,堂主。” “吩咐下去,让各堂各门都好生准备。莫要泄露了教中关节,一切事宜压往中后峰,整个前峰给我空出来准备待客。” “是,堂主。” 打点好一切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堂主,教主该不会真要娶了那个销音阁送来的凤血宫大小姐吧?” 冥焰轻笑!”教主的事情,少管着些。” “那若是送圣令的时候,人家问起,我们也不好说不是?” 冥焰看着开口的人,冷声一哼:“你当圣教是什么江湖门派不成,教主吩咐的事情办下去便是,教主没吩咐的,管好自己的眼睛耳朵,就只知道也装着不知道便是!再有下回,可轻饶不了你。快去吧!” “是是是!多谢堂主提点!”迅速退下。 冥焰抬头看了眼主峰大殿,敬畏的目光一闪即逝。他相信,教主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圣教,只有教主才能带它走得更远! “萧儿可要与我一起?” 萧茵看了眼圣令,瞳孔微缩:“自然是要一起的。” “萧儿不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 “舍妹如今可是已经被人吹吹打打送上了青岩峰。”明明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谪仙样,看在萧茵眼中,却是满满的调侃:“楚教主悉心照料,整日里用灵芝草养着,还叫人细细与我算了费用。只不知那人工费一样,算的是谁的照料之功呢?” “呵…这不,我怎么说也得去搅个局不是?” 说来,明明分开也不过三两月的时间,却当真好似许久未曾见到他了一般。楚洛显…我闲混的这些日子,你倒是好好上进了。如今随随便便就能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倒是要看看,你给自己找了怎么个天上有地上无的教主夫人! ------------ 十一年前梦一场(十一) 日子就像是炭火,有些人活在冬日,靠着暖暖的炭火,总不察觉光阴似箭;可有些人却身处炎夏,这炙心的热度日日烤着,当真是数着时辰,度日如年。 自萧茵离开后,平静了许久的八王府终于又被丢进了沸水里,汩汩翻腾。 “你到底去不去?”圆圆一张脸上挂着一个甜甜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偏有人一见了这笑,就害怕。 “我还未痊愈,怎么陪你去?你也忍心扔下我,陪了王爷王妃去?” “还未痊愈?”小钗的笑容越发甜美:“姓林的,我现在真是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严重。你说实话吧!当日,是不是合了小姐一起来蒙我的!”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林云自是死都不会承认:“好歹我也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被你捞回来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像是那种人么!” 小钗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终于,有人被瞧得恼羞成怒:“若是这些日子太过麻烦你,你不愿照料我了,说一声便是,何苦寻得这样入不得眼的理由想甩开我。” 于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的后果就是… “小钗!小钗!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小钗!小钗,你回来!” 晚间,小钗独自一人在房内用膳时,兀地被推开了房门。 小钗眼皮都没高兴抬,继续吃她的饭。 “小钗姑娘,今日怎么在这里吃饭啊?”陌风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小钗懒得搭理。 “你这么聪明的姑娘,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既是自己做的事就得要自己承担后果,今日王爷或是他自己告诉我这是误会还是什么别的都没什么意义。话是他自己说的,可没人掐着他的脖子逼他。那般的不知好歹,王爷也不必再为他说些什么了。” “呵呵,小钗姑娘可能有些误会。”陌风挂着招牌的狐狸微笑,眼中狡黠的光芒点点散开。 “哦?王爷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林云的事?” “是也不是。” “还请王爷直言。”小钗皱眉。 “小钗姑娘以为我今天是为了林云白日里对你言语冲撞的事情来说和的,可对?其实不然。”满意地看到小钗越聚越拢的眉心:“林云今日说了那番话心下自是后悔自责不已,小钗姑娘你又一言不发愤然离去,又引得他五内郁结,担心惊惧…这轻伤还不下火线,更何况林云之前的伤确是伤及了根源,这一心神动荡的结果…” “他又旧伤复发了?”小钗终于放下了碗筷。 “若只是复发,我又何苦亲自来跟你说这些废话…”陌风垂眸,他说了噢,他可真说了噢,他说的都是废话,废话可做不得数。 “这人!”小钗站了起来:“怎就这般不知道小心着紧自己的身子!”说着就向外走去,急急忙忙的模样,哪还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陌风一双盈满的笑意的眸子这才抬了起来,满意的笑笑,林云呀林云,接下来,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只不知若是萧茵知道当日自己一时心软帮的林云那一把,害的自家丫头如今掉进了狼窝出不来,会作何等感想了… “你是不是又帮着林云骗那丫头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婷你啊~” “少来,这样当真好么?” “唉!”陌风佯装叹了口气:“小婷啊小婷,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明白。这丫头从小跟着萧茵那个猴精,哪能那么容易就屡屡被骗了去。只怕是,有人顺着台阶就下了,白害的你还在这里瞎操心。” “你是说…”苏婷也笑:“是我糊涂了。”转而又皱了皱眉:“那你们那教主是怎么回事?当真是要娶别人么?那茵儿怎么办?他可不能这般负了她。” “唉…”陌风扶额:“我说小婷啊!就你太单纯!下次啊!你就别瞎操心那群贼心眼的人了。教主是说要贺订婚大喜,可明里暗里却丝毫没有透露女方是谁,你还怕订婚当日,萧丫头会不到场不成!” 苏婷闻言终于舒展了眉结,难得有兴致调侃!”总说别人心心算计,你这心思倒是生得简单,怎的把一切都看得比谁都透彻?” “我那都是为了不叫你被那些坏心眼的家伙骗了去,可难为我一个实心眼还得转那么多个心思了!”某人不要脸了。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苏婷翻了个白眼。 “为了小婷,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某狐狸不觉,仍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九月半…”青黑着眼圈的冥离弱弱的答了一句。 “怎么才九月半呢?”楚洛显皱眉:“冥离你…”以抬眼见着冥离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幽深的眸微微漾起一丝波澜:“怎么今日都这般憔悴,可是整日里的给江心月输送内力,身体吃不消了?” “哪是身体吃不消!”毫无警觉地冥离找着突破口一般开始哀怨起来:“那位大小姐可真是古怪极了的脾气!成日里就惦记着我八百年前掳过她的那件事,真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连觉都没法儿好好睡!” “怎么就睡不好觉了?”某人继续不动声色。 “教主你是不知道,那丫头一发病就叫人吓死,有一次刚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还好我警醒着没睡太死也没离得…”冥离无意间一抬眼,对上自家主子深得看不见底的一双眸,迅速闭了嘴。 “行,好好照顾着。”楚洛显一副没有发觉自己被提防了的模样,努力营造一种良善的氛围,却不知… 冥离被他笑地后背阵阵发凉,心里默默泪流。萧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算计谁也再不算计你了,求求你快点让主子住手吧!! ------------ 十一年前梦一场(十二) “陌护法到了么?” “陌护法派人来说,大典前一日他必定赶到。” “他倒是会偷闲。”楚洛显从满桌的卷宗中抬头,揉了揉额角:“冥焰,这两日多注意着点教里的动静。” “是。”冥焰被他突然的一句嘱托弄得有些茫然。 偷闲么?楚洛显一想到陌风此刻怡然自得地待在王府伴着美人,不自觉就眯了眯眼,真是好福气啊… 千里之外的陌风总觉耳边吹来阵阵凉风,缩着脖子,把怀里的美人又搂得紧了紧。 “哗――”一阵泼水的声音。 久澈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坐在不远处的天宇看着刑架上微皱眉头的人,面色冰寒,给身边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黑衣人应声走到旁边的暗室。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点头,你还是我销音阁第一杀手。” 久澈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微微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个站在他的生杀大全上的人:“你为何到现在才如此执拗。” “若你这次还是冥顽不灵,我会让你知道,叛教的人,都是怎样的下场。” “难道是因为楚洛显的出现?” “很好,希望你不要后悔。”天宇的耐心告罄。 “看来,现下你是正在后悔啊。”久澈嗤笑一声。 “留着口气。”天宇淡淡开口。 “是。”黑衣人应下,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 “好好布置下去,十月初九那一天的青岩峰,我不想在哪一出看不到销音阁的人。” “阁主的意思是?” “天尊令。” “天尊令不是该在小姐身上么?” 天宇冷冷的一双眸扫过低着头的黑衣人,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记得带上玄铁剑。” “属下多嘴,只是属下着实不明白阁主此番用意!” “当真是都把你们养成了一群废物。”天宇看着扑通一下就跪倒的黑衣人微微皱眉,眼中的冰寒暴虐之气更盛:“初九那日叫青羽扮作是你跟在我身边。白魅被囚在青岩峰后山,你带着玄铁剑去把她给我带出来。” “阁主要一个废弃妇人做什么?” “无知!白魅在魔自是个弃妇,若是在销音阁,那可就是一把利刃。” “可她未必肯诚心归顺。” “要她的归顺当门面好看么?有利则聚,利尽而散。你跟了我这么久,这么点道理还用我教你?天尊令可是个好东西。” “是,属下明白。” “嗯。”天宇拂了拂衣袖:“这几日好好助青羽养伤,若是初九那日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就跟着一起吊着半条命。不可教第四人知道你们互换了身份。” “是,属下领命。” 九月末的天气还未脱了夏日的燥热,偶尔零落的蝉鸣也叫人思绪纷扰。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茵皱眉。 “自是来看看你,顺便可怜可怜你。”薛纤纤娇柔的嗓音隐隐带着媚意。 “大白天的别在我屋门口发情。” “真是牙尖嘴利!”薛纤纤也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走近了两步:“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伶牙俐齿的血凤凰,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能说出怎样感人的新婚祝词。”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萧茵对着她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勾唇一笑:“原来今日薛姑娘过来不过为了告诉我一声,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地矫揉造作终于为你换来了当日和凤血宫一同前往青岩峰的机会么?呵呵,那还真是恭喜薛姑娘了。” “你…!” “啊!对了,薛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有人曾经含羞带媚地在我跟前,和我说她对左修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如何的非君不嫁…嗬,可现如今…你有事没事对着别人江大哥长江大哥短的时候,竟是好像完全还是当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呢~薛姑娘,真真是好本事。” “你这个妖女!你竟然还有脸提左修!若不是为了救你,左修怎么会死!” “是么?我怎么记得,左修之所以会随我一起被困八王府,你那死在我剑下的父亲,可是不二功臣呢!” “你去死吧!”薛纤纤红了眼欺身就要袭向萧茵,只是微进了几寸的身形僵直着停了下来:“你有种就杀了我!” 萧茵一把短刃抵在她的脖颈,展颜一笑:“看在江大哥的份上,我不会轻易动你。只是你记着,你尽可以试试哪天若是我真的一个没忍住了结了你,可别咽气咽得那么快~留着你最后一口气好好看着,看看你整日里长长短短不离口的江大哥,会不会为了你,对我怎样。” 萧茵说完收了匕首,冷冷看了眼惨白着一张脸的薛纤纤,转身便回了房。 “萧茵…”僵直着身子的薛纤纤狠狠瞪了眼关上的房门。 不对劲,萧茵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被薛纤纤那么一闹腾没剩多少耐心的她没多想就朝着不寻常的方向挥去了几道绿芒。 “叮叮叮叮叮――”尽数被挡。 “娘子就这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欢迎为夫么~”懒懒的声音伴着一张妖孽的脸映入了萧茵的眼中。 本该远在青岩峰的人,就这样堂皇突兀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洛显…” ------------ 十一年前梦一场(十三) 秀眉微蹙,往日里时时带着点点妩媚的眼此刻却直直的瞪着他,少了一分魅惑却多了那抹轻灵。 瘦了,一根红绸束着的纤腰更显得不盈一握。 “娘子这是开心过了?傻愣愣的看着我做什么?”楚洛显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子,坏坏地开口调侃,心下却是一片疼惜。 “谁是你娘子。”萧茵垂了眸,淡淡走到一边坐下。 连性子,也平了些…皱眉,走过去想要把她拉进怀里,却被她一个抬手就避开了。眉间锁得更紧,抢着她没来得及动作之前拽着她的另一边胳膊,终于,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终于安安稳稳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整日里念叨着对你如何如何好的江大哥,怎么竟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么。”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所以你不需要,他就由着你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 “我只知道,若是我,绝不会留那样一个女人在,日日教你忘不了还没能愈合的伤!” “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一两句话就乱了自己的心。在他面前,自己从来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啪――” 楚洛显低低笑了一声:“还好,还会打人,我可真怕这磨人的凤血宫把我的茵儿磨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瘦了些,打人倒还没失了力气。”他拂过她额前的发:“耍小心眼不留小钗在身边,发髻都得要自己梳。我的茵儿,竟是懒得连个结都没有打呢。” 萧茵一巴掌打下去,本就有些手足无措,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更是叫她心里乱成了解不开的团。浅浅的酸涩从心尖处蔓延上眼角,她恨极了自己此刻这番小女儿姿态,可偏偏,似乎只有那些矫情的泪能叫她把心口堵着棉絮通通溶解。 强压下眼泪,红着眼圈看着这个把自己圈在怀里的人:“你什么都心里有数,如今过来,专是为了来看我懒得结发的笑话不成?” “我日夜不眠地赶着处理好了教中一堆琐事,只为了来看看你。你猜,我是不是早料着了你今日懒得结发,所以又昼夜星辰地跑过来笑话你来着?” 萧茵这才发觉,触手处,他的衣衫还有些润润的寒凉。抬眼看着他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自己竟是没看到他眼角眉梢的疲惫… 不过… “哼。”萧茵推开他:“我们楚大教主如今确实是日理万机啊!这接手教主之位的消息我们这些闲人还没听热乎呢?你那边就又赶不迭地准备着要成亲了。累死了,也是您老心甘情愿的~” 楚洛显朗声大笑:“我这还妄想着有人会不会心疼我,倒是忘了还有帐忘了交代了呢~” “什么帐,跟谁交代?你堂堂一教之主,用得着?” “用得着~用得着~”楚洛显欺身又拉她进了怀里:“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茵儿,我想你。” 萧茵闻言,垂了眸,莞尔一笑,点点风华透过眼角浅浅散开。闹了这么半晌,竟似是只为了他这句话一般。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楚洛显。” “楚洛显?” 萧茵抬头看向把自己揽在怀中半晌没了动静的人,黑了脸…竟就这么抱着她倚在桌边睡着了!微一挣扎,他的眼睑就轻轻一颤。 “真不知道是在装睡还是真有那么累。”暗自抱怨着,却也不敢再怎么动弹。就这么被他抱着,自己竟是也泛起了困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懈怠了… 萧茵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被浓浓夜色湮没。她倦倦睁眼,确定过整个房间除了她再没别的人之后,又阖上了眼。 淡淡的食物香气却又叫她忍不住起了身,还真是…饿了。 点上蜡烛才发觉,自己这一觉,当真是睡了许久。大概有人又点了她的穴道吧!还真是,没有警惕心… 清粥小菜还残余着若有若无的暖度,不过也还好如今天气还有些闷,吃些凉的倒也还爽口。 碗下还压着张折好的字条,萧茵淡淡瞥了一眼,就开始慢条斯理的进食。 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最后,还不是一张字条把自己给打发了。哼。 烦躁地放下碗,看向那薄薄的一张纸,懊恼地瞪了一眼,终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把它给打开了。 “我可只是想看看,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有人跟自己嘴硬着。 茵儿 既是叫了你娘子,我的身边就不会有除了你的第二个人,你可明白? 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天大的事,有为夫给你撑着。 “哼…好大的口气。”萧茵抿唇,翻了个白眼。 她也知道初九那一日他必是不会要娶江心月,只是这悠悠众口,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堵上的…若当真成了箭在弦上,他再大的能耐又怎能和整个江湖相对。 至于薛纤纤…她到真是想一剑了结了,眼不见心不烦的。只是她也不得不顾着江大哥…这小子,故意挑拨离间么! 想着想着,眼前竟都是他今日抱着自己说想念的模样… “没出息…”萧茵低低骂了一句,却仍是忍不住扬起嘴角:“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了多大的能耐,都天大的事都撑得起!” ------------ 十一年前梦一场(十四) “钟灵毓秀又不失巍峨之气,进可攻退可守,果然是个好地方。” “你呀,倒竟似是来游山玩水的了。”江水寒点了点萧茵的脑门。 萧茵缩了缩脑袋,难得孩子气的一面却引得一旁的薛纤纤一声冷笑,她也不在意,仍是一副俏皮的模样:“这么多人…都闲着没事跑来看人家未婚妻长什么样么?” “说什么呢?”江水寒无奈:“你以为魔教少主成个亲是小事不成,时局动荡,各大势力今日可不单单是来观礼的。” “唉~麻烦。”萧茵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幸亏我不是什么教主啊宫主啊阁主的~这整日里就算不算计人,都时时刻刻被人惦记着算计~” “你倒是想,有那个福气么?” “薛姑娘,好像你总是喜欢在没有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自言自语噢?” “你!” “好了好了!”江水寒淡淡的声音止住了两人时不时爆发的小范围争斗:“赶紧进大厅吧。” “哼。”薛纤纤愤愤偏过了头,江水寒则是笑着看着一袭红衣的萧茵施施然先走了进去。 “薛姑娘,我们也进去吧。”江水寒声音温温。 “好。”薛纤纤低头,心中却是暗暗不平。像江大哥这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竟是也被那个妖女迷了心神么。 偌大的厅堂算不上奢华却是处处讲究,花岗岩的地砖上随着四散的坐席铺点着团团地衣;烛台周围流苏的水钻让人忍不住去神往,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之时,这点点的流苏会映得整个大厅何等的华彩。 高位之上是一张大大的檀香木桌,坐在桌后的人,嘴角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幽深的一双眸透着淡淡的愉悦,只是那愉悦和那幽深太不相符,让人忍不住质疑它的真又说不出它的假。 “江宫主,姗姗来迟啊。” “江某今日可不是主角,来得迟不要紧,赶得上即可。” “江宫主自便。”楚洛显嘴上叫着江水寒,一双眸却笑盈盈地看向他前方的萧茵。 “妖孽!”萧茵无声骂了一句,满意地看到有人瞬间僵掉的笑容,转身随着江水寒入了席。 这边江水寒刚一入席,有人便坐不住了。萧茵只见着斜对面桌席的中年男子缓缓起身,向着楚洛显的方向微微抱拳。 “楚教主,该来的人也都差不多到齐了,今日我们过来可是专门为了贺喜。只不知,这未婚新娘何时能现身呢?” “白庄主耐些心,楚某,必不教你们白走一遭便是。”楚洛显淡淡回了,白胜只得悻悻又做了回去。 “呵…”萧茵低笑着看向江水寒:“我倒是好奇,他回教的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魔教竟是已经这般强势到连江南第一庄的庄主都地直避其锋芒了?” “傻话!”江水寒也是低低一笑:“如今的魔教已经和销音阁两强相对,江南第一庄早就落其下乘。” “不对~” “嗯?” 萧茵微扬着脸:“谁说魔教和销音阁是两强相对~我看啊!是我凤血宫、销音阁和魔教三方对鼎才是~” “属你爱闹!”江水寒温吞的笑染着点点无奈却又透着些许欣慰:“不过说的也是,有了你的凤血宫,谁敢不侧目三分呢~” 萧茵被江水寒半真半假的语气逗乐了,刚想着打趣几句,殿门处的声音却让她整个人陷入僵硬。 “楚教主,怎么,还不带江宫主的妹妹出来,让大家恭贺么?” 原本喧闹的大厅因着天宇的一句话陷入了沉寂,热闹的氛围一瞬间被冰洁,有人看着他,有人看向楚洛显,有人却仍是安坐品酒不置一言。 “天阁主真是急性子,楚某正打算将未婚妻拉上来,你就等不及的催着了。真真是你一手培养的人才,心疼的紧呢。 天宇闻言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果然见着楚洛显向着江水寒坐下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边萧茵听了他的话也是瞪大了眼,这人,不会真打算大庭广众地… “茵儿,还不过来为夫这里,老腻在你江大哥那里可是害羞了?”楚洛显一副娇宠的语态,着实让萧茵打了个寒噤。 “楚教主何时对义妹求的亲,我这个做大哥的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么?”那边萧茵还在瞪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某人,江水寒这边却是配合地改了口。 “江宫主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楚某不是教人上府送了聘礼,宫主还回了嫁妆,当即就让人带了回来的。” 江水寒当即明白楚洛显打的是什么算盘了,索性笑了笑,什么也不说了。 他这一沉默,却教人当作了默认,一时间,满室哗然。 “我看楚教主的记性也不怎么样。也是前些日子,你教中人一顶花轿大吹大擂地从我阁中接回了江二小姐,怎的今日,新娘竟换了人么。”天宇冰寒的声音带上了丝丝森冷。 “啊…”楚洛显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你说江小姐?江小姐被贵阁下了黑手之后,好不容易被我们教中第二大护法救了过来,现下,护法正日日不离地照料着呢。想必冥离是爱慕江小姐已久,竟用花轿抬了人回来!不过…”他转向江水寒:“也请宫主看在冥离救人心切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吧。” “自然,江某谢过楚教主,救了舍妹一命。”江水寒淡淡看向天宇:“天阁主,今日是义妹和楚教主的好日子,舍妹的帐,咱们改日再算。现下,阁主是还打算站在门口观礼么?” “哼。”天宇冷冷一哼:“好日子?萧茵好歹也还算是我销音阁的人,我倒是想问问,你当真要嫁给魔教教主么!” “茵儿。”楚洛显也看向萧茵。 萧茵从天宇进来开始便没有再开过口,眼下所有人却都等着她的表态。她抬头,看了江水寒一眼,柔柔一笑,满屋的人都被她这一笑柔了几分情肠。 ------------ 墙里秋千墙外道(一) 冷冷清清的洗髓池,隐隐约约听得到前峰的点点喧闹,白魅坐在池边盯着池水,昔日的雍容华贵隐约还在眉宇,却不见了那份凌人的盛气,微抬的眼直直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昔日的白教主竟是变得这般落魄凄凉么?”喑哑的声音穿过冷寂的空气。 白魅未回头,仍是盯着洗髓池中的水,不言不语。 “怎么,受不了被儿子篡位的打击,在这里装聋作哑么?” 白魅闻言讥讽一笑,终于缓声开口:“今日可是新教主的好日子,怎么还有人有空来看看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么。” “桀桀桀!”黑衣人喑哑低沉的笑让白魅皱了皱眉:“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白教主,也有自嘲老太婆的一天。” 白魅终于回了头,看向黑衣人的眼:“你是谁?” 黑衣人也对着她的眼:“一个过路人。” 白魅紧拢着眉间,眼中略带思索:“路人?一个路人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呵,呵呵呵…我是老了,可我还没老糊涂。” “桀桀桀桀…”又是那样喑哑难听的笑。 白魅看着他,似是想要透过他黑色的面巾看清他隐藏的面容,最终,仍是紧紧盯着他的眼。 “怎么样,白教主可想起来了?” 白魅霎时间瞪大了眼睛,面带惊恐地猛地站了起来,脚边的镣铐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她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锁链困住了步伐,她费力想要挣脱,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站着的黑衣人。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该早就被挫骨扬灰了么!”她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丝丝尖锐。 “这样都能叫你认出来…”黑衣人的眼中慢慢浮上阴霾:“本来倒是还不想这么快就送你上路,不过…哼哼,看来你这种女人当真是留不得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究竟怎么会!你!呃…”白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挣扎着想要走到黑衣人的面前,却瞬间软了身子。 黑衣人收了玄铁剑,冷声一哼:“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你放心,魅儿,你没做完的事情,我都会一一帮你完成。包括你那个不肖子,我也会带你好好教训一番。如何?可以闭眼了吧?” “你…竟然…”白魅瞪大了眼睛,抬着手努力想要还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了力气,直直垂了下去。 黑衣人走近,抚上她的脸,眼中的阴霾更甚。拂过她的眼,喑哑的声音低低说了句什么?只是,再没有人能听得见了。 萧茵柔柔一笑,看向江水寒的方向。 江水寒也看着她笑。 终于,在整个大厅的目光下,萧茵缓缓起身,看着天宇:“萧茵谢过天阁主多年养育栽培之恩;凤凰浴火方能重生,血凤凰谢过主上再造之恩。今日义兄既是将小妹交托给了楚教主,那就请天阁主稍坐,喝一杯我和洛显的订婚喜酒。” 她说得极慢,有人却一路听得心情激荡起伏。 楚洛显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今日楚某大喜,还请各位都要尽欢!天阁主,上坐吧?” “你当真决定了要嫁给他?”天宇整个人被阵阵森寒之意包围。 “自然。”萧茵笑得柔媚。 “好。”天宇话音未落,扬起了手,身边的黑衣人递过一个长盒:“既是销音阁出来的人,我自是不会亏待,这是天某的礼金,还请萧姑娘亲启。” 萧茵淡淡从他手上接过长盒,打开一看,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剑。萧茵的目光在盒子打开的瞬间变得冰寒,她冷冷看向天宇:“萧茵,谢过阁主大礼。待今日事毕,定当登门拜谢!” “好,我等你。”天宇微勾了唇角,转身离开。 “怎么了?”楚洛显揽过还瞪着天宇离去方向的萧茵。 “这是久澈的剑,久澈在他手上,我一定要去救他!” “胡闹,你当销音阁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去自由么!” “销音阁是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萧茵语意森然。 楚洛显闻言眸色更深,看着表情淡漠的萧茵浅浅一笑:“既如此,那娘子就自便吧。” 是夜,暮色四合,阴沉沉的夜里见不到一丝星光。 “怎么,教中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江水寒走到楚洛显身边,温温开口。 “前教主故去,被人一剑穿心。”楚洛显也是语意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节哀。”江水寒拍了拍他的肩:“看来,这个江湖,是越来越不能维持它平静的表象了。今日散席时我才发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薛纤纤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 “萧儿去了销音阁,也不知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楚洛显瞬间沉了脸,不置一言。 江水寒又拍了拍他的肩:“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可是在为令堂的仙去伤心?人嘛,总会有这么…” “行了,我跟白魅还没那么深的母子情分。”楚洛显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碎碎念:“我只是奇怪,洗髓池外机关重重,到底什么人有那个能耐不惊动暗哨就潜进去。还有,费了这么大力气只为杀一个前任教主,目的又何在呢?” “这样啊…”江水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是楚兄有这么多的疑问不能参透,那江某今夜就留下来和楚兄共同探讨一番,楚兄以为如何?” 楚洛显低低一笑:“江兄还是去看看你的宝贝妹妹吧!冥离快要被她折腾趴下了。楚某另有要事,就不陪着江兄吹风了。” 江水寒见着楚洛显要离开,这才笑上了眼角:“好好的把她带回来,我可是把义妹托付给你了的。” “啰嗦。” ------------ 墙里秋千墙外道(二) 黑衣人跪在地上,侧握着拳,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你打算告诉我,这就是我让你带回来的人?”天宇冷冷看着黑衣人,看都不看一眼他手边的人。 “主人,白魅宁死不愿屈从,属下实在无能,错手杀了她。” 天宇闻言脸色阴沉:“没用的东西!吩咐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带着个没用的人回来!” 天宇说完抬手就是一掌,还未待黑衣人出声便打在了他身边的人的身上。一声痛呼,薛纤纤惊恐地抬头看向天宇的方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天宇对上她那最后一个眼神,愣了一秒钟。好像她…“带她下去疗伤,这次的失误,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是。”黑衣人低哑地应下,起身抱了已经晕过去的薛纤纤迅速离开。 天宇沉着脸,看向黑衣人离开的身影,皱了皱眉。 萧茵又站在这熟悉的建筑前时,微微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起,这个就像是自己家一样的地方,竟变得这般的陌生可怕。终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吧!从他站上那个院落高墙地开始… 萧茵迅速隐了身形,待一边的树影一闪才又现了身。她眼神一肃,哪里还有时间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该去救久澈才是。 待到萧茵避过重重关卡站到密室前时,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她舒了口气,销音阁果然一如既往地布防严密。手上绿芒闪起,门锁应着碧色的水光落了下来。 “久澈?”萧茵一进门就见着被绑在石柱上的人,石柱下方还放着碳盆,炙得通红的银炭烤得石柱微微发烫,她红着眼睛走近一脚踢开了碳盆。 “久澈!久澈,你醒醒,你怎么样了?”萧茵一挥手,光刃割断了绑着他的绳索:“久澈…”她抱着他下落的身体。 “唔…”久澈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冷峻的脸此刻虚弱的苍白着:“萧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久澈看清了她的模样,挣扎着想要推开她。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若是不来,你怎么办…”萧茵制住他的挣扎。 “萧萧,你不明白!照着我今日的罪责,早就该被弃尸荒野,天宇之所以一直留着我一口气在,不过是为了引你回来!你,你怎的这般没有心计…”久澈越说情绪越是不稳定,发白的脸上浸出了点点汗珠。 “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萧茵红着眼睛看着他:“若是没有我,你哪里会遭今日的折磨…你还是销音阁第一杀手,还是名满天下的‘杀公子’…” “说什么傻话…”久澈没有心情听她说这些,着急地把她往外推:“你快走,快走…趁着天宇还没发现之前,你快点离开这儿!” “好,我带你一起走。”萧茵手上加力,想把他拖起来。 “胡闹!”久澈气血上涌,涨得苍白的脸色微微发红:“我如今就是废人一个,你速速离开!记着,只要你不回来,天宇就不会动我!” “你才胡闹!”萧茵也上了火气,低声吼道“你叫我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日日受折磨么!若今日被困的换了是我,你能听我的劝,独自离去么!” 久澈被她吼得怔愣在当场,冷峻的面容难得的浮上暖意,他微微一笑:“萧萧长大了呢?再也不用久澈的保护了么?” “是长大了!”萧茵也笑:“可以反过来,保护久澈了。” “果然是翅膀硬了,在销音阁的密室,也敢如此懈怠。” 冷冷的声音让萧茵和久澈都僵住了身子,只一瞬,萧茵放下久澈,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身后的人。 “怎么,离开的太久,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么?”依旧是冷到骨子里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 “怎么敢。放了久澈,我任你处置。”萧茵也冷冷地开口。 “不可!呃…”久澈被天宇隔空一掌打得捂住胸口伏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换个地方,好好算算你的帐。” “先放了他。” “好,我会放了他。不过,你可别指望会有人将他送到哪儿去,顶着‘杀公子’名号,让他自生自灭如何?” “你!”萧茵身形一动眼前就不见了天宇的人,回身一掌被径直挡了下来,迅速抽了手想要后退时却被天宇点了穴道。 “不错,真是不错。在我手底下都能过三招了,看来我的小猫儿在外面许久,爪子也磨亮了不少呢。”天宇看着萧茵,竟是勾起了一个冷冷的笑。 萧茵被制住身形,狠狠瞪着他,却开不了口,只僵着一张脸皱着眉。 天宇看了她这幅模样竟是有些愉悦,对上她那双明亮得堪比远方星辰的眸,心头的那块冰,似是裂了一分…当即揽了她,转身就要离开,衣角却被人牵扯。 天宇低头,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久澈。 “别动她…”久澈艰难地开口。 “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天宇淡漠地踢开了他的手。 “久澈?” “快…去救她。”久澈艰难地握上来人的手臂,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开口。 “别说话了,我先带你离开。”楚洛显扶起久澈,就想要向外走。 “不…!”久澈撑着一口气挣扎:“先救她…!” 楚洛显闻言冷声一哼:“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若你没能安全离开,就算我把她带出去又怎样?还不是迟早得为了你再回来。” “……”久澈听了楚洛显的话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一软,没了挣扎的力气。这样的话…刚刚那个被层层冰封的人也说过呢… 好好担心自己么… 萧萧,我以为自己是离你的心最近的人… 原来,我竟是从来没有懂过你么… ------------ 墙里秋千墙外道(三) “你在等什么?” 萧茵垂着头,不说话。 “你还是那么爱穿红衣。” 萧茵一声嗤笑:“你想说什么?” “……” “因着你当年一句‘红衣堪配’,我一身血色衣裙十年未变,很可笑?”萧茵冷冷看着他。 “你一直想为我重新找回一颗心。” “所以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彻底…你早就告诉过我,你的心早在你坐上销音阁主之位的时候就没有了!是我醒悟的太晚,才终究害人害己…” “若是那颗心,长在了你的身上呢。”天宇仍是冷冷的语调。 “你说什么?”萧茵一双眼,淡淡透着讥讽。 “你忘了你叫什么?” “萧茵,萧茵…销音阁…呵呵呵呵,好一个萧茵!我竟是这么些年都没觉得,自己竟是有这个福气和销音阁同了名。” “我因着销音阁失了的那颗心,如今长在了你的身上,你却打算和别人成亲。蔷儿,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么?” “不许你叫我蔷儿!”萧茵嘲讽的神态转向愤怒:“你有什么资格!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么!你以为我当真信了销音阁查一件事查了十年还没个头绪么!主上,你是不是一直都还把我当成十年前那个好骗的小女孩了!” “你都知道了?”天宇凝眉:“不可能。” “呵呵,不可能?”萧茵看着天宇,冷冷一笑:“魔教当年买通销音阁灭了我萧家满门!你当年带着浸着我父母鲜血的刀站到我面前收留了我,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么!” “你…当真是都知道了?” “难道我说错了?”萧茵满面的不屑,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她哪里真的能知道当年的内情,不过是借着陌风透露的那一点风声诈天宇一诈罢了,没想到…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愿意嫁给楚洛显?” “为何不愿意,他对我至情至性。你说的没错,入阁的杀手都该是没有心的。你说你因着销音阁丢了的心长在了我萧茵身上,那我就告诉你,那一夜在八王府,你长在我身上的心,被你亲手又碾碎了!从前的萧茵死了,带着萧蔷和你的记忆一起死了!现在的萧茵的心,是他楚洛显给的!” “就算他的父亲就是重金聘请销音阁灭了你一家上下的人么?” “是…”萧茵的心狠狠一颤,面上却仍是一副笑意浅浅的模样:“即便如此,他也让我不能不爱他!” “你的爱憎,不公平。”天宇走近,冷硬地抬起她的下巴。 “爱情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也说过爱我。” “那又如何,我不爱了。” 天宇眼中凝着的怒意开始向脸上蔓延,整个人都好像被重重阴霾笼罩。指尖越来越用力,他要她痛,他要见到她的畏惧与诚服。 “不爱又如何,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你做梦。”萧茵被似是对着下巴上传来的痛意毫无察觉,沉声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可悲!大概在你心里根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你只不过见不过自己掌握在手心多年的宠物跑到了别人家去而已!”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于是楚洛显终于安顿好了久澈,一刻不敢耽搁地赶回来时,见着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几近失控地天宇狠狠箍着萧茵的下巴,对她大吼着,他没有。 萧茵在见着天宇身后出现的人时,绷直了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些,重重落下的心却微微揪起。 “有或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这般骗人骗己的模样。”萧茵想让天宇冷静些,于是放柔了语气,不料她这幅不痛不痒地态度更是激的天宇眼中精芒大闪。 “你不信我!放肆!” 楚洛显没等天宇话音落下便一掌击向他的后心,盛怒之下的天宇觉察到危险时已是避让不及,他索性想要伸手带着萧茵与他同受这一掌,却抓了一个空。 “你找死!”天宇前仰了几步,急急止住了身形,却见着楚洛显已经解开了萧茵的穴道:“留下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你就此放手,日后,本座留你一个全尸。”楚洛显勾唇对着天宇,手边搂得怀里的人又紧了一分。 “找死!”天宇脸色一沉,隔空一掌击向楚洛显。 楚洛显拉开萧茵提掌相销,还未来得及拉回身边的人,天宇已经近了身,楚洛显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几番过招,楚洛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天宇先是心神动荡,后又受了自己一掌,此刻竟是还能和自己旗鼓相当,只怕他还更游刃有余些。皱了皱眉,一个虚晃,一拳打向他的腹部,不料被天宇早一步截了下来,眼见着他来不及收招就要被天宇所伤,不料天宇蓦地身形一晃,皱了皱眉,一掌还是打在了楚洛显胸腹处,竟是半分力气也没卸去。 “你怎么样!”萧茵结果不断后退的人,有些焦急地开口。 “无妨。”楚洛显咽下了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之气,看着萧茵笑了笑,意外地看到她的眼中闪过黯然之意,到底不是追问的地方,当即调理内息站好。 “你,果真要这般忤逆我么!”天宇的脸色渐渐发黑,楚洛显看他眼中闪着点点疯狂的光亮,暗自拉过萧茵,小心戒备。 “是又如何。” 萧茵的话让天宇眼中疯狂的颜色愈加浓重,楚洛显见状急忙拉着萧茵后退:“不好,他好像是走火入魔了!” ------------ 墙里秋千墙外道(四) “他走了。”萧茵淡淡开口。 楚洛显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心口微微向后靠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仍是淡淡的语气。 “方才躲得急,大约我们已经到了青岩峰附近了。” “竟被追了这么远…你的伤,还好吧?” 终于,似乎因着心口受了伤脑子运转也不大灵光的人发觉有些不对劲了:“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这不是跟着就帮你把久澈安顿好了么?”带着撒娇的委屈语气。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早和你说了对我没用。” “……”楚洛显闻言怒意上涌:“你就为了久澈,又变成了以往那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心思的样子了!我当你…是真心愿意嫁给我的…” “你…”萧茵终于看了他一眼,起身想从这个小石室里舒动一下僵硬了的肢体,却不小心按到了一个圆圆的小凸起,下意识的按了下去… “主上,你终于醒了。” “怎么回事?”天宇皱着眉看向跪在塌下的黑衣人。 “属下发现主上晕倒在密室门口,就带您回来了。”喑哑的声音低低沉沉。 “可有别人看见?” “属下没有让人发现。” “很好,你下去吧!照顾好薛纤纤。” “是,属下领命。”黑衣人的眼中出现一丝别样的光芒,只一瞬便没了踪迹。 天宇皱眉,运气于掌心,冰蓝色的真气莹莹环绕,将他的脸色又印冷了一分:“这是,开始反噬了么…” “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陌风皱眉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捧着教主令的白须老人。 “护法,教主临走之前留下教主令并交代了属下,若是他三天还没回教,由陌护法暂接教主令任代教主之职,教中一切大小事务均由陌护法全权经手。任何违令者,教规处置。”白海捧着教主令头也不抬。 “开什么玩笑!”一向不正经的陌风一瞬间炸了毛,透过覆了半张脸的银质面具都看得出他表情的扭曲。 “护法任代教主后,新任二护法冥离任大护法之位,承护法之职。”白海仍是头也不抬地陈述着。 “等等?等等!让我接了代教主的位置,还让了顶了我的职!这是打算长期甩手?!不行,长老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把自己耗在这个破山里的!我要回王府陪小婷!” “教主放心,夫人已经着人去接,不日就会到教中来和教主做伴。” “你说什么!”陌风几乎咬牙切齿,好个楚洛显…竟是连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一把年纪栽一小毛孩手里,还真是,不甘心…“我若是坚持不接任代教主之位呢!” “那也无妨。” 陌风刚准备松口气又听得那朗健的声音再次响起:“教主也说了,若是护法坚持不肯接任代教主之职,那护法就还是护法。” 陌风眯着眼睛等着白海的下文,他可不信,有这么好过关! 果然,白海又开了口:“教主说,既还是护法,那就是违抗了教主圣令,违抗教主圣令,就得要教规处置。” “鞭责嘛,大长老不要手软,尽管来打便是~陌风绝不以内力相抵!”终于,陌狐狸长长舒了口气。 大长老低着头,挂着一个陌风看不到的笑容,满满写着“你太天真…”。 “陌护法好像搞错了。” “嗯?”陌风又眯起了眼。 “教主说,非常时期,违抗教主令着的惩处也得用非常手段方能杀一儆百。所以…大护法,洗髓池已经都备下了,请吧。” “……”陌风黑着脸接过白海一直捧着的教主令,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就往外走。洗髓池?开玩笑,他还想多做两世的人,那种地方,就是下辈子想起来也都还是会骨髓里冒凉气的吧… “恭送教主,还请教主移步偏殿,近些日子的卷宗已经积了许多。”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陌风的脸更黑了。 楚洛显…这次我记着你了! 楚洛显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暗室了,他枕边夜明珠幽暗的光芒静静铺洒开来,照亮的也不过一块角落大小的区域。提神运气闭眼,想感知一下暗室的大概布置和大小,谁知刚一调动真力,心口刺疼了一下,喉间满是腥甜之气。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好好疗伤了… “你醒了?”原本昏暗的空间被入口处的光亮点燃,萧茵的手间满是莹莹发光的夜明珠。 “哪来的这么多夜明珠?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楚洛显躺在石床上,就着萧茵四处扔下的夜明珠终于看清了他原本以为的暗室的构造。 简简单单的石室只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和他身下的一张石床。这是进了石头窝么? “你昏迷了大约一天半夜,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石室连着石室,每一个石室都放着不一样的没用的东西,你现在躺着的这间是唯一像个可以休息的地方的。夜明珠是我在另一个没用的石室里面找到的。”萧茵走到桌边坐下,远远看着他。 “那可真够糟的…”楚洛显闭了眼,不愿见着萧茵看向他时陌生疏离的目光:“还有更糟一点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萧茵语气平缓:“照着这种没有粮食没有水和你身上的伤重程度,大概过不了三天你就该去找你父亲团聚了。” 楚洛显闻言睁开了眼,偏头看向萧茵,幽深的一双眸透不出一丝光亮:“我本以为你是在为了久澈的事情迁怒于我,现在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没有放过萧茵面上一闪而过的犹疑,楚洛显勾唇:“这事情未必就和我有关,但必定是和教中相关,甚至…和我死去多年的父亲相关。” “是又如何?”萧茵冷声开口:“就算我告诉你是?你又能如何?散了魔教?还是起死回生了你的父亲教我亲手再杀一遍?!” ------------ 墙里秋千墙外道(五) 楚洛显因着萧茵一句话笑得愈加魅惑,眼中更是幽暗不见底:“茵儿好差的记性,竟是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了么?” 萧茵皱着眉头还未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却见得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额间竟也开始浸出汗滴。 她连忙走到床边拉过拉过他的手把了把脉向,抬手就封了他胸口几处大穴,皱着眉头呵斥:“你不要命了!这般调转内力,当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不惧火炼是不是!你再这么下去,我就是想救你,只怕也禁不住你自己糟蹋!” “你若有一天把我当作了敌人,不劳娘子亲自动手,为夫自会自行了断,绝了娘子的后顾之忧。”楚洛显仍是勉力挂着一个笑,伸手似是想摸一摸她的额发。 萧茵闻言手间的动作微微停顿,下一刻又继续向着他各个关节输送内力:“别说那么多了,你才刚醒过来,好好养伤。” “你今日治好了我,明日我一样可以动手。到底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若都不想活了,你如何救得来。” “啪――”萧茵一巴掌打得指尖都微微颤抖:“我也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条命,多少人想要都还要不得!偏是你有机会好好活着,却轻易就不想要了!你别说是为了我!”她见他似想开口,眼中怒意更甚:“我何时说过要你死!我何时说过你是我的敌人!连我知道了父母死因冷你两天缓缓心神你都不许么!既是你这般不爱活着,尽管去死便是!本姑娘我好心送你一程都是可以的!” 说着萧茵解了他身上的所有禁制,由着自己和他本身的两股真气胡乱在他体内游走。楚洛显皱眉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抵不过体内真气损伤又陷入了昏迷。 萧茵急忙封了他的大穴,当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自己竟能下的去这样的狠手…懊恼地一掌击在石床边,取出金针开始为他疗伤。 “这是什么意思…”陌风觉得,他这两天真的快要被那个失踪教主的安排搞疯了…他按着额角,银质的面具都遮不住他目光的干涩。 大长老仍旧白须飘飘,一派公事公办的严谨表情,只微勾的唇没能掩饰他此刻心情的愉悦:“回教主,这是调度令,还请教主批下。” “我还没瞎…大长老,好歹我现在大小也算是个代教主,您每次跟我说事情的时候,能别这么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么…” “咳…”大长老整理了一下衣袖:“教主,失踪的那位说了,若是他超过半个月未归,举教歼灭销音阁。” “为何?动机呢?再说,他这才失踪几天!”陌风埋头开始整理卷宗,不打算理会白海的话。挖一个坑逼着他跳下去他认了,不代表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打算爬起来。歼灭销音阁?嗬…这么伟大的壮举还是留着那位回来自己完成吧。 “失踪的那位失踪前都交代了!”白海也不嫌麻烦:“他若是半个月没能回教,多半是凶多吉少,不过既是不能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进攻销音阁,那就只好着人安排一下…把代教主夫人送去销音阁门口,想必,将士们都会为了代教主舍一己之身,以一当百的…” “啪!”银质的面具被狠狠砸在了文案上,陌风微青的眼圈上闪着寒光的眼半眯着:“劳烦长老把江水寒请到中峰小筑,就江小姐被销音阁掳走重伤至今未愈之事,本教主,好好和他聊聊!” “是,属下领命。”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你尽可以试试看一个区区护法之位拦不拦得住我陌风不做我不想做的事!” “属下明白。”白海似是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怒意:“失踪的那位失踪之前也交代过了,这是最后一件事,再来,恐怕就得属下接任代教主之位了。属下觉得大长老一职甚好,所以,就算失踪的那位还有什么交代,属下也全都不会记得的。今后一切,但凭教主全权应对。属下告退。” “楚洛显…”陌风阖上了眼,咬牙切齿。 “陌教主。” 陌风眼角抽搐,他现在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说话的人很欠揍…“江宫主。” “小妹在贵教这么久,承蒙照顾了。”江水寒温温的笑。 “哪里。今日约江宫主相见,就是想商讨一下共缴销音阁一事。” “噢?” “江小姐被人毁了督脉,稍有不慎,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用内力。前些日子本教白教主不明不白的就被人一剑穿心…还请江宫主大局为重,和圣教一起,歼灭销音阁,还武林一个清静平和。” 江水寒浅笑,随风微晃的发丝衬得他整个人都遗世独立了几分:“我也很想帮陌教主的忙,只是…凤血令在萧儿那里…” “……”陌风此刻当真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这两个人玩什么不好玩失踪!留着这一大摊的烂摊子就打算让他一个人收拾么!! “不过嘛…”江水寒故作严肃:“毕竟江某还是教主,想来凭着身份应该也还有几分威慑,从旁协助还是可以尽力一试的。” “……”陌风拱了拱手:“多谢…告辞!”看都不想看那个表面上温和无害的尘世谪仙一眼,他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江水寒勾唇看着陌风满身煞气地离开,终是皱眉。 那两个人在三方势力之下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据探子回报,楚洛显是带了重伤的…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江水寒遥遥的担心并没有让此刻被困在连环石室中两人的境况改变多少,相反,萧茵对着内伤外伤加上五内微损的楚洛显,有些焦头烂额。 ------------ 墙里秋千墙外道(六) 萧茵看着躺在石床上仍旧昏迷着的人叹了口气,真是傻的可以…这般糟糕的境况下他竟也能那样恣意妄为… 总这样守着他也不是办法,萧茵自己倒还好,习武修炼内家之人多多少少都辟了谷。只是楚洛显伤重,若是没有粮食水源,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凝眉,刚想起身,躺着的人就轻哼了一声,于是急忙低头查看。 “怎么样了?”萧茵搭上他的手臂,有些意外他受损的五脏竟是已经全然恢复,一个转瞬又不忍不住骂自己糊涂!瞎担心了这么半天,竟是忘了他身上还有冰魄寒蝉这等宝物了,明面上的损伤自是不用担心。难怪他之前受了天宇几掌竟也只躺了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苏醒了过来。 “你不生我气了?”楚洛显刚刚转醒,有些湿漉漉的眸子巴巴地瞅着她。 心下好笑,脸上却仍旧不显喜怒:“好些了就起来吧!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简单查看了一下各个石室,没能发现什么?你和我一道再去看看吧。” “你还是因着我父亲犯下的那些错不愿原谅我…是不是?” “你若是再敢逆行真气,我就也学着你的样子同样施为死在你前头!反正你若是先死了,我一个人被困在这儿迟早也不过一个结果,倒不如先去了,还有人料理后事!” “别…”楚洛显勾唇:“我认输还不行么,走吧!扶我去看石屋。” 萧茵斜斜瞥了他一眼。 “我伤还没好…”湿漉漉的眼神。 外间的路边每隔一段都被她之前放上了几颗夜明珠,如今倒也方便了许多。楚洛显入眼之处尽是半长的走道,通向一个又一个没有出口的石屋。 “既然进来了,就必定会有出去的路,哪怕想办法原路攀回去,也比在这里等死强些。你好好想想,你之前看过的那些石屋,可有觉得不对劲的?” 萧茵一边扶着他向前走着,一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考察过的那些石室:“这些石室大部分都是空的,只一间放满了杂物,一间摆满了经书卷文,一间陈列的竟是精铁兵器,一间堆满了金玉之物,这些夜明珠也就是从那里拿过来的。” “先带我去看看那些堆放杂物的。” “好。” 萧茵扶着楚洛显站定在门口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她扶着的人身体僵了僵。 “你管这些…叫,杂物?”楚洛显偏头看向她。 “那你觉得,是什么?”萧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楚洛显就着她的手,淡然地跨过一截手骨,点了点头:“是杂物,没错。” 萧茵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奇怪么?” “是很奇怪。”楚洛显在不大的石室里晃了一圈,除了一堆“杂物”什么也没发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连环地下石屋,怎么引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而且这些人不为钱财不为兵刃,互相残杀着好玩么?”萧茵也想不透。 “这是什么?”楚洛显从一块衣料下扯出一块小令牌,还未来得及仔细看清就被一边的萧茵抢了过去,微微有些诧异:“你不会是认识吧?” “我还真认识。”萧茵神色有些复杂:“这是我爹当年的盟主令,想必这些白骨之中一定有我爹的心腹。” “你爹?”楚洛显皱眉,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是。”她攥紧了手上小小的一枚铜制令牌:“我们还是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也好。” “这么多兵器,完全可以造反啊…建个小国还不就是星夜交替的事!” “那你倒是都给扛出去啊。” “……” “那边满满的上佳利刃,这边跟上就是绫罗绸缎金玉宝石…茵儿!”楚洛显正了脸色:“我想,确实是有人想造反,又或者…想要一统武林?” “一统武林?”萧茵勾了勾唇:“是啊!这样一统武林还有点靠谱,竟是有人觉得凭着一块天尊令就能号令天下,岂不笑话。” 楚洛显闻言眸间光亮一闪,看着萧茵满脸的不屑终是又咽下了堵在喉间的话。 “你怎么了?”她斜斜看他一眼。 “没什么?想到这些地方都没线索,还得去翻那些卷宗经文…”他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不乐意:“能不能一会儿,你负责找线索,我负责给你掌控大局?” “那不如我负责勘察,你负责看书?” “……” “茵儿…” 正低头查看卷宗的萧茵冷不丁听到一声满是哀怨的呼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就是再长是个脑袋也想象不出堂堂一教之主竟是个只会耍无赖不愿意看书的幼稚鬼!” “你相信我嘛…”楚洛显拉着她的衣袖,原本邪魅的一张脸上,满是撒娇的神色:“你就相信我这一次!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里绝对没有写出去的路!” “你当真是魔教教主?”萧茵满脸的受不了。 “谁说是了!”楚洛显听她这么一问,神色间倒又是恢复了往日里的狡黠:“我去找你之前已经交代下了,若是我三天不回去,就另教人做了代教主~所以啊!我现在自然不是教主~” “代教主?”她挑眉:“你祸害谁了?” “娘子猜一猜呢?” “陌风?” “哈哈哈…茵儿果然和我是夫妻一心啊~” 壮丽的青岩峰后山的一个小木屋外,脸上的银质面具终于被脱下的陌风面带苦恼地站着。 不久,屋内传来温婉的女声:“你总站在我门口做什么?教中事务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清闲了么?” 木屋旁边的大树后,缩着两个自以为躲得很好的脑袋。 “你说,今天王妃会让王爷进去么?”林云自认为压得极低的声音。 “别看你家王爷平日里竟显摆些小聪明,对上你家王妃,那也是个没戏。”小钗甜甜地笑着回答。 “怎么就我家的了,不也是你家的~”林云忘了压低的调侃。 “谁跟你是一家…”带着羞涩的推搪。 很好…陌风的脸色终于在越来越黑之后变得有些扭曲…很好!看来大家都活得无比滋润只有他一个人水深火热啊!这么美妙的滋味,他怎么能独享呢! ------------ 墙里秋千墙外道(七) “冥焰。” “属下在,教主有何吩咐?”冥焰急忙从门外闪进,这位代教主近日里阴晴不定的程度当真是让人半分也不敢怠慢了的… “久澈寻着了?” “是,在青岩峰附近的废旧茅草屋里,因着太过偏僻昨日才被发现。”冥焰低着头回禀。 “好,很好…”陌风微一抬眼,面上浮起一个笑:“安排他在江心月旁边的屋子住下,教他们都住在一个院落里。” “是。” “还有,冥离整日里地照顾江小姐,来回跑着也不方便,安排着他也一并住进去吧。” “是…”冥焰抽了抽嘴角。 “暗影队还是没能找到那两个人的踪迹么?” “也是在青岩峰附近,发现了一个隐秘的石洞似是有人待过的痕迹,只是到了那里便再也查不出点什么了。” “嗯…”有消息就好,他早知道那两个人没那么容易死:“吩咐暗影队继续查下去,一切重心以搜索到那两人为主。” “属下明白。” “战需备下得如何了?” “修堂的后需的药物都已经加紧备下,各堂主也带着手下的人加紧战前集训,第一堂各精英均闭了小关调节状态,与凤血宫也进行了一定的交接。现下只等着教主何时一声令下,好全员出击了。” “好,很好。”陌风点了点头:“冥焰,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属下愿为教主万死不辞。”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安抚人心,教中可调动的物资若是尽数分发下去,可支撑多久?” “尽数分发?”冥焰吓了一跳:“教主这是?” “与销音阁这一战是一场硬仗…”陌风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牺牲,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自己还能留着口气继续战斗…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在教中也不过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倒不如分批次尽数分发下去,也好不让教众冷了心。” “教中之人都愿为了圣教不惜一己之身,教主是不是多虑了?” “你只管告诉我能支撑多久就是。” “三两月定是不成问题的。” “嗯。”陌风点头:“看来,三两个月之内必定是得要结束一切了…冥焰,不用我说你该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第一堂的堂众,你一定要费心都打点好了。” “教主放心便是。”冥焰拱手。 “大哥!” “难为你,还认得我是你大哥。”江水寒板着一张脸。 “大哥…”江心月凑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胳膊:“你来了这么些天都不肯见小妹,这才刚见面就打算训人么。” “我就是往日里太过娇纵了你,才让你现在闯下这些祸事来!” “大哥…”江心月拉长了语调:“月儿如今不也遭了罪,整日里药不离身的,大哥你就别再骂人家了…” “你以为你受的这些就能弥补你犯下的这些大错了?”江水寒难得的面露怒气:“你可知道,因着你这番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后果的任性,七日之后,凤血宫联合魔教共缴销音阁,要死去多少无辜的人!” “怎么会这样…”江心月被兄长严厉的语气吓到:“怎么会是因为我…我只是,只是想去救…” “你想去救?”江水寒打断了她:“你有把握打得过销音阁阁主?还是你有能耐救不了人也能全身而退!月儿…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情之前当思虑周全!因着你当日的一时冲动,如今整个武林也许都要重新换血,你还觉得,只是你自己受了伤就算是受到教训了么?” “我…” “你不单单只是一个想要追求爱情,想要活出自我的江心月,你还是我凤血宫的大小姐!我这么多天不愿见你就是想让你自己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可你却是日日玩闹,丝毫不见警醒!你可知道,如今萧儿和楚教主已经失踪七日了!” “什么?”一次性听到的消息太多,江心月的眼焦有些聚不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唉…”江水寒终究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月儿,你一直不喜欢萧儿,你总说我对她偏心。可你自己想想,萧儿承受了多少,她又哪次是依着自己的性子任意胡来的? 她幼年就惨遭灭门,一个人在销音阁长大。销音阁那种地方,你经历了一次就差点丢了小命,她可是在那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我多少次想接她出来,她始终不愿连累了凤血宫,只说自己过得很好,不愿见群起杀戮…可这一场屠戮,终究是不能幸免…月儿,你说,大哥骂的你该是不该!” “大哥…”江心月红了眼睛松开缠着他的手臂:“我知道错了…” “月儿,大哥今日说话是重了些,只是大哥不愿看着因着你的不懂事下次再起什么祸端,你可明白?” 江心月有些仓惶地点了点头。 江水寒心中一软,揽了她在怀里:“好了,骂也骂了,这些日子的苦也算是吃了…身体怎么样了?” “大哥…!”江心月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溢出:“我以为你再也不疼月儿了…” “傻姑娘…”江水寒无奈叹了口气。 “喂…讨厌鬼。” 冥离听着身边沙哑的声音,眼神微闪:“怎么了?你大哥骂你了?” “不是…”江心月送走了兄长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吹着晚风看向远方的天空:“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是个任性讨厌的小鬼?” 摘掉了面纱的冥离也是俊逸非凡,薄薄的唇,闻言微抿:“第一次见你啊…”男扮女装,古灵精怪,整个人鲜活阳光地让他这个长久浸在暗夜里的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至今还记得,他将她掳在怀中时,她那张夸张叫嚣着的小脸… “确实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鬼。”冥离话音未落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急抽回了被死死咬着的手:“是你自己问我的!” “那我也没叫你说实话啊!” “……” ------------ 墙里秋千墙外道(八) “咳咳…”嘶哑低沉的声音降下了整个房间的气压:“放在那里就好。” “你是不是又打算等我离开之后偷偷倒掉药!”江心月瞪着眼睛不愿意离开。 久澈有些吃力地想要支撑起身子,江心月见了忙过去扶,却被他推开:“咳…小姐还未痊愈,不宜,咳咳…不宜做这些事情。” 江心月看他为撑起了身子,靠在床头,黯了眸色走到桌边坐下:“你可是也在怪我?” 久澈有些苍白的脸上若隐若现一丝自嘲之意:“小姐多虑了,咳咳咳…属下若是怪你,倒不如怪自己。” “那你这是在自责?”江心月抬头,扑闪的睫毛映着粉靥,满是小女孩的天真。 有人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仍旧冷着张脸:“哪里,小姐多思。” 不是多思就是多虑!江心月扁了唇,不自觉地扬了声音:“小姐长小姐短的叫的倒是恭敬!那你倒是给本小姐说说,你为何不愿吃药!” “这是久澈的事,小姐何必强人所难。” “你!”江心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料只勉勉强强又说了一个字就捂着心口又坐了回去。 久澈微微皱眉,刚打算询问却见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当即也就闭了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胡闹!一身的毛病还大悲大怒!你是觉得整日里对着我对不够是不是!”冥离阴沉着一张脸揽过发作的女子,抬手就向她的后心输送内力。 待到江心月脸色有所好转,冥离才看向床上的人:“杀公子,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似乎也是因着他怀中的这位小姐… “鬼使。”久澈淡淡开口算是打了招呼。 “呵…公子当真好本事,病卧榻上也还能一眼认出我。那张面巾有与无,在公子面前,都显得那么多此一举。” “鬼使只想和我说这个?若是没别的事,就带着小姐离开吧。” “自然。”冥离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嘲弄:“公子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只为了教萧姑娘哪日回来了好自责自己失踪了太久没能照顾好你么?” 久澈看向冥离,缩紧了瞳孔。 “就算公子从今以后不打算再护着萧姑娘,也好歹未别人想想。有些笨蛋近日里本就自责甚深,公子是打算拉个人一起陪葬么?”冥离也冷了声调。 久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江心月以为这一站一卧的两个人快要动起手来时,久澈动了动唇:“咳咳咳…劳烦小姐多日照料,只是烦请小姐也多保重自己才是。药差人送来便是,今日起,我必将一碗不落地饮用。” “公子明白轻重缓急就好。”冥离抱起江心月对着他微一点头就向外走去。 “喂喂喂…”江心月好不容易缓过了力气来:“你们刚刚不是还差点打起来么,怎么下一刻他就愿意听你的话了?” “……” “说话啊!” “那都是江小姐您面子大啊…”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 “哈哈,我就说嘛…咳…”又是断了尾音的话。 “你给我控制一下情绪!”快要抓狂的冥离… 久澈躺在床上,听着渐渐远去的声音勾了勾唇角,重伤多日惨白的脸色也回了些温的模样,只紧凝的眉透着浓浓的担忧。 萧萧,我会好起来,我会继续保护你…你如今不论身处何地,可一定要好好保全了自己才是… 魔教和凤血宫的一众人都在日升日落中越来越担心失踪两人的现状,而繁杂漆黑的石室中的两人却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 “你确定我们把这些书看完还有命在么…”楚洛显已然半吊着口气的模样趴在低头看书的某人身边。 “你别总这么吵着我,说不定在你剩下的半条小命没有之前我们能找出点线索。”某人头都懒得抬。 “那你看了这么久都看出点什么来了?”楚洛显不死心地凑得更近了些。 萧茵放下了书,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出来…”微嘟着唇:“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楚洛显难得见着她如此娇憨的模样,没能忍住,迅速凑上去亲了一口:“也不错啊!美人在侧,夫复何求?” “贫嘴。”萧茵好像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被轻薄了一般,继续低头研究她的书册。 楚洛显先是无精打采地撑着头看着她,不一会儿,幽深的眸闪过点点光亮,装作很随意地慢慢靠近正低着头看书的人,近了些,更近了… “叮叮叮叮叮――”一排银针擦着楚洛显的额发钉在了石桌上,他摸了摸鼻子,好好地又坐了回去。只一会儿,他便又坐不住了。 “别看了!”他伸手抽掉萧茵手里泛黄的书卷。 “好,我不看。那你倒是给我分析分析,现在该怎么办。” “我…”楚洛显有些犹疑。 萧茵皱眉:“你果真是知道些什么?说!” 楚洛显撇了撇唇:“是,我是猜出来些什么了,只是猜出来也没用啊!完全没有进展。” “你到底说不说。” “你不觉得…”楚洛显凑近:“你之前发现的那枚令牌,出现得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你的意思是…”萧茵眉结锁得更紧:“该不会,天尊令?!” “对了~”楚洛显拍了拍她的头:“我也是这么猜的。只是除了想到和天尊令有关,我也真的想不出点什么别的来了。” 萧茵微一偏头:“金银,兵械,书卷…天下为战,粮草兵马。倒真是符合那一句得天尊令者得天下…只是,没理由有得进没得出啊。” 楚洛显摊手:“我也没想通呢。” 萧茵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待的石室,看了一会儿,竟是站了起来。 “怎么了?” “如果说,那些空的石室不过是没来得及填满的,那三间石室是为了天下大计的…那我们待的这间石室,难不成,真是准备着让人看看书修身养性的?” 楚洛显闻言也是眼睛一亮,开始四处打量起这间他一开始便躺进来了的石室。 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张石床,几张石凳和一张石桌,着实是看不出点什么。不过…他低头看向萧茵刚刚射出的一排银针,缓缓勾起一个笑。 ------------ 墙里秋千墙外道(九) “怎么了?”萧茵看向突然研究她的那几根银针的人。 “看看茵儿送我的定情信物上有没有淬毒呀~”一副不正经得模样,笑咪了眼睛。 “……”萧茵白了他一眼,又开始四处打量起来,只是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出这间小石屋究竟哪里有机关要道,咬唇瞥了一眼楚洛显,竟发现他还在那儿研究那几根针。 “你到底在看什么?不许耍滑,给我好好说!”萧茵扯过他的衣领。 楚洛显顺势向着她怀中倒去,眨了眨眼:“娘子这般心急么?” 萧茵白了他一眼,腕上一用力就推开了他,暗暗骂了一句“妖孽”。 楚洛显心情大好地坐在石桌边上,拉过萧茵:“你看。” “看什么?”萧茵皱眉,仔细打量那一排银针,兀地抬头:“这石桌怎么会怎么容易就被银针刺入!当日我们二人合力费了好一番功夫也不过打碎了石室的一个角落,这些石头,该是相同材质才是!” “还不算太笨~”楚洛显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么,机关…”萧茵完全没心情理会他:“该是在这个石桌的底下!”说着俯下身子摸索了一会儿,皱着眉又站了起来。 “怎么,没有?”楚洛显也皱了皱眉。 萧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桌底确实是没有,不过,桌子背面就不一定了。” 楚洛显伸手在石桌背部一探,果然摸到一个凹槽:“找到了!” 萧茵如释重负:“那你快开啊。” “是一块凹槽。” “凹槽?”萧茵略一思索,拿出先前的那一块令牌:“试试。” 楚洛显接过令牌苦苦一笑:“小了些。” 萧茵现实一愣,接着莞尔:“看来老天爷是真打算让我们葬身于此了,好不容易摸出了点门道,竟是缺了锁匙,可笑…” “倒也不错啊!生不能同眠,死后倒是能同寝。”楚洛显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向她:“这下好了,忙来忙去忙回了原点,天尊令到底是什么玩意?” “天尊令?”萧茵也坐下撑着下巴:“我还没听爹提起过,想来也是个令牌玉璧什么的吧。” “连你都不知道天尊令是什么…”楚洛显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这次还真是死定了…” 萧茵无精打采地拨弄着有些脏乱了的发梢,摆弄了一会儿突然停了手急急想解开衣襟。 “哎哎哎!”楚洛显瞪大了眼睛:“娘子不会打算在这里就与为夫洞房吧…嘿嘿!虽然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娘子你这般心急…” “想什么呢!”萧茵狠狠剜了他一眼,从胸前扯出一块玉璧:“你看这个,大小和那个凹槽可还相符?” “这是什么?”楚洛显忙接过,顺手就往桌背探去,眸中闪过大喜之色:“竟是刚好嵌了进去!茵儿,你哪里来的这东西!” 楚洛显回头看向她时,见她一脸不豫之色:“大概是我爹给我的,我也不记得了,只是从小便随身带着。” “难道…”他心思一动:“这就是,天尊令?!” 萧茵咬了咬唇:“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天尊令不天尊令地,试试看能不能出去!” 楚洛显听了萧茵一顿骂,也是暗笑自己迷了心窍,是啊!这时候,想办法怎么出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当即扣着玉佩,试试看能不能左右转动。 “喀吱――”石床处竟是传来了一声闷响,楚洛显闻声迅速将玉牌向左一拧:“喀喀喀咔咔――”床板处竟是慢慢侧翻了过去。 “太好了,果然有出口!”萧茵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过去,站在床边看向那个入口更加清晰,一阶阶的石阶通向隐隐地光亮处。 楚洛显闻言顺手拿下了玉牌,入口竟是慢慢开始回拢。 “快放回去,入口需要靠玉牌撑着。” “快下去,这入口开不了多久!”他迅速移动到萧茵身边,带着她钻入不大的空隙,两人刚一在石阶上站定,头顶上方的石板就闷声又合严了。 “好险…”楚洛显舒了口气,递上玉牌:“你随身的玉牌,怎能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她对着那张有些憔悴却丝毫不掩邪魅的脸,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冷声一哼:“谁要你多事了,我早就不想要那东西了。你这般辛苦拿了下来,自己留着吧!” 楚洛显看着一身红衣已经有些污损了的女子赌气向下走去,扶了扶额角,这是天尊令啊!这可是天尊令!这可是引着整个江湖多年腥风血雨纷争不断的天尊令!竟然就这么扔给他了… 不过…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即便在这般落魄阴暗的地方也丝毫不减那笑容中的耀眼光彩:“这是,接受了我的意思么?” 好吧!某人又开始低智商了地乱猜了…可是当他终于赶上萧茵的步子,或者说,终于看到停在那里的萧茵站到她身边时,却瞬间僵住了满面的笑意,紧缩了瞳孔。 “不是出口?!” 一片金碧辉煌,和他们方才所待的石屋完全是两方天地。 入眼处的所有摆设全是金银玉器,上方悬满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片,星星点点几乎看不见顶方的石壁。 墙壁的材料更是特殊,这般阴暗地地下竟是荧光点点,映在高悬的琉璃片上,衬得整个殿宇光珠轻摇,恍若白昼。 殿宇四方通着六条暗道,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殿正中的地方被隔了一座白璧屏风,屏风后方隐闻滴滴水声。 楚洛显和萧茵对视了一眼,移步向着屏风处缓缓走去。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 “温泉?!”萧茵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屏风后竟是藏了一股温泉浸在白玉池中! “你看后面。” “好美。”萧茵慢他一步才转身,看着挂在玉璧上的一幅图,忍不住惊叹。 图上是一位女子,慵懒地靠在池中洗浴,云青青欲雨,水澹澹生烟。女子发梢一支明艳露凝香,秀眉微蹙,似是杂事扰心不得疏解。 “温泉水滑洗凝脂,绝代佳人空谷愁…”萧茵看着那幅画入了神。 “你看那画的左面玉璧。”楚洛显出声打断了她的遐思,指着一片龙飞凤舞的诗作:“好强的内力,竟是在这玉璧之上刻得这般俊逸书法。” “青衫湿遍,凭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拼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簿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萧茵轻声念完诗作,幽幽一声叹:“哀婉悲切,咫尺犹隔天涯,到最后竟是也没能破镜重圆…” “是篇悼亡之作,看来,这幅画放在这里时,画中人已经仙逝了。”楚洛显摸了摸下巴:“现在怎么办?一条路一条路地去试么?” “现在?”萧茵眨了眨眼:“自然是先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浴,出不出去的事情,缓一缓再说吧~” 于是某人黑着脸被请到了屏风后,黑着脸听着耳边撩人心扉地水声,黑着脸开始研究怎么出去。 一番洗漱,萧茵终于得了些神清气爽,只是无奈身上的衣服还是没法儿换掉…带她扯着半干的头发绕到另一边时,见得好半晌没听见动静的某人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你干嘛呢?”萧茵凑近了,却没被搭理,皱了皱眉又没能看懂他在画些什么?伸手就想推他:“喂!” “别动!”楚洛显捉住了她的手:“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天时地利!你可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了!再来个人和的话,娘子是真打算把洞房花烛夜给提前了么?” 萧茵看着某张离自己不过寸余的脸,幽深的眸泛着盈盈水光,因着受伤又清瘦了些的面庞更加轮廓分明地精致,薄薄的一张唇…她咽了咽口水。 楚洛显眸色一暗,拉着她的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后,一靠近,捕获了那张让他垂涎了许久的红唇。 唇齿交缠,萧茵竟是忘了反抗,随着他的攻城略地呼吸越加急促,不经意间溢出喉间的一声嘤咛更是让饿了许久的狼绿了眼睛,一只手顺着她的腰际缓缓上移,薄唇也开始向颈间转移。 脖间微微地刺痒和胸前的微凉让萧茵终于回过了神,偎在他的怀中竟是提不起气力,不过…她可不想当真就在这个鬼地方完成了她的洞房花烛。 是“洞”房不错,可是没有花烛啊! “楚洛显…”软软的语调带着点点魅惑,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娇媚,热血上涌的某人更是又被刺激了一番,寻得发声处,又是好一番挑逗嬉戏。 萧茵黑了脸,得,叫他停下是没戏了,眼睛一眨,微微弯了起来。 “呃啊…”楚洛显一声闷哼,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揉着腰向屏风的方向走去:“我也去泡个澡。” 萧茵轻输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针还在…想到最后某人憋屈的表情,没能忍住,轻笑出声。 “茵儿若是再勾引为夫,我可不敢保证,下次还能忍得住。”闷闷地声音伴着水声从屏风后传来。 萧茵不屑地撇了撇嘴,红晕未退的小脸配着那风情万种地媚眼一横…庆幸一下某只饿狼没有目睹现场,否则… “你刚刚到底在研究什么呢?”萧茵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圈圈画画。 “研究怎么吃了你。”某只意犹未尽的犬科动物。 “说!” “就是想找出去的路嘛…”某人很识相地正了语调:“连着我们刚刚过来的那条石道,这里一共连着七条石道,把顶上的琉璃和厅间摆设按着五行八卦阵的算法,可以得到乾、坤、巽、坎、离、艮、兑七方呼应。” “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什么八卦演算之术,能不能麻烦教主大人说明白点。”萧茵听着他的解释再看看地上的圈圈绕,还是没懂。 “坤为生路,坎为死路,艮为绝路,这下可懂了?”某人无奈。 “那我们走生路即可?” “虚实两相应,生路可能是死路,死路也可能逢生,这要看设阵之人的心理有多阴暗了。说不定,阵意绝处逢生,也是有的。”稀稀拉拉一阵水声。 萧茵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也就只排除了一半的可能而已…那我们先走哪一条路呢?” “绝路。”楚洛显长身玉立,青衣飘飘,不由让某人看红了眼。凭什么都是被困了这么多时日,自己就怎么也遮不住尘土之气,他还是那副妖孽样! 楚洛显被盯得脊背发凉,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还在…生气?” “哪条是绝路?”萧茵自是不会跟他解释自己这般的怨念完全是因为嫉妒…索性不理会他,直奔主题。 他大手一指,萧茵就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条漆黑不见光地甬道走去。 楚洛显急忙跟上:“你小心一点!绝路未必是生路,有去无回也是说不定的。” 萧茵不理会他,径自入了通道。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一) 楚洛显紧跟着萧茵入了绝道,一片漆黑竟是不能视物。本打算靠着冰魄寒蝉的感知寻找她的大概位置,却意外地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片光晕。 “还好我聪明,身上还揣着几颗夜明珠没有扔~”萧茵看着他,笑的得意。一个转身,又向里走去。 “你慢些。”楚洛显急急跟上,拉住了她的手:“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若是生路最好,若有什么危险…” “若有什么危险,我难道还需要你护着不成?楚洛显,我看你伤的不是内府,是大脑吧?” 楚洛显看着甩开自己继续向前摸索的女子,勾唇一笑,是啊!自己竟是忘记了。忘记了她不是需要被自己保护在身后的人,而是可以和自己并肩的人。 “你过来。” 她突然肃穆了几分的声音让楚洛显绷紧了神经,急忙想要走过去却又被喝止:“别动!” “怎么了?”楚洛显当即停住了动作。 萧茵扔了一颗夜明珠在两人中间,他就着夜明珠微弱地光芒看到两人脚边半米之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黑色绒毛蜘蛛。心神一凛,抽出了腰间的长笛。 “等一下。”萧茵止住了他的动作,又擦着他的身体扔了一颗夜明珠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楚洛显僵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脊背微凉。 他们刚刚所走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晃着尾巴的毒蛇。 “洞内毒物必定不止这两种,它们十分聪明,从进来开始就只是围着我们打转。想必是想要等我们走得更深些,好群起而攻之。毫无准备地动手只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糟。”萧茵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这些蛇…连信子都忍者不吐么?还真是一群成了精的毒物。现在不能动手,又不能回撤,要不用轻功直接硬闯出去?” “不妥。”萧茵本想掩了手中剩下的几颗夜明珠的光芒,不过想来对这些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毒物来说,光的存在与否必然无关紧要:“你闭着眼睛感知一下,这篇空间里,有多少活物。” 楚洛显依言闭眼,刚一感知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上方也有…” “真是绝路啊…”没等萧茵感慨完,光亮处可见的原本静静聚集的毒物们突然开始骚动,蛇群也开始发出“嘶嘶――”地声音。 “不好,它们要开始进攻了…”没等楚洛显提醒完,就感到四面八方开始涌近各种黑毛蜘蛛,他赶忙举起长笛。 笛声一响,另一处的萧茵也动了,抬手射出了一排排银针:“小心上面。” 没等她话音落下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一串银针射去:“是蝙蝠!” 笛声慢慢激越了起来,一串串碧绿色音刃随着楚洛显的心意大片收割着这些黑暗中的王者的生命。 “蹭――”萧茵一手用银针控制着不让蜘蛛靠近她的脚边,一手拔出了当日江水寒送她的匕首不停砍落不断飞向她的蝙蝠,正愁着该怎么脱身时,却听得笛声兀地断了,楚洛显一声大骂。 “靠!蛇还带飞的!” 萧茵黑着脸低吼:“你给我闭嘴吹笛子!那不叫飞,那叫腾跃!” 催命的笛声又响了起来,光刃所过之处均是一滩血红。 萧茵余光瞥见光刃主要全打在了跃起的毒蛇群间,心下一动,他这是怕自己周全不来吧…当即快速射出几排银针,抽了手从怀间摸出一个玉瓶。她迅速将玉瓶向空中一抛,一掌打了过去,四散的粉末沾到处的毒物均化为了一滩黑水。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楚洛显收了笛,凝了一圈光晕在手心,轻轻推了出去,飞跃的毒蛇都被光圈劈成了两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内力总会耗尽的,这些东西没完没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楚洛显!” “啊?” “你一会儿可得负责把我带出去,还不许骂我!” 没等楚洛显分神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了身侧一阵剧烈的内力波动,锁眉加紧了手间的动作,厉声呵斥:“胡闹!快给我住手!” 因着两人的失踪忙的焦头烂额的陌风好不容易得了空在中峰小筑偷着懒,身后却又传来了让他更为头疼的声音。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教主对月独饮闷酒,可是为了佳人?”江水寒乘风而来,多了几分潇洒。 陌风一声轻笑,扔了脸上的银质面具:“江兄也是故人了,想当初陌某大婚之日,江兄可是送了好大一份贺礼。” 江水寒坐定,拽过陌风手中的酒瓶猛灌了一口,引得陌风一阵大笑:“想不到啊~尘世谪仙玉公子竟也有一日会抢我的酒喝。” 江水寒也笑:“玉公子?黄金燃桂尽,玉碎可瓦全?谪仙又有何乐趣,倒不如俗世凡人,事事随心来得潇洒痛快。” “嗬…”陌风歪头看向天上的月:“我倒是羡慕你呢?即便离了你这么久,她心里装的也还是你…” 江水寒听着他的话不由摇了摇头:“苏苏?” “苏苏…”陌风喃喃:“原来,小婷喜欢别人叫她苏苏么…” “呵呵…”江水寒放下酒瓶,也看向天上的月牙:“苏苏喜食辛辣,从来是耐不住性子的主,若是一日里不惹出点什么事情来我就该好好送她件东西求着她继续安分,最不爱喝茶,偏爱鲜红。你的小婷呢?” 陌风看向他,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还要我说么?还要我说苏苏是个怎样的女子么?”江水寒温润的声音点点浸入陌风的心中,心头一个答案喧嚣着,却不敢出来。 “苏苏…”陌风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 江水寒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陌风眉眼弯弯,勾起了一个带着些许傻气的笑:“是啊!苏苏不是小婷。我的小婷一点都不像那个苏苏!”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二) 陌风得意得正欢时,耳后传来的柔柔女子声音却教他霎那间变了一副带着点讨好又刻意潇洒的笑容。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苏婷秋水长眸淡淡一扫,陌风顿时整个人如沐春风。 “小婷~你怎么过来了?”他摸了摸脸,满意地确定那个碍事的面具已经在之前被扔掉之后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是不是想我了来找我呀~” 苏婷唇角微动,眼中藏着隐忍的笑,故意放轻了声音开口:“我是路过看见江大哥在这里,想来许久未见,有些话想当面聊聊。” 果不其然,陌狐狸瞬间黑了脸:“哦。” “相公若是无事,早些回去可好?”苏婷随意摆了摆衣袖。 陌风瞪大了眼睛,她刚刚叫他什么!什么?什么?!相…公…?“呵呵呵…好,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好在是晚上没什么人,若是教中一干人等目睹了他此刻的表情,明日定是集体扶着下巴做事了。 江水寒偏头看向她:“苏苏还是那么爱看人失常。” “你还不是那么爱放心里腹诽。”苏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要跟这个人待一起,自己就淡定不起来:“江水寒,明日大举围攻销音阁,你也去?” “越发孩子气了,此事因小月而起,我若是不出面,凤血宫的精锐们何来的斗志。”江水寒说着抬起了手,抬到一半愣了一下,停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萧茵见状一声嗤笑。 “陌教主这些年,待你可还都好?” “自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你刚刚说有话跟我说?” “本来是有的,现下忘了,就算没忘,也不想说了。”苏婷一袭桃色衣衫被晚风吹的微摆,面上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当真美如画中仙。 江水寒叹了口气:“你还在怪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茵一声轻笑:“刚开始或许还有怨,还会佷。只是水寒…大概女人真的是没有爱情可言的,谁对她好,她就会爱上谁。” “你…爱上陌风了?” “女人的心大概都是水做的,不比你们的石头心,硬的很。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好,你以为我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是随口说说?只怕他到今日都觉得我心里装的是你,可还是会为了我留的一杯茶开心得像个孩子。水寒!”苏婷看向他:“初时我不过是感动,心中也确实满满装的全是你…后来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习惯了待在王府的日子,习惯身边有个他…可直到他真的做了这一教之主,我才发现,我竟是可以不远千里来到一个自己陌生的地方,只因为有他在… “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早已变了心,变在他十年不变的温柔守护里。” 苏婷说着扬唇一笑,明媚爽朗:“江水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也是不爱我的~” “哦?”他听了她这么一段话表情也未有丝毫变化,只简单一声反问。 “你若是爱我,当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他。” 江水寒回头看向她,也爽朗一笑:“陈年旧事了,提一提倒也不失了看这一片晚景半晌的兴致。 “十年前的江水寒,确实是爱着苏婷的。只是到底年轻了些,性子倔,本打算接你回来时却收到你一纸喜帖…‘大婚之喜,明日当贺’,这八个字不是只有你记得那样清楚的。我以为你短短时日便变了心,不屑去争,看着你嫁人,也算是成全了那一场相伴。 “现如今看你如此恬淡,我就知道我是对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呵护,他却可以事事以你为先。这么些年过来,妹妹还是爱人,倒是教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妹妹还是爱人…”苏婷若有所思:“江水寒,你可别犯傻爱了什么永远得不到结果的人!” 他一声苦笑,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只是情之一字,实难自控… 晚间的风吹得这一对昔日的怨侣的种种纠葛都随风而散,只是浓浓的惆怅却怎么也吹不散。若是这风也能渗入地下,不知能否将意念带给现下危机四伏的另外两人。 “胡闹!快给我住手!”楚洛显厉声呵斥了萧茵之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靠近她,无奈毒物实在太多,任他如何施力也是举步维艰。 体内冰魄寒蝉的异动让他越来越焦躁,索性不管不顾后方的袭击只一力应对面前,果然快了些许。不过…他身边浮起的光圈也意味着,他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她。 萧茵沉着脸,丹田处祭出的光晕越来 大,她的脸色也愈加苍白。终于,她抬头看着靠近的他微微一笑,碧色的光晕离体而出,所到之处的毒物,皆是瞬间消散于无形。 和王府那一日相同的招数,同归于尽。 楚洛显快步走过去,阴着脸封了她的丹田,抱着她趁着下一波毒物没来得及聚拢之前飞身出了通道。 楚洛显好不容易终于又回到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大殿,怀中的人却已经惨白着一张脸晕了过去,他咬了咬牙:“你最好祈祷冰魄寒蝉晚点恢复你经脉的伤损,这样说不定我会因为你重伤多日太过担心忘了骂你!” 他盛怒之下没能看见怀中的人,睫毛颤了颤… 她现如今是真不知道该好得快点还是装的久点了…万一自己恢复太快他的火还没下去怎么办?万一自己装的越久他越生气,隐忍着等自己好了再一并算账怎么办?! 不过现下…任他咬碎了牙自己也不会睁眼的!绝不!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三) “我,我…我不进去!”女子蜷缩在墙角处,瞪大了一双明眸。 黑衣人冷冷看着她:“无用的事情不要重复这么多次,这里是哪儿不用我提醒你,还不快进去。” “为什么?!”薛纤纤瞪大了眼睛,那一双眼竟是比从前还要明媚动人了几分:“就因为我这双眼像她?就因这一点我就得必须接受整日送上来的汤药养护着它!?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向着她蜷缩的墙角靠近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薛纤纤抱着双腿想要向后却已是没了退路,慌乱之下摸到一块锐利的石子划伤了手掌,她看向浸出血的手心,咬了咬牙举起那块石子对着自己的眼睛。 “你再过来我就索性戳瞎了这双眼!反正我留着也恶心!” “恶心?”黑衣人不屑地笑:“主人如此待你,是你的福分才是。” “呵,呵呵呵…”薛纤纤笑着笑着就溢出了泪:“荣幸?到底是我的荣幸还是我的噩梦!我哪里还是个人,不过是被你们养来装着这双眼睛的人形容器罢了!” 黑衣人还未开口,就见得眼前几近疯狂的女子蓦地手腕一软,当即转身行了礼:“主人。” 天宇点了点头,寒着脸走向墙角的人,他每走一步女子就哆嗦一下,待到他站在她跟前蹲下身时,她已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试图缩得更紧些。天宇勾起唇,竟是浮起一个笑。 他扯开她抱在一起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恶心?噩梦?雷说得不错,你该荣幸才是。能有一双和她如此相像的眼睛,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没了这双眼,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活在我销音阁的地上!” 薛纤纤起先努力回避他的眼神,慢慢开始盯着他,逐渐开始愤恨:“那你就杀了我好了!这般苟延残喘你以为我还有多爱惜自己这条命么!” “在销音阁,想活自然不易,可是想死却是更难。”他一甩手她就跌向了一边:“今日就让雷好好教教你规矩,你不必过来学琴了。” “是,主人。”黑衣人抱手。 “记着,下次我不想看到她的脸上除了那双眼还有别的。” “是…属下定会记得时刻确认她带着面纱。”喑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起伏。 薛纤纤垂着脸,看不清面上的表情,黑衣人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就离开了主殿门口。 “别想着死不死的,今日受的辱,他日就不想还回来么?”低低地声音像是唤醒了从刚刚开始就对外界不作任何反应的女子。 她看向他,红红的一双眼:“你…不忠?” “技不如人当然要忠,若是哪天你有那个本事站在销音阁的最高点,自然你也可以是效忠的对象。” 薛纤纤皱着眉偏头:“你是还嫌我被羞辱的不够?凭我?呵…” 黑衣人扔过一本书:“主人要我好好教你,我自是会倾尽全力。” 薛纤纤拿起被扔在眼前的书册:“绝心…这是什么?” “主人的一身武功,皆出自此。” 薛纤纤闻言放下书抬头:“你要反?你要那我当枪使?”她轻笑:“还真是看不出来,天阁主如此器重的人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送他去死。” “自然不会!”沉沉的语调带着一丝笑意:“主人说的没错,在销音阁,想死绝非易事,多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你也是…?” 黑衣人笑了两声,像是陈腐的木门刮在地面,锥心的刺耳:“我是让人死不了又再不愿活下去的人。” 薛纤纤看着手中的心法,皱了皱眉。 山雨欲来风满楼,陌风回身看了看装备整齐的众人打马向前。 “各位皆是我圣教和凤血宫一等一的好手,陌某不才,被委以代教主之职。如今楚教主已经失踪多日不闻音讯,江小姐重伤未愈,你们今日就要为自己为圣教为凤血宫挥剑一战! 今日一战吉凶难测,我陌某人在出战的前一刻问你们一声!可有惜命或是心有所托身有所累的人,自行离去,陌某人和江宫主决计不会加以阻拦!” 陌风看着没有动静的人群,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他忽地变了一副腔调:“我方才在想,若是有人问我,我必定是第一个离开的。只可惜…我只能做问的人~” 众人一阵哄笑。 “既然大家目标都那么一致,那我们今日,不灭销音阁,誓不还教!” “不灭销音阁,誓不还教!” “不灭销音阁,誓不还宫!” 陌风挑眉看了江水寒一眼,后者仍是笑的云淡风轻,放佛此行不过是游山玩水,哪里有什么刀剑相向。 销音阁主殿,黑衣人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跪倒:“主人,不好了。” 天宇从屏风后慢慢走出,一袭白衫,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快:“说。” “魔教联结凤血宫,正一路向着总部杀来。” “嘭――”天宇一掌击碎了黑衣人眼前的屏风:“暗阁是怎么办事的!现在才告知本座这个消息!” “主人息怒!”黑衣人喑哑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焦急:“属下等办事不利自当领罚,可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如何应战…” “该如何便如何!”天宇的眼中渐渐凝结了一抹暴戾:“雷,你的失误和反常最好是最后一次!跟了我这么久,连如何应战外敌都需要这般慌张地过来向我请示么!不要让我觉得你是在故意拖延处理时间!” 黑衣人身躯一震,整个人伏在地上:“还请主人责罚,属下绝无判阁之心!” “行了!”天宇冷着声音转过身:“做好你该做的,我马上过去。” “是。”黑衣人迅速从地上爬起,飞身出了大殿。 “魔教…”天宇低声呢喃,眼中暴戾的气息越来越浓。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四) 江湖就是江湖,永远免不了的便是腥风血雨的洗礼。有人会在这场洗礼中站起,从此扬名立万,威震四方;也有人会在这场浩劫中灭亡,从此一败涂地,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哪一种人,可人人都希望自己会是第一种。 然而此刻,在那个小小的地下世界里,楚洛显看着一晚上过来还在装睡的小小女子,竟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人过一辈子,从此与世隔绝不理江湖世事,好像也很是不错。 可是?有人就这么被他盯着却装不下去了。 萧茵嘤咛一声,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未散尽的迷蒙之色。 楚洛显见她这幅模样,暗自忍笑,板着张脸偏过头去:“终于醒了?” 萧茵干笑了两声:“我们现在,是走生路还是死路?” “你不觉得,现在该讨论的不是生路还是死路的问题么?”楚洛显想来又有些恼火:“是谁以前义正言辞地跟我说过什么?这条命多的是想要却要不得的人!现在自己倒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么!” “我…”萧茵咬着唇坐起身:“我不也是情势所迫么…再说,有冰魄寒蝉…” “冰魄寒蝉只是疗伤圣物!可不是仙丹!万一哪次连冰魄寒蝉都…” “不是还有你么。”萧茵低声打断了他:“因为知道你会把我好好带出来,我才敢这样恣意妄为的。” 楚洛显眨了眨眼睛,干干的咳嗽了一声:“好了就起身吧!我们还是赶紧出去比较好。” 萧茵见着某人微微涨红了的脸在心底暗暗笑了几声,早知道这么容易就给搞定了,自己也不用这般辛苦装了一整夜啊~ “那个,现在怎么办?生路还是死路?”萧茵顺着他的话问道。 楚洛显看了她一眼,竟是有些犹疑。 萧茵了然一笑:“我可什么也不懂,完全指望不上的,你若是不带着我,我就只好一条一条的试了。你说…是五选一危险些还是二选一危险些?” 楚洛显轻笑:“你哪只眼睛看出小爷实在怕了,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走死路!” “两只眼睛都看见…”萧茵小声嘀咕着。 带两人站到死路前时,楚洛显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改走生路了?”萧茵疑惑。 “嗬…我要是说改了,你是不是打算这就换条路走?” “换啊!干嘛不换~” “……”闻言有人立马不淡定的开始两眼放光。 “喂,正常点!”难得的萧茵也有闭着眼睛按着额角的时候:“是因为除了信你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好嘛!”她抬头看着某人眼中满满的感动加上一副隔绝外音的模样,咬牙抿唇:“你再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啊?走走走…”某人终于被吼回了神,拉着她就向着那条暗黑的通道走去。 “什么都没有…”两人拿着几颗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向前慢慢摸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萧茵低声道:“该不会,这真的是出去的路吧。”顺脚踢开了石子之类的东西之后,耳边传来楚洛显一声地呼。 “小心!”他拉过还在东张西望的她,脚下一动就离开了刚才所站的位置。 “嗖嗖嗖――”几只利剑深嵌入地。 萧茵皱眉还没等喘口气,又被楚洛显带着向着另一处移动。 “嗖嗖嗖嗖嗖――”漆黑的甬道中,除了两人喘息的声音就只剩下一只只利刃深扎入地的声音。 “难道又选错了?这么密集的剑阵,哪里有一点生路的样子。”萧茵被他带着一刻未停地躲来躲去,无奈地想要挣开:“你放开,这样下去我们都…” “闭嘴!”楚洛显因着她的挣扎慢了几分,险险避过擦身而过的飞剑,低低吼了一句:“现在往回走是不可能了,给我好好想应对之策!” 萧茵咬咬唇,明显地感到他的左臂处刚刚带着她躲避的时候微微震了一下…当即闭了眼由着楚洛显带着他躲来躲去,摒弃杂念闭眼开始用运力内视这里的环境。 不一会儿唰地睁了开来:“左前方两尺,那里除了飞剑的气流还有另外一股,应该有密室。” 楚洛显也不废话,没等她话音落下两人就已落定在了她所指示的位置,他放下萧茵,回身迅速抽出笛子挡住四散的飞剑。 “快找机关。”楚洛显将她护在身后。 萧茵一落地就开始在墙上和四周摸索,半晌仍是一无所获,懊恼地踢了踢墙脚:“究竟是什么破玩意!机关到底在哪里啊!” “喀――吱吱吱吱――”厚重的石墙竟是缓缓向内动了起来。 萧茵见状大喜,反手拉过楚洛显就闪进了石门,最后几只剑雨也随着入口的打开钉在了石门口。 “停了?”萧茵喘着气向外看去。 “看来这开启的石门就是机关。”楚洛显喘着粗气的声音也在耳边想起。 萧茵终于松了口气,靠坐在墙边:“还真是九死一生…”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又立直了身子:“你怎么样,我看看伤!” “小伤不碍事,只是这是哪里?不是出口,却有密室?”楚洛显不以为意地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抬头打量起这间小石室。 ------------ 墙里秋千墙外道(十五) 萧茵跟着楚洛显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整个石室除了一张木质的案桌什么也没有。 “你说,那个桌子,会不会又是一个机关…?”萧茵嘟哝着看向他。 “笨…”楚洛显敲了敲她的脑袋:“什么时候,我们名冠江湖的血凤凰竟然这般迟钝了起来?你看桌上有什么?” “都赖你!”萧茵被他说的有些懊恼,走近看向案桌上到的书册:“逍遥…” “逍遥?” 萧茵被楚洛显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着?这本书还是什么绝世秘典不成?” “那倒没有…”他快步走近:“是一部内功心法,已经失传多年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 “内功心法?”萧茵翻了个白眼:“那留来何用,你我这般内力修为,难道还能尽数散了重头再来不成?” “呵…说的有道理~”他虽是这么说着,手上却是一点没慢下来。 “等等!”萧茵急忙拉住他:“虽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不过,此人这番重重机关算计,没理由就这么轻易让我们拿走了书。” 楚洛显见她面色愈加冰寒,不由得好笑,这丫头,是还记着这些日子受的苦怨念着吧!于是没了动作,由着她去折腾。不一会儿,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显毒剂。”萧茵手上小瓶的液体一点一点浸入书面。 虽然楚洛显很想出声提醒她,这是书…不过看到她那般慎重的表情以及自己若是不小心多错了嘴的后果,默默闭上嘴安静看着… 瓷白的小瓶中乳白色的液体一沾书页就变作了透明的颜色,萧茵寒着脸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消失在逍遥两字之间:“果然有毒…”说着收起白瓶又掏出另外一只白色小瓷瓶,却被一旁的人拦住。 “你该不是打算,化了它吧…”楚洛显有些嘴角抽搐。 萧茵见他如此紧张,暗自好笑,于是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你所谓的绝世心法既是失传了这么久必有它应该消失不见的道理,贸贸然带出去引得江湖再一番风起云涌,倒不如在这里就毁了这害人的根源~” 楚洛显连眼角也开始抽搐:“所以,这书你是…非毁不可?” 萧茵不说话,只挑了挑眉。 楚洛显见状一脸悲怆地又看了那本书一眼,按着额角转过了身去,他实在不愿见到啊…他心疼!就算这心经于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也舍不得… 萧茵见着他竟是转过了身去,更是心中大乐,也不抽个空安慰一下有人拧在了一起的小心脏,抖了抖手,褐色的粉末一点一点将书页覆盖。 没有回头的楚洛显已然是满面木然,能怎么办呢…自家娘子要毁的东西,自己总不能抢下来留着吧…可惜啊可惜!! 萧茵眼见着褐色的粉末也一点点变作透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回身扔给楚洛显一粒药丸:“吃了。” “噢。”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就吃…” “是什么…?”他咽下去,看向她。 萧茵无语,把书面颜色浅了些的《逍遥》扔了过去。 “还在!?”楚洛显有些不敢相信,竟是喜形于色,接过就翻开了书页,竟是在扉页上看到了一段话。 “逍遥情深,绝心断肠。情深不悔,断肠不怨。” “绝心?”萧茵皱眉。 “怎么?你见过绝心?”楚洛显合上书放进怀中。 萧茵眉头锁得更紧:“主上的心法就出自‘绝心’…没想到,在这里碰上的这本书,竟也跟那本祸害人的‘绝心’有关联么…” “祸害人?”他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反正你也练不了。”萧茵淡淡岔开话题,又打量了一圈这个石屋:“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修建这个地下双重石室的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江湖上竟是一点也没留下点传言。” “怎么没有。”楚洛显点了点她的脑袋:“得天尊令者得天下,你是忘了这句话了?” “天尊令…”萧茵喃喃。 “行了,外间不知道已经闹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嗯?什么意思?” 楚洛显揽着萧茵就往外走,神秘莫测的笑了笑。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若是自己再不出去,可就见不着好戏了~ 和江水寒并站在混战外围的陌风蓦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凉意自背后开始升腾,动了动肩,怎么回事?自白大长老撒手不管他之后,再也没寒过啊… “怎么了?陌兄?” “无妨。”陌风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大概是今日的阳光不够强…” “陌兄说笑了…”江水寒肃穆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毁了这个分点,前方就该是销音阁总阁了,陌兄可要打起精神才是。” “哈哈哈!”陌风大笑:“是啊!若是江兄有个万一,我一定年年都会陪着小婷去看你的。” 江水寒闻言浅笑。 ------------ 雁书蝶梦终成杳(一) 十月里,秋意正浓。骄阳似火,照在人的身上还有些余韵的灼热。血染的大地将这份热度推向了至高点,股股的热浪伴着鲜血,浇灌了销音阁前的土地。 陌风肃穆僵硬的脸在一身白衣的天宇出现在销音阁门口时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们透过厮杀的人群遥遥相望,眼中闪烁的皆是凛冽的寒光。 自天宇出现的那一刻起,不管是销音阁余下的人还是战意正酣的魔教和凤血宫众人都渐渐懈怠了力气,一点一点,慢慢的,不大却惨烈的战场终于在又倒下了一名销音阁暗卫之后,彻底回归了平静。 两方的人皆是慢慢向后退去,对峙着不再妄动。 “凤血宫竟和魔教连了手,真真是好极。”天宇淡漠地瞥了一眼惨烈的现状,冷冷看向江水寒。 江水寒遥施一礼:“舍妹承蒙阁主手下留情,留得一条残命送至楚教主处,今日陌教主开口,江某自是义不容辞。” “陌教主?”天宇眼眸微闪:“楚洛显呢?” 陌风闻言一声冷哼,提剑便飞至销音阁余众前方:“多说无益,天阁主,我们还是痛快了结了吧!” 天宇拨开众人,走到陌风剑锋所指之处,阴兀着一张脸:“楚洛显人呢?还有茵儿呢?” 陌风心头疑惑一闪而过,总觉得此刻天宇的状态不太正常,不容得多想变抢先一剑刺了过去。 几番交手,天宇意外地只是频频躲闪,陌风手下的剑愈加凌厉,本以为是半月之前他的伤还未能痊愈,不想越打心中疑惑更深。 天宇极快的速度躲闪着陌风的剑刃,面色越来越阴寒,冷着声音又问了一遍:“茵儿人在哪里?!” “教主夫人和教主自离教拜访贵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阁主此刻竟是问陌某人要人么?”陌风一声嗤笑,舞剑的速度丝毫未减。 “茵儿失踪了?”天宇闻言竟是一手止住了陌风不断挥舞的剑,殷红的液体顺着剑锋滴滴浸入青石路间。 陌风心中大惊,任他如何施力也挣脱不了天宇的禁锢,沉了脸一声冷笑:“教主夫人已然失踪半月有余,怎么,现在天阁主才问心有愧么!” “半月有余…?”天宇低声呢喃,竟似是在自言自语,脸色更加阴鹜,团团的黑影慢慢笼罩上他的双眼,唇边勾起了一个诡秘莫测的笑容。 陌风见状心中疑惑不安更甚,急抽了几次都没能从他的手间将剑抽出。皱着眉头见着天宇唇边的笑愈加诡谲,耳边传来了江水寒入密的声音。 “快回来,他好像走火入魔了。” 陌风心下暗道一声不好,索性想弃了剑直接后退,可一只手放佛被黏黏粘在了剑柄上,无论如何也脱不了手。 “想走?”天宇冷冷盯着他:“今日就第一个用你做祭!” 话音未落,陌风手中握着的剑就开始微微颤抖,江水寒见势不好连忙上前想要助他脱身,有动作之前先朝着魔教和凤血宫众人大喊了一句:“快后退,有多远退多远!” 待到江水寒终于快要接近两人时,被一道罡气光墙阻了一阻,忙抽出佩剑一剑劈向将两人困在其中的罡气罩。 天宇眼睛眯了起来,外间江水寒的施力和面前陌风的挣扎在他看来竟似不过是玩闹,他腕间一转,两人手间的那柄剑瞬间节节碎裂,他右手微张,收势不及的陌风就被伴着雄厚内力涌来的片片剑刃打出了罡气罩。 江水寒双手接过已然无力止住身形的他急急后退了几步,陌风吐了一口血,咬牙拔出了刺入腹间的短刃。 “你没事吧?”江水寒运力压下上涌的血气,护着陌风开始不断后退。 陌风眼见天宇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顾不得回答他,暗自运了一口气又逼出了一口鲜血,晕在了江水寒怀中,一副回天无力的模样。 “陌风!陌风你怎么了…” “他说要拿我第一个做祭,若是他觉得我还有口气,我二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我只不过赌他一赌。” 江水寒听着耳边虚弱的传音入密,急忙又摇晃了他几下:“陌兄!你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于是楚洛显和萧茵好不容易从生路中逃脱赶到销音阁前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魔教和凤血宫的人急急后撤着,江水寒一脸悲恸地抱着陌风大喊着,而天宇,则是带着一个诡谲的笑容缓缓转身看向销音阁剩下的活着的人。 “啊――”青羽一声惨呼软软倒了下去,身后的天宇迅速抽出了剑,舔了舔溅到唇角的血迹,随即又不见了身形。 “呃啊――”又是一声哀嚎。 天宇再次消失。 很快,他的每一次出现,必定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残留着的销音阁众人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瑟瑟发抖,终于有人耐不住紧绷的神经大叫了一声向着江水寒后退的方向跑去,萧茵和楚洛显此时也赶到了昏迷的陌风身侧,他们眼见着那人跑着跑着突然一个酿跄,软软跪倒在地。 天宇沾着血的一张脸,诡异的可怕。 “主上…”萧茵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 “快走,萧儿。”江水寒来不及跟两人解释什么?一手将陌风交给楚洛显一手就想要将萧茵往后拉,不料还未触及她的衣角就被一只大手钳住,对上天宇一双漆黑得不见眼白的眼,没等楚洛显放下陌风前去相助,他就被天宇另一只手一掌击得连连后退。 “茵儿。”天宇的手随着他阴寒寒的声音抚上萧茵的脸,他的眼中开始透出点点光亮,蕴黑的眸不断在黑白之间变幻,蓦地,他身形一僵,反身就是一掌。 萧茵被这连番的变化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愣愣地看着天宇后心被深深刺入的短剑,残留的剑刃泛着绿色的寒光。 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住了天宇下坠的身形。 ------------ 雁书蝶梦终成杳(二) 从销音阁回来后,陌风的日子可谓是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教中一干事务都一并推给了楚洛显,整日里的躺在床上装病,时不时装装可怜博取一下苏婷的同情心,真可谓是瞬间翻身。至于教中那些人的恩怨情仇… “小婷,你坐近些,说话太大声我会头疼。” “那你就不要说了。” 陌风看着苏婷淡淡扫过来的一眼傻乐,那些人,关他什么事~ 冥焰站在大殿外,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完全没有大胜归来的气氛啊!倒还不如前几日教主没回来代教主在的时候呢…这两天整个圣教都阴云密布,尤其是教主,那张脸…啧啧… “冥焰。”懒懒的声音。 冥焰急忙进入内殿:“属下在,教主有何吩咐。”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可是本教主委屈了你?”邪邪上勾的唇角让跪着的冥焰头皮发麻。 “属下,不敢…” “茵儿呢?”楚洛显也不再逗他。 冥焰抽了抽嘴角,又是这个问题,今天又得一整天对着教主那张令人发毛的笑容了…“萧姑娘在中峰客房…” “看来本教主的未来夫人很是关心教中事务啊!竟对个客人都这般上心。” “……”冥焰静默不言。 “也罢,这么些天了,总让夫人照看着也不好,平白失了礼数。你即刻随我去看看那人治了这么多天,死了没有。” “是…”想看萧姑娘还找这么多借口… 萧茵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有些担心地开口:“江大哥,都好几天了,他就这么睡着,真的没什么大碍么?” “他是练功太过急进近日又心神不稳才致的走火入魔,现下的昏迷是内功的自我修复过程,功力越深这个修复的过程也就越长,等他醒了就没事了。” “可是…” “关心则乱,这点道理难道江兄还不明白么。”阴恻恻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萧茵头都懒得抬,倒是江水寒,挂着一脸温和的笑走向门口的楚洛显:“楚兄,多日不见啊。” “哪能天天见着呢?我又比不得有些人受了伤,身强体健的自是不需要关心。” 江水寒一副什么也没有听明白的模样仍旧笑的一番云淡风轻:“楚兄既然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去看看月儿,你好生照料着茵儿。” “慢走不送。” “啊…”江水寒好笑地看着楚洛显身后扭曲着一张脸的冥焰:“对了,我突然想起冥离好像说找你有些事,可要与我同去?” “去去去。”冥焰头也不回地拽着江水寒就离开了这片危险区,保命要紧… 楚洛显只直直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红衣女子,回教后就再没见到她,本是满腹的愤慨,可见着她又小了一圈的脸,终究还是心疼… 萧茵自床边的盆中拧了条帕子装模做样地准备给天宇擦擦脸,慢悠悠地向前伸着手,果然不出所料,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你打算这样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萧茵顺手放下了帕子:“我何时躲过你。” “你日日守在这里不是躲我,难不成是对他余情未了?” 萧茵听着耳边猛然拔高的音调淡淡勾了勾唇:“既是知道我在躲你,又何不干脆让我躲个干净。若是向你说的我对主上还是余情未了,你现如今站在这里是为了确认事实么?” “呵…”楚洛显怒极反笑:“既是如此,你那日当着他和武林各道的面,又为何应允做我圣教的未来主母!” “未来?”萧茵抬头看向他,一双明眸死寂的不见一丝光亮:“我连当下都看不明白,你在指望我遵着一份未来的承诺么?” “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呵,哈哈!好一个看不明白!既是你看不明白,那我教你看明白便是!”楚洛显抬手就拍向还躺在床上的天宇,被萧茵迅速挡住。 “嗬…”他的眼神迅速变得凌厉,一手制住了有所动作的萧茵,另一只手眼见着就要打在了天宇的身上。 “你不能杀他!别让我恨你!” “不能杀?”他生生止住了掌风,堆积在掌心的内力瞬间反噬,皱眉背过手,勾唇看向被自己半抱在怀的人:“魔教和销音阁对峙多年,如今销音阁的阁主躺在我魔教青岩峰上养伤,你倒是说说看,你有哪一点理由不让我杀了他!” “没有理由,我要保他。在我点头之前,若是有任何人想动他,可以。踏着我的尸首过去便是!”萧茵瞪着眼睛看向他。 “嗬…”楚洛显自嘲地一笑,甩开了被他揽在怀里的人:“原来这么长时间,不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也罢,本就是我痴心妄想了。” 萧茵看着他失神的表情,咬了咬牙,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萧姑娘,今日是楚某失礼,还请姑娘等天宇伤好,就跟着他一起离开吧。”楚洛显笑了笑,仿若初见时一般戏谑的笑,一双眸深的看不见底。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璧,扔在了萧茵手边:“天尊令这等尊贵的东西,还请萧姑娘自行收好。” 萧茵愣愣地看着他头也不回便离开了的身影,那一声声萧姑娘似是被拆开来直直砸在了她的心上…她攥紧了手边的玉璧,冷冷开口:“既然醒了,又何必躺着看好戏呢?主上。” 床上原本该是仍然昏迷不醒的天宇,缓缓睁开了眼睛。 ------------ 雁书蝶梦终成杳(三) “为何救我,你不是那日已经决定要和他并肩了。” “你不要想多了,我不让他杀你,不过是有事想要问你。”萧茵举起手中的天尊令:“这就是天尊令。” 天宇盯着那块令牌,有些自嘲:“为着这一块玉璧拼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一场空。甚至连销音阁也搭进去了…” “黑衣为什么会背叛你?” “大概他需要的是一个成就大业的无心之人,而我已经够不上他的资格了吧。” “那他真是没眼光,这天底下哪还有比你无心的人。”萧茵浅笑。 “茵儿…” “你醒了就代表身体无碍了!”萧茵打断了他:“武功减退些定然是难免的,往后练功勿要太过急进,再走火入魔,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肯原谅我了?”素日冷着张脸的天宇此刻的神色中竟是带着点点的小心翼翼。 “说什么呢?”萧茵勾了勾唇,向来明艳的笑容此时透着一股飘摇不定的虚渺:“本也是怪不得你的,小女孩的迷恋,长大了总会好的。” “是因为…他?楚洛显?” 萧茵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一凝,旋即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因为什么都不重要。我等了你这么多日,只想亲口问你一句,十年前,我萧家灭门之祸,究竟真相是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天宇冷着眸子反问,随即皱眉:“你诓我!” “那日我是乱猜的,只是想不到…如今,我要你亲口说给我听,我父母的死,究竟和你和魔教又怎样的关系!” 天宇没什么表情的脸渐渐凝上一层冰:“你在命令我?” “是不是都无妨,我今日定是要个答案的。” 天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僵硬着开口:“你以为是怎样就是怎样的。” “主上!”萧茵叹了口气:“是你一手造就了今日的我,哪怕看在我们这十年相伴的情分上,就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天宇颤了颤手,又握紧:“十年前,魔教教主夫人白魅邀我共事,杀了当时的教主楚玉,扶她登上教主之位。” “你如何会答应?” “天尊令。楚玉在白魅之前重金聘销音阁为他血洗萧家满门,只为一枚天尊令。天尊令是何物你再清楚不过,那时我不过刚登上阁主之位,根基不稳,自然想得到这可以号令武林的圣物,所以就应了白魅之邀。” “偏偏,在萧家没有找到。所以…你就带回了萧家遗孤?”萧茵一声轻笑,觉得荒唐至极,自己竟是苦苦迷恋了杀家仇人整整十年!而自己终于松口想要嫁的人,竟是买凶之人的亲身骨肉… 天宇见着她的表情,手攥地更紧了些:“茵儿…” “够了。”萧茵挥挥手打断了他:“我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我也不过求个真相,多说无益。伤养好了就离开吧!魔教终究不是你待的地方。” “你…不怪我?” “怪你若是能让我萧家上下活着站在我面前,那我一定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原谅你。我不是没有恨过,只是…”只是被困在密道的那些日子,自己身上十年的怨恨竟似都被磨平,是那些书?是那幅画?是那一眼温泉?是那一首玉璧词?还是…“只是恨得久了,不知该再如何去恨罢了。” 天宇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那副淡漠的模样恍若初次见时一般凛冽,他看着那一袭红衣转身向门口走去,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身着红衣的明艳女子真的再也不会走近自己… “茵儿。” 萧茵没有回头,却停住了脚步。 “红衣堪配,今后,这一袭红衣还会是为我而着么?” 萧茵勾了勾唇,想要勾起一个笑,可无论如何只有苦涩,她没有回头,继续向着门外走去:“纵使倾城还再得,宿昔风流尽已。主上,勿要执念才是。” 天宇喃喃自语萧茵最后的那句话:“纵使倾城还再得,宿昔风流尽已…迟了一步,就是错了终身么?” 这一夜,多少人闭目无眠。 次日清晨,晨光照的整个青岩峰都闪耀着点点生机,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已然快被烛泪湮没,萧茵拿起她最爱的桃木梳却被身后的小钗一手接过,小钗看着镜子里的人,整个屋子都只因着这幅娇艳的容颜而无可挑剔。 小姐还是那么美,只是眉宇间散不去的,是一点清愁,全没了往日里她见的小姐,美得那样张扬,那样不羁。 “小钗,你与林云成婚了么?” “小姐说什么呢?”小钗脸上挂着的甜笑有些僵硬:“才回来便打趣人么!” 萧茵见着她那副小女儿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真好。” 小钗眨了眨眼:“小姐别这么笑,怪害怕人的。小钗才这些日子没见您,总觉得您变了许多呢…” “变了?”萧茵抚了抚自己的脸:“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说不上好坏,从前的小姐古灵精怪,时不时的深沉也生硬的厉害,一双眼总是放着光一样吸引人。现在的小姐…总让人觉得你不开心。” “是么…”萧茵盯着镜中自己的一双眸。 “而且小姐,小钗不明白。”小钗放下梳子:“若是你为了十年前的那桩事不愿意原谅楚公子,那为何你又能那般轻易地就放下了对阁主的怨恨?说起来,楚公子其实更无辜些不是么?” “无辜么…”萧茵喃喃。 另一边,中峰大殿里一坐一站的两人皆是冷着张脸。 天宇淡漠的脸终于有些松动,半晌还是开口:“茵儿似是为了十年前的事,你好好跟她谈谈便是。” “若是为了十年前萧家之祸,比起我,你才是首当其冲!她那般轻易就原谅了你,又如何会因着我父亲耿耿于怀。”楚洛显一双妖魅的眼透着淡淡的嘲讽。 “不过回报此次相救之恩,全当我多言,告辞。”天宇冷着张脸看着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多句嘴也不过是为了茵儿好。 “不送。”楚洛显靠在椅背上,冷冷看着他离开。 ------------ 雁书蝶梦终成杳(四) “无辜么…”萧茵喃喃:“你也觉得我对他太过苛求了?” “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小钗笑的甜甜。 萧茵一声轻笑:“你呀!”想了想:“小钗,你收拾收拾东西即刻出发赶往宣城,三日后咱们在那里最大的客栈回合。” “啊?”小钗有点懵。 “你若是不想跟我一起去我也不会勉强你…唉!毕竟是有了心上人的,我这个小姐也不该非拉着你离了心上人陪我浪迹天涯…” “是是是,小姐!小钗知道了,即刻就收拾东西动身!”小钗满头黑线。 萧茵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忍不住一声叹。但愿你不要恨我,即便还是要被你那样阴阳怪气地称呼为‘萧姑娘’…我也必须给自己一个时间好好想清楚… 入夜,青岩峰迅速回归了宁静,十月底的天气,晚风吹在身上已然带有丝丝的寒凉之气。 “冥焰。”楚洛显支着脑袋有些有气无力的模样。 “属下在。”中规中矩的声音。 “把冥离给我叫过来。”楚洛显揉了揉额角。 “是。” 冥焰一路都没想明白,这个曾经的第一暗卫冷面阎罗是怎么变作如今这般啰嗦婆妈的模样的。 “真的么?教主他真的就只说了把我叫过来别的什么也没说么?” 冥焰咬了咬牙,努力平复自己被这一路的絮叨惹得烦躁的情绪:“自己进去问问教主不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没主动过来述职,这一下子被叫过来…”冥离低着头在大殿门口围着冥焰团团转:“冥焰,你说万一教主怪罪下来,我是直接认罪好呢还是…哎呀——!” 冥焰深深吸了口气,收回脚。不错,世界终于清静了。 被一脚踹进门的冥离有些手足无措地向着楚洛显行了一个大礼:“主,主主,主子。” “这么多天不见,胆子倒是小了不少。”楚洛显看着就别的下属调侃道。 冥离不说话,现如今任教里谁不知道自家主子最近就是座活火山,一点就被烧的渣渣都剩不下… 楚洛显见他不说话,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冥离,你说,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教主?英明神武万…” “行了!”楚洛显淡淡打断他:“他真的能为了一块令牌,杀那么多人么…” “主子…”冥离抬头,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萧姑娘定是还没有整理好心绪,从前她对你的情义,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情义?呵…她如今只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才好,又何来的情义可言。倒还不如就那样被困在那个密道中不要出来,她还可以暂时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主子…”冥离不忍心地想要上前,终是止住了脚步。主子从认识萧姑娘开始就没有过过正常的日子,不是为她伤怀,就是为她操心…“她不愿原谅你,正是说明了主子在她心中是不同于他人的啊。” “噢?” “真的!”冥离硬着头皮开始瞎掰:“爱,爱之深,责之切!对…就因为你在她心中份量太重,原谅对于她来说才分外的不容易啊!”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楚洛显挑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着冥焰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教主教主,萧姑娘求见!” “求见就求见,慌成这样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楚洛显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 冥离见状也识相地告退,走到门口处见着萧茵仍站在那里没有动,不由得大急:“萧姑娘你快进去呀,站门口做什么呢!” 萧茵见着他一副天快塌了的表情不由得莞尔:“我和你们教主有要事商谈,方圆一里之内不许有人靠近,你们两个人给我好好守着~” 冥焰闻言皱眉:“萧姑娘,暗影撤不得。” “撤。” “可是…” 冥焰还未说完便被冥离拉到了一旁:“你是想这会儿萧姑娘说了就撤呢?还是想一会儿等萧姑娘进去教主发了话再撤?” “教主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我担待得起么!” “得了吧!萧姑娘若真是想对教主做些什么?只怕还没等动手呢?教主就自己把刀递上去了!出不了什么事的。” 冥焰闻言面上抽搐了一下,朝着暗处比了几个手势,转身向着萧茵行了个礼便被一旁火急火燎地冥离拉着远远走了开去。 萧茵见着两人离开,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萧姑娘大晚上支开了我所有的手下与我单独相会,只怕传出去会坏了姑娘的名声吧。”依旧不阴不阳的语调。 萧茵暗觉好笑,面上却是一片惆怅:“你我如今,只能这样说话了么…” “是你先将我远远推开,怎么,如今后悔了却怪我不会说话么。”楚洛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萧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眼中却是闪着点点晶莹,她疾走几步上前抱住了他:“洛显…” 楚洛显僵着脸瞪大了眼睛,全然没了平日的妖娆模样,竟是局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萧茵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他心头一颤。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亲点上他的薄唇,细细一吮。 楚洛显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把她按在怀中好好亲昵,却一下子眯起了眼睛:“茵儿,你想做什么?” 萧茵勾唇,朦胧的泪眼也恢复清明,慢慢从他的怀中退出,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楚洛显轻声开口:“你猜我要做什么。” ------------ 雁书蝶梦终成杳(五) 萧茵勾唇,朦胧的泪眼也恢复清明,慢慢从他的怀中退出,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楚洛显轻声开口:“你猜我要做什么。” 楚洛显也笑:“我只是好奇,我是怎么着的道。” “我在发间涂了曼陀罗花粉。” “茵儿为了我费这么大心思?”楚洛显挑眉一笑,全然没有被制住不能动弹的模样。 萧茵抚上他的脸:“怎么,不叫我萧姑娘了?” “萧姑娘可不会扑倒我怀里,茵儿才会让我失了警觉~” “呵…”萧茵手一挥,桌后的椅子飞到了她的身后,她施施然坐下,眉眼弯弯:“凭我,就算点了你的穴道也制不住你多久,若是不费点心思,怎么还能像现在这般坐在你面前呢?” “茵儿不恨我了?看得清未来了?不打算再躲着我了?”楚洛显散漫地目光聚在她身上,带着些许讥讽。 萧茵笑容依旧,眸色却是微微黯淡了些:“你,终于还是不打算守着我了的。我知道,左右也不过还跟原来一样,反正…” “萧茵!” “怎么?”面带调侃,全然不见了方才的失落。 楚洛显闭了闭眸,重又睁开时装着满满的宠溺:“还能怎么,谁叫我无论如何也没那个能耐不将你放在心里。我心既匪石,妻心蒲草否?” 萧茵咬了咬唇:“洛显…我如今的确是太乱了,需要点时间来整理。何况主上说黑衣人此次叛返必然有所图,多半还是为了我手中的天尊令…所以,我如今将这枚天尊令再送与你一次,你可要好好保管。若下次再扔给了我,你可别我还有再一个下一次给你。” “胡闹。”楚洛显方才缓和的脸色又有些阴沉:“你打算去哪儿!” 萧茵笑嘻嘻地把天尊令塞到了他的心口处,顺着衣物的纹理摸到了他的手腕上:“去哪儿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做戏嘛,自然得做足了全套不是?”她解下他手上的紫色水晶:“这是什么宝贝~被困的那些日子就见你从没离过身~” “魔教镇教之宝,当初我也是凭着它坐上的教主之位。” “没劲,问什么就说什么…”萧茵低声嘟囔,蓦地眼中光芒一闪:“你刚刚说,魔教?” 楚洛显没答话,只阴沉着脸看着她。 “你们魔教的人不都称自己是圣教么?怎么你堂堂圣教教主竟是自称魔教?真是有意思。” “我对这里的恨,只怕比你还要多得多。”他神色渐渐淡漠。 萧茵有些好奇想再继续追问下去,可体内隐隐呼应的异动提醒她,曼陀罗花粉在他体内的冰魄寒蝉面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顺势将紫晶系在了自己的腕间:“差点被你拖延了时间~记着,今日是我药麻了你夺走了你们魔教的镇教之宝,千万要下令整个武林搜捕我噢~” 楚洛显咬着牙看着那一袭娉婷的身影盈盈向外走去,试着用内力加快冰魄寒蝉的运作,可那份麻痹竟是浸入了经脉,教他万分无能为力。正咬着牙暗骂着某人还真是下足了功夫,突然瞳孔一缩,刚准备开口大声呼喊就被一只手封住了哑穴! 一身黑衣的人带着一块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眸,正是那一日偷袭了天宇后便消失无踪的黑衣! 喑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黄雀出现的时机,是不是恰到好处?桀桀桀――” 楚洛显悠然地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果然不愧是…不愧是魔教教主。”黑衣人急转了话锋。 楚洛显暗沉的眸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勾起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黑衣人见状大惊,急忙从他怀里摸得了天尊令就从向着窗口的地方逃窜。 “速来――!别放跑了这宵!”气沉丹田的一声吼,惊得屋外的冥离瞬间拔腿冲向殿门。 冥焰迅速朝暗处打了几个手势,自己飞速奔向殿后。 “主子,你怎么了!”急急赶到的冥离疾点了楚洛显几处大穴仍不见他有所动作,有些慌张地问。 “喂我一颗百毒丹,来人看来极为熟悉教中布防,武功也是不弱。冥焰对付不了他,之多拖个一时半刻,你先过去,带我稍稍调息,立马赶去。” “是。”冥离急急喂了他一颗丸药,见他那般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当即起身向着窗口飞去。 待到冥离赶到冥焰等人之处时,地上已经零零落落躺倒了两三个暗影,剩下的配合着冥焰和黑衣人缠斗着,可情形也是不容乐观。当即隐了身形悄悄接近几人,准备趁黑衣人不注意,给他狠狠一击。 冥焰一剑逼得黑衣人反身一个大退,冥离在一旁急忙补上一掌,不料黑衣人反应极快地避开了他的掌锋,只虚虚挨了一下,虽是倒退了几步,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黑衣人退了几步冷冷看着又扑过来的冥焰和冥离,提剑一横,竟是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待到那两人感到身后传来的森森杀气再要转身时,早就为时已晚。 黑衣人难听的一笑,前进的剑锋却被一柄玉笛当了开去。 一身青色长衫的楚洛显直身立在冥离冥焰二人之前,浅笑着看向黑衣人:“你跑不了了。” ------------ 雁书蝶梦终成杳(六) 北风初起,行路的人顶着余温不多的太阳都显得步履匆匆,一辆马车却是不紧不慢地晃荡着。 赶车的女子一袭鹅黄薄袄,娇俏的一张苹果脸上挂着一个甜甜的笑,真是美好的年纪才能始终笑的这样灿烂。 突然一个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的醉汉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这辆马车前方的大路上,小钗急忙拉停了马车想要等醉汉走过去,不料那醉汉竟是渐渐向着马车的方向靠过来。小钗跳下马车,脸上的笑更甜了一分。 醉汉靠的越来越近,小钗脸上的笑也是越来越甜,行人都止步在围观。 小钗脆声叫了句:“这位大叔,你挡着我们小姐的路了。” “什,什么小姐…路是,是你家开的啊!怎么我走…就叫挡路了!” 小钗笑着看着醉汉渐渐靠近,抬手想要扶住他阻止他向着车辕上靠的架势,可却被他看似随意地一个酿跄给避开了。小钗大惊之下急忙转身,那人却轻轻一跃,已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车帘一被掀开,只见得一道红影一闪那醉汉就被拂下了马车,小钗迅速靠近,一手控制住了他的命门。 “算了,放他走吧!只是多饮了些酒,不妨事的。”娇媚的声音听得一旁的路人都忍不住好奇,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容,只可惜那醉汉没能完全掀开车帘,好叫他们也一同看看。 “可是小姐,他明明…” “放他走吧。” “是…”小钗对着偏过去头的醉汉甜甜一笑,愤愤甩了手又跳回马车上,继续赶着马车向前走。 三三两两停住看热闹的人们又开始了急匆匆地步伐,没有人在意这个躺在路边的醉汉,只一个半大的孩子上前扶了扶。 马车行了一会儿,小钗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姐,你明知那人绝非善类,为何还那般轻易就饶了他去?” 萧茵轻声一笑:“谁让你家小姐我抢了别人的东西呢?追捕嘛,自然是要先摸摸门路的。” 小钗闻言黑脸了:“小姐你抢了什么?” “魔教的镇教之宝,说是叫什么紫晶的。” “不会就是你这次手腕上新系的东西吧…?” “小钗你真聪明~” “……”我也不想聪明的好嘛…话说回来,楚教主遇上自家小姐之后,还真是可怜… 小钗和萧茵都没有想到的是,楚教主这会儿不但是有点儿可怜,简直都快恨不得悬梁自尽了。 “怎么办…”在屋里饶了一圈之后抱着头看向冥离,眼神有些呆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主子…事已至此,你就别成天这么折磨自己了,先吃点东西吧!” “怎么办?怎么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拿走,我怎么跟茵儿交代啊!!”濒临崩溃的声音。 “主子…”冥离抚了抚额:“若是见到萧姑娘,你可以说是因为你被她用药制住了,所以才没能护住天尊令的啊…” 楚洛显一脸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一哆嗦:“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那个黑衣人是怎么突破重重机关到得了大殿重地的,我怎么跟她解释清…”楚洛显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正,他看向冥离:“你记不记得白魅是怎么死的?” “前教主…?”冥离听他这么一说也是脸色一变:“也是在洗髓池被一个精通圣教布防的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杀了她。主子的意思是,是同一人所为?” “**不离十。只是…这般了解教中大小布防暗线的人,怎么会去了销音阁还成了天宇的第一得力干将?” “他最后不是也背叛了天阁主了么。” “等等…你说,天宇有没有见过他的脸?”楚洛显突然眸光一黯。 “属下不知。”冥离疑惑地看向他。 “我跟你打赌,绝对没有见过。就算是见过,听着他那副嗓子就知道,他的脸也一定是被毁了的!” “主子的意思是…?”冥离皱眉:“可若真是如此,那天阁主又怎敢用这般来历不明的人?” “他怎么想的可不关我的事!”楚洛显挑了挑眉:“你吩咐冥焰最快的速度将这十多年教中堂主以上的人员变动和名单通通给我送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圣神竟然如此嚣张!” “是。”冥离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又想起来什么事一般再次行了个礼:“主子,探子刚刚回报,有萧姑娘的消息了。” “果真?”楚洛显眼前一亮:“快快呈上来!” 魔教自是因着这一则远方佳人的消息又添了些许生机,而原本的销音阁却一派安静到死气沉沉的样子。 突然,本该已然被空置的销音阁竟是传来一声闷闷的脆响:“哗――” “你这个疯子!变态!”尖锐的女声在密闭的石室里回荡,竟是随着那日众人一起消失了的薛纤纤,她顺手又扔了一盘菜:“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正闭目调息的黑衣人似是没有听到这一番动静,仍是安静地疗着伤。 薛纤纤几近疯狂地看着黑衣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哪怕一点点的回应。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绝心》,目色一狠,悄然抽出早早藏在了腰间的一把匕首,慢慢靠近打坐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 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就可以解脱了… 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了!只要他死了! 反正他已经受伤了,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薛纤纤拿着匕首终于悄声站定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咬了咬牙向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一刺! ------------ 雁书蝶梦终成杳(七) 薛纤纤拿着匕首终于悄声站定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咬了咬牙向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一刺! 眼见着匕首就快要扎入心脏,原本紧闭着眼睛调息的黑衣人却猛然睁开了眼睛,薛纤纤手一颤,仍是咬着牙向前一送,黑人手指一弹,她手里的匕首就飞了出去。 她对上他一双带着血丝的眼,不由得慢慢开始向后退,却被起身的黑衣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想杀我?”喑哑的声音带着丝丝嘲讽。 “你,你放开我!”薛纤纤费力挣扎着。 “就你那两下子,别说是这点伤,就是伤的再重点你要杀我都是妄想!” “既是如此,你又何苦非要我练那什么《绝心》心法!你自己练来岂不是更事半功倍!” “若我能练得了,你以为还会有天宇?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桀桀…好好练功吧!你父亲的仇,难道你不想报了么!萧茵那个女人,你难道不想亲自了结了她么?” “萧茵…”薛纤纤冷哼了一声:“她我自会去找,不劳你帮我费心。” “好!”黑衣人甩开她的手:“就不说对付萧茵和你父亲的仇,且只说眼前。何时你能从我手下过过百招,我就放你自由如何?” “好,这可是你说的!”薛纤纤瞪大了眼睛:“击掌为盟!” “啪――”黑衣人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坐了回去开始闭目调息。 薛纤纤眼见着他又开始疗伤,愤愤坐了回去又开始研究那本《绝心》:“逍遥情深,绝心断肠。情深不悔,断肠不怨。”她喃喃念着扉页上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逍遥情深,绝心断肠。情深不悔,断肠不怨。 若是此刻身在王府的萧茵又或是马不停蹄向着某处赶路的楚洛显看到这句话定然是要皱眉,那日两人的猜测果然有些眉目。《绝心》和《逍遥》定然是有所联系的错不了了。 萧茵拨弄着就要散落的红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循着她一身红衣缓缓走来一个男子,男子紫衣华美,发髻高悬。他轻声走近,撩起了萧茵的一缕青丝,萧茵这才发现身后有人一般,旋然转身。 发丝轻轻拂过男子的面,带着若有若无的发香,清甜入骨,眼眸间的些许错愕慌乱在一张小小的脸上显得尤为可爱,樱唇微张,教人忍不住遐思无限…男子就这么看着转过身来的她,呆呆的发愣。 萧茵见着来人先是一惊,继而抿唇一笑,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王爷。怎么王爷走路都没声儿的,吓了红颜一跳呢。” 南风璃这才回过神来,也笑了笑,倒是一派儒雅之范:“红颜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去看看江南三大家族的评诗论酒大会?本王是来提醒你,明日就要启程了,可记得收拾好东西。” 萧茵美目一横:“这点事儿王爷也让我操心?难不成,王爷小器得连出门的东西都不愿帮红颜准备好了?” 南风璃哈哈大笑,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属你贫嘴!本王自是一应事务都为你准备好了,本王带出去的女人怎会教她受半点的委屈!只是到底你是女儿家,有些我准备不到的或是贴身之物,可不得你自己好好准备着?” 萧茵眨了眨眼:“逗你玩的,王爷好生无趣。” “好啊!你敢戏弄本王。” “就戏弄,怎么着~” “等着啊…别跑,你别跑啊~” 不远处的小钗看着这本该是郎情妾意,无比温馨的一幕抽了抽嘴角…楚公子,你在哪儿?你再不找过来,小姐可真要跟人跑了也说不定呢… 入夜,纱罗帐前只剩下了萧茵和小钗两人。 小钗嗫嚅了半天,还是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小姐…” “嗯?”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九王爷了吧?” 萧茵一声轻笑,转过声就想问她在乱想些什么?不过瞧着她那副暗自纠结的表情又实在是有趣,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九王爷那般儒雅英俊,为人又风趣有礼,对我更是说一不二呵护有加,你家小姐我若是喜欢上他,有这么让你不开心么?” “啊…?”小钗沮丧着脸:“虽说九王爷是什么都好。比楚公子翩翩有礼不说,还比他会心疼人…可是?可是小钗看着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总觉得别扭的厉害。不似小姐和楚公子在一起时,虽说时常会有争执时常会闹脾气,可总觉得那才是郎才女貌,感情甚笃的样子…” “你倒是会说他好了,他总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总不让着我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萧茵听着她的话方才还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瞬间就变得炸毛。 “可他也不是真欺负了小姐不是,吃亏的总也还是他自己。楚公子不让着小姐的时候那都是在逗小姐玩呢?若是小姐真出了什么事,他可比谁都心疼。” “你又知道了…!”萧茵嘟囔着,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楚公子对小姐是情深一片,可小姐就…” 萧茵竖着耳朵竖了半晌都没等到她的下文,板着脸开口:“我怎么了?你家小姐做了什么教人看不下去的事情了么!” 小钗撇了撇嘴,上前开始为她梳头:“时候不早了,小姐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随着王爷一起赶到上官家去,路可不近呢。” “你说是不说!”萧茵凝眉瞪眼:“在青岩峰待了几日就被别人灌了迷魂汤了不是!帮着外人都开始数落你家小姐了!” “不敢不敢。”小钗简单帮她理了理头发,福个身子就退下了。 “你回来,回来!”萧茵鼓着张脸看着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的小钗径自关上了房门,低声骂道:“都是那个妖孽!” 长夜漫漫,王府的夜拉上了帷幕,野地上的夜却还未开演。 ------------ 雁书蝶梦终成杳(八) 第二日,等到萧茵打着呵欠吃腻了时鲜果品坐腻了豪华马车时,江南上官家,终于到了。 带马车缓缓停下时,萧茵虽有些意外竟是南风璃亲自来撩的车帘,不过想想又暗自好笑。也是,自己此刻的身份不过是个在王府做客的歌女,他若不如此抬举她,那那些势力的人又如何能把她真的放在眼里。 不过嘛…萧茵的脸上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只是那些人见了她,不但是要放在眼里,怕更是要刻在心上了。 她搭着南风璃的手挂着那样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下了马车,看着一众的老熟人脸上扭曲的表情,她笑的更欢。 “那个妖女怎么会…!”一个年轻的男子急急瞪向她,却被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打断了没有说完的话。 “胡闹!还不快退下!”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上官贤抬手向着两人的方向施了一礼:“王爷,草民已恭候多时。浩儿年幼,还望王爷与小姐不要同她计较。” 南风璃淡淡点了点头,萧茵倒是来了兴致:“上官少爷刚刚准备说什么?红颜倒是没能听得清楚呢?不如你再说一遍好叫王爷也一起听听?” 上官浩隐忍着没有开口,人群中倒是传来耳熟的另一人声:“红颜姑娘果真是风采依旧啊!只不知如今这身边的九王爷是如何让姑娘倾颜相向的呢?” 萧茵的嘴角抽了抽,他怎么会在这里…带看清了他身后站着的人,不由好笑地看向身边的小钗,果然一副面容僵硬的模样。 “怎么,萧姑娘不愿和楚某说话么?”楚洛显扬声,走到了上官贤的身侧。 “哪里,能与当今武林第一少年豪杰说话,自是红颜的荣幸。”抽着嘴角看到某人微有些正常了的脸色,萧茵决定再接再厉:“楚教主俊逸丰朗,仪表非凡,定然非池中之物。” 站在楚洛显身后的林云偏过头,竟然有这么好哄的男人… 萧茵向着南风璃盈盈一施礼:“王爷,舟车劳顿,红颜实在是累了,不知…” 南风璃忙扶起了她,看向上官贤。 上官贤即刻会意,侧转了身子:“早已备下酒宴,王爷和姑娘随在下内厅洗尘。” 方才门口人多萧茵倒是没怎么注意今日都来了哪些人,待到一群人都在内堂坐定的时候,萧茵当真是想摔了筷子不吃了… 四下分坐的皆是朝着他们这一桌的方向,或低声议论,或侧目而观。这些且不提,本也不会被萧茵放在眼里的,只是他们这一桌…实在搞笑么! 对面坐着一尊大神,不吃饭就只盯着她看…大神后面站着一坐小神,不警戒只管盯着她身后的小钗看…左手边又一尊活佛,使劲往她碗里加菜… 上官贤坐在主位左手边是刚刚骂她的大儿子上官浩,右手边是一副防贼一样的眼神时不时瞄一下她的上官夫人…话说这位上官夫人你是没脑子么,没看见她是跟着九王爷一起来的,那副神情是怕她抢了她儿子还是她丈夫…? 再然后就是江南其他两大家族的人,百里归云和他的女儿百里流雪,那小姑娘的一双眸就没从楚洛显身上下来过…还真是没家教,萧茵暗自腹诽。司徒茂和他的三个儿子,司徒睿司徒宇和司徒凡自是也在当中。 还有一个陌生人,一个连萧茵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低垂着眸看不清他的神色,一身臧色的衣服倒是穿的仪表堂堂。 看见萧茵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南风璃淡淡一笑:“敢问那位小友是何方名士?倒是眼生的紧。” 上官贤一声清咳:“那是神医鬼绝子的嫡传弟子鬼中运,倒是第一次出神医谷,王爷眼生些也不奇怪,如后中运小友多多走动了些王爷自会熟悉。”说完又起身举杯:“此次的江南诗会竟劳驾如此多的江湖英雄才俊光临鄙舍,真是令小堂蓬荜生辉,还请各位今日一定尽兴,明日的论诗品酒大会定然不会让大家失望便是。” “好――”众人一番喝彩。 不知为何,萧茵总觉得,那鬼中运给她的感觉分外的熟悉,不等她多想,一旁的南风璃就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红颜?怎的今日总这般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没有…”萧茵柔柔一笑:“想必奔波了一天是有些累了。”小钗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几分,是啊!吃完番果吃美人指,美人指吃腻了又啃贡梨,觉得贡梨得累了就吮着圣女果,到现在怀中还揣着几粒呢?可不是累着了么~ 南风璃闻言皱了皱眉:“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萧茵笑了笑,有些勉力又有些隐忍的模样让南风璃看得心头一紧。 “既如此,你就早些回房歇息去吧。” “好。” 萧茵带着小钗在庭中信步,走着走着竟是被猛力拽到了暗处。 “怎么,血凤凰如今离了销音阁,连这点戒备心都没了么?”戏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响起,末了还吹了口气,她那娇嫩小巧的耳垂立时便被染得通红,楚洛显一个没忍住,轻轻吻了上去。 萧茵一把推开了他,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冰魄寒蝉有时候比眼睛可好用多了!” “呵,看来是为夫错怪了你。” 多日不见,倒真是有些想他了…原本在青岩峰上心中的郁结也似是无影无踪了一般,萧茵顺手从怀中砸过一个白日里剩下的圣女果,却被他张口接住。 “好甜。” 萧茵撇过脸,不想理他。 楚洛显见状轻笑,凑近了几分,幽深的眸子满是魅惑的神色:“茵儿不想听为夫说这个?那茵儿想听为夫说什么呢?” 萧茵对着他那副妖孽的样子,暗自咽了咽口水:“说故事。” “故事?”楚洛显挑眉,倒真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个词。 “是啊!故事。”萧茵也挑眉。 “好,就说故事!”楚洛显兴趣大起,口中残留的果香让他扬唇一笑:“传说秋武帝时期,有一年初秋武帝大病不起,药石无罔。恰逢一日后宫侍女圣在花园中看到一只兔子,追着兔子进入花园深处后突然发现一株低矮的植物上结了一颗火红的果实。圣忙采下来给贵妃看,贵妃请教太医,太医也见所未见。 正在迷茫之间武帝醒了,于是众人就把那红色的果实放在了桌子上,谁知一阵清风过后它竟化为一道青烟摇摇晃晃飘入武帝的心口。不多日,汉武帝大病忽愈,没人记得那颗红色的果实,只有圣一和武帝记得。后来,武帝赐此果名为圣女果,正是因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这果子治的不是别的病,正是相思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