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渭州镇关西 ------------ 第一章 知汝远来当无意 第一章知汝远来当无意 渭城状元桥。 “嘭――”拳头到肉的声音,在空中顿时就弥散开来。四周的围观者顿感惊恐,前一刻还发出惊叫的声音,便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四周顿时寂然无声。 一个身体壮硕的虬髯汉子,怒瞪两眼,一手指着那横倒在地且肥硕的厮汉怒道:“你这厮,只管诈死,洒家须慢慢再和你理会!”一面说,一面渐渐的移步,朝着城南方向疾步而去。 不多时,那汉钻入一家客栈,就收拾了细软,提了根哨棍,飞也似的出了渭城南门,一道烟似的远远的遁走。 “这黑厮汉是谁?怎敢如此殴打郑大官人?”几个闲汉远远的围拢着小声议论。 “我却认得他,此乃小种经略相公门下的提辖官人,唤作鲁达的!为人最是暴躁,专好强斗狠,今日偏生和郑大官人结怨,也不知为何?”一老汉见那鲁提辖去的远了,方才壮了胆儿打诨道。 “却不知郑大官人日后如何寻他晦气?”一闲汉吧嗒着嘴巴,脸上兴奋作色。 “寻甚么晦气,这郑大官人有命没命,还是两说。”那老汉摇着头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郑大官人,早已只有进气没得出气的份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理果然循环,报应不爽。这世间冤冤相报,惹气斗狠,贪花恋色,皆莫若老汉听曲吃茶快活!”一面说,一面慢慢的离了这是非之地。 早有那肉铺烧汤的二汉并操刀切肉的伙计,手忙脚乱的将那郑屠抬上了门板,七八个人气喘吁吁的朝着城南一家汤药铺里赶去,又有那通风报信的鲁家客栈的店小二见势头不好,慌慌张张的挤出了人群,望城南一家大宅而去,一路上,连滚带爬,跌了好几跤,头发也扯的松散了,见得那宅子门前,扣着门环只管大声嚷道:“大官人不好了,大官人不好了!” 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便见那门缝伸出一个苍头,脸上正值怒气,见那小二也是认得的,便喝道:“混帐东西,大官人府邸,也是这般大呼小叫,两位主母尚在小憩,若是惹得不快活时,仔细揭你的皮。” “大官人没了!”那小二见了那苍头,只闷头闷尾的一句话。哪只那苍头是个实心眼,见小二说话无头无尾,又是些混账话,不由一把揪住小二的衣襟,便要骂将起来。 那小二只道此事非同小可,况且眼见得那郑大官人活不成了,也不惧那苍头,只管叫嚷起来道:“我这般慌张赶来,也便是要见一见两位大娘,大官人没了,吃那鲁提辖三拳打死。如今人已抬进王大的汤药铺子里去了。因此特来禀告!” 两人正在争执之间,边听到旁的一声喝道:“没得管教的浊东西。你说哪个大官人没了?”便见一个翠衣云髻的二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过来,伸手处,那雪白也似的手掌便伸了出来,只一掌,便打在那小二的脸上,因含怒出手,那小二又不敢闪,顿见得那小二脸上肿了半边。 那女子犹自不忿,一手叉腰,一手指那小二道:“贼入娘的小子,有甚么话,只管说,没得这么咒自己老爹死的。” 那小二虽不敢反抗,但眼见得那郑屠要死,胆子也壮了壮道:“大娘,小子说的,并无二话。此事说来,却是大官人引出来的勾当!”当下便一五一十将那郑屠如何强骗金翠莲,那鲁提辖如何寻衅状元桥生事,一一说来,末了还道:“大官人当下许了我两贯钱,如今这还不知着落在谁的身上。” 那妇人一听,顿时信了个七八分,不由心里寻思:这郑屠倒是恶有恶报,我这身子却也不是他巧使计谋,强骗强娶的?还有这房中的二娘,又何尝不是如我一般?只是这厮虽强横不讲理,平日里倒也不曾难为自己,日里的用度,倒也尽管开支,倒是个富足的日子,只是这厮如今遭此横祸,却叫我等如何自处?一时间寻思不得一个主意。 “大娘――”旁边那苍头见主母仿佛失了魂儿一般,只道是得了这信儿,失去了主意,边叫道,“大娘,不如先去拿王大的汤药铺去瞧瞧,好定主意。” 那妇人猛然一惊,回过神来,便道:“正好,正好,你去唤二娘,好叫她与我一同去。”说罢又要寻那小二,哪知那小二早已不知去向,也只好作罢。回屋子收拾,叫了个使唤丫头,一同出门。 刚出二门,便见一个娉婷袅娜的二八女子,两弯柳眉轻蹙,一双明眸盈水,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早已立在庭院里了。 “妹妹,如今事已至此,可速速去瞧一瞧大官人!”那妇人一面说,一面便要往外走。却见那女子脚步儿也不曾移动一步,不由诧异道,“妹妹可是不愿去?” 那女子抿了抿嘴,没有出声,只将那螓首低垂,目光盈盈间,到有几分欢喜。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妇人停住了脚步,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我知晓你的心思。官人行事荒唐,但见的有几分颜色的女子,必定要弄出几分手段。妹妹和我都是苦命人,只是妹妹比我幸运,如今还是个完整的身子,也罢,若是官人真个不行了,他又没得个父母兄弟,也没得个子嗣,这份家业说不得也是你我姐妹两个做主,到时,我便放了妹妹回家,还打发一份厚厚的嫁礼,也不至于委屈了你。如今却还要做些模样让左邻右舍瞧瞧,免得有人眼热,说是白白的便宜了我等姐妹。” 一阵劝说,那女子这才松了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那妇人出了门。那妇人出了大门口,回头嘱咐那苍头道:“看紧大门,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放入。这大官人出了这等事,还不知多少心怀叵测的人盯紧这院子里的杂物呢!” 见那老苍天郑重应承,这才挽着那女子的手下了台阶,早有丫头在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唤了两乘轿子,两人坐了进去,一路朝着城南王大汤药铺去了。 且说那郑屠眼见得只有进去没有出气了。被铺子里烧汤的二汉和卖肉的伙计七手八脚的抬到了附近的王大汤药铺子里,伙计们将门板放进了堂屋里。 那王大亲自出来,蹲下身来,仔细查验了一番,眼见得那郑屠眼里的光渐渐的散了,再也聚不起来,便是个不治之状,不由叹气摇头道:“老汉却是无能为力,倘或有华佗再世,或可有起死回生之效。”说完,双手笼袖,摇头站在一旁。 有伙计在一旁叫道:“不若死马权且当活马医罢。若是郑大官人没了,我等岂不是要失了小种经略相公的这门差事?” 那王大听了,边点头道:“若是这般,老汉也只好如此了。”说着一边吩咐汤药铺子里的伙计道:“且去拿我拿一套金针来,这也是我轻易不得用的!”王大一边吩咐一边寻思道:若是将这郑屠整治的活了,也是一大名声,若是不活,也于我声誉无碍。 此时这汤药铺里,早已聚集了些好看热闹的闲汉妇人等。如今这事情闹得太大,那边也有衙门里派来了三五个差役,正寻着肉铺里的伙计问话。 那肉铺里的伙计,添油加醋,将那鲁提辖如何蛮横无理,郑屠如何忍辱负重,那鲁达如何苦苦相逼,那郑屠如何委曲求全,直至那鲁达如何行凶,郑屠如何自卫被害,一一道来。又有左右邻居为证,早已将那鲁达说成了欺负良善,一意为恶的贼子恶霸。 且说那王大将金针细细捻入郑屠全身几大穴位,但仍不见那郑屠好转,便道:“还是准备后事为上!”正说话间,便听得有人在叫,“大官人家的来了!” 但见两乘轿子在铺子门前落下,从里面走出两位女子,年纪稍大的,也不过双十年华,却粉面含威,一见便是个拿势做主的大娘派头。在那大娘身后几步,是个乌鬟堆鸦秀容清丽的年方二八的女子,行动处弱柳扶风,好一个素装俏佳人的模样。 “这位便是王大夫!”早有伙计为两位大娘引见。那二八佳人倒是没有出声,面无悲戚之色,但那大娘一见,边哭倒在地,也不顾男女妨碍,只扯着那王大的衣襟失声痛哭。 “还望可怜则个,救救我苦命的官人!”妇人一面说,一面扑倒在郑屠的尸身上,手指儿却悄悄探在那郑屠鼻下,果然再无一丝气息,又使劲掐了那郑屠腰间软肉,也不见响动,却是个无魂无魄的死肉。那大娘哭的响亮,谁也不曾疑她,只道是夫妻情重,一时间纷纷点头赞许称是。 “啊呀!”忽然一个烧汤的二汉失声叫唤起来,一手指着那郑屠的尸身,瞪圆了双眼,脸色煞白,半晌作声不得。 那大娘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又要俯身哭嚷,那二汉终于叫出声来道:“大官人……大官人动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让铺子里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不由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几步,顿时将那偌大的围得死死的堂屋空出了一块地儿。 那大娘也吃了一惊,“呀”了一声,也顾不得哭诉,倒退几步,瞪着那郑屠尸体,细细看顾,却无丝毫异响,不由瞪着那二汉道:“休得胡言乱语,打断你的狗腿!” 那二汉仍吃惊的瞪着道:“却是真的,方才俺看着大官人的手指,却是微微动了动,起初俺也只道是眼花,再瞧时,还是动了一动!” 所有人听了那二汉的话,都不由好奇的往前凑了凑,那大娘也凑上去,朝着那二汉的手指望去,只见那郑屠手指头偌大一个扳指。却是一动不动。 大娘转过头,冲着那二汉正要发怒,却听得所有人都“哗啦”一声倒退了好几步,有人惊声叫道:“动了,动了!” 大娘再细看时,果然那手指微微的动了动,然后忽然就听得耳边一声:“坑爹哦,这是什么地方?” ------------ 第二章 陌路新生徒怅惘 第二章陌路新生徒怅惘 大妇李氏惠娘,据传取其贤惠淑德之意。但其行动处却与贤惠淑德毫无瓜葛。郑屠每每见她笑意盈盈,却眉目之间另有一番光景,虽不明说,只是笑里藏刀总让人惴惴不安。 二娘朱氏蕊娘,生性沉静,喜怒难行于色。这种人性子冷清,却最难揣摩其心思。虽也每日露面在这内屋过一下,最是让人不安难耐。郑屠每每见到这两女子,便觉惶惶不安,左右吱唔,怕说错话儿一般。 这郑大官人如此性情光景,便好似换了个人儿一般。起初那惠娘也只道是前些日子被那黑皮虬髯的汉子打坏了,只要修养几日便好。 却不知,这官人便是失了魂了一般,当初醒来那日,就只顾胡言乱语。说些似是而非的言语,叫人半懂不懂的,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懂。只道这样的症状,正如那汤药铺子的王大所言,这是个失魂症,只需将养几日,回过神来便好。还特地嘱咐,每日里子时需在这肉铺所伤之地和自家宅院里,着几个伙计叫郑大官人的名号――谓之唤魂。三日之后,必定恢复如初。 只是惠娘性子当日里答应了,当日子时那状元桥并自家的院子里,只得几个虫儿轻弹漫吟,哪有什么人去喊魂。 那郑屠的失魂症便一日重似一日。开始还胡言乱语,过得几日,只是神情恍惚,有过得几日,便只是沉默寡言,极少言语。 又十几日,那郑屠便开始慢慢的好了些,胡言乱语少了些,神情恍惚也不甚严重,偶尔也和惠娘的丫头名唤绿珠的,说几句闲话,说的也是些滥无用的东西。 譬如此乃何时何世,何人为帝;譬如此地可曾听说梁山好汉聚义之事;譬如说当地风俗习气;譬如说家里几口人,大娘子何氏人也,二娘又是何人?这些话语绿珠偶尔能答出来,有时却也是一片迷糊,自身也不清楚。但好歹也让这郑大官人弄清了自家的大娘子和二娘子姓甚名谁,这家里几口人。便是那胡乱穿戴的衣冠,也渐渐的有模有样。 惠娘也不去管他,任他和丫头绿珠胡说八道,只当是看了笑话。起先嘴角还带着笑意,待到了后头,那郑屠好似渐渐的回了魂儿般。 偶尔也问候一下去探望他的自己和蕊娘,虽也是与失魂之前一般冰冷无情,却也不曾淫词**的挑拨自己与蕊娘,也不曾言语甚恶,动辄斥骂。这倒也是一桩好事。至于前事皆望,反倒也方便了自己做一些事情。 只是还有一事,让惠娘也有些诧异。那郑屠经过这一劫,行动处甚是迅捷,便是力气也比往常大了不知道多少。只是不管这郑屠力气如何,于自家却是一样,便是平日里,这郑屠想要发横,自家和蕊娘是万万抵不过他万一,只有任他欺凌的份儿。 郑大官人也渐渐知晓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时空穿越,灵魂附体,这样的事情虽然在科学界也有过辩证,但终究没有事实验证。只是一旦此事印证于自身,这郑大官人便有些适应不了。 虽然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弄清楚了自身从未来魂穿到了千年前的大宋,但是他仍然难以接受自己取代了《水浒传》里的被鲁提辖三拳打死的郑屠的肉身。 当然作为他曾经见过的科学杂志上的记载,这种魂穿和肉身穿越的最大不同在于肉身不用受到折磨,而灵魂会以离子的形式吸附在任何人的肉身上,然后取代本人的灵魂,当然要在那肉身的灵魂最虚弱的时候才能取代成功。这在神仙学里,叫做肉身夺舍。 当然郑大官人已经无从验证这到底是科学还是神仙学,他也无从自怨自艾的沉浸在俯身郑屠肉身的哀叹里。因当他在那天那时那刻降临在状元桥的时候,郑屠才是最适合夺舍肉身或者灵魂离子吸附的选择。而悲哀的是,这种选择是无法自我控制的。 从科学杂志上的论述来讲,不管是那种穿越都是带福利性质的。这在起点的历史小说家赤虎大大的著作里有着非常详细的论述,譬如说可以增加自己的分身,譬如说可以让自己控制时间。 当然这是小说家言。至于那些影视剧里穿越之后瞬间变成古代小白的身无长技的家伙,譬如晴x之流,那纯粹就是与科学事实严重不符的胡编乱造。 最起码郑大官人就已经渐渐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力气大了很多。自己的行动迅捷了好多,当然作为最好的福利,他腆着的肚子也渐渐的由肥膘型向着肌肉型转变。 “绿珠姑娘――” “大官人叫我绿珠就好了!” “嗯,绿珠!――不太好,总觉得别扭!” “大官人――” 绿珠在郑大官人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因为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最用以受到外人的情绪的感染。这是性格决定的,与封建制度无关。 “伊呀呀,却是官人官人的叫唤上了!”惠娘却不知何时依然立在两人不远处,只倚着那门向两人直勾勾的瞪了过来。这一声却将那绿珠唬得三魂去了七魄,慌得跪倒低垂着头儿,也不敢说话,眼珠儿却已盈满。 惠娘几步上前,虚虚的朝着绿珠扶了一下道:“这般大礼,我可是受不得。”说着又眉眼儿瞪了郑大官人一眼道:“大官人,你倒是好不快活,却不知这外里头都翻了天!” 郑屠见这惠娘牙尖嘴利,那绿珠慌得什么人儿似的,便有些不喜道:“什么事?” “好教官人得知,先前那状元桥一带,本是官人经营,哪个杀猪宰羊的敢在那边设铺挂钩的?如今那些平日里奉承你的人,眼热你的人,还有那不相干的城北、城西、城东的闲散铺子的都朝着您的地儿来。”惠娘道。 “先前您还有威名,如今吃了的黑厮汉的打,谁还惧您?眼见得平日里那状元桥热闹繁华之地,少不得有人孝敬,官人您的铺子又开得多,没有人争执,又得那小种经略相公的提携,每日里送进他府上的,七七八八算起来也有一两贯的进项,如今却铺子也被人占了,那小种经略相公的勾当也丢了,官人却还只和这小丫头调笑,坐吃山空,也不拿个主意出来!”惠娘语气有些愤愤。 郑屠吃了这惠娘夹枪夹棒的话,心里烦腻,虽过了这些时日,渐渐习惯了这宋人的习性,却只呆在这屋子里,哪里也没得出去,便抿了抿嘴道:“你权且宽心。这些事我自有计较。” 惠娘点头道:“奴家也只是如此一说,官人省得就好!”说罢,便转身就走,经过那绿珠身旁之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绿珠被这一声唬得脸儿都白了。 待那惠娘去得远了。绿珠这才敢起身,只是郑屠和她再说话时,也只是远远的垂首立着,问什么便答什么,远不如先前的那般熟稔娇俏可爱的模样。 郑屠叹了口气,摇摇头,心知这绿珠只怕再也不能和先前一般了。便随意挥挥手道:“罢了。你且服侍你家大娘去罢。若在有事,再来唤你!” 绿珠答应一声,眼儿斜斜的看了郑屠一眼,急匆匆的提起了裙边,买过门槛,望大娘那边而去。人已经不见,却只得香风残留。 郑屠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想到方才那惠娘说的一番话,心中计较了一回暗道:如今我无意停伫于此世间。又寄生在这个身躯之内。虽说也曾是渭城一霸,家里颇为殷实,但是若那状元桥的生意被人占了,正如那惠娘所说,坐吃山空,这富足的小日子却也有到头儿的时候。这大宋正是繁华盛世之时,做个富家翁倒也是个福分。一念及此,便唤了一个小厮,由他领着,朝着那状元桥一路行去。 却说惠娘回到房中,心思起伏不平,回想方才这一番话,却是似嗔似怨,更像是那小媳妇儿冲着夫君撒气一般。心思一时有些恍惚起来。想来那郑屠平日里粗俗不堪,恶语相向,更不时还欺凌自身和那蕊娘。只是侥幸还不曾坏了自身的清白,那厮想是做多了恶事,竟然身有隐疾。平日里,巴不得他被恶人磨,当日吃那黑厮汉一顿打,心里还甚是痛快,眼见得没得救时,也向着谋夺他这一份殷实的产业,却不想天佑恶人,神保富家。 这厮又死里逃生,活了过来。虽满心失望,但这些时日以来,这厮好似换了人性,不再缠绕自身和蕊娘,整日里说着奇怪的话。如此倒也安生,偏生又和自己贴身的丫头也打得火热,倒是惹得那绿珠时常笑脸常开,漫洒银铃似的高兴。带不觉这厮还这般有情趣。 思来想去,没有由来,只得丢在一边。不多时那绿珠回来,说是大官人去了状元桥。惠娘这才点头暗道:这些时日也算是长进了。若是从此改了性子,好生经营,便是嫁与这般的人,不受欺辱,富足一生也倒是运气。 正寻思之间,又听得绿珠在门帘子外叫了一声:“二娘来了!” 珠帘晃动,便见一身素装纱衣的蕊娘移步过来。虽有十分颜色的脸,却冷清如秋霜雨露。见了惠娘,方才有些笑意,微微的翘起嘴角,展颜之时,却似三月春花,那一屋子都暖洋洋起来。 “好妹子,快坐下来!”惠娘起身招呼蕊娘坐在自身对面。那蕊娘将纱裙裹着的浑圆挺翘的臀儿轻轻下垂,软软的触着圆凳坐了。 两个女人说些话儿,家长里短,尽是些描红针线的事。只是那蕊娘显得心不在焉,不经意又说错了一句,眼儿只张望着外头。 “妹妹有心事罢。有甚事只管言语!”惠娘冲着蕊娘点头笑道。 那蕊娘期期艾艾,春葱一般白嫩的手指绕着衣襟前的襟带儿,欲言又止,如是三番四次,这才抬起头道:“好叫大娘得知。我已经想好了,还求大娘说合,我便与他……两离知!” ------------ 第三章 各有盘算只为利 两离知,也叫做离知,也就是离婚的意思了。这是宋朝的法律术语,便是男女双方协商离婚,术语平等关系。若是休妻,便是男为主动。 蕊娘说出此话,倒是让惠娘吃了一惊。忙道:“妹妹,这可使不得。”原来惠娘计较,蕊娘原本就是郑屠从那教坊中买来的。 原本蕊娘也是官宦人家之女,因父贪贿案发,夺了官职,籍没财产,便是蕊娘也充入官办的教坊。只是发卖当日,被这郑屠瞧了,十分颜色,一时动心,脱了关系,使了银子,将蕊娘买了来,只说是做妾。 做妾的还要离知,却于律法不合。便是真闹出官司,也要监禁起来,视其情节轻重,或是发配,或是重新发卖,那卖的银子,便算还给男主家,算是赔偿。 惠娘识得其中利害,忙忙的分析与蕊娘知道。那蕊娘显然没料到如此情节,听惠娘如是一番言语,也就沉吟了起来,只是没有那般坚定。 惠娘见蕊娘神色还有不甘,不由摇头道:“我当你做真姐妹,便这般说与你听。这还是轻的呢。如今那厮吃了一顿打,如今好似转了性子,也不来撩拨我们姐妹。况且你我都知他身有暗疾,有心无力。做不得真夫妻。 要吃那厮的打,如今倒好,两下相安无事。如此过日子,倒也清静,妹妹若是不甘,惹得那厮发狂,旧性复发,只怕少不得日日斥骂,夜夜凌辱,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蕊娘听了,微微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惠娘又道:“且看他日后如何罢!”姐妹两个一时间又说了些知心体己的话儿,便各自散了。 却说那小厮引郑屠前往状元桥,一路行来。到有几个相熟的前来招呼一声,便忙忙的走了。郑屠也不在意。眼见快到状元桥,郑屠也大体分得清格局,又向那小厮问了几句,方才知道,那状元桥附肉铺先前尽归自己所有,只是如今那铺子都被人占了去。 郑屠自打发小厮回去,自己慢慢查探。这一路上,尽管有人恭敬有加,却又有人不以为然,更有甚者,不屑之情,溢于言表。郑屠浑不在意,只管往前慢慢踱步,一路到了状元桥边。 那桥边附近肉铺子里卖肉烧汤的汉子们,见了郑屠,脸色俱都讪讪的。但见那郑屠嘴角带笑,也不甚言语,只是不住张望一处,便点点头,如是一路过来。 尽管如此,那郑屠凶名在前,那眯着的眼睛扫过一处,哪一出便噤若寒蝉,恁地那些汉子们都不敢则声,低头不敢言语一声儿。 “大官人请了!”倒有几个有胆色的,在那肉铺子里冲着郑屠拱手见礼。郑屠也只是点头,也不回应一声儿,到让那些招呼的人忽然又觉得不安起来。 郑屠看似一脸笑意,却又一句话不说,便是有人招呼,也只是点头而已。如此在状元桥边走了一遭,却又施施然离开。 “唉哟,娘也!”眼见得那郑屠去得远了,离状元桥最近的铺子里,一名烧汤的汉子忽然间就好似虚脱了一般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唬死俺了,只差没尿出来!哪个说大官人被打坏了?生生的要折腾死人不是?明儿俺可不敢来了!” 话刚落下,便有一条毛腿从旁踢了过来,踹在那汉子刚要起身时的屁股上,顿时一个跟头翻倒。头撞在了铺子边的柱头上,血流满面。那烧汤的汉子唉哟连声,却不敢发作。哼哼的爬将起来又上前帮忙去了。 原来是这铺子里操刀的壮汉,他哼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没得骨头的臊子,先前那郑屠还完好时,俺倒是让他三分,如今吃那提辖官人打的狗一般,伤筋动骨,也这般惧他?若是他好言与我说话倒也罢了,若是要寻趁我的不是,须认得我的拳头!” 这厮一番吼叫,铺子里伙计不敢吱声,倒是旁地铺子里当家的汉子都拍手叫起好来。有人撺掇道:“谁不知道你金钱豹子头王彪的手段。若是那郑屠识趣,我等情愿奉你为头,每月甘愿孝敬银子。” 所谓孝敬银子,也便是保护费了。日后也便是这金钱豹子头王彪接替了郑屠的位置。那王彪略略一顾虑,旁人早就鼓噪起来。心下虽还有些忌惮那郑屠,却也不远落了自家的面皮,便四方拱手大笑道:“如此,俺便应承了。若是那郑屠不识趣,来日只管看我手段。” 郑屠离了状元桥,四下里看了看,这渭城虽地处西北,位在边塞,却也有些气象。沿街叫唤提篮挎篓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沿街彩旗酒幌,唱喏招呼之声不绝于耳。更有那翠楼红袖,莺莺燕燕,当街临楼,莺声燕语,招揽客人。 这便是大宋风情。郑屠暗自点头。今日出门,便是蛰伏在家多日,有心要在这时代里,领略一番。如此光景,自是不肯走马观花。时而驻足,时而张望。心道:这地处西北之地的渭城也就如此繁华,却不知那汴梁、苏杭却又是何等的光景?心中计较,若是能有一日到也要见识一番。 走了多时,不免有些饥渴,眼见得前面有个旗幌儿挑了出来,斜着一个大大的酒字。走进了再细看,却那门口匾额上书着潘家酒楼的字样。不觉哑然失笑。原来这里便是鲁提辖与李忠史进吃酒的地方了。一念及此,便迈步进去,早有小二在门口接住,唱了个肥喏,满脸堆笑道:“郑大官人,楼上有个齐楚阁儿,还请上座!” 郑屠点头应承道:“前面带路!” 小二忙忙的引了郑屠上楼,在那齐楚阁儿安置了他。又问道:“大官人今日要吃甚酒?用甚下饭?” “有什么酒?可与我说来听听!”郑屠道。 小二忙点头:“小店经营珍珠泉、和酒、琼花露、蓬莱春、秦淮春、留都春和双洲春,还有各种果酒。本店特色双洲春倒是俏销,不若大官人来瓶如何?” 郑屠点头道:“如此便来一瓶!不好时再换!” 小二笑道:“这双洲春但凡喝过的,没有不叫好的。用什么下饭?” “可有特色菜肴?”郑屠道。 “本店酸辣点红白鱼汤却是渭城一绝。再加上肥羊羔肉,再来一盘果蔬,倒是个齐整的下酒好菜了!”小二到会安排,郑屠也不慎明了,便依了小二。不多时,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 “你且去,若再添酒,再来唤你!”郑屠道了一声。那小二便下了楼去。这双洲春入口滑爽,有七八分的酒意,比之后世白酒,却不知要胜了多少。北宋末年,便已出现了蒸馏酒,而且蒸馏酒当时也叫做烧酒,度数较高。而一般酒楼不只买酒,还可制酒,想必这双洲春便是潘家酒楼自家酿制的烧酒了。 郑屠自斟自饮,因阁儿临窗,那窗子早已经被一根长长地杆子撑着,打开了,上面的竹帘也卷了起来,对当街的景象一览无遗。眼见得这热天当下,几杯酒下肚,便有些热起来,将那外面的长襟脱了,露出敞胸的短汗襟。偏那鱼又辣的可口,羊肉也甚是肥美。郑屠自到这宋朝,第一次吃的如次爽心,满嘴流油也顾不得,只是那汗涔涔只将那桌子面上都散了一层水渍。 正痛快之时,便听得那隔壁的阁儿里传来隐约的声音。起初郑屠并不在意,这吃酒的人多,声音喧闹一些倒也常事。只是那声音逐渐的大了起来,便听到有人喝道:“那个卖肉的也配叫做镇关西?呸,若不是俺们这些年隐忍不发,早将那厮提出了状元桥。如今害怕他作甚?” 郑屠一怔,似乎这事还牵连着自己。这镇关西大名,却被这肉体的前主人闯出了名号。因此便顿了一下,放下杯盏,贴近了那墙壁,仔细凝神听起来。 那人高声叫喊之后,仿佛有人在压制他的声音。不多时,又听那人提高了声音喝道:“大哥恁地怕些甚么?如今郑屠在那状元桥走了一遭,屁都不敢放一个。倒是让那金钱豹子头王彪出了头,如今众人都要倒向他去了。我等还不下手,那遍地捡钱的地儿就要别那厮占了去。” “糊涂!”另一人似乎被那人气着了,也提高了声音喝道,“你只管喊打喊杀,便是郑屠吃人打下去了,那金钱豹子头又岂是好相与的?他往常在城西,我在城北,郑屠在城南,互不干扰,倒也相安无事,如今你要明火执仗的去抢,他也是会拳脚的人,又有诸多帮闲的汉子。闹得大了,吃了官司,谁都没得好处。如今我等不过是要在那城南站一块地儿,日后打上小种经略相公这条路子,就少不了我等的好处!” “啊呀!”有人大叫一声道,“小种经略相公每日消耗的猪肉都能让我等兄弟赚上一大笔,若是独揽了这个生意,便有了这个靠山,那状元桥迟早也是俺们兄弟的!” “切莫高声!”那人呵斥了一声,然后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郑屠听得目瞪口呆。原想不到这状元桥繁华地带,却是这许多人争夺的肥肉。看到自己先前一倒,却又这么多的人跳将出来争夺撕咬。不由又哑然失笑。 原本穿越到一个古代恶霸身上,虽不至于欺男霸女,却也不受人欺负,哪只这古人也不是好相处的。处处争利,处处算计,看来古往今来,却是一个模样。 郑屠一念及此,再也没有吃喝的兴致,唤了小二上来,算还了酒钱,低声问道:“小二哥,我这附近却是什么人?高声喧哗,搅扰得俺没有吃酒的兴致。” 那小二忙低声附耳道:“切莫声张,这阁儿里的人,正是这城北的李大官人,经营一带的肉铺,小的店里也是他供给的,只是这城北一带,没有不惧他的,因此有个外号唤做坐地虎。千万招惹不得!” ------------ 第四章 巧遇亦有深谋虑 第四章巧遇原是深谋虑 李大官人姓李名响,年方三十,曾是渭州城北一个闲汉混混,整日偷鸡摸狗混着一帮狐朋狗友瞎厮混。又因为人有些义气,打架斗狠,也心狠手黑,因此倒也在城北闯出了个名堂,后又霸占了城北的肉铺生意,倒也不厮混,专坐地收钱,豢养打手,愈发的势力打起来,倒成了城北一霸,无人敢招惹。 “哥哥,恁地时,只管吩咐,俺等兄弟赴汤蹈火,做起这刀口舔血的买卖,绝不敢皱一皱眉头。”一名精瘦汉子,吃了一碗酒,将那酒碗重重的顿在桌上,一抹衣袖,揩了流水的下巴,发狠道,“要下手,只管趁早,如今那状元桥吃那城西的金钱豹子头王彪占了先机,这厮也是个狠角,只是平日里吃那郑屠压制,不曾上头,如今却不好要被他趁着缝儿钻上来了。” “嗤――”坐地虎李响不屑哼了一声,一条腿搭在一旁的凳几上,冷笑道,“他是个破落户没卵子的人。一个郑屠尚且压制,想要出头,须管我的拳头应不应承。今日我等只管吃酒,过两日,我再去拿状元桥看顾看顾,且让那些不顾死活的厮汉们跳出来,我一一收拾了不迟。” 李响一口酒灌将下去,爽快的吁出一口酒气,“若是那郑屠还在,我倒惧他三分,如今且看谁还和俺争斗。” “哥哥说的是,如此,今日俺们只管吃酒,来日也好与他计较!”一敞胸露毛的壮汉点头应承着,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几个人流水般的吃酒,大口的吃肉,抛开那状元桥的事,又拣些风月的事来说,只说那个巷子里的婊子好俊风骚,哪个妓馆里新来了甚么姑娘。哪个唱的十八摸,哪个吹箫品玉的手段高超。一时间这四五人吃得兴起。 “哪位是坐地虎李大官人?”几人正入巷,便听得这阁门口有人高声说话,只唤那李响的名号。一齐转头看时,便见一壮汉,铁塔似的站在门口,定睛看时,正是方才几人言语中的郑大官人,绰号“镇关西”的郑屠。 那精瘦的汉子愣住了,手上一紧,那伸向盘子里肥肉的筷子也定在空中,一动也不敢动一下,脸上神色,仿佛见了鬼魅一般,惊惧万分。 这李响心下也是震动万分,若说先前言语中不将郑屠放在眼中,那也是背地里壮人胆的话,若不然那整体谋夺了全渭州城最繁华的状元桥地带,何以屁也不敢放一个? 况今日兄弟几个正商议的便是谋夺他财务的事,却叫这厮撞见了,如何不惊。只是这心底下波涛万分,面皮上却丝毫也不表露半分。勉强的挤满了,心下寻思:都说这厮吃那鲁提辖三拳打坏了,如今这般模样,却哪里是打坏了的?不知传言真假如何,我且试探一番。 一念及此,当下便堆笑着冲着郑屠拱手笑道:“原来是郑大官人,方才俺等兄弟正说到大官人,只说那鲁达那厮,为大官人抱不平呢,却不知大官人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郑屠也不待他相邀,几步就走上前来,早有人让出了位置,郑屠见对面那个说话的白净面皮的,似是为首,便知此人便是李响。 郑屠便在他的对面掇了条凳子坐下,提起那酒瓶自顾筛了一碗酒干了一口笑道:“那厮也算个人物,只是那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吃了他的亏,若是今日,定叫他讨不了好处。” 李响自然是不信,心下嗤笑,正要那言语试探,却听得郑屠摇头道:“这等小碗吃酒如何能痛快?”手里捏着的那碗“啪”的一声在手上生生的捏碎,随手一撮,那随便在手中化成了齑粉,拍了拍手道:“小二,且将大碗筛酒来!” 那李响见郑屠如此信手将那酒碗撮成了齑粉,个个惊骇不已,那同李响而来的汉子,早已经是脸色苍白,战战兢兢,不敢出一言。坐地虎李响后背冷汗涔涔,湿透了后背,心下惶惶然寻思着:幸得方才那番言语没有叫这厮听去,若是用那捏碎酒碗的手捏着身子,却不是也要成为齑粉? 早有小二重新换了大酒碗,郑屠点头道:“小二哥且去,我等自斟自饮,若要添酒时再来唤你。” 待小二下得楼去,郑屠方才对几人笑道:“方才听闻响动,便问了小二,晓得是城西有名的坐地虎李响在此,素日里仰慕得紧,便过来叨扰!李兄弟休得怪俺孟浪了!” 那李响也算是个人物,心思瞬间几动,见郑屠话说的自在,忙忙的大蛇随棍上,笑道:“巴不得哥哥前来,便是今日逢不到哥哥,说不得明日俺还要去哥哥府上叨扰,也好给哥哥压压惊。如今这渭州城,谁不知哥哥的大名。谁人不仰慕哥哥的风采。”李响见识了郑屠的本事,自然不敢再去提那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话来。 同来的汉子俱都点头笑道:“正是,但凭哥哥日次风采,若不是那贼鲁达趁哥哥身子不爽利,哪能让他趁心如意?如今哥哥身子大好,便是有三四个鲁达也吃不住哥哥的拳头。” 这些汉子见风使舵得快,郑屠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然后转头对那李响道:“今日过来叨扰,却也是有一事相商。”说罢,面皮上有些犹豫神色。 坐地虎李响忙道:“哥哥只管吩咐。” 郑屠点头道:“如此,俺便说话了。各位兄弟知道俺曾在状元桥开设肉铺事么?” 李响等人点头道:“却晓得!” 郑屠叹气道:“如今那地儿却不是俺的了。自打俺吃了鲁达那厮的亏,便有若干人想看俺倒霉的,想趁势占便宜的,将我那好好的铺子尽皆占了去。 李响眼珠子转了一转道:“恁地时,凭借哥哥的手段,何不将那些不识好歹的,赶了出去。若要寻晦气,只管认得哥哥的拳头!” 郑屠摇头道:“若是这般倒也便宜了。便说那金钱豹子头王彪,如今便要仗胆强占状元桥,也不知道是依仗了谁的势。李兄弟不妨细想,俺伤愈恢复的事早已经人尽皆知,若是个识得好歹的,便不至于起了这般心思。若是没有依仗,他敢如此?” 那坐地虎李响沉吟点头道:“却也是,却不知哥哥要如何打算,若有用得上兄弟的,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日能够结识哥哥,也算是俺三生有幸。敢不为哥哥效命?” 郑屠点头笑道:“果然是个急难济困的好汉,俺郑屠没瞧错人。若是能将那状元桥之地尽数拿来,俺定将半数送与兄弟,也不枉俺们结识一场!” 坐地虎李响闻言大喜道:“哥哥要怎地做?只管言语就是!” 郑屠便向他招手,李响附耳过来。郑屠如是这般的说了一阵,只见得那李响连连点头,不时眉开眼笑。不多时,那郑屠说完,两人相识仰头大笑。 “若是事成,定不负今日之言!”郑屠大笑着,那李响亲手与那郑屠筛了一碗酒。郑屠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随手抛在地上,“砰”四分五裂。然后起身,冲着各位拱一拱手道:“各位兄弟,今日高兴,酒钱算还在俺头上,且尽兴!”说罢,转身一步不留的从容而去。 眼见那郑屠离开,不见影儿。李响方才怔怔的坐下来。那精瘦汉子嘿嘿笑道:“这郑屠好不晓事,平白的,哥哥恁地要分他一半的地盘?” 坐地虎李响瞪了那精瘦汉子一眼道:“胡说八道。这郑屠好生厉害,今日怎么会这般巧遇?若不是听到俺们先前的商议谋划,便是有意寻来。不然岂能这般巧合?但是他这一手捏碗成粉,便是那鲁提辖鲁达只怕也做不出来,只是为何他先前要那般做作,任凭那鲁达拳打脚踢,便似死了一般?” 那精瘦汉子凑上去,疑惑道:“哥哥,那郑屠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么?” “这话却是信不得。只怕是有意为之,俺等切莫小瞧了这厮!”李响摇头道,“这厮寻俺,只怕也是要寻个出头的人,来撩拨一些事来。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只是这事却不好做。明地里分我一半地盘,暗地里,俺却要不知背负多少人的眼热。不过这厮却说对了一点,便是那金钱豹子头如此这般的大张旗鼓,没有人依仗是不敢的。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李响又叹了口气道:“这状元桥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地盘,可笑方才俺等谋划,只怕是井底之蛙了!” 精瘦汉子忐忑道:“既如此,哥哥为何还要应承下来。只管推了就是!” “糊涂!”李响超那汉子喝道,“没见方才那郑屠露出这一手?这便是告诉俺等,若是俺等不肯依附,只怕这厮不肯放过俺们。先不若应承下来,日后再看!”说着,不觉颓然坐倒在地。 且说那惠娘并蕊娘闲来无事,正在那院子里,葡萄架下说话,虽然日头有些烈,但那葡萄藤铺盖之下,透着凉意,两人摇着团扇,一时间皱眉不展,一时间,又嘴角带笑。正说着话儿,便见丫头绿钏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这丫头十四五岁,也有些模样,乃是蕊娘贴身丫头。 “慌慌张张,都这般大的人了,日后只怕嫁不出去!”惠娘打趣了一声。本来这不是惠娘说的话,好歹也有蕊娘在面前,只是这般说,也眼见得拉近和蕊娘的关系,好似姐妹一般,毫无嫌隙。那蕊娘自是不会计较,且不说日后与那郑屠两离知时还需惠娘照应说话。 “大娘问你呢,只管说吧!”蕊娘也嘴角带笑道。 那绿钏忙道:“大官人回府了,正过了正门,朝着中门来了,就要进后院子,便来和大娘二娘言语一声!” 蕊娘点头,正思付着,是不是便要在此时此刻,和那厮明说了自己的想头。 ------------ 第五章 断续无心鹧鸪天 “两离知?”郑屠瞪圆了眼睛,皱着眉头盯着蕊娘。 蕊娘没由来一阵慌张,一颗心儿几乎便要蹦出了心口。此番提出这等事情,全然是瞧在这郑屠一日一日的变化之上,一心妄想着他会转了心性,这才拼了最后一丝勇气,想要与此人一刀两断。 这话说出来,那郑屠果然相貌凶恶,素日里积威之下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弱柳一般的身子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方知谋划千般好,做时万般难。一张脸儿煞白,只是倔强着,忍住了眼眶里的泪珠儿,白嫩的手指节绞着手帕,使得力大了,更显得苍白。 那惠娘见郑屠茫然瞪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怕是蕊娘这话激着他了,一时受不得气,好似发疯的前兆一般,慌忙起身挡在蕊娘跟前,冲着郑屠道:“官人,蕊娘也是一时糊涂,大官人消消气,权且坐下来,吃两杯酒!”说罢,按着郑屠坐下,又忙忙的吩咐绿钏取来杯盏,满满的倒了一盏与郑屠。 郑屠皱了皱眉头,蒙头将那一杯酒喝了,转头对惠娘道:“这两离知却是何意?” 惠娘忙道:“官人还是休要追究了,蕊娘妹妹糊涂,你也跟着糊涂?莫说两离知,便是官人要休了她也是该的,就不该提着话头!” 郑屠似有所悟的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这两离知,便是离婚的意思!想来蕊娘先前跟着我受了些苦楚,若是真是过不下去了,两厢情愿的好合好散倒也是一件好事!” 两离知便是离婚,再看看那蕊娘,原先娇怯可人,如今听了郑屠一句,不觉惊呆了,张口结舌,倒也是另一种娇憨情趣。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那离婚一次不甚明了,但那好合好散却意思明白无误,便是惠娘也惊得呆住了,忍不住道:“这……官人说得可都算的数?” 郑屠暗叫一声可惜,自己夺舍了这厮的肉身,终究没得福分享用这厮的美娇娃。不由点头苦笑道:“此等事还可儿戏不成?” 蕊娘待要再说,郑屠摆一摆手,将酒杯放下,然后背着手,头也不回的望自己庭院走去,穿过一个叠石的假山和半垄的园子,推门而入。大发了侍候的小厮回去,自己靠在屋子里间的长春凳上,想想却不是滋味。 是借了那渭城一霸的肉身,到底也算是自己的躯壳了,如此被美女娇娃不待见,也不免有些气闷,到底自己也没借了郑屠的魂魄,因此那强占女人的事终究做不下手。 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才将蕊娘那事抛开,细细的回想这状元桥的事情,果然有些门道。一边慢慢想着,酒意上来,也迷迷糊糊睡去。 且说蕊娘听闻郑屠一眼,早已呆住。先前想得万般难得事情,却如今只得这厮轻忽一句好合好散,便如此了结,虽不知这厮说话有几分可信,但也算是有个好的开头。待到那郑屠离去,再也憋不住泪珠儿,一发滚将下来,划过白嫩的脸颊,便如珍珠滚玉盘一般。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惠娘喃喃几句,忙忙的捉住了蕊娘的手感叹道:“好妹妹,幸亏这厮转了性子。方才却为妹妹捏了一把汗。也真真佩服妹妹的胆量!” 蕊娘脸色决绝道:“方才我也豁了出去,终不了,也只是拼却了自己一条性命罢了!如今幸得姐姐帮衬,才能有这般。” “如此甚好!”惠娘拍了拍胸口,仿佛有些后怕,只是转念之间,却也不禁泛起了心思:蕊娘这般轻易脱身,我何不也借此时机,和蕊娘妹妹一起脱离了这苦海?只是一念及此,却又有些踌躇起来。待到醒悟过来,自己也一惊,自己想到要脱离这厮,为何会有一丝踌躇之意?想来想去,禁不住一身冷汗。 惠娘又与蕊娘说了些安慰体己的知心话,又开始为那蕊娘筹谋两离知之后的生活事宜。因蕊娘是那郑屠从教坊买过来,又是做妾,理论上两离知也轮不到妾的。 这事谁也没有经历过,只知道这边是离婚,与那休妻不同。所以蕊娘最终就算是被郑屠放了回去,这只是一个净身出户的下场。蕊娘之父被革职充军,家里人口早已离散不知去向,而蕊娘先前乃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如何理的事,谋得生?日后生活却是大问题。若不早早谋划,便是饿死也不足为奇。 说了一会,蕊娘心思方才渐渐的平缓下来,这简直是巨大的幸福从天而降,虽然还没有成功,倒也是个好的开始。两人分开,蕊娘独自一人回到房间。用那挑子挑起了窗户,又吩咐绿钏将帘子卷了起来。 蕊娘望着窗子外头日头艳艳,庭前柳树绿条轻抚,那蝉声又搅扰的方才平静的心不禁又泛起了微微的波澜。才子佳人,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虽然没得被那厮玷辱了身子,却名声已经白璧蒙尘,又想起日后生活艰难,不禁幽幽叹气,随手铺开窗前精巧的书桌上的纸笺,挽起袖子,春葱般纤纤玉手,捏起一只墨石,轻轻的在砚台里磨墨。然后捏起一只笔管,眉头笼烟,踌躇了半晌,方才在那纸上写了两行字。忽然又放下来,用手揉了,又再铺纸,只写了一句,便写不下去。恹恹的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之间,便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蕊娘待要睁眼,却一丝一毫的劲儿也使不出来,连眼儿都睁不开,隐约听得好似那厮的声音也在,不由惶急万分,怕那厮趁此时机非礼自己。虽然知道那厮有些隐疾,但清白身子,终究不想让那厮见着。越是惶急,越是不得动弹,仿佛有人在解自己纱衣,不禁又羞又怒,羞怒交加,脑子轰然一声,便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时,蕊娘悠悠醒转,抬眼看时,却见眼前已然灯影摇曳,眼前的一人坐在自己床头,正打着盹儿,待细看时,原来是自己的丫头绿钏,不由回想起那迷迷糊糊之间的事情,又羞愤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却已然身怯体弱,半抬起的身子又重重落在床榻上。这一声惊醒了床边打盹的绿钏。这丫头见蕊娘已然醒转,不由大声叫嚷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去叫大娘、老爹过来!”绿钏也不待蕊娘说话,一溜烟的就跑出了房门。那蕊娘听得她要叫郑屠那厮过来,不由又羞又急,正待要阻止,哪知那丫头跑得快,带出声时,已然不见了踪影,不由重重的叹口气,复又躺在床上。心里只盼那厮不要过来才好。 不一刻,便听得门外一声叫道:“妹妹身子好些了,真是神仙保佑!”话来没落下,便见到惠娘以及身后跟着的绿珠和绿钏两个丫头跨进了门内。 惠娘抢上一步,扶住要挣扎着起身的蕊娘,忙道:“这这是作甚,身子才好些,又要糟蹋不成?也不知日间吓了多少人。”说着一面扶蕊娘躺下来。 “我说妹妹恁地如此不在意。虽然夏日天热,但也是近秋的时刻。风也转凉了,躺下时也不盖些轻薄的褥子,这受了凉风,就发起高热来,幸亏得这热退了下去。”说着探手摸了摸蕊娘的额头,却也没有那般热了。不禁点头而笑。 蕊娘忙道:“方才——方才那厮是否过来?”她现在一心想着脱了这郑屠,言语间也不顾及这两个丫头,只管称呼那厮。 惠娘忽然望着蕊娘微微笑道:“正是。官人过来一趟!” “我——我——”蕊娘忽然惶急起来,低着眼瞧了瞧自己已然换了的纱衣,不由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惠娘明白她的意思,摇头笑道:“你却是小看了官人。帮你换衣的乃是你的贴身丫头绿钏,官人那时也很识趣,早早的就回避了。若不是官人,你如今还退不下热来!” “哦?”蕊娘似是不信。那厮性情变化太快,真真有些如在梦中一般。 惠娘便道:“官人吩咐了绿钏,剥去你的衣物,用井水浸湿帕子,在身子上反复擦拭,如是这般,方才让妹妹身子不再滚烫如火一般。他自身又忙忙的去请了汤药铺的王大,开了一剂药,给你灌了一些,这才好了。如今身子有些乏,也是个尾子,再服一剂药便可痊愈!” 蕊娘听了默然不语。 惠娘又道:“妹妹可还要与官人两离知否?” 蕊娘听得这话,便挺起了身子,点头道:“此事我早有决断,岂能因他一事而改?姐姐,若是脱得苦海,妹妹定然不敢忘记恩德。” 惠娘摇头叹道:“也罢,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若是姐姐帮衬得上的,自然会帮衬与你,若有何难为之处,妹妹也只管言语一声!” 蕊娘点头应承,自己感念惠娘情谊,拉着惠娘之手,只管絮絮叨叨的说些心事。待那惠娘离去,一个人兀自愣愣躺着,眼见得便要恢复自由身,那心底的一个影子也渐渐的浮现出来,模模糊糊的,仿佛三月的春雨一般,惆怅朦胧,那撑着油纸伞的长衫身影,仿佛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时候,蕊娘方想起桌子前的纸笺,忙问绿钏道:“我那书桌上还压着一张纸笺,你可取来与我!”| 绿钏答应一声,忙忙的去了桌边,果然有砚台压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虽不认得,倒也知道是二娘写的,递了过去。 蕊娘接在手中,正要凝神想那下句,却见那纸笺上自己的四句还在: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只是那四句之后,却还加了几句:从别后,忆想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那字迹苍劲有力,却不是男子所写? ------------ 第六章 见利忘义相勾结 且说金钱豹子头王彪自那日郑屠来状元桥巡视了一回。这两日都有些惴惴,虽说背后也有人撑着,且又不甘在自家的帮闲面前失了威风,脾气倒是越发的暴躁起来,对那伙计、二汉,轻则呵斥,重则打骂。惹得那些汉子们敢怒不敢言,只因如今这状元桥换了天地。 那坐地虎李响自那日得了郑屠的话,在家筹划了两日,也不敢多耽搁,约了城北的泼皮闲汉十数人,各自提了棒子,那李响怀中揣了把尖刀,望状元桥而来。 一行人远远的行来,便见那金钱豹子头王彪正坐在那肉铺边一间茶棚里,端着海碗,吃着茶水,好不悠闲自得。 “那厮好不快活。便以为这状元桥这般容易得来!”那精瘦汉子摆了摆手中的长棍,忍不住冲着李响愤愤道,“那厮有甚本事?若不是那背后陈都头撑腰,谁个惧他?” 李响放慢脚步,摇头道:“你恁地不知,那厮也有几分本事。会几趟拳脚,耍得一手好枪法,不若如此,只怕便是有都头撑腰,也是个稀泥不上墙的货色!我等先去探探,再作计较!” 一行人渐渐的行到状元桥边,附近早有人见不是头,那摆摊的货郎、担担的挑夫忙忙的收拾了,让出了地方。那些肉铺里的伙计、二汉都收了家伙,只在那铺子里远远的站着,朝着这帮人望了过来。 金钱豹子头王彪横卧着,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个茶壶,背对着李响那群,嘴里懒懒的道了一声:“哪个忘八,闲的卵子荒,从城北跑到城南撒野?” 那精瘦汉子上前一步喝道:“原来是个夯货。俺只道这金钱豹子头也是个人物,却原来是个不识好歹的,你家爷爷坐地虎来了,也不给爷爷看座!” 那王彪大笑起身,转过了身子,这才看着前面,忽然大笑起来,忙忙的站起身子迎上去冲那李响抱拳道:“俺只当是谁,原来是李大官人,方才失礼,有失远迎,快快请进来!” 一面说,一面冲那铺子里伙计喝道:“瞎了眼的狗东西,还不快快收拾干净了,与李大官人看茶!”说着就要迎李响往铺子里去。 这王彪前倨后恭,倒是让李响有些踌躇,也不待发作,有心要探一探口风,便点头道:“如此,叨扰了!”也拱手还了一礼,大踏步进了王彪的铺子里。 “方才多有得罪,却是不知是哥哥前来!”王彪待茶上来,便道,“俺以茶代酒,算是向哥哥赔罪了!”说罢,也顾不得那茶烫口,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李响心中一惊,暗道:这厮将那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显见得也有几分本事。俺倒也不急于与他翻脸,且试他一试只听他如何说道!当下只是点头道:“不敢当王大官人如此,俺早听说这状元桥乃是渭城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官人占着这个地段,想必是日进斗金,真个是羡煞俺也!” “哎!”那王彪叹了一声道,“不瞒哥哥,俺虽得了这块地,虽也有些进项,但也是个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是长久之计啊!” “哦?”李响知道他所说,故意停了一停。 王彪拍了一下大腿,似是下定了决断,猛然站起身来冲着李响拱手道:“哥哥不是外人,俺在城西之时,便听得哥哥的大名。早就有心想要结识哥哥,今日也算是称了俺的心意。如此那就和哥哥说些实话。这地盘远不是俺的,确实那郑屠所有。郑屠得这地儿,原本就是他奉承了小种经略相公府上的同乡郑管事得来的,又伙同那却钱都头将这等繁华之地生生的占了,又搭上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才买猪头的线,日日坐大。倒是天有善眼,地有慈悲,恁地出了个煞星鲁提辖官人,生生的将那厮打得残废。好叫这铺子也与我等受用一些时日。” 话到此处,那李响心中只是冷笑。 王彪接着道:“俺得了这地盘,便头一个想到了哥哥,原本早就去拜见哥哥,只是心头还有一件事情,到让俺日夜不得安心,这地盘也拿在手里有些不稳当之处。因此还不曾与哥哥说得此事。” “哦?”李响又说了一句,心中有些主意,便道,“确实何事?” 王彪点头道:“好教哥哥得知,郑屠那厮,前日也曾到这状元桥来,行动处,却也不曾是个打坏了的模样。这厮平日里也有些手段,俺也有自知之明,若是那厮完好无缺,俺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吃那厮的亏。若是眼睁睁见着日进斗金的地盘到手的肉又让给他再吃了,也有甚是不甘,因此俺今日斗胆请的哥哥助我一臂之力,只要将这地盘拿稳当了,情愿与哥哥平分!” 李响豁然站起身来,正要拱手,却又踌躇道:“郑屠那厮却有手段,便是俺等二人,只怕也不是他的对头。”原来这李响听得王彪要与他平分这状元桥地段之时,便心动不已,但是又顾忌那郑屠的手段,那般的搓盏成粉的功夫,李响自认做不来。如今虽也看到那王彪的烫水入口,也比之那郑屠,也差的远了一些,一时间倒也按捺住了性子,踌躇起来。 那王彪见李响心动却又踌躇不安,便一发道:“哥哥休要迟疑。俺兄弟联手,如今那衙门里又有陈都头为俺等做主。若是真个拿不下那厮,俺也安排陈都头在附近守候,若是真个要吃亏时,便领数十名差役从旁协助,保管成功。” “那陈都头果真能助我等二人出头?” “果真能!” “只是那郑屠也有钱都头做主,却又如何是好?” “那钱都头因贪了周大官人家的银子,如今吃那周大人告发到了州衙门里,那衙门的吴推官早就恶了那厮,一发要严查,如今那厮顾不得自身,还敢替那郑屠做主不成?” “那郑屠尚有同乡在那小种经略相公府上管事,哪个都头不买他几分薄面?” “嘿嘿,那郑管事也是郑屠转了十八弯的亲戚同乡,只要多拿几贯钱堵住那厮的嘴,还怕他说甚话不成?哥哥但请宽心!” “如此便是了!”那李响得了这个信,一拍大腿,忙忙的冲那王彪拱手道,“兄长这般太爱,若是再虚情假意推诿,便显得矫情。也罢,兄长只管吩咐,我且与你一同应对那厮就是!” 当下两人又商议了一阵,王彪自然吩咐伙计,整治了两桌酒席,招待李响并他一众兄弟吃酒。只吃到黄昏日落方散去。 那王彪知晓自己一人却不是那郑屠的对手,若是与那李响联手,倒也和那郑屠可以做一个对头,再加上那陈都头为他作保,也搭上那只贪黄白之物的郑管事,心中方才定下来。 送那李响等离去,王彪不由点头而笑,心中暗道:天可怜见,被那郑屠压制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有了这个出头之日。好歹也要让这状元桥成就俺金钱豹子头的产业。若是那郑屠一去,倒是这李响,俺却不惧他半分。 却说李响告辞离去,一路上,十数人吃的熏熏的,歪歪斜斜的望城北而去。那精瘦的汉子横披着衣服,剔着牙齿,打着酒嗝道:“哥哥,这金钱豹子头王彪倒也识趣,乖乖的便将那半个状元桥送与了哥哥,看来哥哥大名!” 李响打了个酒嗝笑道:“你这厮,倒也是个见惯场面的人。想俺李响好歹也是个人物,那金钱豹子头王彪敬我,也在情理之中。俺却知这厮的心思,要与俺一同对付那郑屠。” “哥哥,那郑屠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王彪不是对手,也就罢了,若是吃那郑屠恶了,俺等岂不是也跟着遭殃?”另一名壮汉道。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似这般繁华地段,莫说全部,便是只取一半,这一年的进项也是了不得的。俺等跟着哥哥,岂不是吃香喝辣,逍遥快活了?”精瘦汉子瞪了那壮汉一眼道。 “也是!”那壮汉点头,不在言语。 李响嘿嘿笑道:“你二人休要争执,那王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若是安心得了那状元桥,只怕是不肯分一半与我。便是只分少许地段,也是不肯的。那厮仗着陈都头撑腰,岂能与我等平等相待?如今不过是利用俺等罢了。” “那哥哥还要应承于他?”精瘦汉子惊诧道。 “嘿嘿,他有谋算,俺变没得么?”李响嘿嘿只笑道,“这两日,俺也与那陈管事一些钱钞,价高者得之。那陈都头也是个看重财货的,这般人,只可用,不可托付大事。如今我只多多使钱,到头来还不是为我所用?” 眼见的天暗下来,街道冷冷清清,各家各户闭门闭户,只得这十数人摇摇晃晃。这时,却见到那前方巷口出,一个铁塔似的身影立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挡住了一干人的出路。 “哪个敢当你爷爷的路!”那精瘦汉子冲着前方那人指手呵斥着。 李响定睛看时,却有些熟悉,猛然一惊,那酒意醒了一半,迟迟道:“可是郑大官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正是,洒家在此等候大官人久矣!” ------------ 第七章 各有思量频谋划 第七章各有思量频谋划 从别后,忆想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蕊娘将那几句再次在嘴里咀嚼,那青衫长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便如在婉转的愁肠一般,无处消受。身子虽然好了,如今却还有些乏力。静坐于那窗前,眼见得窗外翠树,漫漫飘下几片黄叶。 “二娘,天凉,好歹也披件长袍,眼见这才好的身子,又要被这凉风糟蹋了!”绿钏拿了见薄纱的长袍过来,替蕊娘披了,又从提了个茶壶,续了茶水,方才在一旁伺候。 我写得这鹧鸪天莫不成被那厮看破了心思?蕊娘一颗心无处放下,眉头又拧起来:若是那厮知晓我心中所想,半途变了卦,我岂不是永不能离了这监牢一般的地方?越思念越有些惶然,越发自怨自艾,不该如此孟浪,写下那首词儿。 又折磨了半日,忽醒悟道:那厮向来不通文墨,些须认得几个字,断不能写文作诗,如何便能够将那词续完?且看他行文之处,也象模象样,难不成那厮平日里都是做作出来?正想着,便听得门外一个声音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些了?” 蕊娘忙起身,迎了过去,果然见惠娘转过了门楣,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绿珠,端着一个青花的瓷碗,尚自热气翻腾。 “这是替妹妹熬的鸡汤,热热的喝了罢!”因又觉屋子里有些凉意,看了那窗户,忙对那绿钏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你家二娘可才好了身子,没得让你这么糟蹋的,还不把窗子关了。”绿钏不敢犟嘴,忙上前关了窗子。 “是我自己开的,姐姐这般惦记,倒是蕊娘的不是了!”蕊娘放下汤碗,起身朝着惠娘福了一福。惠娘忙接着,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道:“你也是。全然不怜惜自己的身子。也不是做姐姐的责你。若是真个能出了这里,你又没有生计,又做不得活儿,身子有如此羸弱,真不知这日子该如何!” 蕊娘又端着喝了一口汤,听闻此言,不由微笑摇头道:“若是真个能走,纵使粗茶淡饭,也快活过这里。” “也罢,你心意已决,我也不说此言了。”惠娘点点头,岔开话儿道,“这几日,也不知官人忙些甚么,日日的在外游荡。我先前只知道这屋子里的开支用度,日日花费,却没有进项了,言语之间,激他将那状元桥的活儿拿回来,却不想官人倒是去了,只是去了一日,便不见踪影,倒是成了个游手好闲的汉子,整日的在街上游荡,也不知有什么意思。那些整日奉承他呵卵捧球的,都躲着他,便是小斯也不带一个。” 蕊娘奇道:“那厮倒是转了性子,前些日子因那金翠莲的事,倒是闹了一场。这般性子也好,免得祸害了人家的闺女,打坏了人家的儿。这倒是他的福气,为那厮这世减了不少罪孽。” 惠娘听得蕊娘这般说,不由摇头苦笑道:“妹妹有所不知,如今这厮将这偌大的家交予我打理,只日日的开支用度,耗费甚巨,若是再不想些主意,只怕要坐吃山空啊!”心下对着蕊娘不盘算柴米,只管阔论的样子,颇不以为然。 “姐姐要待如何?”蕊娘道。 “也只得再劝一劝罢了。若是又有些进项,好歹也要将妹妹备些妆资才好,也好省的妹妹日后多受苦楚。”惠娘起身道,“妹妹权且休息,这时辰,官人也怕是要回府了!”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蕊娘站起身,拉住惠娘的手恋恋不舍道:“姐姐这般为妹妹筹划,妹妹却无以为报。只是那厮平日里悭吝惯了,姐姐休要勉强,惹得那厮不快,白白的吃了他的亏!” 蕊娘听闻此言,不由住了脚步,拍着蕊娘手笑道:“这个你切莫操心,如今我管着官人的钱财,他也倒放心,全然不问我支出收入如何,些须几个钱,也不怕他!” 蕊娘听闻此言,不由一愣,方才知那厮原来已然不同,心下微微踌躇,便点头笑道:“那妹妹便承了姐姐盛情就是!” 两人方才道别。蕊娘忽然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道:“绿钏,你且与我磨墨。”一面说,一面走到那窗子前,又撑起了窗子,卷了帘子,提起笔,微微一定,便皓腕一沉,写了几句话儿。待轻轻吹干了墨迹,又封好了,递与绿钏道:“你且与我送到城东大户那老举人王若卿家的府上,直说是予王子养王公子的就是,自然会有人接进去。” 那绿钏似有些犹豫,蕊娘轻声道:“切莫心疑,只是旧日亲友,若是这番能够离了这里,那里便是我投身之所。” 绿钏放拿了,便一路出了府上,朝着城东而行。便见那城东王举人府上果然有些气象,大院深宅。于是上前扣了门环,不多时出来一个老门子,只开得一条门缝,探出头来道:“小姐是那里人家?可有事?” 绿钏忙道:“我是城南郑大官人的府上,我家二娘托我一封书信,要送与贵府上王子养王公子。”说罢拿出信,递了过去。 那门子见了,一手拿了,将门吱呀一声关上。那绿钏等了半日却不见有人出来回复,不由嘀咕起来:这也算是读书人家?却是礼数也不知晓。一念及此,怕是等不来回信,便悻悻往回走不说。 却说那金钱豹子头王彪自与坐地虎李响商议后,等了一两日,却殊无动静,便是那郑屠那厮也不来闹腾,心下正是疑惑。且放不下心来,便打发了几个伙计,日日在附近打探消息。 那些伙计回来,也只说是郑屠那厮,日日在街上游荡,倒也提了两瓶酒去过一趟小种经略相公的府上,要见那郑总管,却是面都没见,被打发了回来。又去了钱都头家里,倒是封了十两银子,却被那都头将银子从府上扔了出来,好不狼狈。那些伙计说道此事,皆都谄笑不已,眼见得这状元桥,王彪已然日渐稳固,只管来巴结讨好。 那坐地虎李响自回城北之后,整日的纠集一些闲汉泼皮,在自己的府上舞刀弄枪的,好不热闹,他府上那条街上的行人,听得里面整日的杀声震天。还惹得衙门里的几个都头都来探视,这才安分了一些。 王彪暗自点头。如今看来,郑屠那厮倒是无计可施,那坐地虎李响显见得也要分一杯羹,如今时机倒也成熟起来,不若这两日便前往陈都头府上,借那厮之手,上下打点。那郑屠终究是个祸患,若能寻他个不是,将他远远的发配出了这渭州城,便无后顾之忧了。 那王彪即打定主意,第二日,便咬了咬牙,封了两百两银子,又使人挑了一些上好的猪肉,早早的前往陈都头府上拜会。 陈都头府上门子早见了王彪,忙忙的开门,王彪又吩咐打赏了几钱银子,进了府里,便见那陈都头从里屋子里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 那陈都头也是个魁梧汉子,只是脸上有些削瘦,些须几根胡须倒有些不相称他的相貌了。见了王彪,忙一手扯住道:“贤弟过来,也带甚么礼物!” 王彪忙谄笑道:“些须一些猪肉,都是精养的好料,一向要来看哥哥,却不得空闲,怕有人闹将起来,一发不得收拾。这不,俺将这些送与哥哥后,便要赶回去守着那些摊子。” 陈都头一瞪眼道:“贤弟且厅里用茶。俺倒要瞧瞧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事来。” “别个倒是不怕,便是那郑屠,却叫俺日夜不得安心。”王彪进了厅事,坐下,还不及吃茶,便叫苦道,“原以为那厮被鲁提辖打坏了,却不曾想,又活了过来。只恨俺不是那厮对头。” “这个无妨,如今谁不知这状元桥是俺在你身后撑着,那厮若是个明白汉,便不会生事。”陈都头豪气挥手,似是对那郑屠不屑一顾,“当日若不是小种经略相公府上的管事讨保,那地方岂能由他坐了?如今也是他造化尽了,怪不得人。” “听闻那厮曾去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求情去了,却被那郑管事将两瓶酒扔了出来!”王彪这时候也附和道,“又去钱都头家,也被人将送上去的十两银子扔了出来,好不尴尬。只是那厮还有几分力气,耍得一手好拳脚,若是横起来,俺等也不是个对头。” “怕甚,便是再好的拳头,也敢和官府作对?”陈都头点头道,“你但且放心。” 王彪踌躇了一下,这才咬牙道:“哥哥,俺倒有个主意,这厮若是留在渭城,事后定然不肯甘心,若是能将那厮远远的打发了,倒是去了一块心病。” 陈都头差异的看了眼王彪,但见王彪从怀中摸出几封银子,看看倒也有百两左右,沉吟了一回便道:“也罢,若不是看在贤弟情分,这事倒还有些为难!” 王彪大喜道:“如此,事成之后,敢不来拜谢哥哥大恩。”说着递上来近百两银子。那陈都头眼睛直盯着他道:“这又是何意?” 王彪忙道:“做事须做得彻底。那城北的有个唤作坐地虎的李响,乃是个泼皮无赖,因见俺得了那状元桥,炎热不过,也要来分一杯羹。只是如今被俺稳住,哥哥何不一并将那厮也发配了,免得日后晦气。” 陈都头忙点头道:“那厮我也知晓,比之郑屠,差的远了,也好,一并算了就是!” 两人又吃了一些茶,又计议了一番,方才散去。 却说郑屠这几日,也不待惠娘说道,每日里早出晚归,说是要解决那状元桥的事情,惠娘也不好过多询问,只得由他。只不过终究放心不下,又派了小厮跟着。郑屠知她心意,也不说破,一笑了之罢了。 ------------ 第八章 结酒相商早许利 第八章结酒相商早许利 郑屠这两日也不去状元桥,只在城内转悠。也打听清楚了昔日的老主顾,张家、旬家还有个郑姓的本家。这城南、城西、城东具是这三家昔日为郑屠供给生猪,如今却都成了王彪的主顾了。 这日,郑屠早早的便在城西会仙酒楼定了酒席,便坐等三家的当家到来。只因昨日便已经投了帖子,想来三家主顾这个面皮还是要给。郑屠捡了个当街的雅间,叫了小二点茶。 这点茶将碾细的茶末直接投人茶碗之中,冲入沸水,用茶宪在碗中加以调和,不再投入葱、姜、盐等。这等倒也适合郑屠的口味。所请三家,如今还没有人来。郑屠也不急,临窗做了,吃了一口茶,眼睛只望那街上过往行客、贩夫走卒。亦有仕女出行,士子相嘻。 这时,便听得那楼梯响处,有人上来,进了阁间,郑屠起身之时,却见一五旬精瘦老人,一身青衫带着头巾,冲郑屠拱手。 “原来是郑老爹,快快入座。”郑屠叉手行礼,将那老者迎入了对面的座中,方才笑道,“老爹早到了,也是俺的荣幸!” 那郑老爹正是郑屠的本家,他见了郑屠如此,不觉摇头苦笑道:“你也莫说这些虚话。如今我也知晓你的意思,不是老爹不助你,我好歹也有些家业,全靠这养猪的门路来支撑,那状元桥供给甚巨,也是我一大主顾,如今你要我助你拿回来,若是不成,被那王彪恶了,我这生意只怕要亏本,养活不得家人了。”说着摇头叹了口气。 “不妨碍老爹的生意!”郑屠点头笑道,“俺也知道老爹,你我乃是本家,断不会害你就是。” 郑老爹点头道:“如此甚好。”说毕又看了看郑屠道:“也不是我多言,那旬家的和张家的,比不得我们本家亲戚,言语之间,不好说话。况且他们二人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切莫做了你的倚靠,不然后悔莫及啊!” 郑屠点头道:“俺自是省得。” 两人正说话间,便见一而立男子,短襟的胖子走了上来,身后还有个虬髯胡须的壮汉。郑屠这些时日也与他们交往,倒也认得便是城西张家的张有财和城东旬家的荀久。当下站起身来,冲着那短襟胖子拱手道:“张兄弟。”又冲那虬髯胡须的壮汉拱手道:“旬兄弟。” 张有财只是点了点头,便径直入席,捡了个临窗的座儿打横坐了。那荀久倒是拱了拱手,粗声叫了一声:“郑家兄弟,久候、久候!”这方才入座,和张有财对面也打横坐了。 郑屠见诸位都落座,便与那一旁伺候的小二道:“快些上酒菜!”一时间,那鸡鸭鱼肉流水一般的上了上来,又烫了几瓶酒。郑屠与那小二道:“你且自去,待要酒菜。再来唤你!” 待那小二下楼,郑屠也不提别事,只捡些闲话儿来说。便是这渭城里,哪家的妓馆里新进了姑娘,哪家的姑娘手段高明。这倒是对了这几人的脾胃。几句话下来,便也不再显得生疏起来。又是就到半酣,渐渐地话也打开了。 那张有财吃了一碗酒,红了脸对郑屠道:“若是前些时日,我等倒也快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也怨不得俺等。” 那荀久倒是个直性的汉子,将那酒碗朝着桌子一顿道:“只是哥哥你将那状元桥丢了,俺等的进项也少了些。那金钱豹子头王彪仗着有些靠山,又会几分拳头,生生的将那收购的价钱挨了几钱银子。俺等也是靠着几头生猪过活,哪得如此折腾?只是吃亏,没得人庇护,若不从时,还要吃那厮打。俺等也没得别的出处,只在他那里讨生活罢了!” 郑老爹倒是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吃酒。 郑屠点头笑道:“正是为此,才请的诸位叔叔哥哥们。” “可有主意?”荀久凑过来问道。 “主意倒有,只是须得叔叔哥哥们看顾则个!”郑屠点头笑道,“这事俺也有计较。也不要叔叔哥哥们出头,只管寻个理由,断一两天的供给就成。” 荀久点头道:“若是不成又如之奈何?” 郑屠大笑道:“若是不成,哥哥只管照旧与那厮往来就是。俺也是个明理之人,俺如今也有个主意,若是这状元桥到了俺手里,便是那供给,日日也要多上七八成,这还算少。再多也能消受。价钱也好说道,只管比照俺之前的原价,还可加上一成。” 郑屠此言一出,三人都愣住。郑老爹方才凑过头来,疑惑道:“这渭州城猪肉日销量不过这般,人口又不见涨,如何便能多增七八成?便是加了价钱,莫说你一家独大,要涨便涨,要跌边跌,我等也争执不得,却如之奈何?” 此言一出,其余二人皆点头称是。 郑屠摇头而笑道:“只管放心便是,若是不放心俺,俺便与三位定个文书,也好日后做个把柄,若是不能按量按价,情愿吃了官司,加倍赔偿。” 那郑老爹忙道:“且慢。我等合计一番!”说罢,与那荀久并张有财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俱都点头冲俺郑屠道:“若是可成。明日俺当亲自登门府上拜访,已定细节!” 郑屠也点头道:“如此甚好。如今俺等只顾吃酒就是!”一顿酒饭,只吃得熏熏的,那郑老爹等三人腆着肚子,这才各自告辞散去。 郑屠也吃得有些熏意,摇晃着头,径直望府上而去。手里还提了瓶会仙楼的烧酒,度数较高,倒也合得口味。待到了门前,却见那绿钏急急忙忙的正往外走,因走的急,一头就撞进了郑屠的怀里。当下就惊叫了一声,往后缩了缩身子。 “不长眼睛的小家伙!”郑屠嘿嘿一笑,却见那绿钏有些闪烁,不由疑道:“这般匆忙确实要去哪里?” 绿钏素日在郑屠积威之下,哪敢隐瞒,忙道:“替二娘送个信。是那城东王举人家的王子养公子的信。” 郑屠一瞪眼,就待发怒,这婚也还没离,却要早早的勾搭上野男人了。将那绿钏手中的信夺了过来,正要愤愤的冲进去,却转念一想,那蕊娘好歹也吃了原先郑屠的虐待,如今这般行止,只怕也怨不得她,不由便住了脚步,摇头自嘲一笑,便伸手将那信展开一瞧,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蕊娘几句到让他心情舒服了一些。 那心里的话也似乎说得明白,郑屠也看的清楚。只道是说,先前来信,不过是因为要脱离苦海了,你是我家自小便交往的世家兄长,便将这个消息与你一同分享。如今自己白璧有瑕,自然不然再想嫁人之事,难道你做兄长的还要让我给你做妾,继续我的噩梦吗?你是有才华的人,应该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 显见得这蕊娘有些分寸,不受那王子养的诱惑,只是如今看来,这王子养倒是对蕊娘存了一份心思,而蕊娘亦对那厮有兄长之情,若是脱了这里,得了自由身,难保不会日久生情,便是从行文来看,蕊娘倒是对这王子养并不厌恶,倒还有几分的倾心其才华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嫁与过自己有些自卑,只怕也有些郎情妾意了。 郑屠摇头而笑,也不当一回事,便将信还与绿钏道:“去吧,早去早回。” 那绿钏如蒙大赦,惦着小脚儿,飞也似的望城东去了,那一抹纱裙,在风中跳跃,煞是好看。郑屠点头而笑,醉意也醒了一些,也不顾小斯搀扶,径直只望自己的院子而去。 这些时日,他倒也顾得自己的本分,不曾撩拨惠娘与蕊娘二人,便是日里夜间也不多间,只是有事之时,与惠娘到能说几句话。若是蕊娘,便是几日也没得一句,全当不存在一般。 “官人回来了!”惠娘听到响动,已然出了院子,望郑屠院子走了过来,远远的见了郑屠,便招呼起来。 郑屠站住,回身点头道:“正是,可有事?” 惠娘点头,走近了,扶着郑屠望院子里石凳上坐了道:“官人,这些时日,奴家有些话,却如鲠在喉,到如今也不得不说。官人若是听着不顺耳的,权且忍耐,若听完,要打要骂,权且凭官人做主就是。”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道:“也罢,顺与不顺,岂能打骂?只管道来!” 惠娘踌躇了一会,深吸口气,方才道:“官人休怪。官人自鲁达那厮打了,本以为是祸事,却不料自此之后,官人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人心一般。自是体贴照顾,也没有一丝要寻趁我等姐妹的心思。先前官人性子暴躁,我与蕊娘时常将那泪珠望心里流,如今却仿佛在梦中一般!” “嗯,以后再不打骂,夫妻同体,彼此敬重罢了!”郑屠点头道。 惠娘点头欢喜,却又黯然道:“本该如此,只是蕊娘前些时候说道与官人两离知,好歹官人也要劝一劝。那蕊娘素来心高气傲,虽和我交心,却有一些心思不为我知。莫要闹出些让官人辱没了名声的事情。” 郑屠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这惠娘也知晓了蕊娘暗中与那王举人家王子养私通信笺的事?当下一笑道:“罢了,这事顺其自然。先前曾言,强扭的瓜不甜。也是这个理。若真要离时,俺便放她走就是。”忽然转头一看惠娘,摇头笑着挑逗着她道:“莫不是你也要和蕊娘一般,离了这里?罢了,也依了你罢!” ------------ 第九章 举手搅得波翻腾 第九章抬手搅得波翻腾 惠娘吃了一惊,正待要分辨,忽见那郑屠狡黠而笑,不由明白这厮乃是故意消遣,不由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院子外走去。只是方才心绪已然不同,只想一颗心儿仿佛还有窃喜。那粗鲁蛮横的厮汉,竟也有这般情趣,不由抿嘴儿一笑。却是风情万种,便是将那迎过来的绿珠也看的痴了。却不大娘如何这般样子,却是头一遭瞧见。 郑屠见惠娘含羞而去,不由摇头而笑,这惠娘乃是个理家的好手,显见得先前是受了许多的苦楚,如今面对自己夺舍了郑屠肉身之后的转变,已然时常带些喜色,虽有些小心计,无伤大雅,倒也见得她的可爱之处,且与蕊娘的情分,也足见她是个善良女子。 郑屠想了一回,自己也甚是满意,那蕊娘留不住也就罢了,只是这惠娘,定要生生的留住。正思想间,又听得细碎脚步声,坐着没动,抬眼看时,便见那蕊娘匆匆而来,显然以知道郑屠遇见绿钏的事情。 虽是过来解释,却也脸上有些冷清,冲着郑屠福了一福,便不再言语,只是杵在面前,眼神儿甚是倔强,又有些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郑屠也不说话,将眼睛微微闭上。只等蕊娘开口。 过了一会,蕊娘见那郑屠闭着眼,手指微微交叉,鼻息间也仿佛沉重起来,便是要睡去的架势,不由又羞又急起来,那冷清的架子倒也摆不下去。原本是拼着一顿糟践,也好证明自己清白的,却不想这厮却如此做作拿势,叫自己下不得台来。 “你――”蕊娘轻轻的哼了一声。 郑屠还是闭目不语,只是那鼻息之声轻了许多,显见得没有睡着,而是在听。这让蕊娘心中舒服了一些,然后又加重了声音道:“你――我是清白的!” 半晌郑屠也没有出声,待那蕊娘忍耐不住,就要离去的时候,不由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蕊娘微微笑道:“这却是何意?所谓清白,又是何事?” “那封信笺。”蕊娘咬了咬嘴唇道,“我一日在郑府,便不会一日做出那等事情。”说罢,也不管郑屠信与不信,转身就走,因为走得匆忙,脚下轻轻一崴,差点跌倒。郑屠见她微微一顿,却又往前走了,头也不曾回。 蕊娘带回到房中,想起方才模样,那郑屠玩味的笑,却是风轻云淡,好似一点也不在乎那封信一般,倒是自己这般忙忙的过去,想要证实自身的清白,却白白的吃那厮嘲弄,端的好不恼心。更又觉着自身受了那厮的轻视一般。 又回想那青衫的身影,却是换回来如此的侮辱,那王子养要自己为妾?只是得了这个信息的时候,那心中曾经倾慕的灯塔便轰然倒塌。 虽自己乃是白璧有瑕的名声,却也是清白无暇的身子,如何受得那种怠慢?这次写了封信,只是坚定自己信念罢了。倒也没有多少失意,当初父亲罢官落难,那王府拒不援手,便已知道人情冷暖了,虽念那王子养做不得主,援手与否与他无关,如今也不过是一试罢了。这一试却也试出了人心。 这一日,蕊娘在房间,辗转反侧,百般愁绪,却如何与人说得?便是惠娘,虽是情同姐妹,只是这事也不好启齿。翻来覆去,脑间却时时浮现那厮玩味的轻笑,越发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甚是受到轻视,原本只以为自己在那厮心中有些位置,却如今是这番态度。 蕊娘这泪珠儿一发滚将下来。哽咽了半夜,直到清晨的时候,才渐渐迷糊了一会子。 且说郑屠撩拨了惠娘,又气走了蕊娘,心中有些惬意,依旧在那院子里坐了,又吩咐小厮烫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倒也有些乐趣,想着这在宋代繁华末世,竟然还有这番际遇,不免有些心神荡漾。渐渐的吃得醉了,酒劲上头,趴在那石桌上睡了过去。 渐渐玉兔攀枝,夏末的露水渐渐上来。那院子门口有人提灯过来,有人叹息一声,将一件袍子披在郑屠身上,怔怔的良久,这才缓缓离去。 次日,郑屠醒来,刚支起身子,那袍子滑落下来,不由吃了一惊,仿佛记起,夜里有人过来。只是迷糊之间不曾抬头一见。也愣愣的看了看袍子,不由摇摇头,微微一笑。吩咐小厮过来打水洗脸。 今日却有件要紧事,郑屠也不敢耽搁,忙忙的去了府,径往外而去。如今却还有一个关节不不曾到位,也不提礼品,望那小种经略相公府上而去。 “大官人可是去了经略相公府上?”惠娘早早就见到了郑屠出门,早拍了个小厮跟上,哪只那小厮不多时又回转,便逮着了问道。 “正是去的小种经略相公府上。”小厮不敢隐瞒,忙道。 “即是去那相公府上,却有何礼物想送?”惠娘也正值纳闷,如今去那府上却空手而去,也不怕小种经略相公责怪。 “不曾带的礼品,小人也曾疑惑,大官人说了,只是与小种经略相公谈谈生意,想必不会被赶出门的!”小厮忙道,“小的也不敢多问,大官人又打发小的回来,因此不敢稍稍隐瞒!” 惠娘听了此言,不由怔了怔,打发了小厮离去,一个人径直走入自己那院子里,捡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不由暗自叫苦:官人自吃了那打之后,性子倒是变得和善起来,却恁地又如此不通世务?唉,若是那状元桥拿不到倒也罢了,只怕开罪那小种经略相公,倒也麻烦,只愿那看门的门子将他打将回来就好,也免得在那经略相公面前失了仪态。一时间柔肠百结,便是那蕊娘来了,也不知道。 “姐姐有何心事?”蕊娘少见惠娘如此失仪,又忙忙的叫了一声。 惠娘方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也没有甚事。只是官人如今去了小种经略相公的府上,空手而去,怕是要惹得经略相公不快。白白的得罪了经略相公,只怕日后不好相与!” 蕊娘皱起眉头,沉吟了一番,不由展颜轻笑道:“姐姐但且宽心吧,那厮这些时日做事,倒也有些主意,这般大事,岂能糊涂应对?想必是那厮心中已有定计,故而这般做作。又或是要给人看罢,也好让那些算计的摸不着头。” 惠娘幡然醒悟,不由拍手一笑道:“你倒是会算。到底是读过书的才女,见识也显得不一般,将那官人的心性都莫得透彻了。” 那蕊娘听得如此一说,那脸顿时变冷了下来,摇头道:“姐姐切莫如此编排,我如今去志已定,那厮不曾为难我,我心中自会感念他,但如此要我转变心意,却是难上加难。” 惠娘无奈点头道:“也罢,我便不说。待这状元桥之事完了,我便与官人说说,也好放你走就是。”说罢又唏嘘不已。 却说那金钱豹子头王彪自得了陈都头许诺,只盼那郑屠早日过来寻他的不是,也好将陈都头抬出来,将那郑屠安插个罪名,远远的打发了,说不得也要将那厮的房产一并收了过来,据说那厮还有娇妻美妾,俱是天仙一般的人儿,越是有些心痒难煞。 虽是如此,王彪也不敢放松,日日派了伙计盯着郑屠的出向,又在城北盯着那坐地虎李响的出向,只因前几日那李响遇上了郑屠,据说还一起吃了酒。更让他放不得心来。 “老爹,那郑屠望小种经略相公府上去了。”一伙计喘着气,匆匆而来。 王彪不由一愣,忙道:“却是没看错?” “错不了,那厮也不曾带的一份礼物,竟然是空手而去!”那伙计有些惊诧的说着。 那王彪听闻此言,不由一愣,旋即大笑道:“那厮岂不是讨打?那小种经略相公府上也敢空手而去,且不是吃了豹子胆?惹得相公不快,少不得吃打!” 那伙计却道:“也不曾吃打,那厮也不知道与那门子说的甚么,不多时,便开门让他进去了。至今还没有出来,莫约也有半个时辰了。想是相公府上留下吃酒也不一定!” 王彪心一颤,旋即又摇头笑道:“那厮定是被相公府上关押了也不一定。他有甚本事?若是真个得小种经略相公留下吃酒,他先前又如何要托那郑管事谋得一个差使?显见得定然不能。”说着便挥手让那伙计退下。自己终究又放不下心,又吩咐那伙计继续盯着,只待郑屠出来。 果然不多时,那郑屠出了经略府,看似也不曾吃酒,只告辞时,那门子冲那厮见礼。那伙计如此说是,王彪也不由有些心惊,忙忙的又跑到陈都头处讨主意。 “甚么?那门子还与郑屠拱手见礼?”陈都头猛然一惊,然后看了看王彪道,“此话编排不得。” 王彪道:“千真万确,俺使了个稳妥的伙计盯着,定然不会有错。” “如此却要坏了!”那陈都头跌脚道,“却不知那厮何时与经略相公搭上。” 王彪迟疑道:“虽是经略相公府上,那厮莫不是去寻那郑管事?” 陈都头不屑摇头道:“那郑管事顶甚么用?那经略府上的门子,也是拦得知州大人的人物,休要小看了。若是寻常之人,是不屑的,那郑屠若不是得了小种经略相公的接见,那门子岂能于他拱手见礼?” 一番话下来,那王彪倒是出了一身冷汗。 ------------ 第十章 错取绯云心意乱 且说郑屠自小种经略相公府上回转,进了屋子,鼓捣了一番,又去了厨房里,这屋子里到厨房里两头来去匆匆,便是见了惠娘也只是点头,话也不搭一句。又吩咐了那些小厮丫头,若没得他的允诺,谁也不得踏入厨房并屋子里一步。 惠娘眼见得这般,心中称奇。一时间也猜不透他心里想的甚么,摇头也不管他,只管去寻蕊娘说话。也将郑屠奇怪之处,说与蕊娘知晓。蕊娘亦摇头不知,但却劝道:“那厮如今做事,自有一番计较,我等休要理他就是。” 惠娘点头称是,也搁开了。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又说了些针线刺绣之类的,吃了茶,蕊娘吩咐绿钏又端了几盘点心。两人厮磨了两个时辰,惠娘便要告辞,忽然便听得一个小厮在院子门外叫嚷着道:“大官人备了饭,请两位夫人。” 惠娘一愣,然后看了看同样发愣的蕊娘,想了一回,便道:“也好,难得与官人一起,妹妹也去罢,好歹也他也应承了你的事,且做些模样与他瞧,算是还了他的情份。” 蕊娘本欲不去,听得惠娘如此一说,那厮这些时日也不曾恶言相向,更无打骂之举,言语间也颇有敬意,便点头道:“如此,便随姐姐就是。” 郑屠早已在厅里候着,满脸春风,那桌上还摆了两瓶酒,菜肴倒也不多,只得一碟青菜、半盘羊肉、还有盘油炸的丸子,还有一盘却不只是甚么,切薄成片,嫩红酥软的摸样,上面也浇了些汁液,倒显得与众不同。 “坐罢!”郑屠笑着挥了下手,自顾坐下来,惠娘挨着郑屠做了,蕊娘打横坐了,离郑屠甚远。郑屠也不以为意,便吩咐丫头将三人面前的杯盏斟了酒笑道:“这桌菜肴乃是俺亲手做的,尽可尝尝。还有这份菜肴,乃是我新鲜做出来的,却不知味道如何?” 惠娘点头笑道:“既是官人亲手而做,妾身便尝一尝!”说罢,纤手捏起筷子,一手轻轻捏住了袖子,便如蜻蜓点水一般,筷子在那盘菜肴里一点,一片轻颤颤的红片便已夹起来,动作优雅婉转,倒是让郑屠不由一呆,不由赞叹道:“娥娥红粉女,纤纤出素手。古人诚不欺余也!” 那惠娘闻言不由一愣,虽不明白意思如何,却也知晓,乃是赞叹自己的话儿,且还赞在自己那一双春葱般玉手之上,不由俏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嗔目白眼,似是娇嗔,却又万般娇媚,只将那郑屠撩拨的心慌意乱,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惠娘舌尖一卷,已然将筷子上那片轻轻的卷入口中,银牙碎咬,便觉满口柔嫩,却又弹性十足,韧而不坚、滑而不腻,细细咀嚼,却又滋味醇厚,仿佛浓酒只留醇,又似肥膏却不腻。 不由点头笑道:“这般滋味,奴家却不曾尝得,却是何物?”因一凝神,便对身旁的蕊娘笑道:“妹妹也尝尝,端的是好滋味,切不可失了口福。” 蕊娘听闻那郑屠的赞叹,方自愣神,听闻惠娘如此一说,不由点头道:“我也尝尝罢!”说着便也学那惠娘,轻盈夹了一片,放入口中,只是她怕郑屠也像对待惠娘一般孟浪,只拿袖子遮住了,舌尖灵巧的快速一转,将那红片卷了进去,这个动作虽然轻盈快捷,但郑屠瞧的好笑,也不说她,只管催问道:“如何?且如实说来!” 惠娘点头道:“确属美味,只是这等菜肴,妾身却从未尝过,却不知是何物?” 蕊娘又见郑屠眼睛朝自身瞟了过来,不由心下没来由的慌乱道:“姐姐说的是,便是那般滋味,从未尝过,便是我自幼父亲未获罪时,南北的菜肴也尝过许多,就是没有尝过这等的。想是极为难得。”说罢,低垂着头,也不敢再看郑屠。 郑屠点头笑道:“这便是了。这等美味得来却也容易。只是前人不曾做得,俺便是第一个来做了。实不相瞒,此乃用猪肉为主,乃是俺用秘法所制,也费不了几个钱,但确也是前无古人之举,俺且取名为火腿肠。” 惠娘听闻此言,不由点头称是。唯有蕊娘听了他的大话却掩口而笑。郑屠见了,不由问道:“此名字有何不妥之处?”忽有转念一想,这火腿一词似是在南宋之时才有的名号,如今不曾听闻倒也情有可原。更不用说那火腿肠之名了,不由有些哑然失笑。 蕊娘瞧了一眼郑屠,倒像个真心求教的模样,便抿了抿嘴道:“此名恁地俗气,此物色泽红润,名字有火倒也罢了,只是这腿和肠却又哪里出处?显见得是名不符实。” 郑屠闻言,便吩咐丫头去厨房取了那剩下的过来。不过是,一个丫头用盘子捧了一段圆肠般的物件过来。郑屠使传给惠娘与蕊娘观看道:“此物便是圆肠状,只不过切片好烹而已。” 蕊娘这才点头道:“倒也当的一个肠字。只是这肠也是俗物,难以勾起食欲,还是另起一名为好。”蕊娘说着,沉吟了一时,忽然轻笑道:“莫若‘绯云’妙极!” 郑屠正要听蕊娘高见,见她蹙眉凝眸,倒是一番思索的摸样,倒也有心她想个好听的名字,也算是可流芳千古的。谁知这蕊娘小姐做惯了,文气太重,恁是想了个文绉绉的词来。 “绯云?”郑屠长大了嘴,瞪着蕊娘,顿时就呆住了。 蕊娘见他那番,自以为有些得意。瞅了郑屠一眼,面上微有得色。轻声细语道:“菲者,红也。云者,厚而松软,轻盈而高洁。与这滋味到有七八分相似,故而有了此名。” 郑屠哭笑不得,只得点头道:“倒也诗情画意,高雅出俗。也罢,此事暂且不议,我等只管吃酒就是。说罢,吃了一盏,只拿闲话岔开。 那蕊娘本有几分得意,却见那郑屠毫不以为意,显见得是不满自己取的名字,心下有些愤愤,当下浅浅的吃了一盏,便推脱了,离开席面,直往自己院子去了。 这等小性子,郑屠自是不会在意,只是摇头微笑。倒也见得这蕊娘几分真性情。 惠娘却有些担心,只是不要接着就走,陪着郑屠又吃了一盏,方才道:“蕊娘终究妇道人家,心眼没得官人宽宏,且不必放在心上。” 郑屠笑道:“俺岂能和她一般见识?你吃饱了,去瞧瞧她吧。” 惠娘点头,也辞了郑屠,望蕊娘院子里去。刚及院子门口,便听得那蕊娘在哪里发狠呢。 她手里扯着院子里的花草,嘴里只管道:“不招人待见的粗鲁莽汉,偏要我取甚么名号,却又要挑拣不是。虽是识得几个字,也不该如此轻慢于我。”蕊娘之所以如此说,也是郑屠性情变了之后。她的性子也潜移默化般的变了。先前如何赶在郑屠面前如此做作?只怕是要少不得污言相向。 “妹妹这是要恼了谁啊?”惠娘笑嘻嘻的上前。 蕊娘转头见识惠娘,不由愤愤道:“还不是遭人厌的那厮!” 惠娘不由笑道:“只怕不是厌弃那厮罢。先前那厮百般凌辱,妹妹有何尝日次嗔言娇憨?倒见得妹妹也受了那厮的影响罢!” 蕊娘听闻此言,不由一愣,那摘花儿的手也停了,呆呆的不能动弹。此话太过惊骇,却又让自己几乎是无可辩驳,一时间,没有一句话可以回复。 且说那金钱豹子头王彪自与陈都头商议后,越发的惴惴不安,眼见得那陈都头见不是头,大有避嫌不敢出头的摸样。王彪日夜不安,先前只盼郑屠过来,好做个了结,如今却越发不敢想那郑屠前来。虽还在状元桥买卖过活,却也不敢大肆叫嚣。 这日,金钱豹子头王彪正唬着伙计,便听得不远处有人高声叫嚷起来,冲那王彪拱手道:“王家兄弟,这一别了多日,俺却想念的紧,特来看望兄弟了。” 王彪抬头看时,却是那多日不曾有过动静的坐地虎李响,不由心头一紧,自身处境正在尴尬之时,这厮却来相见,眼见得不是甚么好事,便忙忙的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哥哥来了,多日不见,俺也想念的紧,一直想要拜访,却无暇分身。”一面说,一面忙忙的将李响让进了铺子里的里间。那与李响同来的十数人,也俱都迎了进来。另吩咐伙计,安置坐下,又煮了茶水招待。 李响坐定,这才看着也对面坐下的王彪似笑非笑道:“先前承兄弟瞧得上眼,俺在家里日日与兄弟们谋划联络,如今只要兄弟一声,便有百十来人随手可来。,莫说一个郑屠,便是十个八个也消受得住的。只是俺等到如今,却还不见兄弟动静,方才一路行来,却是兄弟好兴隆的生意,闷声发大财,却早忘了俺等的约定,是何道理?”那李响也不虚话,径直就只拿那话来说。 王彪见不是头,忙道:“俺自是知道哥哥的手段,只是郑屠那厮,这些时日倒也安静,若是不来闹,那倒也罢了,我情愿与哥哥平分这地段就是。只是那厮这几日又去了小种经略相公的府上,显见得有些关碍,俺有俱他有些手段,寻常人等那是他对手?如今哥哥来了,正好也是个帮手。只怕那厮不来,如今要来,只管寻他个不是,远远的充军罢了!” 李响轻哼一声道:“休要拿言语诳我。俺听说你这厮前些时日寻了那陈都头,要将俺也一并赶出这渭城不成?你莫非是得了失心疯不成?”说罢,怒气上涌,霍然起身,一拳砸在那桌上,茶水洒了一地。 ------------ 第十一章 趋利避害纷反目 第十一章趋利避害纷反目 金钱豹子头王彪听闻此言,不由大惊,暗道:此又是何人之言?此话只得俺与那陈都头相商,没奈何怎生到了这坐地虎的耳中?莫非是那陈都头暗中与这厮结交?一念及此,不由冷汗涔涔。忙抹了一把汗道:“休得胡言,此乃道听途说之言,如何当的真?切不可受人教唆。坏了俺等兄弟情谊!” 两人正说话,忽然间一个伙计闯了进来,喘着气道:“大官人,不好了,今日小的们去那三个大户家买生猪,却都借口不卖。还听说日后也要断了咱家的供给。” 王彪闻言大怒,叫道:“那些望八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俺再和他们理会!” 那伙计又迟疑道:“大官人,听闻人说,那三家不止要断了供给,还要去州衙告大官人的状,只怕如今已经到了!” 正说话间,忽然边听的那铺子外头有人高声喝道:“那个金钱豹子头王彪可在里见?”一言未毕,忽然那里间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只见一个带刀的都头并着四五个差役闯了进来,浦一入内,便冲俺王彪喝道:“你这厮好无道理,你一心要谋夺郑大官人的地盘,丧心病狂,还要构陷于他,更是挑唆李大官人,想要独占此地,却还要我与你同流合污,端的无耻!” “都头大人休要冤枉小人,那郑屠自被提辖官人打坏了,干俺甚事?这状元桥的铺子也不是他一人所得,俺如何用不得?前日那坐地虎李响要强抢俺的铺子,故此只和他周旋,用话儿暂且哄他去了,这才与都头大人商议,如何保得住小人的铺子财货不被人谋夺,如今都头大人这般言语,小人不敢犟嘴,然公正与否,还望都头大人明察!”显见得王彪已经明白陈都头已然与李响已然是一伙,这时帮郑屠说话,定然是要替郑屠出头了。一咬牙,也豁了出去,只管拉扯那陈都头下水。 陈都头勃然大怒道:“你这厮还敢狡辩。兄弟们,且将这厮锁了,带去州衙再做道理。”说罢,他身后三四个衙役手里挽着铁链就要过来。 王彪忙道:“恁地时,便是要锁拿俺,也得有个由头,此地上有小种经略相公省视,又有知州明擦秋毫,断不能容你这般就要拿人的。” 陈都头冷笑道:“也好让你这厮死个明白,已经有人在知州衙门里将你告了。只道你强买强卖、强夺财货,谋财害命,如此种种,你还要狡赖不成?还不与我锁了!”大喝一声,早有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将那厮锁住。 此时陈都头冲一旁笑立的李响道:“还望李大官人前往衙役做个见证。” 李响自是无不应允,和那陈都头拱手,一同锁了王彪径往州衙而去。王彪那厮被锁拿,兀自叫嚣不已,大喊冤枉,而那状元桥边,众人围观,都指指点点。 一老汉摇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理果然循环,报应不爽。这世间冤冤相报,惹气斗狠,皆莫若老汉听曲吃茶快活!”一面说一面便要离去,却听得身旁一闲汉撇嘴道:“你这老儿,只会这句话么?先前鲁提辖拳打郑大官人时,也听得这句!” 老汉嘿嘿笑道:“那郑大官人那时却是恶人,如今却不知是甚么人,眼见得这金钱豹子头也吃了他的手段,却是越发的搅动这渭州浑水了。”说罢,也不理那闲汉,只顾摇头晃脑的望那茶肆里而去。 那闲汉不由嗤笑道:“却是个失心疯的话。哪是郑大官人的手段,明明便是这坐地虎的手段。那李大官人也恁地厉害。” 且不说这等闲言碎语。金钱豹子头王彪一路叫嚣着,喊着冤枉,却沿途招人白眼指点。待到了那州衙,知州正高坐堂上,那躺下跪着的三人,王彪却是认得的。俱是这渭州城中圈养生猪的大户人家,那老汉便是郑子孝老爹,其余二人便是张有财和荀久。 那上座的州衙长官姓周名本道,字介于。本是政和年间的进士,如今累官至知州事,也算是个正六品的地方大员,只是这渭州地处西北边陲,又有强势如经略使种师道坐镇渭州,哪里有他揽权做大的机会?一应大小事务,俱都请示经略使,方得施行,自然是度日如年,也只是混些时日,只待日后使些钱财,远远的离了这个地方。 “你强占郑屠铺面,强买三家,构陷城东李响、贿赂上官可曾知罪?”周知州怒喝一声,自是上官威仪,让王彪不觉缩了缩头,几乎瘫倒。只是知晓此乃生死存亡之时,容不得他退缩,兀自又挺立起来,抗声道:“小人没有罪,俱是这三家欲抬高价钱,想要构陷于我。” “胡说八道,如今三家具有账本再次,三家前些时日,卖与郑屠的价格远高于你,却不是强买又是如何?如今苦主在此,容不得你狡辩。”周知州喝道,“还有这构陷他人,贿赂上官之罪也可招来。” 王彪又叫苦道:“大人休听一面之言,小人断不会行如此之事。” 周知州冷笑一声道:“你这厮还要狡辩。”因喝一声道:“陈都头,你且将这厮贿赂你的事情一一道来!” 陈都头点头应道:“是,大人!”又转向王彪冷笑道:“你这厮,为了图谋郑大官人的铺子,便联络了城北李大官人,欲图联手,又怕事情败露不好收拾,暗地里对属下使钱,属下自然不肯与这些泼皮同流合污,权且稳住了他,又向大人揭发,同时上缴了贿赂的银两!” 王彪大叫一声:“小人冤枉,这都是都头诬陷于我!” “你这厮,心肠恁地如何歹毒?平白的要诬陷都头大人。”这时他身边有人跪下叫道:“大人,这厮欲拉我下水,俺也不从,便将此事告知都头大人,都头与我等俱是义愤填膺。却不想这厮还要诬陷都头,全望大人做主就是。”说话的正是那一路同来的坐地虎李响。 “冤枉!”眼见得对头人多势众,王彪不禁情急起来,连忙爬行数步,指向周知州爬过去,那周知州不由大怒道:“陈都头将你贿赂的二十两银子已经上交本官,你还要狡辩?”说罢将那火签一扔,大喝一声道:“你这厮,还要搅乱公堂不成?不打不得招供。” 王彪一听,顿时愣住了,明明两百两银子,怎生只有二十两?不由挣扎起来,就要叫喊:“不对,不对,恁地只有……” 争奈那火签落地,便听得陈都头上前一步,大喝一声道:“你还要诬陷人不成?”说罢,岔开蒲扇般的手掌,正正反反,将那厮打了二十个嘴瓜子,顿时牙齿脱落,嘴巴也肿的不成样子,鲜血迸流,嘴里仍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话来。 又早有衙役上前,将他死死按住在地,一顿板子下来,那厮只得嘶嘶抽气,却只剩的哼哼之声,哪里还说的话出来? 周知州点头,然后判道:“今有渭城泼皮王彪,强占郑屠肉铺、强买强卖、构陷他人、贿赂长官,事实俱在、人证物证齐全,且判他发还强占的状元桥一带肉铺;强买获利,变卖王彪家产,予以补偿,李响并陈都头揭发有功,待家产变卖之后赏银各五两,犯人王彪充军发配定州。此判!”又因喝道:“你可服了?” 王彪那厮听闻此言,惶然大急,欲待要分辨,只是那嘴巴已肿得不成样子了,如何说得出话来,支支吾吾,冷汗如雨。 陈都头见此,便拱手对周知州道:“大人,想来人犯已经服法,只要画押即可。” 周知州点头道:“如此甚好。” 王彪欲要挣扎,争奈那陈都头,铁钳一般捏住他的手指,在那判书上摁下了手印。挥一挥手,便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拖死狗一般,望牢里拖了去。 “退堂!”知州大人断喝一声,袖子一甩,便径直往后堂去了。在那后堂,便见得一个莫约五十许青帽精神矍铄的老汉,正自吃茶,见了那知州大人,忙起身见礼。 周知州笑道:“那厮已然被抄没了家产,远远的充军了,老爹可曾满意?” 那老汉笑道:“大人断案,自是公允。小的谢过大人,日后大人高升,小的先与大人一些程仪,日后自还相谢!” 两人又客套一番,那周知州方道:“那郑屠可与经略使大人有些交往?” 老汉笑道:“大人做事,小的岂能多嘴多舌?那郑屠倒也去过府上几次,夫人也曾赏过一些钱物,具体如何,岂是我等能知晓的?” 周知州点头沉吟。便听得那老汉道:“前些时日,我家大人也曾言:官家欲在海州开办海司。此等言语我一个做下人的,本该回避,只是我家大人不曾避讳得老汉。” 周知州大喜道:“正见得经略使大人对老爹的看重,由此,谢过老爹!”说着便拱一拱手。 那老汉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那老汉便要告辞,周知州又捧出一个包裹,递与老汉道:“些许小礼,送与老爹买些果子吃吧!” 老汉点头而笑,接过来后方这才告辞出门。那老汉出门,却不望经略府上去,只在那街道拐角处,行了不远一个酒楼里,小二迎了上去,道:“祝老爹,郑大官人在楼上候着,特吩咐小人再次迎着老爹。” 老汉点头而笑,随着小二径往楼上一个清静的阁子里,刚进的门去,便听得有人大笑道:“祝老爹快请!”一面说,一面迎了上来,又吩咐道:“小二,但有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 第十二章 人云陡地起风云 第十二章人云陡地起风云 次日,状元桥。 “败了,金钱豹子头王彪败了!” “岂止是败,这次知州大人判得狠了,直接充军定州!” “定州?定州却在何处?” “嘿嘿,不知晓吧,方才听那在茶肆吃茶的方老爹说,定州乃是我大宋与辽人要害之地,想那金钱豹子头王彪充军至此,只怕多半性命难保,可怜!” “呸,甚么金钱豹子头,平日里也吃他欺辱,恁地要收些安置钱,说是但凡报出他的名号,就可保平安无事,这倒好,自身倒成了个贼配军!白白使我把了那些银钱与他,亏心死俺了!” “那以后这状元桥的铺子,倒要听谁的安排?” “自然是坐地虎李响了!那厮自是得了好处,这王彪一去,他便正好补上!” “此言差矣,那坐地虎纵然有些手段,然郑大官人又岂是好相与的?今日这般布局,却不是郑大官人暗中使劲?看看王彪便知。不使出手段便罢,一旦出手,恁地是雷霆手段,生生的要置人于死地,那坐地虎李响又算得甚么?” “听闻那郑大官人武艺不凡,坐地虎李响已经见识过了,因此在处置金钱豹子头王彪时,不得不尽心助郑大官人成事!” “却是胡说,若是武艺高超,岂能让那鲁提辖三拳打倒?险些丧了性命?” “恁地时,你却不知,早有郑大官人府上的王小哥传出话来,也是郑大官人倒运,那日郑大官人害了个头热脑涨的毛病?不然那鲁提辖岂能是他对手?” “也罢,如今且不知谁来看顾这状元桥!” …… 状元桥自是一片惶然与期望同在。金钱豹子头王彪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眼见的肥肉到手,横加感谢,重重盘剥,又要加收那铺子的安置钱,说白了,也便是那保护费。且不知肉铺,但凡这状元桥的铺子,一个不落,只是收了钱财到也罢了,但那些泼皮无赖依旧勒索敲诈,有些还是那王彪纵使,那些店主人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没奈何,形势逼人。如今这金钱豹子头王彪败了,却不知这里又要来个甚么人物,众人期待中又带着惶恐不安。 这日,郑屠府上。 惠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正与蕊娘说话,做些针线刺绣的活儿,却不想,一针扎在了手上,忍不住叫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吮了几下。 “姐姐心思不在这罢!”蕊娘看着惠娘摇头直笑。惠娘对那厮的心意变化,蕊娘自是瞧在眼里,放在心中。先前还与自身每次言语中提及郑屠,尚称“那厮”,如今却是“官人”叫的顺畅, 惠娘欲要分辨,却见蕊娘眉眼带笑,不由恍然而悟,自身虽不曾对郑屠柔情蜜意一般的,但是眉眼之间,只怕早就将心意流露出来,这蕊娘明白也是道理。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掩饰叹道:“这日,官人外出,便还没有回转,我也打发了小厮去看看,倒是那小厮回了我说,状元桥那带闹翻了天了。却不知官人如今又是如何处置此事。放心不下罢了!” 蕊娘抿着嘴儿笑了笑,然后看着惠娘笑道:“姐姐是个局中人,看不清形势倒也情有可原。妹妹却瞧的分明。这些时日,那厮虽是外出闲逛,却也不是无所事事。听闻姐姐时常说话,便可知,那厮也有些心计,此事他定然有些主意。若是真要莽撞的闹将起来,还用等到今日?说不得,早就闹腾起来,还哪能容许王彪那厮这般逍遥快活了这些时日?姐姐只管宽心就是!” 惠娘摇摇头,愣愣神,又拿起那刺绣的活儿,刚刚下针,不妨又刺着了指头,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蕊娘忙将她的针线簸箩抢了过来,摇头笑道:“姐姐还是歇息片刻罢了。如此心神不宁,扎上了手指头事小,若是那厮怪罪,还要带我受累呢,又不知那厮如今对姐姐情厚意重!谁个瞧不出?” “你个嚼舌根的,只拿话来编排我,恁地这酸味深浓?怕是打翻了哪家的醋坛子了。” “姐姐――如何便说道妹妹身上来,我――我对那厮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明了,如今虽也感念那厮不曾难为与我,却万万不是姐姐想的这般?” “我想的哪般?” “便是那般!” “嘻嘻,你的脸儿还红了?若是我说,官人倒是照顾你,那好吃的物件,也依了你的字,唤做菲肠,若是出了名头,你岂不也是流芳千古?” 正说话间,便听得绿珠在前堂的声音道:“大官人回来了!” 郑屠正惦着肚子有些熏熏的回到了府上,绿珠忙上前替郑屠拿了搭在手上的轻纱的披件,一面让郑屠在前厅里坐下,端上热茶,又捏起一把扇子替满头是汗的郑屠打扇。 “好绿珠,这般的乖巧,回头向你大娘讨了你过来,专程儿替我打扇!”郑屠躺在靠椅上,满意的点着头,又打出一个酒嗝。 绿珠不由一颤,那拿扇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了将扇子都跌了,低低切切的颤声道:“大官人,奴家福薄,能这般伺候大官人,便是奴家的福分,哪还敢又非分之想。” 郑屠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说个笑话儿罢了,便是你肯时,你家大娘也不肯,便是你家大娘肯时,俺也不肯,你这般年纪,岂不是让那辣手摧花?若是再长得几年,倒也是个标致的小娘模样。” 绿珠不由娇嗔道:“老爹说得甚么话呢,绿珠也不小了,如今过完年便是十六。前些日子,俺爹还说要来府上求求老爹,情愿与老爹赎回的银子,打发奴家回去,说是要相一门亲事!” “哦,还有此事?恁地俺不知晓?”郑屠不由诧异起来,微微抬头看了看绿珠。 绿珠低垂了头低声道:“还未与大娘说起。” “唉!”郑屠叹气道,“你还年幼,便要出嫁么?这却不是个好法子,怎生得还要长几年才好啊。” 绿珠眼圈儿也红了,对着郑屠哽咽道:“老爹怜惜奴家,自是奴的福分,如今奴也不敢奢求,只得在府上在服侍大娘几年便心满意足了!” 郑屠点头笑道:“这个你且放心,若是我不许,想必你家父母也不会强行带你走。也罢,俺便留你个三五年再说吧!” 两人正说话,便听得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道:“留谁个三五年?”进来的便是惠娘并蕊娘二人,身后跟着蕊娘的丫头绿钏。恰巧惠娘听了后面的一句话,忍不住就叫出来。 惠娘径直走到郑屠身边,郑屠也起身坐起,待惠娘施礼过后,便不由道:“你等如何也来了?” 惠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了,蕊娘自坐在惠娘一侧,抿了抿嘴,不再说话。惠娘看了看绿珠道:“在你老爹面前,也这般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的,却不是让人不得快活?” 绿珠忙拭了拭眼角,也不敢打扇了,忙忙的收了扇子站在惠娘的身后。那惠娘这才开后对着郑屠道:“夫君今日也出去了一些时辰,那外头已然闹翻了天,各种传言都有,如今回了家中,又不径直去和妾身等说说,使人安心,却在这里和丫头胡说些甚么。”惠娘如今在郑屠面前也更加的放得开,说到底,也便是自信心越发的强大起来,皆因郑屠如今对他甚是敬重的缘故。 郑屠不由笑道:“此乃是俺的不是,俺先向夫人陪个不是!”说罢,站起身,朝着惠娘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这才坐下来笑道:“夫人可消气了?” 惠娘本事绷着脸,心中憋气,如今见着郑屠如此皮赖,不由气极而笑道:“罢了,罢了,你也是家里的天,今日的事情,还是与妾身等说说,也让妾身等放得下心来。” 正说话间,便听得门口奔入一个小厮道:“大官人,大官人,门外有客人来。只道是李大官人、旬大官人、张大官人并郑老爹,有要事和大官人相商。” 惠娘听得如此,忙忙的起身扯了蕊娘一把,起身道:“既然官人有客到访,妾身等会子再听官人的说道。”说罢,行了一个福礼,又见那绿珠一双眼儿瞪着郑屠,使劲的扯了她一把,几个人便急急的到内院回避了。 待回到内院,惠娘直领了绿珠到自己的院落里,从那藤架上拿了一根指拇粗的藤儿,回身对着绿珠冷眼道:“你好大的胆子!” 绿珠一见如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眼通红道:“大娘打死我吧,是绿珠自己没脸没皮。只因我家爹爹贪图人家的财货,定要将我从府中买了出来,一想到要离了大娘,心中不安,便忍不住求老爹想些主意,绝不敢冒犯大娘!” 惠娘冷笑一声道:“我知晓你的心思。这些时日,官人对你甚是关照,你也有了自己的注意。”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官人也得要个体贴可心的丫头,你今日起,便去官人那边伺候就是!” ------------ 第十三章 又镇关西忘旧事 第十三章又镇关西忘旧事 郑屠等在前厅叙话,惠娘与蕊娘等转到后厅躲避。绿珠因为惠娘发落,暂时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不敢出来。因来的都是一些渭州城的大户,这些大官人平日里都威风的紧,也只是见了有官身功名的人才能得到他们的礼遇,便是相等的大户之间,也没得这般一起登门的,便是要见,也必定是要安排个先后,如今却一同来到府上,显见得是对郑屠的看重。 “绿钏,你且去前厅伺候着,添茶续水!”惠娘对绿钏道。 绿钏瞧了蕊娘一眼,但见她微微点头,便应承了,忙忙的前去伺候。她自然晓得惠娘的意思,便是要打听一番这些大官人和老爹说得甚么事情。 不多时,绿钏回来,对着蕊娘福了一礼,又对着惠娘道:“老爹和那些大官人说些甚么合作甚么的,大官人嘴里有些词儿,我也听不分明,新鲜的紧。甚么合约、集团之类的,便是那些大官人也似懂非懂,若不是老爹一番解释,只怕也是个云里雾山的。” 惠娘点头道:“这便是了,官人定是要与这些人做成一块。只不过这些都是靠不住的人,眼中只见得现银子,仔细的狠。若是风头不对,便要脱身的。” 蕊娘沉吟道:“回头也提点下那厮。只不过那厮也是个谨慎的人,只怕也吃不了亏,岂不见王彪那厮的下场么?” “也对。”惠娘轻轻的嗯了一声,有待要吩咐绿钏去。 蕊娘忙劝道:“姐姐恁地心急了,绿钏是个不懂事的,她岂能听得分明?若是姐姐要仔细,只需待那厮叙话完,送走了客人,亲口问问那厮便罢。” 惠娘不由笑道:“却是我心急了。也罢,只好如此了!” 又过得一两个时辰,眼见得日头不早。蕊娘自去了房间,只留下惠娘一人在此。蕊娘要留下绿钏伺候,惠娘不肯,没奈何只得让她一人呆着。 等到傍晚时分,才见到郑屠从前厅转了回来,心情似乎很是不错,嘴里还念念有词,似是歌声,却又不像,那惠娘迎了上去,听着他嘴里的词儿,不由笑道:“官人这是唱的甚么,词不词,诗不诗的。怪模怪样的调子,倒也新鲜。” “这是好歌好曲,说与你听也是枉然。”郑屠心情不错,一边拉了惠娘的手,望后厅上来,与惠娘相并坐下来笑道:“恁地一人在此侯我?” “妹妹等的不耐烦,自去了房间,这日里事事让人担忧,如今官人回来,却又来不及与妾身说说日间里的话,放不下心,因此在此候着官人!”惠娘轻轻将手从郑屠手中抽出来,那脸儿渐渐红了起来,将头低下,那声儿由高渐低,似是有些拘谨。 郑屠哈哈一笑道:“有心了。这事原本就是一个布局而已。若是你有心,何不我等晚间添些酒菜,慢慢说话。” 惠娘见郑屠如是一说,不由心儿狂跳起来。虽然明知这厮有些隐疾,似乎做不得男女之事,但这般的挑逗,却让她有些情难自禁,正要推拒,偏生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倒是让郑屠有些好笑,神态玩味的看着她。 这般神情,让惠娘越发的情有不堪,忙忙的起身道:“官人说的是,妾身吩咐弄几个官人喜爱的小菜就是!”说着福了一福,惦着小脚儿飞也似的望厅下跑了。 郑屠眼看那惠娘神情,不由摇头轻笑,原本看着惠娘泼辣大方,却不想还有这般的羞怯情趣,越想越是满心的满足。 且不说郑屠这般的情绪,单道那老汉别了周知州,在状元桥附近的一个酒楼出来,径朝小种经略相公府上而去,待到了门口,小院大门早就开了,只见一个门子立在那里,弯腰搭笑的冲那老汉道:“庆总管到了,小的在此候着。” 那老汉点头而笑道:“你倒也是个机灵的人,赏你的!”说罢便扔了一个钱袋子,那门子摸着钱袋子硬硬的似有好几两银子,忙堆笑道:“谢过老爹的赏!”又低声附耳上去道:“衙内正要寻你,在左厢边的园子里,定是有事!” 老汉不敢怠慢,茫茫的朝着那左厢边的园子走去,穿过一个弯曲的抄手走廊,走过一地的青草假山花圃,便到了一个四角的亭子,那亭子石桌旁石凳上正坐着一个二十许的青年人,头戴樱子帽儿,一身白罗褶,眼见得那庆总管到了,便站起身来道:“老叔你可来了,那事儿做得如何?” 庆总管笑道:“这事倒也轻巧,不过是拿捏一个泼皮罢了!好叫小衙内得之,这事小人与那郑屠商议,直说是老汉的主意,定然与小衙内没有关碍!” 原来这人乃是小种经略相公的小衙内叫做种溪的。他听闻庆总管之言,便点头笑道:“老叔做事,我放的心,这事原本母亲也是知晓的,只是父亲如今较往年苛责,知晓后定然要责罚与我,还望老叔不要透露出半点口风。” 庆总管点头应允。种溪又询问那争夺的缘由。庆总管点头笑道:“那郑屠倒也是个人物,此事若是小衙内没有插手,只怕那郑屠也是能够胜的。” 种溪一愣,然后诧异道:“若没得周知州打点,那郑屠岂能如此大胜?” 庆总管摇头笑道:“周知州乃是小心谨慎之人,他与老相公并在渭州,却又受制于老相公,早有去志,更不会开罪老相公。那郑屠前些时日,送些猪肉过来,又带了一种甚是美味的‘菲肠’,说是要亲献主母,那厮上下打点了他的同乡同宗的郑管事,终于见得主母一面,将那菲肠奉上,并说了烹调之法,主母尝后,觉得美味无比,怜他用心,便要赏他,却不知那厮不要赏赐,只求了主母一件事!” “定然是让母亲与知州大人讨个情面!”种溪点头肯定道。 庆总管摇头笑道:“却不是这个。” 种溪一愣,不由差异道:“那郑屠不求这个,却要求甚么?” 庆总管见种溪模样,不由暗自摇头,如今那郑屠大胜,却连这一点都还未看的分明,处事之间,与那郑屠相差甚远,于是点头道:“那郑屠不求主母的赏赐,却只道:‘主母慈悲,吃斋念佛,乃是佛祖遣下来的菩萨转世,若是受了主母的财帛,却要下地狱受苦的。只求主母让门子送出府门即可。’那话说得好听,主母自是无不应允。” 种溪不由点头笑道:“这个郑屠倒也是个颇为知趣的妙人!”因转头看了看庆总管道:“这与他此番大胜有何关联?” 庆总管道:“此便是郑屠高明所在!他让主母使得门子送出门,那门子见他得了主母的好,又对他使了银钱,如何不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府外?要知晓,那些门子平日里也不知得了多少那些要拜见老相公的人的私钱,便是那周知州的银子也得过,谁敢小看?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看似小道,却也是世人因循的结果。” 种溪听闻不由怒道:“原来还有这般事,父亲的名声岂不是要亏于这帮小人之手?” 庆总管不由摇头而笑道:“于名声倒也不亏,世人皆是如此,岂只老相公门第一人耳?” “那郑屠这般做作,只怕也是要借了父亲的名声。”话到这里,那种溪似乎也明白过来,不由拍手道,“此人如此借势,却又要如何让人知晓?”想了一想,也不待庆总管回答,便笑道:“只怕是那些小人日夜怕他抢夺,日日使人盯着他,故此有此一番做作出来。端的好心计!” 庆总管也点头笑道:“此番借势,那郑屠也使人吹风,让那陈都头与周知州知晓,那都头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不晓得郑屠与老相公有何关系,心中自然惶恐。也只得两条路,一条便是但着风险与那王彪一同吃罪了老相公,一条便是和郑屠一起,将王彪拿下。此二者比较,自然他会选了后者。” “周知州知晓之后,定然也要心疑郑屠与父亲的关系,只是不敢询问,若是真有关系,只做个顺水人情,将那王彪拿下,若是没有,拿下王彪也好替状元桥除了一害,平白的得了一个名声,一举两得,我便是知州,也定然要做得这个买卖!”种溪不由拍手大笑道,“郑屠那厮倒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人,只见我母亲一次,拿出点好吃的物件,便让两方承情,大大的便宜!” 庆总管也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一次小人便斗胆请了小衙内与这厮搭上桥,小衙内只管结交上郑屠,温言抚慰,日后或可为小衙内助力也不得而知。因此小人主动结交那郑屠,只让那厮领情,日后需要再说是小衙内的恩典!” 那种溪点头称是,笑道:“如此,你倒是一番替我考虑的心思,我自会领情!” 且不说这种溪与庆总管一番言语,只是如今这渭州城因这金钱豹子头王彪被拿下狱,最后落得个发配充军的下场,对着郑屠都莫名敬畏。 市井之中,郑屠的那个名号――镇关西,再次被人提及,名头更胜当初。如今哪个还记得当日在状元桥被鲁提辖三拳打倒的事? ------------ 第十四章 前世已去悟今生 “你说大娘如何要将你送到我这里?” “奴不知,老爹若是怜悯奴家,便留了奴家罢,大娘断然是不要我了,若是老爹也容不得,奴家便只能任爹爹赎回去,嫁了。老爹也说了,奴家还小……”绿珠说这话时,声音渐低,后几乎不可闻,这十四岁的宋时女子,却也是说得婆家的。这话这只在郑屠面前说而已。 郑屠摇头而笑道:“罢了,你也就留下吧,待过两日,我与你去趟乡下,若是我真个要留你,你爹好歹也要给我几分面皮。” 绿珠面露喜色,忙点头道:“我爹虽有些贪图财货,也识得好歹,老爹的名头,俺爹自然是晓得的,断然不敢违背。” “这便是了,只是你到我这边伺候,又何必要在我这厢房里增个床铺?”郑屠干咳一声笑道。 绿珠脸微微红了红,忸怩道:“老爹这屋子里原本就是有个里间纱橱隔着的,空着也是怪可惜,绿珠如今蒙大娘赐给老爹,自然要尽心服侍,夜里日间,老爹若是吃茶要果子什么的,应起来也方便。以前绿珠服侍大娘时也是这般,只不过眼见得老爹这些时日待人也和气,做事也有分寸,大娘这才放我在外间一个屋子独住的。” 郑屠不由一脸无奈,想来那原本的郑屠定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不过自己也好歹扭转了形象。又有些欣慰,想起昨日与惠娘在后厅小酌几杯,却死活不肯随自己单独进那房间,定然心中还有些放不开。想想好笑。 “也罢,你便睡在纱橱里间。等过些日子,我让人在外间隔断出来,单独与你做个单间,又方便又别致。”郑屠说罢,便起身朝外走去。 “老爹这是要去哪里!”绿珠忙忙的跟上来。 郑屠笑道:“却不是你去的地方,你且备些菜肴,等我回来!” 绿珠忙点头,又忙着郑屠整理衣冠,抹了抹衣襟上的褶皱,这才放郑屠离去。看他身影巍峨,虎步生风,不由暗自叹了一声。 女儿家的心思如今渐渐的沉了起来,大娘如是的打发自己,而自己的爹爹又假借自己贪图财货,仿佛自身没得一个出处一般,如今也只有寄托在郑屠身上,若是使得爹爹不做他想,又能善待自己,便是自身天大的福分。 一时间无以排遣,便拖着香腮,在那窗子前,呆呆的看着院子里那树上上下跳动的鸟儿,自言自语道:“鸟儿,鸟儿,恁地这般快活?” 却说那金钱豹子头王彪被压在知州监牢里,初时待嘴好了些,只管叫嚣冤枉,说是陈都头那厮伙同了郑屠陷害自身。那都头岂能让他在监牢里胡说八道?吩咐了几个狱卒,使了些手段,将那厮日夜虐打,有些不成人形。 这王彪也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不再叫喊。只是他如今失了势,一同被监的还有几个,都是些江洋大盗,有要杀头的,又要发配的,他们岂能耐烦王彪那厮,趁着他被监牢虐待,夜里便将王彪死死按住,趴了他的裤头,只露出那肥硕的臀儿,又用那水洗了屁股,生生的享受了那个洞眼儿。 这等事,狱卒岂能管他?也正是趁了都头的心意,何乐而不为?反正这厮发配到了定州,与那辽人作战,也就是个送死的命。到得后来,便是白天,那伙人也不放过。那王彪真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再有本事,也施展不出来,日日在牢里苦捱。 这日,王彪被那些死囚汉子享用过了,正有气无力的提了裤头,遮掩住臀儿。忽然便听到有狱卒叫道:“王彪,郑大官人来看你了!” 王彪先前神态木然,忽然听得这个名字,便如疯魔一般的冲到监牢边,伸出双手,手指节使劲的往前抓,凄厉的狂吼道:“郑屠,你这厮,为何这般害俺?” “啪!”的一声,那狱卒用那水火棍敲上了他的嘴,顿时就打落两颗牙齿,满口流血。 “你这厮,还敢冲郑大官人叫嚣,岂不是活得不耐烦?”那狱卒冷笑着,欲要再打。 郑屠摆了摆手道:“且慢动手!”说着递与那狱卒一块碎银子,道:“俺有些话要与这厮说,还请方便则个!” 狱卒见了银子,忙堆笑脸道:“这是甚么话,大官人只管说就是,何须破费?俺着便在门口替大官人看着点。”一面说,一面将那握住银子的拳头望怀里舒,又回头冲那王彪喝道:“你这厮,好好回大官人的话,不然再让你吃俺一棍子!”说罢,冲着郑屠拱拱手,这才笑眯眯的到门口去了。 郑屠见狱卒走远,便蹲下身来,对着那趴在地上监牢里的王彪叹道:“方才你说俺为何这般害你?这话却要反过来说。你又为何要那般的还俺?” 王彪只是瞪着眼,又如饥饿的猛兽一般,目露凶光,一句话也不说。 郑屠也不待他回答,便自顾自的点头道:“这便罢了,你如今这般下场,却与俺没甚么关碍。你可知那陈都头为何临时反目?你可知那坐地虎李响为何要替我伸张?你可知那三家大户为何要断你货源还要拿状纸告你?你可知那知州为何如此快速定案,将你远远的充军?” 王彪依然不出声,目光依旧凶狠。 郑屠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便只怪你做人太贪心了。世人趋利避害,此乃天性,谁给的利大,便拥护谁。所以你只怪你自己。” 看郑屠起身要走,那王彪冲牙缝挤出几个字来道:“你――你为何与俺说这些?” “胜利者从来没有怜悯之心,俺来此并非要怜悯你!”郑屠直起身,居高临下,叹息一声道,“过几日,你便要被押解到定州,俺也算是与你践行罢了。” “既然不怜悯,为何还要践行?你这黑心肠的贼子,俺势必与你不两立!”王彪从喉间挤出几个字,“若是俺侥幸保得性命,定要加倍奉还这些时日所受折辱。” 郑屠只是微微一笑,摇头不语,转身就离开监牢边。那狱卒见郑屠离开,兀自还在身后高声道:“大官人,闲暇时,俺请大官人吃酒,务必赏个薄面。” 回到府上,郑屠径直去了自己的院子,那绿珠早已备好了酒菜,见了郑屠进来,便笑着迎上去道:“老爹回了?酒菜在里间备着。” “且摆在院子外头柳树荫里,俺换件衣服便来!” 绿珠答应一声,自去忙去。郑屠换了件短葛,敞开了胸怀,这才觉得好些。方才在那监牢里,只觉得胸口见憋着一股子气。 眼见得那王彪凄惨模样,想起前世种种,更是一口郁气结在胸间。也非对王彪心生不忍,若败的是自己,如今坐在监牢里的便是自己。虽不至于似王彪一般凄惨,但家中的娇妻美婢,却从此要遭不测,自是弱肉强食,在这个时代却如此鲜明快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又没得一个可说的人。 “绿珠――”郑屠带着酒意,在鼻间哼了一声。 “老爹,奴在呢!”娇声如糯。 “却说这人世间,可有前世今生?” “这――奴识不得几个字,哪里懂得这些?” “唉――”郑屠又灌了一杯酒,头也渐渐的沉重起来,“此非前世,又非今生。俺如何才能立足此间?也罢,也罢,若真是个弱肉强食,俺也这般感慨为何?吃酒,绿珠你也吃些!” “老爹要说甚么……” “没甚么,一时感叹而已,先前俺也只是这世间的旁观者,只怕此事一过,俺便是这世间浑浑浊浊的参与者了。也罢,这大宋,便是俺的今世了!” “今世?” “对,便是今世!”郑屠最后大叫一声,一头趴在了那石桌上,发出了雷鸣般得鼾声。原来这厮早就醉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老――老爹醉了!” 绿珠也觉得头有些重,见郑屠一头醉倒,不由想要过去扶他。 “我来罢!”这时那院子门口一个声音传来,绿珠看时,却是大娘立在那里,顿时酒意醒了一半,忙蹲身道:“见过大娘,我――我――” “没甚么,叫你服侍老爹,便也是与他排遣闷儿的。”惠娘走过来,看了看绿珠,将她一把拉起叹道,“官人心事沉重,平日里也稍有察觉,只是他不肯轻易与人说,今日这般,想必也是经了此事,一些感叹,也罢,先扶他进去,你在熬些醒酒的汤就是了!” 绿珠答应一声,两人这才将郑屠抬进了屋子里。 ------------ 第十五章 事后置酒重安排 “昨日便已有人传来消息,郑大官人要收回所有铺子,却不知俺等又要如何?”一个伙计望着空荡荡的肉架,很烦闷的说了一句。 “还便如何?外甥打灯笼——照旧(舅)。”一个二汉将热汤锅里的热水用瓢舀起来,冲刷了案台,不屑的说道。 “那郑大官人要是恼了俺等,又要如何?俺家里如今也指望着俺这一份差使,若是没了,又得过觅菜塞糠的生计。”那伙计无不懊恼的道,“俺服侍那金钱豹子头王彪也是没得奈何的,须怪不得我!” “何人怪你?”二汉嘿嘿一笑道,“王大官人也罢、郑大官人也罢,须都要雇个熟手看管铺子,你我如今在这铺面上做了多年,谁个比俺等熟稔?只管宽心,郑大官人断不会如此。” “武二哥,你平日里也有些见识,那金钱豹子头王彪却是如何就败了?”伙计心有不甘,他先前些日子,也曾使了一些银子与王彪,只不过要替王彪管个铺子,日后好多些进项,却不曾料到,这才几日方过,那王彪便成了发配定州的贼囚了。 那被唤作武二哥的二汉没有停住手里的活计,他点头笑道:“甚么郑大官人,不过是个腌臜泼才罢了,仗着有些武艺,惯会胡作非为。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便是那郑屠,你我与那厮做了几年的伙计,怎不知比之那王彪,又能好过哪里?” “也是!”那伙计不说话了,只是惶惑的等候着早前的雇主郑大官人的驾临。 天早已大亮,那日头刚亦浮出,天便燥热起来,现已然是秋末,这般天气在这渭州并不多见。绿珠早已在那窗前伺候。端了热水过来,只把热毛巾与郑屠擦脸,又将洗漱的物件摆放齐整,又要亲自服侍郑屠穿衣。那郑屠光着上身,任由这小萝莉美女替自己梳洗打扮。 “老爹今日可是要去状元桥?”绿珠一面替郑屠绞干了毛巾,一边替他擦拭脸面脖颈轻声俏语道。 “嗯,要去,只是俺要先拜访几个老相识!”郑屠点头而笑。 “如此,便穿这件绿底绣花的纱褶儿罢,老爹平日里穿它,显得贵气。” “也罢,你便取那一件!”郑屠倒也不挑剔,那绿沙的褶儿穿在身上倒也显出几分文气,那粗犷中带着稳重,倒也让人一见颇有不同的气度。 穿戴齐整,郑屠出得门去,惠娘又赶到门口相送,这才朝着城北的潘家酒楼而去。一路上繁华看景,施施然好不逍遥。如今到这世间也有一段时间,只是今日这才大局方定,好歹也能过得一个富裕人家,闲散贵人。 那潘家酒楼楼上阁间早聚齐了一干人等,这些人却早就识得的。卖猪的郑老爹、荀久、张有财;城北的坐地虎李响并一个老汉。这个老汉却是轻视不得的,那四人都神态恭敬,与这老汉说话,都带着十二分的恭维之色。不敢轻笑浪言。 这老汉便是那小种经略相公府上的庆总管是也。他与众人说话,自持身份,只是微笑点头,偶尔说上两句,就闭口不言,然便是如此,这四人都顺着他的几句话,极尽夸赞之能事,竭力奉承。虽阿谀之态尽显,却彼此都甚是觉得有光。 这庆总管对着四人奉承,不过是微微一笑罢了。倒是那迟迟未到的郑屠,他也耐得性子等下去。不急不躁,慢慢的吃茶。 这般作态让那四人自然是惊疑不定,却不知这郑屠哪得如此的情分面皮,竟敢让庆总管坐等良久。各自心中揣测不已。对那郑屠又不免要高看一眼。 几人也不敢流露出焦躁的神色,吃了三四遍茶水,就听得楼梯处,传来了响声,小二早在楼下高声唱喏道:“郑大官人到了!”一面说,一面将他望楼上引来。 “郑大官人!”见得郑屠出现在那阁门口,五人都起身叉手见礼。那四人早早迎了出去,只有庆总管自持身份,没有动,但脸上神色也尽是欢喜。 “诸位哥哥请了,郑老爹请了,庆老爹请了。”郑屠一一拱手相回应,然后笑道,“今日能够请得各位哥哥,倍感荣幸,争不耐各位都比俺早到了,对不住!” “哪里的话,但请入席再谈!”庆总管点头笑道,“却是我等早来了,怨不得郑大官人。” “如是,便请入席!”说罢,郑屠拉起庆总管的手,坐在了他的身边主席上,郑老爹坐在了郑屠另一边,其余都敬陪下首坐了。 郑屠喝了一声道:“小二哥,店里最好的酒菜但有,只顾上来。一发算钱还你!” 那小二高声应了,不多时,那鸡鸭鱼肉流水般的上来,又送来几瓶好酒。郑屠这才道:“今日,这楼上可是俺包下了,谁人也不得上来,若是要酒菜,再来唤你不迟!” 小二应诺,下得楼去。六人便坐在那席面上,听得郑屠一声“请”,便六双筷子下去。吃过鸡鸭,又筛满酒水,几人吃了几盏,便面酣耳热起来。 又吃了一盏。郑屠放下筷子,抿了抿嘴望着众人点头而笑道:“今日也算是对诸位的一个酬谢。俺郑屠能够重回状元桥,皆是托了诸位的相助。” 四人忙都推辞。坐地虎李响道:“俺也斗胆,唤你一声哥哥。俺也只是做了一个见证,却是王彪那厮自己作死,怨不得哥哥的。自是哥哥的手段,与俺等有何干碍?” 张有财忙点头道:“正是,那厮强买强卖,也是知州大人定了的铁案。如今这状元桥依旧归了哥哥,俺等也好再依附着哥哥,做些好营生就是。” 郑老爹也点头附和道:“正是。“ 先前此三人不过是图郑屠的利,因此与郑屠一道算计王彪罢了,只是结果便已显露出这郑屠一旦张开獠牙巨口,便是个家破人亡的局面,教人翻不得身,丝毫没有反抗挣扎的份。而且整个过程中,那王彪甚至是连这郑大官人的面都见不到,就一败涂地,落得个充军发配的下场,不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便有些不敢说出来。 试想,先前郑大官人要三人断了王彪的供给,其实在整个事件中,并没有多少用处,便是让三人一起告状也不过是个引子,起步的关键的作用。那郑大官人不过是接着这事,将三人拉入了他郑大官人的阵营,至于入了伙,要做些什么,定然是以他郑大官人马首是瞻了。 郑屠点头道:“诸位兄弟、老爹权且放心,先前我等的合同俱有作用,俺却不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诸位若是不负俺,俺定然也不会负诸位。”说罢冲着三人一叉手,团团一礼,却也是冲着李响并庆总管而去。众人忙还礼。 坐地虎李响心里也甚是踌躇。眼见的金钱豹子头王彪被这郑屠不动声色便做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自己与那王彪相较,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分量,那日郑屠拦住自己,不动声色的展示了他的实力,更是让他不得不乖乖听命,如今事情了结,却不知道如何发付自己。 就待他正要说话之时,便听得那庆总管哈哈大笑,站起身对那郑屠道:“郑大官人,今日承情,只是小老儿在相公府上听差,不敢稍有耽搁,你我合作之事,还望郑大官人不要忘记。小老儿便先告辞了。“说罢,便冲着郑屠拱一拱手,对诸位在座的也微微点一点头。 待众人慌忙回礼,郑屠也叉手笑道:“罢了,本来宴请老爹,说些话儿,却不想老爹如此匆忙,也罢,老爹也是相公府上总揽全事的人,须臾离不得片刻,老爹请便,改日俺单独请老爹吃酒!” “如此,小老儿便提前告声叨扰了!”说罢,庆总管便扬长而去。 这庆总管去了,那四人方才长长的虚了一口气。那张有财嘿嘿笑道:“庆总管好大的威风,刚才在时,俺就怕说错话,惹得他不爽利。”又朝着郑屠凑过来小声问道:“哥哥与庆总管相交,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可要多多照拂愚弟啊!” 他这一声愚弟,却是极尽谦卑之态。也是因为眼见这庆总管说话,都好似要求着这郑大官人一样,哪能看不出其中的关碍厉害之处? 这张有财开了一个头儿,那荀久也就顺势上来重新见礼,自称愚弟。显见得这哥哥便是认定了。只是那郑老爹因为与郑屠同姓,从辈分上虽有先后,但是也站起身温言道:“贤侄如今也算是重新出头,眼见得这状元桥生意做得大了,你我同宗,日后要多多来往,也好亲热。你我乃是至亲骨肉,万万不可生分了才好啊!” 郑屠点头笑道:“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这庆总管折节相交,也是俺的福分。诸位,有道是有财一起发,有难一起当。俺也只有这一句。” 众人都点头答应。 这顿酒只吃到日中时分,又说了不少的合作细节,那郑屠自然一一为他们解释。待酒酣而散,众人告辞之后,郑屠便折转路,从原路返回。刚行几步,便听得一个声音高声道:“哥哥,慢走!” 郑屠一转身,便见到那坐地虎李响快步过来,到了面前,忽然跪倒在地道:“俺坐地虎李响,自今日始,情愿奉哥哥号令,若生二心,天打雷劈!” ------------ 第十六章 仗义执言武二哥 “大官人!”早有伙计迎着施施然望状元桥而来的郑屠唱个肥喏,又不断的有人上前与他打躬作揖,唱喏问安。也有些主顾,早知道郑大官人的名声,也忙忙的施礼。 郑屠一路点头而笑,也不断的叉手与人见礼,丝毫不见傲慢得意之色。 “这郑大官人倒也亲切,眼见得传言不实啊!”有围观闲汉道。 “却是些甚么传言?”有人竖耳问道。 “眼见得那金钱豹子头王彪也是个逞凶斗狠的,却被这郑屠拾掇得如此之惨。旁人都道这郑屠乃是天上凶煞星下凡!” “那得凶煞星这般的待人亲和?曾听人言,天上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个个凶神恶煞,便是投到人间,也是个凶恶之像,可夜止小儿啼哭。这郑大官人怎么看都不是那凶煞之人啊!” “你知晓些甚么,那些凶煞之星若是都以凶恶面貌见人,那岂不是人人认得?既然认得,个个都躲他,人人都避他,如何便能惩凶顽、祸害人?” 这是忽然一人对这些议论纷纷的人摇头叹道:“你们这般议论郑大官人,却不怕传到他耳中吗?依老汉看,这郑大官人先前时虽有恶名,但自吃了那鲁提辖打之后,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不似以前的泼皮无赖的性子,只看如今如何收拾这状元桥的摊子。”一名老汉点头看着那郑屠的背影点点头。 “大官人,请里间坐!”一名伙计从铺子里迎上来,将郑屠迎进了里间,待郑屠坐下来,便忙忙的取来了茶碗,倒了一碗,这才道,“大官人如今却要如何安排这些铺子伙计?” 郑屠看了看那伙计,然后点头笑道:“我知晓你,你名叫穆余,这里伙计、二汉、姑婆都唤你伶俐虫,今日看来倒也是个伶俐虫,先前你伺候王彪,甚是殷勤。”郑屠一面说,一面擦看那伙计的脸色神态。 果然那唤作穆余的伙计,满脸的苦色道:“好教大官人知道,俺伺候那王彪不过是形势所迫,这里乃是大官人的地盘,自然是日日都盼望能够重回这里。如今见大官人来此,这才叫人安心了。” “哦?”郑屠端着茶碗,轻轻缀了一口,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乃是心在曹营心在汉了?俺倒是小瞧了你?” 那穆余见郑屠的眼色渐渐的严厉起来,心中惴惴不安,额头也见了汗,知晓自身这些话儿是哄赚不住眼前的这位大官人,声音也不由颤抖了些道:“是小的一时糊涂,只是小人一家大小皆是只靠着小人这个差使,如何与王彪那厮争得?还望大官人看在小人在王彪那厮之前,殷勤份上,不要赶小人走。” “哦?”郑屠忍不住嘿嘿冷笑道,“如今我来这里,你又如此奉承,若是我又被哪个压了下去,你是不是又要在你的新雇主面前如此的说我的不是?” “小人不敢,万万不敢!”穆余骇的面如土色,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但求留得小人,小人衔环结草以报。” “你――”郑屠正要说话,忽然这里间的门帘就被掀起来了。 一个烧汤的二汉横进了门口,他伸出手一把将那穆余托起来,那穆余却似去了骨头一般,软软的任他托着,一双眼却死死的盯着郑屠,口中兀自喃喃道:“求大官人怜悯则个!” “你这厮,求他作甚。俺与你一同走就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那二汉说罢,便要拖着穆余离开,哪只这穆余却死活不肯挪步。 “哦?”郑屠见那二汉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为何不能求我?” “你这厮趁人之危,比坐地虎更可恶!”二汉丝毫不惧的瞪着郑屠。 郑屠豁然站起身来,也瞪着那二汉正要说话,却又迟疑了一回,微微笑道:“俺是如何趁人之危的?你却说来听听?” 那二汉哼了一声道:“穆余家有六十岁的老娘,双眼害疾,行动不得,又双腿久痛,形如残废,全靠这穆余在这铺子里挣些工钱养活,如今你将穆余赶走,岂不是趁人之危不是?” “此事他不说我岂能知晓?”郑屠微微点头道。 二汉仍旧哼了一声道:“恁地不知?这穆余在铺子做了好几年,他家情况你了若指掌,也正因如此,你明知穆余不敢辞工,便将工钱压得最低,却不是与那王彪一般无二?” 郑屠一愣,原来如此,却是原来这肉身在自己附身之前做下的恶事。不由苦笑摇头,对那二汉道:“也是,只是你这般莽撞,将他拖了回去,他不得这份工,得不到这份工钱,他老娘却要谁来养活?难不成你来养他和他家老娘不成?” 那二汉正是处于一时义愤,没想到这厮这般无耻,一时就愣住了,然后转头向郑屠怒道:“俺便来养活他,有待如何?” 郑屠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也罢,看你有些义气,俺便留下穆余就是!” 那二汉一愣。穆余却清晰的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一翻身就拜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 “俺先前有些事情不曾记得,今日记起来,想来前些时日也亏待了你,你如今只好好做事,我定然厚厚补偿与你就是!”郑屠点点头道,“去罢,看你也是个伶俐的人,只是却不可没了骨气。” “是,是,谨遵大官人命!”穆余忙爬起身,又朝着郑屠作揖,这才急急的出了门,出去时,又忙拉那二汉的衣襟,低声道,“武二哥,快些走!” 那二汉有些莫名的看了看郑屠一眼,这才要离去。 岂知郑屠那厮听闻一声“武二哥”,不由一愣,回头看那二汉正要随着那穆余出去,不由大喝一声道:“且慢!” 两人不由停了下来,那穆余胆颤心惊的看着郑屠,不知所措,唯有那被唤作“武二哥”的二汉瞪着郑屠喝道:“你这厮,却要消遣俺等不成?” 郑屠嘿嘿一笑道:“我只叫你,没有叫穆余!”因又对那穆余喝道:“还不快去!” 穆余答应一声,担心的看了看那二汉,咬了咬牙,这才慢慢地退了出去。那二汉铁塔似的站立在门帘旁,看着郑屠,丝毫不甘示弱。 “方才他叫你武二哥?”郑屠站起来,上下打量着这二汉道。 “是有如何?”那二汉见郑屠面无恶相,便点点头道,“你又不是不知俺的名姓?” “可是清阳县的武二哥?名唤武松的?”郑屠心中微微一动,补充了一句道,“先前只知浑名,却不知哪里人氏!” “不是,俺乃是定州曲阳县人。名唤武定邦”二汉见郑屠暂时没有恶意,便放低了声音道,“俺在家里排行第二,因此便唤作武二就是!” 原来不是那打虎英雄。郑屠不由微微失望,又暗自摇头自嘲道:俺到这宋朝,先前是遇上了鲁智深,却吃了那厮三拳,虽不是俺挨了,却没奈何见到那莽汉。如今以为又遇上了个梁山好汉,却是自己入了心魔。想着不由哂笑一声道:“原来是曲阳县的武二。见你倒也有些义气,你又这般魁梧身材,却不知有没有几分力气?可会武艺?” 那武二点头道:“俺家祖上曾是个武户,父亲当过兵,却十年前,在城外撞上了辽人南下掳掠的马队,冲突不出,砍杀了十数辽人后,便没了。那辽人占了定州,一把火将定州烧了个精光。只剩下那一个人,在那里留不得,不得已离乡背井,来到这里讨生活。” 郑屠点点头道:“如此,也是个好汉之后。” 那武二脸上带笑,暗自有些得意。这些事,一直没有说出,如今在这郑屠面前,却再也憋不住,一气说出来,想象当年父亲斩杀十数辽人铁骑之后,全城震动的情形,一股气便在胸中激荡起来。 “你也留下来,替我做事罢了!”郑屠看着她点头。 “这――”武二迟疑了一下,他本以为自身触怒了这郑大官人,已然不能再留在此处,以这郑大官人如今风头正劲的势头,只怕这渭州城都待不得,又要远走他乡。却等来这样一句。叫他如何不惊? 郑屠只是淡淡的道:“我这里事情只会日益增多,你先前谨慎,不肯说出你的家世,如今激于一时义愤,说了出来,倒也见得你是个义气汉子。俺平生最敬重的也就是你这般的人。”说着又盯着武二道:“如何?” 武二踌躇了一下,然后昂起头道:“俺只是个烧汤的二汉!做不得其它的事!” “那你便是个烧汤二汉!”郑屠眼皮都没有眨。 武二点点头,迟疑了片刻,终于冲郑屠叉手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离去,并无丝毫留恋之处。 郑屠点头而笑。这个武二有些义气,倒也是个可用之人,眼见得那绯肠已然推向了渭州的大小酒楼。那些酒楼岂能不买郑屠的面皮?且那绯肠又是个可口的肉食,咋一上市,便渐渐得到食客追捧,此乃第一步,而第二步,郑屠便是要让着绯肠成为渭城人食物中不可或缺的一道菜。 ------------ 第十七章 自有心事比飞鸟 过不得一个月,渭城全城便没得人不知道绯肠这道美味了。先是在酒楼热销,后来成本降低之后,价格也适宜普通民众。且又美味可口,倒成了寻常百姓家的一道主菜。比肉食便宜,风味却又更胜肉味。由此一来,那销量大增,这也带动猪肉的销量大增,而这时候,郑屠又推出一种唤作火腿的肉食。只因火腿乃是南宋初年才出现,而现在出现在渭城,自然一出现就受到了热烈的追捧。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让郑屠足够用来整治各商铺,而这时候坐地虎李响也开始整治渭城个商业街道的各种混合势力,对付这些无赖、泼皮、闲汉们,李响本就是好手,只是他的影响力并没覆盖全城,以至于在整治的过程中倒也有些阻力。 “哥哥,那城东的过山虎王当,如今却和俺卯上了,昨日与那厮混战了一场,到有些兄弟们被衙门的锁拿了去,如今却要如何做?”坐地虎李响有些尴尬的一早便登门拜访郑屠。这些事郑屠只在幕后居中指挥,并不参与其中。 “哦?”郑屠正在早饭后吃茶,旁边有个娇俏的绿珠在替郑屠打扇。虽是夏末,今日一早却闷热的紧。这小丫头便不管郑屠愿意与否,执意要如此。郑屠也只好随她。 那李响低眉顺眼,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绿珠,明媚可人,又见那郑屠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赶紧将眼脸垂下来,不敢在瞟。 “那过山虎便是与你在渭城并称为‘渭城双虎’的?”郑屠眼角斜了他一眼,吃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道。 “正是!”李响忙回道,“那厮的武艺与小人倒也相当,也有些势力,又与那城东王举人家有些关联,因此颇有些棘手!” “嗯,俺知道了,明日俺便去那城东一次,也看看那厮到底怎生摸样?”郑屠点点头,又轻轻挥动了一下手,李响明白,便要退去,却又听到郑屠的声音。 “话说那王举人家可有个王子养的?” 李响一愣,然后转身施礼答道:“是有个叫王子养的,乃是王举人家的独子,还是个秀才!除此之外,那王秀才还有个妹妹,名字却不得而知,外人知道是才貌双全!”微微踌躇便道:“大官人何不托个媒人,好取那王举人府上探个口风?今后若是那做得一家人,那王举人岂有偏袒外人的理?那城东的地盘还不是大官人的?想来那过山虎王当定然不敢争执。” “你也知道王当不敢争执王举人家的,你却来撺掇俺。便是小娘子千般美貌,又与我有何干?她家乃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怎生看得上俺这个操刀卖肉的屠夫?你这厮却如此消遣于俺,还不快滚!”说笑着,就要一脚踹过去。 李响嘿嘿讪笑,轻轻的避开了,连忙退了出去。却不敢让他踹得实在。那日被郑屠挡住出路的时候,便知道这郑屠的本事,便是自己,也只消他一个指头而就够消受不得了。 待李响离去,郑屠正要吃茶,却忽然间那绿珠举止有些忸怩,不由笑道:“你为何又做这些模样出来?若是有甚么事情,只管说来,你老爹又不是不依你!” 绿珠便赧颜道:“老爹不知,昨日俺爹爹又托了邻居捎信过来,要奴回家一趟。虽然没有言明何事,奴家心想,便是那娶亲的事情罢了。爹爹贪图财货,显见得要将奴家嫁出去。如今……又如何是好?” 郑屠一愣,不由暗道:却是将这事忘了。便点头道:“你去告诉你家大娘,就说今日我陪你去趟家里。你也收拾些,待停当了,俺便陪你过去!” 绿珠听了,忙福了一礼,急急的朝着内堂走去。 惠娘并蕊娘也吃了早饭正做些女红在说话。 “姐姐,如今那厮好歹也将事情了了,为何这般过了一月有余,却还不曾提及放妹妹出去的话儿?莫不是要反悔不成?”蕊娘满腹心事,愁眉苦脸的对着惠娘说道。 “你休要着急,官人这段时日,倒是忙的很,状元桥的事,又是那绯肠的事,还有那渭城东南西北的,那得闲暇和你商议这点小事情?倒是你取的那个肉肠的名字全渭城也知晓了。我还羡慕了好久呢!也不知当时官人也不怎么问我?”惠娘不由笑着回了一句。 “姐姐休得打趣!”蕊娘脸色赧然,有些心慌,那针头便扎了手,“呀”的叫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惠娘不由正色道:“也不要怪姐姐多嘴。如今官人也算是洗心革面,也眼见得知冷知热的时常问候。有道是日久知人心,妹妹看不出官人的变化吗?” 蕊娘怔了怔,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那厮的转变。只是――”说罢,她有住口不言,眉头微微的蹙起。 “你还是在点击那王家的秀才罢?”惠娘是语出惊人,将那蕊娘惊得心儿一跳。 “姐姐休得胡说,那厮与我更是没有任何的牵连!” 惠娘也曾听说了那绿钏替蕊娘送信与王秀才的事情。如今只是稍作试探,看蕊娘反应,便知晓是自己会意错了。听得蕊娘也出口称那秀才为“那厮”,显见得,这秀才也在蕊娘心中,已经不堪了。 “既然如此,妹妹为何――”惠娘住口不说,只是看了看蕊娘,说实在的,这蕊娘与惠娘甚是想得。且蕊娘是个清淡的性子,不喜与人争斗,这与惠娘想要掌家做主的要求一丝一毫也不冲突。即便有,那蕊娘多半也是选择退避忍让。不若留着蕊娘在家也好,若是那色胚子官人在外间看上了哪个狐媚子,娶进家门,势弱的倒也不怕,势强的还不是一番明争暗斗? “我如今也不妨告诉姐姐知道。那厮虽然改了性子,但终究不是蕊娘心中所想――”蕊娘抿了抿嘴摇头道。那心中文采风流、玉树临风的才子,仿佛就是一个梦一般。虽然梦碎,但是终究是走不出自己的那种冥想。 惠娘摇头道:“你这般说,我却知晓了,只是妹妹即便离了官人,却也是个人人避之的弃妇。贪图你的美貌的,哪个能够真心的待你?仰慕你的才学的,哪个又肯放下身价来娶你?你呀,殊不知世道险恶,人心不古的道理!” 这话说的重了,却也是实话。 蕊娘抿着嘴,眼泪儿都要出来了。但是倔强的忍住,昂起头,仰着泪花的眼睛,看了看天空,那里几只飞鸟相得而过,不由越发发狠道:“便是妹妹孤老一身又如何?也只要得个自由的身子,便如这空中的鸟儿一般,也强过现在!” 惠娘正要说话,却听得那院子门口一阵脚步,转过头看时,却是绿珠快步的朝她走了过来。蹲身福礼道:“大娘!”又向蕊娘见礼道:“二娘!” 蕊娘忙擦干了眼,转过头去,不敢看绿珠,怕她看出甚么蹊跷,她知晓绿珠乃是郑屠的丫头了,不敢过分的表露自己的情绪,一面传到那厮的耳中,坏了自己的事情。 “有甚么事情?”惠娘和悦的对着绿珠道。 绿珠忸怩了一回才道:“适才奴婢对老爹说了,要去趟家里,看望自己爹爹。老爹听了便要奴婢对大娘、二娘说声,明日陪奴婢一起去趟家里。因此来告求大娘、二娘恩准!” 惠娘点头道:“你先前跟我的时候,也是个勤谨的人,如今跟随了你家老爹,也算是服侍的周到,也没有逾礼的举止,也罢,让你老爹陪你去趟,也算是在你家帮你涨些威风。好让你那眼浅贪财的爹爹收敛些性子,不要日后做出一些让你老爹不快活的事来!” 绿珠听了,满脸的欢喜,忙忙的道谢了,就飞快的离去,快活的像只鸟儿一般。 “姐姐许了?” 说话的是蕊娘,她看了看惠娘。 “嗯,不许又会如何?”惠娘微微叹气道,“官人对着丫头另眼相待,显见得有心要纳入侧室,我又何必为了这个和官人反目?” 蕊娘冷笑一声道:“如今你也知道我为何要离开这里罢。好色无耻之尤也。那厮又是――又是个――”这话到了这里却不能出口了。她本想说的便是,那厮身有暗疾,不能人道,却还要纳绿珠在室,却不是祸害人家姑娘? “唉!”惠娘叹气道,“好歹也是个依靠。便如那绿珠,他爹爹贪图财货,将她胡乱许配和人家,定然也不是什么良家人口,即便是能够人道,只怕是更要害了她。” “姐姐如此,妹妹倒也不好说什么了!”蕊娘想是下了决定道,“只等那厮从绿珠家中返回,我便要与他将此事说开来。只望他不要背信弃义才好!” “也罢,若是如此,姐姐自当为你助力!”惠娘看了看蕊娘,也只得叹了一口气。 绿珠从惠娘处回转,郑屠还在厅中,忙忙上前,提起裙角,跳了一跳,到郑屠面前。郑屠见她调皮娇俏可爱,不由微微笑道:“可是大娘准了?” ------------ 第十八章 信手安置留娇娘 第十八章信手安置留娇娘 绿珠心满意足,坐在马车上,透过窗子望着外间的时候,嘴角时时挂着笑意。郑屠理解小女孩心中的那种懵懂的满足感,只是在一旁微笑相看,也不打扰她的雀跃的心思。 这一路,并非繁华胜景,这渭州城虽多年来兵祸日少,但终究是个边塞之城,比之那江南繁华之地,又显得荒凉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有些瘦田,官道也还齐整,马车行在路上,也不至于颠簸厉害。 绿珠家离渭州城有些偏远,马车全然不似后世那般能在这石子的路上奔驰。待要到家时,眼见得那日头便已渐渐西落。 “老爹显得闷么?”做了这么久的马车,绿珠也显得有些烦闷了,先前还有景致可看,又时不时与郑屠说话解闷,但是一旦路途囧长,那种恹恹欲睡的感觉便涌上来。她眼见着郑屠正微微闭了眼睛,端正的坐着,随着马车一摇一晃,丝毫也不动弹。 “不会!”郑屠这才睁了眼,掀开帘子对外间看了看道,“这便要到了罢?”外间远远的便可望见一个庄子,那庄子四周散落着一些农户人家,那中间庄子几进屋子,倒也显得是个大户模样。 “嗯,好叫老爹知晓,前面便是陈家庄了!”绿珠咬了咬嘴唇,前时欣喜的神色这时候也收敛了起来,一副颇有些委屈的模样。想来仍对她爹爹的举措,颇为不满。 “陈家庄?”郑屠不由一笑,他一直不曾留意绿珠的本来名姓,如今听得绿珠如此说,便不由笑道,“先前也不曾说起你的本来名姓。想来这绿珠不过是你大娘替你起的罢?” 绿珠用手绞着衣襟,抿了抿嘴儿道:“绿珠本名原来叫做陈丫。也不过是在家里使唤的名字,爹爹不认识字,倒是这么叫着顺口罢了。后来到了老爹的府上,大娘嫌这个名字俗气,央求二娘起了个绿珠的使唤名字,和二娘的丫头绿钏一般。” 郑屠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那马车已然使尽了庄子。凭着绿珠的指点,马车在一个庄户人家敞地前停了下来,这庄户泥砖草盖,一见便不是个宽裕的模样。 绿珠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接着郑屠下来,低声道:“这边是奴的家了!” 郑屠下来,点点头,便吩咐那赶车的一旁候着,正要说话,便听得这屋里间有人大叫这:“那个在外头喧闹?莫不是来了客?重儿可去看看!” “你这老狗,自己不去,却要指派我,我是不去的!”里面响起一个粗鲁的声音。 “混小子,得力了不是?敢指派你老子了,回头打断你的狗腿!”那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却也朝着门口而来,那门吱呀一声全开了,便见一个中年汉子杵在了门口,瘦长身子,倒也显得有些精干。只是身上破衲短葛,有些不堪。 “丫头?”那中年汉子愣是一喜,抬眼又见到绿珠身后的郑屠,一身富贵,又魁梧的身材,好似铁塔一般的立在自家的女儿身后,不由一惊道,“这……这不就是郑大官人么?” 绿珠不由撇撇嘴,让出一步,然后没好气的回道:“爹爹也算是认识的,想当年便是爹爹将女儿卖与老爹的,岂能眼生?” 那汉子不由“呀”的叫了一声,忙忙的将大门敞开,满脸的堆笑的,冲着郑屠叉手行礼道:“早知是大官人也来,何不早早告知一声,好叫小人也准备一些酒菜。”一面说一面将两人迎进了堂屋里。 眼见的家徒四壁,凳子也只有两把,一把让与郑屠坐了,一把又要让与绿珠坐。绿珠不坐,只在郑屠身旁站着。 那汉子不由嘿嘿讪笑,也不敢坐下,只对着里屋吼道:“遭千刀的畜生,还不出来见贵客。”然后又冲着郑屠笑道:“那里屋乃是小子,没见过贵人的,躲在屋里不出来。我这便唤他出来,拜见大官人。” 正说着,便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十七八的后生,也生得有些瘦弱不堪,便如那竹竿模样,头上乱蓬着得头发,挽成一个松松散散的发髻。汲着一双拖鞋,慢腾腾的走了出来,嘴里仍然不满的道:“哪有什么贵客?你这老狗,惯会胡说八道!” “该死的畜生,还不见过郑大官人?”那汉子又要喝骂。 这时那后生这才看到了眼前的郑屠,还有郑屠身边站着的绿珠,也不朝郑屠施礼,只是冲着绿珠嘿嘿笑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哥哥的。明日那陈员外家的就要来送聘礼了,那日哥哥和他商议的百两银子,只是那管家黑了心肠,要吃十两的孝敬。便是九十两也足够你哥哥娶一门亲事了。”一面说,一面要伸手去拉绿珠。 绿珠皱起眉头,嫌恶的轻轻巧巧的将身子一旋,躲在了郑屠的背后。那后生这才见到郑屠的模样,心中一惊,便冲着绿珠喝道:“你这做妹妹的,好不晓事。明日那陈员外家就要来下娉了,你却哪里勾搭了一个野男人回来?若是传了出去,那聘礼岂不是一场空了?我如何找银子去帮你娶个嫂嫂?” “真是个畜生!”忽然就听得旁边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巴掌拍在了那后生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踉跄,“现在是甚么人面前?也由得你这般胡说八道?我打死你这没规没距的东西!”原来是绿珠的爹爹,眼见得儿子在郑屠面前这般无礼,他又是知晓这郑屠是个甚么人物的,哪能不心急如焚,生怕这郑屠火起。 “好你个老狗,竟然也帮着外人打我?”那后生一跃上前,和那汉子厮打起来,嘴里也只管喝骂道,“你便帮着外人打你儿子是不?你家女儿在外面勾了野男人回来,也不见你伸个手指头,打自家儿子,你倒是手快!”一面说,两人早扭成了一团。 郑屠只觉得好笑,正要劝解,只听得身旁一阵哽咽之声,看时,却是绿珠泪珠儿如断线珍珠一般,滚将下来,脸上凄然之色,让人心疼。 “切莫伤心。我来劝解就是!”郑屠不由摇头轻笑,然后伸出手,将那压着汉子的后生,只抓住了他的后襟,轻轻巧巧的就将他提了起来,将两人拉开了。 那后生还要喝骂,只是身子被人拿住了,哪里挣扎的半分动弹,不由扭头冲着郑屠喝道:“你这厮,俺自家打架,干你甚事?还不放俺下来,连你一并打了!” “混账,胡说,你敢!”那汉子急忙喝骂道,一面又冲郑屠打躬作揖道,“大官人切莫气恼,小儿不识大官人,不晓得好歹,还望大官人饶恕则个!” 郑屠随手一掷,将那后生掼倒在地,那厮吃了这一摔,只摔的臀儿生痛,半响出不得声,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那汉子松了一口气,忙冲着郑屠跪倒道:“冲撞了大官人,俺替小儿陪个不是!”一面说,一面又对那后生喝骂道:“你这不开眼的畜生,也不知眼前这大官人是谁,此乃是渭州城的郑大官人。” 那后生缓过气来,缓缓的爬起身,冲着郑屠道:“郑大官人?哪个郑大官人?那渭州城俺只知晓一个换做镇关西的郑大官人。俺家妹妹便是卖与他家的!” 这厮一眼一比,忽然就瞪大了眼睛,不由啊呀一声,“噗通”跪倒在地,冲着郑屠磕头如捣蒜道:“小人不知是郑大官人,该死,该死,还望大官人饶恕则个!”显见得这个后生已然想起来了,能够陪同自己的妹妹来这里的,还有哪个郑大官人?先前只道是妹妹勾搭的那个野汉子。 这郑大官人在渭州城如今是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便是这远在渭州城外的庄户,也是大名鼎鼎,那整治金钱豹子头王彪的手段,更是在这乡间传得犹如阎王煞神一般,一旦醒悟过来,叫他如何不惊? 郑屠点点头,看了看绿珠一眼,见她还有些怜悯之色,不由道:“起来说话!” 待那后生起来,郑屠只对那汉子道:“听闻你要将绿珠许配人家?可曾收了聘礼?” 那汉子一愣,见郑屠眼睛瞟向绿珠,这才明白,绿珠乃是自己女儿的名字,眼见的这郑屠对绿珠另眼相看,不由也满心欢喜,若是自家女儿能够攀附上郑屠这颗大树,倒也比那嫁与陈员外强了好多。忙点头道:“回大官人的话,约定的便是明日,这事还得大官人应允才好,正要去府上告求大官人,情愿付些银子,好赎了丫头的契约!” “你推了罢!”郑屠只是点头,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汉子有些踌躇,只是不明白郑屠对绿珠的意思。 “绿珠是跟我的。”郑屠说完,冲着外头喊了一声。 不多时,那赶车的汉子便忙忙的小跑过来,递过来一个包裹,郑屠接过来,放在了那张没人坐下的凳子上道:“这里两百两银子,以后绿珠嫁娶,与你等无关,若有人混搅,只说俺的名号就是!” “老爹——”绿珠有些眼急,跺了跺脚,扯了郑屠的衣襟一下。郑屠只是冲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那是,那是,哪个再敢说这些话?只要听是大官人的名号,那陈员外定然知难而退!”汉子千恩万谢,那后生见了银子,也欢呼雀跃。 “听闻这庄子的主人便是那陈员外?”郑屠问道,“我倒是有些心思在此置办产业!你可方便与我通融联系?少不了你的好处!” ------------ 第十九章 早已贿官逃劣豹 郑屠想在这渭州城外置办产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这几日终究事务太多,那整合渭州城各项势力的进展也遇上了城东的阻力,因此也并不多上心。这次出门也顺便留意了,因此托绿珠家的父亲也只是早下防备。想来这陈家庄也不大,附近还有几座山梁,若是在这里置办产业,也是大有可为的。 那汉子自然是无不应允,诺诺连声。又忙嘱咐那后生将家里仅有的两三个碗,擦了又擦,要给郑屠煮茶吃。绿珠见自家哥哥也不闹了,自然也想多留半刻,她接过了后生的碗,自己又用丝帕儿擦了两遍,又从后屋的水缸里舀了水,清洗几遍,这才端了一碗清水给郑屠。那后生一溜儿去了门,要去邻里讨些茶来煮。 “家里也没得干净的物件,老爹权且将就!”绿珠低眉顺眼。今日之事,郑屠舍了两百两银子,端了爹爹与人结亲的妄想,心中自然大为感激,想必老爹心中有了纳娶自己的想头,心思涌动,却又不敢让郑屠看出,只是低着头。 “俺又不是娇贵的人,哪得那么仔细?”郑屠看着绿珠娇羞模样,不由摇头而笑。 正说话间,忽然外间有些喧嚷,左邻右舍的来了不少人,正在外头围观。而那后生抢先进门,手里捏着一袋子茶,对郑屠谄笑道:“大官人,这是小人家的邻居,因小人讨茶的时候,听闻大官人之名,都要来拜见。” 郑屠皱起眉头,知道这厮乃是借自己的名头,在邻居面前耀武扬威,借机炫耀,只是看顾绿珠的面皮没有发作,点点头道:“也罢,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屋子都站满了人,叉手见礼,打躬作揖,高声唱喏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一派热闹的景象。绿珠见有些不堪,忙忙得挡住了,这才好些。 “这便是陈老实的女儿了,有些时日不见,出落的如此大方,倒有十分颜色!” “甚么陈老实,以后你还不得唤一声陈老爹,他如今将女儿把与了郑大官人,也算是结了亲了,今后还不是他的势头?” “你也不用羡慕,若是也生个如此颜色的小娘,也把与郑大官人,还不是犹如这陈老爹一般风光。” “你家不是有个闺女?怎么不带出来让大官人瞧瞧?” “俺家闺女才六岁……” 这些纷扰虽然声音极小,却也能够涌入耳中,那陈家父子自然是听得眉开眼笑,偶尔朝那些人拱手,而绿珠却是又羞又急,恼恨哥哥好不晓事,将这些人都带来了,尽看自己出丑,还要带着老爹受累,暗自扯了陈老实一把,那汉子这才忙忙的和众邻居作别,引了他们出门,又约了日期吃酒,这才作罢! 一番闹腾下来,绿珠自然在爹爹和兄长的面前涨了身份,便是那些乡邻看那绿珠的神色也有些敬畏。而那陈老实父子自然也带挈着在乡邻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如今这乡邻里倒有八九分的人已然是心里惧他,言语上也颇为尊敬。 一来二往,天色已然晚了,两人商议明日一早便回。那陈老实早早的打法他儿子出去买酒菜,那后生这时倒也不推辞,忙忙的出去,不多时,买回来净是些鸡鸭之类,还打了四角酒。父子俩请郑屠坐了,自身却站在旁边并不入席。 “同坐!”郑屠拿起筷子,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父子俩一起摇头道:“不敢打扰大官人用饭!” “俺没得这么多规矩,同坐!”郑屠摇头,又向绿珠道,“你也一起!” 绿珠见老爹坚持,便坐了下来,父子俩见绿珠坐了,这才敢坐下,一顿饭,先时还有些谨慎,只是见郑屠和悦,又是平日不曾吃得的肉食,便也渐渐放开了胆子,风卷残云,不多时满地便是鸡鸭骨头。 至晚间歇息,那陈老实又安排了郑屠与绿珠一个房间里歇息。这在他们看来,自然是一起睡的,绿珠有些踌躇,倒是郑屠不甚介意,若是推辞,倒叫陈老实父子不得安心了。 “老爹可睡实了?”绿珠悄声的问了一句。 “没呢,有甚事?”郑屠闭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没甚么!”绿珠心中微微的颤了一下,如今与老爹并卧一床,怕是日后老爹也起了收自己的主意,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耳中渐渐传来了老爹的鼻息声,想必是睡着了。只是自己哪得有睡意?只将一双眼儿瞪得圆圆的,望着漆黑的屋子。 这一晚,绿珠折腾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次日早醒来时,郑屠已然不在房间,正在外间和陈老实说话。 绿珠忙洗漱干净,出了房间,见了郑屠,正笑吟吟看过来,不由俏脸绯红,低了头儿,赶紧经过他身边。郑屠见绿珠准备妥帖,便胡乱的吃了些早饭,便与陈老实告辞。 这一路上,绿珠心儿依然不能平复,想着自己的心事。郑屠见着小女孩白璧的脸庞,一时绯红,手指而绕着衣襟,不由摇头轻笑道:“放心罢,俺自会给你个名分。” 这话便是个承诺,绿珠心中欢喜,但又不好欢呼雀跃,好叫老爹看了笑话去,强自忍着,但眼角的笑意,任她怎么遮掩还是绽开了。 一路上无话,绿珠只想着自己的心事,郑屠也忙着观看沿途的风景。待到了府中,眼见的天色已然不早。惠娘接了郑屠,用过饭,正要会自己的院子,并听得一个小厮飞奔而来,冲郑屠道:“老爹,李大官人到了!” 郑屠一愣,这李响甚少这等时辰来此,今日想必有事,便嘱咐了惠娘一声,自己前往前厅迎客。 “哥哥!”郑屠在前厅方要迎上去,便听得门口那李响高声叫了一声,急急的朝他走来,“那厮居然走脱了,哥哥快些早作打算!” 郑屠一愣,忙将李响接入到前厅坐下,又忙吩咐丫头端茶上来。 “何事,慢慢道来!”郑屠道。 “还记得金钱豹子头王彪那厮么?”李响喘了口气,一气儿接下去道,“那厮原来不曾到得定州,他暗中使了银子与那看押他的差官。中途放了那厮走脱了。那两个差官回复定州官营的,只道是在路上受不得苦,一病不起,呜呼哀哉了。这本身不是甚么紧要的事,那路上发配的犯人,死在路上也不算稀奇,又怎奈那官差又暗中对官营的使钱,倒也没人追究。” 郑屠不由心中一跳,差异道:“你却又从何得知那厮走脱了?” 李响不由拍了一下大腿道:“你却道那厮走脱之后,去了何去?” 郑屠不由摇头道:“却是不知!” “那厮走脱,当即便投奔了渭州城附近五岭峰的寨子,那寨子里有个好汉换做宋承贵的,江湖上有个名号唤作小张飞,武艺不凡,惯会使得一杆长矛,无人可敌。如今那厮投奔了那里,早晚必来报仇!”李响不由面有忧色。 这李响原本只是一个泼皮,只因有些拳脚,懂得钻营,这才有些势头,如今投靠了郑屠,也算是借着郑屠的势,越发的混出了名声,只是与那些占山为王的贼寇想必,倒就不够看了。如今见那王彪入了贼寇伙,又怕他报复,故此有些忧心。 “那五岭寨离渭州城可远?” “哥哥岂能不知晓?渭州城谁人不知,这五岭寨只不过两百余里路程,若是快马飞奔,也不过是半日的路程,便是步行,也只是三四日便到。” 郑屠点头,沉吟道:“何不告知官府,也好派兵剿灭?” 李响急忙跳起道:“莫说派兵,哥哥莫不知晓,前些年经略相公还未经略此路时,那周知州倒也派过兵马,却五一不吃了败仗,如今哪个还敢去派兵,便是小种经略相公,也没有这话。” “那厮即便投奔了小张飞,谅他也不敢在这渭州城寻衅。”郑屠不以为然,摇头冷笑道,“你这般却是忧心过了!” “唉!”李响摇头苦笑道,“俺倒是不惧那厮,只怕那五岭寨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定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如今那寨主,隔些时日便派人到这渭州城采买日度用具。若是聚齐人来,动了兵刃,他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我等却不是要受累了?” 郑屠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会计较,你且去做些准备,告知诸位兄弟,这些时日注意城中生人面孔,若是聚众成堆的,早些预防!” 李响点头领命而去。 见李响离去,郑屠不由皱起眉头,若是真如李响说得这般,只怕也有些棘手,恁地郑屠想起那经略相公府上的庆总管,便点点头,决意和那老爹商议一番。那庆总管也和自己有些生意上的合作的联系,何不借他在种师道面前透透口风?想必这五岭寨匪患的事,种师道定然知晓,且看他意思如何! ------------ 第二十章 举重若轻人皆惊 第二十章举重若轻人皆惊 “哥哥,那操刀卖肉的郑屠户恁地欺人。那坐地虎得了他的支撑,这几日要将俺等这几条街都接手过来,这等地方,可是俺等兄弟们的进项所在!”一名短襟大汉,正对着坐在柳荫里摆桌子与几个吃酒的过山虎王当抱怨道。 “啪!”的一声,那王当一伸手便将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用衣袖抹了嘴,咬牙道,“欺人太甚!” “正是,哥哥,李响那厮正带人要与兄弟们火并,正在蒿子巷里花岩石的路边。说是要见了哥哥,才好说话,不然免不了动刀兵,死伤了人就不好说话了!”那大汉愤愤道。 王当豁然起身,只一伸手道:“取我的朴刀来,俺倒要瞧瞧那厮如何敢在俺地盘上动手!” 不多时,一名汉子捧了一柄朴刀,那王当提了,招呼一声,就望蒿子巷花岩石的路边而去。方才那说话的汉子道:“哥哥,可要人知会王举人么?” 王当稍一迟疑,转头问道:“你只见那李响,可曾见过郑屠那厮?” “不曾,那厮想必没有过来!” “这便罢了,何必知会王举人,白白的让人烦恼。那坐地虎李响那厮,俺却是不怕!”王当说罢,带头上前,提着朴刀,大踏步而去,他那身后,跟着二三十个泼皮,俱都手持铁尺哨棍,气势汹汹,一路朝着巷子而去。 一行人怒冲冲,急忙忙的赶到那蒿子巷,果然见那莫约两人高的花岩石边那里堵了莫约四五十人,那对面二十许人前头那汉子却是认得的,便是坐地虎李响了。却见那前头摆了个凳子,正悠闲坐在那里吃茶。眼见得那过山虎来了,眼皮儿也不曾抬得一下。 “你这厮,端的好快活。”王当一步踏前,冲到那李响面前,将手中朴刀一摆道,“还要洒家替你下碗滚肉面么?” 李响见那明晃晃的刀刃就在面前,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如今在这里吃茶,你却要拿刀弄枪,是何道理?” “什么话?你这厮当了兄弟们的去路,堵住这里意欲为何?若是要火并一场,俺也不怕你,只管来就是,休要这般啰唣!”王当见着李响神色,甚是轻视,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两条忿气直冲脑门。 “俺只是在此地吃茶,谁挡着路?”李响嘿嘿的笑着,“你的这些泼皮闲汉,硬是要从此地过去,有道是先来后到,我先在这里,反而还要让你等这些后来的不成?莫说俺还要怕了你等不成?”说罢,将那茶碗重重望地上一顿。 “直娘贼!看刀!”那王当早已忍耐不得,若是郑屠在此,他倒还惧他三分,只是如今只得一个李响,如何忍耐的心中怒气,大喝一声,将那朴刀舞动起来,当头一刀,朝着李响就砍将下去。 这过山虎倒也有些武艺,李响不敢轻慢,忙吐了一个架势,往后“噌”的一下跳出圈子,堪堪躲过了王当的当头一刀,正要说话,却见那刀拦腰斩来,便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又往后退了几步,渐渐的那旁边的汉子们都躲开来,免得被伤了。 “哥哥接棍!”这时,一个精瘦的汉子,将一根哨棍朝李响扔过去,那李响接了过来,使了个旗鼓。冲那王当道:“你这厮,倒也有些手段,来来来,今日吃你爷爷一棍!”说罢,往前跃步,一棍就劈头朝王当打来。 那棍儿在空中当头劈下,空气中尚有破空之声,王当识得厉害,慌忙侧着身子跳开,手中朴刀忘上一挑,就要挑开棍子,哪只,那棍子一劈空,立即横扫过来。 劲风扑面,王当“嘿”了一声,朴刀也随之一摆,架住了棍子,整个人也往前赶了两步,一条腿就朝着李响踢了过去。 这两人你来我往,那使刀的,刀刀不离要害;那拿棍的,棍棍要伤性命。 两边的泼皮都呐喊助威。正吵吵嚷嚷间,便听得一声犹如惊雷一般喝道:“是哪个厮汉在和俺家兄弟斗狠?” 李响听闻声音,便知晓是自家哥哥郑屠来了,不由心中大定,又要一心在郑屠面前卖弄些手段,一棍紧似一棍,越发打得急了。 那过山虎王当听闻声音,如何不晓得是那郑屠到了,心下有些慌张,却不曾想露出了破绽,被那李响寻到,只一棍打在了他的手上,那朴刀再也捏不住,“当啷”一声就落在地上。顿时李响这旁十来人轰然叫好。 那王当忙跳出圈子,见李响也不追赶,便站在那里,捂着手高声道:“哪个是郑大官人?可否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下,便见一个汉子从那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那李响的旁边,李响忙冲他见礼道:“哥哥,幸不辱命,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若不是哥哥一声喝,只怕现时还分不出胜负。” 这李响也说实话,只是他胜了王当一场,神色之间颇为得意。 “倒是辛苦贤弟了!”郑屠点点头,便又踏上前一步道,“洒家便是,也听闻过山虎王大官人也是个好汉,倒是无缘相交,今日一见,却是这般场面。” 王当自然也是听闻过郑屠的大名,眼见的与自己齐名的坐地虎李响也甘心效命,自然气势上也就弱了几分,更何况方才才被李响那厮打了一棍,更是落了面皮,只得叉手行了一礼道:“见过郑大官人!” 郑屠点点头道:“也罢,今日俺也不是要寻你的不是。这渭州城也算是个繁华之都,眼见得这些年种相公镇守在此,那些外族蛮夷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这般光景,正室你我生财的大好时机,若是你我相斗,必然是两败俱伤,正所谓斗则两伤,合则两利,你与洒家何不相合,一同生财,岂不是好?” 那王当有些踌躇,他本不想听着郑屠说话,只是如今形势如此,不得不听他啰唣。只是说甚么合则两利,他是万万不肯的,或者即便他肯时,他身后的王举人家也是不肯的。只是如今形势,他又不得不暂时屈从,只得道:“如何两利,还望大官人明示!” 郑屠便点头道:“如今你将这城东各街道交予洒家,洒家整个全渭州城的街道,收拢各处兄弟,收取银钱,自然是按例分成。先前你只守得东城,如今却要分得整个渭州城的红利,如何不是利?” 王当稍稍有些心动,回头一想,却又难以决定,神色甚是踌躇,郑屠也不催促,只是笑着看他回应。那王当便拱手道:“如今,还容我想一回,若是两利,自然要登门拜访,以大官人为号令。” 郑屠点点头笑道:“你且想去,洒家等候你的回信。” 王当在此叉手行了礼,早有人将他掉在地上的朴刀捡起来,递给了他,便要走开。却听得郑屠叫道:“且慢!” 王当一惊,手中一紧,将那朴刀捏的紧紧地,心中暗自计较,若是这郑屠逼得太紧,说不得也只好拼却了一条性命不要罢了!当下转过身来,对着郑屠道:“大官人还有何见教?” 郑屠望了望不远处的那个莫约两人高的花岩石,笑道:“今日你我在此起了纷争,又见得如此和气收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只为日后相合,便要请这快岩石做个见证才好。” 那王当勉强笑道:“那岩石乃是死物,如何能做得见证!” 郑屠哈哈一笑道:“容易!”说着便几步上前,众人纷纷让开路来,只见那郑屠走到那花岩石旁边,将那腰带扎紧,双手将三人合抱的岩石抱住,爆喝一声:“起!” 便见那不下千斤的花岩石被那郑屠生生的提了起来,只瞧得众人目瞪口呆,那王当更是差点跌了一跤,心中暗道:幸好见机得快,每层与这厮交恶,不然,只怕今日便出不得这个巷子了。 那李响也暗自心惊道:侥幸,侥幸。幸得投到哥哥的名下。 正在思想间,便见的那郑屠忽然又大喝一声:“起!”双手一举,将那花岩石生生的举了起来,高过头顶。但见他嘴角含笑,转悠了两步,这才朝着这边走来,又轻轻巧巧一般将那花岩石放在路口道:“今日便将这死物放在这里,若是有人不服的,大可将这石头放了回去!” 众人都轰然叫道:“不敢!” 郑屠这才点头笑道:“如此,洒家便告辞了!”说罢,便朝着王当拱一拱手,扬长而去。 待那郑屠一干人走的干干净净,王当这才回过神来,风儿一吹,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原来这厮后怕,汗流了一背。其余人等,俱都不敢开口说话。 当即,王当便急忙忙的望王举人家而去。 那王举人在这东城也颇有些名声。只是这王当认了他做亲戚之后,便有些不好过活。只因这王当每每都打着王举人的旗号,在外干些惹人怨的勾当。虽也说过几次,但总是没得成效,后来见那王当颇为知趣,先后也送了不少的银钱,也填补了自己的不少亏空,倒也默许了。如今却有传言,与那城南的郑屠颇有些争执,因此有些恼恨。只因这郑屠大名,倒也让他有些顾忌。自然也不是怕了郑屠,毕竟自己也是举人身份,却不是郑屠那操刀卖肉的可以比肩的。 ------------ 第二十一章 伤秋留青藏心思 第二十一章伤秋留青藏心思 “你忘八,倒也知道来求我,往日持强斗狠,仗着我的身份也不知惹了多少祸事与我。今日却又如何惹了那个泼皮?”王举人对着跪在前厅堂前的王当怒斥着。 也怨不得王举人气愤,这郑屠他也知晓些,这些时日倒也与经略相公府上有些往来,实在是不好吃罪于他,只是这王当倒也是个本家亲戚,若是不帮,倒是让自家落得个薄亲寡恩的名声,这举人家,平日里最要紧的也便是这名声了。 “还望叔翁看顾则个!若是这东城也被那厮拿了去,侄儿便只有喝西北风了。叔翁却要眼睁睁瞧着侄儿身死不成?侄儿死了倒也干净,争奈却要污了叔翁的名声,这叫侄儿于心何忍?”这王当倒也知晓王举人是个极爱面皮的,只拿这些话出来,便不惧他不帮衬了! 果然,王举人听闻这话,怒气勃发,将那桌上吃茶的杯盏抓起来,朝着王当狠狠掷去,喝骂道:“你这厮,分明是要挟持与我,果然是养了个好伦毛的畜生。” “哗啦!”一声,那杯盏正中王当的眉心,他却一动也不敢动,任那眉头被杯盏砸的鲜血淋漓,口中只管称道自己“该死!”心中却窃喜不已,很显然,越发这般,倒越见得要帮衬自己了。 王举人眼见得这厮血流满面,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才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也不知能不能帮,这段时日,你便反省。不要惹是生非,那郑屠且让他折腾几日。”说罢,又忽然爆喝一声:“该死的畜生,还不快滚!” 王当忙磕了一个头道:“这便滚,这便滚!”一溜烟,飞也似的从前堂下来而去。 却说这王举人府上王子养这日正在读书,那庭院之中,自有红袖携壶,温酒添香,又有美婢伸出兰花般娇嫩的手指,喂他葡萄。正自惬意,忽然听得那前厅有些喧哗,便唤了一个小厮前来问话。 小厮忙道:“是那王大官人来了,正在前厅与老主人说话。却不知怎地,老主人发怒起来,正训斥王大官人呢,那王大官人不敢犟嘴,跪在地上听老爷说话。” 王子养点头道:“这几日,这厮也惹了一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的。他那对头不就是那城北的坐地虎李响么?如此一个小人,还要惊动我家不成?” 那小厮道:“也不是那李响一个,听闻那王大官人说道,只是因这李响上头还有个名唤镇关西的郑大官人的,因此不敢吃罪,只好求助老主人了!” “郑大官人?”王子养不由皱起眉头道,“便是那个状元桥边操刀卖肉的郑屠么?” “正是!”小厮忙点头道。 王子养不由嘿嘿笑道:“我只道是哪个郑大官人,原来便是那个操刀卖肉的屠夫。他如何便叫的镇关西?也好,倒是要看看他的手段才是!”说罢,豁然起身,朝着前厅走去,倒让这身边美婢们受了惊吓,娇声嗔语不断。 王子养也不理会,疾步而去,却不想正转到了前厅那路口旁,便见到王当正急匆匆从前厅出来,忙上前唤了一声道:“世兄弟,却要那里去?” 王当一听,忙转过头,见了王子养,急急上前几步,叉手见礼道:“原来是世兄弟,方才匆忙不曾后堂见礼,多担待些!” 王子养摆摆手道:“罢了,你这些时日多事之时,也不好打搅。今日便是为那郑屠而来?” “正是!”王当忙道,“方才吃了叔翁教训,已然知晓,这便回家反省,以免为叔翁添些烦恼,这便是俺的罪过了!” “哼,不过一泼皮无赖罢了,又如何成了气候?难不成这渭州城里还有他兴风作浪的地儿不成?我父翁好歹也是与那知州相交的,拿他一个泼皮无赖,还有什么顾忌不成?”说罢,他便对王当道:“你且先回,我自与父翁说起这事,定然叫你逞心如意才好!” 王当自然大喜,有这王子养在一旁撺掇,自然能成就好事。那郑屠便是再强的本事,也和那有功名的举人争执得赢么?若是如此,岂不是叫天下读书人都不得体面了? 一念及此,王当忙忙的谢了道:“世兄弟如此仗义,俺自是感激,日后定然与世兄弟把酒言欢,还要重重酬谢!” 王子养也不以为此,便与王当作别,一径儿望前厅而去。方到前厅,果然见父翁坐在堂上,还正兀自气闷不过,那旁边伺候的丫头,也是惶惶然不敢说话,身子只是瑟瑟发抖。 “且下去!”王子养朝着那一旁的丫头挥手,那丫头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逃也似的出了前厅,王子养这才施施然上前,与父翁见礼道:“父翁今日可是为了那郑屠气闷?” “正是!”王举人不由点头道,“你这几日也不见你温书,倒是在那诗词上在下精力。诗词虽也是安身立命的法门,只是不要误了正途才好!” “父翁教训的是。只是过几日也相约了几个好友,前往城外踏青,夫子云: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我却不知道你,这般说来,倒是夫子所言了,不过是借此要结交那日出行的小娘罢了。”王举人冷哼了一声道,“正经考个举人,也好为日后晋身之阶!” “是!”王子养点头施礼,又忙道,“父亲今日也不必烦恼,何不写了帖子,与周知州说来一听,那周知州乃是本城父母,这郑屠不过是白丁。好歹父翁与周知州平日里也有走动,争奈还要庇护那个泼皮无赖不成?” 那王举人一听,不禁怒道:“你知晓些甚么,那郑屠若是寻常泼皮倒也罢了,也不过是一封书信便可,想必周父母也定然卖我这个面皮。只是那厮与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有些挂碍,周知州岂肯因我而与经略相公不睦?此事你也不要管,那王当日日做得那些事,徒让我名声受损,日后也是个祸根,倒不如那郑屠收拾了他也好。” “父翁,此事须——” “休得再为此事啰唣!”王举人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王子养不禁愕然。想不到郑屠那厮居然让父翁如此忌惮。只是如今在那王当面前亏了口,倒不知如何收回。又寻思一回,越发的心中发狠,要寻这郑屠的不是。 原来这王子养自幼与蕊娘世家相交,且那蕊娘大了,越发出落的标志,这厮贪恋她十分的颜色,平日里自然极力奉承,写些风月之词来撩拨于蕊娘。只可惜后来蕊娘之父犯了事情,充军抄家,蕊娘也被发卖到官府教坊。 王子养倒也有心卖了她回来,却争奈王举人不肯收到牵连,断然否决,王子养心中也隐隐有些顾忌,先前贪恋颜色倒也罢了,只是如今那蕊娘也是待罪之人,心中踌躇之时,却被那郑屠买了去,做了个小妾,这自然让王子养气愤难当,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倒也有个出气的时机了,只是父翁却不肯相帮,心下甚是恼怒。 见父翁离了前厅,王子养也觉得没趣,只好自身回到了后院,坐那庭院中冥思苦想,却苦于没有一计可行。正愁眉不展时,便听得身旁一美婢笑道:“过几日便是踏青之日,只是这秋日将至,风带寒意,要备些烧酒才好御寒呢!” 王子养不由笑道:“你这小肉儿,若是要烧酒,你爹自然会给你准备的,要你张罗些甚么?” 那美婢嘻嘻笑道:“我便是知晓,那日定然又许多美貌的小娘,我的哥哥,你那日去了,眼中哪还有奴的影子。却不知这邀请的却是哪些家的小娘?” 王子养吧嗒了一下嘴巴笑道:“自然是那些名门仕女,官宦人家的小娘了,都是能识文断字的,还有渭州才女,尽皆出行,便是有些身份的小户人家,也要赶趁我等的风头,要在这夏末秋来之时,怀青伤秋一番,也好在外人面前夸耀!” “那敢情好,我与好哥哥这些时日,倒也学了些字,倒不如到时也做首词儿,好与我的好哥哥争些面皮!”那美婢娇俏而笑。 “也指望不上你,小肉儿,那些相约的,也不过是藉此与那周知州家的小娘结识一番,都是些眼高于顶的,莫指望。便是那些小娘也是有些才学,断不会是只识得几个字!”王子养摇头而笑,忽然便“啊呀”的叫了一声,拍了一下大腿! 这一下倒是将那美婢吓了一跳,娇嗔道:“却作怪呢!” “俺只道这个法子,也能羞辱那厮一番!”王子养嘿嘿笑着,“这次踏青,若不琢磨一番,倒也不让你见我的手段!” 不一日,那郑屠府上,惠娘并蕊娘正在后院说话,便听得绿钏的声音,飞也似的朝着后院而来,那蕊娘正要笑骂她一句,便听得绿钏道:“二娘,方才有个小厮拿了个帖子过来。说是要亲手与你,万望你去个什么踏青的盛事。却不知是何等事情!” ------------ 第二十二章 心有不甘有新援 第二十二章心有不甘有新援 “妹妹确实不去?这便是那城东王举人家的王子养写的罢?”惠娘见蕊娘随手将那拆开的信笺放在一旁,不由笑道,“似这般才子佳人的盛况,我也是心向往之,争奈做不得诗词,做不来雅人!” 蕊娘微微一笑道:“这些事儿,雅是雅,如今我等俱为人妇,如何还要去凑那热闹?” 惠娘摇头叹道:“也只是你这般思想。若是我,却是巴不得的,却没人送我这样的信笺。”因见蕊娘模样,只怕是心里也有些向往的,毕竟这等盛况也是勾得住那些仕女的心思的,便摇头笑道:“我也出个主意与你,你如今只管答应,到时候,便不与那浪荡子一路就是!远远的避开了他,倒也省的清净。” 蕊娘一愣,思量一番,依旧摇头道:“罢了,如今也不作这等想法了。若是哪天离了这里,或还有可为。”自己也摇一摇头,苦笑一番。 惠娘还要说话,却听得那院子门口有人对门外的婢女笑道:“大娘可在?” “正与二娘说话!” “那敢情好!”话未落下,便见郑屠已经转过了门,进了院子。见了惠娘不由笑道:“正要寻你说话,这些时日,倒为些俗事耽搁了,如今也空闲了些,想与你商议个事情。” 蕊娘见郑屠大踏步过来,忙忙的就要往屋子里去回避,却被惠娘一把扯住了衣襟,动弹不得,又不好挣扎,便忙低了头,只做自己的针线活计。 “官人要说甚么话?”惠娘拿眼儿示意郑屠坐了,又对着慢院子门外叫了一声。有个丫头答应下来,忙忙的去为郑屠准备茶水。 郑屠点头笑道:“前些时日,你将那绿珠与了俺,俺知晓你的心思,只是如今你身边也没得一个使唤的,这几日我也打听清楚了,欲托那李响寻一个可心的丫头,也不要大的,只得十三四岁就是。却不想,这几日便有了。先前的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将府中的婢女发卖,原来倒也是个喜新伺候人的,我见了心喜,便嘱咐李响与那户人家说了,只待你应承下来,就买了!” 惠娘一想也是,自己身边没得个可心的人使唤,倒也不甚顺手。那绿珠固然是个可心的人,如今却与了官人,如今倒是这官人体贴,不由微微一笑道:“可有心了。那便买了就是!” 郑屠点点头道:“那此事便了了!”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惠娘一把拖住了衣襟,不由诧异道:“却还有何事?” 惠娘瞥了一眼蕊娘笑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过几日便是踏青的时节,如今府里也有识文断字的,做得好词的人,何不去凑个趣儿?” “你又不是不知,操刀卖肉俺还称手,如今却叫俺吟诗作词,却不是要生生憋屈死俺不成?去不得,去不得!”郑屠嘿嘿笑了几声,又差异道,“踏青时节,却不是清明时分,如何这夏末秋初的,也要踏青不成?这是甚么风俗?” 惠娘不由嗤笑一声儿道:“这般没得学问,清明踏青固然是有,然若得兴趣使然,邀三五好友,也可于郊外成行的。难不成踏青还得成了规矩,何时可行,何时不可行么?” 郑屠点头笑道:“正是,却是俺着相了!”因又问道:“这便如何?”忽然又猛地记起,原来这府中还有人是识得诗词的,因转头望了望蕊娘。 那蕊娘只顾低头一针一线的纳底,头也不曾抬,话也没得一句。 郑屠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到了那日,唤个小厮还有绿钏,一起去就是。只是俺做不得诗词,不去也罢了,倒也不坏了骚人们的雅兴。” 惠娘见郑屠允了,自然欢喜,又说了几句,郑屠便离了。从进来到离去时分,与这蕊娘并无半句话说。那蕊娘蹙着眉头,忽然就“啊呀”的叫了一声,忙将手指头在嘴里吮了吮。 惠娘不由摇头笑道:“何苦来!” “甚么何苦来?”蕊娘欲要分辨,却又找不到话的由头,白璧的脸上飞过一抹红。 惠娘只是笑道:“去便去罢,也只当是散心就是。若是此事了了,姐姐便与你说道。只怕妹妹你莫要后悔就是!” “绝不后悔的!”蕊娘说话时,声音不由高了起来,反而心底却有些虚了,“去便去,那厮不去,却也省的清净。”眼见得心中不忿那厮如此淡然,却不如自己心中所想,却没得一丝一毫的在意的神色,因此不由激发了倔强的性子。 此事也算是定了下来。那踏青要准备些甚么事物,郑屠自然吩咐了小厮去采买不提。倒是这几日那王当也不敢来闹,只由李响派人逐一的将这城东的街道接收过来,那些泼皮倒也不敢强,只因他们等俱都见过郑屠那立在蒿子巷中的那块千斤重的花岩石。 王举人自然也没有拜访周知州。只因他也知晓这郑屠不是好相与的,与其吃罪于小种经略相公,不如打压一下这平日里嚣张跋扈不成模样的王当。 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眼见得这渭州城的铺子便要纳入到郑屠的管辖之中。只是那王当如何心甘?他原本指望王举人,如今却是指望不上,便是那王子养,现在也没得音信,想来也不过是书生之见,做不得事的雏儿。眼见得那李响在城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暗自心恨不已。 这日王当正与那茶肆里吃茶,倒也有一两个泼皮前来奉承,只是与往日相较,奉承者无数,如此大的差异让王当越发的烦闷,就要寻个不是来发泄,当下将那茶碗重重一顿道:“这是些甚么茶,也放得姜沫?” 早有茶博士慌慌张张的过来,小心道:“却是大官人往日常吃的茶,若还要添些甚么,大官人只管吩咐就是!” “正是常吃的,便觉得有些不对,还不换了来!”王当将那茶碗一掼,早已“哗啦”一声,五分四裂。那茶博士如何敢争执,慌慌张张的去了,不多时又换上了新茶,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王当心烦,也不好再发作,只挥手让茶博士走了。又打发了两个奉承的泼皮道:“你等也去,如今俺也不需人伺候,若是有事,再来相请!” 那两泼皮也赶紧叉手行礼,溜之大吉,这也是看顾往日的面皮,没得落井下石的。见那两泼皮离得远了,王当也不吃茶,便要起身离去。 刚走到茶肆门口,却见两个汉子各自戴着个范阳毡笠儿,皆是一领黑绿罗袍,将那王当夹在中间,其中一人道:“莫不是过山虎王当大官人么?” 王当点头道:“正是,你又是何人,有何话说?” 其中一人便点头道:“俺自然认得你!”说罢,便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不若去大官人家中,有事相商就是!” 王当冷笑道:“俺如何信得你过?”说罢,便跳出两人之间,立在那街口,使了个架势道:“若是要寻俺的不是,倒是找错了主顾!” 那人冷笑道:“你这厮,吃了那郑屠的憋屈,倒要与俺身上讨回不是?如今俺便是助你讨回来的,你却这般对付俺不成?” 王当道:“你这厮,要那话儿挑拨俺,俺倒也见识过。” “哼,也好叫你放心!”那人说着,取下了头上的范阳毡笠,叫声道,“这番你可认得俺了?” 那王当当下就“啊呀”的叫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厮,如今你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明,却还要在此招摇路面,莫不是嫌命长了不成?” 原来这人豁然便是那使钱脱身,入了五岭峰寨子的金钱豹子头王彪。这叫王当如何不惊,他一见,便要大叫起来,却被那王彪低声喝道:“你这厮,好不晓事,你这番叫嚷起来,俺便只说,你是俺的伙伴,却叫你也脱不得身。” 王当一愣,当即住口道:“你这厮,寻我作甚?” 王彪嘿嘿笑道:“你也知晓俺的故事,俺被郑屠那厮构陷,落得个充军发配的下场。如今你也吃那厮步步紧逼,眼见得便失了立足之地,如今寻你,便是要助你,你我二人联手,却还怕那厮不成?” 王当当即冷笑道:“你却不知,那厮力气好大,便是千斤巨石,也轻轻的拿起。你我二人又如何争得过他?却不是自寻死路不成?” “休得涨了他人威风,堕了自家的志气!”王彪冷笑道,“你我兄弟何不寻个清净的地方,俺也好细细与你说道!” 王当踌躇了半晌,这才点头道:“也罢,且去俺家中再说话!” 三人一同去了王当府中,王当退去了下人,引两人如内堂说话。三人分宾主坐了,那王彪便笑道:“好叫兄弟得知,俺如今乃是那五岭峰寨子中的五头领。因向寨主哥哥说起郑屠那厮如何欺凌与俺,寨主哥哥便要点拨人马,拿了那厮与俺出气。如今正好遇上王兄弟,你我二人可为内应。” 王当一听,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喝道:“你这厮,原来入了伙,做了强人,如今却要拉我不成?” ------------ 第二十三章 一骑一刀东面去 第二十三章一骑一刀东面去 且说王当听闻王彪这厮上了山寨入了伙,如今却要在城里招摇,更要与自己一路做出些事来,不由心里有有些气馁了。寻常的街头斗殴倒也不算甚么,便是官里追究起来,也不过一顿板子,只是这勾结盗匪,却是个杀头的罪过,便是王举人也保不得他,更何况这王举人是个见事不谐,便要走的。 “你这厮,休要拉我入伙,我清白人,如何肯与你做了一伙?”王当当下跳将起来,急急的就要望外走,却吃王彪同伴拦住了去路。 “你待要怎地?”王当左跳了一步,对那王彪恨声道,“如今我也不去官府首告于你,要强拉我入伙,却是休想。” 王彪嘿嘿冷笑道:“原来渭城二虎的过山虎也不过徒有其名罢,眼见得那坐地虎在这渭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莫若你也投了那镇关西郑屠罢了,说不得与那厮还有的一比。” “休得拿言语激我!”王当一面说,一面里四下寻那可用的兵器,却只捏住了一根哨棒。当下使了一个旗鼓,死死瞪着二人。 “兄弟,这厮识不得好歹,莫若一刀砍成两截,扔到河里喂了望八罢!”另一汉子摘了范阳毡笠,露出虬髯的脸庞,端的好一个威武的好汉。但见他将那腰刀拔了出来,使了个架势,口中叫道,“兀那厮汉,恁地这般不适好歹,洒家兄弟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却不买人情。” “若要动刀动枪,俺也无须惧你!”王当拿眼儿瞄了一眼大门处,正要寻思只待动手,便夺路而走。 那虬髯汉子嘿嘿笑道:“你也不用看,若是洒家动了刀,却是容不得你走脱的。你这般惧那郑屠,想必那厮也是有些本事的。莫说夺你几条街,便是强了你的老婆,只怕你也得忍气吞声。” “正是!”王彪在一旁帮腔,嘿嘿笑道,“若是这般,你也不妨将俺等二人告发了,俺等也不拦你,你也将你家老婆一并送与那郑屠,好做个投名状。” 那王当只听得脸白一阵,红一阵,眼见得脱不得身,那虬髯汉子逼住自己,浑身一股刚烈之气,使人不敢有半分的逾越之举,若是动起手来,只怕不用那王彪相帮,自己就要被他一刀两断。如今又听得这两人言语无礼,真个是羞愤交加。 “当啷!”一声,王当长叹一声,将那棍子扔在地上,长手而立道:“罢了,如今也脱不得干系了,你等若要寻那郑屠的不是,如今倒也有些时机,也不须你等费心,那厮自然会寻你们说话。” 王彪一听大喜道:“却是何等时机,快快说来!” 那虬髯汉子也哈哈大笑道:“早这般说,洒家如何还要动刀?”一面说,一面收了刀,走了过去,拍了拍王当的肩膀道,“只是洒家也不是不信你。如今你签了这个借据,一切便好说话!”说着递过去一张契约。 王当接过一看,忍不住高声叫道:“俺何时借了五百两银子与你等?”原来这边是一张借据,那借据上只说王当某月某日借与五岭寨寨主宋承贵银两五百,以此资助云云。 “正是借了银子,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如今俺等便是还银子的!”那虬髯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包银子,扔在地上道,“此乃五百两,你收起来吧!” 那包裹落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子便滚将出来,洒了一地,那王当眼红,忍不住舔了舌头,挣扎道:“无功不受禄!” “叫你拿,你便拿,恁地如此啰唣?”虬髯汉子瞪了一眼,“只需画个押就行!” 王当当下再不迟疑,便画了押,将那银子拿了,这才开口道:“既如此,好叫两位哥哥知晓,若要那郑屠束手,只需如此这般!”一面说,一面对着两人附耳低声言语。 不多时,那王彪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如今大仇得报,便在眼前!” 王当忙道:“休得高声,事成之后,切莫提及俺的名号才好!” 王彪点头笑道:“自然省得,兄弟放心就是!” 当下三人作别,王彪并虬髯汉子一同出了门,望城外而去。那王当平白得了这许多银两,不由有些欢喜,忙忙的打开包裹又将白花花的银子看了一回,却心下猛然有些忐忑起来,想起那张借据,不由拍了大腿失声叫道:“坏了,坏了,却吃了那厮的亏。若是那画了押的借条被那厮送到官府,自己岂不是成了那伙强人的同伙?如此一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这厮哪里还有告发的胆儿?如今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罢了。 且不说王当后悔难当,那虬髯汉子并李响自去准备不提。只说这渭州城文人士子,才女佳人倒要在立秋之时做一个踏青的盛事,受邀的,自然诸事准备。便是蕊娘也少不得薄施脂粉,打扮了一番。又叫惠娘瞧了瞧,那惠娘自然无不应允。 过得两日,城东的街道势力已经整合完成,郑屠原以为过山虎王当必然心有不甘,要跳出来闹腾一番,却不知那厮便如钻洞的老鼠,一发的躲在家里,这倒是省了郑屠的心思,虽有些诧异,倒也不担心那厮闹出什么来。 诸事停当,直到了立秋那天,郑屠吩咐早早的备了车,又叫了绿钏与两个小厮并一个赶车的苍头陪同蕊娘出门。 惠娘也在门口送她,见了蕊娘有些踌躇,便道:“妹妹只管去,官人是个粗鲁的汉子,自然不去凑趣。姐姐也指望着妹妹能够于今日扬名渭城。” 蕊娘瞥了一眼正袖着手在一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郑屠,心中也有些心不在焉,胡乱的漫声应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才学鄙薄,如何能够扬名在外?妹妹这便去了!”说罢,看了看那郑屠,只是微微的笑着冲她点点头,也不说一句话来与她。 那苍头挥鞭,车马早已经去了老远。惠娘怔怔的望着车马的影子,不由冲那淡然而笑的郑屠叹道:“我也不知劝了多少回,只怕她心思已定,再难回头。” 郑屠知她所指,不由摇头道:“也罢,以前也是俺亏待了她,如今还她一个自由的身子,也算是补偿了!” 惠娘一听此话,不由白眼瞧了他一瞧,嗔言道:“便只是亏欠了她么?我也是个清白的身子,被官人强占了,却如何补偿我?” “自然是老婆但有所求,无不应允,这偌大的家私,便交与你的手里,若要补偿,随你如何支取!”郑屠嘿嘿笑道,“如此,你可宽心?” 惠娘忍住笑,却板着面孔应道:“还是白白的用了个管账的先生。”说罢,抬起脚便要朝里间走去,方行了两步,便回过头,对着郑屠嫣然一笑道,“今晚我做几个小菜,可要吃些酒?” 郑屠见那惠娘顾盼生辉,顿时有些意动,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却还要老婆作陪就是!“ 惠娘白玉生氲,踮起脚儿,飞也似的朝着内堂而去。只剩下那郑屠在后嘿嘿而笑。 这一日倒也无事。眼见得过了日中,日头渐渐的有些大起来。郑屠坐于那后院树荫下纳凉,正要唤丫头捧些茶来吃。 便听得有小厮来报道:“老爹,李大官人来了!” 郑屠只道一声快请。不多时,那王彪便匆匆而来,远远看到郑屠,便高声道:“哥哥,如今有些事须与哥哥说个明白!” “却是何事?” “今日,却不知何事,这渭州城里多了好些陌生汉子。也不买卖,也不投店,只在那个衙门州府附近转悠,却不只是何故,因此来告诉哥哥知晓!” 郑屠一愣,忽然跳将起来,大声叫道:“祸事了。”说罢,急急的就要望外走。 那李响忙忙的跟了去,在身后叫道:“如何便是祸事了?” “兄弟,你速去周知州衙门,只说是城外郊野,有盗寇聚集,让那知州派兵过来,若是请不动,便直接去那种相公府上,只说拜见庆总管,可使庆总管与种相公说,城外又盗匪聚集就是!”郑屠一面说,一面飞也似的望外就走,一面吩咐小厮道:“去拿了俺的朴刀来!” 李响见郑屠说的郑重,不敢耽搁,飞也似的朝着知州衙门而去。郑屠也来不及召集众位兄弟,自己牵了一匹马出来,一手挽了朴刀,只喝的一声:“驾!”那马便飞也似的朝着城门外飞奔而去。 那郑屠凭着一股血气,只管催马上前,待到了城门口,早有守城的士兵见了,大声唱喏道:“郑大官人欲要何往?” “只管开门就是,啰唣甚么?”郑屠大声喝道。 那士兵眼见郑屠如此气盛,不敢耽搁,忙将城门打开。郑屠叫道:“那些踏青的,可是望东面而去了?” “正是——”一语刚落,便听得那马嘶叫一声,马蹄扬了一阵尘土,望东面飞奔而去,只见那一人一马转眼便消失在东面官道之上。 ------------ 第二十四章 孤芳不折遭人妒 第二十四章孤芳不折遭人妒 且说蕊娘携了两个小厮并绿钏,还有那赶车的苍头,一路施施然的望城东而去,虽是夏末秋初,但坐在车内,却依旧有些烦闷,禁不住让绿钏挑起了帘子,往外张望起来。眼见的那东门城郊之外,已然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都望那郊外风景秀丽之地赶去。 “据说那种衙内还出资搭了一个台子,请了城里的几个有名唱曲弹琴的,说是要助众人的兴头。那种衙内端的慷慨!”绿钏闲不住,只管说些这几日的见闻。 “你知晓甚么!”蕊娘不禁摇头而笑,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叹道,“年年寻芳芳菲尽,为谁留得一缕香。世人寻芳不过是恋花伤春,我却是为什么留恋这就要残败的物件呢?” “二娘别只管叹气。老爹也曾吟过这般的词呢。绿珠偷偷的记了,又念与我听,好歹我也随着二娘识得一些字,倒也记住了,酸得狠呢!那外头尚有好多卖花的!”绿钏小孩子心性,见了那些叫卖糖葫芦的、破浪鼓、捏着小泥人的、篮子里满是鲜花吆喝的,在马车之上便已忍耐不住拍掌欢呼起来,将这些丢开去。 “你老爹也做得词儿?”蕊娘倒也不好在绿钏面前直呼郑屠那厮。 绿钏转过头点头笑道:“要不,我念与二娘听可好?”也不待那蕊娘说话,便只顾念了起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念完又拍手叫道:“二娘,这词说是写的梅花,可做得好?” 蕊娘不觉摇头而笑,也不搭理她,只顾催那苍头快快赶车而行,自己却端坐在那,嘴里不觉咀嚼起来,只道这卜算子便如为了自身而写一般,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想了一回,却又心里纳闷起来,那厮本只是个操刀卖肉的屠夫,如何写的诗词出来?莫不是哪里抄写来的?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得丢在一旁。 那渭城文人士子、才女佳人们俱早早的在那城外十里之外的枝沅河畔,起了台子,三五成群,才子们大声吟咏,佳人们曼声轻语。或有人大声谈论文章,或有人清唱新词。那周围的小贩们不敢过来,只在外头叫卖,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王大官人到了!”人群里有人忽的叫嚷起来,一众人皆忘了过去,但见一辆华丽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场外,一个美婢掀开了帘子,先出来了,众人不由眼前一亮,那美婢也有八九分的颜色,美目盼兮,端的惹人遐思。却又见那美婢轻轻的挑来了帘子,这才从里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却不是王子养又是何人? “那厮果然有些模样!”见王子养如此的做派,有些人心中安生嫉妒,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岂止是有些模样,只怕今日这厮要夺了所有人的风头罢!” “如此,却叫我等情何以堪?” “你还道这厮有甚么好心,只不过想在那周知州家的小娘面前卖弄罢了!” “嘿,却不管他如何,怎么也要过得种衙内那方才罢!” “种衙内何时便来?” 那人正要答话,便听得又有人欢声雷动,却是又两辆华丽马车,不过比之先前的王子养家的,倒也显不出什么贵气来。但见一辆马车上帘子挑来,跳下来一人,正是那种衙内。他也不容旁边丫头仆妇动手,直接行到另一辆马车之旁,挑开帘子,恭恭敬敬的请那车内的人下来。 待那帘子晃动之处,一个聘婷袅娜的美人早已经立在了那车头,美目流动,顾盼生辉,但见那一举手一投足,皆为美到极致,无不动人心魄。 四周顿时一片静寂之声,众人都呆了,便是连那些名门仕女也是恍惚出神。这便是那周知州家的女儿唤作周月娘的。 短暂寂静之后,顿时全场爆发出狂热欢呼之声,文人士子们皆朝这边涌动过来,围成了一道人墙。只是那种衙内带着六位带刀侍卫,俱是那西北军中百战的将士,只管往前面一站,那些文人士子们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路来。 “那衙内好威风好气派!”绿钏拍着小手,跳起来看了看,小脸绯红的盯着前面,又转头对身旁蕊娘道,“好多家的小娘都去看那衙内,二娘如何不去瞧一瞧?只管站在这远处作甚?” “这里倒也清静,原本我就不喜热闹,今日来也不过是想见见可有好的诗词佳句!”蕊娘摇头,笑着用手中的团扇,打了一下绿钏的头道,“你若欢喜,你且去就是,我便在这里等你!” “好啊!”绿钏不由跳了一下,但很快又愁眉苦脸的道,“二娘不去,我也不去,陪着二娘罢了!” 蕊娘不由摇头而笑,也不管绿钏,径直往那河畔轻移莲步,眼见得这里微风拂面,杨柳轻摆,甚是舒心,便是这些日子里积攒的一些烦闷的心情也发散开来了。 心里清静了,那周外的噪杂之声,渐渐的褪了下去。 “蕊娘妹妹!”这时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蕊娘不由一惊,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立在身旁不远处,冲着她笑。 蕊娘顿时只觉心里被重重撞击了一般,险些儿有些立足不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对着那人福了一福,淡然一笑道:“原来是王哥哥!” 那声音糯软细腻,稳如春风拂面一般,让王子养心里剧烈跳动起来。他险些儿就要走过去,向她表达爱慕之心,但是他强自忍住,心里一股鄙薄之情涌了上来,眼前这名女子,再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个操刀卖肉的屠夫的妻子罢了。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自己? 王子养深深吸了一口气,堆笑满面道:“妹妹何故一人在此?那里已然有才俊写了好些词作,一直想来,妹妹喜爱作词,何不去共同鉴赏一番?”说罢,便要上前去拉蕊娘的手儿,心中暗道:我且撩拨于你,看你如何。 蕊娘见那王子养伸出手来,要拉住自己,不由眉头紧蹙,侧着身子躲开了,不悦道:“哥哥,小妹自然晓得去的,还请哥哥先行,小妹随后便来!” 王子养心里有些恼怒,却也不行之于色,只是点头笑道:“如此,为兄便先行一步,在前面等着妹妹就是!”说着,也不再纠缠,只顾上前而去。 待那王子养走上前,蕊娘方才移步,却听到那绿钏在身旁低声嘀咕道:“这厮好没道理,这般无礼,却不似个读书人呢!” 蕊娘叹口气,也不说甚么,只管跟在后头,她如今也想要知晓,可是那个才子做得出一首好词来。那搭的台上,已然有姑娘在唱着新出的词了。方才走近了,那王子养又靠了过来,低声对蕊娘笑道:“如今这台上唱的便是某人的新词,恁地没有才情,妹妹不妨也作一首出来,也好让那些人瞧瞧。” 蕊娘摇头笑道:“好些时日没有作词,也无什么新意,还是哥哥作罢!” 王子养点头道:“也罢,如今我便作的一首,你在台下听好,等会我自然邀你品评一番的!”说罢,也不待蕊娘应承,只管就挤到人群前头,登上了台。 这王子养倒也有些名声,渭城士子皆都认得,顿时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这厮倒也知道抢些风头!”那台下一旁的种衙内对着身边的月娘笑道,“此人有几分名气,往日也有人传抄了他的几首词与我,倒也有几分才情!” 这里因有侍卫相护,没有人来打搅,又占了个有利的形势,将这四周台上俱都收在眼里,谁人也不敢与他相强。 月娘听闻此言,不由回眸一笑道:“衙内往日倒也不曾这般称赞人的,想来这人便是有几分的才情了。且看他可做得好诗词。” 正说话间,那王子养早已上了台上,但见那台下叫好之声,不由点头笑道:“诸位兄台,小弟本原本做了些诗词,只是想来都不胜好,以此,小弟斗胆荐的一个人来,她的诗词是极好的,小弟也自愧不如,如今便在这里了!”说罢用手朝着台下一指。 顿时所有人都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到那人群之后,一对小娘,模样小些的小娘,双环配头,鬓间插花,一幅天真浪漫的情致。那模样大些的女娘,白玉凝脂,柳叶秀眉,举止轻盈雅致,自是一番风流情致。 众人都不禁将目光投投到了蕊娘的身上。那蕊娘何曾想到王子养会这般说话,却不是要捉弄自己不么?当下不由又羞又愧,急切之间自己哪里做得好词出来?这不是要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皮?心下惶然,脸上也是一番仓皇之色。 那不远处站着的月娘不由摇头叹道:“王子养那厮,却是做得无耻,眼见着女娘没得准备,却要她如何在仓皇之间作出一首好词来?恁地是包藏祸心,真是人不可衣冠视之。” 正仓皇之间,绿钏也知晓了情势有些不妙,紧张的捏着小手,忽然灵机一动,对那蕊娘道:“二娘莫要心焦,不是还有老爹的那首词么?恁地不拿出来,不管好歹,也算是凑个数罢了!” 蕊娘发急低声斥道:“那写梅花的词,也好在此时混用的!” ------------ 第二十五章 偶见零落欲成泥 第二十五章偶见零落欲成泥 月娘再次在嘴里咀嚼了一次这首词,方才悠悠的叹气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般的忠贞心结却是何等的高傲!”一时间竟然在心里隐隐有了感同身受的情愫。 “虽不知道她写的甚么花,却也知道,是种百花凋尽,依然傲立群芳的。”种溪也击节赞叹道,“可惜这般才情的女子,却终究是如她所写一般,零落成泥了。”一面说一面摇头叹息。 “哦?”月娘不由差异的看了种溪一眼笑道,“可是有了怜香惜玉之心?” 种溪嘿嘿笑道:“不是,只是有些感叹罢了!既然已经是零落成泥了,却还要受人的百般刁难,难免就让人更加的情有不堪了。”说着又朝着那头看了看。 原来全场将蕊娘写的那首词抄录之后,便众人传阅,又有人将那首词递上了台,由那歌女乐师唱了出来,那一叠三叹的词句,在那婉转的唱声中,婉转流落,又在这微量的风中几番起伏,只让人击节叫好,竟有好久也不见其它词作传了上来。想必是人想着比不过,不好再将诗词写出来。尽管这些才子仕女们都在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却全然在这一刻失去了言语。 “这首词不合情景!”忽地一人大叫起来,众人扭头看时,却是那王子养,那厮满心的郁闷,本想找个机会让蕊娘觉得尴尬,却不想反倒成全了蕊娘的才名,一时间只觉气愤难平,终究忍不住了,高声的叫起来,“这首词显见得不是现做的,季节、时令都不对,那花也显见得不是如今这光景里的花,如何算的数?说不得是在家作好的,或是抄袭了哪家的词作。” 王子养如此一叫,顿时所有人都惊觉起来,方才众人都只沉浸在那词的意境之中,丝毫却不曾想到是否合乎情景之事,见王子养提出,也是点头。 见众人点头,王子养也更是得以,不由嘿嘿笑道:“众人切勿被这小娘迷惑了,诸位还不知这小娘是哪家的罢?” 蕊娘往年虽有些才名,却不曾抛头露面过,后背郑屠买了,更加不曾出得门,今日之人自然是不认得她的。所有人等俱都望着王子养,只待他明说。 “这位小娘便是渭城大名鼎鼎的镇关西郑屠的小妾!”王子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高亢,却是喝醉了一般,有些摇摇晃晃,往日的那些积怨仿佛都要在这一句话里随着呼吸吐将出来,“只道那郑屠是谁?便是那状元桥操刀卖肉的郑屠户就是!”说罢,他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浑身畅快无比。 顿时众人无不哗然。原来这小娘却是屠户之妾,那先前敬意仰慕的,那些还想着要勾搭的,那些嫉恨才学的,此一时都当做了鄙薄。 蕊娘哪里知道这等的变故,眼见的那温文尔雅的王子养,此刻却是面目狰狞,那盈盈笑语,便如恶鬼相桀。那众人议论纷纷,都侧目瞧她,同情也罢、鄙夷也罢、不屑也罢,只让自身无法承受。顿时有些天旋地转,摇摇欲坠了。 那王子养见得她那般的情形,更是舒畅,正要拿言再讥讽几句,也好乘胜追击,却不想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位大官人请了!” 王子养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聘婷美貌的小娘朝着自己微微施礼,正是那周知州家的月娘,她身后跟着的乃是经略相公府上的衙内,哪敢再造次,忙回礼道:“小娘子请了,却不知小娘子有甚么吩咐的?” 月娘含笑道:“大官人此前可曾听闻这首词来?” “不曾!” “那诸位以前可曾听闻过此词?”月娘此话却是朝着众人所言。 “却不曾听闻!”在月娘面前,诸人不屑于说大话,俱都实诚的答道。 “如此,如何断定此词便是抄袭他人?”月娘摇头叹气道,“历朝诸多大家,皆是出身寒门,若似你这等猜测,便是本朝前相公文忠公写得诸多好诗好词,也是抄袭之人么?如此衣帽识人,便是落了下乘,却不知大官人以为然否?” 王子养随要辩驳,却无从下口,这月娘乃是知州之女,那身后立着的乃是经略相公府上的衙内,俱都是惹不得的,且这月娘又拿文忠公说话,若是应对的好便罢,若是赢得对不好,只怕自己要遭那世人唾液淹死。想那文忠公何等人?本朝大家东坡先生、前相公介甫先生,皆出其门,视为弟子。一时间冷汗涔涔,不敢出一言以复。 月娘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理会那王子养,只管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月娘道:“姐姐但请宽心,气坏了身子却只徒使他人欢心了!莫不如到我马车上歇息片刻可好?” 众人见了月娘如此说道,都点头称是,想来这王子养也不过是虚言恫吓罢了!一时间便又散了。只是这一番搅合,众人对作诗作词也有些懈怠了,不多时便草草散开,或是三五成群与那河畔柳边,寻花问柳,勾搭小娘去了。 蕊娘也想清静一番,见那马车离众人较远,便点了点头,绿钏扶了蕊娘,在月娘的指引下,只朝远处那马车走去,忽然却听得脚下有些震颤。正不明就里,却见得那种衙内的几个侍卫面色一变,其中一个伏地听了片刻,不由失声叫道:“却不只是哪里的马队行进的声音,莫约一百多人,正朝着这方而来。” 其余几个俱都面露谨慎之色,慢慢的移身,将月娘、种溪以及蕊娘并绿钏围在中心。 那种衙内摇头笑道:“没得这般谨慎的。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些强人可是吃了豹子胆不成?何况我父亲镇守此处,一向并无匪患!” 方才听闻侍卫之言,月娘并蕊娘、绿钏等都有些失色,又听了种溪言语,不由也放松了情绪,而那散落在各处的才子仕女们也都毫无察觉,只顾尽兴。 正说话间,却见不远处尘烟滚滚,显见得就要到了面前。那侍卫大叫一声道:“却不是官兵!”原来这侍卫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那尘烟起处,并无一面旌旗,全无军队依仗形势,若是百人的队伍,只是必然少不得的。他自然识得这并非官兵了。 那侍卫大叫一声,眼见的那对人马已经近了。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文人,他们还想站出来说理,却被那骑马而来的人一顿鞭子抽来,顿时哭爹喊娘,那些仕女们更是不堪,慌忙奔走之间,却被那百余马队不断的驱赶在一起。 “快上马车!”月娘最先反应过来,若是被这伙马贼掳掠了,也不知要收到何等的凌辱,即便是侥幸逃脱,于那名声上也不知道要累及多少。 那些马队再在驱赶那些仕女们,而其中一人,骑在马上高声喝道:“你等中间谁是那蕊娘?说出来,便饶了你等的性命,若是不然定当斩杀不留!” 忽然那同样被围困住的才子人群之中,有人忽然高声叫道:“我认得你,你却不是那曾在状元桥卖肉的金钱豹子头王彪么?” 那人正是王彪,听闻有人叫他的名号,不由大怒道:“既然知晓了俺的名号,自然留你不得。”说罢,纵马上前,手提朴刀,只一刀,那刀带着奔马的势头,顿时将那叫喊的士子拦腰砍成了两截,但见得血光冲天,那人早已肚破肠流,倒在地上抽搐。 “哗啦!”一声,那些才子们顿时哗然大骇,更有甚者,那胯间热尿滚滚而下。更有那仕女,如何见得这般鲜血淋漓的场面,那胆儿小的,惊呼的一声,便软软的倒地,不省人事,那胆儿大的,也犹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王彪狰狞看着这般男女,嘿嘿笑道:“如今也留你们这些人不得了!”说罢就要招呼动手,便听得有一人大声道:“我知晓那小娘的去向!” 王彪一看,却是那王子养,这厮也是认得的,不由嘿嘿笑道:“你且与我说!” “便在那处!”说着那王子养朝着西边一指。 但见那西去之地,一辆马车并几个护卫在狂奔不止,只因距离得远了,那人马车辆又刻意走那高坡的下头,故此这伙强人,并未发觉,如今走的远了,这才显露出一些黑点来。 王彪大叫一声,冲身旁不远处虬髯汉子道:“哥哥,如今俺去拿那小娘,你在此看住这些人等,等俺完事,再来会和!” 那虬髯汉子点头道:“快去快回,此地俺等也不能久留!” 王彪点头应承,只喝的一声道:“驾!”那马便飞也似的奔起来,身后三五十人骑马跟随,不断的向前赶将上去。 那种溪眼见的一伙强人朝着这方奔来,那马车又跑得慢了些,眼见得就要追上来,不由叫道:“却如何是好,那马贼便要上来了!” 那几名侍卫忽然拨转马头,停了下来,对着种溪高声道:“衙内只管向前,这伙人俺们挡着,能留得一分便是一分!”也不待种溪答话,齐声呐喊了一声,抽出腰刀,朝着那马贼迎了上去。 种溪当下也不迟疑,只管催促那赶车的喝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 第二十六章 怒发冲冠为红颜 第二十六章怒发冲冠为红颜 种溪也是个当机立断的性子,见势不可为,慌忙招呼马车望城内赶去。那数名侍卫,自知面对数十强人,不可幸免,却奋不顾身,只顾催马上前,呐喊一声,举着腰刀冲上去。 王彪大喝一声道:“且挡住他们,俺去截那小娘就是!”说罢,他身边十数人呼啸而出,朝那侍卫们冲去,并团团围住。那王彪见势,一拨马头,领了数十人从侧面追了上去。 那马过处,只见血光乍现,当头一名强人被一侍卫一刀砍翻在地,但那士兵去势不减,举刀朝另一名强人冲去之时,却不知旁边一杆长枪刺来,顿时将他的腰身捅了个对穿,人也高高挑起来,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跌倒在地,不能动弹。 人数悬殊,那数名侍卫,转眼便被那强人打翻在地。而那王彪快马加鞭,须臾便赶上了马车,冲到前头,将马一勒,挡住了出路,喝道:“若是再动,刀枪无眼!” 那赶车的汉子慌张的停了下来,滚落在地,跪倒道:“爷爷,不干小人的事!” 王彪嘿然笑道:“自然不干你的事,却要借你的人头一用!”一言说罢,拨马上前,只将手中的朴刀一挥,便见好大一颗头颅飞在空中,顿时一腔子血如瀑雨一般喷射出来,那鲜血溅了马车的帘子上,星星点点。那无头的尸身,在挺了几挺,这才颓然扑倒。 那月娘并蕊娘等一干女眷何时见得这般的阿鼻地狱的场景,惧都惊叫出声,那绿钏更是受不得刺激,啊呀一声,骇得晕倒在车内。 那种溪也是个见得场面的人物,但见王彪行凶,便止住马,强自忍住胆怯之情,稳了稳身子,壮了胆上前问道:“某乃渭州城种相公之子,你等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却不怕官府来剿灭了你等?还不快快放我等过去?” 王彪瞧了瞧那种溪,点头嘿然道:“俺也是认得你的,原来是衙内。往日相见,这个情面必然是讨得的,只是今日不同往时,我便是放你过去,只怕你便要回到衙门,使得你父亲派兵将出来剿灭俺等,如此也是放你不得!” 种溪慌忙道:“只得你放我,我可担保,比不会害你性命就是。” 王彪大笑道:“你这等话,只好去哄那三岁孩儿,如今你不妄动,我或可饶你性命。”说罢,又对着那马车内喝道:“哪位便是蕊娘?可出来说话?若是不然,定然将全车之人,杀得干干净净。” 那蕊娘听得外头这般叫喊,不由大惊失色,浑身筛糠一般的哆嗦起来,只顾那眼儿哀求的看着月娘,浑身没得一丝的力气。 月娘也听得外头那强人首领如此喊话,看了看蕊娘一眼,只是摇头道:“姐姐也别出去,强人也好讲诚意的么?你出去后,我等定然要被那厮灭口的,却不如一起死了便罢!也好同在阴司做个伴儿。” 这等话,听得蕊娘连连点头,是个有见识的言语。心下感激不已,只挪了几步,将那月娘的手紧紧握住,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那王彪已然不耐烦了,怒道:“这等小娘皮却不识得俺的手段,如今却要看轻俺不成?兄弟们,将那马车掀了,将车内的小娘们揪出来,只待俺回山,便做个压寨的夫人也好。” 那些强人俱都哄笑起来,早有两个忍耐不得的,就要上前,爬上马车去。种溪慌忙叫道:“且不可造次,你等却不知这车内的可是谁家的小娘么?内里便是那周知州家的女儿,若是你这般折辱,只怕周知州不肯善罢甘休。” 王彪一愣,却依然大笑道:“也不怕他周知州怎地,如今俺等既然做得这事出来,便不怕他。左右,只管动手就是!” 那冲上前的两人方才踌躇了一会,听闻王彪如此说,便又嘻嘻笑着,上前去了。那种溪还要说话,便听得那王彪喝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只管啰唣,若不是看在种相公的面皮,早一刀砍成两截便罢!”说罢,只将那朴刀一摆,拦住了欲要向前的种溪。 那种溪眼见得白亮亮的刀刃挡在自己身前,壮起的胆儿也顿时骇得没了。一丝一毫的也不敢动弹。眼见得那两强人就要爬上马车。 眼见得佳人便要遭虎吻,红颜转眼入狼口。只见那远处一个黑点望这方疾驰而来,一个声音宛如雷霆巨响喝道:“兀那贼人,休要张狂。” 那声音宛如霹雳惊雷,顿时将众人震的一动,便见那黑影越来越快,待到了近头,却是一人一马,快如流星,望着那马车而来。那正要爬上马车的两个强人正直起身子要看那骑马过来的是谁,却只见得眼见一阵风刮过,那脖颈处凉飕飕,再见那人影已然是立在了马车之前,挡在了王彪队伍的面前。 “哥哥,你的脖子!”其中一名强人对着身旁的那人惊骇道,“好一道红线!”还要伸出手摸,但见那红线豁然裂开,便如那张开的嘴巴,如丝的血从那红线处喷浆出来,渐渐的成了喷泉一般,那对着的强人也强忍着惊骇,指着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好大的头颅便从脖颈上滚降下来。那另一个强人也不禁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颅,却摸一个空,眼前的山水人物便是天旋地转一般,原来那头也缓缓的从脖颈上滚了下来,“啪嗒”两声,落在地上。那尸身兀自挺立在那里,怔怔的便如失神的孩儿一般,好一会才向前扑倒在地,抽搐不已。 这一变故,电光火花一般,众人都来不及响应,那两个便已然身死,但见那眼前人物,端坐在马上,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挽着朴刀,稳如泰山一般。 蕊娘听得外名的响动,忍不住隔着帘儿瞧了一眼,不由失声低呼了一声:“却是我家官人来了!“那心里不由自主的渐渐的定了下来。 月娘也渐渐的瞧着那帘外的影子,只觉得肃杀之气弥漫天地,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好个伟岸的英雄好汉,端的如此顶天立地!” 那话里无不感叹倾慕,听得蕊娘心中一阵莫名的不耐烦起来。 “好、好、好,你这厮亲自来了,倒也省的俺一番手脚了。你要寻死,俺便要成全你就是!”那王彪眼见得郑屠疾驰而来,一刀斩了自己两个兄弟,端的是好手段。且众人都尚未看清楚那厮是怎么下刀。只是觉得寒气扑面而来,却不想便是两颗人头落地,俱都心里恐惧。 那王彪身后众人都不觉缓缓拨马退了几步。只剩那王彪一人在前与那人答话。 种溪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这般的杀人手段,却是闻所未闻,恍惚若在千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也见机得快,见那贼寇后退几步,自己也赶紧挪到了郑屠的身后,站在马车之侧叫道:“来着可是郑大官人。在下便是种相公府上的种衡枝的便是,这马车上便有周知州家的女儿还有大官人府上的家眷。” 郑屠冲那种溪点头道:“承衙内看顾了,事后俺一并拜谢!” 种溪忙道:“切莫如此说,你我自家兄弟,却不可见外了!”这话便有套些亲近的意思,也是这种溪眼见郑屠如此武艺,有心结识。 “如此,俺便不虚礼了,改日再请衙内吃酒!”郑屠倒也佩服这种衙内,不愧是将门之子,虽有些不堪,却也是有些骨气的,当下也就顺意应承下来。 王彪见郑屠与种溪一唱一搭,全然不将自身放在眼内,又自持身后还有四五十众人马,虽忌惮他有些武艺,却也不甘就此放过,不禁勃然大怒道:“郑屠,你这腌臜泼才,往日你构陷于俺,却不曾想有今日。如今你若是伸长了脖子让俺一刀砍了,或可放过你这家眷,若是不然,便是砍杀了你,你家小娘也要随我做个压寨的夫人。”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郑屠听闻此言,不觉冷哼一声,冷眼看那王彪张狂面貌,不由嘿然笑道:“你这厮,在洒家的面前,还要这般张狂,莫说你这四五十许人,在洒家眼里,不过是插标卖首罢了。”一句话方才落下,双腿不觉夹了一下马肚,那马忽然就动了起来,向前跃起。 王彪大惊,却不想着郑屠说打就打,也全然不说点场面话,心慌之下,拨马便要回转,哪知两人不过十步之遥,哪容得他有时机逃脱。 但见得那郑屠爆喝一声,也不从马上出刀,双脚借着马镫用力,已然从马背上跳跃起来,身子扑在了半空之中,那朴刀猛然的扬起来,高高的刀刃在日头的金光照射之下,耀人之眼。 “啊呀!”那王彪见躲不过,慌忙将手中的朴刀双手死命的捏住打横了,往上迎,试图将那从半空里劈下的这一刀挡住。 “哗啦!”一声,在半空一道银光一闪而没,刀刃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王彪立在那儿,高高举起的双手中那刀柄已然断成了两截,随后这才听到一声闷响,那王彪连人带马竟然一分为二,两片肉身向两面缓缓塌了下来,鲜血肚肠顿时流了一地。 种溪惊骇异常,不觉失口叫道:“好快的一刀!” 那马车内,掀起的一角,露出一张惨白的俏脸来,虽心有余悸,却依然忍住恶心,低低的娇呼了一声道:“好一个威风的郎君!” ------------ 第二十七章 意气方知人心坚 第二十七章意气方知人心坚 且说郑屠一刀砍了王彪,那厮身后的众强人见如此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哪里还有恋战的心思?俱都发一声喊,朝着原来的路飞也似奔了去,不多时,便走得干干净净。 郑屠见了那些人走得精光了,便这才翻身上马。这马上功夫,他却不甚熟稔,方才也是凭着一股血勇奔来,多少也有些侥幸。待到马上,便冲了种溪叉手道:“衙内请了,如今俺已然接到了家眷,自然要与她等一同回转城内,却不知衙内可否一道行走?” 种溪忙点头道:“正是!”可话方说出来,却又踌躇起来道:“大官人既然到了此地,为何不索性将那些苦命的人也救了出来?” 郑屠看了看那头,那些人早已然策马飞奔,不见人影了,不由摇头道:“你我已然是自顾不暇了。方才不过是杀了那厮立了威,眼见得强人众多,若是他等俱都前来,只怕你我都走不脱了。”怕种溪放不下,又道:“俺已告知了州府衙门,若是来得快,只怕我等走不出多远,便回遇上种相公的军马了。” 此话说得有理,种溪心中虽也有些不忍,却也不好再说甚么。便也翻身上马。郑屠又牵了方才被斩杀的三人的遗留下的马匹,正要策马而行。却又见那马车车夫已然被害了性命,不由摇头苦笑,忙又下马爬上马车,准备替那车夫的位置。又将四匹马交予种溪牵了。 “郑大官人请了!”这时便听得车内又个女子出声询问,却不是蕊娘的声音。 郑屠一愣,忙看了看种溪。 种溪忙道:“此乃周知州家的女儿,唤作月娘的便是,与你家小娘、丫头同在车内!” 郑屠忙应声道:“小娘子请了,却不知有何吩咐!”这话说的恭谨。 月娘隔着帘子,脸色涨红,却又有些激愤道:“大官人便如此脱身了,却不知为何置那些士子小娘们不顾?有道是救人救彻,救我等便是救,救那些人便不是救么?” 郑屠心中不屑,口中只是漫声应道:“方才与衙内也说了,强人甚多,恐一人去不是敌手,况且俺又报知了州府衙门,只怕不多时军马便要过来,谅那强人等也不敢害了他等的性命。” “从来盗贼无善心,古人已有言,大官人如今不去救那众人,从今往后,却要置我等于何地?便是能忍辱偷生,却也落个见义不为的名头,可还有脸面立足于世?如此莫若留在此地,与那些人等同生共死便是。也好全个忠义不屈的美名!”说罢,只见那帘子掀起来,一个聘婷少女,探出身来,也不用那旁近伸手相扶的种溪。跳下马车,拿着一双美目瞪着郑屠,正是个倔强性子的好女子。 月娘下得马车,蕊娘也端坐不住,也随后下来,只剩下绿钏在还在车内昏睡。 只是月娘一席话,将种溪也打动了,有些难为的看了看郑屠道:“此言也有些道理,断不能我等独生,于名声有碍!”说罢,却只拿眼瞧着郑屠,等他的回应。 郑屠不禁有些怄火,没好气的瞧了月娘并种溪一眼,又瞧了瞧蕊娘。蕊娘并不说话,那眼神却是一个模样,显见得也是不能独行的。 “你等真个要留在此地?”郑屠嘿然道。 “真个如此!”月娘言语决绝,仰着小脸,眼神却是那般的坚定不移。 “真个不怕死?” “死又何惧!” “你等也是?”郑屠没法,只将头看向种溪并蕊娘。 “还请郑大官人援手则个!”种溪却是唱了个肥喏。 “官人——”蕊娘只是福了一福,轻轻的叫了一声。这一声儿,却是憋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这一声官人,似从那心底里抽出来的,道不尽的婉转。 郑屠不由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俺也是个白操心的。如今你等拼得性命不要,俺却也不能独自离开的。”于是翻身上马,对着三人道:“你等在此候着就是,俺出去就来!”说罢便要去。 却听得那月娘叫道:“我等一同去就是。方才说了,同生共死,我等一同前去,方才好证得誓言!”说罢便要爬上马车。 郑屠却不耐烦,对那月娘喝道:“啰唣甚么。若是你去了,俺还要分心看顾你等,让俺杀的不快活!”说罢,也不等月娘答话,只催了一声道:“驾!”那马便朝着东头飞奔而去。 月娘还要说什么,却见郑屠早已经大喝一声,去的远了。不由咬了咬嘴唇,使劲跺了一下脚。倔强道:“我们也去,还请衙内帮我等驾车!” “果真要去?”种溪苦着脸道。 “啰唣甚么?”月娘冷哼了一声,“若你不肯时,我便是两条腿行也行过去!”说罢,便抬起脚就望东头而去,蕊娘也不出声,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种溪不由连连叫道:“好好好,我这便赶车!”说罢,月娘方才露出微微笑意道:“早这般,还要我说那些话儿作甚?”说罢,便招呼蕊娘一同上车,种溪自在前头驾车,波转马头,望东面而去。 且说郑屠一路飞奔到东面,不多远,果然便见一伙强人在外,围着众多文人士子,美貌佳人!幸而那些盗贼没有动粗,也没有人做出那淫辱之事,倒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那伙盗寇远远的见了一人一骑过来,在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勒住了马头。为首的一个虬髯的大汉手持一把朴刀,远远的看着郑屠策马,旁近一个强人附在虬髯大汉耳边说道:“四寨主,便是那黑厮汉砍杀了五寨主,只得一人一骑,并无他人!” 那虬髯大汉点点头,便抬眼冲郑屠高声喝道:“来着可是渭州镇关西郑大官人?” 郑屠将马勒住,嘿然道:“正是你家爷爷,你可报上名来,俺刀下不杀无名之人!” 虬髯大汉大笑道:“好叫你得知,洒家便是五岭寨上的四寨主,姓石名仲,江湖人送了个号,唤作‘开山铁臂’的便是!” 郑屠一听,大笑道:“听你名号,想来你也是有些力气的。却不知到底如何。如今见你这厮不曾伤得这些人性命,到也见得是个识得好歹的。莫不如俺与你做个商议,将这些人放了如何?” 那石仲摇头道:“洒家不伤这些人等,却是不想结怨种相公。若是不杀这些人,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如今砍了俺寨子里的五寨主,却让洒家轻轻的放过,却不好回去与众位哥哥们答话。” 郑屠不禁皱眉道:“如何不好答话,你家五寨主本就是个包藏祸心之人,挑动你等来寻我的仇!” “洒家也知晓。五弟入我寨中时日虽短,倒也是有些手段的。寨主哥哥见他有些拳脚,且人也伶俐,因此与他做了寨主。又道你在渭州城用了计,谋夺了他的家业,又将他充军定州,横竖也是个死,因此要寻你报仇,故此洒家一起过来!你如今砍杀了他,须叫俺也服气才好!” “无耻之徒啊!”郑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那厮端的不知廉耻,反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叹罢,便将那王彪如何趁自己不隙,谋夺了状元桥,又如何买通都头传统李响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话儿说将出来,方才道:“你道这厮不该死?” 石仲点头道:“却不知你话可信否?” “真真可信!”这时,旁近一个声音高声道。郑屠知是那衙内到了。 种溪已然赶了马车到来,自己下车走到郑屠身旁高声道:“此事我种溪便可证明!” 石仲看了看那种溪一眼,一听这名字,便也高声道:“可是种相公府上的衙内?” “正是,你可认得我?”种溪奇道。 “却是听说而已,并不曾见面!”石仲大笑道,“既然是衙内作保,洒家自然信得。只是洒家也是不能这般放过。传扬出去,洒家也不好在寨子中立足了。若是郑大官人能够使些让洒家服气的手段,洒家倒也心服口服!不管死伤,洒家都放了这些人,各安天命就是!”说罢,只拿眼儿看着郑屠。 郑屠看了看那石仲,又看了看那马车,虽然隔了一层帘子,却似乎也听到里面微微的叹息之声,便吸了一口气道:“也罢,若是不使些手段,你也不得这般放过!”说罢,策马上前,将朴刀挽在手中,摆出一个架势来。 石仲见郑屠上前,自然也策马而去,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双手紧握那朴刀,缓缓的吐出一个势。 那种溪并场外之人顿觉那四周为之一滞,呼吸之间也紧迫了起来,都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二人,生怕是错过了一丝一毫。这等相斗,却是不易见到。 马车之内月娘也感觉那四周为之一静的气氛,不由心儿莫名的跳得厉害,再看身旁的蕊娘,只见她一脸的酡红,两只白嫩嫩的手使劲的绞弄着衣襟,抿着嘴儿,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不由忍耐不住,便挑起那马车的帘儿,朝外头张望。 蕊娘见她如此,也按捺不住,探起身子,朝外头张望起来。那帘儿一掀,便见马蹄声起,对面一个虬髯大汉,手挺着朴刀,飞也似的朝着还挺立不动的郑屠刺了过去,端的是快如闪电,不由“啊呀”的失声的叫了出来! ------------ 第二十八章 好汉从来马上出 感谢“太阳上的鱼”大大的慷慨打赏! 且说月娘并蕊娘见那虬髯大汉,挺着朴刀,就朝郑屠刺去,端的是快如闪电,不由得“啊呀”叫出声来,却见郑屠却丝毫不动,端坐在马上,那心儿便要蹦出来一般。蕊娘更是一手捂住心口,呼吸也短促起来。 石仲这一刀,端的是快,那马也来得迅疾,眼见得那刀刃便到了郑屠的眼前。郑屠也不动,只拿眼看着那刀,便觉一股气力涌遍全身,倏地就大喝一声:“呔!”朴刀高高扬起,那胯下的马也猛然的一沉,前蹄几乎要跪倒下来。 这一刀,石仲几乎是志在必得,却哪想郑屠一刀劈来,全然没有招架、拆档。便是单单这一刀,携风雷之威,夹闪电之势,顿时卷起一阵风来,将四周的落英也带动起来,在空中飞舞。 “啊呀!”石仲大叫一声不好,只怕自己还没刺到他,自身便要被这迅捷无比的一刀砍成两截了,不由回刀一封,两刀相交,“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那石仲连人带马被一股大力,击的后退了几步,跨下的马匹蹬蹬的连连倒退,后蹄忽地一软,挫倒在地,若不是石仲见机得快,一提缰绳,胯下用力,那马才立稳了,不至于吃那马掀下来。 只得一刀,高下立见。石仲暗自吃惊,自己已然是力大无比,这郑屠恁地如此的力气。只是这一刀越发激发了他的斗志。也只因先前这石仲还不曾吃了如此大的亏。 “好刀!”石仲高声叫了一句,瞧郑屠的眼神也有些变了,全然是凝重尊敬。也正是好汉之间,惺惺相惜。他冲着郑屠道:“不知郑大官人还可接洒家一刀否?” 郑屠道:“只是不知接了这一刀,可否便将这些人等放了?” “这是自然,若真个技不如人,洒家恁地还有甚么话说?”石仲倒也光棍,即刻也拉开了架势。 “那便再接一刀就是!”郑屠点头应允。 话音刚落,石仲果然又催马上前,那郑屠依然不动,只站在那里静静候着,捏着朴刀的手猛然的一紧,眼中那石仲的身影越来越近。 猛地,那石仲忽然从马上翻了身,身子藏在了马的一侧,一手紧握缰绳,只管催促马匹加速奔跑,一手死死挽住朴刀,向着郑屠的马腹撩起,只待要连马带人捅翻在地。这一手有个名堂,唤作鹞子翻身。专斩人马匹,再夺人性命,只因这式出其不意,石仲便是凭了这式,不知道要了多少好汉的性命。 “啊呀!” 惊叫连声,却不是郑屠。原来那车内的两个佳人,见得石仲冲到郑屠面前,只是那马上忽地失去了石仲的身影,原本一颗紧绷的心儿,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惊呼出声。蕊娘一手捂住长得圆圆的小嘴,脸色唰的惨白起来,指甲掐在月娘手上,深深陷入。只是那月娘心儿也几乎要蹦出胸腔子,浑然不觉的疼痛,只是浑身微微抖动起来。 “糟糕!”那已然退到郑屠身后端坐在马上的种溪也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眼见得这一招凶险无比,只觉得浑身僵劲,犹如灌注石浆一般,身体沉重半步也挪不开。 “来得好!”郑屠忽然爆喝一声,手中朴刀再次一翻,又倏地扬起来,四周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一阵风顿时向四周扩散开来,不管那石仲身后的众强人,还是那被拘押的士子佳人等,还有那种溪只觉一阵劲风拂面,将自家的头发都吹得散乱起来。 那马车的帘子也被这阵劲风吹起来,露出月娘并蕊娘两张俏丽惨白的脸来。 “俺命休矣!”石仲躲在马侧,正要一刀撩了上去,却见得那刀光闪动,狂风扑面,便觉得手中那一刀便是如何也刺不出去了,那马忽然后长嘶一声,生生的停在了郑屠的面前,竟然挪不动分毫。 “当”一声,石仲被刀势压迫,再也支撑不住,掉落马来,手中朴刀也落在地上,只闭目待死,只等这阵狂风刮过,自家人头落地。 却不想那风刮到面前,陡然停住,那被吹散的发髻,披散开来,此时也纷纷落下来,遮住了石仲的半边脸。白亮亮的刀刃就指在石仲的面皮前。 “为何不杀了洒家!”石仲挣扎着站起身来,也不去捡那朴刀,只顾拿眼瞪着郑屠道。 “放了那些人等,你可自去!”郑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端的气势非凡,那言语也是不容置疑,容不得石仲半分的争辩。 “那是自然,输便输了!”石仲慢慢回过神来,直起身子,牵过那马,翻身而上,冲着郑屠叉手见礼道,“今日也算是相交了,他日再来寻大官人说话!”说罢,招呼了其余人等,呼啸一声,催马飞奔而去,转眼间,那百余贼人,走的干干净净。 众士子佳人们脱了强人的拘押,顿时恍如再生一般,那劫后余生的庆幸、那被劫之时的惊恐等俱都涌了上来,一时间都大哭起来,更有人相扶着要拜谢郑屠。 郑屠早已然下马,侧过身不受,沉声道:“诸位皆是读书之人,俺却受不得这般大礼,若是要谢,只管谢这种衙内便是,俺也是应种衙内之命罢了!”说罢,自己让开一旁,签了马,到了马车旁,将马拴在马车之后。自己爬上马车,只等种溪过来,便要驾车而去。 众人一见也是,便又纷纷对种溪拜倒,口中高呼种衙内神勇英明。那种衙内明知郑屠要让功于自己,却又推脱不开,只得受了众人之礼。 正吵吵嚷嚷之间,却见一马飞奔而来,正是去而复返的石仲,众人又不由一阵骚动。那石仲远远站了,对着郑屠大笑道:“郑大官人,今日承了你的情,饶了洒家的性命,洒家也须还你一个人情就是。你道那王彪如何能寻到种衙内?只因这里有人指认,此人见利忘义,乃是个无耻之徒,今日便全做了答谢你的礼物就是!”说罢,忽然就催马上前,但见得那马过去,士子们纷纷避让。 眼见得那马飞奔到了一人面前,朴刀只一挥,一颗人头顿时落下,满腔子的热血喷洒出来,众人纷纷惊叫躲避。 石仲哈哈大笑,然后一策马缰,飞也似的掉转头疾驰而去,不多时,便不见踪影。 “啊――”一声惊呼,却是车内发出的,郑屠听得明白,乃是蕊娘的叫声。原来那蕊娘见虬髯大汉一刀砍了王子养的人头,虽然有些恼恨于他,毕竟也是自小相交的,往日也如兄长一般待着,今日却落得如此的下场,自然于心不忍。 整个过程,郑屠也不搭一句话,也不见任何动作,只管看石仲砍了王子养脑袋,然后飞奔离去。众人在这之前,也见此人挖空心思要羞辱蕊娘,事后又为了保命,指认衙内马车,心中已然不齿,见他这般下场,也俱不出声。 种溪更是连眼儿都没有瞟得一下,只是招呼众人,等候州府衙门来人接了回去。又分开众人,策马走到郑屠身边,叉手行礼道:“莫若等那衙门里来人了再行不迟,有些官面上的,还得大官人一道与知州说起。” 郑屠点头应承,也不再催促行走,只是等着官府来人。果然过了不多时,便见的从渭州城方向,滚滚而来一队人马。莫约五百人众,为首的便是一个莫约五十许精神矍铄的老将军,身后竖起一面大旗,旗上大书一个“种”字! 那种相公终于出动了军马,前来救援了,众人见了,如见考妣,放生痛哭起来。纷纷奔跑着,向那滚滚而来的军马围拢了过去。 …… 这几日,渭州城内,俱都传扬着一人的大名,那便是种溪种衙内。至于种衙内如何英明神武,果断决策,以一当百,将那百余盗贼打得落花流水,人人拜服而去之事,更是绘声绘色传诵。便是酒楼茶肆之间,只得提到那种衙内,没得人不起身叉手,面向种相公府上施礼状,道一声:“真乃将门虎子也!” 诸如此类种种,早已将种衙内扬名渭城,更有那闺阁少女,暗自怀春思慕;也有那英朗少年,更要学那种衙内装扮,得意洋洋,四处招摇。 “分明是官人做的事,却恁地凭那衙内抢了去!”蕊娘坐在那院子里,与惠娘说话,言语之间甚是不忿之色。 “你方才说得甚么话?”惠娘一愣,然后眉眼带笑的问那蕊娘道。 “姐姐,你也不仔细听我说话,我只是不忿那衙内夺人功劳罢了!”蕊娘脸色依然不愉,语气依然愤愤,显见得这事,耿耿于怀! “我直说你方才是如何称呼的!”惠娘笑嘻嘻的看着蕊娘道。 蕊娘一愣,方才醒悟过来,自身又不自觉称那厮为官人了。不由白玉般的脸上,飞起红霞,嗔道:“姐姐只管取笑!”心中却不由泛起了层层涟漪,自从那日叫了两声“官人”之后,如今称呼起来,倒像是顺理成章一般,真是百般滋味,一发涌了上来。 ------------ 第二十九章 初为官身俱相贺 第二十九章初为官身俱相贺 这几日,周知州恁地是烦闷之极。渭州这等事,虽可瞒得住上司,却抵不住全城缙绅的联名上书。只因那日被强人所困,这干人等,便是塌了天一般。也只因往日这渭州城相安无事,全然没有西夏人来骚扰,那五岭峰的强人又隔得远,少有赶到这渭州城附近行凶的。 只是那日事后,诸人都甚是不安,虽是离那渭城不过二十许里路程,然便是住在城中,也觉并不安然,更有那身家颇大的商贾,生恐出入城池也要被那强人劫了道去,因此也托了城中名士举人们拿了名剌帖子前去拜见周知州,金银俱是流水一般的送去。 若是往日,周知州定然是欣然笑纳,只是如今事情闹的大了,起先也顺应了民意,前往种相公的府上拜访,以求种相公调动军马,对五岭峰胆大妄为的强人予以剿灭。 种相公面对满脸期许的周知州,也顺应民意,欣然同意。周知州方才欣然而去。此次也算是有些赚头,那些商贾也舍得花银子,虽所托名士也有爱财的,毕竟也是读书人脸面,只拿的一些小头,大头倒归了周知州。周知州虽也送了些与种相公作为见面礼,然也足足得了五成。统共一算,倒有三四千两银子的进项。且种相公也应承了剿灭强人的事。一想到此处,便有些飘然起来,便是托人在京师寻关系谋进取得花销负担也轻了几分。 岂知种相公是应承了,却迟迟没得出兵打算。缙绅们耐不住,且当时又杀了一名士子,苦主的父亲日日来州府衙门告求,周知州没得奈何,又去了种相公府上拜谒。 “莫言轻易动刀兵,刀兵一起,死伤无数。如今某也日思夜想,早日剿灭了五岭峰的强人,好还了这渭州朗朗乾坤,只是某坐镇渭州日久,久无战事,兵士懈怠,还要操练,若是损兵折将,还要吃那强人笑话。”种师道见了周知州,却将一干苦恼也倒了出来。 周知州无法,只得回转,将种相公的言语一一转达,纵然不能平息的那缙绅苦主的疑惑,但也好歹能唬弄的好几日了。只得眼前清净罢了! 只是那郑屠,周知州倒也不好撇开来。毕竟名声吃那种溪占了,这也情有可原。也对郑屠胆识武艺有些敬佩,一心想要收拢,便将郑屠叫到衙门,说了些抚慰的言语。又见那郑屠神色,倒也无甚可惜之色,便试探道:“汝也是一名好汉,整日里,屠狗杀猪,倒也可惜了你这身好武艺,莫若便在衙门里听个差使,某与你个都头做可好?” 郑屠听了,纳头便拜倒道:“承蒙周父母看重,敢不从命?” 周知州见郑屠倒也是个识趣的,便点头笑道:“无须多礼,只是日后听差,多用心罢了,这全城缉拿盗匪甚是重要,切记切记!” 郑屠应承了,又坐了片刻时分,方才告辞。一路上有些欢喜。这都头在宋制之中,原本只是地方军中的军职,只是如今便是州府衙门里,也有官员私设都头职务的,不入品级,却有公身,只管一县一州的治安巡捕缉拿之事。因此,也只得知州衙门自行任命,无须由朝廷颁赏。 郑屠应声而去,周知州回到后衙,便见到自家的女儿月娘急匆匆而来,望见周知州,只得一人回转,不由满心失望道:“父亲,那郑大官人可回转了?” “莫要留他用饭不成?”周知州嘿然而笑道,“倒也是条好汉,如今我抬举他,做了本城的都头,也算是人有所用也!”一面说,一面又诧异道:“你这女儿,平白无故的,问起这事作甚?” 月娘那白玉脸庞微微一红,辩言道:“女儿承蒙郑大官人搭救,只想当面道个谢罢了,别无他意!莫教人看轻了自家,倒是个知恩不报的。” 周知州点头笑道:“你倒也是个知礼的,只是你女儿家却不好与那郑都头说些甚么的。我已经安抚了他,你且放心就是!” “做了都头!”月娘不禁点头,然后见周知州满脸笑意,不由道,“原来父亲许了郑大官人一个都头的差使,这倒也各安其所了。”月娘方才放下心来。自那日脱了困厄,便在那军马的护卫下,回到了住所,只是这一分别,总觉有些心事牵挂,如今父亲这般安排,倒也让自己落了心。 辞别了父亲,月娘独自回到房中,只是当日场景,却依然挥之不去。这月娘从未见过那等血腥场景,也从未见过那等好汉,只是每日静坐遐想。每每又想起蕊娘的那首词来,当真是心乱如麻,没得个分担。想起曾与自己共患难的蕊娘,只觉那女子清婉可人,又有一股风流之态,才情也是极好的,也有了想要相交的想头。只是一时间没得托辞可供交往。 郑屠辞了周知州,出了衙门,又去了状元桥,寻李响说话。自整个渭州城被郑屠接收过来后,李响便坐镇状元桥,日日派了人望城中各处巡视,那些平日里横行的泼皮,俱都收敛了。如今郑屠又挟斩杀王彪之威,这偌大的渭州城,恁地是没得泼皮寻衅挑事。且郑屠也有义气,收拢了那些没得着落的泼皮闲汉,专门看管各处,也算是有个出处,月末还有些闲钱打赏下来,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李响这日正坐在铺子里间吃茶,早有伙计来报说是郑大官人过来。便急急的出了里间,远远的迎着郑屠大笑道:“早前听伙计传言,直说哥哥吃那知州请了去,想来必然有些封赏才是。却不知是赏了哥哥许多银钱?” 郑屠一把扶住李响的膀子大笑道:“却是一文钱也不见!” “恁地知州如此小家子气?”李响一愣。 郑屠摇头笑道:“虽不曾赏得一文钱,只是俺如今也算是衙门里的人了。周知州放了个都头与俺做,俺也就应承下来,想必过两日便要唤俺去听差了。” 李响闻言大喜道:“造化,哥哥端的好造化!如今却也是得了官身了。也是与那陈都头、钱都头一般无二的身份!”说罢,又摇摇摆摆的做官威装,装腔作势道:“你等刁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郑屠听他说得好笑,不由大笑道:“你这厮,倒也学得这般油腔滑调了。这都头原本便是没得品级的,哪敢随意使人下跪?”说罢,只踢了一脚,便往前走,入了铺子的里间,两人坐下。 “这些时日,只因各处商贾不愿出城,那些日常用度的物品,眼见得价钱就贵了起来,便是寻常的菜蔬果品,也少有人叫卖了。”李响道,“倒是哥哥这肉铺的生意倒是红火了许多。若是那三家生猪供应多些,只怕每日的进项还要多出几分!” 郑屠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若是自身在这城外买处庄子,也省的在这城内束缚着。当下与李响闲话几句,便要告辞出门,待到门口,忽有想起一事。又回转身嘱咐李响道:“这里有个烧汤的二汉,唤作武二的,原本也是个好汉之后。好生照拂他,日后或可大用!” 李响自然应承。郑屠这才告辞而去。 只说郑屠方才出得州府衙门,便有见机得快的门子,飞也似的赶往了郑屠的府上去报喜。这但凡升任衙门听差,多少有些赚头,更不用说是做了都头。便有门子专门打听这些事情,一有晋升的,便前往各家各户报喜,也好得些赏钱。 只说这日惠娘得了一块好鹿皮,便要做双鞋子与郑屠,正在寻些针线,便听得门口的苍头慌慌张张的过来,只管叫道:“大娘,喜事,喜事来了!” 惠娘见苍头慌张模样不由笑骂道:“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也学得那些丫头小子一般,慌慌张张的,没得一个章法。” 苍头这才省得有些失态,方才放慢了步子,赶紧了几步,才远远的站着回话,笑道:“好叫大娘得之,方才那州府衙门的门子过来了,要向大娘讨些喜钱呢!” “嗯?这又从何说起?”惠娘一愣,这才道。 苍头道:“那门子只说,今日知州请了大官人说话,便有言语传来,只说知州许了大人一个都头的差使。如今也是衙门的官身了!” “啊呀!”惠娘一惊,顿时来了兴致,往日这郑屠虽有些家当,也有些名声,在渭州也算是数得着的富户了,只是身份却依然低微,便是自己出门,虽有有人见面便称“大娘”,只是到底心有不足,不敢在外多留些。如今却是要理直气壮了。 惠娘满心的惊喜,不由又要反复的追问道:“莫不是诳我?” 苍头笑道:“如今大官人在渭州的名声,哪个不要命的想要诳大娘?却不是自寻死路么?只怕这便是真的了!” 惠娘这才点头笑道:“说得有理。” 苍头还道:“那门子还等着打发的。” “去账房取十两银子打发了!”惠娘一时高兴,出手也阔绰了些,又唤住苍头笑道,“你也支应二两银子,算是报喜钱!” 苍头自然欢天喜地的去了。惠娘高兴起来,便忙忙唤了身边的丫头道:“你且去告诉二娘一声,只说我相请就是。”那丫头要去,却又被惠娘唤住,迟疑一回道:“也去将绿珠也唤来罢!” ------------ 第三十章 故事重提情非旧 第三十章故事重提情非旧 惠娘拿出大娘的做派,将郑屠得了官身的事与蕊娘并绿珠说了。蕊娘心中有些欢喜,却又不好表露出来,面皮上还是那个冷清的模样。只是绿珠却丝毫也不掩饰心内的欢喜之色。郑屠先前也曾许过了她,这也便意味着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郑屠从状元桥回转,方回到府上,门口的苍头便来贺喜,少不得又赏了些钱。沿途又有不少小子、丫头来道贺,郑屠心中也欢喜,便嘱咐苍头道:“你去账房支了银子,每人赏四钱银子,今日大伙讨个趣,一起庆贺!”因又道:“晚上可多加几个菜!” 苍头点头直笑,就是不动身。 郑屠不由诧异道:“恁地不动?” “可要问过大娘?”苍头嘿然笑着,有些腆着脸皮的抬头看着郑屠。 郑屠只想将这老货一脚踹出门去,恁地这许多人在面前,说这些话,岂不是让自身掉了价?不由笑骂道:“你这贫嘴油滑的老货,真真该打哩,罢了,你先去支取银子,我再和大娘说道这事!” 那苍头这才笑眯眯的去了,众人都轰然大笑而散。 郑屠摸了摸头,不由摇头而笑,想来惠娘在府上也渐渐的有了些威风,倒将自己这做家主的压了下去。显见得也是个颇有理家能力的女子。不由点头而笑,一径儿望内庭而去。 方才转过了前厅,便有个丫头忙忙的迎了出来,一见之下,模样娇俏,莫约十三四岁光景,翠衣双鬟,只是有些生疏,也不待那丫头行礼,便叫道:“恁地眼生的紧呢!” 那丫头蹲身行礼,眉眼带笑道:“婢子原是城内张大户家的,只因发卖,被李大官人买了,送到府内与大娘做得一个使唤丫头。大娘也取了个名字唤作绿环便是,平日里也叫着顺口一些。”说罢,又对郑屠道:“大娘方才在屋里念叨里,也不知老爹何时回转,便叫婢子到前厅张望,可巧,老爹就回转了。大娘整治了些酒菜,正在内厅里候着老爹呢!” 郑屠点头,挥手示意,边走边说道:“你倒是个伶俐乖巧的,难怪大娘要你的。她平日里也是个挑剔的人,你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正说着,便听得不远处一个声音微微带着薄嗔道:“却是背后说人坏话哩。哪个平日里挑剔来着?没得见个大老爷们也这么背后饶舌根子的。” 郑屠抬眼看时,正是惠娘迎了上来,显见得已然听到自己说的话,不由嘿然笑道:“只说你品位高,没得别的。” 惠娘嗔笑上前,引了郑屠前往后厅里的桌上,蕊娘并绿珠早已候在那里,见郑屠进来,忙见过礼,方才坐下来。绿环丫头只在厅门前伺候着,并不进来。 郑屠见桌子上鸡鸭鱼肉俱全,还有些素淡的菜蔬果品之类,又还有两瓶酒,不由看了看惠娘笑道:“想必是要与我贺喜罢。倒是费心了!”一面牵了惠娘的手,让她坐下。 惠娘被那厮牵了手,顿时脸儿绯红起来,这厮恁地大胆,这也算是头一遭了。且还当着蕊娘并绿珠的面,不由心儿跳的快了些,轻轻的打了郑屠的手背一下,欲要挣脱,却哪里争得过郑屠?只好由他捏着,忸怩的坐了下来。 蕊娘低垂着头儿,好似没有见到一般。绿珠倒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郑屠,又瞧瞧惠娘。心中暗自好笑,想惠娘平日里那般的干练威风,如今却如新妇一般,作小儿女状。 惠娘偶然抬头,见那绿珠挤眉弄眼,表情怪异,便猛然醒悟得自己的模样,不由又羞又恼,瞪了绿珠一眼,使了使劲,便挣脱了郑屠的手掌。心下这才奇怪起来,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挣脱这厮的手的,只不过方才没有挣脱,好似是自己情愿罢了。一念及此,又不由没好意思起来。 绿珠被惠娘一瞪眼,吐了吐舌头,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让郑屠甚是怜爱,不由伸出手也将绿珠的手儿也捏住了。冲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倒让绿珠也有些赧颜起来,将头儿低下来,还偷偷的瞟了眼惠娘,见她眉眼之间只有喜色,并无半分不愉,这才放心的将欢喜填满心房。 蕊娘微微抬头,见了三人如此情景,不由心中一黯。欲要说些甚么,却又无从说起,脸上也不敢显出来,只听得那郑屠笑道:“如此丰盛,便一起吃几盏。绿珠也吃几盏!” 郑屠也不待绿珠拿酒瓶,自己就提了,四人面前杯盏都倒满,又对微微抬起头来的蕊娘笑道:“你也吃些,这些时日倒是使得你担心又怕了。且压压惊!” 蕊娘方才有些笑意。轻轻的举了杯盏,四人一同干了一杯。 绿珠因没得见到郑屠一人退众强人的好戏,虽也道听途说,又不好问蕊娘,心中好奇更甚,也只是因郑屠许了她的话,心里越发将郑屠看的重了,便是听若干次那等英雄事迹,也是不够的。先前也不知将那吓得晕了过去的绿钏笑了多少遍。因此,只管告求郑屠说起那天的情形来。 惠娘也是只在蕊娘口中听说,如今也想要郑屠亲口说起,便也有些向往的模样。郑屠便点头笑道:“也罢,俺便从那日这渭州城内探的的几个尴尬人说起。” 这一说,便将李响如何发现渭城内陌生尴尬人、自己如何知晓有事,又如何驰马飞奔,如何砍杀了王彪,如何退了石仲,一一说了。只是略显简单,没有长篇赘述。只是过程虽简,但那过中情形,却让一旁听着的蕊娘又回想起途中的凶险,不由得脸儿有些发白。 郑屠见状,不由停住不说,只看着蕊娘道:“罢了,不说也罢,全然是些血腥的事,莫倒了人的胃口。”只是方才这一说,酒也半酣,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人都有些熏熏的意思。 郑屠又与惠娘、绿珠说了几句,见那蕊娘整个闷葫芦一般,没有一句话。不由皱起眉头道:“罢了,今日便将那事也一并了了吧!” 惠娘也正要起身,散了筵席。听闻了郑屠之言,不由又坐下来,诧异道:“官人说得甚么话?便要了结甚么事情?” 郑屠看了看蕊娘一眼,见她低垂着螓首,看不清面皮上表情,叹道:“先前你等也知晓,俺是个浪荡子脾性。但见几分颜色的女子,必然要弄手段,占为己有。如今吃鲁达那厮三拳打倒,倒也似醒悟了一般,想明白了许多道理。心中倒也有些懊悔。却是耽搁了你等大好光景。” 惠娘听得此话,不由笑道:“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官人也算是回头了,惠娘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蕊娘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微微的抬了抬,斜着眼瞥了一眼郑屠。 “前些时日有些忙乱,因此有些事倒也耽搁下来。”郑屠看了看蕊娘一眼,对惠娘道,“蕊娘也曾提及两离知的事情,如今也算是要到了这个时分了。我若再延误时日,便是害了她。”因又看了蕊娘一眼叹道:“这段时日,可苦了你,你且宽心,定然会赔你一份厚礼,也不叫你在外风餐露宿,保你衣食无忧便是!这两日便去那衙门里办些手续,你这身份才好消脱。”只因这蕊娘先前买来身份乃是官办的教坊女子,因此有些手续。 蕊娘听闻此言,浑身一颤,将那头儿低了下来。 “这说得甚么话?”惠娘一听郑屠如此说,不由叫道,“官人恁地提起这般话题,今日喜庆,却不好说这些分离的话儿来!” “好好好,不说便是!”郑屠倒也豁达,嘿嘿笑道,“前日见你在缝双鹿皮的鞋儿,不如便去你那里试试,却不知如何?” 惠娘一听,不由粉面含春,对那郑屠嗔了一眼,只顾自己回转房中,郑屠见状,嘿嘿一笑,忙忙的跟了去。 到得房中,惠娘让郑屠坐在春凳上,自己寻来了那新做得鹿皮靴,也不用绿环丫头帮忙,便蹲下身将郑屠旧靴脱下,又要为郑屠套上新靴。 果然是刚好合脚。郑屠在地上踩了踩,感觉脚底柔软,舒适无比,不由嘿然笑道:“却不知何时将俺这双脚的尺码量了去的?” 惠娘一听,不由双颊嫣红,神态忸怩起来。原来她便是乘着郑屠午间小憩之时,偷偷的用了绳子,将郑屠的脚的长短量了去,只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正有些怨嗔娇羞难当之时,却见那郑屠朝她俯身过来,不由慌乱之间倒退几步,哪知一脚踩踏空了,便要跌倒。 “啊呀!”惠娘却没有跌倒,那背儿只靠在了坚实的胸膛之上,原来郑屠早已一步上前,轻轻巧巧的便将惠娘揽住了腰身。软玉温香在怀,情不自禁便低下头,噙住了娇嫩红润、鲜艳欲滴的樱桃小口。那惠娘浑身松软,脸色充血,好似要晕过去一般,丝毫动弹不得,身子被那郑屠打横抱了,便要朝榻上而去,还不忘一脚将那门也踢上。 “官人――恁地要白日里――唔――”却似呻吟,慵懒娇吟,全然的说不出来。 那后厅桌前,惠娘并郑屠离去,蕊娘微微抬起头来,只是那泪儿,便如断线玉珠一般,一发滚将下来,一张俏脸惨白气苦,却是个欲说还休的情绪。 ------------ 第三十一章 前因后果有思量 第三十一章前因后果有思量 这几日,种溪名扬渭州城,行在城中,平日里巴结奉承的,更加殷勤;交往不多的,也过来搭话,便是那城西头告老了的曾老翰林,也邀他去,只说是与子孙辈瞧瞧,也好有样学样。这曾翰林便是种师道见了,也不敢高声言语的人,自然是让种溪倍感光耀。 当下也就提了几件礼物,前去拜访了,老翰林又安排下酒宴,将府中大小子孙辈,俱都叫了出来,一一相见,又说了许多相互仰慕得话儿,一顿酒食,只吃的府中人等俱都满嘴流油。老翰林也不嫌累得慌,执意要陪着。 临到分别,又拉种衙内的手,发了诸多感慨,这才放他出来。待种衙内出了门,才知他那随行的小厮手里多了个包裹,搬动起来甚是吃力。 “我如何有这个包裹?”衙内吃醉了酒,就问道。 小厮忙答道:“却是那老翰林府中送出来的,只说是衙内的,小人不敢不接,便拿在手里。难不成不是衙内的?” 衙内笑骂一句道:“贼入娘,我几时拖着这个包裹来的?看来也甚是沉重,且打开瞧瞧是些甚么东西?想来这老翰林送我的些礼物!” 小厮听了,忙将包裹放在地上,散开了,忽然就觉得眼前一亮,忽又将包裹紧紧抱了,对着衙内惊道:“白花花的银子,衙内,只怕有三两百两呢!” 衙内一听,不由嘻嘻笑道:“也罢,且收着,这老翰林也殷勤。来日少不得也要回请他的!”说着只顾打马,一路朝着府中奔去,街上人等,纷纷闪避,这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直奔入府中,也不下马。将那门子与丫头、小厮惊得四处乱跑。 衙内嘿嘿得意大笑,乘着酒意,还要策马望自己院子里走,却听得旁近一声断喝:“该死的畜生,还要在家里逞威风不成?还不下马,打断你的狗腿!” 衙内一听这话,顿时那酒意就去了一半,原来这喝住他的人便是种师道种相公是也。当下滚落马来,将那马松开,战战兢兢的转过身,低垂着头,面对种师道,大气也不敢出。 “先去吃些醒酒的茶,再来书房见我!”种师道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行。 衙内如何敢犟嘴,心中惴惴不安,早知吃酒误事,如今果然受教了,慌忙唤了小厮将马牵了去,自己溜回了房中,又唤来丫头端水递茶,吃了一些,洗了脸,方才清醒过来。也不敢耽搁,一路儿小跑,望种相公书房而去。 “这些时日,你倒也威风,整个渭州城内,也传遍了你的大名,想必自身也是有些得意不成?”种师道待衙内惶惶不安的坐定了,方才冷着面孔道。 “不敢,父亲坐镇渭州,那些人才来奉承,孩儿不过是贪了父亲的恩惠罢了!”衙内道也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这话说的有些虚了,心中略有不安。 种师道嘿然冷笑道:“你这厮,倒也知晓吹捧与我,我却问你,到底是何人退了那些强人?” 衙内迟疑了一回,方才道:“乃是名号唤作镇关西的郑屠。全然不是孩儿的功劳!” “这便是了。与那郑屠相较,你这厮却是差了许多。”种师道缓缓道,“那郑屠也是个晓事的,将功劳让与你。” “孩儿这就与渭州城那些人等明说!” “你这厮真真是糊涂。”种师道不由皱起眉头喝道,“此便是你多不如郑屠之处。那郑屠虽退了强人,却也知晓,自己身份不过操刀卖肉的屠夫,那些名士佳人如何甘心要认他做个救命恩人?虽一时相安无事,过后却定然有人要生出事来,这也是他承担不起的。倒是你,却是让那些人无话可说,一来既能施恩于那些名士女子,显示好意,又不教他等对一个屠夫感恩戴德,巨大欢喜。二来又好结交与你,将这偌大的功劳让与你,你岂能不施恩于他?” 衙内听得有理,忙道:“正是此理,却是孩儿想的简单了。如此看来,这郑屠乃是个颇有心机之人。” “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你也不必介怀。倒是他这一身武艺,便是我这军中,也只怕没得几个能及得上他的。” “父亲为何不将他招入军中?却叫那周知州抢了先,许了他一个都头!” “时机不到!”种师道点头,“倒不如先在衙门里听差,也有个磨砺,日后或可一用。” 衙内忙笑着道:“原来父亲早有安排,却是孩儿想岔了。” 种师道不由摇头笑道:“你这厮,只管拣好听的。你平日没得许多事,也多与那郑屠交往,他名号叫做镇关西,口气恁地大了些,我倒是想有这般的一个名号,却叫他占了先。” 衙内笑道:“他倒也有些本事!一人便可与那百十人马对峙,却丝毫也没有弱了气势。 “那郑屠若不是料准强人不敢将所有人等砍杀了,便是有勇无谋的一个莽汉。如今看来,却是前者,他料定强人怕我挥军报复,故此不敢动那些名人士子的性命。因此便敢一人上前,凭他手底留情,饶了那强人石仲的性命便知。” “果然如此!”衙内仔细回味,忙点头应道。 “若如此,你可还有得意之心?”种师道说到此处,不由喝了一声道:“还不快走,杵在此地,叫人好不烦心!” 衙内如蒙大赦,飞也似抬起脚儿就要走。哪知晓放抬脚走到门口,便又停下,讪讪的回转来,立在种师道身旁,欲言又止! 种师道见他模样不由笑骂道:“看你这模样,想必是有事求我。” 衙内忙点头。 “嗯,这便对了!”种师道见了衙内小心谨慎模样,不由摇头道,“想必是今日那曾老狗送了你许多银子,来为他说道了。” 衙内壮起胆儿笑道:“父亲神机妙算,真真甚么都算计的到。正是那老翰林说了些事儿,却也不说求字,只把了孩儿许多银子。孩儿因吃得醉了,不曾理会的,那跟去的小厮又是个糊涂,接了下来,因此也想到父亲这里说道一声,也算是承了情。” “可是要我军马去那五岭峰剿灭强人?”种师道眯起了眼。 “正是!” “那你且道来,我便是去也还是不去?”种师道看着衙内不由微微笑道。 “自然是要剿灭了那股强人,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到了渭州城下挑衅,却不是驳了父亲的面皮?且渭州城内人人自危,自然也要安抚民心才是要道!”衙内忙点头道。 种师道摇头道:“你这厮平日里读书,也无甚用处。若是要剿灭这股强人,端的是易如翻掌,只是这渭州城久无战事,人人居安不思危,久而久之,人心涣散,不耐战也。若是那西夏人前来攻城,只怕全城人等,全无斗志。再说,这里若有匪患,那朝廷的军需、衙门里的供给却是一日也少不得,匪患越是强势,那日常供给,还不是任我开口取用?” 这番话一说,衙内不禁目瞪口呆,便道:“那强人砍杀无辜人等,又不得军马来围剿,岂不是越发的得志?倒叫他等看轻了父亲。” 种师道不由冷笑一声道:“还不到时机。若是哪日西夏人来袭,便是这强人授首之时。那时刻,我岂能容忍与辽人相争之时,还有强人掣肘?” “父亲果然见解得是!”衙内这才方如梦醒,心里也暗骂了那老翰林一声“老狗”。 过两日,那衙内果然派了小厮前往郑屠府上,只要请郑屠吃酒。郑屠自然无不应允。过了日头,在衙门里交卸了差使,便忙忙的奔潘家酒楼而去。 种衙内早已候在那里,两人相见,见了礼,那衙内笑道:“那日承你救了性命,还未答谢,因此只好叨扰你一回了。” 郑屠道了一声“不敢!”两人便望酒楼上的齐楚阁儿里来。捡了座位坐下。小二上来唱了个肥喏,笑道:“衙内、大官人,有甚吩咐?” “但有好酒好菜,只管上,再打两角上好的烧酒来!”种衙内道。 小二答应一声,便要去,却被郑屠叫住道:“且慢!” 种衙内瞧了瞧郑屠。只听得郑屠笑道:“今日与衙内吃酒,也是俺的运气,两角酒如何够,先打四角酒来,若不够时,再来唤你。俺也不用盏儿,只管大碗筛来便是!” 小二笑道:“大官人好胃口。”忙忙的下去准备。不多时,那菜肴果品,好酒佳酿便流水一般的上来了。衙内只说的一声“请”,郑屠便挽起袖口,筛了一碗酒,冲着衙内笑道:“俺便先吃了!”只一口,便将那酒倒入了嘴里,方才舒心的吐出一口气来。 ------------ 第三十二章 相约比试是故人 第三十二章相约比试是故人 且说郑屠只顾吃酒,又戳了大块的肥肉只望嘴里去。种衙内自然看得有趣,见郑屠兴致颇高,也忍不住唤了小二过来,换了杯盏,只拿大杯吃酒。 待吃了个七八分,郑屠方才将手在嘴上抹了,笑道:“平日俺也便是这般吃酒的,衙内休要取笑。” “如此豪爽行事,正配得大官人好汉的名头!”种衙内存心结交,便也不吝于言辞,只管说些好听的,好叫这郑屠心存感激。 郑屠听了,点头道:“衙内面前,当不得好汉的名头。如今虽周知州的看顾,得了个公门里的差事,却还是战战兢兢,怕做的不好,徒惹人笑话,丢了知州的面皮!”话语一顿,有道:“只说王彪那撮鸟,若不得衙内提携,只怕也不易搬到他,再次俺也一并谢过衙内,先干一碗!”说罢,便有举起碗,抬过额头,然后一口干了。 种衙内不由眯起眼来,笑道:“你如何得知便是我的提携?” 郑屠冲着衙内只笑,见他有些得色,便道:“那庆总管乃是个忠心主事的人,是得了经略相公信任才能这般随侍多年的,哪里只为这般的小利。” 种衙内不由微微赧颜,正要辩解几句,却又听郑屠道:“听闻经略相公教子也是极严的,不说这为渭州城,便是在京师朝堂上也是有人称许。只是这便苦了衙内。衙内乃是急公好义之人,平常里,结交的皆是些才俊名士,豪杰好汉。因此这日常的用度偶有窘境,也是情有可原。” 那衙内听闻郑屠这般说话,只将自己说得如此的豪爽仗义,人人敬仰的模样,心花怒放,便将那入不敷出的尴尬也轻轻的揭了过去,因此也笑道:“只得一个虚名罢了,当不得大官人如此。” 郑屠摇头笑道:“衙内这般,倒叫俺这终日逐利的人,无地自容了。如今只有一事,到时还需衙内看顾一二才好。” 种衙内吃郑屠一个急公好义的名头托着,见他这般说,不由点头慨然道:“只管说来便是,何须这般啰唣?我如今请你,便是视你如兄弟一般亲近!” 郑屠闻言,大喜,当下直起身来,离了坐席,只对衙内叉手行礼道:“如此,却是俺的福分了!” 衙内不由摇头笑骂道:“你这厮倒也见机得快,坐罢,且说你的正事!” 郑屠这才好整以暇,落了座,继续道:“眼看得这肉铺的买卖,倒也顺当,便是那绯肠火腿也是旺销的货物,只是这终究进项不多,俺也寻思在城外寻个庄子,将这买卖做的大一些。前些时日到是看中了一个,到时少不得要来叨扰衙内,想来那员外看顾衙内的面皮,做个好价钱卖与我!” 种衙内不由指着郑屠笑道:“你这厮,到是有些心思。若是真个能帮得,我自然会帮,只是你要托了我的名头,行那欺行霸市的蛮横主意,却休要怪我不仗义。” “那是自然!”郑屠嘿然笑道,“好叫衙内得知,俺便打想在这庄子里,做些新鲜的什物,想来也有些赚头,若是有了盈利,情愿奉衙内一成。” 衙内点头道:“恁地好意思叫你费钱?” “些许银子,只怕衙内看不上眼,若再是推辞,便是衙内小看了俺。”郑屠一连迭声的说道。 两人又闲话了一回便各自散了。衙内自然心满意足,这郑屠倒也是个趣人,想来这买个庄子,不过是小事一桩,那厮不过寻着法儿把钱与自己。 郑屠只顾让衙内先行,自己叫小二算账,却听得那小二上前笑道:“方才有人将大官人账目算了,还了银钱,却不用大官人一分一毫!只管离去便是!” 郑屠不由诧异道:“却是谁算还了俺的酒钱?” 小二道:“方才在大官人隔壁的格子里吃酒,如今还在。” 郑屠便点头道:“你只顾去就是,俺自去谢过。”说罢,打发了小二离去。自己便整了整衣襟,这才施施然的转到隔壁的格子里,果然见里间坐了一个虬髯大汉。见了那人,郑屠不由张口喝道:“原来是你这厮,如今还敢在城内招摇,却不怕吃了官司。”说罢就要上前去揪那人。 那虬髯大汉大笑道:“郑大官人别来无恙,若是今日吃大官人揪了去衙门,洒家也便认了。” 郑屠忙将那格儿的帘子放下来,对那虬髯汉子道:“俺也知晓你这厮的名声,也不欲与你为仇,如今俺好歹也是渭州州府里的都头,你这厮若是在城内寻事,少不得要抓你去衙门问罪。今日俺便只作没见你就是!”说罢,便转身要走。 “哥哥且慢!”那虬髯大汉忙忙的站起身,疾走几步,扯住郑屠的衣襟叫道,“还未相交,怎好就走?” 郑屠站住,对那虬髯大汉道:“你这厮好没道理,俺自去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五岭峰的强人,俺乃是衙门的都头,如何要与你相交?听闻你开山铁臂石仲也是个有名的好汉,只顾如此这般,却不怕落了面皮?” 原来此人正是石仲,听闻郑屠如是说,也不恼,只顾笑道:“那日见了哥哥的武艺,自然是佩服之极,回去与寨主宋哥哥说了,宋哥哥也是心里极为仰慕,只要与哥哥相交一番。哥哥有所不知,今日来此,也只为了哥哥而来,却有一件大事,哥哥却是听与不听?” 郑屠不由瞪着石仲道:“莫说相交的话,如今你只将那事说来,与俺有何关碍?” “前几日宋哥哥接待了一个尊客,乃是一个胖大的和尚,名唤鲁智深的,使得一手好禅杖。寨主宋哥哥也敬重他是一条好汉,便多留了他几日。那和尚只说是打这里过,听闻了哥哥的大名,满嘴的胡言乱语,败坏哥哥的名头,洒家不服,便于他争执了几句,那和尚便要来寻你的晦气。洒家自然知晓哥哥的武艺,只是那和尚如何不肯信洒家的话儿,因此争执起来。俺便与那和尚立了个赌约,若是哥哥去了洒家的寨子里,将那和尚打得服气了,那和尚便情愿留在寨子中,做个喽啰,听凭洒家的使唤。”石仲道。 “你家的赌约,与俺有何干系?不去、不去!”郑屠不由摇头道。心里也明镜儿似的,知道那落在五岭峰寨子里的是谁了,却不是那花和尚鲁智深么?那厮如今应在京城里厮混,如何又回了这渭州城了?莫不是书中记述有些差错?却不想那《水浒传》不过是施耐庵这般的小说家言,自然做不得数的。当下想不明白,也不去想它,只是如何也不想与那鲁智深再来一次比试。 石仲见郑屠如此,不由急了,扯着郑屠的袖子不肯放松道:“洒家也曾与那和尚较量些武艺,虽斗他不过,但那和尚想要赢得哥哥,只怕不是易事,想来对哥哥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功,俺情愿奉上千两银子。” “不去,不去!”郑屠就是不应。 石仲是个要面皮的人,那肯将那赌约平白的输给人,不由急道:“哥哥,若是你肯时,便是要洒家作甚,也须依你的,绝无二心!” 郑屠便停住了,只看着那石仲笑道:“当真?” “当真!”石仲忙点头,又怕郑屠不信,赌咒发誓道,“若不当真时,便叫那五雷轰顶,尸骨全无。”这话说的狠了些,但这石仲却毫不犹豫。 郑屠便点头笑道:“如此也罢了,俺也不要你发这毒誓,只是俺要做得这事,在你来看,便是举手之劳罢了。也罢,便应了你。你说个时日,俺便随你去一趟,话先说在头里,俺不进山,只在山下做个了结就是。还有,俺如今也没得一件趁手的兵器,你还需替俺备好一把偃月刀,若是没有,俺也不来。” “偃月刀?”石仲不由皱眉道,“若得要此刀,还需要重新锻造一把,只怕要几日光景,却不知哥哥要多少斤的?” “只得百六十斤就好!” “百六十斤?”石仲不由暗自惊心,他也见过那和尚的禅杖,也是个重手的兵器,不过也只有百斤罢了,如今这郑屠却要把百六十斤的偃月刀。虽心惊,也知道他力气颇大,便点头道:“如此,洒家便多留那和尚几日,将这偃月刀打好了,便来送个信儿与哥哥!” 郑屠点头应承了,两人当下无话,便分别。 只说那石仲一路上骑马飞奔,指望五岭峰而去。不得一日半光景,便进了山寨,进了厅事,进了几位头领哥哥。对那“小张飞”宋承贵道:“哥哥,那郑大官人应承了,如今却要洒家为他打造一件称手的兵器,乃是偃月刀,只说要打百六十斤重。” 那宋承贵并其他三位头领不由抽了一口冷气,道:“贤弟,那厮要这般重的兵器,如何使得动?想俺名号为小张飞,自诩也有些力气,那赶蛇矛也不过是八十斤重罢了。前些时日来的那好汉唤做花和尚鲁智深的,他那禅杖比俺的蛇矛也重些,俺便以为罕见了,却不想那厮却要百六十斤的刀。稀罕,稀罕!” 石仲笑道:“那好汉也是有些本事的,力气也大,洒家与他交手,也是个力气沉重的人,说不得这百六十的刀,也是使得动的。” 正说话间,便听得厅外有人高声叫道:“却是哪个使得兵器比洒家的还要重些?”众人抬眼一看,却不是那胖头和尚鲁智深又是何人? ------------ 第三十三章 好汉多是屠狗辈 第三十三章好汉多是屠狗辈 且说郑屠答应了与鲁智深的比试,一来也想试探自己比之那鲁智深到底如何,是否便如当初一般,全然没得还手之力,二则也有心想要见识那五岭峰寨主何等模样,日后若是有些机缘,倒也不妨结识一番。眼见得这大宋江山便要灰灰湮灭,金人跨马渡河不过是弹指一挥之间,早些安排也不至于日后无路可走。因此一番计较,便也有了这个想头。 这几日,他也只在府中后院里,舞刀弄枪,奈何没得个对头,也不知自身到底有何本事。又唤了李响陪同较量些拳脚兵器,怎奈那李响虽有些手段,却吃不住自己一拳,先前还道是那厮有意谦让,岂知自己一拳之力开山裂碑,足以让李响招架不住的。 练了两趟,李响死活不再来,只说:若是再来,只怕是性命都不保了。不去、不去! 郑屠没奈何,便要李响寻个对头来。李响当不过他聒噪,便出了个主意道:“先前哥哥不是说那武二乃是好汉之后么?莫非也是有些手段之人?且唤他来岂不是好?” 显见得这厮便是要寻个替身,好交付了郑屠的苦差事。只是这渭州城再无他人可寻。若是在那军中,或可有些好汉,只是那军中之人如何肯与郑屠做个对头? 自郑屠嘱咐李响好生看顾武二后,那武二便由烧汤的二汉做了个铺面的管事。只是这武二做的惯了,往常也不学其他的管事在铺子里闲坐吃茶。只像往常一般,做那二汉的活计。起先铺子里的伙计俱都有些诧异,劝也不听,只得由他。 这日,武二收拾了铺子,正要回家,便听得有人唤他,不由回转身看时,却是李响。这武二得李响的看顾,心里感激,忙叉手见礼道:“原来是大官人到了,却不知大官人有何吩咐?”言辞甚是恭敬。 “也无有甚么事,听闻你父亲原本是死于西夏人之手,乃是个好汉。想必你也有些手段罢。”李响瞧了瞧武二,见他身体壮硕,也是个有力气的模样,不由点头道。 武二忙道:“哪有甚么手段,却是大官人高看了。往常也随父亲学的一些弓箭刀法,入不得行家的眼。不过是寻常人家上山打猎的技巧罢了!” 李响闻言大喜,忙道:“如此正好,只要识得弓箭刀法便足矣。来来来,俺今日寻你,却不是俺的事情,乃是俺家哥哥的事。” “可是郑都头的事情?”武二听说乃是郑屠要寻他,不由一愣,这郑屠名声日显,渭州城内但凡有些好强斗狠的,习武弄枪的,无不尊郑屠为首。便是武二听闻之后,也有些心动,一心想要亲自敬仰一番,怎奈郑屠平常时分也不来铺子里,这里只是全有李响管着。一次颇有些意动。 “正是!” “烦请大官人引荐!”武二急忙道。 “引荐甚么,你自去,切莫迟延!俺是不想再去的!”李响摸了摸鼻子,转身便走。 武二一愣,想不到李响这般说话,等回过神来,那李响早已去得远了。 武二讪讪而笑,便交待了铺子里伙计、二汉等人收拾妥当,方才朝郑屠的府上快步而去。虽先前对郑屠不以为然,但自从郑屠力劈王彪,两刀惊走强人之后,便一心仰慕起来。但凡好武者,都敬仰强者,惺惺相惜罢了。 郑屠正在府上舞刀,只是手中朴刀有些轻巧,舞动起来,甚是无味,且又没得一个章法。先前之所以能一刀劈死王彪,两刀惊走石仲,不过是直来直去,全无变化之道罢了。 “当啷!”一声,郑屠将那朴刀仍在地上,不由叹道,“没得一件趁手的兵器,甚是烦恼,却不知那石仲将偃月刀打造好了没有。” 正寻思间,便听得细步连连,早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官人,不若推了这比试的事,兵器凶险,奴家只怕万一,这可叫奴家怎么办?”惠娘远远地听到兵器落地的声音,心急神慌的赶了过来,见郑屠一脸无奈,不由叫起来。 “你知道些甚么,这事情我自有计较!”郑屠看了她一眼,不由摇头而笑。自从自己得了这个都头的差使,又在那日坐实了自己没得隐疾,在惠娘雪白也似的身上大加伐挞,最终将她折腾得奄奄一息之后,这惠娘便在自己面前,一直便自称奴家,只是让他听着有些渗人。 “奴家却是不知,只是官人此去凶险,若是有个损伤,却叫奴家如何过日?”惠娘说的哀怨无比,一双眼儿只在郑屠上下游动。却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白玉般的脸上,没来由的飞上些红晕。 “不是性命相搏,哪有甚么可担忧的。只管放心便是!”郑屠冲她一笑道,“你那妹妹可曾想过了,她如今倒也不急,只是这事终究拖着,对她却不甚好。” 惠娘一听便知道是说的蕊娘的事儿,不由嗔道:“官人倒是惦记着她。只管催她离了这里。如今官人乃是渭州城有名的英雄好汉,又是这州府衙门里新任的都头。那肯容得下我那苦命的妹妹呢?” 郑屠不由诧异道:“恁地如此说话?先前却不是她要提起这事的么?想来她眼里心里没得俺这个官人。俺如今放她出去,却不是为她着想?以后便可吟风弄月,与那才子书生花前月下可不是好?”这话说出来,不免有些气愤愤的。 蕊娘最近几日言行,郑屠自然是看在眼里,也知晓这妇人这几日转了心思。自从那日吃自己救了回来,日常间,那眼儿也只顾在自己身上流转。想来也是回心转意了。只是郑屠气愤不过的便是她往日冷清的模样,还有那暗中传书的事情。 虽说蕊娘也不曾对那王子养有甚么想法,且那日见了王子养吃强人一刀砍死,也无甚悲戚之色,只是心底到底有些不快活,只是往日蕊娘性子冷清,不愿与自己说话,自己也不想招惹她,因此不曾觉得。一旦蕊娘将心思转到自己身上,那不快活的想法便不可遏止的从心底冒了出来。正所谓:心系方才知烦事,过后终究怪佳人。 “你便直说就是,你那可怜的妹妹待要如何?”郑屠不由冷着脸道。 惠娘见此番情景,不由上前几步,对着郑屠嗔道:“官人也不妨想一想,蕊娘妹妹平日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凡有些才学的,便免不了生出这般那般的脾性。再说官人往日的行为,倒也让人心冷,便不说蕊娘妹妹,便是奴家,也心有余悸。就是那时,蕊娘妹妹也没曾要离了你,如今倒好了,你倒是转了性子了,却如何容不得蕊娘妹妹了?” 郑屠一愣,却不曾想惠娘如此识得人心。心里计较了一回,这才知道自己着相了。原本自己便是夺舍的这恶霸郑屠的身子,却又如何要拿那郑屠曾经做下的恶事来看待现在的蕊娘?当先不由得点头笑道:“幸亏得你提醒,却是俺的不是,你且告知蕊娘,若是她肯时,今日迟些时分便来我房中,我自然候着她。” 惠娘不由脸儿一红,贴近了郑屠,手指头使劲,掐了郑屠腰间软肉一把,媚眼嗔道:“官人倒是想些好事,奴家却不是平白的亏了。成全了你和妹妹,却落得自身独守空房!”原来这些时日,那惠娘得了趣味,与郑屠欢好了几次,愈加的知情知性。 郑屠一听,便知惠娘意会错了,却也不说出来,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俯身在她耳边轻道:“小肉儿,却是要思春了么?也罢,今日晚间便留在你房中就是。且看俺的手段,莫说俺到时不怜香惜玉、狂蜂摧花了?” “作死的狠心贼!”惠娘一脸绯红,死命的又在郑屠腰间软肉处掐了一把,正要说话,却听得绿环急匆匆的过来道:“大娘,方才门子只说,那门口有个叫做武二的伙计要来见大官人。说是奉了大官人的命来的。” 郑屠忙答话道:“正是,快请他进来!” 惠娘一听,只好放手,却又心有不甘的瞪了郑屠一眼道:“今日只许与妹妹说话儿,却不准欺负妹妹,可做得数?” “敢不从命?”郑屠嘻嘻笑着,暗自捏了一下惠娘的柔软的手儿,惠娘俏脸火热,急忙忙的抽身而去,进入内堂躲避去了。 不多时,便见绿环引了武二进来。 郑屠道:“绿环,你且去你家大娘处。俺自有话与他说!” 绿环忙点头,福了一礼,这才去了。 武二见了郑屠,自然叉手见礼,叫道:“见过郑都头。” 郑屠点头道:“可会些拳脚兵器?” “倒会一些,只怕惹得都头笑话!”武二忙道。 郑屠大笑道:“如此正好,你我来切磋一番,你只管使出十分的本事来!” 武二却有些踌躇道:“小人不敢和都头动手。” “啰唣甚么,你只管来动手,先看你拳脚如何!”郑屠说着拉来了架势。 武二见脱不过,只好道:“吃罪了!”便使了个起手式,面色渐渐的凝重起来,眼神渐渐凝注,仿佛这四周便只他一人一般,天地皆要与他融为一体。 ------------ 第三十四章 春帐夜暖话机缘 第三十四章春帐夜暖话机缘 武二确系武学世家的子弟,若不是在乱世,只怕也是风云一时的好汉。只不过世事无常,西夏人席卷了他们所有的村寨,他便只不过是这个破落边塞的幸存者罢了。即便是蛰伏的好汉,也依然是好汉。郑屠如是种种事迹,被人夸赞,自然也让身居好汉潜质的武二渐已冷却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但见他屏气凝神,摆了个拳脚的起手式,那四周便遽然一静,耳无杂声,心无旁骛,便是一个天人合一的境界。 郑屠不由大喝一声:“好个大家风范!来来来,吃俺一拳!”说罢,脚步踏前,一拳流星赶月,直掏心口。不过是一眨眼,那猛然而起的风便被抽起一般,朝着武二涌去。 “来得好!”武二猛然大喝一声,发髻也被那风吹得散乱起来。双臂交叉在胸前,便要生生的架住郑屠千钧之力。 “嘭!”的一声,那武二蹬蹬蹬倒退三步,一脸涨的通红,双臂生痛,那脚底下踩踏的石板,陷入三个深深脚印,若不是在退却第三步时,卸了那拳道的冲击力,只怕要受伤不轻。 “果然是个好汉!”郑屠大笑,这武二倒是第一个能接的了自己一拳之力的。且这拳自己也使了六分分的力气,倒也罕见了。 也不待郑屠再次出拳,那武二一脚蹬在地上,借力一个赶趁步子,挥拳向郑屠打来。那拳来的迅猛,犹如苍鹰扑兔,隐隐带出风雷之声,显见得,武二已然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好拳!”郑屠大喝一声,左脚后退半步,使了个势,只等武二得拳到。 只是武二这拳有些变化,待面前时,忽然变了招式,整个人斜插过郑屠的身子,一拳击其腹部,一拳反打后背,乃是个穿花蝴蝶的身形。 郑屠只等武二变化身形出拳,忽地便伸出一手,直插向武二得喉头,此乃人之要害,那手掌来得极快,武二大惊,只怕拳还没到郑屠之身,自己便要吃他一掌,他知郑屠手重,岂不是要丢了性命?慌忙后退几步,再次变化身形,只管在郑屠周身游走,一拳只比一拳快,朝郑屠身上招呼。 那郑屠凝神,也不动,却是个以不变应万变的架势。每每武二拳头打来,他便攻其必救。那武二便只得回身自保,如此三番四次,虽然游走越来越快,便是那周遭的落叶,也在武二迅捷的步伐中卷了起来,也不得近了郑屠的面前。 “且慢!”武二再次被那郑屠封住之后跳出了圈子,冲着郑屠叉手道:“都头好武艺,小人自愧不如,这架势打不得了,吃都头笑话。”显见得,武二满心懊恼。先前也自认为有些手段的,便是那李响的武艺,往日也不曾怎地放在眼中。虽做着粗笨的活计,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却如此挫败,不免有些丧气,面如死灰一般,暗道:罢了,罢了。却是俺小看了这天下的好汉。 郑屠见武二如此模样,不由上前,揽住他的臂膀大笑道:“你也是俺第一次打得痛快的。便是那王彪也吃不住俺一刀,李响那厮也吃不住俺一拳,你倒好,还能与俺斗些回合。恁地有些本事。” 武二只道是郑屠安抚自身,不由沮丧道:“都头休要取笑。” 郑屠不由摇头道:“切莫会意错了。也不怕你笑话,俺其实只会些粗浅的拳脚。端的没得你这般的变化多端。却只有一事强于你等。” “却是何事?”武二终究有些奇异。 “俺的手脚与其他人等要快了一些。如此,便是对头再快些的拳脚刀枪,如今在俺的眼中,也不过是老牛拉车一般,因此俺便可依据对头的变化,从容出拳,因此占了先机。此又与武艺无甚么关碍,只是得天独厚罢了。”郑屠道。 “手脚快些,便可破了招式?”武二皱起眉头,他在看来,自己每招每式,皆是攻防兼备,便是你手脚快,俺先行防住了,却如何次次都能破了俺的拳脚? 郑屠见武二如此模样,不由摇头笑道:“俺也曾听人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到极致,便是你想挡时,只得这个念头方起,拳头便到了当面,那能容你从容去招架?你便是有再多的招式,却使不出来,岂不是枉费了心思?” 武二自然明了其中道理,只是自己也曾是手快的,却不想着郑屠却能还要快自身许多,又加上他力大非常人所及,因此自己在都头面前落了下乘,也是道理。只是这般的人,天下还有许多么?若是英雄好汉皆如都头一般,自己岂不是还不曾入流? 一番心思下来,依旧有些懊恼。 郑屠也不再劝,便笑道:“五岭峰的强人约我比斗,再过几日,便是那比斗之期,不若你也跟俺去,且瞧瞧天下英雄,如何?” 武二听了,自然无不应命。也犯不着自怨自艾,且看江湖上的好汉手段,也好有个比较,没得个个便如都头一般拳脚。 当下郑屠又与武二较量了一些兵器,郑屠依然以快破慢,以简破繁。每每逼得武二回身自保。较量多时,郑屠又请教了些拳脚刀枪剑戟的基本要义,反复的练习,倒也像模像样。 这几日,武二日日来与郑屠切磋,这也使得他终究信了郑屠的话,不过是力量与速度的使然,并无多少拳脚刀枪的招式,因此也指点了一些拳脚的基本功,更是那偃月刀的要职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练得也熟稔起来。 眼见得便到了那要比试的时日,郑屠嘱咐了武二,只管第二日早早的过来,一起去那五岭峰处。自己也准备了两把朴刀。 到了掌灯的时分,郑屠用过饭。却吃那惠娘叫住道:“官人明日便要去了罢?” “正是!” “可不去么?”惠娘的语气有些忧虑。 “没得甚么怕的。俺也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武二一起同去!” “只是――” “休要多虑,若是有些不谐,逃命的本事,你家官人还是有的。”郑屠说这话时,只是微笑,全然无一丝忧色。这几日,对那拳脚刀枪愈发的自信起来。古人好汉也有马上武艺出众的,只是那鲁智深只是个步战的好汉,不论马上功夫,只怕那厮要赢了自己,却不容易。 那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却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实践出真知,便是武二这般的人,也在自己手底下走不到几回合,却如何恁地要怯了鲁智深? 这一去,不单是要会一会闻名天下的花和尚,更是要破了那鲁智深在郑屠内心的那个阴影魔障,这才使得自己更加的从容面对天下间的好汉而不自怯。 “若是事有不谐――罢了,奴家不说这些,只是这几日,奴家也瞧了瞧那个妹妹,下巴处也尖了些,想是心中但这官人的心思,偏生她有心高气傲的,不肯轻易对官人说出那些话儿来。只是苦了自己的心罢了!官人莫不如,今夜便去……” “此话休提,俺也不是不知怜香惜玉,若是她连自身心理那关也过不得,便是俺过去了,只怕也没得甚么结果,徒惹两人气闷罢了!” “这又要等待何时?” “机缘,若是有机缘,她解开心结,便是我与她相偕之日,别人确是替不得她的。只得她自己的心罢了。”郑屠说了这句,又一把握住惠娘的手道,“你家官人明日便要去了,却只管说这些,莫若进了春帐之中,你我慢慢道来!” 妇人脸酣耳热,低了头道:“待奴家去沐浴了,你且去房中便是!”说罢,含羞要走。 郑屠嘿嘿笑道:“可叫你家的绿环丫头,收拾好了锦被,整治些酒菜,惯弄风月,却还是要酒来才好呢,却不知人言:茶为花博士,酒是色之媒?” 妇人怕丫头听到,哪里敢答话,急急的提了裙儿,小脚儿匆匆的便往房中而去。 郑屠哈哈大笑,对惠娘的娇俏的情趣,愈发的迷恋起来。 当晚一宿,郑屠自然是大加鞭挞,又吃了些酒,做了些花式。那妇人哪里想到还有这般的闺房情趣,虽羞不可挡,却又情不能自已,玉臂轻舒,柳腰款摆,那臀儿水泽也似的,白亮亮的泛着水光,便如那水做的骨肉一般。 正所谓:旧帐夜暖灯未闭,黄鹂从来向羞啼。莲花雪足朝天摆,玉体婉转千般姿。黄龙入洞闻水响,暗撞金钟白浪急。一度春风有新意,月照纱橱鸳鸯嘻。 “官人只管睡吧,奴家倦怠的紧,身子倒如没得骨头一把,明日官人还有比试呢!” “且再来一回合罢,若是胭脂马也骑不得,岂能胜得明日的那黑厮汉?” “官人……” ------------ 第三十五章 酒逢好汉三碗倒 第三十五章酒逢好汉三碗倒 次日一早,武二便过来,早有丫头将他引在前厅候着,又忙着传话到了大娘的丫头绿环这里。绿环忙去闻讯,却见那春帐还没撩起,隐约便可见那内里雪白也似的身子与古铜色般的魁伟的身子纠缠在一起,顿时便红了脸出来,只在门口道:“大娘、老爹,武二到了!” “那丫头脸都红了!”郑屠嘿嘿直笑,手却覆上惠娘的胸乳之上,轻挑慢捏,惹得惠娘又是一阵气喘心跳,鼻息也渐渐地重了些,唇儿咬得紧,只怕那外头候着的丫头听到,听得郑屠这句,不由嗔道:“你这厮,又想着我这里的俏丫头了,一个绿珠还堵不住你的心窝子,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道是给我寻个丫头,必是想了这个法子,贪恋丫头的颜色。” 郑屠不由摇头笑道:“你倒也想得远了。便是绿珠,这几年也是收不得,身子骨恁地小了些。” 惠娘没好意思起来,也寻不到话儿,只管推郑屠道:“屋子里来了客,官人只管还赖在这里,快去见了他罢,今日去了,要早些回转。莫教奴家心焦!” “省得!”郑屠答应一声,便要起床,那惠娘忙忙的起身,寻着衣衫,服侍郑屠穿了。郑屠见她婀娜身段,又只得一身薄纱儿遮着,凹凸之处,若隐若现,看得甚是火热,一面趁惠娘帮他穿戴之时,手里也闲不着,惹得惠娘娇喘嗔怪。倒是磨蹭了好些时候,才穿戴妥帖,不多时又叫了绿环大了些水洗脸,这才施施然的朝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果然见那武二候在那里,也不敢坐着,立在门口,见了郑屠,忙过来叉手见礼道:“小人再次等候都头多时,却不知都头甚么时候起行?” “用过饭便行!”郑屠答应一声,又吩咐丫头安排了些饭食,要请武二入席。武二不肯,郑屠不由有些恼,便道:“恁地这般的,你我只做兄弟之谊,你也算的是个好汉,如何便不能与俺一同吃酒?若是饱了才好与人交手。” 武二拗不过,只得一同坐下,只拿杯盏吃些。郑屠见状,也不再劝,便拿了大碗,吃了几碗,方才有些饱了,又包裹了路上用的馒头,这才出门,牵了两匹马,一人提了一把朴刀。这才出门,便听得一声呼唤道:“官人且慢走。” 两人回头看时,乃是惠娘引了绿环丫头正赶了出门。 武二忙回避一旁,郑屠见了便叫他先自去。自己迎着惠娘上前笑道:“不过是在外盘桓一两日,怎好做着小儿女态?宽心在家候着便是!” 惠娘嗔道:“官人去便去,奴家只是昨日在那城内的弥勒寺里求了个平安的符来,今日早起,却忘了这事,便送来与官人戴着。”说罢,也不待郑屠说话,只管将用青线将那符儿栓在了他的衣襟内,这才放心的按了一按道:“去罢!” 郑屠点头,翻身上马,再也不回头看一看,策马就走。 待那郑屠身影消失在街头,惠娘方才转身,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倚在门口的墙边,怔怔的瞧着那郑屠去得方向,嘴里咬住手帕儿的一角,削瘦的脸儿,哀怨惆怅,又低低的叹息一回,便如那秋风咋起的水波微澜,搅得人心里好不怜悯爱惜。 “何苦来!”惠娘见此情景,心内也不是个滋味,便走了过去,一把抓起蕊娘的手,叹道,“两个都是那般的心高气傲,如何便不肯有个低下身段的?这般的置气,却如何是个头,倒是两个都要受些折磨,何苦来哉。” 蕊娘黯然回身,走了几步,却又立住,对那惠娘道:“姐姐,若是我放低了身段,只怕也换不得他一句至心的话儿。想来也是前番害他心意灰了的缘故,这也只得是我的不是。他只道这是个机缘,倒叫我不好去放下甚么了!”一面说,一面径直走了。 只留的惠娘在那里,愣愣的想不明白,摇头道:“却是两个痴人!” 且说郑屠并武二两人一路迤逦而行,一路上也较量些枪法,说些江湖好汉的事,商讨那五岭峰强人的武艺,倒也消磨的快,不觉便到了日落的时分,眼见得离五岭峰还有些路程,两人便在路旁寻了个酒店,那店里挑出一个酒旗儿,上面书几个大字:三碗倒。 “这口气恁地大了些!”武二瞧见了,不由转头对着郑屠笑道,“都头,却不如便在这店里歇了,明日也好从容些。” 郑屠点头笑道:“如此正好。”又看了看那酒旗儿也笑道:“俺曾听闻京东西路东平府谷阳县有个景阳冈的,那山下也有个酒家,挑出这般的酒旗儿,唤作:三碗不过岗。却不知醉倒了多少好汉。”话这般说,心里却暗自道:俺却不曾说,那里也有个叫武松,也被唤作武二的,吃了十八碗酒,还打死过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呢。 武二自是浑然不知,只是笑道:“那店家定然没有遇到过真好汉。若不然,便是十碗二十也是吃得的。倒不如见识一番也好。” 郑屠哈哈大笑道:“正合俺心意,俺便吃他三十碗,若是不醉时,便要店家将这酒旗儿撤了。”说罢,两人下马,到了店门口。 “主人家,快把酒来吃!”郑屠进了店,店里也没得人,只得一个小二倚着桌儿瞌睡,不由高声叫喊起来。将朴刀靠着桌子竖放着。武二坐在郑屠对面,将包裹打横放在凳子上。 店主人早已出来,那小二也忙忙的过来,只管道:“小店只有些野味,熏干的兔子肉、山鸡、刨子,酒便是老酒,极为醉人,每人只卖三碗。” “野味甚好,只管将来。”郑屠点头道,“只是你这酒如何便只卖三碗与俺等?难不成不算你酒钱?” 小二笑道:“好叫客官知道,俺这酒甚是浓烈,从未有人吃过三碗不醉的,便是想要多卖些与客人吃,却也不能够了。” “休得罗唣,只管将酒来!”武二喝了一句道,“若是三碗之后,有待如何?” “若是三碗不倒,情愿不要酒钱!”这时那店主人家过来,对武二并郑屠笑道,“我们再次开店,也是极为敬重江湖好汉的。三碗不倒,便可为真好汉。我等情愿不要酒钱就是。只是,若是三碗便醉了,客官便要算双倍的酒钱才好!” 郑屠嘿然笑道:“只怕你反悔!” “绝不反悔!” “好,便拿酒来!”郑屠点头大笑道,“你这店主人家倒也是个豪爽的性子。” 不多时,那小二提了两坛酒过来,一连筛了六碗酒。郑屠便对武二笑道:“如今到有人请俺们吃酒了,不得辜负这番美意!” 武二大笑道:“正好如此!”说罢,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将那碗猛然一放,大叫一声道:“这酒好生有力气,端的是痛快!”说罢,第二碗酒便已经倒了下去。 等到三碗吃尽,武二面不改色,对面郑屠早已吃了三碗,正催促那小二再筛酒来。 店主人家目瞪口呆,见二人毫无醉意,不由叫了一声,对那小二喝道:“我的儿,真是遇上了真好汉了,还不快给好汉筛酒?” 小二不敢怠慢,忙又筛了六碗酒。 郑屠也不答话,只顾将那酒碗拿了,一气灌进了嘴里。吃得口滑起来,只管催那小二筛酒过来。那武二也自吃了三碗。 小二忙筛过酒,郑屠一气吃了二十碗,有了些醉意,那武二倒也支撑不住,吃到十八碗时,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却少我两碗!”郑屠嘿然而笑,趁着酒意道,“店主人家,可要俺等算还你的酒钱?” 店主人家忙道:“不敢叫好汉费钱,俺这老酒,不知醉倒多少人,如今两位便是真好汉。小老儿倒备好了厢房,虽有些简陋,倒也可以住人,可将好汉的伙伴扶了进去歇息。” 郑屠大笑道:“如此,还请老丈叫着小二扶了俺家兄弟去,俺还要吃些酒食。” 店主人家忙道:“官人若吃得,便多吃,一发不算钱。” 正说话间,便听得店门外有些喧哗,却是有三个人正朝着这边过来,眼见得就要到了这酒店的门口。这三人穿着打扮有些怪异,与渭州之人也有些出入。 “应监,想来这里便只得这个小店了,明日便可到得渭州城!”其中一汉子对中间为首的葛衣大汉道。 “恁地还这般叫人?”为首那人有些恼怒道,“全用中原之地的称呼,今晚过后,我等便要换了这身装束,要穿汉人的服饰,说汉人的话。” “哥哥说的是!”另一人道,“如今不日俺等吃几碗酒去,看着酒旗儿,恁地好大口气!” “正该如此!”为首之人挥手大笑道,几步便进了酒店去。 ------------ 第三十六章 五岭峰下聚豪杰 第三十六章五岭峰下聚豪杰 “咦!恁地还有个汉人?”坐旁的那个汉子对着中间为首那人附耳道。 “不妨事,不过是小民百姓罢了,俺等只管吃酒,吃完之后在此地歇了,明日便启程。”为首的汉子只管轻声道,三人也捡了个桌子做了,手中提着的朴刀就放在身旁。 “小二,将酒来!”一名汉子高声的喝道。 这三人乃是西夏人装束,平日里,也有西夏人与汉人互市,倒也是常见的。且这些人汉话说的好,叫那小二听着亲切,便上前笑道:“店里只有些野味,酒是老酒,每人只卖三碗。三碗一过,必醉无疑!” “如何只卖三碗?”旁边那汉子不满,冲着郑屠那方努嘴道,“如何他便吃得那么多碗酒?” 小二嘿嘿笑道:“此乃真好汉,自然可以多卖。” “如此,俺们便不是真好汉?”中间为首的汉子嘿然道,“只管筛酒,若是吃醉了,多与你钱就是。” “如此甚好!”小二点头,忙筛了酒。 为首那汉子吃了一碗,不由吧嗒了一下嘴高声叫道:“果然是好酒,只是要吃醉,却不是易事,只管筛来。” 两旁打横做了的两个汉子,却只吃了一碗,便趴在了桌子边上,那酒碗也扣不住,“当啷”一声就掉下来跌倒了。 “你等酒量恁地差了一些。”那为首的汉子嘿嘿笑道,“只吃得一碗就醉了!”说罢,只顾要小二筛酒来。但再看那小二时,只觉得头眼晕花,不由诧异道:“恁地俺也只吃的一碗,便有些头晕起来?” 那小二嘿嘿笑道:“倒也,倒也!” 那话儿刚落下,便听得那汉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小二见郑屠朝这边望来,不由笑道:“都头不用着忙,俺等不是谋财害命的黑店。乃是五岭峰寨子上开在山下的一个店子,只做哨探之用。方才见着三人乃是西夏人,言语闪烁,只怕是他们的奸细,因此便使了些蒙汗药,麻翻了他等。” 郑屠不由嘿然笑道:“这个早已知晓,若不然,这三人俺自然是要救的。” 那店主人家也忙忙的出来,去了那头上脸上的伪装,哪里再见半分的老态?分明是个精干的汉子,他挺直了身子,叉手对着郑屠笑道:“倒吃都头笑话,俺等虽占了山寨,倒也只行那劫富济贫的勾当,却不曾打杀无辜百姓。便是这个店子,一年下来,也要捉几回西夏人的探子。” “哦?”郑屠不由点头道,“你家寨主倒也是个忠义之士!你却是这寨子里的头领么?” 店主人家点头道:“正是,俺便是这寨子里的三头领史通义,江湖送了个名号唤作趟地刀的便是。今日在此地,便是奉了寨主哥哥的号令,候着都头,明日只管引都头去五岭峰下。这几个探子,不过是实际凑巧,自倒霉罢了!” 郑屠点头道:“如此甚好,谢过头领了。” 史通义笑道:“不敢当得谢。那日俺家四弟回来,说起都头的武艺,都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好汉,俺家寨主哥哥也最是喜欢结交好汉的。便是这般连吃二十碗不醉的,都头却是头一个。便是俺家寨主哥哥,也不过吃得十五、七碗。” 郑屠哈哈大笑道:“吃得酒的便是好汉?有趣,有趣。”因由回头对史通义道:“你等却要如何处置这些西夏人的探子?” 史通义嘿嘿笑道:“一刀砍了便是。只是今年这探子来的也比往日多了一些,便是这月,这三个便是第三趟了。却不知这些西夏人又要生出甚么事来。” 郑屠只是点头,也不开口说话,只讨了碗水喝,便道:“既然如此,早些安歇下来,明日启程便是!”说罢,那史通义便嘱咐小二,引了郑屠去里间歇了。 到了晚间,郑屠暗自思咐:西夏人蠢蠢欲动,却不是那宋辽有事?想来这年间,那宋金不知缔结了那海上之盟没有?若是这样,这西夏人定然是听闻了风声,好要趁宋辽之战时,捞些好处。若是真有战事,这小众经略相公种师道说不得也要调西军而去。 一想到那宋辽之战,郑屠便不自觉皱起眉头。想来时机却又不对,若是要联金攻辽,却还是在宋夏河湟之战之后,更在镇压方腊起义之后也。更不论那宋江的水浒梁山了。只是郑屠对这段历史甚是模糊,想不明了,干脆丢开了。只管早做筹划就是。若真有事不可为之时,便投了这五岭峰也未为不可,或也可辗转南去。这番计较,不是自身不忠义,不以民为念,只是感叹个人之力甚是渺小罢了。 思来想去,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醒来。果然不见了那三个西夏人。郑屠也不问起,武二也早早起来,正候在店子里。待郑屠出来,史通义招呼了店小二,将兔肉、野鸡肉等野味摆满了一桌,又斟满了酒,俱来笑道:“终究是个野店,也只得这些味道,都头并这位好汉,将就用些。” 郑屠点头,又指着武二笑道:“此乃俺家兄弟,唤作武二的,也是好汉之后,手段非凡。” 史通义叉手道:“原来是武兄弟。” 武二当下也还了礼,厮见了,便举起酒碗,只得一声“用”,便一口气灌了下来,方才抹嘴,皆大呼道:“好酒!” 一顿酒吃过,史通义牵了一匹马出来,方引了郑屠二人出店门道:“两位好汉,只管跟随俺便是,五岭峰也没有多少路程,莫约两个时辰便到。” 一路上三人相谈甚是投机。又说些江湖中事。郑屠敬重这史通义深明大义,私截西夏探子,暗助大宋。因此也对着五岭峰强人印象大为改观。史通义敬重两人乃是真好汉,因此三人相得益彰,倒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三人一路迤逦而行,不多时,眼前好大一座山,山上青翠弥漫,满目苍翠,更有山峰相连,连绵不断,不知道几百许里,那山上隐约有瀑布流水之声,山水俱佳。郑屠不由叹道:“好山,山势奇伟,有险要关隘,你家寨主端的是好眼界,若是在此据守隘口,谨守要道,便是有十万大军,也是抵得住的。” 见郑屠如是说,那史通义也面有得色,笑道:“正是如此。往日也有官兵来剿,却吃俺家寨主哥哥打得大败亏输,自是再也不来了。如今不来相扰了,倒是个清净的日子,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甚是快活。” 不多时,便到了山脚,那里搭起了一处凉亭,早有人在那凉亭里候着,看那阵势,倒也有个百十人。俱都拿刀举枪。为首有几个正坐在那里说话,面前倒也摆着一些酒食取用。正是那五岭峰寨主小张飞宋承贵并寨子中的头领。那旁近立着的乃是个浑身壮大威猛的和尚,一手叉着腰间,一手支着禅杖,却不是那花和尚鲁智深是谁? “那贼厮鸟,只怕是怕了洒家,到了如今这个时分,却还不见人来。”鲁智深等的焦躁起来,一手摸着和尚光头,一面嘿然吃了一碗酒。 “莫急,郑都头乃是个好汉,定然会来!”石仲不由朝那路口望了望道。 “正是,莫若再等些时候!”宋承贵也不愿落了自家兄弟的面皮,也出言劝道。 鲁智深不以为然道:“洒家早说过,那厮不过是欺男霸女之徒,那得是你等说的好汉?只怕他当不得这个名头。” “当不当的,只等你成了俺家寨子里的五头领就知晓了。”石仲不忿道。 鲁智深不由大笑起来道:“你等怕是被那撮鸟欺瞒了。便是洒家这禅杖,只怕他都使不懂,却端的为他打造了把八十斤的偃月刀。嘿嘿,先前还听说要打个百六十斤重的,打出来,只怕是肥得使不动,如此便知道他就是个没见识的。” 石仲正要说话,便有一个喽啰飞奔来报道:“寨主,前头三寨主引了那好汉来了!” “果然不爽约,真好汉也!”说罢,站起身,就朝那路口走去,但见那路口三人策马而来。远远地便可见中间之人便是郑屠,一旁乃是自家三寨主史通义哥哥,一旁却不只是谁,倒也有些气势,便忙叉手高声道:“哥哥可来了,洒家便是受不得那和尚的聒噪。这番还瞧他说什么话。” 石仲一面说,一面上前,又与三人见礼,便引着三人一同来到那亭前。 “果然是好汉,端的是雄伟奇人!”那寨主宋承贵也是个识英雄重英雄的好汉,正所谓好汉见好汉,惺惺相惜。宋承贵快步出亭,迎了上去,两下里厮见,各自引见了兄弟。那宋承贵身旁倒有个清爽的男子,身材颀长,颇有些气度,腰佩长剑,挽着道髻,穿灰布道袍,倒似一个出家人模样,乃是寨中二头领,名叫季玉,又唤作入云鹏。 当下厮见完毕,寨主正要引郑屠两人进了凉亭,却听得一声霹雳雷霆般的喝声道:“你这操刀卖肉的屠夫,倒也有些胆子来见洒家。” 众人回头看时,却是那鲁智深大踏步的朝着郑屠走来,一面高声对着郑屠大喝一声。 “提辖官人别来无恙!”郑屠眉头一挑,脸上却带着笑,对着鲁智深一叉手笑道。 “你也配唤作好汉?”鲁智深对着郑屠不爽快,只顾叫道,“莫不是当日三拳让你逃得了性命,今日特来寻死不成?洒家因此多等了些时日,好来成全你这厮鸟!” ------------ 第三十七章 刀兵相较义更高 第三十七章刀兵相较义更高 却说鲁智深这一叫,郑屠还未答话,那旁近的武二却不耐烦起来,便冷言道:“你这厮,只顾叫喊起来,都头今日便是和你比试,却不耐烦听你聒噪。当不当的好汉,还要见了手底下的拳脚兵器才算得。” 鲁智深将眼瞪那武二,不由喝道:“你这撮鸟却又是哪个?” “我家兄弟,唤作武二的。”郑屠对着鲁智深还有些敬意,便答话道,“吃提辖官人笑话了,只是今日只谈比试之事,若是真个再败给了提辖官人,情愿听任发落就是!” “休要再说什么提辖官人。”鲁智深不由喝道,“你倒是快活了,俺却平白的丢了这提辖的官职。还落得在五台山做了和尚。若是你这厮再输给了洒家,也不要你怎地,也只要随着洒家去五台山做几年和尚就是,也好发发俺的闷气。” “倒是叫哥哥吃了亏,也是前些时日俺浪荡无理,强占民女惹得,倒是俺的不是。”郑屠点头道。 鲁智深不由嘿然道:“你这撮鸟倒也坦荡,也听闻寨主说起你的事,也做了些好汉的勾当,当得和我比试一场,若是不然,只得见面,便要打杀了你。你也不要和洒家攀亲,别人做的你的哥哥,洒家却还不是。” 武二听得气闷,正要答话,却被郑屠暗自一把扯住,倒也不好发作。只气闷闷的瞪着鲁智深。 鲁智深哈哈一笑道:“我的儿,若是不服气,等洒家和这撮鸟比试之后,再来和你较量一场!” 正说话间,便见那寨主宋承贵道:“俺等今日,不过是以武会友,权当是好汉之间,切磋武艺,切莫伤了性命。” “自当如此!”郑屠点头应承。 鲁智深却笑道:“你倒是想要如此,却知道洒家的铲子有些重呢!” 这时郑屠四下打量,见了那亭子前有个放兵器的架子,旁近竖着一把偃月刀,刀身浸着一层寒光,不由点头,走了上前。将偃月刀抓在手中,掂了掂重量。 “这刀有多重?” 见郑屠问话,那石仲忙上前笑道:“重八十斤。”因见郑屠疑惑的看着他,不由又道:“原本想要照着哥哥的重量打的,只是便是选用上好的精铁,也只得打成这番摸样,若是再重些,便有些肥了,舞动起来,甚是不趁手。哥哥勉强使罢!” 郑屠感觉有些轻了,却又不好多说,原本也是自己想得差了。这宋时的冶铁,如何比得后世八百年之后?若是上好的钢,倒也能够增加些重量,能将偃月刀打成这般模样,也算是用尽了心思。因此点头笑道:“不敢怪四寨主,如此也使得了。” 郑屠说罢便将那刀挽在手中,跳到了场子中,舞动起来。 但见得那场中风雷遽起,狂风扑面,偃月刀犹如银龙出海,翻波弄云。刀光过去,那周围众人,都须发皆张,风过处,眼儿都眯起来了。 郑屠舞到兴头,不由大喝一声,一刀朝着那山下不远处一块巨石砍去,便听得“轰然”一声,刀过处,溅起一片尘土。 众人睁眼看时,却见那郑屠与尘烟之中,以偃月刀杵地,一手叉腰,端的是猛不可当之气势。不由得都微微有些失神。 “好刀!”武二先忍不住,拍手大笑道,“哥哥端地又长进了许多。这般武艺,何人是对头?” 几位寨主也是拊掌道:“都头好武艺,端地好力气!” 郑屠嘿然道:“当不得诸位头领称赞。”说罢便朝着众人走来道,“见了如此好刀,一时心痒,就舞弄了起来,倒吃诸位笑话。” 话还未落下,便听得旁近一声滚雷也似的喝道:“好!”众人转头,就见到那鲁智深也大踏步的过来,冲着郑屠道:“好便是好,你这刀法,虽看起来有些不成章法,但大气磅礴,气势沉得狠,倒也当得一个好字。只是你三番四次的虚情假意,却叫人瞧着有些气闷。” 郑屠不由愕然,忽地就笑起来道:“哥哥说的是。”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倒也当得你的哥哥,看你舞得这般尽心,洒家如今手也痒起来了。来来来,洒家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方才痛快淋漓,也不知你这厮得了甚么际遇,这些时日不见,倒也练得这般的本事。”说罢就跳进了场子,摆开阵势。 那鲁智深话音刚落下,便听得那边“咔嚓”一声闷响传来,众人不由扭头看时,却见方才那郑屠刀劈的那块巨石,便在这时,轰然的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滚动了几步这才停下。见此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这一刀劈来,却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巨石一分为二?便是那鲁智深也惊得呆住,纵然是再有好强斗狠的心思,也不由得冷了下来,收起了架势,叹口气道:“你这厮,恁地便这般的力气。洒家也自诩力气甚大,不将人放在眼里,如今倒也见识了。” 郑屠见笑道:“也是一番际遇才得如此。” 众人又问是何际遇时,郑屠却不肯说。也便不好再追问。石仲又要寻鲁智深与郑屠二人比试。郑屠知道不能免了这番争斗,便将那偃月刀拿在手中,对鲁智深道:“哥哥如今使的铲子,乃是个步战的兵器。俺如今也便与你步战就是。” 鲁智深不由皱起眉头喝道:“你这厮,却恁地小瞧了洒家不成?”因回头对石仲道,“牵匹好马与他,这偃月刀乃是马战的兵器,俺不讨这个便宜。” 郑屠知道鲁智深性子,宁折不弯,让他占些便宜,只怕比登天还难,不由点头道:“烦请四寨主牵我的马来。” 石仲看了看郑屠的马,不由摇头道:“哥哥的马虽好,但却不能胜得哥哥。不若俺替哥哥牵匹好马来!”说着便从自家的坐骑中牵了一匹好马过来。 郑屠翻身上马,将偃月刀挽在手中,对鲁智深道:“如此,便得罪了。” 鲁智深也不答话,憋了心中一口气,忽地就大喝一声,连人带铲,先发制人,朝着郑屠飞也似的扑身上去,铲子自取郑屠的门面而去。 郑屠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但见他一手提起马缰,一手将那偃月刀扬起,那马前蹄忽然就痒了起来,直竖起身体,郑屠在那马上举起的偃月刀借着马势,一刀就劈了下来。 “当啷!”一声,那铲子在空中吃偃月刀砍中,鲁智深只觉得双臂一酸,那铲子“嗡”的一声颤动起来,险些儿就要脱手。慌忙几步往后急退,一个横扫,朝着马腿扫了过去。 郑屠迎上铲子,偃月刀上撩,堪堪叫住,又将那鲁智深震得手麻起来。 鲁智深这才知道,自己比拼力气却不如郑屠,却又不敢跳出圈子,只管贴身游斗起来。这鲁智深以前斗狠,哪里斗得这般的闷气?不敢比拼力气,倒是将他憋屈坏了。只是如今力气比不过,只得这般的缠斗,两人转眼便斗了十来回合。 郑屠耐不住,瞅准了鲁智深的一个破绽,尽了全身之力朝着鲁智深一刀劈去。 眼见得那刀卷起一阵风,“呜――”的一声在人的耳畔作响,那刀在日头下闪出几点寒星,迅猛的往下劈了过来。 鲁智深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跳出圈子,却又来不及挪步。只得将那铲子一横,便听得金戈交鸣之声,便如一丝银线儿般,嗖地一声,就直窜到了云端。 “当啷”一声,那铲子被震得脱手而飞,在空中转了两圈,一头扎进了三二十步开外,只露出长柄。就在此时,也听得那马一声嘶鸣,双腿一软,跪倒下来。 郑屠淬不及防,吃那马猛然一跪,不由也叫了一声道:“不好!”整个人便从那马背上掀了下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双脚落地,蹬蹬蹬的,倒退了数步,忽地就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马却再也直不起来,跪在地上,动不得。 众人都吃这一变故惊住呆了。一愣神后,那武二这才朝着郑屠奔了过去。郑屠这才爬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尴尬笑道:“幸好,幸好,没有伤了。”因叉手向鲁智深道:“哥哥端的好武艺!” 鲁智深默不出声,只过去将自己铲子捡起来,这才冲着郑屠叉手道:“如今却是洒家败了。”因又转头对着围了过来的宋承贵叉手道:“拜见哥哥!” 宋承贵忙道:“胜负未分,胜负未分!” 郑屠也走过来点头笑道:“正是,哥哥的兵刃脱手了。俺也从那马背上掀了下来。却是个平手。” 鲁智深不由闷声道:“输便是输,如何这般的借口?洒家知道,是你的兵刃重了,那马撑不住这许多时,前蹄软了,只是这比试,却是洒家输了。先前应承了寨主的话,自当算数,从此奉寨主哥哥号令!” ------------ 第三十八章 五岭峰下六结义 第三十八章五岭峰下六结义 且说鲁智深败了,倒也光棍,翻身便要拜倒在宋承贵的面前。宋承贵连忙接住道:“久闻兄弟盛名,今日得兄弟在寨中,真是天之大幸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宋承贵大喜过望,忙将鲁智深托住,如何也不让他拜倒,他方才也见识了鲁智深的武艺,端的高强,得此强将,怎能不心花怒放! “哥哥,如今这兵器倒也称手?”石仲上前,迎着郑屠高声叫道。 郑屠点头道:“多谢了,倒也使得。” “可惜哥哥还缺了一匹好马。我家寨主哥哥也使得哥哥这般重的兵器,只是前些年在西夏人那得了一匹好马,因此倒也耐得久战。莫若再过些时日,俺便去西夏人哪里瞧瞧,寻匹好马买了与哥哥。”石仲对郑屠甚是拜服,又要送马与他。 “不敢叫四寨主费钱。”郑屠道。 石仲不由有些不悦道:“哥哥,俺等真心钦佩哥哥武艺人品,如何说这等生分的话儿?若是能够瞧得上俺等,不如就此结为兄弟如何?” 此话一出,那宋承贵便大声叫好道:“如此甚妙。”因回头看鲁智深道:“正所谓英雄相惜,何为结为异性兄弟,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鲁智深看了郑屠一眼,瓮声瓮气道:“这厮与洒家几番争斗,前些时日,洒家打了他,今日他又赢了洒家,这一番也是扯平了。若是这厮愿意,洒家也没得多话,听哥哥的就是。” “如此甚好,却不知都头意下如何?”宋承贵忙转身看着郑屠,甚是期待。这宋承贵乃是真心相交,他自负一身好武艺,手中一杆长矛,端的是出神入化。闯下个小张飞的名号,为人也最是耿直,因此见了好汉,便一心想要接纳。 这时候,石仲并三头领史通义、二头领季玉俱上前道:“都头休要推辞才好。今日正恰逢盛会,这许多英雄好汉在此,他日必成一段佳话。” 郑屠暗道:俺原本只望和这些人交往,却不欲与他等结拜。如今得了他们的兵器,他日或又送来好马,倒是生生受了他的恩惠却无法报答。莫不如应承了他,只不入他的伙就是。 正思咐之时,便听得宋承贵道:“俺等知道都头乃是有官身之人,不敢留都头在寨中入伙,只得结拜,便是俺等的造化了。” 既然如此,郑屠便点了头道:“也罢,今日能结识诸多好汉,哪肯不惜天时造化?便依了寨主就是。”说罢,郑屠又指着身旁的武二道:“俺家兄弟也是个武艺出众的好汉,不如一同结拜如何?” 宋承贵大喜道:“既然得都头看重,必然是好汉无疑。一同拜了!” 武二听了此言,不由忙叉手对那宋承贵道:“不敢和各位哥哥结拜,俺只得在都头收下听令就是。”因见郑屠等人再劝,正色道:“都头并各位头领不要相劝,俺自有主张,跟随在都头身边,便是俺的福分,不做他想。” 郑屠见他神情坚决,也不再劝,便道:“便依你就是。只是你与俺二人日后也可平辈相交,兄弟相称,且不可叫人日后说俺怠慢了好汉,落个不好的名头。” 武二听了大喜,叉手道:“遵哥哥的号令就是!” 一番计较下来,众人也都应承了,宋承贵便吩咐喽啰们,设置香案,摆好三牲供品,写了金兰谱,具了姓名,按了手印,歃血成盟,六人誓约:生死与同,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六人中以宋承贵年长,做了大哥,鲁智深为次,依次便是郑屠、史通义、石仲、季玉。 此番结拜,只以天地为证,又有武二等人监誓。一切俱为圆满,当下众人欢喜,又要邀郑屠上山。郑屠见方才盟誓,不得已,也只要同众人一同上山去。 上得山,宋承贵又安排座次,众人已然尊了他为首领。又尊季玉做了二头领,史通义提议,与鲁智深做个三头领。鲁智深不肯,只是推辞道:“洒家不过新入伙的,却恁地要坐三把交椅?” 那史通义便道:“哥哥武艺高强,又是个急公好义的好汉,如何坐不得三把交椅?若是再推辞,便是看轻了俺等!” 石仲也在一旁称是。宋承贵道:“莫不如便依了就是!” 鲁智深无法,只得受了,坐了第三把椅子。 宋承贵坐了第四把椅子,石仲敬陪末席。座次分派完毕。郑屠见坐在第二把椅子上的季玉,不由暗道:此人却不知何德何能,坐得第二把椅子。俺等六人中,年纪最轻,想来必然是个有谋略的人,当得是军师之位。 果然,在分派完毕之后,宋承贵便尊了季玉为军师,只道他机智多谋,乃是个身具大才的人。那季玉只是笑道:“只不过读得几本书罢了,却是哥哥抬举。” 诸事安排已定,宋承贵心中甚是欢喜,便吩咐下去,寨中大摆筵席。上下同庆。不多时,那寨中摆下了酒席,那鸡鸭鱼头、野味山珍都流水一般的摆了上来,又有老酒送上。每人面前只摆着大碗吃酒。 待那喽啰将各好汉酒碗斟满,宋承贵端起来道:“今日结义,日后必然是一段佳话,如此先干了此碗酒,以显兄弟之情。” 众人轰然响应,端起酒碗,俱都一仰脖子,那酒便见了底。一旁伺候的喽啰,赶紧满上。那宋承贵又要说话,却见郑屠起了身,端起酒碗对着众人道:“各位兄弟,听俺一言。” 众人都停住手,对郑屠看来。 郑屠道:“今日幸得与众位兄弟结义,原是俺的福分。只是众位哥哥想个明白没有。这些时日,史兄弟做了不少西夏人的探子。想必是日后要有些异动。各位兄弟在这寨中自当小心从事,切不可张扬过甚,更不能去那渭州城附近骚扰。” “却是为何?”石仲不由道。 郑屠点头道:“诸位兄弟试想,若是真个西夏人异动,渭州城若是要动用军马,那小众经略最担心的乃是何事?” “这个俺等如何知道?”石仲嘿然道,“那自是他种经略使得事儿。” 这时,那在宋承贵身旁的季玉忽然一笑,接口道:“三哥说得有理。若是西夏人要动刀兵,渭州城里的小众经略相公定然是要出动军马的。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我等在五岭峰驻扎,兵马数千,自然是那种相公最担心之事。” 宋承贵点头道:“果然,若是真个动了刀兵,只怕是在此之前,便是要那俺的山寨开刀。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个棘手的事。” 鲁智深想要说话,却又忍住了。他先前自在小种经略相公衙内当差,一向并没有薄待了他,因此也不好答话,便只顾吃酒。 “怕他怎地?”石仲不由喝道,“俺这里各处险要关隘,他没得十万军马,只怕是不好上山来的。”石仲将那酒碗重重一放,倒是个豪气冲天的模样。 “糊涂!”宋承贵不由喝道,“那小种经略相公乃是国之栋梁,久经战事的沙场老将,这西夏人犯境,也非有种经略使镇守不可,俺等怎好在那时生乱?” “却要如何是好?难不成便要生生被他剿灭了不成?”石仲闷声道。 “也不是没得出路。”季玉微笑着开口道,“我等莫若在西夏人异动之时,将俺等收集的情报,使人送与小种经略相公就是。一来可以表达我等的心意,只道在这战乱之时,乃是站在种相公一边,好叫他放心。二来也可以全了各位兄弟的志向。” “如此甚好!”这时一个声音大声叫好起来。却是那鲁智深。他对这小种经略相公颇为敬重,因此见季玉这般说,不由叫嚷起来,酒碗道,“只得你这句,洒家便要与你共吃这一碗酒。”说罢,一仰头就干了。然后只拿眼瞪着季玉。 季玉点头笑道:“自然依哥哥的。”说罢也是将酒一口灌了下去。 郑屠也大笑道:“这些事不过是早作筹备罢了。今日俺等也不在多说,只顾吃酒就是了!”说罢,众人都举起了酒碗,又干了一回。 这一顿酒食,只吃到天昏时分,各人都有些醉了,方才散去。 当下各自安歇。 武二没有多吃,他扶了有些醉意的郑屠,到了那寨主安排的一个厢房,将郑屠放倒在床上,自家也一并躺下来。 “哥哥,俺今日看来,这寨中,唯有一人看不通透。若是不说与哥哥听,心里搁的慌。”那武二躺下后,悄声对郑屠道,“便是那个二头领唤作入云鹏的季玉便是。” ------------ 第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各谋算 第三十九章故人相逢各谋算 郑屠去了这两日,惠娘只一刻不停的派了小厮去城门口打听。怎奈东向而望,却不见影儿,心里有些焦躁,顾不得便唤了李响过府,只在前厅说话道:“你家哥哥去了这两日了,恁地还没有信儿传来?莫不是有甚么事情?” 李响沉吟道:“此去五岭峰,一来一往,只怕要三两的路程,若是再有比试拳脚刀兵的时辰,算起来,也得三四天。因此大娘不必烦恼,不妨再等上两日,再好说话!” “只好如此罢了。”惠娘点头道,“你这些时日帮衬你家哥哥,倒也尽心,如今这渭州城内,倒也离不得你的手,你不妨多派些人手,在那城外寻访着,一旦有了你家哥哥的讯息,便可速速来报就是。” 李响答应了,又说了两句城内安排的话,就告辞出来。在各个铺子里巡视了一番,依旧在状元桥的铺子里间坐了,又叫伙计煮了茶来吃。 刚刚坐定,便见到一个精瘦的闲汉过来,却是他往日的旧人,跟随他久的泼皮唤作麻三的。那厮也进了里间,见了李响,叉手见礼。 李响见了他不由笑道:“你这厮,倒也疲赖,俺躲在这里,你也寻得见。”因让他在对面坐了,又叫伙计端茶与他吃。 那麻三笑道:“当不得大官人如此。只是大官人如今身份金贵,却不是俺等想见便见的。如今这偌大的渭州城也只在大官人的手里管着。哪个铺子里敢与哥哥说个不字?前些时日在城东见着了大官人,正想上前搭话,却不想大官人正与那陈都头叙话,因此不敢近前,今日倒是恰巧了!” “这几日不见,便说得如此生分了?”李响不由嘿然笑道,“你这厮若不是有甚么事,断然是不肯寻俺说话的。只管说,有甚么事情,不然一巴掌叉了你出门。” 麻三不由涎着脸,嘿嘿笑道:“若得大官人赏一巴掌,倒是俺的福气了,平日里,便是有人想要讨一巴掌,也不是不能的。” “平百里耍甚么油嘴儿,只管说事!” “是是!”麻三忙道,“小人这几日正在琢磨,想当年,大官人名头也不下于这郑屠镇关西的名号。小的们投在大官人名下,也是吃香喝辣,穿的是绸,吃得是油。倒是今日――” “今日如何?”李响不由脸色一冷。 麻三壮了壮胆儿,凑过去道:“今日大官人在这渭州城内可说名头正响。只是这终究只是与他人作嫁衣了,却远不如当初大官人自如快活啊!” “哦?此话怎说?”李响斜了他一眼。 麻三见问,便眉头挑动了几下,忙笑着压低声音道:“这两日,听闻郑屠府上的小厮说起,只道郑屠要寻那五岭峰上的强人比试武艺。大官人想来,那五岭峰的强人岂是好想与的?指不定便将那郑屠便将性命葬送在了那里。显见得这两日过了,那郑屠还没有回转,只怕是凶多吉少,大官人岂不早作决断?乘势收了郑屠的铺子,这渭州城,大官人要怎样便怎样,岂不是快活?” 李响听闻此言,不由心里砰砰乱跳。这麻三说的有些道理,显见得这已然是第三日了。那郑屠若是不回,定然是凶多吉少。想郑屠斩杀了那五岭峰的五寨主王彪,那寨中的头领岂肯善罢甘休?听闻那寨主头领小张飞宋承贵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怕真要应了这麻三的话了。 麻三见李响的面色变了几变,也没有出声相驳,便只道他有些意动,不由又乘热打铁道:“大官人若是不放心,不妨再等上一日,若是那郑屠还没回转,大官人便只管放心,将这郑屠生意全盘接手,也只在大官人翻手之间。” 李响见了麻三如此,沉吟了良久,方才点头道:“你这厮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这些话你恁地从你口中说出,倒也有些见识的模样,往日你怎么没有这等的见识?” 麻三嘿嘿笑道:“往日有大官人照拂,自然无需用心。如今大官人许久不与俺等亲近,不由得想念大官人紧,由此便设身处地,为大官人谋。” “倒是个忠义之人!”李响点头道,“也罢,这事我权且思谋一番,轻易不能妄动。你且去罢!若是要做出来,俺便来寻你!” 那麻三大喜,一径儿的告了叨扰,便离去了。只是去时,那满脸的喜气,便是骨头也轻了几两。待出了门,转了几个弯,进了一家茶肆。 “可有一间阁儿?”茶博士上前唱喏道。 “我自有熟客!”麻三点头道,“你只管煮些好茶来。”说罢,便径直上楼,进一个雅致的阁儿里。那阁儿里早坐了一个人,一身青色葛衫,头戴落樱英雄巾,面色惨白的汉子,他正一手端着茶碗,细细的在吃着茶。 “大官人安好!”麻三上前唱喏,并不敢在他面前坐下。 “你说的那李响,可曾有些意动?”那人并不看麻三,如自言自语一般。 麻三忙上前道:“有些意动了。只是还有些担忧罢了。” 那汉子点头道:“这个自然。论拳脚,他不是郑屠的对手,轮手段,也做不得对头。因此想要使得他与郑屠反目成仇,只怕是难上加难。 “大官人何不直接说动郑屠那厮,免得飞了这番口舌?” 那汉子不悦道:“某家做事,你也插什么口?”又见麻三情绪有些悚然,不由又闻言笑道:“你且宽心,此时与你并无大碍,你且只要知晓,那郑屠断然无有活着回到渭州城的时日。” “自然信得过大官人!”麻三忙道。 “这些银子,你暂且拿去。只待日后事成,定然还有重金酬谢!” “如此就好!”麻三答应一声道,“俺明日再去寻那厮说话就是!” 两人再无他话,麻三只管道谢,又吃了一碗茶,急忙忙的离去。 待麻三走远,便从那格子里屏风隔着的里间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个书生装束,只是年纪颇轻,面皮白净了许多。 “恁地将这般重大之事,托与一个泼皮?”那书生模样的人皱起眉头道。 “这里人都重利,厚利相许,这事倒也容易。”那汉子道。 那书生只得点头,却又颇不放心道:“这郑屠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我等谋划之事,却绕不过他。若是能得他这一武艺非凡的汉子,倒也是我等的一个助力。” 那汉子笑道:“正该如此,那郑屠与种经略使有些挂碍,因此李响比之那厮倒也好使唤一些。” “只是真个能在路上除了那厮?” “郑屠虽也有些力气,但俺等人数众多,且都是不惜性命的死士,经得过战阵的,要砍杀这般一个人,却不是易如反掌一般?” “也只得如此了!”那书生点头应承了一句,便道,“若是事成了,我便早日回去,这般的地方,藏头藏尾的,让人好不憋闷坏!” “自然如此!”那汉子笑道,“这番出来,不过是使得你长些见识,日后或可独挡一面,或有大事相托也是可能的。” “只好如此了!” 当下两人也吃了些茶,便径直下楼,隐在了这市井之间,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日,郑屠还没回转。惠娘有些心焦,便又要唤李响说话。 李响先唱了个喏道:“嫂嫂休得焦躁,想来哥哥已然在路上了。” 惠娘黯然道:“话是这般说,若是要早回的话,也不打发那武二早一步回转,报个信儿?莫不是那强人连同武二也一并的打杀了?” “嫂嫂说哪里话?”李响道,“若真个是这般,俺也是要为哥哥报仇的。却不如去府衙,将此事与知州大人说了,也好派兵去接应一二。” 惠娘听了这番话,不由垂下泪来道:“如今再去求告官府,却不是迟了?” 李响忙道:“却如之奈何?” 惠娘此时,不由抬起头,盯着李响道:“叔叔,若是你家哥哥回不来了,铺子里大小的事物,却要依仗叔叔了。如今却不如先派了人去,沿途寻访,或可有些消息!” 李响正要答应,便听得旁近一个声音道:“姐姐莫失了分寸,官人武艺妹妹也曾见得。那五岭峰的强人头领,也当不过官人两刀,此番定然能安稳回来。”两人回头看时,却不知那蕊娘何时也走到了前厅的门前,脸色却甚是坚定,又将眼儿在李响脸上打转。那李响莫名的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则声了。 ------------ 第四十章 狭路相逢唯勇者 第四十章狭路相逢唯勇者 “妹妹,来了!”惠娘见了蕊娘忙道,“方才也不过是和叔叔商议,想来也是我急躁了些。”说罢,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便对李响道,“叔叔,且不如再等待些时日罢了。官人武艺高强,倒是别使得自身先乱了心思。” 李响点头称是,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待那李响方离开,惠娘忙牵了蕊娘的手道:“幸亏你来了。若不是妹妹警醒,若官人真有个甚么事,只怕我们两个妇道人家,也不受人欺辱了?” 蕊娘却摇头道:“姐姐此话有些差了。官人恁地有甚么事?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忧心,方才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也只是因见姐姐有些慌张失措。” 惠娘想了想便笑了道:“你倒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罢了,如今我方才看得分明。你倒是对官人看得通透一些,这般的信他,却不知是他是几时修来的福分,能得妹妹如此用心。” 蕊娘听到此处,神色一黯道:“官人心里还有芥蒂,哪得甚么机缘。” “来日方长,只要你不离了这里,好事总有成的那日。”惠娘说着,又唤绿珠过来,嘱咐道:“官人如今还未回来,你只管在门口守了,若是得了信儿,第一件便是要告知我俩个知晓。也不枉官人往日疼你一番。” 绿珠忙道:“省得,大娘只管宽心。” 这一家忙乱,渐渐的有了些章法了。府中人等也按下心来,只等郑屠回来,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却说那郑屠并武二上得山来,寨主宋承贵甚是热心,定要留郑屠两日。因方才结拜,郑屠自然当不过,便应承下来。每日里,只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又摆开了场地,兄弟几个较量些武艺。倒也快活,只是这一番较量下来,倒也分出了个胜负来。 郑屠武艺自然第一,力大无穷,那偃月刀使得虽不出神入化,却胜在兵器沉重,迅捷无比。往往后发先至,使人全然施展不开手脚。小张飞宋承贵武艺第二,一杆长矛犹如长虹在手,变化多端,使人防不胜防。第三的武艺便是鲁智深,力大无穷,步战之下,仍能气势如虹,有横扫千军之态。以下便是史通义并石仲了。史通义善使双刀,也是个步战的骁将。季玉武艺最末,使得一手好弓箭,端的是百步穿杨,入云射雁的本事,也不枉了他入云手的名号。 这一番比试,各人心中也自欢喜。更加是惺惺相惜起来,俱都心中暗自庆幸,有如此好汉为异性兄弟,却也不枉此生。日后若是有些机遇,沙场纵横,定然是一番快活的事业。其间,郑屠又问起鲁智深为又到了这渭州城外。 鲁智深嘿然笑道:“那日慌张走了,却不想逢着那金老汉,使得俺在五台山做了和尚,俺自然不耐烦做和尚了,吃不得酒肉,又恁地多清规,便打破了山门。那老和尚无法,便休书一封,要俺投奔京师里的大相国寺。俺不耐烦去,又想俺如今出了家,成了和尚,只怕没有人认得,且听人言,三弟你却又活了过来,衙门里也没有勾拿的通缉,却不如依旧回了渭城便罢,却不防在五岭峰遇上了寨主哥哥,因此留了这里。” 郑屠这才恍然而悟,难怪这鲁智深会到这里地。却是因为自己活了过来,中途出现了变故。只是那京师里的豹子头林冲,日后却不知要被那董超、薛霸两个衙役害了性命没有。想来不由苦笑,却也有些挂心。不过此时,那林教头只怕还在京师里,温柔乡中享着清福呢。现在也不去想他,只和这些兄弟们日日欢聚就是。 盘桓了几日,这日一早,郑屠便寻到了兄弟几人道:“在此耽搁了数天,想来家里也念叨的紧了。因此便要与众兄弟作别。” 寨主宋承贵欲再留他,郑屠忙道:“如今俺等兄弟远不过一两日的路程,若是要见,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却不忙此时。只是家中大小事务,还不曾交待,却不好再久留了。” 众人也便不好多说,只得依依惜别。几个头领一路送将下来,到了山脚,又说了些离别的话,方才告辞。哪知郑屠离开不过几步,便听到身后鲁智深高声喝道:“三弟,如今俺倒也是真心服你,只盼来日再与你较量武艺。” 郑屠大笑应允,这才与武二策马并肩而去。这时,那史通义又策马赶上来,笑道:“正好俺也去那酒店看顾,因此与哥哥同些路程。” 三人并肩而行,但见郑屠一手挽偃月刀,心里颇为自得。一路说些寨中江湖的事,迤逦而行。不多时,又到了酒店,三人进去,史通义又安排了些酒食。这番不同其他,自管尽饱了吃酒肉。待有了六七分的醉意,郑屠并武二这才告辞出店。 史通义在路口与两人作别,叹道:“俺等兄弟自此相聚,却怎么时日苦短,只盼哥哥一路好行。”当下叉手相送。 郑屠答应一声,也叉手见礼,这才一拨马头,朝着渭城的方向而去。这一结义,自有分教:当初逞勇斗豪强,哪知今日义相帮。他年若显鸿鹄志,留作佳话美名扬。 郑屠二人行了一二十里路程,正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光景。日头正高,恹恹的让人有些疲惫起来。两人的酒意化作了汗水,热热的出了一身。那葛布贴着前襟后背,有些难受起来。 “哥哥,却不如歇了再行罢!”武二耐不住,只对郑屠道。 郑屠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道旁的几棵大柳树,便笑道:“也好!”两人便一同下马过去,牵了将马系在柳树杆上,自己坐在树下纳凉。 忽地那武二面皮一变,凝神屏气,对着郑屠道:“有些不对!” “甚么不对?”郑屠不由也竖起身子,等着武二道。 武二也不答话,翻身趴在地上,贴耳倾听,方才跳起来,冲郑屠道:“官道西向而来,只怕有百十人的马队。如此光景,定然不是那渭州城种相公的军马。” “西夏人!”郑屠跳将起来,喝道,“俺等快走!”说罢便牵了马,翻身而上,将那偃月刀挽在手中。 武二也上了马,手里提着朴刀,对郑屠道:“哥哥,只怕是走不脱了。也不过五七里的光景。俺等的马匹比不得那西夏马,只怕受不得这等的奔波。若真是西夏人,俺等也不妨以逸待劳,或有些胜算。只盼来的却不是他们。” 郑屠点头称是道:“如此也好。俺倒也从没砍杀过西夏人,今日倒也要开杀戒了。” 武二点头道:“自然如此,俺父亲战死,村子早西夏人屠灭,日夜思念报仇,却想不到今日倒也应了俺的心意。只望和哥哥同生同死,便没有遗憾。” “说得甚么话!”郑屠大笑道,“俺等今日未必便不能冲杀出去。” 正说话间,便见不远处尘烟滚滚,地震马嘶,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在两人不远处停了下来。果然是一队西夏人,却不穿西夏人服饰,只穿着汉人的衣物。 为首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形容彪悍,乃是个有勇力的大汉,他手握着一把长柄斧头,远远对着郑屠二人喝道:“兀那汉子,可是渭州镇关西郑屠?” “正是你家爷爷!”郑屠高声答话道,“你这厮,却又是谁?为何要寻俺?”正说话间,郑屠打量这为首的汉子,生得甚是凶恶,只是那胯下的大马,让郑屠心动不已。远远地便可见那马匹,有些许血汗渗出,原来却是不多见的血汗宝马。 “兄弟,你可认得那为首的胯下的马?”郑屠对着武二笑道。 武二也打量了一下那马匹,不由点头道:“好马。俺也认得一些,此马莫不是那传说中的血汗宝马么?只是听闻,却不曾见过。” “正是!” “哥哥却要怎地?” “如今俺还缺一匹好马,方可让俺施展那马上的武艺。”郑屠嘿然而笑。 武二一惊道:“哥哥莫不是想要将那马夺了过来?”他心中惊讶不已,要知道对面可是百人的马队,个个都是西夏凶狠的武士。刀光粼粼,只怕上去,便是一番血战。 “你且看俺的便是!”郑屠说着,策马上前,他双腿猛然的一夹马肚,便要想乘着坐下这匹马还有些力量的时候,一股气冲了上去。 那马吃痛,猛然生出一股力道,长嘶一声,朝着对面便飞奔而去。 为首那人不曾想这二人见了自己的马队,不想着如何逃命,却反而敢朝自己的队伍冲杀过来,一愣神之间,两人便拉近了些距离。 那汉子也是个心高气盛的人,见状不由大喜,喝道:“好个不畏死的汉子,看俺取你的头来!”一夹马就冲了上去,那斧头举了起来,利刃在日头下溜过一道寒光。 ------------ 第四十一章 夏有好马远送来 第四十一章夏有好马远送来 那西夏人首领策马上前,巨斧在空中闪耀光芒,朝着郑屠兜头就砍了下来。力大无比,却又迅捷异常。便是那随后冲过来的武二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电光火花之间,两人马匹交错,郑屠冲上了西夏人那边,堪堪勒住了马头,横跑向前。那西夏首领血汗宝马,风驰电掣一般奔到了前头,莫约十丈有余,方才停了下来。 西夏人顿时响起一片呐喊之声,为他们的首领鼓勇。郑屠策马缓缓向前,朝着那首领靠了过去,他嘴角含着笑意,手中的偃月刀刀刃朝下,只是,那刀刃上,分明有一弯血痕,尖刃上,一滴一滴的血正在往下淌,渗入泥土。 那血汗宝马立在那里不动,只是低头发出“噗嗤”的鼻息。倏然,那跨坐在马上的首领,身形晃了几晃,便如吃醉了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仰天而倒。 武二离得近些,早见到那西夏人,肚皮上横割了一刀,狰狞恐怖,肚肠都翻了出来,嘴里只冒着血沫子,眼见得便活不成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虽也见过郑屠出刀多次,浑然不如今日这般迅捷,端的是鬼神莫测。 那西夏人首领蓦然跌倒,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鼓噪的马队顿时鸦雀无声。只是盯着这边。亦不敢轻举妄动。 但见郑屠走了过去,翻身下马,看着那西夏人道:“你可曾服了?” 西夏人说不出话,却面色扭曲起来,只拿铜铃般眼儿瞪着郑屠,嘴里只得抽出的气,没得进去的气了。郑屠摇头笑道:“你这厮,却不晓好歹,大宋之地,好汉多如繁星。似你这等不知死活的西夏人,才这般得势猖狂。”说罢又用手拍了拍身旁的这匹血汗宝马,不由点头道:“也不是全然没得好处,却巴巴的送我一匹宝马过来。” 郑屠说罢,牵了那血汗宝马,翻身而上,手勒马缰,那马好似通了性子,得知这马背上本就是个好汉一般,扬蹄长嘶一声。 人马合一,偃月刀高举,刀刃照寒光,直透人心。那些西夏马队,不由愣在那里,进退两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内里一人道:“如今首领即死,我等回去,也当不过一个死字。莫不如我等一齐冲杀过去,好歹也砍杀了这个恶汉,或可全了我们的性命。” 顿时队伍里鼓噪起来,一人当先冲出马队,举着长剑朝着郑屠冲了过来。此一动,身后众马队俱都一拥而上,朝着郑屠、武二两人,席卷而来。 “哥哥,今日却痛快杀他一阵了!”武二挽紧朴刀,冲着郑屠大叫一声道,“俺先去冲杀一阵。”说着就挺起朴刀朝着马队冲杀过来。 郑屠哈哈大笑道:“痛快!”一拍马,那马果然流星一般朝着马队冲去,偃月刀过处,溅起一溜儿血光,马嘶惨嚎,不绝于耳。 这一番冲杀,两匹马在阵中,横冲直撞,左砍右剁,挡路这,无不纷纷落马,生生的被两人冲出一条路来,将一个马队割出一条缝来。 待冲杀出阵,两人又勒转马头,对着西夏人,不由相识一笑。 “痛快,今日便是死在此地,也是值得。”武二喘了一口气,对郑屠笑道,“俺也想明白了,凭俺爹武艺,当日便是如何做的,他不是冲不出那西夏人的围困,只是痛快人,行痛快事罢了!” “莫说死,这西夏人也不过如此,你我冲杀几阵,只怕这些人等就要散去了。”说罢,手挽偃月刀,只喝得一声道,“呔,俺便是郑屠,还不过来拿我?”说罢哈哈大笑。 那些西夏人被郑屠并武二冲杀一阵,死伤十数人等,抵挡不住,已然有些惊惧,又见那郑屠,血染衣襟,目露凶光,手中偃月刀,白亮刀刃上,血从刀尖滴滴滑落,好似一个杀神一般,心底便怯了几分。正畏缩不前。 “儿郎们,休叫这厮欺瞒了。俺等人多势众,全力冲杀,必然能够取得他性命。”忽地一人在人群中喝道,“且不看家中老小么?此番若不成功便全身而退,只怕阖家上下逃不过性命。且随我来!”那人大叫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西夏人再无半分犹豫,鼓勇而上。 “杀!”郑屠大喝一声,一夹马肚,那马果然是血汗宝马,这一番冲杀,居然无有半分疲惫之态,反而越发的精神抖擞,只听得一声嘶叫,飞也似的冲入了西夏人的马队之中。但见无数刀枪朝着郑屠戳了过来。 “来得好!”郑屠大喝道。偃月刀上下翻飞,顿时砍下了数人。却见得那马队中间,有个居中指挥的,不由大笑道,“小儿,看你家爷爷来取你性命。”说罢,朝居中那人飞也似的冲杀过去。 那人见郑屠冲来,顿时有些慌张起来,面皮也变了颜色。这郑屠勇猛,却是生平仅见。便慌张大叫道:“挡住那厮,挡住那厮,不可吃他冲杀过来!”顿时那西夏人又朝着郑屠重重围困了过去。 “哥哥小心身后!”忽然郑屠背后传来武二焦躁之声。便觉头上风声响起,一把大砍刀兜头望他背后砍来。郑屠不得已只得回身一刀,将那人砍倒在马下。回头再去寻那厮,却早被围过来的西夏人重重隔开。 那武二也吃十数个西夏人困住,不得动弹,眼见得那厮居中调度,西夏人也进退有些章法了,不由恼恨起来,猛然抄起偃月刀,喝道:“吃你爷爷一刀!”说罢只将那手一扬,偃月刀便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那厮激射过去。 那西夏人正努力居中调度,却不防郑屠将手中偃月刀投掷了过来,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道银线,倏地一闪而没,正要张口喊叫,那嘴却叫不出声,只得一口血从嘴里喷将出来,将那胸前染得一团赤艳艳。那人瞪圆了双眼,吃惊瞪着掼胸而过的偃月刀,身子就要朝一旁歪倒。 这一刀,只惊得西夏人马队便如被凝固一般,又听得郑屠一声大喝,从马背上飞身而起,一个纵身,踏在前头一个西夏人马背上,顺手取过他的夏国剑,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又朝前飞跃,踏在前头的西夏人马背,又割断一人的喉咙。如是几次,众人纷纷回避。待最后,郑屠一跃数丈,落在了那被掼胸而过的西夏人面前,抽出偃月刀。 血满面,刀殷红,须发皆张,好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好汉。众西夏人那里还敢再战,正副头领都被砍,军心已然散了,俱都呐喊一声,当下拨转马头,飞也似的奔逃而去。 那武二也砍翻了几个人,正要朝着郑屠那方去接应。那西夏人却忽地便散了,来得快,去时更快,不多时,便散的连影儿也见不到了。 但见满地的刀枪尸体,又有几匹失了主人的马原地嘶鸣。武二翻身下马,走到郑屠身边,不禁叹道:“哥哥武艺端的如此,却非西夏人之福。” 郑屠嘿然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此而已。非只是西夏人是也,便是前些时日那金钱豹子头王彪便是如此之人。”说罢,郑屠又走到那西夏人首领处,仔细端详了一阵,扯了他的衣襟,将偃月刀上之血揩干。 “哥哥,这些人来的好不尴尬。”武二将那剩下的马牵了,足足有三四十匹之多,走到郑屠身旁道,“何人知晓俺们要打此地经过?这些西夏人却为何偏生要寻哥哥的不是?” 郑屠并未应声,只是瞧了瞧那三四十匹马,点头笑道:“此乃西北之地的好马,耐得久战,却是送了横财与我发。”因翻身上马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定然是俺有的,却就是西夏人所要的。却不知这些西夏人要俺的甚么?” “哥哥不妨细想!” “想他作甚!”郑屠哈哈大笑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倒也不怕这些人,只管来就是,却看他等脖子硬,还是俺的偃月刀快。”说罢招呼一声,便也接过武二手中的缰绳,两人分牵了许多马匹,朝着渭州城方向而来。 不多时,又置日暮时分,此处挨着渭州城不远,倒也有酒家可寻,便就近寻了一家,将马匹牵了过去,却见那酒家的门头散落着几个泼皮,见得郑屠,不由大喜,俱都过来,远远地冲着郑屠唱喏道:“大官人可回转了,小的们乃是李大官人差遣,到这里等候大官人的,已然等候了两日,今日终于见得大官人之面。” 郑屠打量一番,果然是李响手底下的几个泼皮闲汉,便将缰绳抛与他们道:“照料马匹,挑一个谨慎的,骑了快马去渭城里报信。赏银十两,其余各人,待回了城中,每人赏二两银子,买些果子酒肉吃。” 正说话间,就有人前来,自告奋勇,领了差使,骑了一匹快马,朝着渭城内飞奔而去。其余人等俱都轰然领命。因又见郑屠并武二两人,全身带血,端的有些使人心寒胆颤,虽有亲近之意,却并不敢接近许多,只殷勤招呼。 在这店里歇了一晚。次日一早,郑屠将马匹交予泼皮们看管,并带回渭州城。自己与武二与店家讨了衣衫换了,这才施施然,朝着城内而去。 ------------ 第四十二章 亲疏远近各不同 第四十二章亲疏远近各不同 “大娘、二娘,官人已然到了城门口了!”绿珠的小脚儿,飞也似的在府中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然的飞到了内院里。那里正是大娘和二娘说话的地方。 郑屠回转的信儿,昨儿夜里便到了府中。惠娘并蕊娘的心思才放落到了肚里。只是那等急切盼望的心思更甚起来。听闻绿珠之言,不由都站起身来,一齐朝着外厅过去。又有几个小厮来报,说是老爹已然进城。 “你家老爹还好?” “身上可曾有伤?” 惠娘心切,只顾连珠般的发问。只瞧得身旁蕊娘含笑不止,半响才道:“姐姐这般急切,却要这小子如何回话?” 惠娘这才省得,便对那小厮道:“你只管一件件说来就是!” 小厮忙笑道:“老爹不曾伤得哪里,小的也不曾细看,只是见到老爹,心里欢喜不过。” 蕊娘笑道:“这些小子只顾上前来讨赏钱,哪得那般仔细?”因由对惠娘道:“官人不时便要到了,你亲眼去瞧就是了。打发了这些小子才是正经。” 惠娘省得,便笑道:“各自去账房领二两银子,便是你老爹赏的就是。” 小厮们欢天喜地的去了。只留得惠娘、蕊娘并绿珠、绿钏、绿环几个丫头在前门里候着。一个个的巴望着那门前的街口。 那郑屠并武二自进了城门口,那满街的泼皮、破落户儿俱都在此候着,还有那李响立在前头。见了郑屠,忙上前叉手见礼。郑屠见了他,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一手挽住李响的臂膀道:“俺这几日出城,家中可有些大事?” 李响忙笑道:“渭城里,恁地谁不知哥哥大名?哪个敢过来惹是生非?却不知不耐烦性命?” 郑屠点头道:“如此甚好。”因又看了李响一眼道:“俺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伙马队,直言要取俺的性命,却吃俺砍了正副头领,砍杀了他等三四十人,如今都散去了。俺正想,这些人来的好不尴尬。想必是特意寻俺的不是。” 李响一愣,然后忙道:“哥哥,可知晓那些人等的身份?” “这个却不知!虽是大宋人衣冠,却是西夏人模样,如此百十人队伍,却敢在渭城外行凶,定然是有所备,有所图罢!” 李响心里一突,扯起面皮笑道:“哥哥说的在理。” 郑屠只点点头,然后对李响道:“将这些泼皮都散了,俺今日之回府中报个平安,明日你做些安置,俺要请他们吃酒。” 李响应承了一声,忙于郑屠叉手而别。待见郑屠翻身上马,去得远了,不由后背冷汗涔涔。那郑屠在路途上砍杀西夏人之事,早有人报知了自己。想起原来在潘家酒楼宴请自己的两个尴尬人,不由心有余悸,当下不敢多想,忙忙的去遣散了那些闲汉泼皮们。 郑屠待转过了街口,便可见自家的府邸,远远便见到两个丫头在门口张望,却不是那绿钏并绿环两个么?正要大声招呼一声,却见那两个丫头倏地将小脑袋缩了回去,正自惊讶,又见那两丫头飞奔出了府中,朝着郑屠迎了过来。 郑屠翻身下马,朝着两个丫头走了过去,不由笑骂道:“却是作怪,见了你家老爹,如何便缩回了乌**?现今又如何忙忙的跑出来?” 绿环倒放得开,只顾笑道:“先前见了老爹,自然是要先告知大娘与二娘知晓了,现今见了老爹,却是心里欢喜不过,自然要迎了上来。” “作怪的小肉儿!”郑屠嘿然一笑,牵了马,与那武二一同进了府中,又对从账房里赶出来的苍头笑道:“你这厮,定然是又领了你家大娘的赏钱了,也不见你在门口候着,且去牵了马匹,好生照料着。”说罢,便将那马缰抛了过去。 苍头见了郑屠的马,果然高大雄伟,不由喝一声彩道:“好马!”说罢不敢怠慢,忙忙的牵了去,选用上好的草料照应不提。 正说话间,便见到惠娘并蕊娘、绿珠从前厅迎了上来。武二见此,忙告了一声罪,叉手见过了大娘、二娘,又见过了绿珠姑娘,这才要告辞。 郑屠一把拖住他的手道:“也不要去了,今日便留在府中。明日俺着人就近旁寻个好的出处,你我好时时厮见较量。” 武二忙道:“不敢叫哥哥费钱。” 郑屠不悦,瞪着武二道:“你与俺乃是生死兄弟,如何便要说这些生分的话儿来?切莫再说,今日备个家宴,你我好生吃几盏。” 武二还要推辞,但见郑屠模样,不敢再说,便应允了。只是在这嫂嫂面前,有些拘谨。郑屠也不管,只扯着他一路进了前厅。 惠娘早已备好了酒菜,不多时,便流水一般的传了上来。俱是些大块肥肉、野味的兔子、又有那猪的心、甘、肠、肺等,满满一桌子。待布置完毕,惠娘等便回避后厅去了。这桌上便只得郑屠并武二两人。那武二这才放开了怀,一筷子戳了最肥的一块,叉进嘴里大嚼起来。 一顿酒肉,因路上厮杀一番,饿得紧,那野店的酒食又入不得口,吃得不甚畅快,因此那桌上酒肉,俱都一扫而光,两人也有七八分的醉意。郑屠自唤了小厮,服了武二,安置一个厢房歇了。自身便朝着内庭而来。 “官人。”惠娘已然起身相迎,绿珠亦起身相迎。独蕊娘只立起身儿,朝着郑屠福了一礼,眼眸儿流盼婉转,待见得郑屠将眼看顾过来,却轻轻将眼帘儿垂了下来,不敢多看一眼。 惠娘只顾拿手在郑屠脸上身上摸索,半响才道:“唬死奴家了,那强人何等凶恶之人,偏生官人还要学那关云长一般单刀赴会,恁地叫人好不心焦。” 郑屠见了,只笑道:“却不是有武二么?俺这兄弟却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你等不曾见识的,再说俺好歹也是渭州城里有名的镇关西。如何便惧了几个强人?” 话虽如此,惠娘却还唠叨几句。郑屠又捏了一下绿珠的脸儿,摇头叹道:“俺不在这几日,脸儿却也瘦了些。” 绿珠羞赧,在大娘面前,却又不好做出那等小儿女态,只将那脸儿涨得通红。憋闷着说不出话儿来,只是一颗心儿,在胸腔子内,只要从口里蹦出来一般,手脚也不知要放在哪里。 见绿珠这般模样,郑屠也不再调戏,便远远冲着立在面前,宛如绿池小荷一般,心中顿时涌上那志摩诗句来:不胜凉风般的娇羞。心下便有些焦躁起来,只想上前一把捏住她白嫩春葱般的手指儿,好生的在手掌间蹂躏一番。 只是方上前一步,却又生生的止住了,只淡淡看了一眼,点点头,便顾首对惠娘道:“这些时日也累了你等,不如早些安置了歇息。” 惠娘点头称是,又吩咐绿珠道:“送你家老爹去歇了,先打些汤水洗浴,收拾的清爽了,才解乏呢!” 绿珠答应了,忙忙的随着郑屠出了内庭,径望郑屠的院子赶过去,又安置好了浴桶,再去吩咐婆子烧水洗浴不提。 只说那蕊娘见郑屠不顾而去,那单薄的身子越发的站立不稳,微微晃动,那削瘦肩头,耸动起来,只拿了汗巾儿拭泪。只觉这满腔的期待喜悦,却抵不住一句话儿。 “妹妹莫要伤了身子。”惠娘忙劝解道。 “不过是命罢了!” “甚么命不命,官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日久见人心,只怕你耐不得那番时候。” “还说这些作甚,今生今世,不过是生为郑家人,死为郑家鬼罢了。”蕊娘方才止住了泪水,一脸倔强的对着惠娘道。 “也只得如此!” 一夜无话,郑屠自乘着酒意睡下,次日清晨,又招呼武二吃了些酒肉,那武二方才告辞,郑屠直送到门口,方才要回身,便听得身后有人叫起来,回头一见,却是李响到了。 “哥哥,俺昨日回府,想起哥哥遇的事故,便将这几日城内担有嫌隙之人细细寻思了一番,却是有这么两个尴尬人,今日特来告知哥哥!” ------------ 第四十三章 心有不足忙算计 第四十三章心有不足忙算计 潘家酒楼,楼上齐楚阁儿。 那青色葛衫,头戴落樱英雄巾,面色惨白的汉子正自吃了一碗酒,对头的麻三已然有些醉意。但依然用筷子戳大块的肥肉,夹切成薄片的绯肠,满嘴流油,却又手脚不停,嘴巴不住。 待了半晌,那汉子微微笑道:“可还要些酒肉?” “自然最好不过!”麻三嘴里含了块绯肠,吱唔出声道,“大官人端的爽快慷慨。”说罢,只顾用手抓了鸡腿,望嘴里去。 又过得半晌,那麻三方才打了酒嗝,用手在衣襟上揩了油腻,叉手对那汉子道:“承蒙大官人招呼酒肉,却不知大官人今日又有何事?” 那汉子点头道:“前些时日,你与那坐地虎李响说话,却见他可有一丝一毫的意动?” “若说没有,那便是假话!”麻三嘿然笑道,“李大官人在城北称霸久矣,恁地便投了那郑屠?虽说名气日益打了,只是终究被人压了一头。心里愤懑却是有的。只是李大官人惯会望风,只顺风儿行事,若是有些逆风儿,只怕也不会十分的安分罢!” 那汉子默然点头道:“正是,若是那郑屠有些尴尬事,不怕他不反了那操刀卖肉的屠户。” “还是大官人见识!”麻三乘势呵卵捧球道。 “你还要去说些话与那李响,不要叫他松懈了志气。”那汉子道,“若是能请得动他,却不妨邀来,与俺一同吃些酒肉,也算是相与一场。” 麻三立时叫道:“这个却使得,只是迟些酒肉,有何不可?俺在李大官人前,还有些面皮,只是――只是这日常开销,却有些拮据,往返奔波,也甚是辛苦――” “些许银子,你且拿去收好,若是请得动李大官人,自然还有酬劳,定然不叫你白白的为我使力。”那汉子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 麻三用手掂了掂,满脸堆笑道:“如此,便谢过大官人赏!不知还有何事?小的一并办了?” “只管去,若再有事,再来唤你!” 麻三忙应承一声,叉手拜别,剔着牙,腆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去了。 待那厮去得远了,从那阁子内转出一人,却依然是那白净书生模样之人。他皱眉对汉子道:“却可行不可行?” 那汉子叹道:“恁地没想到,那整日操刀卖肉营生的郑屠,却有那般的武艺。马队吃那厮杀散了,事情却是不可为。只是无有想到李副都统之子也吃那厮砍杀了,昨日便有人传过话来,只说要取了郑屠的首级,以慰李副都统。” “却是时不我待!”书生叹了一声道,“也只得如此,那郑屠武艺如此,却也是不易相与的。若是能挑的他自相争斗,我等才好从中渔利。” “是!”那汉子点头。 “只可恨不能亲手提剑杀敌,以至于国事如斯!” “你乃千金之体,以身犯险,却是不能,如今能到这渭州城,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回朝,还不知要受几多人的诽谤怨恨呢!” “还不是为那可恨之人!”书生咬牙道,“那厮也不知躲在何处,恨不能寻他出来,一剑剁了,方才解心头只恨。算他跑得快,若再迟得半日,定然也不是今日光景。”书生说着,不由激愤起来。 “切莫高声。”那汉子慌忙招呼。两人又说了半日,依旧无有头绪,这才不得已散了。 且说那麻三这两日只在状元桥头打转。或有昔日旧友问起,只说是寻李大官人,讨口酒肉吃。人皆知这麻三乃是李大官人旧人,也不以为意。 李响那日自郑都头府上出来,便少望这状元桥来,倒是那武二,日日到此,只说是帮郑都头打点生意。众人皆知,却是武二替了李响的差使。往日看不上武二这个粗浅二汉的,也过来呵他的卵,时常还有些孝敬送来。 所有人等俱都明白过来,李响在郑屠面前失了势。这坐山虎李响却再也不是这渭城内说一不二的身份,这全然在于郑都头一念之间。 这等变故后,那李响偶或应卯,只是不再管事,整日间只在酒肆茶坊吃酒吃茶,听些曲子,又约了旧日的三五泼皮,去那勾栏巷子之间,寻些粉头作乐。每每吃醉了酒,便要大骂一番,却是说起自己如何助那郑屠得了这渭城的基业,又是如何吃那郑屠排遣,落得个不如往昔的下场。 早有好事的人,将这些吃醉了说的话儿,传给了郑都头。郑都头听闻,也只是冷笑道:“那厮不过是酒后狂言,理他作甚?” 只是这番话,更坐实了李响失信于郑都头的传言。因此,平日里的酒肉朋友俱都不敢再受他的邀请,都只推托有事。如今这渭州城,哪个敢寻郑都头的尴尬? 郑屠将这些事早已抛之脑后,只寻了武二来道:“这渭州城之事,只托付与你便是。” 武二自然无不应允。只是踌躇之后才道:“哥哥那日得了许多西夏人的马,却要如何处置?空闲置在一处却又费钱,若是发卖,倒也有个好价钱,却又甚为可惜,好马难得啊!” “俺也正寻思此事!”郑屠点头道,“却要寻个出处,将这些好马用上。” 武二点头道:“正是。若是挑选得有些拳脚马上武艺,使得兵刃的汉子,做个马队,倒也是哥哥的一大助力。日后也好行事。” 郑屠笑道:“你这话倒也合着俺的心思。前些时日,俺去那渭城外,三五十里处,有个陈家庄,若是能得了那个庄子,倒也算的一个基业,那马队便驻扎在那处,若是有事,不过半日疾驰便可至城内。” 武二摇头皱眉道:“此事却不易。那陈家庄俺也听闻过,那陈员外岂能轻易卖与哥哥?” “俺自有办法。那厮曾要娶了绿珠,听闻也有六十开外的年纪,如何还要去个豆蔻小娘?恁地糟蹋人不成?故此,俺又曾使人打探着陈员外的消息。却知晓这厮也是个仗势欺人,豪强霸道的。他庄子里的庄户,也不知吃了他多少的盘剥,敢怒不敢言罢了。”郑屠恨声道,“此正是天要俺取了他的庄子,若是不取,天怒人怨罢了!此所谓替天行道是也!” 武二不由抚掌大笑道:“正该如此,哥哥一句‘替天行道’却是深得俺的心思。不若便由俺办成强盗,带些人马,将他合家老小,杀个干干净净,岂不是痛快?” “却不用兄弟动手!” “恁地为何?哥哥早有安排?”武二诧异道。 郑屠不由嘿然笑道:“方才你说强盗,却还要假扮甚么?便有真强盗在,无须假扮。俺先去和那陈员外商议,若是他肯时,自然无话,若是不肯是,自会使得他来求俺来买。” “却是何主意?” “附耳过来!”郑屠说着,便低声对凑过来的武二耳边如此这般的说道。那武二听得眉开眼笑,然后抚掌大笑道,“果然好计谋!” 是以两人又商议了一回,这才散了。 至晚间时分,用罢饭,回到房中,郑屠对正在碧纱橱外叠被铺床的绿珠道:“自那日去你家看望如今也过了些时日。你且收拾些衣物,置办些礼品,明日俺与你一同去你家。” 绿珠一愣,忙道:“老爹如何想起这茬事来?奴家倒是不怎地思念得紧。倒是老爹待绿珠亲厚有加,但能日夜见着老爹,也便是绿珠的福分。” “你这小油嘴儿!”郑屠不由笑起来,走过来,捏了一下绿珠的手笑道,“早晚是这屋里的人,日日可见,恁地说这些话来?” “方才却是老爹试我的心思罢!”绿珠不由轻声笑起来,“早知道老爹这般,绿珠还不如应承下来呢,好叫老爹去伤心费神。” “那日去你家,与你爹爹说起那陈员外的事,因此此去有些事要办。你只管同去,诸事不由你操心就是,也好全你孝心,这些时日,你家爹爹倒也关照起你来。前两日不是托人送了两缸腌浸的咸菜么?想必也是心里有你的。” “老爹!”绿珠愣了愣神,泪珠儿却一发滚将下来,低垂螓首抽声道,“老爹如此恩情,绿珠却要如何报答才好?” “以后有得报答之时!”郑屠嘿然一笑,手指头在绿珠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只觉得入手柔嫩,凝脂滑腻,那指头儿便如在脸上打滑一般,滑嫩的捏不住那绯红的肌肤。 “老爹――” “熬煞俺也!” ------------ 第四十四章 都头二探陈家庄 第四十四章都头二探陈家庄 次日,绿珠收拾停当,郑屠果然领了她,唤了个赶车把式,又唤了两小厮一同去。放出得门口,便见那武二忙忙赶来,冲郑屠叉手道:“哥哥,却有何事要俺做的,只管吩咐。” 郑屠点头,将武二拉在一旁附耳道:“此番俺便去那陈家庄了,自今日始,你且依计行事。” 武二答应一声,便告辞了,自去安排。郑屠这才上了马车,绿珠应回避生人,早已躲在马车内,见郑屠上来,不由翘了翘嘴角,指着马车内的一堆礼物薄嗔道:“老爹,又吃你费钱,买这些作甚?上次的礼品好好的也让我那败家的哥哥变卖了出去,只在外面赌钱吃酒,辜负了老爹的一番心思。” “你日后便是俺郑家小娘,便是花费些,也是应当的。”郑屠也不虚情,直接便许了绿珠的身份。 那绿珠听闻此言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自欢喜。小娘?却不是那平妻的位置?眼见得便和蕊娘一般,心情激荡之下,不由将郑屠一只手箍紧在怀里,只拿还未曾丰腻的胸儿蹭他,嘴里娇憨道:“老爹抬举绿珠,自是绿珠的福分,只怕――只怕大娘――” 郑屠不由嘿然而笑,又伸手捏了捏绿珠的脸笑道:“你这小油嘴儿,倒也懂得晓得那些花花心思了。你家大娘既许了你,自然不会在意俺给你什么身份。只管宽心就是。” 绿珠得了这个保证,“嘤咛”一声,整个身子软的没有骨头一般的瘫在了郑屠的怀里,嘴里唠叨做声,含含糊糊的,却好似念经一般。 “这是作甚?” “奴――奴――欢喜的紧,心儿跳动急,要感念观世音菩萨哩――”绿珠糯软软的说着。 郑屠不由哂笑起来:“小肉儿,观音菩萨管不得姻缘的。你却不念那天上的月老?” 绿珠赧颜道:“前些日子,奴随大娘去城里的观音寺里,只说要求子,趁大娘许愿之时,绿珠也偷偷许了这个心愿,却不曾想,今日,老爹便成全了奴――奴家。却不是要感念菩萨么?” “却不感念你家老爹?”郑屠又捏一捏那滑如凝脂的脸,笑道,“那些菩萨做不得数的,是老爹要你,菩萨岂能比得你家老爹?改日也不要去那观音寺了。” 绿珠一个激灵竖起身子来,忙忙的对着自己身旁啐了好几口,才嗔怪道:“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方才俺家老爹中了邪祟,迷糊了心智,说的话全然做不得数的,您大慈大悲,且不要计较糊涂人的话。”嘴里有念了几句佛,只说些恕罪的话儿。 郑屠在一旁见绿珠板起小脸儿,一本正经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却又吃她这般模样心里感激,便也不出声,只是笑着看着她。待她暗自祷告完毕,这才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自不说这番倚翠偎红,暗香流动。马车行了多时,便到了陈家庄绿珠家老屋的前头。这一番自然又引了邻里众多人来。只是郑屠这番却是先行遣人告知了陈老实,陈老实因此得以准备一番。早早的就在门前头迎着。 那些邻居虽都想与郑屠攀些交情,却心里存了畏惧,不敢上前,只在四周候着,待郑屠下了车,两个小厮望陈老实家搬卸礼品时,俱都两眼放出光来。 陈老实瞧得明白,那礼品有布匹、猪肉、野味、糕点,又还有个沉甸甸小箱子,只怕是有银子在内,忙忙的谄笑道:“又吃大官人费钱,前些时日也送了些货物来,还没有使用完呢!” “些许银两,你权且收着。以后早晚一家,不要推辞就好!”郑屠点头而笑,先行进了门。 陈老实嘴里虽这般说,却一刻不停的指挥着小厮将东西望里屋里搬运。待进了屋子,郑屠招呼绿珠并陈老实进来。那陈家的后生也从外面吃酒赌钱回来,见了这屋子外围着的邻居,又瞧见了马车,便知道来的是谁了,因此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冲着郑屠叉手道:“大官人来了,小的见礼了!”说着又顾不得,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绿珠在一旁瞧着,直皱眉头。郑屠却浑然不在意,笑道:“正寻思不见你,却就来了。”正要说些闲话,只是这屋子里有些狭小,那外间人又围着不肯散去。不由皱起眉头道:“这屋子也恁地小了些。过得几日,俺使人来修缮一些,也好宽敞过日。” 陈老实自然大喜过望,又忙忙的对着那陈家后生喝道:“该死的畜生,还不去打火做饭,煮些猪肉野味,温些酒。大官人行了这多半日的路程,必然是饿的紧了。” 那后生嘀咕了几声,在郑屠面前不敢犟嘴,便在屋内寻着了郑屠送来的猪肉野味,自去煮食不提。绿珠见状,怕后生做得不干净,也去帮忙,只留郑屠并陈老实在堂屋里说话。 郑屠见众人围着,也不是事,便出门与众相邻厮见。又叫小厮在外洒了些铜钱,一众人哄然抢了一阵,这才散去。郑屠回到屋子,不由诧异道:“这些相邻,如何这般热心肠?” “热心肠?”陈老实哂笑一声道,“不过是听闻大官人要买下这庄子,早些在大官人面前混个熟脸罢了,日后也好得些照拂。哪里是甚么热心?” 郑屠一愣,看了看陈老实道:“这可是你说的?” 陈老实见郑屠似有些不悦,忙道:“这不干我的事,是我那该死的畜生在外头赌钱,输了,发横的时候说的,想必也有些管用,虽然还欠着赌坊里的银子,却也不敢催逼的太紧。” 两人正说话间,绿珠便端出两大碗煮熟的猪肉,还有两碗野味并温了酒一并端了上来。郑屠招呼陈家后生并绿珠一同上桌。绿珠不动,那陈家后生耐不住,早坐了上来,只拣肥肉戳。 “既然说出这些话来,想必你也同那陈员外提起过此事?”吃了几碗酒之后,郑屠这才转入正题。 “却是提起过,只是那陈员外不曾见过,倒吃他家里的奴仆打将出来,腿上还落了个伤疤哩!”陈老实说着挽起裤脚,露出一个蚯蚓般的疤痕来。看的一旁的绿珠皱了下眉头。 “可曾提到过俺的名头?” “提起过,那陈员外只说,便是知州大人的名号,也不管用的。他上承先祖的田地,不敢卖了出去,哪个不长眼的若是再来,只认得他的棍棒,一并打将出去!”陈老实将那腿在郑屠面前摆了几摆,却是个要邀功的模样。 郑屠点头道:“却不知那厮恁地凶恶,只是苦了你。过些时,寻个妥帖的人,送些汤药钱来,也好好养伤是正事。” 陈老实忙大喜道谢。说了好多些感激戴德的话儿来。 “这次来,只怕要叨扰些时日!” “大官人只管住便是,只怕简陋,怠慢了!”陈老实自是无不应允。 当下酒足饭饱,绿珠在灶房里炒了碗饭吃,也出来了。见见天色已晚,绿珠便又重新在内里一件房铺好了床铺,自然又是与郑屠一个屋子。 “老爹这般照拂家里,只怕俺家爹爹识不得好歹,日后变本加厉,向老爹索要无度,恁地烦死人呢!”绿珠依偎在郑屠怀中,眼睛盯着那跳跃的烛火道。 “你家爹爹吃人打伤了腿,自然要优待一些。”郑屠笑道,“前些时也说过了,迟早一家,何必这般介意?” 绿珠不再则声,只是微微的闭了眼,如猫儿一般,蜷曲在郑屠怀中,郑屠闻着淡淡香气,不由笑道:“你这心思也太敏感了一些,也罢,明日俺还有些事,你只管在家照顾,俺也去拜访那陈员外。且看看到底是个甚么凶恶之人。” 这话说出来,却半晌没人应承。不禁一愣,微微将耳朵贴的进了一些,却听到绿珠微微沉重起来的鼻息之声,原来这丫头安然享受这怀里的暖和,已然睡了过去。不由摇头微微一笑。拉了薄薄的被子,将她身子裹了起来。 次日,绿珠自然服侍了郑屠洗漱,用罢饭,便由陈老实引领者,郑屠并两个小厮一同前往庄子内陈员外府上去。 远远便见得那陈员外府上,果然有些气象,门前两个石狮子,莫约千斤。陈老实下车,上次吃陈员外一顿打,虽有些余悸,只是如今郑屠就在身侧,胆儿也状了一些,便上前,对着那紧闭的门,叩动门环,大声叫道:“陈员外可在家中?”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半,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露出来,见是陈老实,不由怒道:“你这厮还敢来?没得打折你的腿,已然是员外的恩赏。 陈老师嘿然笑道:“不是俺要来的,却是俺家的大官人要来结交陈员外,还望通报一声。” “你家大官人是谁?”那门子对着郑屠上下打量,却依旧不肯放了郑屠进去。 陈老实嘿然笑道:“我的儿,也不怕告诉你,这便是渭州城无人不晓的绰号镇关西的郑大官人。”陈老实嘿嘿笑着,只等那门子诚惶诚恐请郑屠并自己进去。却不想那门子忽地大叫一声,转身就朝内里跑去,边跑便大声嚷嚷道:“了不得,了不得。那厮来了!” “却是谁来了?”此时屋子里的陈员外终究被惊动了,慌张的走出屋子来,对着那门子喝道。 ------------ 第四十五章 陈家庄内戏员外 陈员外名启德,字江务,并自号筑园主人。乃是政和初年的秀才,只因秀才中的晚了,举人却屡试不第,因此将功名的心也灰了。又继承了祖上的产业,只在庄子里做个富家翁。经营几年,因此有些规模,只是家里有一子,纵容久了,倒成了庄中一霸,庄户中人,身有怨恨,却无可奈何。 郑屠不理会,只顾推门而入,冲那慌张出来的陈员外,大笑道:“某乃渭州郑屠,绰号镇关西的便是。在这庄子里也有个亲戚,原想拜会与你,却不防吃了你家里的打,因此来讨个公平。” 陈员外见郑屠铁塔也似的身子堵在门口,不由心慌,忙对那门子喝道:“小畜生,也不看紧些门,却将这等人放了进来,还不去招呼人手。”一面说,一面又迎着郑屠,瞪着眼道:“你这黑厮汉,好不讲道理,我何时打了你家的亲戚?” 郑屠指着身旁的陈老实嘿然道:“这位老爹却是俺家小娘的父亲,你打了他,却不是打了俺家的亲戚?俺轻易不上门来,若是不说出道理,俺还在此地不走也。” “你这厮,恁地可恨!”陈员外恨声道,“陈老实是你家亲戚不假,却恁地要使得他来说项与我?只说要买我的庄子。岂有此理,此乃祖上基业,岂能说卖?却不打他打谁?” 郑屠冷笑一声道:“俺敬重你也是个读书人,如今还与你说些道理。你却要胡乱耍狠,只道俺镇关西的名头却是这般好相与的?” 那陈员外见郑屠凶神恶煞,心下不由先怯了几分,放低了声音,颤声道:“你——你这厮待要怎地?若是要买我家基业,却是妄想。” 郑屠冷笑道:“原本也是想要买你这基业的,如今你却将俺家亲戚打了,因此也只顾讨些汤药钱。” 正说话间,却听得那门外一声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望八,吃了雄心豹子胆,却在俺家中寻衅闹事。”说话间,只见一个莫约二十许青年,歪戴着英雄巾,腰扎宽幅英雄带,手执一根哨棍,从门外跳将进来。他身后随即涌进莫约三十许庄丁汉子,手执刀枪棍棒,顿时将郑屠并陈老实围了起来。 “这——这——如何是好!”陈老实有些腿软,一丝儿使不上劲,软软的就要塌在地上。却吃那郑屠一把提住了衣领,这才支起身子来,却苦着脸,说不出话,身子也哆嗦起来。 “你这厮,还不快快离开这里,不然打折你的腿!”陈员外见强援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只站在那人群之外,一手指着郑屠喝道,“俺也道甚么镇关西,不过是渭州城一泼皮罢了,却还敢在这里行凶?小的们,将这腌臜泼皮赶将出去。” 那为首的青年正是陈员外的独子,唤作陈洪的。只是平日里不喜读书,只干些持强斗狠,强拿强要的买卖,又好使强棒,只将这庄子内外搅得鸡飞狗跳,闻着无不避让,庄子内受其祸害的庄户们倒送了个名号叫做混世魔王。 却听得这陈洪大笑道:“俺也听闻渭州镇关西的名号,却是个操刀卖肉的屠夫。呸,你也敢称镇关西?小的们,将这厮拿下,打折了腿,赶将出去。” 庄丁鼓噪起来,拿起刀枪棍棒,呐喊一声,就朝着郑屠逼近过来。 郑屠也不慌张,只是一手提着陈老实,慢慢的望门外退去。口中只道:“要打折俺的腿,却不是个易事,俺今日也不伤你家性命。若是要相逼,只管认得俺的手段。”一面说,一面退出了门。 那些庄丁也知晓镇关西的名号,自然也不敢过分紧逼。待到了门口,只听得郑屠提起陈老实,一个跳跃,到了门下,忽地放下陈老实,两手就攀住了门口的一只石狮子,只见得他猛然喝得一声道:“起!”但见那五百斤重的石狮子,生生吃他提将起来,高高举过了头顶。 众庄户哗然大惊,不想这郑屠力大如此,慌忙往后退却了几步。便听得郑屠哈哈大笑道:“我的儿,接好了,这是你家的狮子,自当还与你家。”说罢,只顾将手中石狮子望那门口投掷而去。 “不好也!”陈洪见那石狮子从那半空中朝着自家砸过来,不由骇的腿儿都僵直了,浑身动不得半分。眼见得,就要被这石狮子砸个稀烂。却吃那身旁庄丁慌张的推开。 方一躲开,那石狮子便擦着头皮而过,“咚”的一声巨响,将那地儿也震得颤抖起来,尘土四溅,直落到那陈员外面前,溅了他满脸的尘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众庄丁这才回过神来,但见郑屠又回转来,朝着众人逼近过来,不由自主,哗啦一声,退了好几步远,只要离着这煞星远一些。 这些庄丁,平日里仗着陈洪的势,如何将庄户们放在眼中,也只是欺负良善罢了,如何见过这等凶恶之人?一时间,有几个胆小的,已然是两股战战,刀枪也拿捏不稳了。 见那郑屠在此逼近,那死里逃生的陈洪,不由倒退了好几步,惊惧的瞪着郑屠,好半晌才憋出声来道:“你——你——意欲为何?” “当日俺家亲戚的腿却是不是你打的?”郑屠停在他面前,忽地微笑起来。 便是这笑,却让陈洪心惊胆战起来,只管道:“那说那些混账话——” 郑屠点头道:“总归是你打的,是不?” 陈洪壮了胆了,挣扎道:“是便如何?若你敢行凶,俺便——俺便告到衙门里。” 那陈员外也在哪里帮腔道:“告你个私闯门宅,殴伤人命的罪过。” 郑屠哈哈大笑道:“你这厮,还要告我么?俺便是衙门里的都头,今日只在你家拿殴伤俺家亲戚的凶徒,看那知州可信你么?”说罢,笑容一敛,冷冷道:“如今便只得两条路可行了。一条便是你多多赔付俺家亲戚汤药钱,二是俺打折你一条腿,却不知你要选哪个?” 陈员外默然,那陈洪不由高声叫道:“俺不怕你,”说罢,冲着那壮丁们道:“孩儿们,我们一拥而上,定然能够将这厮拿了。打死打伤勿论!” 只是这发了一声喊,却不见众庄丁上前。原来众人畏惧郑屠勇力,且郑屠又有名声在外,哪个不长眼的想要上前?因此听闻陈洪高声叫喊,不进反退,俱望外退了几步。 陈洪见状,又待要叫喊起来,却吃那郑屠一掌抓住,动弹不得,转头看见那郑屠凶神恶煞般的脸便在眼前,不由哀嚎一声,身子也瘫了。 “切莫动手,切莫动手!”陈员外原本也想仗着庄丁人多,想要倚多为胜,却不想这些庄丁平日里在庄户面前如狼似虎,却在更狠的郑屠面前,软如绵羊一般,丝毫也不敢妄动。又见郑屠擒住了儿子,不由慌张起来,急忙出声道,“情愿赔付银子,情愿赔付银子!” 郑屠点头道:“如此才是。只拿两百两银子来就是!” “啊呀!”陈员外不由失声叫道,“都头切不可胡乱说价。便是打折了腿,请城内最好的郎中,将养起来,也不过十来两银子。如何便要这许多钱?” 郑屠嘿然笑道:“员外差矣。这打折了腿,疗伤吃药只是小道。俺家亲戚被打伤了腿后,至今不能做活,误了农事,因此要些误工钱,可是正理?” “倒是,只是那得这许多钱?”陈员外苦着脸道。 “这倒是其次!”郑屠摇头道,“俺家亲戚吃你打伤腿,家中便要有人日夜服侍,因此还要个照料服侍的费用。又因俺家亲戚自受伤以来,每日里心惊胆颤,受了些惊吓,心理甚是脆弱,便是见着老鼠也面如土色,想来也要写精神抚慰费用。因此算讲起来,这两百两银子,倒还是少算了一些的。” 那门外陈老实听得郑屠这般算计,忍耐不住,“嗤”的一声笑将出声,却吃那郑屠回身一瞪眼,忙忙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则声。 显见得,这厮便是要敲诈勒索一番了。陈员外不由肉痛得只抽眉头,迟迟不敢应声。 “也罢,既然员外心疼钱财,俺便只好断了这厮的一条腿,只当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郑屠嘿嘿冷笑起来,一脚将陈洪踢翻在地,又抬起脚,朝着陈洪的一条腿踩去。 那陈洪吃郑屠一脚踢得七荤八素,哀号不止,又见郑屠一脚踩将下来,不由高声求饶道:“父亲、父亲救我!” “住手,都头住手!”陈员外真急了,忙道,“给银子,给银子就是!” 郑屠这才罢手,冷笑道:“你这厮,倒也能识得厉害。如今便饶了你!”一面说,那陈员外早已着人捧了银子出来,郑屠接过来,用布包了,只说了一声“叨扰!”,拉起陈老实,扬长而去。 待那郑屠去得远了,一干人等这才散去。陈员外拍着大腿长叹,只数落不争气的儿。又骂郑屠黑心的强盗。 “父亲恁地托了人不去衙门告他?”陈洪见郑屠去了,这才发起狠来道,“多使些钱,也好出这口恶气。那厮仗着都头的位置,也敢胡作非为。” “该死的畜生,却不是你招惹来的祸患!”陈员外怒斥一声道,“也罢,你往日欺男霸女,我也就不管了,只是这些时日,你与我在家安静度日。”说罢又有些侥幸道:“这厮这般力气,所幸没有提那买庄子的事,不然,又不知要多花多少银子才能打点得好呢!” ------------ 第四十六章 未雨绸缪邀援手 告各位读者:因这几日要检修线路,白天停电更不了,于是改在晚上更新,时间一般在21:00左右,希望诸位兄弟一如既往的支持,半仙在此感谢不尽! 且说那郑屠得了银子,也不啰唣,便自顾望陈老实家里赶去。陈老实见郑屠压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陈员外一家,自然是兴奋作色,一路跟着郑屠,却不知说了多少恭维敬重的话儿。郑屠只是微笑点头,也将那包银子交予陈老实提着。 “今日俺家姑爷着实厉害!”陈老实也没得顾忌,说话越发的没了分寸,到了家里,待安置了郑屠歇息之后,他亦一溜烟的跑到邻居家里,之和邻居将方才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讲起来。 “便是数十个庄丁,恁地是不敢上前半步儿。”陈老实的口水喷了凑得近的后生一脸,却依然神情昂扬,只因从此之后,那压在头顶,喘不得气一般的陈员外一家,便再也不在其眼内了。 “噢——”众邻居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只听得抽了一口冷气。 “往常只是听过郑大官人的名号,却没想,真有这般的本事。一个人唬住数十个庄丁,乖乖儿,你这老倌儿,别是来诳俺等的么?”一个后生听闻,吧嗒着嘴巴,脸上还似有疑惑道。 “这等事,岂是做的假的?”陈老实嗤笑一声,昂起头道,“也罢,不与你等说了。俺还要伺候俺家的姑爷去。说不得这庄子,过不得数日,便要改名换姓是也!”说罢,摆了一下衣袖,扬长而去。 “老爹且慢行!”却又一个老汉出来,拖住陈老实的袖子道,“这遭瘟的小畜生,不晓得好歹,老爹别往心里去。” 陈老实昂头冷笑道:“你等不信,俺如今也不多说就是,何用多言?” 那老汉忙赔笑道:“老爹心性最是容得人的,今日如何便见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话还可听得!”陈老实这才稍稍平息了些气来,站住了道,“俺如今要回家里,姑爷还等着俺炒菜温酒呢,说是要与俺一同吃几碗酒。嘿嘿,也不怕告诉你,那酒也是好酒,乃是潘家酒楼的秘方酿制的双洲春,便是那陈员外家,也只怕吃不得几次哩。” “莫忙,莫忙!”老汉忙道,“方才老爹只道,这庄子早晚要卖与郑大官人,只是如今这仇怨结成,那陈员外如何肯卖?” “你好不晓事,俺家姑爷说能买便是能买,不出数日,定然成事。”陈老实有些不耐烦起来。 老汉忙告了声罪道:“这个俺等且信得,只是这庄子日后如何营生?那陈员外定下的法子,可还算的数否?” “嘿嘿,你这老货,终究是说出你的心思了,俺家姑爷说了,这陈员外家做事,不甚公道,若是真个买了庄子,便是重立规矩,只按自家的法子行事。具体如何俺也说不明白,只是姑爷再三说道,绝不肯让乡亲邻里吃了亏就是。” “那老爹可否告问一声儿?也好让小老儿早做些准备?一来也好为大官人贺,二来若是得了好处,定然少不得老爹的孝敬!” 老汉一句话落下,其余众人都轰然点头道:“这话时正理,老爹无论如何看顾些则个。” 陈老汉自然是点头应允,众人这才叉手与他作别。待见那陈老实去得远了。那后生这才怨啡则声道:“不过生得一个好女儿,把与了一个好人家,也这般的神气活现起来,啐——还不道先前可算得个甚么东西么?” “该死的畜生!”那老汉一声断喝道,“闭紧你这鸟嘴,若是再从你嘴里蹦出半个对陈老爹不敬的词儿,便打得你嘴巴漏风。” 那后生吃老汉一喝,虽心愤愤然,却不敢再则声了。 众人听得那老汉如是这般,俱都悚然。当下又议论起来。自然也有不服气的,出来叫嚣。那老汉摇头道:“休要喧哗作声,此事定然如那陈老爹所言,不出数日,便有结果。何不忍耐一些?若是那郑屠果真得了这个庄子却有待如何?” 众人顿时默然。 那老汉又道:“陈员外家刻薄寡恩久矣,若是郑大官人果真买了,只怕是福不是祸呢。此事定论之前,切不可声张,与那陈员外家知晓。” 众人见老汉说得郑重,因此俱都应承了下来。当下无话,各自散去。 陈老实回的家里,只将方才乡亲邻里之间的事如此这般的与郑屠说了。郑屠不由点头笑道:“辛苦老爹了。此事若成,也少不得老爹的一番功劳。”说罢,又从那包裹银子的布包里取出几锭银子,莫约五十两,递与陈老实道:“些许银子,老爹买些酒肉果子吃罢!” 陈老实再三推辞不过,便将那银子两手拽在手里,讪笑道:“谢大官人。” 绿珠在一旁跺脚道:“老爹只管这般大方,这些银子还不是落到俺家哥哥手里,送与那赌坊里了,哪得甚么用处?” 陈老实忙笑道:“放心,女儿,这些银子,俺收好,定然叫那小畜生不知晓就是!”说罢忙忙的出了屋子,只管寻个地方去藏起来。 郑屠摇头笑道:“也不是全是赏你爹爹的,只因他也做得俺的一些事情,因此也只算是公平报酬而已。且这银子便是送与他,也没有什么。他是你爹爹,却也如俺的亲人一般,自然要照拂一些。” 绿珠欲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便低了头儿,眼圈儿也红起来。 只是那陈老实一番话,虽有那老汉千叮呤万嘱咐,次日却也终究传到了陈员外府上。 “啪——”只得一声,那莹玉一般的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早有丫头慌慌张张的过来收拾了,却又听得那陈员外在厅事里坐着怒声道:“这厮也恁地欺人太甚。我便要见见,这厮如何买的成俺的庄子。” “爹爹,莫不如我聚齐庄丁,携带兵甲,直入那陈老实家里,将那个望八一刀砍了便是。”陈洪亦气愤不过,只管在厅事里叫嚣起来。 “糊涂。这些庄丁顶得甚么事?”陈员外怒斥一声道,“如今这厮也算是有势有力,如何耐得何他?不见当日那事么?” “却不如去衙门里,将这厮告了,只说他强占人田亩,诈人钱财。” “没得脑壳的东西。”陈员外又气又笑道,“他现时还不曾占你田地,你如何告他?只怕要吃他反咬一口,看你如何脱身。” 陈洪不由愤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却不是要生生的吃那厮欺压不成?如今看那些庄户,却是巴不得他来买了庄子一般。” “还不是你这该死的畜生到处惹是生非。”陈员外冷哼了一声,“如今也没得其他法子,今日俺便休书一封,只与那种相公军中的陈都监,他原本也是我的本家,宗族里有谱的人,想来不会袖手旁观。若是那厮要行强夺之理,说不得让都监领军来看管。” 陈洪听闻,默然不语。 次日一早,那陈员外便将休书一封并百两银子一并封号,交与陈洪道:“这趟事,你却亲自走一遭,见面只称世叔便是。好生将此事与他说来。若是他应允了。此事便成,若是不应承,只管将礼物送与他,不说多话,只管回来就是,我自有道理。” 陈洪答应一声,挑了两匹马,一匹与小厮骑了,驮着礼物。一匹自己骑着,望渭州城而去。 这日天正炎热,那陈洪行了一个时辰,看那日头正高起来,身上俱都热起来。他平日里如何吃得这般的苦楚?一面缓缓的策马而行,一面骂道:“郑屠那厮,早晚必报此恨!” 小厮在身后听闻陈洪之言,恍惚道:“却真是热的受不住,若是有个凉棚,再吃些水酒,便是个好解乏的法子。” “小丧门狗日的,你倒是会享受。”陈洪见那小厮听岔了自己的话,不由笑骂了一句道。伸手抹了一头一脸的汗水。正向前看时,却见那路旁不知何时支了一个凉棚,那凉棚里,并着三两个汉子在吃酒,一手拿着毡笠儿打扇,口里只管叫道:“端的是痛快。却是上好的黄酒。” 那舀酒的汉子嘿然笑道:“这是俺家传秘法酿制,怎能不是好酒?客官识得,当送一碗与你吃!” “如此甚好!”那说话的汉子大笑道。 那小厮也见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那棚里的汉子。 那舀酒的汉子见路边来了两人,忍不住高声唱道:“我有好酒出酿泉,一碗解渴醉神仙。王孙公子稻野农,卖与好汉不要钱。” 陈洪听闻此言,按耐不住,径直骑马走到凉棚处,翻身下来,冲那舀酒的汉子道:“你这厮,唱的倒好,我且问你,便是好汉吃你这酒,可不算钱?” 舀酒的汉子大笑道:“这个自然。俺这酒有个名堂,普通人吃三碗便醉。若是三碗不醉的,便可算的是好汉了。” ------------ 第四十七章 重赏原来有勇夫 第四十七章重赏原来有勇夫 且说陈洪下得马来,走到凉棚内,冲那舀酒的汉子道:“你说着酒只吃三碗便醉,只怕是你夸大其词,故意勾引人来吃你的酒的。话不多说,且舀三碗酒来!叫你看看我是不是真好汉!”说罢,便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那小厮也忙过来伺候。又向旁近吃酒的汉子,借了竹笠儿,替陈洪打扇。 舀酒的汉子也不则声,只在陈洪的面前摆下三只碗,斟满了才笑道:“客官只管吃酒,若是三碗不醉时,再来说话!” 陈洪笑道:“不怕你赖账!”说罢便举起一碗,一口气灌下去,果然是好酒,不由赞叹了一声道:“好足的力气。” 说罢又举起另一只碗,便要灌将下去。那舀酒的汉子只拿了一只碗,又舀了一碗酒与陈洪同来的小厮吃。那小厮自然接过去,闻了闻,果然是浓香无比,瞧看陈洪时,已然吃了一碗,当下也不迟疑,一口气灌下去。 酒果然是好酒,只是那小厮一气吃了,顿时酒意涌上头来,先是嘿嘿直笑,方要说句话,却身子骨也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晕目眩,扑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陈洪吃了两碗,果然也觉得有些酒劲上头,只是先前夸下了海口,再看那舀酒的汉子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更是不想停手,便举起第三碗,冲那汉子道:“且与你瞧瞧,我算不算的是真好汉!”说罢,将拿酒就往嘴里灌。 只是灌了一半,只觉得肚里如火,头越发的森然起来,便听得那舀酒汉子嘿然笑道:“客官可还只吃得两碗半酒,算不得三碗,自然也不是真好汉,若是再吃,只怕就要醉了。” 便是那先前在凉棚里吃酒的三两个汉子也出声道:“你这卖酒的汉子,想要勾引过路的人多吃几碗酒,便想出这般的法子来,却不厚道。” 那些汉子不劝倒还罢了,只是这一劝,越发的使得陈洪心里不是滋味。他何时吃得这般的亏?便冲那些汉子道:“你等闲汉,不要生事,我只和他赌就是。”说罢,冲着那舀酒汉子喝道:“且看你家爷爷吃着三碗酒。”说罢,咬牙将那剩下的半碗酒,灌将下去。 “你这厮——”陈洪方要说话,但只觉天旋地转一般,头重脚轻,一头便栽倒在那桌子旁了。 此乃一番好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那陈洪方才悠悠醒转,抬头看时,凉棚却不知何时已然撤去了。自己倒也还在原地,马匹行李俱在,又忙忙的去摸书信银两,所幸也还在。只是那小厮依旧睡在一旁,还没有醒转。 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日头偏西,不由心中恼怒起来,忍不住踢了那小厮一脚,那小厮这才醒转,抬头揉了揉眼,四下张望道:“一场好睡,那买酒的怎地就去了?” 陈洪怒道:“你这遭瘟的,还要贪睡,收拾起了,一起与我上路便是!只管再次啰唣!” 那小厮慌忙起身,收拾停当,然后一同与陈洪上马前行,眼见得那日头便要下去,两人只顾赶路,怕关了城门,所幸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中,这才放下心来。当晚不好拜访,只在城中寻了家客店歇息。 次日一早,陈洪便整齐了衣冠,叫小厮拿了银子,自己怀揣了书信,径望都监住处而去。待到了都监的府上,只说是陈家庄族人来访,那门子便慌忙通报,不多时便有人出来,领了陈洪进去,只在前厅奉茶。不多时,便见得一个粗大男子,莫约三十有余,壮硕身材,孔武有力,并未着官袍,只穿常服。 陈洪知道便是陈都监了,忙起身拜道:“世叔,侄儿今日特来闻讯。” 那陈都监见了陈洪,甚是亲热,上前把住他的臂膀笑道:“你便是陈洪么?先前你父亲也与我交好,只是最近一些年不曾走动了,先前瞧见你时,还不过四五岁蒙童,却不想今日便这般的长大了。” 陈洪忙又说了些应景的话,只说父亲思念得紧,时时盼望相聚云云。说了一回话,那陈洪又命小厮将银两奉上来。 陈都监见了这些银两,不由看了看陈洪道:“这却是何意?” “无他,只是一些心意罢了,本来要置办些礼品,只是想来世叔家岂是缺了礼品的?因此无奈何,只好央求世叔自己买些可心的玩意儿,聊表心意罢了!” 陈都监见如此说,也便不再说话,只命人收下,这才笑道:“你父亲过来,可曾交待一些事由?” “不曾,只是写了一封书信在此,一些思念得话儿都写在这上面。”陈洪说着从怀中摸出那封书信,然后双手呈了上去。 陈都监接过书信,展开来,看了看,然后放下来,点头而笑,又将书信放在一旁,笑道:“贤侄今日到了府中,可要多盘桓几日,让我尽心。” 只是那陈洪心思不在于此,只说家中繁乱,有些事要忙,今日不过是以采买之便而来,因此便早早的要告辞而去。 陈都监也不多留,只留吃了一盏茶,方才放那陈洪离去。 直到离开都监府上,陈洪始终没听到那陈都监说出关于那郑屠的话来,不由心中有些疑惑。只道都监不肯看顾些,又记起父亲的话来,没耐何,只得回到客栈中,歇了一日,第二日便往回赶去。待回到庄中,又将事情与陈员外说起。 “果真不曾说起?”陈员外有些诧异起来。 “不曾!” “表情如何?” “只是笑,并无其他!” “便是一些儿怒色都不见?”陈员外手紧了紧。 “一丝一毫也不曾!” 陈员外不由愣住了,这收了银子,却不说一句话,却不是那陈都监心性啊?若是依得他往日的脾性,定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只是如今这番表现,着实使人吃不准他心里头的念想。 “父亲,莫不是那都监也害怕那郑屠?”陈洪小心的凑上去,这几日他处处小心,就怕是触怒了父亲,将气撒在自己的身上。在外也不再蛮横跋扈。 “这个却无道理。那郑屠也只算个都头,你世叔乃是朝廷敕封的都监,手握大权之人,只得一声令下,便有数千人马供他驱驰,这个且想不出缘由,只怕是你这小畜生办事不太牢靠,惹得他心里不快活了,故此不曾说的一句话。”说到此处,陈员外又禁不住怒气冲冲起来。 “如何便要赖在我的身上!”陈洪气愤不过,冲冲的走了。 陈员外也想不明白,好在这两日,那郑屠也不来骚扰,便是托人带信也没有。因此倒也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心里也打定主意,若是真个要强行买卖,只怕少不得好是要亲自去寻那都监说话。 这日,陈员外早早安置,歇了下来不提。只说那陈洪,憋了一肚子气,却撒不出来,乘着天色已晚,唤了三五十个庄丁,拿了刀枪棍棒,聚在一起道:“往日我待各位不薄。今日便是你等效力的时候,我等前往那陈老实家中,只听我一声号令,便将郑屠那厮拿了下来。若是要反抗,只管刀枪招呼上去,我一概承担了。事成之后,每人赏银子十两,打翻郑屠者,赏银两百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庄丁受了银子的唆使,俱都呐喊起来道:“敢不为小庄主效力!”当下一伙人浩浩荡荡径直朝着陈老实家中而去。 待到了那里,只将那院子团团围住,又命人打起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陈洪只在外头叫嚣道:“兀那操刀卖肉的屠夫,还不出来受缚,或可饶你一命。” 许久不见动静。那陈洪越发胆子打起来,只管叫道:“若再不出来,打破你家大门。” 这时,便听得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郑屠横披了一件衣服,似方从床上起来一般,瞪着那陈洪喝道:“你这厮,这般时辰,也来打搅你家爷爷睡觉。有屁快放,俺也好再睡去!” 陈洪不由大怒道:“你这厮不识好歹,今日你家爷爷却是来拿你的。”说罢,冲着身后庄丁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郑屠忽然上前两步冷笑道:“俺今日看谁敢上前。实话说与你等,俺也是渭州城里的都头,今日你等这般的围住俺,却不是要杀官造反么?” 众人不由悚然一惊,这造反两字,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哪个也不敢轻易动手,俱都迟疑起来。犯不着为这百十辆银子,送了性命。 见众人犹豫,陈洪咬了咬牙,怒道:“若是能擒得这厮,赏银子五百两,同来者,各有赏银五十两,谁个要动手的,只管上前。” 这赏银陡然翻了起来,顿时使得这些壮丁们心动不已,早已将那造反两字丢开,俱都呐喊一声,朝着郑屠缓缓的逼近。 郑屠不由冷笑起来,缓缓的拽紧了拳头,摆出了一个架势。 ------------ 第四十八章 豪强纵马燃大火 第四十八章豪强纵马燃大火 且说陈洪见郑屠摆开了架势,顿时大喝一声道:“诸位一同上前,将这厮绑了!”众人呐喊一声,便要一拥而上,忽然听得那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似有崩倒之声,接着便是火光冲天,一股大火便如从地底忽地冒出来一般,将那边天烧的通红。 “不好了,那不是员外家么?”这声巨响倒是将那些正要动手的庄丁骇得不敢动弹,一齐朝那里望去,一名庄丁忍不住高声呼叫起来。 “果然是员外家!” 陈洪大惊,手搭凉棚张望,不是自家院子却是哪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那边有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似有大队人马在附近。 “哎呀,不好!”陈洪大惊,顾不得郑屠,飞也似的便朝着那庄子飞奔而去。其余庄丁见走了陈洪,当下也顾不得那赏金,跟着蜂拥而去。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马顿时走的干干净净,只剩得一个郑屠立在院子里。 “老爹――”绿珠不知何时从那院子旁围墙边冒出头来,小脑袋对着郑屠道,“那些人可都走了?天可怜见,赶上了陈员外家一场打火。”说罢上前来,在郑屠身上四下摸索。 “俺无事!”郑屠冲着绿珠笑道,“便是这些人一齐上来,也上不得你老爹半分。只是这场大火,也不知甚么时候得熄,你且等着看好戏便是!”说罢便拉着绿珠的手进了屋子。 那屋子里的陈老实早已掌了灯,讪笑着过来道:“方才端的是险,索性一场大火!”这陈老实见对方人多势众,兀自在屋里担心,只恐郑屠斗他们不过,殃及了自身,虽也见过郑屠先前镇住庄丁的模样,只是这次那陈洪似是铁了心一般,颇有些忐忑之心。 郑屠看陈老实模样,不由笑道:“只管放心便是,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奈何不得俺的。与他等争斗,这几日便要见分晓了。到时保管这庄子归俺郑屠所得。” 陈老实这才约略放下心来,待绿珠服侍郑屠进了房间。他又提着灯在院子里朝着陈员外那方张望,果然一场大火,中间夹着些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由看了看屋子里,心里顿时悚然起来,正在这时,周围邻里都惊醒了,早围在一旁议论。 “方才那陈洪围困了郑大官人,所幸一场大火!”日间那老汉冲着陈老实拱手道,“只是这场大火好不蹊跷啊,只怕这陈员外家也要烧掉半边,这许多时候,也不见大火小一些。” “莫不是郑大官人做下的?”中有一后生插嘴道。 “蠢浊东西,这话也是你讲得的?”那老汉忽然便怒气勃发,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后生打了个踉跄,喝骂道,“若再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 那后生似乎很怕这老汉,捂住脸,不敢再则声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众人听闻此言,俱不敢再说这些,只管对着那火势评头品足,也无有一人想要去助那陈员外救火。只是陈老实听得那后生之言,又见那老汉如此发作,心下原本就有些疑惑,此时豁然便开朗起来。 “这般看来,这火多半是自己姑爷做下来的。”陈老实瞪圆了眼睛,心内翻腾不已,难怪姑爷胸有成竹,原来是这般,只是姑爷这般行事,大胆之极,三句不同,便要杀人放火,心下不由一个激灵,心中暗道:若是在和姑爷说话,定然要小心一些。 只是一想到姑爷这般的强势,心里有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抬起眼来看了看四周的邻里乡亲,但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态度,也有些恭敬和畏惧起来。顿时心里又如六月雪水一般的爽快。 不说这里只管看那大火烧起。只道那陈洪领了庄丁,飞也似的朝着自家赶去,果然是烧了自己的院子,那左厢边的屋子已然燃起了大火。所幸自家父亲家眷俱都在右边厢房内歇息的。只是这左边厢房乃是库房所在,金银器皿都在这头,眼见得都快烧的不成样子,不由心急如焚,正要呵护随性的庄丁们救火,却听得那暗地里冲出一彪人马,莫约三两百人,那马队中高高竖起一杆大旗,上书一个石字。 为首一人,骑马挽刀,冲着陈洪大声喝道:“洒家乃是五岭峰山寨里的五头领,如今山寨缺了粮草金银,因此特来贵庄来借,只是你家父亲不肯,便自己动手取了。只是俺往日所到之处,没有不答应的,你家父亲识不得好歹,别怪洒家一把火烧了。” 陈洪眼见得自家不过数十个庄丁,那是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强人的对头?早已惧怕,浑身哆嗦不已。听得那石仲这般说话,只颤声儿答道:“万望大王不要伤了小人父亲的性命才好!” 石仲哈哈大笑道:“洒家只是求财,不伤人命。虽你父亲也有些执拗,也只是将他绑了。其余家眷都在,你自领了他们去罢。洒家今日却要承情多谢了。他日再有需要时,再来叨扰!”说罢一拱手,呼啸一声,领着马队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一时间马蹄声滚滚而去,扬起一阵尘土,只扑了陈洪一头一脸。那陈洪再看时,却见那马队过处,果然还有一些人被捆绑一起,那陈员外并一干家眷俱都在此,连忙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哭喊道:“父亲,这便如何是好。” 那陈员外惊吓过度,已然快要晕厥过去,看了陈洪过来,不由喘息未定,断断续续道:“畜生,谁使你要去寻那郑屠的不是?还不快寻人救火?家业都快烧光了!” 陈洪这才方如梦醒,又冲那些庄丁道:“快快救火!快快救火!” 哪知那些庄丁听了陈洪说话,只立在那里不动。那陈洪怒道:“平日里养你等这些闲人,今日倒是一个都使不动了么?” 众庄丁听闻,不由默然不响。 陈洪又要再骂,其中一名庄丁壮起胆道:“小庄主莫怪,平日里虽也是小庄主养着,却也帮小庄主做得一些事。如今这大火凶猛,一时间那里能够熄灭得了?俺等不过数十人,殊有无救火的物件,只怕火没有救到,倒将自身烧起来,丢了性命。” 陈洪急了,冲上去,就要抬脚踢人,却吃数个庄丁挡住了,上不得前,心急火燎之下,脱口应允道:“只要救得这场大火,凡有份者,每人二十两银子。” 众人一定,不由骚动起来,却忽然听闻内里有人高声道:“小庄主不要哄俺等了,如今这火势甚大,且方才那些强人说的明白,只将你家的金银粮草俱都劫走了,你却拿甚么来赏与俺等?莫不是要白赚俺的力气帮你做事?” 众庄丁顿时明白过来,见火势又大,却是无可作为,便有人叫了一声道:“事不可为,不如散了罢!”说罢,边有人离去。 众人见有人先行离开,一时间人心顿时散了,各自的走散开来。那陈洪眼见得火势强大,这些庄丁又不肯救火,只要走散,那里肯放手,挡住这个道:“莫要走,我家有的是金银,不可听人挑唆,只要救火了,情愿多赏些银子。” 只是那些庄丁如何肯信?挡得住这个,那个却又走了,挡住那个,这个也不见影子。慌慌张张,四下忙乱,最后却没得一个人留下来。 眼见得那大火已然扑灭无望,不由哀嚎一声,坐倒在地,发髻也散了,急怒攻心之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叫道:“全完了,全完了!” 那陈员外也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过了右厢房,势必不能阻挡,气得瞪圆了双眼,指着那大火处,呜咽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却听得“噗”的一声,一口血喷将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襟,大喝一声道:“吭杀我也!”顿时两眼翻白,两腿一蹬,直挺挺的便就此赴了阎罗殿。 “父亲!”陈洪猛然一叫,顿时也晕厥了过去,那一干家眷俱都大声嚎啕起来。一家大小奴仆数十口人,顿时都哀号起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这场大火,只烧到次日午时,方才渐渐的熄灭了。只是那陈员外一命呜呼,那陈洪晕厥不行,一干家眷高声号哭不止。 “天可怜见的!”绿珠次日看着那陈员外起火的那处,但见残垣断壁,残烟袅袅,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地一户人家,却陡然横遭灾祸,只是可怜了那些家里人!” 郑屠听得那哭声,又见那燃烧后的惨景,不由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此事是对是错。正在思咐间,却见一个头戴竹笠儿的汉子,匆匆过来,冲着郑屠一拱手,道:“哥哥可有说话的地方。” 郑屠点头,冲绿珠示意,自引了那汉子望僻静处,四下无人,这才道:“你家五寨主做得过了。俺不过叫他吓一吓,却恁地要害他家破人亡?” 那汉子忙笑道:“哥哥不晓得。俺家五寨主说了,若是哥哥今日还有让这陈员外翻身的时日,只怕日后哥哥也是这般的下场,因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一把火烧了干净。” 郑屠不由冷笑道:“我知道你家五寨主的意思,日后俺要上那五岭峰入伙,便是拜他所赐呢!” ------------ 第四十九章 巧取豪夺凭手段 第四十九章巧取豪夺凭手段 陈家庄一场大火烧了整个陈员外家业。次日便已传遍了整个陈家庄,众人远远围观,议论纷纷,那陈员外一家,灰头土脸,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夫人们也不得不忍受羞辱,遮掩面目。便是陈洪也面带羞愧。又因那陈员外一场大火后,生生气死,眼下倒是丧葬之事为重了。 “且去与那郑屠说,只道我情愿将庄子卖与他!”陈洪终究做出了这个决定,如今一家大小只等他拿主意了,他便使了一个小厮前去请郑屠过来。 很快小厮回转了说道:“郑大官人说,如今陈员外家吃大火烧了,这时候提出买卖庄子,只怕吃人说话,道是趁人之危,因此不敢过来。” 陈洪脸色忽然一阵发白,他手指节紧紧握住一节烧得只剩半截的柱子,指节也发白了。沉闷了半响,看着家眷们都眼巴巴的盯着他,不由吞了一口水,涩声道:“他不买,我自寻人去买便是!” 话才落下,便听得一个老妇人站了出来,冲着陈洪骂道:“不孝子,你父亲尸骨尚未安葬,你如何要寻人去买?难不成还要使得你父亲在外曝露尸身多久?” 陈洪只冲那老妇人冷笑道:“母亲说哪里话。若是这般便卖与那郑屠,岂不是便宜了他。哼,哼,我就不信没有人要这庄子。” “糊涂,原本指望你来支撑家业,哪知你这般没得见地!”那老妇人恨声道,“那郑屠分明极想要这庄子,若是卖与他人,凭着这厮的凶名,谁个敢要你这破落的庄子?” 陈洪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恨声道:“再去请他过来!” 小厮没得法,只得再次去请,却又过不得一会便回转了,只道:“郑大官人说,眼见得是你的诚心,若是无钱安葬陈员外时,可借与一些银两过来。只是不要提那买庄子的事情。” 陈洪本要发作,却忽地止住,抬脚便朝着那陈老实家中而去。远远地见了那陈老实院子,正见郑屠立在院子中与陈老实的女儿绿珠说话,便上前几步,冲着郑屠叉手道:“见过郑大官人。” 郑屠见状,不由点头道:“无须多礼,但有甚么话,只管说!” 绿珠见那陈洪过来,忙躲进了屋子里回避。那陈洪见绿珠进去,这才道:“却还是那卖庄子的事。如今家父还曝尸在外,指望大官人买了庄子,好得些银钱,葬了父亲为头等大事。” “这却不是趁人之危!”郑屠故意跌脚道,“你莫要害俺,累俺吃个不好的名声。” 那陈洪忙赌咒发誓道:“我岂能是这种人?若是我说出大官人趁人之危的话来,天厌之,地弃之,叫我不得善终便是!” 郑屠见他说得郑重,假意沉吟了半晌才道:“凭你这份心思,俺到时不可辜负了,也罢了,如今也只好这等办,只不过你要在文书里说得明白,只说是你要卖与俺,却不是俺要寻你来买的。这样俺才好买得你这庄子。” 陈洪忙道:“使得!” “那这庄子作价几何?”郑屠点头,这才进入正题道。 陈洪默然不出声,沉吟了半晌,这才竖起五根手指头道:“如今庄子也烧了一些,不过都是俺家自攒的一些家当,与那些庄户无碍,因此少不得也好这个数。” “五千两却是多了些!”郑屠只是摇头道,“庄子虽有些大,只是如今这庄子受了强人的骚扰,日后若是再来,俺岂不是无有宁日?不成,不成!” 陈洪脸色一红,方才价格确实是个实价,只是郑屠说的这事,也是有可能再发,便伸出三根手指道:“莫如三千两银子!” 郑屠双手笼袖,默然不出声。 陈洪脸色一白,咬了咬牙道:“二千五百两,若是再少,情愿卖与他人!” 郑屠见这般说话,不由嘿然笑道:“如此,在下送陈小庄主。”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陈洪早已气得脸色苍白,指着郑屠手不出话来,跺一跺脚,便要走。 方一抬脚,却听得郑屠冷笑道:“若是俺不肯买时,却看何人敢买。” 陈洪顿时生生收住脚步,这番威胁的言语在明白不过了,方才想起母亲的话来,这厮果然是包藏祸心啊,口里只管说甚么,不敢趁人之危,如今行事,却不是趁人之危却是甚么?当下身子居然颤抖起来,那身形牢牢钉在此地。 半晌,陈洪方才咬牙吃力道:“大官人且说个价来。” 郑屠点点头道:“俺是个痛快人,念你家横遭不测,因此也有个怜恤的意思。一千两银子,只得这个价钱。”说罢竖起一根手指头。 “你――你――欺人太甚!”陈洪气得直哆嗦,指着郑屠险些儿说不出话来。 “恁地这般污人清白?”郑屠摇头笑道,“买卖自愿而已,你或许也可不卖与俺也成?” “好,好,好!”陈洪连道三声,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脾性,一转身再不迟疑,便走了。 见那陈洪去得远了,郑屠方才进到屋子里,却见那绿珠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不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笑道:“方才偷听俺说话?” 绿珠不由红了脸,低着头儿,小声道:“却是不小心听到的,老爹莫怪才是!” “嗯,只是偷听人说话,却不大好!”郑屠故意摇着头逗着她。 绿珠急了,不由道:“只是方才听闻他家里烧了,毕竟很凄惨,父亲也死了,如此这般的情景,老爹为何不稍稍的抬高一点价与他?”说罢,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只盯着自己的小脚儿看,小声道:“我知道老爹自有主意,却是奴奴多嘴多舌了!” 郑屠知道这丫头是可怜那陈洪,不由摇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道:“俺又何尝不是这般想?若是寻常人家,便是多给些银子也无妨,只是这陈洪家,平日里不知道收刮了多少庄户的粮食银子,这陈洪又是个欺压良善的人,伤天害理的事做得不少,这昨晚不过是报应不爽,那强人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只当是将他等收刮的,又送还了出去就是。” “只是――”绿珠还想要说甚么,却说不出来。 “作恶的,终究要还,却不知若不是你家老爹,只怕你此时已然是那陈员外老不修的小妾了,哪里还能安分的在此说话?”郑屠摇了摇头道,“对如此恶人,若不是严加惩治,让他翻得身来,只怕日后又要害人!” 绿珠终究释然,砰砰跳跳的在厨房拾掇去了。待绿珠离开,那陈老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近郑屠点头笑道:“姑爷好手段!”他已然当面直呼郑屠姑爷了。 “哦?”郑屠看了看他,皱起眉头道,“甚么好手段?” 陈老实忙笑道:“这场大火,却不是姑爷所赐?” 郑屠顿时勃然变色道:“哪里听来的混账话,明明是五岭峰那伙强人所为,如何便是那做下的?却是哪个告诉你的?” 陈老实不想郑屠这般反应,不由慌了,忙道:“却是乡亲邻里的一个老汉而已。平日里也有些见识,因此昨晚有这般一说。” 郑屠不由一愣,心中暗道不好,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还是吃人看出了端倪。只是这老汉端的也有些眼界儿,倒要见一见,一来也好封了他的口,二来若是值得结交的,倒要与之相与一番。便对那陈老实道:“这话却不是浑说的。你也要晓得,俺还曾砍杀过那五岭峰的五寨主呢,他们如何便要受俺的支使?如有人再说,只管那这个话堵他的口就是。” 陈老实一想,也点头称是道:“却是这个礼,哪有这般帮自个儿的仇人的。”说罢又担忧道:“方才那小庄主发怒而去,只怕不再回转了。若真个将庄子卖与他人,却又如何是好?” 郑屠不由笑道:“无妨,他自然要回来求我的。”因又向陈老实道:“那个老汉是谁?且引来相见。” 陈老实忙答应下来,忙忙的去了。 不多时,回转过来,却见那堂屋里,正坐着陈洪,两人似在商议。见陈老实只得一个人进来,郑屠忙道:“其余事先不着忙,去请了里正过来,做个见证,担个保。” “这便去!”陈老实见那陈洪如丧考妣的模样,又见郑屠虽然颜色不改,却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便知晓事已成了,也喜气洋洋的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了。 不多时,里正过来,两下见礼,又向陈洪说了些节哀的话,这才转入正题,当场写了买庄子的文书,签了契约,又按了手印。里正也在上面具名作保,一桩买卖便就此完结。郑屠当场取出一千两银子,交付与陈洪。那陈洪得了银子,当即就离去了。 郑屠又拿了二十两银子谢了里正,直送了出去,这才回转。待进了屋子,见一老汉正立在堂屋里头,正合陈老实说话,忙上前去厮见。 ------------ 第五十章 前因后果谁妄言 明天星期六,加更一章!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兄弟们! “小老儿见过郑都头。”那老汉见郑屠进来,忙对郑屠作揖,也不与其他人等呼郑屠为郑大官人,只管称呼他的官职。 “可有名姓字号?”郑屠见了那老汉,径直走到堂屋上首坐了,也不示意那老汉坐下来,只管问自己的话道。 “姓吴名之敏。庆历年间生人,至今六十二矣。也取了一个字为尚尹。早年间胡乱读的一些书,如今居于陈家庄二十年矣,只得一个小子,名为吴铭,也只是粗浅识得几个字,并无名号。因此不敢欺瞒郑都头。”老汉一一将自家事说的明白。 “昨日那家火起,你可曾有甚么言语?”郑屠忽然冷声道。 那吴之敏听闻此言,不由作揖道:“都头见问,原本也不该隐瞒的。我家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只说了一句:那火莫非是都头做下的?小老儿见那说得不像话,一巴掌打了他一个倒栽葱,如今在家里也不敢出门,若是都头要见责,小老儿这便将小子领来,或打或杀全凭了都头做主便是。” 郑屠一愣,不由多看了这吴之敏两眼,忽然笑起来道:“你倒是实诚。” “诸事不敢欺瞒都头!” “那俺且问你,你家小子这般说,你又是如何想的?” “都头做事,自然有都头的道理,我等小民,怎敢妄加猜测。因此不敢思及这些,只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者才百般揣人心意。” 郑屠听罢,不由大笑起来,道:“你倒是摘了个干净,俺只问你,便如今日来看,昨日那火,到底是不是俺放的?是也?不是?” “小老儿并未思及此事!” “现在就思!”郑屠只管强横道,“若是推脱,你家那小子便是个构陷长官之罪,便是送了衙门发落,也是个充军的罪行!” 那吴之敏苦笑起来,摇头道:“都头仗义之名传遍渭州,一人一骑救了渭州青年才俊佳人,更是美名远播,怎肯因一句妄言而治人之罪?我家小儿一句妄言不足以使得都头名声有亏,若是都头穷纠小儿妄言之罪,却真真使得都头名声沾污,只道是气量狭小,当不得真好汉也。如便是小老儿之罪也。”说罢又深深做了个揖,不肯支起身子来。 郑屠闻言,不由一愣,却又不好回话,几句话却将自己堵住,只是有心要试探着老儿,便耐下性子,故作专横道:“若是俺真个气量狭小,又当如何?你只管说,这火是不是俺放的便好,哪里这般多的推脱之词?” 吴之敏听闻此言,这才直起身子,点头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动问,小老儿便说了,此事绝不是都头所做下来的。只因一条,都头与那五岭峰强人水火不容,这也只因前番都头砍杀了那寨子里新立的五寨主,因此有次推断。” “噢?果真如此想来?”郑屠不禁有些微微失望,却依旧微笑以对道。 “若是有人对昨日之事见疑,都头自然会以此来应对。”吴之敏微微一笑道。 这话中有话,郑屠不禁看了那老汉两眼,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老汉,说话也没得个全须全尾的,何必露头藏尾的。” “在下不敢说!”吴之敏也只是微笑看顾了一下四周道。 郑屠见他环顾四周,便看了一眼身旁的那陈老实,不由点头道:“你我屋内叙话!”说罢便对着陈老实道:“老爹只管替俺看顾门口,莫要使人走近了,俺与吴先生有话要说!” 陈老实也是个见机得快的人,见郑屠如此忙道:“姑爷只管去,便是我家女儿也不叫她近得面前的。”说罢,恭恭敬敬的送了郑屠并吴之敏进入到里间。 方入得房中,郑屠便请了吴之敏坐下,自己也在上首坐了,问道:“先生可直言了!” 吴之敏点头正色道:“此事只怕是都头做下的罢。” 郑屠虽早有准备,吃这吴之敏一说,不由竖起了身子,忙道:“先生是从何看出来的?” “都头布得好局,一般人等自然也瞧不出来。只是这事来的蹊跷,先是都头要买这庄子,那陈员外自然不肯,都头三番四次,只炫耀武力,叫这陈员外不敢则声。前些日子,那陈洪去了一趟渭州城内,想必是邀援手去了,却不知都头使了甚么计策,绝了他的援兵。因此做事再无挂碍。那一场火便是适逢其会,逼得陈洪不得不转手都头。” 郑屠心里暗惊,却又不服气道:“方才先生也曾言道,俺与那五岭峰强人势如水火,他等如何肯帮顾他的对头?白白的便宜了俺?” “方才不过是道出了都头的表面布置。”吴之敏道,“若是都头没有赴那五岭峰争斗的约,小老儿也不曾想到这层面来。” “哦?”郑屠不由心惊,忙问其故。 吴之敏道:“都头赴那强人邀斗之事,虽布置缜密,然都头家眷思念都头得紧,日日使人去城头张望,因此这渭州城里,怕是多人知晓此事。都头此去好几日,若真个是生死的对头,只怕都头不得这般全身而退。想来那五岭峰强人也有好武艺的。” 郑屠不由摇头笑道:“此事还不足以说明俺便是和那五岭峰强人有干系。” “这是自然,不过是妄意揣测罢了。只是昨日大火一事,却使得小老儿更加确定,此便是为了都头而来!”吴之敏笑道,“五岭峰强人此番做得这般干净利落,定然是先打探清楚,庄子内情形只怕是了如指掌,因此得以一击得手,快速而退。” “这又如何?” “若是强人与都头乃是生死强敌,又如何不知晓都头在此庄中之理?都头在此庄中,大队人马来袭,劫了陈员外家,却为何独独不与都头照面?” 郑屠只听得冷汗涔涔,不由点头叹道:“果然,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依然是破绽百出,妄俺也自为得意,却不想这般的不经推敲。” 吴之敏嘿然笑道:“都头休要烦恼,此事却不是一般人能揣测的到的。便是能揣测得都头这边,也全然没得凭据,也奈何不得都头。” 郑屠忽然似笑非笑的盯着吴之敏道:“你这老儿如今倒是实话实说,却不怕俺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也打杀了。俺自有法子遮掩。” 吴之敏听闻此言,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郑屠不由脸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道:“莫不是以为俺不敢害你性命?” 吴之敏停下,却依旧浅笑道:“都头自然敢,只是都头既然问起此事,定然是无惧小老儿的。要害小老儿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如此这般,却何须动用这般的心思将小老儿谋来?无端的受人口舌,却不是都头这般行事的人所为。” 郑屠不由点头大笑起来道:“却是如此,俺也知晓你也不是个长舌的人。俺如今只问你,你如何看待俺这行事手段的?” “非常人行非常事。” “何为非常人?何为非常事?” 吴之敏索性畅所欲言道:“都头其余屠肆,若是真个做个富贵人家,只怕那渭州城的产业便足够都头过此一生也。何必要赴那强人之约?若是小老儿揣测得到,都头定然与那强人交往甚厚。如今又在城外开办产业,只怕日后必有所图。” “哦,你且说我说图是甚么?”郑屠不禁诧异道。 “如今国事不济,西夏之人不足畏惧,辽人亦大不如前,但眼见得那靺鞨遗族完颜女真,凶狠异常,其主完颜阿骨打已然一统其族。其凶悍更甚于当初只辽人。只怕都头所虑,便在于此。” 郑屠不由点头道:“正是,方才先生所言,正是某心中所虑。若不是早作绸缪,只怕日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做不得数的!” 吴之敏只是微笑不语。 郑屠见他笑容有些深意,不由道:“莫不是心存疑惑么?某生平不过是要保得身家富贵便足矣!” 吴之敏嘿然笑道:“都头却容小老儿孟浪了。小老儿自幼学得一些星象占卜之术,但见数月之前一日,那渭州城南,有星君降临,掐指一算之下,果然应了命格运程。只是那一日,正是都头吃那鲁提辖打了三拳的时辰。因此便由此一说。” “鬼神之术,向来误国误人,如何信得?休得胡说!”郑屠笑道,心内却惊骇异常。 ------------ 第五十一章 新庄新事新计划 第五十一章新庄新事新计划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下周没有甚么多的事情了,尽量做到每天两更的量。感谢兄弟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吴之敏与郑屠相谈半日,方才拜别而去。郑屠见他离去,兀自愣了半晌,这才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他不担心这老汉告密,只怕这话,私下说起倒还有人信得,若真是对簿公堂,只怕要被人斥为无稽之谈。郑屠所虑者,乃是这吴之敏善于揣测人心思,审时度势极为敏锐。 “或许可用之!”郑屠终于站定了。 有过一日,那陈员外终究下葬,下葬当日,陈洪携了家眷投渭州城内去了。这庄子交予了郑屠手中,郑屠对这庄子经营早有定计。当即也望渭州城内赶去。只是简单的交待了陈老实,要他稳定庄户情绪,莫要做过多波动。 陈老实虽然欢喜,但终究不是做大事的人。只是苦着脸应承下来。只是这几日郑屠不能亲来,便嘱咐道:“凡事多请教那吴之敏,定然有所助益。”陈老实晓得那吴之敏也是有些门道的人,这才应承下来。又亲自送了郑屠并女儿一起离去。 一路行来,绿珠见郑屠事情终究了了,心里也欢喜,话也多了起来。一路上倒也不寂寞,因此,待回到渭州的时候,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却也无疲倦之色。惠娘并蕊娘在前庭接着,又整治了一桌酒菜,四个人同着吃酒。 席间惠娘问起这几日的事来,郑屠一一回答,说起那陈员外之事,惠娘终究妇人之心,有些叹惋,蕊娘亦叹息了几声。说了一回话,便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一早,便听得门子来报,说是武二来了。郑屠忙在前厅招待,待丫头整治好了茶水果蔬,郑屠屏退了左右,问起这几日的事由。武二一一禀报,并道:“自哥哥去了陈家庄,俺便立即飞马赶往五岭峰,那些寨主都是人的的,一路没有阻碍,直接见着了五寨主,只说寨主哥哥还欠俺家哥哥一个情面呢,当即将这事说了,五寨主也无二话,当即便应承下来。如今事情可成了?” 郑屠点头道:“却是成了。”沉吟了一次有道:“那火烧陈员外家的,可是他自作主张?” 武二笑道:“俺从未提起过要烧了那陈家员外的屋子,可见是五寨主擅自动手的了。这事情俺也听闻了,没得一日,便传到了渭州城。” “那城内可有动静?衙门里知州大人可有剿捕的文书发布?”郑屠不由眉头一挑,沉声道。 “并无文书发布,想必是知州大人有心无力。便是上次之事,涉及种相公家的衙内并周知州家的女儿,也没有大张旗鼓,这次不过是一小小庄户,何足道?”武二笑道,“俺也听闻那陈员外家的,平日里也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如今倒好,省的他兴风作浪。” 郑屠点头道:“也罢,如今庄子已然买下了,俺等也要有些筹备。” 武二闻言喜道:“贺喜哥哥!” “这几日你且准备一番。在帮闲的泼皮里挑些好手,不要使得那几十匹夏人的马白白的空闲了。直接拉到庄子里,使人练起来。马上地上刀枪需要使得娴熟。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庄子里的庄丁便是。凡参与之人,按月发放银子,每日里尽可吃肉。”郑屠沉吟了一番道。 “便宜了他们!”武二笑道,“平白的得些肉吃。” 郑屠不由正色道:“你乃好汉之后,又懂些行阵之法,只管勤加锻炼,令行禁止。切切不可懈怠。日后有事,需要依靠的住才好。” “这个省得,哥哥只管宽心!”武二也正色道。 “今日安便差人在庄子里劈出一片地来,修好了营地,你好进驻过去。”郑屠又道,“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庄丁的总教头了。只管练出精兵来。” 武二忙应承下来。他也无需问练出庄丁又有何用,只得为哥哥办事,也就心满意足。说了一回,那武二忽然道:“哥哥还需提防,那陈员外家的儿子陈洪,已然到了渭州城内。投种相公军中的陈都监而去。小心为上,当先小人搬弄是非。” 郑屠点头笑道:“这个俺自省得。那厮不过一个泼皮泥鳅,也翻不出多少浪来。倒是那李响,这几日可有动静?” 武二摇头道:“这几日倒也无事,只是铺子里去得少了,整日里净与一些不相干的人往来吃酒。倒是将铺子里的事都交与我打理。却不是这个道理。” 郑屠点点头道:“且不理会他,由他怎地。” 武二点头应承,方才吃茶作别。待武二去得远了,郑屠这才叹息一声。想来着乱世即将到来,金人狼子野心,夏人趁火打劫,皆是未来需要防范的。若不趁现时攒下些基业,只怕将来不好做事。便是连家人只怕也护不得周全。也只怪那陈员外家作孽太多,只当是替天行道了。如今自己虽早做了筹备,只是比及日后虎狼一般的金人,只怕还远远不足。却不知那五岭峰的人马靠不靠得住。因此有思量一番,倒有些时不我待的紧迫,紧紧压在心头。 且不说郑屠在此悲天悯人,感叹世事。单只道那陈洪,草草安葬了父亲,便携了家眷一同前往了渭州城,当即寻了家客栈住了。又匆忙的去寻陈都监的府上去。 那门子倒是见过的,只是此番那陈员外家被强人烧抢之事,已然传遍了渭州城,因此也不给好脸色。又费了些银子,才得以通报。 方进门,便听得一声儿道:“哎呀,贤侄可真是苦了你也!” 陈洪抬眼看时,便见到那陈都监宽大的身子正迎着他来,慌忙见礼道:“小侄见过世叔。” 陈都监忙扶住,仔细看顾了一番,才叹道:“贤侄可节哀顺变,如今一切不同往日,可要有些上进之心,切不可在胡乱度日了。” “是!”陈洪态度恭敬,只因这一场大火,倒叫他换了人似的,也不再轻狂好事,见人倒也知道礼数,隐忍为上了。 “来来来,且去前厅奉茶。”陈都监一把挽住陈洪的臂膀,径直往前厅行去。待坐毕,又吩咐上茶来,说起那日的大火,陈洪又一一道来。 “可恶!”陈都监听到气愤处,忍不住将那茶盏掀在地上,咬牙道,“那五岭峰强人为祸多年,早晚必要剿灭了他们。” “正该如此!”陈洪点头道,“只是衙门里与种相公处如何处置?今日小侄来,便是要探听一二。可有发兵剿匪的意思?” “这个――”陈都监迟疑了一下,这才道,“倒是有这个意思,周知州最是体贴百姓的,种相公自然是有雄兵猛将,只是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轻易动不得,还需从长计较才好。” “果然如此!”那陈洪忽然面皮涨红起来,手里紧紧捏着那茶杯子,指节泛白,恨声道,“这等,岂不是白白吃那强人抢了不成?” 陈都监忙劝解道:“贤侄休要急躁。此事俺也要斡旋一二,好促使种相公早日出兵。”说着又岔开话题道,“想不到做兄长的却早我而去,甚是可惜,前些时日还托贤侄送信与我,只道过的一些时日便要来渭州城久居,却不想此愿成空了。” “甚么在城内久居?”陈洪一惊,忙道。 陈都监见陈洪神情,不由诧异道:“却不是贤侄送与我你父亲的书信中所言?只道这世事不愉,乡人疲懒,还不如在城内做个富家翁呢!” “这――”陈洪不可置信道,“父亲并无在渭州城定居之意。恁地会写出如此的话来?” 陈都监也皱起眉头道:“却又错吗?”说罢,只道了一声稍后,便从内室里取出一封书信过来,展开了,把与陈洪道,“却不是这个意思么?” 陈洪看了一遍,果然如此,并无一星半点提起郑屠之事。不由跌脚道:“父亲恁地如此糊涂。” “这是为何?”陈都监不解。 陈洪忙说起郑屠要强买陈家庄一事,末了道:“父亲自然不肯将庄子卖与他。却又恐那厮霸道,又有些凶名,因此写了一封书信,托了我来送与世叔,好叫世叔加以援手罢!” “哦?” “正是如此,却不想怎地成了这番话来?” 陈都监沉吟道:“那郑屠之名,俺也听闻过,是个有本事的。平日里行事,倒也霸道,凶名也是有的。渭州百姓多有惧他的。” “正自奇怪!”陈洪点头,忽然哎呀一声大叫起来道,“莫不是吃人换了?” 陈都监奇道:“书信在你手中,他人如何换得?” 陈洪这才说起那日来渭州城路上,遇上一个卖酒的凉棚,买了几碗酒吃,却不想吃了三碗便醉了,醒来时误了一些时辰,才来拜访。又道:“定然是吃那卖酒的汉子换了书信!” ------------ 第五十二章 招兵买马逢好汉 第五十二章招兵买马逢好汉 陈洪说起此事,有些恍然而悟,忙道:“想必那卖酒的汉子是与五岭峰强人一路,因此托了假书信与世叔,好叫世叔不来救援。”说罢跌脚道:“悔不该贪吃他的酒,以至于今日之祸。” 陈都监也吃了一惊,点头道:“如此便是了。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贤侄有何打算?” 陈洪默然,半晌才叹道:“无他,所幸还有些银子,因此只好先在城内寻个落脚的地方,再做些小本的买卖就是!” “也只得如此了,若是再有甚么能帮衬得上的,只管来寻我!”陈都监也只得这般安慰,两人又说了一回话,陈洪便告辞出门不提。 且说郑屠得了庄子,改了名姓,只唤作郑家庄。使武二亲自安排训练马队的事情,又托了陈老实重新修了一处庄园,那吴之敏也来帮衬,因此倒也不费多少气力,一切事情便兴办了起来。郑屠自在城内当差应卯。 如此过得一些时日,眼见得到了霜降时节。西北之地,寒气重些,风沙也大,早早的便穿了厚厚的袍子。即便是当差的,也将头脸裹了起来。每日里呼朋引伴的在酒肆里吃酒,热热身子。日子倒也过得逍遥了一些。 郑屠的生意也做得大了,只是那火腿制作,模仿起来甚是容易,不出多日,便多了许多的人仿制,因此也不是个长久的事。郑屠因此又要琢磨着弄些新的花样出来。又因庄子上了轨道,郑屠此时也可正大光明的向知州衙门提起训练社兵的事情来。 宋人自有“团结民兵,结社以备”的传统,自宋一朝,屡次为外族所侵,乡民多备有刀枪弓箭,以保卫家园,此风气从宋朝统一战争初始,社稷不稳,江山祸乱,因此这种武装社团在乡间如雨后春笋一般,萌发起来,逐渐形成各具特色的地方武装。 《宋史》卷一八七《兵》一中所载为“本河州忠烈、宣勇能结社买马者。”此为宋初边境之地较早的大规模武装社团,是为买马社。又“自澶渊讲和以来,百姓自相团结为弓箭社”。又如战乱频繁的河朔之地,“河朔之民愤于兵乱,自结巡社”。是为忠义社。 故此,郑屠完全可以组建社团,建立自己的武装团队了。这一日,郑屠早早的到了衙门,见过了知州大人,说起社团之事。 周知州对此事倒也有些热心,只因这地处边陲,又有夏人虎视眈眈,因此便点头道:“先前闻你在乡间置办了产业,因此按理也可建个社团,只是你那庄子可有许多人马组建社团?若要自成一社,便要得可战之兵三百七十五人。且须有名册在衙门里备案,你可有名册上报?” 郑屠先前只听闻可组建地主武装,哪知还有这般的纠葛,不由问道:“若是要三百七十五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还有和制度规矩,还要请教了!” 周知州点头道:“既如此,此事你早晚要明白,先说与你听罢了。我大宋自立朝以来,地方缙绅多有自组兵甲的,其制度为:每五人为一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各有长。至五社则为都社,有正及副。如两都社及万人以上,从地主中择二人为都副总辖。其借补官之制,则万人以上,成忠郎;千人以上,保义郎;八百人以上,承信郎。自甲长至总辖,三岁递迁。” “原来如此!” “因此,你要成社,需要五部方成。若是无有足够人手,便只可为部、为队而已。”周知州看了郑屠一眼道,“如此而已!” 郑屠沉吟半刻,忽道:“若是俺可组建八百人以上,又当如何?” 周知州一惊,忽然明白过来,这郑屠不过想要个朝廷递补的官职。又念起他终究救了自家的女儿,因此要承他的情,况且这递补的官职,不过是武职而已。宋朝以来,重文轻武已成了惯例,于是点头笑道:“若是组建的这八百人的社团,我定然保举你为承信郎。” 郑屠大喜,忙行礼道:“如此多谢周知州抬举。” 从衙门回来,郑屠自然要谋划此事,派人急从郑家庄里召回了武二。使得武二在本城的闲汉泼皮里招纳可用之人。这本城的泼皮闲汉纠合起来,也有数千之多。便是经过层层遴选,也可得三千有余。本着贵精不贵多的原则,郑屠也实在不想费银钱与那些无用之人,又要武二设置重重考验的法子。 此次招纳,果然是群情汹汹,早听闻头一遭招纳马队时,听闻了郑都头慷慨大方之名,如今如何不想进去博个好利头? 只是那武二甚是苛刻,不仅要会些拳脚刀枪,还要考验力气,只在那在城中设立的一个场地里,放了几块石锁,轻则百斤,重则二百。举轻者,可入选,举重者,可选为精兵。因此这几块石锁,不知挡了多少人的晋身之路。 “咚!”的一声,一名汉子吃那百斤的石锁压垮在地,在地上挣扎不起,吃那武二轻轻巧巧的将那石锁挪开,才得以起身,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一溜烟走了。 那入选者一齐站在左侧,端的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个个虎背熊腰。看见不时又参选之人,吃那石锁压倒,不由抱臂哂笑,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又因自身已然入选,又神色倨傲,似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之事一般。 如此数日,也不过选得七百与人,却还没凑足那八百之数。武二也甚是烦恼,眼见得来选得人越来越少了,那些闲汉们也知渐渐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轻易来试。 这一日,又有数十人得选,又有无数人铩羽而归,眼见得日头西下,武二正准备收拾了,好明日再来,却见得一个汉字走了进来,冲那武二道:“兀那汉子,若是俺举起那二百斤的石锁,可做得头领?” 武二一听,抬头见那汉子,脸若银盘,身形魁梧,倒也是个有力气的模样,不由笑道:“做不做的头领,还需手底下见个真章。” “如何建个真章?”那汉子道。 “需举得这二百斤石锁,此为第一,其二,却要较量兵器拳脚,若是能在某手底下走得三五十回合,方才做得头领。”武二见他也是个有本事的模样,故意考校他道。 那汉子嘿然笑道:“俺倒是甚么考校,也不过如此。莫说二百斤,便是三百斤又如何?那拳脚刀枪,俺俱都纯熟得狠,若是你我二人较量,伤了你,俺倒也不和气了。” “休得大话,且看你如何耍弄!”武二冷笑道。 “此物太轻,需四百斤的拿来!”那汉子斜眼盯着武二道。 “依你,抬四百斤的来。” 一时,两个闲汉抬了四百斤石锁过来。但见那汉子点了点头,猛然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但见赤着上身,豁然可见一身好刺绣花纹,肩膀胸膛上,纹着九条龙,端的是栩栩如生,围观众人都不禁喝一声采,便是武二也不禁叫了一声“好”。 但见那汉子两手按住石锁,忽地两眼瞪圆,手臂使力,肌肉腱子暴起,条条青筋绽出,只喝得一声:“起!”便见他将那巨大的石锁提起来,在胸前停了一停,又大喝一声“呔!”双手猛然就将那石锁举了起来,站立方定,又稳稳围着场子走了一圈,方才放了下来。 “果然是好汉!”围观众人抚掌赞叹起来。 武二也点点头道:“端的有些力气。只不知武艺如何!”说罢,便也整理衣襟,走近场中来,指着那兵器架道:“随你挑选就是。” 那汉子点头道:“俺想来善使棍棒,因此只挑个棍子来使。” 武二随他,自己也挑了一根棍子道:“俺也那棍子来。你可要小心,若是伤了你,需怪你武艺不精,赖不得俺身上。” “休要啰唣,只管来!”那汉子拿起棍子,使了个旗鼓。 武二见着汉子有些章法,乃是个惯使棍棒的人,因此也不敢大意,将棍吐了一个势,大喝一声,朝着那汉子一棍就劈将下来。 那棍端的来得快,宛如蛟龙出海一般。众人但听得耳边“呜呜”风响,那棍子便已然劈到了汉子面前。汉子见棍势凶猛,不由叫一声:“好!”猛地一挑,将那棍儿的势头挑了过去,乃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法子。棍子一变,朝着武二横扫过去。 “来得好!”武二喝一声,身影生生往后推了几步,两棍相交,发出“啪”的一声响,但见两截棍子忽然就成了四截。 原来两人力气过大,这棍棒交接,生生的将棍子折断了。 那汉子将半截棍子抛下,大笑道:“端的痛快,许久没这般痛快了。快快换了兵器,再来战过!” 武二也有心要试他武艺,因此两人又挑了腰刀。摆开了架势,又要战在一处。 ------------ 第五十三章 九纹龙来壮实力 第五十三章九纹龙来壮实力 这一场龙争虎斗,果然引得围观之人喝彩连连。但见得那汉子一把腰刀使得出神入化,宛如蛟龙在青天,武二也不甘示弱,犹如猛虎出山林。四周的气势渐渐的随着两人的角斗,渐渐的凝重起来。四周的人为气势所迫,一退再退,竟然退了好大一个圈出来。 那汉子踏进一步,一刀掀起千层浪,好武二斜刺里闪过,翻手搅得波翻腾。但见得四周落叶纷飞,砂砾四起,直迷了人的眼睛。围观的人强撑着,不肯错过这精彩的比斗。 比斗多时,两人不分胜负,那汉子焦躁起来,让过了武二的一个连环劈砍,后退几步,运足了气力,忽地拔地而起,但见他脚尖在地上一垫,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人在空中犹如苍鹰扑兔,那柄腰刀,直朝着武二的怀中搠来。 “啊呀——”围观之人顿时惊呼起来,这一刀力大势沉,又是从天而降,迅捷不同一般,但见得那白刃,犹如一溜儿银光,倏地一闪。 好武二,不慌不忙,脚踏连环,步步后退,要用距离化解速度和力道,手中腰刀连连劈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个后退,一个向前,转眼间就移开了数十步。围观之人哗然散开,让开了两人比斗的地方。 忽地听得“嘭”的一声,宛如平地一个惊雷,将四周的人骇的一跳,慌忙之间四下躲闪起来。方才比斗之处,陡然掀起一阵尘烟,四处激散开来。四周之人,连滚带爬,慌慌张张躲得老远,这才惊魂已定,定睛看时,却见两人早已停手。相对而立。 有那大胆的,分明看得那尘烟之中,两人两拳相碰,拳力引发的劲气相撞在一起,激起了四周空气膨胀,顿时宛如刮过一阵狂风一般,吹起砂砾尘土,宛如尘烟滚滚。再看两人腰刀,便如那哨棍一般断成了四截,扔在地上。 “果然好身手!”武二先叉手道。他心怀敬重,显然方才他已然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和精神,这才堪堪与这汉子战成了平手。 “端地是条好汉!”那汉子也冲着武二行礼道。 “便是如此拳脚兵刃手段,自然是做得头领了。莫不如权且做个部长可好?”武二冲他点头道,“若是要做社长,须得我家哥哥说话!” “你家哥哥莫不是就是镇关西么?”那汉子道。 “好汉可认得我家哥哥?”武二不由大喜道,“敢问好汉名号!” 那汉子笑道:“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九纹龙史进是也。路过此处,听闻这渭州镇关西郑大官人正招兵买马,因此过来相试。这头领之说,当不得真。” 正说话间,却听得有人高声叫道:“哪个便是那纹身的汉子?可叫九纹龙史进么?”众人闪开一条路来,但见郑屠大踏步过来,远远便见到了一个和武二对立的汉子,因此走将过去道:“你便是九纹龙史进么?” 那九纹龙史进挺胸答道:“正是。想必你便是镇关西郑都头了。” 郑屠哈哈大笑道:“俺听闻过你的大名,师从前禁军八十万枪棒教头王进的。有些武艺,耍的好枪棒,前些时日,也与俺家二哥鲁达在此,要谋算俺的,却不就是你么?” 史进忙叉手见礼道:“却吃都头笑话。俺那日听闻鲁达哥哥害了都头的性命,也顺道儿走了。途中也路过几道州府,又逢着鲁达哥哥,在赤松林,结果了几个害人性命、淫人妻女的恶和尚,却不想少华山头领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邀俺入伙,俺轻易没有应承,听闻鲁达哥哥又来了渭州,便一路寻来,也听闻了都头事迹,只道都头好汉,原来鲁达哥哥不曾害了都头性命,乃是天佑好人罢。因此便要投了都头这里。” 郑屠听闻史进如是说来,点头称是,原本这史进入伙,乃是义气所逼,如今他辞了少华山三位头领的邀请,只管投到自己这里,看来那小说中故事做不得数的,却不知是不是因自己改动了原本的历史或剧情罢。因此便笑道:“此事好说,俺等何不寻个好出处,吃些酒肉,再一一道来?” 史进点头,三人便一同去了,四周之人也散了,只道方才一场好比试,津津乐道不已。 三人寻了家酒楼,却正好是那潘家酒楼上,依旧捡了个齐楚阁儿坐了。郑屠高声叫道:“小二,但有好酒肉,只管将来,一发算钱还你!” 小二忙满脸堆笑应承道:“使得,都头稍等,须臾便可到了。都是些本店上好的酒肉,都头是个吃惯了的人,瞒不过都头的。” 郑屠笑骂道:“只管啰唣,酒要最好的双洲春,但有肥羊羔,只管上来,不怕不与钱你!” 小二忙一叠声的答应下来。飞快的下楼准备去了。 史进见郑屠豪爽,不由心里又将那郑屠豪爽的传言信了几分,越发觉得先前只怕是冤枉好人了,因此忙道:“都头且不可浪费,俺等随意吃些酒水便可!” 郑屠笑道:“若是平常人等,自然行的。只是兄弟乃是有名的好汉,自然不能怠慢了。”说罢,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可知鲁达哥哥的下落?” 史进听得此言,不由皱起眉头道:“这几日正要寻他呢!却不知哪里去寻。因此想在都头庄上落脚。” 那武二听了史进这般说起,不由笑道:“今日你却巧了。要寻你家鲁达哥哥,便须问我家哥哥便是。” “哦?都头知晓俺家哥哥出处?”史进忙竖起身子,对着郑屠道。 “正是!”郑屠点点头。 武二也压低了声音对史进笑道:“前些时日,俺家哥哥去五岭峰比试武艺,你道那与俺家哥哥比试武艺的人却是谁?正是鲁智深哥哥是也。那日比斗完毕,便于五岭峰的几位头领结为了兄弟。鲁智深哥哥也应邀入了五岭寨,做了三头领。” 史进听了,不由“啊呀”一声叫起来道:“想不到哥哥却入伙做了强人了。” 郑屠见史进这般模样,不由心下大感奇怪。这史进原本就是落草较早的好汉,如今看来,却对落草并无好感,不然只怕早就入了那少华山,做了强人,奈何这般辗转来到渭州?当下心中有了主意,笑道:“兄弟不必烦恼,你与俺家二哥是好兄弟,自然也是俺的兄弟,如此便是一家,若是不肯去五岭峰与二哥做在一处,便不如在俺庄子里安心待下来。日后但有好出处,只管投去就是,绝不相拦。” 史进见郑屠说的郑重,便点头道:“原本也想过投了都头庄子上,只是暂时权宜之计。罢罢罢,如今便依了都头就是。” 郑屠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却见那小二流水一般的端着肥膏羊肉并酒水上来,替三人筛酒。郑屠道:“你且去,待要酒时,再来唤你!” 小二自去,郑屠这才冲史进道:“如今也不要唤我都头,这都是虚职,做不得数的,日后但有寸进,自然有称呼的时候,如今俺等只要兄弟相称便是。” 史进大喜,点头道:“如能结识的哥哥这般英雄,也不枉了这一生。”说罢,端起桌上酒碗,举起来道:“莫不如俺等痛饮这一碗,只做兄弟相识如何?” “痛快!”郑屠大呼,站了起来,一手拉起武二一手握住史进的臂膀道,“来来来,俺等三人满饮此碗,从此便是兄弟!” 那武二也敬重史进好武艺,也是个好汉。因此三人惺惺相惜,一气干了一碗。此时,气氛也渐渐上来,郑屠听闻史进九纹龙纹身,满心好奇,又使得他脱了衣服观看,端的是好刺绣,那九条龙,栩栩如生,直要飞腾出来一般,心下不胜感叹。 三人这酒,一直吃到日暮时分,这才分别。郑屠自然祝福武二,好生安顿史进,这几日又招得一些人手,莫约也八百有余,只要再行招募一些,便可去那庄子进行操练了,优胜劣汰,自然要留用八百精兵。此事,武二最为擅长,如今又有史进一旁协助,想必也并无难处。 郑屠此番计较之后,想起庄子要长期发展,自然少不得银钱。只是那绯肠、火腿,在这渭州城仿制的禁绝不住,不是个长久之计,若还要发展只怕要寻更好的出处才行。 只是单单的靠那做生意积累财富,只怕终究还是慢了一些,眼见得,大乱将至,若不快速积累些财货,将来如何应对西夏、金人的紧逼? 是夜,郑屠真个有些心焦起来。原来谋划一步一步正在实现。统一了渭州城泼皮无赖,便是添了生力军,得了庄子,便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组建军队的籍口,又结识了五岭峰好汉,日后可引为强援,如此进可攻,退有路,便是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倒没有任何问题了。只是眼下所缺者,不过是金银钱财罢了。八百人马却是远远不够,若是再多人马,却又养不起。 郑屠踌躇不安,辗转反侧只是,却忽地想起一事,顿时从床上挺身坐起,大笑道:“却有如此一场富贵,恁地忘记了?如今俺的钱财只着落在那青面兽杨志的身上也!” ------------ 第五十四章 好借前世兴田法 第五十四章好借前世兴田法 那杨志,郑屠早已晓得他的出身。乃是杨家将之后人,其祖上乃是杨继业,高祖父乃是杨文广。又前世看《说岳》书中,只道还有个同祖的兄弟,流落在外,唤作杨再兴的,年纪轻轻便做了流寇,后来追随岳飞,有万夫不当之勇。 且这杨志,善使刀枪,一口祖上相传的宝刀,使得是出神入化,一杆八宝驼龙枪更是锐不可挡。也正是晁天王取了他的生辰纲,才使得他与鲁智深取了二龙山,做了山贼,落草为寇。这样的人,只想着晋身做官,光宗耀祖,只怕不用些手段,不可使其屈服。便是上了梁山,杨志凭起武艺,也坐了第十七把交椅,在一百零八好汉中,殊为难得。如今鲁智深投了五岭峰,却叫那杨志又投往何处? 只是如何取得那生辰纲,却又让郑屠有些踌躇。若是智取,那杨志生性谨慎,若不是那老都管与他起了矛盾,只怕晁天王要得手,也不是易事。若是要力取,凭自己力气,要胜那杨志,也不是难事,只是从此结下仇怨,即便是爱惜他的武艺,日后也不好相见,更不用说招纳了。更何况,日后还要用这杨志,招纳更为勇猛的杨再兴是也。 正躇踌间,忽然眼前一亮,暗自道,便是俺自不与他照面就是,因此这便有了一番计较。当下算算还有些时日,便在城内庄中做些安排。 那庄子添了人手,越发的装大起来。八百社兵早已然安置妥当,又报了周知州备案。那周知州乐得人情,保举了郑屠,做了个承信郎。这也算得了个正式的官身。只是那都头的职位,周知州也不教他辞了,便一并兼任着。虽不大合规矩,倒也无人说话。 自得了八百社兵,郑屠只叫武二并史进在庄子里操演起来。那武二是练兵行阵的行家,那史进是教授枪棒的好手,两人相得益彰。那庄子外头劈了一处操场,整日间杀声整天,那些泼皮无赖,先是贪图些银钱,松散的紧,吃这一操演,倒也行阵整齐,令行禁止,有些章法了。 那吴之敏帮陈老实打理庄子经济,倒也尽心尽力,那陈老实亦有自知之明,索性做得一个甩手掌柜,整日间只在庄子里转悠,那庄中人敬他是郑屠丈人,因此都相待有礼,也多有巴结迎逢。这陈老实心中极为满足,眼见得自家里住宅也换了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青砖碧瓦,自有一番富贵人家的模样。 这日,郑屠告了假,独自骑了马,径往庄子而去。眼下秋收方过,田野里尚有些人,搬运稻谷,捡拾谷穗,因见了郑屠,俱都停住了身子行礼问好。神态甚是恭敬。 “承信郎安好!”郑屠正巡视过来,远远便见到正在田野一处,立在田埂便的吴之敏,正一路过来,冲他拱手见礼。 这老儿不唤他都头了,只管称呼承信郎官名。郑屠也不以为意,下得马来,点头微笑道:“先生这些时日,相助甚多,再次谢过先生了。”郑屠执礼甚恭。 吴之敏摇头笑道:“承信郎做事,自有一套章法,如今陈家庄上下,皆要承承信郎恩惠,故此为承信郎谋,亦是为自身谋。何敢说一声谢?” 郑屠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儿,却不实诚。俺如今也不遮掩,只问你,为何你在这陈家庄二十余年,却胸中藏着天下大势?想必也是不凡之人,为何便隐忍二十余年而不发,只待俺来了,你倒是显出你的才干,却是为何?” 吴之敏看了看郑屠,终究点头笑起来道:“这些须也瞒承信郎不过,小老儿也读得一些书,生平自视甚高,却屡次科举不第,因此也生了退隐之心。然终究不是那甘于平静之人,小老儿也曾每年走动一些,便是这边境之城,自西向北倒也有些见闻记在胸中,道听途说也罢,官府文告也罢,无不昭示,当今天下,皇帝无道,异族遽起,眼见得天下即将大乱。” “哦?”郑屠并不信吴之敏之言,若说他有些见识,倒也是真的,诸葛亮隐居茅庐,也能治天下大势,其原因也终究不过是在他游历各地之时,见闻识广,加上他聪明才智便得出的结论。如今这吴之敏有此见识,也不以为怪,倒是能看出他极具大势观。 “先生如此之才,为何却始终科举不第?” 吴之敏为之一滞,却又不露声色笑道:“当今天下,科举入仕者,不知许多,然江山社稷却日渐衰弱,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却又如何?却不想承信郎见识,也只止于此么?” 郑屠哈哈大笑道:“谋心中还有一问!” “但讲无妨,小老儿对承信郎并无隐瞒。” “你先前所言,只道俺非常人行非常事,如今看你做派,可否有助我一臂之力之想法?” 吴之敏并不矫情,立即便拜了下去,道:“情愿奉承信郎号令!” 郑屠哈哈一笑道:“你这番便不怕生平志愿不得伸张?俺如今可只愿做个安稳的富贵人家即可。” 吴之敏也微微一笑道:“此乃承信郎现今的志愿,日后时局,谁能说得准?” “也罢,你便在此处替我打理庄子就是!” “敢不从命!”吴之敏长揖道。 郑屠点头,看了看田野里,满地的麦茬,不由笑道:“如今这庄子里庄户便是某的根本,俺也想多积累些粮草,以便日后不时之需。” “不知承信郎可有定计?” “有便是有,”郑屠沉吟起来,回首对那吴之敏肃然道,“某想将本庄土地,全书承租给庄户,三十年之内归庄户所有,所打粮草,俺所承租的土地多少,只需交一定定额斤两便可。不管天时,不管多收少收。剩余全归自家所有,某不横加干涉。” 吴之敏听闻此言,不由一愣。 “这便是田产承包制,如此一来,庄户便可多产多得,岂不是踊跃而起?”郑屠微微一笑道。 吴之敏沉吟起来,过了半晌才道:“如此法子,好是好,那庄户在这三十年其间可允许买卖土地?”果然这吴之敏也有些门道,看出了一些端倪。 “买卖定然是不可,若是不承租了,便可退还与某,绝不容许买卖。某之所以为此,一则是使得庄户踊跃生产,二则是使得庄户离不开土地,只有将庄户留住,庄子才可大发展。” 吴之敏点头道:“如此一来,庄户自可踊跃耕种,而土地终究还是承信郎的土地,此法甚妙!”说罢对郑屠一揖到底。 郑屠奇道:“你这是为何?” 吴之敏道:“若是使得此法推行天下,只怕人人踊跃生产,天下民富国强,却不是利国利民之举?此乃国之大幸。” 郑屠吃他这般做作,不由笑骂道:“你这老儿,恁地扯甚么天下国家,俺如今不过经营一家庄子,哪的这般的用处?休要胡说。” “日久自然见人心。”吴之敏起身,冲郑屠笑道,“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好呢?”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也不再与他胡言乱语。其实这所谓田产承包制,不过是后世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一个翻版而已,郑屠拿来,不过是来提高庄户积极性罢了。却哪里有吴之敏说的这般的宏图大志? 直到日头西下,两人这才从田头往回走。那吴之敏自觉与郑屠保持距离,只在他身后,不敢稍有逾越。谨守礼法。郑屠知他如此,也不去管他。待要分手之际,郑屠停住,回头对那吴之敏道:“今日说的这个制度,你且理出一个章程来,待我过目之后,便可施行,争取下个秋收之日,使得庄户得些实惠。” 吴之敏忙答应了,急急忙忙的去施行。此时他被郑屠这一想法深深打动,一路上就在思虑如何实施这个制度。当然所虑者甚多,庄户人家有多有少,田地有贫有肥,稻种有好有歹,土地如何丈量等等,诸如此类。当下也不耽搁,挑灯熬夜。 然郑屠所虑者,却是土地有限,即便生产积极性大增,增幅总量也不足以改变日后战事所需的那种窘况。因此还需要多买些田庄,只是如今谁还肯卖与自己?像这般强买陈员外家庄子之事,可一不可再,说不得倒是群起而攻之。那陈员外虽是罪有应得,然必然会使得人心浮动,只怕那周知州也容不得自己了。 想了半晌也没得头绪,只好先行自己的计划,取了那北京大名府梁中书的生辰纲,然后用那些钱财多买些粮食过来囤积,以备不时只需。 一番计较下来,那截取生辰纲之事,便又提上了日程,只是此事要到明年。那蔡京乃是六月十五生辰。梁中书发付杨志起身押运生辰纲,乃是五月半时日。如今还未入冬,距那时日还长。若是自己一人去取,定然不行,那许多金银,共有十一担,因此又需要三十许人,轮换挑担。 只是需要何人一同领人去,郑屠思虑再三,终究还是觉得武二行事要妥当一些。那九纹龙史进,毕竟新投,且那晁天王义气之名,遍及江湖,若是中途出些变故,倒不好收场。只叫史进在庄子里继续教导社兵就是。 计议已定,便一旁做些准备,只交武二从社兵中挑出三十余人,日日加紧训练,练习肩膀脚力不提。 ------------ 第五十五章 有女相逢曾相识 第五十五章有女相逢曾相识 秋收之后,便是农闲之时。自从郑屠接手了庄子,说来也奇,那五岭峰的强人便一回也不曾来了。先时还有些提心吊胆,过得一些时日,相安无事,农户们也放宽了心。如今还有一件大事却压在他们心头,既欢喜又踌躇。 庄子里原来的老学究吴之敏领了十数个庄丁,趁着农闲整日里丈量庄子里的土地,只说是新庄主承信郎郑都头的新法子。这新法子说出来,便是要将这土地承租给庄户们三十年,除了交足给予承信郎的粮食,剩余多少,全凭自己支配。 这个法子起初只道是哄着庄户玩儿,哪有将土地送与他人三十年,还说要签个承租条文甚么的,三十年不变,这恍然便是自家有了三十年的土地使用权。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后来那投了郑屠的吴之敏领了人来丈量土地,这才晓得,却是真的。自然欢喜的紧。只是又恐自己分到自己的土地不足数或贫瘠,因此庄户上下,都对那吴之敏笑脸相迎,说些好话,便是那酒肉也把与他家吃。 吴之敏倒是来者不拒,只是丈量之后,如何分配,却一成儿也不变。倒叫那些钻营投机的,吃了哑巴亏,白白的赔了些酒肉不说,还没落下人情。 丈量土地,分配到户,这事说起来工作量很大,但是吴之敏很好的分派了下去,丈量统计分配的人手各司其职,倒也做得顺利,如此只过得半月,一切都妥帖了。虽然是几家欢喜家家愁,却人人都有了兴致头,更是憧憬来年的收成。 庄户们如此兴奋之情,也是情有可谅的,只因前头的陈员外逼迫得紧,俺收成比例收取,不管粮食产多产少,一定要收了八成,剩下两层,尚不足以果腹,如此一年中也只得在农忙时节能够吃得几日饱饭。如今郑屠不过收取定量的粮食,算起来不过常年产量的四成左右。如何不让庄户们欣喜若狂?只道此乃郑屠菩萨心肠。 又如那老学究吴之敏所言,乃是天上星君转世,专为周济天下百姓的。也信以为真,一时间传扬出去,倒让郑屠这个星君有了些名气。只是此话传到郑屠耳中,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某便如何成了星君?“郑屠也曾笑骂那吴之敏,无事装神弄鬼。 吴之敏嘿然笑道:“在下掐指一算——” “打住!”郑屠听得吴之敏这般一说,恍然又如一个神棍一般,不由忙截住道,“是否星君转世,某自然知晓,你这厮——倒是让某冠了这个名头,平白的遭人嫉恨。” “此事虽招人惹眼,却也有好处。托了这个名头,只怕日后投奔承信郎的好汉,只会更多。何况乡民向来崇信鬼神之说,便是日后但有大事,只待承信郎振臂一呼,还不万众景从?” 郑屠一愣,这吴之敏所言确有些道理。古往今来,假托鬼神之名,成就大事者不计其数,远着如那陈胜吴广,近者有白莲教、拜上帝教等,无不是响应者云集,一呼百应之势。便是本朝的方腊之流,也借助了摩尼教也便是明教用于起事。 只是假托鬼神,却是双刃剑,起事之初或可号令众人,只是这一切全然是以个人崇拜为根本,其劣势也显而易见,弊端在后期便会越发的显现。 郑屠沉吟良久才做出决断,决然不能这般糊弄百姓,因此便对吴之敏肃然道:“鬼神之说,虚妄之极,能聚人心,亦能失人心。日后再不可提及!” 吴之敏一愣,见郑屠说的郑重,不由点头叹道:“遵从承信郎之命就是!” 此事便如此轻轻揭过。 又过得一些时日,转眼便到了冬日,大雪覆地,西北之地,素来苦寒,此时隆冬已至,家家户户出行的人也少了许多,倒是一些士子佳人,喜爱这雪景,免不得要结社吟诗,以证风雅之事。此乃是一桩文人盛会,便是周知州也未能免俗。 这日周知州邀了同城官员,只在渭州城内那城中最高楼上的南望亭里,饮酒赏雪赋诗。当真是漫天雪飞,天地一片白茫茫。更有那玉树琼枝,真如千树万树之梨花怒放一般。 赴宴者中还有种相公并种溪在内。 只是渭州城大小官员都相聚于此,这负责巡城安全职责的郑都头,却不得不在楼下安置衙门里兄弟,四处布置,以备不测。 “听闻周知州年后便要左迁了!”陈都头自王彪事发之后,便一直在郑屠面前卖好,如今郑屠权势,却不是他能望其项背的,何况如今郑屠已然是做了承信郎,从九品官职,又如鱼跃龙门一般。因此也有心巴结,这次巡防,便寻了个藉口,与郑屠做了一块。 “噢,也听闻过,却是要调任海州,品级倒也没有变。”郑屠点头,此事已然传开。 陈都头凑近些,附耳道:“承信郎于周知州有大恩,何不走动一番,在他离任之前,再讨个前程,岂不是好?” 郑屠一愣,看了看陈都头,然后笑道:“此话倒也可信的。如此,便多谢了!” 陈都头见郑屠说的客气,忙谄笑道:“些须小事,只怕承信郎已然想到了,却是俺多事了。”又回头看了看四周大雪,不由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楼上道:“他们倒是快活了,只冻煞了俺等兄弟们。” 郑屠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难,俺们也进了这酒楼吃酒就是,招呼兄弟们,今日只管吃酒,俺全包了便是。” 众人都轰然响应。 陈都头讪笑道:“如何好叫承信郎费钱!” “啰唣甚么,都是自家兄弟!”招呼一声,便都进入那楼下,捡了桌椅,坐下来,只管要酒要菜,慢慢的坐喝起来。 热热的烧酒下肚,众衙役浑身懒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兄弟一块,便谈天说地,只管胡扯。只听得有一人道:“这些时日,城内倒也有不少生人面孔。眼见得这浓冬之时,恁地还有外地人来?” “你晓得甚么,往常也有些生人,只是不曾说出来。因不是战备时分,周知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让当无事一般。” “左右也是无事,这般小心作甚。些许几个人,恁地慌张如此。” 郑屠只是劝人吃酒,很显然,这些生人不过是些细作,往常也有,扮作买卖人,只是不是战备时分,都不曾在意。只是眼下,征讨方腊之前,这童贯征西夏的战争却在筹备了。各方都在打探情报消息。只是这渭州城种相公却还稳如泰山一般不动。 周知州此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场风雪,倒成全了他的诗兴。那海州知州比这西北苦寒边境之地的知州,却又不知滋润了多少。况且又要设置市舶司,那银钱还不如流水一般的进出?一想到此,周知州愈加的意气风发起来。 郑屠吃了些酒,身上也发起热来,便道:“诸位兄弟权且吃酒,今日只管吃,无须管多少,俺一发算钱!”因又走到那掌柜身边道,“今日酒钱,只管算在俺身上,一发算钱还你。” 掌柜忙堆笑道:“都头说哪里话,只管去,还怕都头不还钱?” 郑屠点头,只管走了出来。但一出门,便见那风雪已然停了,街头只剩得几个人影晃荡,皆是匆匆而过。一阵冷风灌来,郑屠缩了缩脖子,拽进了大衣,正要走动。却见得几辆马车从身旁当面而来,那内里更有欢声笑语隐约传了出来。 郑屠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些不过是城内仕子与官宦女眷们的马车,听闻他们也在附近的雪亭做了一个诗社,因此怕是要赶去赴会的。”忽地身旁一个声音传来。 郑屠扭头看时,却是陈都头尾随着过来,冲着郑屠笑着说话。 “倒也风雅!”郑屠摇头而笑。 “甚么风雅!”陈都头嘿然笑道,“这般冷的天气,那雪亭乃在城内高坡之处,寒风更大,他们也只得一个帷幔遮掩,如何抵得住寒冷?换成俺,却不耐烦做那等事的。” “俺倒想,却奈何做不得诗词!”郑屠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话间,那马车从两人身边过来。郑屠抬眼时,却见那马车布帘儿掀起了一角,一张清秀的脸庞露了出来,那眼儿对着郑屠溜了一下,嘴里呵出的热气,将那眼前都模糊了起来。 郑屠看得分明,心里也暗自叫了一声好模样。肌肤如玉,眼眸如水,顾盼神飞之间,却好似留情于己一般,愣愣的不由有些失神。 “此乃周知州的女儿!名唤月娘的便是!”陈都头见郑屠模样,不由笑起来。这意味很深,却是明白告诉郑屠,想要图这女子的美色,却是不行的,身份差异太大。想来在这陈都头眼中,郑屠乃是那个强骗金翠莲的好色之徒是也! ------------ 第五十六章 雪夜送礼谋将来 第五十六章雪夜送礼谋将来 “月娘?”郑屠沉吟,莫不是那日秋游之时,吃俺救了的周知州女儿?想到此节不由笑道:“果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端的生得好相貌!” 陈都头笑道:“这月娘自持才学,一般人不肯轻易相与,故此还不曾许了人家。原本那种相公家的衙内,也曾要与之相与,奈何秋日诗会之后,便不再往来,想必是没有看上眼了。” “女子有才有貌,未免心高气傲一些,俺等不过是杞人忧天,当不得数的。”郑屠说罢,摇头而笑。当下在附近巡视了一番,也没有甚么事情,待周知州并同僚散了,便交卸了差使,径直往家里去。 到了家中,用过了饭,待天色暗了下来,只叫惠娘准备些礼品,又封了一盒银子,莫约一千两,使得一个小厮挑了,径直往周知州府上而去。 那周知州方才尽兴,酒足饭饱,又在诗会上出了风头,同僚又有程仪送上,自然有些得意。回到府中,正在内庭吃茶,听方才回府不久的月娘说起结诗社的事情,拿出做得诗词来,也忍不住点评一二,笑道:“终究是浅薄了些。” 月娘原本有些得意,却不想父亲一口便否认了,不由娇嗔道:“爹爹不公允,难不成如爹爹一般做得那些诗词便是好的?甚么‘山中无岁月,壶中有乾坤’便是好句?老气横秋,莫若‘初雪远山遮青黛,谁家眉头,轻锁离愁’清新婉转之妙。” 周知州不由大笑道:“如此也妙,如此也秒。罢了,诗词倒不如你等青年才俊。莫不是此次诗词结社,看上哪个家里的儿郎了?” 月娘轻轻啐了一口道:“爹爹只管取笑。女儿年纪尚幼,无须着急婚配,情愿侍奉爹爹。” 周知州点头笑道:“这渭州城寻不到夫婿倒也罢了,终究是边缘之城,苦寒之地,等随我一同去了海州,可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女儿不嫁!” “却不是胡闹!” 父女俩正说话间,便听得婢女来报,只说承信郎郑屠来拜访,纳了帖子。周知州看了,不由笑道:“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人。见一见也罢,且先带到前厅奉茶!” 婢女自去准备,带了郑屠在前厅候着。周知州起身整理衣袍,月娘在一旁道:“莫不是当日救了女儿的那个镇关西的郑屠?” 周知州点头道:“不是他又是何人?” “女儿也曾听闻此人英雄了得,那日见了他的武艺,心里佩服的紧,何不让女儿躲在一旁,看看怎生模样了?”月娘胆子恁地大了一些,这等话也只管说的出口。 “糊涂,那日你不也曾见过?如何还要偷偷窥探与人?传扬出去,只怕嫁不了人家了!”周知州不由摇头责备道,“恁地大胆了些,哪像个女儿家行事。” “那日匆忙之间,哪里曾见得?这郑屠不是他人,乃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便是当面谢过,也是行得的。父亲若是不允,女儿便亲自去谢了他便是!”月娘不由赌气起来,轻轻的跺了一脚,嘴儿翘起来,雪也似的肌肤从腮帮子旁鼓了起来,显见得已然着气了。 “罢了,罢了!”周知州一脸苦相,这个女儿着实有些不服管教,只得妥协了,一叠声儿的应道,“只许看得一眼,便自行离去!” 月娘听闻,自然欢天喜地。周知州无法,只得到前厅来。 待周知州去得前厅,郑屠正在在吃茶,见了周知州进来,忙站起身子,冲着周知州施礼,忙道:“在下来的匆忙,还望知州见谅。” 周知州还礼,两人分宾主坐下。周知州问起缘故,郑屠只说是听闻周知州迁升,因此特地来送别,说罢,告了一声罪,出了前厅,唤了小厮将担子挑了进来。 待小厮下去,郑屠揭开那盒子,里头露出白花花的银子。周知州一惊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不过是平职调动!” “此乃在下的一些心意。只是在下是个粗浅的武人,知州又是个风雅的紧的人物,送来这些确实有些怠慢,却又无法觅得名人字画。恐怕礼物轻了,徒吃人笑话,也降了知州的身份。”郑屠忙道,“还望知州一并笑纳了。” 知州点头叹道:“何须这般费心。” 两人客气了一回,那知州也不矫情,一并收了银子。因又说了些闲话,郑屠只管将话题引到那渭州城来道:“如今城中,全赖知州照顾,以至于安宁数年。如今只怕西夏人并不死心,早晚必有异动。在下巡视,又见了一些生人面孔,听闻以往,西夏人异动之时,也是如此。” 周知州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自己即将离任,不肯惹出是非来,好将后事留给后任,因此便笑道:“些许生人面孔,又有何惧?西夏人细作,从来不曾禁绝。无真凭实据,倒也不好拿人!”推脱之意已然很明显了。又对郑屠提起此事,有些不愉。 郑屠忙点头道:“知州说得有理。只是如今在下在渭州城也有些产业,若是夏人来攻,只怕难以保全。在下即便有八百社兵,只怕无济于事。若是再多些人手,凭在下的武艺,倒也不惧!” 周知州听闻,心下已然明了,这厮只怕是来讨差使的。如今得了一个承信郎,只怕还不满足,因此便道:“所虑甚是,只是你如何聚集人手?” 郑屠道:“这个在下还有些法子。” “如此,本官一发成全了你,若是你能聚得千人以上社兵,许你一个保义郎。万人以上,许你一个成忠郎。凭你手段了!”周知州一发的许诺下来,他自然知晓,能够聚得上前社兵,殊为不易,更不用说万人队伍了,干脆来个大开口,落得好人情。 郑屠听闻,大喜,忙拜谢道:“也不要万人,只得千人以上便可。” 两人说了一回,郑屠拜谢离去。周知州不由摇头而笑。正要去后堂,却见旁里闪出一个人影,骇然一条,仔细看时,乃是月娘,不由叹道:“却不是看到了么?此人与是惯走门路的人,倒寻得好关系,若不是救得你性命,那肯轻易与他这许多!” 月娘却道:“父亲莫不是小看了这承信郎?” “行贿之人,有何高洁品行?”周知州依旧有些不屑。 “爹爹那登州知州的位置,却是如何得来?”月娘却丝毫不肯相让,“此人虽有行贿之举,然不过是补充社兵,行保家之举,是为义。身为大宋百姓,不肯轻易屈事夏人,乃是忠。如此忠义之人,父亲却以不屑对之,如何让月娘信服?” 周知州一愣,哪里提防月娘如此一番言语,处处维护之情,显而易见,不由摇头苦笑道:“痴儿,莫不是那厮救过你的性命,因此为他说话?” “此人救过我的性命,却也救过全程士子才女的性命,也救得那种相公家衙内的性命,父亲只管承应下来,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说的甚是!”周知州点头,这才满意的道,“如今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去。过几日待风雪稍停,我们便要启程了。” “是!”月娘福了一礼,缓缓的退去,只是心里还有些波澜翻腾。 当日一见那郑屠英雄气概,顿时便难以忘怀,挽刀勒马,一人一骑拒百人强人,那惊天地泣鬼神之刀,更是卷的月娘芳心繁乱一片。 “如此英雄好汉,却哪里是那些吟风弄月的书生可比!”月娘只留得一声叹息,却又满心的不甘,如今就要离了这渭城,便是再也见不得那英雄好汉的面了。却不知这一离别,是不是永不见面了。心下无处寄托,在厢房里,使丫头掌了灯,自己披了袍子,坐在灯下桌前,铺着素笺,搁着砚台笔管,却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 那郑屠哪里知晓方才有佳人窥探,得了知州的许诺,飞也似的回到府上,如今只待扩充人马,训练兵卒,以备来时之需。 回到府上的时候,也已然沉了下来。蕊娘早已安歇了,绿珠打熬不过,在内庭里打瞌睡,吃惠娘叫去,心不甘情不愿的睡去了。只留得惠娘在此等候郑屠。 “官人回来了,奴家亲手熬制的燕窝粥,在厨房里热着,这便叫了人乘了送上来。”惠娘说着,吩咐丫头,将热的燕窝粥端了上来。 郑屠点头,吃了一碗。但见惠娘坐在火盆旁边,脸儿吃那盆里的火映照着,艳如桃花,煞是好看,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谢你了!” 惠娘有些害臊,但任由郑屠轻轻捏住手,两人一时间只是默默对视,相顾无言,只想这般静静握住。 ------------ 第五十七章 昂扬校阅郑家兵 眼看得将近年关,庄户们都在准备年货,只因今年承信郎少收了粮食,家家倒也有些富余的,到城里换了酒肉,腌制起来,少不得也采购一些绯肠、火腿之类。忙乱纷纷之间,那些社兵们也迎来了年节之前的一次校阅。 此次校阅之后,便要解散,各归各家,只等过完年后,才重新聚在一起。早就听闻承信郎大方豪爽,年节下来的兵晌加上赏钱,也有些银子,又发一些猪肉。因此这个差使人人皆感满意。 校阅的场地早已经打扫出来,不见雪迹。校阅的各项筹备事项,却由武二一手操办,史进只管本部兵马。只要在此次校阅中出些风头,好叫承信郎刮目相看。 又过得几日,郑屠嘱咐惠娘,用那红底金线,绣了一面大旗。只待校阅前一日,郑屠便去了郑家庄,赶了几大马车,带足了酒肉。行进到校场附近,果然见到风雪中正在操演的史进,但见他指挥调度,颇有章法,虽有些不足,然作为一名部长,却表现出足够的坚韧。其余各部的社兵因为风雪早已停训了。 “去,将史部长唤来。”。郑屠看了良久,点点头,然后钻入了一座营房内,那里正坐着武二,围着火炉正与新近提拔的四个部长吃酒。因见郑屠过来,忙都站起身来见礼。 “见过哥哥!”武二不呼郑屠官职,只管称兄道弟,其余三人不敢,都口称“承信郎”,郑屠也不以为意,招呼他们坐下,笑道:“你们倒会享用。”接过那酒,吃了一口,不由摇头笑道:“这酒不好!”因对一旁的小厮道:“取俺带来的双洲春来!” 小厮答应一声,忙忙的从马车上卸下了酒来。郑屠吩咐每人一碗,正要说话间,但见那营房帘子一掀,史进进来,见了郑屠,忙过来见礼。郑屠吩咐坐下,倒好酒笑道:“且吃一碗,抵抗些寒气。” 众人举起酒碗,一气干了。吃了几碗酒,这双洲春有些气力,众人都热热的脱了袍子,脸膛上淌些汗渍,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 那四个新任的部长,皆是那些泼皮里平日有些手段的人,一个唤作雷丁,使得好枪法;一个唤作高振,惯使双刀;一个唤作谢希,擅长双斧;一个名叫袁宝,一根熟铜棍耍的精熟。这四人自入了社兵,本事日渐显露出来,因此得以简拔,因此心中对郑屠着实感激。 因此这四人抢着与郑屠说话,又说了些祝酒的词儿,郑屠听着也舒服,一发的高兴起来。又吃了几碗,众人都有些熏熏的,那炉火愈发烧的旺起来。 “如今社兵可有一战之力?”郑屠忽然问那武二道。 武二方要回话,却吃那史进岔开道:“倒也有些模样,若是俺的那部,一些强人还是可以一战的。” 郑屠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武二。武二这才道:“方才史部长所言极是。行军布阵,倒也有模有样,却少了临敌经验。算不得精锐之师。” 郑屠皱起眉头,沉吟了一回道:“若是遇上西夏兵,又当如何?遇上辽人、金人又当如何?” “如此,只怕还要训练一番,若是能经过几个阵仗,只怕才会挡得住那西夏人,至于辽人、金人,却不知如何。”武二斟酌了一回这才谨慎的回道。 “也是!”郑屠点点头,这武二只识得西夏人,不知辽人、金人情有可原。便是与辽人西夏对峙的宋兵将领只怕也难以说出辽人、金人如何厉害。 当下也不再问及此事,只管吃酒。过了半晌,郑屠忽然对那武二道:“俺这些时日,着人绣了一面大旗,不知可看得否。”说罢,便从怀里掏出那面大旗来。 袁宝等四个部长慌忙上前,将那大旗四角扯开,展开一看,但见红底金线,绣着一个大字——郑。那字龙飞凤舞,又兼惠娘刺绣之功,又有红底为衬,便如金焰焰烈火焚起之感。 “好气势!”史进忍不住叫得一声好。这厮一身花绣,一向引以为傲,也是极喜欢这刺绣纹身之类的。见了如此气势刺绣旗帜,如何不欣喜异常? “端的是好字、好旗!”武二也感叹一声。那四个部长也忍不住口口相夸。史进问起何人所绣。郑屠笑道:“乃是你家嫂嫂绣的,原本也拿不出来见人。” 史进不禁赞叹道:“哥哥好生有福!”这厮看来,取得一个好刺绣的浑家,便是有福了。 郑屠不禁笑骂一句,然后正色道:“此次俺拿出旗帜,不过是要使得这些社兵们归心而已。社兵若是不知为何而战,只怕战斗力大打折扣。俺们便是为保这庄子而战。从此俺便欲使本社之兵,唤作郑家兵。好叫人得知,此乃郑家之师。容不得他人染指。” 武二第一个出声叫好。那史进也曾有过庄子,只是不善于经营,又打杀了衙门里的人,因此落得个只身流落江湖的结果。往常也使唤得一些庄丁,只是从未想过让这些庄丁为何去战。一把火烧了庄子后,那庄丁们也就散了。 如今郑屠如此提出,不禁也恍然大悟,点头道:“如此士卒敢不效命?”因此又叹气。郑屠知道他是感叹自身,若不是义气为重,只怕也不会落到自己庄上来。 当下六人又计议了一回明日的校阅之事,这才散了。郑屠自然去了庄上陈老实家里歇息。陈老实见姑爷来了,早早准备了些酒肉,又请了吴之敏来作陪。 席间吴之敏又说起这田产承包制,如今已然完成,各个庄户都很满意,只盼着来年开春,便要种下稻谷粮食,真真是群情昂扬,百般期待。 郑屠点头,这吴之敏做事,勤谨可信,又有见地,乃是个大大的内勤内政的好手。日后倒也是自己一大助力。因此也说了一些勤勉的话儿。酒过三巡,郑屠忽然嘱咐小厮去马车上取下一个包裹,然后递与吴之敏笑道:“原本明日校阅之后,邀你吃酒时把与你的,今日便与你吧!” 吴之敏打开包裹,但见从内里滚出二十锭银子来。足足两百两之多,把吴之敏惊得一缩手,冲郑屠叉手道:“承信郎却是何事?莫不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周到?” 郑屠不由笑道:“先生大才,便是制定的那田产承包制,端的是条文详细,主意也好。又辛苦奔劳,丈量土地,均分田地。此乃谢你的,日后再有功劳,也要一并奖赏。” 吴之敏这才笑着受了,对那郑屠讪笑道:“只以为承信郎要辞了我,惭愧,惭愧!”一张脸也涨红起来。郑屠忙道:“先生说得哪里话,如此贤才,求之不得,怎敢去之?” 陈老实也来凑趣,笑道:“俺家姑爷甚是大方,吴先生只管安心替俺家姑爷做事,殊亏待不了你的。且不看俺如今的场面么?” 三人说了一回,便散了。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郑屠便起身,洗漱完毕后,径直往校阅场过来。但见八百社兵,正整齐排队,那校阅场前,早已搭好了校阅台,两面安排了打鼓。鼓手只顾“咚咚”的敲了起来,随着鼓声,各部社兵都纷纷排队已侯。 武二整训军马,号令三军。传令已过,便请郑屠上前说话。 郑屠点头,上前来,朗声道:“诸位自入社之日起,便是俺郑屠的兄弟。这兵社便是众位兄弟的家。别的不消说,俺家娘子前几日替俺刺绣了一幅旗子。” 众社兵大多都是郑屠收罗的渭州城的喽啰,因此对郑屠素日只有敬仰,今日听得这话中提到他家的娘子,不禁轰然笑了起来。 却见郑屠从怀中摸出一面大旗,早有四个社兵将大旗展开来,上面乃是刺绣了一个大大的郑字,红底金线,在这雪地里甚是耀目鲜明。 “自今日起,诸位兄弟,便是俺的郑家兵了!”郑屠忽地高声喝道。 “郑家兵!郑家兵!”不待他人准备,这些社兵们不由自主高声响应起来,八百人一起呐喊,便是在这雪地里,也颇有声势,震得那四周寒雪中的冬鸟也惊得飞起来。 “自今日始,诸位便是郑家儿郎,一如俺郑屠的兄弟一般!众兄弟一条心!” “兄弟!兄弟!”众人大喊。 “展旗!”郑屠大喝一声,便见那四个社兵将大旗插上旗杆,然后高高的挑起来,那大旗顿时在空中展开,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的飘扬起来。众人仰头而视,不自觉心潮澎湃起来,只因自今日始,自家便是郑家兵了,只因自今日始,自己便是这镇关西、都头、承信郎郑屠的兄弟了。 “校阅!”武二率领五十马队上前,高声大喝道,“旗来!” 顿时一名骑兵飞快的上前,从台上接过那面大旗,然后在马背上高高的举起,策马上前,走在了第一个,其余马队以武二为首缓缓跟上。那马队身后,是长长的社兵队伍。 “咚,咚,咚!”那鼓声在雪地中沉稳有力,伴随着鼓声,众社兵都仰头看着那最前面的那面在风中高高扬起的大旗,神情肃穆。自今日起,大宋便多了一支雄兵,唤作郑家兵。 “郑家兵!郑家兵!”郑屠站在高台上,那队伍里传来的震天的号声,声声传入他的耳中,使得他久久不能平静! ------------ 第五十八章 纷繁闹腾第一年 本书来从来没有向兄弟们求过推荐呢,看在现在每天两更的份上,有推荐的兄弟给几个,好让俺也在每日的推荐榜上露一露脸,混个脸熟,感激不尽啊! 更名为郑家兵的郑家庄社兵在校阅之后,便解散了,所有士兵军官皆有假期,一时间热闹非凡的郑家庄也逐渐的冷清下来。只是当日校阅的场景却使得人印象深刻。郑家庄的庄户们逢人便说郑家兵的雄壮之处与好处,颇有夸耀之色。更有庄户家里青状,寻到武二等军官,看能否还可入得郑家兵里。 这些庄户人家原本不喜当兵,有言道: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如今这世道在郑家兵此处却似乎有些变了样了。入了郑家兵,先不说别的,只说那军饷,便是真金白银,完全抵得住一个好劳力种地所得,且每日里还有酒肉。虽看他们平日里训练也有些苦了,只是这酒肉平常人家岂是日日可以享用的? 这倒也罢了。如今承信郎说话了,郑家兵只为保卫郑家庄。如此一来,要保护好郑家庄如此美妙前景,便是西夏人或强人来攻,少不得也要出力出丁,不然这大好日子,只得毁于旦夕。因此思来想去,那兄弟多的人家,便免不了生出这样的心思。 找武二说道,武二也不拒绝,一概的都应了,但只得一条,待来年郑家兵重新聚集之时,再行考核,通过的方才可以入伍。 郑屠对自家兵将也还满意,况且西北之人本就彪悍,又挑拣的好男子,故此只怕战斗力也不弱了,只是还有待实战检验。只是郑家兵解散后,郑屠在郑家庄歇息了两日,与武二、史进并几个部长商议了来年的训练事宜,这才施施然的回到了渭州城内。 待回到城中,周知州便派人来请,郑屠知晓只怕是自己讨的那个官儿有了分晓,便又急急忙忙的备了一千两银子,依旧一担儿挑了,来到了知州内衙门。 果然如郑屠所料,那朝廷的文告下来,郑屠因此升为保义郎。也算是从从九品的承信郎升任为正九品的保义郎,升了一级。自然那兵马也要备得多些。 周知州倒是爽快,郑屠也干脆利落,将那银子抬进厅事,当场便揭开看了。周知州自然满意,夸了一番郑屠的本事,又晓得人情世故,郑屠也自然吹捧知州勤政爱民,深得人心,虚话过后,郑屠又试探问道:“只是不日知州便要迁任,这渭州却又是何人打理?” “你但凡做事勤谨一些,多多与种相公亲近,至于所任何人,乃是朝廷的法度,我等只做好本分即可。”周知州自然隐喻了他。 郑屠这才恍然大悟,只怕是要这种相公兼任知州之位,如此一来军政大权集于一人之身,因此只怕宋夏之战不远矣。看来多则一年,少则两年而已。 从周知州家里告辞出来,郑屠带着官身诰命,直接回到府中,一家人见了自然欢喜。郑屠则思虑节后如何扩充郑家兵,现在养着八百人,倒也不难,只是再添些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了,那铠甲兵器,军饷粮草无一不是银子堆出来的。 所幸周知州说了,这些社兵即便暂不扩充也是做得数的。只待战时,人数够用就行。无疑此举也缓解了郑屠的实际困难。 又过了几日,便要到除夕时节。惠娘指挥着家里仆妇们“扫舍”,贴对联、挂灯笼等,合家上下都忙乱起来,不用说绿珠等贴心的丫头,便是平日里也怎么好动的蕊娘也难得的支使着绿钏买红纸,写对联,她自持素日有才,便要在这上头出个风头,一来好彰显自己,二来也要郑屠瞧一瞧。倒也有些卖弄的意思了。 “这些对联皆是二娘所做,叫老爹瞧一瞧可用得!”绿珠有心帮衬蕊娘,因此拉了郑屠,将蕊娘所做的对联一一摆上桌来,只管催促郑屠挑选。 郑屠点点头,此事他不甚通,对联讲究太多,也懒得在这上面费心思,更奈何自己不通科举,不是读书人,因此懈怠的紧,只是文句上倒也有些华彩,因此笑道:“你家二娘倒写得一手好字,难得这意思也喜庆,如此这门庭院子里的对联便交予你二娘罢了,凭她欢喜就是!” 绿珠“咕唧”一声笑,拿了那写的对联给也似的跑去了后院,只要传话给蕊娘。想来老爹这些时日,心性也渐渐的转了,待蕊娘也还和气,倒也不再提那离知的事来。 蕊娘听得郑屠对自己的对联赞赏不已,,不由得也红了脸,便吩咐了绿珠笑道:“他倒是知晓使唤人呢,这合家上下,少不得要十余副对联,倒是白白的便宜了他!”说罢,只管催促绿钏儿去取了红纸笔墨,不出一天,便将那些对联写好不提。 如今她在这上面却是真真的压了惠娘一头,只是惠娘浑然不与她在这上面争长短,府上大小事务,已然忙的她脚不沾地,所幸指挥得度,阖府上下应对得当,有条不紊,虽忙而不乱。哪里有暇理会蕊娘的那般小心思? 郑屠又邀在渭州无亲无故的武二并史进一并在府中过年。只是那武二并史进死活不肯,史进还要留在郑家庄营房内,无奈郑屠死活不肯,只得来到渭州城,只是再也不肯到郑屠府上。劝解了一些时候,郑屠无法,好在武二有郑屠新赠与的屋子,两个人便做了一块儿,倒也不显得寂寞,只是这也使得郑屠不得不思及这些兄弟的住所来。思咐,只待年后,便替史进买一处房产,好叫他安心。若是能替他讨个浑家,那就更妙了。 腊月二十四,祭灶王。灶王龛设在灶房的北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杀猪宰羊,碾米磨面,购买菜蔬果品,惠娘俱都安置的紧紧有序。 除了祭祀,这些事,郑屠插不上手,躲出了门,邀了武二并史进吃酒,也不在外头买酒肉,只将家中准备的现成拿来,因见两人也对这些事没什么主见,酒肉倒是有些,只是其余也没有安置,便又吩咐府中的婆子们过来收拾了,贴了对联,迎了福字。一切才妥帖起来。两人自是感激不尽。 又过了几日便是除夕了,放过爆竹,一家人备了酒菜,这日郑屠、惠娘、蕊娘、绿珠都上了正席,其余仆妇也不要他们伺候,自备了几桌在偏厅里吃饭,又赏了许多酒肉过去,菜蔬果品倒也丰富,因此俱各欢喜不提。 “老爹,这是大娘亲手准备的屠苏,且吃一些。”绿珠亲自把盏,替郑屠斟满了一盏酒。又替惠娘并蕊娘满上,自己也斟满了,然后端坐在桌子前。宋人过年都要饮屠苏酒,这种风俗在宋代很盛行。用屠苏草酿制的酒便成为屠苏酒,苏辙的《除日》写道: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王安石《元日》也写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由此可见当时风气。 一家人都端坐着,只拿眼儿看着郑屠,嘴角都带着些笑意。显然这一年来,个人都满意。尤其是郑屠的转变,使得三人心中满是惊喜。如今也算的是合家和谐融洽,倒也是个笑口常乐的富贵人家。 郑屠见众人都望了过来,便晓得等着自己说话呢。回想自己这附身郑屠肉身一来,已然是半年光景,便是在这半年光景里,不单单是坐下了偌大的家业,更是难得收了惠娘、蕊娘的心思,还有这个俏丫头绿珠,端的是甚得人心,不由心底也有些感叹。 “官人还是说些话儿吧!”惠娘见郑屠望着她们出身,不由出声提醒道,“如今府里上下,皆是以官人为首,指望这般的日子长久才好!” 郑屠点点头道:“却是这个理!”故此,又看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一眼,笑道:“先前俺晓得自家的事,恁地荒唐了一些,所幸吃那提辖三拳,生死之间,便明了一个理儿。便是再好的基业,也不如一家和睦如意。” 惠娘嗔了一眼,浅笑道:“官人,往日事,却不要再提起了!”她是好意,只当这是郑屠当日的伤心事,不想今日提及起来,惹得他心里不痛快。 “无妨!”郑屠摆手笑道,“俺如今看得通透,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得那三拳,又岂能有今日之郑屠?若无今日之郑屠,又如何有今日和睦一气?” 三人皆轻轻点头,郑屠所言,也是正理。 郑屠说道此处,便站起身来,端起酒盏,对着三个也站起来的如花似玉的女子郑重道:“俺一生做得许多荒唐事,唯有一事却发誓也要做好的。”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今日以此酒为证,必不负你等心意,若有违言,只叫――”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却被那惠娘截住道:“官人不要说,我等姐妹皆晓得官人心思了。若是有心,又何必赌咒发誓?” 郑屠点头而笑,道:“正该如此!我们满饮此杯!”说罢便要干了这盏中的屠苏酒。却吃那绿珠一把拦住笑道:“老爹却忘了规矩了。” “甚么规矩?”郑屠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绿珠,疑惑道。 绿珠轻笑一声道:“要吃屠苏酒,需从小到大,为比老爹小,自然是我先吃。”说罢,也不待郑屠说话,酒杯儿在素手轻巧一番之下,便已吃尽了那鲜嫩的红唇中。只是这一打断,倒惹得其余两人也笑将起来。郑屠哪里知晓这般规矩,也只得赔笑,手放在桌下,却一边一只,轻轻的握住了两只柔荑。 蕊娘只觉手儿忽地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心儿一颤,一股暖流直透心窝。 ------------ 第五十九章 有意托人人有意 除夕之后,便是正月拜年,多是些郑家兵里的部长,当然也少不得武二、史进。期间,郑屠又吃五岭峰诸位头领邀了去,吃酒比武,自得其乐。后吴之敏也过来,捎了些庄户人家的瓜果菜蔬,说是郑家庄里的庄户们托了他,一并谢郑屠的看顾。 郑屠自然一一笑纳,也陪了家里的女眷,走动了一些人家,陪着绿珠去了趟郑家庄陈老实家。陈老实受宠若惊,自然是将那奉承做得足了,还只怕绿珠面皮上不好看,临出门走送了好些果子。不过都是相邻里奉承他的,倒乐得做个人情。 只是惠娘家在这渭州城早已无人,蕊娘父母又吃了官司不知道发配到哪里了,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因此见得绿珠自郑家庄欣然回转,心思也黯然了下来。每每同坐一桌,也只是略略的吃一些,便离去,倒不似除夕前后那般的欣然之情。 郑屠自然晓得她的心思,寻了个空隙,便去了蕊娘的厢房。那蕊娘正独坐在窗子前,看积雪厚重,一股愁绪堵在心口,忍不住便要提笔写一些句子来,只是却又思绪万千,不知从何下笔。 “若是愁绪难解,何不遥望祝愿!” 蕊娘正要落泪,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忙回转头看时,却见郑屠立在她的身后,那眼中满是怜惜,泪珠儿便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下来。 “唉!东坡先生曾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郑屠继续道,“不过求的‘千里共婵娟’亦可慰此心。他日若是俺能谋得一些地位手段,定然会广发文告,也要替你寻得不知何处的父母,好叫你一家团聚。” 蕊娘正要说话,却又听郑屠道:“此言绝不虚妄,天地可证。若是你这般心性,只怕来日与你父母相见,也要伤了你父母的心。何不自身保重些儿?也好叫父母宽心?”郑屠说罢,静静的立了一回,便离去了。这蕊娘甚是感性,郑屠只得说出这话来,原本也不指望她能解得自己意思,但能尽一份心,也算是心里好过些。 蕊娘只觉眼儿有些涩,又怕郑屠看到,见郑屠离去,方才转过身儿,那泪珠儿一发滚将出来,声音哽咽,瞧着郑屠背影儿,怔怔良久。 好在过了两日,蕊娘心绪也渐渐好起来,那元宵节时,全城百姓提灯出游,全完不顾天寒地冻,那商家铺子,俱都挂出灯笼,还有爱那喜庆的,还出了灯谜,许了赏钱,一发的招人前来,虽不至于汴京车水马龙,倒也有比肩接踵的繁闹。 “转眼间,元宵节至,这渭州城,从此便要离了!”坐与那高楼之上,周知州有些感叹,四周俱是他的同僚,还又接手他知州之位的种相公。此次宴会不过是他的饯别宴席。自从朝廷的敕命下来,周知州本想立即赴任,怎奈那时风雪甚大,索性便留在了渭州,过了元宵便行。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种相公忽然笑道,“你我原本同僚,共守此城,这些年,甚是相得,如今却值得我一人在此,此去,自当遥祝一路春风。” “如此多谢了!”周知州想起那前程来,又意气风发起来,举起酒盏道:“满饮此盏,从此天涯比邻!”说罢,便一仰头,将那酒干了。 众人都轰然起身,一同把盏,一气干了下去。一时间,又热闹起来,途中周知州还打发了人提来先前备好的灯笼诗谜,以助雅兴。一顿酒席,吃得众人都尽兴。 眼见得宴席毕了,那提灯游行尚正兴浓之时,各各告辞,好各自府中,陪伴家人,或是在城中提灯夜游。人也散得三三两两,那种相公也要离去,却吃周知州唤住了,笑道:“彝叔兄,且慢一步!” 种师道听闻,便立住笑道:“你我原本兄弟,如今却不想天各一方,这渭州政务,还要介于指点一二才好!” “不敢,不敢!”周知州忙道,“当今便要远离,彝叔兄自有高才,应对政务自然得心应手,只是心下有一事放心不下,因此还要烦劳兄长多加看顾一些儿才好!” “哦?”种师道不由有些惊奇,嘴角浮起笑容道,“却是何事使得介于这般牵挂?若是某做得的,定然不负所托。” 周知州点头拱手行了一礼才道:“原本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去年我家女儿并兄长家的小子吃一人救了,却还未有感恩报答,便要离别而去,心中殊放不下来,金银乃是小事,那人也是个富贵人家。如今他买了庄子,兴练社兵,俺保举了他一个九品保义郎的前程。若是日后才能入眼,不妨在这前程上保举他一二,如此一去,弟便再无牵挂也。” “原来介于说的便是那号称镇关西的都头郑屠么?”种师道大笑起来,忙道,“何须介于这般难为,只交予某便是,此人亦搭救过某家小子,自然有他的好处。” 周知州这才放心下来,两人分别各自回家不提。原来这周知州今日提及此事,一是确知这郑屠甚合心意,有感念之意。二则施恩此人,此人又有万夫不当之勇,训练社兵,传言极是得当,有如虎狼之卒,日后或可引为助力。三则女儿在家絮叨,也要成全自己的女儿心思。因此才有的这临行前一番说辞,至于日后如何,却要看他自身的造化。 待分别之后,种师道也不去游逛,径直便回到了府中,正逢着种溪并着一干丫头小子正要出门,不由皱起眉头道:“欲要何往?” 种溪素来敬重父亲,心存畏惧,因此慌忙施礼答道:“禀父亲,方才吃了些酒,想要去街道上看些灯谜,不想遇上父亲。” 种师道道:“暂且随我去书房。”说罢便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种溪不明就里,慌忙的嘱咐丫头仆妇们道:“休要走散了,待我回了父亲的话,还要出来走动的。”众人都应了下来,只留在前庭不说。 “父亲!”种溪进得书房,恭敬行了礼,只在一旁立着,双手下垂,眼帘儿向下,屏气凝神,丝毫而也不敢妄动妄言。 “坐!”种师道只将手随意的指了指,面皮上并无表情。 种溪只觉额头微微见汗,自从恩旨下来,种师道兼任了渭州知州后,他在渭州城内倒也有些骄横不羁,那周知州衙门里也累积了几件惹出来的事端。因此见种师道这般模样,不由心绪也慌乱起来,便挨着凳几坐了半边屁股。 “你可与那郑屠相熟?”种师道面无表情道。 种溪一听此言,那惴惴之心便放下了许多。若是只问郑屠之事,他自咐可从容应对,因此便笑道:“那郑屠当日曾救过我性命,因此也有些交集,只是日常走动,并无逾制之举。” 种师道不由摇头道:“可是实话?” “这――”种溪一愣,那放落的心不由又吊起来,不知父亲的意图,踌躇着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我替你说了罢!”种师道冷笑一声道,“你私自出资,参与郑屠经营,每月分你红利,这半年你倒是过得好日子,说罢,得了多少红利?” 种溪顿时额头冒出汗来,战战兢兢地起身道:“此事――此事――” “哼,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往日里斗鸡聚赌,寻花问柳,我也不曾说你,却不想你胆子倒也大了,在外欠了无数赌资,原本是打算赖账不还的,却不想有人要告到我这里来,便是那周知州的案头也不知压了多少要告你的讼状。故此你便寻了个机遇,使了个法子,助了那郑屠一臂之力,也好成全了与他的合作!是也不是?”种师道喝了一声。 种溪噗通一声跪倒,颤声道:“父亲明鉴,皆是那些刁蛮之人,合伙骗我,哪有那许多赌债!” “混账东西,还要狡辩甚么。”种师道哼了一声道“那时郑屠尚未发迹,你哪有眼光看得清,定然有人出了主意,可是庆总管?” “不敢欺瞒父亲,正是――”种溪几乎要瘫倒了。 “说说,这半年光景,你得了他几层利钱?” “不过一成。” “得了许多银钱了?” “这――这――”种溪脑门冒汗,支吾了半晌才道,“也只是笼统一个数,莫约八九千贯。” 种师道忽地一愣,他虽知晓种溪这般事故,却不曾在意得了多少银钱,今日一问之下,却有这般多,当下皱起眉头来。 种溪踌躇了一回又道:“这只是那新制的绯肠所得,还有那火腿、各铺子的孝敬,这郑屠半年里只怕有二十万贯矣,更不提他先前杀猪卖肉的家当!” 种师道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如此,你且起来,明日具了礼物,去拜访一番,好生结交于他!” ------------ 第六十章 夜暖春帐人生初 第六十章夜暖春帐人生初 二十万贯原本不是巨额之数,即便是到了如今政和年间财税收入依旧维持4000万贯之巨。本朝荣养官吏,便是一县令,月俸也得20贯。只是半年时日便可聚集二十万贯家当,却是使人惊诧。却不知这二十万贯于郑屠,却远远未够。 若不是如此,只怕郑屠也不得费尽心机要想额外之财。眼见得战事要起,要兵要粮要军饷,如此花银子如流水一般的时候,只怕如今家当也支撑不得几日。 种溪得了父亲的话儿,本就与郑屠有些交往,称兄道弟,只是郑屠这些时日,诸事繁忙,便耽搁了下来,如何不欢喜得紧? 元宵佳节,郑屠在家无事,便陪同了惠娘、蕊娘并绿珠三个,带了几个小厮丫头,到这渭州城领略大宋西北风情。只因是头一遭以宋人之身来投身其间,自然也有不亦乐乎的时候。看着三个如花美眷,笑颜如花,心中自然也痛快异常。 绿珠平日里温婉可人,哪知到得这花灯海里,便活泼起来,穿花蝴蝶一般的只顾在寻些热闹的地方去,郑屠无法,只得潜人跟随,自己随着惠娘、蕊娘一并,缓缓随着人流朝前行。 “大宋繁华,果然不假!”郑屠见着繁华盛景,不由感叹一句,这边里,蕊娘喜爱灯谜,只顾瞧那树枝铺子檐下挂着的灯笼谜语,不亦乐乎,那绿钏跟在身后,手里收了一包猜对了灯谜的馈赠,心里虽有些不甘,却又不甘拂了蕊娘的兴致,撅着小嘴儿,跟在后面。 郑屠与惠娘并肩在她们身后,郑屠瞧着绿钏模样,又看看蕊娘兴致颇高,不由对惠娘笑道:“这小丫头有得罪受了。”因唤了一个小厮上前,接过了绿钏手里的物件。 “蕊娘这些时日,日渐活泼,少有的笑得多了起来,官人如今可曾有个计划?”惠娘说罢,便瞅着郑屠笑嘻嘻的道。 “什么规划?”郑屠不由诧异道。 惠娘白了他一眼,笑嗔道:“好歹蕊娘也是你的妻子,何时与她圆了房,也好让她心安一些!” “甚么安心一些,莫非她此时还要两离知么?没得这个道理的!”郑屠不由瞪了惠娘一眼。 “还要装聋作哑么?”惠娘也不甘示弱,只管道:“蕊娘心思,如今你也明白了,她倒是安心要做你郑家的妻子,毕竟前事还横亘在心,你知道她是个多心的人,芝麻大小的事,也要藏在心里不知多久。前些时日还问起――” “问起甚么?”郑屠瞪大眼道。 惠娘轻轻的啐了他一口,脸儿红了红才道:“还不是问起夫妻间事来,俺如今自然知晓,官人龙虎精神,哪里是半年之前的模样?只管与她说了――” “半年前却是甚么模样?”郑屠却揪住这个不放,只拿眼等着惠娘。 惠娘一脸涨得通红,手指儿紧紧拽着裙角衣襟,紧紧往前走了几步,不欲答话。想来那般羞人的事,却又如何说得出来? “如今你不说,俺只管跟你较真,直到你说出来方罢!”郑屠也无赖手段,只管形影不离半步儿。 两人正在较真时,却听得前头蕊娘猜出了灯谜,手里捧着一盆虬枝小梅,兴匆匆过来,见了两人笑道:“想不到还有这般的雅人,猜出灯谜,送这般的雅物。真真叫人爱煞也!”她只管兴致盎然的说话,直说了几句方才觉得两人情形不对。 那惠娘白玉般的脸庞,透出绯红之色,热热的涨得厉害,那郑屠一脸讪笑,只管须臾不离惠娘半步儿。蕊娘因问道:“可是甚么事,这般的臊人得紧。” “你只管问他!”惠娘见蕊娘来了,忙忙的多在了蕊娘的身后,蕊娘只拿眼儿在郑屠脸上顾盼一番,却也不好问起,只因她平日也不是好事之人,清淡惯了,哪里有这般的主动招呼的? “姐姐恁地只管唆使我来说话!”蕊娘期期艾艾的半晌才寻了个藉口,将惠娘推了身前。 惠娘冲她眨巴眼儿,忽地附耳在蕊娘耳边轻声慢语起来,郑屠看得好笑,便听得那蕊娘便如蛇蝎咬了一半,倏地弹开了身子,一张脸儿便如火苗烧腾一半,连那白玉般的耳根子也烫起来,轻声啐了惠娘一口,一扭身儿就要走,却吃惠娘一把扯住,欲动不得,一张脸儿烧的红通透了一般。低低的垂了下来,欲要说话,却泪珠儿先滴了下来。 见那眼泪儿断线一般滚降下来,惠娘忙道:“妹妹,这是为何?” 蕊娘这才急急的挣脱了,也不答话,慌忙的就要往回走,惠娘忙吩咐绿珠并几个小厮跟着,不敢稍稍懈怠了。 “这――这是为何?”郑屠对着惠娘目瞪口呆道。 惠娘依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冤家!” “却又干俺何事?”郑屠不由叫起屈来,“还不是吃你气的。也罢,不如回府瞧瞧,就怕她憋着藏着,自个儿折磨自个!” “这才是呢!”惠娘忙应声,又唤了小厮去寻绿珠回来。不多时,那绿珠拿着几只梅树枝,蹦跳着往回走来,一脸灿烂如花,兴致盎然,见了郑屠只管嚷道:“哪里耍得好杂耍。那凳子叠如是高,人在上头耍弄,端的不掉落下来。”说着踮起脚儿,还要比划一下高低。 “你家老爹白疼你了!这般好耍子的事,只顾一个人看了,也不喊你老爹一起去瞧。”说罢瞪了绿珠一眼,绿珠脖子一缩,怪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瞟了一眼郑屠并惠娘。 郑屠见她兴致低落,正要再说几句安慰,却不想她立时又昂起头来,对着郑屠笑嘻嘻道:“老爹,这也不过是往年都玩的玩意儿,不新鲜,方才那头有人比试刀枪,那才有兴致呢,老爹想必喜欢的,不如我们去那里瞧一瞧罢!” 郑屠终究没有应承她,只管带了余下人等,也回到了府中。各自安歇了,郑屠这才踮起脚来朝着蕊娘这边走了过来。 “老爹来了!”绿钏在厢房外头,正端了一碗燕窝粥出来,见了郑屠,忙蹲身福了一福道。 “你家二娘可好些了?”郑屠笑嘻嘻的,轻声问道。 绿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又笑嘻嘻的轻声道:“二娘好着呢,正在屋子里烤着炉火,老爹只管进去就是!”说罢,笑嘻嘻的低着头儿一路小跑去了。 郑屠不由摇头一笑,便轻轻的推了一下房门。便听得轻轻的一声“吱呀”,但见那屋子里红彤彤的炉火映照着一个佳人的面孔,红艳艳的煞是惹人爱怜。那蕊娘拿了一本书,正斜卧在春凳上,春凳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她的身子上只搭着一袭锦衾,露出雪白的玉足,小巧可爱,那湾如新月的足躬处,印出淡淡的一层阴影儿来。 “官人――”蕊娘早已听得郑屠在屋子外的声音,知晓他要进来,因此那门儿一开,便将身子整个儿趴在了春凳上,用锦衾遮掩了自己的脸,曼声的呻吟了一声。 郑屠正瞪着那一双雪也似的小脚儿,不曾听得蕊娘的声音,那蕊娘稍稍抬头时,见郑屠瞪着自己的小脚儿出神,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忙将那双玉足,轻轻的缩回了去,藏在了锦衾里。脸上臊的厉害,不敢看郑屠一眼。 郑屠心中怜爱异常,轻轻的挨近了,只坐在春凳上一边儿,忍不住揭开那锦衾,露出一个窈窕的鱼儿一般的身段儿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蕊娘的发鬓。 “官――人――”蕊娘只觉得自己身子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儿的力气,只顾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一声儿,却似嗔似娇,糯软粘人,叫得郑屠心里腾腾的上火。顾不得,一把便托住了蕊娘的膝弯处,一手又托住了蕊娘的后背,稍稍使力,便将这如玉一般的身子托了起来。 蕊娘知郑屠过来,心中亦知不能免了,只是那心儿如何还跳的这般的厉害,若不是在郑屠托住自己身子一刻,伸着小手儿捂住自己的嘴,只怕心儿都跳将出来了。忍不住伸出双臂轻轻挽住郑屠的脖颈,将脸儿躲了,贴在郑屠的胸膛之上。 但听得那胸膛里,“咚咚”的跳的有力气,不由暗自揣摩,难不成官人和自己也是一般儿,心儿也要跳出来一般。 正胡思乱想时,却吃郑屠轻轻的将身儿搁在了那绣榻软褥之上,一时想要挣扎,嘴里还要呻吟出声,却忽地那樱桃一般红嫩圆润的小嘴儿吃一张热热的大嘴噙住,慌忙之中,丁香小舌便要御敌于门外,方一吐出来,便吃那厮一口噙住,在他嘴里吧嗒有声。支吾之声,鼻息热热的喷将过去,香腻异常。 郑屠噙住那软软小舌头,得了趣味,吮吸之下,那身躯软的便如水一般,这才轻轻的扯住那襟带儿,裙衣绸缎,轻轻滑落,露出玉一般滑嫩的身子来。 “官人――”蕊娘的一声呼唤,更是让人情欲大炽,那玉杵头儿拨草而寻,沿溪滑下,轻轻的扣住了卵眼儿,微微用力,但见得那蕊娘猛然杏眼圆瞪,一张小嘴张圆了,眉头蹙起,一双翘起的玉足倏地绷得笔直。 ------------ 第六十一章 渭州初出自辽阔 第六十一章渭州初出自辽阔 元宵节后,周知州终究要离去,收拾停当了行李,此次出行,又雇了几辆大车,装家眷行李,周知州自身骑了马跟着。又承了种相公的情,派了西北军马军五十余人相随。出行那日,满城官员皆来相送。周知州下马,在城门口与众人一一作别。 月娘坐在车内,掀开帘儿看那外间景色,却是雪残柳暗,一时间不由得伤感起来,听得父亲与众人话别,也耐不住张望起来,却不见那个身影,心下不禁有些不安,缓缓的抓住那栏杆,抿起嘴儿。 不多时,马车前行,出了城门,便朝着大路行去。月娘叹气,放下帘子,怔怔的出神,那人终究没有来,只是自己如何这么盼着那人过来相送?心下也每个定论,抿抿嘴,想要说几句伤春惜别的诗词来,却终究心乱如麻,没得一句。 周知州一行方出了城,不过行了三五里路,便远远见得那道旁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几个仆人一旁伺候着,那人见了周知州忙站起来,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郑屠。 “原来是保义郎!”周知州也不拿势,走的马来,朝着迎上来的郑屠而去。那郑屠慌忙见礼,对那知州道:“听闻今日知州远离,又不肯与众人一道,因此捡了这个地方,欲要与知州践行,不要嫌简慢了才好!” “保义郎古道热心,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周知州说着把着郑屠的臂膀,一同走进了亭子里,只得郑屠吩咐一声,那些伙计便从箱笼里取出酒菜来,那菜做得精致。少卿又筛上酒来,两人坐了,郑屠这才笑道:“从潘家酒楼里现做的,酒是双洲春,乃是极好的。只恐等待知州,因此捂在箱笼里,不敢取出来,如今还热腾着。” “有心了!”周知州点头称道,愈发觉得这郑屠深得人心,只是如今却要离了这里,不知日后可有相逢之时,因此便问道,“我如今见你也是个勤谨之人,却有个主意,不如你便同我一起去那海州赴任如何?有我在海州,却能报的你富贵前程。” 郑屠忙起身叉手感激道:“知州最是体贴属下,自然是不敢辞的。只是家中基业皆在此地,须臾脱不得身,故此只怕要辜负了知州的一番好意,却是在下识不得好歹。” “我见你也是这般!”周知州点头道,“如今也便是这般一说。只是这渭州城早晚要受西夏人侵扰,若是真个那时,再来海州不迟。” 郑屠忙答谢了,又叫小厮用食盒盛了些精致的菜肴,取了一瓶淡酒,只叫送与马车内的家眷享用。自己则陪着知州说话。 不多时,那酒也吃得有些酣了,周知州这才与郑屠相别。郑屠直送出亭子,又看着知州上马,一路往前行,直到见不到影儿了,这才回转。 只是这郑屠不知,那马车内,帘子早已掀开了一角,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片刻儿也不离他的身,便是看到他那晨曦之中,孓然独立的身影,那晨辉下亮堂的脸庞,那吃风撩起的长袍,一时间竟然是有些痴痴的,直到看不见了影子,这才放下帘子,轻叹一气。 冬去春来,一切如常,郑屠授了保义郎,招兵买马,便是那庄子里的青壮汉子也收了,另编一军,日常训练不误,只是农忙时节放归家中,如此一来,军训农忙两不误。又三月间,正是春风拂柳之时,农忙插秧,郑屠不时来庄子转悠。 如今实施田产责任制头一年,吴之敏看得仔细,又亲自四处擦看,果然是人心激昂,热情高涨,一路上田里地里,繁忙一片。又置细雨纷飞,田间地头,随处可见青箬笠、绿蓑衣,郑屠一路行来,众人皆停住手中活计,与郑屠见礼,只道郑屠安好。 郑屠不厌其烦,一一拱手还礼,待行至营中,方看了军士操演,早有武二并史进和几个部长出来接住。迎进了营房内,那部长雷丁唤了人招呼摆下酒肉来。 几人干了一碗,郑屠这才道:“方才这行军布阵也有些章法了,如今也不要松懈下来。只要令行禁止,打熬筋骨,方才又大用之时。”众人皆点头。吃了一回,郑屠又道:“如今北京大名府,俺还有些勾当了却,此事还要挑得三十精壮军士随行。武二同俺一起去,郑家兵交与史进兄弟看管,早晚操演,不可懈怠了。” 史进忙应承道:“哥哥只管宽心去,只是这一去却要许多时日?” “莫约六月便回。”郑屠道,“郑家兵有你等看顾,俺也放心,只是如是有不决,可问计于庄子内吴之敏先生,他身负大才,你等皆要敬重,不可冲撞。” 众人齐声答应。又吃了几碗酒,方才散了。郑屠自让武二回去收拾行装,只待明后日便可出行了。武二答应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郑屠又去寻了吴之敏来,将诸多事宜交代清楚,又嘱咐道:“庄中大小事务,皆可做主,此事俺以交割清楚,只管放手去为。” 吴之敏初担大任,也无殊色,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保义郎只管宽心便是。” 一番交待,郑屠这才回到了渭城府中,唤了惠娘、蕊娘并绿珠前来内庭里商议道:“如今俺要出趟远门,如今家中只以惠娘为主,大小事务全然由你主持就是!”郑屠伸出手,也不避嫌,握住惠娘手掌,点头道:“便是城中大小铺子事宜,你只管吩咐那些人去做,若是有闹讲起来的混账望八,只管唤了史进兄弟过来,定然叫他等识得厉害!” 惠娘应承下来,却又问道:“官人往常也不出门,为何那大名府便有了勾当?却不是公干么?” 郑屠不禁摇头笑道:“俺一个社兵的保义郎,哪有甚么公干。这招兵吃粮、发饷练兵那一般不要银钱?俺如今却去那大名府,也好瞧瞧有甚么赚钱的法子。” “可有诚心使唤的人一起?”蕊娘忽地问道。 郑屠听了这话,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不由抬眼朝着蕊娘微微一笑,眨巴了眼睛,也不知让蕊娘想起甚么,白嫩的脸儿倏地飞起红霞来。 “自然有称心的人,武二随我一起,同行还有三十社兵,各备有军马!”郑屠笑道,“何须担心这许多,便是遇上三两百强人,也奈何不得我的。” 蕊娘听得这话,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见那郑屠冲着自身眨眼,不由更是羞意浓郁,低垂了头儿不敢则声了。惠娘见得此番情景,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抹在郑屠大腿便,轻轻使劲,掐了郑屠一把。 “老爹何不带我一起去!”这时候绿珠这丫头也不甘寂寞,急急的跳出来道,“这路途遥远,没得一个人伺候着,还不知要受什么罪呢。老爹,且不如带了绿珠一起罢!” 惠娘沉吟着道:“也是这个理儿,身前身后的,总得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官人也少吃得一些苦头,况绿珠也是使用惯了的,贴心贴肺,好过那些粗手粗叫的军汉们。” 郑屠不由哑然失笑,忙道:“此去路途遥远,哪得这般的娇贵。若是你家官人这般模样,如何保得一家大小平安无事?只管说笑!”说罢又拧了一下绿珠的雪也似的腮帮子笑骂道:“小肉儿,却是你作怪呢,平白的说出这个理来!” 绿珠“咕唧”一声笑出来,忙忙的躲在了惠娘身后,直嚷着让大娘做主。却吃惠娘笑骂几句,只说两个不正经的东西。 至晚间,惠娘又吩咐做了些精致的酒菜,四个人坐了。惠娘便道:“官人此去,事毕之后也早早回转就是。这家里也只得三个妇道人家,虽他们不敢窥探府中之事,只是――只是――”说着不由得脸儿有些红起来。 “只是什么?”郑屠诧异道。 惠娘欲言又止,吃了半晌才道:“官人如今也没有个子嗣――” 此言一出,三个女子皆都低下头来。惠娘并蕊娘如今是与郑屠有个夫妻之礼的,腹中平平,自然也不好受,心里有些愧疚,那绿珠却是害臊,这等事也在此说出来,只觉脸上犹如火烧一般,心里跳的慌。 郑屠听闻此言,不由恍然而悟,笑道:“此事也急不来的!”因由记起绿珠说起的,惠娘去观音院里求子的事来,不由有些感叹,这女子素来看重这个,因此将此事也留心下来,只待时候到了,便水到渠成。 是夜,郑屠宿于惠娘房中,一番鱼水之欢,数滴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惠娘自然极力奉承,一心要承了恩露,保个种子。 次日,郑屠梳洗完毕,用罢早饭,那武二便来府中,郑屠便道:“今日便启程。” 武二答应一声,回到家中,将细软包了,斜挎在肩上,打了一个结,又手里提了一把朴刀。那三十军汉昨日便聚在城中,因此一唤便到,不多时便聚齐了,各自备了行李马匹,只等郑屠到来。 不多时,郑屠辞别了佳人,也提了把朴刀,过来,众军汉慌忙同郑屠见礼。如今这些人等,也不着军服,只做寻常商人打扮,与郑屠一同朝城外而去。 如今去大名府,是定要成功的!郑屠策马缓缓出了城门,回首看那城墙时,心中暗道。此一去,便有分教:龙腾须凭海水阔,虎跃自借高山势。 ------------ 第六十二章 名将之后落难时 第六十二章名将之后落难时 此去大名府,途径庆州、延安府等几路州府,方才到得大名府,只是此行目的并非大名府而在于济州黄泥岗。郑屠一行做商人打扮,昼行夜宿,遇店打尖,遇河渡船,不一日便到了延安府。此乃老钟经略相公镇守之地。郑屠知晓,那史进的师父王进,便是投了老钟经略相公处。 一行人在延安府勾留了几日,郑屠也不急于赶路,五月半赶到济州,也还宽裕得紧。因此便要在此寻访一番,若是能遇得上那王进,倒也是一番造化。 是日,武二寻了客栈,安顿三十军汉落脚,自身与郑屠一并,只在这城中行走。这延安府也是西北边陲之城,与渭州倒也无甚么差别,只是大了许多。 逢人只问可有识得王进的,只道是老钟经略相公处的。也不知他做了何职,因此人多不识得,寻访了两日,也无有头绪,只得作罢。只待明日一早便要起行。 “哥哥,那王进也是个有本事之人么?”武二对这些好汉名号,并无多少见识,故此,两人在一酒家坐定之后,便只管问起来。 “此乃史进师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不知那史进兄弟,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耍弄起来,也是好手,此便是得了王进的指点,因此切莫轻慢了天下好汉!” 两人吃了一回酒,郑屠这才思虑将此次出行之事说与武二。沉吟片刻便道:“此去济州,只为一件勾当,因此要和兄弟明说!” “哥哥只管说来。” “那大名府梁中书买了十万贯为那京师蔡京相公庆贺生辰,年年如此,因此俺料得他必定五月半动身,不出六月,便要到这济州府处,一路上要过紫金山、二龙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便是强人出没之处,单身客人不敢独过,因此必有强人窥得这金银,起了歹念,如何不劫了去?与其叫强人劫了去,不如俺等取用。”郑屠道。 武二听了,顿一顿道:“哥哥如今是官身,如何沾染得这些事?若是事发,只怕要吃了官司,这官身也籍没了,只怕还性命难保。” 郑屠笑道:“只要俺等做得隐秘,必然不会事发,何况俺等即刻返回渭州。如何便得是俺等做下的?况且这梁中书搜刮民脂民膏,如此不义之财如何取不得?便是事发,也只道是强人坐下的,那个又曾疑到远在渭州的俺等?” 武二再无二话,只慨然道:“不管哥哥如何定计,俺只遵从哥哥号令,其余一概不再理会。” 当下两人又将此事计议一番,务必要商议妥帖了行事。正说话间,却听得那酒楼之下,街道间有人喧哗,不多时便聚了一众人等。却见得嘈嘈嚷嚷,叫人好不心烦。两人再无酒兴,草草吃了一杯,郑屠便下得楼去,算还了酒钱。 行到街上,见那人群中有泼皮叫嚷起来,因此也凑过去,但见一个担儿吃人踢翻在地,里面膏药散了一地,还散落些铜钱。中间立着一个年月三十许粗长大汉,双目瞪得圆了,捏紧双拳,面皮通红,只是眼窝深陷,一看便是有病在身。他身旁一匹瘦马,却端的好精神。面前却是两个泼皮,正在叫嚷。 “兀那汉子,这街地儿却是俺家兄弟两个看管的,如今你只卖膏药,耍弄强棒,也不与个孝敬,今日便拿了你这匹马充数就是!”说罢,那泼皮便要去牵马。 那大汉忙忍住怒气,上前一步告求道:“此乃小人奔走效劳的脚力,如今穿州过府皆靠了它,如何卖的?但请抬手放过!” “呸,你这杀千刀的病涝胚子,若是在阻挡,当不得两拳打死了你,算是你倒运!”其中一泼皮怒道,“如今只叫你用马抵了,那地上铜钱也全都归你!” 那泼皮忽地牵起马缰,便要行走,却听得那大汉怒喝一声道:“却不要逼我!” “如今便是要逼你,你待如何?”其中一泼皮嘿嘿笑道,“看你这病涝模样,风也吹得倒,还要拦我不曾?”说罢对着身旁那牵马的泼皮道:“只管牵了去,俺拦着他就是!” 那泼皮便大笑道:“哥哥你拦着,这病涝汉子,也莫用重拳打他,怕是要出了人命的,须不划算。”说罢牵了马,便要离去。 大汉急了,慌忙要去拦他,怎地吃身旁这一泼皮拦着,抱住了他的腰身,不得动弹,不由情急起来,只管叫道:“还不松手,莫怪俺动手了!” “你倒是动手就是!”那泼皮嘿然笑着,只管箍住大汉的腰身。 大汉眼见得那牵马的泼皮正要骑上马去,若是如此,哪里还赶得上?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那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揪出那抱着自身腰身的泼皮朝那心窝只一刀,但见得血便箭一般飚了出来。顿时染红了大汉前襟,那大汉也顾不得,抬腿便朝那骑上了马的泼皮赶去。 “杀人啦!”围观众人见那大汉手起刀落,生生将那泼皮一刀宰了,顿时大惊失色,一哄而散了,早有人望那衙门去报了官府。 那骑马的泼皮见大汉行凶杀人,如何不惊慌失措,只管催着马匹快跑,岂知那马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却是吃那大汉揪住了马尾,哪里动弹的了? “你――你――待要如何?”那泼皮回头见那大汉已然就在身后,不由慌了神,跌落马下,连滚带爬,就要逃走。 “你这厮,若不是你这等逼迫,俺如何落得杀人地步?须吃俺一刀,方才解心头之恨!”那大汉说罢,只上前腾的一脚,踢在那泼皮的心窝。 这一脚力甚大,只将那泼皮踢得在半空中大了几个转,嘭得一声落在地上。那大汉看也不看他,只管牵了马,翻身而上,望着那城门处飞奔而去。 那泼皮吃着一脚踢中,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想要挣扎起来,方抬起半截身子,那血便一口一口的吐将出来,慌忙用手接住,又不住的捂住嘴,想要堵住。却哪里堵得住?直至最后一口血飙起老高,只在空中洒了一篷血雨,喉间丝丝有声,半截昂起的身子,直挺挺的往后便倒,扑腾的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此时,衙门里来了人,问了四周街坊邻里,只道是外乡人卖膏药的,望城外而去了。慌慌张张的忙乱了半晌,方才要想起关闭城门,哪里知晓这大汉骑了马早已经离了城里,望小路一径儿奔了出去。 大汉骑了马,慌不择路,在小路上奔跑了一阵,怎奈那马瘦弱,奔腾一阵后,便慢慢停了下来,那汉子亦累得不轻,喘息不止,病涝症眼见得就要发作起来。 忽的,那大汉停住了,只见得前面立着一人一马,那人手中挽着朴刀,正冷眼看他,不由心下暗叫:“天亡俺也!”便也立住不动,只对那人道:“无那汉子,你如何要挡住俺的出路?” 那人不动声色,只是冷笑道:“你这汉子,当街行凶杀人,却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不将你姓名道来,俺也要拿了你的人头请赏。” 大汉悲愤不已,恨声道:“你这厮却是何那泼皮一路么?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呼延单名一个胜字。乃是铁鞭王靠山王之后,你这厮又是何人?” 那人大笑道:“俺的乃是渭州镇关西郑屠是也。” 呼延胜不禁哎呀叫了一声,便叹道:“原来却是你,听闻你也是有些名声的,却何为干着大将的勾当?恁地不堕了自家的名声。” 郑屠道:“原本是要擒拿你的。只是念你是名门之后,因此便放你过去。” “多谢!”呼延胜只一拱手,便要从郑屠身边而过。方走的几步,便吃那郑屠喝住道:“且慢!” “莫非你要后悔?”呼延胜冷笑一声,道:“俺如今也不是怕事的人,久闻你也是个英雄好汉,不如你我分个高下!”说罢从那马上褡裢处取出两条钢鞭,嘿然道:“俺如今许久不曾与人试得身手了。却不想今日又要开张!”说罢,便勒住马头,便要朝郑屠冲杀过来。 “你如今不是俺的对头!”郑屠不由摇头道。 “不要夸口!”呼延胜暴喝一声,“看鞭!”一夹马肚,那马忽地生出力气来,冲着郑屠便撞了过去来。郑屠策马让过,待双鞭打过来,只拿朴刀轻轻架住,搅得几搅,那呼延胜把持不住,双鞭脱手而去,吃郑屠夺了过来。 呼延胜如何受得这般屈辱,一双钢鞭自持罕逢敌手,如今只吃一个回合,便叫人多了钢鞭,不禁脑急攻心,哎呀一声叫喊,从马上跌落下来,噗的到底,不省人事。 郑屠见他如此,不由摇头苦笑道:“原本只想试你一试,却不想这般的不经气。”说罢,跳下马来,将那呼延胜提起,只管在路上行了一时,但见那大路处,奔驰过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正是武二。 原来那呼延胜杀人之后,郑屠便嘱咐武二去客栈唤了众人,径直出城,只恐城门关了不好行事。此时遇上,正好将呼延胜装扮了一番,遮住头脸,掩在众人之中,朝前赶路。 ------------ 第六十三章 逢难好汉始归心 第六十三章逢难好汉始归心 众人赶路,当夜在路旁一家野店卸了。众位兄弟吃了些酒肉,都安歇下来。郑屠吩咐将呼延胜抬到自家房中,不多时,那呼延胜醒了,见了郑屠,居然也不叫喊,只是冷眼瞪着他道:“镇关西郑屠,可要将我绑缚了送到衙门里去?或可领些赏钱。” 郑屠哈哈大笑道:“若是要送你去衙门,何须废这番手脚?如今你要行便行,须无人拦你。” “此话当真?”呼延胜瞪着郑屠,似有不信打。 郑屠哂笑道:“俺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何须要欺你?” 呼延胜沉吟片刻,见郑屠颜色坦然,终究是信了,便叉手道:“如此俺先多谢了,容日后再报!”说吧,四周环顾了一番,欲言又止。 “可还有甚么事么?” “若是有心放俺,可将俺那双鞭马匹还了俺,一并谢过!”呼延胜神色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本来这双鞭吃郑屠夺了,不好意思讨的,只是这双鞭马匹乃是呼延胜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也不会营生,又不屑于落草打劫,因此只靠得这般武艺讨得生活。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街头耍枪棒卖膏药的地步。 郑屠笑着点头,去墙角去了个包裹,从包裹里取出两根钢鞭,在手中掂了掂笑道:“倒还有些分量!” 呼延胜听得郑屠这般言语,便嘴角翘起,傲然道:“也不瞒郑大官人,这双鞭,左鞭重二十斤,右鞭重二十二斤,若不是俺如今病得厉害,哪里这般容易吃你夺了去!” “力气倒是有些力气,你这汉子吃人夺了双鞭,却恁地这般多的缘由,好没道理。”郑屠摇头而笑,似是不信。 那呼延胜见郑屠这般模样,不由急了,几步赶将上去,立在郑屠面前,瞪圆眼睛道:“你这厮,俺虽吃你夺了双鞭,也是事出有因,若是不信,俺病好些了,再来比试,却不信你能一个回合夺了俺的鞭子。”说罢,胸膛起伏,甚是愤怒。其余事皆可忍得,偏生他自信武艺,哪里受得这般的气? 郑屠点头笑道:“如此便是了,俺如今要去济州勾当,六月便可回渭城,若是那时,你病好了,可去渭城寻俺,你与俺再行比过。” “如此便一言为定!” “正是如此!”郑屠点头道,“只是如今见了你这使双鞭的,却想起个人的名号来,也是姓呼延的,单名一个灼字,乃是汝宁郡都统制,双鞭甚是有名,只是比你这钢鞭轻了一些,传言左边十二斤,右边十三斤。” 听闻此言,呼延胜面露得色,嘿然笑道:“郑大官人可说的是呼延灼么?他是俺家兄弟,比俺年长一些,只是系出正室,因此成了恩荫,得了个官儿,也创出了些名号来。”言语之家,对这位兄长甚是不屑,神态也倨傲起来。 “你这武艺,与家兄相比,谁可胜出?” “他与俺乃是百十回合之敌!” “百十回合之后,又当如何?”郑屠不肯放过。 “便可擒了他来!”呼延胜说起家兄来,眉飞色舞,显然这武艺上自然压了呼延灼一头,因此生平也自以为傲,瞧不上他这恩荫了官儿的兄长。 郑屠不由点头,如此想来,这呼延胜若是实话,只怕武艺不俗,呼延灼乃是梁山数得着的武艺谋略双全的好汉,位列天罡星第八位好汉,因此坐得第八把交椅。又为梁山马军五虎将第四位。招安之后,征讨辽国、方腊、王庆、田虎等,多建功勋。封御营兵马指挥使,曾领大军打败过金四太子金兀术,直杀到过淮西之地。 因此这呼延灼确乃名将之后,排兵布阵自有章法,而今看这呼延胜模样,想必是压了那呼延灼一头,因此不由有些眼热起来,如此排兵布阵的名将,自然对自己有着诸多助力,便是那武二,虽承了家传之学,懂得一些行阵之事,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那史进,练习士卒、冲锋陷阵尚可,若是要排布阵列,只怕还是有些缺陷之处。 “如此,你也懂得行军布阵之法也!”郑屠点头笑道,“既有如此的本事,如何便落得这般的境况?流落江湖,食不果腹。” 呼延灼不由满面羞愧起来,他踌躇了半晌,才迟疑道:“今日既然这般了,也不妨说与大官人知晓。俺前些时日,要去老种经略相公处投军,好歹要谋得一场富贵,不曾想,客居旅店,害了一场病,至今未好全,在客栈勾留了一些时日,盘缠也费尽了,那客栈主人家将俺赶了出来,因此一路流落,耍弄枪棒,卖些膏药,勉强到得这延安府,还没有投军,便出了这般的事故,端的好不恼心。” 原来如此,郑屠不由点头而笑,心中暗道:此乃天赐此人与我,如今他杀了人,又没个投处,故此俺也好收拢他,因此便点头道:“怎奈英雄也有末路时,想必此时,你也投不得军了,却要往哪里去?俺也好资助你些银钱,日后病痊愈了,也好去渭州寻俺,再行比试一场,如何?” 听闻郑屠这般说话,那呼延胜不由神色黯然道:“如今俺杀了人,却也没有个出处,若是要俺隐姓埋名,又如何对得起先祖威名,好歹要谋一场功名的,贼老天,如此的不公道,天下之大,却叫俺投了哪里去?” 郑屠听闻他这般说话,心下暗笑,对那呼延胜道:“既如此,俺如今可与你说个出处,若是当得,便只消你点头。” “却是何出处?”呼延胜便如溺水之人,攀住了浮木,顾不得,扯住郑屠道,“只管说就是,只得一条,俺不落草成寇,如此俺也无需去那老种经略相公处的。” 郑屠大笑道:“你看俺可是个上山入寇的人么?俺好歹也有个官身,却不行那落草为寇的事。如今俺在渭州城得了一个庄子,又报了渭州府备案,如今练了写社兵,因此得了个保义郎的官身。如今招兵买马,也有了千余人的军马,因此想要邀得你去!” 呼延胜听闻此言,不由愣住了,以前只听得郑屠乃是有名的镇关西,去不曾听闻他的官身,如今听得此话,不由也心动不已。若是往常,也是不屑于九品之下的,只是如今自身乃是杀人的罪身,这郑屠不顾自己身份,接纳之心甚是诚恳,当下也不多想,便叉手道:“如此便多谢保义郎了。” “你我今后只做兄弟相称就是。”郑屠点头,他知晓这名将之后,一心想要立些功名,为叫他安心,便有心透露些风声出来道:“若是要建功立业,日后多有时机。” 呼延胜听得此话,不由一愣,忙忙的上前一步问道:“此话如何说起?” “且不看如今统领西北军马的人么?非是老种经略相公与小种经略相公,童贯那厮,那厮自在西北立了些功劳,因此还要捞些资本,故此要在西北作战,若是宋夏再起兵祸,却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俺等虽是社兵,若有战功,自当擢升。”郑屠半真半假,侃侃而谈,好似那西北之地,已然便要遍地狼烟,战火四起一般。 只是这话说将出来,甚是打动呼延胜之心。他一心想要立些功名,却不想杀了人,因此走投无路,却不想遇上了郑屠,吃这厮三言两语,说的心也沸腾起来。此未尝也是一番晋身之路。因此忙道:“哥哥恁地义气,俺自然不负哥哥所望。” 这呼延胜因此得了条晋身之路,便是称呼起来,也亲热些了,从了郑屠之言,以兄弟相称,自然便奉了郑屠为哥哥。 “如今你病未痊愈,故此不如先与俺等一同行走,俺如今去济州勾当,事毕之后,便可一同返回渭州,往返不过六月。” “全依哥哥的!”呼延胜自然一叠声的应承下来,心情也豁然爽快起来。 郑屠心下也高兴起来,笑道:“只管养病,若是病好了,还要与你比试的。” 呼延胜点头道:“俺平日里也敬重英雄好汉,也久闻哥哥的本事,因此心里也是心痒难煞,恨不得立时好了,好与哥哥大战一番。” “有得你比试的时候。”郑屠大笑,因唤人过来,将武二也叫了过来。三人厮见,各自通了名号,那呼延胜自然也与武二兄弟相称。 “叫写酒菜来!俺等一同吃酒,较量些枪法!”郑屠直管吩咐下去,不多时那店里的小二流水一般的送上了酒菜。 “村酒且将就一些!”郑屠嘿然笑道,“酒肉尚可,来来来,俺等兄弟三人,先吃几碗再来说话!” 那呼延胜乃是久渴之人,故此见得酒肉上来,只道了一声:“请!”也不客气,伸出筷子,戳了碗中肥肉入口,一边自顾筛满了酒,只略请了一回,便一气灌将下去,用手抹了嘴边残汁,叹道:“多咱没吃这般痛快的吃酒肉了,端的痛快!” 这一顿酒,甚是热闹,只吃的面红耳热,饱餐一顿后,那呼延胜面色方才好了许多! ------------ 第六十四章 济州城里遇良医 第六十四章济州城里遇良医 自呼延胜归心,郑屠心中方才定了下来,因此好酒好肉招待,因此乃山野小店,因此,只勾留了一日,便径直往济州府进发,沿途也唤了郎中,延医引药,那呼延胜虽病体未好,却也没有耽搁恶化,只是那酒肉照吃不误。 也不只过了几处地界,远远的便到一处州府来,武二使人前去打探,果然到了济州府,一行人便行将进去,寻找客栈安歇不提。郑屠又亲自问起这里有名的汤药铺子。那店中伙计只说在这济州的孙家汤药铺乃是个有名的,因此便人去唤了来。 不多时那人回来禀报说:“那孙家的说了,若是小病,便自身来这铺子里就诊,若非疾病将死,却是不出诊的。” “此乃怪人!”郑屠不由笑起来,因谓呼延胜道:“但凡有奇怪举止的人,只得两类,一类便是确有本事之人,另一类却只归类于,装神弄鬼之辈,故意做下些玄虚的事情来,好叫人看不通透,因此显得自家是有本事之人。如今俺等去瞧一瞧罢。” “也好!”呼延胜点头道,“俺这病也不知是落下了根没有,这延医吃药的,也不见好转,且去那家耍子去,因此也随在郑屠身后。武二也要去,郑屠道:“如今俺等初到此处,还不过四月有余的光景,若是五月中旬,还有月余,不若四处打探一些消息,将那几处强人出没之地打听的清楚了,日后也好行事!如今只唤两个军汉,包些银子跟随着罢了!” 武二点头应承,自安排人手去布置不提。单表郑屠并着呼延胜前去那孙家汤药铺子处,但见的那街旁几进几出的屋子,病人也排起长队,有的搬着凳几,或坐或卧,还有用那抬着门板来的,裹着褥子。 “果然有些气象”呼延胜不由点头道,“这孙家的若没些手段,只怕也无有这般的声势了。如此却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见一见他!” 正说话间,但见得那坐堂的大夫,乃是一个五旬老者,精瘦身材,三羊长须,头上挽了个发髻,插着檀木的簪子,不像个医生,倒像是仙风道骨的三清道士。 望闻问切,那老者坐得仔细,问得也耐心,看完一个病人,写出方子,也莫约半柱香的时辰,若是遇上那疑难杂症的,便要皱起眉头,问得更细,花费的时辰也越长些。更有甚者,擦看病者屎尿,也全然不避讳,甚至凑上去闻气味、辩其色。 郑屠点头道:“这才是医者父母心,与那庸医不同之处。” “果然是良医,也不枉来这一场!”呼延胜自然也晓得,这番做做派不似做作,因此也感叹异常,也不急于上前,只在病人之中排队候着,不去打搅。 莫约三四个时辰,其间那孙大夫也不敢稍稍歇息,便是吃饭,也是叫了人送来。自然排队等候病人似乎也早有准备,自己也带着饭菜。侯的久了,也吃一些。郑屠自然也叫人去酒楼买了酒肉来,用食盒担了,招呼呼延胜吃起来。 等到呼延胜时,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那孙大夫颇感劳累,揉了一揉肩手,便冲呼延胜道:“今日你乃是最后一个了,过来我与你仔细瞧瞧。” 呼延胜忙坐了过去,神态恭敬。那孙大夫伸手搭在呼延胜手里脉上,不禁眉头一皱,又使得那呼延胜张开嘴,瞧了瞧嘴里,问了这些时日的饮食等,这才点头道:“此乃伤寒黄疸症,要医也容易,只用麻黄一把,去节,布裹,加酒五升,煮至半升,一次服完,微汗见效。只是你这汉子,自持身强体壮,强自忍着,拖得这许多时日,却是要多吃两剂才好!” 呼延胜忙道:“正是如此!” 当下那孙大夫写了方子,只要他在铺子里拿药,若是要在此地煎药,便可等候些时候。 不多时,那要煎了过来,呼延胜吃了一剂,坐不住,身上燥热起来,不多时便发了一身汗,郑屠叫人去客栈取了衣物换了,神清气爽,果然那病便去了一半。 呼延胜精神抖擞起来,只是拉着郑屠感叹道:“这世上庸医何其多也,早遇上这孙大夫,却如何平白的受了这般的苦楚?” 郑屠笑道:“若不得如此,只怕还结识不到兄弟,殊不遗憾?” 当下两人告了谢,又要多拿些银子谢他。那孙大夫死活不肯收,逼得急了,便变色道:“俺生平不曾多取病人一分一毫,如何要坏了我的章程?若是如此,日后不敢相交。” 郑屠这才作罢,招呼了呼延胜一同回到了客栈,又两日过后,呼延胜发了几身汗,病已然去了十分,身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沉重,食量也渐渐大了起来,那酒量也大了。因感念那孙大夫之恩,呼延胜又去了一趟孙家汤药铺子,也不拿金银,只是作揖打躬后,便离开了。 “这孙大夫果然是妙手回春之人!”武二也感叹,自是因这一路来,延医吃药,不知道看过多少大夫,却无一人医得好呼延胜,不想如今,便是三剂药,便痊愈了呼延胜。 郑屠自有他的思量,若是能将此人也拐带到郑家庄,便是日后夏人来攻,也不知要活的多少人的性命。只是此人有家有业,也难请得动他的,又不能强行带走,失了他的心,也做不得数的。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得作罢! 自是那呼延胜自病体痊愈,又将养了数日,气力也渐渐恢复起来,又耍弄双鞭,活络手段,那匹瘦马,也日日精草饲料,已然恢复彪悍身躯,一眼敲下去,端的是一匹好马。 “却俺的血汗宝马有的一比!”郑屠看着那马,两眼放光,这好汉所图,不过是宝刀、好马、武艺、义气。便是这魂穿而来的郑屠也不免俗。 那呼延胜见郑屠如此赞赏,也不由面有得色,笑道:“此乃御赐踢雪乌骓马!端的快如疾风,日行千里,寻常马儿只能望其项背。却不知与哥哥的血汗宝马如何?” “若是日后回到庄中,可与贤弟比试一番。“郑屠大笑,忽又疑惑道,“俺也曾听闻,那御赐的踢雪乌骓乃是你兄长的坐骑,如何便落到了你的手中?” 呼延胜听闻此言,不由一张面皮涨的通红,嚅嗫了半晌才道:“其实祖上也曾蒙御赐宝马,那踢雪乌骓确属俺家兄长所有,只是俺这匹也是先帝所赐的宝马之后,因此也当得宝马之能。” 郑屠不禁愕然,不由又暗自好笑:这呼延胜也是个好面子的人。不然也不会这般的为求取前程而原来西北边陲。故此只微微一笑。 只是说起这宝马,便有要扯到武艺上来,自前次呼延胜吃那郑屠一个回合多了双鞭,心里自然不胜服气,因此也早就想要寻个时机来比试一番。眼见得这病好了,身体也恢复如初,因此这心思越发的浓烈起来。他也是个自负武艺的人,因此只想要再见个高下。 “哥哥说起这宝马来,俺便记起当日与哥哥说的,莫不如俺与哥哥在比试一场如何?”呼延胜热切的望着郑屠道。 “哦?比试武艺?” “正是!”呼延胜忙点头道,“只盼哥哥赐教一二。” 郑屠自然知晓他不甚服气,也有心要见识这呼延胜真实本事,便点头道:“也好,只是如今俺等在客栈内,不要动手,莫不如明日去打探消息时,一起动身,寻个宽敞的地方。” “如此甚好!”呼延胜大喜。 两人说定了,那武二又要来凑趣,笑道:“你与哥哥比试武艺,俺如今也要和你比试一番。” 呼延胜点头道:“自然省得。” 三人计议已定,第二日一早,用罢了酒饭,又叫两名军汉挑了酒食,出了城门,望那黄泥岗而去。郑屠见着黄泥岗树林成荫,地势也有些开阔,山坡奇多,倒也是个劫道抢财的好地方。 “哥哥,这里有个好出处,来来来,俺与哥哥在这里比试一番!”呼延胜叫嚷起来,取了双鞭出来,摆开了架势。 郑屠点头,也取了朴刀,两人也不上马,只较量那马下的武艺,这也是呼延胜自负,不肯用自己的宝马与郑屠的寻常马相较,不欲占郑屠的便宜。 “呔!”两人架势摆定,那呼延胜忽地大喝一声,两条钢鞭,便如二龙抢珠一般,朝着郑屠就打将过来,端的是寒气逼人面,金光耀人眼。迅疾凶猛,可见一斑。 “好鞭!”郑屠也喝得一声,身体退了几步,将那朴刀朝着那两条蛟龙搅起的寒光处,只一刀,顿时云开分明,两条鞭子顿时分开,逼得呼延胜倒退了一步。 “果然好刀!”呼延胜吃郑屠一刀逼退,如何肯干休,运足了气力,将那两条钢鞭舞动得犹如一团银光,犹如秋风卷落叶一般朝着郑屠砸了过去。 “来得好!”郑屠又退了一步,瞅见那团银光中的间隙儿,忽地又是一刀下去,顿时又将两条鞭子分了开来,逼得呼延胜退了两步方才止住。看那郑屠只得两刀,漫不经心,却刀刀快如闪电,专劈破绽处。 明天有事要忙一天,因此更新在晚上,特此告知,谢谢各位兄弟一直以来的支持! ------------ 第六十五章 七星聚首应天数 第六十五章七星聚首应天数 郑屠只得两刀便逼得呼延胜不得不退而自保,如此更是激起呼延胜好胜之心,他忽地大喝一声,一脚踏前,一脚后蹬,整个身子朝前扑了过来,双鞭一左一右扑腾过来,这一招有个名堂,唤作回龙鞭,这双鞭攻来,不过是虚招,而后转身回旋侧击才是杀招,但若是前两路不理会,便可化虚为实,两旁侧击,左虚右实,两边变化不定。 好个郑屠,不慌不忙,依旧一刀斩去,攻取呼延胜中间空门,如此便破了他左右侧击之功。呼延胜见郑屠如此出刀,正是时候,不由大喝一声道:“正是此时!”说罢,一个右回旋,那右手钢鞭朝着郑屠倏地就横扫了过去。 前招还未用老,中途变招,更是快捷无比,攻其不备。那郑屠一刀斩空,便知晓不妙,不由喝了一声彩道:“好一条钢鞭!”腾地跃起身来,往后急退数步,堪堪避过这一鞭,但手中朴刀却未停,一刀劈空,当即反挑。 但听得“哎呀一声。呼延胜止住了脚步,手上也停了下来,原来他转身的急了,吃郑屠这一挑,将那胸前衣衫,挑破了一道口子,忍不住叫起来。若不是郑屠收得急了,只怕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不由一身冷汗下来。 原来这郑屠也有分寸,方才这一招也是逼迫得紧了,因此才使出来。呼延胜忙弃了钢鞭,冲郑屠叉手道:“原来哥哥武艺端的高绝,俺如今也服气了,不用再打!”呼延胜也明白,郑屠方才手下留情罢了,若是自己这般的绝技也胜不得,再比试,却近似无赖行径了,此还不屑为之。 此时武二却跳将出来,对着呼延胜大笑道:“休要懊恼,俺也不是哥哥的对手,不若与呼延兄弟较量一番拳脚如何?” 呼延胜眼见得在郑屠这里输了,也想要扳回一城,便点头道:“如此,甚合某心意!”说罢,拉开架势,各自行李招呼一声,便都在一处。这一场好斗,自是龙腾虎跃,犹如二龙吞如月,又似两虎闹山林。比斗了百十回合不分胜负。 忽然听得两人皆大喝一声,人影咋分,各自退了几步,立稳身形,对视一眼,而后一同哈哈大笑起来,正所谓好汉相惜,正是如此。两人不分胜负,却各自敬服。那呼延胜更是惊心,这郑屠手底下之人,也是让人小觑不得。当下收拾心情,安心跟在郑屠身旁,在这黄泥岗行走查探。 如此月余时间,郑屠等人将此地各处查探的清楚。便又想了许多法子,只待时机不提。 这日正值五月初分,那日头一日强似一日,各处行人,皆是短襟汗褂,眼见得这天热了起来。却说那郓城县东溪村保正晁盖伙同了吴用、公孙胜、刘唐、阮小二、阮小五并阮小七几人,在庄内聚义吃酒,各自按了名姓,具了疏,那公孙胜取了黄表纸烧了,自此,这七人便以托塔天王晁盖为首,做了大哥,智多星吴用做了第二,入云龙公孙胜排在第三,赤发鬼刘唐第四,后排依次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 众人整了盘盏,备了酒肴,吃一回酒,商议起这生辰纲的事来。 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央刘兄去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今日天晚,来早便请登程。” 公孙胜道:“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 晁盖道:“黄泥冈东十里路,地名安乐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 吴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 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 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 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 吴用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说罢便将计谋详细道出来。 晁盖听了大喜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吴用道:“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只可你知我知。” 众人俱各应命。各自安排事宜不提。 再说那大名府梁中书,一心要承京城里相公蔡京的欢心,特地置办了十万贯的金珠宝贝,要押运到遍汴京城去。这押运之人便着落在青面兽杨志身上。 这杨志投托在梁中书门下,一心只要累工做官,光耀门楣,不至于辱没了先祖的名声,因此满口应承,又对那梁中书道:“恩相在上,小人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有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如似去年一般,多着军校防护送去,只怕不济事的,因此要禀明恩相一事!” 梁中书道:“似你这般地说时,生辰纲不要送去了?你有甚么事,只管说来!” 杨志又禀道:“若依小人一件事,可保得生辰纲无事。” 梁中书道:“乃是何事?且说来!若是依得你时,自然依你!” 杨志道:“若依小人说时,并不要车子,把礼物都装做十馀条担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做脚夫挑着;只消一个人和小人去,却打扮做客人,悄悄连夜上东京交付,恁地时方好。” 梁中书心中暗道:去岁时,也是任强人劫了生辰纲,至今查不到下落,此话也有道理,便是多派军马也只怕无济于事,那些强人哪里有纲常法理?见着金银还不如蝇之见血一般么?莫不如依了他。想到此节,便点头笑道:“此举甚妙。” 次日,杨志挑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扮作了脚夫,那梁中书又唤了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吩咐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勾当,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老都管一一都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 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梁中书看军人担仗起程。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 此一去,却不知行踪举止皆落入了有心人眼里。不多时,那白日鼠百胜飞也似的离了北京城望郓城县东溪村而去,只因他骑着快马,却不知要比那杨志快上了许多。 “大哥,如今生辰纲已然上路了!”白胜进了庄子,见晁盖正与吴用、公孙胜等吃茶,不由高声叫喊起来,“那梁中书遣了杨志提辖,领了十一个军汉,挑了十一担儿,挑大路望汴梁去了。” “你这厮,这般高声,莫不是怕人听闻不到么?”吴用不由骂了一句,“我等坐下的皆是砍头的勾当,如何能够这般高声!” 白胜嘿嘿笑道:“方才心里热切,说得急了一些。” 晁盖笑道:“这里皆是自己兄弟,不妨事!”又引了白胜入厅事坐了吃茶。 那白胜吃了一口茶,方才定下心来,嘿然笑道:“这事真真是天要与俺一场富贵。若是那杨志挑拣得数百千余军士,只怕这财货要吃旁人劫了去。如今他自作聪明,只得这十几人,如此才好行事。” 吴用点头道:“既然如此,先前商议算不得数也,我等再行计议一番。” 白胜道:“俺晓得一些行事。此去汴京,要路过一些地方,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俺等好下手之地,便是那黄泥岗了。” 吴用道:“正好我也是如此想。只是此番我等只能智取,不可强抢。” “这却是为何?”晁盖道。 入云龙公孙胜道:“说的也是,我也曾听人言,那押运生辰纲的杨志,乃是个有名的人物。祖上是杨令公,得了家传的武艺,端的了得。” “却不怕他!”晁盖大笑道,“何须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公孙胜摇头道:“俺等七人,自然是敌得他过得。只是如此,事情便闹得大了一些,也添了许多的变数,因此乃是下策。智取为上!” 吴用点头道:“有理。俺如今也思得一计。”说着便如此这般的将计谋说将出来。 那白胜抚掌笑道:“果然不愧为智多星,端的如此妙也,不怕他不中计!” ------------ 第六十六章 妙计巧夺事连环 第六十六章妙计巧夺事连环 晁盖等七人,果然在黄泥岗设好计谋,专等那杨志到来。沿途那白胜又不断打探消息,听得那杨志急切去汴京,一路上只顾打骂军汉,众军汉皆是敢怒不敢言,便是老都管并那虞候也吃他言语挤兑,心里甚是不满。 “如此乃是天助我等了!”吴用听罢白胜一番叙述,不由抚掌笑道,“那厮惹了众怒,必定中了我们的计谋,要取这生辰纲,必在此人身上。” 晁盖大笑道:“这厮安排得也谨慎,原本要费些手脚的,却不耐这般的容不得人,如今我等自去准备,休叫走了他!” 一番计议下来,众人都去安排布置,又约定了时辰,便齐聚在那黄泥岗,专等杨志等人。 此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杨志等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约行了二十馀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 那些军人吃不住打,有人来告求老都管。老都管也心中怨愤,因此过来讨了个情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 那杨志哪里肯依,只要催促行走。老都管当不过,发起怒来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地逞能!休说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心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 杨志便要争执起来,他心知此地凶险,一心便要过了这里说话。 却哪想早有人窥得这一幕,吴用笑道:“果然是个混账,却是我等的可趁之机。”正说话间,便听得那晁盖道:“事不宜迟,俺等出去,装扮一番试他一试!” 七人扮作贩枣的商人,只顾在树荫下纳凉,将那一身儿脱得赤条条的。那公孙胜便朝杨志这边探头探脑,引得他注意。那杨志见此地忽地有了生人,不由警惕起来,也顾不得和老都管伴口,便朝着晁盖这边走来盘问缘故。 晁盖等人便只道是濠州的商贩,欲到东京贩卖些枣子。那杨志见这几人也无甚么破绽,便点头,说了几句,便要回身,却听得有人挑了一副担桶,却是白胜扮的买酒的人。 晁盖假意买酒吃,引得那些军汉艳羡无比,便纷纷凑了钱财,也要买酒,争奈杨志不肯,说话间,那些商贩已然吃了一桶,军汉们又将心思用到了老都管身上。老都管上前劝杨志道:“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 正说话间,有一个商贩趁卖酒的汉子不注意,在另一个桶里舀了一碗酒水吃。却吃那卖酒的汉子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 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若是有蒙汗药,只怕如今也要倒了,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 因此便点了头,那些军汉自然欣喜若狂,忙忙上前与那卖酒的汉子商议了,将剩下一桶买了,自顾吃起来,又因承了杨志的情,有人舀了一瓢与他吃。杨志接过来,也不再迟疑,一气吃了下去,一连吃了三瓢才休。 那七个汉子,见众军汉并杨志、老都管。两个虞候都吃了酒,不由相视一笑,那杨志见着七人笑得蹊跷,不由暗叫一声“不好!”翻身要起,伸手便挽住了自己身旁竖着的朴刀,便要干将上去。但只行得一步,便一个踉跄,头晕眼花。只觉得对面几人大笑道:“倒也!倒也!” 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 杨志吃不住,一头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其余军汉并老都管、两个虞候不能幸免,早早的便吃麻翻在地,哪里还能挣扎? 晁盖等人见一行十四人全被麻翻,不由大笑道:“任你如何谨慎,终究要送了这富贵与俺等享用的。兄弟们,一起动手,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挑了,搬运上车。” 众人大喜,一起动手起来,不消多时,便搬运到七辆搬运车儿之上,投黄泥岗东十里安桨村去,只在那里歇脚,再运了金银投石碣村去。 众人一起赶路,将那车儿推得飞快。转眼间便道了一处凹处,这几人也不曾防备的,但听得一声呼啸之声,随即就听得那白胜“哎呀”一声,一跤跌倒。 众人一齐停住,但见得那白胜大腿上豁然插着一支羽箭。只将他那大腿射了个对穿,哀号不止。晁盖大惊失色,慌忙将那朴刀挽在手中,四下里张望,大喝一声道:“是哪个贼胆鼠辈,在此地暗算与我,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其余几人也各自警戒起来。拿了朴刀,四下张望。那白胜哀嚎不过,颤声儿道:“却不知是哪家走漏的风声?如何便有人知晓俺等的事故?” 众人无暇理会,只在一旁警惕万分。只是过了半晌,却又无人出来,那晁盖大胆,提了朴刀,只朝前方探去,其余众人也朝着四下散开来,拨草寻人,只是哪里寻得到?眼见得那白日鼠白胜哀号不止,吴用忍不住道:“却不知是何许人,这箭射得蹊跷。俺等只是快走,莫不要误了时辰。如今此事也只是俺等八人知晓,如今此人射了一箭便走了,想必势单力薄,却不是有备而来,想必是偶然遇上也说不得。” 吴用这话说的有理,若是真个漏了风声,只怕便是有备而来的,不管是官府差人还是此地强人,只怕都要一涌而上,来个黄雀在后的好戏。因此众人也都点头称是,便是那白胜也无有话说。 公孙胜此时方才上前,将白胜腿上箭矢拔了出来,包裹好了,这才上路,依旧依了计划,望白胜家中而去。一路上再无风险,如此到了安桨村,白胜招呼浑家买了酒肉来吃。 八个人吃了这一回酒,又说起中途之事,越发明白过来,只怕是路上偶遇的人。因又怕那人逃了去告官因此又要商议个计谋,好从容的回去。 白胜道:“如今俺家里县里也不远,若是那人告了官衙,只怕此时已然是张贴出了告示来了,路上严加盘查。俺等这些金珠宝贝,只怕要惹人耳目,殊不易运送。”因此又唤了浑家,只说去县里查探有甚么县里出的告示。晁盖怕误了时辰,便在外雇了一匹毛驴相送。 那妇人忙去了,几个人只在这里等候,莫约一两个时辰,那妇人便回来说,外头果然出了告示,沿途贴着,说是有人劫了生辰纲,因此要严加看管各条道路。 公孙胜大叫一声“哎呀!”道:“恁地这官府如此迅速,俺等这才劫得,便出了告示了。”因见着妇人归家的早,便问道,“你却是何处所见?可曾到了县里?” 那妇人忙道:“不曾到得,但见那路上各处也贴着告示,有十数名军汉把持这路口,来往严加盘查,因此不敢上前,只问了几句,便回转了。” “这便如何是好?”那白胜不由惊呼起来。 吴用似是不信,便对皱眉的晁盖道:“哥哥何须担忧,只待我亲去查探一番也好!”说罢,也不待晁盖点头,便急匆匆的去了。行不过五七里路,便见的前途果然有数十名兵丁,拿着告示,正往道旁树上张贴,又正盘问过往行人。当即上前道:“各位军爷请了!” 但见得一名军汉过来,对吴用道:“你是何人?却将你的行李拿过来查验一番。” 吴用忙道:“不曾带的行李。只是为何这般布置,所为何事?” 那军汉冷笑道:“方才县上发了文告,沿途缉拿截取生辰纲的歹人。”因此又打量了吴用上下,见是无包裹用度,便道:“你这厮,只管问这些作甚,俺瞧你这般谨慎小心,莫不是那强人中的一个?只管在这里打探消息的?” 吴用吃这厮一声骇了一跳,忙道:“军爷却说笑了。俺也是好奇心胜,问个究竟罢了!”说罢,手中捏了一块莫约一两的碎银子,塞在那军汉手里,笑道:“军爷哪里见得我便是个歹人了?” 那军汉见吴用这般,不由大笑道:“俺看你也不像,斯斯文文,倒是个教书先生。也罢,那些歹人凶恶异常,只怕流落再次,说不得要再次伤人,因此提醒先生则个。快快家去,休在路上闲走。” 那吴用答应一声。忙忙的往回走了。 不多时,便到了那白胜家中,对那晁天王叫得一声道:“哎呀,果真不好。这妇人说话有理,果真是县里出的告示,只要拿截取生辰纲的歹人。沿途不知兵丁,幸得在此勾留了半日,不若只怕要露了行踪。” 晁盖皱起眉头,望那吴用道:“如此这般,却如何是好?” ------------ 第六十七章 风声渐紧人皆散 第六十七章风声渐紧人皆散 且说晁盖等人听闻吴用这般一说,顿时就惊住了。刘唐焦躁起来,顾不得吃酒肉,跳将起来,提了条朴刀,就要冲出门,一面大声喝道:“不怕他个贼鸟,哥哥,俺等杀了出去,将那些王八们砍了便是,倒是省了俺的心了!” “住嘴!”晁盖正值烦闷,听得刘唐这般荒唐之言,不由怒喝了一声,待喘了一口气,方才软了一些口气道,“贤弟,此事已然非同小可。若是你这般莽撞,只怕俺等八人皆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还不快快回来,我等坐下来商议!” 刘唐嘟囔了几声,没奈何,只得回来,气愤愤的坐下来,只将手中朴刀重重的杵在地上,抓过一碗酒,一气灌将下去,方才消了些怒气。 “如今之计,还望加亮先生快些儿想出主意来!”晁盖定了定神,这才对着吴用道。吴用取字学究,道号便是唤作加亮先生,晁盖因敬重他,只唤他的道号。 吴用点头,沉吟了半晌这才道:“如今之计,也不是没得脱身的法子。” “却是甚么法子?”刘唐急切,顾不得吃酒,只管问道。 吴用示意他稍安勿躁,环视了下众人道:“只是这个法子,还得众位兄弟同意才好。” “只管说,只要使得,我等兄弟便是一条心思了!”晁盖果然不含糊,点头道。 “如今我等将这些金珠宝贝寻个地方藏起来,做个记号,我等聚在一起,定然是走不脱的,莫不如分散了,然后各投各的出处。忍耐些时日,只待那风头过了,这才来取了那些财物。我如今想来,却没有一个妥帖的地方来藏这些。”吴用环视了一下众人。 不待众人点头,晁盖便叫起来道:“加亮先生说得甚是。如今只得分散离去,只是这十一担宝贝太过张目了,不若寻个地方藏了。”因对那白胜道:“你此地熟悉,可知道有什么紧要地方藏匿宝贝么?” 白胜想了一想,却又摇头道:“此地虽有些偏僻,但却无有什么地方。” 吴用四下环顾了一番,对那白胜道:“你这家里,住得倒也生僻,后院子里也是荒地一块,我如今只得这个主意,诸位且听一听。” “却是何主意?”白胜问道。 吴用领了众人只望那屋子后头的荒园子里去,但见长满蒿草杂卉,便指着一处地方道:“此地不就是藏这些金珠宝贝的好地方么?”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那公孙胜拊掌笑道:“学究果然是好想头。若是将这金珠宝贝藏在这地下,上面再掩上一些荒草杂树,俺等只做得个记号,哪个又能知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刘唐不由嘿然笑道:“学究长得什么心?这般的七窍玲珑!俺只是一个直通的肠子,这般七拐八弯的主意,却是想不出来的。” 晁盖也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果然是个妙法子。如此我等也快动手,莫教走漏了风声。” 白胜道:“正是,正是!” 众人一起动手,须臾便挖了托大的一个深坑,正好装得那十一担儿金珠宝贝。晁盖自担儿里去了二十两银子,这才将那些财货一起放了进去,用土掩了,又在上面布置一些杂草,只做得和平日里没什么变化,这才罢手。此事完毕,一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胜唤了浑家,重整杯盘,众人又吃了一回酒,那吴用这才道:“如今我等吃过这酒,便就散了,阮家兄弟自回石碣村,哥哥与我自回东溪村,公孙胜并刘唐与我等一道。”众人都点头。 吴用又对那白胜道:“你这些时日,权且就在屋里,不要到处走动,躲人的耳目。若要治伤,可使你家老婆去城里打探消息,也可请了大夫来家里,只是切记,不可引他去那后园子里去。” 白胜自然一一应承了下来。 众人又吃了一回酒。便各自告辞,临别时,晁盖自怀中将担儿里取了的二十两银子,五两一锭,共四锭,放在桌儿上,与那白胜道:“你权且用这些银两,延医用药,不可动那生辰纲一丝一毫,可记得了?” 白胜慌忙应承道:“哥哥只管宽心,便是到了杀头的时节,俺也是不打这些财货的半份儿主意。” 晁盖又叮嘱再三,方才与白胜作别,一众人,分散开了,两三人一伙,各自投小路去了。行不到十里,便见的各处路口皆有兵丁把守,沿途贴着告示。俱都心里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用了吴用的计策,只怕如今便要吃官府抓捕,休要说着十万贯钱财,便是性命也堪忧了。 一路上无话,那兵丁盘查虽也紧,只是众人强作镇定,倒也没有出了什么岔子。不多时,过了盘查,俱飞也似的望自家里去了,方才松了口气。 却说白胜待众人离去,便回到家中,嘱咐自己老婆休要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那婆娘也慌忙应承下来,想来也知晓自家里做得也是杀头的勾当,又眼热那金银担儿,便赌咒发誓,白胜方才放下心来,待要坐定,却吃那腿钻心也似的痛起来。 他老婆忙扯了绑在腿上的襟带看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那伤处四周肿的发亮,不由惊呼一声道:“却是甚么东西做下的,伤得这般的沉重?” 白胜也吃了一惊,方才吃酒说话,倒也忍得住,如今看着这肿的贼亮的大腿,不由哀嚎一声道:“坑杀俺也。莫不是那箭矢涂抹了毒药?”一念及此,不由慌忙对自己老婆喝道:“你这婆娘,还不去请了大夫来,却叫俺生生痛杀!” 他老婆这才慌慌张张的去请大夫来。不多时,来了个江湖郎中,看了一看,也吃了一惊,摇头道:“如此毒物厉害非常,只怕一时不能解得。莫不如去城内请个有名的大夫来看!” 白胜叫老婆取了五钱银子把与那江湖郎中,问道:“却不知城里哪位可是有名的医生?” 那江湖郎中沉吟道:“如今只得那济州城内的孙家堂药铺的孙大夫!” 白胜哀嚎一声道:“此去济州城,却要一两天的路程,这叫俺如何去得?” “不如叫你家老婆去,我在这里也为你煎些汤药,先保住这一两日不再发作就是。这个倒也做得来的。”那江湖郎中忙道。 “如此多谢了!”白胜忙忍了疼痛,叉手行了一礼,又拿了晁盖把与的银子中的十两银子与浑家道:“你即刻启程去济州城请了孙家汤药铺子的孙大夫,只说吃毒物伤了,要他来解毒,救人性命云云!” 那婆娘识得厉害,慌忙的去了,雇了一头毛驴,只望济州城而去。那江湖郎中果然守信,煎了一剂药,使白胜服下,又在伤处涂抹了一些膏药。白胜只觉凉凉的有些受用。那疼痛也渐渐的消了许多。 且说白胜忍耐了一日,那江湖郎中又煎了一剂药让他服下,依旧涂抹了一些膏药,便对白胜道:“如今你这伤口倒也可支撑到孙大夫来时,俺如今在此地耽搁了一日,却要赶路了,就此告辞。”说着拱手,就要往外走。 那白胜承他用药,减了许多苦楚,便又取了一两银子封了与他,那郎中也告辞而去。不多时,但见得自己老婆领着一个精瘦老者过来,那老者也骑着毛驴,背着个药箱子。 “此乃弓箭所伤。”那老者便是孙大夫了,忽然又咦了一声道,“却是中了蛇毒一般。” “蛇毒?”白胜吓得一脸煞白,慌忙扯住孙大夫的袖子道,“还望可怜则个,救一救俺的性命。” 孙大夫点头道:“还好,先前曾用过药了,倒也无性命之忧。”说罢又仔细擦看伤口,不由咦了一声道:“这药也用的对头,若不是分量轻了一些,只怕已然痊愈了。奇怪,奇怪!先前却是何人替你用药的?” 白胜忙道:“却是个江湖郎中,只道可延缓毒性!” 正说话间,却听得自己婆娘慌忙的从屋子外头跑了进来,对着白胜急急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外头开了好多人,径直朝家里来的。” 白胜吃了一惊,慌忙挣扎着起身,到屋子外头看时,却见一对衙役并州府厢军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为首的一个虞候,骑着大马,远远的望见了白胜,喝了一声道:“兀那汉子可是白胜?” 白胜慌忙应声道:“不是,白胜家却在此地西北五里之地。”说罢只用手朝着西南方向乱指。 那为首的虞候大笑道:“你这厮,休要诳我,我此来时,便问的清楚了。你便是白胜,好贼子,黄泥岗上做得好事。” 白胜见势不妙,便要关门,却听得那虞候大喝一声道:“若是再挪动半步儿,便乱箭射死你!”说罢,从那军中闪出十来个军汉,张弓搭箭,对着白胜。 白胜见走不脱了,哀嚎了一声,瘫倒在地上。 但见那虞候一声令下。众军汉一拥而上,将那白胜绑了,又将那婆娘也一并绑了,虞候走进时,看见孙大夫,不由皱起眉道:“孙大夫如何在此处?” 那孙大夫方才见外头喧闹,便一旁躲了起来,如今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答话道:“虞候见礼了。只因这家人受了伤,沾染了蛇毒,因此请来替他解毒的。” 那虞候点头道:“俺知晓你定然不是他同伙。”因有对那白胜喝道:“若是识相的,交出赃货来!” ------------ 第六十八章 事败名医入囹圄 第六十八章事败名医入囹圄 且说那白胜吃虞候拿了,几个军汉绑了两个,只对那孙大夫道:“你权且做个见证。”那孙大夫不明就里,便道:“要如何作见证?” 虞候道:“如今这白胜乃是伙同他人劫持生辰纲的强人,因此要拿了去。” 孙大夫点头道:“如此老朽倒是愿意做个见证的,只是这人中了毒,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撑不得一时半刻,可否容老朽先帮他解毒?” 那虞候点头道:“果然是个好大夫,你且行事便是。” 孙大夫点头,便取了小刀,淬了火,剜开了伤口,放出毒血来,又敷上药。包扎过后,开了个方子,交与虞候道:“若要他不死,只得按方抓药才是。” 那虞候自然应允。孙大夫要告辞,却不肯,只道:“待此地事情了了,自然放大夫回去。”孙大夫无法,只得在这里候着。 只是白胜这厮口紧,死活不肯开口,又问那婆娘,也是一问三不知。虞候发起怒来道:“岂有此理,我等如今将这各条道路都封堵严实了,那些强人定然是运不出金珠宝贝的。莫不成便着落在你这家中藏起来了?” 白胜叫屈道:“冤杀俺也,俺也是老实人,哪里与强人有什么勾当?如今看这家里,可有藏得金银宝贝的地方么?” 虞候只是冷笑一声,已然吩咐众军汉严加盘查,一时间那里里外外都不曾见到。虞候甚是不解,忽地看到那白胜的脚上,便点头笑起来道:“原来你这厮早有防备,却不防露出破绽来了。看你脚上沾染的新土,想必是将那些宝贝藏在了地下。怪不得地面上查不到的。” 白胜大吃一惊,忙叫道:“方才去天地翻弄去了,因此沾染的新土。” “你这厮却是胡说,你如此模样如何下得田地?”虞候大笑,只管吩咐军士查探屋子里外,园子里可有新翻的泥土。 白胜急得额头冒汗,若是真吃这虞候发现了,只怕再也抵赖不得。正惶急间,便听得园子里一个军汉高声道:“这里有新翻的浮土。” 虞候大喜,叫人看严实了白胜,自领了人去了后园子里,果然见那园子中间有浮土模样,上面虽也掩饰了些杂草,仔细看时,却显然是新移栽过来的。因此叫道:“挖开这里!” 众军汉各具工具,一起动手,不消多时,便挖出一个大坑来,那些金珠宝贝一共十一担儿,全部在此了,虞候见了,不由喜道:“果然还在此地,天不负也。”说罢,便叫人起了宝贝出来。依旧是挑出了屋子,那外头却不知何时等候了马队,但见军士将那些金珠宝贝绑好了,分别驼在马背上不提。 白胜见挖出了宝贝,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虞候似笑非笑,来到白胜身边道:“你这厮倒是藏匿得好地方。如今却还是要与俺们一道,去衙门里说过清楚,还有和同党之类的。” 白胜挣扎不得,吃几个军汉绑住了手脚,拿一棍穿了过去,两个人便抬了起来。正要离去,便见得一个军汉匆匆忙忙的过来,附耳对着那虞候说了几句。那虞候脸色一动,便喝一声道:“儿郎们,如今探得消息,那贼首便是那托塔天王晁盖等人,还有七个,俺等一起去拿了贼首,便是大功一件,如今都随俺去了!”说罢,也顾不得那白胜,领了军汉们出门,骑上了马,驼了金珠宝贝,呼啸而去。 那白胜听闻虞候如此一说,不由大吃一惊,心下慌张起来,暗道:事发了,却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的。正懊悔不跌,岂止那虞候立功心切,带了人呼啸而去。只将自家三人留在这里。也不着人看管,不由大喜,看了看这屋子里四周,只得那孙大夫在此,手脚无碍。便哀告道:“大夫可怜则个。俺实在不是甚么强人,只是吃人蒙蔽,替他们藏了些金珠宝贝,乞望解开绳索。” 孙大夫不由啐了一口道:“你这厮,倒是做的好事。俺如今也替你解了毒性,也算是尽了大夫的本分。如今要我放你,却是犯了律条,如何做得?”说罢,也不管不顾,慌忙的拿了自家的药箱子,飞也似的出了门,所幸骑来的驴子还在,一径去了。 那白胜见孙大夫走了,心生怨毒,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他家婆娘在一旁哭道:“你这蠢汉,结交得甚么人?与强人做了伙伴,如今事发了,如何是好?” 白胜焦躁道:“你且替我解了这绳索就好,我与你一起逃了去,哪里不是俺的出处?便是容不得我了,做个强人,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如何不好?” 那婆娘听了,只是哭,惹得白胜不耐烦,喝道:“你这婆娘,再不过来,待俺脱了身,第一个便结果了你,不要惹得俺兴起!” 那婆娘不敢在哭了,只得挪过来身子,挣扎着要替他解开。终究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解开了受伤的束缚。那白胜得了手脚,飞也似的将绑住脚的绳子松开。自替那妇人解开了,吩咐道:“且看还有没有些金银没吃搜了去的,且拿了。再收拾些衣物,俺等逃命去也!” 那妇人也识得厉害,慌忙去准备。哪知白胜侯这妇人进去,自己飞也似的,出了门,便要单独逃走。正出门不过一里路,但见前面又来了一群差役。见了白胜,不由大喝道:“此人便是白胜,休叫走脱了他。”众人呐喊,一起朝着白胜飞奔而来。 那白胜大吃一惊,转身便走,只是大腿伤口痛的厉害,走不多远,便跌了一跤,吃几个衙役扑倒在地,叠了个罗汉,压住地上动弹不得。为首那人走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才道:“白胜,你事发了,黄泥岗上做得好买卖!”说罢叫人五花大绑绑了。 “俺乃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如今拿了你官去,是何人指使,可从实招来!”那为首之人道。 白胜闷声不响。不多时,又有差役压了一个妇人过来说道:“此妇人招了,说是白胜的老婆。先前曾来了一拨官差,为首的是个虞候,在后园子里起出了生辰纲,正望郓城县东溪村而去,说是要缉拿贼首晁盖等人。” 那何涛吃了一惊,诧异道:“俺等得了府尹的差使,便急切的赶了过来,如何便有人先来了?”因冲那白胜道:“你那婆娘说的,可是事实?” 白胜情知事情败露,为免吃皮肉之苦,只得从实招来道:“是又如何?想拿晁天王,只怕也不是甚么容易的事情。” 何涛点头道:“只要招供了便好。” 当下众人押了白胜并他老婆望济州城而去。进了衙门交卸了差使,那府尹自然立即升堂问案。白胜一一招来,因记恨那孙家堂药铺的孙大夫,只说是为接应的人,也一并招了出来,当堂画押。 何涛又问道:“相公可曾差另一拨人去拿那晁盖去了?” 府尹奇道:“只得你这一拨,如何这般问?” 何涛吃惊道:“方才捉拿这白胜时招认,有一个虞候领了数十军马,将那生辰纲的金珠宝贝一起起了去,又前往郓城县东溪村那贼首晁盖去了!” 府尹皱眉道:“却不知是哪路的人马?待我以后细细询问。如今你且去东溪村拿住那贼首,看他是否吃人拿了。若是吃人先拿了,可快速回转来报信!” 何涛一一都应承下来。 府尹当即着人沟拿孙家堂药铺的孙大夫。又火速差了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迳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六个正贼;就带原解生辰纲的两个虞候作眼拿人。那何涛领了人速去了郓城县,正在茶坊里吃茶,却不想逢着了个面黑身矮的押司,名唤宋江的。江湖上有个名号,唤作及时雨。因此引出一番事故来不提。 却说那府尹差人火速去那孙家汤药铺子里,那孙大夫才归家中,正准备歇了。却听得有人蜂拥而来,慌忙出来看时,却见是一群衙役,便道:“所为何事?” 其中一人道:“你这厮,面善心黑,却如何做了强人?” 孙大夫忙叫屈,那些差役只管上前去搜,又在那孙大夫怀中取出了两锭五两的银锭,上面刺着些字,果然是具了年号并州府的银子。 那差役冷笑道:“如今还有什么抵赖的?”也不带孙大夫叫起来,只管着人将他绑了,一径儿押去了衙门。在上了公堂,见那白胜并他浑家跪在那里。听得府尹叫道:“白胜,你可认下,可是此人?” 白胜忙转过头来,看了看押来跪在一旁的孙大夫便道:“正是他,济州城孙家汤药铺子的孙大夫是也!并无差错!” 孙大夫急了,咬牙道:“你这厮,如何这般的害我,我救了你性命,你却如此报答,恨煞我也。”因又向府尹道:“老父母容禀,这白胜不知哪里中了一箭,那箭上染了蛇毒,因此他遣了他浑家来请我,这两锭银子,原本就是出诊的酬金!乞望老父母明察!” ------------ 第六十九章 武二私计为衷心 第六十九章武二私计为衷心 那府尹点头道:“也有些道理。只是你为何知情不报?等待那晁盖贼首落网,一并再行审理。”说罢便叫人将三人收押。先取一面二十斤死囚枷枷了白胜,取一面十斤的囚枷枷了孙大夫,投入到死囚牢里,严加看管。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 却说那何涛领了公文,前去着人捕那晁盖,争奈遇上了及时雨宋押司,泄了些口风。那宋押司有心要替晁盖遮掩,便着人稳住了何涛,自身寻了个籍口,从后门出,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上。 这宋押司一去,定然是教唆晁盖逃走不提。 那何涛自去拿人,见了知县时文彬,知县接着,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随即叫唤尉司并两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点起马步弓手并士兵一百余人,就同何涛并两个虞候作眼拿人。当晚都带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晁盖得了宋江的信儿,又有朱仝、雷横两人有心要放他等,故此虽险却依旧脱了身,七个人又聚在一起计议了一番,便投梁山泊而去不提。 何涛扑了个空儿,没有捕到晁盖等人,便是生辰纲也不见踪影,更不用说那先前来缉捕勾当的虞候等一干人。故此在郓城县勾留了两日,无所作为,只得回到济州府复命。 见了府尹便禀道:“相公容禀,那厮们庄上村子无有一个人,却不知是否走脱了,或吃那虞候捕住了,便是生辰纲也不见。” 府尹不由奇道:“这两日我也查询过此事,并无虞候提了兵马去捕人的。自你告发时起,方才得知此事,那虞候又如何在我等之前晓得这事的?” “莫不是那白胜诳人的?”何涛皱眉道,“若是如此,那生辰纲只怕多半吃那晁盖取走了。” 府尹点头道:“只对那白胜严加拷打,务必要问出究竟来。” 何涛自然领命而去,到了牢里,取了白胜出来,严刑拷打,那白胜初时一口咬定有个虞候取了生辰纲,后来吃打不过,只得胡乱招供道:“却是晁盖取走了,莫要再打,只求速死!”逐一将那参与劫取生辰纲的七人一一道来。 听得白胜招了,何涛便取了供状,使白胜画押。依旧收了监。府尹得了这个供状,连夜发往了北京梁中书处。因白胜勾结匪人,其罪当诛,当即判了个斩刑。其老婆为协同,判了个没籍,充入官坊。孙大夫协同,判了个徙刑,流徙渭州府。又沿途张贴榜文,只说是郓城县东溪村保正晁盖伙同 自此这一桩公案便如此了解了。杨志也一路落荒而逃,路过二龙山,也不曾遇上鲁智深,因此也不知投哪里去了。 却说那虞候并一众军士,自白胜家中出来,驼了金珠宝贝,一路疾驰,却哪里是望郓城县而来?在路途中转了一个弯,便叫众人换了衣服,依旧只做商贾民夫装扮。待上了大路,便见的那大路一旁立着两人,一个乃是镇关西郑屠是也,一个乃是呼延胜是也。 呼延胜望见方才那换了装束的虞候,不由高声道:“武二兄弟,在此侯你多时了。” 显见得那虞候便是武二假扮的,听得呼延胜呼喊,便大笑道:“劳烦久候了。”走近了,才与微微而笑的郑屠叉手道:“哥哥,幸不辱命,置办了一些货物,如今可以回转了!” 郑屠点头笑道:“辛苦贤弟了!”说罢,只喝了一声:“如今俺等回去。” 一干人等,驼了金珠宝贝,飞也似的朝着渭州进发。沿途也不打尖宿店,只在野地里宿营。好在这些军汉都是训练惯了的,因此搭建帐篷,警戒倒也做得十分模样。 那呼延胜见此,也不禁点头。他是个识得货的,行军布阵乃是家传,见郑屠军士这般,便笑道:“倒也有些模样了。此去哥哥营中,倒也让俺不胜向往之。”他吊了一句文,只听得武二暗笑不已。 夜里燃起火堆,放哨军士在暗处走动,各人连日赶路,也觉得身子困乏,不多时,便齁声一片,已然是入了梦乡。 武二侧卧帐中,正迷糊之间,只觉得有人自后背推他,不由一惊而起,他自以为警觉,却不防有人推了自己猜觉察到,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若是要自己性命还不是手到擒来?当时就一动也不敢动,只要伺机再行反击。 “起来,跟我说话!”一个声音压低了,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武二这才知晓是郑屠,不由松了口气,转过身轻声说了句:“可骇死俺了!哥哥恁地不声不响?”武二放松了警惕,横批了件褂子,跟着郑屠出了营帐。 两人一前一后,莫约走了六七十步,郑屠方才止住脚步。然后回转身,一脸肃然的盯着武二道:“你做得好事!” 武二忙道:“哥哥恁地指何事?” “你只与俺说一说那孙大夫的事罢了!”郑屠盯着武二,似要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听闻这句话,武二不由嘿嘿笑道:“孙大夫却有何事?莫不是开错了方子,害得呼延兄弟痨病子又发了么?俺今日连夜便回到济州城,将那厮三刀六洞,宰了便罢!好为哥哥们消气!” “真是这般倒也罢了。”郑屠看了武二一眼,摇头道,“你可知晓,那孙大夫涉及晁盖之案,如今与那白胜一道入了死牢么?此事可是轰动了整个济州府的!” 武二讪讪一笑道:“倒是听闻了一些。哥哥为何问起此人来了?” “此事却是不是你做下的?”郑屠忽地厉声起来,拿眼瞪着武二道。 “不知哥哥如何这般说?”武二也不急不躁起来,对着郑屠施了一礼道,“那孙大夫也恰巧是在那白胜家里见过的,俺当时扮作虞候,问他话时,只说是替那白胜诊治疾病的,因此也不曾难为了他。想必也是与那伙盗贼有些往来的,因此便吃人拿住了,须怪不得俺的。” “你倒是好,撇的清楚了!”郑屠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俺叫你射那白胜一箭,不过是好叫晁盖之流晓得,他们行踪败露,如此俺等才好做些手脚。在路上假扮兵丁各路盘查,张贴通缉文告,不过是使他们等不好将这金珠宝贝运了回去,故此留在白胜家中,尔后各自分散逃脱,,然后由你假扮虞候去那白胜家,取了来,尔后那真差役赶来,自然勾拿了白胜,牵连出了晁盖等人,如此俺等便与此事毫无瓜葛了。却不想你还是牵连了那孙大夫进来。” 武二听闻此言,不由默然不响了。 郑屠依旧道:“只是你射了那白胜一箭,箭上有毒,争奈白胜不得不请了大夫来。你使人假扮了游医,开了个方子,只抱住他毒性暂不发作,只叫他请了孙大夫来医治。却不是要引那孙大夫入彀么?那孙大夫哪里知晓你这般的心思?白胜家贫,无有金银,自然只得用脏银付诊金,孙大夫,自然受了白胜的脏银,故此也逃不得。况且,孙大夫为人平正,自然不肯与强人为伍,你捆绑了白胜,孙大夫自然不会救他,故此白胜怀恨在心,一发将他拉扯下来。” 武二额头汗水微微冒出,却不敢复一言以对。 郑屠摇头叹道:“即便是白胜不拉扯孙大夫下水,那脏银迟早吃人发觉,孙大夫这牢狱之灾,定然是脱不得的了。如今却是吃你害的。” 等待郑屠说到此处,武二心下惴惴,迟疑了半晌,欲言又止。 “你如何要这般做?那孙大夫可与你有旧仇?”郑屠皱起眉头道。 “不曾!” “那他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不曾!” “那又为何?”说道此处,郑屠有些声色俱厉起来。 武二慌忙叉手道:“哥哥容禀:那日哥哥与呼延兄弟去那孙大夫家看病,回转之后,备说那孙大夫的好处,又感叹说,若是得了孙大夫这般的人物,日后若是大战起时,不知可活得多少将士的性命。听闻哥哥这般的感叹,小弟便自作主张,务必要使得这孙大夫为哥哥所用。故此才有如此布置!” 郑屠不觉一愣,他自察觉这武二私自行事以来,心中甚是不满,却哪里想到这武二事事如此为自己着想,张口结舌,半晌才沉声道:“这又是何苦?若是天下英杰,不是诚心归附,这般的得来,又有何用?终究是不能以德服人者,其人又岂肯为你尽心?如今此事传扬出去,却不是要坏了俺的名声?” 武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哥哥休要烦恼,此事做得隐秘,便是那呼延兄弟也一丝一毫察觉不到。若是真有一天吃天下人知晓了,俺自然要为哥哥分忧,一力承担此事。” “话虽这般,只是日后但有事情,不可再擅自做主!”郑屠这才脸色稍缓,对那武二厉声道,“若再私自谋划,俺便没得你这个兄弟了。此事是你做下的,你自去完结此事,务必圆满!” ------------ 第七十章 将军应解战为何 第七十章将军应解战为何 郑屠一行人匆匆而行,不过十数日,便到了渭州城。郑屠先使武二领了呼延胜去了郑家庄,见过了社兵。那呼延胜还是吃了一惊,原来这社兵也有这般气势,甚至不弱于西北边军,令行禁止,自有章法。更难得,这些社兵一日三食,日日必有肉食,人人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郑屠又使武二操演阵列,但见那喊声震天,杀声四起,众兵卒奋勇当先,进退有据。长蛇、锋矢、鱼鳞等阵型变换流畅。武二并史进面带得色,如今阵型也算是大成了,兵士听号令而动,一动则行云流水,丝毫不滞。 “你看如此军士如何?”郑屠面带微笑,看着呼延胜道。他亦也颇为自得,一帮社兵,能够训练的如正规兵一般,也算是成就。 “哥哥的兵士,自然是最勇武的。士卒皆精神饱满,面容整齐,铠甲兵器鲜亮。便是禁军也没有哥哥这般的仪容。”呼延胜点头,面带微笑。 郑屠开始微笑,而后一愣,很显然,这话琢磨起来,却有些滋味起来。便瞪着呼延胜道:“你莫诳俺,你乃是名将之后,行军布阵,自然是有章法的,如何只拿这些言语来说。不是个实诚人,你只管说,但有过错,必当改正!” 呼延胜瞧了瞧武二并史进。郑屠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挥手道:“这二人皆是实诚人,你只管说就是,若是有些差错,乃是他二人之责。” 呼延胜见武二、史进并无不虞之色,便点头道:“哥哥,既如此,俺便说了。”说罢便指了指前面阵型道:“阵法倒是无错。军士也无差池,只是敢问哥哥一声,这些社兵日后与何人争斗?” “自然是那西夏之人!” “既然是夏人,如此便知,哥哥之兵乃是步卒,而夏人之兵乃是马军。以步卒拒马军,要如何胜之?”呼延胜环视了一眼周围几人,不由微微一笑。 郑屠打不出来,只得尴尬的咳嗽一声,对那武二道:“你乃是知兵之人,你且说来听听。” 武二点头,看了那呼延胜一眼,才道:“自然是结兵布阵,多设陷阱以拒马军。” 呼延胜点头,又摇头道:“对也不对。”又对似有疑惑的郑屠道:“马军呼啸而来,寻常阵型不可抵挡,且马军迅捷凶猛,若无合适阵型,如何抵挡得住?” “那如何布阵?”不待郑屠说话,那武二先出声相询。他自知呼延胜乃是名将之后,布阵定然有所讲究,此乃自己不如他之处,因此也想要问个通透。 呼延胜见武二这般说话,心下也甚是自得,便点头笑道:“哥哥可知汉代李陵?” “便是降了匈奴的李陵将军?”郑屠这个典故烂熟于胸,那创作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一书的司马迁便是牵连于李陵之祸,受了腐刑的。 “正是,哥哥好记性!”呼延胜毕竟不太会奉承,说出这句话来,脸上也红了,只得拿话来掩饰道,“那李陵以五千步卒深入匈奴,所到之处,战无不克,攻无不胜,匈奴无法,只得调集三万马军对他围困,有吃李将军杀死万人,伤者更是无数。若非久无援军,只怕也不会落个被迫降了匈奴的下场。” “那李陵如何以步卒杀伤如此多匈奴马军?”武二吃惊,这段典故,也是听他说过的,因此急切的问起来,便是史进也满是期待,“那匈奴马军比之西夏马军更为凶悍,如此之战,不禁使人心向往之。” 呼延胜满意众人姿态,依旧点头微笑道:“那李陵破匈奴大军,不过是阵型而已。”顿一顿,环视了众人一眼,见郑屠也恭敬的立在那里,洗耳恭听,不由甚是欣然,“以辎重车为背,盾兵列其前,长戟兵持其后,弓箭手次射之。如此而已,李将军杀敌,五十万箭矢用尽后,不得已后退中伏而败。若是再得五十万箭矢,只怕三万匈奴马军,只怕要尽没于李将军五千步卒之下。” 郑屠点头称是,那李陵之名,武二也是晓得的。史进平日不读书,对这段典故知之甚少,但听闻呼延胜这般说来,心中不甚向往之,便叹道:“若是得如李将军这般,冲杀一番,便是战死沙场,也是甘心的。”一边说,一面摩拳擦掌起来。 “哥哥之兵所缺者,便是那长枪兵、弓箭手、盾牌手是也。若是此三者齐备,这些士卒皆熟稔阵型,不出数月,便是对抗那西夏人之精兵是也。”呼延胜点头道。 “这个省得!”郑屠点头,只是听闻需要着诸多兵刃器械,又不禁肉痛起来,那十万贯这才到手,只怕也攒不住的,索性装了个大方道,“还有甚么,只管一并说来。” 呼延胜点头,对那郑屠叹道:“哥哥之兵,若是器械齐全,阵型通宵顺畅了,也只能算得精兵,却算不得得胜之师。” “哦?这精兵与得胜之师有何区分?”武二抢先道。 “精兵乃是兵器锐利,军士强健,令行禁止,行阵和睦,但凡作战,不易后退、不易溃败,只是胜也只易小胜,败也只得小败。如此便为精兵!”呼延胜道。 “何谓得胜之师?”郑屠也心里疑惑,“得胜之师,莫不是打了胜仗的军队么?” “此其一也!”呼延胜点头道,“只是俺说言得胜之师,并非打了胜仗之后的军队。而是不管前面之地如何众多,如何勇猛,依然一往无前,舍生忘死,为求一胜之兵。故此便名为得胜之师。这与哥哥所言,有些区别。” 郑屠不禁愕然。那武二并史进见郑屠受窘,不由嘿然,转过头,不去看他,只怕自己憋不住,笑将起来,吃郑屠挤兑,便各自憋着,鼓起腮帮,甚是吃力。 郑屠也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连忙问道:“如何才做得这一节?” 呼延胜见武二、史进二人这般模样,当下也醒悟,不由暗自笑了笑,定住心神,这才道:“如此,便要使得士卒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郑屠吃了一惊,看了看这呼延胜,心中暗道:果然是名将之后,知道如何使得士兵效命而悍不畏死。 那武二并史进也是吃惊,他二人训练士卒,却从未思虑如此问题。如今这呼延胜提起,便不禁沉吟起来,若有所思。 郑屠先知先觉,倒也知晓,这个道理,一点便透了。 “那――如此,这些士卒却为何而战?”郑屠自言自语了一句。 呼延胜并未说话,只是看着郑屠,希望他自己明了。武二颇有素养,听呼延胜这句,便迅捷想起来,高声叫道:“俺知晓了。” “说来听听!”郑屠不禁一振,对武二道。 “这些士卒多是来自渭城并庄子里的青壮。俺等组建社兵,便是要为这渭城百姓、郑家庄百姓而战的。是也不是?”末了,武二急切的对那呼延胜道,他急切想知晓自己猜测的可对。 “你也说说!”郑屠并未急切的是呼延胜告知,只对那史进笑道。 史进谨慎一些,思虑了这一回,也无有甚么头绪,见郑屠问起,只好点头道:“方才武二兄弟说的甚是。若是这生养之地也没了,日后如何自处?”说着又自摸了一回后脑勺,苦笑道,“这些俺不耐烦想它,哥哥还是不要问俺的好,反正只要哥哥说杀到哪里,俺便杀到哪里便是!不论生死,绝无二心!” 郑屠不由笑骂一句道:“你这厮,恁地也学会了耍弄嘴皮子。” “好,如此正好!”却听得身旁呼延胜大笑道,“方才史兄弟便是说出来了。” 史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呼延胜道:“俺――俺可是――俺心里咋想的,便咋说,你休要糊弄于俺,哪有武二兄弟说的这般好听!” 呼延胜大笑道:“正是你这般的直肠子,才说的这般的道理出来。”因此呼延胜便对着郑屠一揖到底道:“哥哥,众士卒为哥哥所供养,日日肉食,月月拿钱,此乃哥哥施恩于他等。如此恩义,岂能不明示于士卒么?要使得这些士卒知晓,若无哥哥,便如这般快活日子。” 郑屠一愣,看了看呼延胜道:“你便是说,为何而战,不过是为我而战?” 呼延胜大喜道:“正是。所谓渭城,所谓郑家庄,皆不过是哥哥给予他等的恩惠。若是无有哥哥,哪得甚么渭城、郑家庄?那些泼皮无赖只怕还在日日讨生活,那些庄户只怕还在日日受欺压,如此,为哥哥而战,便是为何而战。” “正是!”郑屠还未说话,便听得那武二并史进恍然大悟似的大声叫道,“为哥哥而战,死不足惜。” 郑屠嘴角微微抽动,这呼延胜确是人才,得此人果然大大有助与自己。当下便也不直面回应,对之对三人道:“呼延胜、武二、史进听令!” 三人忙躬身应道:“某听令!” “即日起,郑家兵设都社,其余各部长,晋升为社长,都社副总督二人。都社副总督为呼延胜,负责军士阵法操演;史进为都社副总都,负责平日军士强棒搏击训练。武二此去社兵之职,另行任用!” ------------ 第七十一章 昔日风光今颓丧 第七十一章昔日风光今颓丧 呼延胜自得了副总督的职,便安心在此,郑屠使吴之敏拨了间营房做住处,又有酒肉银两送来,那呼延胜自然感激,自此一心训练士卒不提。那史进原本出身庄户人家,见识原本就比不得呼延胜,眼见得呼延胜初来咋到,便做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副总督,也无有怨言,他自然知晓,呼延胜见识胜己百倍,因此倒是时常来请教。 只是武二吃郑屠去了职务,一直闲置在渭州城内,也无事业可做,闲的慌了,便去状元桥一带走动,那些铺子伙计二汉倒也识得旧主,一一叉手问候。只是走了半日,饥渴起来,便行至酒楼附近,寻了个临窗的阁儿坐了。 叫了些酒肉,也不要小二筛酒,自顾自己筛了一碗,朝那窗外望时,却见一个人从窗下过去,眼见得那身影甚是熟悉,便不由叫了一声:“却不是李响么?”因叫了小二道:“去将李大官人叫过来,只说俺要与他吃酒说话!” 小二忙忙的应了去,不多时,便听得脚步声儿,那帘子掀开,便走进一个人来,却不是李响又是哪个?只是这些时日不见,显得有些削瘦,两眼间眉头紧锁。见了武二忙叉手道:“见过武社长!” 武二几步过去,忙忙的接住了道:“你我兄弟,如何这般的生分了?想当初若不是哥哥看顾与俺,哪得俺今日?快入席了,好吃酒。”一面说,一面让李响上首坐了。 李响谦让不过,只得从了,武二忙替李响筛了酒,忙道:“这许多时日不曾见了,李哥哥如何这般模样?” 李响看了武二一眼,摇头不语。 武二见李响不言语,不由皱起眉头道:“当日哥哥受了郑哥哥器重,看管渭州城满城肉铺铺子,好不威风得紧,只是这些时日,也不见哥哥去郑哥哥处走动一些?” “贤弟莫非真个不晓?”李响见武二问得紧了,才不得已开口道,“俺早已吃郑大官人间弃,又如何与他走动?” 武二吃惊道:“这又为何?” “想当日,那麻三来状元桥肉铺,撺掇俺趁有人寻郑大官人不是之机,夺了他的基业。此事俺定然是不肯的,怎奈那厮到处煽风点火,却又不实之言入了郑大官人的耳里,因此便落得这般结果,却怨不得谁来!”李响神色有些黯然道。 听闻李响这般言语,武二自然愤愤不平,他豁然起身,对那李响道:“即是误会,又如何不与郑哥哥明说?哥哥且宽心,俺这边去寻郑哥哥,只要道清如此这般事,以郑哥哥气度,自然要使他回心转意。” 李响不由摇头苦笑道:“贤弟,俺也听闻了你的遭遇,却还不是吃郑大官人卸了军职,如今赋闲在家么?若不是如此,俺又如何遇得上你?你如今自身难保,又如何与俺说道?即便能说出这些话来,便能保郑大官人便信了你?” 武二一愣,站起的身子不禁缓缓坐了下来。半晌才对李响道:“如今之计,还是要分说一番的好,哥哥休要气恼!” 李响只是苦笑,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吃了三四角酒,这才散了。李响自离去不提。只是那武二心里闷闷的,寻思了一回,定了定心神,这才朝着郑屠府上而去。 正值日中时分,郑屠陪同惠娘等三个吃了饭,正在后院子里歇息,又因吃了几杯酒,日头暖洋洋的,酒劲上头,因此有些困顿的意思。正迷糊之间,便听的一个小厮过来说话道:“老爹,武大官人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郑屠爬起来,走到前厅,果然见武二立在厅中,正不知思想些什么,见了郑屠过来,忙叉手见礼道:“见过哥哥!” “有甚么事?”郑屠有些困顿,坐在上首,眯起眼睛,也不叫武二坐下。 武二也不见意思,只叉手道:“哥哥,今日俺在酒楼上吃酒,遇上一个旧相识,却也是哥哥认得的,曾是哥哥的兄弟。与他说了一回话,因此才来见哥哥!” “哦?”郑屠不由眯起眼睛来,看了看武二,这才懒洋洋道,“却是说的甚么,使你这般急切的来见俺?可与俺有关联?” “正是!”武二听了此言,不由有些大声道,“哥哥与李哥哥原本是兄弟相称,李哥哥为哥哥大计,奔波劳碌,多有功劳,如何便一废到底,不再用他?这其间必然有些误会,或有小人从中挑唆也不定。哥哥如何不查明原因,好还了李哥哥一个清白之身?” 郑屠眯起的眼,渐渐肃然起来,冷笑道:“你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正是!” “俺知晓了,你且回去!”郑屠面皮不动,水波不兴,便横披了袍子,准备离去。 “哥哥慢行!”武二慌忙叫住道,“哥哥如此便走了,却要如何待武二?想来武二闲置这许多日了,哥哥恁地没得半个安置之地?” 郑屠这才止住,回身看顾了武二一眼,那里还有半分的倦怠神色,两眼中泛出冷光来,看着武二嘿然道:“俺就知,你这厮早晚要来说此事。” 武二忙道:“哥哥只管说就是,当日确实武二做的过了些,因此指望哥哥见恕。”说罢便双膝一屈,就要跪倒。 郑屠却上前一步,托住了他,将他伏在椅子上,这才叹道:“贤弟,前番之事,你可是晓得错了么?” “是!”武二甚是恭谨。 “俺等训练士卒,必然求得是令行禁止,如今俺等做军官的,也是如此。意气用事,于事无补,只能徒添变故而已。”郑屠深吸口气,又道,“当日罢免了你的军职,便是为此。你私设计谋,诱使孙大夫入彀,便是如此,我不得不处置与你。” “俺自省得了!”武二瓮声道。 郑屠点头,却又道:“如今事已至此,不说也罢了。俺罢了你的军职此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使你另作一件事情。” 武二听闻此话,不由一振,忙笑道:“俺便知晓,哥哥不会间弃于俺的。却是何事,哥哥只管说,刀山火海,哪里去不得?” 郑屠沉吟了半晌才道:“这件事,俺也是因你设计诱孙大夫之事而出的。俺如今也有了郑家兵,又有了军官,训练的好社兵。只是还有一事不曾做得,因此日夜忧心,只是去了济州府一次,便促使得俺下定决心,誓要将此事做起来!” 武二没出声,他在等郑屠说出这件事来,因他见郑屠说的郑重,因此心里也将此事看得很重要了。只拿眼瞪着郑屠,心里只要想他一气说了出来。 “你与俺训练探子,布置出去,打探消息,不管是西夏之人,还是金人、辽人或是俺大宋官吏,与俺有益的,俺要善加利用,要加害与俺的,俺誓要报复,绝不容情。特别那战场之上,敌军动向如何,更要仔细,使得俺知己知彼,方能取胜。” 武二不由一乐,笑道:“俺知晓哥哥的布置了,却不是要训练细作么?如此也要的,俺定然使得哥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郑屠不由摇头道:“也是细作,也非细作。俺要求更严厉一些。这些人等并非只是刺探军情,还要监督各处人等。发现异常,便要查探清楚。若是必要,还可行那刺杀之事。除去对俺等又威胁之人。同时检查本军队中将领士卒,若有异动,要先知先觉,通报与我!” 武二点头道:“如此这般,也可行的。只是这如何训练那些士卒,却没有一丝头绪,叫人好不为难!” 郑屠不由点头道:“俺替你备了个大纲,具体还要看你如何了!”说罢,便叫武二等候,自己回身取了一本册子过来,递给武二。那武二接过来看时,却豁然写着:探子训练纲要。 “纲要?”武二吃了一惊,翻了翻,但见册子上分门别类,写满了一些条文,诸如:思想培训、体能训练、军情刺探、武艺考量等,至于如何装扮身份、隐匿行踪、传递情报等又做了详细分类,武二脸色渐渐郑重起来,想起自己原来布置,在郑屠眼里,原来不值一提。不由心里更是敬佩。 “你可另行自军中挑选或自行招募,无比要精明强干之人!”郑屠叮嘱道。 “这个自然,哥哥但请宽心就是!”武二郑重其事道。完了,正要离去,却吃那郑屠叫住道:“且慢行走。方才你提及那李响之事,俺如今也可做些安置!” 武二忙道:“却不知哥哥如何安置他!” 郑屠微微一笑道:“重新接纳他便是,只叫他管些铺子之类事宜,有事多与之亲近,还有大用之时,日后只管瞧着便是!” ------------ 第七十二章 多事之秋多谋事 第七十二章多事之秋多谋事 自郑屠得了十万贯生辰纲后,随即招兵买马。又因郑屠得了官职,朝廷自有田产赐予,只是如今地处西北,哪里来良田?郑屠倒是去寻了小种相公的衙门里求告。那种相公只是笑道:“如今这边陲之地,哪得甚么良田,何不学本城有爵有职的缙绅,开垦荒地,如此两厢便利,可好?若是依得我,朝廷拨与你五百亩之地,我便允你垦两千亩来。” 郑屠无法,只得出来,只是得了这个保证,好歹有了个可伸张的地儿。故此招募四处相邻之州县民众,以田产承包为饵,引得附近流散无产之民,纷纷涌入,那郑家庄也日渐扩大,算上原本之民,统共也过了千户之多。 此事吴之敏做起来,熟稔之极,眼见得人口多了,呼延胜便整顿士卒,四下巡逻,好在那挨得近一些的五岭峰强人从不过来叨扰,倒是那隔得远些的小山小寨,不过三四十许人,前来探路,不想路上遇到巡逻的郑家兵,眼见得队伍严整,气势非凡,哪里还敢动手?一发不声不响,回了山寨,只望那些小庄小户去打劫生事。 如此又过得数月,郑家庄相安无事,倒是小种相公这些时日不得清闲。大观二年西夏叛将李讹移领投宋后领万人复叛归夏。政和四年,李讹移率西夏军数万人攻定边军。皇帝震怒,命命童贯为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发重兵反击。五年春,童贯谋取清水河北界与卓罗城,遣熙河路经略使刘法领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领五万兵出会州,自率中军于兰州策应。刘仲武至清河界,筑城留兵屯守。刘法于古骨龙击败夏军。九月,刘仲武、王厚会合鄜延、泾原、环庆、秦凤诸路军攻臧底河城,大败而还。丧师万余。西夏军乘胜反击,大掠萧关。 “刘子文、王处道如今大败,夏军士气正旺,从此渭州多事也!”种师道与厅事正看邸报,厅中诸位将领默然端坐,不敢出一言相询,过得半晌,种师道这才喟然叹道,“传令诸军,这些时日加强戒备,并通告全州府,各处田庄小心在意,此乃宵小盗贼群起之时。” 因又传令道:“都统制王执中、董方起听令,三日内领兵五千,攻打五岭峰强人。都统制张择、梁经领军两千,肃清其余各处强人山寨,务必全胜。” 众将领轰然听命,各自告辞,遵命行事不提! 种师道回到后衙,却见那种溪匆匆而来,见了种师道忙道:“父亲,可是有战事将起?” “正是!”种师道点头道。 “可要对四处强人用兵?”种溪又问。 种师道一愣,忽地瞪着那种溪道:“缘何问起这般话来?” “方才父亲在厅事时,便说了要防止宵小盗贼群起。如此用兵之际,若是有强人祸乱,只怕不是守城之福,故有此一问也!” 种师道摇头冷笑道:“若是此话真个是你所问,倒也罢了,只是你平日素来不问这些,为何今日偏偏问起?”说罢忽地起身,厉声喝道:“你这厮,却是替谁张这口舌?” 种溪见父亲发怒,早已慌了八九分,缩了缩脖子,憋了气,方才低声道:“父亲猜得对,儿子不过是替那镇关西郑屠问而已!” “他如何问起这些事来?”种师道心中震怒,这郑屠僭越如此,心中已然将郑屠素日形象打碎了一地,此人是何居心? 种溪看父亲脸色,小心谨慎道:“这些时日,那镇——郑屠听闻夏人大捷消息,便一发的寻了孩儿,说道夏人新胜,定然挟威要来攻打周边,一来好撷取军粮,二来可骚扰州府,好叫各处自顾不暇。只是大战之际,父亲身为经略使,渭州府父母,定然要肃清四处盗匪。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因此想请以攻打五岭峰处强人山寨!” “哦?”种师道不由抬眼看了看种溪,嘿然道,“你倒是结交得好人才,那郑屠有如此见识倒也不稀奇。这些时日瞧他作为,倒是个晓事的人物!” “父亲自有明鉴!”种溪不敢多嘴,低低应了一声。 种师道沉思良久,便道:“如此也好,明日你可使那郑屠来见我,我自有话语他分说!” 种溪见此大喜,见种师道再无兴趣言语,便忙告辞了,飞也似的出了门。一路径朝郑屠府上去了。这种溪素日得了郑屠许多好处,平白的入股分红,此番也算是报答了他,因此也急急忙忙要将这个信息告知郑屠知晓。 “哦?”郑屠前厅里接着了种溪,听闻此言,不由点头笑道,“如此还要多谢衙内了!” 种溪不由笑道:“你我兄弟,如何便多了这个谢字?” 两人客气了一回,郑屠这才说道:“明日便要见到相公了,只是某曾思虑,那强人占山为王,终究不过是些流民百姓无所依托之人,如何便要动用相公精锐之师来剿之?因此某便想来,若是某愿为相公分忧,只愿领本部人马,便可还相公一个四边清平之地,却又如何?只得相公恩准便是!” 种溪不由大笑道:“你此番乃是为父亲分忧,若是人人若你这般,这西北之地,那西夏之人如何能染指半分?俺这边与父亲说道此事!” 郑屠大喜,忙道:“如此便多谢了!”说罢,只说的一声“来人,将那什物抬将上来。” 说话间,便见两个小厮抬了个大箱笼上来,沉甸甸不知何物。种溪不由多看了几眼忙道:“这是何意?我等兄弟情谊,如何要这般?”客气了一番,终究收了下来。郑屠自使两个小厮抬了箱笼随着种溪而去不提。 那种溪回到府上,打开来看时,那箱笼里满是金银,只怕不下两千两之多,不由叫了一声“哎哟!”,想起郑屠种种好处,少不得又去见了种师道,一见面便面露喜色,对那种师道叫道:“父亲大喜!父亲大喜也!” “喜从何来?”种师道却是极见不得这般轻狂性子的,不由冷言冷语道。 种溪看脸色不对,忙收敛了性子,赔笑道:“父亲不知,方才孩儿出门,遇上了郑家官人,说起那剿匪之事,那郑屠当即慨然允诺,只说父亲之兵乃是精锐之师,乃是与夏人百战之师,如何只做这剿匪之事?莫要堕了名头,因此便自告奋勇,只说尽起他郑家兵,便可剿灭了这四周匪患,愿立军令状!” 种师道看了种溪一眼,不由漫声应道:“哦?那郑屠可是这般说的?” “正是!” 种师道不由点头而笑道:“如此,我知晓了,明日见了再说!” 种溪自然听出弦外之音,不由暗喜,显得父亲已然将此事记在心里。于郑屠,他自然是还了一番情义,也算是心有所安了。 次日,那郑屠果然来了。种溪亲自去接着,迎在前厅候着。不多时,便见的那种师道进来,见了郑屠,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自在上首坐了。 郑屠见种师道坐定,忙忙的起身叉手问候道:“见过相公!” 种师道不禁笑道:“你也算是小子之友,礼数倒是有,只是不要太过周全,显得生分了一些。” 郑屠忙谢过了,只是还是做足了礼数,这才坐下,正襟危坐模样,显得极为恭敬。种师道见他这般,也只是微笑点头,又吩咐换了新茶,吃了一回这才道:“前日听得我家小子说起保义郎之事,想来也是一片拳拳之心,因此方有今日一见!” 郑屠忙道:“此乃某仰慕相公日久,眼见得又逢多事之秋,便想要为相公分担一些琐屑之事,故此才有如此一说,却是某斗胆了,不晓得天高地厚!” “哦,听闻我家小子言道,保义郎欲以本家社兵,讨伐四处强人,如此之心,身为可敬,只是那强人凶狠冥顽,只怕有所闪失。” “愿立军令状!”郑屠见种师道口气松动,不由忙起身叉手道,“若是某剿灭不得那些强人,愿听凭处置,绝无怨言。” 种师道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原本也是信任保义郎的,只是军中规矩不可荒废。”因此叫道一声:“那纸笔来!” 早有人奉上来纸币,郑屠也不犹豫,一会儿就,便呈上去。种师道看了一回点头笑道:“果然是豪气干云的好汉!既然立了军令状,郑屠且听令罢,以半年为期,若是半年不得剿灭强人,便军法处置了。” 郑屠忙应了,领了命,也不多说半句,便告辞了回去。 见那郑屠离去,种师道不由面露微笑。早有屏后转出一个军师模样的人来,对种师道笑道:“相公却不是卖了这厮一个好大的人情?”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此人为人处世,素有主张,便是他那社兵,也不同他人,甚有章法,他素日与那五岭峰强人交好,如使能使得那强人投了他的门下,也算是给他的一些情分,且看他以后如何!” ------------ 第七十三章 陌路重逢世不同 第七十三章陌路重逢世不同 武二自得了差使,不出数日,便招募得好手百余人,此番招募也有个主意,便是只招募那些性情坚韧,生身穷乏之人,武二深知,越是如此之人,以优厚待之,才能使之衷心。然后依照郑屠的训练法子,严加训练。只是训练之地,却不在郑家庄,乃是郑屠在城外购置土地,新建之地,所有设施皆按训练册子上所述设置。因此武二训练人手也是得心应手。 这日,武二操演完毕,回了渭州城,正在城内闲走,却见得前面八九人围着,却不知何事,因此便上前去瞧,豁然见得一人,甚是熟识,却不是那孙大夫是谁?只是如今他落魄于此,家产也吃那济州府知府查抄了,所幸并无家眷受累,只是孤身一人,甚是凄惨得紧。 只是此时,他披散了发髻,狼狈不堪,却又正揪住一人不放,嘴里兀自喝道:“你这厮,不是说好,替你诊治好了,便还我两钱银子么?却想要抵赖得过,方才还有人证在此呢,莫要走了!” 那被揪住的却是本城的一个泼皮,他吃孙大夫揪住,挣扎几番,无奈那孙大夫使了老力,就得紧了,急切之间挣扎不脱,便发了狠道:“你这老儿,莫说俺欺老,如今如不是郑大官人在城内立了规矩,俺只消伸得一个手指头儿,便可将你推到。你且说说,哪个见到你诊治好了俺?” 孙大夫四下里去寻,哪里寻得见当时的人,只得一群看戏的闲汉婆子等。不由跌脚道:“早知如此,先不如立个字据的好!” 那泼皮瞅准了时机,趁孙大夫四下寻人的时候,暗中积攒力气,猛然的挣扎脱了身,飞也似的便要走了,那孙大夫吃那泼皮挣脱,慌忙由来揪住他,哪知那泼皮走得快,赶了两步赶不上,立住了脚,勾起身子,气踹嘘嘘,冲那厮道:“你这遭瘟的,这般得意,一跤跌死你!” 那泼皮吃孙大夫喝骂,得意洋洋,回头对他笑道:“你这老货,还敢骂你家爷爷,明日在与你说话!”说毕,一转身,却撞上了一堵墙一般的身躯,“哎呀”一声便跌倒在地。爬起来,便要骂他不长眼的贼汉子时,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诳了孙大夫的银子?”那汉子面皮不动,只对那泼皮冷笑道,“你这厮,又不是不知晓俺家哥哥的规矩,还要这般做作,却不是作死?” 那泼皮慌张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那汉子连连磕头道:“不晓得是大官人,冲撞了,只是――只是――”他心下慌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这话来。 正说话时,却见那孙大夫匆匆过来了,见了那泼皮吃人拦住,便又上前,一把揪住,对武二叫道:“大官人可来评理,这厮方才肚子饱胀,面色惨白,去了那汤药铺子里诊治,却不见好,因此出来,吃我遇上了,我便说道‘你这病不过是小疾,只吃一剂便好。’这厮听闻了,便与我打赌,只说若是医得好,情愿与我二钱银子。我便写了个方子,当即在那汤药铺子里抓药,煎了吃下,这厮放了一通臭屁,去了茅房,通了肠胃,眼见得便好了。却不妨出来了,便要赖账,不肯付银子给我。” 那泼皮不禁抵赖道:“你这老儿,好不狡诈,俺是自好的,不过是吃得多了些。上了次茅厕自然就好了,哪里是他的功劳?如何要付银子与他?” 武二冷笑道:“如此你这身子倒是能自医了,也好,俺如今却打断你一条腿儿,看你如何自己医得好,不妨也赌些银子!”说罢,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对那泼皮道,“你若是能自医好自己的腿儿,俺便输这十两银子与你,若是医不好,却要赔了这孙大夫二钱银子。” 那泼皮哪里肯赌,自然知晓武二不过是要为这孙大夫出气,慌忙叉手道:“俺情愿赔孙大夫银子,不敢叫大官人动手。”慌忙摸出了二钱银子,递与了孙大夫,自己却又不敢动,垂手愁眉苦脸站在那里,巴望着武二。 “滚罢,若是还晓得你这般不守俺家哥哥的规矩,俺自然不放过你的!”武二喝的一声,那泼皮方敢离去,只因走得慌张了,连滚带爬,一路上跌了好几跤。 “孙大夫请了!”武二这才对那孙大夫叉手笑道。 孙大夫也点头,冲武二拱手道:“方才多谢大官人了。” “孙大夫想必也有些手段的,不知在何地开设汤药铺子?或是哪里汤药铺子的坐堂?” “不敢!某不过一刺配囚犯,哪里敢开设什么汤药铺子,不过是在军中替些军汉诊治,又不敢收钱的。”孙大夫神色黯然,忽地抬眼瞧了瞧武二道,“方才听你口里称呼,倒是认得我一般。”说毕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神色疑惑道:“大官人瞧着面熟,却不是哪里见过?” 武二听得孙大夫这般说起,不由点头笑道:“俺确实与孙大夫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在济州城时,俺害了些毛病,因此去孙大夫哪里瞧病去过,因此相熟,也是正理。”武二哪里敢说出自己曾假扮虞候,设了个计谋,将他赚到这里的。因此便扯了谎言。 孙大夫却深信不疑,只因这些时日,受了折磨,况且也只得与武二一面之缘,更何况武二当时还乔装了一番,只道真是个吃自己救治好了的病人,因此便也信了。 “孙大夫如何便成了刺配的囚犯?”武二故作疑惑道,“当日诊治,眼见得孙大夫善信仁心,待病人如父母,正是应了医者父母心之词。” 孙大夫听闻这事,若是往日,必定是心生不忿,声嘶力竭起来,如今听武二道来,也只是摇头一笑道:“只不过吃人构陷,栽赃陷害罢了。如今我也想得明白,只得能救治世人,又可比在意在何时何地?苦便是苦了些,倒也能得意施展生平所学!那军汉们也是一般父母生养,故此倒也无什么怨言了。” 武二不由摇头,心中暗道:如何你却揪住这泼皮不妨?眼中对孙大夫此言,不由浑不在意,只当是写表面敷衍的话儿。 那孙大夫见武二这般模样,自然知晓他是不信的,便急道:“你莫不信,方才那泼皮,不过是要他践行诺言而已,况且这银钱也是我正当所得,如何要不得?俺每日吃穿用度,也是要银子的,每日里营中吃食,倒只有个五六分的饱,又无饷银,故此寻常时日,也替人写个方子,换取写银两度日。” 孙大夫这话说得光棍,也只因是他性来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而已。武二听闻此言,方才知晓自己却是冤枉了他,不由心生愧疚,对孙大夫道:“若是军中过得不如意,倒不如来我这里,替你某个差使,依旧替人诊治,保管你温饱,还有月例银子,可好?” 孙大夫沉吟不语。 武二又煞有介事道:“还可替孙大夫准备汤药铺子,但你要的,无论药材器械、人物地方,只管说来,一定替你准备妥帖。如此孙大夫一身医术,定然可发扬光大。” “此事当真?”孙大夫很显然有些意动,他所在意者,不过是自己一身医术,无用武之地,身在何处倒也不怎么介意。若是有更好条件,当然也是愿意的。 “自然当真!”武二大喜道,“只要孙大夫应承下来,俺这便与俺家哥哥说到此事,保管能成。” “你家哥哥?”孙大夫不由道,“可是这渭州城内号称‘镇关西’的郑屠么?” “正是,你也识得俺家哥哥?此事正好了!”武二喜道。 孙大夫却摇头道:“不曾识得,只听闻过大名。倒也是为仗义疏财的好汉。如此我便信了你就是。只是那种相公哪里,还要你家哥哥说道才是,毕竟我如今还是个刺配的军人,还有军籍在营中。” “此事容易!”武二应承了,当即又摸出十两银子出来,把与孙大夫道,“此银两,先收起来,日后脱了军籍,跟随俺家哥哥后,还有月例!” 孙大夫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不敢受此银子。若是我但有些许功劳,赏赐与我,我也不会推辞,如此,告辞了,当早日听闻大官人消息!” 武二忙叉手与他作别。见那孙大夫去得远了,这才叫了一声“侥幸”。想起当日郑屠吩咐自己的事来又笑起来,匆忙的往郑屠府上而去。 “你这是说,那孙大夫充军至此,与你相遇,也受了你的托请,肯投奔俺了?”郑屠听了武二之言,心中大喜,豁然站起身来,只在这厅事里来回踱步。 “正是!” “那他可曾看出,你便是那个设局赚了他的假虞候?”郑屠急切道。 武二脸上不由显出尴尬颜色,干咳了一声道:“不曾看破。只诳他道,曾在济州城寻他看过病。他也深信不疑。”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郑屠顿时心情大好,对那武二笑道,“你这厮,总得为你那件事负责的,如今倒也是圆满了,一切便依了你就是,只管设置最好的铺子,购置最好的药材,还要添些人手与他使唤,也叫那些人用心看、用心学,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武二答应了,与郑屠又说了回那招募人手,组建探子队伍的事情,那郑屠也频频点头,显见得自己挑了武二来做此事,却是选对了人。说了一会,留吃了茶,武二也便告辞了。 见武二离去,郑屠依旧兴奋作色,那孙大夫投了自己,早晚得训练出战时的大队医官出来,此为后话。 ------------ 第七十四章 兄弟相争方起兵 第七十四章兄弟相争方起兵 孙大夫终究是过来投了郑屠。郑屠亲往小种相公处说项,那种师道自然是应允了此事,不过是卖个人情罢了。由此,孙大夫便安置在了郑家庄里,由吴之敏专门拨了个五进的大院,一则可以暂住,二则可安置一时不能痊愈的病人。 由此过来两日,郑屠一面使呼延胜准备兵马,一面使武二去了五岭峰报信。粮草器械准备妥帖,那种师道又使人送了文书来催促郑屠尽快起行。 过得第三日上,郑屠这才到了郑家庄,打点人马。此时郑家庄那操演处,人仰马嘶,喧闹起来。大声喧哗说笑的,牵了马匹撒欢的,还有庄户人家,送自家的儿郎来依依话别的。好在军号响起,平日里这些士卒训练有素,迅速的排成了队形。队伍里庄严肃穆,方才那些喧嚣仿佛凭空里失去了一般,偌大个校场,一丝儿声音也发布出来。 那些送行的庄户人家,见得这般的肃然气氛,不禁也闭紧了嘴,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手里牵着顽童,也不准他们发出声响来,生怕惊扰了这肃穆氛围。心里却极是喜爱这威武雄壮的军人,而自家的儿郎也在这行伍中,心里顿时又高兴起来,忍不住想要大声嘱咐自家儿郎,莫要堕了郑家兵的威风。 演武台上,两个副总督并几个社长分别两边,不多时,又听得那军号声响了起来。众人都抬眼看那台上时,便见得一个魁梧身材的将军抬步走了上来。一身铮亮明光甲,腰悬长剑,稳步踏上演武抬,立在中间,众人看时,不由都暗自喝彩,好个威风得大将军。原来这将军不是他人,正是保义郎郑屠是也。 鼓声停下。但听得郑屠上前一步,居高面临众将士,两目环视,众将士皆肃然听令。只听得郑屠运足了气力,大声道:“诸位将士,如今大宋与夏人征战,此地早晚不能幸免,某受朝廷恩命,组建郑家兵,授某保义郎,旨在保家卫国是也。如今为此,某先奉了小种相公均旨,剿灭四周匪患,免除日后后顾之忧。诸将士当奋勇争先,某赏功罚过,务必使得郑家兵名号扬威渭州。” 郑屠炖了一顿,然后见众将士肃然神色,甚是满意,便拔出佩剑,虚虚劈了一下,往前一指,大喝一声道:“出发!” 那呼延胜、史进并社长等人分领本部人马,排起一字长蛇阵,缓缓向前,前部以旗手为向导,那面红色大旗下郑家兵几个金色大字,猎猎飞扬起来。但听得鼓声“咚咚”沉闷之声,郑屠下台,牵了自家的血汗宝马跨了上去,在一侧看着队伍行进。他抬眼看了看五岭峰处,不由暗道:“诸位兄弟,俺如今过来了,你等要如何自处?” 却说那武二骑了快马飞也似的前往五岭峰处,那些驻守各处隘口喽啰皆识得他,便放了他进去,还有人飞也似的前往通报各位寨主去了。故此武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主寨上,那些寨主们皆在厅前迎着他,为首之人便是五岭峰大头领小张飞宋承贵,身后依次花和尚是鲁智深、趟地刀史通义、开山铁臂石仲、入云鹏季玉。 “拜见诸位哥哥!”武二见了面,便翻身拜倒。 宋承贵忙上前一步接住了,大笑道:“久不见你了,莫不是忘了俺等兄弟?恁地也不见你家郑屠哥哥来也?”说罢,挽住武二臂膀,便要往厅中引。 武二忙道:“我家郑哥哥却不得来见了。只因这里头有件大事,本欲亲自前来,但是又恐陷人之口,便叫俺来此一趟罢了。也是事情紧急而已!” 宋承贵吃了一惊道:“却是何事如此紧急?也不曾见我家三弟这般的。”一面说,一面引了武二进了厅堂,待分座次坐了,又叫几个喽啰筛了酒来。 武二道:“先不忙吃酒,只将这件事分说清楚,也好叫各位哥哥商议一番,好拿个主意。” “如此,你先说!”宋承贵道。 武二点头,这才定了定神道:“如今大宋与夏人开战,夏人现下胜了一阵,因此必然要乘胜寻隙,况且正要秋收之时,夏人岂有不借此抢劫州府,囤积粮草的?故此各州只怕要受些骚扰。” “恁地不怕他。若是那些撮鸟来时,只认得洒家的禅杖!”鲁智深在下面听得不耐烦起来,豁然起身,将那酒碗摔了,大声喝道,“洒家当日在老钟经略相公帐下时,也从未惧怕过那些夏人。只管来,俺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砍一双便罢了!” “二弟且勿要聒噪!”宋承贵不由皱眉,又对那武二道,“你且说下去!” 武二看了看鲁智深,见他又愤愤的坐下,这才苦笑道:“那小众经略相公见如今局势不稳,四周强人趁此时机四处劫掠,便要下了剿灭各处强人的均旨。俺家哥哥听闻小种相公头一个便要拿诸位哥哥们的五岭峰征剿——” 话未说完,便听得那鲁智深又叫了起来,兀自自语道:“若是小种相公来打,洒家如何好与他作对?”因此看了宋承贵一眼,摸着光头道:“若是这般,哥哥还是允洒家两不相帮便是。那小种相公乃是洒家恩相,素来敬重。哥哥又是自家兄弟,也是不好做对头的。” 宋承贵不由笑骂一句道:“你这厮,还未打来,你便先怯战了。”因转头对武二道:“你只管说你,别理他便是!” 武二不由冲鲁智深拱拱手,又笑道:“那小种相公派了都统制王执中、董方起领兵五千,来攻打哥哥们——” “哎呀!”又听得那鲁智深叫起来道,“却是他二人也。” 开山铁臂石仲不由瞪了鲁智深一眼,便道:“哥哥认识那二人?” “如何不认得!”鲁智深点头道,“俺自老钟经略相公处拨转小种经略相公处,在这军中,便是他二人有些本事,行军布阵甚得章法,又是武艺高超之人,却要小心。” 那季玉这才点头,冲宋承贵道:“哥哥,显见得这小种相公是要一举成功的。我等却是不能束手待毙,不如早作准备才是。” 武二不由看了季玉两眼,又见宋承贵略有沉思,便叉手道:“宋哥哥,俺家郑屠哥哥听闻了此事,便急切拜访了那小种相公,这其中说道必不分说,好不容易讨了这个差使,只说是愿凭本家郑家兵便能攻下五岭峰,那小种相公也准了,下了均旨。这两日正催哥哥起兵,因此只怕俺家郑屠哥哥已然领兵在路上了,却要如何,还望哥哥们拿住章程出来。” 石仲听闻,不由吃惊道:“三哥哥却要来攻打俺家山寨不曾?” 趟地刀史通义摇头道:“四弟休得慌张,三哥哥岂是那般的人物?” 却听得那鲁智深大笑道:“好个三弟,端的好想头,自己领兵来剿自家的哥哥们,却也不叫洒家与恩相兵马对手。如此却不是大大的好处?” 宋承贵点头道:“三弟此番才是好谋划,即可保全俺等山寨兄弟们,如何不好?”、 季玉却看着武二道:“我家三哥哥却是如何说的?” 众人吃季玉一问,便皆转过头来,看着武二。 “俺家哥哥得了相公均旨,只怕领兵而来。只是那相公曾眼,若是俺家哥哥半年内剿灭不得所有强人,便要自家派了人领兵来攻打。”武二点头,“故此,如何处置,还要哥哥们商议。” “总不得与自家兄弟交手罢!”石仲不由皱起眉头。 鲁智深也深以为然道:“若要使得俺去和三弟相争,却是不能。” “总得想个章程出来,若是期限到时,只怕俺等也不得不与那小种相公接手了。”史通义愁眉苦脸的,看顾了一眼季玉道,“六弟向来足智多谋,只管出个主意便是!” 季玉听了此言,并不出声,只是看了看正座的宋承贵。那宋承贵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便点头道:“六弟不妨说出来便是,若是有个主意,俺等也一同参详。” 季玉听罢这才点头道:“三哥哥如今即领兵出来,自然也是有主意的,我等且不妨听听三哥哥的主意,再来商议不迟。” 石仲不由瞪圆了眼对武二道:“俺家哥哥是不是还有话说?你这厮却不实诚,快些儿说出来,却是说一节不说一节,叫人好不焦心!” 宋承贵也看了看武二道:“若是我家三弟还有主意,只管说来就是!” 武二看了看众位头领,见各人均看顾着自己,不由点头道:“俺家哥哥却是有话,只是他曾言道,若是诸位哥哥有主意,便不必说了,若是诸位哥哥拿不定主意,便说出来——” “你这厮,端的不痛快,只管说来就是!”鲁智深焦躁起来,又赫然站起身,喝得一声。 “如此,俺便说了!”武二点头道,“诸位头领只管听,若是依得,便依,若是依不得,便只当俺没说的此话一般。” “快快说来!”宋承贵忙点头道。 “招安!”武二沉吟了一刻,这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来,顿时惊住了在座众人。 ------------ 第七十五章 各有纷争各有心 第七十五章各有纷争各有心 武二说出这个词来,顿时惊住了所有人。顿时厅中肃然,谁也不说话了。武二也不急,只是看着众头领,静候他等回复。 “这——便是三弟所言之计?”宋承贵不禁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对武二说了一句。 武二点头道:“正是!” “招安?”鲁智深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洒家自从跟随小种经略相公,好歹也是个官儿,自从走出了渭州府,倒也从无想过还有朝一日能做回这官儿的。” 宋承贵脸色尴尬,又转头对其余兄弟道:“诸位兄弟,如今三弟提出这个法子,到底如何,还要商议,也好那个准数回复。” “招安便招安!”石仲忽然高声叫喊道,“郑哥哥俺是极佩服的,断不能因这招安还要害了自家兄弟不成?没得二话,只得宋哥哥一声,俺等便投了郑哥哥处,好歹兄弟日夜一起,须臾也不分!” “其他诸位兄弟如何?”宋承贵看顾了一眼大厅内。 那史通义早有报效朝廷之心,听闻此言,不禁心中暗喜,却又不露声色,只恐惹得诸位兄弟不和,但见着石仲也说了,鲁智深也不得反对,此时也便不保留,站起身来,冲宋承贵道:“如今夏人对渭州虎视眈眈,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又有郑哥哥作保,如何不能吃朝廷招安了?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如此方能不负一生。只是如何处置,还要凭宋哥哥做主,俺等自是无不应命就是。” 史通义说的圆滑,宋承贵如何看不出来,他干咳了一声,便又对着那季玉道:“六弟,你素来最有主张,且说出你的一番想法来。” 季玉点头,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如此,我便试为道来。” “只管说!”鲁智深不耐烦他这般惺惺之态,便喝了一声。 季玉不禁摇头笑道:“哥哥恁地急切。”因又转头对宋承贵道:“如今之计只在招安与不招安之上。” “这个自然省得!”石仲也耐不住性子。 “如此且不妨试解析一二。”季玉点头道,“若是不招安,又待如何,若是招安却又如何。” “这还用说?”石仲嘿然笑道,“如是招安,俺等自然是入了郑家哥哥的伙了。早晚一起,切磋武艺,较量枪法,快活吃酒,只管坐在那渭州城里最好的酒家,哪个又来敢管?最不济,也便和哥哥们一起,与夏狗死战就是!” 季玉点头,却忽地皱起眉头道:“此便是招安的好处。只是如此一来,却叫宋哥哥如何处置?” 石仲口直心快,不由叫起来道:“自然是做朝廷的官儿,依旧做俺等的大哥就是!” “却又叫郑哥哥如何自处?”季玉不动声色,补了一句。 “这个——”石仲不由张口结舌,愣愣的道,“吃你这么说来,却不如不招安的好么?” “这个——”忽地那坐在上首的宋承贵插言道,“若是能保全的诸位兄弟,又是自家兄弟,谁做的首位,又有甚么干系?” “正是,哥哥心性光明磊落,不失为好汉本色!”鲁智深跳起来道,“俺便是不耐烦排甚么次序的。谁做的头领都无关碍!” 季玉微微摇头,岔开话题道:“如此,我再说那不招安之处如何。诸位兄弟可曾想过,我等不奉招安之命,郑哥哥如何处置?” “自然不会攻打俺等!”史通义道,“只是郑哥哥不打,那小种相公却要使人来打。只是郑哥哥处境尴尬,自然也会误会俺等要辜负他一片好意了。” “这个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却要如何是好!”石仲焦躁起来,在厅里来回走动,忽地站住对宋承贵道,“宋哥哥,如今你却拿个主意,只是俺却不想就此坏了兄弟情谊!” 宋承贵缓缓点头,脸色凝重道:“我自然领会得。如今意识不好决断,毕竟如此大事,不是一言以决之的,诸位兄弟先散了,我自当细细想来,明日再与武二兄弟一个信儿。可好?” 武二忙站起身叉手道:“自然省得!” 众人方才散了。宋承贵自留下季玉,去了偏厅不提。却说鲁智深等人,出了厅事,便叫道:“洒家只道入了山寨,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得洒家了,哪知还有这般的腌臜事情。端的让人好不闹心,不如一起吃酒快活。” “有理!”石仲也点头应承道。 当下便拉了史通义、武二一起,寻了个隔间,叫喽啰们端来酒食,几个人做了一处,各自使大碗晒满了酒,鲁智深只道了一声“请!”便将那大碗举起,一气儿灌将下去,又用袖子抹了嘴,畅快道:“还是如此吃酒快活!” “说的是!”石仲也吃了一碗,其余各人也吃了一碗,方才停了下来,用手抓了大块肉来吃。那史通义方才问武二道:“郑哥哥何时动身?” “只怕明日便到!”武二道,“郑哥哥感念诸位兄弟,因此讨了这个差使,便是不想诸位与朝廷刀兵相见,若是侥幸逃过一次,只怕那小种相公必定再派大军征剿。究竟这渭州乃是边塞之城,那夏人来攻,只怕小种相公最放不下心来的,便是诸位哥哥这山寨之兵呢。” “俺等自然省得!”史通义点头道,“如今郑哥哥为俺等兄弟,讨了这条出路,俺等如何要辜负了?只是不知晓宋哥哥如何处置了!” “若是宋哥哥不应承此事,俺等如何处置?”石仲不禁瞪眼道。 武二忙接过话头道:“郑哥哥说了,即便是诸位哥哥不应允,也是决计不敢来与哥哥们做对头的。因此只将兵锋转向,征剿其他山寨罢了。只是如此,便负了小种相公之托,故此,只怕要招惹上官兵前来。因此此番不过是与哥哥们提个警醒。” 鲁智深豁然站起身来,将一碗酒吃了,将那酒碗儿只望地上一掼,“啪嗒”一声摔得粉碎了,喝道:“若是顾及兄弟情谊,宋哥哥如何敢推辞?若是不顾兄弟情谊,俺如今却将话说到此处,便是投了三弟也无有不可。却不能吃三弟讨了小种相公人情,却使得他为俺等背了恶名声。” 石仲点头,也站起来,将那酒碗摔了,对鲁智深大笑道:“哥哥想得和俺分毫不差。” “俺生平志向便是能杀敌报国,却不想却入了伙,做了强人!俺自以为还有用处,在那路边上设了酒家,沿途捕获一些夏人的探子,探知一些情报!”史通义叹道,“究竟这等手段不过是些小道。如今郑哥哥送了个前程与俺,如何不肯顾惜?奈何宋哥哥名分之心,不等当机立断!” 见话说的不堪了,武二插话道:“诸位哥哥休要急切,如此大事,宋哥哥自然要慎重对待,因此这才不好专断,只待看明日消息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石仲慢慢坐下,又自顾筛了一碗就,吃了,闷声不响起来。 却说那宋承贵单单留下季玉,进了偏厅,招呼坐了下来,这才皱起眉头道:“此事方才六弟也见着了,一听得招安二字,其余兄弟,皆是面露喜色。我心里犹豫,只不过为诸位兄弟前途计较而已。方才你在厅中并未表明态度,因此特留下来相问。” 季玉点头道:“哥哥想得周全,诸位兄弟自然体谅。” “你如今可对我直言,不可隐瞒!” “如是小弟便斗胆了!”季玉点头,便抬眼看着宋承贵道,“哥哥当初入拉起山寨,所为何事?” 宋承贵一愣,随即道:“杀了人,逃避官司。” “之后又如何?” “之后便只盼得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 “再之后——” “不过结交江湖好汉,壮大山寨,扬名立万而已!” “如此便了了!”季玉点头笑道,“此事到底如何为之,寨主哥哥岂不是心中有数?” 宋承贵诧异道:“这又如何说起?” 季玉微微一笑道:“如今那小种相公立志攻打山寨,此事定然是不可逆为。故此哥哥少不得要与小种相公兵刃相见。那小种相公乃是忠良之后,若是哥哥与之为战,只怕是天下好汉都要不耻哥哥所谓,即便是哥哥立志替天行道,只怕也要落个宵小小人的名头。若是哥哥受了招安,在小种相公下做的官职,眼见得夏人来袭,此便是哥哥立功时机,扬名天下,指日可待。如此哥哥还要犯愁么?一来可全了哥哥顾及兄弟情谊的名声,二来可成全了哥哥累世之功名基业。” 宋承贵意动,踌躇了一回,不由道:“如此俺此番投到三弟之下,如何上得战场?他所领不过社兵罢了,如何与夏人争斗?” “此事容易,”季玉点头道,“早闻郑家哥哥训练得好士卒,你道他便只是看护庄子的么?” ------------ 第七十六章 五岭峰上众定计 第七十六章五岭峰上众定计 郑屠领兵一千五百兵自郑家庄出发,自留五百兵士与吴之敏,叫他安守本庄。大军出发,行军严正,史进在前,领军向前,郑屠自监押中军,呼延胜居后,并监押粮草。大军缓缓而行,不疾不徐。至晚间,距五岭峰不过五十余里。郑屠吩咐安营扎寨。 夜间,各军搭起帐篷,郑屠居中军帐,营中燃起灯火,各处哨岗依次巡逻,按照郑屠吩咐,各哨岗处,一个明哨,一个暗哨,交替警惕,确保大帐安全无虞。 呼延胜操演郑家兵不过数月,却深得诀窍,各处无不严守律令,井然有序。眼见得夜深,呼延胜披衣起来,信步出营。放走的几步,便听得不远处有游哨过来,大声喝叫口令。 呼延胜忙止住脚步回应。待听了口令无误,那游哨方才离去。呼延胜自是满意,这些士卒不以自己为军中将领便轻轻放过,自然得自自家对士卒严格要求。心里自然也有一番思想,这郑屠训练如此精兵,只怕是要在沙场上博个好功名的,一念及此,心中自然升起些许豪情来。 远远见得那中军帐中,灯火依旧,不由信步上前,站在帐门口,朗声问道:“保义郎可曾睡了?” 停得一停,便听得内里声音道:“莫非是呼延兄弟,只管进来便是!” 呼延胜便再不犹豫,掀开营帐,进入营中,果然见那郑屠坐在案几前,案几至上摆着一副地图,见呼延胜进来,郑屠忙站起身来,迎上前笑道:“来来来,一起坐。”说罢,拉着呼延胜坐在案几之前道:“恁地这般夜里,也不睡?” 呼延胜笑道:“起来巡视一番,见保义郎这里灯火通明,相比保义郎没有安歇,便过来问候一声罢了。却没得叨扰了保义郎罢!” 郑屠不由皱起眉头道:“你我兄弟,如何只管呼我官名?显见得生疏了。” 呼延胜却不为所动,正色道:“保义郎说哪里话?若是寻常时日,唤保义郎一声哥哥,也无甚打紧之处。只是如今保义郎领军在外,自有军纪约束,这哥哥二字,还是不叫的好,乱了军纪,只怕士卒效仿,将令不遵,败军之相也!” 郑屠不由暗道一声“惭愧”,忙致歉道:“呼延总督说的甚是,这军中自今日自某起,只得军职相称,不得私下结交。” “保义郎闻风而改,自是郑家兵之福也!”呼延胜忙叉手一礼,显见得他也见好便收,绝不打蛇随棍上,再对郑屠指手画脚一番。 闲话叙过,郑屠对呼延胜道:“方才正对地图查看,你且过来瞧一瞧,正要讨个主意。”说吧,走到那地图前,指着一处山脉道:“此乃雷公山,山上聚四五百强人,乃是五岭峰之后,最大强人山寨。此地山势先要,也是个易守难攻之势。某已然使人打探消息,熟悉路程去了。” 呼延胜仔细察看了一番,忽然点头道:“那雷公山也曾有闻,保义郎如今使人探知消息,自然是要知己知彼。只是地形如此,便是要强行攻打,只怕还是要折兵损将,便是拿下了,也得不偿失,某如今思之,莫若引蛇出洞,巧设伏兵,围而歼之才好。” 郑屠点头道:“有理。” 只是那呼延胜却有些疑惑道:“保义郎却看着五岭峰如何攻取下来?” 郑屠笑道:“某前两日便使武二兄弟前往五岭峰去了,只为一事,便是招安。若是事能成时,便可兵不血刃。”郑屠自然不肯告诉他自家与五岭峰强人结义之事。 呼延胜摇头道:“不妥,那些强人,平日杀人抢劫,自然是罪大恶极,况这五岭峰比之那雷公山更是胜了数倍,早先也听闻山上强人做头的乃是江湖有名的厮汉,唤作小张飞宋承贵,纠结得几个有些武艺的在此,又有地势依仗,如何肯受官府的招安?” “某自有主意,成与不成只在明日!”郑屠点头,对呼延胜道,“此事若无把握,也不会断然如此行事,只管放心便是!” 呼延胜本不信,但见郑屠如此笃笃,只得半信半疑,两人又说了一回这次行军出阵的事,呼延胜自然是大加赞赏。说了一会,呼延胜便辞了出来。 见呼延胜离去,郑屠不由沉吟起来。虽说自己争取了这个时机,只怕那些兄弟不能理解,自己也殊无把握能使得他等投了自己。若是真个不得来投,又要如何?郑屠苦思不得良策,只得放在一旁。 次日清晨,军士埋锅造饭完毕,饱餐一顿,拔营而起。半日行军路程,便可至那五岭峰下。忽地前面匆忙赶来一骑。武二立即止住军队,打了个手势,但见两旁飞也似的奔出十个马军士卒,各带弓箭,一左一右朝那飞奔过来的骑士围拢过去。 “是武社长!”远处传来冲过去骑士的喊叫声。 史进一听,大喜,立即拍马上前,迎了上去。他自与武二同营训练士卒,寻常交好,自然分外欣喜。果然前面武二正在十名马军引导下,徐徐过来。 “你这厮,多日不见,恁地跑到俺的前面去了!”武二还在马上,便一把把住武二的臂膀大笑道,“保义郎授你新职,你这厮却不知如何,整日的不见人影,便是寻你吃酒,也恁地没得时候,叫人好不气闷得紧呢!” 武二诧异道:“你如何唤哥哥保义郎?自家兄弟也这般生分?” 史进嘿然道:“保义郎说了,军中自然以职务相称,不得乱了上下。”因对武二诧异道:“你如何去了俺等前头?” 武二笑道:“替哥哥办差事,自然要先行一步。如今还有紧要的事情与哥哥说,且先告辞,再来叙话。”也不待史进应答下来,便策马而去。史进在后大声叫道:“兄弟要以军职相称,切切!” 武二在中军寻到郑屠,忙叉手道:“见过保义郎!” 郑屠不由一愣,忽又笑道:“想必你已然见过史总督了,昨日立了军规,军职只得军职相称。”笑了一回边对武二道:“事情如何?” 武二不由摇头道:“暂不明朗,寨主哥哥们只管要俺下山,只说这等重大事情,要商议了再说。自然也托了俺与保义郎说一声儿,若是保义郎到了山下,先只管安营扎寨,最迟不过明日一早便有回复。”因又疑惑道:“若是那些寨主哥哥们不从,保义郎岂不要与兄弟刀兵相见?” 郑屠点头道:“仁至义尽,若是还是不从,只怕不需某来剿灭他等了。若是那时,却要将某置于尴尬之境,这个是苦也!”又挥手道:“且不管他这些,先安营扎寨便是!” 过得半日,大军便到了五岭峰下,呼延胜自拣了一处开阔之地安营扎寨,锋营在前,两营护在两侧,中军在中,又有后军为援,乃是个中规中矩的扎营方式。 是日,宋承贵约了众头领在厅中议事道:“如今三弟兵锋已然到了山脚,方才探子来报,正值安营扎寨。我等先前去瞧一瞧!” 众人皆点头应命。这些人等也要瞧一瞧郑屠所练之兵到底如何。便一同约了寻了个出处,只在那山前凸出之地擦看。 但见那山脚之下,开阔之地,军营彼此连接,各有间隔,行阵之间,护卫掩护,营帐之前,哨位游骑。探马两三里之地外四处游弋警戒。隐隐可听闻马嘶之声。 “好一座军营!”季玉忽地叹息了一声道,“郑哥哥练得好兵,我观其安营扎寨,自有章法,行阵严整,如此营帐,便是突然袭击,也只怕沾不得丝毫好处,说不得还要吃些亏的。” 宋承贵也自点头道:“想不到三弟还有这等本事!”心下也暗自定了主意,将那季玉之言回味一回,便已然定了计策。 “洒家在小种经略相公门下时,也是军营里打滚的,如今瞧这阵势,却不输于小种经略相公的军士,端地好气魄好阵仗!”鲁智深见了这阵仗,也忍不住喝彩道,“若是在三弟帐下听令,哪里不能立个功劳?博个名声?” “哥哥如何决断?”史通义将眼瞧过去,瞪着宋承贵道。 听得此话,鲁智深并石仲也将眼儿投向宋承贵。宋承贵见众人眼中期待神色,不由心中暗自叹息一回,便道:“今日我等兄弟在此计议,便受了朝廷的招安就是。只是俺等兄弟自然是不离不弃,互为声援的。” 鲁智深、史通义、石仲等人听了此言,不由大喜。石仲大笑道:“俺便知晓,哥哥必然不忍兄弟刀兵相见,哥哥好义气!” 鲁智深并史通义一同放声大笑。 “如此,我等不妨暂回山寨,且叫山寨兄弟们整理什物,收拾行装,只待明日一早,便投了三弟就是!”宋承贵忽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山寨,心中自然是百般不舍。只是如今形势迫人,不得不做出如此决断。他又暗中瞧了那季玉一眼,心中暗道:只愿事事如他所言便好。 当日,五岭峰山寨之上,众人各自收拾行装,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宋承贵又使史通义下山,前往郑屠营中,商量招安诸事。 ------------ 第七十七章 情义之处心方安 第七十七章情义之处心方安 “宋哥哥决计受了招安!”史通义入了郑家兵营中,见得郑屠,也不及说话,第一句便高声叫嚷起来,“因此使俺来与哥哥商议,若是要受招安,如何处置?” 郑屠快步上前接住了,把住史通义臂膀大笑道:“如此足见宋哥哥高义。此乃全兄弟之义,做忠孝之事也。某必定报知小种相公知晓,若是能与众位兄弟共事,则更是幸甚!” 史通义大喜道:“如此正合俺心意。俺便是受了这招安,也想要兄弟一处,若是一同驰骋沙场,通杀夏狗,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必不负兄弟也!”郑屠点头允诺道,“此番只为与夏人争斗准备。再多些时日,夏人必挟大胜来犯,某当领郑家之兵,奋起抗击,以全某保家卫国之心。” “正是,正是!”史通义早已有心杀贼,听得这话,不由击桌而叹道,“你我兄弟同志,听此一言,当痛吃一碗酒也!” “酒来!”郑屠立即高声吩咐帐外亲兵,早有人飞也似传下令去,不多时,便有人捧着酒来,乃是上好的双洲春。 闻得酒香,史通义也不要亲兵筛酒,自顾倒了两碗,端起来递与郑屠一碗道:“哥哥,今日吃了这一碗酒,勿要相忘今日之言。” “干了!”郑屠一仰脖子,将酒一滴不撒的灌进了嘴里,然后将碗往地上一摔,大呼一声道,“端的痛快,你我兄弟当记得今日之言。彼此互不相负也!” “啪嗒!”一声,史通义也将酒碗摔了,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当即又说起这招安之事,郑屠如此这般的吩咐下去,史通义自然应允,讨论些细节,方才匆匆的去了营帐,望山中而去。 次日一早,郑屠吩咐军士,排起阵势,三军严整,盔甲鲜明,刀枪明亮,哗哗的只耀人之眼。郑屠又在军中打了个台子,自己在台上等候。那史进、武二、呼延胜分别两边。但见旌旗猎猎,萧杀肃穆之气顿时充盈天地。 “报——”忽地一名探子飞也似的本来,对郑屠高声道,“禀保义郎知晓,那五岭峰受了招安人马如今已然下山,莫约二十里之地。” “知晓了!”郑屠点头,脸上毫不动声色。 过得一阵,又有探子来报,“居营中不过十里路程!” 呼延胜听得,不由眉头一挑道:“保义郎,是否要以战时阵列相对?”显见得他并不放心这伙受了招安之命的强人。 “不必!” 有过的半个时辰,一个探子飞报过来道:“五岭峰等人,不过五里之路。” 郑屠听闻此言,便豁然上前几步,大喝一声道:“诸将兵听令,列行军队形,且随某前往迎接五岭峰诸位好汉去也!”说吧,跳下台子,翻身骑上亲兵早已牵来的马匹,只听得一声“驾”,便见得郑屠已然是策马飞奔而去了。 “快整理队形,随后跟上!”呼延胜大急,顾不得,也跳下台,翻身上马,追随郑屠而去。史进立即命人击鼓整队,以行军姿态,往前而行。 但听得鼓声“咚咚”作响,沉闷有力,队伍有条不紊,迅速整理出队形,以一字长蛇阵排起,小跑前进,但听得千余军士,整齐划一,脚踏地面,响起齐整的脚步声。虽是仓促起行,却丝毫也不见繁乱,众军士无一人敢小声出言,整个行伍之中,只问将官口令之声。 却说宋承贵领了山寨兄弟并喽啰二千余人朝山下行去,一路上众人拖拽行李,马拉小车,头顶包裹,真个是搬家一般。乱糟糟到处叫嚷,嘈杂杂随时纷争,一时间那喽啰里有人高叫你拿了我的包银子的包裹,有人叫你搬了我家行李,有人兴奋作色,高声喧哗,有人勾肩搭背嘻嘻而笑。一行人,喧闹纷纷,无所顾忌。 宋承贵瞧得只皱起眉头,对那季玉道:“若是这般下山,只怕要吃三弟小瞧了。莫不如整理队伍,依次而行,也好有个规矩。” “哥哥说的甚是!”季玉点头,拔出佩剑来,对着众喽啰厉声喝道:“兄弟们且排起队伍,禁止大声喧哗,若有不从者,本寨自有寨规,饶不得你!” 众喽啰听令,不敢再大声喧哗。只是队形稀稀拉拉,全然没有队列。季玉虽极力整顿,争奈平日里不曾训练,即便是遇上打劫火并之事,也多是一拥而上,群殴群架,那里有这般的规矩?眼见得不能成行,季玉也颇为无奈,对宋承贵苦笑道:“哥哥,不是弟不尽心,只是平日里懒散惯了,哪里做得成这行伍阵列出来?” 宋承贵也摇头苦笑道:“只得如此,若是如军营一般辛苦要求,谁来来入伙做这等事?哪个不是图个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而来?如此罢了,也不强求。只看三弟那里如何!”说吧,有些闷闷的,不再言语,只顾赶路。 只是那鲁智深等人浑然不顾甚么命令,只顾大声与石仲、史通义等谈笑,只是哪个敢管他们?便是宋承贵等也只得由他去了。 快到山脚时,却忽地听得脚底震动之声,便如万马奔腾一般,宋承贵疑惑,忙召来史通义道:“这是何事?恁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莫不是——” 史通义忙打断他的话头道:“哥哥莫要疑心,俺想来,只怕是郑哥哥的兵马,并无甚么关碍,只管放心行走就是!” 宋承贵点头。只是心中兀自有些惊疑不定。他原本也是个豁达的汉子,只是因为这招安的事,搅得他失去了心神,故此心中不安。患得患失,好不烦恼! “如此,俺不如派个探子去打探一番便是!”史通义有些不耐烦起来,便拱了拱手,自顾离去,又使人前路打探,不过半晌,便见那人回来,禀明道:“前路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便是郑大官人。” “如此便是了!”史通义点头,又道,“你且传信与寨主哥哥,如此说就是,俺是不耐烦与他说了!”那探子自然去禀明不提。如此宋承贵也心里稍稍安顿了一些。 待下了山来,远远便见到一队人马,衣甲光鲜!行伍整齐,士气旺盛,小跑前行,那脚底下震颤,便是这千余人一起发力的结果。不由骇然回首谓季玉道:“恁地时,三弟如何整出这般队伍?” 季玉也满是惊讶,只道这郑屠只不过一屠夫罢了,虽有些勇武,哪里便有这般的本事?眺望之下,还有三员将领随他之后前来,其中一人是认得的武二,其余二人却是不认识的。心中暗道:只怕这二人中便有通晓行阵之人,只是这般的人物,如何肯与郑屠做了一处? 正百般思想之时,便听得耳边一声欢呼,却是石仲正大笑道:“却想不到郑哥哥亲自来迎。俺也迎过去便是。”说吧,一夹马肚,飞也似的朝着郑屠奔了过去。 鲁智深并史通义也同时大笑起来,策马上前飞奔。 “郑哥哥,一向可好!”石仲待马奔腾的近了,一勒缰绳,止住去势,冲郑屠大声笑道。 郑屠见他三人奔过来,当即翻身下马,将那缰绳也抛了,一路小跑着过来。石仲等人也下了马,不管不顾的大踏步过来。 “自然安好!”四人相遇,把臂相交,互相看顾了一阵,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诸位兄弟一向安好?” “日后俺等兄弟做成了一家,哪里还能不安好么?”鲁智深嘿嘿笑道,“洒家自出走了渭城,哪里还曾想过依旧还做了这渭城的官儿。还有这般兄弟相陪,端的是痛快!” “日后自然一起!”郑屠点头而笑道,“俺等也不要再次聒噪了,俺还要起瞧一瞧宋哥哥并季玉兄弟!”因把臂道:“一同去!” 于是四人一同上前,正好迎上策马缓缓而来的宋承贵并季玉。 “哎呀,贤弟,想死哥哥了!”宋承贵仆一下吗,边立即朝着郑屠快步走来, “见过宋哥哥!”郑屠见了宋承贵,也不上前,只是停住脚步,立在那里,然后冲他深深一揖道:“哥哥当受小弟一拜!” “这是从何说起?”宋承贵忙上前将郑屠托住。 郑屠郑重起色道:“哥哥不计荣辱,听从了小弟愚见,放弃这金银窝,全了兄弟情义,如此大气魄大胸襟,自然当得小弟一拜的。自今日始,俺这郑家兵,便交予哥哥了,奉哥哥做了这里的统领,俺等自当奉哥哥的号令!” 宋承贵原本心里有些不甘,但见郑屠雄壮之师,又见他如此谦卑,心中方才稍稍平缓了起来,忙道:“贤弟说那里话。你我兄弟何必要分出上下彼此?为兄不过愚长几岁而已,但不得重任!” ------------ 第七十八章 前程谋取非兄弟 第七十八章前程谋取非兄弟 郑屠将众位兄弟接了进去,使呼延胜领了五岭峰众位喽啰另成一营。郑屠自引了五位兄弟在郑家兵营中安坐。少时,进了大帐,但见营中一切,井然有序,士卒气度,俨然不凡。宋承贵越发的心里不安,原先还想着要伸张一下,好叫郑屠不小瞧了自己。但见了这般的军容气势,那里还说得出口?只得又闷在心里。再也起不了争胜的心思。 待众人进了中军帐,郑屠又使人将来酒肉,郑屠要使宋承贵上首坐了。宋承贵推辞一番,哪知郑屠执意要他上首而坐,不得已,便举步朝上而去,放要坐下,但听得那史进不知何时也坐在帐内,忽地站起身来,对郑屠道:“保义郎如何不遵军令?” 郑屠一愣,瞧了史进一眼,不悦道:“某如何不遵军令了?” “当日保义郎全军号令,军中事物,无论大小,皆按行伍军令行事。如今军中当遵保义郎令,若何以他人坐了中军帐主位?却叫全军将士听谁人号令?”史进面皮不变,神色如常,只是坚持己见,丝毫也不让一步儿。 “放肆!既然知军令,如何在营中大呼小叫,目无长官,还不退下!”郑屠不由恼怒起来,大声喝道。他又朝着神色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宋承贵道:“哥哥别听他之言,只管坐下就是!” 因又对史进变色喝道:“你这厮听好了!某如今要奉我家哥哥为主,让他做这军中主位,如何坐不得这位置?” 史进却倔强起来,不依不饶道:“军中职位如何说让便让,岂不是儿戏耳?况且又无职位,如何能服众?保义郎须知忠言逆耳,属下不以个人计,也要为保义郎前程计,若是吃那小种经略相公知晓,只怕要治保义郎乱了军法之罪!” 郑屠听得此话,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厮,只管聒噪,来呀,与某叉下去!” 只听得营帐外闯入如狼似虎的一队军汉,将那史进叉住。史进不敢挣扎,却兀自叫道:“保义郎不听忠言,必自取其祸!”大喊之下,早被军汉叉出营门之外。 郑屠神色不愉,对宋承贵叉手讪笑道:“吃哥哥笑话了。小弟御下不严,叫哥哥受累了。但请上座,不要管他就是!” 宋承贵此时哪里肯坐?忙忙走了下来,对郑屠叹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贤弟治军有方,属下更是以贤弟为本,遵守军纪,还望贤弟不要引我而责备与他,不过是尽了军人之本分而已。倒也见得此人的忠心,可喜可贺!” 郑屠不由皱眉道:“那里是甚么治军有方,属下这般的顶撞,那里是为人主之福?” 宋承贵忙道:“这主位坐与不坐,无甚紧要处。你我兄弟,也不讲这些虚礼,如今还不如平等相坐,不分上下,去不是快活?” 郑屠见推脱不得,只得道:“也罢,如今俺等兄弟平分坐了,却不叫那厮搅了俺等吃酒的兴致!”说吧,举起酒碗来,高高托于头顶,高声道:“来来来,俺等吃了这一碗酒,从此便是共同进退,有福同享,有官同当,有战同往!” 鲁智深这才道:“如此才能快活,恁地要坐什么首位,只管吃酒就好!”说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众人见此,皆举起碗来,吃了一碗。帐内气氛方才活跃起来。 那石仲不由笑道:“还是这般快活,方才险些儿憋死俺了!” 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起来。 一席酒,只吃得酩酊大醉。郑屠又安排营帐使诸位兄弟歇了。且说那宋承贵吃了一瘪,心里有些不快,强颜欢笑吃了些酒,便不吃了,告辞出来,在营帐中歇息。不多时,便听得有人在帐外轻声唤道:“哥哥可曾睡了?” 宋承贵一听,不由道:“可是季玉兄弟?” “正是!”那人说着,便掀开了帘子,进了营帐中,却见宋承贵打横坐在毡子上,微微蹙起眉头。看到他进来,忙起身上前接住了。 “贤弟有何事?” “无他,今日之事,哥哥可瞧出端倪来了?”季玉也不虚礼,直接坐在那毡子侧位,让宋承贵主位坐了,面带微笑道。 “今日何事?”宋承贵肚里明知他所言之事,却故意糊涂起来道。 季玉长叹一声道:“哥哥以诚心待人,奈何兄弟却又异心!” “休得胡说八道!”宋承贵忙止住他,轻声喝道,“你这番诛心之言,确实要搅得兄弟不齐心,坏了诸位的情义!” “坏了兄弟情义?”季玉哼了一声,盯着宋承贵道,“今日那郑屠演得好戏,哥哥恁地看不出来么?说什么军中规矩,那叫史进的副总督恁地这般叫嚣,哥哥难不倒丝毫不曾疑心是郑屠那厮教导的?哥哥排位在其之上,他假意要哥哥坐首位,却叫手下军官胡搅一番,岂不是故意的么?可怜哥哥还要替他说话,叫人情何以堪?哥哥以赤诚待人,奈何人以假意待哥哥,叫人好不气闷。” 宋承贵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当日山寨之中,听闻得招安二字,众人心思便不同了。我也是不忍看在兄弟离弃的份上,这才答应下来的。如今事已至此,一切必不必说了。” 季玉道:“哥哥既如此说,我还是有话!当日我等皆认为即便是投入在郑屠那厮的军下,必然也能博取得一个功名。如今看来,这郑屠心胸狭小,容不得人,莫不如投了小种相公麾下。或可成全哥哥一番功名来!” 宋承贵诧异道:“话虽如此,只是小种相公如何要收纳我等?” “此事不难,哥哥只需上书小种相公,只说受了招安,自然听从小种相公号令,以示恩于其余之人,哥哥还要将山寨中人统领起来,交予小种相公统辖,自然也是大功一件,小种相公如何不从了哥哥?如此,哥哥方得施展胸中抱负!” “只怕二弟、四弟、五弟不允。”宋承贵皱起眉头来。 “此事容易,若是他等不肯,自然与哥哥不是一心,不若使其自行留下便是。我等管不得他等,只要将山寨两千余喽啰拽在手中,自然可与那小种相公说一说的。”季玉冷笑道。 “此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宋承贵不由叹气道,“却不想兄弟如今走到这步。” “哥哥还要从长计议多久?”季玉不由厉声叫道,“哥哥要这般大志就此埋没了么?” 宋承贵不语,只是双手反背,在帐中来回踱步。 季玉此时也不催促他,静静坐在那里,等他回音。 两人相对半晌,那宋承贵终究下了决定,便道:“如此,便如你所言,你通文理,且写一封信与那小种相公,只说诚心招安,愿投在门下,听凭使唤。” 季玉大喜,点头道:“此事容易,哥哥交予我就是!只是那两千人马却要早些动手才是!” 宋承贵点头道:“我自省得,只得你在小种相公处得了准信,我便去召唤兄弟们!” “事不宜迟,哥哥不妨现在动手!”季玉急忙道。 “你且去,侯你去的远了,我在动手不迟,不然只怕要惹得郑屠那厮起了疑心!”此时宋承贵再无疑惑,也再无兄弟情义在心,只管唤郑屠为这厮。 季玉点头道:“必不负哥哥所托!我如今立即就去。” “可先修书一封!” “修书早已有了,只等哥哥这句话!”季玉只以叉手,飞也似的出了营门,在军中牵了一匹马来,翻身而上,只往营门外飞奔而去。 那马飞奔起来,扬起尘土,却将一个军官脸上溅了一身。 那军官扑了扑身上的土,看了看季玉飞奔离去的方向,赶紧去了郑屠的营帐中,一进门便对郑屠叫道:“禀保义郎,那季玉已然出了营门,望渭州城去了!” 郑屠不由冷笑道:“那厮终究是耐不住了,正好,正好!史进副总督,你且吩咐武二,让他依计行事!” 来者正是史进,听闻了郑屠之言,忙道:“保义郎只管放心。属下这便去办了!”说罢,只管出了营门,朝着那营门外而去。 且说宋承贵自季玉去了,便信步出营,恰巧看到郑屠正在营外闲走,当下见了。郑屠面带笑容,朝着宋承贵过来笑道:“哥哥可曾住的惯?此地乃是军营,简朴得狠,明日俺便领军回城,到时候,便舒适很多了!” 宋承贵哪里有心思与他闲扯,只管敷衍说是要去营外看望兄弟。郑屠自然应允,使他自去了! ------------ 第七十九章 先有布置后方知 宋承贵辞了郑屠急匆匆的便要望郑家兵为山寨兄弟划出的营地赶。但见那营帐已然立起。四周皆是郑家兵在巡视。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营门外士卒见有人前来,立即大声喝止道:“兀那汉子,此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宋承贵不由心里暗怒,但此时不是强争之时,便赔笑了脸道:“俺是五岭峰寨主宋承贵是也,如今要如营帐内看望俺的兄弟的!” 那士卒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原来是五岭峰强人头领,只是我等遵守军令,不敢擅放任何人等入内,还望头领恕罪则个!”说罢,只是叉手一礼,却并不放人。 宋承贵不由恼怒更甚,强忍怒气道:“这营中皆是我的兄弟,我如何不能进去瞧一瞧?你只管通报你家的主官,只说我到了便是!” 那士卒显见得有些犹豫了,与对面那个军汉商议了一回,便点头道:“你且候着,我去通报主官便是!”说罢,快步入了营房。 侯了许久,宋承贵也不见那士卒出来,不由心急如焚,便举步要进去,却又吃那士卒拦住,不由怒从心头起,叉开五指,只朝那士卒脸上一掌,打得他一脸开花,脸上顿时肿了半边,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这厮,我定然禀明你家保义郎,好生处置你才是!这般的不识抬举!”宋承贵骂了一句,这才举步朝着营内走去。 却见那跌倒的士卒爬将起来,从腰间摸出一个号角,顿时吹响起来,那“呜呜”之声在军营当中飘扬起来,又大声喊叫道:“有人闯营,有人闯营!” 顿时整个军营都倏地炸开了一般。但听得各处号角四起,军士从四面八方哗啦涌了出来,手持长枪大刀,将那宋承贵团团围住。 宋承贵听得那号角之声,便暗叫一声糟糕,好在自家也是郑屠的大哥,因此虽慌而不乱,见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士卒,强自镇定下来,却也吃着士卒快速反应,训练有素的模样竟得呆住了。 那些士兵没有贸然发动进攻,宋承贵自然也不敢贸然的再往内闯了。他一手按住自己腰刀的刀柄,一变四下里查看,他在等这里的主官出来。 “谁如此大胆,敢擅闯军营?”只听得一声士卒丛中一声断喝,众士卒分出一条路来,只见一个高大军官走了过来,见了宋承贵,不由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宋头领!如何便闯了下官的军营?”说这话时,脸上那一丝笑也隐了下去。 宋承贵不动声色,冷笑道:“我自来探望我山寨内的兄弟,却不想还不得入内,是何道理?莫非是你家保义郎这般吩咐的?” 来人正是呼延胜,听了宋承贵之言,不由大笑道:“何来山寨兄弟?你莫非忘记了,已然受了招安么?还要成群结伙,行那强人勾当?莫说你不得擅入,便是保义郎来了,也要得我手令才能入内。” “你——你很好!”宋承贵怒极反笑,指着呼延胜却说不出话来。 “此乃军营重地,不是山寨喽啰聚集之所!”呼延胜也没得好脸色,“如今念你初犯,又不知军中规矩,故此看在保义郎面皮,放你一遭,你速速离去!” “无理,无礼之极!”宋承贵不由叫道,“好,好,好,罢了,这朝廷招安,我也是受不起的。如今我只要召回我的兄弟们,再与你家保义郎说话!” “你家兄弟?”呼延胜忽又大笑起来,“如此这些人等皆是郑家之兵,小种相公已然许了保义郎,你还要恁地说话?且这些喽啰不遵军令,号令不行,在军营中寻衅滋事,因此已然捉人解除了兵刃武器,由我郑家兵看押,如何处置,还要等我家保义郎来说话。” 宋承贵一听此言,顿时就愣住了,胸中怒气难忍,自己要召集兄弟,却不想吃人将这些人等全部收押了,没得本钱,如何去投了小种相公门下? 愣愣的立在哪里,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耳边那呼延胜道:“你是自行离去,还是要使某派了军士送你出营?” 宋承贵一跺脚,恨声道:“好好好,你等做得好事。”说罢也管不顾,径直就离了军营,朝着郑屠的中军帐快步而去。他胸中愤怒,倒有许多的话要去质问郑屠。 只是走到半途,他却又强自冷静了下来,暗道:我如今这般寻他,只怕是没有结果。郑屠这厮,只怕是早已谋划好了的。如此一想,那脚步也慢了下来,强自忍气吞声,慢慢的回到了营中,也不与谁说话,只顾蒙头睡下。心里还有一线期待,便是那季玉能说得动小种相公才好。 且不说宋承贵在这里胡思乱想,满怀忧愤,单只道那季玉快马飞奔去了渭州府,径直便朝着小种相公府上而去。 见了门子,将拜帖并书信塞了过去,又递了块银子,对那门子笑道:“我有重要事,当面面见相公,还望通融则个,相公若是见了书信,定然会应允的。” 那门子得了银子,又见着季玉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话又说得恳切,自然不敢怠慢,拿了拜帖和书信,飞也似的通报去了,不多时,便满脸堆笑的出来对季玉道:“我家相公有命,着大官人进去奉茶!”一面说,一面引了季玉到前厅来。 小种相公未到,季玉也不敢擅自坐下,便立在一旁,恭敬守着,屏气凝神,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神色。如此等了莫约半个时辰,那种师道才施施然出来,在前厅的上首坐了,对季玉如此模样,点点头,以示赞许。这才微微抬手道:“坐!” 季玉忙坐了下来,定住心神,不敢先出声,只等种师道说话。 此事又有丫头奉上茶来,种师道吃了几口,这才开口道:“你的书信我看了!” 季玉忙起身叉手道:“叫相公费心了!只是——”他本想问如何安置他们,却吃那种师道摆了摆手,打断了,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垂着眼,一副受教的模样。 “你那哥哥的喽啰,我一个不要,已然全部许给了保义郎,充为郑家兵。”种师道说的风起云淡,仿佛吧一丝一毫也不在意这两千余人马一般。 此话却将那季玉惊得呆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那宋承贵并你也是诚心来投,因此保义郎早已来信告之,只说你与他乃是有用之人,可堪大用,托某在营中为你二人谋一差事,故此某深以为然!”种师道道,“如今你可与那宋承贵一并来我营中做事,不如先从那都头做起,若真如保义郎所言,可堪大用,只得有寸功,便擢升与你等。” 季玉心中惊疑不定,哪里知晓郑屠已然先休书一封与种师道了,听得种师道之言,慌忙谢道:“敢不为相公效命,哪里敢挑拣甚么。”只是神色疑虑之间,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对那种师道道:“只是敢问相公,保义郎何时来信?却将我等瞒得好苦!”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此便是某看重保义郎之处,为朋友谋,却不表一功,真性情也。早在他出发之前,便告知于某了。只说五岭峰强人,素来识得大体,懂得变通,此番招安必成,如此而已。” “只是——只是——”季玉踌躇了一回,方才道,“我还有三位兄弟,却是否也一同安置在相公军中?” “其余人等,自然是随保义郎了。”种师道笑道,“便是那鲁智深,保义郎也曾对我言道,乃是某帐下的提辖,只因与保义郎先前纷争起来,逃走了,故此不敢再招入进来。” 季玉心中顿时不安起来,还要再问,却见那种师道有些不耐烦起来,因此生生捺住话头,那种师道又说了一回勤勉的话来。季玉便慌忙告辞而去。 只是回去路上,越想越是惊心。很显然,他早已料定宋承贵必然受了招安,即便是不听从,但是那鲁智深、史通义、石仲素来与郑屠交好,如何肯从宋承贵之命与郑屠抗争?如此以宋承贵性子,只怕多半是要从了的。 原来一切早有定计。那郑屠定然是怕招了宋承贵,却又怕众头领只听他的号令,或者宋承贵自持身份,在军中指挥旧部,不听从号令,故此才只调了他与自己一同来着种师道的军中来。然后那两千余人马便可尽入他手,只遵他的号令了。 “不行,得快快回营,与哥哥说此事!”季玉一念既定,立即飞马望城外赶去,也不停歇,一日半便赶回了军营,急匆匆的就往宋承贵的帐中赶去。 “六弟却是去哪里?”季玉正走的几步,却听得背后有人说话,回头看时,却是郑屠,忙叉手道,“去和宋哥哥说会话。” “噢!”郑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这两日,正自纳闷,为何俺等兄弟六人,独独不见了你。正要寻你吃酒呢,却行到哪里去了?来来来,一起去我中军帐中。” “宋哥哥可曾在那里?”季玉踌躇着,闷声道,“我如今有些紧要的话儿要与宋哥哥说!” ------------ 第八十章 今朝离别各前程 第八十章今朝离别各前程 季玉见到宋承贵,将种师道府上之事告诉与他,宋承贵却有些波澜不惊,只是神色黯然,他看了季玉一眼摇头道:“此事我已然知晓了。“ “甚么?”季玉吃了一惊,随即便道,“可是郑屠那厮与你说的?” 宋承贵点头道:“正是!”他请季玉在帐中做了,自顾拿出酒盏,倒了一杯道:“方才三弟寻我过来,只说有事相商,便说了他与种相公写的信。” “这厮――”季玉咬牙道,“果然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却早不看穿了他!亏你这时还要叫他三弟。” 宋承贵只是皱起眉头看了季玉一眼,想了一想才道:“方才三弟将与我说的明明白白。之所以如此,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季玉忽的冷笑起来,“不得已叫兄弟离心离德?不得已将各个两千人马就地解甲?不得已将哥哥赶出兄弟们之中,独自去那种师道军中任职?哥哥,休要叫他的花言巧语迷了你的本心,那厮根本就是包藏祸心!” “够了!”宋承贵喝了一声,将酒盏重重一放,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便叹气道,“三弟这番话有理,你且听我说来就是。这招安,乃是他与种相公相争得来的,便是叫种相公放了俺等兄弟一条活路。但是这山寨中两千多兄弟,多是图财而来,岂肯真心随了我等降了朝廷?因此要将两千余人就地甄别,叫那些不愿跟随的兄弟们自行离去,又发放了安置费用,这些银子,都是三弟出的。” “这又如何?”季玉兀自不满,“却如何便容不得哥哥在此地?”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天哪来双日?”宋承贵道,“若是我留在军中,日后但有军令,却是要听谁的?若是听我的,我能练出这般精兵么?那些将领能听从我的号令不?若是不停我的,三弟号令全军,却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施展不开手脚,岂不是军中大忌?他也算是替我谋得了一个好差事,都头也算是个有品级的官了,若是日后战事起时,说不得还要图个晋身!” 季玉见宋承贵神色坚定,只道大势去了,便苦笑摇头,自嘲道:“可笑我还一心为哥哥谋划,到头来,却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说罢便也坐下来,拿了一个杯盏,倒了一杯吃了。 “岂是与他人做了嫁衣?”宋承贵皱起眉头道,“好歹三弟还是自家兄弟。不管家业如何,总归也是交予了可信赖之人。何况三弟也为你谋了个差事,总得比在山寨上躲藏要好得多,也愁不到吃穿用度。如今我已然想得明白,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得好处的。” “罢了!”季玉再也无心说这件事了,便举起酒盏,闷头吃了一杯。 两人再也无话。 却说郑屠见季玉匆忙去寻宋承贵,皱起眉头,直接回了营帐内,又唤来亲兵寻武二过来。不多时,武二匆匆赶来,叉手见礼道:“哥哥唤得这般急,却是为了何事!” 郑屠不由笑骂道:“你这厮,又称兄道弟,与你说过的,军中以军职相称。” “是,保义郎!”武二说了一句,却又笑了笑道,“恁地唤这个官职,心里总觉不对劲一般。” 郑屠苦笑摇头,然后正色道:“如今我推举了宋哥哥并季玉,投在种相公麾下,做了个都头。” “哥哥做的好!”武二笑道,“如此正好,一山哪里能容得二虎?保义郎却省心多了!” 郑屠点头道:“某正是这般想来。这宋哥哥倒也是个真性子之人,原先图我,不过是心中有些不甘,如今某实话与他说了,倒也明白事理的。只是那个季玉,缺不放心他,虽吃我一并举荐入了小种相公军中,还是早晚看暗中看顾他才好。” “这却简便!”武二不由笑道,“俺派人混入小种相公军中,与他做了一处便是。再寻些相熟的军汉,花些银自买通了,要看他行藏,却是容易的事情。” “还需小心在意为上,你训练的那些士卒,如今便可用上。我一并举荐了去小种相公军中,只做个寻常军汉,务必不要使得他知晓此事!” 武二点头道:“按哥哥的吩咐,这等事自然是做的得心应手的。只管宽心便是!我这边去安排。” 郑屠点头应允,说了两句训练上的事,便告辞去了。这一去,武二便挑了十数名探子,分别由郑屠以举荐,或应征入伍的方式,进了小种相公麾下不提。 宋承贵在郑屠营中又盘桓了两日,便提出告辞,只要去小种经略相公处听用,郑屠设置了酒宴,众位兄弟一起过来,与他践行。 宋承贵这两日也想得通透了,心情也畅快了些,多吃了几碗。这时候便听得那鲁智深吃得半醉,大声的叫嚷起来了:“哥哥,你这一去,立功受赏只在眼前。洒家也是随过小种经略相公的,做到提辖这一官,全然不是侥幸,却是洒家武艺打出来的。” “就是,哥哥的武艺自然没的说的。”石仲也大声叫好道,“昔日哥哥还未曾在五岭峰坐头领时,那五岭峰有个强人占了山寨,问过往旅客讨要买路钱。不想遇上哥哥,吃哥哥一杆长矛打翻,从此便奉了哥哥做头领了。俺等来投,也是后来的事。” “哦?”郑屠不由笑道,“还有这等事?” “正是!”史通义也点头道,“俺等后来俱是钦佩哥哥武艺,自愿上山来的。如今哥哥去了军中,自然是如鱼得水。” “如此甚好!”郑屠点头笑道,“如此一来,哥哥可尽展胸中所学了!”说着,便举起酒盏来,大声道:“如今一起举杯,为哥哥他日光宗耀祖预贺!“ 众兄弟都轰然起身,一同举杯。 宋承贵吃众兄弟这番鼓动,原本有些冷了的心,也热起来了。他本就是个粗汉子,一心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若不是错杀了人,也不至于落草为寇了。眼见得这一条路就在眼前,顿时甚么怨气也消散了,举起酒盏大笑道:“也罢,承各位兄弟吉言,他日若有寸进,必当与兄弟们共享!” “一同吃了这碗,为哥哥壮行!”郑屠大喝一声,一仰头,便吃了。将酒盏往地上摔得粉碎,其余众人都各自吃酒,但听得地上“啪啪”之声,众兄弟都将酒盏摔碎。 “拿大碗来!”郑屠大叫一声。众兄弟顿时轰然叫好起来。 季玉强颜欢笑,看着这诸位兄弟只得叹息一声,也举起了酒碗来! 这一顿酒,吃到日暮时分,郑屠强留了宋承贵并季玉,只叫他二人明日启程。第二日,众兄弟又来相送。 宋承贵瞧了瞧诸位兄弟,想要说甚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抿了抿嘴,勒转马头,一扬鞭,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只见得那旭日之处,两人两骑的身影渐渐小了。 “这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得到哥哥!”石仲是个直肠子,看着宋承贵策马而去,终究看不到影子了,不由闷声道。 “哥哥此去,自有一番光景!”史通义叹道,“俺等不必为之担心。” “嘿嘿,洒家倒也想重回小种经略相公处呢,却不防叫哥哥抢了头。只怕小种相公也恶了洒家,便是投了他,也不收,岂不是叫洒家难受?”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却不如随着三弟,好歹也可以杀个痛快,却不管是强人还是夏人!” “杀强人!”史通义并石仲大笑起来。 郑屠微微一笑,看着他们。这两日来,他与这三位兄弟将这些日所有事情,说了一遍,也将使得他们自我思想一番,何处何从,若是投小种相公处,便修书推荐,若是随着自己,便去剿灭强人,准备应对夏人即将到来的进攻。 “郑哥哥,俺等何时动身?”那石仲是个闲不得的,听闻可以打仗,神色兴奋取来。 “明日便去!”郑屠不由大笑道,“在此地耽搁得久了,明日便启程,离此最近之地,便是雷公山了,哪里强人比不得自家兄弟,我等乃是替天行道,那厮们却是杀人不分老幼善恶,只要不遂了他们的心思,便立时砍了。俺等也算是有道义的,替天行道。当诛杀那些恶贼!” “替天行道?”鲁智深听了这句,不由大笑道,“如此便是了。” “回去整军!”郑屠大叫一声道,“诸位兄弟,俺等回去。虽不如大哥在朝廷晋身,但俺等必然要使天下人得知,俺的郑家兵便是天下之强兵!” 郑屠说罢,也勒转马头,望营中奔去。 众人相顾而视,皆从这郑屠口中听出,其志岂止是在这渭州之城?当下也大笑起来,随着郑屠扬鞭策马,飞也似的奔回营中。 次日,各部军马整顿完毕。史进领了本部军马在前,郑屠并诸位兄弟在中,呼延胜在后压阵,而五岭峰相投的兄弟们皆排在最后。 “且叫那些山寨之兵,瞧一瞧我郑家兵之威严武力!”郑屠骑在马上,嘴角带笑,他此番也是要叫这方投了自己的三位兄弟看一看,自己郑家兵到底如何的! ------------ 第八十一章 多疑不义失人心 第八十一章多疑不义失人心 雷公山上原本聚着一伙强人,为首的一个唤作翻山豹戴常的,聚众千余,颇有些声势,只是近些年来,五岭峰强人声名鹊起,好汉名头更胜,故此也无有人来投奔了。都上了那五岭峰去,便是寨中弟兄也一个个下了山,走奔了那里。 这番变故叫戴常好不恼怒,只是山寨日渐式微,山上也不过只聚得四五百人了,哪个敢与五岭峰争斗?况且此人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好汉多不来投他。故此隐忍不发。如今夏人要兴兵攻宋,如此边镇大乱之时,如何不出来兴风作浪,劫掠一些财货? 因此这戴常便使小股强人,四处劫掠,初始还谨慎行事,只是官府并无征剿之举,越发的大了胆儿,开始在渭城附近强抢抢财,杀人越货,搅得四处不得安宁。后听闻小种经略使相公派了郑家兵征剿五岭峰强人,并不在意。 那郑家兵却是何许军队?不过是看家护院的私家兵罢了。平日里护得庄子而已的庄丁。戴常初始并不在意,也全然不将这郑家兵放在心上。但也不敢过于托大,也使人日夜打探。却不防那郑家兵人多势众,便是征剿五岭峰便起兵近两千人。 如此规模到让戴常有些吃惊,本想趁着郑家兵与五岭峰强人争斗时,尽起山寨喽啰抢了郑家庄,听闻郑家庄极为富有,那郑屠放置在郑家庄的钱财更是数之不尽。只是还未出发,探子倒是打探的清楚了,那郑家庄还有大队人马驻守,日夜巡视,叫人近不了前。 戴常心里惊惧,索性日夜守在山寨,只在各处隘口加强戒备。 这日正与寨中兄弟吃酒,便听得有喽啰慌张的奔进来报道:“寨主,祸事了,祸事了。“ “贼入娘的,甚么祸事?”戴常正心里烦躁,听喽啰此言,忍不住喝骂起来,霍地站起身子,只一脚将那喽啰踢翻在地。 那喽啰不敢犟嘴,只是倒在地上“哎呀”呻吟不停。 “快说!”戴常又忍耐不住,再踢了一脚。 那喽啰慌忙道:“方才有兄弟探知,那郑屠招安了五岭峰强人,如今领着大军望雷公山而来了,小的知道紧急,便飞快的来报与寨主知晓!” “哎呀!”戴常不由失声叫了一声,手中的酒盏也“啪嗒”一声跌落下来,摔得粉碎。 “哥哥休要恼怒。”这时正陪同他吃酒的一个大汉叫起来,“这郑屠不过两千余人,况且还是私兵,如今山寨里好歹还有五六百人之多,只要紧紧把守隘口,不放他进来,量他也攻不下来这雷公山。”这汉子名叫戴大乃是山寨中颇有勇力的喽啰,又是戴常同乡,故此与他亲近一些。 戴常沉吟了一回,便摇头道:“把守隘口容易,只是那郑屠势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便是不来攻打,只是日夜围困,俺等也要吃他困死山中。” 戴大见此,不由说道:“却不如使人去与郑屠说道,只说哥哥愿与五岭峰强人一般,愿意招安可好?” “招安?”戴常顿时立住脚步,瞪着戴大。 戴大吃戴常瞪着,有些惊惧,忙道:“哥哥休恼,俺不过是随意说说便是,哥哥若是不想招安,要与那郑屠争执,俺情愿做个前锋。” 戴常不由大笑道:“便是招安了。” “这是——”戴大吃惊的看着戴常反复无常的表情,惊讶道。 戴常点头道:“你说的是,俺却没想到这一门路,招安了便可做了朝廷的官儿,也强似在此地困守,兄弟处的好主意。” 戴大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也陪着嘿嘿而笑。 “只是这招安需要有人寻那郑屠说道才好!”戴常又沉吟起来,“俺也没得一个信任的人,只得你一个,却不如你与俺去一遭如何?” “这个——”戴大吃了一惊,顿时犹豫起来。 戴常见他神情,不由冷笑道:“你可是不情愿么?也罢,平日里都白白担待你了。我另使人去就是!” “不是——”戴大踌躇了一时,便应承道,“俺便去就是。” 戴常这才眉开眼笑道:“如此正好,你去时,只管好言相商,成败全系于你身,切勿怠慢了!” 戴大应承了,当即便寻了个时机,下了山去。却说那报信的喽啰唤作王小的,吃戴常踢了两脚,心里怨恨,回到营中见了山寨弟兄,不由恼恨道:“今日吃那活阎王踢了两脚,早晚还还了他!” “你这厮,恁地胡说。莫说踢他两脚,便是要靠近一些儿与他说话,也是不能的!”另一个瘦高的喽啰冷笑道。 “钱贵,你是他家的亲戚?”王小烦闷道,“恁地替他说话。” 那瘦高的喽啰便是唤作钱贵的了,他只是嘿然笑道:“这活阎王做事不择手段,自然是害怕有人加害于他,你要亲近他,只怕不容易。他如今只信任他的同乡戴大的那个。如今你看如何?还不是只做的与我等一般无二的寻常小人。” “正是!”王小叹了一口气,忽地压低声音对那钱贵道,“如今那郑屠便要打上山来了,莫不如俺等悄悄下山,投了那郑屠如何?” 钱贵看了王小一眼,忙道:“你何时有了这个主意的?” 王小恨声道:“便是得知那郑屠招安了五岭峰的头领之后,便有了。俺打探消息是,途中遇到个五岭峰遣散的人,说是不愿留在军中的,发放遣散费,如此乃是仁义之师也。” “如此便好,俺等今夜便下山如何?”钱贵甚是热切,“今日便收拾行李。” 两人计议已定,各自收拾去了。 却说那王小等到夜里。眼见得星月朦胧,只有毫光,便背了行李,刀枪在手,偷偷感到约定之地。却不见钱贵到来,正自疑惑间,却听得草丛中一阵乱晃,从那里钻出三四十人来,不由大惊,以为行迹暴露,要吃人拿住,就要挺刀上前。 “兄弟且住,是俺!”一个熟悉声音传过来。 王小急忙停住,抬眼看时,却依稀认得出是钱贵,不由皱眉道:“恁地如此多人?” 钱贵嘿然笑道:“此乃平日里交好的兄弟,因此要一同离了这里,哪里肯为那活阎王卖命?因此今夜便一同投了郑屠。” 王小方才定下心来道:“如此便好。” “只是俺等如何过那有人把守的隘口?”钱贵皱起眉头道,显见得日间商议的匆忙,未曾思及这个问题。 “好说!”王小压低声音道,“俺在山寨里做探子日久,这山里道路各处比兄弟们熟了不少,如今有条隐秘小道,可直通山下。平日里俺用枝条长草遮掩着,如今却有用场了!” “正好,正好!”钱贵大喜。 王小招呼一声,率先往前走去,王贵兵身后三四十人,都手执兵刃,一路跟随而下。但见那草丛分开,一条小路豁然可见,一行人飞也似的往山下赶去了。 却说那戴大领了命,收拾了便下山去,一路上快马加鞭,飞也似的望郑屠军中赶去。站在山梁之上远远见到前面人马,前面一面大旗,上书三个金黄大字“郑家兵”,因此料想不差,便要上前,却听得呼啸一声,几个马军不知从哪里飞奔出来,将他团团围困住了。 “兀那汉子,你是何人?”为首的一名马军挺起长枪队他喝道,“如何白日带刀?在这里行走鬼鬼祟祟,却不是那雷公山的探子么?” 戴大忙道:“不是探子,不是探子!”说罢,将手中兵刃扔下,对那为首的马军陪笑道,“俺是雷公山寨主的使者,有道是两军交锋,不斩来使,俺是替俺家哥哥说项来的。” 那马军首领便点头道:“如此,你且虽我等来!” 不多时,马军首领引了戴大到了郑屠面前。戴大一路所见,那郑家兵盔甲鲜明,士气旺盛,军纪森严,早就心里害怕,但见得面前一个魁梧的威风大将军模样的人,连忙翻身就拜倒道:“小的,见过郑大将军!” 那将军哈哈大笑道:“你要见我家保义郎,却还在后头!” 戴大方才知晓见过了人物,但不敢出一声,垂首站在一旁,不多时,便听得头顶一个声音道:“你便是那雷公山的信使?” “正是!”戴大忙应道,抬起头来,却见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立在面前,手执马鞭指着自己,那气势犹如山岳压顶一般。 “俺家哥哥说了,情愿投了郑大将军!”戴大忙道。 郑屠听了,不由哈哈哈大笑,一指戴大道:“你家寨主作恶多端,杀人越货,无分好歹。某如今便与你说,你可原话奉告:“若要招安,也好,且叫他提了自家大好头颅来见我便是!除此之外,再无二话, ------------ 第八十二章 众将献策军中事 第八十二章众将献策军中事 “这――这――”戴大吃这郑屠气势一压,顿时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瞪着郑屠,头上冷汗滚滚而下道,“大将军莫非忘记了前些日招安五岭峰上的头领的事么?如何他们便可得大将军招安,俺家哥哥却投奔无门,还望明说,若能回旋,定当悔改!” “哈哈!你这厮惯会说笑么?”郑屠大笑不止,只笑得那戴大胆战心惊,惊疑不定,忽地笑声一止道,“回去与你家寨主说,洗干净了脖子,等俺来砍!” 戴大哪里敢争辩,只听得郑屠断喝一声道:“滚罢!”便大气也不敢出,飞也似的骑上马,望雷公山奔去不提。 见戴大慌慌张张奔走,一旁瞧着的石仲看的好笑,见此情景不由大笑起来道:“这厮也想和俺等一般无二,他也与哥哥结拜了不成?” 鲁智深听得好笑,便大笑道:“那厮感情是来攀亲戚的。” “哥哥,这次攻打雷公山,俺可为先锋!”石仲忍不住叫道,“也该俺痛痛快快的耍一场了。” “这个不要争俺的!”鲁智深不由叫道,“你这厮,只管争功,洒家在五岭峰,手痒的厉害,平日里与你们等较量,也熟悉的狠,无甚么趣味。这攻打山寨,杀人放血的勾当,不如洒家来做。洒家在老种经略相公门下做提辖时,也上得阵战的。” 石仲正要争辩,只听得史通义道:“你等在此争论不休,还不如问哥哥意见呢。” “有理!”石仲并鲁智深一齐点头,望向郑屠。 郑屠笑道:“此雷公山强人,不过是无能鼠辈,见我大军到来,先自怯战了与这些人等争斗,便是胜了,也不足为奇,还要坏了自家的名头。这一战,便有郑家兵亲自上去,诸位兄弟等只在一旁观看就是,若是不能取胜,再派兄弟们去也不迟!” 鲁智深等见如此说,也便罢了。只是彼此心中还不服气,石仲便道:“若是日后与那夏人争斗,切记要让俺做那先锋官儿!” “洒家也做得先锋!”鲁智深高声道,“俺也曾虽老种相公帐下做个大头的军官。” “依你,依你!”郑屠哈哈大笑道,“日后建功立业,多有时机,眼见得天下便要不太平了,如是我等兄弟才得以施展胸中抱负!” 众人都不由诧异的看着郑屠,方才听他说来,天下便要不太平起来,能够说出这般话来,自然有他的见识。也见郑屠如此自信,心中也不由豪气顿生。 却说那戴大吃郑屠一番话骇了个半死,飞也似的奔逃到了山寨之中,脚不沾地的去见了戴常,如此这般的将郑屠之话,转告了他。方才叹道:“哥哥,那厮却是如此狠的心肠,还要早作防备啊!” “砰!”的一声,戴常听了戴大一番话,气得将那碟儿盏儿一起丢在地上,哗啦甩了个粉碎,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正是!”戴大愁眉苦脸的附和了一句。 “那厮要俺的脑袋,俺却偏不让他如意。”戴常怒不可遏,对戴大道,“去告诉兄弟们,牢牢把守了山寨各处隘口,若是能保得山寨不失,情愿与兄弟们平分山寨的财货。以后便如俺的亲兄弟一般了。俺吃什么,兄弟们便吃什么,俺使多少金银,兄弟们便使多少金银!” 戴大忙点头道:“这边去!” 一面说了,一面飞也似的去安排不提。只是那戴常回到内厅里,忙忙的收拾自家的金银,用一个包裹包了,藏在床底下,若是事情不可为时,提了包裹便走。 那戴大领了命,只管在各处安置,也留了个心,若是抵挡不住时,只管寻个地方躲起来,因此也急急忙忙的收拾自家的金银去了。 眼见得便要到了雷公山,天色已晚,郑屠便令安营扎寨。自己却在中军帐,召集呼延胜、史进并三位兄弟一起来商议。 虽说对着雷公山强人看不上眼,但此乃郑家兵第一战,不得不谨慎小心,影响士气,鼓舞人心最好的法门便是打胜仗了。 “这雷公山如何攻打,还需要诸位出些主意!”郑屠并不独断专行,他自然知晓自己的才能并非这几人中最好的。因此集思广益,畅所欲言才是他的宗旨。 呼延胜是最喜欢这般议事的。一来他还未在军中效命过,二来可畅所欲言,将自己心中所学进行施展出来,,因此也很热切。 “这雷公山,俺也曾到过,虽比不得五岭峰险要,却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史通义看了看桌上地图,不由皱起眉头来。 石仲道:“怕他这个贼厮鸟么?俺只消冲得上去,一个一个,砍了他们便罢了!” “你这厮,也不想方才已然说了,不教洒家等打头阵的。你如何一刀一个砍了他们?”鲁智深不由哈哈大笑道。 史进也点头道:“若是俺为先锋,定然是鼓勇而上,激励士气。” 呼延胜沉吟了半晌这才道:“这伙强人,不过四五百余人,但却把守隘口,易守难攻,若是要真个攻打上去,只怕军士损伤也不会小,如此却得不偿失!” “依你看,却又如何?”郑屠看了看他,他一直认为,呼延胜乃是家传的武艺,又习得兵法,自然比这些草莽英雄汉好强了不少! “若是我来攻打!至如此这般才好!”呼延胜说着,便指着地图道,“此雷公山关键处,有四处隘口,这四处若是分兵把守,每处便得一百人。我等士卒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分而攻之,吃力不讨好,且也难以攻下来,不若集中一力,全力攻打。” 郑屠点头道:“如此,也有道理!” “若是各处隘口分兵来援,又将如何?”史进道。 “这般容易。其余各处,我等布置军士佯攻,遍举旌旗,吹响号角,擂响战鼓,此乃疑兵之计,叫他们不能分兵来援。”呼延胜点头道。 郑屠点头,也思咐了一番,便又问道:“若是这各处关隘处,容不得大军并行,只得小路进攻,我等便是有再多军马,也争不过他,即便是争得过,也只怕要损失惨重。” 呼延胜便笑道:“如此容易,只需一员猛将,上前去冲开隘口,使得后续兄弟上前,如此便可破了!” “正好,正好!”郑屠喜道,“某也是这般想的!”因道:“此番我可用者,只有你并史进二人,却是谁要做那冲开隘口的猛将?” “俺愿往!” “某愿往!” 呼延胜并史进不约而同,齐声叉手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便静候郑屠决断! “史进听令!”郑屠忽地叫了一声。 “在!”史进一听,大喜,赶紧上前一步,站立。 “即令你领军五百,明日一早饭毕,便行攻山,若遇上隘口,便以此为突破口,强力杀进。” “得令!”史进忙叉手行李,让过一旁。 “呼延胜听令!” “某在!”呼延胜亦上前一步,叉手行礼道。 “令你明日领军五百,分三处攻击各处隘口,多做旌旗,击鼓呐喊,以壮声威!”郑屠道,“勿要拖住各处强人,不叫他分兵来援,若是有强人来援,你便变佯攻为真打,强行攻占上山,接应史进!” “得令!”呼延胜也欢喜,闪身站过一旁。 “哥哥,恁地俺等便真个儿在一旁观看?”石仲不由嘟囔了一句,以示不满。 郑屠不由板起面孔,喝道:“军中无戏言,若是再行聒噪,先打你二十军棍再说话!” 石仲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鲁智深也是在行伍里厮混过得,自然晓得军规,只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那石仲不满,对鲁智深道:“哥哥你也不提点则个,叫俺吃了亏!” 众人一听,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着,便听得一个探子来报道:“禀保义郎,有一群雷公山强人来投。说是明日若攻打雷公山,可代为引路!他们知晓一条小路,可直通山寨,除了他等,其余人等并不知晓!” “哦?有这等事?”郑屠不由诧异道,“带上来!”若真个有另一条路直通山寨,又不为人知,要破戴常,易如翻掌罢了! ------------ 第八十三章 郑家社兵初出阵 第八十三章郑家社兵初出阵 “你二人叫姓甚名谁?”郑屠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这二人被押道中军帐里,跪在地上,有些惶恐不安的模样。 “小的王小。” “小的钱贵!” 两人忙磕头道。 “你等如何要背叛寨主?”郑屠忽地厉声喝道。 两人吃这一喝,打了个寒战,王小忙磕头道:“寨主——不,那戴常横行无道,不光抢劫财货,还要杀人,对山寨的兄弟们也如猪狗一般,稍不顺心,便是又打又骂,故此山寨的兄弟多有不满,只是不敢发作,怕惹恼了他。如今官军来剿,兄弟们自然不能与他同心同德,还望明擦!” 那钱贵也来表功道:“正是,方才王小出寨之时,俺等数十名兄弟便跟了过来,那条小路绝对是无人走过,只得王小一人知晓,今日俺等也是随他一起下山的。” “甚好!”郑屠点头,挥了挥手,吩咐两旁军士道,“带他们等下去,好生酒肉款待,明日还有大用!”说罢两旁军士自然引了他们出去不提。 “哥哥可信得过方才二人之言?”史通义不由疑惑道。 “看他二人,不用生疑。若是要咋降于某,哪能的数十人一起奔逃过来?”郑屠不由笑道,“明日攻取山寨,只管使猛力来攻,俺自然再使这王小上山,若是还带有人来降,便十分可信了,俺便着这王小带路,从小路偷袭。” 呼延胜也点头道:“正是,若是只得这一拨人,只有信半分而已,若是再有一拨来投,足见得那厮确实不得人心。” 过得半个时辰,郑屠招来王小,但见他神色已然如常了,不由点点头道:“如今有一事,还需借你之手,若是成了,自然保你做个军官。” “大人只管说,在下无不应允!”王小无有二话,忙叉手道。 “你却不问我何事?”郑屠道。 王小忙道:“大人做事,自然有道理,岂是小人可以问的。况且大人安排小人新降的做事,自然是信得过小人的,岂敢生疑?” “好,好,好!”郑屠哈哈大笑道,“你倒也是个可造之材。如今某便使你连夜再从小路上山,想必那戴常也未发觉你已然投了某。故此,你再从寨中带些兄弟下山,务必要做得隐秘,那条小路不要叫人发觉,若是带不出来,也勿要着急,你可越好那些不愿与戴常卖命的兄弟,听得我这里攻得急了,便在山寨中举火,好使戴常等人慌乱,某自然破了他的山寨来接应你!” “小的这就去般,大人直观宽心,务必做得全了!”王小应承。 “某如今却要你带个人去,你可带路,但要听他之命行事。”郑屠说罢,便从旁边闪出一人,魁梧身材的汉子。 “某乃武二,你自带某上山,联系兄弟,若要举事,只管听我号令就是!”那汉子沉声道。 “是!”王小忙道。 如此计议已定,当晚安排妥当,各自安歇不提。。郑屠却将武二留了下来,又暗自嘱咐了一番。当晚,武二领了十数人,与王小相见,王小自领了众人再顺了小路去了山寨不提。 次日一早,埋锅造饭,饱食一顿,大军开拔,不过半日路程,便到了雷公山之下。史进、呼延胜自领了军马,擂起战鼓,望山上各处隘口冲杀过去。 一时间顿听得鼓声阵阵,杀声遍野,众军士呐喊着,便要冲上山去。 “哥哥,大事不好了,郑屠那厮果然领了大部人马来攻打山寨!”戴大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冲那戴常道,“乖乖的,但见的遍地旌旗,也不知道多少人马。” “慌甚么?”戴常不由喝了一声,“取俺的环首刀来,俺亲自去会一会那郑屠狗贼!” 戴大忙取了他的环首刀,戴常穿戴盔甲,然后骑上快马,望山口而来,站在那山头手搭凉棚一望,果然见各处隘口处,漫山遍野皆是旌旗。不由惊道:“恁地有这许多人马,不是探子来报,只得千五百余人么?” “哥哥,这便如何是好?”戴大心慌意乱道。 “各隘口处兄弟们如何?” “尽皆布置到位,只等那厮来攻打了!” “如此甚好!若是哪里顶不住了,俺便亲自上前!”戴常挥了挥手中的环首刀,“俺也要叫那郑屠识得俺的厉害。” 正说话间,便听得那鼓声越来越近,再看时,只见一处隘口处,一个手持朴刀的后生,正一马当先的冲杀上来,身后一众人马呐喊着,声威壮大。但见把守隘口的喽啰,面色惨白,胆战心惊,虽极力反抗,却甚是惶恐之态。 “放箭,放箭!”那喽啰里有人慌慌张张的大声喊叫。 一时间,但见箭矢齐发,史进见机得快,拨开当面的几只箭矢,一闪身,躲在了一旁,身后十数名军汉,却避之不及,吃箭矢射中,翻身倒地,其余后面之人,忙伏身在地,不敢妄动。 “盾牌!“史进大喝一声。 几个军汉举起盾牌上前,冒着箭矢,冲了上去,身后军士们也在其后一拥而上。史进抢过一张盾牌,擎在手中,单手挥动朴刀,又朝前冲杀过去。 眼见的倒了面前,那弓箭上不得他了。众喽啰慌张举起刀枪来刺。 “去死罢!”史进暴喝一声,将盾牌使劲砸了过去,一把朴刀横扫,但见白光闪动,前头三个喽啰胸前顿时飙出血箭,哼都不哼一声,便栽倒下去。 众喽啰见史进勇猛,慌忙往后撤退。 “休要放那厮过来!”众喽啰身后一声大喊,但见那戴常提着环首刀上前来,举刀砍翻一个跑得快的,但见血光咋现,那喽啰好大一颗头颅被斩了下来,“谁敢再退,这边是下场!” 戴常匆忙赶来,堵住了溃退的喽啰,提着环首刀就要上前,又一刀,将冲上最前的军事刺了个透明窟窿,一脚踢倒尸身,一刀又劈将过去。 “当——”的一声,兵刃相交溅出火花。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皆感到对头颇有勇力。 “你这厮便是戴常了?”史进方才挡了一刀,也惊叹此人的力气。 “俺便是,你这厮却又是谁,俺刀下不斩无名之鬼!”戴常吃惊更甚,哪里晓得这官军打头的,这般的力气,方才震的他手都麻了。 “你家爷爷乃是郑家兵副总督史进是也,今日便借你的头颅一用!”说罢挺刀上前,与那戴常战到一处,身后军士纷纷拥了上去,一阵砍杀,那些喽啰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军士的对头?一两个照面,便吃砍翻了十数人。抵抗不住,又要后退! “当当当!”史进遇上这等武艺的人,自然兴头大增,连环三刀劈了过去。 戴常忙横刀相挡,连当了三刀,手臂酸麻,那环首刀几乎便要脱手了,便高声叫道:“好力气!”慌忙往后便走,一面走一面大喝道:“放箭,放箭!” 顿时头顶上飞过无数箭矢,生生将追赶上来的史进堵住,总算是射住了阵脚。只是史进吃这一阵箭雨射住,急切之间倒也攻不上去,好在多有准备,众军士举起盾牌,挡住了箭矢,只射伤了四五人。 这边杀得急切,那戴大也匆忙赶过来,冲戴常道:“哥哥,可要人来助你?” 戴常摇头道:“不要,且在各处把守,不得擅离。那厮勇猛,如今那只在隘口处射箭,那厮也攻不上来,倒也奈何俺不得!” 史进吃那阵箭雨射退,便吩咐军士在山坳处休息一阵,以便下阵来攻打。又吩咐军士互相包扎,救护伤员。 这一阵,吃那箭矢射伤了十余人,又有一人吃那戴常砍死。众士卒头次生死征战,面色吃紧,心中狂跳。 “兄弟保重,替俺多杀几个强人!”一名伤者吃人抬下去时,冲那身边照顾的军士说道。 那军士郑重的点头道:“哥哥只管宽心去,俺不是孬种,不杀几个强人,也不好去见哥哥了。” 伤者嘱托,将士承诺,一时间倒也显得有些凝重悲壮起来。 头一阵杀人,头一阵见血,不如此,如何成得精兵? ------------ 第八十四章 猛士争先得首功 第八十四章猛士争先得首功 “入娘贼,这些强人如何杀也杀不完?”史进等士卒再次吃那箭雨射退后,一名壮硕的军汉忍不住怒骂了一句,他的腿上吃强人射了一箭,但他顾不得,只一伸手,将那箭矢猛然的折断,然后使劲一拍断了的箭茬,将那剩下入肉的箭矢从腿上拍了出去,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大牛,你且下去,剩下的强人俺来替你杀了!”一名瘦高军汉过来,要搀扶他下去。 “滚逑!”那大牛挥手将他拨开,“俺又不是小娘皮,那得这般的娇贵。若是俺那两把斧头还在,定然要生生劈死那厮狗贼!”说罢强自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到史进面前道:“副总督,下个回合,俺领人冲上去罢。” 史进正自焦躁,麾下士卒也甚是勇敢,但是这隘口确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有勇力也用不上七八分。听得这壮汉士卒一说,便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俺认得你,你是大牛,有些力气,只是吃了一箭,如何当得前锋?” “如此小伤,不过伤及皮肉,那得这般娇贵,若是副总督应允,俺情愿在前冲杀!”大牛道,“不过如今没有称手的兵器,不若寻把朴刀来,若是能寻得两把斧头,俺保管杀上山去。” “来啊!给这厮一把朴刀!”史进也吃这大牛豪气感动,立即叫道,“兄弟们,今日成不成功,在此一举,都打起精神来!” 不多时,有人送来一把朴刀。那大牛接过来,将上身脱得赤条条,一身铁塔似的黑躯干露了出来,双手握住那朴刀叫道:“兄弟们,随俺上去!”说罢也不待史进说话,头一个便往前冲去。 史进立即大喝一声道:“冲上去,砍杀了那些狗娘养的!”朴刀一摆,也随即上前,身后众军士呐喊着鼓勇而上。顿时杀声震天。 那大牛头一个冲上去,肩膀上已然中了一箭,但他浑然不在意,单手挥动朴刀,只顾砍杀,眼见得前头有弓箭手对准了他。史进瞅准时间,抽出腰刀,猛然掷去,那弓箭手啊呀一声,栽倒在地,吃那腰刀捅穿了胸膛。 大牛回头感激一咧嘴,又一看砍翻据守的喽啰,鲜血溅到脸上,发出怒吼之声,宛如狰狞地狱恶鬼一般,骇的两个正要弯弓搭箭的喽啰转身就走。 那戴常见那军中黑汉子凶猛,弓箭手要退下来,慌得急忙上前,挺着环首刀喝道:“兀那黑厮汉,吃俺一刀!” 大牛听得那戴常叫喊,见环首刀兜头砍了下来,忙将朴刀迎上去,当的一声,两刀相交,震的手上一麻。史进瞅准时机,上前就是一刀刺去。 这一刀端的快如闪电。那戴常暗叫不好,急忙后退,但还是吃这一刀中了腹部,鲜血顿时喷涌出来。这厮也甚是悍勇,只将襟带裹住了伤处,犹自大喝道:“弓箭射住阵脚,哪个后退,吃那一刀!” 那些弓箭手方才鼓起勇气上来,一阵箭雨,过来,生生又止住了史进等的攻势。那大牛焦躁得狠,眼见得就要冲上去了,却又吃强人们射住,哪里忍耐得住,狂喝一声,顾不得史进的阻挡,便要冲上去。一手挺起盾牌,一手拿起朴刀。 只听的那箭矢“嗖嗖”只从头顶四周给去。忽然觉得手臂上剧痛,原来盾牌吃箭射穿,箭头钻入了手臂中,他浑然不顾,急冲而上,一刀横扫,顿时砍翻了几个弓箭手。其余弓箭手见大牛冲到面前,不好施展,便要后退。 后面弓箭手也赶来助阵,对准大牛就要发射。 忽地听得一声霹雳之声,仿佛房屋倒塌。听得有人在大叫“火起!”。众喽啰回身看时,却见那山寨之处,四处起火,所有房屋都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倒塌之声,不绝于耳。 史进见机大喊一声道:“兄弟们,建功立业便在此时!随俺冲上去!”说罢,顾不得当先跃出,向隘口猛冲。众军汉一拥而上。 那些弓箭手哪里还有心思抵抗,慌忙的就要向后退。戴常见寨中起火,心中惊疑不定,见弓箭手后退,正要阻挡,却听得那戴大来报:“哥哥,大事不好了,四处都是郑屠乃是的人马,各处隘口受到猛烈攻击,山寨四处大伙,兄弟们走的走,套的逃了。不若俺等也逃罢!” 眼见得弓箭手从身边四散而逃,那些抵抗在前面的喽啰,也不待他招呼,纷纷跪倒在地,乞降了。 “哥哥,再不决定,只怕来不及了!”戴大见戴常还在犹豫,不由狂叫道,“俺先去了,哥哥可不要犹豫!”说罢,也不待戴常说话,飞也似的走了。 “完了!”戴常垂头丧气,再也无有勇气,眼见得史进、大牛领人杀了上来,哪里还肯停留半分,飞也似的就朝自己屋子走去。那里还有自己的积蓄。只是到了面前,才看到屋子早已成了废墟。自家的包裹,哪里还有半分踪影。 想起自家半生家当全然在那里,如今却一无所有,悲愤交集,怒极攻心,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便喷浆出来。呆呆半晌,方才想起要逃得性命,提起朴刀就要杀下山去,却见到那大牛领着一干人杀了过来,见了他大喜道:“兄弟们,这厮便是戴常了,杀了他,共领赏钱!” 戴常慌忙要走,那史进如何肯放过他?捡起一副弓箭,弯弓搭箭,“嗖”的只一箭,顿时射中了他的小腿,“咄”的一声,箭矢将他的小腿射了个对穿。 “啊呀!”戴常一跤跌倒,手中的朴刀也甩了出去,他慌忙忍痛爬将起来,就要去捡那刀去,却听得一人暴喝道:“狗贼,拿头来!” 戴常慌忙转身,却见眼前一个铁塔汉子,赤裸上身,一把朴刀朝着自己的脖颈挥来,但见得白光闪动,他慌了,大叫一声道:“且——”一个慢字还未叫出口来,便见得四周景致急速晃动。 “咚”的一声,那头颅从空中落在地上。那无头的尸身,惶然如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转了两转,脖颈断处,鲜血冲天,尔后汩汩涌出。晃悠了半圈,尸身这才吃大牛一脚踢倒,栽倒在地上,抽搐取来。半晌才不动了。 一个军汉上前捡起戴常的头颅,递与大牛笑道:“你这厮可立了大功!” 大牛接过来,看着史进过来,忙迎上去道:“这颗头颅乃是副总督的。” 史进大笑道:“明明是你砍下来的,如何便成了俺的?” “不是副总督射了这厮一箭,哪能这般容易便砍了他的脑袋?”大牛神色赧然,很显然他觉得占了史进的便宜,不好意思领这功劳。 “是你的便是你的!休得这般女子做作模样!”史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有余匪围剿,一同去!” “遵命!”大牛方才欢喜起来,将那头颅拴在腰带上,提起朴刀,冲杀出去,便如虎入羊群一般,见人就砍。那些喽啰哪里见得这般的杀神,飞也似的四散奔逃,狼奔豸突。 史进领人冲杀一阵,但见得前面为首一人,领着兵马将四散奔逃的喽啰赶在了一起,围了起来,不由大喜,大叫道:“呼延总督,来得好,正好将这伙强人一网成擒!” 来人正是呼延胜,那山寨之上火起,他立即便瞅准了时机,三路隘口同时攻击,那些喽啰无心恋战,慌忙后退,这才杀上山来,一面又布置了阵势,从三面合围,不教走脱了一个强人。待前面遇上史进,便是成了四面合围之势,那些强人便再也走不脱了。 “愿意投降!”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当啷一声扔下手中兵刃,跪倒在地,其余喽啰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扔下兵刃,跪地求饶。 此时又有一人领了十数人过来,正是那武二,他身后还押着一人,还有两人各提着一个包裹,显得沉重之极。 “方才可是武兄弟放的火?”呼延胜笑道。 “正是!”武二说着,又押出一人道,“这厮名唤戴大,乃是戴常的心腹之人,却不想裹挟了财货,想要趁混乱之机下山,却吃俺发觉,因此抓了他来。” 说罢,只见身后一人将五花大绑的戴大一脚踢了出来。那厮一个踉跄,然后顺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望各位将军好汉饶了俺一条狗命!” 一时间痛哭流涕,好不凄惨。只听得那武二身后一人喝道:“你这厮,平日里仗着与戴常那厮亲近,对俺等又打又骂,作威作福,却未想到,也成了俺的阶下囚么?”那人正是王小。 武二点头道:“果然是个无赖性子,方才还偷偷取了他那寨主戴常私藏的财货,如此无情无义之徒,留他不得!” 话音刚落,那身后王小抽出刀来,只一刀,看在他脖颈上,顿时那一腔子血溅得老高,戴大的尸身向前扑倒,挺得几挺,也便不动了。 那王小弃了刀,单膝跪地,叉手冲武二等道:“俺等兄弟,情愿归顺!但求入得郑家兵,万死无悔!”神色之间,甚是坚定! ------------ 第八十五章 相庆不忘是兄弟 第八十五章相庆不忘是兄弟 郑屠一战而定雷公山,伤者不过三十余人,死者不过四人,却尽数剿灭了雷公山四五百余人,杀死七八十人,其余尽数做了俘虏。那戴常也吃人砍了头颅,挂在郑屠营帐外示威。众人凯旋而归,郑屠早在营门前迎接。 “保义郎,幸不辱命!”呼延胜并史进上前叉手见礼。 郑屠忙拖住,大笑道,“此一战,我军大胜,全赖你等用心卖力。”因转头大叫道:“设宴庆贺!” 鲁智深等人全程目睹了整个征战过程,眼见得郑家兵以极小代价便贡献了山寨,众军士勇猛悍不畏死,都使得三人敬佩不已,因此也铁了心思只要在郑家兵里效命,再无其它之想。 设宴庆贺,犒赏三军。中军帐内,诸将领兴高采烈,频频举杯痛饮。便是鲁智深等三人,也深受感染,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 宴饮之余,郑屠借故离开,独自出了营帐。 整个军营,到处都兴高采烈,军士们轮流换岗,皆能痛快吃酒的,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只是郑屠每到一处,众军士皆站起来,流露出尊敬之色。 “各位兄弟,只管痛饮,酒肉管够!”郑屠心里也甚是痛快,朝着众位兄弟们点头示意。 “保义郎,此碗酒乃是敬你的!”这时候一名壮汉军士走过来,腿上、手上皆包扎着,走路还有些瘸,端起一碗酒朝郑屠走过来。然后双手恭敬的递与郑屠。 郑屠接了过来,点头道:“某认得你,大牛。你一人之力便差点攻下隘口,勇猛可嘉,勇气可嘉,当真是条好汉!” 大牛听闻郑屠如此这般夸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搔了搔后脑勺,尴尬笑道:“眼见得兄弟们吃那些撮鸟射伤,气愤不过,便顾不得,冲了上去,如此也少伤几个兄弟了。” “好啊!”郑屠大声道。 他又转过身,朝着诸位兄弟们道:“若是人人得这般想,还有俺郑家兵不可战胜之敌么?来,众位兄弟,为大牛兄弟干了这一碗,也为了英勇杀敌的众兄弟干了这一碗!”说罢,自家便一仰头,全灌进去了,然后将碗一亮。 “干!”众将士齐声大喝一声,都一仰头,干了酒碗里的酒。 大牛也干了一碗,将那酒碗一摔,大声道:“保义郎,没的说,就冲保义郎这般为兄弟们着想,俺大牛这条命便是保义郎的!” “俺等性命就是保义郎的!”众人齐声呐喊。然后就将碗摔了。 “好兄弟!”郑屠朝着众人拱手道,“日后共生共死,共享富贵太平,此乃俺郑屠之言,绝不违背!” “共生共死,共享富贵太平,绝不违背!”大牛第一个跳起来,高声叫道。 “共生共死,共享富贵,绝不违背!” 四周军士也都呐喊起来。这气势如虹之声,顿时贯穿军营,响彻云霄。 那中军帐中的诸位将领听得此言,不禁暗自点头。更是对郑屠钦佩不已。能与普通士卒做得这般,也只得他有此心了。呼延胜更是点头称道。他自认为,为将者,必定要与士卒同甘共苦,才能得到士卒的真心拥护,才能舍命卖力。 “你日后且充作俺的亲兵!”郑屠拍了拍大牛的肩膀道,“俺的亲兵队伍,便由你来做头。” 大牛一愣,然后狂喜,愣愣的不知如何回应。倒是身旁兄弟拉扯他的衣角,轻声提醒道:“你这厮,还不多谢保义郎!” 大牛这才如梦方醒,冲着郑屠叉手道:“谢过保义郎!”一时间喜不自胜,想要笑出来,却恐郑屠不喜,那脸上肌肉抽动,好不辛苦。 待郑屠离去,众军汉围着大牛高声欢呼起来。那大牛涨红了脸,大声叫道:“诸位兄弟。他日剿完强人,俺请兄弟们吃酒!” 顿时兄弟们一阵欢呼。 郑屠听得身后欢呼声,不由暗自微笑。这群士卒性情直爽耿直,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为谁卖命。如今自己不过略略改善他们的条件,待他们亲近一些,便得到衷心拥戴,古人只要求,如此之低,而当今皇上却还能将民众逼反,可见残暴如此。 郑屠行到另一处营中,这里气氛不似那般热烈,只因此地乃是伤兵诊治营地。那孙大夫与一众学徒在此正与伤兵诊治换药。 “保义郎来了!”一名伤兵正抬头看营门口,忽地便见到门口一人,不是保义郎是谁,慌忙要起身行李,却吃正为他换药的孙大夫压着道:“莫要乱动,伤口裂了,却又来害我!” 那伤兵不敢犟嘴,神色尴尬,歉意的看着郑屠。 郑屠上前,忙握住那伤兵的手点头道:“不要管我,我只是来看看,换药要紧!”并让那伤兵放心躺下来。 “孙大夫安好!”郑屠问候道。 “切记不可乱动!方才好了的,却又裂了,还得再多躺些时日才能行动!”孙大夫并不里郑屠,又走向另一个伤兵。 郑屠也不以为意,便对那伤兵道:“可曾有酒肉送过来?” 那伤兵道:“有呢,方才先让俺等吃了,才送到各营兄弟们处。多谢保义郎!” 郑屠点头,又说了些宽心的话。待一一问候了所有伤员,那孙大夫也快诊治完成,待孙大夫空闲了,郑屠便走过去,冲他拱手道:“辛苦了!” 孙大夫看了看他,然后叹气道:“某生平看不得刀枪流血的。如今随你在军中,总是要见到这个,心里极为不痛快,但却又能因此而医好伤者,心中又甚是宽慰。也甚为大人高义所钦服。古往今来,哪有一声随军上沙场的?也只得大人而已!” “如此便见着我也心情不痛快了,可是么?”郑屠不由大笑起来。 孙大夫点头道:“某生平不会说谎,正是。如今某打算多交些学徒,学这诊治外伤的手法,包扎伤口,止血止痛,总是做了善事一般。” “果然是医者父母心!”郑屠甚为敬佩,衷心道。 “只愿保义郎为天下苍生念!”孙大夫说罢,便朝着郑屠一揖到底。 郑屠忙还礼道:“自当谨记!” 郑屠告辞出来,想起孙大夫之言,不由有些感慨。眼见得乱世将至,而自己力量如此弱小,以杀止杀,却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是强人、夏人还是金人亦或是赵宋之人,为这天下征战,为口体之奉而战,哪方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当晚,郑屠召集众将领道:“如今这雷公山已然剿灭,其它相对较小的寨子,也不足为虑了,某如今只使呼延副总督并三位兄弟领兵一千在此,其余人等随某返回渭州郑家庄。” “遵命!”众人一起拱手。 “还有!”郑屠顿了一顿道,“将阵亡兄弟遗体运回郑家庄,待出征将士凯旋之日,择地厚葬!所有军士都来观礼!还有,有家属的,务必要优厚待之,此事武二回去之后交与吴之敏去做就是!” “谨受命!” 郑屠吩咐已毕,诸人告辞,各去准备不提。之所以放心将三个兄弟交与呼延胜,一则是因为呼延胜乃是出生将门,军纪要求极为严格。二来,他武艺高强,甚至不属于鲁智深,且兵法娴熟,要取那些小山寨,易如反掌,更容易使人折服。三来这些五岭峰好汉,虽平日放任,但鲁智深毕竟也是军官出身,自然知晓军中规矩,他是做哥哥的,自然知道约束其余两人。况且今日一战,叫史通义并石仲再不敢小瞧了郑家兵,所以才这般安置,也好觉三人收心,懂得军规! 诸事交代一笔,第二日,郑屠自领五百军,呼延胜自领一千军马,又有五百辎重兵随行。两队人马在大路上相别。 “俺不能虽你去杀强人了!你替俺多砍几个!”大牛因升为郑屠亲兵,因此也只能随着郑屠返回郑家庄,因此心中好不遗憾,便再三的嘱咐自家的兄弟。 “放心,那些强人,在俺严重,不过土鸡瓦狗一般!” “如此,俺放心了!”大牛与众兄弟依依惜别。 郑屠亦与呼延胜等人辞别。 “保重!”只得一声,便见那呼延胜将手一举,手中鞭子猛然指向前方喝道:“全军开拔!”但见旗手从那军中奔出,举起大旗,冲上前,那大旗猎猎作响,众人不由仰头而视! ------------ 第八十六章 得胜台上得胜言 第八十六章得胜台上得胜言 郑家兵的战报已然摆在了种师道案头。 郑家兵死四人,伤三十余人,斩获匪首戴常并一下七十九人。 种师道沉吟起来,便是自家西北边军,自负勇猛,战力非常,也不可能凭一千人攻伐,以如此极小代价便拿下把守隘口诸多匪众的山寨,且击杀匪首戴常。也曾听闻戴常武艺不凡,却如此轻易丧命,实在是大大意外。 “儒凡弟,你看此人当如何?”种师道用手指敲击着案几,将纸笺递给身边的立着的一名幕僚沉吟半晌才漫声道。 他身旁立着的,乃是当日那个幕僚,姓龚名召字儒凡的。少时素有大志,中举之后,却考不中进士,考了些年,也将心灰了,一心钻研杂学,倒也有些见识,几年游走到渭州,入了种师道之幕,做了幕僚,因其有些见解,深得种师道之心,故引为心腹之人。 龚召接过来,看了看,沉吟道:“只此一份战报,却并不能完全看出此人性情才略。” “这个我知晓!”种师道点头道,“自去年至今岁,这郑屠每每所做,令人惊讶。” 龚召点头道:“正是,此人去年五月之前乃不过状元桥一霸的名头,却自吃了鲁提辖三拳之后,性情好似也变了。爱结交好汉,便是做事也讲究些手段起来,重夺状元桥,整合渭州泼皮闲汉,便是那去年得来的庄子,也侥幸的很。” “你且试言之,此人如何?” 龚召沉吟了一回,方才道:“此人前些年隐忍不发,自去年才崭露才能,圈势力,练社兵,如今他这社兵便是比起相公来,也不遑多让。莫不是因我朝与夏人开战有关?” 种师道一愣,旋即便笑着摇头道:“你这是顾及我的情绪,他那社兵,当胜于我的西北军,只是他怎能有如此远虑?”可话方说出,又不由转头对那龚召道:“这厮莫不是真个由此远见?” “是否有此远见,在下也不得而知,只是在下料定,他必定不敢有何异心。如今夏人进攻在即,他这番主动请令剿匪,也算是实兵演练,故此可推断,他意在夏人!”龚召道,“与其在此揣测他的心意,不若相公索性大方一些,送些铠甲兵刃与他,一则来奖励他剿匪之功,二来将来可引为援军。” “正是!”种师道大笑道,“却是某多虑了。” 一段事故因此便隐了去。 只是郑屠丝毫不知自己曾落入了那种师道眼中,使之感到不安。自呼延胜领兵继续征剿其它山寨之时,郑屠亦领兵回郑家庄。还未及郑家庄,便见得举庄之人全来迎接了。箪食壶浆,载歌载舞,那领着全庄父老的便是吴之敏了。 将士们受庄户如此欢迎,自然是心花怒放,越发走得昂首挺胸,士气昂扬了。只是军令所在,不敢接一食一浆。 待郑屠骑马缓缓走近庄子时,那吴之敏忽地领着众人拜了下去,大声道:“恭迎保义郎得胜凯旋!” 其余众庄户也齐声相贺道:“恭迎保义郎得胜凯旋!” 郑屠忙下马,虚扶了一下吴之敏,趁那吴之敏起身之时,凑过去在他耳旁低声说道:“这全是先生做出来的罢?” 吴之敏不慌不忙的应道:“大军得胜,自是乡民之福,如今四边匪患清平,庄户们也自当安居乐业,以此来彰显功德,并不为过。”说罢又压低声音道:“保义郎,乡民愚昧,若是只是示之以恩,而不服之以威,只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故此某便做出这一幕来,望保义郎见谅!” 郑屠不由板起脸道:“你这般做作,可是私自妄动了!” 吴之敏一听,顿时有些慌了,正要辩解一番。却听得郑屠在他耳边笑道:“不过,某非常欢喜,你做得很好!服之以威,果然很好!” 吴之敏这才将心放落肚里。毕竟此番私自做主,也不知保义郎心里如何?一般做主子的,最不喜的便是手下人不征求自己意见,做出一些事来。 “诸位父老!”待郑屠进了庄子,便在校阅场的台上,身披盔甲,手按佩剑,对众军士相邻们道,“如今某郑家兵初次出阵,便战无不胜,攻克多处山寨,为我郑家庄四边肃清了匪患,自此渭州城无匪患矣!” 此话一落,顿时响起了欢呼之声。也只因从前庄户人家饱受匪患之苦,如今终究将这些强人剿灭了,如何不欣喜若狂? “郑家兵威武!”也不知台下乡民中是谁,大声的叫喊出来。郑屠觅声望去,却是那陈老实举起拳头大声的呼喊。他这一声顿时唤起了所有乡民的共鸣,顿时一声唤起千万声。 “郑家兵威武!” “郑家兵威武!“ …… 顿时那校阅场卷起一阵声浪,那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军士们受到鼓舞,也情不自禁呐喊起来。 “威武――” “威武――” 郑屠也热血沸腾起来,待声浪平息了些,便高声道:“诸位父老。这匪患平了,但天下还不太平。俺等临近西夏,如今朝廷又与夏人开战。俺等庄户人家,定然要受到夏人骚扰。某今日再次立誓,保卫家园,绝不让郑家庄沦为夏人鱼肉,予取予求。” 众军士庄户皆静了下来,肃然的听着郑屠之言。夏人要来攻打渭城,此传言早已传开,只是未经证实,故此心中一直疑惑,只盼望乃是谣传,今日吃郑屠一说,方知乃是真事,一时间,心中顿时凝重起来。对夏人之畏惧,更胜于强人。 “某在此誓言:若夏人来犯,定要保得我郑家庄平安,愿意某之性命与两千郑家兵担保,只要一人一卒在,就不教夏人踏马郑家庄!”郑屠豪气上来,猛地拔出佩剑,当空一挥,那一道白光,犹如劈开了苍穹一般,让人眼前都明亮起来。 郑家兵如此大胜,自然是给郑家庄的庄户们带来信心。他们眼见得郑屠也是这般的决心,虽还有些惶恐不安的,但也能强自定下心来。 郑屠收回佩剑,又沉声道:“我郑家兵得此大胜,但也有小许伤亡,某定当厚恤阵亡将士,优待受伤士卒,叫在家父母不因丧子而无所依,不因受伤而困窘!在此立誓,绝不食言!” 顿时台下又是一片欢呼之声。 将士们最惧的也便是死后无人赡养父母,伤后穷困潦倒。如今郑屠在此立誓,自当衷心感佩,而庄户人家中也有入伍为兵的,如此保证,也使得庄户人家子弟免了后顾之忧。 这一次欢迎仪式,终究起到了郑屠未想过的重大作用。待军士回营,人群散了之后。郑屠回到营中,令人唤了吴之敏来见。 吴之敏早已知晓郑屠对此举的赞许,欣然前来。 “今日还要多谢你了!”郑屠示意他坐下,点头微笑道。 “不敢居功!”吴之敏忙逊谢道。 郑屠摇头道:“先生有先见之明,诚乃某所需也。” “此乃保义郎之功,若是没得这般的大胜,在下便是做得再多,也使人不得信服。只是保义郎顺势而为,这效果又岂是在下一个欢迎仪式可以比拟的?” 郑屠点点头道:“以后诸事不可藏于心中,私自做了。但有甚么事,可先于某说之,也好叫某有些准备,也不至于仓促行事,达不到更大效果!” 吴之敏心里一惊,只道是怪自己詹越了,心下有些惶恐起来。 “你不要多疑!”郑屠见他脸色微微有些异样,不由宽慰道,“只是作为军中之主,不得不要掌控全局,不教意外之事乱了阵脚!” “谨受命!”吴之敏这才放下心来,却心中更是谨慎了一些,站起身来,对郑屠一揖道。 “嗯,如此便好!”郑屠点点头,又吩咐道,“不日,呼延副总督便要得胜回来,只怕此阵还有伤亡者,故此某欲厚葬那些阵亡将士,此事交与你准备。” “遵命!”吴之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郑屠微笑道:“此事需要做得仔细。务必使全庄之人,全渭城之人皆知晓,某是如何体恤将士的。” 吴之敏听闻此言,不由眼前一亮,忙笑道:“此事自然会安排妥帖,到时便与保义郎一一明说。” “你办事,某放心,如今奉某之命,只管放手去做就是!”郑屠满意吴之敏态度转变,大笑道。 ------------ 第八十七章 投桃报李礼物重 晚上九点半才来电,幸亏白天停电前写了点,赶出这章花一个多小时,现还在码字中,若是来不及发了,便明天再发,看书的兄弟可以不用再等,抱歉啊! 郑屠这几日在郑家庄拜访了阵亡将士的家属,并优厚抚恤。那些亲属自然感激,自朝廷征兵,或遇上阵亡,哪有这般的优厚抚恤的?况且主官亲往家里吊唁,温言抚慰?这般下来,郑家庄民众自然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况且日后再无匪患,哪个不心甘情愿为之效命? 再过几日,便有呼延胜捷报传来,只说剿灭了几个山寨,强人抗拒被杀者四十余人,其余三两百人皆为俘虏,又起获了大量金珠宝贝,一并押解回来。此役郑家兵战死者两人,带伤者二十余人。可谓大获全胜。 郑屠即令张榜,全庄通告,又快马令人飞报种师道府上,那种师道自然是大加赞赏,又传令昭告全渭州城,以安其民。种师道又使人召见郑屠,欲加以表彰。 郑屠见了种师道使者,一口应允,打发回府后,便找来吴之敏道:“方才种相公欲召见某,如何应对?” 吴之敏沉吟片刻便道:“此番保义郎剿灭山贼有功,小种相公自然是乐见其成,大加赏赐,或许会奏请朝廷为保义郎晋身官职。此役足以让小种相公对郑家兵另眼相看,若是夏人来袭,只怕大人这郑家兵要为他所用!” 郑屠点头道:“此战也算是入得他的眼里。只是某听闻,社兵可不奉朝廷之令,可有此事?” “有是有,只是――”吴之敏点头道,“只是若朝廷征召,多有奉命者。只是朝廷并不供给粮草等物,都需自家备齐。若是不想去时,只推说粮草军械不足,一般也是可脱身的。” 郑屠点头道:“某也是这个道理,若是战事起时,某能自行安排,却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小种相公召见,势必要提及此事,某也只得推脱就是了!” “保义郎,昨日呼延副总督不是有批财货押解回来了么?何不取一半分与那小种相公?”吴之敏忙接口道,“小种相公虽偏居西北,然府邸建造,殊为华丽,若是只依得俸禄,哪里建得起这般的门户?况且还只是他偏居暂住之所,花费必然不菲,何不投其所好?” 郑屠点头笑道:“如此便可周全一些了!” 郑屠自然知晓,此乃官场规律,古往今来,却丝毫不曾变过,只是后世行贿受贿更是花样繁多,便是再清廉正直之人,日久必然也沾染污垢,不然便不容于官场。 当下郑屠便打点了礼物,装了满满两车,起社兵一百护卫,同往渭州城而去。当晚便进了城内,郑屠也不耽搁,趁夜带着两车礼物前往了小种相公府上。 那门子是认得的,郑屠自然也送上了十两银子,大喜之下,慌忙去禀报了。不多时便回转,对郑屠喜笑颜开道:“我家相公有请!” 郑屠便使人将车子推了进去,自己炒那门子拱手笑道:“多谢了!” 那门子忙点头,扯了郑屠的袖子一把,笑道:“相公面色平缓,却罕有的正装在后厅接待,如此可见对保义郎另眼相看!” 郑屠点头,这门子果然素日察言观色,极是容易揣摩出主人心态的。便笑着点头道:“如此多谢了!”拱一拱手,这才施施然朝内厅走去! 种师道正位坐着,显见得早到了,郑屠也注意到,几次见面时,都是自己先到,便站立一旁等候,如今却是种师道等自己过来,显见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加重了不少。 郑屠并不能以此自矜,一见面,便叉手行礼,不敢多言。 “坐!”种师道见郑屠如此模样,也微微点头,抬手示意道。 “谢过相公!”郑屠规规矩矩坐下,双手按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几日的战报某看了!”种师道语气波澜不惊。 郑屠忙叉手道:“此全赖相公之力。” 种师道哈哈一笑道:“莫说违心之言。当日与你这差使时,尚且犹豫,心里忧虑社兵战力。却不想你训练得好士卒,收罗得好将领,便是某西北之军,也少有这般的战绩!” “不敢与相公相比。相公威加西北,令夏人胆颤不敢轻易寇边,如此之功,功在社稷,哪里是某剿灭这乌合之众的强人的微末之功可以比之的?” 种师道一听,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与你说话,端的是有趣,某便是想要摆些上司的架势,也是不能够的。”说到此处,忽地言语一顿,收敛起笑容道:“往年夏人不敢寇边倒也实事,只是如今夏人新胜,秋收马上就要到来,只恐夏人要趁大胜之威,前来抢夺我边民粮草,如今想来,甚是堪忧啊。西北军虽勇猛善战,然夏人人多势众,难免顾此失彼。” 郑屠一听,便知道正题来了,便忍住不说话。 “如今见得你郑家兵也是兵强马壮,正好报效朝廷之时,若是战事起时,因此某便代为朝廷,请郑家兵为协助,一同应对夏人,郑家兵可归为某麾下,听凭指挥!” 郑屠忙起身,躬身行礼道:“相公如此厚遇,此乃郑屠只大幸。只是――” “只是如何?”种师道不动声色。 郑屠咬牙道:“只是如今新纳五岭峰并几处山寨降卒,人手多了,以某供给之力,缺少粮草、铠甲、兵刃,这些降卒又不经训练,只怕会误了相公的大事!” 种师道眉头一皱,不过这郑屠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况且这两千余人,自家未必便放在心上,只是如此一支队伍,又有如此战力,却也不想轻易放过。 “相公,如今某还有一事!”正在种师道要回复郑屠时,郑屠忙开口了。 “何事?” “这些时日,某领郑家兵征剿强人,这些强人山寨,平日里抢夺了良人财货,聚集山寨,如今某一并缴获了。”郑屠说道此处,顿了一顿,果然见那种师道眼睛忽地一亮。 “噢?”种师道果然来了兴致,“所获多少?” 郑屠忙道:“昨日已然全部运到郑家庄了,清点下来,却足足有二十万贯,某自然知晓,此乃赃货,不能私占,今日便押解了过来,现在正停在相公庭中,只等相公验收过了,便交割清楚。” “二十万贯?”种师道心中一喜,旋即点点头道,“如此费心了!如此轻财重法度,保义郎也算是某第一个见过的这般人物!” “如此便请相公验看后,某便交割清楚!”说罢,告了声罪,出了厅事,不多时,便见他引了十数个军汉,推着两大车礼物到了厅外,又入内请种师道出来。 种师道见辆大车礼物,不由点点头。 郑屠走过去,解开一车礼物的绳索,将其中一个箱子掀开,顿时那灯火之下,射出黄灿灿令人耀眼的光芒。 “请相公验看!”郑屠忙道。 种师道忙点头道:“保义郎这般办事,某放心。无需验看,照准收了!”说罢,便令府中人将车子推走。随即又满脸笑容请郑屠入座道,“保义郎这番劳苦功高,不计个人得失,可敬可佩,明日某便修书一封于朝廷,以表彰功德。保举你为成忠郎。” 成忠郎乃是正九品官职,比之保义郎又进了一阶。大宋武职分五十三阶,保义郎为五十阶,而成忠郎为四十九阶,也算是进了一阶,但品级已然为正九品。 郑屠听闻此言,不由大喜,所喜者不是这一阶之变化,而是对社兵而言,做到成忠郎之位,便可合理合法组建万人社兵。 当下忙称谢不止。所谓投桃报李便是为此也!虽然眼下,郑屠并无组建万人社兵之财力与人员,但终究有职位在此,若是日后得胜,名扬天下,只怕江湖好汉,来投者,便如过江之鲫了。 目的已然达到,两人都无心再谈,说了几句,郑屠便告辞而去。自回了渭州城的郑家府邸。待郑屠告辞,种师道不由暗自点头,方才那欣喜若狂之情,也风轻云淡起来。二十万贯虽然甚多,但这郑屠所得,只怕犹在二十万贯之上。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郑屠所得,乃有六十万贯之巨,此一回剿灭强人,郑屠发了横财,更是得了一个成忠郎的品级。自此便可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壮大声势。 “此人野心不小!”此时种师道正与幕僚龚召商议此事,那龚召叹了口气对种师道道,“二十万贯送将出来,连眼皮也不眨,若不是野心很大,便是个傻子!” 种师道大笑道:“某不怕他有野心,只怕他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却是前者了!” ------------ 第八十八章 哀恸祭奠秋风凉 第八十八章哀恸祭奠秋风凉 呼延胜领大军得胜而归,郑家庄庄户倾巢而出,在十里之外便迎接这得胜之师。 那郑家兵旗手在前,手执大旗,那大旗在空中猎猎飞舞,郑家兵三字璀璨夺目,比之任何时候都让人心折。那旗手昂首挺胸,脸上尽是自豪之情。 那旗手之后便是呼延胜,但见他盔甲鲜明,大红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带动着风声哗啦作响,他双手抱拳,笑着与众庄户示意。 待穿过这道人墙,便是郑屠领衔的郑家兵队伍,道路两旁肃立,更有一人手执长剑,跑步上前,长剑斜指,大喝一声道:“致军礼!” “哗啦!”一声,但见两列军士将长枪当胸举起,双手紧紧擎住,皆双目向凯旋军士致注目礼。此乃郑屠别出心裁,借后世军礼考之,今日用来一试,果然将呼延胜镇住。 他慌忙下马,走到郑屠面前下拜道:“拜见保义郎,呼延胜幸不辱命。剿灭渭城府其余六寨,今日回师,请保义郎检阅!” 郑屠哈哈大笑,忙扶起呼延胜。此时郑屠身旁那吴之敏笑道:“呼延校尉,今日只怕不能称主公保义郎了,小种相公保举如今授了大官人成忠郎。官升一阶。” 呼延胜大喜,他自是知道大宋的官阶制度,如今这成忠郎便意味着可名正言顺统兵万人,日后只怕还有更大功绩等着。只是他又听得吴之敏称呼他为校尉,不由疑惑道:“吴先生,恁地可胡乱称呼?俺哪里是甚么校尉?” “你不知却不怪你!”郑屠笑道,“如今剿灭强人,论功行赏,某保举了你并一干人等进了阶,从此有了品级,你与史进并武二皆为进武校尉,鲁智深、史通义、石仲皆为进义校尉,皆是从九品的散官,休要嫌小,日后还有一番大业等候我等开创!” 呼延胜喜不自胜,他先前一心想要投军,却不想当街杀人,不得已入了郑屠社兵,本想做官之路要来的更加艰难,只是不想,一次征剿强人,便得了个从九品的武官,虽还未入流,却从此也算是正式踏上了为官之路,焉有不兴奋作色的? “多谢成忠郎!”呼延胜忙拜谢。 此事鲁智深等人也上前来,郑屠又将方才奖励说了一遍,三人也各自欢喜,拜谢了郑屠。又见这般的盛举来迎接自家,更是感激。 一路上欢声笑语,提壶送水,摘瓜送果的庄户沿途不绝,郑家兵自然个个欢喜。便是那同来的五岭峰并各路山寨的降卒,也见此情景,深受感染。 “王小哥哥,幸得投了这郑家兵!”那降卒队伍中,钱贵眼见得这般情景,不由叹道,“这郑屠当真是有情有义的好汉,这般深得人心。” “正是!”王小有些得意,“若不是遇上俺,你这厮说不得便死在郑家兵刀下了,哪里还这般的快活?单单是这些时日吃穿,便比那山寨之上强了许多。俺瞧着,不只是保义郎如此义气,便是他带出来的军汉也是一等一的义气!” “嗯,正是要多谢你呢!”钱贵点头道。 王小不由嘿嘿笑道:“那日保义郎许了俺等,入这郑家兵,日后但唯保义郎之命是从就是!如此方能报答!” 两人一番计议不提,却不知其他降卒也是这般的想头。若不是没得活路,哪个想要做那强人?且不看这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征剿?哪个头领得了好处?到头来还不是一刀砍了脑袋。若是日后成了社兵,日日供给不断,还有肉食,又有鲜明铠甲、锋利刀枪,哪个还愿做回山贼去? 别的不说,便是如今冲保义郎这般的好汉名头,哪个不想投奔与他?便是那山东之地,远近闻名的及时雨宋公明也只怕没得这般的名头了。 也不用劝,那些降了的强人,皆自愿入了郑家兵。郑家兵因此人员再次得到扩充,只是这番扩充,郑屠也不在愁眉不展,只因这征剿之后,多的钱财大多能开支得了,还绰绰有余。 队伍入庄,又安排降卒入伍,分派至各营,由老兵带领操练不提。且说如此过得几日,那阵亡将士遗体已然装殓完毕。皆是厚棺成殓,只待这日安葬! 吴之敏这些时日,广发文告,便是那渭州城外,也张贴了通告,通告上只说:渭州郑家兵征剿匪患,阵亡将士,将择日安葬,全军为安葬致礼,远近各处,皆可来观礼!不止如此,郑屠还嘱托了吴之敏树碑纪念,将阵亡将士名字刻于其上,受全庄全城之人瞻仰。 这日,秋雨微润,风斜叶落。郑家庄五里之地,乃是此石碑落成之处,又是郑屠明文划定的阵亡将士公墓之地。 公墓之前众庄户肃立,阵亡亲属哀恸哭泣。郑家兵全军将士分列而立,密密麻麻排满公墓纪念碑之前,那纪念碑上罩着白幡。除此之外,在人群之外还有诸多各处赶来围观的人,多是渭城父老,也有少数外地好汉,过路行商,亦有小种相公派来观礼的官员。 “举――枪!”只听得司仪军士拔出佩剑当胸而立,大声的唱道。 “哗啦!”一声,众军士忽然从中间分开,分成两行,两行士卒皆举长枪当胸而立。此时便见得不远处,一众军士抬着六副厚棺,缓缓朝这边过来,众军士同时,肃穆向这棺木行注目礼。每个人神色肃然,气氛顿时凝重下来。 众庄户并围观之人,也不敢低声说话,全都屏气凝神,凝视那缓缓而来的六副棺木。 待棺木缓缓放入事先挖好的墓穴,郑屠领着众将领上前,伸出手捏了一把泥土,然后缓缓的走过每一个墓穴,将泥土慢慢的洒进去。 众将领也学着郑屠模样,将泥土一一的洒入了墓穴之中,然后那军士们才一锹一锹的将泥土覆盖在墓穴之上,渐渐的泥土掩盖了棺木,渐渐的堆砌起一个土坟。又有人抬来石碑,上面刻着阵亡士兵的姓名,并注明是在那次战斗中阵亡实事。 阵亡士卒家属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低低啜泣起来。此时秋风聚起,扫过秋叶,雨丝斜斜,直入人眼中,却忽然听得一声恸哭之声,惊天动地,众人看时,但见一个老者从阵亡家属中冲出来,抱住墓碑失声大哭起来。 众人忙上前劝解。但见那老者一挥手,将来人拦住,大声哭道:“你等休要拦我。今日我孩儿阵亡,只为剿灭强人,死得其所,死得其所也!如今又有保义郎并众相邻如此厚待,死亦足以,今日我要再次告之于地下孩儿,勿以老夫无人赡养忧愁,保义郎厚恤与我,日后衣食无忧!” 郑屠忙上前扶住道:“如此郑屠惭愧,不得保全将士性命!” 老者忙止住泪,对郑屠一揖道:“是征战便有阵亡者,如今保义郎为保我郑家庄父老而战,便是战死亦无憾矣!”说罢又大声道:“若是老汉再有儿子,也要送他做了郑家兵,从此为郑家庄留名!” 顿时那行阵里响起一阵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郑屠点点头,示意左右将那老者扶回去,自己站在众位将士与庄户面前,顿了一顿,高声道:“先前某便发誓,要为郑家庄而战,今日某为此做了。某之郑家兵为此前赴后继,征剿四方,终究是胜了。如此可保得十年郑家庄无匪患,保得五年渭州城无匪患。今日某再次立誓,只要某郑家兵在,便要保得郑家庄安宁,不管是强人也好,夏人也罢,只要胆敢犯我郑家庄,坚决予以痛击之。” 顿了一顿,环视了一眼四下肃然的民众并郑家兵,高声道:“某愿为郑家庄而死,死得其所,某郑家兵也愿为郑家庄而死,死得其所,日后某郑家兵还愿为渭州城百姓而死,亦死得其所!今日立誓,为郑家兵而生,为郑家兵而死,绝不负此言!” “今日立誓,为郑家兵而生,为郑家兵而死!”众军士轰然响应,齐声高呼。 那飞鸟募然吃这威武雄壮的齐声呐喊之声惊动,扑棱棱的飞向天空。 “所有为此而牺牲者,某当刻碑以纪念之!”郑屠忽然一指那座高高耸立的石碑,大声道,“众人可鉴!揭碑!” 但见两个士兵猛然将那罩着的白幡拉开,随着白色的布幕缓缓滑落,便见得那石碑豁然出现在眼前,那石碑上刻着六名阵亡将士的名姓。 “日后,但有某郑家兵阵亡将士,将在碑上留下名姓,以供郑家庄世世代代瞻仰,享受香火祭祀。”郑屠高声道,“某这些时日思之,先前某也曾吃人成为好汉,但经此一战,某重头再想,何为好汉?某终究想明白一事,好汉者,舍生取义,便为好汉,杀身成仁便为好汉,为家中父老,为天下百姓便是为好汉!” “今日――” “某在此告之,此碑,是为好汉碑,但凡留名者,皆为好汉!”郑屠说罢,猛然的一挥手。 秋风一阵,卷起郑屠披风,在风中飘扬起来,众人皆仰目而视之! ------------ 第八十九章 闺房之乐惹春思 第八十九章闺房之乐惹春思 “此事做的很好!”郑屠坐在前厅,而他侧面坐着的乃是吴之敏。郑屠点了点头,对吴之敏表示出赞赏道。 吴之敏忙拱手道:“不过是按成忠郎吩咐行事罢了,当不得好字!” “那老汉可安置好了?”郑屠吃了一口茶,问道。 “已然送出了郑家庄,只说是要探望远房亲戚!”吴之敏忙道,“也是成忠郎仁厚,把与了他许多银子,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郑屠点了点头叹道:“某也不想这般行事,只是――只是若要人归心,若要天下好汉来投奔于某,却不得不行此事。那老汉也失去了儿子,却也成全了某,好生待他!” “这个自然,成忠郎只管放心!” “此事了了,你可在城内多勾留几日,自从你跟随了某,这些时日也够忙的。如今你掌管内库,自己去领些银子,某画个押,也算是对你补偿一些罢!” 吴之敏忙称谢道:“如此却不必了,若是随着成忠郎还缺银子,传扬出去只怕招人笑话,便是每月的体例银子花也花不完的。” 郑屠笑了笑道:“这事赏赐与你的,只管支取就是!哪个敢说闲话?” “却是无人敢说闲话。如今成忠郎之名,不说郑家庄,便是渭州城也传扬出了偌大的好名声!只是――”吴之敏顿了顿笑道,“在下知道成忠郎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因此可先记下来,日后待成忠郎越发发达了,再支取不迟!” “你倒是用心了!”郑屠笑道,“也罢,先记着罢。” 吴之敏又说了一回话,提了些郑家庄民事上的事,郑屠自然知道这吴之敏乃是内政行家,也不多说,只嘱咐道:“这些事,你只管宽心去做,若是遇上难事,再来寻我说话,某当并力解之。” 吴之敏忙称谢了,这才告辞。心中自然是对郑屠的信任感激涕零。他毕生所学,便是在于此,如今郑屠对自己信任有加,自然勤谨办事,不敢稍有懈怠。 吴之敏辞谢而去,只剩得郑屠独坐厅内,回想从前光景,想到如今自家也有这般的势力,心中有些感叹。正思虑间,便听得绿环进来了,看见郑屠,盈盈一礼道:“大娘有请老爹过去叙话呢!” 郑屠这才想起来,这些时日,忙于军政之事,倒是冷落了家里的娇妻美妾,点头笑道:“去回你大娘,俺这般去。” 绿环小丫头抿嘴儿一笑,这才轻移莲步,朝着大娘庭院而去。郑屠看得不由哑然失笑。这丫头大约是想表现的婉约一些,故作淑女姿态,看她那移步的模样,显见得是有心学了的,她先前也不曾做出这般的情态来。 郑屠此番却正好猜中了绿环的心思,她自从吃郑屠买了来,一直便伺候大娘,也常见郑屠,只觉得是个再和蔼不过的老爹。如今哪里想得到,这老爹不过这些时日光景,便打下了个大大的名声,这渭州城内,不时便传扬着郑屠的功绩。 更有那素来瞧不起武夫的读书人,也替郑屠歌功颂德起来。说起来也不过是因郑屠救过他等的性命,且又对山寨强人深恶痛绝,故此郑屠适逢其会,在仕林中也颇有地位。心里越发的在意起自家的老爹起来,日里在坊间茶肆街头听得郑屠的事儿多了,心里也越发的想要见到他,便是闭了眼儿,便恍如真如在面前一般。今日所幸来了,却又要装作优雅浑不在意的模样,想来恁地烦恼。 “凭什么绿珠便可得了老爹的专宠?”绿环不由起了小心眼儿,嘴角翘起来,粉嘟嘟的,却显得可爱的模样,惹人怜爱。 “前日有个举子还专程写了诗,只道是官人征战功高的意思!”惠娘正与蕊娘并绿珠说话,她咯咯的笑着,很显然谈论官人的事,最是有兴头的。 绿珠最和她合得来,只得惠娘一出口,必定是要来附和的,也是显得兴致盎然。只有蕊娘抿着嘴儿笑,不时用手帕儿在手中绞来绞去。 “甚么‘初出勇征战,龙城飞将还’,也不知这诗写得如何呢?”绿珠接过话头,嘻嘻的笑着,脸上得意之色洋溢。 “这个要问你家二娘了!”惠娘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浅笑的蕊娘。 蕊娘见惠娘瞧过来,不由道:“诗倒是平平,只是将官人比的也太好了些!” “比甚么了?”绿珠便按捺不住的问道。 惠娘也眼中闪着光,期待的看着蕊娘。 “昔日唐朝七绝圣手王少伯诗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这诗中的龙城飞将便是那汉时镇守龙城的飞将军李广是也!因此这比拟倒有些过了。”蕊娘轻言慢语,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绿珠便忍耐不住道:“那李广甚是厉害么?比得老爹一般的厉害?”这小妮子不曾见得世面,只道是自家官人便是生平最厉害的人了。然后又不屑的撇一撇嘴道:“当日那些好汉,哪个在老爹手底下走得几个回合的?” 惠娘毕竟见识多些,忍不住笑骂道:“说你没见识呢,你还真敢说话。那李广号称飞将军,又是汉时候的事儿,死了上千年了,你莫非要将他从土里挖了出来,与官人比试么?” 绿珠这才知晓说错了话儿,一脸绯红的坐在那里,忸怩不安。 蕊娘也忍不住掩着嘴儿笑起来,停了一回才笑道:“倒也不怪她没见识,只是这写诗的人没见识罢了。飞将军勇则勇矣,只是他乃是拒胡人于阴山,而官人不过是清剿山贼,比拟便错了。也不知他如何写出来的,牵强附会罢了!” “谁牵强附会了?”三人正说笑,便听得一个声音大笑而至,忙抬头时,只见郑屠大踏步过来,冲着三人正笑呢。他身后跟着绿环小丫头,一脸红红的,低垂着头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见了,忙起身见礼,惠娘先迎了上去,接了郑屠坐下,笑道:“方才在说你呢,道是有个举子写诗称颂与你,却将你比作那飞将军!” “哦?”郑屠不由讶异道,“那个这般比俺?恁地将俺比成那汉时的飞将军李广了?” “只说是个举子!”惠娘笑着,又吩咐绿环道,“起替你爹泡茶来!” “这哪里是称颂俺!”郑屠不由摇头道,“却分明是叫俺送死呢!如此比拟,只好将来西夏人杀来时,俺好领军去,不叫夏人过渭城呢!” 蕊娘听得有趣,点点头,想来官人还是有些见识的。又想起先前他把与绿钏的那些词儿,不由又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的眨了眨眼睛。 “方才与那吴之敏说了些话,口渴死了,茶呢?” 惠娘这才醒悟过来,看一眼那绿环,脸儿绯红,怔怔的斜着眼睛在郑屠身上乱转出神呢。不由心中暗自叫苦,却又忍不住伸出蒲团扇子,拍了一下绿环的头儿,笑骂道:“小妮子在思春呢,没事想得脸儿这般的红,还不去替你爹端茶来吃!” 绿环“呀”的一声惊得跳起来,脸儿红的更加好看,飞也似的逃走,去端茶了。 “这丫头思春了!”惠娘又狠狠的念叨了一句,一双眼却在郑屠身上狠狠的剜了一下,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看得一旁的蕊娘吃吃的笑。 绿珠心思单纯些,也不知道两人笑些啥,陪着在哪里傻乐不止。 “谁思春了?”郑屠四下里张望,看了看绿珠,不由笑道,“早晚要收了你!” 绿珠忙忙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郑屠不怀好意的瞪着惠娘并蕊娘。 “谁说的,便问谁去!”蕊娘却不上当,只拿团扇儿遮住了半边脸,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睛瞪着惠娘,吃吃的笑道。 “看来便是你了!”郑屠嘿然笑着,然后伏低了身子在惠娘耳边道,“官人俺有解春的良药,要不要夜里试一试?” 惠娘吃他这一番话,弄得脸红起来,轻轻的啐了他一口道:“去解你家蕊娘、绿珠的春去,别胡乱来混我!” 郑屠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招认,倒也不是没得法子,今晚我替你们三个解了春意就是!” 这番话顿时将三个说的抬不起头来。 正好那绿环端着茶来,听得厅里这般说话,不由顿时站住了,这般话听在心里,却越发撩拨起慌乱的心思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 第九十章 林冲脱身野猪林 第九十章林冲脱身野猪林 “此人越发的使人看不透彻了!”种师道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儒凡今日又当如何看待此人?” 龚召笑道:“要看透此人不难,如今他一战而天下闻名者,非战之功也。皆是故意造势,不见他在郑家庄五里之外竖起的那好汉碑么?此乃要收尽天下好汉人心。在下这些时日也曾闻江湖走卒传言道:山东及时雨、西北镇关西。此二人者,皆为众英雄好汉投奔之地。只是西北苦寒,好汉来者不多,倒是那山东的及时雨宋江结交的走江湖的所谓好汉更多一些。” “如此,两人皆是偌大的名声了!”种师道点头道,“那个宋江又是什么来头?” 龚召道:“还记得北京大名府生辰纲劫案么?” “自然记得,莫非那厮与生辰纲劫案有勾连?”种师道摇头失笑道,“某也几不闻窗外事了!” “正是!”龚召点头道,“这些微末小事自然不当相公留意,相公所决断者,乃国之大事。“ “放屁!,快说罢!”种师道笑骂一声。 龚召得了这一骂,反而越发笑逐颜开,精神抖擞起来道:“这宋江当日得了济州府要缉拿那劫匪晁盖等人的信儿,便暗自私通报与了他等。只让那些劫匪走脱了。却因杀了自己的老婆,当即逃走,却不想因吃醉了酒,在浔阳楼上题写了反诗,吃人拿住,哪知他同伙劫了法场,一发上了梁山,如今还在梁山处做了强人,自立旗号为:替天行道。” 种师道不由点头笑道:“这替天行道,与这郑屠好汉碑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端的是招纳人心!只是那宋江如今乃是反贼,这郑屠却又是朝廷社兵,高下立判,只怕日后要投奔这郑屠之人多起来了!” “相公见识得是!”龚召笑道,“有相公在此镇守,只怕他想反也反不得。” “此人有些心计,着人好生留意他,将来或许还要用他!”种师道说罢,挥挥手道,“罢了,今日便如此,谨慎行事,不要叫他看出来,去罢!” 龚召忙行礼而去。 种师道沉吟半晌,方才走到书桌便,铺开一张纸,上面写上五个字:镇关西郑屠!然后袖出一个锦囊装了,依旧袖好。 话说梁山好汉聚义,众英雄好汉来投,却独独一人错过,那人便是东京赫赫有名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 话说林冲吃高太尉构陷,带刀误入白虎堂,被问了刑,刺配沧州牢营。一路上小心谨慎,却依旧处处惊心,处处遭暗算。那两个衙役一个唤作董超的,一个唤作薛霸的。得了陆谦陆虞候十两金子,两人分了,只要按吩咐,在半路上结果了林冲。 当时正值六月天气,一路上,两个差役百般折磨,林冲苦不堪言,但又望有朝一日能期满回京,因此忍气吞声。 哪知一日行至野猪林,此乃东京至沧州第一险要处,也不知多少人在此丧了性命。那董超便与薛霸一旁相谋道:“如今这个出处,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了他,好歹了结了陆虞候的差使。俺等兄弟也好早日回家就是!”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借故道:“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 林冲道:“做甚么?” 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 林冲不由怒道:“要缚便缚,恁地只管这般说话。我自是好汉,端的痛快些!” 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必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繇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大怒道:“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竟敢谋害我的性命,如此黑心肠之事,也做得下来,却不怕神鬼报应么?”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你不死,我等便要死了!”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 林冲忽地“哎呀“一声大叫,浑身用力,怎奈手脚被枷枷住,挣扎不脱,身子又被绑缚着,更是动弹不得,只得双手上擎,将那脖子间的大枷向上。 但听得“当”的一声,那水火棍劈在了大枷上,用力过猛了,那枷豁然就劈成了两半,那林冲的手一时得了自由,猛然扯断了缚在身上的带子。虽然那脚还吃铁环锁着,双手还有铁链锁拿,但已然可以转动用力了。 董超大吃一惊,顾不得,也拿起水火棍朝林冲劈打过来。好林冲,哪里肯吃他劈着?略侧一侧身,让过来,待那棍子势去,一把操住,挡住了薛霸劈来的第二棍,双手一翻,将那棍子夺将过来。 薛霸失了水火棍,大吃一惊,忙连退几步,拔出腰刀,对那林冲喝道:“你这厮,还敢抢夺官差的棍子,却不是作死么?” 林冲愤然道:“我不过求些安稳,便吃人发配沧州,却不想那太尉还不想饶过,你等二人又死死相逼,没得活路了,还怕什么官差?便是杀了你两个腌臜泼才,也无有甚么的。” 董超、薛霸吃林冲一番喝骂,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那薛霸道:“你这厮寻思,怪不得俺等兄弟了。”两人打了个眼色,一个举棍,一个拿刀,便朝林冲奔过来。 林冲喝骂两人,便是要激怒他等。自家被铁锁锁住双脚,移动不得,若是这两人丢下自己,或是另想法子来结果自己,也是可行的。一心只要他二人近前来,放好动手。因此只拿言语来激他。不想着二人果然上当,一齐冲上来。 “来得好!”林冲瞅准时机,手中的棍子豁然就直插了过去,但听得“噗嗤”一声,那棍子一头,猛然的没入了薛霸的身体里。 林冲将那水火棍猛然在他身子里搅动一回,抽出,但见那薛霸张口喷出血来,用手摸一摸那创口处,却是当胸一棍,穿透了心房,哪里还有活命?嘴里只“呵呵”有声,一头就栽倒在地,挺得几挺,便不动了。 董超大惊失色,那水火棍也送不出去了,大喝一声道:“杀人也!”转身就要逃走。林冲哪里容得他走脱,将那水火棍猛然向前掷去,但听得“呜呜”一阵风声,刮过树林,带起两片树叶,那棍子疾如流星,直透那厮后背。 董超哼都不及哼一声,便吃那棍子穿透身子,歪倒在地,两腿在地上快速踢蹬,将那地儿也刨出一个凹来,身子板得几板,也一蹬腿,不动弹了。 林冲挣扎爬起来,方才用尽了力气,头一件紧要的事,便是在两人尸身上取了钥匙,开了脚上手上的铁锁铁链。双手双足终又得自由了。 林冲这一路受两人折磨,两脚都快溃乱,又杀了这二人,眼见得那充军的沧州是去不得了,那家里也是顾不得了。踌躇着不知如何才好,只得一路往西北之地而行,只是因此一变故,林冲也不得遇上那小旋风柴进,故此失了投奔梁山泊的时机。 却说林冲提了条水火棍,又解了董超的一把腰刀跨在身上,又从两人身上摸出那两块五两的金子,还有些散碎的银子,一路望西北而去。一路上又寻了个毡笠儿,低低的压着,遮住头脸。 晓行夜宿,这日正宿在一家店中,听闻那店中吃酒的客人谈论。 “可听闻那镇关西么?” “哪里不曾听说?此人素来敬重英雄好汉,便是山寨强人也敢招降!” “不说此事,乃是他在郑家庄立了个石碑,端的好大,莫约二三十人高,十来人也环抱不过来。” “嗯,听闻过,这好汉碑有个来头的。却是那镇关西为天下好汉立得碑。若是有朝一日将自家的姓名也刻在上面,岂不是可以仰天天下?” “正是,俺等也会些刀枪棍棒,却不如投了他去!”内里一名汉子道,“听闻近日他郑家兵招兵买马,此乃俺等时机!” “同去,同去!”同桌的汉子跳将起来,喝道! ------------ 第九十一章 道闻好汉投奔来 第九十一章道闻好汉投奔来 正当这些汉子叫嚣时,林冲上前搭话道:“各位好汉,方才听闻这镇关西之名,是个重英雄的好汉,不知他那郑家庄却在何地?” 那个叫嚷起来的汉子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林冲,点头道:“你这汉子,生得倒也壮实,若是会些拳脚刀枪,也可与俺等一同去投他就是!” 林冲正要说话,却忽地听得其中一人道:“你这厮,怎地是个刺配的囚犯?如何走脱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林冲心中大惊,脸上不动声色,却暗自伸手便按住了腰刀的刀柄。只待这人叫嚷起来,就一刀结果了他。 “嗤——”一人说道,“刺配的囚犯又如何?那镇关西只重英雄好汉,若是真个刺配的,只要有本事,谅也不会拒之门外。”因又转头对林冲道:“你莫非真是走脱的囚犯?” 林冲忙笑道:“哪里是走脱的,原本是发配到沧州的,只是使了些钱,那里相公又怜我受了冤屈,便就此放我出来。如今家破人亡也不知投哪里去。所以听闻诸位方才议论,便忍耐不住,过来凑合问一声儿,不知可打搅了?” 那人点头道:“果然是错了。原来是被冤屈的人。在下庞敢,江湖上也有个绰号,唤作海泥鳅,因在海州边海里打鱼为生,也只是勉强度日,却不想前些时候官府催逼钱粮,俺哪里拿得出来,一怒之下,便打了官差,和这些打渔的兄弟走脱了出来,不敢再回去了。故此要寻个投靠的主。” 这庞敢生性耿直,说话也不遮拦,林冲暗自点头,将手挪开刀柄,叉手见礼道:“在下姓林单名一个通,还无有名号,倒是会些拳脚刀枪,故此有个不情之请。” “可是要与俺等一同去那渭州投了镇关西?”那海泥鳅庞敢大笑道,“还请甚么请,只管一同去便是,俺等结伙的人愈多,那镇关西自然愈加的欢喜。俺这一路上听闻他的事迹,果然是英雄好汉的性子,此去,必定是不枉此行!” “有何事迹?”林冲问道。 “何不将酒菜过来,俺等同桌来说话?”庞敢道。 “正是!”林冲忙过去,将自己桌上的酒菜搬了过来,挪着凳几坐下来,几个人吃酒,气氛又热烈起来。 “要说那镇关西,自然是有许多说道的。”庞敢兴奋道,“便是那招安五岭峰,剿灭雷公山登事,一时间只怕也说不完。” 这时那过来筛酒的小二笑道:“还不只这些呢,还有那单骑拒强人、血溅渭城东,还有如今各位客官盘中的绯肠火腿,也是那郑大官人想出来的。还不知这些,那些投了郑屠的五岭峰好汉,有个唤作鲁智深的,原本是渭州城提辖官人,郑大官人曾吃了他三拳,却不想今日又与他成了兄弟,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好汉见好汉,惺惺相惜是也!” 那庞敢吃小二抢了风头,好没兴头,没好气道:“你这厮倒是嘴快。”因笑道:“小弟也是道听途说,想必这酒家里也多有传说。” “那是自然,若是还要听些,小人也可以说得一些出来。”小二说到此处,却忽地有些神秘道,“一日,这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号称铁嘴直断,端的灵验,小人母亲何时病故,小人何时娶亲,他说得一发都准了,还说小二当日有口舌之争,血光之灾。话刚说完,一个客观便寻小人的不是,拿了酒盏砸破了小人的头,血流满面,你说端的准不?” “如此倒也准!”林冲道。 庞敢却不耐烦道:“只说正事,谁耐烦听你这些啰唣的事!” “当日有人谈起这渭州镇关西来。那人问清了缘由,闭目养神,半晌不曾说话。都道以为这算命先生傻了,谁知他忽地睁开眼来,猛然说了这般的话:这郑大官人乃是天上星君下凡,专为保我大宋江山而来的勇将!”小二说道此处便不再说话了。 庞敢听得心痒难煞,忙道:“你这厮,却不是吊俺等的胃口么?” 小二笑道:“诸位客官可还要添些酒菜?” “只管添来!”庞敢喝道,“你只管说就是!” 小二点点头,忙吆喝一声,让堂倌传了酒菜上来,这才笑道:“那铁嘴直断的算命先生又道:‘我料定此人必定封侯拜相,若是要奔前程,投他而去倒也是条出路,我这几日夜观天象,见西北主星之侧,有辅星闪亮,那辅星四周又是群星正聚集过来,呈环拱之势,故此料定那辅星便是镇关西了,那群星便是投奔他的好汉。” “那主星是谁?”其中一人憋不住问道。 小二嘿然笑道:“自然是小种经略相公是了!” 众人恍然大悟,忙点头称是,那小二笑道:“诸位好汉若是要投了他去,只管去就是,听闻镇关西正招兵买马,多有好汉打小店经过,便是投他而去的。” “甚好,甚好!”庞敢大笑道,“群星环拱,却不知俺等也算不算得那群星之中的?” 林冲听得好笑,这般假托鬼神之说的,多半是信不得的。只是这镇关西名头太盛,却不防去见识一番也好。 众人吃了一会酒,谈起此事,越发的兴致盎然,当即算还了酒钱,一众人等出了店门,那庞敢冲林冲叉手道:“却不知林兄弟要去哪里?可否一同去?” “正是要见识一番!”林冲点头道。 “正好做个伴儿!”庞敢也点头而笑,一行人便结伴而行,往西北而去。依旧是晓行夜宿,行得数日,沿途酒店里,说起那镇关西来,莫不是赞不绝口的,只夸是渭州第一条好汉。重情重义,体恤军士,又能救人急难之中。 众人心中越发的向往。又听闻那镇关西武艺高强,至今还未逢敌手,一把青龙偃月刀使得出神入化,端的是矫若游龙,快若闪电。也不知败了多少英雄好汉! 林冲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他也是极好武艺之人,若是遇上相称的敌手,必定会上前讨教一番,如今这般的传言,正合了他的心意。一心想要与那郑屠较量一番,若是不能称传言中那般武艺,便立即走了,半分也不呆下去。 如此又行了十数日,这一天,便到了渭州城。一行人进了城,寻了间客栈暂且住下来。那庞敢自去打听郑屠处所。 渭州城,郑屠府邸,前厅里。 “哥哥,这些时日,来了好几拨陌生面孔。到处打探哥哥的消息。”武二笑道,“那些人等,俺也使人打探清楚了,皆是来投奔哥哥的。” “当中可有看得过眼的真好汉?”郑屠正是期待这般的效果,将天下好汉收入自家的帐下。 武二道:“大多是粗通拳脚的,可充当军健罢了。只是今日又来了一拨人,莫约二三十余。听闻内里有个唤作海泥鳅的,名叫庞敢,一身水里功夫甚是了得。又驾得好海船。” 郑屠不由大喜,拍了大腿笑道:“俺指望能有个水里的好汉,却不想便有人送上门来了。俺往常也曾听闻那山东梁山泊上,有几个水里的好汉,阮氏三兄弟并白里浪跳张顺的,心里甚是羡慕,却不想今日有这等好汉来投!” 武二笑道:“哥哥在郑家庄里,那块石碑立得好,也叫哥哥得了偌大的名声,哪个不想过来投奔?” “正是!”郑屠哈哈大笑,“明日俺便去拜会那个海泥鳅庞敢去。只愿是个真的海上好汉,由此遂了俺的心意!” “哥哥莫非要设置水军么?”武二有些诧异。 “日后之事,谁能料想,未雨绸缪自然是好的。”郑屠道,接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恨俺实力还不济,若不然打造出一个大大的海船来,纵横江海,岂不是痛快?” 武二微笑,不再言语,显见得哥哥志向并不止于此。心里自然是越发的期待。 果然次日,郑屠便唤了武二来到:“俺等今日去拜会那些好汉去!” “却不若俺将他们唤来!”武二道,“省的哥哥亲自前往!” “这却不是待好汉之道!”郑屠道,“不要啰唣。你前面引路,我随你去就是!” 武二不再耽搁,便引了郑屠望那酒家而去。 却说那海泥鳅到了一日,一打听镇关西,便有好多人过来说话,只夸耀那郑屠的好处,也打听得了住处处所,只等第二日一早便去登门拜访。 这日海泥鳅庞敢并林冲等人收拾完毕,便要出门,却见远远一行人朝酒楼过来! ------------ 第九十二章 以武服人道真名 第九十二章以武服人道真名 “那便是成忠郎郑大官人了!”庞敢等人出门时,那店小二便低声对这一干人道,“若是要见他,如此便是时机,大官人最是喜爱结交好汉了!” 庞敢等人一听,大喜。深深吸了一口气,招呼一声众人道:“诸位兄弟,且随俺等一起去见过成忠郎镇关西郑大官人。”说罢,当先一步便迎了上去。 郑屠也见那行人朝自己迎过来,武二压低声音道:“这干人等,便是了,为首的便是海泥鳅庞敢!哥哥不如等他来见!” “却是俺要先去拜见他的!”郑屠忙道,“切切不可怠慢了好汉!”说罢,便快步迎上去,高声叫道:“来着可是海州海泥鳅庞敢兄弟?” 那庞敢听闻前面那为首一人,端的威猛汉子,高声冲自己说话,知道便是那镇关西郑屠了,忙上前一步,翻身拜倒道:“在下海州庞敢见过镇关西郑大官人!适才正要去专程拜访,却不想可巧在路上就遇上了,此乃万幸!” 郑屠忙上前扶住,一连声道:“方才得了信儿,只道有好汉来,便按捺不住,要来见识。休叫人笑话俺郑屠怠慢了天下好汉了!” 庞敢听闻,自然更是感激,忙又将自家的兄弟等十数人一一介绍给郑屠。郑屠自然是热情相待,一一问候,哪里来半分的架子? 郑屠暗自点头,这些汉子若真个都是弄潮的好手,日后还有大用的时候。只可恨如今没得一个大江大湖供自己操演水军。 如此一一见礼,带到最后立着的那个汉子,却又不同,三十四五年纪生得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一手提着跟水火棍,腰间挎着口腰刀,见了郑屠,只是叉手一礼道:“见过郑大官人!”再无他话。 郑屠点头道:“你这汉子,恁地与人不同,端的好英雄气概。却不知姓甚名谁?可有名号?” 那汉子只是微微颔首道:“好叫大官人得知,在下姓林名单名一个通字,微末之人,不敢起甚么号,吃大官人见笑了!” 郑屠正要说话,却听得那武二瞪着那汉子道:“你额头刺字,却是流配过得囚犯么?” 那汉子一愣,然后冷笑道:“刺配的囚犯自然是入不得大官人的眼的!在下也听闻大官人之名,甚是重英雄、视好汉,却不想这般在意在下刺配的身份,故此却不敢叨扰了。”说罢,便要告辞。 那海泥鳅庞敢见两人言语不中,忙上前劝解道:“林兄弟,忍耐些,只听大官人之言就是,莫要误解了大官人意思!” 那汉子便止住了脚步,只瞪着郑屠,听他说话。 “休要理他!”郑屠忙道,“若是作奸犯科之徒,某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若是受了冤屈或是出于义愤恶了官府,某倒是要结交一番。”说到此处,便看了看那汉子道:“却不知道林兄弟却是因那般事情?也好让某明白!” 那汉子道:“我不过是恶了上司,吃人构陷,因此获罪,刺配沧州去的。只因沧州相公怜我受了冤屈,使了些银子,这才出来的。却不知郑大官人如何相待?” 郑屠点头道:“如此看来,倒也是某愿意结交的了。若是不蒙间弃,何不与某做了一道?” 那汉子愣了一会,这才点头道:“我也是喜欢舞枪弄刀之人。先前一路上也曾听闻郑大官人使得好刀枪拳脚,折服了许多的好汉,因此也有心来此较量一番,若是大官人得闲,可愿与我比试一场如何?若是我输了,情愿在大官人军中做个小卒。” 原来这林冲见了郑屠模样,心里也极是想要与他较量一番的。又听闻武二之言,心中有些气愤愤的,故此这才提起要比试武艺的话来。 郑屠点头道:“也好,莫若你如今暂在某庄上歇了,做些准备,明日俺来寻你比试如何?” 那汉子自然是应允。 “今日即是有心结识,且不如同在酒楼里吃些酒!”郑屠说罢,将众人请进了酒楼,整治了酒席,一众人分了几桌坐了,点了上好的酒菜。 这一顿酒席,吃得日中时分放散,众人尽皆尽兴。 郑屠又使武二领众人去郑家庄安置不提。 只是酒席之间,郑屠也自然了解到这海泥鳅庞敢等人确实是那水上的好汉,惯会弄潮,便是大海里也是如泥鳅一般,来去自由。故此有了这个名号。那海泥鳅庞敢害怕郑屠不信,又在酒席上演练了一般本事,那边是水里换气。 若得这般本事,便是在海里不呼吸也可呆上莫约半个时辰。自个自然与郑屠后世见识相违背,惊讶非常,只怕是那阮氏三兄弟与白里浪跳张顺也是有所不及的,难怪唤作海泥鳅这般的绰号。说起那驾驶海船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郑屠心里高兴,等不及,当日也便随着武二一同前往郑家庄歇了。次日早饭毕,便去营地,约了海泥鳅等人,并那林通的汉子,一道前往演武场上。 只因成忠郎郑大官人要与来投的好汉比试武艺。呼延胜并史进等也领了士卒前来观看。一时间那演武抬四周便围的水泄不通。 “今日比试,点到即止!”郑屠冲那走上前来的汉子林通笑道,“却不知好汉要比试拳脚还是兵刃?” 那汉子林通随手捏起一棍道:“莫不如使棍如何?” “正合吾意!”郑屠点头,顺手拿起一棍,使了个旗鼓。 林通缓缓将棍子举起,吐了一个势。但见那郑屠随意的摆立了一个姿态,便是浑身破绽一般,却又不知从哪里来攻。脸上神色也凝重起来。这林通素来自信自家的武艺,尤其是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这棍子便如长枪一般,也是得心应手的,却不想今日遇上强手,心里越发的谨慎起来。 “看棍!”林通转了一圈,却见那郑屠静如山岳,势城海河,虽不动一步,却气势紧逼,知道再不出手,自家的气势便要弱了,不用出手便输了,于是大喝一声,挺棍就来。 但见那林通一个流星赶月几步就跨上前来,一棍只朝郑屠当胸戳去,端的是气势如虹,但听得“呜呜”风声,听得众人心中一紧,情不自禁退了两步,瞪大眼,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 “好棍!”郑屠大喝一声,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将棍子一摆,却是个乌龙摆尾的架势,“啪”的一声,将戳来的棍子挡住一拨,拨到一旁。 哪知林通竟然棍势不减,身子转了个方向,向郑屠侧面跨过,棍子也旋转了半圈,依旧捏在他手里,朝着郑屠就横扫过来。 “好棍法!”郑屠再次叫一声,又斜退两步,将棍子再次竖起,挡住了横扫过来的棍子。两棍再次相交,发出“啪”的声音,惊得众人心中一跳。 那呼延胜瞪着眼看着,不由点头道:“若是自家与林通这般战在一起,只怕方才这两棍,自家就要躲不过去。少不得要使个两败俱伤的打法,逼退他!只是若是遇上那亡命之徒,只怕自己终究是脱不得身,要吃上一棍的。看着力道,不死也只得半条命。 那史进更是两眼放光,这般的武艺,自己倒是有些见识,只怕自家也只能躲过一棍而已,第二棍是决计躲不过去的。心中甚是拜服,却不想着江湖中又有这般的好汉。只想一心结识,好叫他指点自家一些棍棒枪法!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揣测之时,那林冲吃郑屠轻巧躲过两棍,身子已然背对着郑屠,那郑屠上前一步,就要一棍劈来。 众人惊呼一声。忽地就见那林通一个回头,那手中的棍子豁然的就吃他单手往后送了出去,好似那杨家枪里的回马枪一般。将这棍子当长枪使了。 众人只觉得那棍子倏然就像从林通手里消失了一般,只看得一丝残影,原来那棍子随着林通回刺,脱手而去,便是你再退数十步,也是躲不过的,更奈何两人这般近的距离。 “哎呀!”便是鲁智深也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那郑屠见得一棍倏地朝着自己的胸膛奔来,端的是急如闪电,若是后退,哪里退的过?当即屏气凝神,大喝一声,棍子也朝前点了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两棍相交,四周好似停顿下来,但见郑屠那棍子一端,不偏不倚,正对抵住那脱手而出的棍子一端,两棍在空中抵住,犹如黏住了一般。 又听得“啪嗒”林通的那根棍子跌落下来。 林通亦跳出了圈子,冲郑屠拱一拱手,诚心诚意道:“在下林冲,拜服郑大官人!” ------------ 第九十三章 穷途末路心生变 第九十三章穷途末路心生变 林冲?郑屠第一个念头就在心里翻腾起来,这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绰号唤作豹子头的林冲? “哎呀!”郑屠大叫一声,丢了棍棒,忙上前一步,握住林冲的手臂叫了一声道,“你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唤作豹子头的林冲?” 林冲点点头道:“正是在下。教头二字还是休提为好,如今在下不过是一介刺配的囚犯罢了。若是郑大官人不弃,情愿在郑家兵里为一小卒!” 那旁边庞敢等人也叫起来道:“原来你便是豹子头林冲,这些时日来却是俺等失敬了,担待些则个!” 鲁智深也大笑道:“早听闻兄弟的名头,不想今日却见面了。”说罢,便要过来拉林冲的手道:“洒家今日看你武艺,果然是高明。洒家也是手痒的紧,却不如和洒家也比试一场如何?” “二哥要比武,多的是时候,如今林教头留在庄里,还少得了比试的时候么?”郑屠笑道。 “洒家不过急切一些罢了!”鲁智深嘿然笑着,伸出手摸着自己的光头笑道。 “休要再提教头,当不得!”林冲脸色惭愧。 “如何当不得?”郑屠不由高声道,“俺如今招兵买马,已然也有五千余人,正愁没得一个好的教头指点,如今天幸让林教头来得这里,若是不嫌,便依旧做了某军中的枪棒总教头之位。日后但有征战,再做个先锋军官如何?” 林冲听闻这般说话,不由愣住了,显见得这郑屠乃是真心结交于自己,若非这般,岂能将全军将士训练关键之事交予自己?又能许自己上阵立功机会。若是但立得寸功,再来洗刷污名,只怕也是可想可及的事情呢! 当下便拜倒下来,口里只道:“在下林冲愿听成忠郎号令,至死无悔!” “好好好!”郑屠大笑。 “林教头,改日也指点一番在下的武艺!”那史进也是个痴迷武艺的人,见得这般的高手,自然不会放过,忙忙的叫出声来。 “惭愧!”林冲忙叉手一礼道,“方才诸位也看得到了,在下已然败在成忠郎手里,哪里敢指点他人武艺?” 那史进嘿然笑道:“败在成忠郎手里,却是不冤的。俺等在场诸位兄弟,哪个没有吃他打败过?便是鲁智深哥哥,也不能幸免!” 这鲁智深武艺高超,史进也是领教过的。当日两人在渭州城结识,后来又曾遇上,较量过一番,身为敬佩。 “哦?”林冲也曾听闻花和尚鲁智深之名,俱是武艺高强的好汉,那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方才松动起来,心中暗道:原来这些好汉都与我一般无二,吃了成忠郎的败仗。如此却是不冤了。当即也点头道:“也不说指点,只是兄弟切磋一番罢了!” 史进却不去管什么指点与切磋之事,但听得林冲准了,便喜不自禁起来。 当下郑屠又将海泥鳅庞敢介绍给众兄弟,另编一军,挑拣一些水性好的军士,供庞敢等训练,如此也得了三五百人!那海泥鳅这番来投,便得了郑屠信任,能独领一军,自然是欢喜无限,虽此地无甚么深湖大河,但每天也只在小江小泊里搅弄风浪。 自此,那林冲任了总教头,每日操演新征入伍的军士,自然勤谨万分。一心要博取个功名出来。除却操演之外,郑屠又使得呼延胜等人领了军马整日摆开阵势,分作两军对阵演习。 郑屠自然知晓,夏人来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正当郑家庄大肆招兵演武之时,那渭州城内也颇为不平静起来。 却说那李响自又随了郑屠,每日里只是应卯做事,并无特殊之处。如此平静过日一段时候,这天傍晚,在外头吃了些酒,有些熏熏的,正要回府上。 “李大官人!”却听得身后一人唤他。 忙转过身来,斜着眼看时,却是朦胧的看到一个汉子,脸色有些惨白,正对自己笑着。 “哎呀!原来是你!”李响忙叫了一声,往前就要走,也不敢多停留一步儿。 “你这厮,却要望哪里走?”那汉子赶上一步,将李响一脚踢倒在地。 那李响原本不似这般不经打的。只是一来吃得醉了,浑身软的狠,提不起力气来。二是失了雄心,懒了争斗的心思,又不曾防备,因此吃那人踢了个倒栽葱,一时间“哎哟”连声,爬不起来。 这巷子原本还有几个过路的,但见得有人打架,打得又是那昔日的豪强坐地虎李响,那个敢惹人不快?皆忙忙的躲开了,一时间这巷子里不见半个人影。 “你要如何?”李响挣扎起来,斜着眼睛瞪着那汉子道。 那汉子嘿然笑道:“你这厮到记得我了。吃得这般的醉,恁地没有出息。“ “你待要如何?俺也不是个怕事的,惹得俺性起,少不得和你拼命!“李响终究是泼皮的首领,闲汉的祖师,哪里是个怕事的人?即便是这般的落魄,却还是口里不想饶。 “你如今倒要做个好汉了?”那汉子冷笑道,“如今却是要到你做事的时候了!” “恁地要俺做甚么事?”李响怒道,“平白的踢我一脚,还未与你算账,只管在此地啰唣,却不是要吃俺一顿打么?” “少不得你的好处!”那汉子冲李响道,“你且领了我去你家里去!” “不去!” “由不得你!”那汉子一手便提住了李响的领子,连拉带扯,便往他的家里去了。那李响吃得醉了,哪里争得过他,只得由他一路拖着进了屋子。 那汉子关了房门,将李响掼在地上,那李响吃着一摔,又不禁哎哟连声。 “你这腌臜杀才,俺不过与你见得几面,却吃你相害,失了郑大官人的信任,落得如此田地,你如今还要甚么事要与俺做?休想俺应承你!”李响头晕目眩,七荤八素,爬将起来,却又不知道哪里是汉子的照面,转了两圈,才与那汉子对了脸,喝骂道。 “也不叫你白做!”那汉子扔出一个褡裢,那褡裢摔在桌上,发出很沉闷的“咚”的声响,随即从内里滚出金灿灿,黄橙橙的金元宝来。 “啊——”李响顿时就呆住了。 “两百两金子!”那汉子见李响神色,不由稍显得意的笑起来,“此乃一成定金,事成之后,当付余下九成!” “乖乖!”李响一听,顿时酒也醒了一半。 “可要为我做事了?” 李响喉头上下蠕动一番,生生咽下一口口水,有些艰难道:“却是何事?若是做不得的,俺便是拼得一死,也是不做的!” “好说!”那汉子点头道,“你可知俺姓甚名谁?” “你又不与俺说,如何知晓?” “李纯平。”那汉子微微一笑道,“西夏人!” “哎呀!”李响不由叫的一声。这西夏人姓李的,除了西夏王室之外,还有哪个敢有这般的姓?当今西夏之主便是李禀常。 “你——你——”李响惊得呆住了,指着那汉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何?”李纯平微微一笑看着李响道。 “你这厮大胆,却不怕俺告发你,说你是夏人的探子?还是个王族,想来也有不少赏钱罢!”李响忽地就跳起来,就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吃那李纯平扯住,拖了回来。 “你若是要告发我,也使得。”李纯平嘿然笑道,“俺便只说你是俺在这里的奸细。你也难逃一死。若是你助我成了这事,我或许还有好处与你!” “甚么好处?”李响道,“除了金子之外?” 李纯平点头道:“正是,除了金子,还有个大大的好处,便是我可以保举你入我西夏,成为西夏子民。如此可好?” “这有甚么好的?”李响不由嗤笑起来,“我大宋比西夏富裕何止十倍?” “若是西夏王族呢?你不知你姓李么?” 李响顿时呆住了。吞咽唾液,半晌才道:“却要俺做何事?” “召集闲汉泼皮,只等我大军攻城之日,暗中打开城门,以应我大军入城,便是首功一件!” ------------ 第九十四章 各安其守早布置 第九十四章各安其守早布置 “破城?王室?”李响只觉头昏脑胀,酒虽惊醒了一半,但这李纯平之言委实太过惊世骇俗了,当下便道:“若是吃人发现,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打开城门私放敌军入城,便是死一百次已不足惜的,自己哪里敢做这般的事情? “若是不做,我只得在渭州城内传言,说你与我国细作勾结,却不知那种师道要如何处置与你?便是你不做,我自会使能做的人去,到时我大军城破,我头一个便要砍了你!”李纯平大笑,“如今你若是做了,事多半成功,我大军到处,这渭州城岂能保全?你又白得了许多的金子,还有我王室的身份,显贵何止如今百倍?” 李响心动,沉吟半晌才道:“俺要思虑一番,急切如何应承你!” “却是不行,今日我便要得了你的准信,不然我可另寻他人去了!” “好!”李响不再忧虑,当即就应承了。时机却是自家把握的,若是真如这夏人所说,他自然也会使他人来做,只是城破之日,自家哪里有性命保全? “端的痛快!”李纯平嘿然而笑道,“待我大军攻城之时,约为丑时,举火为号,见火光三灭三起,你便打开城门,我等便可冲杀过来了。” “依你就是!”李响点头道,“只是战时紧时,俺又如何能近的城门?” 李纯平不由冷笑道:“你跟随郑屠日久,若是要混入他郑家兵里亦或是混入西北军中,全然由你,俺自有人来接应与你的。” 李响当即不做声了。 那李纯平见李响这般,不由宽心道:“此事极易成功,不必多虑!”当下又说了许多细节之时,方才施施然去了。 只留得李响在屋子里,半晌作声不得,头上却是冷汗涔涔。 且说那李纯平离去不久,转了数个巷子,这才进入到一家客栈里。待进了客房,便从内里闪出一个书生,正似笑非笑的瞪着他。 “原来你在这里!”李纯平看着这人不由笑道,“莫非不放心我做事么?” 那书生轻笑道:“原来你也这般小心眼。”然后脸色一正道:“你将如此大事托付于一个泼皮,终究不是良策!” 李纯平不由点头,然后又摇头叹道:“你又不是不知晓,如今要击败这种师道,殊为不易。若要渭州城破,不行些手段,如何成事?至于那泼皮,我思来想去,却也是最好的人选。他起于渭城,又在郑屠手底下得管渭城全城泼皮闲汉的,若是由他联络,多半会召集起人马来。” 那书生也点头道:“也是。此人曾深得郑屠信任,今日即便失去了宠信,但若是要入郑家兵或是西北军,那郑屠多半会照顾情面,应允了,或为之替他在种师道面前讨个情面。不然便会落个轻慢好汉的名头,此乃郑屠不欲也!” 李纯平大笑点头道:“我就知道甚么也瞒不过你的。为兄这些雕虫小技,只不过是图的眼前的。倒是小妹,你一道与为兄在宋人境内犯险,殊为不易!” 那书生只是叹气道:“你道我愿意这般么?还不是要拒了那门亲事。父亲恁地要将我许给那降了我朝的宋人军官,可恨之极,我生平最恨的,莫过于那背主投降、求取荣华富贵的人也!” “如此也是,父亲如何结交权贵却不去管他,只是如此将小妹许托给反复背叛之人,殊为气愤!”李纯平也恨声道,“那李讹移原本就是我西夏叛将,降了宋人,如今又来降我大夏。如此反复小人,却是我最不屑之人!” “故此,才不得已随了哥哥出来!”那书生面色有些不愉,眉头紧锁。原来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这李纯平的妹妹,西夏国主李禀常兄弟李秉注之女,唤作李纯庆。 李纯平看了看这个妹子,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道:“终不能在外头躲一辈子的。” “我知道!”李纯庆低着头,眼圈儿也红了起来。 “那厮大我二十岁,嫁过去也只是个平妻。”李纯庆抿着嘴,“我想过的,若是此间事了了,哥哥你自回我夏国。我――我――再在宋人境内多带些时日,若是真要成婚,只怕――只怕我会忍耐不住,一刀砍了那厮!” “也好!”李纯平点点头,“到时我拨些人做你护卫,这宋人皆是些背信弃义之人,标榜礼仪却不识廉耻!” “噗嗤!”李纯庆却吃他这一句话弄得笑起来,没好气道,“大宋自然有我夏国借鉴地方,岂能一概贬之?如今我也不是四处游山玩水,只得看看有哪些只得我夏国借鉴之处。”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这才分开。 小种经略相公内衙。 种师道并一干将领幕僚正聚集一起,种师道自上首坐了,两旁分坐渭州城文武官员。随着秋熟之时到来,如今这渭州城形势越发的危机了。夏人明目张胆的巡逻越境之事多有发生。这渭州城周边的夏人细作也多了起来。 “这是近些时日捕获的细作名单!”一名监司上前,递过来一张纸道,“据这些捕获的细作交待,夏人不日便要举兵来犯。” “可有具体时日?”种师道皱起眉头。 “下官惭愧!”那监司忙低头道,“不曾问得出来!” “嗯,也须怪不得你,不过是些小兵卒,只怕也不知晓!”种师道点点头。那监司忙称谢,回到座位上,心中长嘘一口气。这种师道在下属官员面前,是极讲道理的。 “某军中细作可在夏人那里探知了消息?” “无有,只是见得夏人整顿军马,似有大军云集的模样。因此可以断之,夏人用兵就在此时,左右却不敢提了!” 种师道沉吟起来,这些时日夏人诸多表现都表明,他们不日便要大举进攻渭州了。 “立即快马将此信息通报附近州府,若是危急时刻,可以引为援兵!”种师道对头对那一旁立着的龚召道,“此事你须亲身去一遭,与那些官儿周旋,却是你拿手的。” “谨遵相公之命!”龚召忙行礼领命。 “诸位!”种师道顿了一顿,这才道,“如今战事即起,还需各位同僚同心戮力,以抗夏人。如今因他处吃夏人败了,故此我渭州之兵不过两万,若是大举来攻,此城岌岌可危。战时一切诸事皆以我独断,不可妄议!” “遵相公均旨!”众人齐声道。 “都统制王执中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三千马军,每日游弋于渭城四周,日夜监视西夏军马,若有异动,飞速来报。不得我军令不得入城半步!” “得令!”王执中领了命站在一旁。 “都统制张择听命!” “末将在!” “命你领五千步军,出渭城,驻扎在五岭峰处,与郑家庄郑家兵成犄角之势,得我军令方可出战。不可轻举妄动!” “得令!”张择也领命站立一旁。 此事种师道忽地站起来,众位都不敢再坐,站了起来,垂首听令。只听得那种师道高声道:“诸位同僚,夏人狼子野心,必定要击破渭城。我等身受朝廷重托,比得死守,不叫夏人踏进渭城半步。通告全渭城县丞通判,务必抢收秋粮,不叫夏人抢夺了去!” “谨遵均旨!”众人轰然应命。 当即各人散了,各自准备不提。 “郑家兵!”忽地,种师道缓缓坐下来,说出这个词儿来,回头对那龚召道,“你先将手头事放一放,去郑屠府上一趟,请他来见我!” “是!”龚召微微一笑,叉手而去。 不多时,龚召处了内衙,望郑屠家中而去。待通报了,方引进大厅之内,就听得厅外一个粗犷声音大笑道:“却是贵客来了,有失远迎!” ------------ 第九十五章 相谈为战亦为利 第九十五章相谈为战亦为利 “见过成忠郎!”龚召恭敬有礼,见了郑屠忙起身行礼。他不是官身,却有功名在身,因此也只是一礼罢了。 郑屠忙还礼笑道:“你乃是贵客,却是某怠慢了!”一面引他坐下,又唤了丫头奉上好茶来。 两人寒暄两句,那龚召便直入正题道:“眼下正是秋熟之时,西夏人蠢蠢欲动,相公因此欲邀成忠郎商议此事。故此特使我来请成忠郎过府一叙。” “在下诚惶诚恐,既然是相公召唤,自当就去!只是简慢了贵客!”郑屠起身道。 “如此便请,我也好向相公复命!” 两人起身,郑屠收拾了头面,便于龚召一同望州府内衙而去。 一路行来,那龚召有意试探,笑道:“成忠郎如今招兵买马,眼见得也有万余人马了,此去,相公定然引为重援,日后建功立业,便在眼前了。” “某素日敬重相公,能在相公帐下听令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郑屠点头笑道,“如今新招之兵统共算来也不过五千余人,可战之兵却不足三千,其余不过是辎重之兵,算不得数的。只是尽管如此,若是相公有令,自然可为先锋,那肯顾惜性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龚召不由点头。 不多时,便行到了内衙,龚召自使郑屠在内衙厅里坐了,又叫人捧来茶水。又告了声罪,自去内堂请种师道去了。 “相公,那郑屠已然在厅里候着了!”龚召进去忙行礼道。 种师道正一身常服,正坐在春凳上看书,也不抬头,只道:“可与他说了些甚么?” “方才说了几句,过于仓促,也看不出甚么来。此人甚是圆滑,就怕他心口不一,若是委以重任,只怕要误了相公的大事!”龚召道。 “哦?” “他自称五千兵马,可战之兵不过三千。如此却是虚报了!这几日也打探一些消息,那郑屠聚兵已然七千有余,可战之兵在五千之数。且这些时日,还不断有好汉来投他。可谓是英雄好汉齐聚。”龚召道,“若是此人拥兵自重,又当如何?” “哈哈!”种师道大笑起来,“此人某观之,枭雄耳!但凡见他做事,不做则已,一做便注定惊世骇俗,往往能收人心。先前某还不信,只道他只会与那些江湖好汉结交,博得个好名头。哪知他郑家庄去岁便实行了一个甚么田亩责任承包制。将田地承包与那些庄户,二十年不变,只收固定粮草,多产便夺得,少产便少吃。如此那些庄户还不拼了性命的想要提高产量去?” “哦?此事也略有所闻,当初只道是一种租田的法子,换个词罢了。却不想还有这般的主意在里面。”龚召不由叫起来。 “还不止如此,上次那周知州赏赐了他些垦荒之地,也是如此散于庄户,因此那些走投无路的闲散人家,多有投到他庄上的。如今这秋熟,单单只他郑家庄,便要多收不少的粮草来。”种师道将书卷放下,站起身道,“某往日也是轻忽了他。如今却要再见一见的!” “相公请!”龚召忙上前引路。 郑屠正在厅内等候,忽然间龚召上前来,身后便是一身常服种相公了,忙起身叉手见礼道:“见过相公!” 种师道忙笑道:“坐罢,休要拘谨。” 郑屠忙谢过,坐了下来,恭敬有加,只等聆听种师道说话。 “今日唤你来,却是有事与你相商!”种师道笑道,“某不喜欢转弯抹角的,便直说了就是。如今听闻天下英雄好汉莫不是以结交于你而自荣,因此来投的好汉颇多,郑家兵征剿强人之时,便战无不克,如今招兵买马,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也!” “不敢,与相公西北军想比,不过是萤火相比与日月。”郑屠不动声色。 “想必龚先生已然与你说了,夏人不日便要来攻打渭城,如今各处州府自顾不暇,只怕不及来援,如此想要拒夏人于城下,只怕还要成忠郎担一份力!” “此乃分内之事,只消相公一声吩咐就是!”郑屠豁然站起来,冲种师道叉手道。 种师道忙示意坐下,笑道:“某自然知晓,这社兵乃是自组军马,朝廷虽有律令,可征调使用,但终究从本朝开国之来,征调的极为少数。” 郑屠默然不出声。 “如今某令都统制张择领兵五千屯驻于五岭峰下,与你郑家庄成犄角之势,若有异动,两军当相互配合,以免吃那夏人有空隙可寻。” “这是自然!”郑屠忙道,“只是――” “只是如何?”种师道不由道。 郑屠踌躇了一回,方才下决心道:“若是两军配合,却不知某听令于张统制,还是张统制听命与某?若不事先约定,只怕政令不行!” 种师道没有说话,那龚召及时插话道:“张统制领兵日久,素有谋略,乃是一员骁将,且又有授了武义大夫的职位,乃是个从七品的官职。” 郑屠不由点头示意,随即便笑道:“某成忠郎不过是正九品的官儿!这个我自然知晓。如今某说的确实要听谁的号令行事,却不好闲说这般话来!” 龚召不由脸顿时涨得通红起来。他本意便是要让郑屠知晓,从七品官统领九品官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哪知这郑屠却故意装起糊涂来了。 种师道不由好笑,便道:“至于听谁之令,今日暂且不说。” 郑屠忙笑道:“相公英明!” 种师道不由暗自笑骂一声,也只得由他,今日请他来,不过是要使他安心,若是能犄角相对,不轻举妄动,便叫那夏人不敢轻易朝他进军。只等战事转机,此便是一大破敌之兵。 “若是战事吃紧,只怕还是要尽起你郑家兵了!”种师道也不再兜圈子,直言道。 郑屠忙道:“自然使得。只是还有一事不曾完备!” “却是何事?”种师道不由皱起眉头。 “如今某招兵买马太快,钱粮日益见底,便是那兵刃器械也多有不足,若是相公见怜,还望拨一些与某,定然感激不尽!”郑屠故作为难的样子,皱起眉头道,“实不忍将士徒手与凶残之夏人相搏!”说罢长吁短叹起来。 种师道暗自摇头,这厮显见得是坐地起价了。自家要他出兵相助,自然要多要些粮草器械等了。当下便道:“如此也罢,便拨你一些钱粮并兵刃器械。凡事多用心一些,但听我军令!” “这个自然!”郑屠大喜,忙叉手称谢。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郑屠自告辞不提。种师道见他离去,不由摇头苦笑道:“此人果然疲赖,想来以他的性子,不趁此时机多要些,只怕也不是他了!” “相公如何这般待他?”龚召摇头苦笑,“此人虽有有些名声,但如此放任终究不妥,何不严令申饬,使他听令就是!” “如此却落了下乘了!”种师道笑道,“此人若要他心甘情愿为你做事,只怕要许些利益了。” “如此却不如商人重利一般了?” “如此才能为某所用!”种师道大笑。 却说郑屠回到府中,不由暗笑不已。自家本来就要出兵护庄的,如今种师道所求,不过也是如此,并无掉他之兵去渭州城内苦守的意思。如今又平白的多得了他许多的粮草兵刃器械。简直就是只赚不舍的买卖心下得意不已。 第二日,他便唤来武二道:“如今某去郑家庄不知兵马,你且随我一同去!” “如今夏人来攻,却要俺做甚么?哥哥只管吩咐!” “密切注意这渭州城动向,休要叫夏人的奸细寻了空隙去了。”郑屠一面说一面道,“你今日便领军一千,回渭州城,俺自与种相公说之,只护卫俺住所四周,不要叫小人得隙。此处人马,谁人也不得调动,便是种相公也不行,俺还有大用!” “哥哥只管宽心,只认哥哥军令!”武二叉手道,忽地神情有些踌躇起来,半晌才道,“哥哥,如今还有一事须禀明。昨日遇上李响兄弟,他伙同了百十人要投郑家兵里,却不知哥哥如何处置!” 郑屠皱起眉,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安排他就在那一千军士里,做个领兵的头领!” ------------ 第九十六章 为求生路殊死搏 第九十六章为求生路殊死搏 “咻!”一支羽箭插在木桩上,振动得嗡嗡直响。 数百个马军飞速的穿过草地,朝着村庄疾驰过去。他们娴熟的将庄子围起来,然后用羽箭将奔出庄子的人一一的射杀在地。嘴里发出“哟呵”的呼喊声,便如驱赶牲畜一般。 “出不得了!”一个莫约三十许的汉子,手里提着朴刀,身后跟这个妇人并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大的男孩莫约十来岁,小的孩童莫约七八岁,脸上皆是惊惧之情。 那汉子示意自家的浑家并两个孩童躲在墙边,自家悄悄转过断墙,朝着前面望去。但见那些手执刀枪弓箭的西夏人为着庄子打转,却并不急于进攻。 “出不得了!”汉子悄悄摸回了墙边,微微叹了口气。 庄子不大,也有些庄丁,只不过在西夏人到来时,便各自散了,没得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只因为方才那一阵箭雨中,为首的那人吃夏人一箭射死,其余的便作鸟兽散了。这汉子便是那庄丁中的一个,更是想要趁此时机,冲出庄去,也好谋个生路。 “恁地是好!”那妇人瑟瑟发抖,愈发紧紧的搂住眼前一双惊恐万分的儿女,嘴里兀自喃喃道。 “俺也不知如何,先不放寻个地儿藏起来,候这些西夏人离去,再来说话!“那汉子一面四处打量四周,一面说着。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妇人哪里有甚么主见,一切自然是自家老公说了就是。 那汉子引了家人拐得几个弯,藏身在一处废仓之内,内里堆放稻草,便用稻草将身子掩住。只留得一丝空隙儿,恰巧又可见外面情景。 “哟呵!”西夏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密集,但听得几声大喝之声,那马蹄声便越来越疾,显见得西夏人已然开始进攻了。 “放箭!”此时庄子内几个庄丁集齐来,拿起弓箭,射向对面夏人。 但显见得箭术生疏的紧,那夏人骑术也算是高超的,哪里射得中?只是这一射,倒是吸引住了那些夏人的注意,一面奔马过来,一面在马上弯弓搭箭,便听得那箭矢呼啸而来。 “咄”“咄”几声闷响,三五个汉子,便倒了一半。 “大事不好,快走!”一名汉子弃了弓箭,提起一把朴刀就要往回走,哪知方才转身,对面又奔来无数夏人马军,当面一个弯弓搭箭,只一箭射来。 那箭矢倏地有声,转瞬及至。那汉子惊恐的瞪着一双大眼,那直奔过来的箭矢,先如黑点,那瞳孔中映照出箭头的点点寒光。 “咄!”的发出沉闷之声,箭矢倏地没入了那汉子的眼窝,后脑“咯吱”一声,破裂开来,那带血的箭头穿了出来。 “黑老三死了!”一个汉子大喊,他拼命的狂奔,试图摆脱夏人的铁骑,与如蝗的箭矢。哪知方奔出两步,便吃呼啸而来的一个夏人马军赶上。 脑后风声聚起。 “哎呀!“那汉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得一阵风从脖颈处刮过,那夏人已然从他的身边疾驰过去,脖颈处热辣辣的,伸手摸去,却是一手鲜血。 他想要叫喊,却奈何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想要伸出手止住脖颈处的血,哪知双手方碰到那脖颈处,边听的一声轻微的“咯吱”,便天旋地转起来,那头咕噜噜便滚落在地。原来这汉子吃那夏人疾驰过去的夏国剑,一剑砍断了。 那夏人丝毫不停留,继续在庄子里围剿剩余的正座微弱抵抗的庄丁。 “呼喇!”的声音响起来,有人开始放火,几个屋子开始燃起大火来。毕剥之声响起,然后便是哗啦的房屋倒塌的声音。 先前那汉子眼见得夏人便要朝仓这边过来,手里举着火把,不由心里大急,忙低声对那妇人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切切不可声张,我自引了那些贼人去!”说罢从稻草堆里跳将出来,提了朴刀,冲出仓外,果然见三两个夏人疾马飞奔过来。 “呔!狗贼,你家爷爷在此,却来砍杀俺么!”汉子一面叫,一面回头就走,他急切之间,只要引得夏人离开这旧仓藏身之地。 那夏人果然吃他引住,朝他飞奔而去。 那汉子一面走,一面从背后摸出弓箭,眼见得那夏人便要赶上来,回身便是一箭。 “咻!”的一声,一支羽箭穿透一名夏人马军胸膛,将他连人带马射翻在地。 其余夏人并不停下,朝着汉子急冲而去。 “来得好!”汉子一个急停,在夏人奔过来近身一瞬,身子仰天而倒,手中朴刀顺势朝上戳去。但见那马匹从他上方奔驰而过,夏人的剑挥了个空。 就听得其中一马悲鸣一声,双蹄软倒在地,横向压在那骑在背上的夏人身上,抽搐起来。原来这马越过那汉子上头时,汉子倒地一刀,将那马肚子生生的豁开了。 剩余另一个夏人见势不妙,立即勒马转身,朝那汉子挥剑砍来。汉子灵巧的两个翻身,躲了过去。正此时,那倒地的夏人也站起来,怒不可遏,提着剑就冲向了那汉子。 “来的好!”汉子怒喝一声,朴刀朝前一搠,端的是快如闪电,那夏人哪里躲得过去,吃那汉子一刀搠了个透心凉,刀尖透出后背,哼都不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呵呵!”剩下那夏人愤怒起来,嘴里呵呵有声,催马朝汉子赶来。 汉子见马飞奔而来,来势凶猛,忙急奔几步,一个翻身,蹲在一个矮墙后面,那马飞奔过去,夏人一剑落空,正要拨马回转,却募然觉得胸口一痛,沉重无比。低下头看时,却是一个带血的刀尖透出前胸,眼里顿时惊恐起来,想要大叫呼救,却只得“嗬嗬”的喉头血气涌动的声音,身子晃得几晃,便一头栽倒在马下。 原来这汉子将朴刀从他背后掷去,一刀穿过了他的后背。那汉子见刺翻了那夏人,忙冲过去,将朴刀抽出来,牵了他的马匹,又将方才另一匹马收拢,翻身骑上一匹,牵了一匹马,朝旧仓奔去。 “老婆、孩儿,快快出来!”那汉子小声叫道。 那草垛里冒出他老婆并两个孩儿。 “如今得了两匹马,只管骑上,我等飞快冲出去,或可逃得一条性命!”那汉子将妇人与男娃扶上马背,自己又与女娃一道上马,将女娃用布带绑缚在身前,使劲用刀背拍了一下妇人的马,那妇人惊呼一声,马便飞跃而去,朝着庄子外疾驰。 汉子也打马飞奔,只要冲出庄子。 只是奔出不多远,便吃夏人发觉,转眼十数人马便围剿过来。 “快,快,快!”那汉子嘴里念叨着,不时回身看那妇人并孩童。只是那妇人哪里驾驭得这般的快马?奔出不多远,便一跤跌倒在地,连同那男娃也跌落下来。 “苦也!”汉子暗自叫苦,正要回身去救,却见那夏人快马过来,转眼就赶上了那妇人身处。 “狗贼!”那汉子从马上取出弓箭,只一箭,便将冲在最前的那个夏人射下马来。其余夏人却并不停歇,马蹄过去,但见寒光闪动,那堪堪爬起身的妇人,吃那疾驰砍来的剑,斜着箭头劈来,剑从腰边斜出,顿时将她砍成了两截。 温热的血喷了那男孩一脸,惊恐中,张大嘴巴,正要发出惊惧的叫声,哪知方叫出半声,就生生的止住了,一柄长剑,从他长大的嘴里穿过去,从脑后透出来! “狗贼!”那汉子浑身发抖,厉声大喝,两眼都快渗出血来。 “爹――”忽地怀里那女娃低低的叫了一声,但见她浑身颤抖,两肩不停耸动,一双眼里尽是惊惧之色。那汉子悲呼一声,连发几箭,射翻了几个奔来前面的夏人,牙一咬,飞速的朝前跑去。 “咻咻咻――”羽箭不时从身边头顶飞过。那汉子端的了得,马术娴熟,左闪右躲。但终究那追兵太多,箭矢太密,又要顾及怀中女娃,但听得几声闷声痛呼,他箭头后背腿上插了数支箭矢,所幸入肉不深。那马也中了几箭,奔跑一阵,血流不止,渐渐的也失去了力气。 眼见得那夏人越追越近,汉子也渐渐不支起来。他满怀歉意的看了看怀中的女儿,不由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拨转马头,面朝着对面的夏人,准备殊死一搏。只是此番争斗,只怕是再无活路了。 “害怕不?”汉子躲了几支箭矢,轻轻对那女娃道。 女娃没有出声,她一惊吓着了,喉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此事夏人已经奔到面前,抽出了长剑。 “狗贼们,要取俺性命,只管来就是!”那汉子怒喝一声。 忽然就听得耳边“咻咻咻”的羽箭之声,前面那些夏人便如风雨飘摇的树叶一般,纷纷坠落下来。 ------------ 第九十七章 自有霸气歼来敌 五十骑犹如旋风一般,将那十几夏人马军卷走,地上堆满了尸体,为首一人手绾一杆大枪,喝的一声道:“将马匹牵过来,其余人等收罗弓箭刀枪,剥了他们的军服!” 便斜刺里冲出十几人,奔上前去,纷纷下马,将那夏人的马匹与那尸身旁丢弃满地的弓箭刀枪收起,又将那些夏人剥得赤条条的。卷起衣物后又纷纷上马,牵了夏人的马匹自入军中。 那些军汉自始至终没有瞧那汉子一眼。 眼见得那些马军便要离去,那汉子上前一步,叉手对那为首之将道:“敢问将军,可是俺大宋兵马?” “正是!”那马上将军傲然看着这汉子道,“我等乃是渭州镇关西成忠郎麾下先锋军。你是何人?因何吃那夏人追杀?” 那汉子闻言,脸上不由抽动起来,恨声道:“俺乃是前面那于家庄里的庄户,唤作余元的,今日那夏人数百人围困俺等庄子,吃他杀了个干净,俺见机得快,与俺浑家并孩儿一同逃出来,哪只俺浑家并孩儿坠下马来,吃这下夏人杀了,如今只剩的俺父女两个!” “到底多少夏人?”那为首的将军看了那汉子一眼,又远远望见那庄子里,浓烟四起,不时传来夏人吆喝之声。 “莫约两百有余!皆是马军!” 为首的将军点头道:“你且上马随我等走。” “走?”那汉子不由愣住了,“俺如今却望哪里走?若不是放不下女儿,只想返身回去,与那夏人厮杀,好歹也砍死他几个,好与俺家那孩儿陪葬!” “我等乃是先锋哨骑,兵马不足,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你不走,我等也顾不得你了!”那将军斜眼看了看他道,“我看你也有一身好拳脚,却不如投了我郑家兵,日后还有报仇时机。” “你等可杀夏人么?”那汉子稍稍有些踌躇。 “自然!”那将军大笑道,“若不杀夏人,我来这里作甚?” “好,俺随你去!”那汉子叫道,说罢便回转身,到了他老婆并孩儿身体面前,用布裹了,拴在马背上,自己又同女儿上了另一匹马。 但听得那将军大喝一声道:“后撤,后撤,后军警戒!” 一队人马依次而行,望渭州城方向飞奔而去。 那汉子回身望时,但见的那庄子里火光冲天,并不时又惨叫声传来,人马身影横冲直撞。不禁热泪下来,使劲揩干了,一抖缰绳,跟上马队,飞奔而去。 郑家庄二十里之外,一座座军营犹如散落的星星。那营门前不停又哨骑往来奔驰。忽地就见得一匹马飞奔而来,大声的叫嚷着:“林校尉回来了!” 不多时便见一名将军领了五十骑,身后还有十几匹马赶了过来。那辕门口军士见战马冲来,忙拉开营门,马蹄卷起尘土飞驰而入。 “下马!”林冲喝得一声,自己已然翻身下马了,对那身旁一将道,“雷副都总,好生安置这个汉子,我看他马术了得,又是生死搏杀过的,也算的是个好汉,叫他只在马军中调用!他女儿,自叫他寄居在庄户人家中!” “是!”雷丁领命,将那余元领到一旁,如此这般的将林冲的话说了一遍。余元点头道:“也只得如此,只是苦了俺家的女儿!” 他女儿也是个伶俐聪明的女孩儿,听得这般说话,不由悄悄扯住余元的衣襟,泪珠儿滚将出来,啜泣道:“爹爹不要女儿了么!爹爹不要女儿了么?” 余元肝肠寸断,哪里禁得住,泪流满面起来,对女儿道:“我哪里是不要你了,只是你娘亲并弟弟大仇未报,心里不安,如今只是将你暂时寄居在他人家里,待日后我替你娘并弟弟报了仇,自然接你,也只得俺父女两个相依为命的。” “却不如寄居在某家里如何?”此时一个声音自他身边传来。 余元一惊,慌忙回身看时,却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立在自家身后,一身盔甲鲜明,腰佩长剑,正微笑对他说话。 “此便是我家成忠郎!”那林冲在一旁说道。 “拜见成忠郎。”那余元立即行了个跪拜礼。 郑屠点头,将他扶起来道:“某自领郑家兵来,日夜便是要思量护卫这渭州城外乡民周全,却不想还是力有不及,如今你且安置在我军中,自然有你报仇时候。你家女儿,可交与俺家里寄养,待击退了夏人再说。某家里几个娘子都是极和蔼的人,保管你家女儿不受委屈!” 余元大是感激,忙对郑屠磕头道:“谢过成忠郎!”一面又叫自己女儿磕头道:“还不拜谢恩人!”他自然知道,若是由成忠郎来看顾自己女儿,自然是受不到委屈的。且郑屠府邸在渭城,有小种相公镇守,自然是无虑的了,自己只管放心杀贼就是了。 那女孩儿也是极聪明的,见了,忙磕了三个头。 郑屠自使人将那女孩儿送了去渭城,那女孩儿与余元分别,自又哭了一场。余元送别了女儿,自回军中,领了衣甲穿戴毕,吃郑屠还入帐中。 那帐中郑屠坐在主位上,其余将领分列两旁。余元进来,放对郑屠行礼道:“不知成忠郎唤小人可有吩咐?” 郑屠点头道:“你且说说那屠你庄子的夏人可有和特征?” 余元沉吟起来,半晌才道:“那些夏人皆是马军,莫约二百余人,此只是俺莫约估算的,那庄子之外定然还有他们等兵马,若不是这般,哪有一个庄户也逃不出来的?且弓箭是极准的,俺也曾见过那些夏人射箭,殊不如这般厉害的。” 郑屠点点头,然后道:“你且回营,有事再来唤你!” 余元领命去了。郑屠不由道:“显见得这番夏人来,不过是先锋之军,只怕后军大队便要到了!诸位如何看待这些夏人?” 呼延胜皱起眉头道:“若是先锋,却如何不过两百余人,即便那余元所说,外围还有援手,料想也不不出五百余人。若是某领军,五百马军为先锋,那后面大队军马便不过五千人。此乃先一后十,行军打仗皆不过如此布置。” 林冲点头道:“正是。若是后军为五千之众,以我等军马,自然可以一战。” “若是只有五千余人,夏人如何敢这般张狂进犯?”呼延胜不由疑惑起来,“想必还有大军同举。只怕渭州城危矣!” 郑屠点头道:“渭州城自有小种相公在,俺等宽心就是!如今只看来犯渭州周边之敌。这些人等显然是冲渭州城外个庄户秋稻而来,若是再让夏人收割了粮草去,只怕渭州城愈加危险。夏人得了粮草自然是日益围困,不破不休,渭州城失了粮草,自然是缺衣少粮,不宜久守。” “成忠郎见识的是!”呼延胜又道,“只是若是如此,这五千兵马只怕不全然是马军了。若是马军怎能将那些粮草收割了去?” “正是!”众人忙点头。 郑屠点点头,沉吟了半晌才道:“如今敌军情势不明,不管如何,某意已决,决不能让夏人抢收粮草去!” “是!” “武二听令!” “在!” “着你即刻前往五岭峰张统制处,说服他起兵策应,以牵涉敌军!” 武二答应一声,便立即出营,领了军马,望五岭峰飞奔而去。 “林冲听令!着你领了全部马军,只在四处侦探,务必要探知夏人兵马多少,一旦得知,可飞速来报,切不可与之交战!” “得令!”林冲领命,自去准备。 “呼延胜听令!” “末将在!” “着你近起步军五千,徐徐而进,切不可操之过急。待探明敌情,可酌情攻打!” “遵命!”呼延胜不由满心激荡起来,这将决战之权交与自家手中,显见得郑屠对自己信任有加。 “此战务必要全歼来犯之敌!”郑屠忽地站起身来,拔出佩剑,一剑看在案几上,脸色发狠喝道。 ------------ 第九十八章 贪功冒进有埋伏 第九十八章贪功冒进有埋伏 李察哥本命乃是嵬名察哥,其族侄嵬名怀义乃是一员猛将,其麾下皆是能征善战之兵。且在东线与宋军作战大胜,在夏人吃宋军东线攻势中,挽回颓势,复振士气。终究在东线一带胜了宋军一场,逼其弃了多个占领的新筑之城。 如今从东线调回西线,自然越发的骄横起来。只因这宋军西线之军调拨东线作战,如此渭城中少有军士,这亦是探子探明了的事情。 只是嵬名察哥怕他骄横惯了,因此只与他领偏师,出渭城之东,沿途抢收秋熟稻子。以充作军粮,这嵬名怀义自然心有不满却又无处发泄。嵬名察哥本事皇帝之弟,自家不过是远扯上来的子侄,哪里由得他做主? 这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只得下令,沿途对宋人庄子,屠戮殆尽。如此方能泄了心头的恶气。果然那些先锋马军得了这个军令,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沿途过处,但见残垣断壁,遗尸遍野。 却说郑屠排兵布阵,各将领都领命而去。郑屠自是决定领一千军马押运粮草,而武二也带信儿来了,那张统制应承领兵呼应,护其侧翼。 如此大军开拔,朝着夏军缓缓逼近。 “报!”一名探子快马过来,在林冲面前勒住了马,高声道,“林校尉,夏军大军五千与我军不足七十里,马军两千之众,步军三千!先锋马军四百与我军不过三十余里。” “再探!” “得令!”那探子飞马而去,一刻也不耽搁。 林冲听闻,忙将手往上一举,握成拳头,大喝一声道:“停!”顿时五十马军聚拢过来。 “余元何在?” “在这里呢!”余元忙策马上前答应道。 众军士听得她这般回答,不由憋着嘴,想要笑,却又不敢。原来这余元还未受军令训练,因此还是江湖草莽一般的行事说话。 林冲眉头皱了一下,这才道:“立即通报呼延校尉,夏人先锋骑兵四百,与我军不足三十里,某自领五十马军诱他过来,务必要将这伙马军全歼。” 余元只是嗯了一声,却并不动身。 “为何还不行走?”林中喝道。 “林校尉,且让俺留下罢,俺要与那些夏人拼杀,为俺浑家和儿子报仇呢!”余元嘀咕着,殷切的瞪着林冲。 “混账,军中岂能不尊军令?你这厮还不快去,今日念你是初犯,不通军务,且留二十军棍,记在账上,日后再犯,一并罚了!”林冲不由怒喝一声道,“还不快走!贻误战机,你拿甚么报仇?” 那余元方才勒转马头,朝着后方疾驰而去。 见余元去的远了。林冲这才冲着诸位马军高声道:“今日与夏人一战,便从我等始。夏人犯境,我等自当奋勇当先!” 随即手一挥高声道:“且随我来!”说罢一拍马,手提大枪朝着那先锋出去疾驰而去。五十人马卷起一阵尘土,滚滚向前。 那四百先锋马军,在野地里横冲直撞,打破了三两个庄子,所过之处,屠戮殆尽,无有抵抗,因此越发不将这宋人庄户放在心上。他们所虑者不过是渭城内的种师道,而此地宋人百姓不足为虑,只要尽情屠戮便是。 “今日再过一庄,便可歇息了!”为首的西夏先锋乃是嵬名怀义帐下勇将葛尔洞顺,曾虽嵬名怀义东征之时,斩首数百,端的是勇武过人。奔驰了整日,那葛尔洞顺觉得士卒疲惫,便下令。即便是杀人放火,也有累的时候,众军士听了,不由高声欢呼起来。 “报!”此时一名马军疾驰上前,气喘吁吁道,“将军,发现宋人马军,在我军前方游弋!” “哦?”葛尔洞顺顿时起了精神。只因嵬名怀义发配到侧翼,即便是连日杀人,也不过是砍杀的手无寸铁的百姓。初始还颇为兴奋,只是杀到最后,也觉得兴致潸然。忽地听得又宋军马军在此,不由大喜,忙叫道:“儿郎们,如今我等立功之时也到了!” 因问道:“有多少人马?” “不过五十人马!” “啊呀!”葛尔洞顺不由叫的一声道,“怎地这般的少?莫不是宋人逃兵,要投了我大夏不成?再探仔细了回话!” “是!”那探子匆忙又打马而去。不多时,但见他浑身带血而来,冲葛尔洞顺大叫道,“是宋人军马,非来投我的。方才吃那厮们射杀了我等探子十数人。我马快,一次逃回来了!” 葛尔洞顺听了此言,不由怒从心头起,大喝道:“儿郎们,整理队形,我等去会一会那些宋人马军去。砍下他们的头来!” “砍了他们!”众军汉齐声高呼起来。 “引路,我等杀过去!”葛尔洞顺大声吩咐那探子,在他看来这莫约五十人的马军,只得一阵冲杀便可屠戮干净的。 林冲领了五十军马正候着夏人先锋马军。方才与夏人探子遭遇,射杀了他们,故意只留下一人报信。正等候之间,便听得地面震颤起来,他下马伏地凝神听了一回,立即高声道:“上马,上马!夏人追过来了,我等将他们引走!” 待林冲上马之时,便见得前头滚滚尘烟卷起,显见得便是夏人冲锋过来了。 “回撤!” 林冲高声大喝,拨马便回。当先冲了出去。其余众人跟随其后,向着原路疾驰而去。 “果然是宋人的马军!”葛尔洞顺大喜,一马当先,只顾催马奋进。这夏人弓马娴熟,一面追击,一面使出那骑射之能。一时间箭如雨下。 “啊呀!”不断有人惨叫落马。 林冲不敢停下,他若是回头停下,只怕转瞬便要吃那夏人射成刺猬。只管催促其余人等飞速撤退。那落马的人,转眼便吃那夏人赶上,那些夏军故意使马踏上去,踩在那些落马军士的身上,顿时不是肚破肠流便是头骨破裂,脑浆迸出。惨不忍睹。 “快,快,快!”林冲不断回身用长枪拨掉射来的箭矢,五十人的队伍,转眼间便吃辽人射倒了七八人。 呼延胜站在那高坡上,手按佩剑,凝神望着前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快些儿,快些儿!”他焦心等候,那马军是郑屠钟爱的军马,平日里训练也严格勤谨,而呼延胜自也知晓这马军对于西北之军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忽地见到前面一匹马斜刺里冲了出去,那马上乃是一名将军,挥舞着长枪,不断的拨掉自身后射来的箭矢,饶是如此,那肩头也插了一箭。他的身后紧紧随着四十余人的马军,人人身上带伤,多得身上中了五六箭,兀自往这边狂奔过来! “闪开!”顿时高坡上结成阵势的士卒闪出一条通道,让当先的四十余马军飞速的通过,然后两便迅速合拢,又成了一个严整的阵势。 “看你的了!”林冲疾驰而过,回头对那呼延胜道。 “宽心罢!”呼延胜点点头,大喝一声道,“列阵!”顿时前面阵势之前推出数十辆大车,隔成了又宽又厚的一个障碍。那大车上忽地竖起了巨大的盾牌,盾牌中伸出了长枪,枪尖寒光闪动。 “有埋伏!”冲在最前的葛尔洞顺眼见的前面高坡上忽地出现宋军阵列,哪里不明白是上了当,中了埋伏,不由大喝一声道:“回身,回身,撤退!”说罢便要回转去。奔不出多远,但见得那身后斜刺里冲出一军,也结成阵势,亦用大车堵住去路,大车之后,便是一排排密集的弓箭手。 “啊呀!”葛尔洞顺如何不明白,这番阵势,只怕是自己再也冲不出去了。 “前面夏人将领听好。若是弃械投降,可保你性命!”此时一名宋人将领高声冲他喊道。 “死则死尔!”葛尔洞顺望地上啐了一口,转头对四百先锋马军高声道,“兄弟们,今日一死,唯报大将军耳,且砍杀几个宋人,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随我杀过去!” 葛尔洞顺一如反顾的选择冲锋,他一马当先,举起手中弓箭,一边飞奔,一边朝着宋人阵势射去。“咄咄咄!”一阵密集的响声,一阵箭雨过后,那宋人的盾牌上插上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 第九十九章 先锋覆没终报仇 第九十九章先锋覆没终报仇 “箭!”只听得那前后两军为首将领忽的就不约而同的高声呼喊起来。 只听得那耳边整齐的轻微的“咯吱”的拉开弓的声音,接着便是让葛尔洞顺胆寒的声音。只听得那一声厉喝之声:“放――”就听得如蝗的“嗡”的一声,是弓弦弹出发出的震颤之声。 数千之箭呼啸而来,且是两头相对而射,真真是叫人无法躲避,不管躲在那一侧,皆要受到箭矢攻击,有西夏骑兵见机得快,慌忙的下马想要钻到马肚子下。 “咄!咄!咄!”箭矢入肉的声音与插入地上的声音同时传出来。夏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传过来,还骑在马上的,纷纷落马,躲在马肚下的,也有中了箭的,呻吟哀嚎! 一阵箭雨过后,那地上仿佛收割了的庄稼茬子,密密麻麻满是箭矢。四百西夏骑兵,不少人成了刺猬,能站立起来的不过一百余人,其余之人尽皆毙命。那百十幸存之人,身上亦插了不少箭矢,一时间不至于毙命,拿了剑并长枪,四下张望,不知如何是好。 那葛尔洞顺躲在马肚下,大腿上中了一箭,左手臂中了一箭,侥幸没有伤了要害,只是所有马匹皆带伤,有的四下逃散,有的原地毙命,剩下逃不掉的马,悲鸣着在原地打转,或半跪在地或躺在地上抽搐。哪里还能骑上去冲锋陷阵? “阵!” 又是一声厉喝之声,顿时就听得那两方士兵豁然出列,排除方阵,手里夹着长枪,枪尖直指前方。整齐步伐之声,让地面微微颤抖起来。 “兄弟们,今死于此,来日大将军为我等报仇!”那葛尔洞顺挺起身来,对着那百十幸存之兵高声道,“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我等杀了也不下千人宋人百姓,今日也死得其所了!” “死战不退!” 葛尔洞顺与百十军卒举臂高喊,然后挺起长枪并夏国剑,朝着前方的那队方阵冲了过去。 没有战马嘶鸣,只得呐喊之声,那些夏国之兵,只因伤势在身,奔跑中不断有人跌倒,亦不断爬起身来,继续向前冲去。 眼见得这百十西夏人就要奔到面前,一名令官忽地打起旗帜,高声发令。 “盾!” “哗啦”一声,前排士卒将重盾竖起,迅速下蹲。手中长枪从盾中斜指上方。后排士卒亦将长枪紧握手中,只待敌军近前,便一齐此去。此后士卒,手握投枪,静静等候,只待令下。 “投枪――”一名令官忽地拉长了声音,高亢苍凉,宛如狂野里刮过的风声。 “呼――”一阵整齐呼啸之声在空中响起。 奔跑在最前面的葛尔洞顺最后看到的风景便是漫天密如蝗虫的投枪,以及那闪耀寒光的枪尖。铺天盖地之下,焉有完卵? 葛尔洞顺被贯穿的冲击力击倒在地。他身上插满了投枪,犹如一只刺猬。他身子犹如破败的树叶,轻飘飘的落在草地上。 无一幸免! 顿时前后两军爆发巨大欢呼之声。 忽地只见那步军之后,一个马军从后阵中飞速奔驰出来,众人惊愕之时,但见他一马当先,奔驰到了那葛尔洞顺尸身面前,忽地拔出腰刀,一刀砍下了那葛尔洞顺的首级,捧在手里,嚎哭一声道:“老婆、儿子,俺今日可算是为你等报仇了!” 原来此人便是余元。 他在后军马队中见得步军一路斩杀这先锋四百夏人,急的心痒难煞,只想要奔驰到前方,亲手搏杀一阵,方才解恨。只是军令约束,不敢动身,如今见夏人一个不留,全部死于当场,哪里还忍耐得住,随即便冲了出去。 众将士就看着他,心里戚戚焉。 夏人这一路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死状之惨,让人目不忍睹。 余元独自提了葛尔洞顺的首级便要离去。那呼延胜身旁亲兵,不由要上前阻挡。却吃呼延胜拦住。 “校尉,若是任由他提了首级,我等如何报功?”那亲兵心有不甘。 “只由他拜祭妻子,再着人讨回来!”呼延胜沉吟道,“我等此战,便是为这渭州父老而战,成忠郎亦是如此教训某等!” 那亲兵这才默然不语。 那余元提着首级,回到营中,在附近田舍农家讨了香烛,只望前方遥拜,拜毕,又提了首级交还呼延胜营处,并自缚请罪。 呼延胜见他这般,不由叹气道:“罢了,且起来罢。此事需不怪罪与你。你自回军中!” “属下要随将军杀敌!”余元不肯起身。 “你如今乃是马军,亦可杀敌!”呼延胜并不应承。 “马军尚小,且上次损失颇大,诸多将士带伤,出阵不易,不如俺暂入将军队伍,日后待林将军伤愈,俺自然随他杀敌去!” “如此也好!”呼延胜点头,“你权且留下,某自与林将军说项!” “谢过将军!”余元大喜,忙磕头称谢。 此役,斩敌四百余人,郑家兵无一伤亡。如此也当证实,呼延胜如此应对敌军骑兵之法,实属可行。战报立即到了郑屠手上,使得他忍不住高声大笑起来。 想想后世诸人,评论异族骑射马军之时,皆以为无敌,殊不知汉时诸多名将皆证实,只要步兵运用得当,要破骑兵,也当不是难事。便如李陵纵横匈奴一般,所向披靡。 “大丈夫当里不世功勋,当青史留名!”郑屠将战报交予吴之敏,不由大笑起来。吴之敏乃是随自己总督后军,负责粮草诸事的。 “这呼延胜乃是名将之后,自然有其法度。”吴之敏也面带笑容,他不是因此次大胜而笑,却是因郑屠这番言语而笑,这厮终究用一次胜利起了雄心壮志,此志乃是不世功勋,乃是青史留名,如此便使得他心中浮想联翩。 “贺喜成忠郎!”吴之敏对郑屠深深一揖道。 “吴先生,你精通文书,且帮我写一份贺表,着人快马传至渭州种相公处!”郑屠点头道,“某要使得那种相公不好轻视于某!” “如此,却不是更招人嫉恨?”吴之敏忙道。 郑屠大笑道:“嫉恨又如何?嫉恨者,不过是无德无能之徒所做之事,便是小人挑拨,某只得大胜一场,便叫人无话可说。郑家兵乃是我郑屠之兵。某自领兵以来,招兵买马,天下闻名,自有嫉恨之人在,如今某大胜一场,反而还惧小人么?” “是!”吴之敏点头,自准备去了。 “且慢!”郑屠忽地唤住他道,“着人传我令与呼延胜,此役歼敌先锋,只怕夏人后军报复,切勿大意,小心应对,若是要某为后援,只管说便是了!某当为助一臂之力!” 郑屠所虑,呼延胜自然也知晓。先锋吃人全灭,只怕夏人大军便要倾巢而出,从这先锋马军便可见得,这夏人对侧翼之敌,甚是轻视,全然不放在心上。若是遭此一败,那主将定然要着急来报复的。他一面下令军士缓缓而行,一面派出哨探,警惕夏人大军。 却说那嵬名怀义领军亦缓慢推进,这日眼跳厉害,想起一事,忙招探子进来问道:“葛尔洞顺将军为先锋出击日久,却不知如何了?恁地这般久了,也无有消息传来?” 那探子忙道:“葛尔将军已然两天无有联系。只是在他等所经过之处,有宋军游弋,似是宋人哨探。我等探马不易穿过去查探仔细。” 嵬名怀义点头道:“严加打探,密切留意葛尔将军动向并宋军若有消息一并来报!” “是!”探子领命而去。 嵬名怀义此时不由皱起眉头来。这附近出现宋人军马,而先锋葛尔洞顺是最易与宋人遭遇并交锋之人,若是如此,只怕是葛尔洞顺凶多吉少。可即便如此,为何连一兵一卒都无有回还的?莫不是全军覆没,无一遗漏? 想到此处,不由烦躁起来。想来自己发配只做大军侧翼,就心里烦闷。若是再吃宋人将四百先锋马军悉数击败擒杀,只怕少不得要受到嵬名察哥的申饬,因此越想越恼怒。忽地便拍案而起道:“这渭城之东,不过是宋人偏师,却恁地欺人太甚?” 《138看书网》.13800100.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138看书网》! ------------ 第一百章 从来狭路是勇者 不知不觉已经一百章,突破三十万字了。为自己庆贺一下,也希望兄弟们给点推荐神马的,鼓励鼓励洒家! 嵬名怀义以两千马军为先导,疾驰而行,两军不过七十余里,转瞬及至。远远便可望见宋军已然摆好阵势。那阵势有些讲究,将随性大车层层叠好,好叫战马不得跃过。那大车之后,乃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马军统领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名唤没藏错伦的,自然识得厉害,不敢上前,只在阵前两里之外排开阵势,等候嵬名怀义三千步卒到来,再行定计。 “马军停止前行,没藏将军请见!”一名军士向嵬名怀义通报道。 “传!” 不多时,便见一员四十余的将领,骑马缓步过来,见了嵬名怀义,忙下马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为何停滞不前?”嵬名怀义有些恼怒的问道。 那没藏错伦忙道:“宋人准备充分,严阵以待,不敢上前,故此来向大将军讨个主意!”本来着没藏错伦乃是有主意的,只是因嵬名怀义自负,因此不敢专断,便过来禀告了。 嵬名怀义也并非草包,他能勇冠三军,并非浪得虚名,听了没藏错伦的话,便策马上前,在阵前观看那宋人阵势,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对面宋人定然是兵法大家,如此布阵,我马步军只怕不能破之。” 没藏错伦趁机进言道:“这阵势最可虑者,莫过于侧翼,正面无法突破,却不如从侧翼入手。某愿领两千马军从右侧攻击,以策应正面,如何?” “俺正是这般想的!”嵬名怀义点头,尽管心头吃着没藏错伦抢了主意,有些恼怒,但仍按捺心头不快,也只是因他要破这宋人心切缘故。 “如此,你且领马军一千,自右侧策应与俺!”嵬名怀义看都没看那没藏错伦一眼。 “一千马军?”没藏错伦吃了一惊,忙道,“一千只怕不够,莫若两千之数!” 嵬名怀义吃他抢了风头,存了心思要恶心他一番,不由冷笑道:“一千马军只做策应,俺要正面抗击宋人大部,连带剩下一千马军,也不过四千之众,将军莫非是胆小害怕了?我大夏国的勇士,便是这般的害怕宋人,如何赢得这场争斗?” “这――”没藏错伦明知此乃嵬名怀义恶意报复,却偏又不能强辩,只得忍气吞声,行了军礼道,“谨遵军令!”说罢,自去领了马军一千,望侧翼运动。 这夏人的马军调动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呼延胜。那没藏错伦一动,呼延胜便知晓了他的意图,不由点头对身旁史进笑道:“此人倒也是个识得兵法的人。只是遇上某,却叫他讨不得好处。史校尉,如今着你领兵一千,在右侧设置障碍,若是马军来攻,只管用弓箭射退,不可轻易出击。” “得令!”史进点头,提了一把朴刀,领兵而去。 “你要来,便放马过来罢!”呼延胜见得那嵬名怀义骑马立于中军,不由冷笑道,“只管叫你有来无回就是!” 那嵬名怀义也自然知晓此战乃是恶战,拔出剑来,大喝道:“夏国的儿郎们,要破宋人,只在眼前。马军前导冲锋骑射,勿要冲破障碍。步军且跟我随后掩杀!” “杀,杀,杀!“夏人士卒发出怒喝之声,响彻云霄。 上前马军卷起尘烟,向呼延胜阵前呼啸而来。 “射――”一名夏军马军从马背上完工搭箭,弓弦响处,箭矢如蝗。 “咄咄咄!”之声,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沉闷之声。一个中箭,后面自然上前填补空缺,务必使队形完整。 一轮射过,那盾牌出空出位置,后军弓箭手也不待发令,齐齐拉开了弓弦。 “射――”令官因紧张而变徵之声,宛如破锣一般,却传出老远。 “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出,顿时那冲锋的骑士,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中箭的马不断的悲鸣,原地打转,不肯离了落马的主人身旁。 “快,快,快!”冲在最前首的西夏马军心里默念着,只想快些冲过这一阵箭雨,手中弓箭却也不敢停歇,只怕停下来,自己就会中箭。 “射!” 呼延胜并不为骑马的冲击而动摇,有条不紊的指挥弓箭手,按部就班整齐队列射箭。散射总没有如此整齐队形密集射击的效果好。 又从那马上掉落无数西夏马军。但余者鼓勇而上,越逼越近,此处已然不是弓箭射击距离,太近,他们马上弃了弓箭,抽出了长剑并长枪,朝着那大车搭乘的障碍冲去,要踏碎那里,为步卒赢得时间。因为他们隐约听到后阵步兵的呐喊声。 “呼!”的一声,一匹战马跃上了大车,没有越过去,太宽了。那名马上的夏人举起了长剑,高高扬起,就要劈下来。 “枪阵!”呼延胜大喝一声。顿时遮天蔽日的盾牌竖起来,冲盾牌中忽地刺出,长枪如林,枪尖寒光闪耀,随着阵型往前刺去。 “噗嗤”一声,长枪刺穿了战马的肚子,热血喷涌出来。 那马上的骑士顿时摔倒在地,马上就吃盾牌手乱刀砍死。一时间,冲上大车的骑士,纷纷落马,又吃砍杀,那道大车的防御障碍顿成了尸山血海。尸骨不断堆积在上,战马越来越难以跃上去,只得在前面打转。 “射!”趁此时机,呼延胜果然使弓箭手掩上。 羽箭稍稍平射,立时将不断冲过来却又吃障碍堵住的西夏马军射下马来。眼见得冲杀不过,一名马军惶恐之下,拨马便回,如此便如溃了水的堤防,哗啦一声,便向后涌去。 剩余马军不过五百余人,猛然后退,便如潮水一般,那后军掩杀过来的嵬名怀义眼见得溃兵铁蹄席卷过来,不由高声喝令。但那溃败之兵哪里制得住?转眼间便冲散了嵬名怀义的阵型。 “哈哈!”呼延胜见状大喜,“西夏小儿不知用兵,这般用兵岂不是自寻死路?众儿郎,如今便是我等立功之时,传令,弓箭手轮射,步军依次向前推进!” “射!”令官不断在军中号令军卒发射。 箭矢一茬又一茬,向嵬名怀义步卒射去。那马军冲散了队形,步卒哪里还能组织起来抵抗?几阵箭雨过后,步卒前军倒了一片。 “传令,传令!”嵬名怀义眼见得宋人士卒排列整齐,朝着自家兵马缓缓推进,不由高声叫道,“传令没藏将军,从侧翼攻击宋人阵型!” 那传令官飞速的奔出队列,望侧翼而去。 也不待嵬名怀义传令。侧翼哨探将战况禀明,没藏错伦已然目睹这一过程,不由摇头苦笑道:“若是那一千骑兵在我手中,岂能便这样就败了?”也不待令官到来,便高声喝道:“西夏的勇士们,正面兄弟正遭受苦难,现在便是我等解救他们的时候。同袍相助,义不容辞!” 一千马军排成四排,整齐列队,众夏国马军都齐齐望向没藏错轮,等候攻击命令。 “冲!”没藏错伦一马当先,举起长剑冲了出去,他的身后马军呼啸一声,朝前拼命的飞奔,只道早一刻冲击宋人阵型,便早一刻解救同袍兄弟。 史进设置障碍,但苦于大车全然用在正面防御,侧翼便已不足了。且一千步军,长枪兵不过三百,若是吃马军冲破,只怕便是影响正面阵型,正面阵型一破,只怕这次战斗便要陷入死局,混战起来。损失必定惊人。 夏人骑射果然了得。史进不过只轮射了一次,伤了百十人马,那马军便到了面前。当先骑士,越过不甚宽阔的障碍,举剑就劈砍下来。 “史校尉,当不得了!”一名士兵浑身是血,气喘吁吁冲到史进面前道。 “当不得也要当得!”史进厉声大喝,忽地捏起长枪高和一声道“兄弟们,随俺来!”一跃而出,一枪便穿透了当前奔驰的战马,只是那马疾驰之力,震得史进长枪也脱手而去。但见他又顺手操起一把朴刀,又一刀砍断飞跃而起的战马的腿,不待那夏人落马,朴刀顺势一送,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好一员猛将!”那没藏错伦眼见得史进在夏人马军中左冲右突,挡着无不死伤,纷纷溃退。顿时心里冒起一股豪情,大喝一声道,“呔,兀那宋将,休得猖狂,看俺来擒你!”说罢,一挺长刀朝着史进冲杀过去。 那史进正与夏人马军厮杀,听得这一声,便回转身,却见得那夏人疾驰过来,端的是快若闪电,慌忙挺起朴刀来迎敌,只听得当得一声,两兵相交,史进吃那没藏错伦马上冲击之力,一个不稳,跌坐下来,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刀。 ------------ 第一百零一章 策马只为斩贼首 第一百零一章策马只为斩贼首 “好汉子,再来吃我一刀!”没藏错伦一刀得势,绝不罢手,策马挥刀,连连劈砍。 史进吃步战的亏,且那借助马势劈下来的刀,一刀重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让他防不胜防,且不断又有夏兵冲杀过来,当真是险象环生。他这一千步卒,哪里抵挡得住冲杀过来的马军?虽死战不退,然防线却危在旦夕。 “倏”一声,一支箭矢擦着史进的面门过去,射中他身侧一名士卒,那士卒顿时跪倒在地。没藏错伦见机大喜,如此正是取他性命之时,飞马赶到,那刀便溜起一道光来,只朝史进脖颈割去。那史进正躲开箭矢,去势已老,再躲已然来不及。 “校尉小心!”忽地一个身影弹跳起来,迎着那刀就冲了过来,手中长枪一挡,将那刀势缓了一缓,史进趁机一个就地翻滚,躲了过去。 没藏错伦恼怒,将那刀一翻,挑了上去,顿时割断了方才那个挡了一刀的士卒的喉咙。史进稳住身形,怒喝一声,挥刀上前,只要取那夏人将领性命,怎奈自身队伍已然吃马军冲散,那夏人马军横冲直撞,队形再也整治不齐。自身也陷入重重围困。 “大将军,没藏将军突入侧翼了。宋人侧翼已然快要崩溃!”此时一命夏人将领冲到嵬名怀义身边大笑道,“宋人侧翼吃我们破了,这正面之敌,也就在眼前可破!” 嵬名怀义已然看得清楚,不由大喜。此时后方将士已然收拢兵马,那队形也渐渐的整齐起来。形势正朝夏人有利转变。 “射!”传令官还在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箭矢依旧朝着夏人冲锋队伍落下,雨点一般,也叫正面冲锋的夏人寸进不得。 呼延胜也自是了得,虽形势紧迫,依旧有条不紊的指挥,丝毫不以为乱。他瞪着前方夏人阵型,眉头紧锁。 “呼延校尉,侧翼已然快要吃夏人突破!”一名带伤军士飞也似的奔来,大声疾呼。 呼延胜一动不动,似不能思考一般! “校尉大人!”他身旁的雷丁急了,“再不救援侧翼,我等溃败便在此时!” 呼延胜看了他一眼,忽地传令道:“全军成云垂阵势!” “云垂阵势?”那身旁副都总高振也吃了一惊,这云垂阵势平日呼延校尉也有演练,乃是八阵中一阵。阵曰: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鸟能突出,云能晦异,千变万化,金革之声。若是如此,只怕是要鱼死网破之势,云垂变化无常,因势而动,本是攻敌阵型,若是作为防御阵型,便是哪里出现危机,便往哪里战。 “真要殊死一搏么?”鲁智深看向呼延胜道。 “某曾记得成忠郎一言,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呼延胜重重的应声道,“如今便是勇者当先之时。我等器械不足,挡正面之敌尚可,雷丁听令,火速命史进挡住侧翼,待我阵势成了,便往回撤,引敌军入我阵中。” “得令!”雷丁立即翻身上马,朝着侧翼飞驰而去。 “石仲听令!”呼延胜道,“着你领五百弓箭手待命左翼,只待夏人进来,便急速放箭!” “是!”石仲飞速而去,自领军士布置。 “史通义听令,着你领五百弓箭手待命右翼,待史校尉领兵引夏人右翼入内,便急速放箭,不得延误。” “得令!” “鲁智深何在!”呼延胜又喝一声,“着你领五百长枪兵,五百盾牌手,正面御敌,挫其锋锐,待敌军士气一衰,立即往后退却,引正面敌军入内。” “洒家晓得!” 呼延胜见四人分别去布置,自己便大喊一声道:“其余将士,皆听我号令。只待夏人入我阵中,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众军士高声呼喊起来。 那郑屠领后军,正缓缓而行,忽地听到前阵一片聒噪,不由笑道:“这呼延胜倒是晓得激励士气。可见平日用兵。可取探查,前面战况如何?” 不多时,便有探子过来报道:“禀成忠郎,我军侧翼快吃夏人攻破,史进校尉正死战不退,呼延校尉变阵云垂,欲要引两面之敌入阵中,殊死一搏!” “哎呀!”听得这话,郑屠不由惊叫出声。 吴之敏听了此言,也不由摇头道:“我军器械不足,如此也算是高妙之策,只是这呼延胜却忘记了后面不是还有成忠郎么?“ 郑屠不由连连摇头道:“他哪里是忘记了某,定然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击败这夏人猛将,如此心情,某如何不知?斩获夏人王室猛将嵬名怀义,莫大荣焉。只是可怜某这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兵马,即便是胜了,只怕也是折兵损将。” “成忠郎所虑正是,如今只得亲自领兵而去了!”吴之敏点头道,“或可有为!” “正是!”郑屠不由大叫一声道,“如今我不入他阵势相助,只恐将他阵势搅乱。” “莫不如从侧翼入手,快速击败那侧翼夏军,然后绕到嵬名怀义背后,前后夹击之势,料想这嵬名怀义便可手到擒来。只是如今我等以步兵击马军,如何能快速而进?” “哈哈!”郑屠忽地豪气干云道,“难不成吴先生忘记了某了?” “正是!”吴之敏不由抚掌大笑,“当今天下,还有谁是成忠郎之敌?” “刀来!”郑屠大喝一声。 便有两个健壮军汉抬着一把偃月刀过来。郑屠轻轻一把捏在手里,对着吴之敏道:“如今我分兵两百,去救史进侧翼。你自领粮草在后缓行。” “遵命!”吴之敏忙行礼。 “儿郎们,且随某来!”郑屠将另一只手伸出来道,“旗来!” 那扛着大旗的军士忙将大旗递与郑屠。 “为如今快马上前,你等在后缓行。高振副都总何在?” “成忠郎只管下令!” “你领了后军随我之后,待我冲杀一阵,看我大旗行事!” “得令!” 眼见得不知妥当,郑屠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挽刀,一手执骑,只喝得一声:“驾!”那血汗宝马便箭一般的飞驰而去,朝着右翼飞速的奔去,但见那一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史校尉,那可不是俺们的大旗么?”一名军士一身血渍,冲到史进面前,气喘吁吁的道,“莫不是成忠郎亲自来就俺等了?” 史进方才杀退了一拨马军,定神看时,果然从后方奔来一人一骑,那大旗正在飘扬,上面黄金灿灿的三个大字:郑家兵。 “正是俺家哥哥!”史进不由大喜,顿时勇气倍增,大喝道:“儿郎们,成忠郎亲自来援,俺等正是报效成忠郎之时,莫教这些夏人走脱了。” 虽只见得一人一骑,但成忠郎所举那面大旗,便叫得众军士心中勇气倍增,齐声大吼起来:“杀!杀!杀!”虽只剩得五六百人,但气势顿时如虹。 “成忠郎来了!”呼延胜听得右翼之军呐喊之声,心中一颤,立即振臂高呼道,“成忠郎来了,儿郎们,要立功勋,只在此时,杀敌!” “杀敌!” 宋军阵势忽地卷起这般的气势,顿时将那夏人震动。那嵬名怀义抬眼看时,不由道:“那成忠郎莫非便是渭城的镇关西郑屠么?恁地如此能激励士气?” 正大惑不解之时,那郑屠早已奔驰而近,右翼没藏错伦原本心中震怒,若是宋人平添一支生力军,只怕苦苦挣来的右翼胜局,便要毁之一旦。但现见只得一人一骑而来,心中也大定,不由大笑道:“只得一人耳,某来取他性命!”说罢,便催马上前,冲着郑屠飞速赶来。 “来得好!”郑屠见一名夏人将领朝着自己飞速奔来,不由大叫一声,那偃月刀在手中挽了几个花式,说时迟,那时快,两马倏地交错。并没有金鸣之声。 郑屠奔过去一阵,将偃月刀在马前横了,一拉缰绳,将马停住,回马过来大笑道:“还不倒下!”话音放落,但见得那已然停住前行的马上的没藏错伦,忽地头望后一扬,咕噜就滚将下来,一腔热血直喷碧空。 ------------ 第一百零二章 大旗过处偃月刀 第一百零二章大旗过处偃月刀 却说那没藏错伦身躯晃得几晃,头颅望后一仰,顿时滚落下来,一腔热血直冲碧空,身子再也坐不住,歪倒下马,在地上挺得几挺,便不动了。郑屠哈哈大笑,策马过去,将那头颅用刀挑了起来,回过马冲那夏人马军厉声喝道:“夏国主将人头在此,谁来与我一战!” 这一声厉喝,宛如天雷滚过,顿时震荡沙场,将那些交战双方都骇得不由停住手脚,齐齐望向郑屠这边过来。 “成忠郎!成忠郎!”那些郑家兵看着自家主帅宛如天神一般,用那偃月刀挑起一个大好头颅,端的是威风八面,震骇人心,心不由自主齐齐高声喊起来。 “哎呀!”早有西夏人失声叫出来,那偃月刀上,果然是挑起了自家主将的头颅,没藏错伦已然吃这人一刀斩了。顿时士气一挫,又有些茫然起来。 “凡我郑家兵,且随某来杀敌!”郑屠将人头栓在马上,一手高举大旗,一手挽住偃月刀,朝着夏人阵势疾驰过来。 “杀敌!” 郑家兵不约而同,高声呼喊起来,悍然不畏死的往前冲去。 一名夏人一剑刺穿一名郑家兵胸膛,却吃那郑家兵死死拖住剑刃,另一名郑家兵从后掩杀过来,一刀就砍断了夏人握剑的手臂。那人哀嚎着,想要往回走,有吃人一杆长枪从后背穿透。 “这些宋人疯了!”整个战场,郑家兵便如疯魔了一般,不顾性命,誓要与夏人同死。一名夏人胆战心惊起来,拨马便往回走。 这厢边,那郑屠挽起偃月刀,眼见得三五个夏人手执夏国剑,冲杀过来。厉害大喊,偃月刀泛起一溜寒光,顿时血雨纷纷,刀锋隔开了前面三人的胸膛,随后偃月刀高高扬起,一刀劈了下去,只见得那右侧之人,吃着一刀,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此乃转瞬之间,不过弹指一挥,便砍杀了四个夏人,剩下一个从左侧而来的,顿时大惊,哪里还想着要递出长剑,哎呀怪叫一声,转身便走,口里只管叫道:“围上来,围上来!宋人厉害!” 如此正合了郑屠之意,但见得那夏人阵势顿时便朝着郑屠这边压过来,其余郑家兵顿时觉得形势一松,压力轻了许多。 “好好好!”郑屠大笑,将大旗望地上一插,转身对朝着自己这边聚集过来的一名郑家兵道,“你来掌旗,且看某如何砍杀夏人的。” “得令!”那郑家兵接过大旗,顿时一脸凝重,他高声道,“成忠郎只管宽心,人在旗在!” “好,不愧为某郑家兵!”郑屠喝一声彩,双手将刀打横,看了一眼朝自己这边压过来的夏人,忽地大喝一声:“杀!” 一抖手,一夹马,血汗宝马顿时如离弦之箭,朝着夏人阵势中间冲杀过去。 “杀!“ 夏人抖擞精神,纷纷将刀枪朝着郑屠砍过来。好郑屠,一边挥舞偃月刀,一便左冲右突,但见得挡着落马,拦着飚血,犹如猛虎入羊群。顿时将那夏人刚刚整理成型的阵势冲杀得七零八落。 那刀锋在日头照耀之下,泛出红艳艳的色彩,甚是诡异。 那郑屠浑身浴血,须发皆张,怒喝连连,宛如天神下凡。 夏人终究失了主将,即便是有军官约束,哪里还挡得住这般的冲杀?就在此时,忽地郑家兵后军到了,那高振领着两百援军赶到,高声道:“郑家兵兄弟们,援军到了,杀那狗贼!” “援军到了!”顿时郑家兵欢声雷动,高振趁势领兵掩杀过去。 那些吃郑屠冲的七零八落的马军,再无阵势,吃郑家兵逐一围困,纷纷落马下来。弓弦声、刀尖入肉之声、马嘶声、绝望嚎叫声不绝而耳。 “后撤!后撤!” 夏人终究抵抗不住,有人开始往后飞奔。一个带动数个,数个带动百十,转眼间,夏人崩溃,往后拼命奔跑。 “斩杀夏人,抢夺马匹!”郑屠大叫,他老早便想着在战场上掳些马匹来,今日如何能够放过。他拨马飞奔,不断的赶上奔逃在前的夏人,一刀一刀的收割他们的性命,然后将马匹交由后军收拢。耳边只听得惨叫声、落马声,夏人哪里敢回头,亡了魂的奔走。 这右翼夏人残军三两百人拼命望正面逃走。郑屠领了右翼之军,一路掩杀过来,当真是锐不可当,转眼便要杀将过来了。 “大将军,不好了,右翼溃败了!正朝这边靠拢,只怕要冲击本阵!”一名夏人将领冲着嵬名怀义惶急的大叫道。 “知道了!”嵬名怀义步卒正冲入了正面呼延胜阵中,却陡然遭受侧翼之败,他自然知晓,若是吃宋人从侧翼冲杀过来,只怕自己想要脱身而不可得了,此时此刻,便要看他如何决断。 “大将军!”身边将士早已沉不住气,纷纷叫嚷起来。 嵬名怀义咬咬牙,终究下定决心,大声叫道:“传令,前军向前,中军后撤。排列阵势,不可慌乱!休叫宋人有隙可乘。” “甚么?”众人吃着嵬名怀义之令惊住了。前军不退反进,中军却依然后撤,恁地如此布置。 “却不是要将前军葬送了么?”一名惊得呆住的夏人将领喃喃道。 嵬名怀义叹息道:“前军若不进反退,只怕正面宋人趁势掩杀,再吃这侧翼宋人夹击,只怕全军覆没,如今也只得失了前军罢了!” 夏人前军忠实执行了军令。他们亦知晓,有去无回了,拼死向前。生生的阻挡住了呼延胜组织起来的反击。叫那嵬名怀义得以从容而退。 “气煞我也!”呼延胜正要趁势冲杀一番,却吃夏人前军悍不畏死的生生拖住,两侧之军,势单力薄,不敢出阵太远。 郑屠挥军从右翼冲杀过来,见那夏人竟然舍弃前军,为中军赢得时间从容后退,不由赞叹一句道:“这夏人倒也有如此气魄之人!” 正说话间,却见得那阵中一个彪行大将军,由中军护在其中,指挥后退,便不由笑起来谓身旁高振道:“这厮定然是夏人大将嵬名怀义了。看某来擒他!” 那高振正要提醒郑屠小心在意,不可轻易犯险,却见得眼前影子晃动,那郑屠已然策马飞奔而去,手里将那偃月刀高高举起。 “挡我者死!” 一声炸雷也似的声音从西夏人右侧传过来。众人都吃这一声骇了一跳,从那方瞧去,但见一个宋人将领,血染盔甲,挥舞偃月刀,朝这边冲杀过来。但见他面前之人,纷纷落马,一路血肉横飞。整个是万夫不当之勇,那侧翼本意散乱的队形,顿时又如飘摇秋叶,一吹即散。 “那宋人将领是谁!端的这般勇猛!”嵬名怀义不由吃了一惊,自咐便是自己号称勇猛,却也无这般的本事。 “来将可通姓名!”嵬名怀义不由高声喝道。 但听得雷声滚过,那人高声喝道:“大宋成忠郎郑屠是也!” 郑屠!此人便是郑屠了! 嵬名怀义脸色变了几变,提着长戟之手,顿时一紧,手里一勒缰绳,便要冲上前去,却吃身旁将领拉住叫道:“切切不可,主将切切不可以身犯险。眼见得我军便要脱困,如何突生变故?” “眼见得此人猖狂,不杀殊为可恨!”嵬名怀义咬牙切齿,眼见得那人越冲越近。 “大将军,前军抵挡不住,尽皆没了!再不后撤,只怕全军覆没啊!”一名军官奔过来,冲着嵬名怀义哭诉道。 嵬名怀义咬咬牙,终究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句:“后撤!” 郑屠眼见得的便要冲杀到了嵬名怀义身旁,却见得那夏人越来越多的将嵬名怀义护在中心,往后撤去,又更多的人不断的涌出来,围着他,不让他前行半步。 “兀那西夏狗贼,可敢与某一战?”郑屠眼见得冲杀不过去了,便高声大叫一声。 嵬名怀义狠狠的瞪了郑屠一眼,拨转马头,朝着后方疾驰而去。 眼见得那嵬名怀义从眼前逃走,郑屠不由大为惋惜。 “今日叫你走了,他日再来擒你!”郑屠愤愤不平,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将自身围起来的西夏士卒身上,偃月刀一次又一次,卷起血肉,将那日头也染得血红! ------------ 第一百零三章 负荆请罪花和尚 第一百零三章负荆请罪花和尚 郑家兵中军帐。 郑屠坐在主位,其余将领两列分站。 “成忠郎,某特来请罪!”呼延胜跪在地上,垂头丧气,他亦自知,今日之战,郑家兵若是折损过多,只怕他的罪过便大了。若不是郑屠及时领后军出来,即便是胜,也是惨胜,哪里还有甚么功绩?若是夏人再救济大军来攻,只怕郑家兵再无抵挡之力。 郑屠皱起眉头,正要说话,那旁近闪出一人,冲郑屠叉手行礼道:“洒家有话说!” “哦?”郑屠看了那出列的鲁智深,点头道,“有甚么话,只管说来!” 鲁智深点头,指了指呼延胜道:“呼延兄弟固然有错,但终究是对那夏人拼死相抗,自身也是奋不顾身,多处吃了刀伤。如此忠义勇猛之将,要惩治与他,岂不冤屈死了?” 郑屠眉头挑动一下,却对着呼延胜道:“呼延校尉,你以为鲁校尉之言如何?” “请成忠郎治罪!”呼延胜坚定道,“某指挥失当,自当领罪,鲁校尉好意,某心领就是!” 郑屠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去呼延校尉统军之职,着林校尉统领全军。马军一部,暂由副都总雷丁统领。” “谢成忠郎!”呼延胜应了一声,长长吁了一口气。 “得令!”雷丁也出列领命。 郑屠道:“你且暂列一旁。” “是!”呼延胜起身,一旁站立。 郑屠冲众人点头道:“此役,我军大胜,斩敌一千五百余人。此乃我郑家兵逢敌以来少有大胜。且敌手乃是西夏之兵。如此可知,郑家兵实乃可战之兵。此全赖众将士用心,士卒用命,方能有此之胜,某最是感激!” 两列将领谁也没有出声。他们自然知晓郑屠还有后话。 果然郑屠接着道:“只是此役我郑家兵战损千人,伤六百,死四百。”说道此处,郑屠语气沉重,叹息一声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胜,亦是惨胜。” 鲁智深抿抿嘴,正要说话,却吃史通义一把扯住,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这才忍耐住没有说出来。却一双眼瞪着,显得有些气闷。 “某知晓将士们浴血沙场,为的便是建功立业,扬万世之名,争奈一时之胜,怎能保一世之胜?各位校尉、都总投奔某之前,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名头。争奈个人名声得失,怎敌得过郑家兵盛衰之势?”说到此处,郑屠忽地站起身来,郑重其事道,“某只要诸位牢记,郑家兵兴,则诸位兴;郑家兵损,则诸位损。一体同命,如是而已!” “谨遵教诲!”众人尽皆行礼应承。 那鲁智深气愤愤的拱了拱手,只得郑屠一声“散帐”便匆匆出了营门,望自己营帐中歇息去了。去了营帐只嚷着让军汉送些酒肉来吃。 “哥哥这是怎地了?”鲁智深正愤愤吃酒时,便听得有人进账来,笑着对他说话。抬头一看,原来是史通义。 “恁地如何?还不是因三弟之言!”鲁智深吃了一碗,只得闷声道了一句,“坐!” 史通义坐下来,也取了一只碗,倒了一碗酒,吃了一口,便放下笑道:“俺不放心你,特过来瞧一瞧,你只说因三弟而气闷。却没有一个由头么?” 鲁智深听得此言,忙将那碗重重放下道:“三弟如今乃是全军主帅,自然是越发威风得紧了。无端地,便要处置人,洒家便是替那呼延兄弟打抱不平!” “噢?这又从何说起?”史通义端起酒碗,愣了一愣道。 “俺从前随老钟经略相公时,也曾与那夏人争斗多时,以老钟经略相公之才,若是在野地里遭遇夏人兵马,相较之下,只怕还没得这般的战果。如今这郑家兵不过是损失一千人马,却恁地看不到那西夏人损失一千五百余人么?”鲁智深心底藏不住话,直愣愣的便说出来,“那呼延兄弟领兵,自有法则,洒家是极为敬服的。” 史通义点一点头,便笑道:“呼延校尉领命,俺也是如此感受。只是他但要凭一己之力擒杀夏人大将,却罔顾了后军援兵,如此邀功之心,却叫三哥不去惩治于他么?” “若是能擒杀了那厮,如何不能?”鲁智深不由嘿然道,“建功立业,那个好汉不图谋的这个勾当?却恁地成了惩治之理?” 史通义不由摇头笑道:“英雄好汉成名,哪个也说不得错儿。只是,若是此战成就了呼延校尉,只怕郑家兵要折损不少。若是郑家兵折损多了,如何再与夏人争斗?若是争斗不得,只得败退,如此郑家兵失天下人心,哪个好汉还要来投奔?如此,还有郑家兵出头之日么?” 鲁智深不禁一愣,直愣愣的瞪着史通义。 史通义叹道:“争一时之雄,难能及得上争一世之雄?不然痛快是痛快了,只怕后患无穷矣!”说罢,史通义将端起的一碗酒一气吃尽。然后将酒碗放下来,一手搭在鲁智深肩膀上,正要寻个话头来开解鲁智深。 哪知那鲁智深不由真起身来,冲那史通义摇头道:“你这厮,恁地不义气。此番话,洒家自然知晓你是说不来的。却是谁告诉你的?莫不是三弟么?” 史通义不由愕然,那搭在鲁智深肩头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缩回来,强自辩道:“却是暗自家来的,与郑哥哥有何关碍?” 鲁智深不由高声道:“你休要瞒得过洒家。” 史通义见此,也不再坚持,便点头道:“如此使你知晓也是好的。奔来郑哥哥嘱托,不得告诉你的。你说言甚是。如此却又如何不能解得郑哥哥一番苦心?” 鲁智深跳起来,便朝营帐外走去。 慌得史通义忙跟了出来,一把扯住道:“哥哥哪里去?方才还说了这些话,恁地听不得半分进去?你也不要去寻郑哥哥了,他正营中探视伤者。” 鲁智深一把挣脱了,便道:“洒家便是要去寻他。你也不用过滤,洒家不过是寻他陪个礼。他这番话,倒也有理,洒家自然服他,若是无理,洒家还要与他争斗一番呢!” 史通义这才放下心来,却兀自道:“恁地这般时候去,兄弟几人,直面说的清楚就好,如何闹得满营皆知?面皮上须不好看!” “洒家自理亏,面皮哪得自家兄弟要紧?”说罢,也不管史通义,只顾朝着后营而去。慌得史通义跟上来,叫道,“却在这旁,如何望那边去了!”一面说,一面引鲁智深前去。 穿过几道营房,便见的一个大帐内,郑屠豁然在此。整个大帐之内,躺着或坐着伤者无数,孙大夫并三四十学徒,正忙着照看伤者,换药看病。郑屠自与那些伤者说话。言辞亲切,满面微笑。那些伤者自然想不到郑屠会亲自探视。无不感激。 “成忠郎,某特来请罪了!”鲁智深雷鸣也似的声音传到帐内,顿时将所有人等都吸引了过来。但见那鲁智深大踏步过来,身后跟随者史通义。 到了郑屠身旁,鲁智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郑屠嚷道,“洒家今特来向成忠郎请罪的,如洒家晓得理了,要打要骂,只管使出来,洒家不吭半声儿!” 郑屠忽地见鲁智深这般模样,不由好笑,忙道:“二哥请起,恁地到这里来,做出这般事故?” 鲁智深叫道:“洒家只道相差了,便忍耐不得,只要来请罪,不然隔得心里慌。” 郑屠点点头道:“知错便好,如此便好!起来说话!” 鲁智深这才起来,那些帐内军士兵孙大夫等人看得好笑,但听得鲁智深叫道:“洒家做错了事,自然要来请罪,若是错了死不悔改,才是不要面皮呢!”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郑屠也点头而笑,他今日发落呼延胜,便是大有深意。眼见得那呼延胜剿灭山贼以来,日渐自负,一心想要立功,建立名望。如此求胜心切。只是他这般心态,不只呼延胜一人而已,诸多将领皆有这般心态。只因投奔过来的,多时江湖好汉。 好汉重名,若是有个偌大的扬名之机,哪里肯轻易放过?故此才有今日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战。若是此事不趁着苗头压了下去,只怕日后还有这般心思。郑屠所做者,便是要使得这些好汉们知晓:郑家兵乃是整体,个人于整体乃是一体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从来没得个体荣耀,整体受损的队伍。 虽有初胜,但前路任重而道远! ------------ 第一百零四章 小将智激夏骄将 第一百零四章小将智激夏骄将 嵬名察哥领十万大军号称十五万朝渭州城进发,前锋五千马军一路还未遇上什么抵挡,便径直冲到了渭州城不足十里之地。这一路顺风顺水,使得先锋大将唤作启台吉里的,越发的骄横起来,便要一路奔驰道渭州城下去。 那启台吉里一路进发,眼见得便望见渭州城墙,不由挥鞭遥指道:“宋人曾言:西北有一种,胡马不能越。如今这宋人城墙便在眼前,那宋人统帅种师道便在那城内,早晚必为我所破。诸位用心努力,必要立此首功,攻取宋人渭城,自我先锋军始!” 众人皆鼓噪起来,一路呐喊冲向渭州城下来。忽地前导探马飞奔过来,报道:“大将军,渭州城下有宋人步卒数千,如何应对?” 启台吉里大笑道:“此乃天赐首功与我,如何不取之?”说罢亲自领兵向前,行不出五里路,便见到那宋人出渭城三里,数千步卒排列整齐,以弓箭手为先导,阵前筑高台以拒马军。一员宋人小将正提马在前,手挽长枪,盔甲鲜明,端的一员威风的将军。 启台吉里将手一举,高声喝令停止前进,各部开始整顿阵型。只是启台吉里见着宋人阵型,摆明便是防御之阵,如此布置,若是没有攻城器械,只怕打不破他阵前的高台。若是高台不破,马军冲杀不过,只得任宋人宰杀。 想到此处,启台吉里不由皱起眉头来。他虽好胜喜功,却也不是鲁莽之辈,虽骄横狂妄,但却不自寻死路。宋人如此布置,若是自家贸然前去,只怕自家兵马多数便是有去无回。若是挫了先锋的锐气,只怕嵬名察哥看了自家的脑袋也不为过。 “兀那宋将,可通姓名,本将军不斩无名之鬼!”启台吉里亲往阵前叫喊。 “你家爷爷乃是姚平仲是也。”那宋人小将大笑道,“西夏贼子,你这等排开阵势,却又不攻,却不如降了我大宋就是,免得损兵折将,还要吃你家主帅治罪!” “呔,你这黄口小儿,想必是宋人没得能征之将,只派你这等小儿在此。快快告诉你家种帅,早早投降,免得生灵涂炭!”启台吉里大怒道。 “看你这般胆小,却不知你家主帅恁地使你这妇人一般的人领兵,却不是夏国无人?如今你且吃我一箭,再来与你说话!”那姚平仲忽地取出弓箭,弯弓搭箭,朝着那启台吉里就是一箭射来。但见那箭矢疾如流星,直奔启台吉里门面而来。 那启台吉里哪里防的这小将说射就射,见那箭矢来势汹汹,不由慌忙低头就躲。哪知道箭矢直插入他头盔之中,将他盔帽射了下来,顿时发髻散乱在脸上,神情狼狈。那些四周西夏人眼见得如此,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前来护卫,将启台吉里团团围住。 “哈哈哈!”姚平仲大笑起来,“西夏妇人先锋,可领教你家爷爷的厉害了么?” 那启台吉里吃姚平仲羞辱,恼羞成怒,也不戴盔帽,手里提起长斧,奔出真来,厉声喝道:“小儿羞辱我如此,恨不能寝皮食肉。全军将士听令,准备出击!” 正此时,身旁一名将领一把扯住启台吉里,忙道:“大将军休要中了宋人的激将法。若是我军进攻,只怕不利。” “停!”那启台吉里果然止住了大军的进发。点了点头道:“方才怒极攻心,差点中了这小贼的计了。”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对那姚平仲道:“你这黄口小儿,倒也晓得激将之法,我如今偏不上你当,你却奈我何?”说罢,忍不住放声狂笑。 那姚平仲似乎见激将不成,有些沉不住气,垂头丧气,望本阵回去。 “宋人小儿,还有甚么计谋只管使出来。”启台吉里大笑,“若是没有,滚回去吃奶罢!” 姚平仲似乎吃这夏人激怒了,便要挥军冲杀,却吃部下死死拦住。方才悻悻作罢,随即宋人传令,全军缓缓后退。 “大将军,那宋人后退了!”一名夏人将领禁不住对启台吉里喜道,“他们放弃了那高台障碍,若是我军饶过如此障碍,乘胜追击,却不是大胜一场?” 启台吉里止住道:“小心一些。这宋人小儿,倒也有些计谋,我方才便差点中了他的奸计。可使前军一部,缓缓跟进,若是真往渭城而退,我等再行追击,说不得还能趁势攻进渭州城去。”他方才差点中了姚平仲之计,已然有些谨慎起来。 “报――”一名前军探马飞报过来,“宋军正朝正门退去。沿途无有停留!” “再探!”启台吉里闻言大喜,不由笑道,“那小儿终究是领不了兵的,这般的退却,莫不是怕我铁骑追不上他么?全军听令!” 顿时那马队刀枪并举,发出巨大的响声。 “追击!”启台吉里只大声喝了一句,一马当先便朝着宋人方向追击而去,在他看来,这宋人步卒行动迟缓,这般时候,也不过去得一里路,顷刻便可追至。 那宋将小儿,出言不逊,一心想要擒拿他,当面羞辱方能泄心头只恨,如此,更是奋不顾身,只在前军引军突进。 眼见得那宋人步卒在前,已然可见。那姚平仲似乎在阵势之尾,按辔缓行。不由大喜,高声厉喝道:“宋人小儿,哪里走,看我来擒你!” 这启台吉里积得一肚子怨气,眼见便要一雪前耻,顾不得手下兵士劝解,策马便飞奔过去。他甚至还可见到那姚平仲惊慌失措模样,心里越发的得意起来。 “大将军警醒些!”忽地身后一名将领失声惊呼起来。 原来这前路之地,忽地横起了一道道绊马索。那启台吉里去势过猛,那战马吃着绊马索拦住,顿时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那战马压在启台吉里身上,使得他挣扎着,一时间爬不起来。眼见得一队宋兵朝他奔驰过来,不由惶急之下,怒吼连连。 “休伤我大将军!”就在此时,一阵箭雨射过去。那些奔驰过来的宋人顿时中间倒地,幸亏后军跟随得快,及时赶了过来!早有军士下马,扯开战马,将启台吉里救援出来。 此时便听得那姚平仲哈哈大笑道:“妇人大将军,这一跤跌的如何?却来擒你家爷爷啊,看爷爷如何擒你!” 启台吉里正爬上一匹战马,听得这姚平仲之言,不由悲愤满心,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小儿,只得使出这般的阴谋诡计,若是擒住你,叫你生死不能!” “休得大话闪了舌头!只管饶舌,却如何不是妇人之行?”姚平仲大笑高声喊道:“今日便送你个绰号,唤作‘妇人将军’如何?” 这姚平仲话音方落下,便听得那宋人大军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又有人随着姚平仲高声喊道:“妇人将军,妇人将军!”那声音顿时震动起来,颇具气势。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若不擒你,死不甘心!”那启台吉里再也忍耐不得,顾不得身旁将士劝解,提了长斧,便率先冲杀出去。后军慌忙跟随而进。 那姚平仲见启台吉里领了大军冲杀过来,不由大叫道:“全军听令,设置拒马!”顿时,便听得众军士一起呐喊,那平地里忽地便竖起了一排排巨木制就的拒马来。原来这姚平仲故意弃了前面的高台拒马阵。只做是要后撤姿态,其实早在此地又设置了拒马阵掩藏起来,只待夏军一到,众军士一起用力,便将那拒马竖立起来。 这拒马阵有些讲究,不用时,便可平放,若是用时,只要拉动机关,便可直立起来。如此那些夏军才不易发觉。 “弓箭手!”姚平仲的声音穿透宋夏军阵。 启台吉里冲在最前头,忽地见平地竖起一排排拒马阵,顿时大吃一惊,慌忙勒住战马,其余后军冲的急了的,吃着拒马阵拦住,摔得七零八落,呻吟不止。 “射!”姚平仲厉声高喊。 “嗡――”的一声,仿佛群蜂突起,发出嗡嗡之声。 “保护大将军!”此时,一群夏人士卒奔驰过来,纷纷从马上跃起,向启台吉里扑过来,将他死死的压在身下。 只听得那箭矢入肉之声,启台吉里清晰感觉,那后背上士卒中箭时的震颤和抽搐,不由目嗔欲裂,厉声连吼:“黄口小儿,我与你绝不同活于世。” 那姚平仲见一阵箭雨射出,夏人纷纷中箭倒地。眼见得那启台吉里便要成箭下亡魂,不由大喜,正要说话,却见他吃众士卒护卫,捡的了一条性命,心里大感可惜! 此一役,夏军战死千余人。其余军马后撤及时,姚平仲不及追击,只得回城! ------------ 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相见皆有心 今天中午便要停电了,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来电,所以今天下一章的更新,不能确定具体时间,望兄弟们见谅! “郑家兵果真训练有素!”种师道将战报放置案几之上,沉吟道,“姚统制此战,夏人先锋马军没千人,我军士卒多有损伤,亦有四百之众。可见夏人彪悍,战力之强。” “更难得是郑家兵乃是与夏人遭遇相斗,全完不死我等早已设计谋好,只等夏人入彀。若不是那呼延胜等不及后援之军,只怕夏人溃败更甚,伤亡更重。”龚召亦点头道,“此人恁地了得。如此短促之间,便训练的如此精锐之师!” “可颁均旨以示恩宠!”种师道道,“此人每每所做必有所图,如今他郑家兵也折损了近千人马,伤了元气,自然少不得奖励慰勉,以安其心!” “相公见识得是。这郑屠所图者,不过是名望官职而已。不若此役之后,相公便可保举他做个武翼大夫,却如何?” “武翼大夫?”种师道不由看了龚召两眼笑道,“你之意,便是要将他升作从七品?” “正是,还可授以渭州都监之职。” 种师道一愣,然后击节叫好道:“果真是个妙法子。” 原来即便是日后叙功,诏令郑屠为武翼大夫,此便是正七品的职官了,只是空有衔罢了。如此也便是升了三级,跳了八阶,算得上是皇帝隆恩。如今又授以州都监,此乃八品,只是都监乃有实职,掌管州府兵马一干等边防诸事。日后若有征召,只怕郑屠再无藉口推脱。如此一来,这郑屠便置于种师道西北军帐下,如此便轻易收了郑屠精锐兵马!如此即予以赏赐,又得了军马,一举两得,难得这种师道也忍不住击节叫好。 叫好之后,种师道又不由沉吟起来道:“若是那郑屠不受诏令又将如何?” 龚召笑道:“相公何不先将此言修书一封与他,且看他如何应对再说?” “甚是!”种师道点头。 “那郑屠在这渭城内还有一支兵马,莫约千余人。乃是一个名唤武二的掌管。这些时日,只在那渭城内郑屠住宅之处游弋。”龚召笑道,“莫不如相公也试探一番,只说要调动他的兵马,抗击夏人攻势。此处兵马应不应召,那郑屠心意便也可知晓一二了。” “果然好!”种师道大笑,“此事莫若你亲自去游说。”种师道嘱咐道,“切莫强征。” “这个自然省得!”龚召点头应承而去。 却说那启台吉里损兵折将,后退数十里,仓皇逃回本阵。此处大败,自然也传入了嵬名察哥之耳,眼见得那启台吉里回到中军,便点兵升帐。 “启台吉里,你可知罪?”嵬名察哥看着推在军帐中,惶恐不安的启台吉里,面皮不动,波澜不兴,手执一本书卷,看了半晌,这才淡淡问了一句。 启台吉里忙磕头出血,锵锵有声,哭诉道:“某将知罪,愿一死以赎罪!自当毫无怨言。如今累积三军,哪里还有颜面见您!” “推出去斩了罢!”嵬名察哥轻轻挥了挥手道。 立即从帐外冲入如狼似虎的刀斧手,架起启台吉里,便要拖出去。但见得两旁将领齐声讨饶,其中一人出列叉手行礼道:“元帅,如今大军初战,便要斩一大将,只恐军心动荡,殊为不利。又恐吃宋人笑话,还请留他一命。” “哦?”嵬名察哥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方才那名将领,不由点头道,“乌里长牙,你也是身为领军的将军,若是战败,便可这般饶过?” 那唤作乌里长牙的不由道:“汉人常言,胜败乃兵家常事,还请从轻发落。” “请元帅从轻发落!”顿时两旁将领齐齐出列,对嵬名察哥行礼道。 “真真有心!”嵬名察哥冷笑一声,然后将手中书卷放下,问道,“诸位可知我方才看的什么书?” “却不知晓!” “乃是汉家的《孙子兵法》,”嵬名察哥叹道,“汉人兵法,博大精深,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古往今来,汉人朝廷更替,却代代有名将在世。但不说远的,便说这赵宋朝廷。虽屡屡不胜辽人,也屡屡吃我大夏攻伐,然却不乏名将。便是这种师道,便可为我等之劲敌。” 众将领默然不出声。 “宋人知晓我大军来攻,又有种师道这般名将坐镇,这厮却吃一黄口小儿戏弄,损兵折将,损我军威,你等却叫我不去处罚他么?”嵬名察哥说到此处,几乎是厉声喝叫起来。 众人心中惭愧,便默默分开,依旧站立两旁,再无人求情。那启台吉里原本还抱着众将领求情的一线希望,如今这般看来,只得领死了,再也承受不住,几乎是瘫软在地。 “罢了,罢了!这许多将领为你求情,多少也要给些情面的。”嵬名察哥摇摇投,这才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逃,杖八十军棍,降三级,日后再行立功后酌情升赏!” “谢过元帅!”那启台吉里得了性命,大喜,那军棍即便再多,也上不得性命的,忙忙的磕头谢恩。只听得嵬名察哥一声“去罢!”,便爬起身来,急急的随着军士出了营帐,自去领那八十军棍去了。其余众人见这般处置,便一齐高呼道:“元帅英明!” 嵬名察哥此时并无笑意,只是脸色愈加的严厉起来,站起身道:“诸位已然知晓,我军新败,军心颇为动荡。还望诸位齐齐尽心,若不能一鼓作气,只怕这渭州之城,便难以攻破!” “遵命!”众人轰然应命。 当即各营纷纷整顿军马,约束军士,朝着渭州城下滚滚而来。 且说武二自从五岭峰复命而回,便直接领了一千士卒入了渭州城,将那郑屠府邸四周团团护卫住,便是苍蝇也难得飞进去。 这日正是那姚平仲胜了一阵,全城百姓送了一口气。武二正在临时街头的一间民房充作的军营中,布置诸事,便听得有人来报道:“外头李大官人拜见武校尉,见却是不见?” 武二一听,不由大喜道:“快快请进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军汉引了一个人进来,却不是李响又是谁?那李响见了武二,便要作揖打躬,那武二哪里肯使他拜下来?忙上前几步,把住他的臂膀笑道:“这些时日,正自纳闷,哥哥前些时日不是说要入郑家兵中,我自与郑哥哥说了,他使我安置你在这城中的军中。暂时做个部长!却是委屈了一些,日后再有时机,另行升赏就是!” 李响吃武二把住臂膀,不好强动,只得苦笑道:“却不是折杀了俺么?但只做个寻常士卒便足矣,哪敢有甚么奢求!” “哥哥说哪里的话。往日若不是哥哥看顾俺,俺哪里有今日?”武二将李响请了上座,李响再三推辞不得,只得坐了。 “当日之事,不说也罢。”李响摇头道。 “这些时日,只管在城内安置就是。”武二道。 李响不由对武二道:“成忠郎如今领兵在城外,如何这城内还安置这许多兵马?莫不是种相公调动进来的?” 武二大笑道:“却不是种相公之命。郑哥哥说了,这些兵马自有大用,过不得数日,便可见分晓,自有信得过的人来俺说的。” 李响点头笑道:“成忠郎做事,难以揣测,却每每大有深意,俱能出其不意。” “正是!” “如此,俺先不如熟悉士卒,日后也好同袍上阵,生死相托!”李响与武二说了几句,便起身行礼,要告辞去了。 武二哪里肯放他走,苦苦留住道:“你我兄弟难得见一面的,如何也要吃些酒肉,叙些旧情再行,我这一行郑家兵就在此处,多有时日再去!” 见挣不脱,李响只得应了。两人一同吃了些酒,又说了一回话。 从营里告辞出来,那李响又有些熏熏的,指望家中而去。方开了堂屋的门,便见的一个人坐在那堂屋上首,正微笑看着她。 “你――”李响吃惊,有些慌乱道,“你这厮恁地寻到这里来作甚?” “不过看看兄弟!”那人豁然便是李纯平。 “俺却不敢高攀!”李响恢复神态,忍不住哼了一声道。 “你不认我这个兄弟,我却要认你这个兄弟了。”李纯平嘿嘿笑着,站起身来道,“听闻今日你去见了故人,想必如今已然入了郑家兵了!如此却要贺喜你了!” ------------ 第一百零六章 旧人原来早预谋 第一百零六章旧人原来早预谋 “说罢,你想要做甚么?”李响终于要问他的来意了。 李纯平缓步走到他身旁,忽地笑道:“若是记得我等约定,岂能这般问我?自然是要为了这渭城而来。如今我大夏兵马十五万已然兵临渭州城下,你可知这渭州城还有多少兵马?” “此乃小种相公之事,俺如何知晓!”李响闷声道。 “两万!”李纯平忽地大笑起来,“两万兵马要抵御我大夏十五万兵马,你且说,这渭州城能守得住么?延州、庆州、熙州等处兵马皆抽调往东线,吃我大夏军大败,如今尚未恢复元气,渭州如今只是座无人来援的孤城。” “是――是么?”李响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要说些什么,却干涉说不出来,他哪里知晓什么延州、庆州、熙州等处的兵马情况,如此之国之大事,他却是茫然无措的,耳听得李纯平这般说来,这渭州城破只在早晚。心里也猛然一紧。 “你――可要俺打开城门?只在什么时候?”李响迟疑了半晌这才道。 李纯平看了看他,冷笑道:“你如今不过一人投入军中,哪里能去做得成那事?我使你多安置些人手入那郑家兵里。你休要怠慢了!” “是!”李响忽地诚恳起来,显见得这李纯平之言使得他心意渐渐坚定起来。 “最紧要的,便是你要说服那武二,听从种师道调遣,参与守城之战。若不是如此,只怕你也不得近身城门,如此还谈何打开城门之事?若是如此,我大军破城之日,便是你授首之时。”李纯平说到此处,不由厉声道,“我大军统帅嵬名察哥大将军,此次便是要屠尽渭州之民,以震慑宋人!若是你寸功为立,使得我大夏折兵损将,下场可知!” 李响不由打了个寒颤,慌忙应声道:“俺自省得。必定想方设法使得郑家兵听后调遣,你也知晓,俺与这渭城内郑家兵校尉武二相交甚厚。” “如此最好!”李纯平点头,“如何做我不拦你,只得打开城门那日,我自会使人从中协助。到时你自然知晓。” “是!”李响心中虽有疑惑,但终究忍耐住不敢相询,只是叉手一礼,以示恭敬从命。 李纯平似对李响这般姿态很是满意,便点头道:“你只管宽心,若真有开城之功,我说过那些自然算数。便可保得你一生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谢过大官人!” 李响此时再也不作他想,纳头便拜倒下去。 两人计议已定,李纯平自然不再耽搁,匆匆的告辞去了。只留得李响在屋子内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李纯平之言,心中兀自狂跳不止。此时那门吃李纯平打开,冷风吹进,只觉得后背透心凉,原来已然是冷汗涔涔。 终究是件杀头大事,事若不成,即便是这李纯平不取了自家的性命,便是那夏人破城之日也要取了自己的性命。李响竟夕不眠,一早起来,草草梳洗完毕,走到街头,吃了炊饼就着茶水,便见的一人过来,冲他唱喏道:“哥哥可好?” 李响定睛一看,原来此人乃是旧日相识,叫做麻三的。也正是因得此人,才与那李纯平结识,因此便皱起眉头道:“你这厮寻俺作甚?” 那麻三寻了个长凳子坐下来,凑近了,对李响悄声道:“俺自然是奉了那李大官人的命过来的。听闻你近日要召集旧人,故此,俺便来投奔了。若是哥哥还要人手,俺自然也邀约的上来。且李大官人说了,不可少于六五十人手!” 李响皱起眉头道:“你如何凑得起这般人手?自从郑大官人将这泼皮闲汉收拢起来,自成一军,哪里还有这许多人闲人?” “这个却无需哥哥忧心,俺自有法子,只消哥哥带得俺等入了郑家兵,一切自然无需劳累哥哥就是。”那麻三自信满满。 李响思想一回,不由得顿时瞪起眼来,冲着麻三悄声喝道:“俺如今却明白了。难怪这些时日,渭州城内多了许多尴尬人,莫不是那夏人的探子?你这厮要寻来的人,莫非便是这些探子么?” “哥哥倒是有心了!”那麻三不由吃吃笑起来,“正是夏人,只是这些夏人原本就是我大宋之民,只是吃夏人占据久矣,早已是大夏之民了,与那汉人殊无二致。自然可以充作郑家兵内!哥哥只管宽心就是,不叫哥哥难做!” “好胆,好胆!”李响惊得跳起来,慌张四下张望了一回,便道,“如今只是这砧板上肉了,哪里还由得俺说话?罢了,今日便去与那武二说项!” “哥哥见识的是。”麻三嘿然笑道,“眼见得这渭城破城在即,你我若不看顾一些,寻个恩主投靠了,还要随那小种殉死么?” “闲话休说,你且召集人手,俺等定在状元桥附近酒楼里会面就是。然后一同前往,去见俺那旧日相识的武二去!”李响此时不耐烦与麻三说道,只将剩下一块炊饼卷起,塞入怀中,匆匆走了! 不多时,状元桥左旁酒楼,李响如约而至。一进门,便见得那小二过来笑道:“李大官人,多咱没来了,如今是要吃酒,却不如起楼上捡个阁儿坐下。” “正好!”李响说罢,便径直上楼,小二殷勤,领了他进了个齐楚阁儿。 “大官人吃甚酒?要何下酒菜?” “酒只要两角,挑拣些荤素菜来!” 小二答应了,不多时,那酒菜流水一般上来。李响又道:“俺不要你筛酒,只自斟自饮就是,若还要酒菜,自来唤你!” “这个省得!”小二乐得轻松,忙应承了就要下去。 “却停一停!”李响道,“若是有人来寻俺,只管引了上来就是。” “大官人宽心!”小二忙忙的下楼去了。 李响自斟自饮,不多时又听得那楼梯响处,抬眼看时,乃是小二引了一个人来,正是麻三,便招呼坐下,只叫小二也取了酒盏过来道:“你自去!” 待小二下楼,麻三嘿然笑道:“哥哥好闲情,俺已然领了六五十人手,正在楼下候着,只听哥哥吩咐,便可前往郑家兵处。”说罢,便也不想让,自家筛了一盏酒吃了! “且吃完就再说话!”李响闷声说话,转眼间又吃了几盏。又慢条斯理的用筷子挑拣起几根菜蔬,放入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那麻三也不催促,陪着吃了几盏。眼见得那酒瓶里空了,李响又高声叫道:“小二,再那些酒来!” 那小二忙忙的上楼,为李响添酒后,依旧下楼。 麻三有些按捺不住,却又不敢催促李响,闷闷的也陪着吃了几盏,才道:“哥哥,如今那些人手还在楼下候着,却不好叫人久等的!” “恁地这般急躁?”李响吃了一盏,看了麻三一眼的,“俺方才在此寻思,当日若不是遇上你这倒霉遭瘟的,俺如今哪能落得这般下场?要知晓若是事有不成,也不待那夏人来破城,俺便要人头落地。你这厮,若是往日,便要吃上俺几拳的。” “这个确实小弟的不是!”麻三忙放软了口气道,“只是这般还是与哥哥一条明路了。哥哥只瞧到了是有不成之时,何不瞧着若事成之后,那到手的荣华富贵么?” 李响顿时闷住了。 麻三趁机道:“若是做得成此事,求生比求死更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哥哥恁地便如此糊涂了?” “罢了!”李响忽地站起身来,将手中酒盏摔在地板上,跌的叮咚叭哒的一阵乱响。慌得那小二上前来,却吃麻三拦住了。 “摔坏了的,自然算钱还你,你只管下去!” 小二忙下去了,眼见得那李响面皮颜色不善,也不敢多说。 “如今此事俺便做了!”李响沉声道,“只盼夏人不要背信弃义就好!” “夏人总比宋人讲究忠义的!”麻三嘿然笑道。 “哦?”李响不由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道,“莫非你这厮也曾得过夏人的好处,才会这般的处处道出他们的好来?” 那麻三此时也无需作伪,便笑道:“好叫哥哥得知。当日接近哥哥,与哥哥在这渭城内打拼之时,那便是受了俺主所托。后来与哥哥也甚是相得,因此才斗胆请哥哥一并参与此事。此乃造化,哥哥何不珍视?与俺一并成就这一番功绩?” ------------ 第一百零七章 相劝终究动人心 第一百零七章相劝终究动人心 “哥哥可是要这些人一起投了郑家兵?”武二眼见得李响领了六五十人过来,说是要投军,不由皱起眉头道。 “正是!”李响面皮颜色有些尴尬,只得点头道,“却不知可否应承了兄弟。俺也知晓,要使得兄弟为难了,只是――只是这些都是宋人,想必也无甚紧要的。” 武二不由摇头笑道:“哥哥恁地多心了。” “武校尉,俺等乃是大宋子民,如今渭城吃夏人攻打,俺等也算是报效朝廷,还望武校尉容俺等一片拳拳忠心!”忽地一个汉子从那人群里出来,冲着武二行礼道。 武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麻三,原本是李大官人的兄弟,故此一心要投奔过来,也好与李大官人有个照应。还望武校尉成全则个!”那汉子忙道,“方才不敬,还请武校尉见谅!” 武二忽地对李响展颜一笑道:“即是哥哥的兄弟,自然使得。某自会唤人招呼你等。” “多谢武校尉!”那六五十人齐声叉手道谢,倒也一片齐整。 武二说罢也唤人来,将招兵之事一一交待,便极力邀请李响道:“哥哥这些兄弟,俺自然要好生招待的,如今哥哥来了,不如一同吃酒,也好说话!” 李响推脱不得,便只得与武二一同入了旁的营内。待两人相对坐定,武二招呼亲兵送来酒肉,亲与李响筛酒,两人一气吃了一碗。 “哥哥,不是小弟多心。”武二忽地高声道,“这些人却是何许人?” “皆是俺的兄弟,渭城里的闲人罢了!”李响故作轻松的笑道。 武二不由摇头道:“哥哥恁地信不过俺了?” “真真没有欺瞒兄弟的意思!” “嗤――”武二不由笑了一声,叹道,“哥哥如今却是信不过小弟了,俺还有些眼力的,这些人行事说话,皆有章可循,便是那麻三,哪里说得出这般头头是道的理来?若是个寻常闲汉,岂能以忠义之名而入行伍?又看那些人等,行事说话,皆有章法,便是与俺行礼说话,也是齐整协力,莫非这些人等曾是行伍中人?” 李响脸色一紧,强自镇定,勉强笑得一笑道:“恁地如此多心?信不过俺,却不如让俺也辞了这军中之务,以免坏了兄弟情谊!” “哥哥说哪里话!”武二忽地大笑起来,“方才确实是俺的不是,你却不知,入这行伍之中久矣,也学的这般的坏秉性,却忘了当日哥哥厚遇之恩。还望哥哥见谅!”说罢便起身,朝着李响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李响忙扶住,勉强笑道:“说哪里话。只得兄弟不见弃,自是感激不尽。” 当下两人说了一回。李响食之无味,坐而不安,说话也不怎地投机,两人再无谈兴,便相辞而出。武二也不相送,只在帐内拱手而别。 出了营门,李响也不多待,便匆匆的望自己营帐中去。不多时,忽地营门吃人推开,便见的一个军汉走了进来,李响心里正自烦闷,便要呵斥。却听得那军汉笑道:“李大官人不认得兄弟了么?” 这才定睛看时,却是那麻三。如今换了一身军服,险些儿误认了。 “你又来作甚?”李响没好气道。 “正寻你说话呢!”麻三也不客气,直与李响对面坐了道,“方才那武校尉之言,俺在帐外却是听得清楚的。” “你还敢说?”李响怒道,“若不是你等这些夯货,哪能使得这武二起了疑心?若是存了疑心,俺说话,他还能听得么?若是坏了事,须与俺无关的!” “大官人休得愤懑!”麻三嘿然笑道,“如今之计,莫若大官人重新定个计策。好取信于那武校尉,然后趁此时机,提出听从种师道调遣的话儿来!” “如今还有甚么能取信于他的?”李响瓮声道。 麻三笑道:“这个容易!”说罢,便附耳在李响旁,如此这般的说出一番话来。李响听了,不由脸色变了几变,迟疑道:“这般也使得?” “如何使不得?”麻三笑道,“我大夏从不缺忠勇之士。” “也罢!”李响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得这般了!你自去布置就是,俺自有主张了!” 麻三答应一声,便忙忙的去了。 且说那嵬名察哥领了大军,行不到两日,便兵临渭州城下,大军到时,将这渭州城团团围住,又将重病布置南门,头一日,围而不攻。只将那营帐距渭城两里处安置。 渭城内却是兵马严阵以待。种师道亲身巡视城头,以激励士气。 “夏人如今只围而不攻,只怕还有后手!“种师道在城头巡视了一番,然后在南门城头立住,望着夏军大营处,忧心忡忡的叹道。 “姚统制,你如何看这些夏人意图?”种师道忽地转头对姚平仲道。 姚平仲沉吟道:“某将与夏人对了一阵,那夏人有些骄横,且此时出征马军为辅,步军为主,显见得便是要攻取城池的。若是如此,夏人距两里安营扎寨,莫不是为了等候攻城器械?” 种师道点头而笑道:“正是。某也是这般想来。若是夏人攻城器械到了,只怕明日便是要进攻的了。”说罢,便脸色一整道:“传令各处兵马,丝毫不的放松对夏人的警惕。尤其是夜间。” “莫非这些夏人要在夜间攻城?”姚平仲不由吃了一惊。 种师道道:“大军一到,日间举兵攻城,若是日间不胜,便改为夜攻,此乃常法,若你为夏军统帅,又要出其不意,你待如何做?” “莫若打破常规,夜间袭取!”姚平仲不由有些气馁,显见得,若是夜间攻伐,防御起来,却是吃了大大的亏了。夜不能视敌之远,攻不能辨敌之形,大大不利于防守。 种师道点头而笑,又行了几步,不由自语道:“却不知那郑家兵可应诏了没有?”说罢又自摇了摇头,自顾往前走去。 那龚召领了种师道的均旨,前去拜见武二。到了营中,果然见到一名身着铠甲的校尉,正在营帐首座坐了与人说话。便上前见礼,说是奉了种相公均旨过来的。 “种相公可有甚么话说?”武二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只是斜着眼看了看龚召。 龚召不由气闷,却兀自憋着气道:“奉了相公均旨,要遣渭城内郑家兵前往守城。却不知武校尉何时前往?” 武二大笑道:“俺领的可是郑家兵,不是种相公西北军。朝廷可曾出得一文钱与我家哥哥?若是没有,又凭甚么调动我一兵一卒?” 那龚召顿时面红耳赤起来。他原本以为,这武二不过是起于屠肆的二汉,定然会欣然听从相公调遣,哪里知道还这般说得头头是道。 “此乃危机时刻,相公自然可以专断,莫说你郑家兵,便是这渭城一人一物,也得听从调用。”龚召兀自不服气,声音也渐渐严厉起来。 “休得再说。”武二不由冷笑道,“俺领的是俺家哥哥的俸禄,吃的是俺家哥哥的米粮,却如今要让俺领了哥哥的兵马去与你家相公效命,哪里来的这个理?此等言语不必再说。俺还要遵俺家哥哥之命守护俺家嫂嫂等。” 龚召气结,好一会才理顺了气,放平缓了语气道:“你家哥哥使你护卫他家小。试想,若是城破了,单凭你一千人马,如何抵得住十五万西夏大军?你家哥哥所托,岂不是付诸东流?” “正是!”就在武二犹豫之时,却听得旁近一个声音传来。 武二不由转头一看,原来是李响,不由道:“哥哥是帮这人劝俺么?若是这等的话,便不要说出口了,俺只会遵从郑哥哥的号令!” 李响不由气急败坏道:“却不是俺要这等说话。只是俺觉得这大官人说的甚是有理。城破家岂能安?莫若留下百十人马护卫,百十人马在此,任谁也不敢轻易来犯,何况成忠郎在渭城之名,哪个敢如此冒犯于他?如此,便可使其余人等随这位大官人去守护城池。一来可保全了成忠郎家小,二来也不违背了相公的均旨,三个替成忠郎全了忠义的美名!” “这个――”武二低头沉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龚召趁热打铁道,他抿了抿嘴,终于跑出了杀手锏,“日后夏人退去,我家相公可保举你家哥哥为正七品的武翼大夫,兼渭州都监!” ------------ 第一百零八章 故人新来情不故 第一百零八章故人新来情不故 这渭州都监也就罢了,武二并不知晓是何官职,只是那正七品的武翼大夫却是听得分明。不由眼一瞪,对那龚召道:“你说话可算得数?莫不是哄俺么?” 那龚召气急反笑道:“胡说,胡说,这等话也是浑说的?朝廷任命官职,岂能是这般儿戏?若不是种相公有言在先,我一介布衣岂能这般大言不惭?若是不信,我便就此告辞了,绝不再来相扰就是。”说罢便冲武二拱一拱手,只说了声“告辞”,就要离去。 武二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慌忙陪笑道:“你乃有大量之人又是相公门前能说话的,何苦与俺小小校尉计较?方才是俺吃罪了先生,在下线陪个不是!”说罢,朝着龚召深深一揖,倒也显得十分的真诚可信。 那龚召见了武二这般姿态,心中方才舒畅了些,止住脚步道:“你这厮,倒也晓得些进退了。罢了,你只告诉与我,去还是不去?” “去,自然是去的!”武二忙笑道,“只是在下还有个疑问。若是去了,俺要听从谁的调遣?也好不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龚召点头笑道:“这个容易,我家相公早有安排,自然使得一个你熟识的人去得。”说罢顿了一顿笑道:“你可知季玉这个人?” “自然记得!”武二忙笑道,“此乃五岭峰强人之一,还是俺家哥哥修书一封与种相公,叫他投了种相公处,如何不认得?” “认得便好!”龚召大笑道,“那季玉如今为稗将,便可为你上司,一切事宜且听他调遣就是!” 武二欢喜道:“如此便好,有个相熟的人,想必不会难为自己的。何况若不是俺家哥哥,他还做不成种相公的将军呢!” 龚召暗笑,这稗将说的好听,不过是对下级军官的统称罢了。如今看着厮也不似先前那般精明的模样,不由道:“既已妥帖,不若今日便奉命如何?” “如此便行!”武二点头,又道,“大官人只管去复命,俺这便点齐兵马!” 那旁的李响松了口气,眼见得那龚召得意洋洋的去了,不由对武二笑道:“如此计议已定,便可以此行事了,兄弟为成忠郎立此大功,日后前途无可限量!” 武二忙笑道:“些许功劳罢了!”然而脸上得意之色,昭然若揭。又请李响在营中坐了,说一会这兵马布置得事情。不多时,便听得士卒来报,只说是故人季玉来访。 “这便来了!“武二大笑,忙出营迎上,果然见季玉急步而来,见了武二不由大喜,拱手道:“不想今日又见面了。” “方才说是故人,便知你来了!”武二忙上前把住季玉臂膀笑道,“如今俺却是要受你统辖的,但有指令,绝无违背之处。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的!” “哪里要兄弟赴汤蹈火,只得相互协作,共同守护这渭州城不破,如此便是你我天大功劳!”季玉随武二一同入帐中,帐中还有一人,不由愣了愣。 武二忙介绍道:“此乃我家哥哥,换做坐地虎李响的。” 季玉一听,大喜道:“常听闻,坐地虎李响乃是我家兄长的兄弟,武艺了得,又统管这渭州城的偌大家业,难不成眼前便是?” 李响听得此言,不由尴尬至极,勉强笑得一笑道:“正是!只是有些微末之力,哪里敢统领得这渭州城的家业?如今不过是我家兄弟帐下的小卒而已!” 季玉故作惊讶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 武二不由脸色沉了下来,这季玉并非不知李响之事,如今却故意在这里说起,分明便是要使得李响尴尬。 “俺却相信,不日我家哥哥定然要重用俺兄弟的。” 季玉忙点头道:“这个自然,一切但等退了夏人再说!” 武二请季玉落座,也不吩咐茶水。只是干坐着,对他道:“如今季将军为了公事而来,俺等便商议公事就是。种相公此番却要安置我等郑家兵在何处守卫?” 季玉忙道:“听闻郑家兵骁勇善战,一战而定渭城盗贼,二战而挫夏人强兵,故此,便可安置守卫南门,却不知兵马可整顿好了么?” 武二不由冷笑道:“原来俺还不知道,俺家哥哥剿灭过山贼强人呢!”说罢又厉声道:“俺郑家兵不过千余人,却恁地要放置在南城?你莫非不知晓,这南城门乃是夏人主攻之地,却如何放置私兵在此?却不是儿戏么?莫不是将军假传了种相公之令?” 季玉自然知晓,这武二乃是恼怒自家方才挑唆了李响,心有不忿,于是忙赔笑道:“相公均旨,哪里敢随意更改。若是不信时,可亲往相公大帐之内请了令来就是!” 武二冷笑一声道:“莫非以俺不敢么?” 那李响此时方才说项道:“如何这般说话。方才还好好的乃是兄弟,此时却这般相待?不过是为了俺这个俗人罢了。两位兄弟,千万看在俺的份上,就此揭过!” 季玉忙点头道:“正是,方才却是我言语不愉,向武家兄弟陪个不是!” 武二愤愤的没有出声。 李响忙扯了一把他的衣袖道:“千万看顾俺的面皮!” “不敢当!”武二这才稍稍霁颜,“军务之事,武二自当听从吩咐,只是这兄弟之情,不叙也罢。若有令,只管传与俺!”说罢,只冲那李响点点头,看也不看那季玉,大踏步的便出了营帐。 李响看着那武二背影摇头而笑,对季玉道:“方才却是俺的不是了。也不要见怪俺家兄弟,便是这般的一个耿直的性子。有道是‘好汉眼里容不得沙子’,这分明便是说的他了!” 季玉点点头笑道:“这个自然。我也与他相识的久了!” 李响点点头,便也要告辞而去。 “李大官人不妨候一候!”李响正转身,却听得那季玉在身后说道。 “哦?”李响止住脚步,转身看着那季玉道,“却不知将军有甚么事情?” 季玉微微一笑,对她道:“我认识李大官人的一位故人。” “谁?”李响心里没来由突地狂跳起来。 “李大官人,名唤李纯平的。” 季玉忽的一句话,便如惊雷一般,滚过李响心头。使得他心神大震,不由颤声道:“你――你――”指着季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大官人不是说过,有人来接应与你么?”季玉仍旧微笑,“莫非大官人可曾忘了?若是忘了,我却不防还提点一二!” “你――你说!”李响不由后退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那李大官人乃是大夏王族,可曾许过事后保大官人入大夏王族之事?”季玉依旧微微一笑,只是此话说出,李响再无怀疑,便愣愣的瞪着他。 “你待要如何?” “只得你听从我的吩咐行事就是!”季玉嘿然而笑,“听闻你将我大夏悍勇之士已然编入军中,如此甚好。你可知我是送了许多的好处与那种相公身旁的龚召那厮,才为武二那厮争来了镇守南门的差使,你可说项与他,千万不可使他起了别的心思!” 李响忙道:“这个使得!”说罢,却又迟疑一回,欲言又止。 “还有甚么事?只管说!”季玉冲他点头。 李响方才整理了心思道:“方才将军进的帐中,一见俺的面,便拿言语挤兑与俺,既然俺等一家,却又如何这般行事?” 季玉大笑道:“原来是这般问题。” 说罢忽地正言道:“若是我初来乍到,便与你亲热有加,你如今又是这郑家兵里掌兵的,却不是要他嫉恨于我么?故此这般为之。况且造成你我不和,亦可使得那武二放宽心思。不叫他疑心你我二人日后相谋之事。” 李响大喜道:“若是如此,只怕城破之日,那武二还梦寐不知。却哪里知晓,这明里不和的两人,却原来是同谋!” “倒也聪明!”季玉点头而笑,“今日你只要去催促他整顿兵马,即刻去城南门守护。若是到了动手时候,我便立即传言与你。我大夏大军,自今晚起,便要攻城了。” “今晚便要攻城了么?”李响不由失声道。 ------------ 第一百零九章 霹雳弦惊死生地 第一百零九章霹雳弦惊死生地 “嘭――”一声巨响。 城墙上石头飞溅,顿时划伤了许多士卒。惊叫声聚起,但却无有四处逃散的人。各个士卒死守城头,西北军士卒悍勇,又有种相公亲在城墙督战,自然无人退却。 “抛――”西夏军令官尖锐的声音在空中石头的呼啸声中,显得突兀。十架霹雳车排成两排,将巨大的石块抛向空中,尔后狠狠砸在城头或者飞越过城头,直接砸在城中的民房之上,顿时造成巨大的损伤。城内沿着城墙附近的居民早已迁走,若不如此,只怕早已埋骨垮塌的屋子内了。 夜里攻城,对攻城者自然是极严的。若无经验,只怕损兵折将。同理,对守御者亦是极严的。好在双方皆是名将,自然知晓该如何应对。 “射――”夏人忽地推出无数强弓军士,箭矢上燃起火来,随着传令之声,“呼!”的就射向空中,纷纷插在城墙之上,那城上便如插上了火把,在夜空里,将城墙照的通亮。 “此人倒也有些手段!”种师道看着那些插在墙缝里火箭燃起得大火,不由嘿然而笑,“某只怕你不来攻城,传令,敌军不在目视之内,不得出击!” 轰然一声,一座房屋又吃那巨石投来,击中了,顿时垮塌下来。那李响躲在城墙之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看看吧,这便是我大夏军的威力!”季玉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旁,悄声对他笑道,“若是这般攻城,又有谁可抗拒得住?” 李响默然不出声。看了看不远处正挺立在众军士面前的武二。但见他眉头微皱,却毫不为这巨石的威力所动。众军士也静静候在那里,即便有人心里不安,却丝毫也不敢出声。便是那些一旁的西北军士,也有人脸色发白,身子发抖的。相较之下,反倒是郑家兵士卒显得镇定自若一些。 “郑家兵果然不凡!“李响不由喃喃说了句。 “甚么?”季玉听得清楚,却不由冷笑道,“心惧了?” 李响看了他一眼道:“如今这般激烈,是要何时动手?” “动不动手却不是你我做主的,我也要听其令而行!”季玉摇摇头,看了看城墙门口,哪里尚有百人小队守候,“若是要动手时,需要取代那些士卒。我自去寻人讨个情,派你等去那里守着!” “如此,快些动作,莫事有不成,反害我不尽心!”李响有些烦躁的说道。 季玉点头,自去准备不提。 “攻城!”夏人随着号令,千军万马向着南城门这头冲锋过来,与此同时,三处之地,亦同时受到攻击,以牵制宋人守兵。 眼见得那些辽人在火把照耀之下,渐渐的近了。那呼啸而来的声音甚至掩盖住在空中打着哨儿的石块。嵬名察哥便在中军里,端坐在马上,手按住佩剑,脸色肃然。他自是知晓对面守御之将乃是种师道,大宋西北名将,若是能一战而败之,便可威慑大宋,从而争取政治上和谈的价码! 夏人的抛石机停了下来,大队的步军正朝着城墙这边汹涌过来。 “射!”忽地宋军城头传来大喝之声。便见的城头忽地抛射出一支支火箭,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忽地火箭朝着地下坠去,“轰”然一声,不知哪一支箭矢点燃了前面的易燃物,顿时那城墙外围百步之处燃起了一条十步宽的火蛇,顿时照耀出那攻过来的夏国的步卒。 不少来不及收住脚步的夏国士卒,扑进了火堆,顿时吃后军践踏,踩成肉饼。即便是这一条火带阻隔,却丝毫不影响夏人攻城。 只是火带一起,夏国士卒便清晰可见。如此便暴露在宋人眼下。 “射――”令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各段不停有人将将令传了下去。 “嗡――”的弓弦弹动的声音响起来,如蝗的箭矢顿时朝着城墙之下数千计的士兵射了出去。一阵箭矢,便收割一茬士卒性命。然不顾性命前冲的士卒根本就刹不住,后军踩着前军的尸身,迅速向前冲近。 “射!”又是一阵箭雨。 当三阵齐射过后,夏人士卒便开始搭建云梯,抛出索钩,向城墙上攀援。 “弓箭手自射!抛檑木、滚油!”传令者有条不紊。 不时有夏国士卒从城头或攀援中跌落下来,发出阵阵刺透人心的惨叫声。一名夏人在城下中箭,惊叫一声,转身便走,哪知背后无数箭矢飞来,顿时将他射成刺猬一般。 一个攀援云梯者,忽地仰头之时,吃那滚油淋下,一头一脸,顿时焦糊起来,更有肉体烧灼的刺鼻气味,一头栽倒,扑倒在地,顿时毙命。 如此种种,时时在整个攻城之中出现。 “射!”夏人的弓箭手亦开始还击,他们不断齐射,压制城头的宋军弓手步卒。那宋军中亦时时有人伤亡,从城头跌倒的,又受伤倒地呻吟的。凡是种种,使人不忍相闻。 饶是武二心性坚定,也吃着惨烈的攻城所惊动心神,脸色微微发白。手紧紧捏住朴刀,指节泛白。只是眼神坚定,无一丝一毫慌乱之色。主将如此镇定,郑家兵也无慌乱之色,虽人人谨慎,心弦紧绷,然却静静等候军令。 郑家兵并未安置在城墙上,而只是在城门之侧,以应城门守军。是故,战事行进此时,并无一人一卒死伤。 “事情妥帖了!”不知何时,那季玉悄然过来,蹲在那李响身侧,压低了声音道,“种相公已然下令,着我等接管那城门守军。你可向那武二讨了百十军士去城门口。我自有话与他说!” 李响眼神闪烁,抿了抿嘴,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季玉点头,拉了李响一同向武二行去。 “武校尉!”季玉点头道,“方才奉种相公均旨,要调拨百十军士守城门处。你领军从侧面呼应。如此便可使我去就是。” “你去守城门?”武二不由看了看他。 季玉点头道:“若是不放心某,也可着李部长一同就是!” 武二看了看李响。 那李响点头道:“如此也好。兄弟只管宽心就是。俺自会见机行事。” 武二这才点头道:“若是俺家哥哥与你一道去,俺也放心些。若是你一个人,俺倒也真不敢放你去也。”说罢便对李响道:“哥哥,你自领你所带来的军士一同去,彼此熟识,也好调遣,俺这郑家兵,你还不甚识得秉性,都是死性子的人,不好调拨得动!” 李响大喜道:“如此便最好了!” 当下武二着李响领了百十军士,一同前往城门,那城门守卫已然受到相公均旨,当即交接了手续,便领兵自去了。自此始,李响便名正言顺,守着城门。 “如此征战,方不虚此生!”那渭城南门附近,李纯平背手听着那城墙处震天杀人,看那城内城头冲天火光,不由叹道。 “这开城之功,也算的是首功一件,还不怕大王赏赐于你么?”季玉立在他身侧,神色恭敬,只说说了这一句,却又欲言又止了。 李纯平不由侧身对他笑道:“你可是要问我那妹妹么?” 听得李纯平这般问,季玉不由脸色尴尬起来,点头道:“自我出走,已然不知她消息了。却不知她最近如何?” “若要见她,也是不难的。”李纯平微微一笑道,“她已然随我来了这里!” “甚么?”季玉不由一惊,旋即大喜,然后大惊道,“她――她――来这里了么?她可是――可是来寻?”忽地又苦笑摇头道,“却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又岂肯来这宋人险境来寻我?”随即又问道:“为何她要来此险境?难不成那李讹移不知晓?” 李纯平点点头道:“正是!她自是不甘心嫁与他的。奈何又有王命,因此便出走在此地。王命不及也。此战毕,她便要去宋人的京师之地,多处游历。若是能有个人忠心相伴,我自然也是放得心的。”说罢重重叹了口气道:“她性子执拗,决定了的,只怕不能回心转意!” “她――她要去宋人京师之地?”季玉似乎没有听得他后面之言,喃喃自语说了一句,忽地瞪大眼睛对着李纯平道,“我愿随她而去,伴随她左右,至死不渝!” “如此最好!”李纯平大喜道,“我自然知晓你的,便是性命不要,也是要护得她周全的人。如此我自然是放心了!” 季玉仿佛下了决心,重重点头道:“便是舍得性命,也要她快活!” ------------ 第一百一十章 阵前分功惹争议 且说李纯平与季玉说话时,忽地听得城头欢呼声遽起。季玉忙与李纯平告辞,回到城门处,问那李响道:“却是何事这般喧哗?” “夏人退了!”李响看了看他道,“却不知要俺何时动手?” “急甚么?”季玉摇头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还得听命行事!” 李响不再出声,默默走到一旁。靠着墙边坐了,也不知想些甚么。那边武二此时却不知领了兵马去了何处,也不见人影。 季玉暂时没得兴致说话,满心里便是装着一个人。那一颦一笑如此勾人心魄,那奔驰的骏马,那飘动的裙裾,那挽弓的英姿。无不撩拨着季玉的心弦。如今佳人便在这渭州城内,却又不得相见。如此煎熬更是使得他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庆儿公主!”季玉喉头滚动着这个词儿,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仿佛这夏军退与不退也与自家无有关碍一般。他满心里便只得这个人影儿了。 忽地又有人大声的高声道:“夏人攻城矣!” 季玉抬头看时,但见那空中飞动着一只只火箭,有的射在墙头,将墙头照的通亮,有的越过城墙落在城内,点燃城内屋子,顿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 “今日便要破城么?”季玉喃喃一句,便要飞快的前去想李纯平请示。抬头朝李响看去,那李响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瞪着他。 “射!” 喊杀声中不时传来令官的发令声,又夹杂着房屋起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还有那些城内百姓的哭喊声,如此交织在一起,混乱成一团。 “不好,只怕今日便要破城了!”季玉忽地大叫一声,飞也似的奔跑起来,他要赶在夏人大队人马攻城门前与李纯平联络。 他刚跑出不多远,便见到了那李纯平匆匆而来,对他慌忙道:“方才前方使火把打来信号,第三次攻击便是要直取南门,我等做好接应准备。你且吩咐李响去,休要中途变了心思。若是不从,只管将他人头来便是!”说话间,手猛然往下一劈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这个自然省得,宽心就是。”季玉领了命,忙忙的奔了过去。 待到了李响身旁,压低声音道:“此次攻城过后,下一次,便是要直取城门,到时马军在前,急速冲来,打开城门之时,要迅捷,不可慌乱手脚。我等时辰无多,若是那种师道反应过来,便失了时机。” “在下省得!”李响忙答应一声,精神顿时一震。 季玉看了看四周,忽地对李响道:“武二那厮却在何处?恁地不见了他?” 李响道:“方才吃种相公相招,已然上了城墙,想必已与夏人战成一团了。” “如此更好,省的有人盯在一旁,碍手碍脚。如此我等更为便宜行事了!”季玉点头,走了几步,只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忙又折回对那李响道:“你可曾确定为种相公召了去?” 李响见他质问,不由脸色不愉,有些不快的道:“说得甚么话?俺如今还要欺瞒你不成?此事成与不成,俺便与你等如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不信时,你自家便可去城墙上看一看,可有那武二么?” 季玉忙笑道:“我不过问得一问。你我富贵便只在今日了。还是谨慎些为好!”说罢就要上城楼去看,却见那李响对他怒目而视,不由止住脚步,对李响笑道:“不若大官人去看一看。” 李响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城楼上行去。那季玉也就等候在城下,他此举显然便是为了不刺激李响,摆出个信任的姿态,好安李响的心思。这城门不开,半份儿也不能招惹的他的。 城头的战况已然激烈,不多时便从那城墙上抬下受伤或阵亡将士。 季玉焦躁等候李响下来,过了多时,才见那李响满脸烟尘,浑身疲惫的从城头下来,气喘吁吁,靠在城墙边坐下,从身旁摸出个皮囊,咕隆的灌了几口水,这才平缓了一些。 “如何?”季玉急道。 李响横了他一眼,方才叹道:“城头之惨烈,生平仅见。俺寻了许久,才见到武二兄弟,郑家兵――唉,郑家兵完了!” “甚么?”季玉不由一喜,对着李响忙道,“却仔细说一说!” 李响点头,平缓了一些气息,这才道:“武二兄弟吃种相公调遣上了城墙,正逢你们夏人来攻城。此次更是动用了楼车,当真是箭如雨下。武二兄弟所领八百郑家兵,正逢其时,死者七八,余下兄弟亦在苦苦支撑。” “如此当好!”季玉先前吃了李响的冷言冷语,听闻此时,不由大喜。停了一停又笑道:“那厮如今怎样了?” “多处伤了,虽不累及性命,只怕也要休养一些时日。俺为了不使得他见疑,便在城头与他并肩而战,如此多时,才得以脱身!”李响道。 “嗯,也好,做得甚是!”季玉点头大笑道,“下次进攻,我大夏马军便要直取城门。务必要迅捷无比。快速通过宋人箭矢之地。杀入城中。若是事成,你我功劳也!” “敢不听从吩咐!”李响忙起身叉手行礼。 果然过得不多时,夏人进攻退却下来。城楼之上,又是宋军一阵欢呼之声,只是这欢呼声较第一次已然弱了许多。想来着经过连番苦战,早已然是筋疲力尽了。 “宋人已然疲惫,却不知元帅何时再次攻城?”那正骑马立于中军的嵬名察哥身旁一名将军忽地说道,“想必那小王爷已然准备妥帖了!” 嵬名察哥不由摇头道:“阔莫将军,宋人尚能再战。只是将此事托于渭城一泼皮之手,恁地不是儿戏?” 那阔莫将军脸色一正道:“此乃陛下亲口许诺的,难不成元帅也不遵陛下之命么?况且小王爷骁勇有才,陛下寄予厚望。” 此时另一名将军忍不住高声叫道:“阔莫小儿,只得你这番言语,便该死百遍。军中对主帅无礼,便是砍了你的首级也不为过!” “哦?”那阔莫将军冷笑道,“启台吉可将军,你莫不是忘了,你家兄弟启台吉里吃宋人打败,挫了我军士气的事了?若是要论砍头,只怕算上你的首级,也是不够的。” “你――”那称为启台吉可的将军,脸色涨红,忍不住伸手就要拔剑。 “够了!”那嵬名察哥不由怒喝一声道,“军中岂能这般无视军纪?” “是!元帅!”那启台吉可恭敬的致歉,却又兀自愤愤不平的瞪着那阔莫将军。 “如何指挥攻城乃是我之虑也!”嵬名察哥不由瞪着那阔莫将军道,“你虽有陛下王命,却也不得干涉大军指挥。若是如此,我也只好挂冠而去,任由你来指挥就是了!” 那阔莫将军虽有不服,却仍叉手行礼道:“却是我的孟浪,元帅见谅则个!” “你只管宽心!今夜必然在此攻城,也定然会按照事先约定。”嵬名察哥面皮表情不动,然后挥手道,“阔莫将军不如一旁静候佳音如何?” 这分明便是下了逐客令。那阔莫将军虽有心在此监看嵬名察哥,却也不得不暂时离去。去时,兀自狠狠瞪了那启台吉可一眼。 “元帅切切不可照他这般行事!”那启台吉可不由急道,“这分明便是要分元帅的功劳。” 嵬名察哥叹口气道:“便是叫他分一半的功劳去,却也不见得是坏事!”他朝着渭城远远望去,那城楼上,还可隐约的见到火光。 分一些功劳他到更能够安心。大将领兵在外,所立的功劳越大,掌管军队越多,越能够使得君主疑心。更何况与君主乃是一家,更是国君提防的重点。如此将功劳分一些与世子,倒也不失为消除疑惑的好法子。只是这计划,嵬名察哥始终觉得要冒险了许多! “传令!” 嵬名察哥思虑良久,终究下了军令。 “步军在前,全力攻城。马军在后,听后命令,直杀入渭城南门。待城门打开,一路冲杀,杀入宋人中军帅府。擒拿种师道!” 命令有条不紊的传了下去。 大军顿时全力运动起来。步卒排成整齐行列,黑压压的,在黑夜里看不到尽头。那马军一万,依次整理队形,战马不时打着响鼻。马蹄刨动着泥土,不安分起来。 种师道亲自登上了城楼,眼见得前面出现了繁星一般的火把点点。密密麻麻似乎看不到尽头。他不由喟叹了一声,对那姚平仲道:“只怕此乃生死之战矣!”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敌开城马踏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通敌开城马踏过 任由谁也无从想过夏军第二日晚间的攻城便是要全力一搏。 郑屠立于营门之前,越过重重营门向渭州方向眺望。听闻不到震天喊杀之声,只是隐约一丝火光,使得那方有些红亮起来。 “如何看这次争斗?”郑屠吸了一口气,也不回头,说了一句。 “夏人如此决死一战,必然有所依仗。”呼延胜立于郑屠身旁,他抿了抿嘴,说了一句,然后将眼儿投向跟随在郑屠身旁的诸多将领。 “却不如我等从侧面攻打夏人主力,如此便可缓解渭城压力!”史通义忍不住说了句话。 “不然!”此时林冲也插言道,“侧翼夏军还未伤元气,若是我等贸然出击,只怕会使得侧翼夏军有机可趁,如此我等却不陷入前后夹击之险境?” “贼入娘的狗夏人!”花和尚鲁智深骂了一句,“洒家只要点齐一千兵马,便可杀向渭城去,好救小种相公于水火。”说罢便想着郑屠叫道:“三弟,如此可好?” “一千兵马何以动摇夏军根本?”郑屠不由摇头而笑。 “可否全军而动?”呼延胜忽地说道。 众人顿时一愣,方才林冲也曾说过,侧翼夏军元气未伤,若是趁此时机前后夹击,岂不是要陷郑家兵于险境? 郑屠却对那呼延胜微微一笑道:“有甚么话,但讲无妨。” 那呼延胜受了鼓舞,立即显得豪气起来。先前他因立功心切,使得郑家兵无端受损,故此心里存乎一念,想要将功补过,故此环视了诸位一眼,便大声道:“各位莫非忘了那五岭峰下的王择王统制么?” 听得呼延胜这般说,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那王统制领兵五千,丝毫未伤,如今要救援渭城,却较我等为远,乃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若是使得他攻击侧翼夏人,便可将夏人牵制住。使得我军从容脱身,向渭城进发。”呼延胜不由笑道,“若是某所料不差,王统制此刻只怕也是心急如焚,说不得他也是这般想来的。” “你如何知晓他人的心思了?”石仲见那呼延胜滔滔不绝,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呼延胜嘿然一笑道:“诸位若是不信,只怕那王统制的信使便已然到了路上了。过不得多时,便可见分晓了。” 石仲还要说话,却吃史通义一把扯住,悄声道:“呼延将军言之有理,不要多说,若真是那使者来了,也好说话!”石仲便不再多言。众人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只是静静望着那渭城方向。多有忧心。是故皆已然明了。渭城守军甚少,若是城破,只怕郑家兵也要吃夏人压迫,唯一可行之路,便是想五岭峰后撤,散入山中。 郑屠眉头紧锁,所有布置已然妥帖,便是前期的准备,也是做足了的。为这一天,他多有牺牲,那渭城内还有他一千兵马,却也是依托所在。只是如此布置,却不知最终如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忽地便见一个哨探匆匆过来,对郑屠行礼道:“禀成忠郎,王择统制使人来求见,正在中军营帐外候着。” 众人一听,不由大喜,都不由自主看了看呼延胜。正吃他说中了,那王择果然是按捺不住,使人来与郑屠商议了。 “回中军帐!”郑屠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望中军帐去,众人忙随着他身后。 坐定中军帐,郑屠升帐,传了那使者前来问话。核实了凭证,确认乃是王择使者无误后,郑屠便问道:“你家统制使你来此,所欲何为?” “我家统制说了,欲要出击侧翼夏军,故此请成忠郎领军出渭城,以助种相公!如今兵马已然先行,只怕不多时,便要与夏军侧翼交战了!” 郑屠点头笑道:“如此好说。你只管与你家将军说,某一力应承下来。只管宽心!”当下又使人与使者商议了细则不提。 不多时那使者离去。郑屠便即传令道:“呼延胜为前军,领兵两千,急速前行,务必及早出渭城附近,不得擅自出击。令林冲领马军沿途侦探,以防止夏人埋伏。”郑屠自领中军,全军即可拔营起行,朝渭城进发! 一番不住妥当,郑屠也不张扬,偃旗息鼓而行。 且不说郑屠全速朝渭城开进,只说那嵬名察哥不得已,下令全力攻城后,那步军齐声呐喊,不顾死伤,分离夺取城头。 正在此时,忽地那渭城方向传来冲天火光,一点火星向天空直射上去,到了空中忽然就炸开,散成星星点点火星。 “信号传来了!”阔莫将军狂喜,对着嵬名察哥道,“元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令马军全速出击了,切切不可贻误了战机!” 嵬名察哥屏气凝神,瞪着前方,忽地高声喝道:“传令!” 顿时所有马军立即肃然起来。 “马军全速通过,直取南门!若是城门打开,只管冲杀进去,步卒虽有跟进!”嵬名察哥高声道,“若是城门不开,不要恋战,全速回撤,全军后退二十余里!” “元帅太过小心了罢!”阔莫将军似有不屑于嵬名察哥这般保守的布置。 “小心无大错!”嵬名察哥瞟了他一眼。 此时军中已然传来了号角声,忽地马军就动了起来,近万人骑兵,此乃是嵬名察哥此役半数以上马军了。此刻起,那嵬名察哥之心便悬了起来,此战他并无把握,将希望全然寄托在那不确定的世子身上,殊为冒险。 “轰隆!”的马蹄奔踏地面的声音,将大地都震动起来。 “敌骑!”城头忽然传来了宋军尖锐的嘶叫声。有人指着那奔腾而来,溅起滚滚尘烟的城下,那仿佛就是暴风卷起的尘沙,遮天蔽日翻滚着席卷而来。 “相公,他们终究动了!”姚平仲对着那城下滚滚而来的铁骑,不由脸色凝重起来。 种师道面皮不变,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看到了么?”季玉匆匆下楼,便见到了李响,那李响慌忙问道,“可是动了?” 季玉兴奋作色,使劲点了点头道:“真动了。我大夏马军携雷霆之势而来。你可准备妥帖了么?”说罢,回头看了看那城门之下百十人的队伍。那其中便有六五十人乃是夏人精锐之士。他们都神情紧张的瞪着这边。 不管事成与不成,都要面临极大危险。故此这些人都面色微微变了一些。也不说话,死死的瞪着李响,只得他一声令下! “恁地还无有行动起来?”此时忽地一个声音传过来。 季玉看时,乃是李纯平,他不知何时穿了件郑家兵的军服,扮作了小卒的模样,朝着两人行了过来。忍不住低声喝道。 “马军还未到,我等此时开门,只怕宋人马上便要围过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李响忙道。 李纯平怒道:“你这厮,还在浑说,开门,开门,我等领了军士在此挡住,过不得一炷香,马军便疾驰而来,若是那时再开,只怕是迟了!恐宋人发觉有异。” 李响看了看季玉,那季玉也点点头。又看看那李纯平,已然是眼露凶光,只要是一句不慎,只怕就要提刀杀人了。不禁咬了咬牙,对着那百十军士喝道:“开城门!” 开城门?那四五十军汉不是夏人,自然不知此话乃是何意。却见那六五十夏人忽地上前,就将这些人砍翻在地,然后齐声呐喊,吊起巨大的铁闩,将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开了!”忽地那密切注视这此处的夏军惊喜的大喝起来。 宋人守军顿时一愣,然后旋即明白过来,那城门已然吃人打开,城头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杀进去!杀进去!”一名夏军马军军官,提起长剑,高声的呼喝着,一马当先,朝着洞开的城门车马飞驰。 近了!近了! 眼见得那渭州城门便在眼前,还可见那些宋人士卒慌乱的正朝着洞开的城门处赶过来。这首先踏马渭城的荣耀便在眼前了。 “呼”的一声,他冲进了渭城的大门,手中的夏国剑斜斜的劈了下去,将一名赶来增援的宋军士卒劈翻在地,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马军士卒,正飞快的通过城门――渭城南门告失!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此种种只是局 第一百一十二章如此种种只是局 武二传令打开城门,那夏国马军立即便飞奔而入。此时,便有人大声号呼起来,“南城门破了!”顿时宋军骚动起来。各处援军不断朝着南城门赶过来。 “开了,开了!”阔莫将军忽地对着嵬名察哥狂喜的叫起来,“元帅,下令全军出击吧,如此便可一战而定渭城,元帅之名,必将名动天下!万人敬仰!” 嵬名察哥也不由吃这莫名其妙洞开的城门惊住了,随即便意识到此乃天赐良机,若是就此放过,只怕自己要悔恨终生,也顾不得与那李纯平争功的想法,立即高声下令道:“全军出击,全军出击,务必要扩大战果,一举而定渭城!” 顿时夏国军中传来“呜呜”的号声,鼓点也“咚咚咚”的响起来。密密麻麻的步卒与马军想着渭城南门蜂拥而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种师道已然撤出了城墙,夏人不再攀援,而是都挤着南城门处,向着城内蜂拥而至。 “相公!”姚平仲不由急道,“快快撤离渭城。若是再不撤退,便来不及也!” 种师道不由冷笑一声道:“夏人想要一战而定渭州,只怕是要失算了!”说罢,急速传令道,“传令,燃起烽火,下令各处军马立时出击,此战务必要重创夏人,叫他不得再得以窥探我渭州城矣!” 姚平仲不由吃了一惊,恁地相公此时还要说出这等话来。 命令下达,传令官立即退出,不多时便见得那四下燃起了烽火。 却说那夏人军官一马当先朝着种师道中军衙内飞驰而起,身后滚滚铁骑奔腾而来。但是这条街却豁然如一座空城一般,四下里并无一兵一卒来阻挡,不由吃了一惊,不禁想要勒住马回头看一看,却哪里停得下来? 夏军马军犹如一股洪流飞泻,却在那种相公衙门处阻隔住了。那衙门处堆积如山的拒马,还有密密麻麻的如林的弓箭手并盾牌手,正严阵以待。 “停!”那军官大惊失色,试图要阻止马队前进,但是后军继续汹涌而上,哪里止得住?就在他举起手高声喝停的时候,他已然看到了宋军那拒马之后的令官开始高声发令了。 “弓弩手!” “轰――”一声雷动,无数弓弩举了起来,随着一声悠然颤抖在空中的厉喝之声“射!”顿时就听的“嗡”的一声,好似群蜂齐飞。箭矢顿时在空中遮住了皎洁的圆月,黑压压的朝着夏国马军就射了过来,那夏国马军甚至可看到那箭矢在火光中灼灼闪光。 “啊――”但听得一阵阵的惨嚎声穿来,一阵箭雨,瞬间便射到了数千人。要知道这般密集的阵型,这般近的距离,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冲过去!”一名夏国军官指挥着数百马军试图冲过那拒马阵,悍然不畏死的试图趁着箭矢射击的空档,冲杀过去。 但箭矢轮换的密度超过了他的想象。一阵箭雨还没落下,便又听得无数的弓弦发出的声音,那军官惊恐的朝前看时,只见得那无数黑影朝着自己扑过来,他一翻身,试图躲在马腹之下,刚刚翻身,便吃无数箭矢射成了刺猬。一头栽倒,瞬间又吃那乱奔的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马军忽地遭受弓弩狂射,一时间竟然生生的,吃那箭雨射出一条阻隔地带。尽管夏国马军奋勇当先,但那条箭雨构筑的阻隔带,便犹如天堑一般,丝毫也逾越不得。倒是马军士卒越来越多的倒在地上,抽搐、呻吟、惨叫,被践踏的肉泥,横飞的血肉,乱窜的无主受伤的战马的悲鸣交织在一起。 “退!”终究有人受不得这血肉的压迫,精神崩溃下来,一名夏军马军忍耐不住,忽然就拨转马头,朝着身后就飞速的撤退。 此乃溃败先兆。 后军步卒还不知前军马军遭受惨败,还在不断涌进城门,向前冲杀!马军却忍耐不住,拨转马头就往回奔走,顿时与那步卒相撞,乱成一团。 “射!”宋军令官不疾不徐,发号施令。箭矢始终在身后追杀那些往后溃败的马军。如此使得那些马军拼了命的往后狂奔,即便是与那步卒挤在一起,也顾不得。更有人用剑不断看砍劈那些挤过来的步卒,意图脱离这地狱一般的屠杀之地。 “望四周散开!”忽地一名夏国军官大叫起来,如此便可分散人力,也不至于挤成一团,吃那宋人箭矢射杀。 此言连续在军中叫喊,终究使得那些慌乱的兵马醒悟过来。往四周散开,也好控制住后面源源不断涌过来的步卒。 那些夏国马军士卒纷纷向四周躲避弓弩箭矢时,却忽地眼前一亮,那两旁街道忽地燃起大火,造成了数条隔离地带,将那些夏国士卒照的通亮分明。 那两面无数的街道豁然是排列整齐的宋军弓箭手,前面照样堆积高台拒马,拒马前依然是长枪手严整以待。那冲在前头的已然越过火带,冲到拒马之前,吃宋人长枪瞬时穿透了身躯,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然后寂然不动。 “射!” 宋人令官的声音便如那催命的无常,骇得夏国士卒顿时就乱了起来。拼了命的往后退却。然而越是往后退却,越是与后面汹涌而来的步卒挤在一起。 后军夏人将领终于看轻了前方的局势,自己前军已然落入了宋人的埋伏,慌忙大叫道:“后退,后退,出城门。” 出城门是唯一的选择,若不如此,混乱之下,宋军四下射箭,只怕全军便要覆没在此。那还未有入城的中军,早已得报,城内混乱,中了宋人的埋伏,不由大惊失色,那阔莫将军一脸惨白,看着渭城方向,作声不得。 “传令,后续马军急速前进,接应城内溃兵!”嵬名察哥当机立断。那后援马军五千顿时飞速的冲上前去。 就在此时,却见得那城门竟然缓缓的关上了。一支人马忽地斜刺里冲杀出来,生生的将城门隔断,然后关上了城门。 随着城门的关闭,城墙上头忽地冒出无数的弓箭手,一阵阵箭雨,将那挨近城门的夏国士卒射退,使得那斜刺里冲出的宋兵迅速的稳住了阵脚,排起阵势来。 那本守在城门附近的李纯平并季玉等夏国军士,忽地吃这斜刺里冲出的宋军冲杀一阵,已然退了百十步,定睛看时,不由“啊呀“一声的叫出来。 “武二!怎地是武二?”季玉首先跳起来,指着武二冲着李响狂吼道,“你不是说那厮正在城墙上么?不是说郑家兵死伤惨重么?这些郑家兵从哪里出来的?” 李纯平上前就要去揪李响。却吃李响一刀砍来,往后退了数步。李响趁机跳出来,此时一队郑家兵冲上前来,将李响接住,往后急退。 那季玉还要冲上前去,却吃郑家兵死死挡住,不得前进半步了。 那李响哈哈大笑道:“好笑,好笑!可叹你等夏国人愚昧。却不知晓,俺哪里投靠了你等?我家哥哥待我至诚,分明便是要做一场戏与你等。你等只道身份隐秘,旁的人并不知晓。哪知俺家哥哥在这渭城内,哪有不分明的人?” 季玉大惊失色,不由指着那李响说不出话来。 李纯平咬牙切齿道:“你这厮故意落魄原也是郑屠使你这般做得么?” “正是!” “你在俺的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原来也不过是做戏么?” “正是!” “你难道不知你若是投了我大夏,便可入了王族,享尽荣华富贵,难不成也动不了你的心么?”李纯平此时已然是声如泣血,捂住胸口,目露凶光。 “哈哈!”李响大笑道,“你这厮莫非以为俺便是这般好欺的?你不许还罢了,许了这个,便是傻子也信不得你了。王族?是要亡我之族罢?” “你――你这厮,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那李纯平忽地大声的喝了一声,一口喷出鲜血来,将那前襟染得通红,顿时身子晃得几晃,往后便倒。 “来人,来人!”季玉急的大叫,很显然,今日若要全身而退,只怕很难了。眼下形势,便是如何使得自己与世子脱身而去,并且在乱局之中寻到李纯庆公主的下落。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败退空恨半军没 “元帅,我军入城,吃了那种师道的埋伏,死伤惨重,城门――城门也关上了!”一名拼死搏杀出来的军官飞奔过来,下了马跌跌撞撞的冲到嵬名察哥面前,跪倒在地,这夏国汉子,哭得犹如孩童一般,涕泪交加,好不哀痛。 嵬名察哥已然看清楚了形势,他愣愣的立在那里,也不说话,若不是中军慢了一些,说不得也冲进城去了,只怕便是个全军覆没。想一想这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却是何等的惨白?若是这十万大军损失殆尽,大夏国如何才能复得了元气? 一旁那阔莫将军忧心李纯平等人,想要说话,却看了那嵬名察哥哀痛犀利的眼神,哪里还敢出声,默默的往后悄然的挪开了步子。 “元帅,攻城吧,打破城门,便可就得那些兄弟们!”那军官哀嚎着,膝行爬过来,抱住嵬名察哥坐骑的马腿,苦苦告求。 嵬名察哥面皮抽动,忽地传令道:“全军后退!” “后退!”传令官立时将这个命令发布了出去。顿时大军轰然停止向前,诸军不断调整位置,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缓缓的转了方向。 “元帅!”那军官绝望的叫了一声,“俺家兄弟还在里面,元帅――” 嵬名察哥名无表情,早有两名军汉上前,将那军官拖了开来,扔在了一旁。嵬名察哥看了看他,淡淡说道:“我军入城五万余人,若是我再领余下五万人去救,就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你――归队吧,自有人为你治伤!” 说罢,嵬名察哥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渭州城内,抿了抿嘴,便向来时之路退了回去。 “元帅――”那名吃人拖走的军官忽地挣脱了军汉的臂膀,抽出剑来,顿时四周的军士“哗啦”一声,将他团团围住。 “俺追随兄弟们一起去了。元帅自己保重!”那军官忽地一剑便直直的刺入了自己的脖颈,顿时飙出一道血箭,射在他身旁离得近的两名军汉脸上,使得他们惊慌的神色显得愈加的可怖。那军官的尸身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的沉闷的声响,震得四周军士的心弦颤动起来。 “暂时收敛,待回了夏国,再好生厚葬!”嵬名察哥说了一句,便不再回头,在众军士的簇拥之下,大军缓缓的渐渐离开了渭城城下。 “相公,那嵬名察哥退了!”此时已然又登上城头的龚召对着身旁种师道笑道,“贺喜相公此战大败夏人。” 种师道看着那缓缓而退的嵬名察哥笑道:“此人也是不凡的。虽打败如此,却从容而退。”忽地转头对龚召道:“去传信,现在可叫王执中便宜行事,务必要拖住嵬名察哥人马,以待我军后援。” “是!”龚召答应一声,忙忙的下了城楼去布置去了。 这渭城里,喊杀声已然渐渐的稀疏起来。这南城门口,武二领了一千郑家兵死死守住,又加上那城楼之上弓弩手相助,夏军竟然不能再行靠近城门。 “降者不杀!”此时不断传来宋人士卒的大喝之声。 陆陆续续的夏国士卒绝望之下,放下兵刃,跪倒在地,不敢再做抵抗。一对对宋兵步卒开始四处出击,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此役渭城之内困守的五万夏国士兵,降者万余,其余尽皆战死。 “烽火,是北城头上的烽火!”一名军官骑马飞奔向王执中,高声叫道,“将军,渭城夏国人要退了。这是我军进攻的烽火传信!” 王执中哈哈大笑道:“此乃天赐我这般功劳!儿郎们,且不可教城内的步卒将功劳占尽了,且随我杀过去!” “杀,杀,杀!”众马军忽地高声的吼叫起来。 王执中一马当先,手指长矛向着城南方向飞奔而去。他的身后,三千马军呼啸而上,紧紧跟随,瞬间便消失在黑幕之中。 “元帅,就此扎营罢!此地已然离宋人二十余里了!”启台吉可上前对那嵬名察哥道。 嵬名察哥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然蒙蒙亮了起来,只是四周雾气环绕,还看不真切。夜色已然淡了下去。后方还无有宋军来奔袭,便点点头道:“也罢,如此辛苦了一夜,先歇息一回,待雾气散了,再行后退。”说罢又看了看渭城方向。如此一败,只怕再回此地,便难了。 启台吉可忽地叫来一名军官,原来是他的族弟启台吉里,对他嘱咐道:“你且引马军一千四周警戒,若有宋人来攻,务必传递消息,挡住宋人!” “省得!”启台吉里点头道。 “切莫再误了大事!” 启台吉里忙道:“俺上过一回当了,岂能再上当么?只管宽心,俺还要将功折罪的呢!” “如此便好,自去吧!” 启台吉里答应一声,自领了军马,就要去四周巡视。却忽地觉得地面微微有震颤之声。忙伏地听了一回,慌忙对启台吉可道:“那北面似有马军,莫约三四千人!” “整队,整队!”启台吉可对他大喝一声道,“我去禀明元帅!”说罢,慌忙朝着嵬名察哥的营帐中去。到了那处,但见嵬名察哥营帐门大开,里面站满了军将,正要说话,却见那嵬名察哥自点点头,以示明了,便不再出声。 “方才探知宋人马军三四千余人正朝我军冲杀过来。”嵬名察哥高声道,“启台吉可,着你领了马军五千前去拒敌。” “是!”启台吉可忙出列,接了军令,自取领取兵马。 “其余各军,对南面排开阵势,准备迎战渭城南门追击之兵!” “得令!”众将轰然应命。 嵬名察哥看着众将出营,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很显然他亦知晓这宋人马军不过是来迟滞自己后撤的军马,而真正大敌,乃是城渭城追击出来的宋军大部。 种师道的的确确领了大军出城追击。待平定了城内的夏军之后,他当即领了大军出城,又恐那嵬名察哥逃得远了,便着人放了烽火,令先前布置在城外的三千马军沿途对夏国之军袭扰,以迟滞他等行军速度,为大军争取时间。 “报!”一名哨探飞奔过来,下马对种师道道,“夏国军马在前面五里处布下阵势!” “停!”种师道打了手势,不由勒住马,点点头叹道,“嵬名察哥果然是知兵的。晓得我要追击过来,却摆开阵势,要与我决一死战!” “相公可要如他所愿?”姚平仲策马在种师道身侧笑道。 “若是你,又当如何?”种师道对着姚平仲微微一笑道,“此番老夫也要考校与你!”这姚平仲少年英雄,深得种师道喜爱,有意着力栽培! 姚平仲笑道:“夏人新败,士气低落,虽摆开阵势,然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只是若是硬攻,我等必然损兵折将,以防他做困兽之斗。如此,却不如两面夹攻。” “哦?”种师道不由看了姚平仲一眼! 姚平仲忙道:“相公,方才城内一战,也可见那郑家兵只勇猛,全然不下于我西北之军。若是使人联络得那侧翼的郑家兵,正好前后夹攻过来,便是那嵬名察哥再知兵,也是挽不回颓势,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也!”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好虽好矣,只是如何联络得那郑家兵?要知晓郑家兵侧翼还是夏人侧翼牵制,又如何使得郑家兵摆脱侧翼之夏军迅速与我军靠拢?” “还有张择张统制在,出五岭峰,可牵制夏军侧翼!”姚平仲脸色一红,有些纳纳道。方才他亦知晓,自己有些想当然耳。故此强自辩了一句。 “哈哈!”种师道大笑,“即便是如你所愿,这一来一去,却要耽搁许多时辰,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此那夏军复了元气,便是前后夹击,也势必死伤惨重,殊不划算!” “是,末将受教了!”姚平仲毕竟年轻,所虑不周,过于弄险,却也有天性使然。 种师道正要传令,忽地一名军士飞奔过来,禀道:“夏军后军忽地乱作一团,不知何故?” 种师道一惊,急道:“却是何故,再探!” 那探子飞也似的奔了出去。不多时,又有人来报道:“夏军后军忽地冒出一股我大宋之军,已然与夏国后军交锋,已然打败夏国后军,正向夏军中军推进!”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军争功败夏人 “大宋兵马?”种师道一惊,旋即大笑起来,对那姚平仲道,“有人深知你心,欲要与我等来个前后夹击,此等时机,岂可错过了?传令下去,全军摆开阵势,攻击务必要又猛又狠!切切要牵制住这夏国前军与中军,叫他不得伸出手来,援助后军。” “这――岂不是要送功劳与那郑家兵么?”姚平仲马上明白过来,不由疑惑问道。 “功劳?”种师道摇头道,“些许功劳却是要送与他的。只是这夏国后军也并非一触即溃,若无实力,只怕也不好打的!” 正在种师道排兵布阵,要与夏国军决战之时,正如他所料,郑屠前军已然与夏国后军接触,战在了一起,为首者乃是呼延胜,为保持前军锋利,郑屠又将花和尚鲁智深、史进、石仲林冲等人调拨上去,一并听从呼延胜调遣。 “报――”探子飞速过来道,“前方两里,又夏军摆开阵势!” 呼延胜一惊,心道:莫非这夏国人早已知晓自己要从后军过来?便喝道:“再探,其看夏国人前军、中军如何?” “得令!”探子再去查探不提。 呼延胜喝令士兵稍停,整顿军马,等候进一步探报。果然过不多时,那探马又快速的奔驰过来,上前禀道:“夏国前军正与我大宋之军对峙,中军压住阵脚。后军向前,并非对我等排开的阵势。此乃只为前方的宋军罢了!“ “天助我也!”呼延胜大喜,迅速做出了判断,高声道:“诸位兄弟,想必夏军在渭州城吃了大亏,如今使得渭州城军士追赶出城,排开阵势,此时正是夏人士气低落、又全然不知防备我等的大好时机,此大功不取,更待何时!” 石仲不由疑惑道:“将军,你如何便断出夏军打败,宋军大胜?俺不是听闻宋军兵马要少于夏国兵马许多的?” 呼延胜正要说话,只听得林冲笑道:“正因如此,便可由宋军出城与夏军决战便可知之。宋军大胜,士气正旺,夏军打败,士气低落,此乃正是追击之时,此其一。其二,宋军若非大胜,敌我之力天翻地覆,岂能与夏军在野外对峙?” “还有,夏国全然没有派出哨探四下侦查,显然是来不及这般做了,仓促之下迎战,不是宋军追击,又是如何?”呼延胜大笑道,“且不去管他如何胜了夏人,如今我等也算是抓住了这微末之功,决然是不能放过的。” “正是!”鲁智深嘿然大笑道,“洒家禅杖也有些发痒,若不打杀几个夏人,岂肯甘心?” “传令!”呼延胜大喝一声,“前军两千,锥形阵排列,林冲、鲁智深锋矢为先,务必要突入夏军阵中,并向两翼展开。” “得令!”鲁智深面露喜色,此显然将先锋冲杀之事,交与他等了。林冲则一脸凝重,此番重任自是艰难,却亦能显示功劳。 “史进领左锋、石仲领右锋,务必接应前锋,趁势扩大战果!”呼延胜道,“令官何在?” “小人在此!” “火速通告中军统帅成忠郎,要他领中军前来接应,务必要快捷务必,趁势为全军之后盾。且告知于成忠郎,此战我等务必成功,一雪前耻!” “是!”令官飞速起身,望中军去了。 “郑家兵儿郎们,若要立功,便在此时。”呼延胜只断喝一声,大军顿时向前疾驰而去。郑家兵平日的训练,此刻展露无遗,即便是跑步疾奔,队形已然整齐。 这只锋矢队伍,便如利箭一般,瞬间便刺破了早间的浓雾,这雾色正好是郑家兵的掩护,那些夏国军士待郑家兵冲到面前时,还来不及转身。 “直娘贼,恁地这夏狗这般不经杀!”鲁智深一根禅杖挥舞,犹如入无人之境,轰然和夏国后军撞上了,上下翻飞,顿时便见的一片血肉带起,不禁心里痛快,呼啦啦的叫骂着。 “休要多说话,只管杀人!”林冲也杀得兴起,但见他一杆长枪,犹如蛟龙搅海,当真是逢着便死,擦着便伤,顿时将夏国后军搅成一团。 “宋军在后!”有夏国军吃了这猛然一击,惊得高声叫喊起来。后军此时已然是乱成一团。正当时,锋矢侧翼石仲并史进领了军士也杀入进来,迅速将撕开的口子扩大开来。 “痛快!”鲁智深一铲撮去了一名夏军士卒的头颅,那无头的尸身向后扑倒,顿时惊得一众夏军躲避开,鲁智深所到之处,纷纷避让,唯恐避之不及,吃一铲撮去了头颅。这和尚满头是血,眼如铜铃,一张大嘴哈哈大笑,状如地狱之鬼。 “端地痛快!”石仲也从侧翼杀过来,他不讲章法,只图痛快,专往那人多地方去,每每朴刀过处,便是一条血路。 史进也不甘人后,一根混铁棍端的是指东打西,劈着的,头破血流,脑浆迸出,扫着的,骨折腰断,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 这几员猛将,杀入夏军后阵,真如是猛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元帅,如之奈何?”一名将领忧心忡忡的看着后军,上前来向嵬名察哥讨主意,“可要救援后军去?再不去,只怕后军便要崩溃了!” “救?”嵬名察哥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前面道,“你看看前头乃是种师道亲领的兵马,一声令下,便可冲杀过来,我等又拿哪里的兵马去抵挡?” “这――这――”这军官全然没得主意了。 嵬名察哥仿佛下了决心一般,传令道:“前军严阵以待,摆开决战架势!后军务必挡住宋人,中军迅速脱离战场,向我大夏国方向行动,速度要快!不教宋人察觉!” “元帅!”那军官肝胆俱裂,这显然是要抛弃了前后军,直叫中军脱身,如何不慌张起来。 嵬名察哥看了看他道:“传令下去吧!他们等为大夏国死,死得其所。我等脱身,尚还能保得住两三万人马,不如此,全军覆没,我大夏勇士,丧尽在此,便是罪不可赦啊!” “是!”那军官终究下定决定,传令下去。 “呜呜呜!“夏军中忽地吹响了军号,那前阵兵马忽然摆开阵势,要与种师道摆开架势决战。 “不好,那嵬名察哥要逃了!”种师道不由叫了一声,高声道,“快快快,姚平仲,令你半个时辰,冲垮对面夏军前军,若是不成,你便去做个小卒罢了!” 姚平仲豪气冲天道:“得令。”说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拔出长剑大喝道,“大宋儿郎们,跟我来!”说罢,一夹马肚,飞速的朝着夏军前军阵型冲去。身后便是齐声呐喊的宋军士卒。 近了,近了! 两军轰然相撞,姚平仲一杆长刀上下翻飞,顿时就绞杀了冲过来的夏军士卒。夏军士气本就不足,此时姚平仲又使军士齐喝:“嵬名察哥逃了,嵬名察哥逃了!” 此时嵬名察哥方脱出阵中,忽地听得宋军这般齐声呐喊,不禁心里叫的一声“糟糕!”,急速发令道:“丢弃所有辎重,全速撤离!不得与敌军纠缠!全速撤离!”一声令下,顿时夏军纷纷抛弃所有物品,只得单人单骑,朝着回路飞奔。 夏国前军听得宋人这般大叫,慌忙之中,有人往后看时,果然是中军撤离,哪里还有主帅的影子,绷紧的心弦顿时松弛下来,再也无有斗志。 “投降了!”一名夏军忽地将手中的夏国剑扔在地上,慌张的趴在地上,不敢动一动。接着便是更多的士卒抛弃了兵刃,跪倒在地。 宋军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贼入娘的,夏国人前军投降了!”鲁智深大吼一声,也叫道“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此一声爆喝,顿时将那些后军士卒惊得顿了一顿,回头看时,果然中军消失,前军投降,宋军从前军方向掩杀过来,慌忙丢下兵刃,跪地乞降! “收拢战俘!”呼延胜在阵中不断发令,“俘虏交由后军处置,我等急速追击夏国人中军,休要走了嵬名察哥!” “休要走了嵬名察哥!” 顿时郑家兵里爆发出巨大吼声。 “不好,郑家兵要争功了!”姚平仲不由大惊,也顾不得收拢俘虏,打扫战场,领着兵马就朝着嵬名察哥逃走的方向追去。却不知,一队二十余人马的马军从郑家兵中军中冲杀出去,疾如闪电!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勇闯贼军斩贼首 只是要追至嵬名察哥,谈何容易?单不说那沿途设置的阻兵,便是嵬名察哥收下猛将也多得狠,因此尽管那姚平仲奋力追赶,却无奈见嵬名察哥越跑越远,不由恨声道:“早晚要将你拿下的!”只是他这番发狠终究不能使得他赶上去。 “将军,那些人莫不是郑家兵之人?”忽地身旁一名亲兵指着前头叫起来。 那姚平仲抬眼看时,果然见一支莫约二十许人的马军从那郑家兵中军中冲杀出来,望嵬名察哥的方向奔去,卷起一阵尘土。但见为首的那人,身跨血汗宝马,手绾偃月刀,一身盔甲鲜亮,端的是威风凛凛,不由喝一声彩道:“好一个威猛将军!” “将军,他等二十许人却不是作死去的?”那亲兵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那入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将军,出了那关云长,哪个还有这般的本事?那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除却那猛张飞,还有那个这般勇猛? “你道那厮是谁么?”姚平仲酸溜溜的说了一句道。 “却是谁?”亲兵瞪大了眼睛。 姚平仲一字一顿道:“渭州镇关西郑屠是也!” “啊呀!他便是镇关西了!”亲兵失声叫了一声道。 “你这厮也听闻过他的名号?” “是也!”亲兵忙道,“他在郑家庄立碑刻字,哪个不晓得他的?便是天下英雄皆以能刻名字于其上为荣。嘿嘿,果然是天下豪杰之首!” “胡说!胡说!”姚平仲忙喝道,“你小小士卒,知晓得甚么天下豪杰。不看我家相公么?如此大胜,定国事于西边,斩杀无数夏人,恁地不是天下豪杰?恁地比不过那郑屠么?” 那亲兵愕然,然后忙点头道:“若然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但见那郑屠已然一马当先,充入了夏人军中,一把偃月刀端的是无人能当。所过之处,便可清晰见得一条血肉之道。 “你家爷爷来会你!”一名夏军将领飞也似的赶来,端的是铜眼豹头,孔武非常,双手拿锤,自持力气,一锤就磕向郑屠的偃月刀。 郑屠哪里能使他磕着?待他一锤砸下来,手腕翻动,一刀便割断了那夏将的咽喉,噗的一声,血箭飙出来,人马一并倒地。 “拼了!”此时又两名夏国将领飞奔过来,一左一右夹攻郑屠。 郑屠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偃月刀向左,只一刀,便生生将那将领捅了个对穿。连人带刀落下马来,郑屠也不拔刀,头略低一低,躲过了右边那将领的当头横扫的一剑。也不回身,两马交错之时,一手抓住了将领的腰带,喝道一声:“起!” 但见得那员将领吃郑屠一把提了起来,举在空中,又听得暴喝一声道:“开!” 但见郑屠双手用劲,竟然生生的将那夏将撕裂了开来,一时间血雨纷纷,那两截躯干吃郑屠扔在前头,惹得那些夏军纷纷躲避。 郑屠策马上前,一伸手将那偃月刀拿在手里,瞪着前方夏人,厉声喝道:“挡我者死!” 那身后冲杀过来的而是马军齐声喝道:“挡我者死!” 顿时惊得夏军纷纷避让开来。 眼见得那前头举起的帅旗,那旗下一个金盔衣甲的将领,便可是那嵬名察哥了,不由哈哈大笑道:“这擒拿夏军元帅的首功,便是要落在俺郑屠手里了!”说罢打马上前,冲那帅旗下的将领飞驰而去。 眼见得要拿住那金盔将领,夏国士卒便如疯了一般,拼命的朝着郑屠扑过来,即便郑屠再凶神恶煞,也是死战不退。 “贼入娘的,真真是不要命了!”郑屠喝骂着,一边要冲破夏人的阻扰,虽然偃月刀无从阻挡,但架不住人海战术。夏人不要命的扑来,便是杀人也是杀得手软的。但见那郑屠四周,尸山血海一般,厚厚的身体堆积起来,足足小山一般,没有一千,也有六百。 眼见得那厮便要逃走,郑屠着急,茫然抓起一名夏兵,左突右挡,总算冲出一条路来,眼见得那人就在眼前奔逃,不由大喜,正要策马上前,忽地一名夏将飞驰过来,冲他吼道:“休要猖狂,吃俺一箭!”说罢弯弓搭箭,直奔郑屠门面。 郑屠一手抓住,翻手掷去,单听得“啊呀”一声,那夏将翻身落马。然这一时候,众夏兵又围了上来。眼见得那金盔将领便要逃走了。郑屠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手中偃月刀忽地便脱手飞出,化作流星一般,直奔那金盔将军身后。 “噗嗤”一声闷响,但见那金盔将军吃这一刀穿透了身体,刀上余劲将他的身子带起来,在空中翻滚了一回,“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变故,叫那些夏军顿时就吃了一惊,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郑屠趁势飞马赶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大笑道:“嵬名察哥已死,嵬名察哥已死!” 那二十余马军也一路高声,叫喊,顿时夏军便如炸了锅一般,再无阵型,慌乱的四下奔散。毕竟那帅旗也倒了,戴着金盔的主帅也吃宋人一刀斩下马了。焉能还有斗志? 郑屠也不去管那些溃逃的夏军,他一心想要砍下嵬名察哥的首级,因此飞马过去,见那金盔将军俯卧在地,便大笑一声,跳下马来,走近了,将那金盔摘下,又将那人翻过身来,脸色顿时变了几变,显见得,此人不是嵬名察哥。 那脸色看来不过是莫约三十许汉子,这身盔甲穿在身上,却遮掩住了,使得郑屠只以为便是嵬名察哥了,哪知晓却吃了夏人的金蝉脱壳之计。不由心中大恨,咬牙道:“这厮逃得过今日,却逃不过明日,早晚必擒他!” 却不知此言与那姚平仲一般。 此时大队人马赶到,那姚平仲策马过来,冲着那郑屠脸上抽动着,终究微笑道:“贺喜成忠郎斩获夏军主帅嵬名察哥!此乃此战首功!” 郑屠脸色尴尬,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径直上马,提了偃月刀就走了。只剩下那姚平仲尴尬立在那里,正要骂一声,却听得一名亲兵叫道:“将军,此人不是嵬名察哥,不过是穿了他的衣物盔甲罢了。” 姚平仲听了,心中一动,忙过去看了看,那人确实不是嵬名察哥,顿时想起那郑屠尴尬模样,不由放声大笑道:“难怪那厮一脸晦气,真是――真是――哈哈!”又是一阵大笑,想来这首功毕竟没有吃他拿走,心里微微平衡了一些,甚是痛快! 眼见得那嵬名察哥不知逃到何处,追击不及,因此也只得罢了。全军战了这一夜,将士疲惫,也不宜远追,种师道便着令收拢士兵回城。沿途布置哨探。 郑家兵也各自收拢士卒。 郑屠愤愤的回到自家的营地,正巧呼延胜领着得胜之兵归来,众人脸上欣喜,见了郑屠,不由皆拱手道:“贺喜成忠郎立不世之功。” 郑屠气呼呼的道:“哪里立了甚么功。那厮是个假冒的元帅!” “啊?!”众人顿时就愣住了。 郑屠挥了挥手道:“休提这个烦恼事,今日大胜,各位功劳自然不能少的,如今只打扫战场,我等回郑家庄,论功行赏,犒劳军士,抚恤伤者阵亡将士为要务!” “有理!”众将士点头。各自收拢各部军士,依旧整理成队,此时天色已然近了日中,雾气早已散尽。这沙场便如阿鼻地狱一般,血腥阵阵,死者相藉。 呼延胜使军士收拢自家士卒遗体,好生保管,并整齐抬上马车,准备回到郑家庄厚葬。那遗弃的刀枪剑戟,弓弩箭矢都也收拢起来,堆积满了无数马车。 “报!”一名探子过来,冲郑屠行礼道,“种相公差人来见成忠郎了!” “哦?”虽在意料之中,却无有想到这般快,郑屠点点头道,“传他过来!” 不多时,但见一名小将军,骑着马过来,身后跟着几名亲兵,见了郑屠,忙下马了对着他叉手行了一礼道:“统制姚平仲见过成忠郎!” 本来这姚平仲品级高于郑屠,可以不行礼的,但姚平仲毕竟还是有些钦佩郑屠的,因此便主动行礼。郑屠还了礼道:“种相公却在哪里召见俺?” 姚平仲道:“相公便在不远处候着。却虽我来!” 郑屠点头,对呼延胜道:“招呼诸军,整理后即回郑家庄,经此一役,将士疲惫,需要休整,多摆酒肉犒劳!”说罢,便将偃月刀交与亲兵大牛,自家骑马随着姚平仲而去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功行赏谋出路 “来来来!”那相公衙内见得郑屠进来,忙亲上前,一把把住郑屠臂膀大笑道,“成忠郎乃是首功之人,理当上座!”说罢,便要携郑屠坐于上座,与自己并肩。 郑屠忙辞谢道:“不敢当得首功。此乃相公指挥得当,巧设计谋,大败夏人,郑屠岂敢居功?”说罢再三推辞。种师道无法,只得是他一旁紧挨自己下手坐了。 此一役西北各军皆有功劳,各各受了赏赐,末了种师道方才对郑屠道:“成忠郎此役,先设了计谋,又诱使夏人入城中伏,方能由此大胜。且夏人逃走之时,又及时出兵,与某两面夹击,终究将那夏军七万余人灭于渭城。” “此乃下官之责,不敢居功。”郑屠忙道。 “无妨,有功便要赏的。”种师道大笑道,“如今我已然上奏朝廷,为成忠郎讨了个武翼大夫的阶,又因我渭州军职,某一并上奏,许了渭州都监之职于你,如此你我日后自成一家,如此可好?” 郑屠一愣,他对宋朝官职并无了解,听闻武翼大夫、渭州都监,不由有些茫然。那身旁坐着的龚召见此,不由笑道:“这武翼大夫乃是正七品的衔,乃是武散官,渭州都监乃是正八品的职,乃渭城兵马统管,是边防缉查的实职。” 郑屠这才恍然而悟,心里暗道:这种师道殊不厚道,此不是要夺我郑家兵么?心里暗自计较了一回便笑道:“微末之功,岂敢这般封赏?只领七品的武翼大夫便可。这都监之职,实不敢领。” “哦?”种师道见郑屠这般直白拒之,不由好笑,便道,“如何不敢领了?” 郑屠忙道:“我郑家兵建兵之初,不过是保家卫土之职,若是俺做了这都监,殊不知这郑家兵却由谁去领?若是使得郑家兵入了相公之手,自然是放得下心来的,只是又由谁来护得我郑家庄之周全?” 种师道不觉愕然,这厮显然是将话语挑明了来说,自家这一点算计,明眼人也是看得出来的。不由摇头笑道:“你倒是光棍,也罢,如今某这般安置,你且看如何。你且不领着都监之职,你那郑家兵你自可自留一千,拱卫郑家庄足矣。俺料定,这夏人吃了大亏,便是十年之内,也怕是不能攻打渭城了,四周盗匪已然剿灭,便是侥幸逃脱的,听了你的大名,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打劫你等庄子?” 种师道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笑道:“你那些军将,皆有升赏。便是八品之内的,某还是可以独专,只得一封申奏,便可定下!” 郑屠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俺一时还想不透彻,不如明日再与相公回话。” 种师道点头道:“如此也好!” 当下设宴,款待众将军,并传令下去,犒赏三军。那渭州城解了宵禁,百姓纷纷出来,张灯结彩,鼓乐齐鸣。虽有破家之人,亦有好生安置,并无流落无家可归之人。于是满城皆是喜气洋洋,一片欢乐升腾的模样,哪里见得大战之后的破败景色? 此一来是种师道提前布置妥当,人员百姓皆先前安置了。其二乃是夏人攻城,并非旷日持久,破坏并不大,因此百姓受损极小。故此欢乐景象,也是难得。 郑屠闷闷不乐的吃了几杯,便告辞去了。此役自咐功劳甚大,那巧设计谋,使李响取信于那夏人奸细,又假意打开城门,诱使夏军冲入城中,使得种师道安然布置伏兵,一战而定。又是武二领了郑家兵甘冒奇险,关闭城门,这才使得夏军元气大伤,仓皇出逃。 不止于此,自家领兵恰巧与种师道前后夹击,使得夏军溃兵仓皇出逃,死着无数,不然岂能如此大胜?殊想不到的便是,这种师道只是与了自家一个七品的虚衔,还要夺自家的兵马,甚是可恨。 回到府中,也不及与夫人等说话,便直接使人快马加鞭,在路途中招来了诸多将领。不多时,那呼延胜、林冲、武二、李响、鲁智深、石仲、史通义并吴之敏等人齐聚郑屠前厅,分主次坐了。 “诸位兄弟,今日大胜,本应是多加犒赏,只是却有一事,不得不与诸位兄弟说来,众人也好拿个主意!”郑屠也不啰唣,便直接说了种师道的那一番话出来。 “相公恁地这般说话?”鲁智深顿时便瞪大了眼,惊疑道,“也妄似洒家先前那般的忠心于他,也素来敬重与他,岂能干这等的勾当?” “哥哥,俺如今也不做那鸟什子官儿,依旧上了五岭峰,做俺的强人去,如今便奉了哥哥做寨主,俺等这些兵马,也不怕他来剿!”石仲更是怒不可遏,跳将起来,叫道。 “胡说,胡说!”那吴之敏听得直摇头道,“你这般胡闹,却是要陷成忠郎于不义。岂不是叫先前敬仰成忠郎的天下英雄好汉都寒了心?” 呼延胜斜了那石仲一眼,哼了一声道:“落草为寇岂是长久之计?” 林冲点头道:“落草之事,且不提也罢!” 郑屠点点头,又看了看李响并武二。 李响笑道:“哥哥如何决断,便如何决断,即然是跟随了哥哥,不管如何做,俺都会跟随哥哥的。绝无二心!” 武二也点头道:“此话甚是!” 郑屠点点头,他自是知晓的,这李响并武二乃是自家发家之时便收拢的,那李响更是忍辱负重,扮作与自己不愉的局面,吃许多人唾弃,最终取信于夏人,终究得了这一次的大胜,算起来,他此战居功甚大,却甘愿虽郑屠或升或弃,并无他话,殊为可敬。 这武二自不必说,他自掌管侦缉哨探之事,勤谨做事,对自己绝无二心。因此不管自家做什么,都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其余人等,便如鲁智深,也心中向往军旅,对那种师道多有钦佩,说不得便是投奔西北军的心思。那呼延胜、林冲自不必说,一心要博取功名的。 自是那石仲史通义两人,与自己意气相投,结为兄弟,倒是义气为先,功名为次,因此才说的那般落草的话出来。 只是这吴之敏又是如何思想的?郑屠一念及此,不由抬眼看向那吴之敏。此人身有才学,又是内政里手,难得人才。只是惯于装神弄鬼,卖弄心机。不过倒也不失为一大助力。 “吴先生可有妙法?”郑屠看了看那吴之敏道。 吴之敏见郑屠看过来,不由点头笑道:“妙法倒是有的,只是成忠郎如何决断?”说罢,便上前一步,冲郑屠行礼道:“如今夏人尚不足为虑,却看如今朝廷,所虑者还有何者?” 郑屠沉吟起来,然后对那吴之敏道:“先生所说莫非是辽人?” 吴之敏摇头而笑道:“辽人已然不足为虑,当年我行走宋辽之地,眼见得辽国风气,已然不足,民不思进取,官不思民生,奢侈无度,盘剥无止,哪里还有半点雄主气象?因此不为大虑!” “莫非是那契丹完颜氏?” “成忠郎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契丹尚未成气候,日后或可为患!” 郑屠不由沉吟起来,看了看吴之敏,心里暗道:这厮莫非已然知晓那宋江方腊之流,如后必成大患么?如此此人眼光独到,倒也是大才之人。只是为何历史从无有这般人物记载?踌躇半晌,这才缓缓说道:“莫非吴先生所指,乃是山东宋江并那东南方腊?” 吴之敏听了不由大笑道:“然也,然也!成忠郎果然心忧天下。如今我等距东南之地甚远,然距那山东之地颇近。那宋江在山东梁山泊占据山川湖泊而自立,打出替天行道之旗号,劫富济贫,却实乃抢夺祸乱之众,故此商旅多不敢从那里过。” “便是占山为王,又有何不可?”石仲忍不住叫道,“俺从前便是打家劫舍的,有何不妥?” “住嘴!”郑屠不由喝道。 石仲悻悻的住口不言,屋子不服那吴之敏之言。 吴之敏大笑道:“打家劫舍倒也无甚么,只是那宋江打出替天行道旗号,却是大大不妥的。况且多次袭扰周边庄子大户,攻打县城。劫持囚犯,此便是犯了官家之大忌。你等却说,当今如何能容忍的他等这般做作起来?” 郑屠点头,此等事情,天下多有知晓,况且武二所训练的哨探,多有消息传来。故此此事众人也都明了。 “如此便要如何?”郑屠皱起眉头道。 吴之敏点头,然后冲郑屠一揖道:“成忠郎定然知晓,那蔡太师忌惮梁山众人久矣,已然着令太尉高俅领三路兵马进剿梁山泊,成忠郎怎可失掉此大好时机?” “甚么?”郑屠不由吃了一惊道,“叫某与那高俅一道攻打梁山?” “正是!”吴之敏点头道,“如此,便可借故推脱,不叫种相公收了兵马,亦可借此一战,打通京城干系,那高俅在京里,可通今上,此乃天赐良机!”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纷争不休重结义 第一百一十七章纷争不休重结义 吴之敏此言道出,顿时诸位面上各部相似,郑屠也不由得摇头,半晌才点头道:“话虽如此,只是那宋江在江湖上也有个及时雨的名头。如今又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某若是随高俅那厮去征讨梁山,只怕要落个骂名,俺这镇关西的名头也到头了!” “哎,此乃天赐良机!”吴之敏摇头晃脑说了两句,却终究没有坚持。 “这般也不行,那般也使不得,恁地如何是好?”那石仲忍耐不住,跳起来叫道。 众人默然无声,都望向郑屠过来。 郑屠沉吟良久,这才道:“既然那种师道要收了某的郑家兵,也使得,某不是还有以前兵马么?若是诸位兄弟从了种相公,前程自然是有的。如此某便应了他就是!” 鲁智深笑道:“恁地想不到,洒家当初离了种相公,哪里想得到今日还能重归他麾下!” “只是――”林冲犹豫了一回,便道,“如此,却实是冷落成忠郎,这般大的功劳,如此轻轻巧巧的便取了兵马职权,却教人心冷!” 石仲第一个跳起来道:“不去,不去。做那鸟官,恁地忘了兄弟情谊么?” “哥哥不是还有一千兵马么?俺留下来,替哥哥照看一二!”武二闷声说了一句。 李响也出列高声道:“俺替武二兄弟照应一些,也留在郑家兵里就是!” “如何是好?”史通义看这纷乱形势,不由皱起眉头道。眼见得两石仲的话语,让许多在场的诸位都吃不住,面色尴尬起来。 呼延胜忽地跳出来,冲郑屠拱一拱手道:“成忠郎容禀。” “说!”郑屠点点头。 呼延胜吸了一口气便道:“这事也难,只得兄弟齐心,却也不难。” “甚么难与不难,有甚么鸟话只管说来,哪得这般拽文嚼字的!”鲁智深第一个不耐烦起来,这般争论许久,也有些焦躁起来。 呼延胜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甘示弱,只是看在郑屠面皮,不需计较,又道:“成忠郎忧心诸位兄弟前程,自然是想兄弟们投奔小种相公的。但兄弟们彼此估计情义,想当初,若不是成忠郎,俺等兄弟却还不知身在何处,流落甚地?” “正是!”那林冲自然是感同身受,暗自点头。 “若是俺等只顾了前程,便是忘恩负义之徒,因此俺便这般思想,若是俺等要投小种相公,却不如再这之前,结义为兄弟,如此,即有了前程,又不失兄弟之义,若是日后成忠郎有事,哪位兄弟不应命的?便发个重誓,好叫天下好汉唾弃!” “如此行得!”那石仲叫好起来。他本与郑屠乃是结义的兄弟,如今再与这些浴血奋战的同袍一起结拜,哪里不肯的? 鲁智深等人也是拍手叫好,大笑道:“洒家原来只是服你沙场指挥有度,却不料你也有这般的心思?快快来结拜!” 众人轰然响应。就皆望向郑屠。 郑屠皱起眉头道:“俺原本只是望诸位兄弟有个好的前程,却不愿这般逼勒兄弟,如此却叫俺情何以堪?万万使不得!” “使得,使得!”鲁智深哈哈大笑道,“洒家头一个赞同的。谁说不成的,便不是洒家的兄弟了,自此再不相认!” “如此也行的!”林冲踌躇了一阵,也点头道。 “兄弟还是应了吧!“鲁智深见郑屠还有些踌躇之色,不由高声道,“洒家也不要做你哥哥了,洒家与众位兄弟都愿遵你为兄长,做个大哥就是!” “这――这如何使得?”郑屠慌忙道,“岂可乱了纲常?” “甚么纲常,诸位兄弟定的规矩便是纲常!”石仲跳出来叫道,“日后但哥哥有命,那个敢不应的?如此,诸位兄弟可有话说?” “如此甚好!”呼延胜点头道。 “摆出香案来!”郑屠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便也不再推辞,高声道,“俺等今日与诸位结拜为兄弟,日后定当福祸同享就是!” 众人听闻大喜。 不多时,但见小厮们在院子里摆下了香案,具了黄表纸,摆下三牲供品,只是来不及请道士念诵,因此也一切就简了。斩了鸡头,吃了血酒,又烧了黄纸,一众人在院子里,焚香祷告道:“郑屠、吴之敏、鲁智深、呼延胜、林冲、石仲、史通义、史进、武二、李响,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拜毕,众人分出座次来。皆尊郑屠为首,坐了大哥。又因吴之敏年最长,坐了第二,鲁智深第三、林冲第四、呼延胜第五,其余依次便是史通义、李响、史进、石仲并武二。 叙完座次,众人皆各自欢喜,郑屠吩咐摆上酒席,痛饮一番。 正值酒酣耳热,郑屠举杯道:“今日幸得与各位兄弟结义,此乃人生痛快之事。日后诸位投入军中,但有一事,不可相忘。兄弟之间,便当同心协力,互为依仗,不可叫人轻易使了计谋,离心离德,日后但有事情,便是丢了性命,也要全兄弟之情的。” “正是!”众人举起酒杯轰然应命。 自此又是一番痛饮,直到天明时分放散。各人先自去军中准备,候着消息。只是那武二、李响、吴之敏并呼延胜吃郑屠留了下来。 “哥哥,既然各位兄弟皆有前程了,郑家兵里也不缺俺等二人,却不如俺依旧留下来,助哥哥整顿这一千郑家兵!”李响并武二齐声道。 郑屠点了点头道:“俺也正是此意。你二人即可着手,在郑家兵里挑拣精锐之士,充入军中。武二依旧照训练探子方式,着手。李响依旧留下来,助我整理渭州诸事。” “使得!”武二并李响点头应承。 “吴先生!”郑屠又对一旁候着的吴之敏道。 “在!”吴之敏并无因结义便行动处随意一些,反而愈加的恭敬起来。 郑屠笑了笑也不去管他,只道:“你依旧打理郑家庄之事。你这功劳,俺记在心里。“ “成忠郎言重!”吴之敏的称呼也未有变化。 郑屠点头笑道:“你等自去安置去罢!各安其命,若是有事,再来相商!” 武二、李响并吴之敏自然告辞而去,单单留了呼延胜一人在前厅里。待人散尽,郑屠方对呼延胜笑道:“方才之事,多谢五弟了!” 呼延胜忙道:“哥哥但有安置,敢不从命?” “你原本有极好的前程。”郑屠笑了笑,“如今却要你这般行事,有些委屈了。” 呼延胜大笑道:“哥哥说哪里话?俺能有今日,皆是哥哥所赐,不然说不得已然吃了官司,也不知要发配到哪里去。莫说助哥哥做这一件事,便是刀山火海里也是去得的。” 郑屠道:“俺素来知晓你重情重义,又有本事之人。日后去了西北军中,兄弟们只怕要吃那种师道打散混编。即便是领兵之人,也不得齐聚了。如此,当以你为主心骨。四下联络,勿要使得兄弟们散了心思,聚不到一起了。” “这个自然省得!” “还有一事,切切不可相忘!” “却是何事?” “日后但有征伐,立功为首要。只是要见机行事,不要做那无畏的争斗。”郑屠郑重其事道,“日后西北之军多有征战,那夏人也罢,乱贼也罢,都算不得数的,若是遇上那完颜氏,切切小心,若有不决之事,当即可详询与俺!俺自有决断!” “呼延胜心里疑惑,但也不好明问,便点头应承下来。 两人说了一回,方才告辞而去。 次日,郑屠前往种师道前衙拜访,那种师道亲自迎了出来。 “这两日可想的明白?”种师道也不客套,直接道。 郑屠忙点头笑道:“却要看相公如何安置某的那些兄弟们了。” “也好!”种师道见目的达成,不由大笑道,“某拟定了个名目,你且瞧一瞧!”说罢,递过一个陈条。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程似锦亦似云 上一章结拜时,少了个史进,此乃俺的疏忽,在此致歉,并改了过来!谢谢兄弟们的关注! 话说种师道递与郑屠陈条,其上果然是对郑家兵诸多的安置。呼延胜自做了武德郎,从七品,又暂授统制之职。其余人等皆为正八品的从义郎,暂授副统制。所谓统制,便是临时委任之官职,无论大小,乃是出战之时统一号令的军官。 由此可见,这种师道也并非打压之人,见得好的,自然要用其长处。郑屠也宽心不少,毕竟这诸位兄弟,皆是在军中领军的实职。 一念及此,郑屠点头道:“多谢相公费心。”说罢又在陈条上指点道:“这武二、李响、吴之敏三人,不愿为官,自愿随了某。某寻思,自家还有一千的儿郎,因此便允了他们,还望相公海涵,不要责怪某擅自做主了。” 种师道见郑屠并无二话,一桩心事也算是成了,这三人来否无关紧要,因此大笑道:“难得武翼大夫这般通宵情理,体恤朝廷,还有喜讯与你说道!” “哦?”郑屠不由道,“却还有何事?” “先前上奏朝廷,此番大捷,官家自然是还有封赏的,如今某说动了媪相,将你这番功绩如实呈报,说不得还有官家亲身温勉,也是有的!”种师道笑道,“且静候佳音便是!” 媪相者,童贯也。此当时,蔡京乃当朝太师,权倾朝野,只是童贯依附蔡京而仕,吃蔡京举荐而为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此时人称蔡京为“公相”,而与之相对,便是童贯之“媪相”是也,这公母相对,也是世人对着二人只蔑称。 如今种师道当面城童贯为媪相,自然是轻蔑之态尽显。丝毫也不忌讳郑屠。 “谢过相公!”郑屠连忙致谢。 若是能入得官家之眼,如此只怕日后便要直入官场,郑屠一时间还无有准备,又与种师道说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这种师道说的明白,如今便是要将郑屠调离这西北之地,使得他彻底失去掌控串联郑家兵及诸将领之力,如此战力郑家兵,虽不至于反了朝廷,却也叫他日夜不得安寝所在。且这一去,也是为郑屠铺好了前程,还不算是亏待了他。 至于他如何掌握,只在他个人所为了。 郑屠吃种师道这一消息,惊得慌张起来。这官场之事,殊无定数,自家贸然进入,却又要如何与人处置?思来想去,只得招来吴之敏一问。其余等人,只怕是指望不上。 那吴之敏得郑屠相召,所幸还未有离了渭州城,当晚便赶了过来,郑屠便在前厅见他。双方叙礼完毕,丫头伤了茶水,吴之敏这才问道:“成忠郎相召,却为何事?” 郑屠便将那种师道封官奏报之事,说了一遍,道:“如今却如之奈何?” “此乃天赐良机!”吴之敏不禁喜形于色,笑道,“成忠郎在此处,便如龙困浅水,若是入了京城,自然得以风云际会,便是一飞冲天之时。” 郑屠不由连连摇头道:“胡说,胡说。你却说说入京的好处来!”郑屠对着吴之敏虚妄之言自然不能加以信实。 “这个使得!”吴之敏点头道,“其一,若是入京,便有见官家的造化。不管事后如何,成忠郎名声必然大涨,此时,天下谁人不知成忠郎大名?其二,此捷报乃是又媪相童贯奏报京师,若是借此拜访媪相一番,自然也是使得的。如此,便是要再升上一升也是可行。此可引为贵人!其三,入京之后,可四下活动,亦可借媪相干系,留在京城任职,且先不管大小!” “若是在京城任职,如何能有出头之日?”郑屠不由诧异起来,想来着京城大小官儿,如过江之鲫,哪里轮得到他出头的? “非也!”吴之敏大笑道,“早已听闻东南之民彪悍,然如今官家派朱勔等到东南各地,采办民间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用大船运向汴京,每十船组成一纲,时称‘花石纲’。岂知那朱勔不恤东南民力,涸泽而渔,早晚必有动静!” 郑屠不由心下大惊,这吴之敏竟然如此敏锐,早早便推断出东南有事。其实也不止是吴之敏,但凡听闻此事有识之士,哪个不忧心这东南之事?也不知几多弹劾朱勔的,只是当今官家一味偏袒,因此东南局面日益迷乱,这吴之敏能推断出此,并不稀奇。只是郑屠自觉先知先觉,却不防有人早已知晓此事,因此有些诧异。 但听得那吴之敏道:“如此,早晚激起民变,听闻过往客商谈起,只说这东南之地,摩尼教盛兴,但凡祸乱,便从邪教始。” 这吴之敏倒是有些见识!郑屠暗自点头。 “成忠郎不欲与山东及时雨为敌,且那恁地如何能放手东南这般的功劳?”吴之敏笑道,“到时只可打通与那童贯的干系,便是甚么地方也去得的。” 郑屠点头称是,吴之敏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只是如何使得童贯也为自家说话,便是有些犹豫。正踌躇之间,又听得吴之敏道:“可是忧心那童贯那厮拿势?” “正是!”郑屠忙点头。 “非也!”吴之敏嘿然笑道,“这西北诸军,多时边城老将,世代家传,譬如这种师道,又如那刘法、刘仲武、王厚等人,哪个不是因功累积而至?岂肯听从一阉竖调度?不看那臧底河城之败么?岂是指挥失度?以某观之,乃是人祸也!” “如此便如何?”郑屠追问。 吴之敏大笑道:“如此,便是成忠郎大好时机。这媪相与边城主将不和,自然要提拔新晋的将领,如此便是结交媪相之机也。” “使俺结交媪相?”郑屠不由疑惑道,“岂不是叫天下好汉不屑于俺?” “此事自然不可张扬,只可暗中行事。想必以成忠郎之算计,自然无忧!”吴之敏嘿然而笑道。 “你倒是见识得透彻!”郑屠不置可否。只是早已听说这童贯乃是好大喜功之徒,且结交朋党,拉帮结派,自成体系,只是要自家结交这般的阉人,却有些难以下了面皮。 “成忠郎,当断则断!” “某在思虑一番!”郑屠依旧不置可否。 吴之敏见此,也无法,只得先行告退。 待吴之敏退去之后,郑屠不由思虑起来,吴之敏之言,甚是有理。如此结交童贯,便可使自己声名鹊起,更有大好时机并功劳与自己夺取。便是去那东南镇压方腊,也是一个美差,那方腊收刮东南民脂民膏不计其数,若是破了他的老巢,岂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只是日后童贯这厮联金灭辽,干了些蠢事,使得西北诸军尽皆丧尽。自己若是随了他,岂不是要随着倒霉?且不知性命还能不能保全。 权衡两利之处,不由踌躇起来。 “官人,夜深何不歇息?”忽地一声婉转之声在声旁传来。 郑屠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了看身旁,一个娉婷身影立在身侧,衣袂飘动,在秋风中亦如临风仙子。这深秋夜寒,那瑟瑟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蕊娘!”郑屠不由叫的一声,起身,上前两步,将自家的袍子摘下来,披在这娇俏女子身上,笑道,“这般冷的天气,何不多披件袍子?” 蕊娘含羞带怯笑道:“方才绿钏路过,告诉我这前厅还有光亮,想必是官人还未就寝,故此也便来看一看。果然是你!” “这西北苦寒之地,可受得惯么?” 蕊娘抿了抿嘴儿,看了看郑屠,却不知他如何这般问,便想了一想才道:“奴家孩童之时,也不曾在这里的。只是随着父亲迁徙过来,如今倒也习惯了!”说罢,寒风一阵,吹得她不禁缩了缩肩膀,那纤弱的体态,说不尽的风流之姿。 “若是有朝一日,俺带你们去京城耍子,却又如何?”郑屠忽然笑道,“想必那京城之地,必又是一番不同光景!” “京城之地么?”蕊娘的眼里忽地放出光来,却又倏地暗淡下来,小声道:“奴家也从不曾出的这般的远门。官人去京城,想必也是有要事的,哪里带着家眷前去的理?” “若是俺去京城谋官呢?” 蕊娘忽地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屠。 “却不要先告诉惠娘等知晓!”郑屠刮了一下她白腻的鼻子,笑道,“终究有一日,使得你游遍京师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谋将来妻妾齐聚 第一百一十九章谋将来妻妾齐聚 郑屠终究是允了小种相公,除却武二、李响并吴之敏等人,并自留一千兵马外,其余等人尽皆入了西北边军,分散到各营之中,其余诸将也尽皆入主个营,如此此役大功之军――郑家兵,便就此化解,也使得种师道心怀大慰。 如此安置妥帖之后,郑屠便着急召来了李响道:“如今俺要去兰州拜见坐镇于此的相公童贯,你与俺一同去罢!” 经过这些时日,李响倒是日益显得老练成熟,与那夏人做戏,也是惟妙惟肖,由不得那些夏人不信他,因此郑屠打定主意,待他一同去,不愉时,也好讨个主意,有个商议的。 李响自然欢喜,当即便去收拾行李去了。 “官人此去多少时日?”惠娘在内厢房拾掇衣物,为郑屠叠好包裹起来。 “也不定日数,快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有余。”郑屠坐在一旁,看她忙碌,不觉心窝里有些暖意。这惠娘是极贤惠的。自家这些时日,忙于郑家兵之事,又连日剿匪、与夏人征战,却一直无有顾及府中之事,如今一切大小事宜,皆是惠娘操持,却无有一句怨言。 “这天一日冷似一日,出门在外,多带些衣物总是好的。”惠娘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儿,“去年新置办的那件貂皮大衣,款式也好,官人穿着也威武好看,不如也带去便是!若是嫌麻烦物件多了,便多雇一张大车去,小厮也是要带两个的,平日里跑腿也用得上!” 郑屠心窝儿暖得慌,只上前一步,一把捉住惠娘正叠衣物的白嫩手儿。 惠娘吃了一惊,抬头看时,但见那郑屠赤着一双眼,瞪着她,不由心儿有些慌张,那白腻的脸上隐隐的透出绯色,轻轻挣扎了一回,却挣不脱,只得含羞啐道:“做惯了的老夫妻了,官人只管这般的无礼,倒是叫那些长舌的仆妇小厮见了,便到处嚼舌根子呢!” 郑屠哈哈一笑道:“嚼舌根子又怎地?自家的老婆有何不可?”这一句直说的那惠娘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厮越发的大胆了些,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这般的宣扬,殊不叫人笑话去了。喜的便是,这厮毫不遮掩对自家的喜爱,真如蜜里调油一般。 “你――你――”惠娘说了两句却说不出来,手儿又抽不动,又急又羞。 郑屠见她素日里泼辣大胆,府中丫头仆妇小厮们都惧她如虎,今日却是这般的小女儿情态十足,有意要逗她,又恐她面皮薄了,吃不住,便将手松开笑道:“莫要忧虑过甚,往日也是出了远门的,没得这般讲究!” 惠娘终究是不放心,整顿了方才纷乱的心神,勉强笑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万般难,凡事周全一些,总是好的。莫若使绿珠那丫头随了你去。她也是个可心可信的人,这些时日,做事越发的老练了一些。奴家往常的一些账目,也有交予她打理的。” “哦?”郑屠不由有些意外,笑道,“她还有这般的能耐?” 惠娘点头道:“这些时日,也不知她哪里起得心思,一门心思的想要随了各处的掌柜学那打理账目的事情,奴家执拗不过,只得请了金源铺子里的刘账房来脚踏。” “看来也是学有所成!”郑屠点头而笑。 “却要她去么?” “此次便不必了。日后多有时机与俺一同去的!”郑屠摇头道,“俺今日只是拜会一回那童监军罢了,打通一些干系,看能不能争得一个上京面圣的机会!” “上京面圣?”惠娘顿时便惊住了。这皇帝两个字儿,也只是平日里听一听的,想必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天子却不是天帝的儿子么?那岂不是神仙?且当今官家好道,说不得也阵势修炼成仙了,也不一定。听得郑屠这般说,顿时就惊得不能思索起来,脑子也有些不够使。 “那――”惠娘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郑屠,一双凤眼里闪烁光芒。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道:“恁地这般模样?” 惠娘“呀”的一声才叫了出来,欢喜道:“官人若是见着官家了,且看看是甚么模样?听闻官家能呵气成云、撒豆成兵,唤天雷、呼风雨。可否是真?” 郑屠不由哑然失笑道:“真真是不读书,不长进。这官家与我等一般模样,哪里便是甚么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更不用提那唤天雷、撒豆成兵的神通了,一般的生老病死,与我等无有二般。” 一番话说得惠娘不好意思起来。慌张的又忙着叠衣物了。 次日一早,李响便收拾妥当,早早的在郑屠府上候着。待郑屠收拾完毕,便一同出了门,此一去,郑屠也不欲大张旗鼓,只赶了两张大车。自家骑马,带了五六军汉随行。惠娘、蕊娘并绿珠直送到门口,眼见得那郑屠去得远了,转了弯,看不到影子,这才回转。 “官人这一去却不知几时回转!”蕊娘叹口气。她正值与郑屠相偕以得,贪爱恋欢之时,这般的离别,便如割刀子般的难受。 绿珠虽做事老练了些,但到底性子天真烂漫,殊无多少离别之愁。偏偏只得这蕊娘多愁善感之人,竟然能化成诗句词章,一纸一纸的写将出来。 那素笺一张一张,叠满窗前,蕊娘执笔叹息,凝目一时,却又写不出下句来。 “暮色送君菊残时,不借西风亦满头。”忽地旁近一个声音念道,“妹妹写得好诗!只可惜姐姐是写不出来的,只得叹息几声打发了就是!” 蕊娘忙转头看时,果然见识惠娘立在身后,伸着头看她写的字呢。 “姐姐却要笑话我么?”蕊娘羞得红了脸,她何尝这般将心思光天化日下,直接给人看到的?急急的将那几张素笺收了起来。 惠娘忙笑道:“你也是白收的,横竖我看不明白这诗呀词儿的意思,若你倒写得直白一些,只说思念官人得紧,倒是看得明白。”说罢抿嘴儿而笑。 蕊娘吃着惠娘打趣,只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了进去方才罢了。 见蕊娘这般情形,惠娘也忙打住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闲话,如今却又正经的事情商议呢,要拿个主意出来!” “姐姐自拿主意就是,蕊娘哪里有甚么意见?况且蕊娘除却识得几个字,又不动营生,姐姐素来这面是好手,自然是由姐姐做主!”蕊娘忙推脱道。 “不是这般营生的勾当!” “却是何事?”蕊娘也诧异了,看着惠娘,只等她说话。 惠娘点头道:“等绿珠来了,便一齐商议。” 蕊娘见她说得郑重,便不开玩笑。忙使绿钏端了茶水出来吃。绿钏方出去,便见得绿珠匆匆赶了过来,见了惠娘并蕊娘,行了礼,笑道:“方才从老师那里出来,姐姐这般急着唤来,想必是有紧要的事儿罢!却不知何事?” 惠娘见三人都齐全了,便轻咳了一声道:“如今只得自家三人一起说话,不好传扬出去的。可晓得了么?” “知道,姐姐只管说!” 蕊娘并绿钏齐齐点头道。 “官人昨日离别之前,与我说了这般的话儿!”惠娘顿了一顿,便将昨日与郑屠对话说了出来,道,“听官人言语,日后便可前往京师去得。” “这个官人曾提过一回,只是当时只当是说笑话儿,并不以为意,却不想原来真有此打算!”蕊娘不由高兴起来,斜着眼看了看惠娘的神色,见她也点头微笑,便越发的将欢欣表意出来。 “好也,好也!”绿珠拍手笑道,“终究可以去京城里看看了,听闻那里繁华热闹,不下于渭城十倍,可要见识了!” 惠娘摇头而笑道:“只是官人若是去了京师,一时半会不能立住脚,如此,全家迁去,倒是有些难得,先前必得有人随了官人一起前去,务必要照顾的妥帖一些。” 绿珠并蕊娘相顾而视,又看向惠娘道:“姐姐只管做主,谁去却也是一般儿的。” 惠娘点头笑道:“那姐姐便擅自做主了。官人不去则罢,若是去时,蕊娘也是要去的。这里西北风沙之地,妹妹身子弱,受不得苦楚,自然随了官人一起去!” 那绿珠听了,撇了撇嘴,似要落泪珠儿一般。 惠娘不由好笑,瞪了她一眼道:“自然还要有人虽官人打理生活,盘点生意的。此去京师,却也是我等生意扩展时机,绿珠在这里也学得一些手段了,不妨随着官人一起去,一来照料起居,二来,将此处绯肠、火腿一并带了去,想必京城人多,必有丰厚利润!” ------------ 第一百二十章 说来历武曲临凡 第一百二十章说来历武曲临凡 郑屠并李响二人,早起出门,自己依旧与李响骑马并行,那偃月刀也不曾带得出来,只叫大牛提了朴刀跟随。这大牛本想此次扛起偃月刀炫耀一番的。 “成忠郎那偃月刀重百斤,哪个提得起?”大牛并五六军汉跟随大车之后,吹嘘起来,越发的得意,“这郑家兵里,除了那些将军,也只得俺拿的动了!” “乖乖,那百十斤的刀,舞动起来,恁地是无有物件一般,莫非是天上巨灵神转世?”一名军汉吐着舌头道。 大牛嗤笑一声道:“那巨灵神算得甚么?”说罢忽地压低声音道,“俺也听闻那吴先生说的,你们晓得的,那吴先生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他的说的话可是没得错儿的!” “甚么话?只管说,熬得俺心痒!”一名军汉忍耐不得,忙催促道。 “那吴先生说了,成忠郎乃是天上武曲星转世的。”大牛嘿然笑道。 “原来是这般!”众军汉都吸了一口冷气,却又疑惑看着那大牛道,“吴先生真是这般说来的?” 大牛不由冷笑道:“说与你们,还要疑惑么?那吴先生说了,这天降武曲星,乃是辅佐帝王的,那武曲星原本是周朝时武王上了天庭之后掌任的。后来转世下凡,投落在汉末,化身关云长,使得刘备得了蜀汉。便是本朝狄武襄公,传闻也是武曲星下凡的,不也是起于这西北之地?” “莫非便是真的?”一名军汉忙点头道,“这西北之地,那个不晓得狄武襄公的大名?当年是杀的那西夏元昊披发而逃,震慑许多年。莫非这西北之地真又要出个武曲星了?” “那是自然!”大牛见这些军汉眼中甚是神往畏惧,不由傲然一笑道,“你也不看一看成忠郎使得甚么兵刃,那是偃月刀。如今这大宋也好,夏人也好,还是辽国人,哪个将军是使得动这偃月刀的?当年关云长也是使得这般的兵刃。” “正是!”一名军汉忽地叫道,“关云长便是使的青龙偃月刀,与咱家成忠郎使得一般模样的兵刃,只是少了一条青龙!” “早晚要显露出来的!”大牛嘿然笑道,“说你等见识浅薄,还不自知呢。那吴先生说了,这偃月刀沾染的血多了,那青龙便现于刀上,当年关云长那青龙也不是刻上去的,也是杀得人多,便出了青龙,这才叫做青龙偃月刀!” “果然如此!”众军汉忙点头,却不再质疑。 如此看那郑屠的眼色也与先前不同了,先前还有敬畏,如今却是膜拜。 郑屠自然不知那大牛已然将自己神化了,一路与李响并辔而行,谈起这沿途风俗人情,又说一回如何拜会如何与童贯结交的事。 如此行了两日,这天天色已晚,怕错过了宿头,便使大牛与一军汉前去探路,但有野店,将息一晚,也好弄些酒食来吃。 不多时,那大牛并军汉回来,大牛上前禀道:“成忠郎,前面倒是有加野店,不过三两里路程!” 郑屠点点头,忽地对那大牛道:“如今出门在外,不以成忠郎相称,只呼大官人便是!” 大牛憨然笑道:“叫得惯了,改口却难!” “只管改了就是,叫错了一回,便罚你少吃一回酒!”郑屠不由微微一笑,见那大牛憨厚,便也玩笑一回。 大牛连忙摇手道:“成忠郎要罚我别的甚么都使得,只是这不叫吃酒,难受的紧,若是又只能瞧着人家吃酒,更是难受得紧。” “哈哈!”郑屠不由大笑起来道,“你这厮倒是要挑拣起来了。也罢若是犯错,日后俺那偃月刀也不叫你扛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牛慌忙摇手道,“情愿不吃酒!” “哦?”郑屠不由笑道,“为何这般爱扛俺的那刀?” 大牛不由嘿然笑道:“大官人乃是武曲星君下凡,那刀定然也不是凡物,此大好时机,恁地可让与他人?” “甚么?”郑屠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那大牛,回首看了一眼李响,那李响却好似理所当然一般,不由叫道,“你这厮,哪里听得这般言语?甚么武曲星君?却是谁说与你听得?” 大牛搔头道:“俺也是听闻吴先生说的!” “胡说,胡说!”郑屠不由摇头,笑骂道,“你这厮倒会生事,不得轻易传语他人!” “俺知晓了!” “去罢!”郑屠哭笑不得,将大牛赶到车后,转头对那李响苦笑道,“吴先生甚么都好,便是喜欢虚妄之事,往往夸大其词。” 李响却道:“俺却琢磨着,这吴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便是武曲星下凡,也是当得的。” “恁地你也这般说话?”郑屠不由讶然。 李响笑道:“俺先前也曾琢磨着,哥哥恁地如此的武艺、手段。且不说先前的那番,只说当日状元桥与鲁哥哥争斗之后,便性情大变。莫不是非常人,岂能这般的变化?且哥哥使得那般兵刃,放眼大宋好汉里,哪个如哥哥这般,举若无物?” “如此,你也这般想过?” “正是!”李响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俺百思不得其解,便心中暗想,莫不是天上星宿下凡么?若不是如此,难能说的明白?” “你也胡说起来了!”郑屠笑骂。 “俺也曾听闻吴先生说起这事,只道是星君下凡,哥哥便是武曲星,如今只怕信得人也多。本朝西北名将狄武襄公,也道是武曲星下凡,与那文曲星龙图阁直学士包孝肃公乃是同下凡辅佐我大宋河山不叫外族窥探的。哥哥武不输于狄公,如何便不是了?”李响说起这事,振振有词。 郑屠不由沉吟起来,也不再驳斥李响所言。 又行了二三里路,果然前面有家野店,在官道旁近不远。一行人便上前去,大牛先行进店,店里只得一个小二并个掌柜。小二正打瞌睡,掌柜无有实事,只在哪里看一本书。 大牛上前道:“店家,可有酒菜招待?” 那掌柜立时就回过神来,忙陪笑道:“不知道客官几位?酒菜是有的。”一面说,一面上前,一脚踹在那小二身上,喝骂道:“你这懒皮懒骨的,还不与客官们看座,捡好的茶水来上!” “有住的地方么?” “有三间房!” “够了!”大牛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了郑屠的声音,他正跨进小店的门,对着掌柜道,“我们有两辆大车,挑拣个地方停好!好生照料我们的马匹。” “是,是!”那掌柜笑着,冲着里屋喝道,“浑家,出来招呼客人!” 一句话落下,但见从里间转出一个浑厚的女子,莫约三十许年纪,比那掌柜的高大许多,她嘴里嘀咕着,不满的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看郑屠一行人,对掌柜道:“甚么事?喊魂儿啊,老娘正睡觉呢!“ “替客官们将马车停好!将马匹牵到后面,挑拣好的草料照应着。”掌柜的喝道,“懒婆娘,却要吃打才动么?” 那婆娘果然有些慌乱,忙忙的出来,唤了一个小厮出来,赶着大车与马匹望后院去了。 “但有好酒好肉,只顾将来!”李响坐定,对着那掌柜的叫道。 “使得,使得!”一面吩咐小二准备酒菜去了。 过不了多时,便见的那小二捧出了酒肉来,笑道:“山野小店,只得一些野味村酒,客官们将就一些,权且用饭!” “你自去,不够时自来唤你!”李响道。 那小二去了,掌柜依旧在柜台里看书。 李响正要吃酒,却吃郑屠暗自捏了一下,就听得他低声道:“莫吃此酒,只怕有蒙汗药。方才那妇人眼色不对。你我只假装吃酒醉倒,看他如何?” 李响听闻,暗自点头,不动声色,大笑道:“哥哥,来来来,你我同吃一碗!”说罢端起那酒一扬脖子,吃了。低下头来,暗自吐在衣袖里了。 郑屠也大笑道:“同吃!”说罢,也一仰头,吃了。也暗自将酒吐在衣袖中。假意铠了嘴巴笑道:“这村酒恁地无有味道!”抬起头要同那掌柜的说话,却见得那掌柜的看着自己嘿然而笑,嘴里叫道:“倒也,倒也!”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行不义夫妻毙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行不义夫妻毙命 且说郑屠等假意吃酒,但听得那掌柜的抚掌大笑道:“倒也,倒也!” 果然只听得杯盏盘碟“哗啦”倒地跌碎的声音,那些军汉们并郑屠等一齐倒在桌旁。就听那掌柜高声叫那小二并两个浑汉将这些人等抬进去。 “今日可是几只肥羊!”只听得门口一个声音咯咯直笑。 那掌柜的看时,却是自己浑家,便道:“可查探的清楚了?” “清楚!清楚!”那女子咯咯笑道,“那两大马车里都是些金珠宝贝,想必也有十万贯。这厮却是哪里人家,这般富贵!” 掌柜听得此言,不由一愣,忙道:“这般财货也敢上路,莫不是这些人等也有来头?若是俺等做下此事,官府追究起来,哪里去也?” 一言放落下,但听那女子尖声喝骂道:“你遭瘟的贼汉,放得眼前破天的富贵也不要,却还要这般放了蒙汗药,做人肉店的勾当么?你这贼汉做不得,老娘便来做。”说罢对着那几个发愣的浑汉喝道,“还不将这些肉膘子抬进里间去?洗剥干净了,也好开刀!” 那几个浑汉忙先将几个军汉抬进去。那女子自来拖李响。一手搭在李响的腰间,却忽地一个醋钵大的拳头便到了鼻子前,只“嘭”的一声,将那女子的鼻子打破,一跤跌倒在地。 掌柜的看得仔细,惊得跳起来,捡了一把杀猪刀,便要来扯李响。李响哪里容得他近身,腰间的腰刀抽了出来,与那掌柜的斗将起来。 那掌柜倒也有几分本事,李响急切之间,也只斗了个旗鼓。 “你这厮,倒来伤老娘了!”那女子跳起来,从柜台里摸出一把环首刀,就要朝着李响冲过来,脸色愤然,恨不能一刀砍了他的首级。 “小娘子却要去哪里?”忽地那女子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女子转身看时,却是那郑屠立在那里,对着她笑,不由喝道:“你这厮调戏老娘!”一言未毕,一刀就朝着郑屠砍了过来。 那郑屠轻轻避过,正巧那几个浑汉丢了抬着的军汉等,慌张的过来帮忙。却吃郑屠一脚踢了一个,将他踢到店外,呻吟一声,便没了气息,也不知生死如何。又劈掌打翻一个,顿时便寂然无声了。其余浑汉见此,发一声喊,转眼间逃得干干净净。 郑屠也不追赶,只退了几步,斜着眼看着那妇人。 眼见得郑屠露出这般的本事,这一拳一脚便可取人性命,顿时将那妇人唬住了。见郑屠这般看她,不由心下先怯了几分,跳出几步来,冲着那掌柜的喝道:“停手,停手,遇着硬点子了!” 那掌柜吐了一个势,逼得李响后退几步,自己忙跳出圈子,与那妇人站在一处,瞪着郑屠等人道:“你等是哪路的英雄好汉?” 郑屠看了看那掌柜的摇头笑道:“说与你又何妨?俺便是渭州唤作镇关西的郑屠。你又是哪里人?如何做得这勾当的?” 那掌柜一听,顿时大惊,又经不住问道:“你便是那竖起好汉碑,大破夏军的镇关西么?” “正是!”郑屠嘿然而笑道,“你却是哪个?” 那掌柜慌忙扯了兀自愤愤不已的妇人拜倒道:“小人名唤张保,惯于耍刀弄枪,江湖上也有个绰号,唤作钻地鼠,这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叫做袁秀,出身在武师家里,也学得一些拳脚,小人早年在江湖上闯荡,如今也倦了,便在此地开了个店子。” “便是杀人越货,卖人肉的勾当?”李响忽地一句,冷笑道,“倒是开得好黑店!” 张保忙道:“也不尽是如此,但只见那面色凶恶之人,或是刺配的囚犯,便动手了。今日乃是俺那浑家不识得英雄好汉,见了好汉的财货颇多,因此起了歹心。还望两位好汉宽恕则个!” 李响闻言,便瞧了瞧郑屠。 郑屠笑道:“你这夫妻二人做得好事,这等谋财害命,却还带出幌子来。便是面恶之人定然不良么?便是刺配囚犯,也是当杀么?可见你这等事,天怒人怨,便叫你夫妻二人撞到俺的手里了。” 张保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忙道:“好汉莫急,俺夫妻二人却是好人。也久闻镇关西大名,心里仰慕的紧,看在江湖同路份上,好歹揭过这场就是!” “呸!”郑屠不由怒道,“俺镇关西乃是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的名头,哪里容得你这厮这般侮辱俺的名号?平白的受你敬仰!” “好汉不要欺人太甚!”那妇人识不得好歹,冲着郑屠叫道,“莫要以为有些手段,便惧了你不成?好歹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住嘴!”张保慌忙喝住那妇人,冲郑屠赔礼道,“妇道人家,不识得好歹。” 郑屠看了看他,摇摇头道:“你夫妻二人手中有刀有剑,自尽吧,黄泉路上,好歹能做个伴儿,也不至于孤单上路!” 那张保顿时变了脸色,瞪着那郑屠道:“当真不肯放过俺夫妻?” 郑屠大笑道:“俺时常也听闻那孟州道十字坡有个卖人肉的夫妻店,也似你等这般的。早晚想要去打发了他夫妻二人,却不想今日倒也遇上你俩个,也算是你夫妻晦气。修要多说了!” 张保忽地大叫道:“那孟州道十字坡的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两个,俺也是认得的。却是俺家的远房堂亲,你要寻他作甚?” 郑屠冷笑道:“似他这等杀人越货勾当的,自然是杀之后快,替天行道便是!” “你――你这厮――”张保指着郑屠,骇得一脸苍白,却又说不出来,又惧郑屠威名,更不敢动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厮汉,逼人太甚,老娘与你拼了性命!”那妇人忍耐不得,气愤愤的叫了一声,挺起刀来,就朝着郑屠砍杀过去。 张保忙唤得一声道:“莫动手!” 此时便听得一声骨碎的声音,又听得一声杀猪也似的叫声。那妇人一只手软软的垂了下来,旋即倒在地上翻滚嚎叫。 “好汉且慢动手!”那张保慌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小人夫妇吃罪了好汉,当时受罚。只求留的性命,听凭处置就是,若是要小人夫妻做甚么,都使得的!” 郑屠道:“俺且问你,你在此处杀了多少人?” 张保惴惴不安道:“莫约三二十人!”说毕,看郑屠脸色不愉,忙又改口道,“不过五七人人。皆是些大奸大恶之人!不敢擅杀好人!” 郑屠朝李响打个眼色笑道:“你且去追上个帮忙的浑汉,问个明白!” 李响答应一声,就要出门。 张保慌忙叫道:“不敢叫好汉动问,也杀了三五十人。” 李响并不停下,径直出了门,不多时,便手里提了一个浑汉回来,他浑汉惊惧害怕,见了郑屠忙磕头道:“好汉饶命,不干俺的事,都是这夫妻二人逼勒的。往常过往客商,便是见一个死一个,来两个剐一双。如此以来,只怕也有百十人了!” 听得此话,那张保顿时瘫倒在地。 “你也是帮凶,饶你不得!”郑屠冲李响点点头,那李响将把浑汉绑了。仍在一旁。 “你定要杀我?”张保也横了心思,跳将起来,将他浑家也扯了起来,提起环首刀,冲那郑屠道:“说不得也要拼一拼的。” 郑屠点头道:“俺也不杀你,只将你交由官府处置就是。” 张保怒道:“交由官府处置,却不如一刀杀了俺!”说罢,一刀就砍了过来。 郑屠看得真切,只一拳,正中那张保的鼻梁,顿时眼冒金星,往后翻到,滚了几滚只道墙角才停住。鼻血长流,挣扎不起来,口里兀自叫道:“打得好!” 那妇人惊叫一声,奔过去,扑在张保身上,嚎哭道:“好汉,你不过是要俺夫妻的性命,也罢了,如今性命交予你就是!”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对着那张保道:“老公,对不住,你我黄泉路上做伴儿去!”只一刀,便刺进了那张保的胸膛。 那张保挣扎扑腾,那妇人死死按住他,不过挺了几挺,便不动了。妇人冲郑屠怒道:“如今你却称心快活了?” “快,快拦住他!”郑屠道。 李响正要动手,便见的那妇人一刀戳进了自己的心窝,使劲的划拉了一下,顿时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那妇人猛然将那伤口扯开,扯住自己的心肺,嘶声叫道:“看罢,老娘的心肝可是黑的?”说罢,又大笑几声,却终究禁不住,抽搐几下,也兀自不动了。 “可惜!”李响不由叹息一声,走到那夫妻二人身旁,看着郑屠道,“哥哥如何处置这二人尸身?” “好生葬了!”郑屠说罢,沉默起来。这二人自是罪该万死,只是自己这般的处置了他等,又算得甚么?英雄好汉?郑屠忽地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李响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天理报应果然不爽!” “他还有个远亲,唤作菜园子李青的呢!”李响忽然说了一句。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谓好汉今重定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谓好汉今重定 李响救醒那些麻翻的军汉,那大牛吃惊的看着这店里横七竖八的尸身,不由叫起来。.13800100.com李响自然将这缘故说了出来。 大牛这才心有余悸的叫道果然如此,俺这般身材,却不知是给这贼夫妻做成肉了。” “自然是花糕也似的黄牛肉”郑屠摇头大笑,“这般的壮硕身材,没得糟蹋这般的好肉了” 众军汉顿时轰然笑了起来,那大牛有些没好意思,搔了搔头,看其中有个瘦子,不由指着他叫道你这厮,精骨也似的,只好做水牛肉卖了” 顿时,众军汉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草草的将那些尸首埋了。李响自然叫这些军汉收拾起来,重新整顿了酒店。转到后面地窖里,果然那弄人肉的凳上还吊着几条人腿。 “这贼夫妻死得不冤”李响恶心,兀自骂了一句,叫人收拾停当。自然此处的肉食是吃不得的了。附近又无有人家,只得四下里寻了野味,打了几个兔子进来,洗剥干净,这才将就着吃了一些。只是那些军汉见了地窖里的人肉,哪里还吃得下。 又收拾了几间屋子,在这里歇下来。当晚李响并郑屠一头睡了,说起这张保夫妻行得这般的恶事,不禁唏嘘不已,又说了他那远亲菜园子张青。 “早晚去收拾了那对恶夫妻”李响闷声道。 郑屠亦点了点头笑道如今也不知这菜园子张青并那母夜叉孙二娘还在那十字坡否。听闻他等与梁山贼寇交好,只怕是是投了梁山也不稀奇。” 李响不由摇头道想那宋江也是有名的及时雨,恁地便这般的分不清青红皂白?若是这般的恶人也上得梁山,那梁山之上多半只怕便是些奸邪之徒。枉了那个名头,说甚么替天行道,却不是干一些害人的勾当么?” 郑屠点头道那张青原本在孟州道光明寺中种菜,却因小事,杀了光明是的僧人,又惧官府,便一把火烧了那里。后又做得劫匪,吃那孙二娘的父亲收拢了,充作。他和妻子母夜叉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酒店,常用蒙汗药蒙翻过往行人。他们将行人杀死后,大块好肉当作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充作水牛肉,又拿来做馅包馒头。江湖有传言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丢去填河。’,如此事故便是由此而来的。” “好个恶汉好个恶夫妻”李响不由叫了一声。 郑屠点头笑道那梁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却又那里真是替天行道?这抢劫度日,杀人如麻的快活日子,又那里是好汉所谓?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也,虽也有些是真好汉,但久居其中,只怕也要变了本心,甚是可惜” 李响也道自然可惜。只可惜那些真好汉,没得投了哥哥这里,好歹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建功立业,自然是少不得的。” 两人说了一回话。李响方自睡去。郑屠却兀自醒着,回想处置这张保夫妻之事。先前还有些犹豫,只因这两人确实真心仰慕,也有投奔的意思,便是那夫妻身死,内心里还勉强觉得可惜,如今看来,这事做的也对。 那些自称好汉名头的,有几个又真算的是好汉么?且不说那大义“为国为民”,但只将那小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也全凭的是自家的一时好恶,全然不是凭公心做事,哪里又讲究些甚么证据?哪里又允了那些吃他们一刀杀了的人的辩护? 便如今日处置这张保夫妻一般。 想了这些,又想起自身来到这大宋之地,这般的用心,练兵用武,却又是为的那一般?先前不过是图保家人平安,图庄户安稳,只得一个富贵人家的日子。只是到头来,却遏制不住,要图谋更广阔之地,一心要谋取前程。 如此安排,却也不知是对是。郑屠索性披衣出来,在那林子中,走了几步,兀自外又军汉置哨,见了郑屠,忙要行礼。 “不必了”郑屠点头示意,招呼那军汉笑道,“这几日颇为辛苦,万事为上” 那军汉哪里晓得郑屠能这般与自家温言,不由有些激动,忙道属下并不辛苦,这趟能随着成忠郎出来,也吃军里的们好一阵羡慕呢” 郑屠不由笑起来,又道当初你入我郑家兵,却是为何而来的?” 那军汉忙道先前听闻成忠郎名号,便入伍了。如今在这军中,好酒好肉,还有丰厚军饷,自然心满意足,又听闻成忠郎敬重军汉,便是那死了的,也多有厚恤,还能刻名字与好汉碑上。便也死心塌地的想一些:若是能这般老死军中,便好了” “军中将士,有几个是你等这般思想?”郑屠不由稍感自豪,便笑着问道。 那军汉见郑屠笑起来,不由也壮了胆儿道哪里只得俺这般想来的。俺与那些们多有交往,说起这郑家兵来,自然是最多的。所有皆是这般想来的。因此上了沙场,自然是用命效力,不顾生死。” “果然是俺的好们”郑屠点了点头道。 又见那军汉有些迟疑,便道你还有甚么,只管说就是。不怪罪于你,俺素来重心直口快的汉子,莫做妇人之状。” 那军汉这才点头道好叫成忠郎得知,自从这渭州城大战之后,们指望还能一起替大人效命的,却哪里晓得,俺平日素来交好的,却如今入了那种的西北军。想来有些憋屈的慌,更有几个思量要脱了西北军,暗自重新投到成忠郎麾下,还望成忠郎怜悯,收容则个” 郑屠大惊,问道却是哪个这般想的?” “多有如此的。”军汉见郑屠郑重其事,脸色肃然,不由暗自有些担忧起来。 “如此却不是要害了俺么?”郑屠跌足道,“这种统兵是极严的,若是脱出西北军中,只怕要受军则,轻则鞭挞,重则一刀砍了,也是有的此番也是害了们了” 正间,便听得身后传来李响的声音道如此,只怕种亦要迁怒于哥哥身上,若是不早些准备妥帖,只怕要惹出一些祸事来” “正是,正是”郑屠忙道,看了看李响,“却不如,你今日连夜回转一趟,一一拜访军中的诸位,将此事言明,叫他等上报种知晓,严加约束,只要不做出这般的事来,想必只是申饬一番,并无大碍,若是真个做出事来,只怕性命不保” “使得”李响答应一声,“俺这便动身去”说罢,也不啰唣,去内院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而上,冲郑屠拱了拱手道,“哥哥还有甚么交待的?” “万事谨慎,办完后,即可来兰州与俺会和” 李响点点头,立即扬鞭,飞驰而去不提。 郑屠见那军汉惊疑不定的神色,便安慰道切莫慌张。只不过这西北军与郑家兵规矩不同,稍不谨慎,便要丢了性命的。这番也是去救了他们等” 那军汉这才神色稍定道成忠郎高义”便跪下来向他磕头。 “这是为何?” 那军汉忙道俺的一些要好的也在其中,因此便是为俺那们磕头的,拜谢成忠郎的救命之恩。” 郑屠点头,安抚了军汉,方才回到屋子里。坐定下来。想起方才之事,不由一身冷汗出来。一也感慨万千,一面是感叹这些军汉们的衷心拥戴,二来也感叹自统领郑家兵来,少有与普通军汉做成一处,停一停他们的心声。暗自又道了一声惭愧。 古人名将尚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时常与士卒们同吃同住,而自家却以为结交的一些江湖好汉,便足矣建立出一支骁勇善战的大军起来。却不知,忘了的根本,这普通士卒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所在。妄自家比古人读了上千年的见识,却在这大宋朝里,失了本心。 要知晓这古代士卒,历来便是一个贱业。人多以入行伍为耻。如何改变这一习气,却还要从那思想里入手。好在这郑家兵不受朝廷节制,又多半是为保卫家园而征召的。这般习气并不强烈。若是再改善一些这些士卒的条件,提高他们的名声,若是日后再招兵买马,只怕是应者如云。 郑屠想到此处,不由笑起来,为士卒造势,只要稍稍拿出现代的宣传手段来,只怕便要惊世骇俗了,往日里只重视那些武艺非凡、重义气的好汉们。如今这要改一改了 但凡英雄好汉,并非只得武艺高超之人,凡郑家兵忠心忠义,作战勇猛,皆可为英雄,皆可为好汉。那好汉碑不正是这般的作用么? 如此便是了,这郑家兵,不只是为将者为好汉,便是那普通士卒,只要你够英勇,够忠诚,也便可为好汉。郑屠想到此处,不由意气风发起来。 历史自来是由普通民众创造的,战争的奇迹历来是有普通士卒创造的,由此,这些士卒,便可为好汉,当刻好汉碑上以永久铭记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谓好汉今重定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何谓好汉今重定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兰州巧遇名将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兰州巧遇名将军 次日一早,大牛便指使军汉们造饭,吃了后,便即启程。昨日经一事,众人越发的谨慎起来。也不消郑屠事事吩咐,大牛便使轮番是军汉们在前路打探消息。 如此在路上行走了四五日,那李响也经后路追赶上来,想郑屠禀告,诸事完毕,众位们自会上禀小种。如此郑屠方放下心来,不过如此一来,郑屠自然也知晓,要使这些军士们归心,也是极容易的。如今自家们分布西北军中,假以时日,只怕是军中翘楚,手掌重兵也不过是早晚之间。 这一路再无变故,径直到了兰州地界。这日郑屠等人沿官路行走,这一路上行人逐渐的多了起来,沿途也有叫卖的,只是秋深季节,倒无有甚么人出来游玩。 “哥哥,这兰州比之渭州相差无几,只是忒冷清了一些”李响看了看前头,已然可以望见城门,只是虽人来人往,终究没有渭州的气象,便忍不住道。 “渭州城经营多年,又多年无有战事,兰州新得,自然是百废待兴,哪里能与渭州城相提并论呢?”郑屠也看了看城门,不由叹道,“此乃夏国必争之地,童贯能亲自坐镇在此,也足见得他的用心,世人对他多有误解,可惜” “可惜?”李响道,“这童使相自监军西北来,多有与夏人争斗。胜多败少,得了偌大的功绩,想必也是个了得的人” 郑屠看了看李响笑道童使相是个聪明人,也素有谋略,只是聪明人却又是做出蠢事来,也是有的,这童使相如此热衷西北军功,急功近利,日后必有大亏。如今我等不过是借他为晋身之阶。莫问其他事情便是。” 因道一声“走吧”,一行人便径直到了城门口,早有兵卒拦住盘问。郑屠自然出示告身,晓得是朝廷官员,士卒也不敢过多盘问,便放了进去。 进了城内,又是一番光景,沿街叫卖,茶肆酒楼都还齐全,虽人丁有些凋蔽,但也算是周全的了。郑屠也不急于拜会,只叫大牛寻家客栈歇息。 一切安置妥帖后,郑屠自使大牛等在客栈里好生看待大车礼物。自家却与李响一道,出了客栈,在这兰州城里四下观望。 这兰州风情与后世自然不同,古朴之风扑面而来,哪里似后世那般,哪个城市里,布置格局一般无二,先有独特风格出来。全然是没有规划一般的,叫人看的恼心 “寻家酒楼吃酒”郑屠说着,与那李响朝最近的一处酒楼去,这家酒楼尚有客人,虽不多,但在这兰州城里,也算是多的了。那小二见有人来,忙上前唱喏道客官楼上请,有几件雅致的出处” “且领俺等去” 小二忙忙的引了郑屠、李响上楼,建了个临窗子的阁儿坐了。那小二又道客官要甚酒?用甚下饭?” “切四五斤肥羔羊肉来”李响吩咐道,“打三四角好酒。菜蔬果品,但有好的,只也只顾将来就是,一发算钱还你” 那小二苦笑着道好叫客官得知,这肥羔羊肉却是无有卖的。只是前些时日,那临近的村子里一头快似的黄牛,吃人杀了,买了一些来,若是要的,还可以切几斤来” 郑屠不由道这羊肉也没得么?这西北之地,养羊的庄户也是有的,莫非你这店里卖不起?或是瞧俺等没有钱的模样,不卖来与俺等吃?” 小二忙道客官说哪里的话。但有哪里能不卖与人吃的?只是如今与夏人争斗方过,庄户里有羊的甚少,如今这兰州城里住了位吃羊的,将那少有的羊羔也买了去,如今想要吃羊,只得去那童使相衙门里了。” “哦?这童使相也有这般口好?” “正是”小二道,“因此一般儿酒店里哪里来的羊肉售卖?” 郑屠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且四五斤熟牛肉来便是,那鸡鸭鱼之类的,也将来些,少不得你的钱。也不要酒盏,只顾将碗来吃就是” 小二一连声答应,忙忙的下楼去了。 “与民争口舌之务,这童使相倒是别有心思”李响不由笑起来。 郑屠点头称是,若不是童使相这般只顾及自家的事物,哪里得日后与金人的大败亏输?因此也只是摇头而笑,并不言语。 不多时,小二将那酒菜流水一般的送了上来,又捧出两个酒碗,筛了酒,在一旁候着郑屠方道这童使相坐镇兰州城,自然是无虑的,俺看着兰州人口,有些凋蔽,想来着酒楼的生意也不怎地好的,却是何故?” 那小二苦着脸道看你二位也不似官场里的人,倒似个江湖上的好汉,因此把话说与你,不要外传就是。“ 郑屠看了李响一眼,这才道你只管说,绝不外传” 小二才道这童使相败了夏人,哪里想又在他处吃夏人败了,因此便到了兰州来。只是这童使相终究是喜好财帛之务的。这课税也较先前重了许多。只说是要补贴军用。如今百姓哪里肯信他?只是无奈,逼勒无法的,便出了兰州,望其他地去了。” “原来如此”郑屠不由放下心来,原来这童贯与历史上那个并无变化,还是一人。都喜欢金珠宝贝,必定变着法子收刮一些。这兰州城如今这般凋蔽,倒也说得通了。再加上征战刚过,自然是一片冷清模样不必细说了。 李响对那小二道你且去,待要酒菜,再来唤你” 那小二忙下楼去了。只留得两人相对而坐吃酒。那李响这才笑道哥哥这番打算,还真是投其所好,这十万贯金珠宝贝,只怕也换得到童贯那厮的另眼相待了” 如今这李响将童贯的称呼由童使相换成了那厮,显见得,对这名满西北,威震西夏的媪相,已然是心生不满了,心里大大的不屑了。 郑屠不由暗自好笑,这童贯性情如何,自然是知晓得,且知晓这童贯为人“仗义疏财”,只不过这财却是疏到了那些与之有干系的上司蔡京并同僚那里了。财既然是疏了,自然还要聚起来,不然便是坐吃山空了,所以投其所好,不过就是送他金银财帛就是。 两人吃了一回酒,忽地听闻那街道上有人喧哗起来。却见一队甲兵围着,内里一个小将军正呵斥几个泼皮。 “此人是谁?”郑屠不由自语一句。如今这大宋官员里,能在日常为百姓的,少之甚少,他不禁伸出头来,仔细听时,却听得那几个闲汉道韩将军饶恕则个” 韩将军?郑屠不由一愣,脑子里飞速搜索起来,这西北军中,哪个是童贯手下的韩姓将军,待细细思虑一番后,却得出一个使人吃惊的信儿,这韩将军莫非便是那日后名将韩世忠么? 郑屠一念及此,不由哈哈大笑道侥幸侥幸,却叫俺在此遇上他了” 李响忙道那将军,哥哥是认得的?” 郑屠道不认得”随即将酒碗放下来道俺去请他上来同吃一盏。”说罢便要下去,“你在此地候着俺” “哥哥不认得,如何请得动他来?”李响忙道。 “现时不认得,等俺下去了,便自然认得了”说罢,便一气下了楼去。上了街道,便见那几个泼皮也散开了,方才围观的闲汉们也各自走散,那韩将军领着军士便要离开。郑屠忙上前,冲着那韩将军拱一拱手道这位可是韩将军?” 那韩将军看了看郑屠,却是不认得的,疑惑间,一手按住了那腰间的长剑剑柄,对那郑屠道你是何人?如何认得俺的?” 郑屠笑道俺如何不认得韩将军?当年银州一战,韩将军斩将夺关,端的是威风得紧,在下也甚是仰慕将军,因此时常挂念着,恨不能结识一番,不想今日却如愿了” 那韩将军听得此言,那手松开了剑柄,对郑屠道即是见着了,你这汉子,也可通姓名,若是好汉,自然也要结识一番的。” 郑屠见他这般光景,多半便是那韩世忠将军了。不由大笑道若然是韩世忠将军,今日倒是幸会得紧呢。俺在西北有个绰号,唤作镇关西的便是。” 那韩世忠不由惊呼一声,忽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郑屠,叫道你――你这汉子,莫要诳我。那镇关西在渭州之地,如何来了这里?” 郑屠大笑道如假包换,俺便是郑屠是也,如今受了小种的命,前来拜访一番童使相,因此从渭州来到此地,恰巧正在这楼上吃酒,听得下面喧哗,又有人叫得一声韩将军,因此下来,果然是将军了” 那韩世忠忙叉手行礼道往日也曾听闻镇关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传言中的一般豪爽,今日倒是我的运气了天叫我在此遇上成忠郎” 郑屠忙上前,一把把住韩世忠的手臂道即是有缘,便一同上去吃一杯酒再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兰州巧遇名将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兰州巧遇名将军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韵事闲居生事故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韵事闲居生事故 且说郑屠与韩世忠相遇,便力邀其去酒楼吃酒相谈。.13800100.com韩世忠踌躇了一回,叉手道承蒙成忠郎盛情,只是今日巡视城防,防止宵小,因此不便相请,却不知成忠郎在此地多久?住哪家客栈?待某交卸了差事,再与成忠郎” 郑屠点了点头笑道既是职责所在,自然不敢强邀,在下便在不远处的唤作悦来客栈的地方,若是得闲,还请一聚” 当下两人话别。郑屠正要回酒家,却见到李响一路儿,笑道哥哥恁地看重此人,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 “此人乃有名将之资,当日与夏人一战,夺关斩将,端的是勇。只恨不能收此人于帐下,甚是憾事”郑屠叹息一回,再无心思吃酒,便对李响道,“去把酒钱算还了店家,俺等自去,如今也见识了这兰州风情,倒也不虚此行了” “早已还了酒钱”李响答应一声。 “与那掌故的交待一番,弄些好酒好菜,送到客栈里,将来与大牛等那些军汉们吃些。”郑屠交待一声,那李响答应了,自去准备。 一路行到客栈里,那店主人家晓得这是个豪客,早早的唱喏道客官去了一遭儿,这兰州成立也无有甚么好地方。人也少了些。没甚么乐趣” 郑屠一听不由笑道听店主人家的话,可是另有乐趣的事来?不妨说来听听也无妨。俺倒要看看这兰州有甚么特殊的。” 那店主人不由嘿然而笑道别的无有甚么,单只一条,只怕是客官不知晓的,便是这成立弹曲儿的柳大家。说起这柳大家的妙处,便是一日一夜也是说不完的” 郑屠不有哑然失笑,想来这店主人家便是个皮条客了,恁地在这里拉起客来。有心要闲扯他,笑道你且说一说这柳大家的几个妙处来?” 店主人家来了兴致,忙笑道先不说别的,单说这柳大家的嗓子,真个是天音绝唱,无有人及得上的。便是那童使相也时常招了去听,因此越发的身价高了起来。如今一般人家是听不起的,便是听一曲,也好费十贯钱,这兰州城除了那些贵人,恁地是无有人敢请得动他的。” “哦?”郑屠不由差异道,“这边城之地,十贯钱可足足使得中户人家快活过日一年光景了,这柳大家的曲儿恁地这般贵?莫不是那嗓子是金镶银做的一般么?” 店主人家见郑屠这般心奇,便越发的起劲了,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柳大家原本无有这般贵的,只因沾染了童使相的福气,因此便越发的贵起来了。且听闻她近日又赎了身价,独自居在兰州城里,做了个馆,唤作闲居。往日里也招徕一些客人去听,只是这些客人皆是些名士豪客,多有身份之人。” 郑屠笑道还这般的挑拣客人,想必也是个惯弄手段,哗众取宠的罢了,不瞧也是。”说吧,便要朝里走。 那店主人家赶紧几步,笑道既是到了兰州,若是过了这柳大家,只怕是有些抱憾的,我见客人也是个豪气的,这才说与客人听,若是一般的人,我也不开这个口的,客人休要会了意思” 郑屠不由站住了,便顾首对那李响笑道可要同去瞧一瞧?” 李响不由摇头道这不过是弄些玄虚出来,故意叫人去看的,说不得哥哥看了悔不当初的。俺先前在渭州时,也做惯此事,好把来唬弄些有钱的客人” 那店主人家听得分明,不由摇头道客人既然不去,也不必这般的说贱了人家,连童使相也说好的,哪里有客人口里说的那般?我也是瞧客人也是个好热闹的,因此才说与客人晓得的,好心却吃人当了驴肝肺了。”说罢,摇头便要离去,面上颜色,大是不满 郑屠拦住他道你且莫忙,你只说个地址,俺等自去寻她,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少不得你的赏钱” 那店主人家这才转怒为喜,点头笑道便在那梳子巷里,往东拐个弯,便可见一个精致的舍馆,那上面写着闲居二字的便是了” “如此多谢了”郑屠点头,又顾首对那李响道,“先去瞧一瞧”说吧,便取了一些银两来,交与李响用褡裢装了,径直往东而去。 拐过一个弯,果然见一处精致的馆舍,四处绿树荫合,倒也有十分的清雅模样,四周绿墙环绕,时有鸟鸣之声。果然有几分气象。 “好个出处”李响不由赞了一句。将那先前轻视的心思也收起来几分。 此事那门前有两个小厮,见了人来,其中一个忙迎了上去道客人可是来听曲儿的,如今主人有些倦了,不如明日来罢” 李响见这小厮拿腔作势,有些恼怒起来,先前的那一丝轻视之心化作怒火,喝道你这厮好没道理。开门迎客,拿钱买货,哪有赶客人的道理?你若不这般说,俺还自去了,你这般,俺偏生要听一听这个甚么柳大家的,唱个曲子。也不少把钱与她,你只管进去通报一声就是” 那小厮却胆儿大,冲李响冷笑道莫说一般人进不得这个院子,便是童使相来时,也无有你这般无礼的。若是主人不愿,从不相强。你这厮倒是个粗汉。恁地这般,却不怕闪着了舌头” 李响大怒,哪里受得这般的气,上前一把揪住那小厮的衣襟,喝道打死你这仗势的奴才”说罢,只一拳,正中鼻梁,顿时将那小厮打了个翻滚,在地上滚了几滚,鼻血长流,哀号不止 另一个小厮见状,不由大惊,想要来帮忙,却吃李响怒目一瞪,顿时矮了半截,又听得那吃打的小厮叫道:‘快去请人帮忙”,便慌忙的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子里去。那吃打的小厮也赶紧爬了进去,将大门关上。 李响也不去追赶,只在这里候着。冲郑屠笑道气愤不过,哥哥莫怪” “你这厮倒好,明明是眼见不得进去了,偏生使出这个法子来,想必打了奴才,那做主人的是耐不住的,要出来与我等理论了。如此也算是见过了不是?”郑屠冲着李响笑道,“这般的法子,只好瞒得过那两个蠢汉” “还是哥哥见识高”李响不由笑起来道,“些许手段,自然是瞒不过哥哥的。此乃是其一,还有这小厮恁地时盛气凌人,故此也要教训一番,才能平息的心里怒气。” 两人正间,便见得那门忽地打开了,但见门内冲出十多个军汉来,手执腰刀,为首一个虞侯,见了郑屠,便听得那小厮指着李响道便是这厮打了我,还说些疯话,冲撞柳大家” 那虞侯瞪了小厮一眼,便转头对李响道便是你这厮汉打了他?” “正是”李响嘿然道,“这小厮仗势欺人,俺也是想要听柳大家唱个曲儿,难不成也好吃着小厮言语冲撞?若不是如此,那里肯打他” 那军官也不是蛮不讲理的,许是见了郑屠等二人气度不凡,只是点头道不管甚么事,如今柳大家不见客人,你等自去,俺也不难为你等” “将军,这厮打了我好歹赔些汤药钱”小厮不肯放了李响这般离开,不由高声叫喊起来,又要上来扯李响,却吃李响怒目一瞪,顿时又缩了缩脖子,躲了进去。 “你也不要浑搅”那虞侯冲小厮喝道,“柳大家自会与你整治,也是你这厮自讨苦吃。”又冲李响道还请两位就此离去,休要来此生事” 李响瞧了瞧郑屠,见他只是微笑而立,丝毫无有离去的意思,便冲那虞侯笑道俺如今本是要去的,只是吃不消这小厮的话,偏生要听一听柳大家的唱个曲儿,若不能遂了心愿,便是死也不去的” 那虞侯听了此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冲李响道你这厮汉,莫非要胡搅蛮缠?你即晓得这闲居,晓得这柳大家,自然也晓得这柳大家的不是等闲人可见的。还是早早离去,省的生事,若是再不听劝解,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了” “那便如何?”李响冷笑道,“还为听闻哪个官儿要为个唱曲儿的出头的,莫非是争风吃醋,招惹是非?若是上奏到童使相那里,只怕你这虞侯也走不脱一个罪名。” 那虞侯冷笑道你既然知晓这次甚地方,也晓得这是甚么人在此地,却依旧来撒泼寻事。好叫你得知,俺等便是童使相安置在此的,便是防患你等这些闲汉泼皮来闹事,如今既然不进退,好歹将你拿了,少不得你一顿棍棒” 郑屠此时便出声笑道这位虞侯请了,敢问尊姓大名?” 虞侯见郑屠有些气象,也不敢过分逼勒,于是道俺乃是童使相底下的虞侯,唤作张皋的便是。你又是何人?好歹劝你这,趁早离去,休要生事” 郑屠不由微微笑道俺是渭州来的,叫做郑屠,江湖上也有个名号,唤作镇关西,今日前来,却是要见一见柳大家的,还烦请通融”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韵事闲居生事故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韵事闲居生事故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斥大家郑屠有深意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互钦慕张皋暗传信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互钦慕张皋暗传信 只是不多时,那柳大家吃郑屠羞辱的事,经由那小厮的嘴里,传遍了兰州城。.13800100.com至傍晚时分,这客栈里也晓得了。那店主人家也不敢来和郑屠,远远的看到他便躲开了。这般的恶汉,不知轻重,昨日不说与他还好,天晓得还不知连累不 郑屠却我行我素,在客栈里候着,过不多时,便听得一个伙计道外头有个叫韩世忠的稗将军要见客官,正侯在大堂里,要不请进来么?” 郑屠一听大喜道原来是韩将军,我自然亲自去迎他”说罢,也来不及披衣,只穿着中衣就出去。到了大堂里,果然那韩世忠正在堂中坐着,换了一身便装,见了郑屠出来,忙上前拱手见礼道劳烦成忠郎出来。” “哪里劳烦了?你乃是有名的好汉,善战的英雄,俺自然要亲自出来,不然岂不是叫天下人小瞧了俺,只道是俺怠慢英雄好汉” 韩世忠忙逊谢,一面说一面又看郑屠脸色,不由道今日我听闻一件事情,却是道成忠郎的不是的。心里有些奇怪,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郑屠忙笑道自然当问,不管甚事,但你问来,俺无有不答的” 只是韩世忠脸色有些古怪,踌躇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的道听闻成忠郎今日去寻了柳大家听曲子的。因此闹了些事故,可有此事?” 郑屠这才明白,韩世忠方才脸色如此的缘故,不由哈哈一笑道果有此事。恁地传的满城风雨?却不过一*子尔,那得这般兴师动众的,便是连韩将军也能来打听了” 韩世忠顿时一脸涨的通红,他忙摇手道不是这般,乃是因为――因为这歌姬乃是童使相的相好,因此这才提醒成忠郎的,今日城门紧闭,但得明日一早,便速速出城,回渭州城的好,少不得求一求种,说不得还可以开解一番与童使相说和” 郑屠听闻韩世忠乃是为此,不由大是感激,忙把住他的臂膀道无妨,你我二人且去吃酒,到俺房中来,我自有许多话与你说”一面又吩咐店主人家,只管送些好酒好肉来房中。 店主人家哪里不敢答应,只望不招惹这瘟神。 进了屋子,郑屠又唤李响作陪。不多时,小二麻溜的送来了鸡鸭鱼肉并烧酒,替三人筛了酒,大气也不敢出的侯在哪里。 郑屠不由喝一声道去罢,但要酒肉,再来唤你” 那小二便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背着脚板就走,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吃了一回酒,那韩世忠斜眼看郑屠,但见他脸上毫无忧色,心里也暗自钦佩,一般人若是吃罪了那童使相,多半是飞也似的逃了,那还能这般从容淡定,因此便说道成忠郎如今这般,却有甚么定计么?若是那童使相要来为难,我也是可以托人的。” 郑屠摇头道此事俺自有主张,好意心领,足见得韩将军义气。只是如今韩将军当日有斩将夺关之大功,如何还只是一个从九品的衔,莫不是童使相不曾得报?” 韩世忠听闻此事,不由得神色黯然起来,他对郑屠摇头道我立了些功劳,只是那童使相不信,因此拖延下来,后来若不是上司催问,只怕还受不得赏呢”、 郑屠不由气愤愤的道原来如此,却叫人气愤的紧” “这是无有法子的事情,这西北军功,皆是童使相一人说了便算的。若是入不得他的眼,只怕再大的功劳也是奏报不到朝廷那里的”韩世忠似乎有些认命一般。 “如此甚是可惜”郑屠叹息了一回,却忽地道,“莫不如投了小种处,这小种俺也是交往几回的,知人善用,倒也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那得这般 ”韩世忠愤愤道,“莫说是调任他处,便是想要寻个好些的差使,也要送礼的。我哪里来那般银钱与他?” 郑屠不由看了看他,然后肃然道如今俺也说个实话,今日俺便是来拜会童使相的,多有带些礼物,想必也能入得童使相的眼里。若是童使相高兴时,俺便将你之事说一遭,然后修书一封与那小种,想必也是欣然接受的。” 韩世忠心里不由一动。如今吃这童贯压制着,但他在西北一日,自家便不能出头一日,如此这般,何时能有显露功劳的时机?听闻郑屠这般,随即一想,他招惹了柳大家还这般的气定神闲,自然也是有他的依仗的,莫非此事能成? 一念及此,眼神又热切起来。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来。郑屠见他面皮神色,自然知晓他心里所想,便道莫要迟疑,此乃不过举手之劳。” 韩世忠终究下定决心,叉手恭敬的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成忠郎成全。” 郑屠哈哈大笑道你我一见如故,又惺惺相惜,俺如今也年长于你,若是不弃,和不相称,你便是唤俺一声哥哥,好叫俺也高兴一回” 韩世忠不再矫情,当即翻身便拜倒,叉手见礼,口里只唤一声哥哥” 郑屠不由大喜,忙道贤弟无须多礼。如今你我乃是,今日便是不醉不归了”说罢,又将李响引荐,叙了年齿,自然以李响为长。如此一来,郑屠又得以,又是后来只名将,岂能不欢喜一些?因此举起碗来,三人一同吃了一碗。 韩世忠也放开了性子,吃得兴起,一同说起些江湖事,又较量些枪法,又说起双方军旅之事,谈及大破夏军的争斗来,豪情万丈,端的是好不尽兴。 正间,却听得小二在门口呼唤道郑大官人,外头有个唤作张皋的虞候,说事有紧要事与大官人商议,叫小人来问个讯,若是得闲,便来见一见” 韩世忠听闻,对郑屠笑道哥哥也认得此人?” 郑屠点头,将那来历说了一番,韩世忠不由大笑道那厮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武艺一般,惯会迎逢人,因此做到了虞候之位平日也见过几次面的” “如此,便请进来吧”郑屠对那小二道。 小二忙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了,不多时领了张皋进来。那张皋一身披挂,腰里还系着腰刀,见了郑屠等叉手一礼,又见了韩世忠,微微有些吃惊,也问了声讯。 郑屠忙招呼他进来坐下。那张皋应承了坐下来,对郑屠道今日原本是要私下来拜会哥哥的,只是上峰下了个命,因此不得不这般的来见哥哥” “哦?”郑屠不由奇道,“却是为何?” 张皋有些惭愧道方才童使相听闻了哥哥大闹闲居的事,甚是恼怒,又训斥了小弟一番,依旧着俺来拿哥哥。俺自然知晓,哥哥乃是英雄好汉,必然是不肯吃了这亏的,闹将起来,只怕不是个了局,因此便来知会哥哥一声,只管离了这里,躲过今晚,明日一早,我支使开看城门的,哥哥便可悄然出城,径直回渭州去就是休要再回这里了” 郑屠原本对这张虞候无甚么特殊感觉,但听闻此言,不觉暗自钦佩,他甘愿冒了风险,来替报信,又要替自家遮掩,如此也算是仗义。便大是好感,忙道如此虞候却要如何处置?” 张虞候道只是申饬一番罢了,无有” 郑屠忙笑道如此便多谢了。若是使得你这般受气,俺也是不屑为之的。你只管回禀那童使相,只道俺今夜便亲自去他那里请罪。” “这――这如何使得?”张虞候并韩世忠一起叫喊起来。 “使得,使得”郑屠忙笑道,“此乃小事耳,何须劳师动众。众位只管宽心就是”说罢,又招呼小二添了酒碟 ,邀张虞候一同吃酒。 张虞候无法,只得与郑屠一起,吃了一回酒。却有些坐立不安。郑屠见此,便对他道且去回信,只说俺这边亲自来请罪了” 张虞候又来劝解,那郑屠哪里肯听,只得作罢,自去了童使相府上不提。韩世忠见张虞候去了,忙对郑屠道如此安置却也是好的,为何不听从他的,快快离了这里?” “俺自有应对之法只管宽心”郑屠点头道,“吃贤弟受累担忧了” 韩世忠感叹一回,又道想不到这张虞候关键时刻,还是义气为先,殊为敬佩” 一顿酒席就此散了,韩世忠也不离去,留在客栈里,等候郑屠。郑屠也不强求,便与李响着那几个军汉一并,赶了大车,趁着夜色,径往童使相衙内而去。 却说那张虞候急急的去了童使相衙内,在内衙见着了童使相,忙道那郑屠说了,着即便来与使相请罪。” 童贯不由冷笑道这厮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正间,但听得一名军汉来报道门外有个唤作郑屠的,说是要拜见使相” 童贯不由点头道来得到快”一面斥退了张虞候,一面叫人唤了郑屠进来,笑着对左右书办道我倒也要看看这威震夏军的镇关西却是何等人物”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互钦慕张皋暗传信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互钦慕张皋暗传信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封赏郑屠得美姬 童贯使人唤了郑屠进来,不多时,但见一个铁塔也似的汉子进来了,虎步龙行,端的是气度非凡,不由暗自赞叹了一声,但见那汉子上前来,向着童贯叉手道:“小的郑屠见过使相!” 童贯不由暗自点头,看来此人倒也是个晓得进退的,只以“小的”自称,并无矜持,比起这西北边军那些桀骜不逊的军官来,却不知要强了许多,心里虽有些赞叹,却也恼怒他吃罪了那柳大家,分明是没有看在自己的面皮上的。 “你这厮倒好!”童贯愤愤的说了一句道,“你――可知罪了?”[13800100.] 郑屠忙道:“小的知罪!” 童贯见他倒也光棍,便又气消了一分,本来这郑屠战功卓越,又不是西北边军中人,正好拿来笼络的,若无有今日之事,早晚也要召他进来做事的。便口气缓和了道:“你倒是知罪了,即使如此,为何还敢来见我?” 郑屠忙答道:“小的,自认为逃不过使相的手掌,与其亡命出逃,倒不如亲自来使相这里负荆请罪,听闻使相也是宽宏大量的人,因此不敢空手过来,只拿了些礼物与使相,若是使相入得了眼,便饶过小的这一遭,若是入不得眼,但请使相治罪,并无怨言!” “哦?”童贯一听,顿时有些精神了,便问道:“你还有礼物送我?却不怕我告你个贿赂长官的罪名么?”说罢笑吟吟的看着郑屠。 “小的自然怕污了使相的名声,便只叫人趁着夜色过来,叫人遮掩住了,看不分明,哪个知道这是送与使相的?”郑屠忙道。 “你倒是有心了!”童贯也不虚掩,便道,“且将你的礼物呈上来瞧瞧,可有入得眼的?”他似是带着些戏谑口气,似他这般仓促准备的礼物,哪里有甚么好东西? 郑屠不由干笑两声道:“好叫使相得知,这礼物俺一人也拿不过来,因此着人赶了两大车过来,现就在门外头候着,却不知使相要不要让他等进来,也好与使相验看!” “甚么?”童贯不由吃了一惊,饶是他心由城府,也心里猛然一动,对着他叫道,“你――你这说的可是事实?”一面说,一面使人将外头的两张大车放了进来。 “但请使相出厅事观之!”郑屠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那童贯出门,若然见一个人押着军汉拉着两张大车进来。不由上前去,郑屠叫人将那遮掩的物件掀开,但见露出无数个箱笼。童贯顺手拿过一名侍卫的腰刀,上前将一个箱笼砍开,掀起来看时,却是满箱子的金珠宝贝,耀得人眼花! “哈哈哈!”童贯不由开怀大笑起来,冲着郑屠笑道,“你这厮倒是有心了。这许多金珠宝贝,却价值几何?” 郑屠不由点头笑道:“些许礼物,哪里入得使相的眼,不过也只是价值十万贯罢了!使相是有见识的人,必也不将这些放在眼里的。因此还望使相不要嫌弃,笑纳了才好!如此俺才安下心来,使得使相饶恕了小的冲撞柳大家之罪!” 童贯指着郑屠不由笑骂道:“我倒是知道你的心思了。你这厮倒还有些小计谋。这礼物也是早早备下了的罢。从渭州城到此处,却不是为了巴巴的来听柳大家的曲儿的。只不过是借了这个由头,好把与些金银来与我使,是也不是?” 郑屠不由对着童贯心思甚是感佩,这太监也不是个无能之辈,这般的猜透人的心思,便是那名将韩世忠并那张虞候皆是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要吃罪那柳大家,并童使相。这太监却一见便已然知晓自己所安排的一应事务,不由暗自点头。 “小人些许手段,自然是瞒不过使相的。还请使相宽恕这个!”郑屠忙叉手一礼道。 童贯大笑道:“何罪之有,何罪之有!你这般心思,却也不是个居功的想法。只是好叫我安心受了你的礼物,因此才演得这出,这柳大家只怕也是你故意开罪的罢?倒是委屈了哪个小可怜的!” 郑屠不由嘿然笑道:“甚么事都瞒不过使相!小人也自备了一些礼物送与她,也算是与柳大家的压惊,陪个不是,还望使相在柳大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个自然!”童贯一面说,一面着人将这两大车收了,又一把把住郑屠臂膀道,“先内衙里说话!”一面亲自将郑屠迎了进去。果然是有钱好使鬼推磨。 待众人进了厅事,童贯自然欣慰,吩咐与郑屠看座。待郑屠坐定,便笑道:“听闻你此次在渭州与夏人大战,甚是了得,多有军功,那种师道不过是为你补了个七品的衔,某甚是奇怪,莫不是那种师道有所隐瞒不成?” 郑屠不由暗笑,这童贯此番言论便是赤裸裸的挑唆了。因此也便随着他的语气气愤愤的道:“俺当日听闻,也甚是气愤,却又无法,因此值得忍受了。更为可恨的便是他竟然将俺的郑家兵打散了安插在军中,又将那军中的一干勇将也收编了过去,甚是可恨!叫俺失去了支撑的基业!” 见童贯如此赤裸的言语,郑屠也不遮掩,便也赤裸的叫嚷起来,只说自家对种师道的不满,言语之中,甚是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之态! 童贯不由暗笑,对郑屠道:“那你这番过来,却是叫某为你出头么?” 郑屠忙道:“不敢叫使相费心。若是真个如此,只怕叫使相吃罪了那些人。使相坐镇西北,日后还需仰仗这些人等,因此不敢为此事造次!” “你倒是个有心人,倒是替某家想得周全!”童贯不由点头笑道,“如今你送了某家这般的大礼,某若是无有些回馈,只怕要惹人笑话,却不知你适合想法?” 郑屠忙道:“不敢收受使相礼物,吃人听说,还道俺乃是个不知进退的蠢汉!” 童贯哈哈大笑道:“你这厮倒是直爽的性子,说罢,今日偏要送你一个礼物,但只你想到的,便要如你所愿,叫你得偿心意!” 郑屠不由踌躇起来,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看着童贯并四周的人等,憋红了脸道:“俺――俺倒是有个想头,只是――” “只管说出来便是!”童贯不由豪气的一挥手道。 郑屠便小心翼翼的对着使相道:“俺这个主意,若是使相不肯,绝不敢再说的。只当是小人没有说过一般。”神色之间甚是踌躇。 “你这厮,恁地又如此不爽利了!”童贯故作豪气的大笑道。 郑屠这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对童贯道:“俺寻思,那柳大家唱的曲子定然是好的,若是能在家里日日听得这般神仙一般的人儿唱歌曲子,如此此生足矣!” 童贯一愣,脸上神色顿时便变了。四周坐着的书办官员听了此话,不由大惊失色,对那郑屠喝道:“你这厮,敢这般与童使相说话,真真是昏了头了,还不快想使相请罪,请使相宽恕则个,不然便是因这个一刀砍了你也不冤枉!” “胡说,胡说。你这厮莫非得了失心疯了么?” 这一连串的呵斥声顿时充斥整个厅事。倒是那童贯默然不出声,眼神严厉的瞪着郑屠,似要从郑屠面皮上看透他在想着什么一般。但见那郑屠神色虽然惶恐,但到底不是个慌张的模样。 “你当真便是要那柳大家?”童贯的眼如刀子一般在郑屠脸上逡巡。 郑屠忙做惶恐之状道:“若是使相不肯,小的断然是不敢的。小人能够结识的使相,也是小人的福分,并不敢再苛求什么!只是向闻使相在京城里藏有御赐的好酒,但得有一日能消受一些,小人更是感激不尽!” 众人都对郑屠怒目而视,暗道此乃不识好歹之人。却不想那童贯脸色终究平缓下来,并大笑道:“不过是一歌姬罢了,如何不肯。罢了,今日便将这柳大家送与你了。她也是某赎了的身价,那卖身的契约也在我这里,一并都送与你。明日便着人送到你所在的那家客栈就是!” 郑屠不由大喜,忙忙的行礼道:“小的,谢过使相的恩赐。” “去罢!”童贯不愿多说,对那郑屠道一声道,“你是个有见地的人,不要落了俗套了!” “小的谨记使相教诲!”郑屠说罢,又行了礼,方才出去。寻到了门外候着的李响,便一径儿望自己的客栈去了。 待郑屠出去,再做书办等人都愤愤不平起来,直斥郑屠无礼,叫童贯无须理会这疯汉的所为。童贯却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道:“这厮好心计。却想出这般的主意来。 众人不解。只听得那童贯道:“这厮莫善于揣测人心思,倒也算个伶俐的人。既然是有心来投我的,自然不会使他这般空手离开!”说罢吩咐一个书办道:“立即将此人的功绩如是上奏朝廷,并着力推荐个京城里的留守官儿,日后也好相见!” “这是为何?”众书办不由大惊道,“这厮冲撞了使相,为何还要这般的待他?” 童贯大笑道:“某就要这般的待他。却又如何?此人甚有本事,某便叫朝堂里那些平日里瞧不上某的人瞧一瞧,某也是识得英雄好汉的人的!” “使相英明!”众人不由齐声拍了马屁,大声的称颂起童贯的慧眼识英才,以及博大的胸怀和胸襟。如此使得童使相又不由有些得意起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唱奇曲柳大家自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唱奇曲柳大家自绝 郑屠回到客栈,又勾留了一日,至第二日夜里,店小二说是有人来拜访,郑屠应允,便引了三个人来。.13800100.com但见两个丫头并着一个娉婷女子,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模样,但郑屠,此一定便是那柳大家了,也不起身,只在那榻上横卧着,用手支着头看她 那柳大家只站在屋子里,本事低垂着头,哪里想得到,昨日还不屑的粗汉,今日便吃童使相把来送与了他,却又不知晓这人要如何肆虐自家,一颗心忐忑不安。在这屋里立了一会,半响也没有人来唤她,一进退不得,心里委屈起来,想起虽然在这兰州城里有偌大的名声,终究也只不过是他人手里的玩物罢了。把赏厌了,便可肆意送人的。 思来想去,越发的自恋自弃,又惧怕这屋子里的粗鲁汉子,那泪珠儿便止不住,一发的滚将下来,抽抽噎噎的,沾湿了一片衣襟。 “坐”抽噎了一回,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却是那榻上的汉子传出的声音,心里惶恐,却又不肯挪动半步儿,只是杵在那里。 “坐”还是这般的声气,却使人不容置疑。 柳大家这才心里一惊,这般哭哭啼啼的,若是惹恼了眼前的人,便是要打要骂也是由得他了的。便止住了泪,顺着墙边的凳几坐了下来,两个丫头只在一旁站着,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手里提着包裹,好似一些衣物金银之类的。 “唱个曲儿听听”那粗汉似不理会柳大家怯生生的模样,丝毫也无怜香惜玉的情趣,这般呼来喝去的大呼小叫,使得柳大家越发的难受起来。原本那童使相许了的,叫她寻个相称的好人家,便是嫁与为妻也好,娶了做妾也罢,好歹要使个怜惜人的,使个文采风流的人物,哪里童使相竟然食言,将把与这般的一个人。 还正在自怜自艾,又听得那粗汉有些不耐的喝道叫你唱个曲儿听听,恁地这般的啰唣?莫非还以为是身在闲居的时候么?” 柳大家唬得一愣,慌忙拭干了眼泪,把那汗巾儿绞在手里,好在有那面纱遮住,便是脸上尴尬之色,也叫他瞧不见的,便清了清嗓子,唱了一个《一落索》,乃是当朝周邦彦所作,词曰: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待柳大家唱毕,那粗汉却叫道不中听,不中听,恁地甚么泪也、愁也的,只倒人胃口,却会唱个‘一八摸’么?” “却是——却是甚么一八摸?”那柳大家哪里晓得郑屠的龌龊心思,心里惴惴的,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奴家未曾听闻过,因此不会唱,还望大官人见谅则个”说罢,起身来,盈盈一福。 那粗汉不由叫道便是一八摸也不会唱,还说甚么是兰州第一的,只怕是闪了舌头罢了这般的好词由你唱来,才最是好听的” 柳大家又气又惧又好奇,便试探着说道大官人若是会唱的,只消唱一遍儿,奴家便可唱得出来。”她手指儿绕着襟带,斜着眼看了看那粗汉,隔着面纱,却见那厮依旧倚在床头,对笑道你便听好了,这便是一八摸了” 郑屠说罢,便张开可嗓子,粗声的唱了起来,但听他唱道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一八摸。一摸呀,摸到呀,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哎哎哟,好像那月亮少半边……” 才听得两句,柳大家的脸便一瞬就晕红起来,又羞又急,偏生又还不敢动弹半分儿,这哪里是甚么唱词,分明便是些yin秽小曲儿,这厮却拿来消遣,顿时忍耐不得,越发的委屈,泪珠儿便如断了线一般的掉了下来。 郑屠那厮却不理会她,一来她带着面纱,看不真切,二来他唱得入巷,得意洋洋之下,还手上做着那抚摸的势头,越发的显得不堪起来。 “……八摸呀,摸到呀,的咯吱窝。 摸来摸去喜死我,好像喜鹊垒的窝, 哎哎哟,好像喜鹊垒的窝。九摸呀,摸到呀,的脊梁边, 并分的麒麟在两边,我越摸越喜欢。 哎哎哟,我越摸越喜欢。 十摸呀,摸到呀,的屁股上边呀, 两个屁股圆又圆,好像两个大木锨。 哎哎哟,好像两个大木锨……”郑屠唱得兴起,跳起来就朝着那柳大家的行去。 那柳大家正值委屈掉泪,哪里地方那粗汉便行了,还一面唱一面抚摸甚么,当下惊慌起来,站起身儿,往后急步退去,却吃那凳几绊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那面纱也掉了,一双红肿的眼里汪汪的冒出泪珠儿来,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的恸哭起来。 “哭甚么”柳大家但听的那粗汉一声呵斥道,“莫非是俺唱得不好听?俺还只唱道十摸,还有八摸没有唱呢。” 柳大家禁不住微微抬头看了看郑屠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由咬了咬牙,站起身年来,对郑屠福了一礼道不是大官人唱得不好,却是奴家性子听不得这般的词。若是大官人一定要相强的话,奴家也只有一死来谢了”说罢,便一头朝着身旁的墙壁撞了。 柳大家咬紧牙关,紧闭双目,使劲的朝着墙撞去,心里料定此番必定死了,心里也凄惨的慌,那泪珠儿滚珠子一般的落下来,但听 1/2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唱奇曲柳大家自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唱奇曲柳大家自绝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互倾慕好汉十里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互倾慕好汉十里送 次日一早,郑屠至房中,见了那柳大家,却再不啼哭,只是淡淡斜着眼看了看他,好似全然没有了委屈、畏惧并踌躇。.13800100.com她已然是起床收拾停当,两个丫头正替她梳头。 两个丫头慌忙蹲身福礼,向郑屠请安。只是那柳大家丝毫不动。郑屠示意两个丫头继续,便掇了条凳子坐在那柳大家的身旁不远处瞧着,似笑非笑一般。但见得那乌云也似的青丝垂在那白腻的脖颈处,使得那脖颈修长而弯出柔和的弧,不由暗自赞叹了一句。 便是那优雅的微微的向上昂起来时,也是撩人的心神,果然是个尤物。郑屠此刻心里却恶毒快意的想起童贯那厮。这太监这般的看顾柳大家,又买了她,却还故作风雅的捧她坐了这兰州城里风月行当里中的头把交椅,?img src="/sss/13800100.com">サ厥俏抻邪旆g聪碛谜飧雒烂畹挠任锪恕r荒罴按巳床挥上月队诹成稀?br /> 柳大家忽地从镜子里看到这粗汉脸上嘿然而笑,甚是猥亵,心儿不由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如今这幅认命的模样不过是摆将出来,果真见了这粗汉心怀叵测的神色时,也不由慌乱起来,只看得一眼儿,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郑屠忽地长身起来,对着柳大家的道你收拾妥当,好歹吃些食物,行礼物件都妥帖了,俺等即便动身。”说罢大踏步的就走了出去,竟然一丝也没有回头再瞧他。 待郑屠去得远了,柳大家这才长嘘一口气,看了看镜中如玉一般的模样,不由伸手抚摸一回脖颈处如白酪的肌肤,满心的委屈却再也装不住了,盈盈的眼眶里蓄满泪珠儿,一发便滚将出来。慌得两个丫头忙忙的取手巾要与她收拾。 “放下罢”柳大家的忽地在心里赌气起来,自家便就这般模样,不用擦拭,也不遮掩,便是叫那厮见得不快活。 郑屠与李响并军汉们在堂下吃酒,又叫人送了些与那柳大家并两个丫头。不多时那韩世忠并张虞候也赶了,说是要与郑屠作别,一并邀了,又叫那店主人家,添好酒好菜来。四人团团而坐,吃了几碗酒,说了一回话,便就此入巷。 那张虞候笑道没想的哥哥的本事这般的了得,先前吃罪了那柳大家,也不由得替哥哥捏了一把汗,却哪里想到,这柳大家的,原来也就是哥哥的囊中之物” 韩世忠吃童贯打压,听了此话,不由得道哥哥,这媪相任性而为,江湖上多有不好名头,说不得少与他往来才好莫教人看轻了哥哥”这话说的直接,但也是韩世忠有些担忧之处。他此时只为郑屠名头着想,并无他意。 郑屠见此,不由点头笑道贤弟只管宽心就是。这不过是皆这媪相之手,行方便之事,断断是不与之合流。此事可以不可再,自然是要顾及的” 韩世忠这才放下心来。他对这郑屠,心里也即是钦佩。在江湖上素有名头,又能统兵作战,并且一战成名,且又仗义疏财。只是想到自家的事,吃童贯那厮打压,也不知何时是个出头之日。 郑屠似知晓这韩世忠如何想来,便笑道贤弟休得为前程之事烦恼,俺这,自然修书一封与那小种,这媪相此处,自然用不得月余,便要与俺消息来的,到时候再来,便是容易可许多。若是贤弟去了小种处,定然是大显才能之时。那小种是个重才识才的人,与这夏人的争斗,便是贤弟争夺军功的大好光景” 这个郑屠略有知晓,过得这一年,明年这时分,便是童贯任命种师道为都统制,领军十万攻打小臧河地,此一役,成就了种师道西北更大的赫赫威名。只是明年这时节,与郑屠干系却不大了。此乃宋军主动出击,自然是轮不上自家的,且郑家兵也剥夺的只有千人。 但却不防自家的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把握更大的兵权。因此就凭韩世忠日后的成就,少不得也要在种师道面前极力的推荐了。而这边童贯面前,想必也会送自家这个人情的。 韩世忠见郑屠说的郑重,不由叉手恭敬一礼道哥哥这般看顾,日后但有寸进之功,必不能忘了哥哥的大恩大德。” 郑屠哈哈大笑道你我,说这些倒是生分了些。来来来,只管吃酒,此事便是包在了俺的身上,休要多虑了”一面说,一面又端起酒来,与众人吃了一碗。 那张皋此时见郑屠这般行事,也不禁深有感佩,心里暗自得意起来:幸亏结识了这镇关西了,想来这般的豪气,又是善于做人的,与媪相也打得火热,想必日后前程是无可限量的。因此也立了个心思,一意的要奉承他,便笑道哥哥乃是大义之人,俺有幸能结识的哥哥,甚是幸甚。日后哥哥但有差遣,决然是不推辞的,若是皱一皱眉头的,也算不得好汉” “痛快,痛快”郑屠不禁大笑道,“今日我等便就此可证,日后但有祸福必定同当,来,吃了这碗,俺等便如亲一般了” 众人顿时端起酒碗来,直说的一声“干了”,便都一扬脖子,吃了进去,而后将碗摔了,相顾哈哈大笑起来。 不多时众人酒酣耳热,吃得也有些熏熏的方才散了席。郑屠又使人去唤那柳大家的出来,一同上路。韩世忠并张皋定要十里相送,郑屠强不过,只得允了。 不多时,便见那柳大家领着两个丫头出来,一个丫头手里提着包裹衣物,一个丫头手里挽着小箱笼,见的郑屠,福了一礼,便站在一旁候着,郑屠自使大牛引三人去了外间的大车里 1/2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互倾慕好汉十里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互倾慕好汉十里送 ------------ 第一百三十章 回府中妻妾各疑心 第一百三十章 回府中妻妾各疑心 郑屠等一路上晓行夜宿,转眼间又到了那黑店所在之地,那满地尸身早已收拾妥当,只剩下那野店孤寂独立,说不出的凄惨荒凉。因不是夜里,所以不用在此住宿,郑屠看了看四周,便将那李响叫道在这店里的墙壁上写字,只说是‘黑店杀人,镇关西杀之’好叫天下人都知晓,此事乃是俺做下的,若是有人寻仇,只好来寻俺就是,须不累及他人” 李响点了点头,自在外墙上留了这几个大字,好叫过路的也都看得见的。一行人再次启程,过不得数日便到了渭州城地界。李响自领了军汉们回了郑家庄营中,大牛并几个亲兵虽郑屠回了渭城,各自安置不提。 且说郑屠回府,也无有招呼家人,自领了柳大家并两个丫头望府上而去。不多时,到了门口,但见那门口的苍头见了郑屠领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并两个娇俏的丫头进来,不由惊得呆住,长大了嘴,半晌也合不拢来,一双眼直追着郑屠进了前院。 “老爹了”绿环惦着小脚儿飞也似的朝着内院里去,见了惠娘正拾掇花花草草的,不由慌忙叫道,“大娘恁地还有心思做这些。老爹了” 惠娘见绿环慌张模样,不由笑骂道蠢才,蠢才,甚么时候才得长进一些,这般慌张,哪里是个大家里做事的?”如今这郑屠府上倒是渭城内几大户之一了。惠娘做事,在外头自然是做足了大家的派头,拿着大家的势,这渭城里哪个不敬仰几分? 且不说郑屠在这渭州保卫战里,大破了夏军的兵马,砍杀了夏军的大将,便是单凭郑屠在江湖上闯荡的名头,哪个敢不心里仰慕,且还有那许多英雄好汉前来投奔的,因此又比那寻常的大户不知要威风了许多倍的。 那绿环不敢犟嘴,只是嘀咕道大娘便是骂几句也无有甚么的。只是――只是老爹身后还有三个小娘呢,其中一个生得十二分的美貌,那一双眼儿长得妩媚,一看便是个勾搭野汉的狐媚性子。我倒是好,皇帝不急,我却急甚么呢” “甚么?”惠娘一惊,瞪了绿环一眼道,“真有这事?你家老爹却在哪里了?” “方才还望前厅里去呢”绿环说着,“此刻只怕――” 话还未说完,那惠娘扯身就走,径直往那前厅里来了。还未进前厅,便见那郑屠领了三个女子进去,其中一个果然便如那绿环说的一般,风流韵味,自在其中,便急急的紧走几步,也进了前厅,正值郑屠招呼那美貌风流的那个坐了下来。 “官人,也不叫人告之奴知晓,也好早早的去城门口迎你”惠娘一进来,便迎上了郑屠,伸出手儿,打理郑屠身上的衣襟,叹道,“出门在外,也没得奴照应,恁地一身的土,也无人注意。”说着又伸出纤手在郑屠身上扑打一双眼儿却在那女子身上流转不休。 郑屠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不由一把将她纤腰抱住,扯在怀里,大笑道俺倒是日夜思念得紧,今**却是逃不过的,只管好生伺候俺就是” 那惠娘吃郑屠者一抱,不由满脸绯红,慌忙挣扎起身来,白了郑屠一眼道官人还没有介绍一下心来的客人呢想必是哪个大家里的小娘吧” 郑屠一听,便转过头来对那低垂着头儿,闷声不响的柳大家道这是俺的浑家,日后便是你的大娘,但凡有事,听她的安置就是。还不将来历说与你家大娘听听”说道最后,语气有些严厉起来,并不顾及那柳大家的情绪。 惠娘也吃这厮一声惊了一回,往日对女子也不是这般模样,便是家里的丫头,也是市场和颜悦色,重话儿也没得一句的,今日恁地对这个娇滴滴的女娘这般的凶恶。便忙嗔视了郑屠一眼,对着柳大家笑道莫听他恶声恶语的,往日是个和善不过的人。却不知妹妹名姓,生辰如何?” 柳大家本听了郑屠一喝,不由心肝儿一颤,忍不住要落泪,听闻惠娘和善相问,便忍了忍,方道姓柳,名茹,十七了。原本是在兰州城里唱曲儿的,吃童使相买下来,送与――送与――他的”她嗫嚅了半晌,方才说出那个“他”字,着实不好唤他甚么才好。 惠娘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却脸上笑颜如花道我家官人平日也是个粗鲁汉子,自然是不中听的,如今你只在这来安心住下来,一切皆由我来安置就是。也莫怕他,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过得一些时日,自然就知晓了” “全凭做主”柳茹忙点头,又起身朝着惠娘盈盈下拜 “这两个丫头是你带来的罢,如此也便与你使唤,熟人熟手的,使起来也趁手一些”惠娘说着,“这府上的一应开支用度,皆有旧例,你便参照那蕊娘妹妹的就是。若是还有额外的用度,只管与我开口,要多少都有的” 那柳茹正要相谢,却听得郑屠冷笑道这般安置却是好的,只是她又不是俺那的妾侍,如何也这般用度?童使相送与我时,也无从言明,便是做我的妾侍的。如今不过是一歌姬耳,平日里府上那些丫头仆妇如何,便如何罢。家务事是不与你做的。平日里若是俺兴头上,想听曲子时,自然唤你唱几曲。便是府上大娘并二娘、绿珠叫你唱时,也休得推诿,若是不然,只管吃俺的家法就是,少不得要打断你的腿儿”郑屠说罢,便换过那绿环道,“将那府上闲置的仆妇的屋子收拾几间出来,使她三人住了。这两个丫头自然留在府中使用,分拨给厨房打下 1/2 第一百三十章 回府中妻妾各疑心 第一百三十章 回府中妻妾各疑心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猜心思感念咏梅词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猜心思感念咏梅词 柳茹说出这般决绝一般的言语出来,本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要拼却一死,也要叫着粗汉不再辱及,心情激荡之下,高高的胸脯儿起伏不定,那汪起泪珠儿的眼,瞪得大大的,直视着郑屠丝毫也不示弱,只是那泪珠儿终究是淌了下来。《138看书网》%网.13800100.com “你――便真这么想?”郑屠忽地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柳茹咬了咬牙,看着这郑屠笑都觉得居心叵测,不由硬起心肠道,“是又如何?便是死也是这般想的,你若是相逼,便今日死在你面前” “你今日与这些丫头们唱曲儿,便是见着俺来了,故意为之的不曾?”郑屠颜色变了变道,“莫非是偏生要气俺的?” “是又如何?”柳茹倔强起来,将那脖子高高的扬起,那眼神儿斜看着郑屠,便如一只高傲的漂亮的母鸡炫耀她美丽的羽毛一般的倔强。 “哈哈”郑屠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走到柳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托起她的下巴道,“很好,很好你终究还是悟了”说罢,也顾不得柳茹目瞪口呆模样,扬长而去。 至夜间时分,郑屠去惠娘房中安歇。惠娘替他宽衣,换过常服后,郑屠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惠娘亲自端了水来与他洗脚。那热腾腾的水汽弥漫在惠娘发鬓之上,愈加显得温馨暖暖。 “这些事交予绿环做便是了,何苦要亲手来呢?”郑屠不由笑着摇头道。 惠娘笑道丫头们哪有这般的体贴用心?“说着用毛巾热热的将郑屠的脚裹住,忽地问了一句道奴家倒是有个想法,为何官人对那柳茹不假辞色?那般的严厉呵斥,便是对自家的丫头仆妇也没有这般的,想必是哪里惹恼了官人,只管说与奴家晓得,少不得也要去管教她的” 郑屠笑道哪里是甚么不假辞色。实话告诉与你吧,这柳茹原本是个歌姬,以色娱人,以歌乐人,以为天经地义之事,便是这吃人送了这个送了那个,也无有甚么,只不过可惜不能得一才情书生,成就一段佳话,因此也是认命的人。” “这般的苦女子,你也忍心呵斥他?”惠娘不由疑惑道。 “哪里是呵斥她”郑屠笑道,“我百般的折辱她,不过是要叫她晓得,不是娱人乐人的玩物,不是他人想骂便骂,想送与谁便送与谁的货物。但得她一丝一毫的性子起来,便会晓得,这做人比作货物要不知快活多少。” 惠娘听得此话,不由笑道你倒是要教她做人,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只管要纳妾的,偏生还要带出这般的幌子和手段出来,叫人做妾也是做得心甘情愿不成?便是不情愿的,便失了你的面皮不曾?”说着将捂住他脚的毛巾烫了烫,猛然贴在他的腿上,烫得郑屠不由叫出声来。 “啊,要谋杀亲夫么?”郑屠夸大的叫嚷起来。 惠娘没好气的将毛巾取下来,对着郑屠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这般折磨她来着,奴家也是妇道人家,虽然不是妒妇,却也对官人这般纳妾的举止有些话说的,若是真要纳妾,好歹也与奴家并蕊娘绿珠几个说一声的,不要叫人冷了心” 郑屠忙点头道说的甚是,此事只得一次,下不为例。也是一来见着这女娘可怜,又是一个贴近童使相的手段,因此便用上了。” “记得便好”惠娘说了一句,然后又揩干了郑屠的脚,又扶她上床,一春帐秋暖,浪翻云涌,自有一番妙处,整个是小别胜新婚,一番**之情,自是不必言语叙之。 次日郑屠一早起来,方才行到前院子里,早见那柳茹立在那里似是在候着他,见了郑屠,便只得轻声一句道多谢你了”说罢便要走。 “多谢甚么?”郑屠不由诧异道。 柳茹回首看了她一眼,不由抿了抿嘴儿道大娘都说与我了。吃大官人费心”说罢再不敢回头,便如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急急的朝着后院子里去。 有过的两日,那柳茹先前还有些躲闪郑屠,后来便一发的不避讳他了,也时常与蕊娘一起谈论些曲子词儿甚么的。与那蕊娘甚是相得,也有诸多话儿可说的。两人又皆是才情女子,彼此又惺惺相惜起来,蕊娘也少不得在郑屠面前夸起柳茹,少不得要郑屠看顾一些,将那两个丫头许了她,一并的照应她的起居生活来。 郑屠见目的已然达到,自然是应允了。三人又重新聚在一起,端的是又惊又喜,只是从此心思在于往常不同了些。 这日柳茹又去了蕊娘的房中,谈论些词曲。也说得入巷,却吃那蕊娘一首词惹起了闲心来。这词是哪一首?便是那蕊娘曾经从绿钏哪里听来的《卜算子?咏梅》了,那柳茹念了一遍那词,词曰: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不由又想起自家的心思来。 “这词可写得好么?”蕊娘自然热切的盼着她来夸奖几句,便如夸奖了一般的得意。 “可真是大官人写得么?”柳茹不由疑惑的看着蕊娘道,“莫不是写了,假托了大官人的名头?好来哄我的是也不是?” 蕊娘不由摇头笑道我哪里写得出这般的词儿来,若不是官人这首词,说不得我还要在那秋游的词会上丢了面皮,那还好意思据为己有?” 柳茹点头,只觉得这词儿,便如为写的一般,尤其是那最后两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是香如故。”不正是那零落成泥的梅花么?即便是要死 1/2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猜心思感念咏梅词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猜心思感念咏梅词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诗词郑屠假大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诗词郑屠假大家 郑屠次日一早便与李响一并,此次也带足了十万贯银钱,依旧分作两张大车,并二十军汉向兰州城进发。这一路上倒也无甚紧要的事,不过是走熟了的旧路。只不过此次他与渭州种师道说项了一番,誓要将那韩世忠挖,因此最紧要的一件便是带了韩世忠一并的。 不说郑屠这一去又是如何际遇,且说惠娘待郑屠等去了之后,又追问蕊娘昨日郑屠写词的事儿。蕊娘不由笑道那柳妹妹不信官人能作词的,官人一向又不喜这些,要他写词,我也先央他写一首儿,只是推说,就是不肯,因此没耐何才使得这般手段。” “你倒好,官人吃了你这**汤,只怕以后时日,少不得要与这笔墨纸砚交往了。我瞧他在这文墨上是个疲懒性子,便是你先前说起官人会写这些劳什子,我都还不信呢。”一面说一面只管催蕊娘将郑屠写的那词儿拿出来。 蕊娘引了惠娘去了房中,恰巧那柳茹无事,也寻蕊娘儿,见了惠娘忙忙的行礼。惠娘见了她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笑道你也莫这般了。但是家里的,也随意些,不要使得生分了。官人也常说:妻妾一般,殊无大小。你也只这般就是” 那柳茹不由涨红了脸,憋了半晌才轻声哼道奴――还不是妾呢” 惠娘却丝毫不在意道这个容易,改天官人回了,你只当着他面替我斟盏茶就是如此也算是一家人了” 柳茹欲要分辨,哪知惠娘丝毫也不在意她如何,此事在她看来便是已然板上钉钉的了,不然官人望府上领了个女娘,难不成却是要专程为他听曲儿的? 柳茹分辨不得,只得暂时作罢,与她二人一并进了房中。但见那蕊娘往桌上张望寻找,却再也寻不着昨日的那张纸笺,不由焦急起来道昨夜里还在呢,恁地便没有了?” 惠娘并柳茹方才坐定,听得那蕊娘焦急四下里寻找。惠娘不由笑道你倒是仔细一些,便是你这般当真的也胡乱丢弃的,真真是个糊涂虫呢” 柳茹听了,不由道可是寻那张纸笺?昨夜不是你急急寻了我去,给我看的么?”说罢从那衣袖中袖出一张纸笺来,上面歪歪斜斜的斜着数行字。 “可不在这里么?”柳茹冲着一脸绯红的蕊娘笑道。 蕊娘忙上前接,看了看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轻轻锤了一下柳茹的肩膀笑道亏得你看我挤出一身汗了。”说罢,便将那纸笺递与惠娘。 惠娘看了一回,念叨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念罢,却依旧还与了蕊娘笑道我倒是念得出来,只是这都有些甚么意思,哪里懂得?” 蕊娘便笑道此乃是相思相亲之作,端的是描绘得细致入微了一些。”说着面上却甚有得色,又对那柳茹笑道你昨日看了一夜,可是好词么?” 柳茹见蕊娘这般兴头,不由摇头笑道我是道你不明白的,这首词便真是你叫官人写的么?” “这还有假么?”蕊娘不由道,“昨日我亲手磨墨,那纸也是我亲手铺下的,虽说官人这字有些不雅,却也无妨。我只抄写一遍,便是传了出去,也定然是名动渭城” “这首少年游我却是早见过的”柳茹不由吃吃笑起来,“当日我在兰州城里时,也有些文人墨客与游,互相交流印证,其中边有人说起这一首词来。” 蕊娘不由一愣,吃了一惊道原来是早有的么?这少年游写的人也多,莫非是妹妹记了?” “哪里有的”柳茹道,“只是因写这首词的人名头大了一些,所以至今还记得分明的。那人便是自号清真居士的周美成。乃是当世的诗词大家,便是那柳三变也推崇备至,说是要师法于他的。这般的人物哪里能忘得。这边是他新近的一首好词,所以流传至这边来” 蕊娘顿时一脸就绯红起来,原来这官人写的词儿,拿来炫耀的,却是他人已经做过了的。这叫人情难以堪。 那柳茹见蕊娘这般模样,不由笑道只是先前说的那首词卜算子,说起来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或许便是你家官人做得罢?”说罢,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那惠娘听到此处,不由拍了一下手掌大笑道这便是了。我就说呢,官人是个甚么性子的人,他那是捉刀杀猪的手,哪里握得住千钧般的笔管呢?我还道是菩萨开了眼了,要使得他转了性子,这比哪天说他中了举人一般的,难以让人置信” 惠娘这般说着,得意的去了。在她看来,郑屠若真是去填词写诗了,这家里一大摊子,还不收拾的好呢他人看来读书写诗词乃是正道,惠娘却只认为这才是郑屠的邪门歪道。这下柳茹的话使得郑屠的形象正本清源了,也放下心来去了 “那厮――那厮――”蕊娘气闷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好意思看着柳茹,只是发狠将那纸笺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还用她那小脚儿使劲的跺了两脚方才解恨。 柳茹见她这般在意的模样,不由叹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甚明白” “甚么事?”蕊娘问。 “便是这新出的词儿,你家官人又是如何知晓的?还记得这般的紧?”柳茹疑惑的忽闪着眼睛,看着蕊娘道,“若是寻常的粗汉,哪里会在意这些?多半是不理会的。偏 1/2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诗词郑屠假大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说诗词郑屠假大家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渭城安置进京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渭城安置进京事 且说郑屠此次拜会,自然是少不得他的好处,连带着那韩世忠也吃郑屠领了出来,送与了种师道。这也不是郑屠非要便宜了种师道不可,而是韩世忠本就吃童贯压住,若要翻身,还得等到剿灭方腊的时候,天那时候历史会不会出现偏差? 眼前不抓,不是行家。郑屠本着这个准备,将韩世忠弄到种师道处,按照历史进程,还有这童贯与郑屠透露出来的信儿,只怕明年要对西夏大举用兵了。 只是郑屠失去依仗的郑家兵,留在西北,也无多大发挥余地,因此前往京城或许便是一条出路。更何况明年若是胜了西夏人,朝廷又过不得两年便要对方腊用兵了。而这其中,只怕还有高俅对梁山用兵的过程。郑屠不想搅那趟浑水。 “哥哥大恩,必当厚报”韩世忠与郑屠一并望渭州时,心里坐实高兴,只顾与郑屠说些感激言语。此一去,便如蛟龙入海,大鹏凌云。自有他立功之时。 郑屠大笑道你我,何必如此?童使相方才与俺透了些底细出来,说不得明年便要对西夏用兵。贤弟好生在小种处当差,我亦还有在那里领兵,若是去了,好一并照应起来。彼此帮衬,战场上也好彼此看顾一些” “敢不听从哥哥吩咐”韩世忠不由恭恭敬敬与郑屠行了一礼。 这一路上,三人谈论些武艺,说些江湖、军中之事,倒也想得。只是时,自然就快了许多,等不过数日便到了渭州城内。郑屠先叫韩世忠在府中安歇了,叫他明日去种师道处送交关文,也好安排职位。韩世忠无不应允。 只是此次郑屠并不亲自出面了,这韩世忠乃是日后名将,过多斡旋其中,只怕要落人口实,又要吃人猜忌,因此只是送了韩世忠出门,又叫一小厮提来个包裹,递与韩世忠道贤弟先拿去使就是须不叫人看轻了” 韩世忠拿,便觉手中沉甸甸的,暗自用手捏一捏,却是揣得是银两等物,不由失声叫道哥哥这是为何?恁地要送我寻多银子?” “你此番前去,必然少不得支使花费。小种虽不似童使相那般贪图财货,却也显得你的尊敬,银钱不必多,但表的心意就足矣。多了反叫人瞧不上,少了亦叫人觉得吃你看轻,因此须好生把握才好些许银子,你我之间,又有打紧的?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只须记得你我想得的情谊便是足矣,只管宽心” 韩世忠当下也不多话,将那银子收了,对郑屠拱一拱手道即是哥哥这般说了,我便受了。我等就此作别,日后再有相见时候”说罢,便头也不回,朝前走了 郑屠见他去得远了,这才叹一口气,虽说自家在这西北军中布局得早,只是日后情势如何,还说不得,只是这军中自家越是军功卓著,日后于己便越是可便宜行事了。 且说那武二自得了郑屠的吩咐,在郑家庄特训那一千人马,又有大纲参照,倒也有模有样,便是内行之人一眼看来,也是精锐之师,更何况那郑家庄里的庄户们。且前一阵郑家兵大胜西夏人,更是叫着郑家庄庄户对着郑家兵更是倾慕。 这日散了操,武二自回营房,便远远见得那吴之敏,忙上前迎去道吴却是来寻俺的么?” “正是”吴之敏点头道,“也是捎了成忠郎的信来,叫我等二人前往渭城商议要事” 武二并不问起,便点头道这个使得,俺自安排妥当,当即就可行动。” “明日一早去也不迟。也不过一天路程”吴之敏忙道,“只是这番去,却是有何要事?听闻成忠郎前些时日去拜访了媪相,只怕此事便与之有关。”说罢微笑点头。 武二不由笑道吴自然能够揣测得出来,俺也不多问,哥哥叫俺如何,俺便如何” 当先两人商议已毕,次日一早起身,武二性子急,一路快马加鞭,若不是还要看顾吴之敏,只怕这一日的路程半日便赶到了。也不过黄昏时分,两人便进了城,也来不及歇息,便去了郑屠府上。进了府中前厅里,早见的李响也在。郑屠正坐在主位上吃茶。 见二人进来,郑屠忙起身迎上去道两位贤弟请坐”一面吩咐丫头上茶,又道我等再次商议,不得叫人进来。若不得吩咐,休踏进这里半步儿” 丫头们忙领命去了。吃过一回茶水,众人都不则声,只等候郑屠。果然那郑屠放下茶碗,便对三人道今日但请三位贤弟,乃是些紧要事,须得布置下来” “但请哥哥吩咐”李响并武二叉手齐声答道。 “成忠郎有命只管吩咐”吴之敏也忙行礼道。 郑屠点点头道这些时日,李响随某两次拜访童使相,因此吃那童使相推荐,不日便要前往京城里面圣。若是顺当,只怕要留在京师里听差的,因此便有些事务要提前安置下去,不要到时手忙脚乱,慌了自家的阵脚。” 吴之敏听得此话,不由大喜,忙对郑屠道贺喜成忠郎此一去便犹如蛟龙入海,自有一番建功立业的时机。”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这吴之敏才能到时高绝,只是这见风便为雨,自以为高深的性子,却是时常使得哭笑不得。便摇头道此去还不定会有甚么际遇。那使相也曾言若是某留在西北,自有重用之时,只是某之依仗郑家兵也无有了,却不如去那京城里搏一个好的出身。” “成忠郎所见极是”吴之敏又忙赞叹起来。 1/2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渭城安置进京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渭城安置进京事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大义众庄户相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大义众庄户相送 且过了不少时日,那朝廷封赏终究是来了,不过月余,从那朝廷便下来了使者,带着敕书去了郑屠府上。郑屠自然不敢怠慢,先是将使者迎了进去,忙忙的把一个梳妆的匣子与了那使者。使者收了,也不打开,看了看郑屠微微一笑道先接旨罢” 郑屠点头,又询问了些接旨的礼仪,那使者一一告之,当即摆下了香案,推金山,倒玉柱,三呼万岁后,便听得那使者宣敕读道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公赏罚。求贤不怠,爱民尤及,切念成忠郎郑屠,素怀忠义,有安邦扶危之功,有报国立身之志。因特遣使者,捧诏书,亲到渭州,赐金十斤,锦帛绸缎五十匹,及至明春元宵日前至御前觐见,再行封赏有职。敕书到日,莫负朕心,必有重用故知,诏敕。” 待使者念罢,郑屠忙上前接了诏书,又将那使者请入前厅叙茶。请那使者上首坐了,郑屠自在下手敬陪,问那使者道敢问天使尊姓大名,日后早晚有报答时候。” 那使者莫约二十许,也不过是个黄门,平日里也难得出来宣示一回,这个差使也是失了钱财才得来的,自然也要捞些好处,闻言便点头道不敢劳成忠郎这般动问,咱也不过是替皇上办差跑腿儿的,姓黄名光。早听闻镇关西大名,便与今上讨了这个差使,也好一见” 郑屠忙点头道多谢天使厚爱” 那黄光又笑道成忠郎得今上厚爱,说不得来日便要飞黄腾达了。”话说到此处,不由又冲那郑屠笑道只是此番成忠郎要面见皇上,不知对那宫里礼仪规矩可知晓多少?” 郑屠忙道还望天使指教”说罢又吩咐下去,不多时,便见的两个小厮抬了一个箱笼上来,笑道也不教天使白白的使力,此乃是某的酬劳,也只为天使这辛苦一遭” 那黄光大喜,早听闻这郑屠仗义疏财,是个值得结交的汉子,果然这趟差使没有跑的。只是面皮上还有些矜持,只微笑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如今咱也不过薄有功劳,怎得这般的厚赠,成忠郎切莫愧煞我也” 郑屠哈哈大笑道这皇宫礼仪,自然是重要的,也不怕实话与天使,某的前程也就指望在那里了,恁地不是大功一件?自然也当得这般的。指望天使不要嫌某怠慢了” 黄光忙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因此也就收了下来。当下将那些宫廷里外臣觐见皇帝的礼仪一一为郑屠具言。郑屠自然留心向学,又留了黄光吃酒。郑屠有意灌他,使了那最好的三碗倒。一个是劝的殷勤,一个是吃得兴起,两碗过后,那黄光便有些熏熏的了。 郑屠又问起那京城官场中事,那黄光浸yin其中,虽年岁不大,却也是懂得那官场世故的人,便将这京城里,广场趣事,一一与郑屠说来,又说了一些提点郑屠的事项。又吃了一碗,黄光自然便醉倒了,郑屠安置他歇息不提。 次日黄光别了郑屠,带了礼物,自回京城复命。郑屠一路相送,直出城门十数里,当下又在路旁设了饯别酒宴,吃了一回,方才与他作别。 且说这黄光得了郑屠许多财货,心里得意起来,也走的疾了一些。一路上虽也少不得在沿途州县打一些秋风,但也早了几日到了京城,也不敢歇息,径直就去见了皇帝复命。 “那郑屠生得何等模样?”徽宗皇帝问道,“童卿也曾上表渭州大捷之功绩,这郑屠乃以社兵起势,领了五千人马便大破了西夏二十万大军。殊为骇异,正所虑是不是虚言耸听,却不如你且道来,可真有其事否?” 黄光忙伏身奏道奴婢宣诏时自然见过那郑屠,与之交谈,甚是豪迈,且四周之人皆言他勇猛,力气也大,便是千斤巨石也能举过头顶。且奴婢也拜问过那渭州经略种师道,只道他在渭州之战,献奇谋,勇突袭,果真出得大力。” 徽宗听了,不由点头赞叹道如此说来,此乃是真的了。这郑屠能力举千斤,只怕是当朝武将里,还无有一人能有这般的勇力,殊为难得” 黄光忙赞道此乃陛下统御四方,天降此勇士于陛下也。早先听闻仁宗皇帝在位时,上天见先皇仁义,便降下武曲星君狄武襄公(狄青)并文曲星君包孝肃公(包拯)来辅佐先皇,终究开了嘉祐之治,四海雍熙,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此乃我朝‘仁宗盛治’之由来。如今陛下能得此勇士,可见天下清明盛世,可比先皇” 那徽宗皇帝听得兴头,亦点头,忽又摇头踢了那黄光一脚笑骂道你倒是好口才,这般替那郑屠,却是不是受了他天大的好处么?” 那黄光忙磕头道奴婢哪里敢这般,便是天大的胆儿,也是不假说半句儿的。奴婢也曾乔装打扮,在渭州城里,茶坊酒肆探听一些消息。人有传言,这郑屠乃是武曲星下凡的,更有人信誓旦旦,赌咒发誓道,说的头头是道,虽是传闻,只是空穴来风,必有因果的。故此奴婢便大胆说出这番话来,陛下神明通于四海,又是得道神仙,自然是能体察到的。” 那徽宗皇帝闻言而笑道朕自然是能体察。这郑屠——想必便是天降的武曲星君罢了”说罢冲那黄光道去罢”黄光忙磕头称谢而去。 待见到黄光出去,徽宗不由点头而笑道这武曲星君真是降临本朝了么?也罢,这奴才的话,也只信得一一半儿的,方才说他能力举千斤,等他来时,只要试得他一试便可知真假了。若真是能举得起,也算是本朝的第一人耳,自然会重重用他的” 一念及此,徽宗又想起那黄光的话来,不由心底有些得意起来。这粉饰太平,自我麻痹,自古便是庸君的专利,如此却也许了郑屠偌大一个际遇。 郑屠此番刻意结交那黄光,便也是为此了。宦官的嘴,说好也在于他,说歹也在于他的,只是这一番结交,却引起了官家的这般看顾,倒也是意外之事。 眼见得天气一日凉似一日。西北之地,天冷的早一些,郑屠也便准备去那京城了,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是大雪封路,殊不好行,因此趁此天清云淡之日,早早的去了,在京城里布置一番,也是好的。 这日,郑屠并蕊娘、绿珠、柳茹收拾妥当,便雇了两张大车,蕊娘等三人坐在一辆车内,又有丫头绿钏并柳茹的两个,还有两个使得熟了的仆妇一同坐在一辆车上,郑屠自骑马。李响也相送,直送出了城门二十里,方才依依作别。 “哥哥此去,早晚安置妥帖了,好报个信儿与俺”李响道。 郑屠点头道这个自然。俺去了,必要博取个前程,早晚俺等还要聚首的。” 一番话别,李响执意要看着郑屠等离去。郑屠无法,只得催马前行。又行了许久,回头望时,还见那李响独自骑马立在那里,心下也甚是感佩。 又行了不过数十里路,这一路上行人寥寥,蕊娘等也觉得闷,便挑来了窗帘,看着外头的景致。又与柳茹等说几句话,神情也倦怠起来。 正行走,忽地那前头隐约可见无数人立在那官道两旁,有的还拥堵在路上,郑屠吃了一惊,暗道:莫非是遇上了强人?只是转念一想,这渭州城附近强人吃剿灭干净了,又哪里来的这许多人?忙叫马车停住。 那柳茹见马车停了,忙挑来帘子看时,果然见前面隐约人影晃乱,似有数百人之多,顿时晃乱起来,对那蕊娘道莫非是遇上了强人?” 蕊娘倒是镇定的多,安慰柳茹道这渭州强人吃官人剿灭干净,只怕不是的。便是遇上强人,也莫要慌张,官人自有主张,些许强人,只怕还不放在眼里” “正是呢”绿珠自然对郑屠无比信任,她丝毫也不见慌张,只是盯着前面紧看 眼见得那些人近了,郑屠不由吃了一惊,慌忙下马朝前迎了上去。此番前来的却不是强人,乃是那郑家庄的庄户们,男女老幼皆在路旁迎候郑屠一行人等。见了郑屠下马迎上来,便也齐齐上前,为首的乃是以长者,皓首白须,见了郑屠,忙作揖下跪而拜。 郑屠慌忙上前,将他扶起道郑某何德何能,劳动长者下跪,岂不是要折俺的寿么?” 那长者忙道成忠郎自然当得。自从成忠郎秉承这庄子以来显见得一日强似一日,如今庄户人家,日子宽裕,比之前,却又强了何止百十倍?如今成忠郎要远行京城,因此小老儿也与众人家商议了一番,特地来此为成忠郎送行。” “俺等特来为成忠郎送行”人群中立时有人高声呼喊起来。 郑屠不由心内翻腾起来,并未做过甚么,只不过稍稍改了下收租的体制,便得此全数庄户拥戴,当下心情激荡,高声道诸位父老放心,某在京城,自然不会忘了诸位,且这郑家庄还是某的郑家庄,自有人替某打理。一切照旧。他日也有相见时候” 老者此时也忽地转身对人群中道还不将你等礼物送与成忠郎” 一言以毕,但见那些庄户们纷纷让开,但见两人赶着两张大车出来,那大车上土产果品菜蔬并腌肉等堆积如山。 “这两人赶车,直送成忠郎入京方回”老者道,“诸事安置妥帖,路上成忠郎也无须额外照应” 郑屠甚是感激,翻身上马,也不,只是叉手团团朝着众庄户行礼,大喝一声道诸位父老,后会有期”说罢,再不回头,一径儿朝前去了但见那人群也渐行渐远,直至再也不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大义众庄户相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大义众庄户相送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狭路逢好汉来寻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狭路逢好汉来寻仇 郑屠辞别了郑家庄庄户等,一路向汴京城而去,一路上遇水而渡,逢山穿林,遇店而宿,如此行了三二十日路程,也不知过了几个州府,这日正在路上行走,眼见得那路转了一弯,前面便是一座林子。 这林子蔚然深秀,茂密无边,那路上也甚少有行人,偶然得见,也只是匆匆行色,并不敢停留。偏生此时,又贪了行程,过了宿头,眼见得天色晚了。郑屠不由有些焦急起来,吩咐那赶车的快快行走。 这一片山林,倒是个强人出没的好出处。郑屠虽不惧,只是怕惊扰了车里的女眷,因此只一手提了偃月刀,一手勒着马头,四下里张望,一路谨慎。 在这山路上行不过十里,眼见得暮色弥漫,这一路更觉恓惶。郑屠忽地按辔缓缓而行,手中握住那偃月刀刀柄,愈发的紧了。那车内女眷也似觉察出异样来,蕊娘的心儿不觉提了上来,那柳茹更是不堪,一只手紧紧掐住衣襟,一手握住那横梁,脸色有些发白 “这……这路上定然有强人的”柳茹惶然的看了看蕊娘。遇上强人,若是不能脱身,那女子是何下场,是不消人说的,莫说这柳茹,便是蕊娘虽也见过郑屠杀人,但也吃不住劲儿。 倒是绿珠有些胆量,安慰道一般强人哪里敌得过老爹的?只管宽心就是” 正间,忽地便听得那车外呼啸一声,从那前头的路旁窜出来一行人来,莫约百十许人,短襟褐衣,手里提着刀枪弓箭等。为首的乃是三个,两男一女。一个生得虬髯黑面,敞着胸怀,那胸前一撮黑毛露着,手里提着两板斧。一个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 再看那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 郑屠不由皱起眉头来,忙停了下来,方要。但听得那黑虬莽汉跨步上前对郑屠喝道你这厮便是那渭州的镇关西郑屠么?” 郑屠不由一愣,显见得,这一伙人乃是冲着的,再次候着。因此便在马上叉手一礼道敢问好汉是哪个?” 那黑厮汉正要,那后头的汉子上前,冲郑屠喝道你不认得我,自然有理。只是你可认得那唤作钻地鼠张宝么?还有他袁秀?” 郑屠一愣,忽地便明白,不由哈哈大笑道俺道是谁。原来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莫不就是母夜叉孙二娘么?” 那黑厮汉高声道你这厮倒也识得俺等。快快将你的鸟头伸,吃俺以一斧,砍了当球踢。” 郑屠一见他,不由又大笑起来道你这黒汉,俺也是晓得的。便是那唤作黑旋风的李逵么?果然是个粗汉。” 那黑厮汉大笑道你倒是认得爷爷。却叫你来吃俺一斧”说罢舞动两把板斧,哇哇叫着,就要上前来。 “且慢”郑屠忽地一手指着他道。 “你这厮莫非是怕了?”李逵叫道,“俺道是个英雄好汉,原来也是个矮脚的痴汉,你若是明白,好好的叫俺一斧砍成两截,将你家那大车里的金银珠宝把与俺享用。” 郑屠大怒道你这黑厮,若是嘴里还硬,少不得叫你吃俺一刀的。如今俺只问,你等可是要为杀千刀的张保报仇么?” 张青上前对郑屠冷笑道俺等千般打探,总算是探得了你的行踪,如今只在这里取你的性命。你道在此倒是候你吃酒不成么?”说吧声色俱厉起来。 “你这昏汉,倒也闯得一些名头。若是乖乖的受死,老娘也说不得讨个保,留你一个全尸就是。也不那你蒸了做肉馒头”那妇人孙二娘喝道。 郑屠不由冷笑一声道你等倒也晓得俺的名头,却还要这般难为俺不成?若不是你那麻翻了俺,宰了做肉馒头,充作牛肉卖,俺也还不屑杀他。你等梁山众头领与俺一向山高路远,井水犯不着河水,如今却要为那一穷凶恶极之徒要害俺的性命么?” 孙二娘听了此话,不由大笑道你这昏汉想必是昏了头了。这人肉馒头的买卖,却不只是那叔叔在做。便是俺夫妻二人,在那十字坡上,一年下来,也少不得宰割数十人来,便是充了那牛肉,做了那肉馒头,又能如何?” 郑屠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杀人如草芥,尚且理直气壮。哪里算得上好汉?也罢,今日倒也是个了结。且不如一道宰了你夫妻二人,倒也替天行道了。” “呸”那李逵耐不住,唾了一口喝道,“你这厮也配提甚么替天行道么?俺家宋哥哥才得这般的名头,这般的行事。来来来,你这鸟人,吃俺一斧再说”说罢,便跳将起来,举起斧头就朝着郑屠砍了。 郑屠也不搭话,只将那马肚一夹,但见那血汗宝马犹如离弦之箭,朝着那李逵疾驰而去。端的是快若闪电。那张青夫妇瞧得真切,不由心头慌乱,齐声叫道李逵” 那李逵方跳起来几步,但见的那眼前忽地人影一晃,不由心头大惊,慌忙一斧头就劈了,却听得“当”的一声,金鸣声起。这一斧头砍中了郑屠手里的偃月刀,但听得那李逵“啊呀”一声叫唤起来。那砍中的斧头,忽地便震得脱手飞出。一头扎进了大树之上,只听得“嗡嗡”的金鸣震颤之声。 那李逵慌忙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口里高声叫道好刀,好刀” 张青夫妇大惊失色,慌忙来救,一起抢在李逵的前面,一个挺着朴刀,一个手执钢刀,双双朝着郑屠杀来。 两人一左一右,张青一刀疾如流星,只朝郑屠左肋戳来,孙二娘一刀如流星赶月,朝郑屠右肋横了。又堪堪将那李逵掩住身形。 郑屠大笑道来得好”一刀架住孙二娘钢刀,顺势使了个黏势,便如那太极剑势一般,将孙二娘的钢刀引向了张青这边。 那张青大惊,撤了刺来的势头,往后便一步跳开,冲孙二娘叫道为何朝俺砍剁?” 那孙二娘慌忙叫道却是这厮使的手脚”正间,但见那偃月刀顺势边朝着她兜头劈了下来。心慌意乱之下,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堪堪避。只是头发也滚的散了,披散在脸上,状如恶鬼一般。 “这厮厉害”张青不由对李逵并孙二娘道,“却不如一涌而上。对付这般的奸恶之人,须顾不得江湖道义了” “正是,正是”李逵一叠声的答应。那孙二娘忙道正有此意。”说罢,只打了个唿哨,但见那百十人齐举刀枪剑戟,朝着郑屠杀将 郑屠忽地暴喝一声住手”宛如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将那百十人惊得愣住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你还要说?”张青恨声道,“若是不杀你,只叫天下人都笑俺张青不是个义气人,没耐何,只得那你的人头祭拜俺的一番” 郑屠大笑道你这厮口气倒大。俺与那西夏人厮杀,便是十万军中,也是来去自如,岂能怕了你等着百十人等?莫说这些许人马,便是你等三人,俺要下手时,便是一个也走不脱的。如今俺只问你等,你等梁山真个要与俺结成生死仇敌?” 张青咬牙道此等私人恩怨,与梁山无碍。若是吃你杀了,梁山众头领绝不来寻你报仇。若是你吃俺杀了,也须怨不得谁” “好好好”郑屠大笑道,“那便来吧,看爷爷杀个通透与你等瞧一瞧。”说吧,也不待张青等人再,一马当先,就朝着那百十人冲了,但见的那偃月刀宛如银龙翻腾,搅乱波涛连天。那血汗马宛如飒沓流星,割破苍幕一片。 郑屠那偃月刀当真是了得,在那百十人中冲杀往来,割着便死,砍着就亡。但见得血肉横飞人哀嚎,虎入羊群羊断魂。众人哪里抵挡得住?吃那郑屠冲杀了两个来回,早已杀得四散而开,那地上死了、伤了的七八十人,其余的发一声喊,叫得一声扯呼”一边四散逃走,不多时,走的干干净净。 只剩得张青夫妇并李逵三人立在路当中,满眼惊恐,不可置信。便是这黑厮汉李逵,也是杀人无算,见过阵仗的。却哪里见得这般狠的人物?自咐不是对手,却又不好就此逃走,正惊疑不定,却听得那郑屠开口道今日此事乃是张青这厮并这个妇人挑唆的,俺也不是怕了你梁山之人。便放了你这黑厮汉离去,好报个信儿与你家宋哥哥,这张青要与俺了却私人恩怨,若是你家宋哥哥要管上一管,只管来寻俺就是” 李逵愣愣的等着郑屠道好汉要放俺走,却不如一并将这张青夫妻也放了,好歹也是梁上一个人情”显见得,李逵以自弱了声势。 “叫你走,却哪里这般多话”郑屠大喝一声,“再不走,此便是榜样” 那张青正对李逵叫道无须听他废话,俺等三人一并上,或——”忽地声音戛然而止,但见那郑屠快马驰过,刀光闪动处,一股血注直冲而出。那张青好大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出老远,光秃秃脖子上,血窟窿汩汩喷出血来。 这李逵并孙二娘二人哪里打想这郑屠说杀人,便杀人了。一个骇得慌忙退了十来步,一个顿时便瘫软在地。孙二娘回神,嚎啕大哭道你这遭千刀杀的厮汉,还俺的命来”说罢,抓起钢刀就朝着郑屠砍来。 “也饶你不得”郑屠大喝一声,将那偃月刀一横,往前一送。但见那孙二娘往前奔了几步,便兀地不动了。 她两眼惊恐的往身下看去,但见那下身空空如也,只得上半身吃那偃月刀托着。原来着一刀,横着腰将那孙二娘砍成了两截。那腰脐一下,齐整整的切断,血水直往上突突冒起,五脏肚肠争先恐后从破口里冒出来倒在地上,两腿还兀自颤动。 郑屠将刀一翻,那上半截身子落在地上,死得透了。冲那李逵喝道你这黑厮汉,可将今日之言传告你家宋哥哥。” 李逵得了这句话,哪里敢再停留,默然不响,将那两板斧插在腰间,飞也似的向山下奔逃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狭路逢好汉来寻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狭路逢好汉来寻仇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麒麟梁山尽起兵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麒麟梁山尽起兵 郑屠杀散众梁山泊强人,一路往大名府北京城行去。.13800100.com早晚要投在那里歇息。且按下此处不表,单说那梁山泊强人,先前乃是唤作晁盖的头领,这晁盖吃郑屠劫了生辰纲,却吃官府着落在他身上追剿,一发领了众上了梁山去,火并了前头领王伦,得了这个山寨,聚齐好汉,专只打家劫舍,掠庄户,打县城,俨然成了气候。 如此声势浩大,必惹得官府追剿,那晁盖不幸吃官兵打杀,又那宋江因杀人出逃,躲入山寨避祸,晁盖念他高义,通风报信,搭救过,且江湖上还有个“及时雨”的名头,众好汉也信服,因此封他做了个二头领。 只是晁盖一死,这宋江便顺理成章,坐了这头把交椅。先前那投奔梁山的头领卢俊义因家眷在北京城里,想要接了去,却吃人高发,被官兵拿住,要行问斩,因此领了梁山众好汉前来攻打北京城,并修书一封,着人送与那北京城里的梁中书。 那梁中书正将那卢俊义压在监牢里,不日问斩。却听得城外有人报信道收得梁山泊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隐瞒,只得呈上。” 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义士宋江,仰示大名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殴死良民,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今者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如何妄徇奸贿,杀害善良不期被擒捉。如是存得性命,献出yin妇奸夫,吾无侵扰;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梁中书忙请了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伙草寇,如何敢擅离巢穴?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 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两个辞谢,别了梁中书,各回营寨安歇。 且说梁山强人得知卢俊义失陷,当即点齐了兵马,分数拨前往。第一拨:当先哨路黑旋风李逵,部领小喽罗五百。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一丈青扈三娘,副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菜园子张青,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中军主将都头领宋江,军师吴用。簇帐头领四员: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病尉迟孙立、镇三山黄信。前军头领霹雳火秦明,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后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铁笛仙马麟、火眼狻猊邓飞。左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摩云金翅欧鹏、锦毛虎燕顺。右军头领跳涧虎陈达,副将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接应粮草。探听军情头领一员,神行太保戴宗。军兵分拨已定,平明,各头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发。只留下副军师公孙胜并刘唐、朱仝、穆弘四个头领,统领马步军兵,守把山寨。三关水寨中,自有李俊等守把,不在话下。 只是这张青早早得知自家张保并妻子袁秀吃郑屠杀了,日夜思要报仇,并派出喽啰一路打探消息,得知这郑屠要去汴京城里,路过大名府附近,恰巧正要过这飞虎峪,不由大叫道真是天赐良机,早晚叫这郑屠授首,送来与俺报仇的”一面又要请示宋江,领兵将那郑屠杀了。 宋江闻言,不由皱眉道也听闻那郑屠乃是有名的好汉,天下英雄多敬仰与他,若是这般杀了,岂不是叫天下好汉轻看了我等梁山好汉?且如今出兵在外,行阵之间,那里能生出这许多枝节来?却不如待营救回了卢俊义,再来寻那郑屠,其中或有误会也不一定的。”原来这宋江心里是极不愿与郑屠交恶的。这天下好汉皆知晓,自家在梁山立起的“替天行道”的大旗,并郑屠在渭州郑家庄竖起的“好汉碑”便是天下英雄的敬仰之地。若是两人交恶,且打杀了一方,只怕另一方都逃不过指责,领天下好汉冷心的。便是这梁山之上,也有诸多头领,对那郑屠心生敬仰,多有好感的。 且这张青并不得宋江看重,原本也只是个杀人越货,买卖人肉馒头的,即便是投了山寨,也只不过是看在有些名头的份上,不得已收了。因此对张青之言,不甚在意。更在意自家的名声不要叫这贼夫妻坏了。 张青得了宋江这句话,心下也灰了,只得默然不出声。只是此番话却吃那黑旋风李逵听闻到了,不禁跳出来,冲宋江喝道宋哥哥恁地要帮衬那仇人?却不如俺领了先锋人马,将郑屠那厮看做两截,报了仇便好去救卢俊义哥哥” “你这厮晓得甚么”宋江吃着李逵当众人直面如此喝道,面皮上挂不住,不由黑下脸来呵斥道,“若是再说多话,你这先锋也做不得了。自会山寨中去” 李逵听了,方才不再言语,只是闷闷不乐。待出了营中,恰巧遇上了张青夫妻,不由叫道还想报仇么?” 张青叹道哥哥不允,如之奈何?” 李逵嘿然笑道哥哥不允,俺等如今领兵在外,却不如自行去训了那厮出来,好歹做了他,想必用不得那般时候,也不累及行军布阵,如何?” 张青闻得此言,不由沉吟一回咬牙道如此也使得” 当即三人密谋。待过飞虎峪时,只消另拨百十人马,便将此事做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端的是十分的难得。 这梁山众强人声势浩大,李逵领先锋之兵行将至飞虎峪,便停了下来,专候那孙二娘并张青夫妇到来。不多时,孙二娘并张青也出了本阵,飞也似的朝着李逵这边。三人并作一伙,领了百十兵马,径往郑屠毕竟路边。 却说那宋江领了梁山强人大军进发,早有探子来报说,那梁中书遣了天王李成在飞虎峪安营扎寨,排兵布阵,专候梁山众人到来。 宋江点头,因对那探子道可知我军先锋到了何处?” 那探子忙道且在飞虎峪边停下,且不知何事。先锋李头领不在军中。” 宋江一听,顿时就骂道这黑厮莽汉却不知又有甚么憨事出来。这般行军打仗,自个儿却不领军,却去了哪里?”正间,便又听得第三拨、第四拨头领差人来见,说是菜园子张青并母夜叉孙二娘除了本阵,却不知投往何处去了。 一言为主,那宋江不由失声叫道不好。这三人要坏我大事了” 身旁军师吴用忙道哥哥何事这般惊慌?” 宋江忙道方才出阵时,那张青与我言道,要为他报仇,如今恰巧那杀人者郑屠要经过这飞虎峪,莫不是要寻他去了?” 吴用一听也惊住,失声道可是那西北号称镇关西的郑屠么?” “却不是他,又是哪个?”宋江谈道,“却不知这番那厮得手了么?如此俺等名声,只怕要吃那三个夯货累及了。却叫天下英雄如何看待我等?” 吴用思想一回,忙对宋江道哥哥此事却要如此这般才行。”说吧便又道这张青等虽是梁山之人,若是此番寻仇若是能用梁山撇清干系,也是行的的。哥哥只消说张青为报仇,乃是私人恩怨,各自打死无怨。故此,便是天下好汉晓得那郑屠死于张青夫妻之手,也无二话。” “只是那黑厮又如何说辞?”宋江道。 吴用笑了笑道那李逵只说是出于之义,特去相帮,因此与梁山无碍。” 宋江也点头道如此使得,也只得这般了”说罢叹了一口气。那吴用此时又笑道哥哥,此事却也是乐见其成的。” “哦?”宋江不由看了吴用一眼。 吴用笑道如今天下好汉皆知晓及时雨宋江并镇关西郑屠。你与那郑屠并立于世,引得多少豪杰前来相投。这梁山百十条好汉,多有因哥哥名头来投奔的。使得我梁山日益壮大。只是那投奔郑屠的,也不在少数。若是此番吃那张青打杀了,这天下岂不只认得及时雨宋公明了?哪个还记得死了的镇关西呢?” 宋江看了看吴用,不由摇头道我乃光明磊落之人,岂肯用这般的心思?传令下去,叫解珍解宝二人领了人马速速去接应那李逵的先锋兵马。明告天下,只说我梁山好汉张青夫妻与镇关西郑屠有杀兄之仇,欲私下报仇,梁山众头领秉持公义,两不想帮,生死各部相关” 那吴用听了这番将令,不由暗自发笑。显见得宋江已然听进了这番话了,却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早有令官将此将令穿了下去,不多时,那宋江告令,便已传遍了各处。如此又过了一日,那大队人马到了飞虎峪,却还不见那张青、孙二娘等人,宋江使人想问,不多时,人来报说先锋李逵回本阵了。并不见张青夫妻二人回转” 宋江忙叫道快快将那黑厮汉传了。我有话与那厮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麒麟梁山尽起兵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麒麟梁山尽起兵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错宿头柳大家春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头柳大家春梦 且说宋江急急的将李逵唤了,但见那黑厮汉一脸晦气,见了宋江便跳起来高声叫喊道哥哥,不得了了,那厮将张青、孙二娘都打杀了无论如何,也要杀了那厮提两位报仇啊” 宋江一听,不禁怒从胸来,想必这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打杀那镇关西,倒自家也赔进去了两条性命,不由冷笑连连道好,好,不遵军令擅自出阵,还吃人打杀了,恁地你这黑厮汉不为张青夫妻报仇?独独你一人逃得了性命?” 李逵心里有愧,那里再敢强辩,便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此时吴用赶,对宋江道哥哥何须与这厮生气。如今张青夫妻身亡,却要向们说个明白。先前也放过话出来的,此乃是私人仇怨,怨不得他人。” “正是,正是”宋江点头道,“那镇关西能杀散百十余人,又砍杀张青夫妻,李逵这厮逃得性命,多半也是他放了的。手底下乃是留了一线的。事情做得不绝,我等还是不要寻仇了。” 吴用点头道此乃更显得哥哥大义” “哪里是甚么大义”宋江摇头道,“这铁牛的武艺,在我梁山上也是数得着的人物,此番也是使他做先锋的缘故。?img src="/sss/13800100.com">サ爻匀松钡谜獍愦蟀芸魇洹o氡啬钦蚬匚鞯奈湟毡囟ㄊ欠欠擦说谩h绱擞12廴宋锶床坏梦宜茫的撕妒隆?br /> 那蹲在地下的李逵听了此话,不由跳起来叫道哥哥恁地不公,为何只顾为仇人?那厮打杀了张青夫妻,不死报仇便是,为何还这般抬举他?那厮是有些武艺,若是俺等一拥而上,这般多的好汉,也要将他剁成肉泥了” “还要犟嘴”宋江呵斥道,“还不是你这厮撺掇的。如今我等领兵在外,与那官兵对持,还好生出这许多事故来,是何道理?还不收敛了你这心思,便打发你这厮看守山门,重用你不得了若你还是报仇去,你便独自一人去罢。须不要累及梁山声誉” 李逵听罢,这才不敢言语,只是那郑屠砍杀张青夫妻二人时那般景象,倒是使得他胆儿也寒了半截的。若是真个要说报仇,他一人是断断不去的。 “只是哥哥这般还需做一件事”吴用在一旁见李逵不敢则声了,这才道,“那镇关西郑屠见着三人引了百十军汉寻他晦气,只怕要疑心到我等梁山好汉身上来,哥哥虽有言语在先,怎奈那郑屠不知。莫不如使人为他言明此事才好” 宋江听了默然不语。这乃是示弱之举。如今自家大军在外,恁地便要惧了他一个人么?虽也顾忌他的名头,只是要这般的去表示歉意,哪里拉得下这个面皮。正踌躇着,却听得那吴用又道先前做了势头,却不如将这势头做足。我听闻那镇关西乃是赴京面见圣颜的,如此人物,哥哥若是为日后计,怎生也得见一见的。” 宋江听了这话,这才点头道若果然如此,便去一回”原来这宋江心里存了个念头,一发要造起些声势来,若是朝廷兵马吃他败了几次,自然有人来招安的。他本是读书人,奈何只做得一个书吏小官,这光宗耀祖,终究还是差了许多。若是能吃朝廷有朝一日招安了,也便是谋了一个正当的出路。 想到这层,宋江便吩咐起来道你这黑厮,如今许你带路,带我等去寻那镇关西郑屠,当面配个不是。若有半个不字,你也不消做我的了。” 那李逵悻悻的,终究还是应了。当下那宋江领了三两百人马,点了头领一丈青扈三娘、扑天雕李应并双鞭呼延灼等人,要一同去见那镇关西。却有吃那吴用拦住道哥哥此番声势浩大,却是要结交还是示威?” 宋江忙笑道是我想的差了”因此便对吴用道,“如此便你我二人虽这黑厮汉去即可,可着喽啰抬些珠宝去方显得诚意。” “正是”吴用点头。 两人记忆一番,便使得那李逵前面引路,一径儿来寻镇关西去了。 且说那镇关西往北京城投去,哪知这山路甬长,行不到二十里,天便黑了下来,没耐何,只得就地歇息下来。一面吩咐车夫四周捡拾柴火,一面早饭。又拿出衣物来着人递与那大车内的女眷们披上。在山林里转了一圈,打了不少野味来。 待将那野兔野鸡等物洗剥干净,用腰边长剑穿了,架在火架子上烧烤起来,这郑屠吃惯了现代烧烤熟食,出门在外,自然也备得一些调料物品等。不多时,便见得那野鸡野兔冒出油来,滋滋有声。香气浓郁,直扑鼻而来。 在日间目睹了这粗汉横刀立马,与众强人厮杀的一番场景,那血腥冲天的场景,顿时要让柳茹晕倒,那粗汉暴喝连连,犹如猛虎下山,杀得强人四散奔逃,亡命而去,便是那三个匪首,也有两个吃着粗汉砍杀。 只是那斩人头颅,肚破肠流的景象,端地使人作呕,直至厮杀完了,再行行走时,还是只觉得胸口闷的紧。时时做那干呕之声。倒是蕊娘并绿珠却好多了。蕊娘虽然也脸色苍白,终究是忍住了。绿珠更是一脸倾慕看着那郑屠纵横驰骋,快意恩仇的模样。 眼见得离那争斗之地远了,又有习习风来,将那气息冲淡了许多。柳茹好歹也强了一些,渐渐的平稳了气息。只是眼见得天色黑了。又过了宿头,正自惶然间。但见大车也停了下来。不多时,听得郑屠吩咐取过衣物与她等。只教在此地过夜。 这三个女子皆是从未有在野地里过夜的经历,因此心里既不安又期待。柳茹看了看蕊娘并 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错宿头柳大家春梦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错宿头柳大家春梦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贼窝三女暗结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贼窝三女暗结誓 且说郑屠这一晚,与那车夫们交替值守,倒也《138看书网》.13800100.com次日一早醒来,四处查探之后,又问了绿珠等女眷,皆是无事,这才招呼启程。行了不过一个时辰,郑屠便忽地面色凝重,将手握成拳头,止住了大车的前进,一个人手挽偃月刀,策马上前站住了。 这一举止顿时叫得那车内三个女眷又将心儿提了起来,皆是一般的心思。在昨日一番大战之后,指望着平平安安的,哪里晓得今日还要生出事来。不由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满脸皆是担忧之色,轻轻叹气起来。 果然过不得一时,但听得马蹄声传了,三个人影从那晨曦中出来,那最前面一骑,倒也认得,乃是郑屠昨日将他放的李逵,那身后跟随的乃是一个黑面矮个的胖子,还有个面色***,颇有须的瘦子,生得甚是精明的模样,一身长袍系腰。 这三人便是李逵并宋江、吴用了。李逵在前引路,宋江并吴用并辔而行,行了一些路程,但见那前方一人一骑立在那里。那人手里挽着一把偃月刀,正对着三人。那李逵便立住了马,回身对宋江道哥哥,便是那粗汉了” 宋江大喝一声道休得无理”说罢仔细打量对面那人,果然生得魁梧身材,气度不凡,便是立在那里不动,便叫人觉得山岳于前,不可轻易逾越的过的。心底里暗自喝了一声彩,便策马上前,冲着那汉子拱一拱手道前头那个好汉可是唤作镇关西的么?在下宋江,特来与好汉厮见” 那汉子在马上将偃月刀横在身前,也叉手一礼道某正是唤作镇关西的郑屠,想必你便是这黑厮汉的同伙了。可是他邀的帮手?听闻你也是有名的好汉,若是来寻俺报仇,只管上来。”郑屠看了那对面的黑胖矮子,自然此便是宋江了。 宋江闻言忙道果然是郑大官人。在下久闻大名,只恨不能亲身拜会,今日相见,便是缘分,哪里敢说起报仇一事?我昨日早已名言江湖,这菜园子张青夫妻与大官人乃是私仇,如今来寻仇,自然是生死各自想干,与梁山殊无瓜葛。”一句话便将那菜园子张青夫妻卖了。 郑屠闻言不由暗自点头,这厮果然是面黑心黑,晓得也是吃罪不起的,若是寻仇便是与天下好汉为敌了,因此当机立断舍了这张青夫妻二人。心里这般想,嘴里不说,只叫道俺也听闻及时雨宋江是个众人仰慕的好汉,今日看来,果然如此,这般的公私分明,某先在此谢过了” 宋江听了此言,不由大笑道区区小事,却成全了我与你的这一番相见。却不如去我军中吃酒如何?如今这山路难行,也好攒些气力来赶路。听闻大官人此去便是面圣朝君,在下心里仰慕的紧,还望不要推辞的好” 郑屠瞪眼看了看宋江,忽地笑起来道若是俺不去,又便如何?” “哈哈哈”宋江大笑起来道,“若是大官人不去时,又有哪个敢强留不成,在下绝不阻拦大官人,还要送上些盘缠。” 郑屠点头道也罢了,既然是宋头领这般的至诚,俺便与你一道去就是”说罢,招呼那那有些发呆的车夫赶着马车一并同虽宋江而去。 那宋江原本以为郑屠会拒绝。毕竟那里时中军所在,有千军万马环伺。进去了,若是对他有甚么企图,便是再难出来的。心里也不禁敬佩起这郑屠的胆量,虽这里也不乏有仗着自家的名头,不惧的计较在内。 “此乃真好汉也”吴用挨着宋江,低低的对他说了一句道,“哥哥切记去后,只可礼遇,不可造次,不然传扬出去,要陷哥哥于不义了要众位头领里,也多有敬仰这郑屠的。” 宋江点头道我自然理会的” 当是时,又是那李逵领了头,宋江与吴用居中,郑屠居后,一并而向那中军行去。那后头马车内,三个女眷却惊疑不定。想不到郑屠这般轻易的就要往那强人的窝里去。当下一颗心儿又悬了起来,虽对郑屠愈发的信任,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 “老爹恁地与那强人称兄道弟的”绿珠早已不安起来,对着蕊娘道,“老爹砍杀了那强人的,又如何肯放我等走?却不如与老爹说一声儿?” 蕊娘摇头道我与他说便听了么?你又不是不知晓他的性子的。若是殊无把握的事儿,哪里见他做过?这一年多来,瞧他的行事,哪一次又不是安置周详的,并无纰漏。官人此番做作,定然也有他的道理,不消与他,搅乱了他的心神”话虽如此说出来,只是心里并不瓷实,又掀开帘子一角,斜着眼看那外头,但见一个雄伟的军营便在眼前了。 见那密密麻麻的军士恶汉,蕊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些发白的回头看了看柳茹并绿珠,二人方才也看了一回的,脸色自然不强似蕊娘了。蕊娘默默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两人,叹道官人自有道理的,宽心,宽心” 到了此时,也只得这般的言语来安慰。那蕊娘又暗地里从头上将那簪子取了下来,用衣袖笼住。绿珠并柳茹自然知晓她的意思,若真是郑屠与外头强人翻脸成仇,抵挡不住时,自然是一死来护得身子的清白了。 当下绿珠并柳茹也去下了的簪子,学着蕊娘一般,将那簪子握在手里,笼在衣袖中,一双眼,便死死的瞪着那大车的帘子。只待有强人进来企图不轨,便要以死抗争。 “我自嫁与官人来,起初并非心甘情愿 1/2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贼窝三女暗结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贼窝三女暗结誓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挑唆郑屠败秦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挑唆郑屠败秦明 事情并非如三个这般想的,郑屠虽宋江到了营中,受到极大热诚迎接,只要还在中军的诸将,皆出来迎接。原来宋江有意要使出这个排场来,好叫山寨里英雄好汉都晓得是个识英雄众好汉的人,也是免却了那些敬仰郑屠的好汉的人的忧虑之心,怕对郑屠报复以至于不好做了。 “见过兄长”多数好汉见面时对郑屠甚是恭敬,多以兄长呼之。郑屠亦还礼,以相称。那呼延灼呼延胜与郑屠有旧,故此对郑屠又分外亲热。 当即摆酒设宴,与众头领在中军帐中宴饮。宋江又使了两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母大虫顾大嫂招呼郑屠家眷,送去好酒好菜,自不消说。 酒宴酣畅。那宋江在郑屠面前甚是豪迈,只顾劝酒。众头领也毫无芥蒂之心,即便是与那菜园子张青有交情的,也不好再酒宴上发作,搅乱了兴致。因此倒也兴高采烈。 酒至半酣,那宋江吃了一杯酒,便笑道大官人此番面见圣颜,必有重用。我等梁山好汉却终究只得与人厮杀。在下甚是羡慕得紧” 李逵听得此言,不禁跳出来道哥哥说得甚么话。这当官的有甚么可羡慕的?便是这皇帝官儿,俺也不羡慕他。若是哥哥高兴,俺便领了众杀上东京,砍了那鸟皇帝,夺了那鸟位,让哥哥也坐一坐那皇帝的位置,可好?” “混账却是胡说”宋江忙何止住他,他分明李逵这厮说出这话来,多半是冲着这郑屠而来的,忙道,“这厮吃醉了,不要理会他就是。却是猪油蒙了他的心” 那李逵还要叫嚣,却吃戴宗一把扯住,往后拖到位置上道你这厮又要胡说八道,还不坐下来,免得生事” “院长不要扯俺”李逵在营帐里,有了依仗自然要发作一番的,冲着郑屠叫道,“你砍杀了俺的张青,倒是有些本事的。虽哥哥说了是私人仇怨,打死无怨。但是在座却又不服你的,敢不敢与俺梁山好汉较量一番?手底下过了,俺才服你” 郑屠冲李逵嘿然一笑道倒有些道理,却不知是不是要从李家始?” 李逵登时就吃郑屠一言噎住了。他是吃了郑屠的亏,哪里还敢与他较量?只是还不想嘴里讨饶,便大声道俺的武艺在梁山好汉里是最微末的,今日在座头领里武艺好于俺的多有,便是呼延灼哥哥并秦明哥哥武艺更是了得,敢于他二人一战么?” 那秦明乃是痴好武艺的人,听得这李逵一挑唆,立即高声叫道甚好,甚好”说罢便站起身来,冲着郑屠叫道早听闻成忠郎武艺不凡,若是能较量一番,也不枉了相识一场” 那呼延灼见得秦明如此,不由恼恨的瞪了那黑厮汉李逵一眼,这黑厮汉拉谁不好,偏生拉上来。因自家与郑屠有旧,哪里希望与他在此等情景下比试?但有碍于众多在场的情面,也勉强起身道在下也愿切磋一番,点到即止便可” 宋江听得李逵在那里挑唆,也不制止,只得笑着看着郑屠道在下御下不严,还望大官人不要计较才好,来来来,一起吃酒便是,莫理会这三个” 哪知郑屠却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看得上,那便比试一番也可的” 此言一出,李逵自然是大喜。宋江也当即道既然大官人如此有心,那便较量一番就是,只是切不可伤了彼此,失了和气” 当即吩咐喽啰们在场外收拾好了场子,众多好汉围成一个平整一些的校场来。宋江坐了主位,其他人等四周观看。但见那郑屠已然一步踏进了场地。垂手而立,一双眼看着四周,端的是一番气势,使人不敢逼视小觑。 “俺来先领教”此时但见得那霹雳火秦明提着一根狼牙烽火棒,策马走了出来。郑屠自然知晓这霹雳火秦明乃是梁山马军五虎将里排第三的,武艺自然非同小可。而双鞭呼延灼是排名马军五虎将第四位的,武艺还要稍逊这秦明一筹,因此也打起精神来,叫得一声道牵俺的马匹来” 早有喽啰将郑屠的血汗宝马牵了,众人又是一阵惊叹,更有人高声叫道端地好马”原来这梁山好汉中,皆是舞枪弄棒的,最爱的便是这宝马宝刀了。见猎心喜,对郑屠这马并不吝赞美之词。 便是那呼延灼见了此马也忍不住赞叹一声,的坐骑也是一匹御赐的宝马,唤作踢雪乌骓马。与这血汗宝马有的一比,因此也忍不住点头而笑。 郑屠翻身上马,又大喝一声道刀来” 但见两个喽啰吃力的抬着他的偃月刀,蹒跚的前来,见得众人又是吃了一惊。一般兵器哪得这般重的?也只得这般的宝马,才使得动这般的兵器。 却见那郑屠轻轻巧巧的将那偃月刀提起来,顿时来了精神。想必这郑屠的力气并不差的。只盼这一场争斗,便如那龙虎一般,使人酣畅淋漓。只因这秦明的武艺,众人也自是知晓的,端地不凡。故此众人都将心思放在了比斗之上。 “这秦明只怕不是镇关西的对头”吴用在宋江耳边轻轻叹了一句道,“只盼这镇关西手底下留些情面,不至于太落了他的面皮” 宋江点头道我也看得出,这郑屠武艺不凡,你见得秦明可撑得过几十回合?” “不过二十合之敌罢”吴用谨慎的用了一个词儿。 只是他话语才落下,便听得那场上顿时鼓噪起来,忙瞧去,原来那秦明忍耐不得,已然发动。提了狼牙棒朝着郑屠就冲刺了,兜头一棒打来。 郑屠一纵马,轻轻巧巧的躲了。却不似众人一般想的金鸣相交的场景,不由都“哦”的一声,失望之极。 “休走,再吃俺一棒”秦明哪里肯这般放了郑屠躲过?又高高擎起狼牙棒朝着郑屠冲,这一棍却是使足了力气,但听得“呼——”的一声风起,顿时卷起一阵尘土起来,在场上弥漫开来。那狼牙棒化作无数棒影,劈打了。 空中气氛倏地一声便如抽了去一般,周围众人只觉得胸腔内的气都吃着一棍的威势抽了去。呼吸也急迫起来了。不禁大声叫好起来。 “好棒”见此情景,宋江也禁不住叫起好来。这秦明武艺高强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这般的棒法却还从来无有见他使出来过。那吴用也不由捋须而笑,频频点头。众好汉更是如痴如醉,李逵也“哇哇”大叫起来,喝道哥哥无须留情,这厮甚是厉害” 忽地风停声歇。那紧致的空气好似突然放松,众人气息一松,那场地上已然是雾破烟止,一切自然是朗朗在目。但见那郑屠垂刀而立,正一脸微笑。而那秦明神情沮丧,那狼牙棒打横放在马前,对着郑屠拱手道在下心服口服,哥哥休要怪俺孟浪了” 竟然就这般输了?众人除却那呼延灼只能隐约瞧见之外,其余人等竟不知所措,却不知者秦明如何便输了。也只得这校场掀起的烟尘迷住眼睛,看不真切,也因双方比斗太快了一些缘故。 原来这郑屠待那秦明千般棒影劈将时,早已然窥得他的破绽,出刀更是快过闪电,那秦明只见得尘烟弥漫之中,一道青影闪过,那刀便指在了的胸前,割断了皮甲的前襟,不由冷汗也出来了,慌忙住手。自然也知晓武艺比这郑屠差了许多。 “恁地便败了?”待那秦明下场,李逵忙走近他道,“只得两个回合,便败了么?” 秦明恼怒道败了便是败了,你这黑厮若是不服,便自家与他比斗去”说罢“哼”得一声,自望营后而去,不再理会他。 李逵慌忙将眼投向呼延灼。 岂知那呼延灼上前对郑屠拱手道我与秦明武艺一般,秦明既然败了,想来我也不是对头,这比试,不比也罢了”呼延灼一向也自负武艺,虽也听闻郑屠武艺高强,哪知却高的这般程度,因此一颗心也灰了。只是这般结果也正是想要的。能不与之比斗正好。 “散了罢”宋江见这番比斗实在出乎意料之外,那郑屠气势如虹,立在那里,端地是无人能敌的模样,不由索然无兴的说了一句,自望帐中走去。 待众人散去,呼延灼自与郑屠一并。 “见过哥哥”呼延灼也显得与众不同,只以哥哥呼之。两人说起呼延灼的呼延胜起来,郑屠连番夸赞,将呼延胜如此经历一并与呼延灼说起,只听得呼延灼称谢不已。想来自家一路投奔这镇关西后,便能独领一军,打破西夏兵马,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又如今投了小中经络门下,日后自有再行立功的时机,这一路升迁,光宗耀祖,复有先祖荣耀,只怕也不是无有可能。 呼延灼再一想到却在梁山泊里,做了一个强人,此番还是攻打北京城。却不知何时能脱得这身份,堂堂正正与自家一起,杀敌边城,报效朝廷。想到此处,又不由有些长吁短叹起来。对郑屠道我家自是托了你的福气。我如今失陷于此,却又何时能脱得此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挑唆郑屠败秦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挑唆郑屠败秦明 ------------ 第一百四十章 辞别处宋江托书信 第一百四十章 辞别处宋江托书信 “你家官人得胜了”一丈青扈三娘进了大车,身后是那母大虫顾大嫂,还有三个丫头捧来了饭食,都是些精致的菜肴。扈三娘一进来,便对蕊娘道,“能胜得了我家大哥秦明的,也确实算的上好汉的。”只是她心里还未说出,胜得那般容易的,更是之前还未遇上过得。 扈三娘乃是真心钦佩郑屠的武艺,但那顾大嫂却与母大虫孙二娘有旧,素日也相合一些,因此脸色如霜,绷得很紧,对三名女眷冷笑一声道也亏得是宋哥哥才这般的结交于他若是俺做得主的,便是一刀宰了也好为张青夫妻报仇” 这话说的阴冷了些,惊得三个女眷不由往后退缩了一些。望着顾大嫂惊疑不定。扈三娘忙瞪了顾大嫂一眼,上前慰言道莫听她这般言语。宋哥哥交待了,要好生款待于你等的。你等官人乃是一等一的好汉,素来与我家哥哥的名头并立于江湖,哪个敢那般的对他?”一面说,一面令女兵丫头们放下了菜蔬,自扯了还冷眼一旁的顾大嫂,径直下车去 “你扯我作甚”待下了大车,顾大嫂不快的对扈三娘喝道,“瞧那三个女娘,那般的没得英雄气概,吃我一言便骇得如此模样,想必也不是正经良家女子哼,哼,哼,这个郑屠想必是看她等有些姿色,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她骂人有些混乱,前言后语使得扈三娘听得有些好笑,忙笑着对她道你也别说这个,但只是张青夫妻二人去寻仇。他夫妻二人去倒也罢了,只是为何还要车上李逵?扯上李逵也便罢了,为何还要领了百十个喽啰去?分明便是仗了寨子中有兵有将的势。这郑屠与他家乃是私仇。他与他一般做得是人头馒头的买卖,要刮了郑屠一行人,你说不杀他却去杀哪个?” 顾大嫂一时没了言语,却兀自气鼓鼓的,朝前紧走 扈三娘追上她的步子笑道即便是换了我等山寨里哪一个,只怕也是这般处置了。我看这郑屠倒也不失为光明磊落的汉子。杀了人亦告之天下,好使的寻仇的莫寻了人,杀了好汉。此一件,便值得钦服” 此话甚是有理,顾大嫂本就不如扈三娘那般有见识,因此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是闷闷的朝前行,走得几步,忽地停住,对那扈三娘道你这番却不是涨他人志气么?” “这镇关西本就是好汉,只在那渭州大战西夏人,便已然是名动天下。何须用我等来替他涨志气么?”扈三娘摇头而笑,也紧走几步,她也要在那营帐中去瞧一瞧郑屠,想来着奇伟男子定然也有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同是大好男儿,只是自家夫君那般模样,甚是让人气馁 原来这扈三娘本是扈家庄千斤,也配有夫君祝彪,甚是勇武了得,又生得相貌堂堂,却吃宋江领人打破了,吃梁山众好汉将全家杀了个精光,那黑面厮汉宋江又将她做主许配给那矮丑好色的矮脚虎王英,那厮武艺不行,还百般无赖,甚是无趣。因此对着梁上上下所谓好汉,心下大不以为然。只是这镇关西大败梁山好汉,倒也似为自家出了一口而起一般。 且一丈青扈三娘生得甚是美貌,也是矮脚虎王英一意要娶她的原委。她武艺高强,便是梁山上排名十六的好汉天目将彭玘也吃她走马活捉过。但在这梁山上也她也只不过是个中等头目,便是她那矮脚的王英也排在她前面,因此心里积了一团怨气。 如今这话说得出来,那顾大嫂便不再言语,只是对着扈三娘有些冷淡起来。她自是梁山中武艺也自不低,只是她出身无有扈三娘那般,因此自然是维护梁山好汉,自不必说。 再说那大车之内,蕊娘等三人也不下车,虽宋江安置了营帐供她三人专用,只是心里放不下,便就谢了宋江好意,只在车里歇了。用罢饭菜,又有女兵丫头来收拾。 “妹妹无需担忧了,官人定是无事,不然这强人头领岂肯这般善待与我等?”蕊娘看了看在哪里秀眉微蹙的柳茹笑道。如今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想必这官人甚是吃那强人头领的看重,因此越发不会难为等人了。 “老爹英雄了得,天下人自当敬仰”绿珠插了一句,她挑起了窗帘看了看外头,然后回头笑道,“老爹也恁地大胆,若是我,是定然不会随着强人来强人窝的” 蕊娘不由摇头而笑,那柳茹却不则声,只是看了看外头,若有所思。 郑屠此番以宋江等人结交,也不过是走一番过场,郑屠自然不必与宋江走的太近,这宋江虽也算的是英雄,但终究他那小民出仕思想会害死他并众。因此便只是虚以委蛇,倒是与那些真心仰慕的好汉,甚是相投。 只不过这小半日时光,那呼延灼自不必说,便是一丈青扈三娘、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病尉迟孙立等人对郑屠更是拜服,一则是服他武艺了得,二则是这郑屠在于西夏对阵之时,创下了偌大名头,三是郑屠本身好汉名头天下知。故在酒席上对郑屠分外不同。 这些人等皆是有些出身的,又有些与梁山众头领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全然只想如郑屠一般,好图个出身,在沙场上一刀一枪的搏个名头,争取些功名。如今落草,多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番酒宴散后,郑屠自然要拜别。那宋江虚意相留,但郑屠怎不知他心里所想,便坚持要走,宋江便约了众头领送出寨外。待郑屠与众人相别之后,众头领皆不尽唏嘘不已。那宋江不由遥指郑屠等人背影叹道恨不能与他一同去” 众头领心里自然暗道宋江果然高义。正各自思想,宋江忽地策马出行,向着郑屠那边疾驰而去。众头领大惊,待要劝阻,却吃吴用拦住笑道无需惊慌,哥哥此番去,自有道理” 果然那宋江疾驰而来,在后头大叫道大官人慢行” 郑屠回身一看,乃是宋江追了上来,便勒转马头,对着宋江笑道宋头领何须这般远送?” “大官人风采,叫人难舍,只是——”宋江一并,看着郑屠欲言又止。 “宋头领只管说就是”郑屠道。 宋江便点一点头道如此我便厚颜说了。大官人可知宋某生平志愿么?” “还请宋头领明言” 宋江叹了一口气道宋某生平志愿便如大官人一般,将这有用之躯,货于朝廷。若得一日能替朝廷征战沙场,便是死,亦无憾矣。”说到此处,不觉又叹一口气道谁知造化弄人,我一生结交好汉,便是为了能与这些们为朝廷效命的” 郑屠自然这宋江心里是做如何思想的,便哈哈一笑道宋头领莫非说笑了?”这话很是明显,你这番领兵攻打北京城,形同造反,现在却又谈报效朝廷之类的话。这不过是郑屠暗含讥讽罢了。 宋江果然是面皮涨成紫红,愣了一回这才叹道非不得已罢了。如今这梁山以义字当先,若是我这般弃不顾,只怕要冷了众的心。若是能有正道晋身,我决计不会如此这般。” 郑屠点点头,看了宋江一回,这才笑道宋头领此番追来,可是有事相托?” 宋江听了此话,果然大喜,忙道方才众在面前,有些话,不好明说,因此只得这般无有他人在面前时,才好的。” “但讲无妨” “大官人此番进京,是要面见官家的。若是大官人能在官家面前,陈述我等一番心意,在下并梁山众必当感恩不尽。”说罢下了马来,就要朝着郑屠跪拜。并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道此乃宋某对朝廷拳拳之心的陈述,还望大官人呈与官家御览” 郑屠也不拦他,端坐在马上,冷眼对宋江道若是俺不应承,宋头领又将如何?”郑屠自然知晓,这宋江不过是要借之手与朝廷取得联系,好行他招安大计。而若是将此信传到官家手里,只怕要吃罪不少人,可不是轻易可应允的。 “宋江在此啃拜大官人了”宋江二话不说,俯身在地,朝着郑屠磕了三个响头。双手依旧恭恭敬敬的将那封书函举过头顶。 这宋江果然是厚黑宗师级别。郑屠不由感叹起来。为了求以晋身之阶,这般的委曲求全,以他一大寨头领,定然是要丢了面皮的。但他这般做起来,毫无做作之感,直教人觉得诚恳之极。若不是郑屠知晓他底细,只怕也要吃他这般举止所感,下马相扶,叫声宋哥哥了 “拿”郑屠斜着眼看了看他,思虑了一回,便点头应承下来。将那偃月刀伸了出去道搁在此刀上,你可自去” 宋江大喜,忙膝行几步,将书信端端正正的搁置在偃月刀刀刃上,又冲郑屠磕了头,方才起身上马道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寸进,必报郑屠之恩”他自然知晓,这郑屠面圣是自家招安大计的一个绝好时机,若不然,也不至于这般的曲意厚待结交郑屠了。 这宋江报不报恩,郑屠自然不理会。他将那书信去了,看了看宋江飞驰而去背影,不由微微一笑,这厮自以为利用了,何尝不也要用一用他? 第一百四十章 辞别处宋江托书信 第一百四十章 辞别处宋江托书信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明珠郑屠霸女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明珠郑屠霸女娘 且说郑屠作辞了梁山众好汉,那宋江离去不多时,又遣人送来了夜明珠两对,这夜明珠也是罕见的,状如婴儿拳头大小,便是大白天里,也能隐隐可见毫光流动,郑屠虽不是识货的人,但单见此情景,也自然乃是极品了。.13800100.com便是这世间能得一对也是造化,价值连城,却不想宋江这厮还有两对。这番一齐拿出来,可见其用心之坚。 “俺家头领说了,这两对夜明珠,一对乃是托大官人献与当今管家的,一对是送与大官人把玩。”那送来的一对喽啰对郑屠如是道。 郑屠只是微微颔首。以示知晓了。那喽啰也不多话,得了郑屠的点收,便飞也似的与众人离开,一刻也不耽搁了。 “绿珠”郑屠策马走进大车,叫唤了一声。 但见那帘儿挑了起来,从里头探出一个双鬟堆鸦的头来,一张小脸儿笑嘻嘻的看着郑屠道老爹可是叫唤我了?” 郑屠不由笑骂道这一路上还有哪个唤作绿珠的?”说罢,便取出那两个锦盒,将其中一个盒子里装得两颗夜明珠拿出一颗来,放在另一个盒子里,递与绿珠笑道这盒子里有三个珠子,你自与她两个拿去把玩” “甚么珠子?这般的好看”方才绿珠见了郑屠从那锦盒里拿出那珠子来,只觉得流光溢彩,甚是好看,不由欢喜的叫了一声。她是不识货的,自然不这夜明珠的珍贵。伸出手来,拿了,那欢喜慌张的模样,叫郑屠倒是骇了一跳。虽然黑了宋江一颗珠子,但终究还是宝贝,若是摔坏了,也是要心疼许久的。 待那绿珠缩回头不久,便听得里面忽地先后传出来“呀”的惊呼之声。显见得是对着宝贝惊讶到了极点了。郑屠不由嘿然而笑,显见得,这宝贝不只是男人爱惜,便是女子见了,也无不为之讶异到了极点。 “甚么宝贝,装点得这般的好看?”蕊娘先看了盒子,只觉得做工精致,乃是一等一的好材料做成的。不由对那盒子里有些期待起来。 便是柳茹也觉得盒子已然如此精致了,那盒子里之物也应该是不的宝贝了,不由得打趣笑道若是里面的物件不好,倒是可惜了这个盒子的” “是三个珠子。”绿珠点头道,“看模样甚是好看” 正说着,绿珠已然打开了盒子,对两人道我说好看罢”但见的那三颗珠子在盒子里,萤光流转,颗颗那般的大小,倒真是华彩之际。蕊娘也不觉点头道果然是好。这珠子怕是夜明珠罢?” 她自也没有见过夜明珠的模样,因此也只觉得甚是美丽动人,隐隐觉得有些贵气,却又不具体晓得价值几何。因此也只是赞叹了几句,却终究禁不住那光华的诱惑,伸出手来在那珠子上抚摸。 倒是一旁的柳茹见了此物,不由忽地“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盒子里的珠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蕊娘见得柳茹这般模样,不由奇道莫非妹妹认得这宝贝不成?” 柳茹慌忙摇了摇头道从无有见过” “既是无有见过,恁地这般模样?” 柳茹高耸的胸脯儿急速的起伏了一番,显见得是在平息自家的情绪,过了一时才道虽为见过,却听说过的。” “妹妹快些说来听一听”蕊娘见她这般表情,也对着珠子甚是好奇起来。却是甚么宝贝,还这般的难得一见? “我原本在那馆舍里唱曲子,倒也见得一些走南闯北的豪商客户,但有山东一名豪客,拿出一颗夜明珠来,为了买弄,叫熄了灯,但见那夜明珠顿时毫光毕现,将那馆舍照得亮了起来。” “也曾听闻这般的功效”蕊娘点点头道,“却比之这里的珠子又将如何?” 柳茹摇头道那珠子虽也是极大的,但与这珠子比之起来,却又小了许多。那豪客曾言,这夜明珠乃是我大宋最大的一颗了当时在做诸人皆是不信,那豪客便道:只是还有四颗珠子比这个还要大的,却是流落在西域之地,不复为中土所有。每一颗便是价值连城。只可惜只见得一面。” “莫非——”蕊娘听得柳茹如此一说,不由惊得呆住了,立时用小手捂住樱口,两眼瞪得溜圆,吃吃道,“莫非这便是那四颗里的三颗?” 柳茹见此,便缓缓点头道若是那山东豪客无有说大话的,只怕这三颗珠子便是了。这珠子有个名目唤作‘和曦’,曾有人言,此珠乃是上天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合共一百零八天地孕育山川万木之精华,夺日月之皓光而成的。乃是精、神、魂、灵之祥瑞,自汉代使,便有做帝家传国至宝的。” 蕊娘惊得小嘴也合不拢来,吃惊的瞪着柳茹,半晌才“呀”的一声叫出来,慌忙道如此说来,这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只是——只是既是皇家的宝物,如何流落民间?这——这珠子在我等手里,却又不知是祸是福呢” 柳茹不由笑道先前倒是那般,只是朝廷更替,哪里还有传国至宝的说法。只是商家为了兜售宝贝,夸大其词罢了。只不过价值连城倒是真的了。”她叹息一回,对蕊娘悠悠道你家官人这般的慷慨,如此珍贵之物,随意便赠送了与你等”那话语中却是无不羡慕滋味。 绿珠也惊得长大嘴巴,半晌合不拢来,见柳茹这般说,不由忙道老爹不是也送了一颗么?既是老爹送的,可见的殊无厚此薄彼之意呢” 柳茹看了看那明珠,着实不舍,不由抚摸了一回对绿珠道你只管与你老爹说,无功不受禄,不敢消受这般贵重的礼物” 绿珠见她神情坚定,不由暗自撇一撇嘴,将那珠子拿了起来,只是这番却得多了,双手捧着,兀自战战兢兢,探头出来,将珠子捧到车外的郑屠旁边苦着脸道老爹,柳说了,甚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不要这颗珠子呢” 那柳茹在车内听得绿珠这般,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真真是所托非人。还不如自家与那厮说去。也正要出去,却听得外头那厮汉大吼一声道这般好,说不要便不要的么?俺的面皮却要搁在那里了?这珠子不要也得要,若不然,到了东京城,将她卖了去,依旧去唱的曲子。这娘皮,倒上脸了” 柳茹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眼见得这厮这些时日里,对也是和颜悦色,恁地今日又是这般皮懒的性子来了?又转头望了望蕊娘,那蕊娘也有些惊讶,见柳茹朝望来,不由摇了摇头。 这厮——这厮不羞辱我便不快活么?柳茹气愤不过,见那绿珠依旧将那珠子捧了进来,不由气苦。将那珠子一把夺了,冲了出去,直叫那车夫停了车,跳了下去,将那珠子朝着郑屠扔了道你——你这厮,一日不消遣我,便不快活么?”说吧,泪珠儿再也忍耐不住,滚将下来。 郑屠一把接过那珠子,下马来。冲着柳茹嘿嘿笑道你是俺买的女娘,俺要如何便如何?拿着,若不拿着,俺便立时消遣了你” 柳茹见这厮嘿然而笑,不由惊得倒退了几部,冲他喝道休要上前一步” 郑屠哈哈大笑道俺便上前又将如何?”说罢,又紧走几步,逼近那柳茹面前,那厚实的胸膛几乎要碰触道柳茹高耸的胸乳。惊得柳茹慌忙后退,却不知脚下绊了一下,惊呼一声,往后便倒。 “这珠子你不要也得要”郑屠一把将她的手儿抓住,将珠子塞在她的手里,大笑道,“你是俺的人,俺要如何便如何”说吧又紧走一步,将她拦腰抱起,惊得柳茹惊叫一声,待要挣扎,却哪里挣扎的脱?吃着郑屠揽在怀中,几步就走到大车边,跨上去,将她放在车内座位上道好生待着” 郑屠在蕊娘并绿珠惊得呆了的面前,大笑下车。那柳茹血色盈面,半晌做声不得。直到那郑屠出了车门,那大车又辚辚上路,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掀开帘子,看了看那郑屠得意洋洋的模样,欲要怎样,又不能怎样? 那腰间胸前似乎还有那郑屠触摸的滋味,虽为歌姬,却从无有男子这般待她,更别说触碰那如玉一般的肌肤。一颗心儿狂跳不止,只等狠狠的瞪了那郑屠一眼,回身坐倒,顿觉得浑身便如抽空了力气一般,软得提不起一丝的劲儿,软得眼色也迷离起来。 “妹妹,那——那厮对你做了些甚么?”方才蕊娘并无看到郑屠在车外对柳茹何如,看着方才这般,不由愣愣的问道。方才那郑屠也恁地胆大,光天化日之下,也这般将柳茹打横了抱将进来,面皮上也是臊的慌。 “他——他——”柳茹心儿慌乱,一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得那可夜明珠在手里,光润滑腻,温润入体,便觉一股暖流从那里直窜入了心窝……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明珠郑屠霸女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明珠郑屠霸女娘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好汉曹州露行藏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好汉曹州lù行藏 郑屠行得一些时日,正好天sè渐冷,又下了大雪。那路一发难行起来。索xìng又曹州歇了两日,也不急于上京。家眷财货都寄寓在店家里。只是这行不得路,倒是生生闷杀了郑屠,又不方便出mén,因此只得终究吃酒,有心叫那柳茹唱个曲,却吃蕊娘挡住,说是要陪她看雪去。 这雪有甚么可看?郑屠忍不住摇头,这三个nv娘昨日见了大雪,欢喜的不得了。且这店里后院的客房临着水和林子。那水里结了冰,冻成碧yù一块,那林子披了雪,妆成梨huā万千。三个nv子里,倒有两个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便是临窗而观,也是一番赏心悦目的心境。绿珠磨墨,见着两个nv子yín诗写词,自有一番风雅之趣,心里羡慕。 郑屠横竖不想与这nv娘搅合一起yín诗作赋,不耐烦起来,便径直披了件裘袍,腰里系了一把腰刀,要往那外头去。绿珠要出来作陪,也吃郑屠打发回去了。 这一路行来,曹州城内却寥寥无人,那做买卖的,懒得心思,那走街串巷的,不想吆喝,只落得白茫茫城内好个干净出处。因此行了一路,也无甚趣味,眼见得面前一个酒楼,挑出了幌子,便一头撞了进去,早有小二迎上来,笑道:“客官,小店有上好的烧酒,正好抵抗这寒气。”说罢将郑屠让进来,安置在大堂里坐下。 “先打三四角酒来”郑屠叫道,“若有牛ròu时,也切一些来” 小二笑道:“客官,这里不卖牛ròu,本店的招牌菜肴便是酸辣鱼汤,若是客官吃得一回,定然想二回。且这冬日里,那鱼汤热辣辣的吃下去,一头汗便出来,端的是痛快。何不nòng一尾来?” 郑屠点头道:“倒是个会来生意的。且来尾大的。” 小二点头道:“客官放心,小店的鱼齐整,莫约皆是四五斤的新鲜鱼做就的”说罢一头去了,自去安置菜肴酒品不提。 不多时,但见那酸辣鱼汤上来,果然是热气扑腾而来,那味儿里酸辣气息,惹得郑屠禁不住吞咽几口口水,顾不得许多,只舀了一碗汤,吃了几口,端的是酸辣疏爽,脑mén上便冒出汗来,叫了一声痛快。便又伸出汤匙舀了起来。 正说是痛快时,但听得那店mén口有人叫道:“店主人家,但有好酒ròu,快点端来。俺等吃了也好赶路的”只见得mén口一个壮汉头陀并一个云游道士进来,捡了个座椅坐在了郑屠的当面。郑屠禁不住抬眼打量一眼,只见那头陀顶上勒住箍子,腰间挎着双刀,眼光不善。那道士倒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结着发髻,颔下长髯,腰里也系着一柄长剑。 “客官可要甚么酒?ròu只得一些猪羊野味,酒倒是有些烧酒,价钱也贵一些”小二显见得是见人发货,见着行者与道士并不是那鲜yàn打眼的着装,也不如郑屠那般的穿着裘袍显得富贵,因此便说了这许多话来。 岂知那行者听得恼了,赫然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那小二的前襟,将他提将起来,喝道:“你这厮,却是怕俺无钱付你酒钱罢?只管好的拿了过来,少不得你的,休得再来啰唣” 那小二几时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人,慌忙一溜烟的去了。但见那道士道士劝他笑道:“此处临近京城,还是忍耐一些为好” 行者这才气愤愤的坐下来,不多时那小二自捧了好酒好菜来,也不消他等吩咐,便筛了酒,慌忙的下去。行者方要骂他,想起道士的话,不由强自按捺住怒气道:“便是天子脚下又何妨?这厮俺瞧得不顺眼,少不得要打他一顿。” 道士摇头笑道:“你那醋钵大小的拳头,老虎也吃你打死,这小二禁得住你一拳么?莫要惹上官司,倒是误了哥哥的事。” 行者不由摇头,吃了一碗酒,抹了抹嘴道:“这酒倒也有些力气”又听了道士的话,不由道:“这无事哥哥想来着东京作甚?便是这huāhuā世界,俺也不耐烦看它。终究是兄弟一起,吃ròu比武来的快活。只是哥哥整日介的说招安,冷了俺的心思。早晚那一天,说不得要散了伙的。” 道士忙劝道:“你这厮——又说荤话了哥哥一心为兄弟们计,这为盗为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盛时,有力气,使得动刀兵,退得走官军,若是老了,那官兵日夜来剿,又将如何?还不是吃人拿住,枭了首级,平添了他人的晋升功劳” “那又如何?”行者强自辩解,却声音弱了许多,“如今满朝文武,多是jiān邪,méng蔽圣聪,招安又能济事么?” 道士道:“哥哥也不是说了,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jiān臣闭塞,暂时昏昧,有日云开见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有何不美” “招安,招安”那行者猛然将酒杯摔在地上,对道士道,“切莫在俺面前再提起这事来。”说罢又冲那小二高声呵斥道:“换大碗来吃酒再将这烧酒打一些来” 小二哪里敢说话,慌慌张张的又将来了酒,唤了酒碗。的那件行者倒了一碗酒,一气吃了,对道士道:“你也莫热心,即便是那皇帝老儿愿意招安,俺等这些好汉,恁地与那些腌臜jiān臣也说不到一处,若是依着俺的xìng子,说不得拳脚相向,拔刀相刃” “切莫高声”道士见行者这般的高声无忌,不由慌忙扯着他的衣襟道,“别忘了俺等出mén的事。若是吃人瞩目,只怕要误了哥哥的出行” 那行者听了,不再说话,只是闷闷的吃酒,又吃过几碗,颇有些醉意,抬起头来,但见得对面桌上一个莽汉,身材魁伟,身披裘袍,正对他二人望了过来,面带微笑,不由冷笑道:“你这厮,却要看甚么?方才却不是偷听俺等说话?” 道士倒是看得出这对面桌上之人有些气度,因此忙喝止住行者,只对那汉子拱手道:“兄台切勿见罪,我这兄弟,生xìng耿直,藏不住心里话的人。瞧他是个率真的汉子,不要计较。” 那汉子倒是点一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方才也听闻你等说起那皇帝、招安的事来,因此心里奇怪,便多看了一眼无妨、无妨” 这话刚落下,但见得那行者跳将起来,从腰间mo出双刀,一脚就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冲着汉子喝道:“果然是偷听俺的说话了。你这厮却是哪个?莫不是那官府里来的jiān细?却看俺一刀砍翻了你再来说话”说罢,便要跳出来,直奔那汉子去。 慌得那道士一把扯住道:“兄弟怎地不忍耐些,此处不是闹事的地方,还是别处说去”说罢,扯着行者便走,仍不忘扔了一锭银子与那店家。那店家正要使人去报官,见得这锭银子,也就作罢。将那惊散的客人又招呼进来。再看时,却少了方才那争吵的汉子。只是桌上依旧留了一两银子。 那道士拉了行者一气儿奔出一里路,放在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对那行者道:“兄弟恁地鲁莽了。早说此处比不得山寨四处,要杀要打,也只是由着我等的。日后还有路程要赶,你这般xìng子,如何去得东京?” 行者心里也知道方才孟làng,不由点头赔笑道:“道长是个宽宏的人,必不会与俺这般粗汉计较。俺日后全听道长的。也不惹事。只是方才那厮分明偷听俺等说话,若是官府中人,只怕吃他报官了,捉拿俺等,因此心里急了” 道士摇头道:“这汉子气度不凡,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我还是早些离了这里才好” “却如何要惧了他?只消俺瞅准个无人之处,将那厮一刀砍翻了,看他还去哪里告发俺等”行者是个急xìng子,耐不住叫起来。 “方才还说要听我的却又说出这般话来”道士不由摇头道。 行者有些不好意思,便点头笑道:“也罢,权且将那厮的人头寄放在脖子上,日后得闲,再来取去,当球踢就是”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传来一阵大笑声道:“另个出家人,却净想着谋人xìng命的勾当。妄自称作好汉了。还说甚么替天行道。只是羞愧煞人也这般的要杀人惹祸,哪里算的上是好汉” 行者并道士大吃一惊,两人慌忙四下里擦看,却哪里看的见人。行者按捺不住,高声道:“那个小人在此胡言luàn语,只管叫嚣。却藏头lù尾,不出来见面” 一句话放落下,但见一个人影倏地出现在那巷口,堵住了两人的出路。行者并道士大吃一惊,这人便如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显见得便是那店里吃酒的粗汉子,正对着两人冷笑。 “你是何人”道士说了一句。 那披着裘袍的粗汉看了看那道士,冷笑道:“我认得你,你便是那截取了生辰纲的入云龙公孙胜。”说罢,又看了看那行者道:“我也认得你,你乃是在鸳鸯楼上杀官亡命的囚犯,唤作行者武松的。却不知俺说的对否?” 果然,那行者并道士听了这汉子一番话,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行者将那双刀摆nòng了一番,使了个势,喝道:“果然是心怀叵测之徒,今番留你不得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东京武二早布置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东京武二早布置 那行者果然便是那景阳冈打虎的好汉姓武名松的,从方才他二人的言谈中自然知晓,这也算是大名鼎鼎的好汉了。那道士自然就是入云龙公孙胜。两人此番出来,乃是宋江陡然生出雅兴,听闻那管家要在元宵节时大张灯火,与民同乐,庆赏元宵,自冬至后,便造起灯,至今才完。于是便要和几个兄弟si去看灯一遭。 众人劝他不过,只得依了他。为保得万无一失,便使人打个前哨,在东京安排诸事毕,只侯宋江过来。因此便使了武松并公孙胜过来。只是这公孙胜并武松当日并不在那飞虎峪与郑屠等结识,因此只听得xìng命名号事迹,并无见过真颜,因此彼此并不认得。 “你这厮果然是心怀叵测,今番留你不得了。”武松喝得一声,ting起双刀,就朝着郑屠砍杀过来。 公孙胜忙喝道:“兄弟住手”确实来不及,只见得那武松,双刀卷起两刀匹练,只朝着郑屠卷了过去。那势去得急了。原来这武松一心要取郑屠xìng命,因此使了全力,这打虎英雄果然了得,在郑屠看来,便是比之那秦明更是了得。 公孙胜忙摇头跌脚,显见得他也知晓面前这人绝不是好想与的。这番只怕是要结下怨了。果然那两刀却砍不中郑屠,只是那郑屠所立之处,倏地不见了人影。待要回头时,却听他在身后大笑道:“你这粗汉却不认得俺,便要打要杀的,若是冤屈了好人,又如何做的英雄?” 郑屠对武松好感来自于那后世的景阳冈打虎、怒杀西mén庆、醉打蒋mén神等快意恩仇之事。但对武松不分青红皂白,在鸳鸯楼,将那丫鬟家眷也一并砍杀,亦不以为然。因此口气也冷得很。 “你这厮到底是谁?”武松缓过神来,自然也知晓面前这汉子的厉害,拿起刀,摆起势来,却并不轻易来攻,只是谨慎的防止郑屠忽地来攻他。 “却不知好汉名头,与我等有何过节。”公孙胜见得他的厉害之处,便出来叉手见礼道,“好汉既然知道我二人名号,自然也是知晓我等的出处了。” 郑屠点头笑道:“方才听到二人在酒店里说话,因此边猜得出二人乃是梁山上的好汉了。故此方才有此一言。好叫二人得知。俺姓郑名屠,江湖上也有个名号唤作镇关西的。前些时日与你家宋江哥哥等好汉也曾吃酒言欢,因此也算是有些渊源了。” 那公孙胜一听此言,不由大惊,慌忙拜倒道:“原来是镇关西郑大官人,在下等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大官人,千万恕罪则个” 那武松也听闻了郑屠自报的名号,也不由大惊道:“你便是那在西北打败了夏人的好汉镇关西、并在那郑家庄立了好汉碑的镇关西么?” “自然,这天下还哪得这般的镇关西?”郑屠大笑道,“俺便是那郑家庄里立了好汉碑的镇关西” 武松忽地翻身拜倒,跪在地上,对郑屠叉手道:“久闻镇关西大名,今日得见,俺输得也不冤枉了。也是服气的。若是不嫌弃,俺也便叫得一声哥哥” 郑屠忙将他搀扶起来,笑道:“俺也是听闻两位好汉大名的,若不如此,俺也不会这般跟着你们了。若是两位看得起俺郑屠,就此兄弟相称就是” 公孙胜点了点头,便叉手道:“见过哥哥” 武松则大喜,一把把住郑屠的手臂,欢喜的叫道:“今日结识得哥哥,便是天大的福分。俺听闻哥哥立那好汉碑时,便心向往之。自古俺等这些江湖汉,又有哪个当官的看的上?不过是见你有些力气武艺,好叫你与他卖命。却也只得哥哥这般尽心,将俺等这些粗汉的名号刻在那好汉碑上,千古留名” 郑屠当日立那好汉碑,便是为此了。见武松这般推崇,自然也是非常的欢喜,当即叫道:“既是有缘结识,却不如一同吃酒,也好把酒叙话。” 正所谓好汉识好汉,三人一同有寻了间酒家,捡了间齐楚的阁儿。三人一起畅饮起来,期间说起那江湖见闻,武艺刀枪,自然是不无投机。那公孙胜为了不教郑屠小看,中间又变了些小法术之类。 这些玩意儿,郑屠自然是知晓他的法mén的,也不叫破,便拍掌高声叫好起来。武松平日里也不见公孙胜买nòng这些手段的,自然也是叫好起来。那公孙胜见郑屠叫好,心中也有些得意起来。 “两位兄弟此去可是东京?”郑屠看了看他二人道。 公孙胜点头道:“正是。日前宋江哥哥曾说道,今上在元宵佳节大摆灯会,难得时机,便有心去东京一游,因此派我二人前去东京做个前哨。好将诸事安置妥帖,若是那日lù了行藏,只怕难得走脱” 郑屠不由摇头道:“这东京城里,自然比不地方,天子脚下,若是吃人发觉,只怕祸事临头。那日俺要面见圣上,更要为你家哥哥说项。若是再出得一些事来,只怕官家心中不喜,坏了你家宋哥哥的招安大计” 一听得“招安”二字,那武松便跳了出来,气愤愤的叫道,“当日宋哥哥说出那话来,俺便是心里憋的慌。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说罢,吃了一碗酒,闷闷的不则声。 公孙胜不yù将这山寨里的事情在郑屠面前说,忙岔开话题道:“听闻哥哥这次面见官家后,却不知是要回西北渭城还是另有打算?” 郑屠道:“此事自然在官家心里。”只得这一句,便轻轻将这事情揭过去了。三人自然有说了一会话。更是要相约一起上京。 又盘恒了一日,天气放晴,路上也好行了一些,郑屠等相约那公孙胜并武松二人,一同前往京城。公孙胜并武松又拜见了三个nv眷,口里只唤“嫂嫂”,那绿珠并蕊娘皆安心受之,只是那柳茹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又行了十数日,眼见得到了东京。只是还未到东京时,那官道上逐渐的繁华起来,即便是城郊,也是人来人往,其中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果然是大都气象”郑屠不由感叹一声。 那武松也甚是讶然。只有那公孙胜乃是见过世面的,这东京城也曾来过,因此倒不甚惊讶。三人进城,各自分别。武松并公孙胜自然去寻称心的店家,并且要盘了下来,一来好做宋江的落脚之地,二来也算是梁山在这京城里的一个据点罢了。 郑屠也自然想要与那吴之敏等人汇合。众人便在城mén口作别,武松自然依依不舍,又要约了郑屠安置妥帖之后,一同吃酒耍子。公孙胜也点头应承。三人又约了日期,这才作别而去。 待武松比个公孙胜去了。随即一个卖糖的汉子过来,冲着郑屠打躬作揖道:“小的见过成忠郎” 郑屠看了看他笑道:“你可是我郑家庄军士?” 那汉子将挑着的卖糖的担儿放下,恭敬道:“正是。小的名唤程五。武教头知道成忠郎这些时日便要到了,早早的布置了人手打探,小的得了信儿,早早恭候在这里。只是方才见有陌生汉在,因此不敢过来搅扰” 郑屠点头道:“你做的好” 那汉子又道:“武教头在京城里太白楼上候着,小的为成忠郎引路”说吧依旧挑了卖糖的担子,朝前行去。郑屠等跟着过去,但见的这东京城里,果然是个好繁华的所在。店铺林立,旗幌招展,更有那高楼遍地,街道宽阔,两旁叫卖声不绝于耳,人cháo涌动,比肩接踵,比之那郊外,又何止繁华十倍? 蕊娘等三nv终究见了这繁华所在,以往心里向往,今日一见,便不觉心里感叹起来,这繁华世界,若是不得一见,只怕是要遗憾终生。 “这东京果然是个好出处”蕊娘幽幽叹气道,“若不是官人,只怕是今生今世也见不得这般的景象了” 正说话间,但见的大车过处,停在了一家客栈的旁边,又有十来个汉子过来,为首的那个便是武二了。但见他见了郑屠骑马在前,不觉大喜,飞也似的上前,一把牵住郑屠的马匹笑道:“见过哥哥” 郑屠点头道:“这家太白酒楼便是吴先生买下的罢” “正是”武二笑道,“如今这客栈里多时俺安置的兄弟做了小二,想来酒楼里最是这京城里信息集中之地,因此多有探听的一些消息。” “嗯,如此布置倒也不错”郑屠点了点头,一面随着武二进了客栈内里,一面又是的几个丫头过来,来见过了蕊娘等人,便安置他等。 “这几日哥哥权且安置在客栈里。吴先生也替哥哥买了一处宅子,只是布置还得哥哥看过后才好做得” “如此也好俺今日看你带来的这些军士,倒也布置的妥当,这京城里也是要放些兄弟的,日后情报来源,打探消息自然少不得。还有这里事情安置好了,你便收拾行装,去拿江南之地。多多打探睦州青溪并歙州、婺州、衢州、处州等地的消息,若是遇有叛luàn大事,可使得这些兄弟hún迹叛军中,日后见机行事,听我号令”郑屠吩咐道,“这些事我x后且详尽与你说之” 武二见郑屠说得郑重,忙道:“俺自然领会的,哥哥只管放心。”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宝贝郑屠见相公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宝贝郑屠见相公 次日那吴之敏也从皇城郊外赶过来,jiāo待布置的主诸般事宜。原来这吴之敏的了郑屠的信儿,在皇城郊外置办了些产业,只是皇城脚下,各种物业价值也高,因此便是十几万贯huā费下来,那庄子也是不显山lù水。 只是那地临了水儿,又有林子池沼,更是依着一处高处,距京城也不过二十余里,骑马慢xìng不过一个时辰,若是坐着大车或是骑驴,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便到。吴之敏得了这庄子,自然不好自作主张,一切自等郑屠到了再行布置的。 郑屠听吴之敏这般说,倒是起了个心思。第二日便将那蕊娘、柳茹并绿珠等三个nv眷约了出来,径往那庄子里去。前面有吴之敏带路,后有武二布置的十名汉子随行,郑屠与那吴之敏并驾齐驱,中间便是那坐着三个nv眷并几个丫头的大车。 一路上倒也清闲,郑屠与吴之敏说着话,讨论些庄子的布置问题。吴之敏道:“虽说是huā了十几万贯,但这庄子若是依得渭州郑家庄那般大兴田产,只怕是无有甚么收益,却不如想他法才可。” 郑屠知晓这吴之敏说的乃是实话,光是这皇城附近的皇庄并各级官员的田产便比起自己的也不知大了多少倍,因此自家这般乃是小本经营了。只是这事他自有主意。 正说话间,却远远见得有一处坡地凸起,那坡脚下便是一处庄园,那庄园附近也零星有些人家,房舍倒也jing致,四周绿树环合,更有溪水潺潺而过,郑屠不由点头笑道:“此处想必便是到了” 吴之敏忙笑道:“这便是”说吧便下马引众人都出来,早有庄丁仆fù们得了信儿,一早便在此地恭候,见得人来,忙迎了上去。吴之敏便将郑屠等主家介绍给他们,又使丫头仆fù们引nv眷们去四处看看。 “果然是个好出处。”郑屠叹了一句。当日jiāo待这吴之敏便是相信他自然能做的好此事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却不知成忠郎要怎地处置?”吴之敏看了看四周,出处是个好出处,只是若是只做依山傍水的玩处,自然是好地方。若是要做成事业,倒也有些难处。因此他也踌躇了许久,不好拿这个主意。 郑屠笑道:“既然是个雅致的地方,自然要有雅致的事情布置。不久自知”他也不明说,只四处观看,不时指点那吴之敏,此处要加个亭子石凳,此处要置办个茶房,那处要修个影墙等之类的。 这些吴之敏自然比郑屠要布置熟络了多少,因此郑屠方一提及,他便能说出一些画龙点睛的建议,并有许多理由典故出来,郑屠自然是连连点头,他这番也算是班ménnòng斧了。后来索xìng不说了,只教那吴之敏全权去布置就是,一切自然以雅致为主。 两人商谈许久,正要转了出来,却听得那庄子内院里传来欢呼之声,细细听闻之下,乃是三个nv眷似是惊喜,似是赞叹,不由点头而笑。此处庄子布置虽也算的上园林工艺,但终究还是普遍了一些。但这三个nv子久居西北之地,那里见过这般的景象?这树这水这山坡都是在那苦寒之地无有的。 说了一些,郑屠便出去,吴之敏前面引路,穿林过溪,转过几个小弯,便见的一处馆舍,那馆舍显得jing致,走进了,方才晓得是个酒肆一般的地方。郑屠不由指着吴之敏大笑道:“你果然是个雅人竟然布置的这般的好地方” 吴之敏忙道:“却不是我,乃是前主人家布置的那前主人家乃是个致仕的shì郎,因回老家,因此才购置了。这些倒也不曾动它都是原样的布置。” 郑屠并三个nv娘也不禁感叹。向来这宋人稍有身份之人,也是这般的讲究,不由暗自点头,想来着shì郎也不是个俗人了。 这般好的景致,那吴之敏自然也不是煞风景之人,待众人坐定,不多时那些仆fù们传上乃是jing致的菜肴,看的吴之敏食yù打动,三个nv娘另处一室,见了这等jing致的菜肴,不由也欢喜的叫起来。 “此乃东京有名的大厨做的。”吴之敏笑道,“今日成忠郎来此,自然要请来的” 郑屠摇头笑道:“有心了” 吴之敏再三劝酒,两人一同吃了几盏,郑屠自然又问起这些时日在东京所见所闻,那吴之敏自然一一具言所闻。 当日郑屠等便宿在此处,次日一早便回到城里。吴之敏也随着过来,领着郑屠去看了看在东京置办的房产。也是个临近太白楼的出处。前院种有huā圃,置有影墙,后院又有亭台池沼,三个nv娘也是满意,各自寻了房间安置起来 忙luàn了一天,总算是安置下来。接下来,便是熟悉这东京城环境。由此郑屠也真正见识了这大宋的繁华所在,进程当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直到这些天静下心来,这才觉得见识不凡。 便是夜间瓦肆,也是昼夜不休,当真是日夜连天,不眠不休。这北宋人娱乐jing神丝毫不逊sè于当代,郑屠也曾在这瓦肆里留恋徘徊,只不过为了感受这大宋氛围。杂耍弹唱、吃酒品茶、歌舞唱曲无所不包。 有过的几日,便临近除夕,郑屠来东京之后,终究迎来了第一批客人,皆是听闻郑屠得童使相举荐,前来拜访的官员。大多是不入流的品级,但天子脚下,要不便是比郑屠平级,要不便是比郑屠稍高。 只是一见面,都显得亲热无比。大有相见恨晚的心思。郑屠自然知晓,这是看在童使相的份上。因此也只是虚以委蛇,并无多少真心相jiāo心思。倒是那童使相的恩师蔡京那里,少不得要去拜会一番。 当日郑屠准备了一番,也不待一个小厮,独自一人,打听了那蔡相公府上地址,至晚间时分,郑屠便径直寻了去。 当夜至这蔡相公府上时,方叩mén,便见得一个苍头开了小mén,对郑屠皱起眉头道:“你是何人,却不知这是何地么?深夜至此,却有何事?” 郑屠忙道:“俺乃是渭州成忠郎郑屠,前来拜见蔡相公的” 那苍头不由有些生气道:“成忠郎?不过是个成忠郎,蔡相公这里哪里有你的位置?趁早些回去才是” 郑屠忙又mo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笑道:“还望行个方便” 那苍头接过郑屠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在手上掂量了一回,不由冷笑道:“如此贿赂之事,你便是做得,俺还不敢接,蔡相公自有严令,不得si自收受银钱贿赂”说吧将那银子扔出mén,对郑屠冷笑道:“俺劝你还是回转罢” 郑屠也不生气,对着苍头笑道:“俺这番进京,乃是奉了童使相的均旨。便是拜见蔡相公也是童使相先前有言的,因此不敢误了童使相的差使,特地来拜访还望行个方便。”说吧又mo出二十两银子,塞在那苍头手里。 那苍头看了看郑屠这才点头道:“也只得是童使相遣来的,俺才替你通禀,若是一般人,实现无有拜帖,蔡相公是不会见得。你且等着” 那蔡京正在书房里与人说话,那苍头在mén外恭敬道:“有个名字唤作郑屠的,从西北过来,说是童使相mén下的,前来拜见相公” “哦?”蔡京不由看了看左右幕僚,笑道,“某也曾听闻过这个人的名字,道夫也曾言道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把偃月刀使得出神入化,端的是厉害,此人也是他举荐过来的,也曾写信叫某多看顾一些。想不到今日便到了” “这郑屠之名倒也是听闻过的。”一名幕僚点头道,“从前也是和那山东的宋江一般,在江湖上甚是有名头,吃人唤作镇关西。与那号称及时雨的宋江,并立与江湖。只是那宋江终究是草莽,占山为王,最近又攻打北京城” 蔡京点头道:“正是,我那nv婿也有书函来求救的。此人甚是可恨,不过也有听闻这郑屠曾经与那宋江在飞虎峪里有过jiāo情,如今过来,却不知道说些甚么。”因此对那苍头道:“且请他去前厅说话” 那苍头忙答应了,匆匆而去,请了郑屠进了前厅,安置他在下首坐了,又吩咐丫头上了茶,这才道:“相公吩咐,只在这里候着一径就来” 郑屠侯了半晌,才见得一个人进来,锦衣裘袍,莫约六十许老者,只是面貌看来,毫无老态,反倒是jing神抖擞,看着郑屠,径直上首坐了,对郑屠道:“你便是道夫举荐的成忠郎郑屠了?” 郑屠道:“俺便是了” “却有何事?”蔡京道。 郑屠笑道:“也无有甚是,只是为见相公一面耳。”说吧从那袖笼里mo出一个盒子来,呈上去道:“只是听闻相公乃是高雅,因此当以雅物赠之” “哦?”蔡京见过的金珠宝贝自然不少,岂会在意郑屠所献,只是淡淡道,“也好,且打开瞧一瞧”这般做法,本是极不相符这大宋官场送礼之风的,礼物一般也只得客人去了方才打开。只是这蔡京要试一试郑屠,因此这才说出这般话来。 郑屠笑道:“还请相公熄灭了厅里灯火,方才瞧得仔细一些。” 蔡京不由眉头一皱,但见郑屠这般做作,倒也有些新奇,便点头道:“依你”便使人将厅事里灯火熄灭,顿时四周一片寂静,早有几个随shì,挡在蔡京面前,以备不测。 忽地厅事里一阵毫光放出,渐渐明亮起来,但见那盒子之中,一个偌大的夜明珠,正发出明亮的光芒,顿时将那蔡京惊异的面孔照得清晰可见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得诏令郑屠觐官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得诏令郑屠觐官家 那蔡京得了郑屠的夜明珠,自然是惊诧万分,想来这个宝贝是不易得的。当下对着郑屠也甚是改观了一些,笑道:“既然是道夫举荐,比不会差的,你之事,我自与陛下说项,可有何想头?” 郑屠忙道:“在下原本想与童使相在西北立功,只是家眷里有受不得苦寒的,因此便要在东京盘桓,待家眷安置妥帖,但有吩咐莫不相从的。” “你自去吧某记着了”蔡京说罢便要送客。郑屠自然不再逗留,见势也告辞而出。那蔡京一径回到书房,当左右之面,叫人熄了灯火,拿出那夜明珠来,顿时毫光毕现,犹如皎月当空而照,便是对面之人,须发皆清晰可见。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果然是好宝贝” 蔡京这才得意洋洋的叫人掌灯,并收起夜明珠笑道:“这厮好大的手笔。好歹也叫他称心如意才是。明日上庭一事,诸位还望与我一道” 众人忙齐声道:“自然以相公之意” 果然过不得几日,那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今上要召见郑屠一见。郑屠不由诧异,不是说要到元宵节才赐宴召见么?恁地如今还未到年关便要召进宫中?只是那传旨的公公乃是老熟人黄光,因此倒也不客气,受了郑屠十贯钱财,笑道:“宫里规矩多,一会仔细说与成忠郎知晓。如今得了这个时机面见官家,从此只怕是官路青云,日后切勿相忘” 郑屠忙称谢道:“哪里能忘得了您?你我便如兄弟一般,自然是有福同享的”一面把住黄光手臂,上了马,这才朝着皇城而去。不多时便由黄光领着,穿过几道重mén,方才到了一个雅致jing致的宫殿前。 黄光忙道:“成忠郎稍后,我去通禀一声,再来招呼”说罢,急急的朝着那宫殿mén前而去。 郑屠仔细打量这宫殿,倒也是显得气魄非凡,他自是见过后世的北京紫禁城,自然不会吃着宏伟的皇宫所惊住。只是听闻道君皇帝素好奢华大气,又喜农家风韵,又是爱文书的人,便是歇息办公的殿里也是显得巧夺天工,jing致非凡。 正在徘徊之间,便见的那黄光急忙忙从殿内出来,见了郑屠忙道:“哥哥《138看书网》罢一路拉着郑屠的手不放,到了殿mén口才松开。那殿上武士自然知晓是觐见的,也不阻拦,使得郑屠直入进去,那黄光不好再引,便也退了出来,在mén口候着。 郑屠进去,做足了三跪九叩的礼节,三呼万岁,只是胆儿也大,斜着眼偷偷打量这正面前坐的皇帝,但见龙袍在身,倒有些气度,见了郑屠趴伏在地,不由微微点头道:“平身,赐座。” 早有个太监搬来了一个凳几,放在郑屠面前。郑屠忙一屁股坐了下去,却是将那太监惊得目瞪口呆。这般大方胆儿大的人,也是少见。平日里,便是宰相等人,在皇帝赐座后也只是坐半边个屁股。一则是敬重皇帝礼节,二则是显得出皇帝的威严。 那太监正要出言提醒,却吃官家摆手止住,这才对着郑屠笑道:“前些时日得了童卿的捷奏,对卿可谓是大加赞赏。因此便要在元宵节赐宴与你。哪知前两日,蔡卿也与朕说话时提及到卿,又是一番褒扬,能得这两人一并抬举,甚是罕见的,朕因此也等不及那元宵节赐宴之时了,便要想与卿一见。如今果然是相貌堂堂,倒是个孔武有力的模样” 原来却是这般的缘由,要提早的召见自己。郑屠不由暗笑,想来这童贯并蔡京的威力果然不小,引得徽宗皇帝这般的重视。因此口中称谢不止。 “那童卿也曾言,卿有千斤之力,能举千斤物件,却不知真假,何不为朕演示一番?”徽宗皇帝自然也从那童贯奏章里看得这般的事,有些不信。力举千斤,这大宋之地,尚无一人有此之力,若是此人真个能举得动,莫不是真应了那民间传扬的那般,这厮便是天降的武曲星来保大宋江山的么? 原来这徽宗也多有人收集了郑屠的一些事迹,因此也晓得他的名号并民间的传言。若是真个有这般祥瑞的征兆,却不是功比先祖仁宗皇帝了吗?那朝便有了武曲星并文曲星齐降大宋的传言,知道那狄青并包拯乃是武曲、文曲降世,保大宋江山昌盛的。 郑屠见状忙道:“陛下,这力举千斤之事,也是有的。若是陛下要见识一番,也不难,只是这宫殿之内无有重逾千斤的物件,叫臣如何实施?” 徽宗听闻郑屠应承,不由大喜。他是极愿此事乃是真实的,若是如此,自家也是得了天上星宿下凡的,自然也可得大宋昌盛如仁宗朝一般了。他也是好大喜功,前番那童贯挑唆攻打西夏,他也是准奏了的。因此对郑屠道:“这殿外便有盘踞石狮子一对,一个重逾千斤。你可在举来我看” “如此臣詹越了”郑屠说罢,站起身来,冲官家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果然那殿mén口有一对巨大石狮子,看那架势,一个少说也得千斤。因此也不答话,上前便围着石狮子审视了一番。 他这番举止,自然惹得众人都来观看,便是殿上的武士,也得了徽宗的准许,出来观看,太监宫nv也都挤成一团,皆是对郑屠此举满是期待。 “这千斤之物,只怕不是凡人能举得的”一名武士见了郑屠这般,不由摇头道。 “看他模样,倒是个举得起的”一名太监摇头晃脑道。 “听闻这成忠郎乃是天上武曲下凡,这般千斤之物,只怕也是举得起的。”那黄光也在其中为郑屠造势。若是郑屠得了圣眷,他自然要与郑屠jiāo好的 但见得郑屠走近那石狮子旁,忽地握住那石狮子的一只爪,平地大喝一声“起”,但见的那石狮子便如凭空跃了起来,跳上了半空一般,吃郑屠一气呵成,举在了空中。但见得他在原地走了几步,忽地朝着殿上走了过去。 众武士大惊,慌忙要上前阻拦,却吃那太监黄光拦住,尖声喝道:“圣上要见成忠郎显示力气,莫要阻拦”众武士忙散开,目送郑屠从容举起石狮子走上殿来。 那徽宗皇帝见郑屠果然举了那狮子上前,不由大喜,从那御椅上猛然的站起身来,冲着郑屠大叫了三声道:“好好好” 郑屠气定神闲,对徽宗皇帝道:“臣请将石狮子放回原处,以免惊了众人,坏了风水” “准”徽宗大手一挥,说的甚是干脆。 不多时,但见那郑屠放归了石狮子在原处,洗净了手,这才上殿来。却是徽宗皇帝使太监前面引路,依旧叫他坐了下来。此时官家自然是心情大为偎贴。对郑屠大笑道:“爱卿果然是天降星君保我大宋江山的,诚不欺朕也” 同得此话,郑屠吃了一惊,忙道:“外间传闻,做不得数的,臣不敢自居星君降世之说,还望陛下不要听信坊间谣传” 这话说的孟làng,只是徽宗欣喜之下,哪里去计较这些,只说道:“这坊间也多有可信的。虽不能全信,也是有据可循的。休要在谦虚了” 郑屠不得已,只得受了。只不过此乃先前布置,如今却对着皇帝产生了影响,自然也是达到了郑屠目的。故此便道:“若臣是星君降临,自然也是为着保佑我大宋江山的。陛下但有所指,必定赴汤蹈火,方能报得陛下厚爱之一二” 忽地那徽宗皇帝话锋一转道:“先前也曾听闻卿在来京城途中,也曾与那匪人结jiāo,却是所为何事?朕是信得过卿的忠心,却是信不过那强人盗匪的。朕曾在那睿思殿素白屏风上书了四行大字,乃是:山东宋江、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是为国之四大寇是也。亦此乃朕日夜思虑忧心之事。卿如何能与那宋江jiāo往?” 显见得,这皇帝也是知晓了郑屠在那飞虎屿与宋江等人结jiāo的事情,因此越是见这郑屠神力,越是欣喜,便越是对此事感到愤怒。因此也将方才惊喜之心冲淡了许多。 郑屠自然也知晓此事须瞒不过这徽宗皇帝的。那日宋江闹出那般动静,却不就是要世人都知晓自家与这皇帝召见的镇关西有jiāo情么? “陛下容禀”郑屠忙道。 “甚么话,卿可说来”徽宗皇帝点头道。 郑屠道:“那日臣杀了宋江两个兄弟,怕他等寻仇,急急要出了那飞虎屿,后来那宋江只得与他军师二人诚心来请,却也只为一件事这件事却还要看陛下示下才做的主的。臣见他也是一番诚意,便应承了,与他一并商议了一番” “却是何事?” 郑屠忙道:“这宋江原本不愿为寇的,只因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思及此事,后悔莫及,情愿伙同梁上百十好汉,一同投奔朝廷,因此日夜思及陛下恩泽所及,准了他等一片赤诚之心,招安于朝廷,报效于沙场” 那徽宗一听,果然有些心动,不由点头道:“若是为此,倒是情有可原。想来也是爱卿一片苦心,却险些吃那些小人害了朕的良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得封赏众人各表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得封赏众人各表意 且说郑屠在大殿之上,力举千斤,使得徽宗心中大慰,立即下了旨意道:“爱卿这般勇武,当得是我朝第一好汉的名头了。可晋定远将军、任殿前司马军副都指挥使,赏金千两” 听得这般的升官赏赐,众人不由都大吃一惊,只道是皇帝一时冲动,只是哪个敢前来劝解?这番升职,便是郑屠也是想不到的,原本也想过会有奖赏升官的,哪知却是这般的青云直上。这定远将军便是五品上的衔了,如今又使他入了这殿前司的职,却是使人目瞪口呆。 但郑屠只是稍稍错愕了一回,便忙拜谢道:“谢陛下,臣必不负所托。” 宋徽宗见着郑屠不卑不亢,也不由点头而笑道:“日后再有新功,还有升赏,朕要你如那先祖仁宗时狄武襄公一般,保朕大宋江山,成就君臣佳话,不要负朕”原来这徽宗也不是胡luàn安置的,只因他一心想要创立如先祖仁宗时那般盛世景象,得万民百官敬仰,自然也将郑屠与那狄青比较了一番,皆是天赐保佑大宋的星君,自然不肯怠慢了。况且这五品京官,在这天子眼里,也实在算不得甚么。因此也便大方了一回。 只是这殿前司的官职却是位高权重的,乃是中央直属军队。乃是有边功之人,方才能担任其长官,郑屠自然是边功有了,担任此职,并无不妥之处。郑屠思及此处,想来是徽宗要将自己留在京城,只是日后不知如何差遣,一时间也无有头绪。 那徽宗又说了些慰勉的话,这才放了郑屠回去。出了大殿,那黄光也随着出来,一路奉承,这郑屠看来圣眷正浓,不由得也曲意巴结,便是先前那有些瞧不上这武夫的居高临下的心思,也不敢有了,直送郑屠出了皇城mén口,这才作别道:“将军日后但有用得着俺的,只管言语。必定竭尽所能你我便如至亲骨ròu兄弟一般,日后切切要多往来一些” 郑屠不由大笑道:“自然如此,你我只得一条心思就是。这宫里还是要兄弟来多多看顾的因此多有仰仗,日后亲近,不必细说” 那黄光觍颜笑道:“见你也年长于俺,却不如俺唤你一声哥哥,可行?” “正合俺的心思”郑屠点头,拍了拍黄光的肩膀道,“日后你我兄弟,便当如此亲近”两人又说了许多亲热的话儿,这才拱手相别。那黄光自然笑眯眯的去了,郑屠也不停留,依旧顺着原路回到府上。远远便见的那府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又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心中诧异,正不知所为,便要紧走几步上前,却见府上人等早早的迎了出来,更有那不认得的武官十数人等上前来与郑屠见礼。 “某等参见副都指挥使”那些军官见了郑屠,都纷纷拜倒,行了大礼原来这些军官们乃是殿前司的,这宫里的消息传得快,在郑屠还未出宫时,便已传遍了殿前司营里,那殿前司太尉高俅便是郑屠顶头上司,听闻营中军官皆去拜谒新任长官,也并不阻止。他也曾想去见识这个人,却思虑再三,终究没有亲去,此也不合规矩 郑屠自然也知晓高俅乃是自家的顶头上司了,虽也有心拜谒,但终究因自家兄弟里与这高俅有些仇隙的,便如那林冲等人,因此也不想主动去拜谒他。尽管他知晓这大宋官场规矩,下官信任,必定要拜谒上官的。 郑屠当即请了这些军官们进了府中,又吩咐大摆筵席,好生的招待了这些人等。那些军官有心巴结,郑屠有心与之熟识,因此气氛倒也热烈,一顿宴席,只吃两个时辰,众人都熏熏的,这才主宾尽管,各自告辞回家。 郑屠得了这般的官职,那三个nv眷合府中大小丫头仆fù小厮等人自然也是欢喜,郑屠又赏了钱下去,又吩咐赏了酒食,阖府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老爹一来京城,便得了这般的大官。想来还是京城好”绿珠自然不晓得这官场的情形,依着自家所想,欢喜起来,对着蕊娘并柳茹道。 “也是他多立了边功”柳茹倒是个有见识的,毕竟随着那童贯也有些时日,那童贯有时与同僚说话,也不避她,因此也多有晓得这官场的规矩的。只是这般的快速升赏,倒是也使得她吃惊不小。 蕊娘点点头,她xìng子不喜这些,因此也只是淡淡的有些欢喜,微微笑道:“官人自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坐这个五品的官,也无有不可的。以官人之才,怕是要委屈了,也说不得” 绿珠听了,连忙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唯独那柳茹不觉摇头而笑。她自然是知道,得了官家的亲睐,这郑屠从此只怕是飞黄腾达,那如今的殿前司太尉高俅,不也是因了官家的亲睐才得以这般的位置。只是她愈发的对这个粗汉留下心来。这看似鲁莽的粗汉,行事却极有章法算计。 待众人辞去,仆fù们收拾妥帖,郑屠又小憩了一回,待醒转时,忽地有个小厮来报说是有人来访,乃是个头陀行者和道士。 郑屠自然知晓是哪两个了,便只淡淡说了句道:“请在前厅里叙话罢”那小厮自去了。郑屠亦不紧不慢,洗了脸,又吃了一盏茶,这才穿戴好常服,走到了前厅里。 那前厅里果然立着武松并公孙胜二人。只是二人不敢落座,只在那里站着。倒是武松,想要坐下,却吃公孙胜拉住,脸上有些不愉之sè。见了郑屠进来,公孙胜忙叉手见礼道:“见过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神态甚是恭谨。 武松见了郑屠进来,不由大喜,忙上前几步,扯住郑屠的袖子笑道:“哥哥来京城不过几日,便做得这般大的官了” 公孙胜忙呵斥道:“不得无礼” 武松嘿然笑道:“便是做得再大的官儿,也是俺的哥哥,哪里讲究的那些若是哥哥真因这个见弃于俺等,便也不是那渭州镇关西的好汉的。是也不是?”后面这句,却是冲着郑屠而来的。 郑屠不由微微一笑,谁说这武松便是个莽汉子?说的这般话出来,便也见得他不是个粗汉。因此也大笑道:“两位兄弟这般想才是了俺做官与不做官,都是唤作镇关西的,俺那好汉碑便是百十年,也要立在那里的。若真是个得恩忘义的人,便是灭了本心了” 郑屠一面说,一面引二人入座,待分宾主坐了,又唤了丫头上茶。那武松倒是无恙,只是那公孙胜有些期期艾艾的,yù言又止的模样,因此郑屠便问道:“公孙兄弟可有事?若是有,说将出来,俺等一同商议一回,若是能相助一臂之力的,定然不会推辞” 得了这话,那公孙胜这才点头道:“既然哥哥见问,也只好厚颜说出来了。今日哥哥得见天颜,便想起前些时日,我那宋哥哥曾托付哥哥的事儿。虽是有些仓促,却也想得,哥哥若是能yù成此事,只怕梁山上下好汉皆是感ji不尽的” 郑屠哈哈一笑道:“宋寨主有托,俺自然是敬重他是好汉,心里甚是看得紧,因此今日上殿,倒是与官家说了此事。俺还听闻官家说,他在曾在那睿思殿素白屏风上书了四行大字,乃是:山东宋江、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并谓之国之四大寇是也。亦此乃官家日夜思虑忧心之事。” “啊呀”那公孙胜不由失声叫了一声。 武松却跳起来,叫道:“却怕他恁地,他日宋哥哥领了大军来,说不得也要打得这官家丢盔弃甲,到时候在与他说话不迟” “糊涂,糊涂”公孙胜跌脚道,“贤弟切莫这般高声呼喝。哥哥如今新得了官职,你这般叫嚷,岂不是陷哥哥于危难之中么?” 武松忙对郑屠叉手道:“哥哥恕罪则个” 郑屠虽恼怒,却面皮不变,微微笑道:“便是因此丢了官职,也无有甚么,难得武松贤弟这般的耿直xìng子,俺也甚是欢喜” “如今却如之奈何?”公孙胜不由殷切的望着郑屠道。 郑屠沉yín片刻道:“官家听闻此事后,只说了这句,也无不虞之sè,因此见得官家对你家哥哥招安之事,并无反感,若是再说项一回,只怕便要动心了” 公孙胜忙道:“如此便有劳哥哥了”很显然他自然想郑屠再替宋江说项一回。郑屠却有些不以为然,那高俅如今是他顶头上司,如今宋江这伙人,却多有吃了这高俅的bi勒,才上得梁山的。虽他也不惧那高俅,却不急于便在此时与他反目。 一念及此,便道:“俺若再有谒见官家时机,自当与你家哥哥说项”又道:“俺听闻京城又名ji李师师者,与官家甚是相厚,坊间多有传言,何不遣一相熟想得之人,与那李师师相谈,若有称心如意之时,且提及此事,俺再奏请官家,岂不是双管齐下,两厢得保?”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花灯宋江入东京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huā灯宋江入东京 听闻要宋江去结jiāo一个jinv,两人都愣住了。 “这个如何使得”武松不由叫起来,“莫说哥哥没有mén道,便是有,也不屑使这种法mén的。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怎么能这般坏了自家的名头?” 郑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公孙胜,默然不语那公孙胜沉yín片刻,这次啊点头道:“如此,多谢哥哥提点。若是宋江哥哥到了,我一并说与他知晓,且看他如何定主意” 武松还要说话,却吃公孙胜拦住,那公孙胜冲郑屠拱手道:“今日兄弟多有叨扰,夜已深了,不如辞去,改日再来哥哥府上请教” 郑屠见他执意要走,也不挽留,当下只是起身拱了拱手道:“俺说这番话,乃是一片赤诚,殊无他意。若是行得便自可行。今日相谈也甚是诚恳,若是那**家宋哥哥到时,尽可将原话说话他听,他自然是明白俺的意思” 当下公孙胜并武松告辞出来,径望客栈而去。那客栈乃是公孙胜买了下来的,日后好做梁山好汉们进京的歇脚之地,只是掌柜、小二等人依旧是旧人,只待宋江等人验看过了,再好召集梁山上的喽啰们过来充任,一则好打探消息,二则好掩饰身份。 这一路上,武松兀自不解,对公孙胜道:“你这道士,如何便听了这话?这郑哥哥虽也是好汉的名头,却是朝廷的大官儿,到底不是与俺等一路的。虽也做得兄弟,敬重他的名头,只是这般轻贱自己的哥哥,倒也不是好事” 公孙胜不由皱眉道:“贤弟恁地这般瞧。这招安乃是宋哥哥毕生之心愿,便是忍一时之辱又有何妨?再说这李师师者,也是皇帝专宠,若是宋江哥哥也能得此一见,却也不会弱了身份,这自轻自贱,也是说不过去的。只说是一段风流美事,亦为不可” 武松不由冷笑,心道:你这道士也染得与那读书人一般的酸腐之气了。虽说这狎ji乃是大宋文官称之的风雅之士,却依旧吃江湖好汉看轻。因此心里也大大的不以为然。 有过的几日,公孙胜打听得这李师师之处,乃是御街附近,一条风月处所,那中间一家便是,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nv,风流huā月魁。 公孙胜因走进近旁茶肆,那茶博士上了茶,正要走,却吃公孙胜叫住道:“这中间那家的,却是哪家的ji者?” 茶博士忙笑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 公孙胜便笑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便是此处的ji者了?想必这李师师也是有些颜sè才艺的,却不知她好些甚么?” 茶博士忙一叠声的低声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说罢转身便要走。却吃公孙胜一把扯住袖子,走脱不得,不由恼了道:“客官这是何意?” “不过是要打听的这家ji者欢喜些甚么物件。改日好来一见。想来着官家都亲睐的,必是难得一见的颜sè。因此有些上心”说罢又袖过去二两银子。 那茶博士得了二两银子,这才转怒为喜笑道:“方才不是我不肯说与客官呢,一来是因客官乃是出家人,有些忌讳,二则这李师师又是官家新宠,故此不敢多说。如今道长也是个慷慨的人,却不防说与听听。这李师师也好银钱,却有哪个ji者不爱钱的?此为一也。只是这ji者还有另一好,却胜过那钱钞的,乃是那名士词、画之物,想来也是个风雅的” 公孙胜不由暗笑:这ji者也有爱风雅的。只是自家这梁山百十条好汉,哪个是那风雅的人?皆是些舞刀nòng枪的英雄,握不住笔管的莽汉。因此也点头道:“如此我记住了”当下吃了一回茶便告辞去了。回到客栈里,将这事与武松提及。那武松又叫嚷起来道:“哥哥倒是将这话当真了。如今也有郑哥哥为俺等说话,便是要招安,也是够的。” “若是双管齐下,岂不是更好?”公孙胜道。 武松见公孙胜执意要这般,便气愤愤道:“若是要做此事,哥哥便一人去做就是,莫拉扯我进来。俺确实不耐烦与那*子说话的” 公孙胜不由怒极好笑,指着武松笑道:“你这厮——也罢,此事便由俺一并cào作起来就是”说罢各自散迄,自回房中歇息。次日一早,公孙胜便遍访名家词、画等物去了。 话说宋江想要去东京看灯,实则也是想探听一番郑屠那边的消息,挨了一些时日,看看时日将近,便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柴进一路,董平与穆弘一路,杨雄与石秀一路,朱仝与刘唐一路。只此四路人去,其余尽数在家守寨。” 李逵听闻这些人中无有他的名字,哪里肯依,便跳出来叫道:“哥哥安置,却是不公,俺说东京好灯,我也要去走一遭。” 宋江道:“你这厮专会撒泼闹事,如何去得?” 李逵守死要去,那里执拗得他住。宋江只得道:“你既然要去,不许你惹事,打扮做伴当跟我;就叫燕青也走一遭,专和李逵作伴。” 当日先叫董平、穆弘作客人去了,次后便使杨雄、石秀扮作行脚去了,再后朱仝、刘唐也扮做客商去了。各人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宋江与柴进扮作间凉官,再叫戴宗扮作承局,也去走一遭,有些缓急,好来飞报。李逵,燕青扮伴当,各挑行李下山,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军师吴用再三吩咐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哥哥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十分小心在意,使不得往常xìng格。若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 李逵道:“不索军师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 于是众人相别了,宋江等人便取路登程,抹过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mén外,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宋江与柴进商议,此是正月十一日,宋江道:“明日白日里,我等各自改扮一番,燕青兄弟可今日启程,入了城mén,叫公孙胜并武松二人在城内接我,万事只可低调行事,不可张扬,徒增事端” 当即燕青唤了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鲜,脚下鞋袜乾净,离了店肆,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太平风景。来到城mén下,没人阻挡,果然好座东京去处。进了城mén,直径寻到当日约好见面的mén口不远处。 但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冲燕青一叉手道:“敢问官人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燕青瞧了他一眼,便道:“俺姓梁,却是从水泊上来的,行得多日的路程,你这小厮,问起这个做甚么?莫非是转作诈人钱财的勾当的?” “可是来寻亲的?” “正是来寻亲的,你这厮,问起这个作甚?” 那小厮听闻燕青这般说,便笑道:“这便是了”因对燕青道:“大官人且随我来,东家叫我在此日夜等候,说是有梁姓的故人,从水泊来的,便叫引了去。” 燕青听闻这般言语,便知晓是公孙胜并武松的吩咐了。当日也是约好了这个暗语的。因此思量一回,便随着那小厮去了。不多时,便见的一个繁华街道处,店铺林立之地,那旁近处有个客栈,唤作梁家客栈的,想必就是了。 果然那小厮引了他进去,便殷勤的安置燕青于客栈里的一个格子里道:“大官人稍候,我这便去请东家过来相认” 不多时,但见得那小厮引了两个人来,不是那公孙胜并武松二人,又是哪个呢?三人见面不由大喜,那燕青忙站起身来,武松二人早已大踏步跨进来,一把把住他的臂膀大笑道:“多早晚便盼你等来也,如今算是到了” 公孙胜一面吩咐小厮准备酒饭,一面安置燕青坐下来,不多时有小二上来,端来féi糕牛ròu、并各sè菜肴,又打了四五角酒来。三人坐下,直说得一声请,便筛满了酒,吃将起来。 吃了三四碗,三人说起宋江进城之事。公孙胜便道:“如今这京城里安置妥帖了,只要哥哥进来就是,殊无人晓得。”当下公孙胜又将郑屠面圣之事,又与燕青说了,只叫他回去好与宋江说之。燕青自无不应允,心下记着不提。 当下三人又吃了几碗,这才散了。公孙胜怕燕青不识得路,又与他约好了时辰,由公孙胜亲自在城mén口扮作算命的先生候着宋江。然后引到客栈来。 当即燕青又出了城mén,径直回到了城郊外的客栈里,见了宋江,便将今日安置如此这般的与宋江说了。说起郑屠之事,燕青道:“那郑大官人自与我等分别不久,便在东京面圣,官家封了他一个殿前马军副都指挥使的职,又抬举做了定远将军。” 宋江听得此言,不由拍手叫道:“果然无有托付错了人。”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搅酒兴李逵荒唐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搅酒兴李逵荒唐言 次日,宋江果然在城mén附近遇上了公孙胜,一并迎着引路进了客栈里,在客栈又与候在mén口的武松厮见,一行人等这才安置在了客栈里,拣了个僻静的阁儿,又叫来酒ròu一起吃酒。众人团团而坐,那宋江见人等坐齐了,又说了一些别后重逢的话。 候得热热的吃了几盏酒,宋江这才问道:“那郑屠果然做了定远将军,又是殿前司马军副指挥使,却不知当日在面圣之时,提及我等之事,却不知官家如何?” “官家听闻哥哥乃是不得已而啸聚山林,因此倒是说得一句‘若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只得这话乃是郑大官人亲口说与我的,并无虚言”公孙胜见宋江问起,忙又将郑屠转告的话又对宋江说了一回,“由此可见,此事或有可为” 宋江听闻,忙点头道:“官家乃是个宽厚仁慈的主,我等乃有报效朝廷之心,必不肯轻辱了我等,皆是那些朝廷里的佞臣误君罢了。如今朝廷内有郑副指挥使与我等在圣君面前说话,如此招安便可指日可待也,快哉快哉”宋江大喜,举起酒盏就吃了一大杯。 武松听了此话,神情有些不愉,虽说招安最终自己也认了,不过是看在兄弟情分之上,不好生分。如今见宋江听闻招安有望,那般兴奋作sè,不由闷闷的吃了一盏。将酒盏重重一放道:“哥哥每日里说招安,如今分别日久,见得兄弟们一面,却说这些扫兴话来。” 宋江不由摇头道:“你晓得甚么轻重?若是我等为寇日久,只怕终究落得个不忠不孝误国误君的罪名,只怕千古之后,那如刀史笔只怕饶不得你我兄弟们。与其日后遭世人唾骂,却不如为兄弟们寻个出路,才是正途,此又何错之有?” 说罢,宋江重重叹了一口气,将yù举与chún边的酒盏放了下来,摇头道:“即便是兄弟们多有不解,我亦要为之,便是遭江湖好汉唾笑,我自挡之”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叫那武松反驳不得,忙叉手行礼道:“哥哥说的是,俺在这里为哥哥陪个不是就是了” 宋江正要答话,却忽的听得一个粗鲁声音叫嚷起来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俺铁牛却是不服的,却不如呵呵也学那清溪方腊,也反了这个糊涂皇帝罢。早早的打破城池,抢占州府,早日杀到这东京城下,夺了这鸟位,砍了这鸟皇帝,哥哥你自坐了那宝座,俺等兄弟做你的大将军,岂不是快活。日后夜夜灯会,哪个有敢说哥哥半个不字?” 原来却是李逵这厮,听了宋江之言,跳将起来,从那腰里戳出两把斧头来,高声叫嚷。宋江听闻这厮肆无忌惮,慌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呵斥道:“你这厮,先前却是如何与我保证的?如今却又要招惹是非出来。你这等无君父的莽汉,再不敢领你出mén” “俺是个粗人,也听得一些理的,有道是成王败寇,这句话也曾听闻过。若是哥哥领了俺等梁山兄弟,杀得那官兵大败亏输,岂不是变成了王?那官兵打不过俺等,却不是成了寇。当日那北京梁中书,还不是吃俺等兄弟打得大败,这等看来,这官兵是寇,俺等为王了”李逵兀自不服,口里还直叫嚷着说些hún话出来,只听得那宋江酱脸又黑了几分。 “你这黑厮,还不住口”戴宗不由叫起来,又忙冲宋江道,“哥哥晓得这厮常常这般胡说,且不要理会他,若是再气愤不过,不过打发他早早回去,省的在东京灯会上闹事” 宋江鼻息掀了一掀,终究忍着没有发作起来,便冷着脸道:“你这厮,全然不顾当**许的话,只管这般hún闹,也罢,明**也无需随着我等了,只管回梁山上去。” 李逵一听,不由又委屈起来,叫道:“哥哥恁地不公。俺也无有闹事,只是说得几句心里话出来。也不是俺一个人这般想的。当日说起这招安的事,多有兄弟不从,如今听了哥哥的号令,还不是看顾兄弟情面,为何独独要容不得俺” “你这抹了锅底的黑夯货”宋江在忍耐不得,霍地站起身来,冲着李逵道,“我如今也不要你看我情面,你只管去,也不要回梁山,我也不认你这个兄弟了”说罢背过身去,不再看那李逵。 李逵听宋江说的决绝,不由慌了,忙跪倒在地道:“哥哥要罚,却不要不认俺做兄弟。俺如今最敬重的便是哥哥了。” 众人见不是头,忙都上前为李逵讨情。 戴宗忙过来对宋江道:“哥哥息怒,这厮也是一片好心,只是细细一想,大多都是hún理,只是梁山百十兄弟,要说一条心,也确实看有哥哥的情分,心理有不想招安的,也是只因当日投奔梁山时,吃了官府的亏,不敢信他们了铁牛这厮,心底还是看顾哥哥得紧的,看在他两番搭救哥哥的份上,饶了他这遭,若是再犯,便是我,也要押他回山寨的。” 宋江听了此言,方才平息了怒气,对着李逵喝得一声道:“你这厮,看着兄弟们为你求情的份上,权且饶过你这一遭。若是再犯,定当军法处置,便是砍了你的脑袋,也不为过” 李逵不由高声笑起来,跳起道:“使得,使得。俺再不说了” 吃着李逵搅扰,众人也无有酒兴,草草吃了几盏,便各自散迄,公孙胜自唤小二为众位兄弟安置房间歇息了不提。 宋江见诸位兄弟安置完整,便唤了公孙胜入了房中,两人坐下,宋江方才道:“方才吃那黑厮搅扰了兴致,还有话儿想问一问” “哥哥只管说”公孙胜忙道,“自是知无不言” 宋江点头,然后道:“距huā灯还有几日,却不如趁此时机,去拜访一番那郑副指挥使,若是再得他在官家面前进言,只怕招安大计可成也” 公孙胜听了此言,不由摇头道:“只怕如今不好再去了。” 宋江忙问其故。公孙胜道:“那郑副指挥使新晋为官,如今却吃那高俅高太尉管着,想我梁山好汉,多有吃那高俅的构害,我等贸然前去,必然要惹人口舌。须连累了他,如此莫说在官家面前说话,只怕官位也是难得一保的。” 见说出这番道理,宋江也点头称是,忙又问其二为何 公孙胜道:“那郑副指挥使曾与我说过这般一番话,只说那官家与京城名ji李师师有些瓜葛,专好宠她,因此他叫我等去拜会那李师师,只表的我忠心一片,再婉转劝说官家,如此他再与官家说起哥哥之事,双管齐下,成功可期” 宋江听闻此处,不由默然不出声,半晌才道:“若是为此事求之于一jinv,只怕江湖好汉要笑我等了却不是上策。” 公孙胜不由笑道:“方才李逵兄弟也说了,成王败寇,若是哥哥得官家招安了,便是大宋的官军,日后多有杀贼,多立军功,还怕天下人不敬仰哥哥么?若是不做这事,招安不成,哥哥还不是这天下人眼里的贼寇么?还有甚么忠孝可言?” 宋江听了心中大动不由点了点头道:“如是你这般说来,倒是有可为。只是她一个*子,如何能与我说话?若是晓得俺等的身份,只怕还要吃她告发” 公孙胜忙道:“此事容易。我这些时日也曾打听的她喜欢名士词画,因此倒也容易得来,哥哥身负才名,想来要寻些这个物件也是容易的。” 宋江一听,心里欢喜,自从流落江湖,出了在浔阳酒楼提了一首反诗,也无有甚么诗词出来,却自负才名。如今这公孙胜sāo到了他的痒处,自然是欢喜无限。当即也应承下来,只商议甚么时辰去寻那物件,甚么时辰去见那头牌名ji。 且说李逵自散了酒席,吃武松抱了腰身,径直去了房里,那李逵进了房,忍耐不住,叫道:“武二郎也,你抱俺作甚。方才俺还吃的不甚尽兴,还要去寻酒食吃呢” 武松看了看他,不由笑道:“你这厮,倒是有些手段,如今吃你这一闹,只怕还有兄弟会如你这般的想头。招安,招安,却不如自家占山为王来的快活的。” 李逵吃着武松叫破心思,不由讪讪道:“你这厮倒是看得破。俺是这般寻思的。如今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哪一个是肯如哥哥这般想要招安的?如今算上俺梁上,也是四路兵马,以那方腊声势最为浩大,这天下却不是独独那赵家坐得,哪个也是做得的” 此番话一说将出来,武松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这李逵,不由心中暗道:这梁山兄弟却是小看了这个黑厮汉了,最有心者,只怕便是他了 “如今俺也将此事与你说来知晓。武二郎何去何从,还望有个决断。”李逵大咧咧的坐在那炕上,将板斧摆在那里,兀自道,“即便是宋哥哥招安得成,那朝廷里蔡京、高俅之流又岂能饶得了他?说不得迟早要将命丧在那伙jiān邪小人手里。兄弟们岂不是白白的送死?” 武松听了这话,顿时不由就愣住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闹元宵众杰战郑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闹元宵众杰战郑屠 次日宋江与那公孙胜将脸上遮蔽了一番,这才离了客栈,在这东京城里去买几份礼物。到了晚间才回来,却多了一些名人书法、词、画之类。宋江忍耐不得,当即晚上便要去拜访李师师。众人坳他不过,便使得燕青等人去了。 李师师果然见得那燕青标致人物,又得了一些字、画之类的,因此便留宋江等人吃茶说话。宋江婉转道出自己的心曲,只说是要招安的话。李师师也是有个见识的人。也怜宋江一片苦心,因此倒也应了下来。 这一回,宋江见事有可为,不由大喜。当即回去,又与众兄弟吃酒,直到半夜才散迄。如此直到元宵当夜,宋江便约了众兄弟一齐去看灯。 宋江等人扮作闲凉官,引了戴宗、李逵、燕青,五个人径从万寿mén来。是夜虽无夜禁,各mén头目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高太尉使郑屠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上巡禁。 当夜那元宵胜景,果然是千古难寻。但见各式huā灯,便如散成银河繁星。那御街上人来人往,比肩接踵,欢歌笑语,吆喝叫卖,挂huā灯的,高高在上;猜huāmí的,晃头yín哦。或是雀跃,或是怅惋。不过是一笑了之,又或是风流士子,名mén仕nv,流连忘返。 “东京果然是个好出处”众人不胜感叹。 宋江因心理挂着招安,因此又与燕青、柴进三人去那李师师那里。李逵、武松并公孙胜一路,宋江反复jiāo待,叫公孙胜看顾李逵,休叫这厮闹出事来。公孙胜自然应允,宋江这才告辞而去。 自宋江去了,李逵叫道:“今日可得痛快行事了。这般热闹的景致,俺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的。好所在,好所在” 这厮粗声粗气,惹得所遇之人,纷纷闪避。李逵只顾大笑,正见着前面有一乘官轿过来,有衙役开道,闲人闪避。如今在这元宵节下,还这般的拿势,自然也是极有权势的人,正巧这官轿正冲着李逵这一路,相对而行。挡住了道路。 “呔,前面黑厮汉,还不早早让路。”早有衙役对李逵一行人呵斥道,“太尉出行,有公干行事,闲人闪避” 公孙胜扯了李逵一把,正要拉他闪避在一旁。却不料这厮见得那衙役口里只称是太尉出行,便忍耐不住,喝道:“甚么鸟太尉,这路岂是他买了不成?偏生要俺来让路。好没有道理。俺偏生不让,却又如何?你若是识得好歹的,便快快让了俺的路,俺便不计较了。若不然,掀了你的轿,扯了你的旗,砸了你的牌” 那衙役怒极反笑道:“你这厮不怕死,却不知冲撞了太尉,误了公干又是何罪。”说罢,招呼衙役们道:“兄弟们,将这厮锁拿了,免得误了太尉的事。”说吧便于众人上前,要将李逵拿住。 那李逵岂能容他近前,公孙胜扯不住,吃那李逵挣脱,赶上一步,只一拳,便将那衙役当mén一拳,打得跌倒在地,鼻血长流。众衙役见不是头,拔出兵刃来,惊得四周人群,哄然而散,一时间四周顿时luàn了起来。 那太尉在轿里听得外头这般喧嚷,不由问左右道:“却是何事?” 左右道:“是个黑厮汉在前头闹事,要叫太尉给他让路。因此冲撞了衙役,正打起来了,那黑厮汉悍勇,打到了几个兄弟了” “快去通告那巡城的新任郑副指挥使,叫他来擒了这厮”杨太尉吩咐道。早有左右飞速的去禀报了。 只是那李逵闹得厉害,公孙胜扯他不住,要武松一起来架起他,武松非但不扯他,反倒帮他闹了起来,索xìng将那沿街的灯火扯了下来,那烛火点着了灯笼,便燃烧起来,李逵又扯起那蜡烛,四下里放起火来。 这元宵节里,四处火烛,风借火势,顿时就燃起了大火。大火冲天,照亮了当条街道。郑屠第一次巡视,见得那街道之处火光冲天,忙喝令军士火速前往。 宋江等人听得声音,顾不得,对那李师师告了一声罪,慌忙的跑了出来,朝那火光之地紧走几步,果然是见那李逵,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 四个扯出mén外去时,李逵就街上夺条bāng,直打出小御街来。宋江见他xìng起,只得和柴进、戴宗先赶出城,恐关了禁mén,脱身不得,只留燕青看守着他。邻佑人等一面救火,一面救起杨太尉,这话都不必说。 城中喊起杀声,震天动地。郑屠带领军马,便来追赶。燕青伴着李逵,正打之间,撞着穆弘,四人各执枪捧,一齐助力,直打到城边。把mén军士急待要关mén,外面武行者使起双戒刀,朱仝、刘唐手拈着朴刀,早杀入城来,救出里面四个。方才出得城mén,郑屠军马恰好赶到城外来。几个头领不见宋江、柴进、戴宗,正在那里心慌。 原来军师吴用已知此事,定教大闹东京,克时定日,差下五员虎将,引领带甲马军一千骑,是夜恰好到东京城外等接,正逢着宋江、柴进、戴宗三人,带来的空马,就教上马,随后众人也到。 正赶上郑屠军马冲将出来。宋江手下的四虎将:关胜、秦明、呼延灼、董平突到城边,立马于濠堑上,不知道那带兵的便是郑屠,就大喝起来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早早献城,免汝一死” 郑屠听得此话,原来是宋江一伙来闹东京了。原来这闹东京也是李逵惹起来的,本以为自己指点,那宋江会收敛一些,哪里知晓这李逵还是闹将起来,心里甚是愤怒,自家第一次当差,便吃这厮搅闹起来,因此策马出来,上前喝道:“来者可是梁山好汉” “正是”李逵方才杀罢,正值痛快,因此也不看他是谁,便大喝一声道:“却是哪个来送死的?只管上前来,吃你家爷爷一板斧,砍作两截作罢” 郑屠一见那李逵跳将出来,不由冷笑一声,呵斥道:“你这黑厮,到还敢出来送死。当日饶了你一命,你倒是还要跳将出来。你放马过来,若是俺一刀之内结果不了你,俺便随你处置” 这一声便如一声霹雳,震得那里李逵愣住,然后看清是那郑屠,不由“啊呀”的叫了一声,回身大叫道:“不好,不好,哥哥,那镇关西领兵来捉你了” 宋江等人早已策马上前,见到了郑屠。宋江不由暗叫一声苦也。自己虽有四虎将并一些好汉在此,却又有哪一个是这郑屠的对手?想起又要托付他的招安大计,忙强行到前头,见了郑屠叉手道:“在下宋江见过郑副指挥使。今日鲁莽,惹了祸事,还望见谅这个,实不是有心为之的” 郑屠冷笑道:“你倒不是有意,俺今日第一日当值,却就遇得此事。你闹事便闹事,逃了出来便是了,却又领了这许多兵马来,说是要攻打城池,高喊自家乃是梁山好汉,却不是要陷俺于不义?好歹今日还打算为你等进言官家,说那招安之事。” 宋江自知理亏,只得连连赔不是。李逵仗着兵马,高声叫道:“你这镇关西,却不去那西北,恁地在此地横行,俺等兄弟却不是惧了你这厮,只管叫嚷。” 郑屠大怒道:“你这厮,这般不是的好歹,饶你不得”说吧只喝得一声,策马飞速的朝着那李逵飞奔而来。那马来得快,转眼便要到了李逵面前。 李逵大惊,扯出两只板斧,但见那郑屠一刀砍来,慌忙用双斧一架,只听得一声金鸣相jiāo之声。那李逵吃这百斤的偃月刀一刀压下,顿时身子都矮了半截,双膝跪倒在地,将那石板也压得碎了。 他想要张口强撑着骂一句,却“噗”的一声喷出鲜血来。眼见得郑屠第二刀就要砍来,那董平大喝一声道:“休伤俺兄弟”说吧,策动快马,朝着郑屠一枪就刺来。那枪端地来得快,但见的毫光一闪,那枪就到了面前。 “来得好”郑屠喝得一声,一刀横扫过来,“当”的一声,将他的双枪dàng开,只是这一刀力量恁地大,那董平吃郑屠一刀,登时身子横栽了过去,一支枪依然是裂了。不由叫的一声道:“好力气” 其余人关胜、秦明、呼延灼、穆弘、朱仝、刘唐、武松等都来相助。燕青、戴宗、公孙胜保护宋江。众好汉朝着郑屠冲杀过来。 郑屠见势,不由大笑道:“今番可得痛快一战了”说吧,打起jing神,将那偃月刀舞动起来,刀来挡刀,棍来挡棍。真是一番龙争虎斗。但见的众好汉,将郑屠围在中间,顿时就杀声震天。 宋江忙在外围叫道:“诸位兄弟,切切不可打伤了郑副指挥使” 只是这里站在一处的,哪个有心思顾得此话。只是因为若少有松神,便有可能送了xìng命,因此都打起十二分jing神起来。但见那郑屠左冲右突,那偃月刀端的是出神入化,便是众人一起群斗,也丝毫占不得便宜。但见那左一刀、右一刀,那些梁山好汉无不承受巨大压力,稍一不慎,便要吃那郑屠一刀割到。 ------------ 第一百五十章 争赴死兄弟见真心 第一百五十章 争赴死兄弟见真心 众好汉与郑屠鏖战,八九人一齐围拢过来,却恁地是久战不下,还吃那郑屠偃月刀割伤了两个,虽也是手下留情,但众人心里无不心惊。更有那秦明,当日和郑屠也有比试,却哪里有这般的勇不可挡?想来当日定然是手下留情了。想到此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对着郑屠越发的忌惮起来。 那呼延灼也是越大越心惊,想来自家兄弟呼延胜心甘情愿随着郑屠而去,定然也是心服口服的。若不然,他那兄弟傲气的xìng子,定然是不服的。心里越发对着郑屠不禁心心向往之,只是手底下丝毫不敢怠慢,不怕伤着那郑屠,只怕他伤着了自身。 便是武松这般的汉子,也是心里更加的佩服起来。似他这般打虎的猛将,自然只是敬服那仗义且武艺强于自家的好汉了。便是宋江,也心底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是不得已入了伙,因此顾及些情义,奉了宋江做头的。 众好汉战的吃力,那宋江自然也瞧出来了,心里暗自心惊,想来自己先前还要众兄弟手下留情,如今看来,若不是那郑屠手底下留情,只怕当场的八九兄弟,倒要吃他砍杀大半了。因此也忍耐不得,冲出来叫道:“各位兄弟住手,看顾宋江一个薄面” 此言一出,但听得那郑屠忽地大喝一声,将手中偃月刀忽地连连挑动,将四周人等忽地bi退了几步,自己纵马出了圈子,勒住马对众好汉道:“诸位兄弟,今日兵戎相见,实属不愿,只是兄弟们bi迫过甚,无奈何”因又对宋江道:“如今宋头领却不知还有甚么话说?” 那宋江忙上前道:“今日实属误会,吃罪了郑副指挥使,宋江在次陪个不是。如今累的指挥使受了俺等的牵连,日后定然亲自遣人来陪个不是,还望指挥使今日放了俺等离去,此恩情定然不忘” 郑屠瞪着那宋江。心里愤怒,嘴上叫道:“今日事,俺却如何要与那今上jiāo待?” 宋江无言以对,脸sè尴尬,却听得那戴宗怒道:“都是那黑厮惹得祸事,如今需连累了众位兄弟,甚是可恼。早知如此,却不如不带他出mén,倒是对的” 李逵听得此话忍耐不住,叫道:“却如何是俺的不是了?便是吴用军师带的这般的兵马来,也是俺的不是么?若真个是俺的不是,不如将俺jiāo出去,顶替了这场祸事,好叫众兄弟们脱身。”说吧,将那身上衣衫一发扯了下来,赤条条的躺在那两军之间,叫道:“好不动手?将俺捉了便是” 郑屠听得此话,不由怒喝一声道:“左右,将这大闹东京的黑厮汉捉了,捆绑起来,俺好与今上jiāo待” 宋江一听,慌忙道:“指挥使且慢,此事还需商议,这黑厮虽多又不是,这大闹京城也是他惹得祸事,却也是我的兄弟,如今怎肯叫他受绑了吃苦?却不如让我宋江来顶替他便是,指挥使只管捉了我去。如此便可jiāo予今上应付差使了” 郑屠不由冷笑一声,这宋江倒是会做人情,眼见得将责任都推到李逵的身上,然后自己出来顶罪,好叫这些兄弟归心,越发的敬佩他。又料定自己估计江湖声誉,断然不能就这样将他捉拿了,这才演的一出好戏。 果然那宋江说出此话,众兄弟无不感ji,便是李逵也不觉察的手儿颤抖了一下。武松更是对着宋江形象大为改观。于是纷纷进言,只求自己出来顶罪,也不叫宋江白白的出来送死,要知晓,这般的闹将起来,官家心里不愉,只怕要丢xìng命的。 忽地一个声音高声道:“众位兄弟莫搅扰。我自有话说” 众人静了下来,只见那吴用策马出列,对着郑屠拱手道:“见过郑将军。” 郑屠点了点头道:“好说。却不知吴先生可有甚么说法” 吴用点点头道:“我自知今日领兵过来,有些冒昧,也只是忧心我家兄弟们惹出事来,并无想要攻打东京城的想头。想必郑将军也不会以为我领了一千人马就能攻下这东京城的。此为其一。” “其二又如何”郑屠冷笑一声。 吴用点头微微一笑道:“我这一千兄弟,若是与郑将军全力一搏,众位兄弟一齐来攻打,以郑将军之勇武,只怕是自取其辱罢了。方才见得众兄弟与郑将军大战,若不是郑将军手下留情,只怕我兄弟都要伤于将军之手了。” 郑屠哼了一声,并不说话,但无异于是承认了自家手下留情的事情。更是使得那围攻郑屠的一干好汉,脸上赧颜,纷纷低下头来,不敢说话了 “如此,今日之事,我当一力承担之,还望郑将军放过我家众位兄弟,并我家兄长,如今我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吴用说罢,径直策马上前,走到郑屠面前,然后下马,长身而立,只等郑屠一声令下,绑了起来。 “吴先生不可”李逵急得大叫一声道,“此事因俺铁牛而起,却怎能叫兄长受罪?还是绑了俺铁牛去吧”这李逵对吴用倒是甚是敬重,因此这番话也不是作伪,不过是真情流lù罢了。 “将俺等兄弟一齐绑了去罢”但见的众好汉一齐下马,忽地都单膝跪在郑屠面前,高声叫道,“俺等兄弟情愿与吴先生同声同死”,这些好汉一齐仰起头来,甚是凝重,显见得对这吴用很是敬重。 宋江见得此情此景,不由心中微微针刺了一般,只是面皮上却不显lù出来,也下马来,对着郑屠道:“指挥使绑我一人就是” 郑屠见众好汉这般行事,不由皱起眉头来,显见得他也料不到这般的情景。他倒是有心将这吴用留了下来,说不得日后还能相助于他,也好趁机收了他的心。只是想不到吴用在梁山深得人心,便是这宋江好似也有所不及的模样。到叫他有些踌躇了 “郑将军,多说无益,还不将我拿住”吴用见得众兄弟如此,今日若不早日决断,只怕还会惹来更大的祸事。这京城脚下,很容易招那些朝廷里佞臣攻杵。因此又上前两步,对那些军士喝道:“还不绑了我去” 那些军士看了看郑屠,但见他微微点头,便一拥而上,将这吴用绑了,扯入军中不提。郑屠见今日事了,便对众梁山好汉道:“今日迫不得已,还望各位兄弟见谅。” 众位好汉都无有心思与他搭话,倒是宋江却显得有些热情,与郑屠说了些后会有期之类的。还有那呼延灼并秦明、武松、公孙胜等倒是与郑屠拱手相别。 见众人要离去,郑屠心中一动,忽地高声道:“诸位兄弟放心,俺今日在此作保,定然保得吴先生周全,还请不要挂念为上” 众人一愣,继而大喜,忽地皆下马对着郑屠拜倒,口中叫道:“郑将军大恩,不敢相忘,日后但有差遣,只管言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行人这才匆匆相别而去。众人得了郑屠的保证,自然是欣喜若狂,只知这吴用必死,却不知峰回路转,还有这般的应诺。他等自然对着郑屠许诺之言,深信不疑。也只是因为这郑屠乃是真正使得他们折服的好汉,无论是武艺还是义气 梁山众好汉纷纷离去,宋江在最后头,他忽地勒转马头,对着郑屠这边紧走两步,叉手道:“郑副指挥使见谅,今日虽有些不愉,自然过错在我,只是还望在今上之前多多美言几句,好叫今上晓得我的一片赤诚报国之心。” 郑屠点点头,对着宋江大不以为然,他不求自己好生搭救吴用,只求对自己前程有关联的事情,显见得并不如传闻中的急公好义。全然都是些面子的事情,因此也不想多说,微微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行到前面押解吴用的军汉那边,对左右军士道:“与吴先生松绑” 左右忙将吴用身上绳索松了,吴用对郑屠拱了拱手道:“多谢将军了” “好说”郑屠点了点头道,“在下也颇为敬重吴先生。先生只管宽心,俺便是拼却这一身官职不要,也要周全先生。” 吴用只是微微点头道:“好意心领了。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罢,绝不要叫将军犯了难处,冲撞了上官” “哈哈哈”郑屠忽地大笑起来道,“冲撞上官又如何?这天底下还没有使得俺郑屠惧怕的人,不过是官职小事,便是砍头大事,俺也只道不过碗大口疤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吴用不禁也大笑起来,对郑屠道,“难得将军这般的豪气,吴用能在有生之年结识将军,也算是有幸之至了痛快痛快” “何况今日之事,也不是先生全然针对我郑屠来的。”郑屠道,“先生自然不晓得俺得今上简拔,做得这副指挥使一职,也自然不会晓得,这元宵巡城也不过是那高俅老儿故意刁难于俺的事情。因此领兵过来,自情有可原” 吴用点头而笑道:“都说将军心xiong广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可惜今生不得皆为兄弟,甚是可惜” 郑屠大笑道:“先生如何这般武断。焉知日后又将如何呢”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脱罪身官家赐诏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脱罪身官家赐诏书 吴用乃是梁山造反头目之一,且地位不低。因此倒是引起了官家重视,中间也曾想过要御驾亲审,却吃高太尉一句“不合时宜,不合祖宗法度”便顶住了,因此只得jiāo由殿前司处置。只是这如何也轮不到殿前司来办此案。但高太尉说是殿前司捉人,自然是有资格审理的。却忘了他顶官家时用的那句“不合时宜,不合祖宗法度”了。 高太尉本想亲自审理,却吃郑屠在官家面前说了一句。因此也只得将权力下放,jiāo由郑屠来办理此事,此皆是因为郑屠在官家面前言道:“此梁山首领乃是宋江最可亲信之人,若是能藉此招安梁山,便可为陛下去了四大害之一” 徽宗本还有些犹豫,那郑屠又道:“他山之石可以攻yù,陛下若是能用这些梁山贼寇去平息那其余三大害,如此陛下之虑可消,江山社稷无忧也” 郑屠这话引用其实并不恰当,只是徽宗却不想计较,只因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因此也欣然同意,使得郑屠成了这主审之人。且为公正起见,又派了刑狱司的提点张巍桢前来胁审,如此便无忧那高太尉甚么事情了。便是审案之地,也设在那刑狱司里。高俅便是再有心,也无从着手。 “一切仰仗老大人之手”进了刑狱司衙mén,郑屠冲那张巍桢拱手笑道,“早闻大人乃是熙宁五年的一等一甲的进士及第,在下是个武人,不懂得这刑狱诉讼之事,因此此案还要仰仗老大人。”话虽如此说,郑屠却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了主审官的位置,却无一丝一毫的谦逊之sè。 张巍桢苦笑摇头,他亦是知晓,这厮乃是童使相举荐过来的,又得了当朝蔡相公一力推崇,而此案乃是从高太尉手里硬生生夺了过来的,高太尉与蔡京那厮有些不愉,因此自己不过是夹在中间受气来的,因此打定主意不多说话。 当下听了郑屠之言,又见他这般行动,便忙应道:“郑将军只管审理,老夫乃是副使,自当有分内之事,一切听从郑将军吩咐” 郑屠点头道:“如此便詹越了”其实这话郑屠没说错,这张巍桢乃是当朝三品,自然要高于郑屠了,只是他识得大体,自然知晓进退,也不与郑屠争气赌气。只当是再次神游一次,两不得罪便是。此乃为官之道也。 “带吴先生上堂”郑屠当下叫得一声,便听得那衙役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牢里提人。不过一盏茶时,便见得衙役领了吴用上来。 这吴用倒也没有甚么损伤,便是刑具也没有,此乃是郑屠吩咐,一切看顾所致。吴用自然也知晓有郑屠这一层意思在内里,他虽不惧刑法,但能免了皮ròu之苦,不至于斯文扫地,心里也由是感ji “见过两位主官”吴用站立着,并没有跪下来。 张巍桢看了看郑屠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要吴用跪拜的意思,因此,也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吴先生乃是梁山首领之一,杀官劫财,攻打城池,可是知罪?”郑屠眼皮抬了抬朝着吴用漫声道。 吴用慨然道:“在下不知何罪。我等兄弟聚首梁山,皆是为了一个义字,在那山寨之上更是竖起了替天行道之大旗。这天便是当今皇帝陛下“说着他拱手朝着皇城方向一揖道:“为当今官家行道,何罪之有?至于杀官劫财,攻打城池,不过是替陛下杀些贪官污吏、截取不义之财,便是陛下,也不能容忍如此不义之事,此又有何罪?” “那你既然说起无罪,乃是替天子行道。何不听从天子诏令,从此立于朝堂,也好更好的为天子效命,行更大之道呢?”郑屠道。 吴用大笑道:“我家宋哥哥分明就有这个心思,只是官家身边佞臣当道,虽有意愿却不能上达天听,因此还望两位主官将我等心迹奏闻天子,也好与我等有个报效朝廷的所在” 郑屠听罢,点点头道:“说得很好”说罢,转头对着旁边的张巍桢道:“方才吴先生说他无罪。” “一切自有郑将军明断”张巍桢暗骂了一句,这不是要bi我表态么?我也不傻,一句话便又将皮球踢回给了郑屠。这有罪无罪,只在于你,与我无关 “如此提点大人也无有话说了?”郑屠点点头,便笑道,“俺的意思也与提点大人一般,既然是无罪,便不如当堂开释如何?” 张巍桢无奈的瞪了郑屠一眼,这哪里是审案?分明不过是过场,只得这人说得几句便结案了,且犯人说自己无罪,便判了个无罪,此乃天下奇闻。只是也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应了道:“郑将军如何断,便如何断就是” 郑屠点点头道:“如此正好。方才吴先生说无有致达天听的途径,因此俺便成全他一番,至于此案结案陈词,也望提点大人一并奏明官家才是” 既然下水,断无不湿身之理了。郑屠自然要扯着他一气。张巍桢无法,只得应了。两人一并前往觐见官家去了。 “替天行道?”徽宗听了郑屠的奏报,不由笑了笑道,“便是说要替天子行道?” “正是”郑屠点头道,“由此见得,倒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卿便判了他无罪开释?”徽宗又看了看郑屠。 郑屠忙道:“正是,若是替天子行道之人,也要获罪,只怕是有损陛下威名,且他招安之心拳拳,定然是可用之材。如此也能显得陛下宽仁天下,使得士有所用,因此国之患何愁不平?陛下亦不以此为忧心了,故此臣斗胆,将他开释” 徽宗点点头,却忽地道:“这人可回了梁山去了?” “并未有回山,臣将他留在家中,若是陛下垂招,也可方便觐见”郑屠道。 徽宗沉yín了一回便道:“倒也无需见他。只拟一诏便是”说罢招呼那太监取了笔墨,写了一封诏书,然后用了yù玺,这才着太监递与郑屠道:“既然有此报国之心,便着卿为钦差大臣,前往梁山招安便是。那人便与卿一同回去。” 郑屠没想到此事居然着落在他头上,想来也不甚和规矩。且自己也不过是五品的官,若是梁山众人嫌自己职位不够,只怕还要有些bo折。正要推辞,却听得那徽宗道:“卿与梁山众人也有些jiāo集,因此也便使你去了。只是卿这番去,代表朝廷威仪,却不要失了身份,因此便擢升为忠武将军,也是怜卿一片忠君赤诚之心” 郑屠大喜,忙谢恩。 那徽宗又道:“此去可多赐御酒、器物之类,不可怠慢,亦不可傲慢欺下,使人诽谤朕于朝野。如此种种,卿可记住了” 郑屠谢了恩出来。又捧了圣旨在有司置办了御赐之物,只等来日启程一并押往梁山去。回到府上,天sè已晚,便径直去了偏房,哪里整是安置吴用的地方。 推mén而入,但见的吴用正闭目安坐在临窗的桌前。听闻推mén之声,便睁开眼,看时,果然是郑屠进来了,便微微一笑,起身一礼道:“幸得郑将军周全,在下没齿不忘” 郑屠点头道:“此间事了,你便可随俺一起去梁山是也” 吴用点点头,忽地又惊讶起来,对着郑屠道:“将军也要虽我一起去梁山么?” 郑屠点头道:“正是。方才俺在陛下面前,替你陈情。陛下怜你等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因此也允了你等的请求,降下了诏书,着俺领了,与你一并去梁山招安去也” 吴用一听,不由神情恍惚起来,对着郑屠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半晌才道:“将军莫要诳我此事重大,官家如何便如此轻易就应允了?” 郑屠大笑道:“你倒是起了疑心了。却信不过俺么?如今还有诏书在俺手上,你且看一看罢”说罢将那诏书取了出来,递与吴用看。吴用见郑屠递过来诏书,也不去接,而是跪倒在地,三呼万岁,这才恭恭敬敬的双手高举,捧了过来。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这怨不得吴用。他本事读书人,对着君臣礼仪最是讲究。落草梁山,虽是不敬王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如今真个见着了诏书,心里岂不震动?当下小心翼翼的将诏书打开,但见那诏书中果然是陛下亲笔御书,果然是招安的意思。当下不由长叹一声,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对着郑屠磕了一个头道:“将军之恩,不敢相忘,日后若有寸进,定当厚报” 郑屠叹道:“招安本是好事,只是得你梁山众好汉齐心协力才是” 吴用自然知晓他所指是甚么。要说这梁山好汉皆是一条心思要招安的,倒也不见得。当日由得宋江压制住了,只是日后皆是为官之人,也不见得宋江便是众位兄弟的上司,若是与他人不谐,惹出事端来,反倒是不美。 “尽人事,听天命罢”吴用说罢,便默然不语了。 又过得几日,诸事妥帖。郑屠便拨了五百殿前司兵马,与自己一同,押这御赐的五品,遍举旌旗,浩浩dàngdàng的出了京城,望山东梁山泊而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宿济州名臣夜劝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宿济州名臣夜劝将 且说郑屠奉旨招安,行了数日,一日,迤逦来到济州城下,那济州太守张叔夜出迎,接入城中。安排在馆中宿了。当夜,张叔夜前来拜访郑屠。郑屠亦知张叔夜之名。此人与蔡京不谐,刚正不阿,素有才华,曾任邓州任知州,兼任南道都总管。 史载,金兵已经逼近京都开封,张叔夜接到宋钦宗的勤王手札,亲自率部下三万人星夜兼程入京护卫。途径尉氏地方,便与入侵金兵遭遇,于是张叔夜率军且战且进,一路杀敌,于十一月底辗转到达京都。宋钦宗在南薰门亲自接见了浴血奋战前来勤王的张叔夜。在这战事危急之际,宋钦宗接连赐予张叔夜延康殿学士、资政殿学士之衔,授予签署枢密院之职,委以指挥军事全局之重任。金兵进一步加紧了对京都的围攻,张叔夜临危受命,组织宋军在京畿地区开展了激烈的保卫战。他亲自率军与金兵连战四天,斩杀、俘获了大量的金兵,取得了局部范围的战斗胜利。然张叔夜的拼搏未能改变根本性的战役态势,宋军溃败已成定局。最后,京城终于失陷。张叔夜于鏖战中多处负伤,仍然坚持苦战不已。宋钦宗只得决定向金军投降。当宋钦宗驾车驶出郊外前往金营的时候,张叔夜闻讯飞速赶到,上前给宋钦宗请安,紧紧挽住御车的辔绳,极力劝谏不让车驾前行。宋钦宗道:“为免生灵涂炭,朕是不得不亲往金营啊”张叔夜禁不住大声号哭,向宋钦宗再三跪拜,在场宋朝军民无不相随痛哭。宋钦宗在车上频频回顾,勉励张叔夜道:“嵇仲努力,嵇仲努力啊” 张叔夜一直在作殊死的抵抗,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而为金军俘获,在敌兵簇拥下押至金军大营。被俘之初,金军统帅对张叔夜以礼相待。因为这时金人正考虑推立异姓为王,即扶植此前已经投降金国的宋廷重臣张邦昌组织甘为金国奴仆的伪政权,而希望借助张叔夜的地位和声望来实现此计划。张叔夜严正拒绝了金军统帅的威胁利诱,大义凛然,掷笔于地,不在推戴张邦昌的文书上签名,而是坚持拥立太子以从民望。面对张叔夜的誓死报国的态度,金军统帅勃然大怒,下令押张叔夜随从被虏的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北迁。 在金兵押解之下的 宋朝君臣迤俪北行,只见兵燹所过之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沿途战败惨状加上满腹家国之恨,令人痛不欲生。君臣一行人渐行渐远,来到了宋、金两国之间的界河白沟地方。时至五月,北地犹自飒飒风寒,草木不春。众人登船渡河,船夫道:“此界河也”张叔夜闻言,按捺不住满腔悲愤,矍然起立,在船上翘首南望,仰天长号。登界河北岸后张叔夜便开始绝食,誓不食金地一饮一粒。第二天,张叔夜带着未酬的报国之志盍然逝去,终年 63 岁。(以上史料来自百度,勿喷) 正因如此,郑屠对此人有些钦服,亲自迎接出门,对那张叔夜道:“争奈相公亲自出迎,殊不敢当”说罢一面请进了驿馆内。 双方落座,张叔夜对郑屠道:“听闻将军在西北之地立有大功,陛下因此简拔,前途无量。” 郑屠忙道:“区区小功,不足挂齿” 张叔夜点头道:“将军正值壮年,正是为国立功的大好时机,如今此去梁山泊,自然是招安得成,有大功与社稷。先在此为将军贺” 郑屠忙谢过,心中暗道:这太守却不是来与自己吹捧说话的罢?史上还记载,说是此人性子耿直,却如何只管说出这些违心的话来?只怕是另有缘由的。因此也耐着性子与这张叔夜闲聊起来。不过是军旅闲事。因张叔夜也领军在西北之地抗击羌人侵边,倒也与郑屠说得入巷。 莫约续茶之时,张叔夜这才顿了顿,看了看郑屠点头道:“听闻将军原本在西北经营,后来得了军功,更是因童贯举荐,因此得以进京面圣。” 郑屠不由苦笑,果然正题来了,这张叔夜与蔡京八字相冲,吃蔡京打压,定然是怒在心中,见了自己,哪里能不说上几句的?只是自己官职本就低于他的,虽是宣旨的钦差,却还是只得毕恭毕敬的听的份儿。当下也忙正襟危坐道:“正是。” “听闻将军到了京城,又是那蔡京举荐,因此得见天颜” “正是”郑屠点点头道,“亏了蔡相公,陛下考究了一番在下的武艺,想来着军功得来也是不假的,故此才委以重任,得授殿前司副指挥使。”这番话也是告诉张叔夜,别揪着自己与童贯、蔡京的这层关系不放,自己也是凭借军功得来的官儿 张叔夜果然点头叹气道:“将军勇武,自然功劳不假,能得此重任,也是适得其才。只是将军如何要自污名节,与那奸佞之臣搅合一团?如此使得天下人都要小看了将军?” 郑屠听得不爽,沉声道:“太守是责某与蔡相公交往之事么?”说罢长身而起道:“某与蔡相公交往,不过是投桃报李,各取所需罢了。何来自污名节之事?便是蔡相公乃是奸佞之臣,莫非凡与奸佞之臣交往者,皆为奸佞?太守不见刘子文么?” 这刘子文便是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的刘仲武是也。因与童贯相厚,遂得以领兵战吐蕃、拒西夏,成就一代名将,声名因此显赫。 张叔夜默然,而后才摇头慨然道:“如今天下哪个不知蔡京童贯之流乃是奸佞之人?但有正义峥直之臣,定然是不屑与之为伍。若是与奸佞沆瀣一气,即便是偶有成就,却如何面对那受奸佞之臣迫害的当朝忠良们?忠良即死,何来朝廷家国之兴盛?又何愁边患之不平?如此奸佞之臣之小胜,与忠贞之士之大胜,孰重孰轻?” 郑屠不由冷笑摇头,这张叔夜耿直倒是真的。只是这番言论却并不能使得郑屠认同。但也不想再出言反驳与他,只是点头笑道:“某虽与那蔡京有些往来,但终究不是他一党之人。如何取舍,某自有分寸,太守当可放心” 张叔夜见郑屠模样,知他不能领会自己一片苦心,不由叹道:“某念你乃是少有的英雄好汉,便来此说道一二与你,自然也是叫你爱惜名节。如此而已,若是能闻得一二,也算是不枉了某一片苦心”说罢,也不好再说,便告辞出来。 郑屠见他出来,不由摇头苦笑。正要安歇,忽地又有军士来报,说是吴用要来拜见。郑屠也不出门,只在房中安坐吃茶,等那吴用过来相见。 不多时,吴用进来,见了郑屠,行了大礼,郑屠也安然受之,对吴用道:“吴先生请坐。”因叫军士奉上茶来。那吴用这才坐下,对郑屠叉手行礼道:“将军此番为了梁山诸好汉招安之事,煞费心思,好生叫在下心里不安,因此深夜来见,乃是有一事相请” “但讲无妨”郑屠道。 吴用点头道:“在下此次是想辞别将军,先行一步到梁山去与众兄弟会和,好将此大事叫我家哥哥得知,也好安排些事宜,休叫宋哥哥失了礼数。” 郑屠点头道:“原本是想与吴先生一同行走的,若是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也不是某要讲究这些排场,只是因乃是陛下降诏,若是不周全,倒显见得众好汉轻看了此等大事。如此,吴先生当先去准备,一切妥帖,某自然上山宣旨” 吴用忙点头称谢,也不吃茶,急匆匆的从驿馆里讨了一匹马,飞也似的连夜望梁山方向去了。这吴用为甚要先行一步?只因这一路上,左思右想,忽地暗叫一声“不好”。此番招安,虽是好事,争奈如今梁山上众兄弟还不知情,且众位兄弟尚且还不是一心。若是贸然这般上山宣旨,只怕要惹出事端来。只怕是要搅黄了这番美事,越想越觉得此事须得提前告之于宋江,好叫他在宣旨之前,压服了众位兄弟,如此才能顺利的将这招安之事了结。 想到此处,吴用自然不敢耽搁停留,一路上快马加鞭,过了几日,终究上来梁上上来,早有喽啰飞奔而去,禀报了梁山众位头领。 那宋江正为失去吴用在山上与众头领相商,如何去京城搭救。但听得那李逵便叫道:“若是当日大伙儿并肩子上,说不得还得脱身,不至于将军师失陷了。” 宋江怒道:“你这厮,只管胡说,当日情形你却不知么?若不是兄弟们见救得快,你这厮只怕已然成了他人刀下之鬼了” 李逵吃宋江一喝,倒也不敢多说,只是闷闷的蹲在地上。武松等人自然也是知晓那郑屠的本事的,因此也不说话。只有那玉麒麟卢俊义叫道:“当日如何,我确实不知。只是军师失陷于东京,却不如我等发兵做出攻打姿态,逼迫官家将军师交出来” 宋江摇头苦笑道:“你却是不知那郑屠的武艺,端的是万夫不当之勇。莫说威逼,只怕要弄巧成拙的。我这般想来,那郑屠也是个重英雄的好汉,也曾怜悯我等兄弟,为我等在官家面前进言。若是遣一人与之说道,说不得能保得住军师性命。其余在徐徐图之” 正嘈嘈嚷嚷之间,忽地一个喽啰飞也似的闯进来禀道:“禀各位头领,军师到了,正往山上来” 众人一听,顿时就愣住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宣诏令梁山受招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宣诏令梁山受招安 次日郑屠一早便匆匆领了依仗队伍,出了济州城。实是不愿与这张叔夜交往。即便是铮臣,也着实有些烦人。唯恐他今日再来叨扰,一席话下来,到让郑屠头都大了。那张叔夜见留他不住,也只得相别,也不送出城门,只在驿馆辞去。 郑屠自济州装起香车三座,上了马,靠龙亭东行大小人伴,一齐簇拥。此事郑屠叫将皇家依仗大开,前面马上,打著御赐销金黄旗,金鼓旗队伍开路,出了济州,迤逦前行。未及十里,到了一处棚舍,郑屠在马上看了,见上面结彩悬花,下面笙箫鼓乐,迫道迎接。 原来吴用辞别郑屠,回到山寨后,见过宋江,将招安之事,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宋江当即在忠义堂上,鸣鼓聚众;大小头领坐下,诸多军校都到堂前。宋江传令道:“众弟兄在此,自从王伦开创山寨以来,次後晁天王上山建业,如此兴旺。我自江州得众兄弟相救到此,推我为尊,已经数载。今日喜得朝廷招安,重见天日之面,早晚要去朝京,与国家出力。今来汝等众人,但得府库之物,纳於库中公用,其余所得之资,并从均分。” 宋江说罢这一通话,见无有人应声,虽众兄弟表情各异,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于是又点点头道“我等百十人,生死一处。今者天子宽恩降诏,赦罪招安,大小众人,尽皆释其所犯。我等一百一人,早晚朝京面圣,莫负天子洪恩。汝等军校,也有自来落草的,也有随众上山的,亦有军官失陷的,亦有掳掠来的。今次我等受了招安,俱赴朝廷。你等如愿去的,作数上名进发;如不愿去的,就这里报名相辞。我自发你等下山,任从生理。” 却听得那堂上李逵叫嚷起来道:“哥哥便舍得这偌大的基业么?眼见得俺等成了气候,却要巴巴的去投了官府,山寨里的兄弟,哪个不晓得当今无道。恁地还要受了招安去与财狼虎豹为伍不成?”说罢跳将起来,冲道那堂前的坪里,直奔那高高竖起的一杆大旗边,举起大斧,不消三两下,竟然将那杏黄的大旗砍倒下来。 “招安,招安,如今散伙倒是真的了还要这旗作甚”李逵说罢,将那“替天行道”的大旗扯的粉碎。又叫道:“你等全伙受了招安,俺还要在这里守着。也不四下里去,但有兄弟与俺同心的。只管和俺一道就是” 那宋江欲要喝骂,却碍于自己先前有话出口,却气得浑身颤抖,正要招呼其他兄弟时,却见得那武松也站出来,对着宋江道:“哥哥休要气恼,此番也算是为众位兄弟谋了一个前程,俺自然有些主意,是个不耐烦做官的人,即便是受了招安,只怕也会触怒上官,却不如不去。因此情愿越李逵兄弟一道。”说罢,便与李逵站在一伙了。 宋江脸色惨白,点了点头,怒极反笑道:“果然是俺宋江的好兄弟,却不知还有那位兄弟也要这般的,只管说出来,免得日后后悔不迭” 话音刚落,又有那阮氏三兄弟行了出来,冲宋江拱了拱手,也不出声,径直站在了李逵并武松这边。虽有那浪里白跳张顺、鼓上蚤时迁等人出来,其余各部头领又在山寨里相询,莫约也有五千余人不愿受招安的,只都愿留在山寨里与李逵等人一道。 宋江气闷不过,当即便愤愤的立刻聚义堂,径望自己房中去了。吴用忙吩咐兄弟们,准备依仗不提。那入云龙公孙胜眼见得众位兄弟心里不齐,不由暗自叹息,随着宋江进了房中,拜道:“哥哥无须这般气恼。各人有志,面前不得。终究是为兄弟们图个出身,因此但有这般的情形出来,也是个人的造化,怨不得他人的。“ 宋江不由叹息流泪道:“我一心想要为兄弟们寻个正途出身,奈何却如此不得众兄弟体谅。” “哥哥不看大多数兄弟皆是服了你的”公孙胜道,“如今也不是气恼的时候。眼见得钦差郑将军便要到了,我等切切不可怠慢了。早早布置,也好迎接钦差上山来” 宋江忙派了一下,叫道:“正是,险些叫那黑厮误了俺的大事”说罢又急急的上堂来,招呼众位兄弟去布置,沿途设棚,叫人出三十里外相迎着。 郑屠见这沿途的布置,不由暗笑,这宋江果然是招安心切,这般的铺张下来,想必是要费诸多钱财的。再行不过十数里,又是结彩山棚。前面望见香烟接道,宋江,卢俊义跪在面前,背後众头领齐齐都跪在地下,迎接恩诏。 郑屠忙下马将宋江托扶起来道:“恁地如此大礼你我乃是旧日故知,日后又是一殿之臣,当不得如此厚礼” 宋江忙道:“如今将军乃是天使,自然当得如此厚礼的。且即便是旧日相识,将军如今乃是殿前司上官,我等还是尚未受诏得封的待罪之人,如此致礼,还尚嫌怠慢了” 当下郑屠也不矫情,便道:“如此,便叫众位头领上马也好不耽误了时辰,今日便要将这诏书宣读与你等。好叫你等一同沐浴皇恩” 于是郑屠并众人上马,宋江等头领一同迎至水边,那梁山泊千百只战船,一齐渡将过去,直至金沙滩上岸。三关之上,三关之下,鼓乐喧天,军士导从,仪卫不断,异香缭绕,直至忠义堂前下马。香车龙亭,放忠义堂上。中间设著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著。 郑屠上前,将御书丹诏放在正中设万岁龙牌中间,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於前。金炉内焚著好香。 宋江,卢俊义邀请宿太尉,张太守上堂设坐。左边立著萧让,乐和,右边立著裴宣,燕青。宋江,卢俊义等,都跪在堂前。郑屠喝拜。拜罢,便开读诏文。 听闻那郑屠念道:“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宋江,卢俊义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殿前司副指挥使郑屠将军,亲捧诏书,到梁山水泊,将宋江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给降金牌、红锦,赐与宋江等上头领;银牌、绿锦赐与宋江部下头目。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 郑屠读罢诏书,宋江等三呼万岁,再拜谢恩已毕,郑屠取过金银牌面,红绿锦段,令裴宣依次照名给散已罢。叫开御酒,取过银酒海,都倾在里面,随即取过镟杓舀酒,就堂前温热,倾在银壶内。 郑屠执著金锺,斟过一杯酒来,对众头领道:“某虽奉君命,特持御酒到此,命赐众头领,先饮此杯,众头领一并饮之”。 众头领称谢不已。郑屠饮毕,再斟酒来,先劝宋江,宋江举杯跪饮。然後卢俊义,吴用,公孙胜,陆续饮酒,遍劝一百单八名头领,俱饮一杯。宋江传命,教收起御酒,却请太尉居中而坐,众头领拜覆起居。 宋江进前称谢道:“宋江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能遇上将军。当日与将军相逢,便是晓得,只得将军这般的人物才能怜惜我等草莽,才能在陛下面前不顾奸佞,陈述我等一片忠诚于陛下,乃是有大恩于我梁山众兄弟的。日后但有寸进,定然不敢相忘” 郑屠大笑道:“某自然知道宋头领乃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便是落草为寇,也是实不得已,因此能出此绵薄之力,也是倍感欣慰的。” 当下宋江叫摆下酒席,众人又将御赐的美酒启开,又叫喽啰端上来准备的好菜,但见得那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这受招安之事,众头领大多是愿意的,因此山寨上下喜气一片。 原本郑屠与宋江、卢俊义并吴用等一桌,酒至半酣,那些与郑屠相熟的头领也过来敬酒。,最先过来的便是呼延灼,他与郑屠自然相厚一些,言语中甚是亲热。 “我家兄弟有幸能得遇将军,乃是大造化。如今我也有幸得遇将军,从而才有时机觅得这般的报国之机,如此厚恩,刻骨铭心,日后当报”呼延灼趁着酒兴,说出这般话来,却也是真心。 郑屠称谢。那呼延灼方走,又有双枪将董平、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三人过来敬酒。这三人也是敬服郑屠武艺,真心相服。 如此这梁山一干好汉大多也有听闻郑屠名声的,也都过来相敬。郑屠自然是一一应允,如此与这些好汉吃了五六十碗酒,已然熏熏欲醉了。 正此时,却又有一人前来,形态却不似那些粗汉,乃是个苗条模样的身材,身披锦绣甲,腰悬长剑的人。端起酒碗,朝着郑屠盈盈一福道:“妾身也敬好汉一碗酒” 她不称郑屠“将军”,只管以“好汉”呼之,与众不同。郑屠眼前有些恍惚,但见得一个娇俏女子模样的人,嘤嘤而语,却看不清是哪个了。当下大喝一声道:“干了”一仰头,将那碗酒吃了,身子却再也支撑不住,当即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敬好汉王英埋妒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敬好汉王英埋妒意 “你很好”矮脚虎王英逼视着面前的女子,那一身锦绣衣甲,腰悬长剑的女子便如仙子一般,静静的屹立在自己面前。吃一个女人这般居高临下的瞧着,使得王英心中恼怒愈盛起来。 “你居然敬了这厮的酒”王英指着那吃梁山好汉们抬进内厢房内歇息去了的郑屠呵斥道,“他便是好汉,那俺是不是好汉?看他也生得魁梧,可曾瞧得你春心荡漾?如今他却是醉了,你还不去侍寝么?”说罢一只手掌便扬了起来。 矮脚虎王英踮起脚,一张打在了扈三娘脸上,那白嫩的脸瞬间便红肿起来。扈三娘吃他一掌打得往后一仰,差点跌倒在地。但是旋即便稳住了身形,冷冷的看着他,眼里满是讥诮之色,那吃耳光撩乱了的一缕头发,散落在额前,嘴角浸出一丝血迹。 早有几个兄弟见着了,忙要过来,却吃王英拦住笑道:“夫妻吵嘴,这老婆不听,却是要些手段来治治的,诸位兄弟只管吃酒就是,今日乃是个大好日子,俺等兄弟也要做官儿了,说不得日后还要纳几个妾侍,养几家外室。这婆娘也不识好歹,日后乃是要做大娘的,却一些儿也不识大体,却叫俺不省心”王英冲几位兄弟拱手大笑道。 扈三娘见这厮越说越是不堪,一言不发,调头便走,看都不看那王英一眼。王英正好要与兄弟吹嘘,见那扈三娘走了,慌忙跟了上来,见转过了山路,不见了诸位兄弟,忙一叠声的赔礼道:“好娘子,方才是俺猪油蒙了心,错手打了你,你若是心里恨的紧,却也打俺几拳就是” 扈三娘也不答话,只顾行路。王英忙忙的跟着,也不敢做说话了。方才他一巴掌过扈三娘,心里也是吃方才扈三娘敬郑屠酒时,那婉转流盼的眼神,嫉恨起来,一发怒气冲了顶门,便做出这般的胆大的事来,若是往常,他定然是不敢出手的。一则这扈三娘武艺高过他,二则扈三娘气性很高,便是寻常夫妻吵嘴,只怕月余也不与他说话。惹得无趣,因此平日里倒是要看扈三娘的眼色的。 转过几路,那扈三娘径直去了自家的屋子里,进了房门,也不待那王英进来,便将门关了,那王英便在门外作揖打躬,尽说些赔小心的话来。 “方才是俺说错话了,俺陪不是,还不行么?”王英在门外哀求道。 “为何要求我?”扈三娘忽地说出一句来 王英一愣,终究是说话了,不由大喜,忙道:“你乃是俺的娘子,自然是要求你了。” “你是好汉么?” “恁地不是好汉?”王英不由大叫道,“这一百单一条好汉里,俺便不算一个么?如今又受了朝廷的招安,还要做大官儿的” “即是好汉,为何要求我?”扈三娘一句话使得王英不由愣住了。 他有些绕不过来,这是好汉,与求她有甚干系?他不由摇头道:“这是个甚么理?好没道理,好没道理。你这般说话,却是在气恼俺么?” “我哪里敢气恼你,你乃是梁上有名的好汉,日后又是大官,还要取几房妾室,养几家外室,哪里还要我这般操心的”扈三娘口里带着讥诮,冷笑道,“你也不必与我说好听的,日后自然有好的来伺候你,也无需看谁的脸色” “这个——”王英心中不由惴惴起来,他试探着问道:“这个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俺如今也不过你一个。如今还没有子嗣,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不如先纳个妾也是好的。不说是也不是?”王英心里也有算计,今日趁着吃了些酒,寻了这个趁,发起疯来,不过就是先要占了先机,在气势上压着了扈三娘,在提出纳妾的事来。这事也是他想了许久的。 “行,你纳妾便是”扈三娘咬牙说了一句。 王英一听,不由大喜,他看不到扈三娘此事铁青的脸色,自以为说服了她,心里高兴起来,便道:“娘子心胸宽广,日后自然还是以你为大的。只管宽心就是,若是哪个妾侍有半点儿不敬,打断她的腿。好叫她晓得,屋里哪个是大” “哪个妾侍?”扈三娘冷笑一声,果然是好脾胃。忍住怒气道,“我吃了酒,累了,就此歇下,你也不要来犯我,你自去与兄弟们吃酒就是” 王英点头笑道:“多谢娘子”说罢也便回身,再去那大厅里与众位兄弟吃酒去了。自然他心里恼恨郑屠,虽是借题发挥,但终究有些不甘,与兄弟谈论,言语之间,对郑屠甚是不满。惹得众人不甚诧异。若不是郑屠,哪得这般招安的圣旨来?大家都感激,独独只有这厮心里不愉? 众人也不计较他,各自吃得熏熏的,寻了地方安置歇了下来不提。宋江也吃得有些多了,反复追问那公孙胜并吴用等人,说是那郑屠安置好了没有。直到两人反复说,已然安置妥帖了,这才罢休。正要回去歇息,忽地又道:“那些随将军来的军士安置好了么?” “哥哥只管宽心,俱都妥帖了”宋江这才摇摇晃晃笑道,“此番脱离这贼寇身份,自有立功扬名,光宗耀祖的时候,也算是我为众位兄弟挣下的前程,只是可惜有些兄弟居然不识得我的心思,心中着实有些难过” 吴用忙宽慰道:“哥哥何须恼心?人各有志,勉强不得的。日后若是真个遇上难事,方能想起哥哥的好来,所谓日久见人心,便是为此也” “正是”宋江点点头,这才摇晃着歇息不提。那吴用目送喽啰们送了宋江离去,不由叹了一口气对公孙胜道:“招安之事,却不知对错如何?” 公孙胜不由看了吴用一眼道:“吴先生不也是有一番报国之志么?恁地招安了,还这般的不安心?” 吴用不由苦笑道:“你却不知,如今招安却是好事,只是朝廷如何处置我等?若是分散编入军中,只怕兄弟从此天涯相处,哪里还得这般的聚首在一起?即便是编入军中,也只怕是要受人排挤,我等毫无军功,即便是得了官职,也怕是难以服众的。” 公孙胜也点头道:“此事我也思虑过。若是能得不分散了兄弟,还叫在一处那便好了” 吴用点头道:“正是,此事我也思虑了许久,若是不叫兄弟们分散处置,也不是无有法子的,只是还需坐落在一人身上” “郑将军?”公孙胜听了吴用的话,不由一愣,便反应过来了,有些为难的摇头道,“这个却难,他乃是高俅的下官,如今招安我等,只怕也是吃罪了蔡京并高俅那厮。蔡京恼恨我等劫了他的生辰纲,高俅恼恨众多好汉皆是吃他累及上山的。这二人权势滔天,只怕不易相与” 吴用不由微微一笑道:“蔡京、高俅之流,自然是权势滔天,然此权势乃是官家眷顾所致。若是官家眷顾郑将军,又将如何?” 公孙胜不由摇头笑道:“你莫诳我,官家眷顾新晋将军,这个也难。那郑将军虽有些军功,也有些名声,然与蔡京、高俅比之,却还是不够深得天颜眷顾的” “此前江湖上曾经有个传言,却不知公孙兄听过么?”吴用道。 “甚么传言?却与谁又干系?” “江湖传言,郑将军大败西夏军后,有人便传言道,郑将军能力举千斤,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此星宿便是武曲星是也。想必官家也曾听到此传言了。仁宗朝时,世间传闻,狄武襄公乃是天上武曲星下凡,因此得保大宋江山繁荣,四邦来朝。官家本在元宵节召见郑屠,得了此消息,便急急的提前招了郑将军觐见。又在殿上考校他力气,那郑屠也曾举得千斤石狮子上殿,龙颜大悦,因此才得这般飞速晋升”吴用不由嘿然而笑。 “如此说来,这官家对郑将军岂不是另眼相看?官家一心要使得本朝也有仁宗那般使得四邦来朝,想必比试看中郑将军这武曲星下凡的”公孙胜不由大喜,“如此一来,只怕我等兄弟也是不可分离的。明日便要哥哥于他说话” 吴用却摆手道:“不急,如今寨中兄弟虽对郑将军感激礼遇,然还有兄弟却错有嫉恨之心,万万不可使他乱了我等的计策” “莫非是那些不愿招安的兄弟?” “那些兄弟我倒也不担忧,只是忧心矮脚虎王英那厮”吴用谈谈说了一句。 次日一早,宋江酒醒,招呼郑屠等,又是拜谢,又是感激,郑屠又与之商议了一回道:“如今某要先行一步,好为官家复命,你等在我走之后,便可启程,也无需等候旨意。诸事妥帖,某自然使人来告之于你等,这礼仪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宋江自然答应下来。正说话之间,却听得一个声音高声叫骂道:“那个操刀卖肉的郑屠,却在哪里?你家爷爷若不一刀砍了你,便算不得好汉”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托大事宋江赠金银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托大事宋江赠金银 郑屠正与宋江等人话别,忽地听闻有人高声叫嚣道:“那个操刀卖肉的郑屠却在哪里?你家爷爷若不一刀砍了你,便算不得好汉”心里不由诧异起来,这梁山众人即便是有人恼怒自己,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即便是如那李逵这般的人,也终究不敢在这般场合公然与自家叫嚣起来的。 当下觅声张望,但见一个矮脚汉子正朝着这边过来,手里提着朴刀,怒气冲冠,似有千般的怨恨,一双铜铃似的眼,瞪着郑屠,咬牙切齿,恨不得食肉寝皮一般。 “你这厮,却要胡说甚么?”宋江见那矮脚虎王英气冲冲的过来,生怕冲撞了郑屠,慌忙上前喝止道,“你这厮,一大早莫不是吃醉了酒,来此撒泼么?若是冲撞了钦差天使,定然扒你的皮”宋江一向对兄弟和颜悦色,哪里肯说这般的言语?只是因为郑屠乃是招安的关键,若是惹得他不愉,定然是横生枝节。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这个矮子便是那矮脚虎王英了,倒是有个美貌的老婆,却恁地系错了姻缘,真真是明珠暗投,倒是与那潘金莲与武大郎一般的错配,起结果不言而喻。倒要瞧一瞧这厮要说些甚话,因此对宋江道:“不妨听听他要说些甚么” 那王英吃宋江一声呵斥,不敢那般放肆,却依旧嘴硬道:“俺晓得你的有名的好汉,又是朝廷的钦差,俺确实不怕你的”这话说讲出来,依然是从那气势上就弱了三分,却兀自不肯落了面皮 “甚么事,却怨到某的头上。某也是与你初次相识,并无宿仇”郑屠冷着脸道,“如今你也是朝廷待封的官员,却在众人面前冒犯本官,该当何罪?若说不出因由,定然办你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那东京城,你也休去了。” 宋江听得这话,不由忙赔笑道:“将军且忍耐一些,这厮不识大体,若是真个说不出由头,我也绕不得他的。”说罢断喝一声道:“你这厮,还不扔了朴刀,正经说话” 王英这才将那朴刀扔过一旁,却始终怒气不消,对着宋江高声道:“这厮——拐走了俺家的老婆,这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你是来招安,却还是来招人家老婆的?” 郑屠不由莫名其妙,看了看宋江,忽地大笑起来道:“你这厮,却不是混赖好人么?某还没有动身,却叫起屈来了。你叫老婆不见了,某和随行人中,可有你家老婆?快快寻出来,若是寻不出来,却不要怪某治你诬蔑之罪” 那王英果然在郑屠随行的队伍中仔细的擦看起来,却哪里有扈三娘的一丝影儿?寻了半晌,终究没有看到,不由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道:“你这厮,却不知将她藏在了哪里自从昨日与你敬酒之后,便无好话与我,又说俺配不得好汉的名头,直直的让俺一晚上没得进房” 这话说的可笑,但众人却并面无表情,神态各异。这王英平日里贪财好色乃是出名的,原本有人对宋江私自做主将扈三娘许配给这厮,便有些不愉,今日一见这般情形,自然还有不少暗自冷笑的。 “哥哥可要为俺做主”王英此时一把扯住宋江的衣襟,眼泪鼻涕一齐揩在上面,惹得宋江眉头猛然一皱,有些不悦的对着他道,“看来你这番倒是妄然猜测出来的么?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众人见宋江脸色不善,知道要发怒,也无有人出来劝解,就听得宋江一声断喝道:“来呀,将这个目无长官的矬子厮汉与我绑了,拖下去打五十军棍,且在一旁监看。若是毫无悔改之心,这东京城也就不要去了” 王英听了此话,不由急得跳将起来,对着宋江道:“哥哥不能啊,俺才是苦主,这厮拐骗了俺的老婆,为何要打俺?俺不服,俺不服” 正闹着,忽地见几个喽啰上前,七手八脚的将王英捆绑起来,争奈这厮挣扎的厉害,几次都险些吃他走脱了。嘴里兀自高叫:“哥哥,休得帮着外人说话。这厮不安好心,专门拐骗人家老婆,切切不可上当” 宋江羞恼的满脸通红,如今在郑屠面前出了这般的糗,连忙喝道:“快绑了去,快些儿绑了去,那块布将这厮的最堵住”若然一个喽啰不知哪里寻了一块破布来,塞在他的嘴里,架起来就走了。那王英屋子挣扎不止,嘴里惶急,呜呜直叫。 “将军担待这个。这厮脑子有些糊涂,平日里也是个闯祸的精,因此还望看在宋江的面皮上,绕过他这一遭,我定然要严惩这厮的,好为将军出口恶气”宋江见架走了王英这厮,忙对郑屠道。 郑屠点头道:“某自然信得过你,也罢,此事就此了结了某也要告辞,还请诸位头领敬候佳音,一有旨意下来,便作速告知,好做好进京的准备。” “这个自然”宋江忙答应下来。说罢,有叫喽啰抬出十个箱笼,对着郑屠道:“宋江能有今日,全赖将军周全,如今得成正果,不敢忘了将军的推举之恩,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郑屠自然笑纳了,也不客气,只是点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先前贪了宋江四颗珠子,三颗拿来送与了自家的小妾,一个拿来送与了蔡京。可谓是价值连城了,如今又得了十箱礼物,显见得这宋江下了一番苦心的。 不为他,只是因昨晚吴用连夜见了宋江,将他于公孙胜商议的事情与宋江一说,宋江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因此今日才这般的厚待郑屠,指望着郑屠能够在官家面前替自己多说一些好话,休叫自家兄弟分离。 果然宋江见郑屠笑纳了礼物之后,心中稍稍定了定,便走过去对郑屠道:“还望将军奏明官家,只说我等兄弟情深,不忍别离,休叫打算了分在各处军营中。宋江感激不尽” 郑屠不由暗笑,你这厮的命却早就定了的。不叫分散处置,倒是可行,却是叫你却征讨方腊的。只是这个便宜人情,即能定宋江的心,又能定那蔡京、高俅之流的心,又还可以敲诈一笔,因此便满口应道:“只管放心就是,此时坐落在某身上,定然叫你如愿的。只不过——”说到此处却又沉吟起来。、 “不过甚么?”宋江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忙凑过去问道。 郑屠这才面色作难道:“宋头领送某这些财物,我是一些儿也不敢要的。只是此非同寻常,更有那蔡京、高俅等人从中作梗,因此只怕花费的,却不只这些,宋头领只怕要破费一些了” “这个无虑”宋江忙道,“若是真个兄弟不分,区区财物乃是小事,此乃是送与将军的,断然不敢再叫将军送了人将军只管去,日后我等再押送一些财物,一并前往东京,将军可在路上接着。” 郑屠这才点头道:“非是某想要这些财物,一来是敬重诸位乃是好汉,不肯委屈了众位兄弟。二是这京城里眼红之人,奸佞之人多如牛毛,因此不敢大意,这才漫撒钱财的。既然宋头领这般说了,某便可保得你等兄弟周全了” 宋江听了大喜,忙又拜谢不已。 郑屠与众头领作别,宋江殷勤,一直送到几十里之外,方才率领众头领原路返回。一路上,那小旋风柴进道:“兄长这般大把的撒银子,却是值也不值?这诸多金银乃是我梁山仅有的基业,若是这般散完,日后再有用钱时,却就难了” 宋江不由笑道:“你却不知,招安后,若叫兄弟们依旧一处,便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些许银钱算的甚么?如今兄弟们依旧一处,还愁甚么金银不得到手么?” 柴进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宋江见众位兄弟面上还有疑惑之色,便对身旁吴用道:“你与公孙兄弟二人,多与兄弟们解说一番,必然行得通的。” 两个人答应下来,此时那与王英交好的锦毛虎燕顺赶上前来,对宋江叉手道:“哥哥,我那兄弟王英乃是无心之举,扈三娘今日一早便不见了,遍寻不着,因此才如此这般的口不遮掩起来,还望哥哥绕过他这一遭儿” 宋江点头道:“我原本也是想要饶过他的。方才这般做作,只不过好叫那钦差天使消气罢了。也是做给他看的,如今你便可放了你家兄弟出来。”说罢又迟疑道:“那扈三娘果真不见了么?” 燕顺忙道:“果真不见了。这梁山四处各地,都寻遍了,不见她踪影,想必是昨日与我家兄弟拌嘴,又吃了他一巴掌,心里怨恨,故此躲起来也为未可知。” 宋江点头道:“确实夫妻吵嘴,他这般诬蔑钦差便是不对的。过两日便好你且要去管住那厮,免得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燕顺忙答应了,急急忙忙的上山去放了王英不提。却说郑屠领了人马,一路迤逦下山,因怕那张叔夜再来纠缠,也不在济州城里歇息,在路旁驿馆处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有启程,望京城而去。 一路上郑屠也不展旌旗,也不张扬,只是催人快走。眼见得离那济州城越来越远,那队伍在官道上,渐渐的看不到踪影。忽地那路旁缓步出来一匹马,马上一个英姿飒爽的貌美女子,腰悬两口日月双刀,面朝着郑屠队伍消失方向屹立良久,这才娇斥一声“驾”,但见那马嘶叫一声,飞也似的朝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抒豪情宋江弃梁山 郑屠一路迤逦而行,不过月余便到了东京,复命后,皇帝自然大喜,天下四大害,终去其一,因此又赏赐了许多财物,但这郑屠并不放在心上,那宋江送来的才是大头,如今从那宋江送来的十辆大车里,便足足有三十万贯,其中不乏一些罕见的宝物之类,显见得,这梁山好汉倒也劫掠了一些好东西。 那么多大庄户打下来,终究是要搜刮一些宝贝的。因此郑屠也是心安理得。但郑屠终究拿出了二十万贯来打点,与那蔡京十五万贯,又与那高俅五万贯,两人虽对郑屠主张招安有些不愉,但终究还是受了这些财货。 “你与那盗贼倒有些交情!”蔡京对郑屠便如自家人一般,并不当外人,因此开言便只说出了心里的不满。[.13800100.com] 郑屠忙道:“好叫相公知晓。这宋江送来这些财货,终究是不想吃罪相公的。便是相公心里还是不愉,如今俺还有个计策,好叫相公心里出气。” “是何主意?”蔡京眼皮都没抬,吃了一口茶道。 郑屠点头道:“如今官家有心招安,然如今那东南之地,方腊流毒千里,使得东南财赋之地,陷入动荡,朝廷损失颇大,今上也派人去征剿,然无有得力干将,以至于一败再败,因此相公不妨将宋江等人遣去东南,与那方腊一决高下。想必两虎相争,必有损伤,如此相公大局可定。且到了朝堂,还不是相公想要如何,便要如何。” 蔡京眼睛忽地睁开,朝着郑屠点头笑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如此也是个两全其美的计策,甚好,甚好!” 郑屠拜别蔡京自回府上不提。那蔡京待郑屠离去,忽地对左右道:“你等如何看待此人?” 其中一人长身道:“方才此人所献计谋,却不正是相公所想?” “正是,如此才要你等说一说此人可大用否?”蔡京一脸平静。 那人点头道:“由此可见,此人确为相公着想,若是不放心那梁山众人,却不如叫着郑屠另领一军,与那梁山贼寇一并,前往东南剿灭方腊之流。如此一则可使他见机行事,一则可使他督促宋江等,无比全力剿匪,勿要懈怠,如此才能使得方腊并宋江两者自相残杀,最终相公得利。” 蔡京不由大笑道:“果然是个好计谋,也罢,如此也好,待那郑屠得胜回来,便再在官家面前保举他,那高太尉统领禁军日久,某也不耐烦与他争执了,那辽人日渐式微,吃金人打了几次败仗,却不如遣他去与辽人一战!” “这不是送功劳与他么?”那人惊道,“辽人不经打了,若是那高俅再立新功,只怕在朝堂之上,对相公更加不恭!” 蔡京大笑道:“你等多虑了,某早有谋划,这厮只要去了,保管他讨不了好处。某自有使他兵败自辱之时。” 郑屠自然不知晓,蔡京为了将高俅撵走,甚至不惜放纵宋军败绩,不惜牺牲掉那么些军士的性命为代价,他心里自然只想到将他所有的不志同道合的政敌一一打到。自然他也知晓,一次失败并不能将高俅摔下来,他自有圣眷,然多次失败,却就注定了,即便是有圣眷,也要倒台的。 郑屠回到府中,自然与三个如花美人相处其乐融融,武二的情报网也不断的在京城扩张,已然触及各个角落,只是还不能涉及更深一层的东西,毕竟还不能进入朝廷或者官衙之内,即便有,也不过是些差役之类,并无多大效用。 倒是东南之地,派出的密探倒是取得了一些进展。毕竟那动乱之地,要加入方腊之流的军队倒是很容易,加之这些成员更是一身武艺,上阵杀敌,甚是勇猛,晋升倒也快,不少做了小头目,更有个唤作高勤的,因为累功,依然晋升为大头领,统领万人兵马! 如今郑屠只在家享受,那具体宋江进京诸事,也不要他操心,官家自拍了人去传旨,不日宋江等人得了诏令,除了那不愿去的,留下的五千兵马并一些兄弟外,尽起人马家眷、财物等,朝着京城浩浩荡荡而去。 一路上尽展旌旗,好叫诸州府县得知,此乃朝廷兵马,不叫拦截。宋江又使呼延灼先行押送二十大车财物,使了两千余人乔装一番,一路护送上京。如此行到三月,春花又发,道路之处一片繁茂之景象。 宋江一路行,一路贪看景色,也不在各州县驻扎,只在野地里安营扎寨。这日正路遇江河,忙使人搭桥。自己引了众兄弟来到那大江之边,见那江水滚滚东流,不由大发感叹道:“想不到某等一日也曾脱离那山寨小处,终究可为朝廷效命。” “终究是脱得苦海,修成正果!”卢俊义深以为然,不由欣然笑道,“如此替兄弟们谋得这一光明正大出路,好叫众兄弟之名流芳百世,此举乃是大功德!” “哈哈哈!”宋江志得意满,不由大笑起来。 “只是那礼物是不是送的重了一些?”戴宗面色有些沉静,他叹了一句道,“那郑屠虽有些义气,但也不是个善与之人。” 吴用点了点头道:“招安乃是哥哥的心愿,只是那朝廷内能为哥哥说上话的不多,因此不得不求之于郑将军,如今看来倒也是有所得了。即便是不叫我等兄弟分开,自成一军,也是极有可能,只是我还有一事担忧!” “哦?还有何事担忧?”宋江不由看了过来。 吴用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只担忧若是我等自成一军,只怕是要受人统辖,哥哥也知晓,官家曾在睿思殿素白屏风上大书四大寇姓名,写着道:山东宋江、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如今哥哥投效了朝廷,便是要听从上官行事,如若是官家差遣哥哥前去攻打其余三处,哥哥待要如何处置?” 宋江一愣,此问题也不是没有思虑过,只是招安在即,下意思不愿将这问题摆出来。如今吴用提及此事,不由也浮上心头,思虑良久方叹道:“如今我等投效朝廷,自然要为朝廷分忧,建功立业。” 吴用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滚滚江水,正值春水充盈之时,那江水卷起白沫,忽沉忽浮,全然不由自己做主,只得随波逐流,然后不断被江中杂物分散开来,最终在漩涡处不见。吴用心里默默叹息,却不如正是这众位梁山好汉的情形么?若是投效朝廷了,出处掣肘,处处受制于人,只怕最终也是犹如这江中白沫的结局。只是先前也是热心于招安,如今招安了,心倒沉静下来,再思虑这些事情,反倒对那曾有的招安热情冷了许多。 宋江本来一腔豪情,如今说了这些扫兴的话,又见众位兄弟情绪都不太高,便勉强一笑道:“我等招安,若是只图个安稳,倒也不是可得。却不如叫兄弟分离,各自封官,各自过活就好,只是我舍不得兄弟情谊,才这般安置的。既然众位兄弟在一处了,又为何不做些建功立业之事?那蔡京、高俅之流即便借此来除去我等,我等便好好生战他一场,好叫他等晓得,我梁山好汉乃是忠勇报国之人。” 众人点头,那宋江又高声道:“即便是为国捐躯,也是个名垂青史的名声,却远远要好过我等这般的贼寇之名。如此看来,利弊立显。诸位兄弟,何不趁此时机,做出那名扬千古之事?也好光宗耀祖,树碑立传?” 众人听得这般一说,倒也认命,兴致有稍稍高了起来。此时桥以搭好,人马喧闹声中,但见旌旗卷过木桥,大队人马施施然而过,前后首位不见。宋江挥动马鞭指点,豪气道:“终究有一日,我指挥这等兵马,替朝廷灭了三大寇,立不世之功及,岂不快哉!” 却说宋江在此指点江山,那提高前行的二十大车财货已然抵达了京师城外。那两千兵马只是扮作商贩,分散驻扎在城外,又有人进程告知郑屠,郑屠忙领了一干人马出城,在城外五十里之外接着。 那领头的乃是呼延灼,自然认得是郑屠,见了不由大喜,上前行礼道:“早晚想要见到兄长了,却不想来的这般的快!” 郑屠忙还礼道:“好叫兄弟得知,早晚期盼着你们到来!” 两人厮见过,呼延灼又请郑屠验看那二十大车的财货等物。郑屠受了,又请呼延灼进城,延至家中,两人分宾主坐了笑道:“如今在那些相公太尉面前使钱,倒也有了结果,管教这番不叫你等兄弟分离!” 呼延灼大喜道:“此乃兄长功德,感激不尽!” “你又有何种打算?”郑屠道。 “自然是随哥哥建立一番功绩!”呼延灼忽地兴致大起,他出身名门,自然要创出一番名头来,如今脱了贼寇的身份,又投效了朝廷,这份心思自然越发的浓烈起来。 郑屠不由摇头笑而不语,他也不劝,日后宋江等人下场,自然要叫他熄了这份为朝廷效命的想头的。到时再来招他也不迟! 当下两人又叙说了一回,郑屠留吃酒,呼延灼应允,两人吃的熏熏的,呼延灼这才相别而去,又叫人骑了快马,前去告知宋江这一消息。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受校阅太师进妒言 且说宋江兵马到了京城城下,早有蔡京前来使者,只叫他在城外三十里处安置,以待来日官家宣旨进城,接受封赏。宋江此时自然是无不依允。 这日早朝,宿太尉出班,上奏道:“禀陛下,如今梁山招安的宋江等人领了兵马,现在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等候圣上旨意,依臣之见,却不如将这宋江招进城来,也好早些安置。以来显示皇恩浩荡,二来以安其心,休叫冷了他一番报国忠君的心思!” 道君皇帝听闻宋江兵马到了,不由大喜,忙要传旨,着宋江引兵马入城。谁知蔡京出班也奏道:“陛下容禀,招这宋江进京之事,万万急不得。那宋江乃是个有名的强寇之人,乃是陛下四大害之二,若是这般轻易招他进来,只怕他在城里发难,他手下有百十条猛将,若是防范不及,只怕酿成大祸,危机社稷!”[.13800100.com] 道君皇帝一听,果然有理,便点头,正要说话。宿太尉却又奏道:“如今这些人受了陛下招安,便是朝廷的兵马,何来作乱之由?况且这京城禁军数十万,便是这宋江数万人马进来,也无济于事,他手底下猛将虽多,然陛下乃有猛将拱卫,哪里便叫他得逞了?蔡相莫非不记得那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郑将军了么?此人万夫不当之勇,上次元宵节时,梁山众多好汉哪个又抵得住他?” 道君皇帝见宿太尉提起郑屠来,不由频频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笑道:“此乃事实,当日考校他力气,果然是如那坊间传言,能力举千斤,如此武艺便是当年那狄武襄公也不及也,却不是天降此人来保佑我朝的么?” 那蔡京听得皇帝对郑屠大家赞赏,不由心里百味杂陈,他忍不住道:“陛下,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郑将军武艺了得,也须保不得万全,还望陛下谨慎处置。不要一着不慎,使得臣等陷陛下于危难。” 那宿太尉听了正要说话。却见得又有异人出班,众人看时,乃是当朝的高俅高太尉,但见他上前奏道:“蔡太师忧虑过甚了,休要小看了郑将军的武艺,今日郑将军在禁军中当值,不曾到得殿前,若是不然,也可叫他演示一番武艺的,好叫太师宽心。” 道君皇帝见高俅也出来说话,不由兴致大增,对他笑道:“爱卿可是觉得放那宋江进程为佳么?” 高俅忙点头道:“正是。若是不放那宋江进城,只怕陛下恩泽他等的旨意便成了小人作乱的依据。只得他进程,自然对陛下感激涕零。只是不能这般的放他进来,还无如此这般才使得!” 道君皇帝忙问如何放那宋江进来。高俅道:“如今陛下只要传旨着宋江并他百十个头领进来,在校场听封,臣等布置兵马防范,以免他等发难。他梁上兵马依旧叫他驻扎在城外,等陛下分封完毕,再行处置,岂不是好?” 道君皇帝大喜道:“果然是好。便如此布置吧!”因见那蔡京、宿太尉还要说话,便又道:“此事不得再议,由高爱卿全权负责,调动禁军等事宜,务必万无一失!”说罢,便一摆袖袍,径直退朝了。 高俅得了官家的旨意,便着手布置。且说那宋江驻扎在城外,多有时日,心里焦急,又使人去郑屠处打探消息。郑屠再三保证,无有关碍,依旧放心不下,眼巴巴的盼着天使早日到来宣旨。 只是驻扎这些时日,这好汉里有人便有些焦躁起来,便是那些出身草莽的好汉,自然不晓得官场的争斗,因此只在一处发牢骚起来。那王英更是因为丢了老婆,对郑屠怨恨在心,口里时常叫道:“宋哥哥将大事托付在这般小人的身上,确实失算了。拐人老婆的,哪个不是黑心肠的贼子。迟早要吃那厮害死兄弟们!” “不得胡说!”公孙胜忍不住呵斥他道,“你这厮好色,当初若不是宋哥哥,那里娶得三娘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况且武艺又高,如今她既然离了你,恁地又诬赖到郑将军头上,还不快快收敛一些!休叫宋哥哥听到!” 王英憋住,但忽地朱武也插嘴道:“公孙先生这般说也是有理。只是兄弟们久在此地驻扎,心里有些不安,故此才有此话出来。若是早日得了皇帝的传召,兄弟们也好安心,那里似这般的进退不得!” 公孙胜也只是叹气。回头又与宋江、卢俊义并吴用等人说起。宋江越发的有些不安起来。四下放出哨探来,若是发觉朝廷有兵马动向,朝着这边来的,便立即撤回梁山去,此乃二手准备也。 正徘徊之时,忽地听得有喽啰来报道:“官家天使正朝这边过来,随行依仗,好不威风,想必是来宣旨的!” 宋江一听大喜,慌忙招呼众位兄弟一齐除了营帐,朝着那天使来处,早早的设置香案,恭候在那里。果然过了莫约半个时辰,便见得前头旌旗遍举,又有天使举起圣旨,一路骑着高头大马过来。 那宣旨的便是当朝与那蔡京争辩的宿太尉。但见他下马来,手里捧了诏书,上前数步,迎上了宋江等一干好汉。宋江等人忙行礼,宿太尉接着了,笑道:“原来你便是宋江,果然是个英杰。某在朝堂里也多有听闻你的事!” 宋江不由尴尬笑道:“那时节宋江走投无路,不得已行那手段,实乃也是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还望太尉体谅则个!” 宿太尉大笑道:“某若是对你等有成见,便不会做这个宣旨的使者了。你等安心听旨罢!”说着便将那圣旨捧了出来,转到香案前,大声喝道:“宋江等人,还不跪下听旨,更待何时?”但听得这一声大喝,宋江忙领了一百零一条好汉,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叩头行礼,三呼万岁后,宿太尉这才开读诏书。 那诏书有云:……着一百零一头领前往禁军校场觐见,兵马依旧驻扎城外……。宋江等人听了,心中疑惧,待宣旨完毕,又叩谢了皇恩,宋江这才起身,请宿太尉营帐中奉茶。又叫人备了两大箱礼物。 宿太尉自然笑纳,吃了一回茶水,又说了几句闲话,宋江方才鼓勇道:“方才听闻圣诏里说,不叫军马入城,只招我等一百零一兄弟进程,心里有些疑惑。宋江领兄弟们受了圣上的招安,便是为这些兄弟谋划光明正大的出路,如何能够弃之不顾?只得自己去受招安的理?太尉若是方便,且不如为宋江释疑!” 宿太尉听了此话,不由摇头叹道:“陛下本来要招众位头领并兵马入城受阅,只可恨那蔡京之流,横加阻拦,说是你等兵马进程,不利于京城安稳,两下里争辩不得,只得依了那高太尉的话,叫你等头领进程,在校场接受陛下的封赏!” 宋江不由也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确实辛劳太尉为某等说话,宋江等人感激不尽!”说吧便起身对着宿太尉一礼。宿太尉忙接住笑道:“日后我等便是同殿为臣了,彼此照应,定然要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不叫那些奸佞小人一手遮天,蒙蔽圣听,以乱朝纲。如今诸君多多努力!” 这一席话听得宋江不由又热血沸腾起来。他忙点头道:“此乃宋江毕生心愿也。若是能为当今扫除奸邪,还我大宋清明,便是身死也是心甘的。”当下又要六宿太尉吃酒。宿太尉欣然同意,当下一起,又大摆酒席,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朱武等人陪伴宿太尉一席,中间有劝了不少酒,各自尽兴,这才作辞而去。 次日一早,宋江便引了一百位兄弟,并自己算起来,一百零一位好汉,在早已到来的禁卫军的指引下,前往禁军校场受阅。这一百单一条好汉,咋一进城,全城百姓都来观看,各处街道,熙熙攘攘,有鼓掌叫好的,有大声唾骂的,有嘻嘻笑着看热闹的。更是夹杂了叫卖之声,好不热闹! 不多时,宋江等人转入了校场,在那校阅台前停了下来,此时又听得鼓乐之声,又有皇帝杏黄乘撵出来,显见得是官家出来了。沿途百姓纷纷跪下,山呼万岁。一路上行到校场,宋江等人慌忙跪下,口里只呼万岁! 道君皇帝登上校阅台,在早已安置好的座位上坐了。这道君皇帝仔细打量了那宋江等人,果然是个个形态各异,不由暗自点头,想来着一百零一个人武艺也是不差的。正要对他等进行封赏。 忽地那蔡京出班奏道:“陛下如今要封赏宋江等人,却还有一事,须得叫陛下知晓。” 那道君皇帝道:“可是何事?” 蔡京道:“我朝武官但有晋升,莫不是因功受赏,如今宋江等人不过是受了朝廷的招安,便要受封赏,只怕须冷了将士们的心!” 道君皇帝有些不悦道:“爱卿优待如何?他等新附,那里有什么功劳,如今不封赏,又如何安置忠义之士?” 蔡京笑道:“这个容易,如今江南动荡,莫不如使宋江领了本部兵马,前去平叛,若有功劳,再行封赏,便可堵住悠悠之口,也全了他一片忠君安国之心!”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赐官职郑屠再统兵 “这鸟皇帝!”霹雳火秦明在营帐内忍不住叫骂了出来。梁山一百单一条好汉,自受了道君皇帝的接见之后,便依旧回到了城外的军营之内,等候圣旨下。这使得满腔期待而来的好汉们实在是忍受不住,怒气盈腔。 整个中军帐中,众人都默然而坐,只听得秦明一个人在那里叫嚣。如此过了一回,宋江终于忍耐不住,对众位兄弟道:“官家这般做,定然有些理由。我等未立新功,便要受到封赏,于情于理皆不足以服人,如之奈何?” “却不是叫我等便在次候着?”那鼓上蚤时迁有些忍耐不住道,“我等这般诚心来投,却落得这般的冷遇,如何甘心?莫不如依旧回了梁山,重操旧业,占山为王,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的。众兄弟依旧日日吃酒快活!”[] “休得胡说!”宋江急忙止住他道,“如今官家只不过要我等一个立功的时机,既然如此,想必圣旨不日便要下了,如何这般的耐不住?如今只说反回山寨,那前些时日诸般辛苦岂不是白辛苦一遭了?此话休再提起!” 时迁见宋江这般说,便耐住兴致,不再说话了。只蹲在一旁生闷气。其余诸好汉便都不再出声。众人正各自想着心事,便听得有军士来报说:“城内来了使者,只说是朝廷里传来的圣旨,要诸位头领前去迎接!” 宋江一听大喜,忙对诸位兄弟道:“我说如何?官家必然有所安置。诸位兄弟,收拾起情绪,随我一起去见天使,看看要如何安置我等兄弟。”说吧便领头走出了营帐,到了外头,果然见有一行人前来。 为首的那人见宋江便道:“你便是梁山的宋头领了?” “正是!”宋江忙道,又仔细打量了此人,却不似宫廷里的人,乃是个军官模样,不由疑惑道,“方才听闻有旨意传来?” 那军官便点头道:“正是,却是蔡相公下来的均旨。蔡相公奏明了陛下,如今暂封宋头领为都指挥使,统制本部兵马,归属殿前司指挥使兼副都总管郑屠将军统领,随时准备听候调用,若有军令,定当遵从不误!” 军官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封文书,递与宋江道:“此乃你暂命官身文书,可要携带好了。某现在便要回去复命,各位好自为之!”说吧,便要上马离去。 宋江那里肯放他走。慌忙一把上前,拽住那军官的缰绳,叫道:“将军慢行,将军慢行。宋某还有事情不明了的,还望将军一一告知。”说吧要将那军官请进去吃酒。 那军官迟疑了一回道:“吃酒便罢了,宋指挥使有何事,只管说来,某若是知晓的,也定然不会隐瞒!” 正说话间,一个喽啰捧出一个小箱子,宋江接过来递与那军官道:“些许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那军官迟疑了一回,便接了过来,交予随身侍卫,这才叉手对宋江道:“久闻宋指挥使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及时雨、呼保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有所问,敢不回答。”说吧便随着宋江,进了营帐中。 宋江忙叫人传来酒食,只唤了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朱武等人作陪,那军官也不再推辞,便大喇喇的坐了宋江的下首,宋江这才劝酒。杯到酒干,一时间,吃了几盏,又说了一回军旅的话,宋江这才问道:“宋某受了本官职,只是其余兄弟还未有封赏,却是为何?” 那军官笑道:“送指挥使莫急,此番乃是有安置的。如今江南方腊动荡不安,陛下早有心要讨伐逆贼,因此此事着落在宋指挥使身上,便是个立功的大好时机,若是宋指挥使有了功劳,那封赏便是只手指间。如此,千般烦恼便也无有了。且陛下体贴,专程下了旨意,只教指挥使听从郑将军的统辖,这般方便,确实无有的,众人都知晓郑将军与指挥使甚是融洽,想必此次也是如此!” 宋江听闻此言不由点头笑道:“如此,便多谢陛下了!”说吧朝着那皇城处方向,摇摇一礼道:“陛下如此亲我信我,我自然不叫陛下失望的!也请转告蔡相公,宋某必定听从郑将军指令,绝无依违!” 当下众人又吃了一些酒食,那军官这才熏熏的去了。只留得宋江等人在相顾而笑。宋江更是击掌叹道:“若然如此,陛下对某等用心,可见一斑,吴先生,将此消息遍传军中,好叫诸位兄弟皆得知陛下深意,莫要疑虑。” 吴用点头,领命而去。他今日见了这般情形,自然也知晓,此次出征,只怕要立些功劳才好说话,况且跟随那郑屠出征,获胜几率又打了许多,想要些军功,还不是举手之劳?因此也心情好了许多! 果然,众将士听闻此均旨,不由大喜,俱都再鼓起勇气,等候进一步命令传来。宋江等人也不闲着,又要进程去拜访郑屠。这籍口也是现成的,听那军官之口,郑屠显然又晋升了职位,得了个副都总管的职! “副都总管?”郑屠却暗自摇头,此次出征,他自然无有算计到自己居然便是此次统领大军的二号人物。那头号人物自然便是从西北军中调来的童贯了。这童贯本是雄心勃勃,想要在那西北之地趁西夏新败,元气大伤之时,趁机讨伐,立不世之功的,争奈有辽人替夏人作保,在朝廷上与管家达成一致。又拿江南之地,朝廷兵马连战连败,局势已近靡乱,故此不得不奉了诏书。 “恭喜将军!”吴之敏对郑屠弯腰行了一礼,笑道,“如今将军也将是领兵十万的一方诸侯,自然是前程不可限量!日后大事可期,想当初将军决议来到京城,如今开来,这京城之地,真真乃是将军的福地!” 武二也忙笑道:“哥哥乃是武曲星临凡,自然有不凡之处!” 郑屠不由笑骂道:“你这这般说起这话来了。我等兄弟,如何这般的讲起这虚无缥缈之事,以前不过是造势而已!” 武二却神情严肃道:“哥哥权威日重,自然要讲究一个体统,不然在外人面前只怕失了规矩,又怕小人寻隙,故此日后我等也要以上下来请见了。若不如此,只怕也坏了规矩,叫日后哥哥不能服众!” 这话说出来,吴之敏深有同感,忙点头道:“想不到你到有这般的见识!”又转向郑屠道:“方才武兄弟说得这些,甚是有理。诸事若不成个体统,只怕叫人看轻了将军。日后将军还有升迁,这威严确实失不得的!” 郑屠不由摇头而笑道:“外人面前倒也罢了,诸位兄弟面前也这般,只怕冷了兄弟们的心思,实为不妥!” “也只得这般立了体统,才更叫兄弟们敬重。”吴之敏辩道,“日后才能令行禁止,诸事才能顺畅,若是不然,只怕要吃大亏。诸位兄弟便是要仗着兄弟之情,只按本心,不顾大体,胡乱做事,乱了将军的大事啊!” 郑屠便点点头道:“此事某也无有想过,若真要如此,一切便有你去操持就是。”说吧又道:“如今我所领的乃是殿前司的兵马,若是这般,某却对那些兵马不甚熟悉,某也想过,奏明陛下,将我拿西北军中的兄弟也调一些过来。如此方能放心!” 武二点头道:“此事甚好!又得与众位兄弟见面了!” 郑屠却摇头笑道:“只怕你这番是暂见不着那些兄弟了。某思虑,使你即刻启程,前往江南,联络你的部将,但有在那叛军中任职做官的,听我的号令起事,说不得,你还有一大功劳得呢!” 武二不由笑道:“这个某欢喜。俺即刻便动身前往江南之地。”当下两人又交待了一些联络方式及暗号,只待到时候联络。 三人说了一回,郑屠又道:“此番某欲要招韩世忠、林冲、呼延胜、石仲等人过来。那李响、史通义等人依旧在渭城替某打理。还有兄弟鲁智深、史进等人一般无二,仍在小种经略相公门下领军!” “如此安置甚好!”吴之敏点头道,“如此我等基业不失,日后更可两处呼应,一南一北,多大的事业也是做得下来的!” “又要胡说!”郑屠不由笑骂了一句。 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门子过来报道:“门外有自称宋江的人来见!” 郑屠不由大笑道:“这宋江如今拨在某的帐下,便忍耐不住要来见某这个上司了。想来也甚是曲折。某与这厮好似前世的冤孽一般,这般纠缠的紧!”说吧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吴之敏、武二道:“也罢,既然来了,便见一见也好,你等随我去!” 又吩咐门子道:“只叫他等在前厅候着!”门子答应一声,自去了。 宋江只领了卢俊义、吴用、公孙胜三人前来,得了门子的引领,便在前厅候着。也不敢落座,只是立在那里,神态甚是恭敬。只是那卢俊义、吴用、公孙胜三人神态倒是有些散漫。 侯了莫约一盏茶时候,却仍不见郑屠到来,公孙胜有些不耐,正要与那宋江抱怨几声,却听得门外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道:“贺喜宋指挥使,正要去拜会的,却不知你早来了,原来也是某失礼之处!” 友情提示:各位看官,“现在直接用← →按键就可以进行前后翻页阅读”哦!“按回车[enter]键”还可以直接返回作品首页!赶快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