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大秦篇 ------------ 第一章 风起大秦 时间定格在2013年12月31日,z国上京。 星空似水,夜色如浓稠的墨,深沉的晕染开来。 此刻,海滨公寓前。 “咔嚓”一声,将钥匙插入锁孔,纤细的手指刚触到把手,门却缓缓从室内被打开,伴随着令人痉挛的话语响起,“我说君羽同志,明明跟你说过n遍,面对这类破门时,站定,深吸一口气,兰花指推出,它自然就开了” 大厅沙发上一低胸衣女子撇嘴,收回了她的招牌兰花指,重重挺了挺胸,抱头向天。 “景宁,你丫抽了吧,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能意念操控?再者,站定,深吸一口气,兰花指推出,若如此,那我身体会有反应……” 另一侧,沐色双手交叠托住下巴,慢吞吞开口“恩,气体经由口腔进入胸腔、腹腔,小部分残留在胃部,大部分进入肠道,经肠内微生物分解,分解过程产生一些甲烷和氨类,尔后经由肛……咳咳,下部排出,确实是会有生理反应。” 言罢,君羽一脚踏进公寓,顺手摘下面上口罩,微微扫了眼室内其他三位女子,深深吐了口气,一时竟无语凝噎。 景宁却一撩乌黑长发,缓缓抬手,门从内部被轻轻合上。 沙发上,沐色啪的抬脚翘起二郎腿,我说:“究竟是谁选的这鬼地方跨年,深度污染,明明假期只有一天,哦,对了,对了,若不慎吸入雾霾,一粒金荞,可加快气管纤毛运动,有助呼吸道异物排出。” 随即,她顺手拿起旁边医药箱,拈了一粒药丸放入君羽口中。 这时,阳台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秦子墨懒懒的丢出一粒瓜子,向外一瞥“重度雾霾,pm2。5,能见度19。8345米,覆盖范围16411。27平方公里” 刹那间,房内三秒静谧…… 君羽崩溃,手指插入发中,抬头望天,“神啊,都说军情局的人必须是气息冷酷,眼神摄人,言辞稀少,可她们这是什么情况?求求你,让我快点和这三个混账分开吧!”她感觉不会再爱了。 没错,因为都是孤儿且天生异能或医道武道传承,这四位早早被军情局异能处选中,如今已经整整10年不曾休假。而今次好不容易的一天假期,又被雾霾困在了家中。 而关于军情局的说法,其实是谬言,顶级特工是不会轻易暴漏出自己的特点,善于伪装是特工守则第一步。 君羽,没有异能,但她会古武,乃军情处最年轻的古武专家。 “首长,您昨夜下达的命令已完成,物件已经取回,完毕。”手机里清晰的传来刘参谋长的回答:“r国异能干扰装置,马上实践是否有效,明日归队。” 君羽刚刚结束通话。 这一边景宁轻轻抬手,君羽进入室内后放置在工作间的黑色包裹已经抓在她的手里。 沐色优雅的起身,走入内室,拿着四件防毒衣而后慢悠悠的走来,分递给另三人,随即四人穿戴完毕。 尔后,将包裹打开,取出一个暗银色小匣子,秦子墨远远打量着,沉吟片刻开了口:“银色,长23厘米,宽18厘米,非r国制造,预估已有百年历史。” 听到此,四人紧紧皱起了眉,沉吟片刻后,沐色手捧小匣子轻轻放入隔离罩内,随后景宁近前开始解除开关。 时空流转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重新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轮回,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岁月,不为修长生,只为途中与你再见。 ――大祭司 云苍大陆在五百年前,还是一片完整领土,仅有一个国家――云苍,人们幸福安康,生活富足,这片大陆也便以云苍命了名。 后来,最受百姓爱戴、掌管着云苍命脉的大祭司,传言因一位少女而失踪,皇室开始发生动。乱,平静的大陆,波澜诡谲。 后来,大祭司的徒弟,也渐渐四散,奔走于各国,繁衍生息。 后来,云苍国分裂,渐渐形成了五国鼎立的版图,而大祭司却再无音讯。 有人说,那无所不能,已臻仙境的大祭司早已消亡,原因就是那名少女。 当然,更多人只是一笑置之,仙人会死吗?显然不会。 却没有人想到,若仙人,心甘情愿去死呢? 当然,最后,那段往事,如微风般消散在五百年前。 却没有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云苍大陆版图上,五国矗立,分别为:大秦、东陵、西凉、南疆、北齐。 其中的南疆一脉,便是曾经云苍国的嫡系传承,而另外四国,是由当年叛乱分裂而来。 此刻,大秦帝都。 风从远处卷着黄沙,吹在大秦汴京皇家狩猎草原一角。 二十多个仅稚龄的少年少女们,被放置在栅栏圈成的围场,中央的铁笼内。 寒风瑟瑟,隐隐有低嚎从围场一间帐子里传来。 八个黑衣短打的大汉抬着,一挂满黑布的精钢铁笼,从帐子内走出,缓缓步入围场闸门处放好,那阵阵嚎叫声越发大了。 一声低喝突然响起,伴随着马蹄阵阵,青草渐入,由远及近。 “离世子,你今儿可来着了!” 夜凌轩驱马向前,“看我这记性,风间世子今儿刚刚回朝,正巧赶上这新乐子”。 他声音低沉而温软,一袭绛蓝色长袍覆身,待细细看去,那衣角边沿隐隐透出金光,竟是用金线缝制了整件衣衫,乌发束着银色绸带,菱角分明,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有种自成一派的温雅气质。 风间离勒住马缰,轻踢马腹,缓缓靠近栅栏,他大约十三四岁,一身月白色长袍,后披雪白狐裘大氅,左侧腰间挂了一枚玉佩,晶莹剔透,丝丝热气萦绕,触手温润,原是块极品暖玉,可驱散初春寒意,墨发在头顶绾成整齐的髻,套在一枚精致的白玉发冠中,剑眉入鬓,一派清冷模样。 待夜凌轩话语刚落,他微微蹙了眉,左手做拳状,轻轻抬到唇边咳了一声,马匹附近团团围了八九个小厮,一年岁稍大中年汉子,手捧暖炉,微微弯腰,风间离右手抱起暖炉,开了口“不若今儿请二殿下,夜小王爷,五殿下一聚。” “离哥哥,那今个这新乐子后,就去你府邸好好逛一逛喽!清儿已经四年不曾见离哥哥了”翠绿袍子的小少年大秦十三殿下纳兰清,挪腾着小步走到风间离马前笑眯眯说道。 “不会少了你这个小滑头!”风间离清冷的唇角带了丝笑意,勒紧马缰,吁一声,转身一旋,下了马。 “离世子,确实许久未见,不知你身子是否好转?”纳兰澈一袭琥珀色嵌金纹衣袍缓缓走来,手中握着明黄色大弓,携伴而来的还有五殿下纳兰景。 风间离略略弯腰,伏了一礼“离,体弱之症已无恙,殿下切勿挂碍。” 纳兰澈走近细细打量他片刻,微微颔首“看面色确已有好转之势,如此侯爷也可放心了,晚间我和五弟还要去上书房和武院,待回来后再去侯府一聚。 夜凌轩嘴角微抿,“既然殿下事急,大家均已到场,那就开始吧!” 纳兰澈闻此点了点头。 纳兰景听罢却眼眸突地一亮,似乎心情大好,朗朗开口“这新乐子是从西凉羌族人口中得来。” 说罢,转身轻轻一瞥,“李三,开笼!” 那被唤作李三之人啪啪拍了两掌,八个短打大汉,立马将场中铁笼撤走,二十多个少男少女立在原地,期间有个身影模模糊糊,一袭衣衫仿佛被血糊住。 凛冽的风肆过,竟无半丝鼓起,他就那样趴躺在地上,身下隐隐透出斑斑红色。 突然,嗷的一声,围场闸门被打开,五只猛虎咆哮着冲入围场中央那帮孩子们的所在。 孩子们齐齐尖叫,仓皇的四下乱跑,向着栅栏门口跑去,那个被血糊住的身影也挣扎着站起,随着孩子们慢慢的挪步过去。 待其中一个孩子刚要触及围场闸门时,啪的一声,这声响封死了所有孩子们的生路,闸门被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合上了。 纳兰景缓缓撑满弓箭,瞄准了闸门口最近的孩子,看似轻轻一放,箭离弦,狠狠得射穿了那孩子的心口,鲜血潺潺而出。 一只花斑大虎腾地跳起,咬断了另一个孩子的脖颈。那死去的孩子生生被另一只白虎嚼碎了脑干,白色与红色混合在一处,喷溅而出。 一个身着黑衣的孩子落在了最后,她颤颤疾走,想重新回到孩子群中,这时那只白虎缓缓逼近她,张着腥臭的口,隐隐有口水越拖越长。 黑衣孩子慢慢的却定住了,瞬间不在奔跑,她回过头深深凝了眼孩子群,那被圈在里侧的孩子们只有点皮外伤,而外圈已有四只猛虎极极咆哮,一个个孩子被咬断了腿,伤痕累累,脾肺处隐隐似乎有肠子被拖出。 场中,被血糊住的身影看到黑衣孩子停下的脚步,瞬间一怔。 好似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抹身影定定站立眼中含泪,把生的希望给了他。血糊糊的人影紧紧一刹,鼓起全身仅有的力气挪腾起身,像黑衣孩子扑去。 此时,场中众人似乎都愣了,而纳兰澈却缓缓举起了弓。 这一天是公元2013年阳历的最后一天,晚8点35分,军情处四位异能者在私人公寓实践异能干扰装置,耗时仅20分钟。 同时,这一天也是大秦历纳兰太祖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大秦帝都汴京皇家狩猎草原一隅。 年仅十五岁的纳兰澈像奴隶群里射出了他的第一箭,身旁伴随了风间离、纳兰景、夜凌轩和年仅八岁的纳兰清。而伤痕累累的容煜倒在奴隶群中,细细望去身体竟无一块好肉。 这一天,距离君羽、容煜、风间离相遇还有半个小时,距离君羽、沐色、景宁、秦子墨被抛洒在异世大陆也仅仅剩半个小时,而空间上的距离却是无人能计算得清了。 ------------ 第二章 冥冥之中 啪嗒,暗银色匣子的开关被解除,四人扣上防毒面罩,君羽近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起开关的纹路,凝了凝神,探手打开了匣子。 沐色心中忽生警兆,快步上前就去拽君羽,“住手” 话语未落,一道强光突然闪过,四周空气骤然扭曲变形,君羽只觉屋内骤起狂风,转瞬竟没有了知觉。 纳兰太祖十六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晚,已然三月二十八日,草地间虽偷偷冒出了几抹嫩绿,但呼啸的狂风,生生在微微暖意中裹出大片的春寒料峭。 大秦毗邻长川西岸,位于大陆中部接近西方的位置,因为接近北方,四季气候便受到西北地区极大的影响,虽雄浑壮阔,却不慎荒凉,秦人游牧而居,也勉强落个温饱。 直到一百年前,大秦武德帝上位,不仅注重文史,还开始崇尚武风、强于军事,并且筑了专门的军事武馆,广纳人才。 随后,各国也开始纷纷建造自己的军事武院,强治军队,扩充布防。 十年前,大秦铁骑踏破西凉帝京祁水,长驱直入,拿下了帝京,此后,西凉向大秦称臣。 随着西凉国一脉凋零,如今云苍大陆只剩四国。 大秦兵强马壮,百姓安居。 北齐、东陵却也不逞多让,国富民强,发展迅猛。 而这几国中最后一个南疆,作为曾经云苍国的嫡系传承,因地理位置最为偏远,也最为神秘,与其他几国联系甚少,也是这片大陆唯一一个可以女子为政的国家。 对于大秦帝都汴京城百姓来说,无论是随着春意而萌生的那一颗颗春心,还是军事武馆即将大批招募的盛事,仅仅是一方笑谈。 都不及流传了五百年之久的,大祭司失踪传言,让人记忆深刻。 当然,好奇此事的人们,历经一代又一代,至今都未有结果。 听闻,算上灭国的西凉在内,各国均设有专门的祠堂,供奉大祭司的雕像。 而这些雕像的脸部,却是空空如也,没有面貌…… 大秦繁华背后,弊端蛀虫也日益加剧。 平静的外表下,已然暗潮汹涌,其中以风间侯府、夜王爷府、宋丞相府、李大学士府为四大门阀势力,其他世家紧随在后,世家企图打压门阀而让自己上位,这些年来争斗不断,随着老一辈渐渐退出历史舞台,新一代翩翩少年开始展露头角。 此刻,皇家狩猎围场 黑衣孩子已然倒下,就在虎口落下的那一刻,孩子的眼睛猛然睁开,都说穿越的固定格式是:睁开眼睛,看到床帐,一个悲惨的小丫头立在床头,高呼:小姐你终于醒了,运气好的话可能是公主或王妃。君羽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一双虎眼。 孩子眼中已然没有半点泪光,明亮入辉,她本能的迅速反应过来、弹跳而起,想要躲开虎口,这时只感觉一个血糊糊模样的东西撞向她,使她偏离了虎口,而她脚上的草鞋被一支羽箭狠狠钉在地上,栅栏外,纳兰澈刚刚收回弓箭,重重哼了一声。 然后,在君羽眼角微微瞥去的范围内,那血糊糊的东西正费力的挪腾着双腿,引开那獠牙凶狠的老虎。 夜凌轩最先反应过来,隐隐蹙了眉,弯弓拉箭,稳稳的射在正追逐着血身影的猛虎咽喉处。老虎一声凄厉嚎叫,倒在了地上,孩子堆外侧的少年少女们不断发出救命的呼叫,断臂残肢,乱七八糟的零落在草地间,惨状愈演愈烈。 君羽懵了,围场不远处猛然一个孩子的嚎叫,让她混沌的脑袋骤然清醒,没有时间来思考其他。 嗖的一声,一枚利箭突然射入孩子群,扎在外圈瘦弱少年的心口,他瞪着眼缓缓伸出了双手,在孩子们前方定住,挡住了猛虎,他替孩子们挡住了猛虎!纳兰景爽朗笑了一声,打了个手势,旁边的黑衣大汉,弯着腰恭敬的递上另一只羽箭。 “fuck!”君羽彻底被那个射箭之人激怒了,现在她只知道,要活,要让这群孩子有生的希望,要和这群孩子一起活下去。 这时,她猛然发现这身体已经不是她曾经的了,瘦小脏乱、覆身的黑衣被虎牙撕扯的破碎不堪。 抬眼环视了一圈,衣服纹饰,场地建筑,都是古装风格,君羽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她微微闭了眼,沉思了两秒,两秒内她怀念了军情处,怀念了三位死党,然后,完毕,没有时间给她矫情下去,抒情下去,她只想活,活下去。 她撸起袖子,猛然跑起来,途中用眼睛快速扫描了场内情况,她需要武器,需要能对抗老虎,有贯穿力的武器。 这时,她注意到,围场外的白衣男子探手摸了摸栅栏,君羽随着视线看去,薄厚适中,前端被打磨的光滑且尖锐,尖锐?对了,就是它。 一转身,她快步冲向离她最近的栅栏旁,一脚踹去,双手紧紧握住栅栏杆,调动这具身体的全部力气用力一掰,咔嚓,将将掰下一支栅栏杆的上半部分,不过这也够用了,要的就是它尖锐的顶端。 然后,她快速转身,目标锁定仍在奔跑的孩子群,只见孩子们虽然呼啦啦的乱窜,但是阵型却没有变,少年们仍然护着内圈的少女,三十多个孩子,只剩下将近十人或许还活着。 没错是或许还活着,因为她才发现,那血糊糊的东西,那个她一睁眼就看见的血糊糊的身影,原来是个人,而且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一直在随着孩子群挪动,间或捡起地上石子狠狠扔向猛虎,在君羽这个角度看来,那石子轻飘飘的像打在棉花上面,随着他腿部的拖动,一条血迹渐渐蔓延了他身下的路。 栅栏外,纳兰澈抿了抿唇,拉满大弓,射向了还在撕咬那挡在所有孩子面前,已然死去的瘦弱男孩尸体的猛虎,铮一声贯穿了它的头部。 君羽抬眸像琥珀衣少年望去,迅速判断了利弊,三步跨作两步,冲进孩子堆。 “大家快到我身后,力气大的去掰栅栏杆,力气小的保护内圈女孩们”,她用力伸出双手,重重刺向飞扑来的猛虎,噗哧,插入老虎肚腹,那猛虎踉跄了一步,向后退去,显然受了重创。 “快掰,快,别分散”,她蹲下身子捡起几个石子,砸了出去,此时受了重伤的老虎,呜嗷一声换来其他仅存的两只花斑虎,像君羽这方,像所有孩子们这处逼近。 “手里有栅栏杆的到我这处来,剩下的男孩保护女孩”她急速喊道。 时间已经来不及,猛虎越来越近,如果三只老虎分散开来,她一个人铁定分身不急,她已经死命的喊着。 可这些孩子,还只是十岁左右半大的孩子,即便有曾经贫困过的,总有父母顶在前方,他们哪经历过这般境况,让他们独自顶上谈何容易。 君羽心一横,就冲逼近的三只猛虎跑去,凶狠的獠牙幽幽的泛着白光,猛虎还没近身,她猛然一个后侧身,躲开了前方花斑虎的扑袭。 而后手腕一翻重重插入左方猛虎的咽喉,一击毙命,前脚抬起,快速右旋,踢上了右侧老虎的头,随即突然意识到后方失守,转身像孩子们跑去,刚刚被他躲过的那只猛虎,已然趁她不备,袭向孩子群。 速度被她提升到了极致,她亦无暇理会右侧老虎已然追来,这具身子太弱太瘦,连她曾经十分之一都不及,来不及多想,那只扑向孩子的花斑虎,已经到了孩子们身前,惊起无数尖叫。 “我去年买了无数个表!”君羽愤然抬头奔去,用力一戳,嗷一声惨叫,栅栏杆狠狠得插在了老虎屁股上,入肉一寸。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她此时此刻才有了深刻体会,那老虎受痛,似触犯了它逆鳞,竟抬起后腿,狠狠踢向她腰部,她心想拔下还插在老虎臀部的武器,一个闪躲不及,被重重踢到肚腹,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随后,她深深吸了吸气,吐出口中血沫,正待提手触摸肋骨是否断裂。 那边厢老虎已然转过身来,猩红的眸子死盯在她身上,似乎隐含不撕碎她不罢休的架势,血盆大口就在眼前,口水隐隐留了她一身,君羽伸手一个用力,双手扳住老虎的上下颚,仰起头颅,狠狠咬上猛虎伸长的舌尖,用力一嘶。 惨痛的哀嚎声骤然响起,围场上所有人怔怔看着那黑衣孩子咬着虎舌,死命般咬着。 纳兰澈一扬眉,面朝纳兰景齐齐一笑,双双提起弓,对准场中黑衣孩子心口射去。 场中血糊糊的人影紧紧握住了拳头,小十三纳兰清使劲跺了跺脚“不要……”话音未落,夜凌轩眉头一皱,手摸像箭壶,快速射了出去,那两支箭已然离弦,而他一时情急,竟只抓了一支。 啪嗒,纳兰景的箭羽被夜凌轩的箭登时打落。 而最先射出的纳兰澈的那支箭,如死神般飞速掠向黑衣孩子,场中血人快速判断了箭枝落地方位,握紧手中栅栏杆,一咬牙像她冲了过去,在君羽心口前方缓缓伸出了左臂…… 此时,那被君羽咬舌自尽的花斑虎,似乎濒死挣扎,拼进最后力气,殊死一搏,抬起前腿踢到了挡在君羽前方的血人心口。 那血糊糊的少年右手颤颤探起,使劲全身仅存的气力,一剑刺入花斑虎肚腹,花斑虎向后倒去,栅栏杆陷入肚腹,它微微登了登后腿,便不再动了,少年嘴角的血越发多了,双眸也似再也睁不开般轻轻合上。 黑衣孩子似乎已经看不到飞射来得箭枝,只能大大睁着眸子注视着前方血糊糊的身影,似乎想把他推开,却不敢触及,因为他脚下的血滴滴答答,已经混成小河。 君羽大大勾起嘴角,抬步就要打下少年的左臂,将他推出弓箭伤害范围,而纳兰澈射出的箭已经到了她们眼前,箭气扑面而来,同一时刻,又一声弓弦响起,纳兰澈的箭枝被随之而来遥遥晃晃的箭羽带偏了轨道,两只箭微微擦过她左臂向后方掠去。 君羽深深吸了口气,抬眸望去,一袭月白衣衫的风间离踉跄后退了一步,缓缓放下弓。 纳兰景大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离世子身子看来还未大好,箭术也有待精进啊!” 话音刚落,夜凌轩抬眸望向风间离,轻轻颔首,纳兰澈却瞄着那两支落在地上的箭枝,突然晃了神。 场中愈发的静了,原来那只于后侧追赶的猛虎,已然到了黑衣孩子身后。 君羽只觉后颈一凉,陡然警惕性迅速提升,却苦于手中没有武器,想法一瞬即逝,她随即打下前方少年左臂,微一用力侧推开他,而后猛然一个低头,身体伏低,已经到了猛虎身下,旋即右手着地,借力一转,身体不在背向老虎,正过方向。 这时,耳边却传来噗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而孩子群中也有一人突然奔出,向君羽这个方向跑来,她来不及思虑声音的来源,左手成鹰爪状向猛虎咽喉用力一抓。 那边厢,一个小胖子少年抓紧栅栏杆急匆匆到了她跟前,君羽倾尽全力于左臂,抓向猛虎咽喉的手越收越紧,身上老虎吃痛,拼命挣扎,后蹄重重踢上她小腿,她一个咧嘴,手劲却越发大了起来。 此刻,她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句大喊,“啊啊啊啊,我捅死你,捅死你!”那小胖子少年甩开膀子,狠狠刺向她上方猛虎,间或声嘶力竭吼道“我捅死你,捅死你,让你咬死我哥哥,让你咬,让你咬……” 听罢,那群孩子竟直直都跑了过来,手中有武器的都奋力刺出,似乎想生吞了这只猛虎,君羽看准时机,左腿一踢虎肚,重伤的老虎腾空翻倒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她左右手齐齐撑地,旋即站起身来。 那几个孩子似乎杀红了眼,仍在狠命的刺着,而那猛虎却早已没了声息。 这一天,是纳兰太祖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汴京城的百姓刚刚从西凉带来的震惊中走出,而在汴京城外皇家围场上,她与他,终于相遇。 时间划破了历史的轨道,为这个大陆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纷繁乱世却已从此刻悄悄开始。 ------------ 第三章 围场生死 她此刻突然忆起,那时在猛虎身下听到的重物倒地声响,连忙急急转过身,风从前方凛冽吹来,呼呼作响,她逆风看去,那血糊糊的身影倒在围场中央,一只花斑虎翻倒在他身旁,肚腹上深深插入一只栅栏杆,已然僵硬。 那血人背面朝向她趴躺在地,左臂直直挺立,仍旧保持挡在她心口那个动作,一袭黝黑破烂的衣衫罩在身体上,显然很不合身,右臂处破了一个大大的洞,是刚刚与猛虎僵持下被撕裂开的,裤脚也早已被扯破,小腿处露出的伤口还在潺潺滴着血,风从他破旧的衣衫处吹进,竟无一丝鼓起。 君羽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深深吐了口气,像那身影跑去,他衣衫褴褛,脏发披面,待她到了那人身边才有了深入体会,莫怪风怎么吹也无法鼓起衣角,原来黑衫已被鲜血浸透,黏在身体之上。 这时,那群孩子似乎刚从猛虎撕碎了他们兄弟姐妹,而他们亲手疯狂的刺杀了老虎的激动中走出,小胖子把眸子睁得大大的,向栅栏外侧站着的那五个人看去。 风间离挑动纤长的睫毛眯了眯眼,轻轻扫了眼他,小胖子狠狠得深深地记下了所有人的面貌,而后轻轻阖起眼,待再睁开时,他已抬步像君羽走去。 有人带头,老虎也都倒在了土地上,剩下的几个孩子似乎也不怕了,欢呼了声,齐齐迈步也像君羽跑去。 此时,栅栏外的纳兰景重重哼了一声,右手微扬,身旁的几个黑衣大汉,唰的举起手中弯弓,手臂上青筋崩显,竟似用了狠劲,锐利的眸子狠狠瞄准了仅存的几个孩子。 小胖子已经近了君羽身旁,搓了搓仍旧肉嘟嘟的双手,面朝她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地上这个人流了这么多的血,手臂也僵硬了,估计活不成了。”听到此处,君羽猛然抬头看向小胖子,竟一时忽略了他对她的称呼。 “殿下,殿下,二位殿下!可让老奴一番好找。” 一声高亢刺耳的尖叫登时响起,一个黑衫太监佝偻着已弯下的腰,急急走来。 身后跟着十来号人,待到了纳兰澈身后,定了定心神,收敛起气喘吁吁之态,躬身弯下“二殿下,五殿下,陛下设宴庆贺风间世子回朝,如今风间侯爷,丞相大人,夜王爷都已起身入宫,陛下差老奴来告知殿下回宫,千万不要误了宴会。” 纳兰澈闻言敛起眉,虚扶一把,沉吟片刻开口“徐公公快快起身,勿在施此大礼,您跟随父皇已三十余年,莫要折煞了我们小辈。”他眼风一扫纳兰景,微微示意“误在杀生,猛虎已死”而后像他摆摆手,纳兰景恍然,当即站定,轻轻咳一声,几个黑衣汉子怔怔放下弯弓,心里却还在呆愣不解。 那李公公一瞄栅栏,已然知晓发生何事,这猎人是贵族最近几月刚刚新兴的乐子,平常到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却仍记下了栅栏外几人反应。此时他才注意到风间离、夜凌轩伫立在一旁,风间离身披大氅,显然体弱之症还未大好,他当即微微一伏“离世子、夜小王爷万安!” 夜凌轩大步走近纳兰澈,双手抱拳“今日天色已晚,虽胜负未分,却不敢耽搁陛下设宴,既然两位殿下和风间世子都在,那我们这就出发,如何?” 纳兰澈眉头轻蹙,点了点头“既如此,离世子,五弟,夜小王爷我们一并入宫。” 这时,场中央君羽已然知晓十个孩子的命保住了,不管以后怎么,今天他们有生的希望了,她弯下腰坐在土地上,轻轻抱起血糊糊的少年,将他平放在腿上。 他全身冰冷,君羽立即放下手臂上挽起的袖管,拔出身侧已然死透了的老虎肚腹中的栅栏杆,狠狠一扎,将袖管上的布料刺穿,撕下了两块。 随即轻轻抬起少年小腿,小腿上的伤口狰狞恐怖,血肉卷曲向外翻着,无数鞭痕交错在伤口周围,深可见骨,她手抖了抖,不知这少年身体其他地方是不是伤的更重,她颤颤伸出手,抓紧布巾,将他小腿处的伤口包扎起来,剩下的孩子们定定立在她身旁,将她围成一个圈,替君羽挡住了外界的寒风。 她又抬起少年右臂,找到那个被猛虎撕裂了的一块大口子,轻轻吐了口气,伤口边缘外皮焦黑,中间被老虎生生撕扯掉了一块血肉。 即便君羽身在军情处10年,也难免为这个孩子微微叹息,这般瘦弱的身体,即便君羽不检查他身体其他地方,她也知晓,他的伤口只多不少,除了黏在身体的血衣,身下的草鞋竟也紧紧粘在了脚上,她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少年曾经受过怎样的对待…… 将他手臂的伤处包扎好,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她知道少年已然失血过多,把她圈在内侧的孩子们,在看到少年残破的上臂、小腿和黏在身上的血衣时,发出了一声惊呼,隐隐已经有女孩的抽噎响起。 君羽这时才抬头看向栅栏外,那几个衣着不菲的人已经离去,空荡荡的围场中只剩下他们这群孩子、几个家丁模样的下人和驻守在栅栏四角的八个黑衣大汉。 家丁模样的人正在清理围场,他们将那些死去的孩子,用破旧的帷帐卷起,两人一抬就到了栅栏外不远处的大坑,坑内冒出极亮的火光,那两个下人手臂一个用力,手腕一转就将孩子的尸首扔了进去,火舌越发狰狞,火势愈来愈大了。 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顾忌其他,身边孩子们一个个哭声越来越大,而她腿上躺下的那个半大的孩子,那个即便身体受过如此摧残,依然记得护着她的少年正生命垂危。 她轻轻探出手,将手指放入他鼻子下侧,还好,还好,这个孩子还活着,虽然呼吸断断续续,但随着这微弱的气息传来,她的眼眶却刹那间湿了。 “不要哭了。”君羽清了清已经哑然的嗓子,缓缓开口,声音却低沉的只有紧紧挨着她的人才能听得到,“在你还能活着时就不要轻易掉眼泪,因为眼泪和生命相比屁都不是。” 她说:“我们已经从虎口脱险,从你们兄弟姐妹的尸体上爬了起来,还有什么值得你们哭泣?” 她说:“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今后的去处,那几个华服少年不会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她说:“看看那边火光冲天的陷坑,我们一旦怯懦只会沦为一捧灰烬。” 她说:“活着,只要能活下去……” 君羽说完不在抬头看四周的孩子,微微垂眸看了看趴躺在她腿上的少年,默默呢喃“你就是这样支撑下来的吧。” 她静静低头了半响,四周的哭声已经消失,孩子们又紧紧的靠在了一起,互相取暖,有些孩子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旁边的孩子也握起了栅栏杆,撕下了上衣下摆的布巾,学习君羽的模样,替受伤的孩子包扎起来,君羽知道,这些孩子真正活下来了。 这时,站在她前方替她挡住风的小胖子,抹了把脸,撕下裤子边角的布巾,替还在看着腿上一动不动少年的她包扎起伤口来,她回过神来,冲小胖子扯了扯嘴角,小胖子知道这表情是笑。 君羽这时扫了眼四个边角的大汉,开始筹谋能不能跑出这个围场,又看了眼四周的孩子,虽然仍旧站在她周围,但是大多数已经开始微微打颤,她知道这些孩子平时必定吃不饱穿不暖,今日又被猛虎追赶,早已脱力。 她也感觉到了来自这具身体的虚弱,她不会丢下孩子们独自逃脱,不论她能不能,只是这帮站在她周围替她挡去风寒的孩子,还有腿上失血过多、受尽苦楚也要护她的少年,都是她这个异世大陆的战友,她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战友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已经临近傍晚,狂风呼呼刮过,打在人身上瑟瑟生寒,初春的夜就是这般薄凉,那些家丁已经收拾完孩子们的尸体,开始清理死去的老虎,看到这里,君羽突然眼前一亮,急急让小胖子蹲下,扶住躺在她腿上的孩子,而她自己猛然站起来,从小胖子蹲下后留住的缝隙里冲了出去。 她急切切开始撕扯外衫,又捡回刚刚放置在脚边的栅栏杆,跑到那黑衣少年身旁已经死去多时的老虎边上,唰,唰,红了眼般死命刺向老虎肚腹,挑选猛虎干净的肚皮处,开始用手里的布巾,吸取流出的虎血,鲜血浸湿了整片布巾。 而后她快速返回小胖子身旁,叮嘱小胖子,让他用手轻轻掰开少年下颚,下颚微启,君羽拿起浸满鲜血的布巾放到他口上,双手用力捏了捏,布巾里的血一滴滴流入了少年嘴里,越流越多,如此反复几次,少年的脸慢慢有了丝生气,不在苍白的吓人。 那家丁模样的下人看到此处都轻轻叹了口气,而收拾老虎尸体的手却越发慢了…… ------------ 第四章 生死转机 君羽渐渐欢喜起来,略一瞟了眼周围,摔起膀子叫上几个孩子,就把那只最近的猛虎尸体托了过来,而后一次次浸满鲜血,滴入少年口中,少年脸上血色愈发明显了,四周的孩子低低欢呼一声,小胖子露出了还算白净的牙齿。她提起的一颗心总算稍稍定了下来。 这只老虎的血越来越少了,小胖子轻轻附到君羽耳边:“哥哥,那边还有一只。” 她这时才注意到小胖子的称呼,呼吸一滞,“不会这么邪吧,难道我穿成了男人”,她立即感觉了下身体,深深呼了一口气,不是男人,身体的构造是女子无疑,小胖子为什么叫我哥哥? 随即她抬手摸了摸头顶,无怪乎小胖子误会,原来这具身体做男子装扮,并且虽然身材纤瘦,但海拔很高,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却比同龄的女子高出不少。 思绪一转,微微冲小胖子点点头,让他照看那受伤的孩子,她便叫了剩余的孩子们随他一起,想去把另一只老虎也拖过来给受伤的少年补充流失的血液,栅栏四角的黑衣大汉们已然看到这群孩子们的动作却并没有阻止。 君羽也注意到了那几个黑衣汉子的眼神,随即更放下心来,看来这几个人之所以守在这里是奉了命令看守他们,防止孩子们逃脱。 看到此,她便带着孩子们快速向那西南角已经死去的老虎靠近,正在清理的仆人们瞥了眼孩子们的方向,而后开始收拾那只血已经被喝干了的老虎尸体。 “轱辘,轱辘”有车轮碾过土地缓缓转动的声响,声音愈来愈近。 君羽刚刚提起老虎前腿,那马车已经到了栅栏外围,随后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管家模样的人,从车后缓缓跟来,他抬眼居高一望,围场上还在清理的仆人,立即停下,站成一排,齐齐低头伏了一礼。 那管家模样的人踱着步子,到了栅栏外,朗声开口“咱们世子今日刚刚回府,圣上就设了宴款待,席间,圣上听闻今日围场比箭一事,知晓少爷体弱之症已快大好,特地下了谕旨,把剩下这帮奴隶赐予咱们风间侯府,用以少爷练习弓箭一用。” 场内,君羽旁边的孩子们听到这儿,一个战栗,甩下了抬在手里的老虎,开始微微颤抖,她叹了口气,却见还在照顾受伤最重孩子的小胖子,抬头猛然向她看来,一双眸子,栩栩生辉,似是在安慰她,又似是在说他记得刚刚她说过的那四句话,只要活着…… 君羽欣赏的勾起了唇,因为她知道,这管家一定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一则,他口中的世子,她隐隐已经知晓就是那个手轻触栅栏杆的白衣少年,似乎性子清冷微有怪癖,但他那轻摸得动作无疑救了这帮孩子。 二则,若是留着他们的性命只为供那白衣少年玩乐,就不会特地弄来一辆车载他们,直接用铁链锁上带回侯府就是,虽然这辆车,看外形,让她想起古装电视剧里运泔水桶的马车,但是忽略它用途的话,好歹也称的上“车”不是? 尔后,那管家将手背靠,挺直了腰身,清了清嗓子,气都不喘一下的朗声吼道“咱们少爷宅心仁厚心思淳朴心地善良心懂圣意面慈心善心胸开阔宽宏大度豁达大量网开一面胸怀大秦仁心仁德平易近人救困扶危宽以待人既往不咎,咳咳咳……同皇上严明,不在杀生直至体弱之症大好,圣上听罢,同意了世子请求,令我带你们入府为奴伺候世子再造之恩。 君羽听罢,一口气没上来,嗓子干涩,裂开嘴角开始咳嗽,心里却笑翻了天。 穿越异世,虽然没有小姐、没有一个牛逼却一点也不爱我的未婚夫、并非出身皇室而人品恶劣,并非花痴草包丑女之名遍天下、并非被退婚而企图寻死、也并非受尽家人欺凌急待翻身,这些穿越套路一概没有。 但令她惊讶的是,却有一个一口气说满六十四个大字而不间断的神人,君羽只觉深深佩服,五爪投地,没错正是五只手爪投地,因为除却她以外,小胖子也咳岔气了,双手着地,而那受伤最重的少年原本双手就落在地上,君羽一手摸着胸口,半侧的地上,另一只手正好着地,如此完美无缺正好五爪…… 那管家看了看场中那排仆人,轻叹一声,不错!没有抬头,除了个别几人有些抖动,其他表现尚可,而后又扫视了一圈栅栏四角的几个黑衣大汉,却只瞧见了八个背影,心下疑糊,一撩长衫下摆,向离他最近的黑衣汉子走去,那黑衣大汉当下警觉有人接近,立即转过身来,摆开架势,只是胸口还有微微的抽动。 管家一看黑衣大汉反应,当下赞叹了开来“性子坚毅,可成大事,如此我可向世子引荐一二,助你平步青云,你也知晓咱们世子宅心仁厚心思淳朴心地善良心懂圣意面慈心善…… 那黑衣汉子向前迈出一步,双手聚拢抱拳,朗声打断“劳刘管家费心,还是先把这群奴隶带回侯府,安排妥当,才不吝世子善心”,随即呼唤其他几个黑衣汉子一同前来打开围场闸门,将车子推入场中央,站定。 她却发现那汉子胸口抽动越发大了,当下抿抿唇瓣,吐出胸中浊气,将手上布巾浸满虎血,而后带着孩子们回到小胖子和少年身旁,看了看那场中车子,还算干净,四面用木板围起,除去顶层没有车盖,倒也不失为一辆马车。 几个汉子和那无厘头管家越走越近,身边孩子都急急看向她,经过之前的事情,这群孩子已经隐隐把她当做头领,希望她带领他们一起活着。 君羽深深皱起眉头,其实她心里已然有了决定,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跟随这些人去侯府,一则、那白衣世子向皇上表述了他的仁心,那么,这群孩子起码在他身体大好之前,生命是有保障的;二则、她缓缓弯下腰将那重伤少年扶起,和小胖子一起将他架了起来,少年从晕倒到此刻都没有醒过来,君羽不禁担心起来,他的伤口已经发炎,耽误不得。 紧紧握住拳头,君羽当下重重点头做出决定,就同小胖子架起重伤少年提步向马车走去,其他孩子一看他们动作起来,也知晓了君羽是同意去侯府了,当即齐齐欢呼起来就像车子奔去。 上天很多时候会给所有人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念之差,往往就会影响很多事情。 管家和几个汉子到了马车前,孩子们也陆陆续续上了车,因为君羽和小胖子架着个人,难免落了后,待到了马车边沿时,那位刘管家刚要开口,她却施施然轻伏一弯腰,已然接了话茬“刘管家,圣上感念世子仁心,让我们回府为仆为俾报答世子大恩,如此也说明圣上正是看中了世子这仁善之心,想要将其在大秦发扬为善。” 而后轻轻低头像刘管家示意架着的少年,“他还活着,虽然伤重,但只要有足够的伤药,这条命也就能保住,世子宅心仁厚想必定会留下他一命,圣上也定会感念世子救人性命心胸豁达。” 闻言,刘管家紧紧皱起眉头,沉思起来,那边小胖子朗声喊道:“管家大人,小的可以做两份工,所以您不必担心他不干活,我可以替他干了他那份儿。”车上的孩子也跟着齐齐喊起来:“我们都能做两份工,管家大人救救他吧!” 听罢,刘管家紧蹙的眉舒展,暗暗思忖,“少爷虽然性子清冷有些怪癖,却不是个乱杀幼小的人,而且他还亲自开口求了陛下赦免这群孩子,看来少爷是打算放这些孩子一条生路,而且,每个人都能做两份工……” 他抬眸审视了君羽半响,这个青衣孩子刚才的那番话,倒是打蛇七寸正中……想到这,也不再耽搁时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然黑夜,若世子归来时此事还未办好,那他可就冤枉死了。他也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君羽和小胖子上来,也就是他同意带上重伤的孩子一起回府了。 孩子们齐齐咧开嘴角,一边帮着君羽二人把重伤的孩子抬到车上,一边对着刘管家说着道谢的话,君羽坐在马车中间,将重伤的孩子躺靠在腿上,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孩子,也弯起唇。 “这别扭的小老头哎!” ------------ 第五章 风间侯府 君羽想起在围场上那生死时刻,她为什么没有像栅栏外的华服少年求救,乞求他们放过这群可怜的孩子,并非自尊心作祟,也不是说作为军情处最年轻的古武专家死守陈规、拉不下面子。 而是因为,在那白衣世子不说出那栅栏杆可以作为武器后,她就明白了,他虽然不一定想救他们,或许只是不想,在他眼中这群孩子肮脏的血渐到他雪白的狐裘上,但是他隐忍的用抚摸栏杆来提示她,却不直接说出来,也让君羽当即明白了,即便她求他们放过这些孩子也是无用的,因为在他们眼中等级制度分明,奴隶是象征着最下等的存在。 那么,待到李公公到来,将围场情况禀告给了纳兰帝,纳兰帝或许只是无心一提,抑或有何目的,反正这风间侯世子顺水推舟乘了皇帝心意,成全了自己仁善的美名。 不过,他也确实保住了这群孩子的命。 她还在啧啧称叹,暗暗认为这风间侯世子若放在现代不失为一个顶级政客人选。 马车轱辘辘的转动声打断了她的思续,君羽抬手揉了揉眼睛,就看到马车已经进了汴京城门,因为这辆车前有风间侯府的马车行驶在前,那刘管家正坐在前面的那辆马车里,守门的门卫一见到前方马车上风间侯府的标志,便不盘问其他,直接退到一边,马车幽幽的进了汴京城大门,向着风间侯府驶去。 君羽又低头伸手触了触躺在她腿上的孩子,气息轻微,脸上那时因为补充了血液的丝丝红润已经消退,君羽从怀中取出浸满血的布巾,右手轻轻捏住他下颚,将血缓缓滴入孩子口中,希望为他补充的血液能保住孩子的性命,现在最紧急的就是药物问题。 她看着孩子静静的躺在自己腿上一动不动,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三个死党,沐色、景宁、秦子墨,她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泼洒在异时空,能不能在这片大陆上找到她们,虽然斗嘴不止,互相拆台,但她们彼此却绝不会丢下对方。 君羽勾起唇角,想起沐色若是遇到围场那般状况,一定会马上冲到这些孩子身前,研究被猛虎咬断的手臂和大腿是否能重新接起,若不能接起,安装假肢后该吃哪些药物。 若景宁遇到那般状况,一定会马上拈起她招牌兰花指,顺带蔑视一下所有人,重重挺起她波涛汹涌的前胸,想将孩子们用意念控制走,不过,她若换了身体还有没有异能,就得另当别论了。 当然若是秦子墨遇到那般情况,只会冷冷观察,而后准确报出围场长、宽、面积,每个人准确的身高、体重、三围、甚至穿多大码的鞋子,事无巨细,一览无余。 君羽想着想着就抿住唇瓣轻笑了一声。 这时,她才注意到这具身体的嗓子低沉性感,竟真真就像是男子的嗓音,如此也免了她伪装嗓音一事了,男装行事也更方便没有累赘。 这样想着,风间侯府已经隐隐就在眼前了,车夫啪的一甩鞭子,马儿跑的愈发快了,从侯府正门右侧转过,马车又加速了一阵儿,到了侯府后门前,车夫一个急勒马,马车便停在了后门处。 风间侯府占地极广,从后门进入后,刘管家就将他们交给了两个杂役,吩咐了两句,君羽又稍稍提醒了他金疮药一事,刘管家勒令一个小厮去取,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抬步去复命了。 那两个杂役听了刘管家的吩咐也大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大体知晓了他家少爷宴会上的言辞,没有过多为难这些孩子,匆匆喊来两个年岁大的婆子,将十个孩子中的四个女孩推给了她们,婆子带着那几个孩子往另一件院子走去。 剩下的男孩儿们由这两个杂役带着往后院深处走去,房屋越走越破旧,走到最后一个小院才停住脚步,君羽从门口瞄了瞄院内,看到四五个半大的孩子,穿着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衫,似乎刚刚做工回来,这时,那个取药的小厮从南面小路走来,打眼细细看了孩子们片刻,似乎才发现君羽,然后站定,对君羽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君羽径直向他走去,到了身前,那小厮也不罗嗦,直接将瓶子往她手里一塞,就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此刻,侯府世子书房,风间离已经赴宴归来,刘管家跟世子禀报完围场发生的事后,就一直站在了这里,因为他心里敬爱仰慕且心地善良的世子没有下达命令让他退下,所以他只好呆呆的站在世子书桌前,看着他们侯府从小就体弱、却依旧俊美无边的世子愣了神。 风间离微微放松,懒散的坐在书桌后方的椅子处,轻轻踮起左脚靠在右脚脚踝,似乎这样可以更加舒适,而右手食指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缓缓叩起书桌边沿。 刘管家已经数了三百只山羊了,这法子还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说是一个乞丐相授,能够转移注意力,经过他们家三代实践,他从不怀疑这法子的效果性,实际上确实管用,因为他已然昏昏欲睡了。 啪,恍惚间,刘管家似乎察觉到那一直扰他清净的敲桌声已经停下,然后想着到底是三百五十四只山羊还是三百五十三只? 却听见一抹清冷的声音在耳旁炸开:“那孩子说我宅心仁厚心思淳朴心地善良心懂圣意面慈心善心胸开阔宽宏大度豁达大量网开一面胸怀大秦仁心仁德平易近人救困扶危宽以待人既往不咎,恩?” 刘管家模模糊糊想着世子这嘴皮子真溜,这六十多个字一口气一个字不差的说出,刚刚他就说了一遍,世子就记住了,果断神童! 而他还在纠结到底是多少只山羊,下意识就回了嘴:“不是啊,世子,这话是我说的,那小娃子说的是“圣上感念世子仁心,让我们回府为仆为俾报答世子大恩,如此也说明圣上正是看中了世子这仁善之心,想要将其在大秦发扬为善,世子想必宅心仁厚定会留下他一命,圣上也定会感念世子救人性命心胸豁达。” 刘管家不知道他迷迷糊糊把君羽卖了,却还不自知,其实在他听到君羽那小娃子的那番话时,已经知晓那娃子猜准了他家世子的心思,这话明眼人一听,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选择把这段话隐瞒了下来,在进门前还在暗叹自己的好心。 风间离听罢抬眸紧紧抿起嘴角:“军事武馆三个月后开始招生吧?” 刘管家下意识回答:“是啊,少爷,虽说军事武馆招生是件大事,大秦的大户们挤破脑袋都想把自己人送进去,可是这些大户们都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前去,虽说军事武馆毕业出来能成为将才,可是那训练实在太残酷,所以近五十年报名的生源愈发少了,我说世子,您身子弱,就不要思虑过重了。” 风间离听罢微微打了个响指,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手握成拳放置嘴边咳了一声,刘管家一个机灵猛然起身,摘下挂置在屏风前的狐裘大氅披在了风间离身上。 “下去吧。”听罢刘管家转身向外走去,待左脚跨出门的一霎才猛然记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 第六章 破碎身躯 君羽几人跟随两个杂役身后进入了院内,四五个少年见此直接转身就要回屋,那两个杂役赶紧叫住众人,将刘管家的吩咐都交代了下来,叮嘱了君羽他们几句,说明日会有人再来给他们分派活计,然后就转身出了门。 她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另外两人议论了良久。 她同那些孩子打了声招呼,索性这院子比较大,君羽、小胖子等六人被单独分了一间房,那四五个孩子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同他们一起的其他孩子率先进了内室,君羽和小胖子缓缓架起重伤少年,手臂扶住他腰部,也进了里屋,那几个孩子已经将铺面铺好,她和小胖子在其他孩子的帮助下,轻轻将重伤的少年放躺在了那张占了一半屋子的连体大榻上。 她闭上眼,扬起脸孔,深深吸了口气,昏黄的油灯下,她的面庞幽暗不明。 刚坐了一会儿,君羽看了看手中金疮药,现在最紧要任务就是给那少年上药、处理伤口,他的衣衫紧紧黏在身体上,需要用水浸润,然后脱下来,才好抹药。 这时,隔壁屋的几个孩子捧着一包瓜子,小心翼翼进了室内,整整一包放在了他们大炕边破旧的桌子上,一个皮肤有点黝黑的孩子,笑眯眯开口说:“你们吃啊,好吃的紧,府里都吃过晚饭了,不会在给下人送吃的来了,你们饿了吧,快吃,快吃……”他个子最高,隐隐是那里面最大的孩子,约莫十三四岁。 她此刻正着急去哪儿弄热水,这帮孩子来得到及时,她想了想,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那孩子手里,笑着说道:“你们先吃,先吃,我们刚到这儿,也不熟悉,你们也看到这个少年受了伤,现在需要热水,咱们院子能烧吗?” 那孩子立马站起就往外跑,小胖子随后追去,“哥哥我和他一起去烧水,马上就回。” 君羽拿起瓜子给每个少年都分了一把,孩子心性天真难免熟悉得快,没多大会儿,她已经清楚知道这里所有少年的名字,顺带那个帮他烧水的孩子,他们也都告诉了她,从跟她一起自围场回来的少年口中得着,这里面并没有她的亲人,他们说也曾经问过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给的回答是孤儿、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的名字。 细细思量片刻,她觉得如此甚好,是孤儿便没有牵绊,而她也可以用回自己的名字,除了身体不再是她原本的,换了个时空,少了三个闺蜜,区别也不是很大…… 半响后,小胖子跟强子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热水里放了一块布巾,已经沾湿,君羽将油灯烛芯挑亮,对着强子说道:给她洗洗身子吧,我去多拿块布巾。”把一个男人扒光,虽说他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她并不害羞,不过,若有其他人能办到,也省得她这个异性上手。 刚取完布巾,走近门口,就听到了小胖子的惊叫声,君羽立即入门,却见强子脸色苍白,好似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屋里的孩子们都跑了出来,小胖子声音发颤:“哥哥,你去看看吧,他……好像活不了了。 君羽走过去,俯身看去,蒙在面上的头发已经被强子绾到了头顶,少年一张脸青紫,肿涨的厉害,已然看不清五官,搭配上瘦弱的身材,怪异非常。 随即,她拿起浸湿的布巾,轻轻擦拭他黏在身上的衣衫,从袖管开始一点点润湿,待衣衫已经完全湿透,慢慢解开他前襟衣带,缓缓一寸一寸将黏在皮肉上的衣服撕下,手臂上和前胸的衣衫已经撕下。 他胸前坠着枚鱼形环佩,影影绰绰,有抹暗黄蕴含其间,流窜波澜,光驳陆离。 她轻轻取下玉佩,放于他枕下。 刚要喊人帮他,却看到他前胸交错的伤疤,有鞭伤、烫伤、剑伤、右胸口还有一块已经焦了的皮肉,显然是烙伤,君羽为他将黏上皮肉的衣服撕下的过程中,她已经小心尽量做到最轻,少年的眉头却还是紧紧的皱了起来,即便这样,他依然没有清醒,君羽知道这是个有自尊的孩子,他一定不愿意让更多人知晓他无法言出的痛。 想到此,她也不想叫他人帮忙了,将热水端了上来,自己也上了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左手拿起盆子里的布巾,开始慢慢擦拭后背,将后背衣衫撕下来时,已然是一刻钟过后了。 她抬手拭去额上汗珠,将药撒入热水盆中,搅成药水,而后拿起另一块干净的帕子放入盆里蘸湿,仔细的为他擦拭上身的伤口,或许是剧烈疼痛,亦或是药水起效,少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轻轻睁开眼,紧紧抿起了唇。 感觉到他的紧绷,君羽温和开口:“我叫君羽,我们已经从围场活着出来,现在安全了,我在为你清理伤口,如果疼的话就喊出来吧。” 但,当君羽将他上半身都擦完后,他却一丝声音也没发出,额头上疼的都是汗,紧紧咬紧牙关,他这份毅力,让她当即想起曾经的战友,手下越发轻柔了。 她敛了敛心神,抛下性别来说,少年只是一个能让人肃然起敬的战友,君羽将布巾浸了水,开始轻轻擦拭他下半身,他的身子猛地一颤,似乎深恶痛绝,却被他狠狠咬紧牙关控制住了。 她微笑着,挑了挑眉毛:“我也是男子,你害怕什么?” 待君羽将他裤子彻底与皮肉分离开,已是一炷香时间了,此时,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少年的大腿外侧也是各式各样的伤痕,但同内侧的比起来,却不值一提,他大腿内侧的皮被割划了无数刀,伤口有新有旧,皮肉外翻。 看到这些,她的手不自觉颤了颤,手下愈发轻缓,拿起布巾轻轻擦拭完外侧后,开始凝神处理内侧伤口,将内侧伤口擦拭一遍后,拿起榻上还剩下的金疮药打开,细细慢慢的一点一点将药粉洒在伤处,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上好药,他自始至终都紧紧蹙着眉头,一声不吭。 君羽给他盖上被子,那些孩子全都聚在了隔壁,她又问强子多拿了好多干净布巾,回到屋子,将他的伤口都包扎好,轻轻跟他开口,最近这些日子,就不给你穿衣服了,一则,今日咱们这儿没有衣衫,二则,伤口还要每日检查,放心,屋内都是男孩子,君羽嘴角勾起:“再说你伤口包扎完也就不用穿衣衫了。”他已经成为一颗大粽子。 收拾完这些,她低头就看到了,还黏在少年脚上的草鞋,缓缓叹喂一声,想起自己处理伤口时,一在小心轻柔,上一世加上今天都不曾这般温柔过,可是这个少年只会皱起眉头,一言不发,让她当时就想起曾经沐色说过的话:“受过虐待,心理创伤严重,这种患者自闭、自卑、自弃,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只能温柔疏导,等待他慢慢敞开心扉。” 君羽抬头仰望夜空,天已然彻底黑了下来,颗颗星子挂在天际,随即她叫了小胖子又打了一盆水,将少年的草鞋浸湿,除去黏腻的血,把他的鞋缓缓向下脱。 即便刚才他看到少年大腿内侧的伤,也并未慌乱,除了手里微微颤抖外,没有太多惊讶,可是,当她将鞋子为他脱下时,她只想骂人,只想把虐待这个少年的人生生凌迟,少年的脚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个个肿起,惨不忍睹,君羽将剩下的药仔细撒在他脚趾上,用布巾轻缓的一个一个包好,而后出去屋子。 她只感觉一阵压抑,五指连心,会有多痛!可是少年除了紧紧蹙起眉头外,他就像植物人般,一动不动,或许就是这份隐忍,彻底感动了君羽,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怎样挺过那些痛苦而活到今天的。 归根结底少年的遭遇,都是因为这个时代,这森严的奴隶制。 君羽将脏水倒了,提了盆子随强子去了这所院子的火房,顾名思义,这间房子能够烧水,也仅此而已,她洗了洗头发和面部,然后擦干,用原本头上的布带束起发,而后去了隔壁屋子,叫围场回来的少年们也清洗了一下。 到现在为止,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吃过东西,可是她竟一丁点都不饿,让剩下的孩子分食了瓜子。 当她躺在榻上再次回过神时,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梦乡,睡得香甜,他们一定好久不曾体会正常的生活了吧,即便榻上生硬,被寝冰寒,他们嘴角却依然扬着微笑。 孩子们将重伤少年放在大榻的最右边,防止有人碰到他伤口,他的左侧是君羽,君羽的左侧是小胖子,呼呼沉沉显然已经睡着。 她想起这具十一岁的瘦小身体,在面对乱世、制度、等级、门阀下,即便她是从异时空而来,也改变不了现在只是个孩子的事实,所以强健身体,回到上一世的状态,势在必行,她需要在这个毫无人道的大陆上活下去。 欺辱她的,迫害她的,她会一点一点给他们还回去…… 临睡前,她将小胖子的被子盖好,迷迷糊糊轻轻呢喃“腐朽的制度早晚会被淘汰……” 这一天是君羽来到大秦王朝的第一个夜晚,她此时正躺在风间侯府冰冷的榻上,却不知这片大陆,会因为刚才她那两句呢喃,掀起怎样巨大的狂潮。 ------------ 第七章 侯府内院 三更刚过没多久,天色还未亮起来,他们隔壁的屋子已经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君羽一向警觉,立马清醒,推了推左侧小胖子,小胖子迷迷蒙蒙揉揉双眼,看了看四周,也听到隔壁少年们的动静,然后,推了推其他男孩将他们都唤醒。 整理完毕后,昨晚那两个杂役急匆匆赶来给少年们分配了差事,因为他们都是最下等的奴隶,分配的当然是侯府最脏最累的活计,挑水、砍柴、护院、烧火、洗马桶等等,丫鬟还可以给侯爷世子端茶倒水,小厮是没有那些待遇的,大户人家里奴仆未经允许是不准私自进入内院的,只能在外院走动。 “君羽,还发什么呆,过来看门!”院门口有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她抬步向门口走去,在院门右侧站定,没错君歌被分到了院门看护。 护院的工作对于君羽来说难度不大,从清晨五更站到傍晚,还配备专门的麻布工作服。 不过,君羽更喜爱穿黑衫,侯府内其他的小厮,一般都是青色麻衣,她却独爱黑色,颜色暗沉,做事方便,更不易弄脏。 现在她每天的任务,只需对进门的贵人弯腰轻伏,出入的大多数也都是侯府内眷,抑或有客人来访时禀报刘总管,比之曾经在军情局的训练强度简直天差地别。 这一整日,君羽已然成功打入护院杂役内部,也通过他们口中得知了,那日围场几人的具体身份,以及这个大陆的五国分布情况,还有大秦王朝四大门阀势力,风间侯府、夜王爷府、宋丞相府、李大学士府,这四大门阀分别掌管了军事、财政、权力、文学四个方面。 当然,还有最匪夷所思的,什么云苍大陆曾经的大祭司,失踪传闻。 君羽听罢,不禁嗤笑一声,她是无神论者,不会相信什么仙人传说。 当然,不会排除,有时间到那祠堂去参观参观,好奇心是谁也抵挡不住的诱惑。 华灯初上,侯府斑驳陆离,杂役们也可以下工了,君羽同另五个孩子挑满了厨房缸里的水,便回到了后院,房内桌子上摆放了一瓶新的金疮药,看来刘管家是懂得她那番话的含义了,少年的命应该无大碍了。 隔壁的孩子送来了今天的晚饭,虽然不是珍馐美味,但看着其他孩子吃得香甜,君羽眯着眼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的一顿饭。 小胖子拿着粳米饭想要喂给黑衣少年,却发现他根本无法下咽,于是换来了君羽,压低了声音“大哥,你看看他喉咙是不是也有伤,饭根本喂不进去。” 君羽瞥见小胖子手里的碗,上了榻,扶起少年,轻轻捏起他下颚。看了看他喉咙,冲小胖子微微颔首,端起那只碗“我回来了,听出我的声音了吗?我是君羽,我们来吃饭。”少年睁开眼睛看他,眼皮微微抖动。 烧热水泡了碗里的饭,以便能更容易下咽,君羽喂他吃,却几乎都从嘴角流了下来。她轻声问道:“你喉咙也被动过刑?” 少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君羽取来筷子,蘸起粳米粥,一点一点滴入少年嘴里,少年配合着用力吞咽,一碗粥花了大半个时辰,他都咽了下去,房内其他孩子都将声音放缓,微不可闻,君羽抬眸给了少年们一个放心的眼神,而那少年却疲惫不堪,看来他是用了大力才吞咽下。 君羽端了空碗出来,其他孩子也跟了过来,其中最矮的孩子毛头抓抓头发,犹疑着问“大哥,他很严重么?” 整理了他被自己揉乱的发,君羽他们讲道:“不是很严重,莫要怕,哥哥会让他好起来,你们也要多多帮助他。” 一转眼,君羽已经来到侯府半个月了,因为风间离在皇上面前的求情,他们这群孩子并没有受到虐待。 黑衣少年的伤愈发好转起来,她懂得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经过每天的站岗和晚间回去的锻炼,这具身体也不在羸弱,她现在只想找到三个闺蜜,然后,活下去…… 她却不知老天从来只会睁眼看尽世间百态,无动于衷。 “君小哥,君小哥,你们院子是不是有个叫强子的?”同她一起守门的王大急急忙忙跑来,“你快跟我来……” 她抬步就跟着王大跑起来,边跑边想着,那孩子总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他们六个少年,除了第一天挑了一次水后,那孩子就说“你们太小,让我来,让我来”。 所以挑水的活儿就落到了强子身上,而因为黑衣少年重伤不能干活。 除去第一天,厨房已经不在送他的饭了,君羽每次都会分那少年半碗,强子呢,却每次都会分她半碗,挺直腰板一字一顿说“你们太瘦,吃的这么少怎么长身体?”其实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还有,君羽身体虽然没有发育,身板平平,即使看见了也都不会怀疑她是个女子,但她到底也跟他们是异性不是? 因此洗澡都单独烧了水,在火房清洗,男孩儿们都喜欢恶作剧、玩水,所以,她每次洗澡这些小毛头都要来捣乱、闹一闹,强子听说以后,每到她要洗澡的时间,就坐在门前替她看门,他说:“正经人家的少爷洗澡都有守门的,我就替你守着这帮毛头,你安心洗吧!” 这般想着想着竟觉得风都暖了,亲人之间也就是这般滋味吧。 她脚下生风,想着王大急切的表情,心里竟然咯噔一声:“王哥,这么着急,到底怎么了?” 那王大抬眼瞄了瞄四周,刚待开口,这时,一声熟悉的尖叫突然响起,声音悲凉,刺人耳膜,君羽浑身一颤,转过身去。 剧烈的惨叫声从内院传来,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哭声,鞭子啪啪的甩在身体入肉的声音,君羽走到宅门入口,却没有一个仆人,她心里疑惑,抬步就迈向大门。 纳兰景一袭墨色长袍,乌发未冠,眉眼轻挑,端坐在院子中央,左右分别立着两个青衣大汉,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闭眼侧躺在鎏金软椅上,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枚白玉扇子,他轻轻一挥打开扇面,清香扑鼻而来,遇风而烈,身旁小厮婢女紧紧弓起腰身,一动不动。 而他们左侧不远处,身穿黑衣奴仆衣裳的强子被抽的皮开肉绽,呼吸微弱,已然没有了叫声,君羽院内的几个少年都跪在了强子身侧,不断地磕头求他们放过强子,鲜血在孩子们头下已经蔓延成小河。 虽然初春寒意未减,但午日的阳光仍旧刺目,那闭眼的华服少年眉头紧蹙,身旁侍女见此立即恭敬的取来折扇,白皙的手腕轻抬就挡住了那抹刺眼的阳光。 纳兰景却一甩手站起身来,走到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强子身前,眉梢一挑:“说,那扳指你放在哪儿了?” 那手握白玉扇子的少年,缓缓张开眼,微微一瞟那几个不断磕头的孩子,往椅子后一仰:“五殿下,今儿你还说来侯府有好乐子,侯爷、离世子都没在,没想到竟出了这么一桩子贼事,还不如回丞相府来得自在” 纳兰景重重一哼,“无湮,你不知道这扳指是我十二岁生辰之时,父皇赐给我的,今日却被这奴隶顺手盗了去,不找回我怎能安心。” 嘭的一声,他一脚将强子踢翻,正中心口,强子一个踉跄,仰翻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纳兰景嫌恶的退开身子,像那拿着鞭子立在一侧的下人吼道:“接着打,打到他交代东西在哪儿位置!” 那些仆人如狼似虎扬起鞭子,一抬脚将跪在强子身侧孩子踢翻,然后撩起鞭子继续狠狠抽打开来。 强子微弱的呻吟声几不可见,冲天的鞭声惊起临近梧桐树下大雁翩跹。 君羽咔哧咔哧握的拳头生响,双眼通红,已然冲了出去,大步跑到强子身前,右腿抬起,微弯,使劲一旋,重重将那正抽打强子的人踢倒。 同时,双手解开强子手上绳索,双臂一抱,将强子置于怀中,左腿旋即一扫,狠狠踹翻附近恶仆,抱起强子向后奋力一跳,就退到了内院门口,这一番动作迅速威猛,待其他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时,已经将强子抢到手。 宋无湮挑起眉头,只看到一个身穿奴仆衣服的少年,嘴唇紧紧抿着,身躯颀长,黑发用蓝色布带挽起,定定朝那群头上已经磕出鲜血的几个少年看去,他会意,当即唇角勾起,下令道:“抓住那些孩子。” “快跑!”两句话语同时说出,反应快的两个孩子向她奔了过来,其他孩子被一群下人擒拿在地。 她让那跑过来的一个孩子扶住强子,叮嘱另一个孩子跑出去叫人。 当即,君羽想明白了,为什么除了那几个孩子风间府的下人都不见了,看来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人是出了名的狠辣,主人没在家,没人敢来老虎嘴上拔毛。 想清原委,她刚待迈步向前,后方孩子惊叫声突然响起:“大哥,强子没气了!” 君羽脚下一个不稳,急急转过头去,强子浑身是血,肉都已经被抽烂了,嘴唇灰白,双眼已经合起,她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双目瞪直,将手指放到了孩子鼻息处,不动了。 ------------ 第八章 血溅门庭 她双手微颤,两只拳头紧紧握着,看着强子衣襟上刺目的红色,猛然收腹,转身,双腿朝压着那群孩子的仆人们踢去,她踹翻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扯过他手中鞭子,狠命挥了出去。 右腿蜷起,踢向前方仆人膝盖骨,只听嘎嘣一声,那人跪倒在地,随后她左手甩起鞭子缠上左侧大汉脖颈,使劲力气一抻,右手手腕一旋借用肘部力量,五爪成拳,挥向对方心口,顺手带起小胖子,向后掠去,几个孩子身前压着的下人四散,当即站起身来像君羽那方跑去。 纳兰景重重哼了一声,微微摆手,两个青衣汉子当即跳出,就朝君羽攻去。 君羽放下小胖子,站定,轻轻喘了口气,当下稳了稳心神,调整了半个月还是不够,不够!身体太虚、太弱,风吹过临近梧桐树梢,沙沙的叶子声响传到耳边,有脚步越来越近。 这时,那两个青衣人已经近身,君羽一个甩开鞭子,缠上其中一人手臂,顺力后仰,躲掉另一个汉子呼呼拳风,双腿猛蹬地面,齐齐离地,向前一踹,前方汉子被踢中向后退了两步,而后稳稳站定,君羽两腿灵活着地,猛然俯身,躲开另一人偷袭,顺着鞭子缠上的手臂,左手手肘击向那人后心,一个小擒拿,右腿猛踢他腿骨,那人跪倒在地。 刚待右腿后旋,踢上后面那人,宋无湮猛然一咳,他下手方向十多个仆人,齐齐向君羽攻来,而那之前压住其他孩子的纳兰景的下人,已经到了门口,几个孩子想要跑出门去,那些下人一个发狠,跑的飞速,当即截住孩子们去路,扭打着那些孩子推到一边,而后将大门紧紧插住。 君羽看到此处,当即擒住那人,跑向已经被压住的孩子们,双腿刚要踹开那些下人,后面十多个仆人已然将她团团围住,她扭住手中那人胳膊,抽出鞭子,虎虎甩开,缠住一人脖颈,刚待用力后甩。 纳兰景低沉笑道:“那些孩子每人八十大板,打吧!” 君羽一个分心,被其中一个仆人扭住臂膀,她借左手擒住那人之力,企图甩开扭她那人,旁边其他仆人看出她用意,开始齐齐攻向她下盘,十双大脚一起扫来,她一个双腿离地后跳,扭住她那人看准时机,用力一掰,嘎嘣,君羽右臂被他卸下。 此时,场中惨叫的声音愈发大了,瘦小的孩子被扔在长凳上,无数板子落下打在身上,小胖子紧紧咬住牙关,不吭一声。 猛然手臂的疼痛剧烈传来,君羽也不管不顾,她现在需要摆脱这些仆人,才有可能救出孩子们,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她看准一个就提腿踹去。 而后,待纳兰景看到门口强子的尸体时,一挑眉毛,“那个也打八十大板,之后拖出去喂狼!” 君羽还斡旋在十四五个仆人之中,并未听到纳兰景这番言语,她心中急切,也不管重伤手臂,左手死命掐紧手中那人脖颈,后方扭住她手臂的人见此愈发用力,君羽身形动不了,只能用双腿对付剩下那些仆人,腿风扫过直向膝盖骨而去。 这时,孩子们却哭出了声,自从那日君羽说完那番话后,这些孩子已经不会再轻易掉眼泪,这时哭出……君羽一个慌神看去,强子的身体被胡乱的丢在地上,而一个下人在拿板子拍打他的尸身。 手下更死命的掐住那人咽喉骨,那人只觉骨头快要碎裂,当下高呼出声:“放手,你……”嘎嘣,君羽眸子通红,使劲全身力气捏碎了那人喉骨,而后左手用力一挥,将他狠狠掷向四周围住她的仆人,那些仆人身体后退,包围圈被她撕开了口子,她也不管不顾右臂伤痛,狠命一甩,从前方空隙奔向强子尸体处。 “住手啊!住手”君羽急急喊道,就扑到强子尸身上为她挡住了板子,那些仆人也都赶了过来,齐齐把她包围。 此时,她才发现,整个院子门前已经被血迹浸染,通红一片,有风吹过,却不再是抚慰的双手,而是致命的毒药。 强子就那样被扔在这片土地上,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这渗人的世界,看着这恐怖的大陆,看着这些麻木的人群。 其他孩子们红着眼眶看着君羽怀里,已然死去多时却还被虐待的强子,都缓缓哭出了声,君羽抬眸看着这内院门前,看着身边一脚一脚踢向她心口的仆人,看向挣扎着的身下已经血迹斑斑的孩子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这座院子里的所有人死死记在了脑海。 纳兰景一扫场内境况,竟当下大笑出来:“接着打!” 君羽睁开通红的双眸,死死咬住下唇:“强子一定不会偷你的扳指,我已经找过他身上,根本没有,贼人必还在府内!” 宋无湮蹙起眉头,紧紧盯着君羽,似乎想要开口。 这时,那边纳兰景接过话茬:“你是什么身份,爷做事需容你置喙?只要有嫌疑,一个都不放过。” 她死死抱着强子的尸身,笑出了声:“好一个有嫌疑,好一个莫须有,好好好。” 君羽又重新抬眸看了看四周孩子,他们已然止住了哭声,一个个瞪着猩红的眸子,倔强的高傲的向她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孩子已经记住了这一刻,或许永生都不会忘了吧。 从那天起,君羽开始正式踏入了这五国的乱世棋局。 从那天起,君羽的信仰也真正在她心底扎了根。 终有一天,腐朽落后的制度会被取代,而让新的制度在这片土地上发芽生根…… 砰砰砰……内宅大门传来急切的声响,似乎有人在使劲儿撞门,院内,纳兰景一扬手掌,下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板子,孩子们却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转身过头颅与宋无湮对视一番,而后,宋无湮吩咐手下打开了院门。 门外,风间离仍旧一袭月白色嵌纹长袍,手中轻轻抱着暖炉,眼神清冷,薄唇紧抿,他身旁一个黑衣奴仆服饰的少年,双手还定格在拍打大门时的动作,脸微微肿着,看不清面貌,显然,刚才敲门的人是他,旁边刘管家躬身站立在侧,看到场内状况时,重重叹出一口气,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奴仆服饰的少年,众人定晴看去,原来是那个君羽让他跑出去报信的孩子。 风间离眼睫微微抖动,从君羽身上掠过,而后看向了她抱着的强子,眼风又扫过其他长凳上的少年,缓缓提步到门口,站定,示意身后众人进门,将那些长凳上的孩子放了下来,而后待看到门前斑驳的血迹时,长眉深蹙,凝了半响。 君羽被脸微微肿着的少年扶起,她抬眸看了看那少年,是那个重伤的孩子,他这半月来,因为伤口都没有下榻,如今怎么到了这儿? 她看着那少年仍然肿着的面容,缓缓开口:“你的伤还没有好,脚趾刚刚结痂,别再乱跑”,那少年只是紧紧盯着她右臂,抱起她怀中的强子尸体,死命咬着唇瓣,一声不吭。 她知道这少年心里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他双腿因为用力站起的缘故,更增重了脚趾的着力,结痂的伤口又有几抹鲜红渗出…… ------------ 第九章 风间世子 院内,纳兰景见到风间离停住的脚步,竟一齐朗声大笑起来:“离世子,素闻你喜洁,白袍上染不得脏污,今日一见果真尽如传言。” 风间离听罢面容却无一丝动容,只是轻伏身躯,纤细的手指触上暖炉的纹路,来回打着转:“五殿下、宋公子,离晚归片刻,竟不知却发生了如此大的祸事。” 闻言,纳兰景当下提步像院门走去,一脚踹开仍挡在门口的仆人,眯了眯眼:“世子客气,本不是大事,不过父皇赐予我的扳指在府里丢失,所以才惩治了这帮奴才,那奴才死活不肯说出藏于何处,这才用了刑。 “既如此贵重之物丢失,那断断不能草率处之,刘管家,将院内一干人等逐一搜身,所有人一概不许落下。风间离逆着阳光,看向院内那右臂轻飘飘晃在身侧正低着头的少年,缓缓开口。 君羽当下懂得了这位世子的心思,纳兰景的扳指是在院内丢失,那么场内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那些宋无湮和纳兰景的仆人,而强子和其他的孩子之前早已被搜过身,根本没有那扳指,这院子从她到来后就被封锁,没有其他人进出,那么,那贼还在院内,并且是纳兰景宋无湮身边的人无疑。 想到此,她看了看被脸肿着少年抱着的强子,手指紧扣掌心,将满腔的惊怒咽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大大睁着眸子,仿若惊慌失措的喊道:“世子爷,强子没有偷扳指,请您为他做主。” 她身侧扶着强子的少年,紧紧看着她低下的头颅,身体轻颤也跟着弯下了腰。 刘管家将那几个府内的孩子搜完身,转身就对风间离一拜:“世子,这几个少年身上没有。” 风间离微微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搜其他仆人的身,待全部搜完后,恭声禀道:“所有男子身上都没有,少爷。” 君羽却发现纳兰景身侧执扇的婢女缓缓动了动微微抬手,她当即了悟,原来这是纳兰景自己在侯府主演的一出戏,目的也便是给风间离一个下马威,让侯府知晓即便手握大权,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毕竟少年做什么事都可以认为是孩子间的玩笑,或许这件事当今皇上也是默许了的吧,而宋无湮被当成了枪子不说,强子也成为皇权示威下的牺牲品。 想到此,她仿若吃惊的孩童,伸手一指那婢女手上扇子一个惊呼:“啊,蛇,有蛇啊,姐姐,在扇子上面……” 那婢女一个躲闪跳开,扔下手执的扇子,啪一声脆响,众人抬眼望去在那扇柄处套着一枚晶莹玉润的物件,已经碎裂成两半。 刘管家近前,拾起破碎的扳指,送到了纳兰景手中,纳兰景望着那两半物件,抽动起嘴角,宋无湮见此抬步就迈向那婢女,一脚将她踢翻在地,而后示意,就像站在门口的风间离走去,他身边已被搜查完的仆人,立马捉起瘫软在地的婢女,扔到风间离脚下,抬头狠狠盯了纳兰景半响,低沉说道:“原竟是殿下自家婢女偷的扳指,今日却是冤枉了侯府,这贼人就交由世子发落吧,五殿下,您看如何?” 纳兰景见此说不出话来。 闻言,风间离紧皱眉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后退时,却抬步一脚迈向门槛,那婢女见此,停下正在磕头的动作,爬到他脚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惊慌失措叫道:“世子开恩!” 他眉梢上挑,重重抿住唇角,眼神下眺,就看向婢女黏着那些少年流淌在门口的鲜血的一双手。 婢女只觉一抹寒凉萦绕在心头,众人只见看到风间离衣袍上一个手印,异样猩红。 纳兰景大惊,怕这婢女连累到众人,说出不该说的话,当即示意手边下人,那些下人会意齐齐抬步就迈上门槛,提起那婢女丢到院内,团团围住就开始踢踹。 这时,只听风间离开了口:“放肆!没有规矩私自虐待下人,你当我侯府为何物?” 君羽听罢,心里叹道“说的好!这话看似说的是这些仆人,实际的意义呢,相信会有人听得出。” 纳兰景听罢,知晓刚刚示意仆人是私下打的手势,众人只看见他们一群没有吩咐的去踢踹那婢女,当下也不好开口,抬眸深深凝了风间离半响。 风间离厌恶的望了眼那场内众人,声音低沉,淡淡开口:“砍了她手臂,其他杖责一百!” 惨叫声登时响起,一只杜鹃刚刚落到内院身上,就被惊吓的扑腾腾飞走了,场中君羽身旁的孩子们听到这声音,却都扬起了笑脸。 君羽看着那些挨板子的下人,面向强子的尸体,微微扫了那场中二人。 即便宋无湮是无心之过,但错了就是错了,而后轻声用着没有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强子,看,抽你那几个人已经被狠狠鞭打,但是我懂他们只是帮凶,我会活下去,而让其他人,生不如死……” 她定定抬眸,扫视了院内一圈,身侧的黑衣少年似乎怔了怔。 这厢,刘管家上前,向那已经被砍断右臂的婢女大声问道:“你在我侯府行窃,盗取殿下扳指,嫁祸我府上下人究竟是何居心?” 婢女刚要开口,纳兰景一个跨步,一脚踢在她心口:“说,你盗取本殿下扳指是不是想离间我与侯府关系,恩?” 那婢女呜咽一声,竟缓缓倒在地上不动了。 “……”刘管家上前探了探那婢女鼻息,已然断气,而后转过身,向风间离恭声道:”少爷,这婢女没气了。” 风间离嫌恶的看了眼衣袍下角,轻缓开口:“她是殿下仆人,殿下有权管理,既已找出元凶,五殿下也可以消气了。” 纳兰景双手抱拳,敛起眼神凝向风间离,勒令下人将那婢女尸身抛入水沟,半响说道:“既元凶已伏诛,相信定是那婢女贪恋钱财所至,今日景鲁莽了,已叨扰侯府多时,待来日侯爷归家,会亲自来赔礼谢罪。 他抬眼扫过正趴在长凳,已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家仆,而后向风间离告辞,从他身侧带着无数屁股开花的下人急急离开侯府。 见此,宋无湮嗤叹一声,自己真是鲁莽至极,竟被别人当枪使了,待事发,那人又扔下他独自离去,真是丢了自己的脸面,而后将手中玉扇插入怀间,微一低头,后退到门口,一抽折扇:“今日被人蒙蔽双眼,险些破坏我两府上关系,在这里给离世子赔礼了。”说完这话,向风间离躬身一拜,行了个大礼。 风间离见此,双手轻伏起宋无湮,紧紧抿唇:“宋兄不必如此,以后小心就是,勿在被歹人挑唆。” 待送走宋无湮后,他蹙起眉角,看向受伤孩子,刘管家会意,让其他仆人扶起那些孩子,退下治伤去了,他刚带转身离开,想起那时出声喊叫有蛇,才让那婢女落网,右臂脱臼面上却无一丝痛苦的少年,突然微微转头,向还站在院内的君羽望去,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羽有一瞬间的怔忪,而后低敛起眉目,小声说道:“小的名唤君羽,在外院门口当差,多谢世子仁善救下我们”,然后她看着仍旧抱在黑衣少年怀里的强子尸身,已然冰冷一片,重重叹息道:“可是强子……” 他听到这句仁善,才想起,这个少年、旁边的黑衣少年,还有方才那些孩子,都是自己从圣上那儿求情,救回的围场奴隶,待听到君羽那句特意的叹息,嘴角轻轻牵起一抹弧度,转瞬即逝,“好好安葬了他,若有家人就带到刘管家那领些钱银吧。” 而后他急忙忙转身,脱下外袍,似乎那衣服是吃人的妖兽。 君羽从黑衣少年怀里接过强子尸体,那已然走出门口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们俩个以后就跟着本世子吧,明日到刘管家那里报道”,声音越来越远,待秦羽再抬起头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迅速站起身来,也不顾右臂伤重,同黑衣少年一起走出那个让她一辈子都记得的院子。 月亮穿透云层,射向寒凉的地面,君羽同黑衣少年站在一座小小的坟头前,地上的火盆燃烧的正旺,她将纸钱洒在铜盆内,定定出神。 “你们太小,让我来,让我来。” “你们太瘦了,吃的这么少怎么长身体?” “正经人家的少爷洗澡都有守门的,我就替你守着这帮毛头,你安心洗吧!” 无数的悲凉冲向君羽脑海,但是她不会哭,她知道活着的人有活着的使命,还有那些孩子,还有身边这个历经磨难的沉默少年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过,恨这个世道,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自己那么无力,在这个异世,她没有权、没有钱、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像前世那般好的身手,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奴隶,不再是军情处那个意气风发的君羽,她越发的恼怒,左手狠狠得抠着手心。 这时,黑衣少年却将左手放在了她的肩膀,右手拽起她的手掌,将她已然鲜血淋漓的手心打开,君羽抬头望向少年,虽然面貌不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用晶亮的眸子注视着她。 她懂得少年的用意,他似乎在跟她说自己也在煎熬的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不是? 君羽缓缓抬起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具身体会强大起来,只要她努力训练一定能恢复曾经的身手,只要活着什么都不是问题,只此一次,她再也不会这样毫无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的能力,再也不会! 黑暗中的两个少年眼神定定的望向对方良久…… ------------ 第十章 阿九少年 君羽再次回到后院时已然暮色昏暗、月色上弦。她和黑衣少年去找了刘总管。 郎中仍旧在前院,顺便将她脱臼的右臂接了回来,夹上了夹板撒上伤药,黑衣少年的脚趾郎中也帮着重新包扎起来,抹上药膏,郎中叮嘱了她半月不要使用右臂,也向黑衣少年一再强调不要轻易下地走动,而后,君羽向刘管家道了谢,又拿了些金疮药回到了后院。 房内孩子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齐齐的躺在了榻上,隔壁屋的孩子知道了强子的事情,也都跑到了他们屋内,悲伤地与榻上少年们谈论着曾经强子对待他们怎样的好。 不多时,今夜的晚饭在君羽进入房内不久后被送来了后院,每人除了既定的一碗粳米饭外,竟多了一碗菜叶、一个烧鸡,孩子们吃的欢乐,君羽却宁愿希望仍旧是一碗杂饭,而强子可以活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 这个社会的制度就是这般的深入人心,刚刚还在怀念强子的众人,因为一顿丰盛的晚餐已然开始忘记了那个真诚淳朴的黝黑少年。 麻木是所有王朝最大的弊端。 晚饭后,众人都躺在了榻上,孩子们仍旧在谈论着晚餐的烧鸡是多么的美味,小胖子同君羽在说着话,黑衣少年静静躺在那边也在细细听着。 小胖子拽了拽她衣角,附耳到她身边,指着黑衣少年那侧轻轻开口:“大哥,他这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话,该不会是……” 君羽猛地坐起身来,想起刚才前院那郎中说过的话:“他喉咙受到过一定的损伤,说话的声音会变,但应该是可以说话的。” 小胖子庆幸道:“那就好。” 想到此,君羽转身面朝黑衣少年,定定凝着他,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少年蹙起眉,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知道、忘记了、还是不想告诉我?” 黑衣少年摇了摇头。 她皱了皱眉头,想起那枚鱼形环佩,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他脖颈,“这个东西,你还记得吗?” 黑衣少年闻言,似乎一怔,顺着衣衫外侧,摸了摸前襟,随即摇了摇头。 君羽崩溃,敛下心神,开始一个一个问道:“你是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对吗?” 黑衣少年抿起唇角,点了点头,伸出手指轻轻指向君羽,而后又指了指自己,小胖子见此问道:“你是说让大哥给你取个名字吗?” 黑衣少年重重点了点头,而后直直面对她半响,君羽细细想了想,轻缓说道:“阿九,就叫阿九怎么样?” 长久安康,久久顺遂,这个谐音的寓意好美。 阿九嘴角慢慢勾起,点了点头,君羽知道,他这是笑了。 此刻,她想起死党沐色说过:“心里受到过严重创伤的人,会选择遗忘掉自己最痛苦最伤心的经历。”阿九的经历,即使她一个外人看到那些伤口都觉得心惊,他亲身经历,心结怎会那般轻易打开,也莫怪他会失忆了。 夜色愈发的深沉,榻上的孩子们已然熟睡,君羽这时突然想起,今日那婢女手臂抓向风间离衣角时,她清晰的看到他缓缓顿了一下,明明他可以向后退开那婢女的,时间绝对够用,可是他却抬步迈向门槛,迎上了那婢女的动作,她一时想不通风间离如此做所为何。 如若他不这样做,就不会被那婢女抓到,也就不必厌弃的脱下外衫,如若他……君羽猛然眼前一亮,如若他不这样做,那帮仆人也就不会没有主人命令私自行动,他早就料到,纳兰景不敢明言,只会撕下示意仆人灭口,他也便借了这个机会惩治那帮下人。 他冷静沉稳,没有一丝急躁,言语间得当,如此也向纳兰景表示,他们即便是侯府也懂得自己的身份,不会越过一丝规矩,依旧是陛下的好臣子,而那两人打了侯府的仆人,即便宋无湮是无心之失,但欺辱了他侯府下人,他便为她们报仇,送了那众仆人每人一百板子。 如此也表示出,侯府不是那么容易被欺凌的,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君羽也不得不叹服。 明日,她和阿九就要到风间离身边服侍了,不得不万分小心为上。 而他,两番救了自己的性命,这份情她记下了…… 四月十四日,西凉边城发生动。乱,西凉向大秦称臣已久,纳兰帝早几年将官员首脑都换成了自己人,而西凉旧臣也未被全部罢免,部分官员由中央将领转为没有实权的文职,这场动。乱便是由这些西凉旧臣集结所致,当然,仍有个别官员,依旧位极人臣,这就不得不让所有人联想,十年前大秦由胶着两月到三日破城,是不是与这些人有关了。 不出半月,动。乱加剧,随着西凉归顺大秦时间越来越久,昔日西凉将领愈发感念旧主的好,与乱军一触即发,迅速集结成一团,西凉内大秦管员也派了官兵镇压,无奈蚍蜉难撼大树,动。乱丝毫没有被舒缓,反而愈演愈烈,已隐隐危及大秦边境。 这些年来,西凉地区一直不太平静,但即便如此,像今日这般严重却也是第一次。 急报如雪花般递往汴京城,请求圣上平乱,四大门阀及其他世家连夜进宫商讨平乱之策,一时之间,一派紧张,却也纷纷按兵不动,隔岸观火,那些世家将期望的目光放在了四大门阀之上。 四月二十九日,风间侯自请前往边境平叛。 转眼间,君羽来到这异世一个月了,她的手臂已然好转,夹板也取了下来,阿九的脚趾也开始生新,穿鞋、站立和走路已经不再是问题,他的脸也不再肿胀。 君羽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墨黑的长眉,眼眸清亮,笔挺的鼻子,嘴唇薄削,随着他轻轻点头,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简单的麻布衣衫,却穿出了华贵的姿态。 而阿九似乎也偏爱,黑色麻布衣衫。 她却不知,阿九通过一直以来的观察,知晓了君羽对黑色的偏爱,也坚定了他自己黑衣的念想。 或许因着她和阿九的伤,刘管家并没有分派另外的活计给他们二人,只是让他们负责清扫风间离的院子,而君羽也并没有服侍在他身侧。 这一天,君羽同阿九刚刚将院内打扫完毕,刘管家急急跑来通知二人备马,原来每月初,风间离都会到汴京城外普陀寺的药泉泡上一泡,他自小体弱,从八岁开始就在外休养,十三岁才从神医身旁归来,而君羽在围场见到他的那天,正是他回府的第一天。 他二人迅速将马车备好,而后静立于车前,这时,风间离从门口缓缓走出,他仍旧千年不变一袭白袍,剑眉入鬓,墨发未绾散在身后,已然五月的天气,依旧抱着手炉,脸色微微苍白,嘴唇有一抹不自然的殷虹,他抬眸扫过众人,而后来到车前转身进了马车。 “你们二人也跟着去吧!”车帘荡下的瞬间,一抹清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风间离一行人到达普陀寺时天已然擦黑,早有闻讯而来的知客僧在山寺前的亭子等候,风间离扶了君羽的手下了马车,知客僧引了风间离众人步行上山,这是对寺院的一种虔诚表示,君羽想起阿九脚伤,转身向人群里望去,阿九站在人群里咧起唇角,迷了谁的眼。 到了寺门口,知客僧引了众人来到斋堂,院寺用食清淡,吃的都是素菜,却别有一番美味,饭后,风间离就离开去了后山药泉。 有小沙弥为众人安排了住处,而后,君羽独自走出厢房,夜凉似水,寺内寂静无声,只闻还在修行的僧人敲着木鱼的声音,哒哒的响声在寂静的夜空传的很远。 她循声慢慢走去,猛然从路的那一端走来一个身影,因为离得还远,辨不得身形,脚步越来越近,她定睛看去,一袭绛蓝衣袍,内嵌金丝花纹,温雅异常,却是夜凌轩,夜王府掌管着大秦的经济命脉,可见财力惊人。 君羽本想着假装不识他身份逃走,夜凌轩已经发现了她,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是你啊”,她当下惊诧,看了看四周,那边有轻轻笑声传来:“说的就是你,围场内的小少年。”她竟然认得自己,君羽也没办法在假装不识,躬身一礼,开口道:“夜小王爷万安,小的君羽,多谢您那日救命之恩!” “那猎人乐子我本不甚喜欢,而你的胆识我却很欣赏。”夜凌轩笑着说道,声音温软:“想必你家主子也在此处吧,看来离世子每月初需到普陀寺浸泡药泉一事却是真。” 不论如何,他也间接救了自己的命,君羽心下想着这恩情她会记下。 而夜凌轩后面一句话,却让她当下心里惊讶。 侯爷自请平乱离去,风间离作为侯府唯一少爷,世人皆知他体弱,风间侯也已年迈,如今内正值其他世家挤破头颅,想要打压四大门阀,而让自己上位,外西凉旧臣兴风作乱,侯府空落,虽明着里没有人动作,但暗地里会发生哪样的勾当,却已然不好估料,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依旧防不胜防,侯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若发生变故,军权旁落,那么这汴京城也就要变天了…… 君羽仍旧保持弯腰低头之状,夜凌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右手捻起附近枝上花朵,放到鼻下轻轻一嗅:“告诫你家世子小心。”而后,转过身从侧边小路离开。 她当即会意这夜凌轩夜半来此,估计是来找风间离的吧,却恰巧遇到了她。 看来即便那日宋无湮在侯府如此放肆,风间离也未对其表态,或许并非君羽之前猜测的那般,主要还是因为四大门阀虽互相防备,却也相互依存,小打小闹,各个家主当个玩笑也就过去了,若真有事情影响到一方安危,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就会抱成团,这也就解释了四大门阀能盘横在大秦如此之久,却没有没落的原因了…… 今日,夜凌轩来此,警告风间离小心安危,也恰好验证了君羽此刻的猜测。 看来,不论任何朝代,权力顶端的门阀必盘根错节,而强子却牺牲在了这落后制度下。 ------------ 第十一章 暗夜截杀 君羽想到此,转身就向风间离居住的禅房走去,她可不想去药泉,像所有穿越女主一样,瞥见美男裸体,而后发生种种故事…… 她只需将夜凌轩的话传达到即可。 刚待她走到寺里给贵客准备的单独院落,刘管家匆匆忙忙从内院迈出,君羽刚要转弯的脚步生生偏住,才制止了撞在一处的悲剧。 刘管家定晴一看,发现是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附耳就吩咐下来,让她速速叫醒其他仆人,准备下山。 原来风间离也料到此次山寺之行,恐生有变,但介于身体原因又不得不出府来此,他现今已经泡完药泉,在从后山归来的路上又碰到了回禅房的夜凌轩,心思当即一转,决定今夜就回府,归去时间越晚,他已然来到普陀寺的消息传播的也就越广,危险亦会愈重。 风间离带出的手下,都是他的心腹,一刻钟后,他们已经走在了下山的路上,出寺时,静谧而迅速,院内的众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发现,他们早已消失了。 寂静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二十多人的护卫下急速行驶,愈走愈远…… 而寺院后山僻静的羊肠小路上,风间离,君羽,刘管家,阿九,以及身边十多个暗卫,自寺中下来,直奔山脚一户农家,取出风间离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众人上马向侯府方面行去,所谓调虎离山,当是如此。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偏僻小道上奔驰,暗卫四周围绕,将风间离护卫其中,君羽有幸被安排在风间离身侧,阿九在她身旁。 全身的细胞谨慎的几乎全部打开,君羽知道虽然已经调虎离山,不过若是猜测不错,每个道路上都会被安排人死守,一则,刺杀风间离只可暗中行事,若一击无法必杀,日后再难成事,二则,风间离若在此被伤,完全可以推脱到山贼身上,皇上追究也无法查到他们头上,而一旦他逃脱回到侯府,若在想行动,就难如登天了。 世子在侯府被刺,他们便不再会处于暗处,也无法明哲保身,因此,今夜,各个世家的人只多不少,定会拼尽全力。 这看似寂静的黑夜之中,君羽知道,实则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无数魑魅魍魉潜伏在黑暗之中,别有居心,不知何时就会跑出来撕碎众人,她曾经每次在军情处执行任务时,都是小心将自己隐藏起来,如今,转换位置,陪在风间离身侧在这小道上狂奔,而可能正有无数双眼睛盯在暗处,她只觉有一种人为刀俎之感,精神高度紧绷。 刚要自嘲的牵起嘴角,一丝警觉忽然袭来,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对方也将自己隐藏的很完美,但随着这一个月来的锻炼,她的身体如今已经可以恢复前世一半的水准,感官也愈发敏锐起来,如今那种窒息的感觉是君羽非常熟悉的,抬眸一扫,一道微不可查的光亮在树叶下绽放。 “有埋伏!” 几乎就是一个呼吸间,护卫在风间离身侧的君羽,突然一声厉喝,下意识飞身而起,扑到风间离身上,将他从马上扑下。 所有人大吃一惊,四周暗卫刚要飞身而出,一阵箭雨密密麻麻的飞射而来,所有箭枝的目标都是风间离所在方向,马匹被弓箭刺穿肚腹,悲鸣一声,翻倒在地,君羽扯住风间离一个侧翻,滚落在已经倒下的马匹内侧,无数的弓箭插在马儿的尸体上,马儿嘶的一声嚎叫,流出的血已然呈黑紫色,显然那箭头上都淬了毒。 “保护世子!”左侧的一个暗卫朗声大叫,话音刚落,几支利箭同时射穿他胸口,暗卫哼了一声,拼劲所有气力走到仍在马肚下的风间离身前,死死挡住前方射来得利箭,终于力竭,嘭的跪倒在风间离在地,已然没了气息,僵硬的身体却仍旧保持着直立的动作,将安全的背后留给了他效忠的世子殿下。 “不要慌,都躲在马匹身下,抵挡利箭。”混乱中,君羽猛然出声喊道,忽视旁边风间离的视线,顺便拿下刚刚那死去暗卫身侧的大刀,猛然间看见阿九躲在旁边的马肚下,正定定望向她,当下,君羽示意让阿九放心。 那些刺客此时看到风间离众人都躲在了马肚下,知晓他们这是在等待援兵的到来,暗处头冷一个眼神,刺客们得令,放下手里的弓,提上早已准备好的大刀,就冲向那仍旧躲在马肚下的人儿。 君羽眼前一亮,她等的就是此刻,杀手们手里有远程弓箭,暗卫无法近身,躲在马肚下,引他们走出树林,就可以利用手里的大刀近处搏杀。 她突然站起,示意身侧暗卫同她一起对敌,阿九不会武,君羽让风间离、阿九、刘管家仍旧躲在马肚下,吩咐众人,立于马尸前方,站成凹向三人的扇形队列,如此就可以更好的保护后面三人,也可以防止刺客从身侧溜向后方。 眼见,刺客已经近了身前,众暗卫却仍旧未动,君羽猛然想起,她现在身份只是个奴隶,这些人又岂会听她的?他们效忠的主子自始至终只是风间离。 这时,君羽后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隐卫,按君羽说的去做,从此刻起,他话如我令。” 众人大惊,却依旧听命行事,此刻,只见暗夜中一道雪亮薄影突然呼啸而来,力道之大,无以比拟,君羽冷笑,身腕一翻,挥出手中大刀就迎了上去,用力架住对方刀身,左腿猛然抬起,踢向对方腹部,对方吃痛,收势而退,君羽看准时机,一刀劈下,挑起,那人抽搐在地不动了,这时旁边暗卫应顾不暇,眼看身侧刺客就要溜向后方,君羽见此,一个侧身飞踢,一脚正中刺客胸口,那人踉跄一步,嘭的一声坐在地上。 暗卫见此士气大振,毕竟他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得以留在风间离身边,之前的慌乱,实在是因为刺客用弓箭袭击,隐藏在暗处,摸不得人影,此时,见君羽轻松击落数名刺客,气势大振,手起刀落更加勇猛起来。 君羽却打眼探查起对方情况,眼前局势仍旧是对己方不利,即便近战搏击现下好似能够抵挡,但她们寥寥几人,而刺客越聚越多,一波一波,完全能够磨光他们气力,只有拖得时间,等四大门阀或是侯府的援兵到来,他们才能安全。 怕就怕敌人等不及,又开始举起弓箭远程射击,那么他们这边再无逃生可能。 然而,似乎是为了回应君羽此时想法,丛林里稀稀疏疏想起弯弓的声响,她知道刺客已然等不及。 暗卫们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手起刀落,血腥四溅,一个蓝衣大汉厉声叫道:“阿二、阿三突围护送殿下回府,其他人跟着我!” 身穿青衫,长相相似的两个暗卫转过头奔向君羽后方,话音未落,无数利箭就朝这边飞射而来,君羽一把拉起风间离向旁边卧倒,躲过一轮攻击,厉声喊道:“阿二、阿三带着阿九、管家跟我走,从左路冲出去!” 一把扯住风间离的领子,咬牙就飞奔起来。 “拦住他们!”刺客首领突然大叫一声,无数人影举起弯弓就向飞奔的几人射去。 君羽舞起手中大刀挡住飞射而来的利箭,跑得愈发迅速,右手还紧紧提着风间离,那边两个暗卫也在护着阿九、刘管家。 这时,远远的后方传来一声嘶吼,君羽回眸看过去,只见蓝衣大汉与剩下的暗卫站成了人墙,好似军队般死死拦住了飞奔的箭枝,密密麻麻的箭如雨滴狠狠打在他们身上,扎入血肉,溅起一地尘沙,他们却仍旧一动不动,大大的眸子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他们的故乡…… 君羽眸子猩红,心脏狠狠的抽疼起来,但是她知道活着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些誓死不惧的暗卫挡下利箭,为她们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只是为了保住身旁的这个男人。 “阿二,阿三,你们带着阿九、刘管家从后方绕道回去,接济未到的援兵”她咬住唇瓣沉声开口。 “快去,没有时间给你们磨蹭,没有援兵,我们只有两条腿,能跑多远?”她看到仍在犹疑的四人厉声喝道:“时间不是留给我们悲伤的,只有世子活下来,暗卫的兄弟才不会白白牺牲,不是吗?” “走!”她大吼一声。 身边的风间离却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清冷若亡…… 这一夜,少年知晓了自己的无用,也正是从这夜起,垫定了他想要走上强者的道路。 君羽却不知,已经被带走的阿九,重重的握住拳头,下定了习武的念头。 ------------ 第十二章 护你无忧 待四人走后,君羽扶起风间离,向前跑去,在援兵没有到达之前,他们只能继续逃才有生路。 一路上,君羽在附近的大树上都做了隐藏的标记,方便于阿二、阿三找到他们,四人走之前,她已经把隐藏标记的方式告诉了他们,所以,也不必担心援兵找不到她和风间离。她边跑边寻找着有利于二人隐蔽的场所,这时,耳边有呼吸声响起,夹杂着淡淡的话:“君羽,那边有片丛林。” 她猛然抬头望去,漆黑的夜里,只闻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黑夜进入森林是最危险的事情,可是刺客还在身后穷凶极恶,当下她只好决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风间离体弱,跑了这么久早已开始喘息,君羽望着他眸子,月色下,只觉如坠入深沉的湖水,一汪墨色,冰冷寒凉。 当即决定,进入这片丛林躲避,只要不去往深处,以君羽的能力还是可以应付的,热带雨林是每个特工训练的必经阶段。 君羽叮嘱了风间离扎起长袍的下半部分,否则进入丛林后行动会不便。 风间离一撩长袍下摆,就在腰间打了个结,缓缓开口:“你对丛林很熟悉。” 不是疑问,不是赞叹,是真真实实的确定,他确定君羽对丛林很熟悉。 月色下的丛林,高高低低的树木肆意的生长着,无数的蔓藤纠缠在上面,鼻息间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突然,君羽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缓缓的似乎在向丛林接近。 “shit!刺客人数太多,还是有几个寻到了这处。”君羽附耳到风间离身旁,轻轻呢喃:“世子自己小心,我去处理那帮刺客。” 风间离只觉有清风拂过,耳边愈发的痒了,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 君羽不知道的是,待她走后,风间离抠着手心,良久…… 漆黑的密林里,有细碎的脚步轻微的传到耳边,刺客已经缓缓迈进了丛林。 无人注意的高高树冠上,一抹身影抱着身体粗细般的大树,定定看着下方分散在四处搜寻的刺客。 突然,树上黑暗的身影急急滑下,迅速向着附近单独的刺客而去。 还在仔细寻找风间离的刺客,却不知索命的阎罗已经缓缓的靠近,在这场追逐中,双方都是各自的猎物。 领头的刺客眉头紧蹙,沉声吩咐道:“都跟上来。” 然而,却没有一人回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刚要转头看去,只觉脖颈一凉,就这样悄无声息了。 处理完所有的刺客,君羽抬眸扫了眼四周,而后转身,向风间离所在的方位跑去。 她一路奔跑跳跃,身形矫健,忽然一抹碧色映入眼帘,原来是一汪不大的小湖,水波轻轻随风荡漾,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她赶忙回到风间离所在处,将那条小湖告诉了他,风间离紧紧盯着她,微微扬眉:“都解决了。” 又是肯定的语气,君羽不禁想一掌拍去,而后二人就到了小湖边休息,等着援兵的到来。 这时,君羽突然脸色大变,猛然抽出大刀,对着风间离的脖颈就狠狠砍了下去,风间离一惊,嘴角抿的愈发紧了,一个侧身,被刀锋震得翻到在侧。 风间离眸中寒凉愈发重了,惊骇道:“君羽!” 然而,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一个细长的影子就向着他袭去,君羽挥起大刀,想要将那东西斩断,此时,那东西攀上风间离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君羽大惊,一把抓住蛇身,猛然扔在地上,甩起大刀就将蛇砍成了无数段,只见风间离手腕处被咬伤,两排牙印,伤口还在缓缓流着黑血。 看来这是条毒蛇,当即她迅速用大刀割下衣衫上的布条,而后在风间离手腕伤口上方狠狠绑紧,“殿下,你忍着点,这蛇有剧毒,必须挤出来。” 君羽用布条缠住他手臂,使劲的拼命挤压伤口,直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缓缓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殿下您重了蛇毒,现在不宜走动,君羽到丛林外去迎援兵。” 风间离紧紧蹙起眉头,盯着君羽开口:“不必,你陪我一起等吧。”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声音愈来愈近,君羽当下一惊,又一批刺客寻到了丛林。 她随即想起风间离的伤口,牙齿咬紧唇瓣:“世子,您受了伤,不正亦面对敌,我们先撤。” 她扶起风间离,说道:“殿下可以走吗?” 风间离点了点头:“可以。”然而,当他慢慢站起时,猛然,一阵眩晕袭来,他身体本就羸弱,如今一使力气,骤然冷汗直流。 君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微微咬牙:“世子,小的背你走吧!” 风间离似乎一怔,沉默了半响,沉声说道:“君羽,今晚多亏了你。”他声音虽冰冷,但君羽已知对于他这个清冷的个性,能说出这番话却属不易,当下眯了眯眼。 而后,缓缓蹲下身体,一把将风间离拉到背上,猛地一个踉跄,君羽赶忙直起身子,大步就奔了出去。 待君羽和风间离刚走,那批刺客已到了此前二人所在的地方,看了看两人来不及遮掩的痕迹,搜索间,一条被斩成碎片的细长物件,进入了那批刺客眼中,当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人被毒蛇咬中,快追!” 若是君羽自己或许还会选择躲在树顶,可是现在是两个人,风间离还在她的背上,没有其他工具辅助,根本无法徒手将一个人弄到树上。 于是,君羽选择了最便捷的方式,那便是逃。 夜色幽暗,明明已经是深春时节了,那风吹在人身上却依旧寒凉如水,君羽不用看,也猜得出背上的风间离,因为刚刚运动的关系毒素已经流窜开来,他在她的背上,没有一丝声音,或许已然昏迷不醒了。 无奈,寂静的夜里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唰唰……君羽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只好向深处没了命般奔跑,那些暗卫的血不会白流,她会护着他直至援兵赶来。 恍然间,她一怔,这方场景怎会如此熟悉? 脑海深处,似乎曾经也背过这样一个人,穿梭在凛冽大火间。 夜色冰凉冰凉,侵的人入骨生寒,四周漆黑一片,本来高挂在夜空的月,被几缕乌云遮住了大半,丛林草长,有一声声的蝉发出凄厉的鸣叫。 君羽轻轻沉思,是幻觉吧!她曾经执行命令时,可以确定,并未背过其他人。 随即,她将思绪抛在了脑后,如今,活命最要紧。 在这虫声之间,一道人影背着一袭白袍的少年,快如闪电的穿过茫茫树木间,朝着林子深处疾奔而去。 君羽的这具身体背着风间离跑了一会,额角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体力仍旧是不够,不够,她心里厉声对自己吼着。 这时,背上有衣袍摩擦起的窸窸窣窣声响,她只觉额上一抹温润,腻滑的布料擦过耳间,触碰到细密的汗珠,将它们都缓缓拭了下去。 她猛然一惊,风间离醒了,再用衣衫为她擦汗,可他是个标准的洁癖啊!轻轻的她突然开口:“世子!抱歉,小的将您衣衫弄脏了,可是如今形式所迫,无法立即更换,请您忍一忍。” “恩……”风间离的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响起,君羽大骇,她这具身体背着个人,而刺客们只是徒步奔跑,速度上就差了一大截,如今,显然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背上的人似乎抬起头也缓缓看了眼四周,而后低下头颅,视线胶着在君羽身上,附耳在仍旧紧紧抿着唇奋力奔跑的君羽身旁,“你快走!不用管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哑然的嗓音。 君羽一怔,风间离是在说让她丢下他,独自逃生,她轻轻侧过头看去,风间离唇瓣已经一片青紫,显然蛇毒流窜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想起曾经执行军情处任务时,每次凶险时分,景宁也会对她说:“别管我!” 她想起那时在山路上蓝衣大汉的一声嘶吼,和那为她们争取了逃生机会的以生命为代价的人墙。 她想起荒凉的围场上,一个白袍少年伸手轻抚栅栏,天生体弱,却仍旧射去了那一箭,为她将纳兰澈的箭枝打偏。 她想起现在他在耳边的轻声呢喃:“你快走!” 她想起现在他们已经是并肩对敌的战友,她对阿大、阿二承诺过,她会护他安全,是啊,特工是永不会抛弃自己战友的! 风间离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他知道或许这蛇毒就会要了他的性命,身下这个少年,拼力的护着他,他怎会让他人再一次为他而死?山路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紧捏手心,缓缓喘了口气。 “有我在。”一抹坚毅的声音传入他耳间,身下人的话语仍在继续:“我会带你跑出去,我们一定可以撑到援兵到来!” 风间离却不知,后来,每当他想到这个场景,那句坚毅的声响,总会在耳边涤荡:“有我在!” 有我在,就算刺客包围而来,她也不会丢下他。 有我在,就算援兵迟迟未到,她也会护她周全。 有我在,此去经年,他不在独自战斗。 低低的三个字,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 第十三章 丛林夜雨 夜风冰凉,从脸颊轻轻吹过,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弱,哪怕是正午的阳光,也不过是只觉温和,但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风间离低头看向身下的少年,那般清冷的眼神,灼灼生辉,突然就亮了起来,“好,君羽,我们并肩作战!” “世子小心,他们已经到我们身边了。”君羽缓缓开口:“出来!” 四面八方大体有十个左右黑衣人齐齐像这处涌来,君羽撕掉衣衫下摆一大片布,将风间离狠狠系在身上,这样他就可以腾出双手对敌,风间离手腕环在她颈上,身体登时绷紧。 君羽银牙一咬,猛地使劲朝深处跑去,她们不能被包围,风间离在她的背上,若一旦被包围,她前后顾虑不及,很可能就会有人在身后趁机刺死他,所以,她必须趁黑衣人还没近身,突破包围圈,而后在转身对敌,身后无忧,那么,风间离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后方脚步愈来愈近,此时,前方一片银亮之色突然进入她眼底,那里一个黑衣人手举着大刀已向她劈来,君羽手腕一翻,迎了上去,那人立时侧身一转,躲开君羽架住他大刀的动作。 就是此刻!她眸光一闪,大步向前,从他侧身缝隙奔出,待那人发现她动机时,君羽已经从包围圈撕出口子,防止了前后被夹击的可能。 黑衣人眼神阴恶,提着大刀,就像她身后砍去。 刹那间,君羽猛地回首,挥舞起手中大刀,刀影重重,猎猎声响,那人死命缠住她奔跑的念头,这时,又有四个黑衣人赶了上来,齐齐拿起手中大刀就向君羽砍来。 君羽刀柄猛转,迎上砍下的刀刃,脚下飞旋上踢,踹向一人下体,那人呜嗷一声,护住身体下部倒在一旁。 突然,君羽一哼,提起全部气力,使劲一顶,众人大刀还被架在上方,无暇分身之际,背后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动。 风间离从靴子里掏出随身匕首,猛然提腕,凌空就刺向前方的一个黑衣人心口,刺客还在忙于应付前方君羽,并无人注意到他,手起刀落,带起一股猩红飞溅而出。 黑衣人看到状况不妙,径直就要退后几步,君羽看准时机,抄起大刀,骤然一砍,啊的一声,半掩的月色照在地面上,赫然是一截手臂。 一个黑衣人抱住右手倒在一旁,面部狰狞,血肉模糊。 她趁机捡起刺客掉落在地的大刀,左右手齐齐开工,就向那场内仍旧完好的二人挥去,此刻,那被君羽踢了下体之人,忽然站立起身,抄起大刀就向风间离捅去。 君羽眼角撇见一抹银色光亮向身后而去,此时,前方两黑衣人武动手中弯刀,也向君羽砍去。 她右手灵活举起,就架在了前方一柄刀刃之上,左手向后一旋,微微侧身,迎上了后方偷袭那人的大刀。 就在此刻,那前方另一人的刀锋已然砍下,“小心!”背后话音未落,君羽只觉左胸口猛然间一凉,噗嗤一声,刀已入肉。 也是此刻,后方风间离拔出匕首,划破了偷袭那人的咽喉,血喷射而出,溅在他月白长袍之上。 君羽一个抽痛,猛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前方二人看准时机,又向她急急攻来。 “你妹的,疼死老子了!”君羽一个大怒,飞扑而上,抬脚踢向左方人小腿,左方黑衣人吃痛,身影一顿,她顺势挥起大刀就劈向那人脖颈,大动脉被割破,猛烈的鲜血涌出,在暗夜里却是另一番渗人的激昂。 右侧黑衣人大骇,意识到君羽胸口流落不止的鲜血,趁势而上,君羽一声不吭,手中的大刀在月色下划过无数的血痕,黑衣人腰腹重伤,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那被砍掉一截手臂的刺客,定定看着双手紧握大刀,胸前猩红一片,背上还紧紧系着一人的少年,竟怔怔发不出一丝声响,他怕了…… 刚待他起身,想逃到后方,去找剩余的同伴时,只见那少年挪腾起步子,朝他迈了过来,他大惊,抱住受伤的手臂就转过身去,忽然,只觉背后一凉,就这样径直朝前倒去,而他的后背一个凛冽的刀锋早已落下。 君羽只觉胸口一痛,突然有脚步声由远方传来,她意识到定是刚才那群刺客的同伴,或许因为听到了这方的厮杀声,所以赶了过来。 她现在已然受伤,若继续跟黑衣人缠斗下去,只怕最后会因为失血过多脱力被擒,那么今晚所有人的努力和牺牲就白白付出了。 轰隆隆……天空突然惊起一阵炸雷,被乌云遮住的月也不在清亮,君羽还没有回过神来,瓢泼的下雨就已经倾洒下来,哗啦啦的淋了两人满身。 君羽大喜,立马抬步就奔了出去,雨声淅淅沥沥遮掩住了他们疾奔的脚步,雨滴顺着她的衣衫,混着胸口的血滴在了昏黄的土地上,弥漫苍凉。 而她背上的少年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衣袍是一丝脏污也沾不得的,他平日整洁白皙一尘不染的衣衫,如今被大雨全然浇透,湿淋淋的紧紧贴在身上,后背也溅满了一个个血红的点子,那是刺客们的血。 他此时眼神已经迷茫,手指紧紧抠着手心,希望能在蛇毒侵袭下,保持一丝清醒,他眼睛定定看着前方少年,一瞬不瞬,看着少年已经微弯的身体,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知道少年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洒落在脚下的这片土地,雨水轻轻落下,就散了一地猩红,而他除了紧紧咬住青紫的唇瓣,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感激上苍,庆幸自己在围场上的一时心软,救下了那个眼神倔强的少年,如果没有一时诧异射出箭羽而救了他,如果没有他因为私心求得圣上赐予他们为他为奴,今日的一切是不是早已落幕,他会不会躺在冰凉的土地上同青卫的老大一样被射穿?他只知道这个少年,从今以后他也定会护他无忧。 没有一刻,他想现在这般确定今后的目标,治好身体的羸弱之症,他要变强起来。 那一天,少年对着昏暗的天边重重点了点头。 君羽只觉得冰凉的雨水滑入了她的颈间,激的她猛地打了个寒战,她必须赶快找到躲避的地方,后面的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或许因为大雨的缘故,月色被轻轻遮挡,愈发幽暗起来。 这是一片丛林,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就是找到生长旺盛的树木,躲在树下。 幸好除了下雨之前的一声惊雷外,没有在打雷,如此,只要跑出足够远的距离,防止黑衣人找到,然后找到一颗大树就可以躲避开了。 君羽提起的脚步溅起一地泥浆,她还在奔跑着,寻找着,这时,她以为早已昏迷的风间离沉声开了口:“左方,四十米左右有一颗足够大的树!” 听罢,当下她就像那方跑去…… 树下,君羽解开仍旧系在腰上的布带,将风间离放下来,扶起他坐在一旁,而后,赶忙撕下衣衫将胸口包扎上,心里却在狠狠臭骂那个刺客:“你丫的,砍在老娘胸上,真是个禽兽!” 风间离在身侧看着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的君羽,微微勾起唇角,漠然间,只觉一股迷茫袭上心头,手心已经被自己抠的鲜血淋漓,却没有了一丁点用处,他轻轻合上了眼睛。 君羽跑了这么久,再加上流血过多,便有些迷迷糊糊,她抬眼看去,风间离已经侧倒在一旁,双眼合起,她当下大骇,蛇毒还是必须吸出来的,刚才风间离一番动作,血气上涌,蛇毒流窜更快,若是毒素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于事无补。 当下,她坐到风间离身侧,拿起他的手腕,缓缓俯下头颅,他中毒后,君羽曾替他放血挤出了一部分毒血,如今虽然耽搁了一断时间,残留体内的余毒有些流窜,但只要吸出,相信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她嘴唇缓缓靠近被蛇咬的伤口,吸出一口血,就吐在一旁,如此反复几次后,她只觉舌尖麻木,头顶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 猛地抬眸看去,风间离竟然已经醒了,正睁着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出神,君羽只觉好像是被发现做错事的小孩,脸色微微红了红,不过只是一瞬,便镇定下来,将伤口的毒血吸完后,将他的手腕再一次用布巾扎紧,而后拽下一片大叶子,接了些雨水漱了漱口。 君羽看着夜色下的大雨,转过身,抱起拳头,缓缓说道:“世子,您蛇毒未清,刚才已经昏迷,小的自作主张替您吸出了毒血,请您恕罪!” 风间离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无妨。”而后,他也抬头望向树外,开口道:“以后不必再请什么罪,回去后就侍候在我身侧吧!” 君羽想这便是你保护大人物的好处,以前只能在院外打扫,现在已经升级到服侍在侧了。 她迷迷糊糊靠在树边,眼皮越来越沉,只一会儿竟昏了过去。 风间离似乎也发现了君羽的不妥,微微移动身子,到了她身侧,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君羽,将手触到她额前,发现手下的肌肤烫的渗人,看来是伤口发炎,从而导致了高热。 他将已然湿透的外衫脱下,一遍一遍的拧出衣服里的雨水,直到他感觉半干为止,轻轻的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他忆起君羽为他吸毒后一瞬而逝的微红脸庞,随即抬眸紧紧盯着她的唇,蹙起的眉头愈发紧了…… ------------ 第十四章 扔或不扔 待君羽醒来时,已经在回侯府的马车上了,她躺在车内,底下是厚厚的被褥,身上盖着暖暖的狐裘,狐裘?她一个激灵,想要立起身来,无奈立刻就抻到了伤口,疼的抽了一口气。 “想要喝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时,她才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正坐在车门旁,她眨了眨眼,定睛看去,原来是风间离,当下开口说道:“世子,小的受伤了,就不给您行礼了。” “无妨。”低沉的话语传入了她耳间,君羽想了想她是病人,而且是为了救他受的伤,这可是公伤,他应该是能够体贴伤患的。 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就着风间离递过来得水,轻轻抿了一口。 风间离隐在暗处的身影漆黑一片,只能隐约辩得个轮廓。 二人一时无话,万籁俱静中,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雨滴打在马车盖顶,发出的噼啪响声,君羽当下猜想,援兵来得如此晚,定是在途中遇上了刺客,两两相斗,耽搁了时间,但如今她们已经在回府的路上,看来刺客多半已被伏诛。 天明时分,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侯府,风间离率先下了车,而后转身就向他的书房走去。 君羽看了看马车周围的其他人,刚待迈下步子,一抹熟悉的黑衣身影急切走出侯府院门,他左手撑了把雨伞,看到她时似乎大吸了口气,扯起嘴角,竟笑了出来,没错就是阿九那厮无疑。 君羽身上还披着白色狐裘,想起某人洁癖的样子,赶紧脱下,抬眸看向那件衣衫,心里咯噔一声。 那大氅盖在她身上,现如今早已斑驳不堪,染上了她胸口的血迹,她想了想,只好作罢,反正她救了风间离,大不了就这样两厢扯平,她现在受伤,伤口还在发炎,没有闲情去帮他洗衣服,而且她也不想像某些小说桥段里写的那样,做这些暧昧的事,他现在是男子,而他只是她的主子。 当即就下了马车,阿九为她撑起雨伞,二人迈进了院子。 这时,刘管家匆匆自院内而出,君羽连忙叫住他,将大氅一股脑塞到他手里,笑着说道:“麻烦刘管家帮我带给世子,多谢他老的狐裘,小的因为受伤弄脏了衣服,还请管家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刘管家看着那猩红的大氅,怔了怔,边接过来,边嘱咐君羽,大夫已经请来,让他赶紧去医治伤口。 君羽转身就向刘管家所示意的地方走去,刘管家看了看手里狐裘,想起风间离平日白衣一尘不染的模样,叹了口气。 书房内,风间离的手臂早已经被大夫重新包扎好,正阴恶的看着阿二搜集回的手中信件,重重哼了一声,世家打击四大门阀么? 刘管家小心翼翼敲了敲门,恭敬禀道:“小的已经嘱咐君羽去治伤了。” “恩。”一丝轻哼从书桌后转来,刘管家又看了看手上依然脏乱不堪的白裘,世子一定不会再要这衣衫了。 而后,他缓缓开口:“世子您的狐裘,君羽让我来拿给您。” “恩,放在那,叮嘱阿二。阿三盯紧那些世家,若有异动,速报!” 刘管家看着连头都没有抬起的世子,定定舒了口气,急急忙忙告退了。 待风间离在回过神来时,抬眼扫了扫那狐裘搁置的地方,待看到那一抹雪白夹杂着缕缕猩红,眉头忽的皱起,三步并做两步的拿起那狐裘,就扔到了书房门口,房外的侍卫看着脏污的衣服,刚要收起扔到厨房烧掉,猛然屋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回来!” 那侍卫看了看四周,旁边远处的家仆示意他小心着快进去。 当下,他猛然汗毛竖起,颤了颤,扔下手里脏污的狐裘,抬步就进了书房,扑通一声跪下身子,哆哆嗦嗦开口道:“小人……” “捡起来。”侍卫赶忙看了看四周,想起平日世子冷漠的神情,更加惊慌,颤抖着声音说道:“小的,小的,这就马上去烧了它。” “去洗干净拿回来!”那侍卫已经扯起地上狐裘,就要告退去烧了它,低沉的话语忽然在他耳边炸开,“什么,洗干净拿回来,这……” 上方风间离忽的抬起头颅,就扫了过去,“小的这就去洗干净,这就去。”侍卫哭笑不得急忙拿起狐裘就跑向浣衣房。 屋内风间离看见侍卫震惊的身影,想起那件狐裘,蹙起的眉头越来越深…… 半月后,君羽的伤势已然痊愈,胸口却留下了一道伤疤,不过她从未放在心上,这半月来,阿九干了她原本该干的活计,风间离也没有来知会她去做其他的事,连刘管家也没有来催,看来是知晓她这个救命恩人重伤,特地好心留她养伤吧。 她这些时日,翻便了各种古书籍,也没有查到一丝能回去的记载,原本他还幻想着能回到现在,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替强子报仇,找到三个闺蜜,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与阿九、小胖子等人好好活下去。 欺她、辱她、害她着,必百倍还之! 她微微闭眼,强子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她狠狠捏了捏手心。 现在府里竟都知晓了是她这个奴隶救了风间离的命,大家对她礼貌客气起来,顺带着其他孩子的生活也跟着好了许多。 君羽此刻,靠在榻上,却是在诧异近日一直以来心中困惑的事,为何风间侯爷只有风间离一个孩子,而且她也从未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过侯爷夫人的名讳,当下暗暗称奇,将疑虑记在了心间。 她骤然想起小胖子昨夜在耳边跟她唠叨的话“还有七日就是当今圣上纳兰帝的四十岁寿辰,其他两国均会派使者前来贺寿,南疆素来神秘,从未给他人亲自贺寿过,而西凉已称臣十年有余,自然不算的其他国家。” 而后,小胖子骤然眼神明亮,说:“听门口的侍卫们叹道,如今汴京大街无数华服豪车自门口涌入,也便是这些各国的使臣已经陆续赶到了。” 君羽听罢却料想这次汴京城只怕要更加热闹了。 ------------ 第十五章 大秦国猎 历史上的这一年,是热闹并极富戏剧性的一年,从四月初开始,西凉暴动事件、侯府世子遇刺事件、大秦与北齐通商队伍被骚扰事件,相继而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平静了十年的云苍大陆只怕又要波澜再起了。 风间离被刺的消息,在君羽她们回来的第二日,就已经被传到沸沸扬扬,而事件的主人公们,一个是侯府后院没有地位的奴才,另一位却是侯府主子的唯一血脉离世子。 而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两人,一位正躺在后院榻上养伤,另一位则称余毒未清,闭门谢客,四大门阀中其他家族在事发当晚纷纷赶来慰问,当今圣上也派人送来了补品伤药,可却得到的消息是侯府世子被蛇咬伤,余毒未清,仍在昏迷。 圣上震怒,责令汴京大理寺,立即着手查办刺客之事,一时间城内各大世家人心惶惶,却怎料,不出几日,得到消息,那批刺客手臂上印有东陵王室奴隶专属的狼头印记。 东陵位于云苍大陆东部,整年如春,湖光山色,气候温和,经济繁华,没有大秦般四季分明,烈烈寒冬。 但从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刺杀大秦手握兵权的侯爷世子之人竟是东陵国人,一时间,朝臣震惊,纳兰帝当即派出国书相邀各国来秦共聚,美其名曰共贺四十岁生辰,实则打的什么主意,只怕仅有他自己知晓了。 君羽轻轻动了动微麻的双腿,抬眸看着已然暗下来的夜色,想起受伤这半月以来的种种听闻,只觉思绪一片混乱,不是其他世家因争权暗害风间离,却是东陵人么? 此刻,位于汴京城西方的一座大宅院内。 一豆烛火下,两抹颀长的身影映在雕满菱花的窗子上,四周寂静,闻不到一丝声响,偶尔一只乌鸦掠过,只闻悲啼声鸣。 而屋内静立的身影,在这一片寂静中,压低嗓音开了口:“已经照您说的做了,如今没有一丝可能会查到我府了。 室内另一抹身影低低开口:“你……” 这时,窗外忽的风声大作,那句话语也随之被淹没在风里。 大秦王朝自建立起,就留有圣上寿辰前三日国猎的习俗,上至皇帝,下至各个朝臣都参与其中,而与当政的皇帝一同狩猎,也便是与龙同寿,国泰顺遂之意了。 这一日,距离大秦国猎还有三天的时间,风间离伤势已经痊愈的消息传出了侯府,当今圣上大喜,赏赐也随之如流水般被搬了进来。 这一日,伤愈的君羽和阿九奉了刘管家那厮的命令,出府采买去围场途中所需物品。却怎能料到,今日的事在后来给了她那么大的打击。 彼时,她刚刚了悟到大秦国猎所在的场地,不是她当日醒来那处皇家围场,原是汴京城外距离此处大约一日行程的国猎专属场地。 日头高挂,照在汴京城内一片潮红,已然过了五月大半,又是一年春末,丝丝温热,大地生机勃勃。 此刻,汴京城外一侧的大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缓缓靠近,身穿红色锦衣的少年坐在华贵的马车上,纤长的手指撩开车前的帘布,轻轻抬眸扫了眼日照下的汴京城,嘴唇带笑说道:“哎呀,我说这汴京城也不怎么样嘛?” 他身旁竟齐齐围坐了七人,姹紫嫣红,正好似对应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端的是艳美异常,七名轻纱绝色的少女轻轻靠在马车边沿,真正是艳福不浅! 身穿紫色轻纱的少女,端起托盘,转身一仰就靠在了红衣少年胸膛,轻轻捻起一粒朱果,莹润的指尖夹起鲜红的果子,娇艳可口,红衣少年张开轻抿的唇瓣,含住了那枚果子,连带紫衣少女的手间,吞入口中,只见他喉咙微微抖动,就咽下那枚果子,顺带眯眼,含起少女的手指来。 少女一声娇呼,如水的身躯靠的更近了,紧紧挂在少年胸膛,微微喘了口气。 这时,只见红衣少年,暧昧一笑,瘫软的紫衣少女,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她用牙齿咬住了女子指尖。 “小李子备马,我要逛一逛这汴京城。”那红衣少年眼神忽闪,松开了少女指尖。 车外一个中间模样的男子,刚毅的脸庞一闪郁色,似乎恨铁不成钢般,重重叹出一口气,也似乎熟知那男子习性,当即,没有一丝犹豫的立马叫人将马备好。 随即,车内少年,一撩红衣下摆,叫停了马车,马车的车轮带起地上的石子,抛洒在一旁的土地上。 红衣少年旋即二话不说,登时跳下马车,这时,再细细想去,那华贵的马车竟能装下八个人之多,真不可谓不大。 红衣少年下了马车,左脚勾住马镫,一撩下摆,已经坐在了马背上,车上少女们齐齐惊呼,当下竟鼓起掌来。 而后,径自全都下了马车,似乎也要同红衣少年而去。 少年挑起凤眉,邪魅一笑,“你们谁会骑马,就随我去,至于其他不会骑马的,跟小李子入城,城门口自有大秦皇帝的迎客人。” 紫衣少女,裹起身旁侍女拿着的披风,娇俏一笑,“姐妹们我去了!” 其他六位少女,撇撇嘴角,看向红衣少年,眼波流转,齐齐说道:“殿下小心,我们等您回来!” 红衣少年莞尔,挑起嘴角,不羁说道:“晚上让你们开心。”而后,手执缰绳,甩起马鞭,驾的一声轻响,径直打马向汴京城门跑去。后面的紫衣少女一惊,推开侍女翻身上马,就追了过去。 尔后,那辆镶金显贵,婈罗飞扬,八骑并驾的马车也转动车轮走向了这个已然不在平静的汴京。 君羽跟阿九散漫的走在汴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时间正午,街上愈发热闹,香风悠然,举目望去,只见颀长的京都大道上,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看去,街道上有各式各样的小商贩在兜售杂货,熙熙攘攘的人流比肩接踵,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整条街道,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各色声响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她细细品着暖风里飘起的包子香味,只觉得在这一刻,她似乎融进了这做古老的城市。 转过这条街后,也就到了刘管家吩咐置备衣物的店铺,君羽提步利落的走了进去,在外侧还看不出来它有何不同之处,待真正进入后,只觉风间离那厮品味确是非常。 向铺子老板道明是来取侯府世子早前定制的衣袍,那老板抬眼瞥了瞥二人穿着,神情淡然,未有一丝因二人衣着寒酸就生出瞧不起人之色,当下君羽不禁微微打量起掌柜,那掌柜即便被她如此审视,依旧微微轻笑着:“两位小哥请随我来。” 老板在前引路,将二人带往后院内堂,一路上,君羽不断看见无数被装在笼子里的鸟雀,微微皱起眉头。 踏入内室后,老板责令一位女子洁净双手,而后让那女子去将风间离定制的衣物取出。 少顷,那女子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的包裹走了进来,掌柜示意,那女子小心将它放在屋内桌上,轻缓的打开了那神秘的包裹,一件洁白似雪的长袍映入众人眼前,隐隐流窜着月白色的光芒。 君羽只觉这月白眼熟,不似平常衣物,华美异常。 老板当下眯起眼睛,大笑出声:“这是一件如今世间罕有的衣衫,它是用我大秦最稀有稚嫩的银雀,最小最细最柔软的的内侧羽毛,一根一根结成长丝织就,小店足足赶工了半月才得以完成,如今世上只怕再无银雀,而此衣只此一件了。” 听罢,君羽恍然怪不得感觉这件衣服眼熟,原来如此,当年武则天之女安乐公主,也曾织就过这么一件绝世裙衫,后造成各大世家效仿,一时间满城鸟雀金贵,直至后来大唐晚年鸟类灭绝。 听说这么一件衣衫,合成现代人民币是已亿元为基础,如今风间离定制了一件当时决无仅有的长袍,当真是思想前卫。 阿九似乎也懂得了这件衣衫的华贵之处,当下轻拍她肩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阿九虽然仍旧不说话,但是君羽已然可以知晓他所示含义,他是叫她仔细看管。 当即,君羽也不再耽搁,拜托掌柜,在后堂洁净了双手后,抱起白色包裹,缓缓就走出了当铺。 “驾!”忽然,一声轻喝自远方传来,一抹红色身影愈来愈近…… ------------ 第十六章 邪魅红衣 马背上紫衣华服的女子,悄悄抬头望向奔驰在前方的红衣男子,眉眼淡淡,瞧不出喜怒,辨不得伤悲,好似从来都是如此,抑或永远便是如此。 红衣男子勒紧马缰,吆喝马匹前进的声响,将女子从深思中惊醒,她们二人已然进入了汴京城内。 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在街头吆喝招揽着生意,贩卖清酒烟丝、茶食衣物、蔬菜饭食、胭脂水粉,一切生活所需品应有尽有,即便,东陵帝都比此有过无不及,红衣男子依旧半敛起眼睛,阳光那么深,却照不穿他深沉逡邪的凤眸。 不过只是一瞬,他嘴角勾起放肆的弧度,将马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在那热闹的汴京大街上开始了他又一次恶趣味的行径。 婀娜多姿的纤腰少女还在水粉摊上流连,稚龄好奇懵懵懂懂的孩童还在紧握身旁父母宽厚的大手,遥遥指着冰糖葫芦,嘴角淌出一丝可爱的痕迹,年长宽厚的婆婆跨着竹茎编制的菜篮,对着身旁温吞孝顺的儿媳,数叨家中所缺的柴米;偶尔,一顶华贵精美的轿子从旁经过,商贩扯起嗓子叫的越发卖力,一切似乎那么和谐而宁静。 “驾!”突然一声厉喝的打马声,穿过重重的嘈杂惊炸在众人耳旁,所有人心头震惑,究竟何人会在繁华的大街狂奔纵马,也只是那么当下的一丝犹疑,马匹已然踢翻无数的街摊,狂冲而来。 君羽手中抱着白色包裹从街角转过的一瞬,看见的就是这般的景况。 稚龄懵懂的孩童挣脱了身边父母的依傍,手心还紧紧攥着刚得来的一枚铜板,欣喜娇憨的跑向在她眼中无比慈祥的冰糖葫芦大叔,她嘟起嘴唇吐出个泡泡,回头望向父母羞涩一下,发出咯咯般清脆的笑声。 这时,只听到后方母亲的一声厉呼,想叫回仍在转头征求他们同意的贪吃孩童,所有变幻都只是在一霎,狂奔的马匹已经冲了过来,而可爱的孩童还呆愣在原地回首后方的父母。 也只是在一刹,打马的人似乎没有觉察,也似乎这般景状正是他心中瞩意,那直冲的马匹非但没有缓下速度,却越发的急快起来,已然近到了娇憨的孩童身后。 一切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站在街道侧旁正在躲避的孩子母亲面目惊恐,挣脱丈夫的束缚就要跑向仍未察觉的小小孩童。 此时,那扬起的马蹄早已蓄势待发,已然马上就要触碰到孩童的后背。 君羽只觉眼前一股黑色身影掠过,呼啸着惊起一阵微风,赶紧就想侧首拽住阿九躲到一旁,也只是在一刹,她飞奔而起就向那立在中央的幼小孩童掠去。 阿九哪里还在她身侧?他的身影早已不见,竟奔到了那孩童身旁,扑了过去。 也就是那一瞬间,君羽将包裹夹到腋下,已经站在马匹身前,脚下生风,一步跨出,旋即侧转,重重一拳击在了马匹的肚腹之上,狂马嘶鸣声起,趁此时机,阿九双手抱起呆愣着的孩童,眉目深深,滚向一边人群中,啪的一声那枚铜钱掉在地上。 那马匹被君羽所伤,狂躁异常,扬起前蹄,就将背上之人掀翻在地,“哎呦!”一抹极其夸张惊湛、颤人心魂、娇媚异常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涤荡,街道上所有人只觉这声惊呼轻飘飘润进心里,痒痒的抓住心肝,只想把那地上柔弱的人扶起,好好安抚一番。 君羽听到这声温软惊叫,当即也怔了一怔,这地上之人莫非是名女子? 这一天,汴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上,她与他第一次相遇。 而后数年间,每当他想到这番场景,都会禁不住勾起唇角,张开半合的凤眸,庆幸那一日他坚持不乘马车,庆幸他有机会遇到她…… 但此时,他仍浮华不羁,被伤痛的马匹掀翻在侧,而她却是仆人之身,便是那直接的作案凶手。 君羽看着还恍惚在这声销魂惊呼中的街道两侧众人,一瞬只觉额上汗滴淋淋,不觉莞尔。 这时,只听“吁”的一声叫停,一抹紫色身影踉跄着从马上跳下,火急慌张的跑向那匹被猛拳经骇到的马,紧拽缰绳,抬起纤纤手臂轻缓抚顺马背鬃毛,制服住了片刻前还在躁动不安的马,也制止了狂躁的马正扬起后蹄,想要踹向后方落马之人的冲动。 紫衣女子做完这些才转动身躯,走向那落马之人,小心翼翼素手环住那人腰肢,微一用力,将那人扶起身来,众人此刻才真正看到那刚才惊呼之人的面貌。 那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袭火红长衫松柔散漫的套在身体之上,腰部之处被系的紧紧崩崩,更显出身材颀长,腰肢纤细,乌黑的墨发服帖的松散到后背,恰已及腰,中间仅用一根红色丝带缠起如手指般粗细的小缕墨发,系上,打了一个精致的鸳鸯结,放散在披着的乌发之上,一绺长发自额间涤荡而出,有风吹过,带起这绺墨发轻轻扶过他唇瓣,更印的唇型美好,粉嫩饱满,微微蹙起的眉头下,一双深沉邪魅的凤眸半敛,右眼下方一颗泪痣,更衬的睫毛纤密,眼神惊绝。 微启的唇瓣还在轻声呼痛:“好疼,罗兰!”那身侧女子见状,当即让他靠在肩上,着手开始检查他背上是否有伤,待看到完好无损时,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声音娇媚,长相耀眼的红衣人,竟是个男子,君羽当下在心里暗暗嘀咕:“果真是个人妖!” 而后,她自街道中央提步迈向阿九和那娇憨孩童,仔细打量起二人,发现并没有被磕碰弄伤,微微放松,俯下腰身将地上那枚铜钱捡起,来到那孩童身边。 那孩童不过才四五岁的光景,抬起水润的眸子,微微撅起小嘴,向她望来,君羽将她肉乎乎的小手打开,把握住的拳头放在小手上面,趁众人不备,轻轻朝她眨了眨眼。 孩童眼睛瞪得大大的,晶莹透彻,仿佛能看破世间所有缱绻,君羽打开紧握的拳头,将铜板放到了她的手掌心。 孩童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辗转来到手心,待看到那枚铜板时,扬起小脸阳光般揉进了旁边几人的心间,君羽知道她是开心,开心冰糖葫芦又回来了。 那对夫妻来到她们所站立的地方,向君羽、阿九二人伏了个礼,真切的道了声谢,君羽看着那两人的穿着,只怕家里境况不慎良好,那孩童才如此殷切的想尝一次冰糖葫芦。 刚待那夫妇想带着孩童离开,四周街道上的众人正在陆陆续续的散开,一声惊诧之音突然传入众人耳中:“慢着!” ------------ 第十七章 纨绔是也 刚刚散开的人群,因为这句话竟齐齐顿在了那方,没有在走动一步,众人诧异,抬眸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那红衣邪魅男子气急败坏的甩开侧旁女子,急冲冲的径直朝君羽这个方向奔来。 君羽讶然,转身向身后看了看,后方因为刚才人群的走动,已经被空了出来。 那么此刻,这名红衣男子叫住的对象是她? 红衣男子怒气冲冲的想起,自己之所以会掉下马背,完全出自于正站立在他对面的两个黑衣男子之手,其中那名腋下似乎夹着某些东西的,身材纤长的少年,竟然在他呼痛的时候,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仰望他,而是俯下腰身,拾起地上一物件,走向那个傻兮兮流着口水的小孩,而后,她似乎做了某些事情,那个傻小孩竟然咯咯笑出声来。 在他受伤呼痛狼狈不已的时候,那个孩子竟然笑了出来,那个该死的少年竟如此藐视他,绝对不能原谅! 当即,君羽转念一想,如今手上这件衣袍如此名贵,若跟这人妖多做纠缠,只怕损伤的话,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就在红衣男子近身之际,她轻轻拉着阿九伏了一礼,缓声开口:“小的们无意冒犯,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出手勒停马匹,望公子海涵。” 红衣男子却仍未停下步伐,君羽心底呼出一口气,这厮竟如此难缠! 不论他是否坠马,最初的原因归根结底在他,若非他莽撞冲动在街上纵马,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当下,权衡一番,还是衣袍更加重要,既然他软的不行,那么只能来硬的,毕竟她身边的孩童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红衣男子已经到了身侧,停在二人之前,凤眉一挑,探视了两人衣着一番,朗朗开口:“你们二人将我掀下坐骑,若非爷我身手矫健,现如今早已受伤破相,只一句歉意就想走人,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羽身旁的娇憨孩童紧紧撰起她衣袖,胖嘟嘟的手指指向身前红衣男子,哽咽着说道:“姐姐,明明是你骑马冲过来,看到叶子在路上也没有停下,如果不是这位黑衣哥哥将叶子扑倒,她指着君羽,这位哥哥将马停住,叶子早已经被你踏过去了,也就吃不到冰糖葫芦了。” 叫叶子的小女孩抽噎起来,清澈的眼眸间隐隐含着泪水,随着她嘴唇一开一合,簌簌的掉落下来,她看着手掌心的铜板,望了望四周,那个贩卖冰糖葫芦的可亲大叔,在刚才混乱之时已经离开了,她没有找到那位大叔,愈发的悲伤起来,泪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抽噎着鼻子,因为伤心,竟流出鼻涕来。 四周的众人见到此,并不以为意,他们家里或许也有小孩,当孩子哭得过伤心时,大多是都会有这种反应的。 那对夫妇不在呆愣在原地,看到自己女儿哭得这般肝肠寸断,联想起最初确实是那位红衣公子策马狂奔,街道上很多摊位都被撞翻,他们还没有找他理论,这位公子却上门来声讨救了他们孩子的少年,这对夫妇不禁怒从心生,却由于一直以来温吞的性子,无法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紧盯红衣男子的方向,狠狠盯着。 但是,有人却对这种边哭边流鼻涕的行径,痛恨非常,他甩起衣袖掩住口鼻,重重的哼出一声,瞟起凤眸,眯着眼说道:“这大路朝天,行人走边,你这傻兮兮的小孩,走路却跑到中间来,并非我们的问题,实在是你想往我的马上撞,仅此而已。” 听到有人说话,叶子抬起滴溜溜的眼珠一下子瞪直,待看到是她口中的红衣姐姐,登时瘪瘪小嘴哭的更凶起来。 四周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那对夫妇狠狠怒视着,伤心的叶子在一旁抽泣着,可即便红衣男子面对这般状况,依旧面色不改,仍就那么站在众人前,挡住了君羽和阿九的步伐。 他间或抬起双眸,瞥一眼大哭的叶子,微微蹙起凤眉,放肆一笑开口道:“你个脏兮兮的小孩,别哭了,我还没有让你赔我马匹的受伤费用,你倒先哭起来,真是可笑!” 叶子看着这个娇媚的红衣姐姐,那么美,心肠却那么坏,此时,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叶子迈气短粗的小腿,噔噔两下跑到红衣男子身前,哇的一声环住他腰部,大声哭道:“姐姐,明明是你想从我身上踏过去,明明就是你,大家都有看到的。” 随即,她抱住红衣男子前襟的衣袍,就开始缓缓将小脸蹭了上去。 刚刚将马拴在一旁的紫衣女子,转身朝他们这方走来,待看到那哭得满脸、鼻涕横流的孩童,扑进红衣男子怀里,使劲蹭着时,她当下眉目生冷,几步就冲到红衣男子身旁。 “姐姐?你姐姐是谁!”红衣男子低头望向靠在身前的叶子,面部一阵抽搐,忽然,他身侧伸出来一双手使力推开了怀里的孩子,叶子被猛劲袭来,小小的身体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在地,阿九顺势从君羽身边跳起,一把将叶子接了过来。 这时,邪魅男子身侧走出来一位女子,身材窈窕,聘聘婷婷,后披一袭紫色披风,裹着内里同色系的裙衫,说不出的风情款款,眉目如画,眸间却仿若冬月霜花,寒凉刺骨。 她慌忙整理了红衣男子被扑乱的衣袍,而此时,那男子低头猛地瞧见了胸前一大片的污渍,哼了一声,打落身旁女子的手臂,向前一步,就来到已经被阿九放在身侧的叶子面前。 在其他人都不知其所做为何时,唰的一脚提起,朝仍在小声呜咽的孩童踹去。 旁边有人惊呼乍起,却是那对夫妇的呼喊声。 这时,只见孩童身旁的阿九,双手抱起叶子就要向后退去,此刻,那只脚也到了近前,阿九环住叶子的腰身,刚待向后,脚已然落下,重重的踢在了阿九的左臂之上。 沉闷中砰的一声响起,阿九却未哼一声,仍没松手,抱起孩童后退而去。 “阿九!”君羽最初确实想着息事宁人,先将手中包裹送回府,怎料这人妖如此难缠,竟还踢上了阿九,身侧阿九唇瓣紧紧抿着,应该是又想起身上那些伤痛,想起那曾被摧残的身躯,他的心里问题还没有解决,这人妖又一次在他伤口上洒下大笔酸痛,实在可恨! 刚带她半开启唇,想要说些什么,那男子已然来到她面前,一瞟凤眸,说道:“他们两个如今已然受到惩处,我可以不在追究这脏孩子挡住我去路之责,不过,你把爷掀翻在地,摔落下马,却是难辞其咎。” 红衣男子抬头斜睨着她,一袭黑衣麻布长袍,并非华贵之物,实在是普通至极,可见家境平凡,十一二岁的模样,墨发用一条白色布带束起,身材清瘦修长,眸色晶亮如星,却平淡冷凝,好似世间所有的纷繁都入不得她眼,脸仅有巴掌大小,眉目清秀,到像是个赶考的举子,这一瞬,他忘记了就是这个仿似手无缚鸡的少年勒停了狂奔的马匹。 他看到少年腋下紧紧夹着个白色包裹模样的东西,料想定是她非常珍视之物,当下微一沉思,勾起嘴角,缓缓瞄了眼众人,待看到街上女子因为他这般神情,羞红了脸颊后,放肆笑道:“你将腋下之物送于爷,爷就恕你无罪,顺带饶过那边不会说话的哑巴和脏小孩。” 红衣男子注意到,那个被面前少年称为阿九的男子,从他来到他们身边开始,就未曾开过口,哪怕刚刚他踹了他手臂一脚,那个被唤作阿九的人连哼都未出一声,可见,确是个哑巴无疑。 君羽听到这番话后翻了翻白眼,抬首睨着蔚蓝的天空,半响无语,心里却在大声嚎叫:”这人妖,真是个奇葩,自诩俊美邪魅,却万般不讲道理,绝壁是个纨绔子弟!” 却说想到此,君羽当即低下已然酸涩的头颅,探手抚了抚后颈,闷声说道:“这位公子,“首先,是您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请回首看您被撞翻的左侧、凌乱的身后、狼狈的右侧街道,还有什么可说?” 再次,请您回首看我身后这位大爷,就是被您狂奔的马匹,惊吓倒在了地上,刚刚才被扶起不久,当然,还有其他被震到的路人,我就不一一指出了。 最后,您刚才也说了,大路朝天,行人走边,叶子就算走到了路中央也并没有错处,因为本朝没有规定人是不能在路中行走的,所以,您不能说她是自己想被您撞。当然,马匹乱冲撞伤路人这一项就够狱监请您去喝一壶了。 君羽是真正看不惯纨绔子弟行径的,不论曾经还是现在,说了这么多只希望他见好就收,莫怪她翻脸请他好好喝一桶! 红衣男子听罢,却好似嘲讽般哈哈大笑起来:“听说在大秦朝,平民身份低贱,小子,你以为这两句就可以唬住本爷?当真愚蠢!” 说罢,他猛然伸手拽起君羽腋下包裹露在外面的白色布巾边沿,君羽那厢在听到他刚才那番话后,却是怔了怔,原来着红衣男子并非大秦人,也就这瞬间的晃神,那包裹已经被他拽出大半。 君羽当即臂膀用力夹紧包裹,探出另一只手开始往回拉扯,这一拉一扯之间,只听“嘶啦”一声,布帛被扯裂的声响骤然清晰般传入众人耳间,那被撕抢的包裹破了…… ------------ 第十八章 我识你妹 恍然间,众人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衣料在空中缓缓画出个弧线,轻飘飘落在了地面,君羽当下一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竟被红衣人妖就这样扔到了地面之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即,心思辗转,她弯腰伏底,想将衣袍拾起,却怎料,就在低身那一瞬,眼角瞥见一个黑色绣着红纹金边的脚掌,也就是在她探出手臂的那一刻,一脚踏在了松散在地的白袍之上。 君羽大骇,这件白袍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就这样被人踩在脚底,实在可恨! 她抬起已然炙热的眸子,深深凝着红衣男子,压抑住心中的愤恨,缓缓启唇:“这位少爷请您抬起高贵的右脚,我的东西被您踩到了!” 红衣男子似乎疑惑不解,又好像懵懵懂懂,开口说道:“你将爷掀翻在地,既无其他可偿,便用它还,那么如今这件衣物已然归属于爷,随爷处置,你能奈何?” 四周看众听到这句话,只觉恶寒至极,当即也懂得,即便他们如今被奔马惊倒在地,也无处寻礼了,这红衣男子定是哪家高门大户无疑。 红衣男子身后站立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君羽片刻,吟着轻笑嗤了一声:“这东西我们……爷能看得上,已属你几人之幸,莫在无理纠缠,快快将东西奉上!” 君羽只觉,旁边阿九探手摸了摸身侧孩童的小脸,替她擦干仍留在面上的泪水,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只觉可笑至极,当真是人善被欺,竟能说出那番话,真可谓道高一尺,他脸厚城墙。 那只可恶的脚还在白袍之上辗转撵动半响,她只觉耳间有人轻舒口气,邪魅之声渐入:“就当爷大肚能容,放过尔等,不过……”随即,他举目环眼四周,沉声说道:“你、你、你们,须得给爷赔礼才是!” 当即,他曲起右腿,舒展开来,踢脚一踹,那刚刚还在他脚下的白袍,已被他踹了开去,踢出数远。 君羽只觉侧旁阿九突然之间身下一动,左脚已向前迈出小步,那边孩童紧紧抽着鼻子,四周有些路人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要鞠身赔礼。 立时,她只觉愤恨至极,权势地位便是这般无所不能?强子的事情才刚刚过去,现在,在这满目人群的街道之上,便要再一次上演欺榨、压迫、妥协? 她清楚地意识到,在大秦王朝,不仅仅是奴隶,哪怕平民百姓也不过贱如蝼蚁,随意欺凌,她只觉悲凉入骨…… 红衣男子仍旧邪魅笑着,阿九猛然抬步奔向那被踢在一旁的白袍,弯腰快速伸出手臂拾起,抱在身前,转身就要站直起来,回到君羽所在。 这时,他只觉衣带翩跹,有风迎面而来,当即惊讶,就要站起,跑回人群。 红色人影却已近在身前,就要抬脚踹来,阿九当下惊诧,想侧身闪开,一刹那,他耳边只听到一声重物被踢到的声响,抬眸望去,君羽已然到了他身侧,正收回前踢的腿脚,微微向他颔了颔首。 他懂得少年的意谓,想起自己这般境况,站在她身旁,只会拖她后退,当即转身回到人群之中,唇瓣却已隐隐咬出血痕。 那红衣男子抬起的腿脚,被君羽啪的一声踢落,微微踉跄了几步。 沐色同学曾对她们三人说过一句,她只觉得相当适合送还给红衣男子:“若忍无可忍,便肢解了罢。” 虽然,她没有沐色那手医道,肢解不来,不过…… 红衣男子却哈哈一笑,“少年莫要投怀送抱,本爷只爱美人,可不好男色之道。” “你妹的!”君羽浑身恶寒,鸡皮疙瘩渐出,几乎就要呕了出来,勒声喝道。 众人只见黑衣少年人影忽闪,待在看去,她已到了那红衣少年近前,挥拳一举打在红衣少年肩头。 随即,她手肘悬起,猛击在红衣少年小腹,腿脚抬起扫向少年双腿,那人哪料到她身手如此灵活,猝不及防,被腿风一扫,狼狈的摔跌在地。 君羽看准时机,随之跃起,扑到他身前,趁胜追击,如猛虎般按住他头颅,抬手就好好赏了他一顿爆拳。 那人当即双手抱头,埋到胸前,喏喏开口:“不要打脸,别打脸啊!”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抬首:“你认识我妹?” 听到这句,君羽当下斜勾唇角:“不错,非但认识,我们还交情匪浅,我从此每天会经常将她挂在嘴边怀念一遍!” 红衣少年思索起这句话,总觉哪里不对?却忘了继续埋首护住脸部,君羽趁机双拳猛出,在他俏脸之上施展出一套曾日日研磨的截拳道法,拳、脚、肘、膝、摔、锁、拿,噼里啪啦一顿声响传入众人耳间,振藩踢拳、封手攻击、粘打、擒摔,一一落在红衣少年身上。 四周巨大的抽气声想起,少年拳下生风,迅猛异常,只看得街上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众人愣楞的站在一遍,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紫衣女子突然大声叫道:“主子!”当即迈起步子就朝二人狂奔而来。 “阿九!”君羽张开微敛的眼睫,瞥见一抹紫色身影像这方跑来,当即高声大喊起来。 阿九闻言,立时反应过来,将白袍塞到怀里放好,直冲了出去,挡在了紫衣少女身前。 紫衣少女当即爆喝一声,就开始同阿九推搡起来,四周众人看了看被惊马吓到的老人,望了眼街道旁边凌乱的摊位,想起刚才红衣少年的言语,当下竟齐齐向前环在了阿九和紫衣少女周围。 阿九趁势避开少女的撕扯,退到人群之中。 君羽见此朗声大笑起来,手下却仍不马虎,雨点般密集落下,看了眼又开始娇声低吟,装模作样的红衣少年勾唇说道:“你如此纨绔无赖,你家里人知道吗?” 却说得少年当下一怔,仍在思虑这句话有何深意,看来即便是被暴打一顿也无法分散他求知的欲望。 那边厢,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彻在众人耳边:“太子殿下,你们……,你们这群贱民实在大胆,想活命的就快快放我过去,否则……” 话音虽轻,却透过重重人群炸在君羽耳旁,她心里咯噔一声:“太子?” 听罢,立时探手勾住红衣男子下颚,用力一抬,少年被晕头转向抬起脑袋,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模样望向君羽,她看着那青黑的眼圈,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咳出声来。 这就是那个东陵皇室有名的放荡太子?自出生到现在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在生长,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安邦,非美食不吃,非锦衣不穿。 听闻他曾嫌弃所住宫殿破旧,却甚喜爱附近景色,东陵皇帝听罢,未加思索,当即命令工匠推倒宫殿,在原来所在之地重新建造。 听闻他曾嫌弃宫内婢女颜色平淡,东陵皇后听罢,当即下令在全国网罗各式美女,入宫侍奉,仅仅一夜之间宫内婢女全换。 又听闻他出门从来行一日休两日,坐乘非八匹座驾不可,身边非美女环绕不行,言而总之,这就是一个被全国骄纵的纨绔草包大爷。 如今,风间帝四十大寿,各国各地前来庆贺,当然不会少了爱凑热闹的东陵太子。 想到此,君羽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思绪翻转之间,立时作出决定,拿出那被撕破的白色包裹,就是一方普通白布,她不信这草包太子可以凭借一块巾布找到她所在,当下趁红衣太子被打的仍处于呆愣之际,猛地将布巾罩在他头上,剩余落下去的边沿布料,一股脑全塞进他口里,大力拖起他就朝一边之前是贩卖蔬菜的摊位走去。 拾起装蔬菜的半人高大筐,双臂用力就罩在那太子侧倒的身影之上。 红衣太子只觉忽然间天色暗了下来,刚想开口说话,却只听到自己发出的呜呜声响,眼前一片白茫茫,哪里还看得见其他? 而后,君羽拆下摊位上木板,压在那半人高的大筐之上,又将散落在地面的菜,拾起摆放在上,确保看起来整齐完好,就是一个普通摊位后,当即转身向人群走去。 紫衣少女被团团围住,用绳子绑在了大树之上,哪里看的见她做了什么。 君羽走到人群外围,大喝一声:“都快走,回去之后,莫要多言今日之事。”众人听到她如此说,又想起刚才紫衣少女高喊太子一事,心里一颤,当下快步就离开了去。 同时,她将叶子和那对夫妇拉到身侧,细细叮嘱今日之事,而后告诫他们现在马上出城,不得耽搁,当下,拉着阿九也向侯府奔去。 片刻后,刚才还热闹的街道,人影全无,空旷无际。 紫衣少女终于挣脱了众人的束缚,立刻,抬眼望去,凌乱不堪的摊位,被拴在一旁的两匹马匹,哪里还有其他? 当即,心内焦急,也并未注意到为何刚才还呼呼啦啦的人群,片刻间就消失不见。 “唔……”一抹呻吟突然钻进了她的耳间。 ------------ 第十九章 与我同去 君羽同阿九匆匆忙忙从大街转过去往府里赶,阿九也听到了紫衣少女那句喊话,心下微微一凝,或许,若不是他一时冲动奔过去救那个小女孩,君羽也就不会招惹到太子,他虽不了解那红衣少年,到底出去哪国,不过刚刚他瞥见君羽面色,很是不好,看来这次这件事相当棘手。 然而,君羽那厢心里却没有做它想,那红衣少年却是难缠至极,她后来实在是看不过去才出手,给他一记教训,也让他懂得为何花儿这般红。 随即,她心中突然咯噔一声,那无比珍惜的白袍,刚刚被那太子踩在脚下,定然已经弄脏,他还用脚重重捻了半响,我天,必然那光洁表面已被印上一只脚印,现在想想打他那几拳真是便宜他了。 侯府正门已近在眼前,阿九却突然一拽她袖袍,将她拉到侧墙角,从怀里缓缓取出那件衣衫,面对她重重低下头颅,君羽探手接过衣衫,瞥见阿九神情动作,当下心中一滞,他心结始终无法打开,刚刚一瞬间扑出去,救起那小女孩,定然是想起自己身体上疤痕,便更加怜惜叶子。 当下,她抬起手腕轻轻拍了拍阿九肩膀,阿九身体似乎不在那么僵硬,敛下心神,抬起眸子定定望着她,君羽抿抿唇角牵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你不必自责,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不一定会做到阿九这般,阿九即便心中曾经有过那样多的酸楚,却仍没有失去善良、失去爱的能力,没有厌弃生活,懂得救助她人,阿九真的是好样的!” 阿九听着她的话,眸间不在寒凉失望,灼灼生辉起来,他嘴角轻勾,缓缓的大大的笑了出来,这是君羽第二次看到他笑。 这次的笑意,并不似她胸口受伤归来那天一般,他手中握着伞,一袭黑衣静静立在侯府门前,看着她跳下马车,扬起大大的微笑,她知道那时的阿九是庆幸,庆幸她活着回来,他的笑意含着担心、欣喜,甚至于对自身的失望,但他都隐忍下来,不想被君羽知晓。 这一次却不同,他的眸间不在含有失落、沮丧,而是欣喜的、快乐的,他欣喜着君羽没有怪他,庆幸着她理解自己的心思,快乐着她鼓励自己的话语,让他懂得自己不在是孤独一个,至少他还可以有机会同所有人一样,共同呼吸在这片蓝天下,至少会有一个人不把他当做哑巴。 阿九晶亮的眸子,闪耀如星,他向着君羽重重点了点头,一扫刚才的阴郁之色。 君羽看到了他眼里的流光溢彩,放下心来,阿九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睁眼看到的第一人,是她这个大陆之上现今唯一一位朋友,他曾经的遭遇注定了他性格的孤异,只能用心里疗法,慢慢地相信他一定能够走出来。 她却不知,世事难料,上天就是那样喜好捉弄人…… 估么着那位红衣太子已经被发现救了出来,当下,二人不在犹豫,转过墙角,从侯府正门进入内院。 她们现在最需要纠结的是,华贵衣衫已脏乱,甚至还有一个该死的脚印,应该怎么向侯府那位世子大人解释。 当即,君羽也不做她想,走一步看一步。 手中抱紧华服,亦步亦趋的跟在通报小厮身后就到了书房门口,阿九跟在她身侧,微微咬紧唇瓣。 似乎每一次,风间离只要人在侯府,所待的场所都是书房,他似乎偏爱此处,乐此不疲。 “进来!”君羽双手捧着锦服,正呆立在门口唏嘘,只听一抹低沉的嗓音传来,她心中微凝,风间离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总做这般老成模样。 随即,她收回思绪,同阿九缓缓跨进门槛,在书房中央站定。 君羽微伏腰身,轻轻施了一礼,缓缓开口:“世子爷,衣袍已经取回。” 隐在书桌后的身影低低嗯了一声,随即有桌椅相撞的声响传来,君羽会意当下捧着衣袍上前,置于桌案之上。 她只觉一抹暗影忽然罩在身前,微微抬首,却是风间离已经站起正在翻看那件衣物。 君羽在进门之前,曾将锦袍整理好叠起,如今那脏乱脚印之处,隐在内侧,若不仔细翻查,是不会发现的。 而今,风间离在看到衣袍的那一刻,当即就开始翻查,微微打乱了君羽的计划。 她敛下眉头,沉吟片刻,红衣太子不会善罢甘休,虽不见得能找到她所在,但难免会派人寻找拳打他之人,如今那太子身在大秦,各府官员必定不会敷衍了事,若此事一旦事发,风间离难免会怀疑到她…… 当下,她收回思绪,清了清嗓音,纤细的手指抚上衣袍,将其散开,指着那处脚印,沉声说道:“世子殿下,小的有重大之事相禀,请屏退左右。” 风间离眉心紧蹙,看着她手指所向之处那抹清晰的脚印,挑了挑眉头,朗声开口:“其他人等,全部退下!” 阿九站立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回首望向君羽所在,那人给了他一记放心的眼神,当即转身出了书房。 待四周众人全都不见了身影后,君羽沉下眸子,抱拳,刚要给风间离施个大礼,却只觉手臂处一抹微凉轻触,有人缓缓拉起她袖口,将她提了起来,力道轻微,转瞬即逝。 风间离收回不自觉伸出的左手,蹙着眉头,“有何事快报!” 君羽当下察觉到风间离似乎压抑着一丝薄怒,刚才他还是清冷微凉的气息,怎么突然一刹那就气急而怒了? 随即,她想起风间离翻查衣袍的动作,定是那抹脚印触怒了他。 她定了定心神,将今日之事,朗朗道语他听,只是,将阿九突然奔出去跑向叶子的事,说成了她们原本正在那条街中央行走。 风间离在听到她将那红衣太子打的鼻青脸肿,而后又在头上套了布巾塞住口,压在筐下之时,脸似乎微微抽动片刻。 当然,君羽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还沉浸在回忆街上所发事情之中。 将具体经过详细说完后,她抿了抿唇瓣,似乎心情极低般说道:“是小人没有保护好如此珍贵之物,请世子责罚。” 却怎料,风间离那厮口中突然飙出一句,让她在回到后院时,笑了半响。 君羽还在唉声叹气、之乎者也的诉说自己百般不是,此刻,突然一抹低沉的嗓音炸响在耳侧:“你真的认识他妹?” 她乍听这句话,猛然一怔,随即憋住胸中喷薄将出的笑意,朗朗开口:“额……小的当然不认识太子的妹妹,那就话就是当时心急随口这么一说,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遥远的东陵国帝都,一个人影接连打了无数个喷嚏…… 风间离似乎疑糊的望了她半响,想起那日君羽将他救回府后,曾让刘管家去调查了她的身世,从小是孤儿,生长在寺庙之间,后来那座寺庙遭到土匪洗劫,君羽流落,被人贩卖成了奴隶,并无异常。 当即,敛下心思,转身坐在一旁椅上,手指轻轻扣着把手,发出噼啪的声响。 待她刚要开口,敲击的声音猛然顿住,坐在身侧的风间离唇角一抿,冷声说道:“此事非你二人之错。” 君羽心下辗转,本来就不是我二人的缘故,实在是那太子跋扈异常。 “本世子会解决。”她一怔,又一句话语传入耳间,君羽突然眨了眨眼睛,望向一侧怪异的风间离。 他眸子轻合,定然看不见她那似乎看着外星人的眼神,君羽当即心思一沉,鞠了鞠礼,“多谢殿下相护!” 风间离没有在发出一丝声响,呼吸均匀,君羽立时觉察到他似乎睡着了,于是就要告退走出书房。 “明日,你和阿九也随同本世子去往国猎!”在她刚刚转身那一刻,那个她以为已然睡熟的世子开了口。 君羽低低喏了一声,就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一豆烛火,静谧异常。 “阿二,散布出东陵太子来朝后乱马狂奔撞到人的消息。”低低的嗓音在这片静谧之处响起。 暗处人影微动。 “世子,如今正处风口浪尖之际,若有异动,恐遭各方生疑,这……” “罢了,莫再多言,去做吧!”清冷的声音将他接下去的话语打断,阿二抱住拳头,身影转过的瞬间,想起主子跟君羽的对话,“本世子会解决。” 他当下心思辗转,莫不是主子好男风? 风间离叫来刘管家,再三叮嘱了他将白袍清洗干净后,自顾自的翻起书来。 刘管家趁势出了门,房内清冷,风间离放下书册,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为,只余一抹深沉的眼神…… ------------ 第二十章 前往途中 君羽回到后院时,夕阳西下,已是黄昏时分,她将风间离对此事的态度和做法,讲给了阿九听,顺带说明了,那厮让她二人明日一同前去国猎的事宜,阿九似乎微微放下心来,不见了白日里的担忧。 夜色寂寥,她躺在榻上,想起一向冷清的侯府世子竟能问出那样的话语,不禁扯起嘴角,微微笑出声来,这件事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她是有恩必报之人。 身侧的阿九似乎轻轻动了动…… 翌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此时,君羽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行在去往国猎场地的路上,被众多人群包围是什么感觉?她此刻真实的体会到了。 数千禁军筑成坚不可摧的护卫人墙,伴随着数十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里坐着当今大秦最显贵的人和各国使臣。 各大朝臣家族的马车,一大早就被叫往到各个宫门处集合,这些马车一出门,顺序即刻被打乱开来,除去当今圣上和风间离之外,谁都不知道各个马车具体坐的是什么人,而皇上和各国重要人物都坐在哪辆车上。 今日,她才知晓,原来在风间离身体所中蛇毒痊愈的消息传出去后,纳兰帝随即便宣了他入宫,将这国猎途中行车的事宜,交给了他来办,在侯爷不在府之际,纳兰帝对风间离委以重任,却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仅仅是想重用吗?只怕没那么简单。 莫怪,风间离总在书房逗留,却是在思虑行车分布一事。 君羽当即不得不佩服风间离头脑,如此在宫门处一起出发,行走途中打乱顺序,便能更好的保护重要人物,防止意外发生。 她骑在马上随着侯府马车行进,阿九在马车的另一侧,正抬眼向她望来,君羽当下微微勾起唇角,阿九会心一笑。 偶尔,清风拂过,她便看到连绵的群山扑面而来…… 今日阳光虽好,却不炙热,温度适宜,空气愈发清新、温软,端的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任何事都高不过这山,深不过这崖,只是这段路异常崎岖艰险,这里其实是一处深谷,谷堪深,却不虞几十丈,凌空看去,谷下遍布丛林密树。 驾车的马夫都是好手,马车虽行速很快,却稳当异常。 君羽仰起脸庞,深深吸了口气,如此写意的一路景色,便当做是郊游吧,即便她曾为体会过旅行的滋味。 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阵遽烈的声响,人声、马声混乱在一处,紧接着前方马车一个颠簸,她听到了有女眷低低的惊呼声传来。 一个中年模样的人,在每个马车之中穿梭,间或下马来到窗前低语片刻,而后上马直奔另一辆,这时,那中年人已经近了侯府马车前,刘管家没有立即跟随前来,被风间离叮嘱照料府内各事,安排好后,随后在赶来,于是,现在伴在风间离身边的人变成了一个青衣汉子,君羽认得他就是从寺院回来那晚的隐卫阿三。 马车小窗处的帘子被一双苍白的手轻轻掀开,风间离必然已经听到前方响动,君羽闻声望去,就看到她这侧的窗旁,一抹人影侧身倚在马车壁上,脸色微微苍白,正抬起眸子向外看来,四目交汇,她当即一怔,转开视线时,只听到那人低低禀报的声响。 “离世子,如今前方是一段极狭窄的小路,开路的数名士兵,一个不慎掉到了谷下,声音惊吓了马匹,引起了方才的慌乱,而今事情已经平息,陛下派奴才跟各位贵人严明,莫要惊慌。”简洁明了的叙述了方才混乱的原因,也清晰的安抚了他人惊慌之态,这人不简单,君羽听罢,心下细细想到。 马车内低低的嗓音从窗边传来,“劳烦孙公公了,我无事,请您帮离带话给陛下,多谢他的厚爱。” 而后,那被唤作孙公公的人鞠了一礼,上了马匹向后面几辆车行去。 这段路如此之险,为何还要走这里?君羽心下微敛,出神思虑到。却听的身侧窗边传来一抹嗓音:“除非想要扰民走官道,否则这是去往国猎场地的必经之路。” 她随即恍然,却惊于风间离懂得她的想法,微微蹙了眉,想到他脸色比之那次在寺院似乎更加苍白了,只怕他体弱之症本已有转好趋势,却因为蛇毒再一次加剧。 马车轱辘辘的行在山路之上,溅起一地尘埃,窗后的帘子被纤细的手指缓缓放下,身侧的阿三抬首看了看天空,估么着时辰差不多后,躬身到马车门帘处,低低叮嘱风间离已经到了该吃药的时辰。 天空澄碧,白云团团嬉戏其间,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和煦温暖,身侧有低低的咳嗽被隐隐压抑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今日一早听闻的消息,昨日东陵太子到朝,却未行马车,而是单独带了侍女骑马入了汴京内城,在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撞到了过路的行人,惊了马,被掀翻在地,掉入了街边贩卖蔬果的菜筐内,受了轻微的擦伤。 听到这句话时,她当即轻轻抿了抿唇,“哪里是轻微擦伤,简直是熊猫转世才对!” 而此刻,她才明白,为何那东陵太子听到这不实的传闻后,却没有任何动作,想来是有人一先透露出他私自策马入京撞到人的消息,以纳兰帝多疑的性情,必然会探查一番,而君羽已同那些路人说明,不可再提此事,纳兰帝派人询问一圈,却人人避讳,神色慌张,无人敢言,且大部分商贩身上都有青紫之色,料想这群人定已被东陵太子身份所迫,不敢多言,当下便做实了此事的准确性,而无论那东陵太子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之功了。 只是这散布消息之人,怕是皇帝心中已然开始料想,那人挑拨两国关系所作为何了。 马车队伍快速行进,她想起昨夜风间离的话,“本世子会处理。”如无意外,相信这散布消息之人,确是他无疑,只是这般做,在侯爷没在的情况,引起了纳兰帝的怀疑之心,他的情况只怕会越发不妙了,不过,想来风间离敢如此做,定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君羽在这片沉思中微微失了神…… 转眼间,天际已经坠着星子,深蓝的天幕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林地,却独独空了眼前这一片并无植被,需要远眺才看得见树木。 前方的车队已经缓缓停靠,君羽骑在马匹上望向四周,数百座华美的营帐散落在空地之上,错落有致,想来定然是一早便搭建好了,专等皇帝前来国猎一用。 已是夜里,不宜狩猎,皇帝吩咐下来众人到分配的大帐休息,明日正式开始为期三日的国猎大典。 夜晚降临,营帐里一片安静,只有东边一角,有隐隐的丝竹之声传来,和这夜幕下的安谧显得极其不搭,那是东陵太子的大帐。 ------------ 第二十一章 国猎众人 翌日清晨,众人都起得很早,用过早膳后,所有人从营帐开拔到空地处齐集。 按照历来的规矩,通常是男子们入林行猎,女子们在后方等候,当然,若是女子擅长骑射,也可以一同前去。 空地上,君羽随风间离众人赶来之时,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墙。 一整排,纳兰帝居中,手中牵着个八九岁的孩童,君羽认得这小孩就是当日围场上的小十三纳兰清,左侧是二皇子纳兰澈之母成贵妃,五皇子纳兰景之母丽妃,因前些时日,纳兰景在侯府所做所为,被圣上关了三月禁闭,因此没有随同众人一起前来国猎,丽妃身边是小十三之母庄妃,另还有其他几名妃子,孙公公侍立在嫔妃身旁。 皇帝右侧,站着纳兰澈、不多见的六皇子纳兰睿、夜凌轩、宋无湮和一袭蓝衣的少年,她微微侧耳听到附近丫鬟的谈论声,知道了这蓝衣少年的身份,四大门阀之一的李大学士公子李泰,还有不少年岁相当的锦袍少年立在身侧,君羽知道这些能站在皇帝身侧的必然甚得皇帝重视,这是最尊贵的一排。 二排以左是朝中重臣,四大门阀除却不在境内的风间侯爷,其他赫然在列,还有一位年岁甚长着,听旁边小厮回答,那是成贵妃之父成国公,其家族势力仅次于四大门阀,位于世家之首位;右侧是各朝臣家眷,其他世家公子及千金小姐,因纳兰帝各个子嗣年岁尚幼,还未大婚迎取正妃,仅有个别皇子府上纳了侍妾。 各个府内的近身侍从都在最后几排,人群里能够看见阿三等人,刘管家也已经从侯府赶了来,正站在阿三身侧。 另有侍卫长夏青峰率众多禁军环卫在四周,禁军众多连绵不绝列成人海,又有几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静立在夏青峰身旁,想必定是禁军官员。 这浩瀚震人的人海中,其中有两人无疑是最为特别的,因为这两人就站在纳兰帝身前稍侧位置,其中一名少年一袭红衣覆身,睁着青紫的眼眸,正惊诧的向她望来,从身旁众人的反应看来,所有人都未料到东陵太子会这番模样,大咧咧出现在国猎围场。 而另外一名少年,一袭青衣华服,身材纤瘦,个子不甚高挑,微微比正常年岁的同龄少年矮上半分,却美貌异常,莹莹水眸,抿着唇角,似乎正在同旁边六皇子纳兰睿说着什么。闻声,也抬起眼眸定定望向他们这方。 君羽看着这庞大的人群,心下高呼一声,国家最高领导人狩猎,排场就是壮观。 皇帝面前,她也不再细看,风间离此时已经走到纳兰帝身前,见了一礼,躬身说道:“离体弱之症未大好,今日来晚,请陛下责罚。” 纳兰帝凝神望向风间离苍白的脸庞半响,沉沉开口:“离儿身子为大,莫要自责,好好将养才是。” 风间离听罢,躬身又伏了个大礼,随即,纳兰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进人群,这边厢君羽一早便同阿九到了刘管家身侧位置站定。 当下,孙公公命人将空地上置好了软椅、案桌等,小案桌上摆着各色糕点瓜果,众人在内侍的带领下一一坐好。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金色的晨曦照射下来,空地上斑斓光璃一片,都是各色精致的华服美衣。 她站在风间离案桌后侧,阿九立在身旁,君羽轻轻的抬起头来,望向高座处,纳兰帝的身影映在阳光下,辨不得容貌,只能看到一袭明黄色的衫袍绣着彩云腾龙,狰狞的龙爪,像是锐利的钢刀,遥遥审视着空地坐下每一道或臣服、或叵测的眼神。 侯府案桌左侧位置,坐的是夜王府一众,她视线所及,只看见夜凌轩向她微微示意,点了点头,而案桌左侧一众婢女正在谈论不休,她定眸望去,却见李大学士府众人息在侯府案桌右侧。 猛然,那些婢女似乎开始争执起来,她微微沉吟片刻,侧耳一听,轻轻的话语传入耳间:“对面那个估么着就是东陵国太子颜楚,听说刚到汴京就私自狂奔马匹,撞到了行人,看来传言也并非尽是不实,不过他是太子,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后话语就开始围绕,他一袭红衣怎样俊美,脸上青紫怎样让人心痛。君羽越听越不对劲,看来那个叫颜楚的娇媚之气,却是无限勾人。 恍然间,君羽只觉有谁的目光深凝,定定焦灼在她头上,巡及视线望去,却见一个红衣少年被七位身着不同色系的少女围绕在中央,和四周众人谈笑风声,不时伸出手去逗弄怀中少女,好一派风流模样。 此刻,他正用两只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枚玉杯,向她这个方向遥遥相祝,随即用唇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右眼角下的那枚泪痣栩栩生辉。 这时,那坐在颜楚身侧的青衣少年,从案桌处站立开来,缓缓走到场中央,鞠身一礼,声音朗朗,却轻柔异常,“大秦陛下,北齐将军之子宁逸仅代表北齐皇族,献上本国至宝千年灵珠一枚,一则恭祝大秦圣上生辰万顺,二则,大秦、北齐两国世代通商,从未出差,如今边关商队被扰,我朝陛下痛心,特责令彻底处查。” 坐上纳兰帝闻言,眉心紧蹙,当下答道:“请回禀北齐圣上,就说纳兰老儿已经查明,这边境兹乱之事与两国无关,无需为此担忧。” 随即,他摆了摆手示意孙公公近身,细细吩咐了半响,只见,孙公公鞠身退到一旁,转身走出场地,半响后,双手捧着一狭长玉匣穿过丛丛帷帐,近了御前。 而后,高坐上正轻品酒酿的纳兰帝,缓缓放下手中金杯,扬起手腕凌空一甩,“宁小将军无需多礼,如今正值朕大寿之际,儿郎们都放下身份,好好开怀一番才是!这琅琊环佩是先祖武德帝平生最爱之物,世间只此一枚,请带朕赠与北齐陛下。” 孙公公躬身将玉匣献到那宁小将军的桌案前,宁逸立即俯身双手接下了匣子,动作流畅谨慎,礼节妥当安稳,“多谢大秦陛下!”同时刻,敬谢的话语,从他口中缓缓而出。 “一物换一物,却都价值连城,当真谁都不亏本。”君羽看到此处,抿了抿唇,能戎马一生,坐上皇位之人,又有几个是真正没有心思谋略的,不过,盛极必衰,一代皇帝到晚年往往便开始糊涂行事,想知天命,又怎会是那般容易的事?所为,成为青败则老,当如是。 她却不知,在不远的将来,这句话一语中的…… ------------ 第二十二章 千年灵珠 风间离悄无声息端坐在案桌中央,并非似其他案前那般热闹异常,却是侯府仅有他一人跟随皇家来国猎,就算府内主子都在,也不过只会在多一个侯爷,无非只是一个人与两个人的区别而已。 “离哥哥,我来陪你。”纳兰嫣一袭粉嫩织花对襦衫,下着紫金色骑射胡服长裤,眉心嫣红,乌发挽起,头带与之搭配的骑射毡帽,脸颊粉嫩,樱桃小口微微半张,别样的娇美可人。 风间离闻言抬起头,看着走过来坐在一侧的少女,轻轻蹙起眉头,淡淡开口道:“回到你自己位置去。” 纳兰嫣听罢,神情未有一丝拘谨、变化,她缓缓勾起唇角,望向四周侯府仆人,“离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嘛!” 随即,眼眸半合,瞥向对面案桌之上的颜楚,嘟囔着:“那家伙刚才竟然问我闺名,简直不知羞耻!” 君羽仰首九十度望天,这纳兰嫣公主看来是对风间离有不小的意思,即便人家无视她,依然不抛弃、不放弃,开始运行婉转策略,以一个男子与她搭讪为由,激起另一男子保护欲望,如此手段,不可谓不高端。 她却不知,就是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再后来有了那样大的变化…… 风间离拈起玉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并未答话。 纳兰嫣就那样坐在案桌一侧,定定凝望着他,丝毫不介意,他一丝一毫的不理不睬,半响,忽然眨了眨眸子,指着自己身穿的骑射胡服,脸颊透着一抹红润,满含笑意说道:“你说,我穿这件骑射服好看吗?” 风间离听罢微微一怔,想起漆黑夜空下,丛林夜雨间,一个黑衣少年,抬起瘦弱的脸庞,唇角因吸取蛇毒,而沾染了一丝殷虹,少年眼神躲闪,脸颊有一刹那的微红,转瞬即逝。 他的表情不在清冷,顿时柔和起来:“很好看。” 纳兰嫣却认为风间离说的是她,猛然心情美好起来,嘴角扬起大大的微笑,不住的向他的杯盏之中填满佳酿。 这时,回过神来的风间离,眉头皱的更紧,身侧的君羽,恍然间只觉四周温度急速下降,他唤来了刘管家,不由分说的将纳兰嫣请回了她原本的案桌。 谁也没有想到,纳兰帝会突然间在这时开了口:“这三日是我大秦国猎大典”,随即他环了众人一眼,猛然笑道:“不若今儿个便来场比赛吧,搏个好彩头,谁赢了,朕便将这千年灵珠赐予他。” 比赛?搏彩头?纳兰帝的心思仅仅是这般么?还是说他想趁机考核各位皇子骑射水平?毕竟大秦王朝如今储君之位仍旧悬而未决。 这边厢,君羽还在细细思量,眼角却瞥见刘管家近身到了风间离跟前,轻微的话语传入耳间,“少爷,听闻这千年灵珠可治百病,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体弱之症看来定也是可以医治的。” 随即,一抹清冷的嗯声传来,隐隐夹杂着一句低语,“能缓解,却不能根治。” 她一怔,风间离的体弱之症愈来愈重了,这千年灵珠可医治他病症,即便不能根除,只要能够减缓病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看来这灵珠他势在必得。 纳兰帝话没有说完,全场已是一片躁动,她不经意抬眼望向四周,却莫有一人不在同他人私语,很多人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等众人唏嘘赞叹的声音缓缓小了,纳兰帝抬手微扬,孙公公才得以继续下面的话语:“在诸位爷面前的案桌上,分发有牌子,现在想参加比赛的府上,请举起牌子,老奴统计一下人数。”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骑射水平都是甚佳的,也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参加的。 举牌子的时候,风间离有些犹疑,手掌握住牌柄,半响才举了起来。 一一统计下来,总共八人。 颜楚和宁逸也报了名,美其名曰凑热闹,毕竟以往他们两国使臣到来时,三日国猎已经结束,每次参加个国宴就回国了,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一回,怎可不见识一番? 纳兰帝微微敛了眸,看向孙公公。 孙公公会意,走向空地中央,全场具静。 “相信诸位已经知晓,今日人员众多,为公平起见,每两人一组,抽签决定,每位爷可带府内两人一同参与。” 随后,孙公公又转达了纳兰帝的另一番意思,比赛采取淘汰赛制,即每一场淘汰一组,最后剩余的两组决赛产生最后的赢家。 君羽心下一沉,这抽签决定分组,而灵珠只有一枚,八人那便是分为四组,就算最后哪一组赢了,这枚灵珠会归属谁还是未知之数,所以这被分成一组的两个人分别是谁就至关重要了。 她正出神,却被皇帝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此次三场比试,三道试题,希望儿郎们尽力即可,莫要勉强。” 竟是三道试题,看来是每一场比试,淘汰一组,随后八人被叫到中央进行抽签分组。 一位稍年轻的公公双手捧着一枚玉匣,恭敬的弯腰站在场内,秉着贵客优先的原则,颜楚和宁逸率先抽了签,随后参选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拿到了签条。 最后,产生的分组情况如下:纳兰澈、宋无湮一组,纳兰睿、李泰为一组,颜楚、夜凌轩一组,风间离、宁逸被抽到一组。 身侧的侯府众人一喜,身体竟都微微颤了颤,君羽知晓,他们这是在高兴,风间离和宁逸被分在一组,千年灵珠是北齐送上,就算赢了比赛,宁逸也不会再将其重新索要回去,如此一来只要风间离能够获胜,那枚灵珠也就到手了。 随即她抬首看了风间离一眼,只见他轻轻抿着唇,似乎并没有丝毫惊慌。 君羽却知,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对上普通人,赢面都不慎为高,若想赢,他必然需要尽全力,以他体弱之驱来看,必会消耗过多体力,何况是对上骑射甚精的纳兰澈,但他不惊慌,并不代表他有把握,从他思虑半响才决定参赛来看,他也是心里没底的。 四周侯府众人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不在似刚刚那般欢喜,开始焦虑起来。 这枚千年灵珠对于他来说,相当重要,不论它是否能起死回生,但能医病的效果却是不会掺假。 在所有人都在担心紧张之际,风间离却晃了神,他想起那一天落雨,面朝西方,他重重点头许下的承诺,他想起他曾说过,会治好体弱之症,变强起来。 他紧紧攥着手中玉杯,一瞬不瞬…… ------------ 第二十三章 我叫倪戈 高位上的纳兰帝向侍卫长夏青峰看了一眼,夏青峰颔首,朝四周禁卫一挥手臂,十多个士兵模样的人,扛着箭靶朝空场地走来。 孙公公嘱咐那些侍卫将箭靶固定在场地前方,远离人群的位置。 众人齐齐望向被放置好的箭靶,已然知晓这第一题比的将是射箭之术。 但这场比赛要怎么比?规则到底是怎样的? 空地四周,除了马匹轻微的嘶鸣声外,整片场域一片静谧,风掠过林上枝叶,只余沙沙回响。 千年灵珠,可起死回生,但对于皇家子嗣来说,这三道试题,纳兰帝考察的用意却是最为重要的。 储君之位未决,四大门阀下一代掌舵人与各皇子共同比试,看来皇帝不仅仅是想了解各儿子的水平,更借此机会理清下一代朝廷重臣的能力和忠心。 而场上四大门阀的接班人们,却不知他们家族之间关系的裂痕便由此引发开来…… 而这一切,都是纳兰帝乐见其成的。 这时,只听得夏青峰朗朗开口:“圣上定下的这第一题便是,八位爷每人一把弓箭进行射击,正中红心为十环,将红心周围的环数,自里向外规定,依次递减,分别为九环、八环、七环、六环等,若射到了最基础的六环以外,则视为失败,被淘汰,若各位爷均射到的是六环以里,则每人射击两回合,统计两个回合环数之和,最低的那个组里的两人则被淘汰,剩余的三组进入到下一轮。” 侍卫长夏青峰话音刚落,众人一震,君羽隐隐感觉到右前方纳兰澈的案桌上,有一双锐利的眸子,抬眼环视了四周参加各人后,轻轻哼了一声,他必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随即,八人分别离席,到了场中央,各自接过手中的弓箭,随着禁卫的引路,到了距离箭靶百米开外的位置站定。 刘管家、阿三等人交换了眼神,却都焦虑不安起来,本来,风间离若非体弱的话,骑射水平了得,是可以拼过纳兰澈、夜凌轩等人,甚至是可以赢下几人的,但却偏偏因为蛇毒一事,又伤了根本。 此刻,情绪高涨的众人,猛然发出一声叹喂,君羽一怔,潜意识望向箭靶,目光所及那处,也不禁震惊,那样设置的箭靶,风间离现在身体的状况怎么能射中,就算射中依据他的情况也是勉励为之。 难道风间离会输在这局之上? 原来箭靶被禁军抬到距离八人百米外的空地后,并没有被放置在地面,而是将其固定在了马匹背上,这匹马的背上被固定了两个箭靶,地面似乎也被撒上了某些特殊药粉,马匹只沿着那条横向的路线来回狂奔着。 箭靶上的红心随着马匹的奔走,快速的移动着,如此一来想要射中目标比之寻常箭靶要难上数倍不止,很多人都变了脸色,尤以其他世家的贵公子们更甚。 却也并不是场上的每个人都是如此,那参加的八人中除去宋无湮、李泰等神色稍显慌张外,其他人几人还算镇定。 就连颜楚那厮神色都未有变,君羽却知那是他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其他人……还好说,毕竟身为四大门阀下一代掌舵人,一定会有其过人之处,若这点小事就束手无策,那么他们的地位也将不保了。 但最令她讶异的是六皇子纳兰睿,她来到云苍大陆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未曾听说过皇帝还有这一号儿子,他不似纳兰澈、纳兰景,还有自家母妃支持为后盾,而没有地位,被遗忘在角落里不知多少年的他,却在纳兰景被罚禁闭之时,被皇帝亲选来参加国猎。 单看这掌握时机之度,这份淡然之色,她就可以笃定,六皇子纳兰睿若不是真正心如清水般寡淡,那便是心思深沉不可测之人。 而被关禁闭的纳兰景,真是便宜了他,这次没有跟来国猎,君羽将拳头握的生响,早晚有一天她会亲手手刃于他,她随即兀然抬首,望向前方人群内的宋无湮,即便无心之失,他却终究做错了。 成贵妃亲自下了案桌,来到纳兰澈身边,低低叮嘱鼓励,却见这时皇子中年纪最小的纳兰清,噔噔两步跑到侯府那方案桌之后,揪住还在打量各方神色的君羽手臂,呵呵笑出声来,“我记得你,你是那次围场上的孩子。“ 君羽随即一怔,你个小屁孩估计也就八九岁,竟然说她是孩子,好歹她这具身体已然十一岁,当下,就生了嬉耍他的心思。 纳兰清看着打量他的君羽,一挺胸脯,高傲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羽低下头颅,敛住笑意,嗫嚅着开口:“小的,小的,名唤倪戈。” 她声音低沉,只有附近的阿九、纳兰清等人能听清,后方的侯府其他人只知道她说了话,却不晓得具体说是什么。 纳兰清听罢,颔了颔首,意味他记住了,而后环视了侯府四周仆人,待看到她身后的阿九,惊讶半响,“这小子不会就是那天那个血糊糊的孩子吧?” 闻言,君羽向下低的双眼,轻轻翻了翻,“禀十三殿下,他确实是那日那个少年。” 身后的阿九听到她那句名唤倪戈,轻轻牵起了嘴角。 纳兰清疑糊的凝着两人神色,瘪了瘪嘴,“看在围场那日你们两的勇毅之上,殿下我就破例,亲自去求了离哥哥,让他将你二人赠予我伺候在侧。” 君羽只觉后侧阿九气息一凛,风间侯府还有小胖子等其他少年,他们好不容易在侯府的生活好起来,而阿九也甚不容易接受了这些人,让他换个环境,重新面对他人的白眼,他…… 她刚想开口,那厢纳兰清却已然跑远,奔进了参加比试的八人之间。 众人只见到纳兰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一溜烟窜进了人群。 风间离望着来到人群后,就紧拽他衣袖的小十三,冷清的神色放松下来,探手轻抚了抚他额头,其他人见此就知晓这皇宫里的小鬼头,是有事情要与离世子商量呢! 颜楚瞥了眼卖乖的小十三,轻哼了一声,却没过多言语。 小十三纳兰清眨了眨圆滚滚的眸子,“离哥哥,你家那个叫倪戈的仆人赠给我吧”,随即晃起风间离手臂,“还有,还有另一个,爱穿黑衣那个也一同给了我,以后让他两保护我。” 风间离听罢仍在思量,这爱穿黑衣之人,若他估计不错定是阿九无疑,那叫倪戈之人却是谁? “倪?额……倪戈?他猛然一怔,抿着的嘴角勾起,这说名字之人,明显是在逗弄小十三。 小十三纳兰清抬头看向他,发现风间离露出的疑糊神色,圆润的指尖一指君羽方向,“离哥哥,就是他啊!” 四周另外七人闻言,齐齐大笑起来,其间属颜楚最为夸张,“十三殿下,你被他人调戏了,倪戈,你哥啊!哈哈哈……” 而小十三的亲哥哥们,听罢却笑不出声了,这十三皇子的哥哥不就是他们?纳兰澈望向君羽方向,一挑眉毛,原来是他。 纳兰睿眸光扫过那处,瞬间转回,没有任何反应。 颜楚顺着他人的视线望去,猛然笑声尾了音,竟是那该死的把他掀下马的少年!不过这份调戏之语,甚合他意。 夜凌轩吟着笑意,轻轻抿了唇,宋无湮却记起了,那日侯府内院少年阴冷的眼神,蓦然一个激灵。 仍旧立在那侧同阿九交谈的君羽,却不知,刚才一番话,引起他人多少异样神色…… ------------ 第二十四章 射技之争 风间离凝神看去,见小十三指的是君羽,嘴角的笑意,骤然冷了下来,他将手做拳状,放置唇边,清了清喉咙,咳出一声,“十三,他叫君羽,就是从寺院回来那日,救我之人。” 旁边七人显然也听说过此事,只知是侯府其中的一位下人,却未料到会是这个少年,当即,颜楚的眸色攸的深沉起来,若是他人这时见到,定会疑虑一向轻佻邪魅的他,怎会有如此神情? 当然,并未有人回头,也并未有人察觉,他听闻刺杀一事后,猛然慑人的气息。 当然,若非如此,大秦皇帝寿宴,以往都是派遣礼部官员来访,而这一次之所以,东陵太子亲自到来,主要目的便是,辨出那批黑衣人手臂上的狼头图案,究竟是不是出自他东陵国。 小十三一听,是这个人救了离哥哥,当下,就把君羽逗弄他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想将他要来保护自己得欲望更甚了。 将四周各人各色的神情,看在眼里,风间离抿了抿唇瓣,假意轻松般说道,“十三,他虽是侯府下人,不过看在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这事还是征询下他自己意见,若他许可,侯府自然放人。” 小十三纳兰清听罢,也不再耽搁,登时就往侯府那方案桌跑去,他可以让君羽做自己的护卫统领,比之他在侯府的地位可大多了,他坚信君羽定会同意到自己手下做事的。 风间离平静的眸色间,虽无一丝波澜,他也笃定因为后院的其他少年,君羽不会同意离开,但紧握的拳头,却还是泄露了他心内的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每面对那个少年的问题,便不在理智,他紧紧蹙起眉头,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因为君羽救了他,所以自己将他当做过命的兄弟看待,只是如此,也仅仅如此而已。 小十三的速度极快,瞬间已经到了君羽身前,他瞪着骨溜溜的眼珠,“我已经与离哥哥说了,侯府不管你去留,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侍卫统领?” 后侧阿九的身形隐隐似乎颤了颤,君羽敛起思绪,当下开口说道:“小的在王府吃的饱穿得暖,其他兄弟也在府上,就不去十三殿下宫里叨扰了。” 十三殿下纳兰清闻言,似乎还要说什么,又想起刚才君羽骗说自己名唤倪戈之事,当即撅起嘴巴,“你……” 话音未落,高坐之上一直轻酌品酿的纳兰帝却开了口:“儿郎们也准备差不多了,夏青峰便嘱咐下去,开始吧!” 纳兰清的话语顿时吞入腹中,瞪了她一眼,悻悻走回了庄妃身侧。 君羽咂舌,这小屁孩!不过,不得不说还是蛮可爱的,毕竟在波澜诡谲的宫墙内,他仍保持了一颗童心。 纳兰嫣匆匆行至风间离身侧,似忧虑般说道:“离哥哥,可有把握?”其他几人听罢,暧昧一笑,纳兰澈接过话茬,“妹妹,还未及笄便如此这般,若以后可还得了?” 听罢他人的调笑,以及纳兰澈的私语,纳兰嫣俏脸一红,瞟了眼风间离,跺了跺双脚,退回了案桌之上。 而风间离自始至终毫无反应,置身事外般看着嬉耍的众人,却在纳兰嫣转身走向案桌之时,低低开了口:“公主以后请自重!” 纳兰嫣走起的步伐一滞,随后,仿若没有听到般退到一侧。 很快,禁卫来到八人所占位置,将围绕在侧的家眷领回案桌席上。 侍卫长夏青峰遵从纳兰帝命令,通禀了八人做好准备后,也到了距离箭靶百米开外的位置站定。 纳兰澈、宋无湮为第一组,纳兰睿、李泰第二组,颜楚、夜凌轩第三组,风间离、宁逸则为第四组。 随即,他执起令旗,躬身邀请了第一组上前,因着马匹上被固定有两顶箭靶,而每一组分别都有两人,所以,一组一组射击为最佳。 当下,随着夏青峰手中令旗一挥,号令也自他口中传出:“射!” 众人只闻两人弯起弓弦的紧绷之音和利箭射出划破空气的刺穿之声,嗖的一声,尘埃落定。 在君羽抬眸望去的瞬间,四周猛然响起大片惊呼,竟是纳兰澈射中了红心,十环!而宋无湮相比就逊色不少,箭羽扎在了另一枝箭靶的七环之上。 而后只见,朝中以成国公为首的一众大臣,望向纳兰澈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第二组两人也上了前来,纳兰睿、李泰轻挽弓弦,只听铮的一声,箭枝入靶。 夏青峰恭敬地大声奏报了环数,两人竟射出的都是七环。 正打量纳兰睿的君羽听罢,却勾起唇角,她可以笃定纳兰睿并非似表面那般寡淡无争,因着之前的疑惑,她注意观察了他施箭的动作,那看似用尽全力的射击,实则手腕上只是轻巧的随意一松,若他尽力的话只怕,可与纳兰澈一较高下。 对于宫廷来说,纳兰澈太过锋芒毕露,只怕似纳兰睿这般,能收敛自己心思之人,会成为他的劲敌。 而后,在君羽思虑之时,第三组两人已经提起了弯弓,颜楚向着他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美人抛了个媚眼,大咧咧随手一扔,夜凌轩却温雅一笑,箭已离弦,钉入靶中。 夏青峰朗声唤道:“东陵太子六环,夜小王爷八环。” 闻言,颜楚挑起眉头,邪魅一笑,“哎呦,竟然能射中六环,以后看谁人,还敢说爷只懂吃喝玩乐?爷除去吃喝玩乐,更喜美人,而且还能射中六环!” 他这一嗓子声音洪亮,狂浪的神情搭配青紫的脸庞,却说不出的怪异凌乱,只怕现下,还能夸赞颜楚一句俊美的人,都是在违心谈话的奇葩。 君羽低首敛下抽动的嘴角,见身侧的阿九止不住的肩膀微颤,也轻轻笑了出来。 而那纨绔颜楚的七位美人,高呼叫好,简直差一点就冲到前方,为她们心目中最受宠的太子献上热吻。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爆笑的冲动,小十三纳兰清手指指向颜楚,笑弯了腰。 身旁的庄妃急急从怀里取出锦帕,悄悄捂住了他的嘴…… 随着纳兰帝的轻咳声响起,场内又恢复了宁静,夏青峰当即端正神色,第四组两人已经准备妥当。 “射!”他一挥手中令旗,风间离、宁逸二人绷紧弓弦,素手微放,箭已离弦,嗖嗖,前后两声入靶之音响起。 君羽却注意到风间离微微后退了半步,看来他已然没有多少气力了。 这时,恭报声在众人耳边乍起,“离世子八环,宁小将军七环。 如此一来,第一轮结束,无人射到六环以外,因此将再射一轮,取两次之合,最低者淘汰。 纳兰嫣在另一侧猛然鼓起掌来,成贵妃与纳兰帝说笑着,间或伸手轻指纳兰澈方向。 而侯府其他人兴奋的摩拳擦掌,刘管家蹙起眉头,阿九打眼示意了君羽片刻,她将视线收回的瞬间,隐隐似乎听到了压抑的咳嗽声。 各人眼色,各种神情…… 第二轮就在这片吵闹中拉开了序幕。 出乎意料的是,纳兰澈这一次只射中了九环,宋无湮六环,纳兰睿比之上次多出一环,则是八环,而李泰也仅仅只中了六环。 颜楚依旧出乎所有人预期,射中了,而且还是六环,君羽却知,他这绝对是蒙中的,以他草包的身手,随随便便一松弓弦,就能射中,不得不感叹世事弄人,老天都看不出下去了,所以他才会碰到君羽,赏赐了他俊美邪魅的脸庞一顿还他漂漂拳。 夜凌轩这次却中了九环,夜王爷满意的吟着笑,笑意的背后隐含着,谁人说作为管理大秦王朝财政的夜家,就不能出一个文武全才之人? 待风间离和宁逸将要上前,挽弓射箭时,君羽只觉身后的刘管家愈发紧张忧虑,刘管家与阿三相视一眼,阿三一咬牙,想上去将风间离搀扶下来。 君羽定晴一视,只觉从身后看去,风间离背部的起伏越发急促了,她估计他胸间紧憋的咳意,已有了喷薄之势。 他背后似乎生了眼睛,转身看了侯府众人一眼,目光深邃,她知晓风间离这是让刘管家等人放心,他能应付的来。 随即,就在君羽收回视线的一瞬,风间离似乎隐隐凝了她一眼,待她抬头,却只看见一抹孤瘦的身影。 登时,不再耽误,夏青峰的号令已出,箭枝穿过百米的游弋,落在了实处。 众人抬眸望向正对风间离的箭靶,却见上方空空如也,看来是射空了,四周朝臣唏嘘一片,大叹虎父未必犬子。 “快看!”此时,却有惊呼声响起,众人顺着那人手指方向望去,顿时齐齐无言,半响才响起赞叹之音,全场沸腾起来。 原来在宁逸的箭靶之上,竟插有两支羽箭,两支箭枝不偏不倚,恰巧都射在了同一箭靶的上下位置,比直的成为一条直线,分别中了八环和九环。 因着每一组参加的两人,箭篓中的箭枝尾端,均标记有不同颜色,来加以区分,所以,禁卫们很容易便分出了,射中九环的箭枝,尾端红色,是出自风间世子之手,那么另外,射中八环的自然是北齐宁小将军。 四周众人间或还在低叹,虽侯爷世子未中十环,但观其与宁逸羽箭,插入箭靶的方位,竟然纵向比直成为一条直线,这掌握弯弓的力道,方位,能做到随心所欲,实在难得。 君羽没理会他人言辞,却是视线触及到风间离刚刚站立的位置,估计了一下,他射在宁逸面前靶上的距离,随即一怔,只怕他之所以会射到其他人靶上,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能完美的控制箭枝的走向,而是,因紧憋在胸中的咳意突然溢出,身体被迫微颤,引起的手腕不稳,才射偏了方向。 但他仍能在射偏的情况下,掌握箭枝落靶的方位,以至没有落空,却是射技一流。 ------------ 第二十五章 淘汰一组 纳兰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看着四周众人各色反应,轻轻挑了挑眉。 “皇上,您看这……没有射在自己箭靶之上,却中了另一靶的九环,怎可作数?”高位之上,成贵妃俯耳在纳兰帝身侧,缓缓开口。 纳兰帝眉宇微凝,随即舒展开来,他瞥了瞥下首成贵妃,眼带提醒,朗声笑道:“侯爷之子绝非等闲,朕甚宽慰,待离儿身体大好,更是我大秦之福!” 成贵妃嘤咛一声,取来侍婢手中酒樽,亲自给纳兰帝斟满,不经意间,轻轻抬眸瞟了一眼风间离所在。 而后,纳兰帝吩咐侍卫长夏青峰带着其他禁卫,核算各组两次所射环数之和。 另一边,颜楚已经被他带来的七位各色美人环绕其间,他随即一撩红衣下摆,重新坐回了案桌,任那已经躺倒在怀的黄衣妙人,殷勤的为他拭去额间汗滴,却眯起一对熊猫眼,扫向了侯府案桌那方。 君羽只觉隐隐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视线触及,竟是颜楚那人妖,随即,她勾起嘴角,眸间猛然绽放缕缕笑意,探出手臂,伸起右手中指,旋即朝上,对着颜楚那方向摆出了个手势。 对面颜楚似乎一怔,疑糊的盯着她手起,转瞬即落。 抿起唇瓣,他细细思虑着那手势的含义,回想这十三年的生涯中,可曾有过他人做出这种手势? 却未果,在他记忆中并没有别人有过这类举动。 而后,他摆出自认为最撩人的姿势,用着刚刚望去君羽那方,相同的神色表情,抬眸看向四周女子。 挂在他胸膛的黄衣女子见此,愈发往他怀里钻去,紧紧贴在了他身体之上,仔细看去,竟无一丝缝隙。 其他几人用圆润指尖捻起糕点的,撩起手腕轻纱锤肩的,站立在一侧斟酒佳酿的,见此,动作越发麻利起来,齐齐摆出自己最娇媚姿态,任君采摘。 而另一侧,紫衣女子方才将颜楚被微风吹乱的发丝捋顺,也注意到了对面的君羽,竟是当日大街之上那个少年,她心下想起颜楚脸上伤痕,随即狠狠咬紧牙关。 颜楚将几人反应看在眼里,当下断定出,方才君羽打的那个手势,无疑定是崇拜他的意思,他半合凤眸,眼睫轻轻抖动,心下思索,“看在你崇拜爷,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份上,爷勉强可考虑从轻发落于你,就打上你三十大板,发配去清洗马桶。” 若君羽知晓他心中所想,前半部分定会爆笑出声,而听到后面,只怕会让他成为狗熊的时间,增加到无限长。 不过此时,她仍旧立在属于侯府的案桌一侧,看着刘管家和阿三等人,将风间离轻轻扶了回座位。 宁逸自始至终心绪平淡,作壁上观着众人的反应。 这时,那边统计环数的结果出来了,那这被淘汰的究竟是哪一组? 夜王爷直管的户部官员,被唤来跟随夏青峰等人,站定在案桌环绕的空地之上。 当下,侍卫长夏青峰负责恭报起两轮每组的环数,户部几位大人负责计算总数,毕竟户部管理大秦财政、国库等,对计数一事,甚为擅长。 而后,不多时,四组的成绩被罗列开来:第一组,便是纳兰澈、宋无湮二人,第一轮,射中的分别是十环、七环,第二轮,则是九环、六环,总计三十二环之多。 第二组,纳兰睿、李泰二人,分别射中的是七环、七环、八环、六环,共计二十八环。 李泰之父李大学士听罢,却凝了半响纳兰睿,缓缓吐出口气。 而有着著名草包之称的颜楚,却让众人大为讶异,两轮竟都射中,且勉强中的都是底线六环,可谓运气甚佳。 君羽却知,他那是人妖就是矫情,好运到爆! 随即,第三组环数也被公布开来,颜楚、夜凌轩二人,分别射中了六环、八环、六环、九环,共计二十九环。 朝堂上多数人,也听过夜家小王爷之名,大概谈起他,最多说的便是温文尔雅,礼貌恭敬,堪称文制典范,今日却也让众人见识到了,他另一武材之面,看来夜世门阀的地位只怕会更加稳固了。 当下,风间离、宁逸所在的第四组,被公布了所中环数,分别是八环、七环、九环、八环,总计三十二环之多,竟与纳兰澈、宋无湮环数相同。 只听众位公主所在的案桌之上,传来一声低呼,原是其中坐在一侧的纳兰嫣,听到风间离这组成绩后竟鼓起掌来。 静谧的场地上,只闻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对拍发出的噼啪声响,偶有风吹过,轻抚长发,遮住了端坐在侯府案桌之上的,那双清冷的眸子。 在座多数大臣仍是没有见过侯府世子的,毕竟他刚刚归来不过月余,当下却都记住了,那个因自小体弱被送出休养,前一段时间被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风间侯府唯一嫡子风间离。 四组两场比试的环数,已经都被计算出来,没有人怀疑其正确性,毕竟在多位户部大人眼皮底下,也是无人有那个能力篡改的。 第一组,三十二环、二组二十八环,三组二十九环,第四组三十二环,显然,第二组环数最低,那这第一道试题,被淘汰的便是纳兰睿、李泰两人。 听罢户部几位官员的禀报,纳兰帝面色无常,似乎毫无意外,毕竟他多少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而站立在侯府案桌一侧的君羽却知,纳兰睿这个儿子,老皇帝只怕看走眼了,他会是纳兰澈最大的劲敌…… 随即,她抬眸望向纳兰睿所在,眼角微弱处,却看到,一袭红衣的颜楚,正打眼扫视那片,围绕在众人四周的树林,一双凤眼微微半眯着,嘴角不再勾着放肆的弧度,轻抿着,眼神悠远,神情淡然。 从这一刻,君羽开始知晓,颜楚并非似表面,展现出的那般风流、放荡,他的眼神含着讥讽,锋芒如刀般看着所谓的世人,他表情淡漠,有着欣羡、征服的神色,眼角的泪痣闪动着幽深的光芒,那般不可测。 但是下一刻,他转瞬邪魅大笑出声,揽起身旁女子,就着皓洁手腕递上的玉杯,抿了一口,指尖顺着女子身体曲线缓缓下滑,直至……不见踪迹。 ------------ 第二十六章 黄衫大波 “这个色胚!”她轻声猝道,赶快转回视线,却怎料那人妖正往这方看来。 颜楚蹙了蹙眉,想起那时君羽打的那个象征崇拜的手势,缓缓露出微笑。 她一怔,这家伙不会是被打傻了吧?她探起手腕,伸出中指,上旋,对着他再度打了一次那个手势。 却只见,颜楚嘴边笑意更浓,面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额……君羽迷茫了,挖个坑给自己埋了,大体便是如此。 不错,便是如此纳兰帝宣布了第一道试题的成绩,也便是如此纳兰睿、李泰所在的第二组被淘汰,而更便是如此,剩下的三组可以晋级到下一场比试。 她心中忽然打了个小九九,“我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便是如此?” 当然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 大秦王朝历届皇帝寿宴,从没有哪一次来得宾客如此位高权重,以往几国均是派遣礼部官员送上贺礼,聊表慰问,而这次东陵太子和北齐将军之子竟都亲自前来,可想而知,前一阵发生的侯爷之子被刺事件,通商队伍被骚扰事件,引起了各国的重视。 也因此,纳兰帝当即下令,今日这场比试便到此为止,晚间举办篝火晚会,庆贺两国使臣来访。 于是,便看到这样一幕,众多人相携着走入营帐,刘管家扶着风间离的手腕缓缓起身,今日没有另外的比试,他能休息一整晚,吃些自带的药丸,相信明日会好许多。 君羽像阿九招手,示意他们也回到侯府下人大帐,却这时,对面颜楚那厮向这方靠了过来。 他将垂下的一绺墨发,挽到耳侧,朝她摆摆手,这意思是叫她过去? 君羽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自顾风情万种的某人,就要同阿九离去。 “哎,我说那个黑衣小子?”被忽视的某人嚷叫出来,她抬起的步子一顿,抬眼扫了扫四周,大多数人都已回到了营帐,如今,就剩下她们侯府和颜楚几人没有离去。 她轻轻嗟叹一声,“东陵太子万安。” 颜楚怀中搂着一枚妙人,仍是那个黄衫女子,女子媚眼含春,正吃吃的倚在他胸膛,一截被红衣包裹的手臂,自女子纤腰缓缓上移,触过玉背,路经窄肩,探到锁骨,一路下滑,直至胸前,轻轻揉捏半响,没入前襟…… 见此,四周女子快速转开视线,齐齐哼了一声。 君羽注意力却不在此上,她缓缓瞥过那女子波涛汹涌的起伏,微微战栗的身子,脑海中想起来的却是,闺蜜景宁的cup和这黄衫女子到底谁大? 景宁是四人中数一数二的大波,绝对可与之一较高下。 倘若那三人在此,沐色绝对会跨步上前,探手触摸,检验那胸是否人工。 而秦子墨那厮呢?绝对会马上估算出那波宽波长,沟壑深浅,精确到毫米单位。 素有大波之称的景宁,准确来说,只会重重挺起前胸,尔后,在对比出结果之时,翘起招牌兰花指,在其前胸位置打上个x,随后一抬尾指,锦帛断裂,衣衫翩飞,只余女子荡气回肠的娇。吟。 想到此,她嘴角微勾,意识到自己所处场地后,旋即轻咳一声,抬眸却见,风间离刚要抬起的步子一顿,刘管家静立在他身旁,阿九微微低头站在一侧,这几人在等她? 见此,她也不想再与这东陵太子过多纠缠,赶紧离去为妙。 却说,她转身抬起步伐的一瞬,一只手臂猛然自一侧而出,挡在她身前。 君羽俯身看去,紫衣轻纱束臂,指尖莹润,涂了蔻丹,红色蔻丹映在碧色树叶间,衬托的别样撩人。 若她估计不错,这拦下她之人,便是那日陪同在颜楚身侧的紫衣少女。 果然,待君羽在抬首时,便看到的是那日,那个被唤作罗兰的紫衣少女。 紫罗兰?一刹那,她心思急转,不会这七名女子,以彩虹七色为分别,以各个颜色的花朵命名吧? 想法还未得到证实,她抬起手腕,触了触额头,脚下微微踉跄,头晕般挥手打下了,拦截在前的手臂。 身侧阿九见此,当即脚下急促着靠到她身旁,扶起她手臂,抬起眸子狠狠扫视着紫衣少女。 那双眸子幽深黯哑,隐隐簇起一股怒意,定定凝着她,紫罗兰一惊,脚下随即后退两步,近了颜楚身旁。 而后,似乎定下心神,转首窥视颜楚脸上淤青,握紧拳头开了口,“你,你就是那日殴打太子之人!” 君羽禁不住在暗处翻了个白眼,你说是就是?你家太子都无话可说。 想到此,她微微含笑,拍了拍正扶着她手臂的阿九,示意她无事,当下启唇:“这位姑娘,不知拦截在下所为何?” 紫罗兰瞪大眸子,望向君羽面部,她表情平淡清冷,隐隐透着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的含义。 似乎不可置信般,一个人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紫衣少女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别装了,那日大街之上,就是你,还有你身旁这个哑巴少年,你们偷袭了我东陵太子!” 其他几位女子见此,也齐齐跑到她身侧,叫嚷起来。 君羽隐隐似乎察觉到,这紫衣女子是那七人中的大姐,其他几人竟有听她意思行事之意,看来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进行排序,越往后面的,在东陵太子身前地位越高。 随后,她似定了定心神,猛然想起紫罗兰刚才话语,轻笑出声,她和阿九二人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教训了颜楚,怎么能算是偷袭? 当下,也不再犹豫,“姑娘,您说的是小的和阿九?小的们可以确认在今日之前没有见过太子和您。” 那紫衣女子一挽颜楚手臂,气愤的面朝她哼道:“太子殿下,您辨认一下,那日大街之上,究竟是不是他?” 颜楚这时,仿佛才从怀中女子身上转移开注意力,君羽心中低叹,明明是这厮将人叫住,却装作一副你们先聊,他先与美共欢的场景,实在是你不挨凑,还有别人吗? 他将胶着在黄衫女子胸前的视线,撩起,不情不愿般看向君羽那方,狭长的凤眸眯了眯,审视片刻,刚待他要开口,另一方,一抹清冷寒凉的话语触到了众人心间。 “太子殿下刚刚驾临大秦,就因御马被掀翻在地,我朝陛下已经着手,查明了事件原委,原是街上拥堵,路人被马匹惊吓,骇住了殿下坐骑,殿下才会被摔成如今这般。” 一袭月白长袍的风间离,背向着君羽的方向站立,偶尔有风掠过,从衣衫下摆滑入,鼓荡起衣被翩跹。 刚才那句话便是出于他口。 ------------ 第二十七章 主帐风光 君羽有些怔忪,微微失了神,她此前知晓风间离在等候侯府众人。 可是,被紫罗兰拦住步伐,至现今已过去多时,她认为刘管家早已扶着风间离回了营帐,却原来他还在此处。 他的这句话,也恰好堵住了颜楚的后招。 不论,起初颜楚想说些什么,这句话恰当的流露出,东陵太子刚到大秦,就引起了慌乱,撞到了行人。 而颜楚若还想将他受伤之事,归于君羽身上,也是不能了。 他也明确的表示出,当今纳兰帝已经派人查问过此事,得出的结论便是,东陵太子自行此事,引起被伤后果,怨不得他人。 这一句话堵住了颜楚会质疑她的可能性,也堵住了颜楚的后招,若是在一味针对侯府下人,便是刻意刁难,借机找茬了,而他此次来大秦,是为纳兰帝贺寿的,主次因果他定会分清。 隐隐,君羽只觉那方颜楚的神色骤然起伏,却只是一瞬,他嘴角又勾起放肆的弧度,朗声开口:“却是兰儿认错了人,这两位小哥,爷也是今日刚刚得见,特别两位神韵气度,完全不似仆奴,你二位如此骁勇,你主子知道吗?” 她摊摊手,抱住拳头,礼节性的多谢了颜楚那厮的夸赞,心下却微微鄙视,那日下手为何不在重些?竟然让他记住了她所说的话,用在当下,来调侃她与阿九二人。 阿九立在身旁,听罢没有丝毫反应,直接无视那厮。 旋即,颜楚放开怀中黄衫少女,拽起紫罗兰衣袖,微一用力,将她拉近胸膛,身躯紧贴,薄唇微启,附到女子耳侧,似乎轻轻诉说了什么,女子咯咯娇笑出声。 趁此时机,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打扰,君羽象征性的告了退。 转身,跨步的瞬间,低沉的嗓音随风流转,传入了颜楚耳间,“太子殿下,您如此伪装,您家里人知道吗?” 怀里的紫罗兰抬起缩在颜楚胸前的头,细细辨听那抹低语,却只听到了太子两字而已。 颜楚站在绿树青草微风影里,红衣愈发浓烈鲜活,四周地面偶有一抹彩色,却是猎场野花灼灼开放,环绕红影之间,浅浅碧意映衬他眉眼半蹙,眸色飘忽。 天色渐渐沉幽,隐约可见各色人影自帷帐而出,正为晚间的篝火晚宴做着全面准备,林间起了淡淡薄雾,四周树木被笼罩在一片旖旎之色间,似被揭露的仙境,而他们这些外人不经意闯入。 到了侯府的主帐前,仆人四下散开,一些回了各自营帐,大多数埋首开始准备炭炉。 “君羽!”前方纤瘦的人影刚刚撩开大帐门前的帘布,跨进的步子顿了顿,一抹薄凉嗓音低低响起。 而后那人就径自进了帐内,身后君羽定住离开的步子,知晓这位爷的意思是,叫她留下,估计有事吩咐。 阿九跟着众人身后回了侯府下人专属的帐子。 见此,她当下也不迟疑,侧过身就钻进了侯府主帐。 在刚刚跨进的瞬间,营帐门帘被挑起,四个青衣汉子捧着炭炉鱼贯而入,给坐在帐内临时座椅后的风间离施了礼,尔后,各自走到营帐四角,将炭炉放置在地。 风间离体弱,畏寒,而今更有加重趋势,所有帐内配备炭炉是很必要的。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之时,若将炭炉放置在他身侧,难免会因天气渐渐干燥,感觉气闷,而若置于营帐四周,不仅可以保持帐内的温度,更可以防止变幻性忽冷忽热,引发身体其他不适。 那几人将炭炉小心翼翼放好后,又鞠了一礼,退去大帐。 刘管家取来披风,急切的将它披在风间离身后,而后自大帐内,角落处的一口箱子中,取出一枚瓷瓶。 瓷瓶剔透晶莹,瓶口用锦帛仔细塞紧,光滑异常,只是那样一小瓶,刘管家却仔仔细细捧着,踱着细步,小心到了风间离身侧。 随即,他似乎猛然记起什么,面向大帐门口的方向,瞥了眼刚刚进来的君羽。 他隐约察觉风间离周身空气不在平稳,轻轻波动起来。 如此,他也不在避讳,将瓷瓶放置在身旁桌上,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风间离手掌中。 君羽刚刚跨进帐子,抬眸瞥了眼四周,大帐各角均置了一方炭炉,因着天色渐暗的缘故,隐隐有火光映在帐角的帷布上,飘忽悠长。 帐子左侧被放置了一方软榻,榻上一水的白色锦被铺褥,一袭雪白的狐裘被松散摊在上方,毛色滑腻,整个铺开,似波澜平稳的华美缎子。 隐隐她似乎察觉,这榻上狐裘大氅便是被她血迹染上的那件,而风间离似乎昨夜,便是躺在这狐裘之上枕眠。 她当下憋开视线,看来风间离经过那次刺杀事件后,对她不在那般防备,既然他给了君羽在大秦安定的生活,小胖子等人也在侯府过得不错,那她便勉为其难,收下风间离这些人情。 当即,她也注意到了刘管家避讳之色,看来他手中那枚瓷瓶,便是平日里风间离所食药丸。 似他那般宝贵,小心相护,若猜测不错,便是自小医治风间离那位神医所开了。 听说风间离自小就出府医治,君羽来到这异世那一天,他刚刚归来。 调养了这么多年,这体弱之症还未根除,看来即便有神医诊治,他这听说是自胎里带的病症,却是无法治愈了。 桌后,风间离接过刘管家递来的水杯,自瓷瓶内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随即,刘管家躬身退到一侧,将瓷瓶重新放置在角落处的那口箱子内,君羽这时方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口箱子,古朴雕纹从箱底蔓延之盖顶,被刘管家轻缓抬起,将手中物什搁置进去。 看来这口箱子里便是装着风间离平日所用物件了。 做完上述事情后,刘管家便转身走出了帐子,君羽心下思虑,不知风间离这厮叫她来所为何事。 善于伪装这事难不倒她,她微微敛下思绪,低头想数数地上蚂蚁。 却怎料并不是,如她所想那般,看到的并不是,如帐外场地上的沙土,地面上平整的铺散着红色地毯,遮盖住了所有的尘沙,踩在毯上柔软舒适,仿若蒙古的暖帐,在这片苍凉薄雾中,遮蔽了所有潜在的辛寒。 君羽看着地面,却没有思虑那样深幽的想法,她仅仅在庆幸,以风间离对白色的喜好,竟然未使用白色地毯,实在是所有,可能进入他帐内之人的福气了。 她却不知,帐内某人猛然抬起的眸子,望见站立在中央的她,正低头凝着那红色地毯时,心下微敛,暗暗思量,为何自己没用白色? 转开视线,眼角恰好触及帐门,他忽然察觉君羽后背的位置正对门口,有风从掩住的布帘缝隙间吹进,微微有些寒凉。 君羽这边,见没有蚂蚁可数,她只好转而求其次,数起地毯上棱线,这时,她只觉帐内一直没出声的某人,轻轻咳了两声,有一抹清澈宁静的嗓音传来。 “站过来些!”某人如是说道。 ------------ 第二十八章 行车分布 她微微皱起眉,怎么听到风间离此时声音,会联想到宁静这个字眼,这种形容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随即,她仿若遵从般,向帐内书桌处靠近两步。 在她没有抬首的时候,静坐在桌椅之上的风间离,用眸子估量了,她所站方位与门口的距离,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暗处,微微勾起了唇角。 而后,却在见到她一身黑衣,纤瘦颀长身躯。 想到她男子身份时,刚刚还宁静安谧的大帐,突然间仿若冰霜,君羽只觉某人一瞬间似乎怒了。 她却不知,这怒的缘由就在她身上。 准确来说,是她男子身份上。 风间离当下定了定心神,君羽对他当真忠心,是个好苗子,便如阿二、阿三般是可以成为他心腹的。 想到此,心中那股对自己的怒火微微散开,他顺手拿起身侧瓷杯,近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半月便是军事武院招生的日子,到时你去报考。” 君羽心下一顿,你妹妹的!你说让我去,我便去啊? 却听一侧,风间离下半部分的话,又自桌后传来,“你前些时日想打听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沐……景……和叫秦……的三人中,在大秦军事学院,隐卫打听到有一人便叫沐什么,是名女子!” 听到此,君羽心下微露触动之意,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沐这个姓氏,在大秦相当稀少,若是沐色也到了这里,那么,军事学院这个姓沐之人,便极有可能与沐色有关系。 她随即翻转心思,如今这副身体太弱,还需要锻炼,加以强健筋骨,若去往军事武院学习,便一举俩得。 出了汴京城的话,她可以顺便去看看,那所传言的大祭司祠堂! 她记得那日在强子坟前,立下的誓言,会恢复上世的身手,护住阿九和那群少年。 欺辱过她们,害过她们的,必百倍相还! 所以,在走之前,她需要先将一件事办了…… 风间离看着面前少年,露出的思虑表情,当下心思辗转,那名姓沐的女子对君羽如此重要? 一抹干净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世子殿下,小的愿意前去。” 敲打在临时书桌之上的指尖微顿,旋即,风间离说出了一句,令君羽稍感诧异的语句:“到时,我会与你同去!” 不知为何,君羽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在嫌弃自己体弱,想借着这次狩猎拿到千年灵珠,缓解现今体弱的严重之状,而后进入军事武院,让自己可以强大起来。 随着这些想法融入脑海,她似乎也不再诧异风间离的做法。 或许,因着上世的缘故,她并没留意的是,某人与她谈话间,从来的自称都是我,而不是本世子、本殿下…… 一个不留神间,她抬眸便看见,风间离依靠在椅凳上。 身后所披披风,将他整个人圈起,环成一个弧度,笔直的脊背微微放松,整个人借力摊在椅凳之上。 这一刻,她似乎感觉,风间离不再是那个清冷寡言的少年,闲散恬淡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他探出手臂拾起桌角边一片纸张,苍白两指拮着那张纸,微微低下头颅,似乎正在仔细阅读,伸出的手臂露出一截莹白皓腕,纤细异常。 君羽见此禁不住瞥开视线,一个男人你长得那般好看作甚? 他不似颜楚那般炙热张扬的美艳,不似夜凌轩那种温软儒雅的气质,不似阿九干净坚韧的神色,不似纳兰澈阴恶无常的变幻。 她只能联想到一个词,适用在他身上,那便是清冷寒凉。 世事都不入其眼,万物均不进他心。 在她转开眸子的瞬间,眼角微敛处,似乎察觉到那张纸上,并不是她认为的手工字体,而是用某些线条勾勒的画作。 也便是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风间离,将手掌做拳,放置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近身前来。 君羽恰巧也对那纸上线图,有些好奇,听罢,恭敬般迈出步子,到了某人身侧,站定开来。 她也不在低头,佯装谦卑的小厮,既然风间离叫她上前,那么明显就意味着,是让她来看这纸张之上所述内容的。 一抹淡淡的芝兰香钻入鼻息间,如无意外,那便是侧旁风间离身上的味道,那日丛林疾奔,背着他竟没有察觉,她不免惊奇,随即释然,那般光景处境下,加上大雨袭身,能闻到就怪了。 扮猪吃老虎说的便是君羽这般之人! 风间离察觉身侧少年,不在低头恭敬,蹙起的眉头稍稍放缓。 君羽抬起眸子,视线触及的便是那纸张上浅笔勾勒的,马车模样的东西,一排排行进在崖边,每辆座驾下方都标注了各人名讳,隐约似乎有四大门阀各府,宁逸等人。 她微微眯起眸子,若没猜错,这便是…… “行车分布图。”她声音暗哑,放缓嗓音,低低说道。 身侧的风间离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 这一路的行车事宜被纳兰帝分派给了风间离掌管,每辆座驾外形均相同,行走之时顺序亦被打乱,只有风间离知晓这每辆车上所坐为何人,除了他外,这行车分布图也标明了具体座驾的主人。 分布图仅此一份,由负责行车事宜之人掌管。 若这事情办得妥当安全,历代掌管此事之人,多半受到重用。 但若途中发生意外,抑或围场有何外人进入,掌管这行车路线之人便第一个被怀疑。 这份差事是把双刃剑,完成妥帖,便鹏程万里,日后封官加爵,但若办不好,那便…… 历代国猎自汴京城而出后,所走的线路都不尽相同,但却从未曾,将马车全部建造的完全一样,打乱顺序行进,所以这行车分布图便比之曾经历次都至关重要。 看来他那次自寺庙回府途中的刺杀事件,虽被大理寺卿,查出手臂上的狼头图案。但从风间离此次这般行事看来,他定不信那是东陵所为,也定察觉到此事有蹊跷。 这般分布行车,路线隐秘,若国猎再有何事发生,那这群随同纳兰帝前来众人,其中便有猫腻存在了。 想到此,片刻之间,君羽扫视了那纸张一大圈。 风间离不知自己怎样想的,自然而然,便让呆立在一侧的少年近了身,同他一起查看记忆行车分布,他微微蹙了眉,自己心里已将君羽当做心腹了吧。 “离哥哥,离哥哥。” 却此时,帐外不甚远处,似乎有隐隐的少女轻呼声传来,愈来愈近…… ------------ 第二十九章 果真呆萌 飘散鼓荡的帐帘,被一截粉嫩衣袖轻轻撩开,似娇羞无限般,动作轻缓。 每一个姿势,仿佛都经过深思,将躯体的美好弧度,展露在帐中人眼前。 先是一截手臂,皓腕上套戴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镯,越发衬得腕间莹白如雪。 撩开的动作轻缓,渐渐能看到侧着的上半身,因着视线侧望而去,胸前起伏愈发明显。 双腿站姿笔直,隐隐给人一种修长纤细之感,玉背已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慢挺立,将胸前凸显的鼓鼓囊囊,波澜壮阔,半截雪白的颈子透过粉嫩长裙领口,延至微微有些圆润的下巴,嘴角勾着欣喜娇美的弧度。 一切似乎都恰当好处,完美般不可及,以期待引诱帐中某人注视的眼神。 君羽毫无表情从帐门处转开视线,撩开帐帘这般轻易的动作,来人却将速度放到最缓,每一个姿势,极力展现出自身最美的曲线,就如慢动作的电影片段,那般机械,那般刻意。 反正这来人如此作为也不是想让她欣赏,她便将视线空间留给后方某人吧。 若她估计不错的话,这来人便是今日坐在侯府案桌之上,无限勾人的纳兰嫣公主。 想到这位公主的目标,就在身侧,她当即转身,向大帐角落里走去。 摊坐在椅凳之上,刚刚还在查看图纸的风间离,却在君羽迈步不经意的同时,径自伸出双腿,站立开来。 他放轻步子,速度却极快,走到了放置在桌椅不远处的炭炉旁,微微松开紧拽的纸张。 “九皇姐,你掀个帐门怎么如此慢吞吞!” 这时,一个稍有稚嫩,却无比臭屁的声音,自帐外传进内里,随即一抹稍矮的身影,投递在帐帘之上,身体微微圆润,仿似没长开的孩童,隐隐也就八九岁光景。 仍在用撩帐帘,来展现优美身子的少女,正抬起玉臂轻抚额角,似是在擦汗。 就听噔噔几声,那八九岁的孩子,已近了帐子,束起稍稍短粗的手臂,一把掀开了门帘。 他这一举动,迅猛而速度,轻抚额角的少女还未反应过来,那小少年已经进入了侯府主帐之内。 帐门的帘布,被小少年奔进去的身形,带着向里侧荡去,少女没有了依托,就那样直立在空荡荡的门前,一只手轻抚额角,另一只,仍在做着撩开帐帘的动作。 额,好优……美字还没有想起,另外两个字眼却浮现在君羽脑海,好幽默! 意识到某位公主殿下,似乎隐隐散发了一股怒气,她当下转开视线,见机行事,军情处人员必备素养。 她的步子刚刚站定在帐子一侧,远离桌椅处,隐藏住气息,转身的一刹那,眼角视线所及处,风间离站在另一方帐角处。 不经意间,似乎有一截翩跹白色从他指尖滑落,荡进燃烧炽烈的炭盆。 火舌顷刻间,吞没,化为灰烬。 那是……行车分布图。 站在帐门前的少女,仅仅尴尬了几秒钟,片刻,那截之前仍摆着撩开帐门动作的手臂,顺势提起,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掖进耳后。 牵起脸颊间僵硬的肌肉,让笑容不在呆板,柔和起来。 袅袅娜娜的,顺着被某小少年荡起的帘布,小步挪腾了进去,柳腰纤细,摇曳生辉。 ”离哥哥,你在玩什么?” 先一步走进营帐的小少年,不是小十三纳兰清,还能是谁? 他刚迈进的瞬间,便看见风间离站在角落的炭炉旁,正提步向他走来。 他自然而然认定他的离哥哥在玩火。 瘪瘪鼓囊囊的小嘴巴,看着已然十三岁仍喜欢玩火的风间离,小十三微微抬首无语望天。 站在另一侧,远离几人位置的君羽,见到小十三如此神情,看着面色冷清的某世子,只觉果真一物降一物。 半敞的帐门,突然露出一颗脑袋,原是刘管家。 他微微低首,沉声说道:“少爷,十三皇子一定要进来,奴才……” 某人轻轻嗯了一声,见此,抻着脖子站在帘门缝隙的刘管家,扭了扭酸涩的脖颈,重新退了回去。 小十三已经到了风间离书桌之前,他迈着稳健的小步子,转身一屁股坐到了椅凳之上。 胸前微微起伏,看来是绕过刘管家的阻拦,跑进来的。 后面,小步挪腾的少女,终于也到了营帐中央,她抬起清水碧滴的眸子,望向已然靠近书桌的风间离,脸颊粉嫩如霞。 小十三撸起稍显圆润的手臂,将桌上的纸张、书籍翻了个底朝天,发觉没有任何可玩,可看之物时,哼了一声,将手臂杵在颚下,抬起滴溜溜的眼眸,四下打量起帐内摆设来。 待瞟到某处时,登时眼睛一亮,当即就下了椅凳。 近了书桌的风间离,面对狼藉一片的案上,眉头隐约蹙起。 提步而来的少女,扫了一眼小十三的所为,眼里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虽然小十三径自入账,打乱了她展现身姿的计划,但将书桌弄成如此凌乱,却正合她意。 见到某位公主,栩栩生辉的眸子,君羽更加屏住呼吸,将空间留给某两人。 小十三一步便从稍高的椅凳上,跳了下来。 朝着帐子远离几人的方向,就跑了过来。 那是君羽所在的方位。 那方一抹娇媚的声音轻柔响起,在帐内四人耳间。 “离哥哥,我来帮你!” 跟随纳兰清一同进帐的纳兰嫣公主娇柔呼道。 小十三此时已经跑到了君羽身前,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胸,围着黑衣少年便打量起来。 君羽双眼目不斜视,望着对角的炭炉,无视帐内人所有举动。 纳兰清打量半响,也不见那少年看他一眼,微微瘪起嘴巴,“你没有看到我么?” 君羽不知道的是,纳兰帝相当宠爱小十三,从来他喜爱的物件,都会赏赐给他,而君羽是第一个拒绝了到他身边当差的人。 小十三难免便会对他多加留意。 闻言,君羽目光微闪,却仍站立未动。 小十三在她身侧走的团团转,想起黑衣少年嬉耍他的言语,双眼猛的瞪圆。 他看着仿似一尊雕像树立在身前的君羽,不禁也效仿起她来,走到君羽身侧,站立,一动不动,盯着对角火盆。 嘴里嘟囔着,“若你能赢了我,便饶过你欺骗本皇子之罪。” 他对自己相当自信,从来比持久力,各大家族的小少年们没有能赢过他的。 于是,帐外的夜风卷起帘布的一角,翩跹飞扬,吹在两个直立不动,目不斜视的人影之上。 “果真奇葩,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呆萌?”君羽听罢,嘴角不禁抽了抽。 ------------ 第三十章 有美一人 因着,纳兰清的话语声音低微,加之,此方距离那处二人距离稍远,所以,待纳兰嫣回首找寻纳兰清的身影时,便看到两座人像伫立在另一侧,一动不动。 高贵的纳兰嫣公主迷茫了…… 她快步近了书桌,着手开始整理被小十三弄散,凌乱不堪的案桌。 细心将每一本书册摞好摆正,将摊散在地的纸张捡起,一片一片捋顺,棑置好次序,重新放在桌案之上。 探出的手臂,似不经意般,轻轻刮擦在身侧风间离的袖口。 蓦然,被轻触的袖口,伶俐闪躲,拾起桌上一本书册,风间离转身便大步跨出,走到附近榻上,似身后有庞然大物急切追赶般。 旋即,一撩衣袍下摆,便上了榻。 倚在榻上高枕处,风间离轻轻翻开书册,品读开来,无视帐内所有声响。 一侧,君羽仍旧在保持着直立不动,岿然若冰的姿态,越过她身影看去,另一抹较矮身影仿若泥刻得玩偶,重复着君羽的动作,眸间一丝不眨。 气氛冷凝而怪异。 另一侧,纳兰嫣丝毫不受方才风间离所为影响,依旧有条不紊的做着整理书桌的工作。 榻上:有美一人,斜倚软榻,翩跹身影,皓洁冰清。 桌案:有心一女,忙手案上,脉脉春眸,娇柔含情。 此情此景,君羽禁不住,想感叹一句,“美人成双,简直绝配!” 任谁可说,风花雪月,绝美流帐的另一侧,伫立着两个傻愣愣的身影,仿似滴在白皙纸简上的,那滴墨汁,乱起一池春水。 但谁人可知,这点睛之笔便在于此…… 身侧的纳兰清一动不动,君羽心下微忖,因着他母亲庄妃的庇护,纳兰清自小并没有受到一丝皇家争夺,险恶诡谲的影响,心思单纯,性子坚毅,是个苗正底清的良好儿童。 那厢,啪的一声传来,书桌之上挂着几只名贵毛笔的架子,似不经意被谁的长袖拂过,摔落在地。 粉嫩身影,嘴唇微启,慌乱般追着那几只在帐间地面滚落的笔触。 或许,因着地面上铺散的地毯阻滞,其间一支毛笔,偏巧不巧停在了榻脚边,直立的笔头,杵在了垂落于这侧的狐裘之上。 “真疯狂!”见此,君羽微微叹息,地毯甚不光滑,那只毛笔能从书桌之上摔下,若没外力,怎会那般巧就到了榻边? 只怕,纳兰嫣打的便是亲密接触风间离的主意。 她却怎知,某人洁癖比之传言更甚。 显然,纳兰嫣并未将传言放在心上。 一双玉足,终于追上了那支爱动的毛笔,似乎不好意思般,纳兰嫣轻缓俯下身子,将那枚笔枝,捡了起来,看着近在眼前的颀长男性身躯,羞红了脸。 “呀!”一声轻呼,低低响起,纳兰嫣伸出纤细的手指,一指那处被毛笔刮蹭到的狐裘边角,微微诧异起来。 榻上,斜倚的身影,似乎轻轻动了动,宁静高远之气飘远,眉头皱起的某人,眼睫潋滟处,瞟到了那方边角污渍,唇瓣紧紧抿起。 粉嫩身影似乎有些尴尬之色,她悄悄向榻延又近了近,低低说道:“离哥哥,不好意思,嫣儿……嫣儿拿回去给你洗!” 仅仅一刹那,榻上身影,蓦的站立起来,掀起方才一直铺散在软榻之上的狐裘,一把扯下,随手便顺着帐帘的缝隙处,扔了出去。 帐外 站立在不远处的侍卫,只见到一抹白色衣料被飞扔出来。 急忙近前,一把抱起,就要处理掉。 猛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微微低下头颅,凝着那被扔出来的衣衫。 狐裘?白色狐裘? “尼玛,又是这狐裘!”侍卫心间不禁低低咒了一声,又是哪个渣惹到了少爷。 随即他也不走了,也不准备离开处理这被扔出来的衣服了,就那样抱着重新回到一边,护卫开来。 好巧不巧,这怀抱狐裘的侍卫,就是那一日书房外,被风间离吩咐了两次扔掉,却最终又被喊回来,将狐裘拿到浣衣房清洗的那位仁兄。 世事便如此凑巧,结果却不慎相同。 帐内 半蹲在一旁的纳兰嫣,见到风间离一声不吭,瞬间就将那狐裘飞掷了出去,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了。 “九公主,请回!”低低的嗓音,自背对她的方向传来,“离,要休息了!” 纳兰嫣一扫角落站立二人,轻声答道:“离哥哥,晚间还有篝火宴会……” 对面的背脊微微挺直,隐隐散发缕缕寒意,“晚宴定不会耽搁,莫道在侯府帐内,本世子想休息也不可行?” 听到双方对话,君羽望向那人,背面着屋内所有人,灯火摇曳,晃动那人身影模糊叵测。 身侧小十三,似乎嗅到了帐内寒凉的气息,那双腿膝盖酸痛,已经硬抗了许久,他望着风间离瘦弱的脊背,心底一沉,“他有母妃,有父皇,有好多哥哥姐姐和玩伴,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而离哥哥只有自己,哪怕他还有风间伯伯,却是多年未见,怎会有情深?离哥哥更需要别人的护卫!” 小小的纳兰清悄悄握了握拳头,再者,他是真的挺不住啦。 他轻轻晃了晃酸涩的脖颈,双腿各自向前踢了踢,一瘸一拐僵硬的迈出了步子。 他扬起笑嘻嘻的小脸,盯着一动不动的君羽,暗自瘪了瘪嘴,嗫嚅道:“你赢了,我不在追究了。” 旋即,话音未落,他转动步子就像风间离站立那方走去。 伫立良久的君羽一怔,莫怪每次风间离面对小十三时,神情柔和,不见往日清冷,原来这深深宫闱,世家高门,只有那么童真是真情以待。 半蹲的纳兰嫣,早已直起身子,她抿抿唇瓣,贝齿紧咬,也朝风间离迈去。 小十三伸出圆润稍短的手臂,,轻轻拽了拽风间离衣袖,他知晓离哥哥癖好,确实见不得一丝不洁。 扬起笑脸,张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纳兰清碧玉的眸子,盯着那无任何神色的脸庞,微微晃了晃手臂,“离哥哥,不要怪九姐,她不是故意的。” 僵直的脊背,微微动了动,他低下眸子望向小十三面部,心思喟叹,并非故意吗? 他看着那期望的眼神,不禁一暖,你如此纯良,在这诡谲深宫,可怎么办? ------------ 第三十一章 终于扔了 “离哥哥,你为什么扔掉,嫣儿可以洗?”已经距离风间离很近的纳兰嫣沉思半响,轻轻开了口。 另一侧,君羽见此,唇角笔直崩成一条线,这纳兰嫣,实在是被骄纵惯了,不允许他人一丁点,拂了自己所谓的好意。 风间离听此,却不在似刚才的微微怒意,身子转了过来,面色已然平静,他抬首瞟了一眼君羽所在方向,沉沉开口:“九公主,以后请唤风间离名讳!” 纳兰嫣一怔,似乎不可置信,“小十三能叫,为什么本公主叫不得?” 她这句疑问已经没有人回答了,风间离携着纳兰清转身迈出步子,将小十三抱住,放置在了榻上,尔后,他轻轻扶起纳兰清手臂,替他揉了揉肘部。 原来,他一直知晓,纳兰清与君羽所谓的比赛。 帐中央,纳兰嫣想起那些被自己忽视的传闻,猛然醒悟过来,也不再纠结于风间离为何不让她继续唤离哥哥了。 她自动屏蔽风间离刚刚叫她离开的意思,重新整理好思绪,便要向软榻走去。 这时,有侍卫恭报的声音响起,随即帐帘荡起,两抹颀长身影近了营帐。 原是,是夜凌轩和李泰。 听闻是孙公公挨个帐篷,进行通知,各方均已准备妥当,篝火晚宴马上便要开始了。 夜凌轩扫了扫帐内几人神色,微微轻笑,示意李泰上前,打破几人疏离。 随即,风间离也不再耽搁,与两人闲话几句,便唤来一直守在帐外的刘管家,请了几人先行,他先更衣,稍稍便立刻赶去。 纳兰清和纳兰嫣跟着前方,夜凌轩、李泰的步子,迈出营帐。 帐帘荡下的一瞬,前方的纳兰嫣忽然回头,望向角落处,被风间离叫住的君羽,微微晃了神。 实则,风间离唤住君羽,仅仅是询问那副行车分布图她是否记熟。 而君羽、沐色、景宁、秦子墨她们四人,之所以能混迹在军情处,除了武道、医道和异能之外,便是拥有记忆力过于常人的本事。 当然,毫无意外,她回答的话是,勉强记住了几处。 闻言,风间离似乎微微有些意外,便不再多说,君羽当即躬身退了出去。 一会的宴会,各府的仆人,是全都要在场伺候的。 于是,她转身便钻出了营帐。 转角迈向侯府下人帐子的时候,却见刘管家正在斥责,那怀里仍旧抱着狐裘的侍卫,那侍卫似微微疑惑,顺手抱起狐裘,跑向前方拢起的篝火处,一把将狐裘扔了进去。 刘管家旋即进帐,回禀了风间离此事。 风间离轻轻颔首,良久未语。 而站在帐外的阿三,看着摇曳在灯火下的帐中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扔了。 他却不知,这狐裘弄脏一事,是纳兰嫣所为。 回到侯府下人帐子的君羽,一踏进去,就被烛光微微晃了眼。 阿九看到他无恙,轻轻抿抿唇,迎了上来。 这间帐子并非似风间离那处般,场地开阔。 不算太大的空间,直接在沙土地面,铺了一大床破旧的被褥,跟着侯府车架而来的五个小厮都住在这里。 在下人帐子未待多久,就有侯府的侍卫在帘外,叫着让他们五人过去篝火宴会处服侍。 随即,君羽、阿九及其他三人,跟在那侍卫身后,向举行篝火晚宴处行进。 篝火晚宴 还没进到里面,只站在外侧,跟来的其他小厮已经被眼前景象微微震住,君羽面色正常,无一丝惊讶。 篝火晚宴的地点就在离营帐不远的空地上,头顶是嵌着晶亮星子的墨色天空,远处是无数密林,四周数百营帐临立,篝火堆分布在空地四侧,约莫三十处左右。 火光烈烈,酒酿之香浓纯,各种动物肉块被炙烤之香,弥漫在春末稍有微冷的夜色里,林间薄薄的雾霭,似乎也散了几分。 四周的营帐一侧,禁军有条不紊的巡逻着。 纳兰帝和各妃子坐在为首的案桌之上,皇帝居中,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庄妃,丽妃两人,一一排开下来。 旁边,孙公公同夏青峰各站一侧,无数宫人立在两人身后,负责侍候纳兰帝几人。 桌前,支着几个极大的铁架,上面架着几只肥硕的头羊,底下篝火肆意,火舌猛烈。 其他篝火,错落有序的分散在纳兰帝下首,每个篝火旁都坐满了人,一时好不热闹! 原是东陵太子吩咐,这篝火晚宴,讲究的便是热闹,因此没有将所有人分开每人单独一处篝火。 而是,将几处篝火拢成了更大的火堆,其上放置了三四个巨大的铁架,如此也便将人凑到了一处。 旁边放置了一处小案,案上瓜果水酒琳琅错落。 众人都坐在篝火旁的矮凳上,围着火堆谈笑吃喝,热闹异常。 “原是烧烤晚会。”君羽眯起眸子,接触到熟悉食物,心情微微松放些许。 四大门阀、各世家,朝中多数大臣,统共占了二十堆左右篝火,其他剩余的十堆,坐着穿着禁军服饰的官员,料想这些能够落座的禁军官级,必定比在四周巡逻的侍卫高出些许。 而却比之朝内其他大臣,位份低了一截,看那些人欣喜感恩的神情,定然平日里是不曾有这样与皇帝同坐的机会。 如此看来,这篝火宴会,不仅是迎接东陵太子和北齐小将军的晚宴,也是大秦朝臣的一次同乐宴会。 一举两得,当如是。 身侧小厮似乎低低问了句什么,前方侍卫轻轻说道:“这篝火晚宴不似宫宴,不分府邸,不论地位,喜欢坐在哪里便坐在哪,喜欢同谁一处,便坐一处。” 听罢,君羽暗自料想,只怕今夜那各家未出阁的小姐,均会打扮一番,细细思量坐处,已期许借此机会能与意中人,两厢对眼,郎情妾意。 各个篝火中,间或有人站起身去其他架上,取自己这方没有的烤肉种类。 四周人声嘈杂,火光愈烈。 风间离同夜凌轩、李泰几人坐在一处,左手边是小十三纳兰清,还有一而再再而三,只要有风间离便有她的纳兰嫣。 另外,颜楚,宁逸两人并没有同纳兰澈、宋无湮等人坐在一处,也坐到了风间离那几人的篝火堆处。 当然,因着位置不够的缘故,颜楚那七名美人,只能坐在颜楚近首的一侧,即便如此,丝毫不减那风流娇媚。 纳兰澈。宋无湮及其他世家子嗣,坐在旁侧火堆处。 每个篝火堆之间,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些昏暗,而风间离正坐在暗影处。 ------------ 第三十二章 划穿亵衣 间或将炙烤好的肉质,用锋利的撵刀,细细切成一片片,取来临近案上的托盘,放置于其中。 尔后,用竹签一一串起,递给了兀自站立在一侧的君羽。 阿九微微颔首示意她,将肉食分给围坐在这堆篝火四周的几人。 这是? 君羽微微诧异阿九几人的做法。 与她同帐的小厮,以为君羽被刘管家叫走,是因为她在少爷比试之时犯了什么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叫去痛斥了一番。 所以,将这次时机给了她,希望她能好好表现,挽回自己的错误。 隐隐,君羽似乎猜测出了几个小厮的想法,心下微微一暖,抬起低下的头颅,像他们那方,轻轻点了点头。 篝火处几人,以颜楚为首,在调笑场中各位世家闺秀,谁人更加标志、脸庞更加可人。 临近几堆篝火围坐的几名少女,闻言,不禁羞红了脸。 而颜楚身边坐着的宁逸,听到此,却冷冷瞥了他一眼,将矮凳向远离他的方位,微微挪了两下。 夜凌轩身旁李泰,一拍脑袋,接过他身侧小厮奉上的酒盏,替夜凌轩以及风间离将酒杯斟满。 随即他率先端起酒杯,向对面坐着的颜楚,宁逸,微微示意,将杯口凑至唇边,一口饮了进肚。 莫怪李泰是李大学士之子,礼节分寸,都拿捏的恰当好处,任人挑不出一丝纰漏,也提醒了篝火旁众人,席间有来客。 夜凌轩见此,也举起杯盏,面朝宁逸遥遥相祝,宁逸反敬回来。 而后,两人均喝下对方敬酒。 颜楚见这两人举动,当下,轻轻嬉笑出声,“虚伪!” 旋即,有一截莹白手腕,自他脖颈环转至嘴边,两枚玉指间夹着晶莹酒盏,凑到他唇。 他张口含住酒盏,琼酿自他嘴角滑落,别样魅惑。 风间离端坐在暗影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似乎轻轻咳出一声。 在侯府帐子受了尴尬的纳兰嫣,此时安静的坐在小十三身旁,只是那微微斜瞟的眸子,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 众人一时无语,附近篝火堆的几名少女望向这处,视线飘飞,也不知道这几名闺中淑女,看中了哪名儿郎。 君羽端着托盘,径直来到风间离身侧靠后一步的位置,轻轻将一串烤肉递了上去。 有抹清凉的气息靠近,在君羽将竹签顺势送上的时候,那两指也迎了上来,不经意间两人指尖微触,风间离似乎怔了怔,随即,将迎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指。距离,接过了那枚肉串。 一切仅发生在暗影处,只是一瞬,两人都未放在心上,却有一双眼狠狠从此处瞥过,眸间猩红。 本来,客为先,主位次,君羽应当先就着颜楚和宁逸奉上肉品。 可是,她相当看不惯颜楚纨绔,仗势欺人的模样,不论他本质如何,佯装与否。 而宁逸同颜楚那厮坐在一处,也便将他送上肉质的时间,随即拉后了开。 顺着风间离座位过去,一一献上了烤肉,不过,不再是她将竹签撅起递给他人,而是,将托盘端到那人身侧,任其恣意挑选。 如此,便不会再发生指尖触碰这事。 小十三纳兰清挑了两串最为大的烤肉,置在了自己的盘中,对着君羽眨了眨眼。 他身侧纳兰嫣,轻轻哼了一声,一拂袖摆,拒绝了君羽端上的托盘。 因着纳兰帝先前吩咐了,今日庆贺东楚和北齐两国贵客到访,晚宴间,不必太拘泥礼数,放开恣意一番,所以,刚刚那黑衣少年,没有将烤肉当先奉给颜楚、宁逸的事,她也没有管束。 但她可以不要那下人奉上的东西,随即,她嘱咐身后婢女,拿出绣帕,细细将那触碰到君羽的衣袖,擦拭了一遍又一遍,随即吩咐那婢女将那帕子扔掉,重新去营帐再给她拿来一方。 那婢女转身走远。 有人不要,君羽也乐得清闲,见此,她拿起托盘之上放置的切肉小撵刀,趁着纳兰嫣叮嘱小十三,经过下人手里的食物不干净之时,手腕微翻,快速竖起小刀,顺着纳兰嫣后背的方位,纵向麻利的划开了纳兰嫣后背的披风。 掌握的力度得当,刚好将亵衣划穿,露出粉嫩鸳鸯肚兜,却丝毫未触碰到肌肤。 所有的动作仅仅发生在一瞬,篝火四周几人都未觉察。 纳兰嫣先前吩咐婢女去取丝帕,却不知,那婢女翻箱倒柜也未找到她描述的那方仕女图绣帕,于是,很久未归。 而这也成全了后来纳兰嫣的当众出丑。 旋即,君羽转手将撵刀递给身侧侯府小厮,而后,提步快速绕过风间离身后,到了夜凌轩身旁。 夜凌轩未待她奉上,径自转身迎上托盘,拿起两串烤肉,放置在李泰盘中一串,剩下的留给了自己。 他转过身子温软的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给颜楚好脸色。 君羽敛下思绪颔首,端着托盘,到了宁逸身侧。 宁逸微旋身子,自君羽奉上的托盘中,挑选了一串相对瘦质的烤肉,搁置在一侧。 跳动的篝火隐隐照在宁逸浓密的眼睫处,君羽自他身侧走过,微风忽然自他身后袭来,扑面吹向君羽。 君羽猛然一怔,一股微甜气息融进鼻尖,仿若女子的体香,那是宁逸? 她到来后便查询过自己这个身躯,扮作男子,会不会穿帮。 考察了良久,胸前未发育,身材颀长,声音低哑,最重要一点没有女子的微甜体香,有的仅仅是清新的气味,绝对是相当适合做男子装扮的身体。 因此她也就深深记住了,装扮最不易掩盖的一项便是体香。 将疑虑深埋心底,她随即转身便向那最后一人走去。 颜楚那厮扬起一抹似笑非笑,轻睇着她。 随即又开始与身旁美人纠缠不休,四周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他乐于将美人的身体曲线暴露在人前,禁卫将领们也乐得欣赏。 毕竟他们身在宫门防守,哪有这般眼福,明目张胆的欣赏女子,今日也算颜楚为大秦众位禁军将士,做了一回好事。 ------------ 第三十三章 相当柔顺 君羽端着托盘,到了颜楚身侧。 那人轻轻调笑身侧蓝衣少女,旋即一拉,那少女温顺入怀。 君羽置若罔闻,直接无视,作为军情处的一名顶级特工间军人身份,曾经执行任务时,更加劲爆的场面她都见过,这般姿势神态,实则是小打小闹,又怎会面对这场景似其他人般手足无措。 因此她只觉无聊至极,神色并未有异,隐隐夹杂着一抹无奈,颜楚的调情手段也不外乎如此。 而颜楚那厮却自顾风流展现,端着托盘的君羽,近了他身侧。 他直接无视,任由君羽奉着托盘,站立在旁。 君羽也不慌不急,小厮的职责便是将烤肉奉上,那这些高位之人,是否接取都不重要,她只需拿起一串置于他盘中即可。 随即,她拈起一串最为肥腻的烤肉,自宁逸远离颜楚的间隙中,将手中肉串递了过去。 马上便要触到颜楚的小盘,眼角可视处,她只觉身侧伸过来一支紫色衣袖,这是有人要推她! 她心思一转,明白了这人目的。 这人是想将她推到颜楚那几人中,因着她手里托盘,上面布满炙烤的流油飘香肉串,她这一倒过去,托盘内的肉串必定会撒在颜楚那方几人身上,锦衣华服必然浸满油迹。 而这方篝火不远处,便是纳兰澈几人所坐的火堆,若力道得当,不出意料,这些肉串也会渐到那方人身上,侧边还有一些世家小姐的篝火。 托盘内的烤肉串数之多,估计那些世家小姐也难免遭受油渍连带,若一个不慎,热辣的流油飞到了某些小姐的脸上,那便是真的糟了。 一个侯府的小厮毁了某家千金小姐的面貌,那结果可想而知。 这紫衣之人心肠不可谓不歹毒! 这一计,一石三鸟,果真妙哉! 另外,她注意到,颜楚身前已被几名色彩斑斓女子围绕,就算这油渍渐到,也不过是附到那些女子衣上,伤不了颜楚半毫。 自此,估计不错的话,君羽已知晓来人是谁! 心下辗转,手中动作却迅速起来,既然颜楚无视这些烤肉,那么她便借花献佛,全部送给她最爱的妙人! 递出的手腕,旋即一翻,停住向前的动作,身子微侧,将偏转的方向从颜楚那个位置,移到了偷偷渡到另一侧的紫衣人身上。 她的这些行动都发生在片刻间,众人视线大多齐集在篝火处,或是她托盘上,未有人留意到她身体细微的动作。 恰时,不远处的纳兰澈端着酒盏向他们这方走来,他是要来向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敬酒,即使他看不惯东楚太子,但北齐小将军,他却是有心相交的。 紫衣人见此,知晓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当机立断。 探出的左手用力,推向了君羽腰际。 一切只是在刹那,她认为身侧黑衣男子定会向大秦二皇子那方倒去,间或托盘内炙热油绯的肉串飞溅而出,掉落在就坐于临近几处篝火的数人身上。 她抬眸瞟了瞟那众世家闺秀,之前那几人偷瞄颜楚的神色,她瞧得一清二楚,既如此爱好偷看,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紫衣人唇角已勾起弧度,嘴巴大张,便要在一切肉串落衣之时,大喊出声,惊动更多人,已报主子被打之仇。 这时,应该往纳兰澈那方倒去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她只觉眼前一花,身影迅疾,黑衣翻飞。 待她在反应过来时,劈头盖脸的一堆肉串已经砸在她身上、脸上,大多数黏粘在发丝间,油汪汪,愈发衬得乌丝光泽闪亮。 “烤肉,就是这般柔顺!”君羽心下不禁暗暗替她,改编了那句经典广告语。 君羽手中还有一枚肉串,就是那枚她方才取出,将要置于颜楚小盘之内的肉串。 这时,这枚烤肉的作用来了。 紫衣人的惊叫声还未响起,只觉眼前转过来一记幽深暗黑的眸光,那眸光一闪,她察觉到不妙,当即伸手,死命抓紧身侧黑衣少年的衣袖。 妙哉,实在配合!君羽念头一转。 被捉住的手臂随即探出,而那枚肉串正拈在这两指间。 她猛然提升速度,借助肩周力度,荡起探出的手臂,对准紫衣人仍旧张着的嘴,一把将手中肉串塞了进去。 紫衣人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刚想惊叫出声,痛斥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忽觉眼前油光一闪,叫喊的声音没有发出,只听到了自己的呜咽之声。 她疑惑,低头看去,却只见自己的口中被塞进了一串烤肉。 那力道适中,方位独到,敲好堵在了她喉咙间,吐,吐不出,叫,叫不出来。 胸中怒火中烧,她更加用力得拽住侧方黑衣少年的手臂。 蓦然,那正对她的黑衣少年嘴角挑衅一勾,她刚想伸出手狠狠撕裂他嘴巴。 只听一声低呼响起,“小姐您……” 君羽这抹呼声,不算响亮,却正好能传入围坐在远处的纳兰帝耳间。 四周也全被这声呼声惊起,猛然间空地上无数双眸子望向了这方。 君羽敛下微长的睫毛,身体开始哆哆嗦嗦,仿若无比害怕,惊慌般低吼:“小姐,小姐您就算想吃肉串,也不必拽住奴才胳膊。” 高坐一侧纳兰帝听到这方响动,因着距离稍远,便派了孙公公,让他去那篝火处询问何事。 孙公公匆匆忙忙穿过人群到了此处,恰好听到这方君羽的言语。 当下微微疑惑,定睛看去,只见那紫衣少女,却是捉住了黑衣少年的袖臂。 心下便将君羽的话信了几分。 刚走到此处的纳兰澈,轻轻瞥了眼君羽颤抖的身体,望向紫衣少女的身影微微不悦起来,这是他大秦国人,怎容他人欺凌! 被美女香风环绕的颜楚,刚刚察觉到这方席间似有不妥。 轻轻伸出手臂,将挡在他面前喂食的轻纱女子推开。 随即,众人只听到一抹极其夸张的尖叫,“罗兰,我天……” 这抹呼声娇媚惊诧,引得小十三纳兰清不自觉的掏了掏耳朵。 而那边李泰正襟危坐,他家族世代掌管礼数,临危不乱,惊诧之时定座,是祖辈传下来的的规矩。 身旁夜凌轩抬眸瞥了眼背向他的君羽,五指伸出,接过婢女递过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 第三十四章 油亮少女 宁逸却在众人未注意的时候,用帕子擦了擦衣袖。 众人抬眸望了望颜楚,沿着他视线看去,男子不禁虎躯一震,女子多半摇头叹息。 一个身穿麻布黑衣的少年,一只手还拎着空荡荡的托盘,另一只手臂被一只紫色轻纱衣袖紧抓,袖外露出一截手腕,青筋蹦起。 为什么用紧抓来形容? 因为那黑衣少年的的袖子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褶皱,隐隐似乎有指甲嵌入了肌理。 见此,站在侯府仆人中的阿九,猛然身体一动,紧紧攥起拳头,便要跨出,将那抠着君羽手臂的紫衣女子推开。 君羽只觉后方有谁的目光深凝,向那处微微转首,竟是侯府几人。 风间离隐在暗处辨不得眉眼神情,但他身后阿九的神色,君羽却是瞧的清清楚楚。 阿九恰好向此处看来,君羽给了他一记放心的眼神,意味着让他别动,她自有法子讨回来。 黑衣少年身侧,靠近宁逸的位置,有一个身影立在那方,便是那狠狠拽住少年手臂的紫衣轻纱人。 辩其身形,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个女子。 虽已是春末,毗邻夏初,山间的夜里依旧微凉渗人,远处的密林还有飘散不去的薄雾。 即便如此,这女子依旧穿着紫色轻纱,未着披风。 众人看去,只觉那紫衣少女墨发在篝火间徐徐发亮,那是……肉串上的油迹。 四周隐隐有世家男子的嬉笑声。 那紫衣少女墨发间,依稀挂着无数串烤肉,有风吹过,将发丝荡起,纠结于竹签之上,将肉串与头发缠的愈发紧致。 裙衫前襟位置,被大泼热油浸染,已然湿透,紧紧黏粘在少女胸部,约摸勾勒出两团诱人的曲线,和某两点迷人的突起,那是……紫衣少女的酥胸。 不远处的禁卫官员那堆篝火前,隐隐有人吞咽口水的声响。 此时,颜楚却一把甩开搭在他颈上的女子手腕,站了起来,众人微微替君羽捏了把汗,因为此时,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女子正是东楚太子手下服侍之人。 “哈哈,罗兰,哈哈哈……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那站起的东楚太子颜楚,出乎所有人意料,并没有提步指责君羽,而是站直身子大笑起来。 众人齐齐懵了。 这时,才有人发现,那被唤作罗兰的女子面部的变化,刚刚禁军那堆篝火处,吞咽口水的某个年轻禁卫,见此,直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自己口水淹死。 紫衣女子颈子很白,嫩嫩的散着诱人的光,篝火映照下,一派油汪汪的景象,那是油水从脸部滴落下的结果。 既然从脸庞滴下了大片油迹,那么可想而知,面部必然有热油,且是很多的热油。 旁边世家闺秀篝火处,有大片惊呼声响起,原来君羽自觉的向另一方侧了侧,紫衣女子的脸就这样暴漏在人前。 那是怎样一张脸,表情扭曲,一块一块的红色肿胀,分散在面部的各个方位,微微滑润泛着油光。 一双眸子倒是并无异常,但却隐隐冒着炙热的火光,盯着她侧方的黑衣少年一瞬不瞬。 娇嫩的唇瓣也被油迹侵袭,红肿起来。 口却大张着,一枚肉串咬在她嘴间,那肉质的油渍污迹顺着唇角流淌下来,胸前起伏频繁,隐隐顺着衣襟流入了波涛汹涌的沟壑。 若不是,众人今日早间见过这紫衣少女,现在一定认不出来,这肿成猪头,却仍咬着一串烤肉不放的女子,会是那个貌美娇媚的东楚太子侍女。 颜楚仍在放声大笑,而紫衣女子看到篝火四周众人的反应,抓着君羽的手臂,抠的越发的紧了。 纳兰澈最先反应过来,端起酒杯,转身到了孙公公身前,而后,转首面朝高位上的纳兰帝望去。 孙公公一惊,被东楚太子这般反应一搅,他险些忘了圣上吩咐自己的事。 当即,他不再耽搁,微微咳了一声,颜楚那厮仍未停止大笑,孙公公却也不恼,直接无视他,指着君羽开了口,“你,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此时,君羽哆哆嗦嗦,嗷一嗓子呜咽出声,转向孙公公方向便要轻伏一礼。 趁此时机,她不必再装作被这罗兰猪头牵制的模样,借着身子微转的力道,一把将紫衣女子手腕甩开。 就在那截腕子要摆脱她手臂之时,她微转的身子一顿,惊叫出声,“小姐小心!” 那紫衣女子因着君羽甩开的力道,一个不察,身子已经被猛力侵袭,向后仰去。 这时,前方伸来一只手臂,紫罗兰没有多想,眼看就要跌倒在后,这截手臂可谓是她的救星。 她当即将双手递了上去,那人微一用力,她后仰的身子被拽了起来。 这时,她才抬眸看向那救她之人,竟是那烫伤她、暴打世子的侯府黑衣仆人。 她心下微转,以为在大庭广众下将她救起,便能让她饶过这名黑衣少年之前对她所做的事吗? 休想! 她嗓子被肉串堵住,发不出声音,众人只能听到微弱的呜咽声。 她心内嗤笑一声,瞟了面前黑衣少年一眼。 却怎料,不是如她所想的卑躬屈膝,乞求她原谅的眼神,她心下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这时,君羽扫了眼她肿胀脸庞,手臂间微微痛楚,定是被这个今夜三番四次,想置她于死地的紫罗兰指甲所伤。 想害她?好,她是善待仇人之人,那便送给眼前紫衣女子,不用自己动手好好吃一顿的机会! 心念到此,她微转的身子,换了个方向,面朝着紫衣女子,牵了牵唇角。 随即,转首向孙公公看去,那紫衣女子的两只手掌还在她手间,随着这么一侧首的时机,她望着孙公公,大声惊叫出声,“小姐,您没……” 同一时刻,众人被她声音之大所震,注意力被这句话转移,均抬起手抚了抚耳迹。 就在此时,君羽抓着紫罗兰的手掌微一用力,摸准她两处腕骨,咔嚓一声,将她双手卸了下来,同时,嘴上惊叫声不停,叫出了刚才未说完的话,“事吧?” 这卸腕骨之声本就不大,加之,紫罗兰嗓子被肉串堵住,只能发出微弱呜咽,最重要的是,君羽在行事之时,用惊叫声压盖住了紫罗兰有可能的呼痛之音。 果真妙哉! 如今手腕被卸,可不就是,不在需要紫罗兰自己动手了? ------------ 第三十五章 烤肉风波 于是,四周各色人只看到,那身穿普通麻布黑衣的小厮,不但将马上便要摔倒的紫衣女子扶拽了起来,而且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少世家小姐暗暗颔首,如此忠诚细心的仆人不多见了。 看那焦急的神态,惊乱的呼声,还有谁会怀疑这个小厮的用心? 不远处,世家闺秀篝火旁,侧身服侍的几名婢女,抬起如水的眸子,望着黑衣少年挺直的背影,脸颊微红。 脸颊微红?君羽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微红,紫衣少女的脸颊红肿不堪,此时却已然如夜半朝霞,红了个底朝天,愈发衬得她乌发油亮…… 附近篝火燃烧的越发旺了,有柴木发出噼啪的声响,铁架上炙烤的肉类已然喷香,滋滋的流着油水,偶尔几抹星火飞溅而出,飘散在空中,瞬间无影无踪。 君羽早已趁人不备,甩开了紫罗兰的手腕。 没有了手臂的阻隔,她微侧的身子,终于转了过来。 她敛下思绪,佯装心中无比惊恐,微微挪腾着远离了紫衣少女。 随即,她低下头颅,向孙公公福了一礼,低沉着嗓子,轻轻开口,“小的,小的,刚刚正为东楚太子殿下奉上烤肉,怎料,怎料这位小姐突然拽着小的衣袖,就要将托盘抢去。” 说到此,她声音似乎颤了颤,“小的,小的不知是何人,便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位小姐当即便双手抓住托盘,撕扯间,拿起一串烤肉放进了嘴里,小的一看是东楚太子身边的人,不敢再护着烤肉了,便将手松开。怎料,怎料,这位小姐拉抢的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没能收住,那托盘上的烤肉就这样飞洒出来……” 后面的话,也不用过多言明了,众人知道这飞洒出来后的场景他们都看到了。 听罢,四周隐隐有世家女子的轻笑声。 莫怪这紫衣少女这般抢食烤肉,东楚国四季如春,从不曾有过盛行篝火晚会之说,她没见过这般吃食也属平常。 只是这嘴馋到从小厮手中抢肉,以至于没收好力,被洒了一身一脸,就实在有点,让同身为女子的她们看不过去了。 因着紫罗兰是东楚太子身边的人,胸前衣衫又被油渍浸透,她是太子的人,这般模样下,哪有人还敢上前? 众人只听到低低呜咽,想起她口中所含肉串,不禁微微摇头,虽说我大秦炙烤之术甚妙,也不至于品烤肉品到,不愿言语的地步。 为何其他人会有这种想法? 因着,众人发现她双手垂立在侧,却并没有将口中肉串移开,只是那般含着,不言一语。 既然她是东楚太子之人,而太子本尊仍放肆调笑着,没有上前,其他人更无法多做他事,于是,紫衣少女嘴中的竹签依旧在口,无人敢动。 孙公公听完君羽那一番话,待在想到紫罗兰这身狼狈模样,不正是与这小厮所说符合。 心下也便清楚了这事情的经过,抬眼扫了扫四周众人反应,吩咐下首小公公去取来披风,便要提步向前,为紫罗兰将那竹签拈走。 却说,紫罗兰早已将周围各色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或鄙夷,或讥笑,她一直以来是颜楚最宠爱的女子,哪怕还有其他六位侍奉,她依然是其中地位最高的存在,哪怕七人只是侍女,但到哪里所有人都会礼让她三分。 今日,这番境况实在是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自以为的骄傲自尊被摔得七零八落,她怎能甘心? 都是眼前这个少年! 若没有他这般狡诈,她怎会像今日这般狼狈,丢脸于人前。 若没有他这般多管闲事,那殿下面貌怎会像今日这般青紫,毫无俊美可言。 世人从来不会检讨自己过错,只会将责任推给他人。 却不知,若没因,哪里来的果? 她抬起喷火的眸子,死死盯着黑衣少年面向孙公公的身影,只想敛起双手狠狠掐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当下,心随所动,刚想抬起双手,才意识到手腕早已脱臼,而喉咙被堵,亦说不出言语。 她猛然望向颜楚方向,眼神哀怨,似在诉说什么。 嬉笑的颜楚登时顿了声响,敛下脸中纨绔,凤眸邪魅,暗暗打量四周半响。 变幻的神情仅是一瞬,片刻,他恢复正常,牵起嘴角,抿了一口酒。 身侧其他六名轻纱少女,有浅笑传来,颜楚一瞟众人,摸上其中一女娇嫩唇瓣,似不经意般开口,“若在笑便割了舌头吧。” 那女子伸出丁香小舌,与颜楚手指纠缠,视作调笑般,仿佛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自认为了解,她心目中最爱的太子殿下。 却怎料,颜楚见这女子挑逗动作,非但没有怒色,反而将头俯到那女子胸前,轻轻呢喃,“还是你了解爷,这舌头便先留着。” 这看似随意之言,却是微微惊了方才世家闺秀篝火处的几名女子,这话含义颇深。 有心思细腻者,朝众人摇了摇头,示意别再谈论此事。 后侧禁军篝火处,有官员偷偷瞥一眼君羽,暗自低叹,“这小厮只怕今日在劫难逃,即便……这事情根本怪不到他身上。” 随即,孙公公看准时机,吩咐身侧婢女上前,将刚刚取来的披风,披到紫罗兰身上,顺便取下了她口中的肉串,扔在地面之上,竹签尖端隐隐簇着抹红色。 紫罗兰喉咙一经释放,当即便大喊出声,因着那枚肉串炙热,微微烫了喉咙,戳在喉咙处,损伤了嗓子,她声音嘶哑,却很容易瞧的出愤怒异常,竭力喊道,“太子殿下,是他,就是这个卑贱的下人,将这些秽物扔到了我身上!” 她轻轻咳了咳,“殿下不要放过他,那日就是他打的您!” 侯府仆人内站立的阿九,听到那卑贱两字,登时抬起眸子。狠狠扫视那紫衣女子,他眸间黝黑,渗人冰寒,只待紫罗兰一有所动,他便冲出去,与君羽同受生死。 而那厢,君羽伏在一侧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其他人只以为她这是在害怕,却不知紫罗兰这话正中她下怀。 经过强子事件后,她所走的每一步都经过思虑,今日胆敢在众目癸癸之下行事,便是她拿捏到了紫罗兰性子里的高傲,料想她一定会提到颜楚被打这件事与她有关。 果真没错,她今夜这番作为,最终的目的便是它。 ------------ 第三十六章 正中下怀 没错,君羽知晓,紫罗兰早晚会在纳兰帝面前告发她,斥责是她打得东楚太子成了如今这般摸样。 而若真到那时,即便皇帝早已派人到街上探查过,在重臣面前,两国使臣面前,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也难免会给紫罗兰一个台阶。 毕竟她象征的是东楚太子,那么,被牺牲的只会是她。 若估计不错,还会通过此事,影射到侯府。 只需某位大臣递上一道奏折,那么,这谋害他国贵客,意图挑破各国关系的罪名,也会坐实。 倘若将兵士众,有任何偏帮侯府的言行,哪怕只是无心之语,这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抄家之祸,也便悬于头梁之上了。 那么,作为后院家仆的她、阿九,抑或小胖子众人,能够逃脱幸免吗? 只怕难上加难,答案不言而喻。 但若今日这揭露一事的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 以她近两日观察来看,紫罗兰性子跋扈,定是自小穷苦被欺,一招得势,必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她盛怒情况下,言语偏颇,必然不会再有人听信她的言论。 恰好借此,将殴打东楚太子一事,所有可能的未料后果,全部推出去,将君羽与此事的牵扯彻底洗清。 那么,日后这事与她,与侯府便再没有一丝联系。 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抓的就是这缕破绽! 最重要的是,出乎她的意料,纳兰澈竟然来到了她们篝火近前,为两位他国使臣敬酒,那么,这事便越发简单了。 既然她现在只是小厮的身份,那便借纳兰澈之手教训这紫罗兰一番。 顺带将打了颜楚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想欺她、害她,她怎会坐以待毙,必先将之扼杀! 君羽将头颅深深埋在胸前,就那样站在四周各色人群里。 篝火烈烈照不穿她深邃眼眸,低埋的身躯挡住了她潋滟思绪。 她轻轻颤抖着身体,惶恐般说道:“小的,没有,没有打太子殿下,小姐,小姐不要因为出丑,就,就冤枉奴才,是,是奴才不好……” 话还未说完,她身子倾斜,上身伏底,双腿缓缓的垂下。 众人知晓,这小厮定是怕了,要下跪乞求这紫衣女子的原谅,希望她能够放过自己。 不远处,世家闺秀篝火旁,刚刚对着君羽背影脸红的几名婢女,轻轻咬着唇瓣,心里嗟叹一句,地位权势弄人,他们都是下等人,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把握。 侯府仆人内,一直观察着那方动静的阿九,见到君羽垂下的双腿,抬起脚步就要奔过去。 他记得那一日,寺庙刺杀时,自己慌忙无措,承担不了丝毫,却让少年分心照顾他。 他记得那一日,转身后,他对自己下定的决心,不再做负累的存在! 他记得那一日,他手举竹伞,立在侯府门前,看着少年身披白裘,胸前殷虹血迹时,心下的震撼。 这一生,只有那么一个人,在面对他残破身躯时,没有蔑视,没有鄙夷,没有厌恶,只有心疼,真真切切的心疼。 所以,让我替你受伤,让我替你遮挡吧! 我会跟着你,永远…… 随即,阿九不在犹豫,他迈出步子。 蓦然,只觉暗影处伸来一只纤细手臂,稳稳的挡在他了前方。 阿九一怔,抬眸望去,这方篝火,仅有一个背光之处,而那暗影便在他前方,那是侯府的位置。 挡住他的是……风间离!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怔忪,前方境况却瞬息万变。 紫罗兰眼角瞥见,黑衣少年将要伏底的身子,扯了扯嘴角。 喉咙被竹签戳到的痛楚,伴着面部阵阵的抽痛。 被卸下的腕骨,无一不向她昭示着,这黑衣少年方才放肆的行径。 如今,知道怕了?想求饶,休想! 她咯咯笑出声来,破碎受伤的喉咙,发出的不在是甜美娇俏的嗓音。 似被锋利撵刀划过,黯哑,干涩,恐怖,骇人。 她沉沉喊道:“下等人,永远是下等人,想翻身会那般容易?你永远掩盖不了,你低贱的存在!” 她气急攻心,狠狠怒斥的这句话,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而她又何时翻得了身。 君羽听罢,缓缓垂下的双腿,一瞬间暂停下来。 她慢慢抬起躬下的头,瞥了紫罗兰一眼,轻轻勾起唇,无声的笑了。 紫罗兰只见黑衣少年,晶亮的眸子,仔仔细细凝视着她,打量着她面上伤痕,嘴角带笑。 那双清眸,黑白分明,摄人心魂,即便唇边含着笑意,却未及眼底。 望着她,不留一丝余地,似乎看穿了她狰狞的心灵,看透了她卑微的曾经。 夜风拂过,打的她一个激灵。 这少年是在挑衅!他所做的垂下腿部的姿势,只怕也是装的! 今日,即便方才,这少年所做种种,伤害、欺瞒、诬陷,让她丢脸,打了太子殿下。 却都不及这一刻,让紫罗兰对他讨厌、憎恨、厌恶,想将他碎尸万段! 她是那般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啊! 当日,在颜楚嫌弃宫内婢女貌丑后,东楚帝下令在全国征选貌美女子。 紫罗兰如愿以偿进了宫。 那之前…… 她出生在东楚南部的小山村,村子里所有的人家均以打渔为生。 她家中上有一位姐姐、下有两名小弟。 渔家穷苦,自她有记忆以来,便是饥一顿饱一顿。 她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却无比讨厌这种潦倒卑微的生活。 她恨父母的懦弱,厌恶每日将娇嫩的双手浸在污水间。 痛恨日日出海打渔的日子。 她的双手,本应该如大家小姐一般,绣花识字,赏菊郊游。 只有如此,才配的上她花容月貌,娇媚容颜。 那一日,她如同往常,随着父母姐姐到县上集市售鱼。 其实她只是想看看,昨日同她搭讪的员外家公子,今日会不会赴约。 城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挤在一处布告。 四周嘈杂声纷繁,百姓指指点点,声音越发大了。 隐隐她似乎听到一句,太子…… 随即,她拉着姐姐赶忙随着人流,也上前凑一凑热闹。 父母二人担着鱼筐,先一步进了城。 她曾偷偷用卖鱼赚得的银钱,买了简单的书本、字经。 因此,常见的字,她是都认得的。 这才敢上前,人群拥挤揉搡,她二人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侧墙。 那里有位衙差一样的汉子,正指着告示,为下方百姓阅读。 “奉天承运,东楚岂知,今全国范围搜貌美丽人,妙龄少女,进宫侍太子殿下,诏令既下,事必速亲,三日内,送选内务府,钦此!” ------------ 第三十七章 挡路者死 这一句朗读,生生改变了她一家,篡改了她一生的道路。 但那时,她是欣喜的,渴望的。 畅想着终于能够摆脱低贱的生活,拥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在她仔细留意了,告示上征选的地点后,拉着阿姐走出了人群。 阿姐却在不经意间,回首凝着那告示文字,听着百姓惊诧的谈论,看着拽着她的妹妹,轻快的步子,微微蹙了眉。 后来,一切都变了。 第二日,她到了县衙门口处,却被告知征选人数已满。 她灰心丧气,感叹村子离此太远,竟让她错过了时机。 或许,一生就这么一次啊,她怎能甘心! 转身偷偷躲在墙角处,看着各色少女自县衙而出,良莠不齐,她轻轻嗤了一声。 忽然,一袭蓝布碎花小夹袄,进入了她的视线。 那抹身影纤瘦,夹袄下摆还残留着,生活在乡间水边才会有的锈渍。 袖口处的那记补丁,她昨日还见过,调笑着夸赞那针脚细密,针法纯熟。 央求着那人,以后得闲为她绣一枚荷包。 却怎料,她会在这里,那是……她的姐姐! 昨日,她在回去的路上,欢欣的跟姐姐分享了,今天要来府衙,参选太子婢女的讯息。 晚饭时,也跟老实寡言的父母报备了,自己的决定。 村子里所有人,都夸赞过她长相娇俏,只是被困在了这片水中,日后一定会是飞出去的凤凰。 爹娘也没有阻止,他们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走出这片小山村。 只是轻轻的抹着眼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昨夜,晚间最后一次打渔,似乎平日里低贱的活计,只要一想到锦衣华服,她便再没有觉得一丝脏乱。 她以为过了明日,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如今人数已满,难道注定这一生,她都是下贱的存在,永远屈居人下,做最下等的蚁民吗? 不,不要,不会的,她死命攥紧拳头,狠狠打在侧墙上。 阿姐,是阿姐!是她!在明知她会来的情况下,偷偷报选了名额,占用了她最后的席位。 她紧紧咬住牙关,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唇边缓缓露出一丝轻笑。 当然,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一日,街边布告前,那群百姓到底谈论了什么。 其实,街边百姓只是在谈论:“听说太子喜怒无常,这好人家的闺女,若入了宫,只怕有的罪受了。” 她那样兴奋,又怎会注意其他人的言语? 又怎会知晓,阿姐之所以出现在府衙,只是想替她受苦,希望她能真正幸福。 紫罗兰站在粼粼火光旁,轻轻想着。 后来,入宫的是她,而她那个假情假意的阿姐呢? 她亲自动手,划花了她的脸,用钩鱼的叉子,了结了她! 看吧,想挡住她路的人,质疑她卑贱的人,都得死…… 那看穿她的人呢? 她轻轻低下眸子,深深凝了一眼黑衣少年,旋即,微启口型,无声的道出一句,“让我送你一程!” 猛然,她抬起右腿,冲着弯下腰,似乎要跪拜的君羽狠狠踢去。 这一脚虎虎生风,夹杂着凛冽的气势,她的目的,不是要踢倒这少年,而是要逼他出手。 她看的出来少年会武,只要逼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招式,对她还手。 那么,今日的一切,那日殿下被打的一切,便可以,用她被少年还手重伤的借口,一股脑推回到他身上。 而他若真的还手伤了自己,便再也没有了借口。 当然,这到底伤没伤,重不重,还是她紫罗兰说了算的。 毕竟,一个下贱的小厮,怎能同她东楚太子的女人相比? 那么,这少年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她微微抿唇,她会给他个痛快! 那一脚,眼看便要落到实处,君羽缓缓提起眼眸,望向那陡然气息死寂的紫罗兰,轻轻皱起眉头,这女人着实心狠手辣! 随即,君羽却仍一动不动,只是那垂下的双腿,在他人没有看到的暗处,忽然停了下来。 她敛下思绪,佯装微微颤栗的身子,愈发抖的剧烈。 那踹来的右腿,已然落下,她慢慢闭起双眼,只听有细碎的步子,朝这边奔来。 君羽微微抿起唇瓣,来了…… 恍然间,侧身的宁逸,刚要旋出腿脚,踢开紫罗兰的腿风,毕竟,他离君羽二人是最为近的。 只觉,蓦然,一个人影迈了过来,将手中的酒盏,唰的一下,扔在紫衣少女身上。 紫罗兰正怒极攻心,哪知一抹暗影袭来,随即,只觉身前一疼,那酒杯重重打在她胸前,酒水撒了她满身,来了个透心凉。 她怒火更胜,只觉此时,前方一抹低沉的嗓音传来,“给我住手!大秦百姓岂容你恣意欺凌!” 她乍一听,猛然便哈哈大笑,“我就是欺了,你能怎么样?” 那人似乎嗤笑一声,“我是大秦皇子!你说我做哪般?” 紫罗兰连眸子都未抬,“哪怕大秦皇帝来了,也得给小姐我面子!辱我者必死!” 因此,她也不管不顾,撩开双腿,就向那来人踹去。 间或,嘴里大声骂道:“你个同样卑微的贱货,也胆敢多管闲事,小姐我不仅要踢你,哪怕你父母,祖宗也别想逃过,他们都该死!” 她话音刚落,腿脚也早已落到了实处。 只闻前方,一阵闷哼,紫罗兰当下微微欣喜,心一横,管你皇子公主的!全部推到你二人身上。 尔后,思虑片刻,沙哑的笑出声来,朗朗大喊:“就是你二人,打的我东楚太子殿下,这幕后阴险之人,到底有何见不得人的目的,还不快快招来,否则,抄了你二人九族,灭你二人满门!” 说罢,似乎连她肿痛的脸庞都不在疼了,她缓缓痛快的呼出一口气。 却怎料,四周忽然响起大片的惊呼之声,伴着林中夜风,淙淙而过,卷到了上首的纳兰帝耳中。 纳兰帝方才微笑的面容,瞬间僵直冰寒。 因着紫罗兰那句喊声甚大,坐在此处的他,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纳兰帝映着篝火的脸庞,蹙起眉,而后,缓缓轻笑出声。 下首的成贵妃却瞪着喷火的眸子,一步站立起来,就在她要奔过去时,纳兰帝一撩袖摆,将她拉了过来。 一抹低哑嗓音,传入成贵妃耳中,“让年轻儿郎们自己做主!” 反应过来的紫罗兰,刚想再踹这两人,微微启唇的刹那,一抹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嗓音,怨气渗人,自不远方传来,“罗兰,你给爷闭嘴!” 她一怔,感觉不可思议,无比诧异,明明殿下知晓是黑衣少年暴打的他,为何还要阻止她? 明明她在替他讨回公道,为何还用这般暴怒的语气,质问她? 她心下不解,猛然抬起眸子望去,一袭红衣的殿下,用着她根本一点也不熟悉的眼光看着她。 忽然间她意识到,她从来没有了解过颜楚,即便他宠她如斯。 ------------ 第三十八章 同志原型 却从来没碰过她的身子…… 视线所及处,不远处禁卫官员暗暗讽刺的眼神。 她不知,大多数禁卫将士,都是穷苦出身,摸爬滚打混到了今日,而不久前,她的那一番话,彻底的激怒了他们。 世家闺秀的篝火处,美人琳琅,此时,却都直直望着她,眸间讥笑成团。 侧身的孙公公,正伸出一支手臂,似乎方才正要拉扯的举动,被人甩开,他瞟了眼紫罗兰,重重摇了摇头。 而篝火旁,夜凌轩探出手臂,拈起一只斟满的玉杯,对着紫罗兰的身影,缓缓敬起,心间忖道,“一路慢走!” 阿九早已重新回到了,侯府仆人人群内,他微微抬眼望了望,君羽所在方向,转回视线对着侯府暗影处,轻轻点了点头。 身在暗影处的风间离,自始至终不动如山,气息飘渺悠长,几不可闻。 紫罗兰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少了个人。 她抬起眸子看向前方,与黑衣少年视线正巧定在这方,视线胶着一处,少年眸间带笑,她一怔。 随即侧开视线,那少年身侧脚步微微有些踉跄的人影,霎时就灼了她的眼。 她刚刚说了什么?哪怕皇子也照打不误! 紫罗兰本不在意,有最疼爱她的太子殿下为她挡着,哪怕踢了皇子又如何? 不错,被她腿脚踹了的人,正是大秦二皇子纳兰澈。 她意识到方才颜楚的眼神,猛然间打了个寒战,全身哆嗦。 只怕……殿下不会在管她了。 那边厢,君羽心下微忖,在她注意到,纳兰澈端着酒杯来敬酒的那一刻。 她便懂得,若发生祸事,纳兰澈不会眼睁睁看着,紫罗兰在大秦子民已然要给她道歉的情况下,仍揪着错事不放,意于除之后快。 在纳兰澈眼中,这是示威,是再向他大秦王朝赤裸裸的示威。 所以方才,在紫罗兰的腿脚,要踢下来的瞬间,她没有闪躲,也没有还手。 因为她知晓,纳兰澈一定会上前,果然,如她所料。 若估计不错的话,紫罗兰定要借着,她可能还手这件事,将她置于死地。 不过显然,紫罗兰没料到的是,君羽猜测出了她的想法。 她的狠毒念想,也便落了空。 这紫衣少女辱骂她的话,实在令人气愤!君羽轻轻直起身子,扶起侧旁纳兰澈,微微挑了眉。 若她没听错的话,紫罗兰不仅骂了她,骂了纳兰澈,也骂了所有皇室子弟,还要抄了其九族,这上下九族,可不包含了大秦所有高位之人?更甚的是包括了当今执政的纳兰帝。 弄成如此场面,只怕她心目中最亲爱的太子殿下,要不好收拾喽! 四周有心官员,细细思量,这两国亲来贺寿,前还有至今未查清的,仿若东楚刺客暗杀大秦侯爷世子事件,后还有与北齐通商被阻事件。 伴随而来的,还有东楚太子到大秦后,被伤事件。 如此多的巧合碰在一处,那便不再是巧合了。 相信几位帝王心中都会有数,这必定是人为无疑。 此时,三国关系错综复杂,乱成一团。 而这东楚太子身边的侍女,却一口咬定,是侯府下人暴打了太子,且还踢踹了大秦当今的二皇子殿下, 只怕,这好不容易,维持了良久的大秦与东楚的和睦关系,要因这一介婢女的挑衅,碎裂开来。 当然最主要的,还得看两国上位者对此事的态度,到底如何了。 想到此,众人暗暗将视线转移,定在了东楚太子颜楚身上。 颜楚心下微凝,深深瞥了眼紫罗兰,在他人没察觉的暗处,轻轻皱起眉头。 尔后,他瞬间勾起邪笑,一甩红衣袖袍,翘起尾指,踩着小碎步,近了二人身前。 他小心翼翼捧起纳兰澈手臂,撒娇般晃了晃,说道,“哎呀呀,二殿下呦,这婢女真是被我骄纵惯了,颜楚这厢给您赔礼了。” 说罢,竟真的对着纳兰澈,就要弯下腰身。 当然,纳兰澈手臂还被他拽在怀中,就要往胸前蹭去。 一瞬间恶寒,君羽只觉轻扶着的纳兰澈身体一抖。 随即,纳兰澈急忙打断颜楚的动作,抽出了被禁锢的手臂,沉沉开口,“这件事,本殿下知晓与太子无关,太子不必自责,到是这婢女,当真需要好好调教了。” 言罢,君羽觉察到身侧的纳兰澈,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嘴角一抽,也就是颜楚那人妖,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既不用真的向纳兰澈道歉,也将这件事与他撇清了关系,既然不关他的事,那么,也便不干东楚国什么事,更不会因为此事影响到两国。 颜楚用的措辞是婢女,而不是他的女人,果真好心思! 不过,君羽身体也抖了抖,真实的看到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两个同性之间,撒娇般拽了拽手臂,还要搂进怀里,哪怕他们只是少年,也实在让她感觉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绝壁是古代版同志的原型。 她轻轻叹了叹,颜楚这厮绝对是个牛人! 君羽却不知道的是,晚宴结束后,纳兰澈回帐,整整搓洗了那条手臂一个时辰…… 而东楚太子大帐内,颜楚将那侧手臂的袖袍一挥斩断,重新换了一件红衣。 自此,断袖一言在玄青大陆,得到完美诠释。 因着纳兰澈抽出手臂时,微微用了力,顺带甩开了君羽的侧扶。 见此,另一方孙公公赶忙上前,弯了腰,托起纳兰澈手臂。 君羽心里暗自兴奋,正巧她不想在扶着这位皇子,她轻轻远离纳兰澈等人,继续猫在一边做乖巧惊吓小厮状。 静坐在暗影处的风间离,缓缓抿了抿唇。 颜楚直起腰身,为自己整理了一番衣衫袖袍以及下摆。 而后,瞄了眼四周望着这方境况的看客们,朗朗开口,“紫罗兰,你可知错?” 紫罗兰方才从惊吓中走出,以为不会在管自己死活的殿下,到底不是心狠之人,她心下恢复了那份自傲。 太子会护着她,一定会的! 想到此,她沙哑般笑着大声道,“罗兰没有错,都是那个低贱的……” 敛住气息,站在远离三人处的君羽,不禁凝了颜楚一眼。 他这是要给紫罗兰活命的机会,只要紫罗兰肯俯低身子,认个错。 估摸着今日这件事,便很容易轻巧的揭过去,紫罗兰也不会受到什么重罚。 可是,偏偏有人不领情。 自作孽不可活,害人之人终会害己! 听到她那一番话语后,颜楚再也不看紫罗兰一眼。 将处理权交给了纳兰澈,“如今这婢女,却是需要好好调教一番了!二殿下,就请您发落吧!” ------------ 第三十九章 堕入轮回 待君羽重新回到侯府下人所站位置时,已然明月当空,夜色正浓。 篝火晚宴并没有因为紫罗兰一事,而受到丝毫干扰。 相反,能混迹于朝堂之上的官臣世家,都懂得审时度势、拿捏度量分寸。 在必要时刻,可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 静立在暗影处的她,微微晃了神。 不久前,颜楚将紫罗兰交给了纳兰澈处理。 紫罗兰惊诧的喊叫着,高呼东楚太子,怎么能够让他国的人,随随便便来惩处她? 她一遍一遍的咒骂着,含泪的眼眸紧紧盯着颜楚。 却在发现他无动于衷后,似乎彻底死了心。 高扬的头颅缓缓沉下,轻轻闭起双瞳。 一瞬间,君羽似乎看到,一抹晶莹的光亮,自紫罗兰红肿的下巴,落下,滴在沙土之间,残留一地荒凉。 其实,在君羽看来,颜楚并不是狠毒之人,若是他自己处理,紫罗兰难免一死。 而交给纳兰澈,若估计不错,纳兰澈会给东楚国面子,如今正值大秦皇帝寿辰,他也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随后,纳兰澈当真接管了,颜楚扔过来的烫手山芋。 他低低沉吟片刻,轻飘飘扔出一句话:“将紫罗兰灌哑,挑了手脚筋,打回她原籍!” 话音刚落,他轻轻抬眸,往高位纳兰帝那处瞥了一眼。 尔后,纳兰澈将视线转开,落在颜楚身上。 只见颜楚勾起邪笑,“多谢澈澈,留了我婢女一命。” 随即,他朝纳兰澈抛了个媚眼。 额……纳兰澈似乎打了个寒颤,慌忙命令侍卫,将紫罗兰带下去行刑。 处于恍惚中的紫罗兰,终于从这句话,反应过来。 君羽却知,这个惩罚,比之处死她,更难以让紫罗兰接受。 毕竟,她一直自持美貌娇媚,如今被热油伤了面貌,又被挑了手脚筋,只怕她会生不如死。 当然,想害她君羽,又怎会那般容易?最终害的只会是她自己。 不过,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若是君羽知晓,紫罗兰亲手弑杀了姐姐,只怕会感叹一句,这是最好的惩罚! 此刻的篝火另一方,纳兰澈正重新斟了一杯酒酿,与宁逸相饮甚欢。 颜楚间或自美人堆内而出,与那两人径自相祝。 尔后,他终于清了清嗓子,说了今日这晚间,最郑重其事的一句话:“本太子这点小伤,确实与侯府下人无关。” 君羽轻挑眉头,不禁轻笑,事到如今,你再说有关,也不会有人相信! 今夜,她目的达成,终于将暴打颜楚的事情推了出去,也让这纨绔骚包的东楚太子吃了个哑巴亏。 有苦难言,说的便是颜楚现今境况。 那边厢,纳兰澈同样也祝回颜楚,可那双眸子隐含的厌恶,却在暗处微微闪了君羽的眼。 孙公公也早已回了最上首高位的案桌,同纳兰帝恭报了这处事情的具体情况。 高位一侧,纳兰帝蹙起的眉头舒展,微微颔首。 君羽回过神来,轻轻皱起眉头。 方才,紫罗兰被拉下去时,狠狠盯着她,嘶哑咒骂的那句话,一直飘漾在耳间。 “你必定不得好死!前世今生必定都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永堕轮回,我诅咒你,诅咒你!” 猛然,君羽脑间嗡的一声,隐隐镇痛起来。 这句话,这句话为何这样耳熟? 是谁?究竟是谁? 在她耳边恍恍惚惚,低低沉沉呢喃,“你会生生世世堕入轮回……你可想好了?” 有谁轻飘飘回答了一句。 是谁放纵三千风华,渡过无数险恶,只为她眼底那丝笑意。 是谁沉陷百年轮回,踏过皑皑尸骨,只为她手间那抹温度。 那声音似乎穿越了千百时光,涤荡在耳间。 君羽紧紧抱起头部,好疼! 忽然,身边伸出一双手,缓缓替她,将禁锢头部的手臂拿开。 那双手指,冰冷寒凉,清澈弥漫。 随即,她只觉手掌间被塞进了一方帕子。 一股清新的芝兰香,微微沁在其间,她也毫不客气,抬手就用那方帕子揉了揉太阳穴。 若她估计不错,这帕子上定有缓解头痛的药物。 当下,她也猜测出了这帮她之人。 还有谁连一方帕子都用白色?那招牌的芝兰香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风间离那厮。 帕子揉完穴位,果真好了许多,隐痛的头部也得到了舒缓。 她自然不会纠结于脑海深处,刚刚那抹异常的感觉。 那似乎是某时的记忆,只不过究竟是她的,还是这身体本人的,她便不得而知了。 既然世事未知,这具身体在大秦,也没有亲人,那或许某一天,这个谜团,她会亲手解开。 她隐隐将这抹不同寻常,记在心底,不再做她想。 她随手便将那方帕子扔回给了风间离。 一则,她觉得留着它实在太过暧昧,风间离现在只是她上司。供她栖身之地,饱腹之欲,她偶尔负责做一些小厮的活计。 二则,以她对某人的了解看来,风间离不会允许,别人随意丢弃他的物品,哪怕重新回到他手里,也是要扔掉的东西。 所以,将帕子重新还给风间离为最上。 若某人想扔,自行处置。 因着她二人处在暗影里,所以这一番举动并未有人发觉。 当然,有些一直观察着风间离的少女,可以排除在外。 纳兰嫣瞥见暗处两人动作,紧紧咬起唇瓣。 随后,不多时,纳兰嫣松开紧攥的拳头,唤了君羽来服侍她。 让君羽替她斟酒、布肉食。 君羽面无表情的转身,刘管家和阿九随即来到了风间离身后 她现在是小厮身份,也便一一照做了,不过,这做的方式有点特别。 她端起酒盏,来到纳兰嫣面前,先给小十三分了些肉食,而后,便站立在某位九公主身边开始侍奉。 某公主连忙捂住口鼻,挥了挥小手,瞟了风间离一眼,说道,“你这小厮离我远点!” 君羽不禁抬首望天,拿起侧边案桌上,空置的酒杯,就开始斟酒。 心下微忖,“给你倒酒,看你喝不喝的下!” 随后,她微微低着头颅,立在一侧,结巴着轻声开口,“公,公主殿下,世子嘱咐小的,小的给您奉上佳酿,这是,这是世子的一份心意,小的,小的能为您斟酒,实在,实在三生有幸!” 她扯开面部,裂开嘴角,眯着一双眼睛,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纳兰嫣却很受用,不经意扫了她一眼,见她如此神情,不禁嗤笑一声,朗朗说道:“既然离哥哥好意,本公主必定全部享用,不过……” 纳兰嫣一拉尾音,“你这付鬼样子,当真是脏了本公主眼,赶紧滚开!” 她这一句话,音量微微放大,这方篝火坐着的其他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君羽心下笑道,就是等你这句全喝呢!如今篝火处的其他人都可作证,她便可以挥一挥衣袖,真的走开了。 省的碍着某个公主的眼! 她似乎眼前已经闪现,纳兰嫣醉酒后的一番作为。 最主要的是,她的后背处,早已被君羽用小撵刀划开了。 尔后,她将那已然倒满的酒杯,置于一方托盘上,谨慎小心的放到了纳兰嫣面前小桌上,生怕洒落一滴。 随即,躬身退回侯府仆人一旁。 ------------ 第四十章 是病得治 纳兰嫣抬起水润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勾起唇角,面颊吟着一抹嗔笑。 映在皎月碧夜篝火间,眼波荡漾,好一番美人娇羞。 纳兰嫣思量了片刻,含情脉脉,凝着风间离说道:“离哥哥,你的心意,嫣儿会全部喝下。” 却在低下头颅,轻端玉杯的途中,众人只见,一向神色美好,精灵阮媚的九公主,面色僵硬至极,隐隐含着一抹咬牙切齿。 这方篝火处几人心下疑虑,转开视线望向九公主案几,竟不禁嘴角齐齐抽了抽。 另一侧,颜楚却直接喷出了口中酒水。 只见强装镇定的纳兰嫣面前,一方托盘上,放了无数杯斟满的酒盏。 有好事之人,仔仔细细数了数,大约有不下三十余杯…… 小十三纳兰清伸出胖嘟嘟的手指,点指着那些酒杯,嘻嘻憨笑出声,“九姐,你千杯不醉,可不许耍赖哦!” 有些怔忪,微微恍惚的纳兰嫣,回过神来。 沉吟片刻,她唇角抿起一道弧度,扫了这方篝火处数道人影。 刻意忽视那些,或旁观,或看热闹的神色。 她快速收起外露的慌张,定定望着那方暗影处,岿然不动的风间离。 随即,她唤来随身侍女,似乎吩咐叮嘱了几句。 尔后,那婢女转身就向后方营帐走去。 高位上经过一段插曲后,一直未出声的纳兰帝。 此时,却缓缓沉着开了口,“今日共乐群臣,庆贺两国使臣来访,来众卿举杯,同祝二位贵客到来!” 孙公公朗声将这句旨意,恭喊了出去,尾音杳杳,弥漫在空地上方。 尔后,只见几十方篝火前,围坐的众人,齐齐举杯,站起身子,面朝颜楚、宁逸所在的火堆处,遥遥相敬。 颜楚宁逸二人,当下也不在就坐,直立开来,顺势饮下了手中琼酿。 李泰之父李大学士掌管礼部,他自纳兰帝下首而出,近了皇帝身前。 场内气氛正浓,渐渐热闹开来。 禁军统领夏青峰,听从陛下指令,择选了几名勇武有力,各方面尚佳的禁卫,在空地中央开始了武艺演练。 武将大多数噙着笑意,看着这批新生的帝国将士,缓缓点了点头。 篝火间野味上乘,禁卫武艺出众,好不精彩! 而后,不多时,那婢女回到了九公主纳兰嫣身侧。 纳兰嫣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唇角带着笑意,对着这方篝火处围坐的几人,含笑说道:“嫣儿手下有名侍卫,自西北地区而来,武技非凡,今日正巧父皇高兴,已经将这高手唤了来。” 她嗔着娇笑,面向纳兰澈说道:“二哥,看在嫣儿如此为父皇尽心尽力的份上,您能否与离哥哥说一句,饶过嫣儿,这些酒酿,嫣儿实在喝不下呢!” 她这一语软凝含羞,娇中带怯,皱起的一汪水眸,瞥着风间离所在的方向。 仍在这方篝火处的纳兰澈,蹙起眉头,看着默不作声的风间离,轻笑:“既如此,离世子便给九妹个面子。” 颜楚却在不经意间,微微向侯府下人那方瞟了一眼,也随之叹出一口气:“美人哀怨,我见犹怜。” 那叹息,那口吻,一经他口而出,却不知揉碎了多少闺秀的心肠。 当然,请自觉忽视他那青紫的脸庞。 旁侧篝火处,几名禁卫似乎也不忍心般,齐齐望着风间离:“世子殿下,小人们可替九公主饮下这些酒水。” 见此,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君羽,不禁心下感念:“纳兰嫣之所以,如此轻巧的化解了酒水的难题,仅仅一番怜人的表情,便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看来不论时空如何变幻,美人计都是多数人逃不开的结。” 想到此,君羽微微撇了撇嘴,不论他人如何为纳兰嫣倾倒,这方天地,却始终有一人,不将她放在心上。 世事便是如此,你越不将某人放在眼里,某人心里却偏偏总惦记着你。 正如,纳兰嫣对风间离。 不将纳兰嫣放在心上的某位世子,轻轻嗯了一声。 不将风间离放在心上的某位小厮,轻轻哼了一声。 纳兰澈并不计较风间离没有多言,是否没有礼貌。 如今,各个门阀家族,各大世家均已知晓,侯府这位嫡子沉默寡言,性子清冷薄凉,只怕,他要是与你交谈过多,才属异常。 所以,侧旁那几位禁卫随之颔首,“多谢世子大度能容。” 心底微微轻叹,侯爷世子如此惜字如金,这才叫处世效率! 好吧!君羽私下里摊了摊手臂,这明明叫孤僻,这是病,得治! 不过,这方念头还未达心底,空地上猛然乍起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场中一身做短打装扮的汉子,体形高大,身量几近七尺,年龄约莫十八九岁左右,就是那样打眼一扫,手臂肌肉紧实,强壮有力。 他抬指虚点了一下,东楚太子等人所在篝火,指尖在君羽那方微微停顿,沉声开口:“小人陆卓,恳请与此人切磋一番。” 原来,在纳兰澈等人谈论于那几十杯酒水的时间里。 纳兰嫣方才提过的那位来自于西北的汉子,经过纳兰帝的同意,已被唤上了篝火宴会之上。 大秦王朝尚武,即便在夜宴之中,也难免不欣赏一番演练,以此助兴。 因此,武技出众之人,往往多受各大世家青睐,这也便是为何军事武院,结业成绩优异者,能够得到重用的原因。 当然,这些看中,是对出身正常之人。 若身份卑微,即使德行武斗出众,却也不会受到重用。 这个大陆,地位是衡量一切标准的前提。 自称陆卓的青年汉子,一经引上御前,不遑多让,开口就点出了他此次的目标。 他身材雄伟,隐隐趁着嗓音洪亮,“听闻侯府世子坐下,有位黑衣小厮,身手了得,武技出众,当日独自护卫世子殿下躲过暗杀,早已风闻汴京城内,今日有缘得见,还请陛下准许小人,与其切磋一二。” 当然君羽的名声之所以会在汴京传开,并不是因为她救了风间离,身手多么霸气,多么牛叉。 汴京百姓更加关注的是,竟然是一介下人,救了堂堂掌管大秦兵权的侯爷之子。 在他人眼里,一位高高在上,另一个低入尘埃,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人。 随后,只见陆卓俯低身子,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面,行了一个大秦王朝标准的最大礼节。 纳兰帝位于上首案几之上,面容模糊,眉眼淡淡,见此,却未出一声。 ------------ 第四十一章 所谓死斗 陆卓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霎时都转向了,风间离所在的那处篝火。 在大秦,一名武技高超的侍卫对皇帝行此大礼,便表明了他要武斗的决心。 这决心,是誓死要捍卫武者尊严的决心,是与之目标,不较量一场不罢休的决心。 这决心也象征着生死不论,后果自负的决心。 若被挑战者接受了比武,一旦任意一方,有何死伤,即便是皇帝也是无权问罪。 这便是大秦流传已久的“死斗!” 众人微微有些诧异,莫非侯府那奴才与陆卓之间,有为人所不见的宿怨? 要不然怎会刚上场,便要点名与他生死较量一番? 此时,侯府一侧下人里,君羽却注意到了陆卓细微的变化。 那样硬朗刚毅的汉子,在下跪之前,却满含柔情的瞟了一眼他们这方篝火。 那是……纳兰嫣所在的方位。 看来自称陆卓的青年汉子,是对纳兰嫣有意思了。 她也终于知晓,刚刚纳兰嫣将婢女支走的用意,便是告诫陆卓进场后,点名与她比斗,置她于死地。 君羽瞥了眼身前那方聘婷的九公主身影,微微不解,为何她会针对于侯府一个下人? 她却不知,风间离对她些许的不同,落在了纳兰嫣眼中。 即便是一个奴才,哪怕在众人眼里,君羽只是男子身份,却丝毫阻止不了,纳兰嫣想要处死她的决心。 纳兰嫣不允许风间离对别人有丝毫、一丁点儿的不同! 看吧! 君羽缓缓想明白了这其中原委,不禁心下叹气,这绝对是无妄之灾。 纳兰嫣的对风间离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 此时,这方篝火处,却有一人轻轻站起身来,身形隐在暗处,隐约只能辩得个轮廓。 似乎压抑着咳了一声,只听他缓缓沉声说道:“小厮年纪尚幼,那日之所以能够救了,离,全凭一股心火硬撑着,武艺实在浅陋,怎敢在陛下面前献丑,污了两位贵客的眼?” “再者陆卓侍卫武技超群,为人正直,早已闻名京都,与我府下人比斗,实在有伤武者名望。” 风间离轻轻浅浅的几句话,瞬间便抬高了对方本事,压低了己方能力。 却也将他人想法转移,一个闻名的武者,与他个侯府小厮能有何深仇大恨。 这场武斗实在没甚看头! 直接将所有人的好奇心掐灭。 陆卓却犹自不死心,仍保持着大礼的跪拜动作。 此时,上首另一方篝火处一抹沉寂苍老的嗓音传来:“既然侯府家仆并非武技超群,那如今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救主事件,岂不是弄虚作假?” “再者如今正值陛下寿诞之际,武技比斗实数宴会乐事,世子如此推脱,岂非寒了陛下心意?” 有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竟是几大世家之首,成贵妃之父成老国公。 成国公话音刚落,其他世家来人,纷纷应和出声。 以夜凌轩为首的四大门阀子弟,微微蹙了眉。 此时,同样处于门阀之列的宋无湮,斟了一杯酒酿,直起身。 对着纳兰帝方向躬身一礼,噙着笑意说道:“离世子刚回京,难免不识京都风俗,不过如今皇上生辰,比一比又能如何?” 本几十年来,一直相互依存,同抗其他世家的四大门阀,如今终于在宋无湮手里变了天。 夜凌轩抿了一口酒水,心下低叹,稳固了几十年的四家关系,只怕不会在平静。 既然宋丞相之子宋无湮都开了口,明眼人一体会,便知晓这意思是,鼓励今日这场比斗。 宋丞相既掌管权力命脉,那朝堂之上的官员,多数都归他管辖。 如今其他官员一看,丞相之子宋无湮竟开口支持,哪有不相帮之理? 于是,只听各世家及大数场地上的官员,开口言之切切,侃侃而谈。 “宋公子所言极是。” 一直沉默寡言的纳兰睿竟也开了口,“离世子不妨成全了陆卓心意,也顺便让汴京百姓瞧一瞧,这救主的有功之仆,却是实至名归。” 纳兰睿话音还未落,另一方,刚刚将双手,自几个女子身上流连而下的颜楚,邪笑一声,眼神轻瞟:“本太子也正想观一观,大秦的比斗与我东楚有何差别呢?” 他一开口,顿时应和之人越发多了。 上首沉默了良久的纳兰帝,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就准了陆卓请求。 风间离隐在暗处的身形一顿,似乎还要说话。 突然,君羽自下人中走了过来,侧身探手在案几之上,轻轻敲点了两下。 某人阴沉的面色稍缓,君羽知晓今日,必定要上场比试一番了。 如今,她的性命与侯府连在一处。 若侯府出事,他们这些人也必遭难。 随即,她转身给了阿九一记放心眼神。 方才,听闻了陆卓那些话,阿九竟然死死拽紧她衣袖,她知晓阿九担心她安危。 不过,若没把握之事,她也不会去做。 而后,君羽自这方篝火间隙中抬步迈了出去,只闻侧首阴影之处,有人轻咳了两声。 场地中央,夏青峰早已将空地归置得当,陆卓也已经站起身子。 只见一抹黑色身影,自篝火阴暗之处,徐徐靠近。 不消片刻,终于到了众人眼前。 这下人,一袭黑衫,颀长身躯,微微低着头颅,看不清面貌,只余一抹消瘦的下巴。 君羽刚站定在陆卓身前,四周篝火处轰然传来一阵大笑。 两人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君羽站在他面前,仿若孩童。 阿九在另一侧,狠狠握紧了拳头。 君羽却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到众人讥笑,她缓缓抬首,面向陆卓,薄唇微抿。 却在瞬间表情转换,似哀怨乞求,双腿微抖,哆哆嗦嗦说道:“还请大人能留小人一命。” 那人见此,心下冷哼一声,与如此胆小怯懦之人死斗,真是脏了他的手! 他陆卓顶天立地,这小厮怎堪为他对手? 彼时,篝火四周眼神轻蔑。 却无人能料到,便是这一介下人,在后来震惊了整片玄青大陆,也揭开缠绕了五百年的大祭司之谜。 这一夜,也是后来历史上,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夜,无数的人企图从这一夜,找到蛛丝马迹,来解释君羽与陆卓这场令人诧异的武斗,最终,却都无疾而终。 ------------ 第四十二章 生死契约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场地这方,有世家子弟听到了君羽那句类似求饶的话语,不禁暗自低讽,看来日后,乡野街巷之间的传闻也就听听罢了,多数算不得真。 大部分在场之人已经将小厮身手了得,救了世子殿下的传言,当做了笑谈。 君羽却在无人注意时,嘴角敛起弧度,蔑视吧,看不起吧,鄙夷吧。 稍后便让你们大开眼界。 因着君羽考虑到,她这具身体与陆卓身量力气之间,难免有差距,所以,这心理战术放在第一步。 让对手放松警惕,完成。 君羽并不像某些穿越女主般眸光锐利如刀,眼神摄人。 她头颅微垂,敛住了所有表情。 一个眼风便能让他人害怕,吓得心惊胆战,收服了对手? 真是笑话! 冷兵器时代,人们最擅长的便是厮杀,经历过战场的古代人,会被你一介小小眼神所震? 那只是发生在臆想间,做不得真。 可却往往有太多人幻想一个眼风,秒杀众人。 那仅仅发生在故事里,那是童话! 所以,伪装藏拙,扮猪吃虎才是军情人员最擅长的举措。 君羽的双腿还在随风颤抖,有不忍心的闺秀小姐,开了口:“陆卓,你便饶了他一命吧。” 为何这位小姐没有恳求纳兰帝? 因为,在大秦王朝一旦双方接下死斗,便是两人各自的问题,即便皇帝也无权管束。 听闻这习俗,如今已流传五百年之久。 随后,孙公公将拟好的生死状,拿给纳兰帝过目。 上首皇帝轻轻扫了两眼后,责令夏青峰将生死状递交给了场内两人。 陆卓执起毛笔,未加思索,直接签上了名讳。 瞥了一眼,犹疑踌躇,不停打量那纸上字迹的君羽,冷冷哼出一声:“胆小鬼!” 而另一方君羽,却是在细看这生死状上所列条目。 上端标注分明:直至一方主动求饶,说出认输二字,方能断定输赢。 若比斗二人中,一直不肯有人认输,那便一直缠斗,直至分出胜负。 此间,生死不论,听天由命。 到此,君羽也不再消耗那人耐力,探手拿起毛笔,唰唰提上两字。 很快,两方纸简被公公收走。 小十三却注意到,身侧离哥哥,五指紧攥手中酒杯,有殷虹酒水自指缝流淌而下,滴落于沙地之上。 那枚玉杯……碎了。 场地中央。 陆卓吐出胸间等待的浊气,不耐烦的吼道:“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吃我一拳!” 一股凛冽的呼啸之音,夹杂着夜风,扑面而来。 陆卓一个厉喝,跨起步子,疾奔而出,双臂握紧,青筋暴起。 抡起劲道,虎虎生风,面朝君羽胸前就一击而去。 君羽只觉压迫之感迎面而来,唇间勾起弧度。 此时恰巧一阵夜风吹来,君羽身子纤瘦,腿脚还在抖动,被这劲风猛然一袭,似乎踉跄了两步,脚尖微微一转,身形往侧方一偏。 正好躲过了陆卓的拳头。 她这身形隐藏得当,看在他人眼里,是侯府下人运气好,才躲过这致命一击。 君羽才微微站定,便庆幸般开口:“多谢老天救命之恩。” 陆卓听罢,大骂一句:“废话真多!” 倨傲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竟然让这废物躲过一劫? 紧接着他朗声大笑:“老天能帮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双手交错,变拳为掌,一手刀就像君羽脖颈劈去。 他这一手,劲力十足,若手刀落实,君羽脖颈必然碎裂,直接就见了阎王爷。 君羽猛然抬头,锁定了目标,脚下发抖般后退而去。 此刻二人已到了宋无湮所在篝火近前。 君羽脚下不停,仍自退却,只觉后背隐隐抵着一人,她垂下眸子,抿起唇瓣,大喊一声:“宋公子小心!” 随即,似受到惊吓般死命朝另一侧,旋了个身子。 如此,宋无湮暴露在陆卓手刀之下。 宋无湮一震,受陆卓掌势影响,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那手刀已一劈而下。 前方陆卓一惊,慌忙收势不及,斜落而下,一掌砍在了宋无湮案几之上。 那坚固的木质桌几,嘭的一声脆响,自一角而开,碎裂成两半,散落在篝火之上,火焰越发热烈开来。 四周抽气之声顿时响起,却没有人出声喝止,因为死斗,一旦开始,除非有人认输,否则遇何事不休! 宋无湮还处于呆立状态,这一声脆响,生生惊得他一个激灵! 瞬间跌坐在地。 君羽转身朝另一侧前奔的途中,心底轻笑出声,这才刚刚开始就受不住了,宋无湮! 拳头横飞,陆卓未受任何影响提步就重新攻了回去。 他手刀拳风,厉腿齐齐夹攻,身形凌厉骇人。 反观君羽,颤抖不止,忙前跑后,身体哆嗦,软绵绵似毫无招架之力。 拳风间或自君羽耳间,胸侧,脖颈旁,脑门处,生生掠过,每次只差那么一丁点儿,君羽便要命丧当场。 而君羽没被击中,众人都归咎于那位小姐替她的就饶之恩。 他们心里认为陆卓并未出全力,而侯府小厮运气又实在是好。 如此才会错过一次又一次的必杀。 颜楚微微挑眉,这般性子胆怯,可不像那日大街之上君羽的作风。 他心下轻轻同意了四周几人的言论,这君羽的武技,也只能对付一下他这种不懂武之人。 一旦遇上强敌,便自乱阵脚,只知一味躲闪。 颜楚不禁叹出一口气,这有趣的少年今日只怕要葬身于此? 风间离却在暗处,紧紧凝着那方君羽举动。 只有他一人知晓,君羽并非徒有虚名,那日位于少年背上,亲眼见了夜雨中,少年挺直的脊背,抡起的大刀,并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才实学。 只是此刻,君羽这般做所为何? 风间离敛住呼吸,紧紧捏着手中物件。 那是一方帕子,沁着幽幽芝兰香,如今却早已染上丝丝红润。 侯府下人一侧,阿九沙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君羽,那嗓音细小微弱,破碎呢喃,此刻,因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竟未有一人留意。 他定定望着场地中央,若有人注意,只怕会惊叫出声,那双眼珠竟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方身影,眸间暗火丛生。 ------------ 第四十三章 以柔克刚 若她人注意力微微凝神,便会发觉,君羽她看似避讳不及,身体绵软。 实则足下步子间距,丝毫未乱,松柔慢匀,开合有序。 正所谓柔弱胜刚强,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没错,君羽所用的套路正是二十四式太极拳法。 陆卓身强体壮,掌风拳术刚毅,硬碰硬,君羽绝对讨不得好。 婉约迂回,以柔克刚才是王道! 在所有人认为君羽最后必定横尸当场之际。 只见陆卓身形晃动,骤然提升速度,窜到了君羽空守的后背,五指成拳,鼓尽力道就朝君羽后心而去。 拳风赫赫,急速而下,而那方君羽似乎还未知晓! 四周惊起大片低呼,有世家女子隐隐哽咽出声。 却说此时,劲拳的力道已近在咫尺,眼看便要触碰到君羽后心之处。 突然,陆卓只觉前方身影,似乎探手抚了抚额角。 只听哎呦一声,他的拳头竟再次落了空。 紧紧一刹那,在陆卓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前方身影似乎一转。 随即,一个纤细指骨分明的东西,翩跹而来。 劈头盖脸就落在了他面前。 啪一声脆响,陆卓只觉面部火辣辣的疼。 前方少年竟然打了他一巴掌!他陆卓被一个胆小如鼠,不堪为对手之人,给了一个耳刮子! 这简直是耻辱! 登时,神思回归,却在提起双腿,要扫向那人之际,发觉那黑衣小子,早已退到了另一侧。 踉跄在另一侧的君羽,仍摸着额头,大声喊叫:“这拳风凛冽,刮的小人脑子生疼,真是好拳法,妙,太妙了!” 随即,她微微半抬起眸子,瞥了眼陆卓那方,面带惊诧,低低说道:“大人,您脸是怎么了?是谁,到底是谁?竟然打了我们高贵的陆卓大人?” 她面色恐惧,腔调狰狞,身体仍在随着颤抖。 台下已经有人隐隐怀疑呐喊起来:“是哪位高人在此,烦请现身一叙。” 毕竟,方才那一瞬间,君羽反应极快,众人只见到,她抚了抚额角,大声哎呦了一声。 而后,陆卓便被人赏了一个耳刮子。 若非没有高人相助,这侯府小厮怎能躲过刚才那一击? 此时,众人只见另一方的君羽双手合十,仰天一拜,喜悦高呼:“莫非前辈就是传说中的天机老人?” 她眼眸间激动洋溢,似乎热泪盈眶,身形剧烈抖动,言语间满含敬意。 禁卫长夏青峰不禁一怔,莫非真有高人,躲过禁卫军重重防守包围,到了此处场地。 他隐隐在心里,下定了回去将侍卫禁军重新调配的信念。 四周众人疑糊,就连高位上纳兰帝也不免皱眉。 颜楚早已在那方篝火处,心里乐开了花。 面上却丝毫未变,对身侧宁逸,品评道:“这高人实在是高啊!” 隐隐暗影处,一抹咳声传出,阿三只觉这声低咳,竟与往日大不相同,果真高人一来,万事俱变。 小十三瞪起滴溜溜的眸子,歪着圆润的脸庞,瞅向君羽那方夜空之上,心下疑虑:“天鸡老人很厉害么?君羽面容那般崇敬之色,以后我便要拜天鸡老人为师。不过天鸡是什么鸡?好吃吗?” 自此,君羽为异时空添加了,第一抹极具神话色彩的高人,也为普及古代鸡类事业,贡献了自己的第一份力。 阿九微微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他大体摸准了君羽的性子,看似不正经,放荡不羁,实则前提是,你别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否则,君羽会为你挖无数个坑,等你自己掉下来,他在来收尸掩埋。 那方,众人见君羽言辞恳切,形容激动,胸前起伏不定。 很多人将她的反应,归功于听闻高人相助的兴奋中。 毕竟泱泱玄青大陆,曾经出过一位掌管命脉的大祭司。 连仙人都有,那一些武技高人,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因此,许多人心底早已信以为真。 却只有君羽知晓,她简直快憋不住了,好久没有这般恣意一回。 在他人注视的眼神下,她收回双手,猛然大喊:“多谢前辈相助,您一路好走!有缘再会!” 另一边,终于听懂了君羽所谓的高人含义后,陆卓轻轻侧耳,便听到了他人的议论之声。 仔细一思量,自己方才面前有黑影一转,他也便懂得了,哪有什么高人,明明是这小子自己搞的鬼? 陆卓双眼微眯,大喝出声:“装神弄鬼!我看你还有什么古怪!” 随即,欺身而上,双手齐齐出掌,脚下生风,铁腿狂扫,便向君羽冲去。 众人以为君羽仍会撒腿边跑,脚下开溜。 却怎料,那方君羽这次却未疲于奔命,而是摆开了架势。 含胸拔背,沉肩坠肘,两臂稍屈,掌心斜相对,两掌随腰部转动,缓缓画出一个弧形。 陆卓冷笑一声,这软趴趴的动作,看似没有一丝还击之力,实在可笑至极! 双拳瞬动,旋即便欺身而上,拳势笼罩君羽全身。 君羽不慌不忙,打了两招,先热了一下身。 顺其事而改其路,将来力引化掉,再借力发力。 君羽顺势便迎上了陆卓拳风。 看似软绵慢吐,实则暗藏劲道,连绵不绝。 只见她撇脚转腰分手,收脚握拳,转腰摆臂,上步拦掌。 竟直接拦截了陆卓呼啸而来的拳风。 随后,撤步侧身,曲臂上步,搂手推出一掌,腿脚曲起,拦腰侧跨。 又截下了陆卓下踢的双腿。 此时,场内君羽那看似柔弱无力的举动,却牵制住了陆卓刚劲的全力一击。 游走之间,她渐渐掌握了主动权。 陆卓所习武道,注重刚猛力道。 只要一击必中,那人必定身骨碎裂,横尸当场。 而君羽所用太极拳法,正好似长江大海,滔滔不绝,以静待动,以圆画直,以弱胜强。 恰是陆卓的克星。一腔猛劲在君羽手中被化作了绕指柔。 似重力之下打在了软柔海绵之间,不见起伏,不收成效。 力道便在这圆润绵柔之间被卸掉了大半。 君羽招式劲若蝉丝,松灵圆活。 陆卓只觉陷入了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招式、准头都偏了位置,身体力道再也用不出来。 ------------ 第四十四章 掌中银针 就这样,君羽竟然在这不知不觉中,卸下了陆卓所有的攻势。 林间野香随风而来,扑鼻野味炙烤流油,寂寥星空下,云层处有丝丝耀眼乍起,映衬满目空地,篝火灼烈处,那场中少年,身姿怪异,面无表情,眸间栩栩生辉。 四周隐隐有抽气之声传来,晶亮星火,自火间飞溅而出,恰好落在那人手臂。 那人猛吸一口冷气,高呼痛楚。 这时,才有人闻声看去,那倒霉催的被火星烫到的又是宋丞相之子宋无湮? 果真,人怕出名,猪怕错事。 行差踏错,冥冥之中,老天也会给某些奸诈之人,一些惊醒。 哦,不对,是给某些家养肥膘类动物,一些警告! 武斗之中的君羽,微微敛开视线,便看到了他人惊诧目光。 所谓藏拙藏拙,必不能显山露水,她一介小小下人,实力还未恢复,在这大荒之地,异世之中,皇室众人面前,装傻充愣尤为上策。 随即,眼角处留意到这方比武场地四周,被空置出的几方篝火。 猛然,君羽眸间光亮散去,场地他人,只见那少年莞尔一勾唇角。 眼中满含崇敬,瞳孔骤然发大,朗声对着面前陆卓说道:“大人,这套按摩法子,还是小的老家不传之秘,有强身健体,舒筋活血,益气补精,虎猛龙威之效,可谓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卧房,用的于夫妻之事,干的了床上勾当。” 四周众人恍然间了悟,抹了抹双眼,刚才他们一定是眼花了,怎会能将这下人低贱的眼神,看成星辉皓洁,光亮似水? 这侯府下人就是个花架子,看这形态姿势,原来是在拍陆卓的马屁,竟在武斗之时,为对手按上摩了! 却在听到最后,那句床上勾当时,有几名世家子弟,眼神猥琐,轻轻瞟向,另一侧闺秀小姐篝火处,眯起一双狼眼,舔了舔唇瓣。 有学究固执文史官员,一捏下颚绵长胡须,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厮太浪荡!言辞太惊世骇俗!太没体统,太没教养!太龌龊,太不堪……” 这位大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旁侧有官员,递了杯水于他,他饮下少许,终于舒出一口叹息,“实在太无耻!” 那好心官员,微微怔忪,心下不解:“看你差点没交代在这,善意端给你一杯水,竟然敢说我无耻?我呸!” 当下,转开身子,面朝另一侧,嘟囔一句:“下流!”。 不在理会那文史学究老臣。 文史老臣,轻轻蹙眉,捋了捋花白胡须,应声附和道:“确实下流!” 君羽无意间听到这两人对话,憋住胸腔的笑意,身体起伏越发明显。 四周他人只以为,这侯府下人身手确实不行,才出此下策。 毕竟陆卓没有呼痛之音。 他们却不知,陆卓是在留意君羽步伐,拳法,以及走向方位。 心间诧异,这套功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在如何古怪,这小子都不会是他对手! 随后,只见君羽摆出一副如同死党沐色般,深谙医道的架势,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大人不必害羞,不若小的替您试验几下身体穴位,便只一二,若估计不错,您脾胃,肾脏都有问题。” 陆卓心念俱齐,刚要试图摆脱这套软绵绵的纠缠。 那方君羽一言已毕,挪腾步子,脚下不停,缠斗着陆卓的身体,便向那空置的篝火堆行去。 当即,她思绪辗转,似不经意般踩在了,脚底另一侧沙土的石子之上,猛然步子一顿,身躯踉跄,陆卓瞅准时机,趁机逃脱了君羽之前的束缚。 此时,两人已处于那处篝火近前。 陆卓未有一丝犹豫,马上看出君羽露出破绽的后背,身形一闪,涌进全身力道于两拳之上,就向君羽背后抡去。 四周大呼声起,若这一拳落实,那少年不仅命丧当场,铁定也会摔进那处篝火堆,烈焰焚身。 看似拳风赫赫,只在一瞬。 此时,君羽抿唇一嗤,不进反退,朝着那处篝火便要倒去。 虎拳已至,下一瞬,众人只间,那少年似背上生眼,手臂一旋,自腋下拐起,伸出两掌,竟稳稳接住了陆卓的拳头。 尔后,右腿在地面一斡,猛然双脚使劲一跺,腿臂后勾,脚尖绷着,做了个标准压腿动作。 那纤直长腿,一个猛踹,朝陆卓下盘攻去。 陆卓手臂被束,当下脚底后退,便要闪开这一腿。 此时,陆卓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下盘,君羽嘴角敛起弧度。 趁陆卓晃神未留意手中动作时,君羽猛然揉搡起裹着陆卓双拳的手掌,身体侧转一个翻身,肩肘处微一用力,随势一甩,腕子猛扣下压,脚下再度猛跺,顺力往后侧一带,将陆卓自背后位置,甩到侧方。 当下,手掌变指捏住陆卓一处虎口,顺势抽出另一手臂,自后方借力荡回身前。 绵绵不绝之力再起。 陆卓此时暴喝一声,真正怒了! 他多少猜测出前方少年,有几分身手,冷哼:“小打小闹怎能尽兴,速速拿命前来!” 另一方,颜楚亲昵的吻了一下身旁少女朱唇,思绪却飘忽走远。 他心下认定以君羽的性子,必定甩回一句,噎死陆卓那人。 却怎料,这一次君羽一声未吭。 径自摆开架势,迎面而上,就朝陆卓攻去。 陆卓心下暗自一沉,“终于要出绝招了么?那便最后再走一圈!” 实则,君羽这次的攻势,乃真正的诱敌之举,太极拳法讲究的便是:当对方未发动前,不得冒进,可先以招法诱发对方,试其下招,是为“引手”。 陆卓一见君羽举动,当即,脖颈后仰,避开他虚晃一掌。 脚下不停,斜飞而起,朝君羽腿骨而去。 两拳随即抡起,顺势朝君羽胸前,胫骨锤下。。 待将要近身之际,忽而双拳变掌。 月色悄然而下,渡到他手指缝隙处,隐隐有一抹刺眼银光,逼近君羽眼眸之间。 那是……几枚银针。 这一次,陆卓为防君羽诡异身形,不再试图拳掌落实。 而是以拳做掩,掌里藏针,借风向之力,想要不必近身,便拿下君羽。 这杀招之重点便是……那枚银针! ------------ 第四十五章 喷血而出 银针藏于指骨之间,细长尖锐,处于远处众人并不能得以注意到。 那么,只要这银针入体,从身体表面也探不出丝毫痕迹。 而陆卓手掌所对准的目标,又是她肩胛骨几大穴位之处。 这几针若下,用力得当,直接齐根没入,封锁住她全身,她便再也无法还手。 陆卓本人看着性子刚直,是典型的的西北民风,如此恶毒的心思,不会是他所想。 那么,如估计不错的话,这定是那位高贵的纳兰嫣公主,所出的主意。 君羽心下一叹,做一介小小奴才,实在不易! 不过,危险在前,先解决了面前境况为上。 既然,君羽眼珠一转,陆卓大人身体境况实在不好,她也便替他免费来一次,针灸疗养吧! 必定针到病除,不过……需要暗处下手,众目睽睽之下,皇室各人眼里,她只是有一点点身手,不起眼的侯府下人。 于是乎,众人只见,方才还扮酷清寒的某位侯府小厮,咧嘴谄媚一笑。 身躯前倾,微微弓起,腕部寸劲聚集于双掌之间,顺势而推。 软绵之力,架住了陆卓迎风而来的拳掌。 因着,银针细密轻巧,远程发射不易,若非精于此道,其他人必须先借机接近目标,然后一蹴而就,飞射而出。 而陆卓就属于这一类,并非擅长暗器之人。 因此,虽有风向为辅,然其掌握暗器根基不足。 所以,他必须用掌力接近君羽肩胛穴位,在近距离之内,射出银针! 这也就给了君羽翻盘的机会,若论近身搏击,她当之无愧,惶人不让。 双掌刚刚架住陆卓手腕,陆卓当下一震,似乎未料到,前方少年勘破了他潜藏的目的。 此刻,距离稍远,他并不能确保一击飞针,击杀对方。 这关键时刻,他却晃了神,微微扯了扯嘴角,心下为自己所不齿,暗自想起公主的吩咐,念头急转,当下狠心一横,“为了公主便做一次小人!” 趁着陆卓踌躇思量之时,对面君羽已借着腕力,再度打出了一记十字手法。 十字手,精粹便在于转换方位,拧手翻转。 君羽想借此一招,将陆卓双掌转换方向,目标倒回,那便是陆卓自己! 陆卓大骇,挪腾脚步,飞旋而起,踢向君羽腰际。 他料定少年必定身子侧闪,想躲过这一扫腿,那他便趁势聚集力气,将手部束缚摆脱,飞出那数道银针。 却怎料,少年身子一动未动,身影恍惚,置若未见。 陆卓当下欣喜,心底嗤然:“就算你试图用古怪招式,控制我手臂,却也挣不开腰际凶猛的一腿,这一腿下去,必定下肢无力,腰部瘫软! 他咧开嘴角,轻哼出声。 此时,却见,君羽哎呦一声,大声呼痛,左腿蜷起,上翻拐向腰际,脚尖一勾,缠住了陆卓攻来的腿脚。 那方位掌握得当,四周众人打眼看去,只恍然觉察,陆卓的腿脚已经踢到了侯府小厮腰际。 那般刚毅勇烈,四周随即有兴奋之音响起,高位之上纳兰帝神色丝毫未变,静坐毅然。 隐隐有几位世家子弟兴高采烈嘀咕:“我赢了!我赢了,快拿钱来!” 声音轻微,只其临近篝火处几人能听到。 原来,那几名公子哥,早前已经就陆卓与君羽二人,谁能拔得头筹,取得比斗胜利,而开了赌盘。 看这情形,都是笃定君羽会输。 如今,君羽那动作掩饰的恰当好处,所有人都认为,侯府下人已被陆卓所伤,那这跪地求饶之事,认输之事,也便不远了。 毕竟就算这小子不认输,最后下场也难免一个死字,那么,最终不论怎样,他们还是赢了。 除去这几名世家公子,行列中还有一人,也参与了这次赌盘。 那便是今日运气甚佳的宋丞相之子宋无湮。 宋无湮仍心有余悸,那时陆卓斗大的拳头,一掌劈碎了案几。 他瞟起飘忽的眸子,掩住了心底思绪,握紧手中白玉扇面:“若不是那唤作君羽的小厮,将陆卓引来自己这方案桌,陆卓的拳掌便不会落于面前,他方才也不必那般丢脸。” 他缓缓合起唇瓣,眸光一闪。 “看来宋无湮并不似纳兰景那般,毫无心机,他城府极深,不好对付。”君羽心中隐隐对自己叮嘱道。 不过,现在解决了眼前的陆卓,才为当先。 放心,纳兰景,宋无湮,她决不会饶过他们。 君羽表情狰狞,呼痛之声愈来愈烈,渐渐响彻这方天地。 另一旁,小十三身侧纳兰嫣,探手裹紧披风,嘴角乍起弧度。 这方篝火离君羽比斗空地,稍有微距,纳兰嫣只能瞧见陆卓的腿脚,落在了实处,却不知,君羽正巧利用的,便是为人所不查的,视角存在误差这点,表演了一出,她被陆卓踢到的戏剧。 而看客们都做了真。 另一边的暗影处,一直以来,轻咳的嗓音却忽然停了,未在响起。 隐卫阿三微微抬眸,只看见一抹挺直的脊背,那般清冷萧瑟。 空地之上。 君羽大呼不止,陆卓未加言语,时间仿若静止,定格在此处。 风声渐渐传入众人耳中,林间树木沙沙作响,嫩叶随风追逐嬉戏,渐渐被鼓劲而起,飘落而下。 那枚绿叶在空中散漫的打了个旋,摆脱了既定的追随路线,朝着另一方荡漾而去。 此刻,君羽清眸一眯,呼痛的嗓音顿时尖锐起来。 风向终于……变了。 她当即扣住束缚的陆卓手腕,双掌寸力一掰。 陆卓手掌被迫调转方向,面对自身。 随后,她灵活手指,插入对方手指间隙,轻轻一弹,那数枚银针脱落陆卓指间,随风而滑,朝着他肩骨、胸口而去。 陆卓暗自嘲笑雕虫小技,便要飞腾起来,躲过那道道寒光。 却怎料,他忘记了自己的右腿,还被这小子的腿脚缠在腰间,根本躲闪不及。 他使劲一挣,只听君羽的惨叫却越发大了。 四周有数名闺秀小姐,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嘟囔道:“这下人性子怎会如此倔强,向陆卓认输这么难么?” 此刻,陆卓只觉眼前寒光一凛,胸口剧痛,定晴看去,胸前空空如也。 他却表情巨变,只怕那银针尾部,已没入他胸膛。 抽痛传来,他喉间一股甜腥涌出,想吞咽之时,却已然来不及,哇一口喷溅而出。 登时,点点猩红落在君羽前襟。 君羽猛然全身发抖起来,冷汗直流。 四周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估计是被踢的疼狠了吧? 却只有她自己知晓,陆卓的血飞溅而下的同时,也带来了无数唾液,喷了她一身。 麻麻米亚,她怎能不抖? 四周他人早已将视线转到陆卓身上,无数疑问涌入各人脑海。 陆卓明明已经占尽优势,踢伤侯府小厮,又怎会现在吐血而出? ------------ 第四十六章 好戏在后 随后众人疑糊,视线齐齐转到君羽身上。 只见那侯府小厮,面部湿润,似乎冷汗直流,唇齿大开,仍在呼痛出声,脚步堪堪踉跄颤抖。 而陆卓那条钢筋铁腿,仍自踢在那下人腰间。 众人疑惑神情更甚,看着那侯府小厮的动作神态,却是疼的发狠了,而陆卓如今吐血所为哪般? 这时,在众人眼中剧痛无比,疼到满面冷汗的黑衣少年,敛了敛嘴角,似无比嫌弃般扫了一眼前襟位置,开了口:“大人,您脾肾、肝胆、心肺却是大有损伤,您看如今可不是吐血了?胸中淤血吐出后,是不是感觉清爽不少?看来方才小的,按摩的方位正是患处。” 话音刚落,四周他人暗自颔首,原来是陆卓自身问题,看来这小厮却是有一手,但并非武技出众,而是有一门按摩绝技,这也是多数人没有料到的。 陆卓闻言竟并未出声,只是面部憋得通红,他缓缓低下头颅,看着已然丝毫动不了的双臂,微微叹了口气。 那几枚银针,一根整个没入他胸口,另外两枚稳稳的扎入肩胛骨。 肩胛骨,武者大忌之处,若被封住,则再也无法动用招数。 最后一枚,钉入喉间,入肉一寸,锁住了他可能有的呼痛或嗓音。 银针尾端虽露在外,但插入的位置位于衣领处,而他穿得青衣质地,又恰好掩盖住了露出的银光。 以掌握针法的熟稔程度来看,他心下笃定,前方少年定是各中好手,只是有意在他人面前隐瞒。 他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这少年并不是胆小鬼,可称的上,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对手! 随即,转念一想,他已经好久没有打的这般痛快了! 不过,他还有另一条腿不是? 若无意外,少年并不会甩开他被束缚的腿脚,那他便可借力,再扳回一成! 公主的旨意顿时响在耳边。 心间焦虑,眼锋一转,陆卓当即纵起另一条空出的腿脚,借助君羽缠绕的力道,向着她胸口踢去。 君羽眸间暗芒忽闪,呸的一声,轻吐一口,想着面上那众人所谓的冷汗,实则是眼前陆卓的唾液,不禁微微蹙起眉角。 却此时,眼角轻敛处,彷若一大片黑影逆风向面前飞扑而来。 随即,她暗自冷哼一声,刻意颤抖着的腿部,向前微微挪腾了一小步。 此时,她与陆卓二人,已到了那空出的篝火堆近前。 君羽抿抿已然因着佯装呼痛,而僵硬的唇瓣,用着轻缓却让这处场地众人,都能听得到的嗓音开了口:“大人,您腿部其实最为严重,小的,再来帮您按按。” 间或,她自身抽气声不断,众人心下认定这侯府小厮已经被重伤。 旋即,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君羽迅速探起一只手臂,掀拽起腰际,束缚的那只陆卓腿脚。 眼见陆卓另一腿风已至,她掀拽之力顿时加大,另一枚手臂,抚上陆卓膝盖骨。 陆卓只觉一阵刺痛,夹杂着腿骨碎裂的痛楚,传入神经。 原来,方才不经意间,君羽已暗自藏掖起最后一枚银针,她隐隐猜测陆卓不会忘记纳兰嫣命令,果不其然,真是如此! 如今,便让他尝一尝这杀手锏的味道! 君羽掌中银针刚刚插入他膝盖骨缝隙间,陆卓另一腿脚,已近了面前。 当下,四周其他人只听到,陆卓一声类似舒畅的呻吟声响。 同一时刻,君羽脚下已然碰触到沙土地上的石子,微微踉跄几步,脚心踩在上方。 她看似挣扎,恍然没留意般,腕部悄然用力,凌空一甩,撒开了手中拽掖的陆卓那条腿脚。 随即,君羽心绪一转,眼眸猛然间晶亮如辉,惨叫出声:“救命!” 而后,在所有人闻声看向比斗场地时,只见一抹彪悍虎躯,划出无数个优美弧度,头部朝向下方,从空中掉落在临近无人的篝火中。 焦糊的味道,渐渐弥漫,四散开来。 另一边,侯府的那位黑衣下人紧紧抱着腰部,躺倒在另一侧,浑身血渍斑斑,不忍直视。 原来,君羽眼见陆卓腿脚已近,正巧双脚下方沙尘处,有一枚冷硬石子。 她微微蹙眉,当下决定借此,结束这场比斗。 她佯装踩到沙石,脚步不稳,抓拽陆卓的手掌,却暗自用力,凌空撒开那条腿,向着她早已为陆卓选好的篝火扔去。 如此,松开钳制于自己腰际的腿脚,陆卓便不再能借她之力,站稳在地,也便无所依靠,稍稍用力,就可以将他凌空翻起,借风势推入火间。 而她自身,顺着那股劲道的反弹之力,向后一仰,假意摔倒在地。 做戏便要做全套,一丝马虎不得! 君羽脚部一蹬,快速蜷起双腿,抱紧腰际,瘫软在地,身子来回翻滚不停,口中呻吟呼痛出声。 慢慢,地面沙尘倾覆在她脸上、面上,混于冷汗之间,别样般萧索落魄。 此时,另一方,被抛入篝火间,头发全部烧焦,脸色漆黑,身体皮肤微微被火舌,燎到紧皱不堪的陆卓,被禁卫长夏青峰,责令几名禁军,搀扶而起。 上首纳兰帝,一扫两方人员伤势,当即心下断定,就如今境况而言,却是陆卓获胜无疑。 明眼人士观场内状况,侯府的那名下人,此刻,只怕连站起都不能。 而陆卓只是不经意被按揉到穴位,心内吃痛,脚下踉跄不稳,才落入火中。 至此,就算侯府那名小厮,现今并未开口认输,可是结果却已昭然若揭。 那少年腰骨,被陆卓铁腿狠狠踢中,恐怕此时,早已断裂了吧? 武斗场地外 篝火外围端坐的宋无湮,猛然唰的一下摊开手中白玉折扇,香风缭绕,摇曳生辉。 他微微眯眼看着滚落一旁,狼狈不堪的君羽,轻挑眉头,抬起扇柄,虚点了点四周各大世家少爷,“如今,结果很明显,侯府这下人只怕熬不过今夜,陆卓不愧响彻汴京,武技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他转首面向临近篝火,视线胶着于暗影处身形之上,抿起唇角,“这忠心小厮拼死搭救主子的传言,今日不攻自破,变为流言!只怕,这刺杀一事,也是哪家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呢?” 他面容轻松闲适,仿若在肆意谈论今日天气如何,晚膳安好可否。 声音却硬朗低沉,隐隐环绕在这两方篝火各人耳中,旁人却丝毫听不清晰。 与他同篝火就坐的世家子弟,多数嘻哈一笑,躬举酒盏,遥遥相敬,心中盘算,是否能够将宋丞相门阀,拉入世家阵营,结成一团。 而临侧篝火,颜楚那厮缓缓扯开红袍衣襟,就着旁边轻纱美人递过来的香帕,轻轻擦拭了颈间汗珠,似不满般说道:“这该死的篝火,熏得爷美人落汗,好煞风景!” 他怨念般扯下,美人手间已然汗湿微脏的帕子,嫌恶一丢,上好的一方锦绣香帕,瞬间没入火舌,悄然吞没,薄唇却暗自低喃:“只怕好戏,还在后头呢!” ------------ 第四十七章 言之尚早 另一方,淡然如无物的夜凌轩,却轻轻抬眸瞟了眼身侧风间离。 而后,转开视线,定睛凝了凝临侧篝火那方,宋无湮噙着笑意的嘴角,身形微动,心下沉然。 他也听到了那句不经意之言,宋无湮实则主要是说给侯府一众所听!要不然怎会声音那般讨巧,仅有临近这两处篝火才能闻到,其他人却是一丝声息听不得。 “我等四府几十年的相互依存,已在丞相府宋无湮手中被打破。”夜凌轩缓缓蹙起眉宇,摇了摇头,唏嘘不已。 纳兰澈却仿若未闻,亲自着手斟满一杯酒饮,递予坐落身旁的宁逸。 宁逸微微扫了前往众人一眼,礼数齐全的接过纳兰澈探过的玉杯,示意四周他人。 就此打破了因着宋无湮话语,引起的尴尬之状。 当下,这方篝火处各人眉眼,寡淡苍寂,均似不留意般瞥向暗影处那抹身形。 那身影置如罔闻,恍然未见,气息冷凝,一动未动。 小十三却留意到身旁那人,一抹被揉皱的翩跹白色布料,自指尖拾起,缓缓放入了衣襟。 那上面似乎隐隐透着点点斑驳红润,只是转瞬已被前襟遮挡,不见踪迹。 实则,那方布料,正是君羽以为,早被风间离扔掉的,那枚自己擦拭过头部的,沁满了芝兰香的白色丝帕。 而小十三另一侧,起先微微拘谨,一直注意着比斗场地,那两人境况的纳兰嫣。 望着侯府那名下人,滚倒在地,脏乱低贱,胸前血渍浸染的模样,不禁勾起笑意,素手纤纤,揉了揉端坐良久,已然僵硬酸痛的臂膀, 蓦然,她轻笑出声,主动端起酒杯,面朝君羽那方,尔后,自暗处倾洒在地。 这一次,她大秦王朝九公主,便亲身自降身份,礼敬侯府那名小厮一杯,遥祝他,“尽早去死,莫在纠缠!” 实则,真正纠缠他人之人,是谁? 只怕答案,不言而喻。 侯府下人队列内,低首站立的阿九,被人阻截一次后,也不再冲动欲上前,纤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覆上一抹极深的暗影,唇瓣似乎微微开合,却闻不得一丝声响。 此时,篝火阴影处,一直静坐不动的风间离,却轻轻抬起双眸,紧盯面前案几上一杯酒酿,冷月生辉,倾然而下,折射于玉盏间,明亮一片。 他抿紧唇角,微微咳出一声,“只怕……言之尚早!” 刚刚将一串烤肉凑近嘴边的宋无湮,恍惚只闻临近篝火,一抹炸响。 猛然心下一怔,视线飘忽到手指间玉扇一角,良久,嗤笑出声。 比斗场地处 上首纳兰帝并未示意他人,去管顾那径自呼痛瘫软在地的侯府下人。 孙公公一观场内众人反应,当下,心念急转,胜负已显而易见。 随后,他微微踱步,脚步轻缓细腻,行至纳兰帝身侧。 缓缓鞠起身子,附耳低语:“陛下,如今不必认输,看来胜负已分,您看?” 纳兰帝颔首,探出手臂,就着那几个搀扶陆卓的侍卫,微微摆了摆手。 那几名禁军得令,当即便要扶掖陆卓手臂,将他搀到御前。 却在心里不禁思量,“只怕陆卓今日后,铁定升官加爵,前程似锦。” “不过,若爷们几个遇上今天这半吊子的小子,也是必定能赢得,只能说自己时运不佳,未得以能够在御前展露一番身手!” 几名禁军暗自低叹不止,心下难免不服陆卓武技。 感叹时也运也! 却在瞥间陆卓那厮,头顶漆黑焦灼,隐隐浮悬着灰烟的发时,禁不住咧嘴,憋笑着咳出声来。 因此,他们也便没有留意到,被搀扶起的陆卓,自方才直至现在,双臂松散,径自垂于腰际,僵硬无比,一丝未动。 四周众人瞧见纳兰帝手势起落,当下笃定了今夜胜负已分,不免心间暗自摇头,低嘲一番,街边野巷的救主传言,竟当了真! 随着,这几名禁卫缓缓起身,陆卓只觉被扶拽的臂膀,别样生疼,不禁抽紧嘴角,隐隐有丝丝点点红润,自他唇边蔓延而出。 那样高大健壮的汉子,如今,除去一只腿脚,尚且完好外,其他都已被银针所封,整根没入,当然动弹不得。 不过,这便是他,想对君羽下黑手,应得的教训! 陆卓顺着身侧几名禁卫的力道,站立起身子,视线所及胸口处。 那里深深嵌着一枚银针,却没有正中心脏,仅仅只是插在内里骨骼之间,引发他吐血不止,而并不致命。 见此,他不禁蹙起眉头,望向那方仍瘫倒在地,径自呼痛的黑衣少年。 心下不解,那时,风向已转,少年顺风之势,飞射出银针,以当时情况来看,是完全可以命中心脏,将他一击毙命的。 但如今,针指仅插入骨骼之间,却是为何? 他微微瞟了眼,君羽抱紧的腰部,不禁嘴角一抽,这少年是在藏拙,实是有大智慧之人! 随后,思绪一转,当下也明白了少年是在试探,有意放他一马。若他知进退,不多言,少年便留他一命。 若他唇舌相讥,胆敢向他人泄露一丝,有关君羽身手不错的言语,只怕,今日他再也走不出这方场地。 他隐隐察觉,少年抱着腰际的手掌间,仍藏有一枚银针。 只待万一有任何不妥,便结果了他! 他暗自震惊,一抹寒凉袭上心头,从方才过招来看,少年身手绝对在他之上。 想解决了现今被封武力的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只觉如鲠在喉,嗓间因着银针的钉入,发不出一丝声响。 就着转过的视角,抬眼扫去,只见他心中的九公主纳兰嫣,正凝着身旁暗影之处,并未向他看来。 陆卓不禁暗自低嘲,痴人说梦,讲的便是他对公主的情谊吧。 西北汉子性格豪爽刚毅,不屑于宵小动作。 而今日,他为了遵守公主的命令,竟不惜接过婢女送自帐间的银针,在公平的比斗场合用了暗器。 他心下不齿自己所为,怎堪他西北民风,怎堪他一生磊落? 就算能够赢得了前方这位黑衣少年,公主也并不会另眼相待于他。 他清楚的知晓,公主只是利用他,却并没有将他当做人看。 只是,因着心中的那抹悸动,他一次一次,听命于她,倾尽全力,不惜自毁名声。 今日,这少年所为,却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黑衣少年对着暗害自己的人,尚且能够留有一次机会,哪怕他仍有杀招,却丝毫不吝啬公平。 少年留给他选择的权利,只看他自己如何决断。 而他却丢失了本心,那个爽朗正直的汉子又去了哪里? ------------ 第四十八章 弯腰佩服 陆卓黝黑的面容,一瞬间紧绷,公主之前派身边婢女吩咐,让他到篝火晚宴后,立即点名挑战侯府下人内的黑衣少年。 婢女将少年大体的身形描绘了一遍,因此,当他遵照陛下旨意来到场地时,很明显一眼便瞧见了,将要挑战的少年站立的方位。 才有了最初的那一幕,他用了武者最大的礼节,点指着面前少年当时的所在,恳求皇上赞成他的比斗要求。 终于如愿以偿。 他以为凭着这一次,能够真正俘获公主芳心,最起码可以离她更近,服侍在侧,做贴身护卫也好。 怎料,少年真的给了他这次机会。 给了他一个在所有人眼里轻而易举的胜利。 给了他一个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虚假赢面。 那样不堪的手段,他即便丢弃了正直的名声,丢弃了十八年来的坚持,又能怎样? 终究换不来公主的眼神,哪怕一个不经意的垂眸?哪怕一个视线越过的回首? 翻滚不停,呼痛不止,引起烟尘阵阵,滚滚沙土的君羽。 不知道的是,这一日,阴差阳错间,她为自己留下了一名誓死效忠的兄弟。 其实,君羽手掌间并没有剩余银针,陆卓胸前那枚被插入骨骼缝隙的针指,也不是她有意控制劲道,想留他一命。 实则是,当时她腿脚与陆卓的铁腿在腰际纠缠的一霎那,用力晃动,以致飞射而出的银针偏离了既定轨道。 而落在陆卓胸口的银针,最初的目标也并不是胸口,是两肋之间的华盖穴位。 好基友沐色曾说过:“肋间华盖穴,按压嘶痛,可使人瞬间失去知觉,紧急时可用。” 冥冥之中,陆卓被留了一命,阴差阳错间,他欠了君羽一份情。 这段往事,在多年后陆卓回忆起来时,也不禁感叹:“看来这辈子,他注定是要跟着君羽混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陆卓并不知晓君羽名讳,而两人仍旧是没有分出胜负的敌人。 在无数双灼热眼光的注视下,陆卓不动声色示意了扶拽他的几名禁卫,往犹自躺倒在地的少年而去。 那几名禁卫暗自冷嘲一番,讥讽陆卓如此没有风度,竟要此时去往侯府下人面前。 这不明摆着是去嘲笑对手? 面上却不动声色,今日过后,只怕陆卓职位在几人之上,若惹恼了他,难免自己讨不得好。 因此,几名禁卫也就没有多言,扶托着陆卓的手臂,就往君羽那方行去。 心底暗自忿忿不平,手下扶掖难免便用了力。 陆卓只紧紧蹙了眉,定定出神。 而那青筋蹦起的手腕,却暴露了他难言的痛楚。 只是现在,陆卓根本发不出一丝声响。 上首纳兰帝,见到陆卓及几名侍卫走向那侯府下人,并没有奉旨前来,竟未有一丝动作。 显然,他这般态度,很明确的表示出,当今陛下是默许陆卓向失败者示威的。 那么,也便是默许君羽丢了侯府的脸面。 这一段路程屈指可数,几步距离。 但对于陆卓来说,却仿佛一生,道阻且长,遥不可及。 夜风拂面,心却寒凉,陆卓紧咬牙关,暗自挣扎,眼前,两条岔路远远铺散开来。 一条,路边站着娇俏动人的纳兰嫣,她扬起那样明媚炽烈、崇拜敬仰的眸子望着他,娇嫩的脸庞挂着他从不曾见过的浅笑,映在斑驳篝火间,那般勾魂耀眼。 另一边,荒芜一片,仅有在西北曾生活过的恣意风光,他举起一大坛酒,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放声大笑,那般快活,那般性格豪爽,不藏一丝奸险。 陆卓忽然扯开嘴角,无声的笑了。 恣意豪爽,那才是他,不留险恶奸心,那才是他。 今日,他大错特错! 若他已不是他,丢失了自己,还有谁会看中他,欣赏他。 他又怎能奢求,那样的自己有脸面,站立于人前,向着汴京城百姓,向着曾经的西北方,大声说出自己无愧于心,仰天俯地,正直如前? 他忽然感觉,似乎见到了西北地面嫩绿的枝桠,心下轻松,脚下步子一顿,用着仅存的一只灵活腿脚,微微挣扎起来。 扶拽着陆卓的几名禁卫,暗自瞟了眼他身形动作。 意识到他潜在的目的后,几名禁卫甩开了搀扶着他的手臂,速度迅猛而疾,一蹴而就。 此时,陆卓已经到了君羽面前。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诧异的动作。 陆卓呸的一口,含住口中血沫,吐在沙土之上,篝火映在他两眸间,窜起一股火焰,晶亮生辉。 他敛下眼中神色,定定望着蜷缩在地的黑衣少年。 猛然,抛下胸前痛意,挣扎着俯低腰身。 上身恭敬的弯起,与双腿间笔直的,成了个九十度的姿势。 双臂犹自僵硬不及,但头颅却是深深的,敬意的,佩服的,对着君羽弯下了腰。 这是?四周其他人猛然大震,不明所以。 为何陆卓会向这个侯府的下人,行了这么敬畏的一个大礼? 那微抖的双腿,唇角滴下的血迹,无一不昭示着,陆卓做这个姿势是多么费力,又是多么的精心。 一丝不苟,岿然弯腰。 有了解西北民风的禁卫官员愕然,揉了揉眼,只以为是思绪错乱。 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明明陆卓今日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向,这侯府小厮弯腰? 要知道,在西北,若武斗之时,一人对另一个人行了此种大礼。 便表示着,他服了,他敬佩这人!他心甘情愿认输! 疯了,一定是疯了! 这官员狠命闭紧眸子,嘴里念念有声。 只期待一睁眼,看到的是陆卓勾着得意的哂笑,朗朗讽刺侯府那名小厮,怎样卑贱,怎样身手垃圾,怎样不堪一击。 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 那禁军官员喃喃自语,睁开禁闭的眸子,信心百倍的望向比斗场地那方。 猛然,只觉被眼前景象所刺,当头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哪里看错了? 哪里是如他所料的讥讽,嘲笑? 那明明就是,和谐的不能在和谐的两人。 一个似乎有些惊讶,呼痛的声音微顿,正奋力挣扎起身,胸前湿润,血迹斑斑,眸子轻轻瞥向面前身影。 而另一人,身体姿势不变,九十度棱角完美呈现,弧度笔直,悠然自若,恭敬弯腰,漆黑焦灼的发丝,迎风摆荡,若柳絮飞扬。 ------------ 第四十九章 健美青年 这位大人一个激动,没接受得了。 直接眼前一黑,瘫软昏倒在一旁。 头恰巧靠在身侧,另一名禁卫官员臂膀之上,好似小鸟依人,缠绵悱恻。 那名禁卫官员只觉有重物袭来,不经意眼风一扫。 一个黑发中夹杂着缕缕灰白的脑袋,映入眼帘,面部褶皱,苍老可敬,眸间紧闭。 这晕倒依靠在身的官员,竟是他的顶头上司! 当下,这名禁卫虎躯一震,挺直腰板,目不斜视。 任由那名老官员依偎,一声不吭,静坐异常。 若此时,君羽见到这方场景,只怕要感叹一句:“好一番和谐美好,基情四射的景象!” 但如今,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君羽在地面翻滚不停间,只觉眼角潋滟处,睫密弧度,恍然瞥见,有几抹身影缓缓靠近。 一水的黑锻长靴,气势豪迈。 其中一人仅用脚尖着地,迈出步子的腿脚,好似不是主动抬起,而是被拖着,一路前行。 她心间微微诧异,抱紧腰际的双手,悄悄用力。 借着肘部着地的支撑,轻轻抬起眸子。 竟是陆卓! 四五名禁卫搀扶着他,看似恭敬,小心呵护。 实则手臂劲道,着实粗鲁,从陆卓小腿的剧烈起伏,不停抖动就可看出。 在她暗中观察之时,这几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陆卓奋力甩开被扶拽的手臂,似乎敛了敛心神,咬牙挺直脊背,挺胸收腹,模样异常庄重严肃。 一瞬间,君羽似乎闻到大片烧焦气味,直冲鼻息。 她不经意抽了抽嘴角,这陆卓是要作甚? 特意到面前,让她欣赏一番火燎乌发,这种想法是有多么无耻? 还是说,他真的要来讥讽自己,满足纳兰嫣公主的可笑目的? 不过,君羽咂咂唇角,之前因着比斗,她并未注意陆卓长相。 现在,她终于看清了这人面貌。 晃动火光自他背后,昏黄铺散开来,映衬他端正脸庞,笔挺长眉,线条刚毅,似苍山飞鹰,刹那冷硬。 单单从面容来讲,却是不负汴京盛名。 标准的倒三角身材,紧实的手臂肌肉,接近一八零的身高。 君羽猛然一个激灵,这绝对是闺蜜景宁最好的那一口,典型的西北美男,勇猛帅哥类型,若景宁在此,只怕早已挺起酥胸,贴了上去。 撕扯纠缠,少儿不宜。 不过,如今璞玉有暇,美画蒙尘,偏偏陆卓墨发已被烧得稀稀疏疏,根根焦灼,盘旋在头顶。 君羽暗自舒缓一口气,赶忙抛开游荡的神思,忘却脑海里景宁的奸笑和放肆的双手,抽了抽嘴角。 下一刻,陆卓的动作,却突然让她晃了神。 面前挺直的身躯,奋力挣扎,对着她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君羽一怔,要说这陆卓到她面前,不外乎两个目的。 一是,炫耀所谓的胜利,企图让她认输。 二是,趁机置她于死地,达成公主吩咐。 她之前有十足把握,陆卓并不会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她身手尚可,故意藏拙之事。 武者往往自尊心极强,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名声。 所以,她并不担心。 但如今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个状况?还能不能快乐的玩耍了? 她敛下起伏的情绪,微微不解,一双眸子,早已恢复波澜不惊,暗自旋起腿脚,做好准备,应对陆卓可能的一切奇袭。 却怎料,他保持着那身形良久未动。 上首纳兰帝面部表情,骤然冷了下来,沉声低吟片刻,刚要开口。 另一方篝火处,一抹娇俏的粉嫩身影,突然窜起,抢声厉喝:“陆卓,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眼神锋利,喷火欲出,对着陆卓那方死死盯去。 今夜一整晚,纳兰嫣极力伪装出的柔弱可人,终于在此处破了功。 身侧小十三伸出圆滚的手臂,使劲拽了拽她袖口,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起眸子。 再睁开眼时,又恢复方才那个纯美曼妙的九公主模样。 她未加思索,当即转身,向仍径自弯腰躬身的陆卓跑去。 篝火烈,人影动,冷月清然照,林木瑟瑟风,空地美人正疾奔,一道身影窈窕中。 纳兰嫣纤细身形,裹在锦稠披风下,轻轻跃动,小步奔跑间,衣带翩飞,长发如瀑,飘若月中仙,惊起无数儿郎梦。 姿势美的令异性发怔,令同性闺秀淑女们嫉妒发狂。 因此,除去几位在别人眼中,奇葩、不懂欣赏、没有品位的人外,剩余的所有人竟都眯着眼,欣赏起美人惊鸿,婆娑灵动。 当然,这几位奇葩,不懂欣赏,没有品位的人便是: 比斗场地上,保持九十度姿势的某位健美西北青年。 一只手臂杵在地面上,已经停止翻滚了的,某位满脸沙尘的侯府小厮。 篝火暗影处,假装深沉,实则心中有数的某位别扭寒凉世子。 撩人风情,婀娜聘婷围绕的,某位恰似人妖的红衣纨绔。 侧旁下人内,全身放松,唇角抿起弧度的,某位名中含九的少年。 当然,还有一位,所有人都没留意到的,某位体味香甜的北齐小将。 此方场地,香风悠然,脚步踢踏,噔噔作响。 上首纳兰帝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似乎对于纳兰嫣这番身姿优美的动作,颇为满意。 此时,纳兰嫣已经到了陆卓这方。 她探起手臂,在其余人仍旧恍惚之际,猛然,掌做拳状,敲在陆卓低下的脖颈之上。 有笑声呢喃声,随着响起:“陆卓,速度起身!” 陆卓只觉一袭阴影覆盖在身前,刚瞥见来人脚上,一双粉嫩绣鞋。 骤然颈间一痛,那枚只钉入咽喉一半的银针,顺着这股阵痛之力,被一拳打了出来,轻飘飘落在地面,未发出一丝响动。 深宫内院之人,见过太多来自西北的侍卫宫女。 因此,陆卓这一番大礼躬身,皇室之人大都是知晓它背后含义的。 它象征着臣服,敬佩。 这也就能清楚解释了,为何刚才纳兰嫣看到此景,会那样激动,险些抛掉所谓的公主风范和十几年来的经营的俏丽名声。 这一拳,纳兰嫣本是想提醒陆卓,快快谢过父皇,接受这场武斗的胜利,停止此时愚蠢的举动。 却怎料,冥冥之中,将他被银针封锁的嗓子,解了开。 被封住的喉咙,一经舒缓,陆卓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紧随而来,一抹朝思暮想的声音,轻柔拂过耳际。 ------------ 第五十章 拿起放下 陆卓只觉脖颈处,微微发烫,温润细腻的指尖,滑过有些粗糙冷硬的皮肤。 一片红霞,渐渐在他耳际晕染开。 虽然,纳兰嫣的手掌仅仅触碰到他一刹那。 他却止不住身体里流露出的剧烈颤抖,只觉融融暖意绕上心头。 胸前疼的越发狠了,他勾起唇角,鼻间用力的深吸一口,伴着娇俏女子熏香的清风环绕在旁。 他心中忽然不再急躁,不再畏惧,不再胆怯。 他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 何况…… 陆卓抬头,望向身前君羽,黑白分明的眼,正凝向此处。 不经意两人视线交汇,他微微愣怔,那双藏在纤密睫毛下的双眸,剔透明亮,黝黑深邃,仿佛能照耀这处场地,看透这方人心。 他心下叹喂,小少年不简单!不枉他视其为对手。 此局,他心服口服! 纳兰嫣疑糊的瞥了眼,犹自呆愣的陆卓,心里重重哼出一声:“莽夫,真是脏了本公主的手!” 她不满的撇了撇嘴角,手臂探起凌空一甩,低低说道:“陆卓,速度向父皇谢恩!” 声音低沉,相当令人不爽。 君羽将腿脚伸展开,借着肘部力量,轻轻坐起身来,不在躺倒于地。 她瞟了眼,纳兰嫣下意识的嫌弃动作,微微敛起唇边弧度。 她可没有忘了,纳兰嫣的背后早已被撵刀划开。 如今,纳兰嫣亲自跑到御前,众目睽睽之下,这划开的后背衣衫,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君羽垂下眼睑,继续抱着腰部做重伤状,呼痛呻吟,微微挣扎。 沉浸在自我内心世界的陆卓,被纳兰嫣这声轻喝惊醒。 舔舔干涩的唇边,混着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味蕾间。 他自嘲一笑,公主就算触碰了自己脖颈,又能如何?她的目的并不是自己。 她来到他身边,只是因为他耽误了差事,没有完成公主的吩咐,没有打击到侯府那名令公主碍眼的小厮。 如此而已,也仅仅如此。 胸口升起的暖意瞬间冰冷下来,陆卓仍弯着身子,他轻轻闭起双眸,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日。 那一年,他刚满十二岁,只是一个瘦弱不堪,手无缚鸡的穷苦少年,并不会武,更别说与如今的身手相提并论。 自打他有记忆起,就没有家,也没有亲人,独自一人流落在街头,连名字都是过路行人,一口一个小乞丐的叫着。 白日靠着乞讨,夜晚露宿荒郊,偶尔,睡在山野寺庙的屋檐,世家贵族的墙角。 他麻木的生活,没有任何信仰。 每天想着怎样填饱肚子,怎样从其他乞丐手里拿回被抢的食物,怎样闻着馊了的饭食,却依然吃的津津有味,怎样面对富家子弟的欺凌,笑脸相迎。 那时的他,信念坚定,没有如今的名声,没有如今的包袱,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理想。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自此,他将纳兰嫣的吩咐,视作了今生第二个目标。 由于夜里大雨,加之他睡在大户人家的墙根。 那一日,他病了,被西北寒凉的大雨,浇透了全身,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好不容易熬过了前夜。 却伤寒侵体,浑身无力,发起了高热,他躺在一直以来乞讨的街边,奄奄一息。 陈旧破碎的瓷碗,被他搁置在身前。 街边水渍并没有干,他本就湿透,躺在上前,不消片刻,只觉被一汪冰水环绕,瑟瑟生寒,颤抖不止。 他暗暗希望,昨日那个好心的大婶,会在来施舍他几枚铜板。 那么,他便能买些草药,治好伤寒,继续活下去。 可是,他却不知,等来的是索命的阎罗。 有无数双步子,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水迹,缓缓传入他耳间。 眼前,鬓角的发贴在瓷碗的沿上,在夜雨过后的凉风中微微翻飞。 他似乎嗅到了烤鸡的香味,张开了禁闭萧索的眸子。 即便昨夜下了雨,今日的阳光依旧明媚耀眼,他逆着光看去,只留人影绰绰,高大身躯。 空气中,隐隐漫过一缕薄薄轻哼,下一瞬,他只觉肚腹一疼,迎面一只金纹镶绣的鞋底,踹了他一脚。 他身体疲软,随着这一脚的劲道,骨碌碌竟翻了个身,额头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 额上生疼,他抬起袖子一抹,脏乱黝黑的袖口,沁了一缕红色。 另一只手臂,探到肚腹之上,缓缓揉了揉,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呼痛。 不是不痛,而是他知晓,喊疼根本没有一丁点用。 这点小伤,他早已在一日日争抢食物中习以为尝。 “公子,让小的们来,别脏了您的千金贵体。” 身前,卑微讨好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骨气可言,低沉的令人烦躁。 但那声音,在这方场景中,却突然让他心生出一丝警惕,公子? 他一怔,摩挲着肩膀,倚靠在墙壁之上,微微偏过头。 十多个家丁模样的人,鞠着身子,凝着他面前的人。 那人满身酒气,一袭暗金色袍子,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的佩饰香包,肚腹凸起,挤在紧绷绷的衣衫间。 脸上那颗标志性硕大的痣,终于让他收回思绪,记起面前来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地土财主朱员外的儿子朱迪。 随即,他身子不经意的抖了抖,这员外儿子便是日日来找茬欺凌他的其中一位。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在不顺心时,总是喜欢拿街上乞丐出气,他有幸被选中,成了几位公子哥的欺辱对象。 在他恍惚之际,只觉身体四周被一片暗影包围。 那十几个家丁,早已经将他挤在这处墙壁之上,他疲软的身子,一瞬间紧绷。 咧开嘴角,使劲鞠起了笑意,因为高热的缘故,嗓子嘶哑干涩,他抿抿唇瓣,低低出声:“朱少爷,谁惹您不顺心了,小乞丐替您出气。” 那肥胖身躯将手靠背,踱着步子,狰狞一喝:“给本少爷打!” 一刹那,当时还是乞丐的陆卓反应过来,想蹭着墙壁,站起身子,赶快跑出包围。 以往,他都是这么做的,但今日他却忘记了自己正在生病,虚弱无力,根本无法办到。 他左腿蹬地,手臂摩挲着后背倚靠的墙,挣扎着想直起身。 头部阵阵抽痛,裹着湿衣的身子,不自觉的瑟瑟发抖,脚下无力,他挣扎着半起的身体,嘭一声,直接又倒回了地面。 ------------ 第五十一章 狗血剧情 四周的拳脚却已落下,黏着脏水污泥的鞋子,落在了他膝盖,大腿,手臂,脸部等无数的位置。 那些凶狠的家丁,似乎将平日里,从朱迪那受到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他抱紧头部,贴着墙根,慢慢挪腾着往前爬,希望能爬出这一片,避过这些人的拳打脚踢。 此时,这条街上,人并不多,零星的几处行人,也都疾奔如飞,恍若未见。 也对,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乞丐,天下之大,乞丐无数,有谁能管得过来,又有谁人愿意因此而得罪权贵? 四周其他的同道中人,早已经慌乱逃避开。果断的仿佛每日里与他争抢食物的,并非是他们。 没错,这所谓的同道中人,指的就是其他乞丐。 他身体虚弱,倚靠着墙根爬的缓慢,那些腿脚便密集的踹在了实处。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唇角也微微透出血迹,他瘫软的身子无力的倒下,强硬的一次一次试着用臂力撑起,却无济于事,身体已然脱力,起不来了。 他使劲喘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胸前踢踹的腿脚,肿痛的身体,微微出了神。 嘴角流出的鲜血,炙热的烫着他的心口,神思已然开始恍惚,眼前一片漆黑,死亡前的征兆让人恐惧而苍凉。 “住手!”一声娇俏的嗓音,突然响起,他脑海里只转过一个念头,“这嗓音一定是个小女孩。” 在他昏过去之前,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句:“公主”。眼前一枚莲花玉牌,转瞬而过。 陆卓张开禁闭的双眸,后方篝火映衬他脸庞幽暗,他缓缓直立起弓着的腰身。 心里默默思忖,后来,那一日,当他再次醒来时,却是在医馆的软榻之上。 高热已然退了下去,湿衣也被换过,劫后余生,他抱着软绵的衾褥,只觉眼眶发涩,疼的厉害。 待到真正好起来后,他特意去向街上消息最灵通的一个小乞丐打听。 “西北最近是不是来了哪家皇亲贵族?” 小乞丐探手抓抓头上脏乱的发,接过他递过来孝敬的烧鸡,啃了一口,嘟囔着说道:“听说大秦九公主,近日来过咱们这儿。” 陆卓回过神,后来,他辛苦习武,终于有所成,亲自踏入大秦,被九公主纳兰嫣招为侍卫。 而他之所以对纳兰嫣唯命是从,归根究底,都是源于儿时她救了自己一场。 报恩的心思,也从此在心底扎了根。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跟在纳兰嫣身边这两年,从未见她佩戴过莲花玉牌。 若君羽知晓,陆卓与纳兰嫣这番故事,只怕要感叹一句:“这狗血老套的剧情!” 陆卓收回游荡的神思,缓缓直起身子,公主不在如曾经幼时般良善,这两年他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是时候,放下不该有的念想,成全他人,也放过自己。 身旁纳兰嫣似乎微微不悦起来,却苦于皇帝在场,无法发作。 她一甩衣袖,冷哼出声,优雅的转过身子,面朝上首纳兰帝,鞠了一礼。 此时,陆卓忍着腿部的抽痛,顺势转过身子,嘭的一声,用力跪倒在地。 抱着腰际呼痛的君羽,见此猛然一怔,陆卓膝盖内还有一枚银针,他竟然能够勉励下跪。 只怕,这其间的疼痛刺骨,非常人能够忍受,凭着这股韧性,她心下也不禁想感叹一句:“确是条汉子!” 四面八方的嘈杂声,顷刻间全部消失。有世家子弟戏谑的用眼扫了扫侯府那方,只怕,今夜有人要丢脸于御前了。 所有人的目光,斑斓变幻,竟都不约而同的集中了场中央陆卓的身上。 君羽被直接无视,她却不恼,隐隐用欣赏的目光瞥了眼陆卓。 随即,注意到他沁着汗珠,忍受苦楚的额头,心中对于陆卓之前古怪的鞠躬行为,似乎有了数。 只怕……他会给在场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是惊喜还是惊吓,抑或惊慌,便要某些人自己判断了。 心念所及,她身体更加放松,微微环着腰身,埋首胸前,神情集中,留意起四周动静来。 陆卓沉了沉嗓子,刺骨的痛自腿间传来,他却无动于衷。 因着,两臂穴道被封,无法抱拳,他只能深深俯下头,恭敬的面朝纳兰帝,调动全身力气,使劲说道:“启禀皇上,此次比斗,陆卓认输。” 纳兰帝唇边骤然一抿,却也不打断他,只听陆卓随后又开了口:“这位小兄弟身手确实难得,陆卓心服口服!” 说罢,他微微侧过身子,对着身旁的君羽又鞠了一礼。 若说此前,还有人不知晓,陆卓对着侯府下人所行的举动,究竟为何意。 但如今,所有人竟心明如水,对这个动作的含义,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象征着佩服,象征着认输! 陆卓喉咙之前被银针所封,刚才那几句话,他虽用了力道,却难免声音嘶哑。不便听清。 但此时,空地上所有人只觉这句话,无限洪亮,竟似喊到了他们心底深处,那般辽阔,那般匪夷所思。 世家堆里坐着的几位重臣,齐齐对视一眼,为首的成国公一撩花白胡须,双目瞪紧,扫视了一眼陆卓。 而后,对着纳兰帝身侧静坐的成贵妃使了个眼色。 成贵妃恍然了悟,亲自斟了一杯醇酒,起身,打破了此时场中这处死寂。 她将腰身俯低,对着高位纳兰帝,行了一个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贵妃大礼。 纳兰帝紧蹙的眉头舒缓,伸出手臂,搭上成贵妃莹润指尖,微微一用力,将她扶拽到了怀里。 成贵妃轻轻嘤咛一声,将玉杯凑到纳兰帝嘴边。 随即,她似乎抖了抖唇瓣,凝了眼纳兰帝面色,缓声开口:“陆侍卫定然是自谦过了头,场内人可都明眼瞧见了,陆侍卫踢到了侯府那名小子的腰,这不?现在,少年还在那边呼痛呢!” 她伸手一指陆卓身侧的君羽,微微向仰,更加贴近皇帝心口。 纳兰帝敛下气息,嗯了一声,他知晓成贵妃所说为真,侯府那名下人,刚才呼痛的声音可是出其的响亮,场中众人想不听清楚,只怕都很难。 见此,成贵妃向世家重臣围坐的篝火处,瞟过去一个眼风,放下已然空了的酒盏,软软柔柔的面朝陆卓那方说道:“陆侍卫,无需谦虚拘谨,今日武斗,你赢得很精彩,快快到陛下身边来,谢过大恩。” ------------ 第五十二章 机会将至 话音刚落,只闻夜风乍起,卷着成贵妃这抹嗓音,飘飘然溜进场中各色人耳中。 四周官员点头应和,孙公公与夏青峰,抬眸对视一眼。 夏青峰会意,眉眼一扫,那之前搀扶陆卓的几名禁卫,当即就近了比斗场中央几人身旁。 孙公公低敛情绪,缓缓颔了颔首,面部仍自放松,瞥了眼陆卓。 刹那,脸部肌肉紧绷而起,哭笑不得。 原来,几名禁卫微微弯腰,就要扶拽起他。 谁知奈何手臂倾尽全力,跪地之人仍旧纹丝不动,未有一点要起身的架势。 几名禁卫暗自心底焦虑:“今日,篝火宴会之上,陛下面前,这西北莽子,不知道叫的什么劲!真是晦气!” 转念一想,若陛下寿辰之际,摊上这么一桩子扫兴的事,只怕,也会连累自身。 因此,这手腕上提拽的气力,用的越发大了。 几名禁卫早已咬牙切齿,而陆卓自身其实并不好受,他两臂被封,使不得力。 只能紧紧定住下盘和腰部,才得以没被几人拽起。 一挣一扎间,时间竟已过去良久。 此时,场中众人悄然放缓呼吸,暗自低咒陆卓不识抬举! 高坐之上纳兰帝却突然开了口:“够了。” 话语还没尾音,皇帝松开搂在成贵妃肩部的手掌,一拍案几,竟笑出了声:“陆侍卫不畏强权,执着敦厚,果真好男儿,改赏!” “不过……”,皇帝微微扫视了一圈场地众人,神情一转,接着说道:“你到给朕讲讲,为何要向侯府那小厮认输?” 几名仍在拉扯陆卓的侍卫一怔,趁几人恍惚之际,陆卓早已将身子与几人拉开距离,腰身躬到最低,额头触地。 侧方的君羽,却注意到,他脊背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看来陆卓与那几人撕扯,并不轻松。 他手臂被封,仍能忍受剧痛,调动力气,抵抗他人,果真,他是受得起皇帝赞誉的。 君羽仍在暗自思量,陆卓却已然直起身子,向皇帝禀报开来:“陛下不追究小人固执之责,已是对陆卓莫大的恩惠,或许,各位大人会嗤笑陆卓顽固不化,不识抬举,然而,陆卓出身西北荒漠,西北汉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字真!” 他微微侧首,面向纳兰帝两侧,围坐在篝火处的各大世家臣子,又福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今日,小人确是输了,还望陛下成全。” 君羽欣赏的勾了勾唇,这健美陆卓,人品还不错。 不过,她眯起眸子,这回真的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吓吧。 而风间离为何面对纳兰嫣无动于衷,她也多少摸到了一些门路。 试想,今日篝火之上,纳兰嫣虽然仅仅针对于她,但她是侯府下人,若真论丢脸,还不是风间侯府? 那不就是打了在场的风间离脸面,只怕,任凭纳兰嫣表现的如何无与伦比,娇美可人,却单单忘记去摸透风间离心思。 这一点,便注定着纳兰嫣追夫之路,慢慢修远兮。 不过,她微微挑眉,这与她并无干系。 陆卓虽说禀明了圣上,但并没有说出为何向侯府少年认输。 一时间场面胶着,只闻零星火光,摇曳晃动。 此时,世家子弟中,却有人站起身来,那人面朝纳兰帝微微一福,面容俊美,手间玉扇剔透晶莹。 君羽眼梢一瞟,是宋无湮。 宋无湮执扇一拍掌心,朗朗开口:“陛下,陆侍卫如此身手品性,确实不可多得。” 话语微顿,他视线一瞟,落在君羽身上,眸光如刀,微微含笑:“既然,陆侍卫如此看好侯府这位少年,不若圣上便允了他。” 场中纳兰嫣听到这句话后,心思更加焦急,跺了跺脚,粉嫩唇瓣微启。 此时,宋无湮也注意到纳兰嫣的异常,眯了眯眼,当下,便了解到这场比斗只怕与这位九公主牵连甚广。 他轻笑一声,竟又接着说道:“不过,在场各位大人,相信都见到陆卓踢伤了侯府那名下人,此事若草率断定,难免堵不住悠悠重口。” “那么,无湮斗胆替陛下出个法子,若侯府那名小厮,此刻能够重新站起,圣上便顺了陆卓心意,算作两人平手。若不能,那便还是陆侍卫赢。” 他面向各世家大人就坐的那方篝火,轻轻颔首:“依各位大人所见,无湮,这主意如何?” 成国公一观周围各人,缓缓笑道:“不错,此法公正,又不失陛下恩德,两全其美。” 他与宋无湮视线交汇,两人齐齐点头,竟似忘年之交。 而另一侧,颜楚倚靠在美人怀里,打量着场中众人,只觉今夜这戏,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他慵懒的拂了拂衣袖,心间暗思:“这法子看似公平,实则不然,若君羽真的被踢中腰部,哪还能站起,这宋无湮打的好主意!不过,君羽这小子,也该是给他点苦头尝尝的时候了。” 颜楚莫名的想起自己青紫的脸庞,咬牙切齿。 上首纳兰帝略一沉思,叹道:“无湮,不失你父谋略之才,可堪大用。那便照这法子行吧,若侯府小厮真能站起,今日比斗就断平局。” 纳兰帝都点头同意了,没有人再敢有异议。 夜凌轩眼梢轻轻瞥了瞥身侧风间离,心下不解:“他气息悠长,除去,偶尔低沉的咳嗽之声,竟无一丝忧虑,君羽象征的毕竟是侯府。他真的不在乎,侯府在陛下面前丢了脸面?” 他微微诧异,随即,转开眸子,望向场中。 而暗影处一直令他人看不清眉眼的风间离,眸光一动,却突然松了口气,那个叫做君羽的少年,会是这般轻易被击败的么? 显然不是,莫名的他这般坚定,仿若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他后方下人堆里埋首的阿九,把头沉的更低,轻轻敛起唇边弧度。 随着皇帝这一声命令,万籁又重现俱静。 不过,场中众人的目光,也从陆卓转移到君羽身上。 君羽抱着腰际坐在空地之上,只觉被众星捧月般注视,这感觉实在不好。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晃了神。 心里暗自惊奇,听说穿越过来的女主们,竟无比喜欢被各色目光环绕,她只觉额间冷汗直流,这简直是煎熬。 不过,她眼梢一掠,瞟见前方纳兰嫣,微微被划开的披风,轻轻一抿,某位公主闻名的机会到了! ------------ 第五十三章 挣扎站起 转念一想,断为平局,恰巧正合她心意。 君羽既然隐藏,便要藏得彻底,让人摸不得一丝头绪。 但若输了,又难免会丢了侯府脸面。 即使她并不在乎,却也不想纳兰嫣得意。 所以,倘若经纳兰帝谕旨,亲自宣布她与陆卓平手。 那么,便一举三得,趁了她隐藏之意,也全了侯府脸面。 再者,还可以给某位公主一个警醒,她只是个下人,于纳兰嫣追夫并无干系。 心念到此,她微微嗤笑,宋无湮这一招,明显是认定她根本站不起来。 却不知,反倒从侧面,成全了她! 她收回思绪,俯低的头颅,贴在胸口之上。 那里陆卓喷在她身上的血,还没有干透。 她眸间一眯,天时地利,还有这血迹配合,妙哉! 君羽将下巴靠近衣襟,双手埋在胸前,趁四周众人不备。 探出手指,触上血迹。 随即,往唇角一抹。双目用力睁了睁,一眨不眨,片刻间,眼眶已湿。 她使劲抽了抽鼻子,重重咳出一声。 尔后,似乎才注意到众人目光,微微呻吟中,她双臂用力趴在地面之上,抬起头望向高位纳兰帝,低低开口:“圣上……小人,小人只怕站不起来,这腰实在疼得厉害!” “宋,宋公子,请,请饶过小人。” 篝火映照下,那方空地的境况,历历在目。 有闺秀小姐,凝着侯府小厮,狼狈不堪,灰尘扑扑的身体,和唇角嫣红的血渍。 看着因为挣扎奋力而疼出的泪珠,悬在框上,她们微微叹出一口气,心里莫名的不忍起来。 其中一名身穿碧色衣衫的少女,刚待起身,替这侯府小厮求个情。 那边厢,宋无湮瞥了眼皇帝面色,接过话茬:“本公子并非为难,而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今日若你真能站起,也是全了侯府脸面,成就了自己名声,毕竟,陆卓在皇宫是响当当的武技好手。” 话音一顿,他却轻笑出声:“况且,近日正值圣上寿辰,你也千万不要扫了陛下意兴才好。” 君羽一怔,猛然心念急转,宋无湮好心思! 以名声诱惑,料想她一介侯府下人,必定欣喜若狂。 实则,今日就算与陆卓平局,那么,传出去的只会是陆卓一时失误,让侯府小厮占了先机。 再者,没有人会好奇她的名讳,给她的统称就是侯府下人。 那么,这又算哪门子的成就名声? 不过,宋无湮却不知,君羽之前讲出那一番话,就是在激他。 激他说出,一定要让君羽起身的话。 若方才皇帝话语刚落,她就能站起,难免会被人怀疑,是假装受伤。 那她今夜掩饰的一切,不就白忙了。 倘若一个不慎被揭穿,再给她扣一顶欺君之罪,那就直接去见了阎王爷。 但,若能讲出一番话,激励宋无湮撂下狠话,逼她起身。 那么,她就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 就算她最后能够站起来,众人也只会认为是她性子坚毅,承受住了痛楚,拼命挣扎才起身。 而宋无湮却会因此,落得个逼迫小厮,残忍狠心的名声。 此举一石二鸟!而宋无湮果真拿皇帝来压她了。 她轻轻抿了抿唇角,眉梢一挑。 随后,杵在地面的双臂,瑟瑟微抖,似乎在倾尽全力,企图直起腰身。 双腿紧绷,表情狰狞。 用力的同时,唇瓣微启,她将手掌胡乱在嘴角又抹了抹。 粘着陆卓血迹的手指,上面已然干净,没有一丝殷虹残留。 这最后可能被拆穿的蛛丝马迹,也被君羽销毁。顺便借此,突出自己被宋无湮威逼的惨烈。 她抽了抽嘴角,擦着混满陆卓唾液的血,也真够考验自身毅力了。 不过,她面部却未有一丝踌躇,视死如归,奋力一吼:“小的多谢宋公子成全,先走一步!去之前,能亲眼见到脑残,也无憾了!” 嗓音如此凄厉,如此哀怨,如此惹人怜惜。 却听在颜楚耳边,直接呛了口酒水,“这话语如此带有指责意味。” 旁边女子见此,赶忙上前替他理了理气,颜楚却在心底呢喃:“宋无湮的名声,从今日起,可真要臭了!” 他轻笑一声,君羽这小子正对他口味! 但,他微一沉吟,却不知,恼惨是什么意思? 颜楚好学的性情又涌上心头,看来一定是形容自己很凄惨了。 当下,他不禁想起自己红肿的面部,悲伤一叹:“本太子实在太脑残了!” 自此,玄青大陆,第一个承认自己脑残的人,于今夜诞生。 禁军篝火处,几名官员注视着侯府下人,那痛苦的表情,心间一沉,不禁想起自己苦逼的出身,即便如今爬到了这一层,又能如何?终究抵不过,门阀世家子弟的一句话。 他们暗自摇了摇头,瞟一眼宋无湮,低低轻叹:“宋公子如此威逼一介下人,实在不该。” 空地上,位于君羽附近的陆卓,却粗粗喘了一口气,压抑住痛楚与凌乱的交错,险些笑出声来。 无奈,只好奋力吸气。 他是实实在在服了这名少年,若不是他清楚的知晓,少年根本没有受伤,只怕也要悲从中来,低咒一句宋无湮实在心狠。 而陆卓身侧纳兰嫣,僵硬的面部柔和起来,她敛下思绪,佯装不忍,轻轻对纳兰帝福了一礼,“父皇,这名小厮真真算得上大秦男儿的表率,嫣儿恳求稍后献上一段舞蹈,以示我皇室对勇猛坚韧之人的赞誉。” 皇帝微微含笑,“如此甚好,嫣儿心思细腻,朕也犹恐不及啊!” 听罢,纳兰嫣似乎害羞起来,转身面朝下首风间离所在那桌,娇俏一笑。 收回眸子时,视线恰好触及临近君羽,她眼中光亮一闪,望着君羽唇角的血迹,似乎相当满意。 而此时的君羽心中嗟叹,这位九公主如此急于表现,自己就往枪口上撞。 这如果发生何事,可是与她没有半毛关系了。 她额间汗如雨滴,众人只以为她是忍着被踢断的腰,太过用力,疼痛所致。 却只有她自己知晓,看似使劲站起的身体,实则在奋力下压。 这种动作非常人能够做到,难免流汗。 但不同的是,此汗非彼汗,非但不冷而且还无比炙热。 冥冥之中,这抹汗滴却又为宋无湮强迫下人,添加了一处有力的依据。 ------------ 第五十四章 断为平局 苍白若纸的皮肤,眉目淡淡,嘴角边浸染着血迹,愈发突显唇瓣毫无颜色。 君羽整个人的状态,在他人眼中看起来,无比虚弱而脱力,好似寒风中一株傲然挺立的白杨。 虽然,姿势那样的吃力,却是出奇的坚强不俗,焕然耀眼。 眉宇间的紧蹙,手掌间紧握的拳头,只让人联想到初雪寒梅,迎风绽放。 那是一种惊鸿潋滟,风姿绝代的坚毅。 有世家小姐明眸善睐,崇拜的盯着君羽颀长的背影,潸然一笑。心间暗暗低咒,宋丞相之子,好生刁钻,连一名小厮都不放过。 君羽不知道的是,这一夜,有多少闺秀淑女,记住了那一袭黑衣的侯府少年。 慢慢地,四周轻微议论的声响顿了。 小十三纳兰清嘟着嘴,无聊的抓起一把地上沙土。 随即,似乎无限诧异,为何场中突然变的这么静?他抬起眸子,望向这方篝火身侧几人。 只见其他人微张着嘴巴,双目瞪直,好笑至极。 他瘪瘪唇,轻哼一声,“比小孩子还大惊小怪,真羞羞!” 当下,眨眨眼睛,也向众人视线聚集的那处看去。 瞬间,掌心的流沙顺着指缝滑下,他收回视线,大声嘟囔一句:“有什么好奇怪,他站在那里把火光都挡住啦!” 这孩童嗓音,不算明亮,却如山间轰鸣,震在所有人耳间。 “是啊,有什么可纳闷惊讶的,不就是侯府那名小厮站在空地一方,挡住了光亮吗?” “真是没见过世面!” 被关禁闭的纳兰景之母珍妃,轻声嗤了两句。 而临近的她就坐的皇帝,却开了口:“珍妃,你说什么?” 珍妃瞥了眼神色怔愣的成贵妃,眸光婉转,瞬间娇柔,“陛下,喏!您瞧,臣妾说得可不就是侯府那名小厮,站在那里……” 她涂着丹蔻的指尖一指,一刹那,定住了。 站……站在那,侯府那小厮站在那! 珍妃一惊,转过头去。 没错,那名小厮虽微低着头,看不清面貌,脚下踉跄,但确是实实在在立在众人眼前。 衣角一侧,挡住了后方篝火。身影翩跹,映在地面之上,恍若神祗。 “……”珍妃无奈,纳兰帝还等着她的回答,她压下心绪,轻轻开口:“陛下,那小厮站……站起来了!” 她这确定的语气,四周那讶异的神情,无一不落在君羽眼睑处,她微微含笑,心下轻忖:“现在就震惊成这个样子,一会儿,可怎么办!” 她轻轻一叹,摇了摇头,“看这情形,九公主殿下的献舞,只怕会有更多人受不了呢!” 随后,她敛起面上情绪,右手按扶腰际,左手做拳状,放置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陛下,小的,咳咳……不负圣谕,咳咳……拼死站了起来。” 她嘴角抽动的厉害,纳兰帝却也从她这句话中,回过神来,蹙着的眉稍缓,微一沉吟,开了口:“陆卓,如今侯府这小厮确实站了起来,朕便准了你请求,断此次比斗,你二者平手!” 陆卓额头触地,又面向皇帝叩了一首,朗朗答道:“谢主隆恩!” 自此,今夜武斗结果,以陆卓与君羽平局而落幕。 君羽眼角处瞥见陆卓面上冷汗,赞赏一叹,抖着身子,死命的朝皇帝鞠了一躬:“谢,谢陛下恩典,小的斗胆有一请求,恳,恳请陛下成全。” 她又咳了一声,小腿不稳,似乎狠狠喘着气。 宋无湮此时却反应过来,讥笑一声:“这还没如何呢!便要求陛下圣意了,不知你是想要个什么官位?” 纳兰帝面上一滞,似乎微微不解,宋无湮竟反唇相讥这侯府小厮,他一抬手心:“无湮莫急,我们且听一听这小厮,到底所为何事?” 他轻轻面朝君羽颔了颔首。 君羽心下哂笑,哪怕宋无湮心思在深沉,还不是一激就自乱阵脚! 看看,又在皇帝面前出丑了吧。 她仿佛缓缓抽了一口气,呻吟着说道:“陛,陛下,小的只是,只是想,恳请您同意将陆大人,带,带下去治疗。” 她身子晃了晃,接着开口:“小的,小的刚才确实给陆大人按摩了一番,他,他心脾多有劳损,这才吐血。必,必须抓紧诊治,方,方才见效。” 一番话似乎耗费了颇多心血,她脚下更加不稳,陆卓眼疾手快,离她也最近。 微微用着跪地的膝盖蹭着地面,往君羽那方靠了靠。 君羽顺势倚靠在陆卓背上,微微喘气。 实则,却是在与陆卓低喃。 “陆大人,今日多谢,山高水长,君羽庆幸与您相识。” 她记起陆卓膝盖处还被没入了一枚银针,方才,他跪地用膝盖蹭过来,只怕疼的钻心。 哪怕他知晓自己是伪装的站立不稳,却仍旧忍着苦楚过来让她倚靠。 真性情之人难求,却让她碰见了一位,她不禁心间一暖。 君羽倚靠在陆卓背上,只觉他背后起伏不定,微微震颤。 她唇角微翘,知道陆卓是在笑。 似乎有成年男子的气息荡在鼻尖,她低耳,只听到一句:“君羽小兄弟不要客气,陆卓并不配这一声赞美。” 随后,君羽只听到他牙齿被咬的咯咯直响,她又丢出一句低语:“陆大人,快快下去治伤,莫在耽搁。穴道若被封时间过于长久,只怕于您自身不利。” 尔后,只闻一声沙哑嗓音,轻轻嗯了一声。 上首纳兰帝却大笑出声,打断了两人并没有被人察觉的谈话:“好!侯府一名小厮尚且如此品格,可见,风间侯管束府上颇费了心思。” 他微微点头,“朕便允了你,夏青峰,赶快差几人扶着陆卓去医治一番!” 皇帝在静默片刻后,便吩咐了下来。 而之前,位于陆卓和君羽身旁站立的纳兰嫣,在说完那一番要献舞的话后,就到了成贵妃身侧。 所以,方才君羽二人的谈话,她一丝未知。 君羽不禁长叹,只怕陆卓,伤治后不会再为纳兰嫣效力,只怕连汴京城都不会在待下去了。 但天大地大,皇室并不适合于陆卓,这样正直刚毅的西北青年。 他是苍鹰,翱翔蓝天,搏击于广袤大地,却不该为途中风景折了羽翼。 相信,他已然明白其中这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帮助自己隐藏。 她轻轻阖眸,不打不相识,陆卓有缘再会! ------------ 第五十五章 最新话本 很快,便有侍卫搀扶起陆卓离去,他在转身时,眸间飘忽,望向成贵妃身侧纳兰嫣,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到的苦笑。 随后,面容归静,云淡风轻。 自此,天涯海角,郎心似铁。 后来,当陆卓与君羽再次相遇,那时,两人均已出了汴京城。 随着陆卓的离开,君羽没有了倚靠,施施然摇晃着身体,站在空场地中。 她轻轻一笑:“看吧,没有了三位死党,自己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寂寞呢!” 纳兰帝并未出声,命令她退下。所以,她只能坦然的继续接受着各色眉眼叵测的洗礼。 风间离放下掌心的玉杯,看着里面剔透的酒水,敛眸,半响,抚了抚胸口,望向不远处那抹孤寂身影。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少年的侧面,衣衫有些凌乱,脏污不堪,紧紧服帖在身体之上,褶皱斑斑,头发也乱糟糟的,面容因为沙尘覆盖,显得模糊不清,只觉的一双眼出奇的明亮,直直的钻入人心。却隐隐透着一抹薄凉。 他皱了皱眉头,轻轻咳出一声,刚要起身,却被一尾沉稳嗓音打断。 “离儿,以后这小厮就做你的贴身侍卫吧,毕竟身手后天还可以锻炼,但坚毅性子实在难得。” 皇帝难得的赞赏了一句,场地众人却因此大吃一惊。 在大秦,地位象征着一切。这小厮区区一名下人身份,竟能得到圣上的亲自下旨,提升为侯府世子的贴身侍卫,哪怕还是个服侍人的位份,却也相当罕见了。 君羽一怔,眼梢瞥了瞥四周各人神色,这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节奏? 她轻轻一抿,嘴角微翘,你有张良计,怎知我不识过墙梯? 她双腿挪腾着,竟交叉在了一处,磕磕绊绊间,似乎想要向高位皇帝谢恩。 腰身刚刚弯起,只听噗咚一声。 众人疑惑,抬眸望去,当下,竟齐齐哄笑出声。 那侯府小厮,不对,现今已经是侯府侍卫了。成大字型模样,趴躺在地面。 尘土飞扬,临近林木嫩叶新桠,零丁落下,飘散在她倒下的身体之上,荡进了她大张的唇齿间。 君羽探起手臂,挠了挠头顶发丝,呸一声吐出口中绿叶,就那样趴躺在地面,仰起头颅,眨了眨眸子,摆出一副自认为恭敬的表情,望向纳兰帝:“多,多谢陛下,小人,实在,太,太,太……激动了!” 上首皇帝用袖摆挥了挥面前飘飞的沙尘,凝着君羽那张脸,面容发黑,隐隐透着无语纠结。 原来,君羽倒在地面,脸也被尘土来了个亲密接触,如今早已满脸灰尘,丝毫瞧不清容貌,配上那刻意摆出的欣喜若狂,谄媚讨好神情。只让人觉得,她无比浮夸,典型的小人得志! 额…… 纳兰帝被浮荡的灰尘呛得咳了一声,心下暗自后悔,怎么就让这少年表面的正经给骗了去,如今,圣旨以下,不好再改。 皇帝端正姿态,绷紧身子,摆出一副岿然不动,面对任何情形都神色无波的天子模样。 朗声下了命令:“来呀,把侯府这名侍卫扶下去,咳咳……让他回自家主子前侍候吧!” 君羽抽着嘴角,看着搀扶她的两个侍卫,厌恶嫌弃的表情,心中大笑出声。 如今,没有人觉得她性子坚毅了吧!只会觉得她市侩无知,行为低俗不堪,那些不善的、叵测的目光,也因着她这一举动彻底消失。 “陛下,您就是小的再生父母……” 君羽一边被硬拽着远离纳兰帝,一边不舍的扒着两个侍卫的衣袖,频频回头,大声高呼感激之情。 只听得四周多位大人,眉目厌恶,鄙视异常。齐齐心中感叹:“幸好自己并没有相信这侯府下人表面的姿态,陛下哪里是赞赏他,实在是侯爷世子身体太弱,圣上体贴世子,才又指了一名侍卫,护守在侧,根本不干这下人何事!” 他们轻轻摇了摇头,这侯府小厮实在好运啊! 而宋无湮却嗤笑一声,以袖掩鼻,沉沉开口:“下人始终是下人,给点甜头,这不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他心情瞬间转好,将玉扇插入怀中,对着身侧仆人,低低嘱咐换个干净酒盏,重斟一杯。 君羽被两个侍卫拽着穿梭在各个篝火间,她衣上灰尘,随风飘散,窸窸窣窣掉落在近身的几处座位上。 正巧荡进了宋无湮刚刚新换的酒杯中。 “……” 君羽暗自爆笑,所谓时也运也,宋无湮你想逃也逃不掉。 看似凶险万分的处境,被她简单的一个举动,轻飘飘化解开来。 此时,武斗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众人不愿再过多提及。 仅有后来,第二日开始在汴京城广传的流言:“哎,你听没听说,侯府有名小厮与陆侍卫打了平手。” 有人嫌弃一笑:“什么嘛,明明是那小厮运气好,不提也罢。”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我听说呀!那夜篝火宴会之中,丞相府无湮公子换了不下一百个酒杯,打破了大秦酒席间换杯的记录!” 从那天起,这段传言,愈来愈烈。 自此,酒席间换杯,成为汴京城风尚。 有知名酒馆,特地请人谱写了话本《无湮公子换杯记》,以此来招揽生意,寓意店内酒水佳酿,芳香醇厚。 当然,此时,君羽并不知晓,在她从宋无湮所坐篝火经过之后。 这一夜,每每起风,必然飘下绿叶,落在宋无湮酒杯,也成全了他一夜百次郎的传奇经历! 彼时,君羽已经被搀扶着,回到了侯府一众人之中。 这一路小灰那个飘呀,熏得颜楚美人失色,喷嚏连连。 他最受不得脏污,吸入鼻端。 自小就对这事,极为敏感。 颜楚微微转过身子,掩住口鼻,嘟囔出声:“离世子,快快让你家侍卫去换衣,本太子,阿嚏……受不了了!” “快,快去……” 小十三捂住嘴巴,笑的无比欢乐,暗暗向君羽递过去一个崇拜目光,又让东楚太子吃了一瘪。 他早看不过去,那什么太子娇媚的样子,比九姐还可怕。 他猛然想起九姐看着离哥哥的眼神,一个激灵,汗毛直立。 莫名的小十三下定决心,回去后就开始训练宫中婢女,形如风,站如松,不能再那么柔弱缠人了。 他默默嘀咕,最好把侍卫也训练成君羽这个样子,那才好玩呢! ------------ 第56章 必备桥段 听到颜楚这般说,刘管家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家世子爷淡然的神色。 须臾,刘管家微微后退,嘱咐阿九与君羽一同去换衣。 在所有人眼里伤重的君羽,听罢,心下轻轻一叹,“尼玛,虽说升官了,但受伤也不能休息,万恶的封建****,资本家!剥削人权!” 某位资本家世子爷眼梢一转,凤眸微挑:“换过衣后,马上来服侍。” 君羽:“……” 无比纳闷,风间离竟然知晓她心中所想。 君羽在唉声叹气,呼痛不止中,被阿九扶着回了侯府下人的大帐。 此时,空地上各色人早已经被转移开注意力,没有人会在留意一名小厮的举动。 而且,方才九公主纳兰嫣可是说过要献舞的提议,今夜又有多位世家小姐在场。 成贵妃敛下神色,抬手抚了抚纳兰嫣柔嫩的掌心,便向高位上犹自郁闷的皇帝,丢出了一个建议:“陛下,方才演练比武,男儿们看得欢欣,不若今夜,让众家小姐也跟着乐一乐。” “趁此时机,也展一展各位女子的才艺。圣上,您看如何?” 两句话轻飘飘传进纳兰帝耳中,皇帝恍然,想起各大世家公子哥,马上也到了娶妃的年岁,这场国猎之行,他本也有撮合之意。 当下,皇帝缓缓叹喂一句:“还是贵妃懂朕心思!” 身旁躬身站立的孙公公,见此,也知晓陛下同意了贵妃提议。 孙公公清了清嗓子,朗朗就传出了圣旨:“圣上有旨,各位小姐稍做准备,一会献上才艺,以祝贺陛下寿辰之喜。” 有随行的官员家眷暗自沉吟,每一次重大场合,都不会少了世家闺秀献上表演这一环节。 这也关乎着众位女子名声,毕竟才艺出众者,若得到了陛下亲自赞誉,那以后出阁的夫家还不是手到擒来,任你挑选,就算嫁进皇室也是极有可能的。 因此,众位小姐摩拳擦掌,难免生了一较高低的念头。 纳兰嫣一瞥各家闺秀神情动作,当即哧一声,有她的地方,这些女子还想出风头? 纳兰嫣却不知,今夜过后,她真的占尽了眼球,吸引了无数狂风浪子蜂拥而至,也间接带动了汴京城制衣坊的销售。 侯府下人帐内。 阿九立在帐帘外,替君羽守门。 君羽轻轻含笑,一路上阿九扶着她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君羽不禁一暖,阿九面对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却在她可能受伤的时间里,替她担惊受怕,径自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君羽抿抿唇,在这片大陆之上,阿九就是自己的战友。 她会带领阿九走出阴霾,希望有朝一日,能亲耳听到阿九唤一声自己的名字。 银白色的月光,将帐内照的明亮清辉,春末的夜,异常的舒爽,国猎场地四周密林环绕,夜风拂过,沁在人身上难免寒凉。 空旷的四野,绵延的炽烈篝火,从帐门缝隙中摇曳,空气中传来女子清婉空灵的嗓音,夹杂着相和的箫声,糯糯的似乎揉碎了谁人心肠。 君羽换下了脏乱的衣衫,又重新用发带束起墨发,低低一笑,这一夜可真是热闹! 若估计不错,现在又开始了宴会必备的桥段——歌舞。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不知今夜最后得意的会是谁?各家小姐们又开始明争暗斗了吧。 君羽伸手抚了抚胸口,做男子实在是好! 即便她只是个侍卫,却也能好好欣赏一番美人娇羞,肆意谈论,不必掺和到那些女子的勾心斗角当中。 作壁上观,不入局,心明镜。 而且,今夜的重头大戏,纳兰嫣的舞蹈,可还没有开场呢? 将黑衫前襟的衣带仔细系好,君羽眉眼勾起弧度。 随后,君羽将阿九唤了进来,绕着他转了两圈,踢了踢腿脚。 将她并没有受伤的事,叙述给了阿九听。 阿九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神情却未有一丝诧异,他伸出手臂,指了指着君羽腰际。 反手,又指了指自己胸口,唇角一抿,莞尔轻笑。 君羽一怔,敢情阿九知晓她是伪装的。 那这一路上,手臂轻颤,掌心有汗,都是逗自己玩的? 君羽仿若用力的拍了拍阿九肩膀,却也笑出了声。 担忧焦虑的面容,唇瓣间的齿痕,又怎能作假? 不过,她却也不说破。 随即,君羽心中不禁一喜,阿九的心境一日日开始变得越来越好,懂得开玩笑,有了喜怒哀乐,相信走出来,不会太远了。 她甩出手掌与阿九紧紧相握。 这一刻,岁月静好,一世无忧。 两人刚刚出了帐子,就被一片掌声所震。 君羽仍被阿九搀扶着,两人面面相觑,不禁放缓了脚步。 她是伤患,能走路就不错了! 穿过数座营帐,终于重新到了篝火场地前。 此时,只见一碧衣长裙女子端坐在方才比武的场地中,轻柔开嗓,素手拨弦,微挑,灼灼琴音伴着她飘渺歌声,卷入夜风之上,冲进云霄之巅。 君羽阿九二人已经到了侯府这方篝火旁,她微微咳了一声,右手摸着腰际,便要站回下人行列。 此时,刘管家命阿三携了一方矮凳,置于君羽身后。 那矮凳不高不大,因为君羽同其他下人一起站在暗影里,放于地面,根本瞧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君羽心头一怔,猛然反应过来,这意思是让她坐? 她也不客气,反正现在自己是风间离的贴身侍卫,皇帝亲封哎!又受了伤,难免无法站立。 坐一坐,又不会少一块肉。 有小厮轻轻对君羽低语:“君羽,你快坐吧,你看你疼的冷汗直流。” 听罢,君羽矮身便坐了上去。 四周其他小厮也知君羽受伤严重,却不得不服侍在侧。 所以,对于君羽独自端坐的情形并不妒忌,相反,隐隐用着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她。 君羽心间一暖,对于上位者来说,低贱的百姓,却是这世间最良善的存在。 任何事在他们眼中都能被谅解,小小恩惠就能成就一方福泽。 不过,往往无人能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过如此耳。 直到坐下后,君羽才知晓,为何风间离会选这么一方矮凳了。 她如今坐于矮凳上面,就仿佛蹲在这方。根本瞧不出一丝异样,再加上君羽身在暗影处,更不会惹到他人注意。 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君羽因为腰痛蹲在这方,实属平常。 但若君羽明目张胆的坐下,难免会被有心人斥责不懂尊卑,以下犯上。 心念至此,君羽不得不感叹一句:“风间离心思之细腻,只怕无人可比!” ------------ 皇城乱 ------------ 第五十七章 琴箫相鸣 此时,君羽才注意到篝火座位上竟少了一人,就在临近风间离的身旁。 她轻轻挑眉,望向空地中,那碧衣女子身旁不远处站立的男子。 绛蓝色长袍勾勒出那男子笔直脊背,从君羽这个视线看过去,竟只能望见个背影。 有优雅箫声,从男子口中涤荡而出,音色袅袅,美妙无瑕。 合着碧衣女子的琴音,伴着女子嗓间的低婉清唱,别样动情,惑人心魂。 仿佛山间清泉,撞于美玉凿石之上,聆听唱婉,叮咚清明。 激流涌荡间,自岩缝倾然而下,漾起水花四溅,飘香四溢。 渐渐曲儿音越来越小,脑海中水流缓缓漫过,愈发悠长,就这样波澜不惊,好似微风拂面一般,静谧此生…… 至此,两人同时尾音,合奏悄然而止,只余篝火熊熊,噼啪声响。 天地间似乎都随之安静下来,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轻飘飘落入杯盏间。 蓦然,时间在此定格,空地上两人对影成双。 伯牙子期,琴箫相鸣。 纳兰帝最先鼓起掌来,皇帝眯着笑意,阖眸抿唇,轻轻品赞:“好音,好曲,好琴箫,当世仅有,大秦无双!” 低低十五个字在众人耳边炸响,也唤回他人思绪。 须臾,全场只余掌声,叫好之声弥漫。 君羽托着下巴,看得有滋有味,心里也不免评论上一句:“果真绝配,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没错,那场中吹箫的男子便是篝火处少了的那位夜小王爷夜凌轩。 君羽抱头无语望向地面,“夜凌轩这厮家里掌管着大秦财政,从今日的第一场射箭比试中呢!又看出身手不错。如今呢,竟还擅音律!” 集各类优点于一身,聚众大成于一体。只怕今夜篝火晚宴之上,必定有多位闺秀小姐对其一见倾心,死心塌地,非卿不嫁! 君羽仰头看着那方两人身影,缓缓轻叹。 另一边,夜王爷嘴角的笑意再也潜藏不住,他对着自家的好儿子,缓缓的点了点头,眯起的一双眸子,骄傲显露。 纳兰帝和随行而来的三位妃嫔赞不绝口,皇帝心情似乎开怀不少,不断的端起酒盏,觥筹交错间,喝了数杯不止。 夜凌轩和碧衣女子俯身谢了礼。 两人转过身子,径自分开,朝篝火走去。 这时,君羽才终于看清碧衣女子容貌。 薄薄的唇紧抿,一双丹凤眼似明似暗,小巧挺翘的鼻尖,柳叶长眉,盈盈水眸,并不似其他女子般柔美软弱,却透着股坚毅淡然。 哪怕全场女子都扬着粉嫩的脸颊,娇羞的望着夜凌轩,只有她除外。 碧衣女子并未因为夜凌轩有一丝情绪波动。仅仅在夜凌轩合出她曲子时,微微有些惊讶。 也只是一瞬,随后,碧衣女子归于平静。 莫名的君羽对这个女子有了一丝好感,宠辱不惊,闲去自如,果断在皇室中并不多见。 而君羽也留意到了夜凌轩的目光,宋无湮似乎相当诧异,这女子竟如此翻脸不认人。 冷冰冰视他如毒物般,避讳不及。夜凌轩不禁在心底疑惑:“这是哪家的女子,竟这样清高!” 君羽轻轻一笑,“碧衣女子才是真智慧也。” 若估计不错,夜凌轩一定是被当场抓包,要求表演一曲。 恰巧,碰上这女子抚琴。 于是,才有了合奏一说。 而碧衣女子也一定注意到了各家小姐崇拜的神色,只要细细思量也便知道与夜凌轩有关。 所以,碧衣女子才不会给自己找晦气,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当即,自然而然不待见夜凌轩。 如此,其他女子便也知晓,她对夜凌轩并无情意,她也便将自己从危险之境解脱。 不过,君羽勾了勾唇,只怕夜凌轩已对这女子生了不寻常的心思。 他与碧衣女子的纠缠,从今夜而起。 那定是一段浪漫追逐的好戏! 高位上皇帝亲自起身祝酒,面朝世家篝火一方,大笑:“云尚书之女,果真德才兼备,有承爱卿之艺!” 那篝火处当即站起一抹稍矮身影,他将酒盏举过头顶,高呼禀报:“小女云碧琴艺鄙陋,圣上谬赞了。” 云尚书微微示意,向全场祝了一礼。 杯盏佳酿中,一时间,场内气氛高涨。 听罢,君羽抬眸瞥了眼回到篝火就坐的夜凌轩,眉梢一挑,轻叹一声:“云碧小姐仿若仙子,真美啊……” 她这一嗓子,声音不算响亮,仅能让这一方篝火处,所坐众人听到。 夜凌轩眼眸一闪,笑骂道:“君侍卫,还是自重的好!” 君羽心下止不住的爆笑,抿抿唇,“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小的只是说了个实话,夜小王爷,您急个什么劲儿呀?小的说的是云碧小姐。” 把玩着玉杯的手指一顿,夜凌轩似乎微微尴尬,半响未出声。 而刚刚饮了一口酒水的颜楚,却恍然了悟:“哎呦呦……” 颜楚并未多说,仅仅瞟了一眼君羽,径自低叹:“云小姐确是比爷宫中女子都美呢!” 话语刚落,无数粉拳锤在胸口,颜楚邪魅一笑,“好疼,你们快给爷揉揉。” 围坐在颜楚身旁的几名轻纱少女,娇俏轻笑,伸出手臂,便摸上了颜楚的胸口。 颜楚手心一裹,包着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指,凑到唇边,面向夜凌轩,轻轻亲了一口。 君羽:“……” 这颜楚身手草包,情商到很高,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深意。 只怕,夜凌轩并不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也没有明白,颜楚这是在拿他开玩笑! 君羽没有留意的是,在她夸赞云碧美貌的同一时刻,篝火暗影处那道月白色身影一瞬间令人窒息的寒凉。 就算君羽知晓,也只会感叹一句:“风间离这人,竟然不允许有女子美貌过于他?真是瞎吃醋哟!” 然则,究竟怎么回事?只怕,某位世子自己都不清楚。 那抹月白身形,蹙着眉头,微微中晃了神。 而在群臣乐乐,帝妃喜庆的同时,却有一身穿粉嫩长裙的女子暗自咬牙切齿,恼羞成怒,险些将莹长涂着丹蔻的指甲折断。 纳兰嫣望着世家小姐篝火处云碧的身影,冷哼一声,“云碧,你此种雕虫小技,也敢献上来献丑?” ------------ 第五十八章 世子吃醋 于是,纳兰嫣婀娜一拜,对着皇帝,一撩披风下摆。 她缓缓欠了身子:“父皇,嫣儿以此舞,敬献我大秦四海升平,圣上千秋万代!” 纳兰帝朗朗大笑,沉静无波的面容,也带了一丝期待之色。 四周吵杂声一瞬间安静下来。 此前所有的小姐,已经在君羽回到帐子换衣的时刻,全部表演完毕。 当中最为精彩绝伦的,莫过于云尚书之女云碧与夜小王爷的琴箫相合。 此刻,大秦王朝九公主,终于要兑现她的承诺了。 处于沉思的君羽,从这声柔柔嗓音中醒悟,“纳兰嫣压轴的好戏开场了!” 君羽轻轻一抿,心情瞬间转晴。 方才,坐落于侯府这一处篝火的纳兰澈,也早已回了邻桌,正与宋无湮相谈甚欢。 闻言,纳兰澈眸间似乎闪耀过一簇火光,朗朗叫了一声好。 而已静候在场中的纳兰嫣,脸颊微微红润,片刻,似乎吟着一抹羞赧,轻声禀报:“父皇,嫣儿还需一人抚乐伴奏。” 皇帝闻言动容,刚待下旨责令礼乐部的琴师前来。 纳兰嫣却猛然转身,朝后潸然一笑,娇滴滴便要开口。 另一方,二皇子纳兰澈接过了话茬:“父皇,夜小王爷不过是抛砖引玉。澈儿早已听闻离世子颇通音芷造诣,却因养病不在汴京,一直未有机会欣赏。今夜,在场众位是有耳福了。” 纳兰澈语序稍缓,嗓音低沉,众人都听得清楚,闻得透彻。 “这意思是让离世子伴奏?”众人狐疑道。 纳兰嫣回眸瞥了二皇子纳兰澈一眼,轻轻低下头,嘤咛的嗯了一声。 此时,成贵妃扫了扫两人神色,一瞬间便明白了纳兰嫣的小女儿心思,她偷笑:“陛下,确实坊间都如此传言呢!再说女大不中留,嫣儿也快及笄了呢?” 纳兰帝沉吟片刻,沉稳一笑:“咱最宠爱的小妮子,九公主这是恨嫁了吗?” 随后,皇帝便开口拿纳兰嫣打起趣来,纳兰嫣含羞的低下头,频频脸红的望向风间离。 须臾,皇帝微微哦了一声,“离儿竟擅音律?既然如此,便为嫣儿奏乐吧。” 皇帝的命令转瞬就下达完毕,却没有人问一问这其中之一的男主人公,是否心甘情愿。 珍妃倒也缓过神来,侃侃而谈,“世子回朝便赶上陛下寿辰,若不献一献音技,又怎能说的过去?” 如此一来,场上附和的人越发多了。 君羽眸光一动,纳兰澈这是在撮合风间离与纳兰嫣? 今夜过后,必定所有人都会知晓,九公主属意风间离,两人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眼里的官配。 君羽心中忽然一凛,今天白日里风间离对待纳兰嫣冷漠的态度,相信参加射箭比试的几人已然清楚,他对九公主并无情意。 而纳兰澈却在篝火晚宴之上,请了圣意,让两人共同表演? 这是存了笃定风间离不会上场的心思,还是如此做能够惹怒皇帝?从而,侧面打击侯府士气? 毕竟白日里,风间离射偏的那一箭,抢了纳兰澈风头。 而纳兰澈是典型的的高傲性子,从出生到现在,定然没有受过半丝居于人下的待遇。 君羽轻轻一叹,纳兰澈打的好心思。 若风间离不上场,他便扳回了一局,解了心中怨气。 若风间离上场,那么,便自此多了个未婚妻,而这却是风间离无比厌恶的。 这就是所谓的,看着别人受苦,自己得意的法子?君羽不怒反笑,为何这样喜感? 纳兰澈看似阴狠无常,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个偏执狂。 将自己的妹妹做了权谋对弈的工具,却不得不说,心思确实狡诈。 让人进退维谷,选择哪一方都是错。 君羽抿抿唇,不过……这看似只有两种选择的难题,如今却有了第三种可能。 而这条路竟然是她不经意间,就为风间离铺好了的。 君羽深深郁闷,纠结不止,唉声叹气,抱头望天。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隐在暗处的某位侯府世子身形一顿,似乎注意到君羽异样,微微咳出一声。 风间离想起此前君羽黑白分明的眸子,洋溢着戏谑、欣赏般,由衷的赞美着云尚书之女。 鬼使神差中,风间离站起了身子,握紧拳头,心中只剩一句:“我弹得并不比云碧差。” 火焰烈,人心涩。有人醋坛子打翻了,酸意好浓烈…… 君羽恍然,闻到一丝清冷嗓音从耳边荡过:“君羽,仔细听好了!” “……” 君羽抬眸只看到一闪而逝的寒凉目光,琼玉皓洁的月白长袍,自身边翩跹飞扬,溢满芝兰芳香。 距离越来越远,她看不清他眉眼,他闻不到她呢喃。 此刻,四周掌声雷动,君羽回过神来,风间离竟然同意上场了! 她心中忽然有些郁闷,瞬间心情失落起来:“风间离对纳兰嫣并非毫无情意吧,要不然怎会明知胁迫,仍旧前去?” 君羽并不知道,某世子只是想要同云碧一较高下,只因她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抹赞叹。 这片刻的异常,被君羽瞬间忘却,君羽鞠起笑意,心中轻笑:“最精彩的时刻,终于来了!” 场中 风间离微一欠身,银色凤眸一暗。 此时,已有乐官取来了他指定的乐器——筝。 风间离淡淡睨了眼纳兰嫣,随后,他一撩长袍下摆,迈开步子。 空地一方,早已置好了桌椅,上面架着一座焦尾古筝。 那架筝很别致,凤尾九弦,刻凰雕龙,色泽饱满,风间离素手一挑,拨弄了两下,音质天籁,滑而细绢,果断筝中极品。 他悄然落座,对着高位纳兰帝微微颔了颔首。 皇帝眉眼微勾,示意纳兰嫣可以开始起舞了。 皇帝身子后仰,端起桌上酒盏,眯起眸子,目光灼灼,注视场中二人。 一瞬,声息俱静。 下一刻,风间离素指微勾,筝音悄然而起,潺潺清吟,冷凝肃杀,却又摄人心魂。 纳兰嫣也随着音律,脚下微挪,身子侧偏,伸出手臂娇柔一摆。 掌心交叠,如莲花吐雾,悄然升空。 她小腿微翘,脊背后仰,身子紧紧贴在腰际。 四周陡然响起大片惊呼,君羽也不由瘪嘴:“别说,这纳兰嫣倒有一个优点,腰肢够软。” 她摆手捏了捏自己因着习武,骨骼不慎柔软的腰际,愤然感概! 猛然,想起死党景宁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女子腰部一定要足够纤软,床榻之上才会幸福,姿势任君挑选,满足各式所需。” 她不禁满头黑线,尴尬无语。景宁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能不能传授点好活,为何搜遍脑海竟没有你一句正经话! 君羽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憋得满脸通红。 ------------ 第五十九章 鸳鸯肚兜 君羽吐出胸中浊气,低咒一句。 须臾,她抬眸望向空地上静坐的风间离。他衣被翩翩,月白色锦袍拂过筝弦一角。 他竟然穿得是那件用银雀细嫩羽毛织就的长袍! 君羽曾以为那件锦袍被颜楚踩过,以风间离的洁癖程度,即便是清洗干净,他也定然不会再穿了。 谁知他却又一次给了她疑惑之感。 君羽只觉看不穿,摸不透这人的心思,颇有些无奈。 风间离心若深渊,飘若谪仙。 而君羽看似洒脱不羁,处事善变,精于伪装,唯独对一件事反应迟钝,那便是——情。 头顶明月高悬,四周炙红满天。 长达腰际的墨发似流水般,扑泄于风间离锦袍之上,发间有片片嫩绿叶瓣。 红与黑,黑与白,白与绿,交错在他身前,旖旎出一副风姿卓绝,飘渺浩然之感。 泠月生辉,有初春夜风拂过带起他鬓间乌发,飘散开来,恍然若仙…… 袅袅筝音自风间离指尖倾泻而出,莹白手腕鼓在风中,掀起一抹苍白之感。 微微俯低的头,狭长的凤眸微敛,在眼底洒下一片暗影弧度,卷翘的纤密睫毛微微颤抖,如蝶翼展翅,迎风欲扬。 风间离视线紧紧胶着在筝弦之上,遗世独立,清冷浩渺。 让人不忍直视,让人屏住呼吸,蓦然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 须臾,他半阖的眸子瞬间张开。 陡然,风间离扬起臂膀,手下不停,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到了激昂强烈的音律顶端。 他薄唇微抿,轻轻启唇吟唱开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风间离的视线却转过无数眉眼,跨过万丛篝火,定在君羽身上,似乎历经万水千难与她终于相遇。 两人对视,君羽只觉风间离那双凤眸深沉不可测,银色暗芒一闪而过却明亮耀眼,波澜不惊,淡远悠长。 那双眸簇着万千旖旎,扬着火焰炽烈,包含这一方广袤天地,凝聚着这一场盛世朝华。 却只有她一人,真真正正落于他眼底,自此,渗入骨髓。铭记…… “风间离唱的是凤求凰?他为什么对着她唱?他为什么会如此宠溺深情的看着她?”君羽心下一惊,呛得她频频咳嗽。 须臾,似乎有薄薄温热从额头悄然洒下。君羽回过神来,视线转开的一瞬,只看到风间离猛然紧抿的唇角和紧蹙的眉头。 有一道瘦弱身影衬着火焰星辉,投递在她脚下,君羽轻轻回头。 是阿九。 阿九见她转首,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阿九神色尴尬的将手拿开。 阿九倒了一杯清水,递与君羽。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并没有他人留意暗影处的两只。 君羽接过盛着清水的酒盏,微微勾起唇角,轻轻抿了一口。 因小十三在这处篝火,而他年岁尚小,不宜饮酒,所以,专门备了清水却间接成全了君羽。 君羽揉了揉眉心,阿九这是以为她不舒服吧! “她明明是被风间离的眼神惊骇住了!”她对着阿九点了点头。 阿九似乎叹了口气,不再担心,放下心来。 随后,他转身而去。 君羽独自坐在暗影里,幸好,她这个位置隐蔽。所以,刚才她的异常,断然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君羽皱眉,暗自低咒:“这该死的反常的风间离!他一定是故意这样,想看她出糗!她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呢?” 她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放回了后方的案几上。 君羽微微挑眉,“早晚她要拿捏到某世子的短处,哼哼,看他还怎么嚣张!” 此时,筝音越来越急促,定然已经到了表演的高潮。 君羽细细倾听,陡然,捏紧手心,“来了!纳兰嫣表现的机会来了!” 君羽唰的一下抬起眸子。 场中纳兰嫣的柔软月舞已经到了收尾之处。 纳兰嫣回首,顾盼生辉的看了一眼悠然自若的风间离。 纳兰嫣目光闪动,睫毛轻轻一瞟,一瞬间,她两腿跳起,笔直成为一条直线,双手交叠速度越来越快。 然后,她身子在空中转了个旋,下一瞬,她陡然拉开衣带,粉嫩的披风被她一把扯下,凌空一抛,簌簌飘然而下,恰好落在某位禁军官员的身前。 “好香!”那位禁卫官员颤抖的捧起粉嫩披风,深深一嗅,瞬间热泪盈眶。 这一刻,纳兰嫣娇美的身段,彻底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噙着笑意的脸颊,饱含微赧,似嗔还怒。 筝音愈来愈弱。 纳兰嫣素手微勾,交叉环于胸前,双膝着地,她背向众人缓缓俯身,倾倒而下,不再动了。 此时,筝音停止,舞蹈结束。 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女子踏月而跳,男子指若流苏,满身风华。 好一副篝火月夜舞筝图! 好一番良辰美景销魂夜! 自此,对月起舞受到世家闺秀追捧,而学筝却成为了所有女子的念想。 四周噼里啪啦,伴着柴木燃烧的声响,安谧宁静。 似乎,没有人愿意打断这一方优美场景。 于是,纳兰嫣继续保持抱着肩膀,背向众人的动作。 而风间离似乎知晓接下来要发生某些重大事件,他望着君羽浅淡一笑,静坐在古筝后,一动不动,缓缓合上了眸子。 忽然,只听嘶啦一声。布帛破碎的细小声音,荡在众人耳前。 似乎有人重重咳了一声,这一嗓子,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别样的震人。 一瞬间,所有人回过神来,再度望向场中纳兰嫣。 随后,便发生了历史上有名的“喷酒事件”。 后来的史书上,此事被无数文人,评为最有伤教化的风流韵事,却也是厌学子弟,最为喜爱翻阅的一则故事。 它是这样记载的: 歌舞停歇之时,只闻一声细碎声响,惊回众人思绪。 待抬眸,却只见一方粉嫩鸳鸯肚兜,自前方公主脊背后,翩跹至众人眼前。 那场中女子后背衣衫被大力撕裂而开,露出白色亵^衣,光滑裸背,粉嫩肚兜。 众人只觉心头窜起火苗,端起酒杯意欲舒缓。 视线却紧随着那女子背后蔓延而下,直至翘挺臀部。 怎料,有白色亵^裤一脚赤裸裸的露在外侧,好不风骚。 此时,场中喧嚣瞬止,众人齐齐呆愣,心中震惊,“公主真是开放,” 开口说话的一刹那,酒水顺势喷薄而出! “噗……” 自此,闻名了几代的“喷酒事件”,于今夜得到完美呈现。 ------------ 第六十章 偏爱粉色 君羽赶忙将咳嗽的嗓音放缓,低头埋首于胸前,笑的忘乎所以。 只听噗一声,整齐有序的喷酒之声响在耳边。 这声音越过附近的树林之中,涤荡于夜空之上,惊起无数鸟雀惊天鸣叫。 这一夜,也是汴京城百姓最为记忆深刻的一夜。 深谙的天际之边,同时有无数鸟雀啼鸣,这是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 春鸟报晓,风云迭起,也注定了玄青大陆这一年的不平静。 没错,那声将所有人注意力拉回的咳声,出自于君羽之口。 君羽敛了敛心神,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须臾,忽然听到有一人大呼道:“鸳鸯肚兜背后开,白色亵裤腰间带。” 随后,那人咂咂舌,邪魅一挑眉梢,环视篝火几人:“本太子的诗句,还请各位赏脸点评一番。” 夜凌轩把玩手中玉盏,注意力全部放在掌心,似乎闻所未闻,无视颜楚。 而宁逸直接低下头颅,开始了月下静思之旅。 手臂撑着下颚的小十三,轻声嘟囔:“原来这个叫肚兜呀,我在母妃宫里也见过哎!” 闻言,围绕在东楚太子颜楚身侧的几名轻纱女子,面面相觑。 篝火暗影后的君羽,无语望天,“这淫诗!大秦新一代的好儿童,就这样断送在了颜楚手中!” 她摇头轻叹,埋首做笑成一团的鸵鸟状。 而此时皇帝和三位妃嫔根本看不到纳兰嫣的后背,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好好的歌舞已经结束,怎么突然全场轰动,所有人都不太正常了?” 纳兰帝眉头紧蹙,勒令夏青峰赶忙去下方,询问一番到底怎么回事? 夏青峰接了命令,急匆匆穿梭于各个篝火间。 逮到一个禁卫官员,就问了开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尴尬的望着怀中抱着的粉嫩披风,唇齿紧闭,却未发一言,摇头在摇头。 没错,这个最先被问到的禁卫军官员,便是纳兰嫣披风一抛,有幸捡到的那位仁兄。 夏青峰心中狐疑更甚,接连又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这种反应。 他却不知,纳兰嫣是公主之躯,大秦纳兰帝的亲生女儿。 有着这一层身份压在头顶,这些禁卫哪里知晓该如何作答。 说公主衣衫破了?还是说公主暴露了?亦或是说公主原来最爱粉色? 瞧瞧,粉嫩披风,粉嫩长裙,粉嫩肚兜,清一色粉嫩。 几名禁卫心下笃定,这般说一定没错,头儿一定会懂得他们暗示的潜在寓意。 因此,在夏青峰郁闷不已,暗自踌躇冥思之际。 只闻身边刚刚盘问过的几名禁卫官员,齐齐开口,低声吼道:“头儿,公主她最爱粉色!” 夏青峰:“……” 他扶额今夜是怎么了,手下这些平日里诚实正直的汉子,怎么这般怪异凌乱? 所问非所答,便是指的这般情况吧。 夏青峰摇了摇头,敛下思绪,觉得再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转过身便要向圣上回禀。却说此时,他陡然抬起的步子一滞。 瞳孔微微收缩,视线恰好转到纳兰嫣身后。 那撕裂的后背,映着篝火灼人眼眶的粉嫩肚兜,微微奶白色的肌肤,卷在外侧的白色亵裤。无一不惊得他一个激灵! 夏青峰黝黑的面容,瞬间由黑变红,由红变紫,由紫转为苍白。 他抿了抿唇瓣,心里轻轻嘀咕:“手下们说的并没有错。公主真的……真的很喜欢粉色!” 夏青峰低下头颅,踩着小碎步,一路疾奔来到皇帝身边。 微微附耳,对着纳兰帝禀报道:“陛下,公主真的很喜欢粉色。” 皇帝听罢,似乎一怔,半响没有晃过神来。 他将注视的眼光投到成贵妃身上,皇帝摆了摆手,成贵妃依言近身,纳兰帝沉声说道:“嫣儿喜欢粉色,与此时场景有何联系?” 成贵妃涂满蔻丹的指甲微顿,抬眸瞟了一眼四周。 场中大多数男子,已然转过身去。 少数公子用手遮面,从指间缝隙里悄悄往一处窥看。 成贵妃顺着视线望去,竟是嫣儿身后。她心里一个咯噔:“喜爱粉色?不会吧!” 下一秒,一个意想不到的念头,突然袭入她心底。 成贵妃急忙下了座位,向场中纳兰嫣走去。 场中。 纳兰嫣仍旧保持着舞蹈最后那个姿势,定格在场中。 她轻轻勾唇,这一次,云碧的琴技不过是她的陪衬而已。 方才,她也听到了四周震耳的惊呼和齐齐的喷酒之声。 纳兰嫣嗤笑,“这群人就算被她的舞技身段所倾倒,也不用这样没有礼数,这样不顾及场合吧。真是丢脸!” 纳兰嫣撇嘴,“还是离哥哥最为泰然自若,即便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不丢一丝镇静。这也是她欣赏他的原因。” 陡然,纳兰嫣只觉脊背处似乎有些寒凉,有夜风透过衣衫下摆,从后背呼呼往里灌。 “阿嚏!”纳兰嫣下意识收紧手,仿佛这样便不再寒凉。 她却不知,她的后背早已被无数双狼眼看了个精光! 纳兰嫣仍沉浸在兴奋之中,”今夜过后,离哥哥心里定然会有她了吧。” 她悄悄紧握拳头,深深的望向风间离,纳兰嫣在心里重重做下个决定,“这一生,离哥哥只会是她的!谁也休想和她抢!休想!” 此时,成贵妃已经来到纳兰嫣身后。 “嫣儿,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 成贵妃一声惊呼,她毕竟久历深宫,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将纳兰嫣后背的衣衫抓拢在一处。 纳兰嫣终于不再春光外泄。 随后,成贵妃微微用力扶着纳兰嫣走向皇位。一瞬间,皇帝便瞧见了纳兰嫣裸露的后背。 皇帝似乎瞬间一怔,眸光锐利,沉声命令道:“快给九公主取披风过来,快!” 这时,纳兰嫣才留意到场中所有人的异常。 “母妃怎么了?”她望着成贵妃狐疑般问道,她想起母妃放在她身后的手臂,很快明白过来,“是背后出了什么问题?” 纳兰嫣伸手摸向脊背之处…… ------------ 第六十一章 一举四得 “啊!” 下一刻,众人便听到一声既恐惧又羞愧的惊叫。 君羽不自觉的掏了掏耳朵,淡笑,“九公主裸背的滋味怎么样啊?” 她不经意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风间离,轻轻叹喂:“美色当前,原来真的有人能够处事不惊,临场不变色!” 没错,那一番惨叫是出自于某位九公主纳兰嫣。 纳兰嫣慌慌张张转身靠在成贵妃身上,而成贵妃双臂一揽,替纳兰嫣挡住了背后风光。 “母妃……”纳兰嫣身子瑟瑟发抖,神色不在嚣张跋扈。 皇帝见此眸色一沉,“披风也不必取了,贵妃,你领嫣儿退下!” 话音一落,成贵妃已经挡着纳兰嫣,两人快步走出篝火场地。 “恩,咳咳!”纳兰帝重重低咳一声,闻言,所有背过身的男子连忙转过身来。 多数人敛下眉眼,低头,用袖口擦擦喷酒的唇角,然后,开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开始低头数蚂蚁。 场地一时无两,寂静非常。 在这寂静尴尬之时,颜楚风流的嗓音骤然便飘了起来:“哎哟!爷就说嘛!你们害羞什么,害怕什么,也没有怎么样嘛!大秦皇帝不过怪罪于你们的。” 他叹息一声;“可惜呀,可惜,露的不是前胸!” 话音一落,颜楚似乎想起什么,重重一拍脑门:“以后呀,各家小姐穿衣,千万不要穿得太过紧身。免得一用力呀,这撕裂开衣衫,赤身裸体的,那可就尴尬了!” 随后,颜楚瘪瘪嘴,摇头哀叹,“为什么不是露前胸呢?” 不过,这声惋惜是为各家小姐哀叹,还是为纳兰嫣并非露的是前胸而懊恼,便没有人知晓了。 后来,汴京城内所有的制衣访出台了新政策:每件绣裙腰部都加宽一寸。 听闻,这还是所有闺秀小姐联名出的主意。 却没有人知晓,它实际出自于这一夜纳兰嫣后背撕裂的衣衫。 自此,颜楚不经意的一番话,彻底促进了汴京布料的销售情况。 百姓称这一次“腰身加宽”的事件,为最影响大秦经济命脉的“宽衣事变”。 而鸳鸯肚兜,也从今日起,彻底成为京都时尚。 高位上。 皇帝蹙着眉,睨着颜楚风流不羁的模样,他冷冷咳了一声,但却并没有责怪颜楚这一番相当没有体统的言论。 毕竟,传言中的东楚太子,就是不学无术,喜好美色的草包,纳兰帝直接将他的秽语,左耳进右耳出。 陡然,静坐阖眸的风间离进入皇帝眼帘。 皇帝眸光凛冽的眼眸一闪,“那便借风间离之手,解了这场尴尬!” 皇帝微微拿起酒杯,沉沉说道:“离儿一曲甚妙,音律造诣不输凌轩。这尾“情筝”便赏了你吧。” 四周众人抬首,齐齐开始点头称叹,“离世子音律高超,简直太妙了,太神了,太牛了!” 风间离紧闭的睫毛缓缓上挑,凤眸微张,下一瞬,他已经从筝前起身,对着纳兰帝行了一礼,“谢过陛下!” 风间离微微伸手摩挲起琴弦的纹路,他一把抱起情筝,穿过篝火,回到此前就坐的暗影里。 场中的无数官员仍在打着哈哈,“离世子筝音太美了,方才我等竟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仿佛身在仙境,场中所有事情都看不清,摸不透,听不到,看不着,耳间只闻一缕筝音……” 其他大人也争相附和,“说的太对了,此曲只应天上有!” 一时之间,只闻场地所有人对风间离一顿称赞,所有人激动地差一点跪拜了! 君羽无语低头,这些话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他们听曲听得入神,并没有看到场中情况,从侧面暗示出,他们并没有欣赏到公主的裸背,也就是一句话:“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君羽轻轻一笑,今夜实在太过精彩绝伦,美妙生辉呢! 看来纳兰嫣还需感谢她,若没有她,纳兰嫣今夜怎么能够露脸呢? 从今日起,汴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纳兰嫣公主的豪放做派了罢! “一丝不挂,真的很露骨呢!”君羽兴味浓浓的眼眸,掠过绵长的满意之色。 陡然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君羽心头一怔,抬眸看去。 风间离抿着唇,望着不远处案几上的小撵刀,对着她浅淡的点了点头,“恩……做的很不错。” “这,这是几个意思?”君羽难得的一阵脸红,尴尬道,“敢情这位事件男猪脚,早已知晓是她划开了九公主的后背。敢情风间离早已清楚纳兰嫣会出糗。“ 所以,他才敢那般恣意的上场弹奏,接下了二皇子纳兰澈的刁难。 如此,风间离既不用在众人面前丢了声誉,也不用与公主扯上什么关系,还可以借此彻底断了九公主的纠缠。 而且在纳兰澈以为他成功打击到风间离之时,风间离借此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回击。 由希望转为失望,由高处跌落谷底,说的就是纳兰澈如今的真实写照吧! 君羽抽了抽嘴角,“真够腹黑的,风间离倒一点也不赔本!” 如今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光,从今日起,纳兰嫣与风间离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君羽轻轻一叹,纳兰嫣喜欢上这样一个谋略心思诡谲的男子,到底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这抹疑问也随之消散在风中,却没有人能够真正解释的清了。 感情往往不由自己,千帆过尽,只道相思苦短,相爱容易,相守太难…… 想到此,陡然,君羽眸光淡淡,对着风间离说道,“嘿嘿,世子爷好威武,好霸气,好眼力,好计谋,君羽真想给你一个胜利的拥抱,” 风间离目光幽幽,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深色,见此他淡淡说道,“嗯,我勉强让你抱一下罢。” 君羽:“……” 这是风间离? 这个说出这话之人是那个冰冷的世子爷吗? 苍天啊,大地啊,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风间离凤眸敛起一泓深渊,他淡淡的转开视线,不管君羽再怎么伪装,在他面前,她还是那个会脸红的那个小骗子…… 发生了那样一段插曲后,皇帝情绪恹恹的,似乎很快便没有了兴致。 随后,这场篝火晚宴,就在一片惊诧中落下了帷幕。 这一夜,是君羽在玄青大陆风云一切的开端。 这一夜,有太多的转折,太多的艰辛,太多的伪装,太多的变故。 所有的一切,从今夜而起,渐渐席卷了整片大陆。 而这种种因果,却只因一人。 自此,众人心目中都记住了一个下人,她是侯府的一名小厮,是洒脱不羁的一介少年,是骗过所有人眼光的一个油滑侍卫。 再后来,君羽想起这一夜时,只剩一道月白身影,素手抚筝,熊熊火光,世事变迁…… ------------ 第六十二章 罗兰之死 第二日一大早,君羽因为受伤的缘由,并没有随众人到林中狩猎,被风间离勒令休息在侯府下人大帐。 这一回可是在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所有人都知晓,侯府离世子新任的贴身侍卫,被踢伤了腰骨。 众人不禁想起,昨夜晚宴结束,各自回帐后,听到的从侯府下人帐内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吼痛声。 毕竟那少年以后是负责保护侯爷世子的,即便品行如何拙劣不堪,孙公公仍旧吩咐了随行医官去给其治伤。 而后,直到今日清晨,那名医官的面色一直不好。 有同为医者的太医院官员疑惑,微微询问他,那名少年究竟伤的如何。 却只得到一连串的叹息和无数的摇头。 随后,下人圈里有消息越传越广,说侯府新任的侍卫必定命不久矣。 看看医官悲伤的面色,听听他止不住的叹息,还有谁会怀疑这件事的准确性呢? 因此,昨夜君羽睡了有史以来,最为安稳的一觉。 不用起早,没有人打扰,就是这般畅快吧! 现在,帐内空寂,仅她一人。 君羽正半倚在席地硬榻之上,微微出神。 昨夜,那名医官并没有能够近她身。她没有真的受伤,怎么可能让他医治? 露馅了,算谁的? 其实,君羽只用了一招。 这绝招还是因着篝火晚宴上受到纳兰嫣的启发,才得以想到。 昨夜,她躺在大榻之上,蒙住头脸,声嘶力竭,大声呼痛。 待听到医官进帐的细碎步子,君羽轻轻咳了一声。 阿九得令,当即喊出一个字:“脱!” 下一瞬,那名医官直接青黑着脸奔了出去,没错,确确实实是飞奔着跑了出去。 那到底他看到了什么? 君羽其实,只是让阿九跟同帐内的小厮们商量好了。 当阿九喊脱时,所有人立即脱掉亵衣,摆出一副拉扯亵裤裤带的模样。 因此,那名医官进帐后,只看到无数具裸着上身的男子,正撕扯着裤带,准备脱下亵裤。 如此场景,医官怎能不跑,若在留于此,他只怕会自戳双目。 毕竟,同为男子,让他去欣赏裸男…… 那名医官掀开大帐,一溜烟跑远。 自此,一旦有人询问君羽伤情,他必定摇头轻叹,绝口不提。 君羽扯了扯嘴角,翻了个身子,突然想起三件昨夜发生的怪事。 第一件,陆卓走了,突然消失。 太医院诊治后,取出了他胸前、膝盖和腿骨的银针。御医甚疑惑陆卓是如何被暗器所伤。 听闻,他只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今夜愧对陛下爱戴,公主知遇之恩,陆卓自伤身子,只为还报心中惭愧。” 御医闻言便没有在疑虑,毕竟西北民风彪悍,自损身子,请罪一说,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今日清晨,待御医去给他复诊之时,却只见帐内空空如也,桌角一尾信笺,上书:小人有愧,自请离去。 后来听说,纳兰帝闻此事,只是蹙着眉,轻叹一句:“可惜……”却没有令人去追回陆卓。 第二件,九公主昨晚连夜启程回了皇宫,成贵妃也随行而去。 这件事在君羽意料之中,毕竟以纳兰嫣的性子,昨日丢了那么大的脸,而且是在风间离面前,她只怕羞愧的要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而第三件,却是让君羽至今也未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罗兰昨晚被拖下去后,侍卫们不敢擅自用刑,便将她禁锢在了大帐之中。 只等篝火晚宴结束,二皇子纳兰澈亲自来此后,在行刑处罚。 而昨夜的宴会,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导致所有人兴致缺缺,散场后侍卫们一观各位主子神色,当即决定,明日在禀报与二殿下,于是,紫罗兰就被捆了手脚,看管在一处大帐内。 怎料,今日清晨,侍卫巡房时,却发现紫罗兰竟用捆缚她的麻绳,上吊寻了死。 侍卫急急将她放下,探手触上鼻间,已然没了呼吸。 紫罗兰自杀了! 幸好那名侍卫多了个心眼,并没有声张,而是直接禀了纳兰帝。 皇帝一听,当即下旨宣布,对紫罗兰用完刑,已着人上路,将她遣送回原籍。 随后,将紫罗兰的死讯隐瞒了下来,尸体也被草草安葬。 这件事,天地间知晓的不过两人。 而君羽今晨正巧出外方便,路经紫罗兰被关押的大帐,见到了侍卫将紫罗兰的尸首,从悬梁上放下的这一幕。 至此,她成了第三个知晓此事的人。 君羽不解的便是,紫罗兰为何会选择自杀? 首先,她虽然容貌被烫伤,却还未被施刑。 其次,以紫罗兰个性而言,不是会轻易赴死之人。 再者,紫罗兰还有东楚太子这张王牌,毕竟曾经颜楚那般宠爱于她,她一定会抓住机会,企图最后一搏,唤起颜楚的怜惜之情,以求能够免了责罚,继续侍候在颜楚身侧。 可是,如今,这些事她都没有做,而是选择了上吊自杀! 君羽不禁疑惑,紫罗兰难道真的对颜楚失望了?还是她脑袋秀逗了,忘了自己惜命如金? 君羽用手撑着下巴,缓缓出了神。 紫罗兰被捆绑着,自己解开了绳索,然后,挂在了悬梁之上自杀。 等等!君羽心中忽然一滞。 若是紫罗兰自己解开的绳子,她一定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一见颜楚。 不管,她心中有没有对颜楚失望。 所有人的通病都是,想在最后一刻,再看一眼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紫罗兰一定会冲出大帐!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她自己解开束缚后,直接上吊自缢了。 这就怪了! 君羽眼皮轻跳,猛然一怔。 除非…… 紫罗兰并非自缢,而是他杀! 这就能完美的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当中的纷繁复杂了。 随后,君羽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自暗杀风间离的刺客,被查出手臂上有东楚专属的狼头图案后。 她心中就隐约有一丝诧异,这件事不会是东楚所为。 而如今,若紫罗兰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不是自杀。 那么,如今大秦国猎之上,两国来使都在。 这暗处之人,一定后趁机搅乱三国关系。 所以,紫罗兰才会被暗杀,若此事传扬出去,必定遭颜楚怀疑,企图嫁祸于大秦,而这件事却被纳兰帝截下。 第一计失败! 那么,他们一定会再生事端。 君羽抿了抿唇角,国猎前来的这一众人当中,一定有奸细! 现在最要紧的是,下一步,他们到底会做什么? ------------ 第六十三章 谁有危险 君羽猛然一震,暗处这一双黑手,目的很明显是挑拨三国关系。 那么,如今两国使臣在大秦境内,他们的目标便很明确了。 颜楚和宁逸! 君羽焦灼的思绪微微放松,这两人死活干她何事! 随即,君羽拉下被子,轻轻拍了拍榻上褥角,想起阿九出帐前一再的叮嘱,唇角弯起了弧度。 却在下一瞬,君羽立马弹跳而起,眼皮颤个不停。 风间离与宁逸同组! 有人要刺杀宁逸与颜楚! 他在其中会被殃及! 风间离和阿九有危险! 突然间,君羽只觉空气中,似乎有缕缕烟雾窜进鼻间。 此刻,密林处。 纳兰帝清早就嘱咐了昨日第一道题获胜的三组,进入丛林。 这第二道比试,很简单,就是考验所有人的骑术和狩猎本事。 哪一组猎的最少,则被淘汰。 此刻,宁逸正骑在马匹之上,弯着弓身,细细盯着林木灌丛。 风间离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牵着马匹,肆意悠闲。 因着之前第一场比试时,皇帝曾下了命令,每位公子可以携带两名府上下人参与。 而风间离则挑选了阿九和隐卫阿三,宁逸也挑选了两个自北齐带来的,颇有身手的侍卫。 所以,其他两组也与他们情况相同,身边一共仅有四名下属。 护卫人数如此之少,这也就给了暗处之人下手的机会!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 宁逸一鞭子甩在马背之上,腿脚轻踢马腹。 马儿急速飞奔,宁逸拉弓弯弦,素手一放,箭枝飞掠而出。 啪嗒一声! 随后,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另一枚箭枝,同宁逸射出的箭枝划过相同的轨道。 宁逸心头一惊,当下就回头瞥了风间离两眼。 这方场地仅有他二人,除了风间离之外,还有谁会射出这支弓箭? “离世子……” 却怎料,宁逸发现风间离的大弓,仍被放置在马背之上,未有一丝被动用过的痕迹。 在宁逸疑惑的过程中,那支后发的箭枝,速度却更加快了,当先一步超过了他的箭枝,落在了实处。 那里有一只斑花麋鹿,凄厉惨叫出声,啪的一声摔倒在灌木丛中。 麋鹿这一倒地,便偏离了原本站立的方位。 所以,宁逸的那支箭凌空而过,竟然偏了方向,扎在了麋鹿身后的一桩树干上,力道簌簌而起,振起树上鸟雀惊飞。 “扑棱棱……” “你去将那猎物取过来。”宁逸吩咐手下一名侍卫,去将鹿尸提过来。 却怎料有人抢先他一步,赶在了前方,捡起那鹿尸,凌空一甩,就扔到了马背旁的箩筐内。 那人轻笑出声:“宁小将军,承让了!承让了!” 宁逸闻此声音,微微蹙眉,凝眸一看,原来是大秦二殿下纳兰澈。 “宁小将军,再会!”纳兰澈却也不多说,翻身上马,就飞奔而去。 宁逸抿了抿唇,谁让自己箭术不如别人,眼见着猎物就在眼前,还是被他人抢了先。 他狠狠跺了跺脚:“该死的纳兰澈!” 突然间,宁逸似乎想起昨天风间离在射猎比赛上射技相当的好,若他肯出手的话,到可以挫一挫纳兰澈的锐气。 风间离应该也是看不惯纳兰澈嚣张狂傲的性子的! “离世子,你不要射一箭么?”宁逸心下打定主意后,也便不在前行,微微跺了跺脚,顿住步子,等着风间离靠近。 却说此时,不远处,有人声起起落落,熙熙攘攘,纷乱不停。 惊叫声,马的嘶鸣声混在一处,微微有火舌蹿入两人眼帘,伴着一声轻呼:“走水了!” 而牵着马缰的风间离闻此,密长的睫毛瞬间一颤,似乎不经意回眸瞥了一眼。 那方向是侯府下人住宿的大帐! 风间离身体一震,君羽她还在帐子里休息。 君羽有危险! 下一刻,风间离根本没有理会宁逸,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一瞬间转身,吩咐身旁的风三,尽最快速度回到营地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三飞奔着步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宁逸只觉一瞬间风间离苍白的唇瓣,更加毫无血色,脸色也开始变青。 宁逸昨夜也已然听说了,侯爷世子体弱这件事。 当即,宁逸牵马上前,低低开口:“离世子,身体可安好?你我二人用不用在此休息片刻?” 风间离眉目一挑,冷冷扫了他一眼:“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宁逸只觉四周寒凉至极,抱了抱肩膀,直接噤了声。 而阿九正提着箩筐走在两人前方,里面盛装着方才射取的猎物。 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营帐那方的骚乱和响动。 阿九慢慢踱着步子恍然出了神,想起昨夜那名医官的事情,轻轻弯了唇。 忽然之间,阿九眼前竟闪现出昨夜君羽孤立无援的,独自面对着各方嘲讽嬉笑。 阿九轻轻抿了抿唇,虽然表面看似君羽善于伪装,面对任何情况都临危不乱,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也能够很好的处理妥当。 可是,他却不知为何无比笃定君羽生活的很累,心中很苦,必然身心俱疲。 每天带着一副佯装的面孔,怎能不累? 阿九凝神思虑,君羽其实是寂寞的吧!她之所以藏着掖着,圆滑事故,扮猪吃虎。 只是因为没有人依靠,没有坚实的后盾,没有后退的去路,君羽只能义无反顾,继续向前。 这也便能很好的解释出,君羽为何总是四处打听那三个人的消息,总是四处打听家人的消息了。 而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挖好无数个坑,等待着所有怀着居心叵测之人掉落,便成了君羽一路上必备的技能。 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真正恣意洒脱的她?什么时候君羽才能够彻底敞开紧闭的心扉?不必伪装,不必强撑,不必讨好任何人,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阿九缓缓蹙了眉,能够让君羽安定、放心、依靠的人,又会是谁? 想到此,阿九放下手中猎物,抹了把额间汗珠,凝着自己掌心被勒出的血痕和止不住颤抖的手臂,眸间一沉。 自己太过无能,太过懦弱,如此小的一件事,竟然都无法办到!阿九只觉心情瞬间暴躁起来。 阿九死死握紧拳头,一把提起盛满猎物的箩筐,提步就向丛林深处迈去。 身体瘦弱,他可以吃。 不谙世事,他可以学。 没有力气,他可以练。 只要想,没有办不到,只要肯努力,一定能够成真。 终有一天,他会为君羽撑起一方庇荫,还原一个真性情的她! 此时,阿九身后的另外两人,其中身着青色锦衣华服的宁逸,已经重新骑上了马匹。 宁逸握紧大弓,水润的双眸快速环视附近灌木,待发现四周并没有猎物时,瞥了一眼身后一动不动的风间离。 “离世子,我们还要比赛,既然我俩是一组,你还有事要处理,那我就先去射一些猎物,等你忙完事再来找我。” 宁逸无奈的叹喂了一句后,这才叫上随行的侍卫,驱动马儿向密林深处行去。 至此,这片丛林处只剩风间离一人,他抿着唇角,紧捏手心,望着营地起火的帐子,微微失了神。 而他手心里之前牵着的马匹,早已趁他不备,在悄然间挣脱开来,飞奔出了老远。 风间离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 第六十四章 营帐起火 同一时刻,密林另一方深处。 历届大秦国猎的第二日,在位的当朝皇帝都会亲自上马参与狩猎,以预示天子与群臣同乐之意。 这方习俗,一直沿用至今。 此时,纳兰帝正骑在西北进贡的珍贵汗血宝马之上。 他拉满弓弦,看似轻轻一放,箭枝掠射而出,稳稳的扎入一头野猪脖颈中央。 顿时,四周叫好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原来,今日一早皇帝就已然下了圣旨。 将这片密林一分为二,自中央为界限。 纳兰帝如今所在的这一边,用以他与群臣射猎。 而另一侧,则是三组贵公子第二道考题的比赛场地。 这其中又被划分为三个部分,每一组的两人各站三分之一处密林,互不干扰。 如此,各自为地,没有交集,便能更好的考验三组骑射,最后猎得的数目也会更加精准。 圣上亲自狩猎,排场必定非凡。 只见,随行而来的所有男子,赫然都在皇帝身后行列。 正因众人都位于密林深处,所以,并不知晓营帐之处发生了何事。 而如此一来,营帐驻地,只剩余宫中几位妃嫔和各府家眷,以及留守的护帐禁军。 当然,还有一位,便是在众人眼里养伤的君羽。 此刻,营帐。 惊叫之声还未停息,火光炽热,已呈愈演愈烈之势。 而营帐之地空落,没有高位掌权之人。 所以,看守大帐的侍卫经过协商,便自然而然的找到了此刻妃嫔中位份最高的珍妃娘娘。 成贵妃昨夜随同九公主离去,如今这方场地之处,女子中身份最重的莫过于珍妃。 珍妃帐中。 只见一抹窈窕身影正端坐于椅凳之上,对镜梳妆。 身旁侍女素手缠着乌发,轻轻一绾,便是娇艳如花。 云鬓高耸,珠钗罗华,珍妃接过婢女递与的口脂,缓缓一抿,红唇娇艳如花。 此时,只听帐外有女子惊呼骤然响起,尖锐刺耳,惊得珍妃紧紧蹙眉。 珍妃刚待责令下身旁丫鬟,出帐探查一番。 门口突然有恭报之音传来:“娘娘,营帐走水了!” 珍妃一震,手中一松,刚刚接过的茶盏,顿时就倾落而下,散于地面之上,碎成无数半。 珍妃焦急的说道,“陛下如今不在营帐,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珍妃当即决定,先弄清哪间帐子走水了,再想法子灭火。 于是,珍妃吩咐那名报信的侍卫入内觐见。 不消一瞬,那名侍卫进了帐。 侍卫一甩双臂,行了个跪拜大礼。 随即,侍卫额头紧紧帖服于地面,未有一丝越矩之感。 这时,静默的珍妃,却突然开了口:“是哪间帐子走了水?” 心神不定、怕被牵扯其中的侍卫,听罢,微微放下心来,朗朗答道:“启禀娘娘,是侯府下人大帐。” 闻此,珍妃慌乱的思绪稍缓,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重要客人的营帐。” 侍卫等了半响也不见娘娘下令,似乎有些急了。 想到那间帐中还有人,若一个不慎弄出人命,只怕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俯低身子,又磕了一个响头,“娘娘,那所帐子并非空帐,里面还有人在,必须快快救火才是!” 珍妃似乎微微疑惑,面色一沉,低低问道:“除去你们一干护帐侍卫外,其余男子不是都与陛下入林行猎了吗?还有谁会在内?” 那侍卫压低嗓子:“娘娘,那帐中之人,便是昨夜被陛下亲自下旨的,侯府离世子新任贴身侍卫——君羽!” 话音刚落,只闻风声乍起,打在帐篷一侧,呼呼作响。 侍卫心中一沉,糟了,起风了! 火势遇风而烈,若再不扑灭,只怕帐中之人,性命危矣! 此时,珍妃却突然开口,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火势可会危机其他大帐?” 那侍卫猛然诧异,半响才反应过来:“娘娘,那处帐子四周并无紧密连接的大帐,所以,应当是不会牵连到其他营帐。不过……” 他嗓音一顿,似乎心情急躁:“娘娘,如今帐外起风,只怕借着风吹之势,火星四溅,引起附近树林大火,那就麻烦了!” 半响,听不到一丝回答。 只闻寂静中,珍妃悠然自得的品茶声。 侍卫心中纳闷,还在感叹女子处事太过拖沓,即便是珍妃娘娘也难免如此。 而此刻,珍妃却是微微出了神,“景儿之所以被关了禁闭,还不是因为侯府?” 她又想起昨夜,陆卓点名挑战君羽时,一向寡言少语的风间离竟然亲自起身,向圣上求情。 珍妃嘴角勾起一丝轻笑,那下人看来定然是风间离的左右手了! 珍妃眉梢一挑,昨夜君羽被踢成重伤,如今帐子起火,她哪里还有命逃出来? 景儿,看为娘替你报仇,君羽令你被罚,娘便断其一性命! 良久,侍卫才听到一句似乎含着轻笑的回答。 珍妃笑道:“吩咐下去,守好四周树木,若有起火迹象,立即扑灭!” 侍卫一惊,未加思索,直接丢出一句:“娘娘,那起火的帐子该如何办?” 半响,只闻珍妃一丝怪异的笑声:“做什么大惊小怪,一个下人的帐子,烧了也就烧了,帐中即便有人,自己还不会跑?若火势实在太大,再洒些水吧!” 听罢,侍卫一顿,侯府那名新任侍卫君羽受了伤,哪里还有命能够逃出来? 但这句话的含义,混迹于宫中之人,怎会有一个听不出来的? 娘娘的意思就是不必救火!让君羽活活被烧死! 侍卫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怕他在多嘴,再敢说一句不是,这条小命今日也会悄无声息的报废。 侍卫低低领命,刚待退下身去。 珍妃忽然又开了口,惊得这个侍卫汗毛直立:“各府的家眷,记得派人好好安抚一番。” 珍妃眯了眯眼:“也顺带着叮嘱下去,别再吵吵闹闹,叫那么大声,若是惹了陛下狩猎的兴致,看谁人能担待得起!” 话落,侍卫领命,转身走出了这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大帐。 门帘落下的那一刻,侍卫好似瞧见珍妃看着指尖处的蔻丹,轻轻对身侧婢女吩咐:“颜色越红越好。” 瞥了一眼珍妃轻描淡写的的模样,侍卫放下心中不安,他只是听命行事,并非作孽之人,希望君羽不要找他,要索命也该找作孽之人——珍妃才对! 随后,侍卫就此离去。 ------------ 第六十五章 只要君羽 不消片刻,帐外嘈杂之声全无。 珍妃轻轻吹了吹指甲,默默笑道:“侯府那名下人去的这般安逸,没有受到一丝打扰,到该感谢本宫才对!” 风卷起帷帐一角,将这抹低语吹散。 没错,珍妃之所以下令安抚众人,看似是为女眷着想。 实则不然,她的目的便是让所有人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在惊慌乱叫。 如此,便不会被身在狩猎丛林的皇帝听到。 那么,也就能真正趁了她的心意,在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中处死君羽。 就算等皇帝射猎归来,那也是良久以后的事了。 到时,君羽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这场火来得突然,加之死的仅是一名下人,陛下如何也不会因此怪罪到她的头上。 珍妃嗤声一笑,“谁敢欺负她景儿,这一生必定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同一时刻,狩猎比试场地。 骤起的狂风凛冽的打在树木上,惊得嫩叶簌簌作响,飘飘荡荡脱离枝桠,在空中打了个旋,落于地面。 衣袍的一角早已鼓荡开来,却遮不住那双银色清冷的凤眸。 风间离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他只觉有丝丝寒凉自心口蔓延,渐渐侵袭全身。 风间离将手做拳状放置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只觉有风声呼啸耳膜,沁在脸上,风间离心中一震,“起,起风了!“ 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般心中辗转,没有着落。 风间离只知道,不听使唤的双腿,叫嚣着继续跟随宁逸去射猎。 只要这第二场比试不输,他便离千年灵珠又进了一步。 若得到灵珠,缓解了如今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他便能真的让自己强大起来。 可是,即便双腿如何叫嚣吵闹,风间离却仍旧未动一步。 不是走不动。 而是不愿,心中不愿。 从知晓侯府下人帐子起火后,他的心就一直疼,撕扯不断,纠缠不休。 似乎有一双手紧紧插在上面,碾碎入肉,痛彻骨髓,一遍一遍跟他说:“回去,回去,她还在帐子里,君羽还在帐子里啊!” 风间离只能死死抿着唇,任这两种声音互相抵制,不出一声。 他轻轻抬眸,望向火光之处。 骤然心头一震,火势因为狂风的加入越来越大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灭火?风三,他有叫风三回去啊!” 风间离心中一遍一遍的喊着:“风三,风三到底去了哪儿!” 一瞬间,风间离捏紧手心,她的身子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吃了千年灵珠,彻底痊愈了又能怎样? 可是,君羽,那夜他发过誓会保护住的君羽,那个受伤之时也会软弱的君羽,那个有着软软糯糯小馒头的君羽,天地间却只此一个。 只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他危难时,对他说:“有我在。” 只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他危险时,不离不弃,拼死相护。 不关乎利益,不关乎责任,不关乎身份。 那夜君羽就是这样背着风间离,走过了那一场截杀,也彻底打开了他的心。 没有哪一刻,风间离像如今这般确定,他不想让君羽死,不能让君羽死,不愿让君羽死! 千年灵珠,他可以不要。 健康身体,他可以不要。 但君羽一定要活着! 离不开,他真的离不开了吧! 心中有她,心中真的有她了吧! 爱上了,他真的爱上了吧! 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这般想着,风间离竟然感觉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却仍旧控制不住。 那个临危不惧,临场不惊的风间离去了哪儿? 看着越来越炽烈的火舌,风间离重重下定了决心。 他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还犹豫什么?还纠结什么! “君羽,等我!千万要等着我!”风间离脸庞阴沉得可怕,就像有一场阴雨要当头泼下来。 下一刻,风间离拖着已然发抖没有知觉的双腿,踉跄着向营地奔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风间离觉得这看似不远的距离,这般难以跨越。 他清冷的面容死死绷紧,脚下不停,已然跑了起来。 衣衫的下摆被横生的树杈撕扯下来一片布料,风间离却不管不顾,好似根本没有瞧见。他腿脚僵硬,骤然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 发丝披散开来,凌乱不堪,面上灰尘扑扑。 风间离握起拳头,眸间嗜血的火光,银光大盛,他重重一拳打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没用,没用,连走个路也能摔倒!他还能干什么?他到底是有多废物!” 风间离双目通红,他紧紧闭上眼,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一夜君羽躺在他怀里,她即便身受重伤,她即便昏迷着也不忘告诉他,她会带着他逃出去,她一定会护着他离开。 “我怎能负你,怎能负了你舍命相护之情?” “我怎能负了你?怎能负了你不论何时都相信我之情?” “我不会被命运打倒,为了你,君羽,我会强大起来,为了你,君羽,今日我更会站起来!” 一瞬间,风间离拼尽全力,手掌紧紧抓着的泥土,他用力终于站起身来,没有任何耽搁,风间离重新向火光处跑去。 月白色的长袍早已脏污不堪,他似乎忘了自己是那个喜洁的世子殿下。 风间离脚下速度越来越快,他虽然知晓以君羽的聪明机警必定会料到有危险。 但,这随行之人中有奸细,他早已料到。 如今,侯府下人大帐的火势起的这般蹊跷。只怕,这便是那暗处的奸细下的手。 那么,若君羽还在帐内,只怕早已吸了迷香,昏倒在地。 那大火燃烧下,君羽只怕会痛不欲生! 这般想着,风间离心中更痛了。他脚下不停,已经隐隐见到了帐篷的边角。 此时,营地数座大帐中。 那名侍卫早已将珍妃的命令,传达了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守帐的禁卫们发现。 如今,虽然起了风,可却是南风,而狩猎丛林在北方。 所以,这火势并不会影响到丛林,他们也不必担心被火海包围。 同时,侯府下人的大帐位于最外侧,也不必担心火光累及其他帐篷。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侍卫们听了珍妃的命令,派了几人进帐安抚各家女眷。 所以,现在营地大帐内根本没有人救火! 当风间离赶到之时,远远便听到燃烧的大帐,遇风而烈的噼叭声响。 他却忘了探究当先派回来的风三,为何不在此处。 此时,风间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救出君羽。 驻守在帐外巡逻的侍卫,只看到一抹月白身影急速掠过,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那月白身影已经穿过重重帷帐,跑向了走水的帐篷! 大帐前,风间离看着冲天的火光,紧捏手心。 下一瞬,只听到一丝类似低吟的声音,这一抹低喃,那样轻微、破碎,但听在他耳中,却仿若天籁。 风间离一怔,心中没有一丝犹豫,挽起袖子,一撩帐帘,就冲进了大帐。 帐内浓烟弥漫,火光炽烈,风间离伸手抚上鼻息,深深喘气 仅仅跑了这样一小段,就喘成这样。 “真是没用!”风间离沉沉摇头,心中难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绑住口鼻,风间离顺着火光的亮度,开始寻找起君羽来。 那声低吟,又响在耳际。 火光太烈,辨不得方向。 但风间离还是听的出,那道破碎的声音离他很远。 风间离猛然一惊,君羽被困在了大帐最深处! 他心中抽痛不停,竟低低唤出一句:“小羽儿!” 那般撕心裂肺,那般破碎悲伤。 此刻,帐内火势却越发大了,帐顶的梁木也早已被烧得断裂开来。 窸窸窣窣自空中垂下,掉落于地面之上,惊起一地火光四射。 一簇火光攸的自帐顶飞落而来,溅在风间离袖袍上,转眼间就烧透衣衫沁入手臂,灼灼发烫,烧的风间离手臂通红一片,他却凤眸微蹙,恍若未见,不吭一声。 他现在心中想的只是,“君羽,君羽!” ------------ 第六十六章 世子小心 帐外侍卫们一惊,何人穿透重重守护冲了进来? 他们只留意到看那人身形,确是个男子无疑。 不过,那人月白衣袍脏尘满满,下摆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的凌乱不堪,发丝纠缠在一处,仿若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孤魂! 侍卫们一震,身体猛然一个哆嗦。却恍然间想起珍妃娘娘的吩咐和自己守护在此的责任。 当即,侍卫们抛下心中胆怯,叫上其他兄弟一同也向着大帐跑去。 帐内。 木质撑立起的帐子,平日里看似坚挺不凡,可遮风避雨,挡一方辛寒。 但在面对大火之时,却显得那般无力,顷刻间就被火势吞没。 横梁已经开始坍塌,弥漫着硝烟的梁木,喷吐着火焰,不断地自帐顶重重砸下。 浓烟呛鼻,火星四溅,伴着呲呲的剧烈声响,编织出一段惊心动魄的销魂篇章。 风间离一个踉跄,为了躲避掉落下的木质,猛然侧偏。 却被后方斜躺的悬梁,拌的狠狠跪倒在地。 长袍下摆处已经被溅落而来的火星击中,簌簌不停已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燃烧开来。 火舌渐渐吞没月白衣衫下部,风间离突然恍悟,眸间一眯,重重咳出一声,挣扎着快速起身。 随即,风间离伸手搭上衣衫肩带,急切般死命一扯,不管不顾的脱下了覆身的外袍。 然后,他抓起衫袍上端,臂膀一抡,将长袍下摆重重甩在地面之上。 整片土地都被沙尘弥漫遮盖,风间离如此一甩,不消片刻,那燃烧的衣袍下端就被彻底扑灭开来。 风间离将月白长袍狠狠系在了腰上。眉眼一软,他似乎想起那一夜里,君羽也是将他绑在了身体上,护着他逃过了那一场截杀。 薄唇紧抿,想到此处,风间离的心情更加急切了。他调动全身气力,跳过横在前方的燃烧炽烈的梁木,便将大帐最里侧死命奔去。 帐外的风势越发大了,打在四周燃烧汹涌的帐布之上,火光流窜,翩跹飞舞。 灼热燃烧着炙烤着风间离的皮肤,熊熊大火吞吐着这方场地,风声呜嚎,仿若悲啼。 帐内的浓烟愈来愈多,帐顶掉落的木块已然烧得发红,落在地面之上嘭嘭作响。 支撑帐篷的力道越来越微弱,四角隐隐随着风势瘫倒而下,摇摇欲坠,已成崩塌之势! “君羽!君羽!” 此刻,风间离终于跨越重重障碍,到了大帐最里方。 他的一条手臂,早已被方才掉落的大团火焰所伤,红肿不堪,焦灼的皮肉隐隐流出斑斑血迹。 风间离却无暇顾及,他死寂森寒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流光幻彩。 轻轻垂眸,风间离看着身边案桌下倒地的身影,唇角终于不在绷紧,抿起一抹弧度。 猛然,梁木咔哧咔哧的摩挲碰撞声音,响在耳边。 风间离心下一沉,这方帐子马上便要坍塌! 若不能及时跑出去,只怕他二人都要丧命于此。 风间离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下一刻,他突然旋即腿脚,拼尽全力,踹翻桌椅。 抱起地上之人,往背上一放,风间离踉跄着迈起步子,就转过身向帘门靠近。 而这时帐门覆盖的布巾,却早已被火舌吞灭。 此刻,侍卫们也终于到了这处大帐前方。 隐隐约约,他们好像看到一道月白身影身形,背上背着一个黑乎乎的人。 那背上之人面部漆黑一片,辨不得容貌,覆身的衣袍也早被火势熏黑,焦灼一片,殷红惨烈。 侍卫们一震,猛然对着那道向外跑的月白色身形,开口唤道:“帐内何人?速速丢下身上之人,给老子们出来!” 下一刻,侍卫们只觉那道月白色身形似乎抬眸狠狠的瞥了他们一瞬,眸间寒凉簇着一股死亡之气,扫遍了他们全身。 随之而来的一句话语,惊得侍卫们腿脚发抖,瘫软在地。 “风间离!” 那丝嗓音,死寂清冷,妖冶狠烈,似乎哽咽在喉咙间,低哑悲戚的被主人死命挤出来,静静响彻在这一方,仿若鬼哭! 帐外风声嚎叫,卷着风间离的这声低语,冲入云霄。 侍卫们大骇,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是侯爷世子!这个如此恐怖之人竟然是侯爷世子! 理智一瞬间回归大脑,侍卫们一部分飞奔而出,急的满头大汗取来了水,倾洒在帐外,企图熄灭大火。 剩下的一部分,则不要了命的向里冲,护着风间离逃出了大帐。 冲天的火光映照在风间离面容之上,泛起一股嗜血的光芒,他清冷银色的凤眸凝了一眼身后的帐中火势,似乎眼锋一厉。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抿着的嘴角,终于微微放松,甩开了企图帮忙的侍卫。 风间离轻轻的慢慢的将后背的人,放缓下来。 纤细的手腕刚刚触到那人肩膀,风间离却猛然手指一抖。 刹那,风间离身体紧绷,手掌紧握成拳。 因为在帐中救人心切,风间离并没有多加留意。 可是,如今手下肩膀的触感,与那夜他位于君羽背上的清新纤瘦,分明不同。 这人骨骼肌理更加健壮,成年男子的气息漾在鼻尖。 风间离脚下一个踉跄,这人是谁? 这……并不是君羽! 即便如此,风间离仍旧没有丢下这具身躯,他微微轻扶着,示意身旁侍卫接过伤患,赶快抬下去救治。 那人面容漆黑一片,根本瞧不清面貌。 风间离紧紧蹙着眉,定定沉思:“君羽,究竟在哪儿?” 侍卫刚要搀扶起那人,迈向医官大帐。 此时,那人似乎微微转醒,张开了紧闭的双眸。 仿佛注意到身前月白色的人影,那人哽咽着破碎的喉咙,嗓音如被火灼烧的惨烈,轻轻出声,吐出来两个字:“世子!” 风间离刚要转身的身形一顿,凝神仔仔细细瞧了瞧那人。 猛然风间离一惊,近了他身前。风间离凑到那人耳边,敛住了呼吸。 那人张开干裂的唇瓣,狠狠吸了口气,仿佛如此做耗费了他一生的经历,好似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呼吸。 只听沙哑的嗓音响在风间离耳际:“世子,小人,小人有话要说……” 这声言语,虽然轻微破碎、沙哑低喃,也早已没了原本的嗓音。 但对于风间离来说,却无比熟悉。 是风三,隐卫风三,怎么会是他?! 风间离在狩猎场地,发现侯府下人大帐起火后。当即,就命令了风三回到营帐,帮助救火。 可是,如今,风三怎么会在帐子之内?他又怎么会昏迷? 一瞬间,风间离只觉有一张网,照在这方天际,他却看不透,触不得,也摸不着。 思绪还未及心底,只听,风三更加靠近他耳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风间离心中一凝:“风三不要多言,本世子命令你,快下去治伤!” 随即,风间离示意侍卫上前,架起风三身体。 风三漆黑的面容似乎微微一笑,拼劲全力挣脱开了靠近的侍卫,对着风间离轻轻开口:“世子,你要小心……” ------------ 第六十七章 声东击西 骤然,风三的话还没尾音,却顿在此处。 风间离只觉耳边有衣袂摩挲的声音,下一秒,肩膀处攸的一重,他视线转过去,垂下眸子。 只见身边的风三双眼紧闭,头缓缓靠在他肩头,已经没了呼吸。 风间离眸中猩红,他猛然抓住风三肩肘,就狠狠用力的摇晃起来! 期待风三再一次开口,将未完的话继续。 期望风三说出为何他会倒在帐篷里,那句警告的小心,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君羽又去了哪里? 但是,风三已经不会再回答了。 身旁有侍卫低呼的声音响起:“世子爷……这个人去了。” 闻言,风间离轻轻合起凤眸,深深吸了口气。 头脑中一片眩晕感渐渐袭来。 他强撑着进入火海的气力,终于在此刻耗尽。 眼前一片漆黑。 陡然,一抹思绪冲入脑海:“这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身体摇摇欲坠,昏倒前夕,风间离终于拼劲最后精力,吼出一句:“快快启禀陛下!” 瘫软无力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翩跹的弧度,倾倒在地。 双眼合拢前,风间离只看见前方大帐青烟滚滚,断壁残垣,四角的支撑终于坍塌,成为废墟一片的狼藉。 所有的一切人影,惊叫都在渐渐消退,他的脑海里如今只剩最后那一道黑衣。 从今以后,化成灰都记得你,再也逃不脱,忘不掉…… 帐篷中的一切,渐渐淹没在尘沙中,就此分崩离析。 同一时刻,狩猎比试场地。 此时,半空中有一道衣影翻飞,这身形速度极快。 薄薄的月白色随风而漾,似游龙浅飘,鼓掠而过。 她跳跃不停,穿梭在丛丛林木中。 身在披风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快速的扫视四周,待发现并没有她要寻找的人后,她重新弹跳而起,继续狂奔。 没错,这人便是本应在帐中,却出现在此的君羽。 那时在侯府下人大帐,她确实闻到了一股迷香气息。 心思一动,她决定将计就计,屏住呼吸,佯装昏倒。 后来,那间帐子起火,她趁着四周慌乱之际,溜了出来。 她心中焦急,难免脚下速度更快,阿九和风间离还跟在宁逸身旁,危险至极。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否则,过去的时间越久,潜在的危险便又多一份。 她却不知,这时的风间离,早已经火急火燎的跑回了营帐,而目的却是救她! 君羽抿起唇角,低头看着身穿的月白色披风,微微有些失神。 当她从大帐内,趁乱跑出来时。 想起自己还贴着“重伤休养”的名头,不易露面。 若被人发现,只怕会揭穿她伪装的事实。 因此,眼锋一转,君羽便潜入到风间离的营帐,偷来了一件披风护体。 幸好,她昨日被风间离叫入帐内,清楚了解他摆放衣物的位置。 探囊取物,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不过,有一点令她相当不满,那便是风间离所有的衣物竟然都是白色,无一件例外。 她唏嘘不已,只好顺手牵羊,没法挑剔。 君羽裹紧披风,带上身后帷帽。如此完美无缺,将她彻底掩藏,其他人再也无法注意到她的面貌。 这一片森林极大,君羽并不知晓狩猎的三组人员具体在哪个方位。 因为,她只好采取地毯式搜索。由外向内,逐渐包围。 陡然,大风卷起,树叶伶仃作响。 一尾布条随风摆荡,打在君羽披风之上。 她眉头稍缓,拾起布条,细细打量。 上好的白色锦衣布料。 君羽摩挲着布料边缘,这布料参差不齐,似乎是被树杈刮破的衣袍下摆。 淡淡芝兰香融进鼻尖,君羽忽然一怔,这是风间离的衣服。 “风间离他们就在这里!看来,他们所在的方位离此不远了。” 君羽刚要松手,扔掉这一尾布料。 陡然,脑海中回忆起,风间离递过来给她按摩头部的那方香帕。 鬼使神差,她心中一滞便相当珍惜的将布条塞进了怀里,“保存起来,也挺好。”君羽笑道。 须臾,君羽开始继续向前搜寻。 薄薄的白,流动出另一抹弧线,越来越远。 实则,那块布料,便是风间离急于奔跑回帐,被树枝撕扯下的那块。 阴差阳错,两人擦身而过。 狩猎场地另一侧。 颜楚将手中马鞭甩的啪啪作响,眉眼间含着十二分的抱怨,“这破树林如此大,猎物这般多,何时才能猎到头啊!不晓得纳兰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他不远处刚刚射下一头野猪的夜凌轩,闻言,微微蹙眉,将手中猎物递与身边手下,缓缓摇了摇头。 半响,也没有听见回答,颜楚桃花眸一眯,朗朗开口:“哎,夜凌轩,本太子在与你讲话!” 夜凌轩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拉紧弓弦,随意一放。 见此,颜楚伸出手臂,抚上身下马匹鬃毛,一一理顺:“那个什么劳什子千年灵珠,你就这么想得到?” “还是说……” 他唇角一抿,“你是想着能够进入决赛,最后,对上风间离,佯装输给侯爷世子,助他取得灵珠?” 夜凌轩握紧大弓的手,微微一顿。 终于,转回视线,郑重其事,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身后东楚太子。 他松散慵懒的瘫坐于马背之上,双腿吊儿郎当的打着晃。 见到夜凌轩专注的神色,颜楚立即清了清嗓子,抚正红袍衣襟,像他勾唇魅惑一笑。 “哎呦喂,爷终于得到正视了,看来呀,传言你们四大门阀关系匪浅,果真并非妄言。” 随后,他用视线微微瞟了眼夜凌轩浑身上下,啧啧称叹。 “小王爷身材纤长,面容俊逸,果真美人。” 那边,站立的夜凌轩狠狠转过身子,忍住想要暴打他的冲动。 只是那紧攥的手心和额头蹦起的青筋,透漏出了他难忍的艰辛。 用美人形容一个男子,只有颜楚这个奇葩更够做得出来。 夜凌轩眉锋一挑,暗暗忖道:“刚才颜楚的那番话,正中下怀,摸准了他心思,他险些认为,东楚太子并非如表面这般,只是一直在隐藏。” 可是如今,这想法还没及心底,就被他彻底推翻。 这个肆无忌惮,没有任何节操的人,怎么可能怀有那样深沉的心思? 夜凌轩无奈的低咒了自己一句,险些被颜楚的表象骗了去! 尔后,他两耳不闻,凝神继续射猎。 马上颜楚,瞥眼夜凌轩面无表情的神色,神色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朗朗大吼:“射,射,射!射哪门子的猎,快快上马与本太子较量一番,比试比试骑术!” ------------ 第六十八章 颜楚惊马 一时间寂静无波,徒留风声乍起,衣带翩飞。 颜楚尴尬的嗤了一声,似乎也不再奢求夜凌轩回话,他径自扬起马鞭,凌空一甩。 须臾,颜楚的马儿一阵咆哮,急速狂奔而出。 夜凌轩只觉鬓间的发丝随风摆荡,再一回头,颜楚的座驾早已没了踪影。 四只马蹄磅礴的踢踏在地面之上,颜楚那一鞭子实在抽的过很。 马儿似乎暴怒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密林之中狂奔乱撞。 颜楚一个不稳差点被摇摆不停的劲道摔下马来。 他缓缓吸了口气,暗自称赞自己骑术出众,驾驭之技了得! “本太子骑术实在了得!” 他握紧马缰,唇角勾起放肆的弧度。 却此时,身下马匹忽然仰天长啸,似乎脱缰一般狂冲向前。 颜楚试图勒紧马缰,控制住身下狂躁不安的马儿。 却是徒劳,马匹似乎受了惊吓,突然发狂起来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啊啊啊啊,救命!谁来救救本太子!” 身旁的树林飞速掠过眼角,马儿毫无方向的狂冲,颜楚毫无顾忌的大呼救命。 颠簸之下,颜楚只好紧紧抓住马鬃。他心中却是在盘算,“若是就这样跳下马去,会不会被树枝划破面容,彻底毁容?” 灌木夹杂丛生,眼见马儿摇摆冲撞之势,越来越凶猛 颜楚眉眼一沉,“就赌这一次!若纵身跃马,不被摔死,他自此远离女人,安分度日。” 颜楚脚下暗自用力,刚要起身滚到一旁。 然而此时,耳边似乎有衣袍摩挲之声。 他猛然抬眸,便瞧见一袭月白披风,在折射阳光而下微微乍眼。 月白衣袂若龙游浅水,荡于眼前。 身影颀长犹如夜面罗刹,破势之姿,绝尘而来。 “英雄救美!”颜楚猛然心头一怔。 那身穿身白色披风之人,根本看不清容貌,帷帽宽松的裹在头脸之上,神秘莫测。 “英雄……”颜楚激动的热泪盈眶。 谁知月白披风之人早已提脚踹向狂奔的马! 马儿嘶鸣惊起身旁树叶簌簌而落。 “拉住我!” 一道清凉深沉的嗓音响在耳际,下一瞬,月白披风下,已经伸出一枚纤细手臂迎了颜楚。 马儿被那一计腿风狠狠踢中,嗷叫一声,便要倒在一旁。 而那一侧,正是郁郁葱葱,繁荣旺盛的树木。 颜楚神情骤然紧绷,马速这般快速,他若被这股力道随势抛出,撞在旁边树杈上,只怕小命就此玩完,再也别想看见明日的早晨和枕边的美人。 颜楚心下一惊,也不在考虑来人是谁,没有任何迟疑的死死握住那双递过来的手。 刹那间,颜楚只觉手臂一疼,肩骨咔咔作响,他被一股惊人的力道拽下马背。 红色斐衣,凌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半空中的颜楚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却是大骇,“如此一甩,他企不是大头朝地,直接脑浆迸裂而死!我的天啊!这人到底是救他,还是玩他?” 颜楚心中慨叹,早知道这样死去,还不如直接跳下马摔死来得壮烈。 跳下马,不论如何,起码能保住容貌。英勇就义,惊天动地,惨烈却也惹人仰慕。 但若他此时大头着地直接摔死,只怕便彻底毁了容貌,还会被嘲笑死的猥琐不堪,是第一个从空中落下摔死的傻蛋。 “擦擦擦,你才是傻蛋,本太子不要死的这般不堪?” 颜楚嗷一嗓子大喊出声,他猛然想要调转身体,避开被摔死的处境。 怎料,拉他的那一双手太过有力,再加上惯性使然,他根本动不得分毫。 须臾之间,眼看便要落于地面。 颜楚半眯起眼,收敛起面上纨绔神色,轻轻一叹:“天妒英才,本太子今日便去了!” “你丫的老天,真是没看眼,本太子这般威武,还没有太子妃便英勇就义,你也舍得?啊……美人再见!” 颜楚指天骂地,好一顿呱唧,话音未落,颜楚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暴喝。 “怎么会是你?” 须臾,万籁俱静,四周只余呼呼风声和马儿的喘气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颜楚心中设想过无数结局,却也没有料到睁开眼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他双脚悬空,匍匐悬挂于一支手臂粗细的树干之上。 红色衣摆,摇摇晃晃,摩擦于绿叶之间,带起无数鸟雀展翅逃飞。 使劲蹬了蹬,颜楚低头看了看身下这棵百年老树竟不只三丈高! “他怎么跑树上来了?” 如今,颜楚便位于大树东方横生的一株粗壮树杈之上。 颜楚仔仔细细环视四周,估计了一下此处距离地面的具体高度。 随后,颜楚不禁微微抽了抽嘴角:“这哪里是被救?哪里是脱险?这明明就是由一个虎口,落入另一处深渊。” 但其实方才在马匹之上,他又怎么真的敢跳马? 归根结底,他只是说着玩玩,玩玩罢了! 颜楚抿了抿唇角,压下心中惊惧,双手用力抱住树干,心下打定主意。“反正若跳下去,不是残废,就是一命归天,还不如挂在这大树上,等待救兵到来。” 想到此,颜楚也不再焦虑,死死抱紧树干,试图减轻负重,让自己坚持的更久一些。 恍然间,前方那道月白色身影进入视线,颜楚咬牙“这个该死的人便是将他救下马,又抛上大树的那个所谓“混蛋恩人”? 胸中愤怒灼烧,颜楚冷哼,“你丫的,晴天白日里穿一身惨白惨白的衣衫,你以为你是风间离啊?还掩藏住面貌,本太子说你就这么见不得人?” 月白色人影背对于他,似乎半响未语,见此,颜楚讥讽一笑,“怎么着被本太子说中心思,心虚了?” 颜楚眉眼一转,认认真真瞧了瞧这身月白披风,忽然拉长尾音,大大哦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暗中爱慕风间离,要不然这身衣袍,怎会与他所穿如出一辙!” 月白色身影似乎狠狠抖了抖,然后便听到一阵握紧拳头徒留的咔嚓咔嚓声。 紧接着一道低哑嗓音,怒勃在耳际:“草包,你给我闭嘴!!!” 听罢,颜楚竟然一怔,这嗓音怎会如此熟悉? 他好学求胜之心又起,敛下思绪,微微沉思。 眉眼不经意扫到,躺倒在地的马匹之上。 忽然,一个激灵。 那一日也是骑于马背之上,汴京城大街,他被人暴打。那人也叫他草包纨绔。 嗓音相同,身材颀长。 当即,颜楚收起脸上讥嘲,鞠起狗腿般笑意,朗朗大叹:“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君侍卫身手敏捷,武功出众,又是男子,怎会对自家世子有非分之想。” 他轻轻咳出一声:“本太子被惊马颠簸的神思混淆,胡言乱语,这句话千万不要当真。” 没错,将颜楚从飞奔的马背上救下,后又用力凌空一抛,甩到大树之上的身穿月白色披风之人,正是君羽。 ------------ 第六十九章 打乱棋局 “呵呵,呵呵……” 颜楚心虚的大笑两声,深深发愁:“现在这场地上,如今就他与君羽俩人,若惹恼了这家伙,还不将他就地处理,不留一丝声息。” 想到此,他紧闭嘴巴,不在言语一句。 而君羽无奈一叹,“这算哪门子的事?她明明是来寻找风间离与阿九的,为何会遇到这位极品太子?” 原来,此前君羽捡到风间离的那尾布条后,心念一动,当即便沿着那条路继续搜寻。 却怎料,刚刚奔跑的步子还未停息,便听到一声马蹄狂奔的声音,眼前有发疯的马儿疯狂冲来。 君羽心下一惊,有马儿横冲直撞向她袭击! 君羽很快摆开架势,踢翻马儿,遏制住他疯狂的前冲。 此时,马上却传来一阵叹息之声。 君羽未加多想,也并未抬眸,伸出手便要将那人救下马背。 掌心相触的瞬间,君羽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厌恶。 她眉梢一挑,果真见到一道红衣荡过眸中,到此,她心中已知晓马背上之人究竟是谁? “是那个该死的东楚太子!” 眼角正巧瞥见一颗粗壮大树,君羽心随所动,下一瞬,她目光灵动,借助冲力,转换方位,直接将颜楚扔到了树枝上。 心中难免好笑,那颗大树恰好位于东南方向,到真真儿符合了那一句:“自挂东南枝!” 随后的事情,两人都已知晓。 一时间,寂静无声,颜楚在一侧伪装躺尸。 颜楚难得如此通透,君羽这一刻感觉到很是欣慰。 君羽刚要离开,将颜楚独自扔在此处,继续寻找风间离和阿九。 却不想,忽然好似注意到,倒地的马儿后臀之处,有银色光芒一闪。 “竟是一枚银针!” 由此不用过多思量,君羽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为何这匹良驹会呈疯癫之状,四下乱窜。 看来是,早有人在颜楚马上做了手脚。 只等他挥鞭打马,抽到银针,马匹吃痛便趁机以惊马做掩饰,结果了颜楚小命。 果真,好计谋! 君羽屏住呼吸,忽然一震。 若估计不错,这便是凶手企图搅乱四国局面的杀招。 压下心中恐慌,此时,却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君羽脊背一凉,“刺客来了!” 缓缓低眸,迅速拉起马儿,身形一纵,她已经就坐于马背上。 她抬眼一扫,望向颜楚挂于树梢的身影,君羽眼眸半眯,脚下狠踢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飞速掠出。 不消片刻,竟已跑远。 此时,阖眸的颜楚闻声,缓缓张开双眼。 却只见尘烟滚滚,人去楼空,君羽无影无踪。 “跑了?君羽竟然跑了!”颜楚愤怒的唾弃,“君羽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小人!” 草丛的一角黑色骤然引起了颜楚的注意力。 不消一瞬,颜楚已然清楚这其中门道,看来是有人针对于他,想要置他于死地! 杀手愈靠愈近,颜楚摆荡起身子,企图爬上树,躲过这一劫。 怎料,咔嚓一声,树枝因负重过沉,已然乘断裂之势! 颜楚脚下不停仍向上攀爬,他假装安慰自己忽视那道危险,表现出没心没肺的表情。 可是,好难啊! 明知道要死还笑,那是傻子!难道今日他真的在劫难逃?就要魂归大秦么? 此时,杀手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已经到了脚下。 颜楚拼尽全力,“豁出去了!” 他霍然倾尽全力,向上一窜。 只听一道巨响传来,“咔嚓!” 这支树干彻底断裂,颜楚身体在空中一滞,下一瞬已经重心转移,向地面落去! 颜楚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望了一眼头顶苍穹,笑道:“也算死得其所了,不管怎样,总算保住了容貌!” 他展开双臂,身形飘荡而下,轻笑出声。 “呵……” 这一声笑容低沉沙哑,却不知颜楚是嘲笑自己,还是在叹喂他人…… “驾!” 料想的撕心裂肺并没有袭来。颜楚只觉有一双手抚在他腰上,身体陡然一旋,全身已经被一缕清香之气包围。 腰间被两支纤细手臂缠绕,触感细腻,摩挲的他眼眶一热。 “他没有死!”颜楚已然察觉出他所在方位。他并没有落于地面,也并没有被杀手抓住, 身下颠簸的坐骑,已经提醒了他。如今,他正坐于马背之上,飞奔逃离。 不用张开双眸,颜楚也清楚的知晓了身后之人是谁。 还有谁会这般迅速赶到,将他救下。 还有谁会恰好出现在此处,时机精准。 答案不言而喻,那便是这人本就在此,佯装逃离,摆了刺客一道。 然后,趁乱调转马头,冲回原地,救下他性命。 叹了一口气,颜楚说道:“君羽,本太子不会在责怪你暴打我之事了。” 后方那人似乎低低嗤笑了一声。 颜楚勾唇:“不过……方才你将本太子挂于树上一事,却难辞其咎!” 那人冷笑一声,“太子您实在多虑了。今日,您是竖着走回去,还是横着被抬回营帐,仍未可知。” 听罢,颜楚面上笑意微敛:“君羽,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还在身后,并未摆脱?” 须臾,颜楚察觉到面上一凉。 身后那人鼻息喷薄在他耳畔:“不错,非但如此,而且营帐之前无故起火,如今太子您遇刺,仔细思量这其中端倪,你还有信心能逃过此劫?” 颜楚心中大骇:“竟是调虎离山!只怕等援兵察觉到事情不妙,赶来救本太子之时,早已为时晚矣!” 他二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另一方的风间离选择了放弃比试,回到营帐救君羽。 如此,风间离在昏倒前勘破了这个阴谋,也及时将危险的讯息传递给了纳兰帝。 才有了后来的援兵及时赶到,救下了东楚太子。 彼时,马背上。 颜楚桃花眸微眯,低头看着环绕在他腰际的手臂,轻轻一笑:“不过如今,结果到底如何尚未可知。谁会料到,竟突然冒出你这么一个人,打乱了这整盘棋局。” 身后那人猛然一哼:“太子实在过于自信,我如今能够救你,便也能够将你推下马,毕竟,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闻言,颜楚视线扫过身前牵住马缰的月白袖袍,定格在那一双白皙细滑的柔荑上。 “好滑,好白,好嫩,好像女子的手……”颜楚轻笑。 “你才好白,你才好滑,你才是女人!”君羽笑骂道:“就以太子你这副风流多情的俊俏模样,只怕送到小倌馆,只好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还会有很多人疼爱呢!” 不错,身后那人便是他以为独自逃跑,却又掉回马头救了他的君羽。 挺多君羽这般说,颜楚也没有再回嘴一句。 而颜楚之所以未在多言,实在是知晓君羽所说丝毫没错。 君羽与他非亲非故,此刻,就算将他推下马也合情合理,然后,在将他卖到小倌馆,只怕君羽真的能做到。 以他对君羽的了解,她能够说的出,便能做得到。 所以,颜楚只好假装闭嘴,不再试图挑战君羽的底线。 ------------ 第七十章 抱了君羽 然则,颜楚猜对了其一,却没有料到其二。 君羽之所以救他,并非闲来无事,善心仁德。 实在是,方才,她打马奔出一段距离后,猛然间记起昨日在风间离大帐内,见到的那副路线图。 风间离接受了纳兰帝旨意,掌管一路上的行车事宜。 若颜楚今日真的发生意外,难免皇帝会怀疑到风间离身上。 毕竟,只有风间离一人清楚这番狩猎路线。 而牵扯到风间离身上,那就预示着他要遭殃了。 如今,侯爷不在,风间离又体弱,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那今日她君羽也保护风间离一次! 这才是她之所以会掉转马头,将颜楚救到马背之上的最终原因。 思绪一转,君羽眼锋一挑,看来这帮杀手的头领便潜藏在随行众人行列。 她眉头紧蹙,“这人究竟会是谁?为什么他要搅乱这片大陆?” 君羽只觉错综复杂,毫无头绪。 陡然,后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愈来愈近。 君羽心下一惊,杀手追来了! 此刻,她骤然发现身下坐骑的速度竟然越来越慢。 想起这马本就受伤,加之不久前,她用尽全力的一踹。 如今,这匹马只怕早已奄奄一息,身体损耗也到了绝境之地。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甩开后方刺客,然后跳下马,找到隐蔽地带,躲藏踪迹。 这一路奔跑,君羽只觉这副身体似乎有些脱力,倘若与后方杀手打斗斡旋,只怕费力不讨好,她难免受伤。 她记得风间离说过半月后军事学院招生,而沐色可能在那里。 所以,这些天她必须不能受伤,以防错过报名时机! 想到此,君羽没有任何犹豫,撩起马鞭,使劲一抽。 “驾!” 狠狠打在马儿臀部受伤地带,以期待马儿吃痛,能够爆发最后的冲劲,将她与颜楚二人,远离后方追踪。 同一时刻,君羽厉声喝道:“纨绔,你抓紧了!” 颜楚只觉后背处,有一抹温润清香依靠袭来,他未加多想,依言紧紧抓住马缰,桃花眸轻眯,瞥着身前那双月白袖摆下,有些指骨分明,白皙晶莹的柔荑便这样晃了神。 迎面微风骤起,拂过颜楚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散开,翩跹于君羽的耳际。 “一个男人你喷这么浓郁的香干嘛?真难闻!真臭!”君羽叱道。 颜楚下意识嗅了嗅全身,“臭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望着君羽厌恶的表情,鬼使神差,颜楚低笑,“那以后便不用了吧!” 须臾,君羽忽然后心一凉,危险感愈来愈重。 此时的颜楚偏起头来,刚要嬉笑戏耍一番君羽。 却怎样,纤长半敛的眸色瞪起,颜楚瞳孔瞬间放大,看到了身后飞驰而来的利箭! 那利箭泛着幽冷的光芒,直直飞向君羽后心。 颜楚一瞬间用力转过身子,将双手从君羽腋下穿过,抱上了君羽,替她挡住了那支利箭! 君羽只觉红色在眼前蔓延开来,四下摆荡的身子,被一双手臂紧紧拥在怀里。 颜楚红色衣袍下的那双手死死箍在她腰际,如墨的发丝摩擦于脸侧,君羽耳间却听到什么东西穿透入肉的声音。 “哧!” 君羽当下身子一惊,骤然身体紧绷。 这个草包纨绔的东楚太子竟然抱了她! 君羽微微挣扎,便要甩开颜楚将他踢下马背。 这个流氓纨绔太子!是死是活,与她毫无关系! 似乎有人轻笑响在耳际,“原来男子的身体也可以这般舒适,让本太子流连忘返。” 君羽理智却随着这一句话,悄然间回归脑海。 她忽然记起此前身后的危险之感,此刻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联想起刚才利箭入肉的声音,和耳畔颜楚压抑的呻^吟声,君羽这一次没有理会颜楚的挑衅语句,而是微微转身,向后一看。 一支利箭扎在颜楚肩膀上! 这时,君羽终于理解,颜楚莫名其妙又无比怪异的抱住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原来那危险的感觉出自于这支弓箭。 而颜楚偏过头的一刹那,正好看到飞速掠来,马上便要射入君羽身体的利箭。 他未加思索,抱住君羽,以肩部为靶,替君羽挡住了箭枝! 有喷薄的鼻息痒痒的似乎揉入心肝,紧紧抱着君羽的颜楚,似乎轻笑了两声。 颜楚看着冷面呆板,毫无表情的君羽,欲哭无泪:“好歹本太子救了你一命,君羽你为什么仍旧摆着个死人脸?” 颜楚面上相当骄傲,洋洋得意,他似乎笃定君羽一定会感激涕零,温言软语。 却怎料,下一秒,君羽所说的话,实在给了他一个巨大打击! 君羽披风下的脸孔未有一丝变幻,只听低哑寒凉的嗓音,轻轻擦过颜楚脸颊:“我并非躲不过那支箭,东楚太子殿下您实在多此一举!” 听罢,颜楚哭笑不得,却无奈赞同,君羽所说确为实情。 以君羽身手,一定是能够躲开的。 颜楚哭道:“他好不容易做一次英雄,没想到竟被人视作多此一举!” 颜楚翻了个白眼,“君羽这幅不领任何情面的德行,倒与风间离如出一辙。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侍卫。” 叹息了一口气,颜楚微微松开紧抱君羽身子的双臂,与她远离了一些距离。 肩肘处渗入骨髓的疼痛钻入神经,引发颜楚下意识张唇,不停狼嚎惨叫。 “丫的,疼死本太子了!等本太子抓住他们,看我不将这些杀手全身戳满洞,让他们也尝尝********的苦痛滋味!” “啊……嘶!” “忍一下!”君羽说道。 一刹那,颜楚感觉手臂被君羽抬起。 半阖的眸子微张,颜楚猛然间意识到君羽这句话的含义,“这是要拔箭?不要啊!” 啊! 正要尖叫,却不想,君羽早眼疾手快,早已经将利箭拔了出来。 颜楚微微抬眸,就看见君羽手心已经把玩着一枚断箭! 见他视线触及此处,君羽随手一抛,就扔到了旁边小道之上。 “你拔箭的时候不能说一声吗?要是给我拔死了怎么办?”颜楚喊道。 君羽笑:“祸害遗千年,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颜楚瞬间一怔,骤然感觉有些甜蜜涌上心头。 君羽低低的呼吸,微微擦过他耳际。 ------------ 第七十一章 藏身洞穴 颜楚只觉肩肘处有微凉的触感传来,身后覆着月白披风的君羽已经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此刻,狂奔的马儿早已摆脱了身后的追杀。 身下的坐骑彻底瘫软,前蹄一软,跪倒在地。 喘息的呼声停止,这匹马终于力竭而亡! 马儿倒地的一瞬,君羽眼神微眯,拉着颜楚就纵身一跃而下! 颜楚看到君羽一边跑,一边不忘紧紧按住他伤口。 他感觉心中一暖,“其实君羽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轻易不会交心,但若她认定之人,只怕她会倾尽全力护他周全!” 颜楚忽然有些羡慕风间离,能有这样一个手下之人。 又莫名有些嫉妒,嫉妒风间离得了这样一块宝儿。 但他东楚太子要是对什么东西有意思,必定是会弄到手,“风间离你就瞧好吧!” “别走神,跟上!”君羽说道。 颜楚邪魅一笑,很快紧随在君羽身后。 原来,两人前方巍峨矗立,竟是一片茫茫苍山。 看来他们是跑到了围场密林的后山脚。 这片苍山颇高,也很陡,三条小径蜿蜒,直入山坳间。 四周树木棵棵,植被蔓延至山腰。 当机立断,君羽打定主意,向山上跑去。 两人头也不回,直奔眼前高山而去。 山高之巅必有洞穴,若寻找得当,可掩藏于内,等待援兵前来。 微风凛冽刮过,林间春色无边。 天色渐渐暗沉,山中起了薄薄的岚气,君羽,颜楚两人狂奔的步子越发急速。 洞穴内。 纠缠复杂的蔓藤,将洞口遮盖的相当完全,未有一丝缝隙。相信就算刺客们从此经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察觉得到。 君羽仔细检查了一番洞口后,放下心来。 她微微靠在洞中铺好的草垫上,平复起紊乱的气息。 思绪一转,只能等到天色彻底漆黑下来,她二人的掩藏之处才会越发安全。 山野开阔,路径难走,夜间不好搜寻。 只要在此坚持一阵,相信很快皇帝就会发现颜楚失踪,察觉到事情不妙。 那么,派来搜查两人的禁卫军,相信也很快就会来到。 所以,能不能坚持过这一段时间,至关重要,能不能躲过刺客的搜寻,等到援兵的到来,都在这一段时间。 呼吸绵长,君羽轻轻偏过头,便看到坐在她身后的颜楚,面色惨白。 “苍白?流血?” 君羽心中忽然咯噔一声,如今,她二人躲避追杀在即,没有药物止血,只怕这段时间对于颜楚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夜色开始昏暗下来,洞口被完全遮挡,没有光亮。 君羽视线所及,渐渐模糊,只能隐约辩得一抹轮廓坐于身后。 君羽目光幽幽,低笑:“祸害遗千年,祸害你没事吧!” 随后,似乎听到颜楚邪魅一笑:“祸害还想祸害你呢,怎么可能有事?” 听到颜楚如此说,君羽索性放下心来,“颜楚是个打不死的祸害!就算杀手都死光了,只怕他都不会有事。” 半响,静谧一片,四周无声。 恍然间,君羽却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味,弥漫在鼻息中。 君羽心中叹喂,果然不出所料,颜楚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如今,只能期待皇帝尽快派人前来寻找颜楚。 要不然,以他虚弱的身子,只怕不消片刻,就会晕过去。 君羽紧了紧身上衣袍,低敛起眉目,似乎想到什么,向后瞥了一眼,哑声说道:“东楚太子,你自己撕下布料,在伤口上下两侧分别绑紧,如此,稍过可以止住一段时间的血。” 依君羽所言做完后,颜楚桃花眸一挑:“君羽,那日大街上,你嫉恶如仇,若非本太子见过你的相貌。实在不会将昨夜那个洒脱狡猾的少年,看做是你。” 他低低唔了一声,竟又接着说道:“原来寡淡薄凉才是你的真性情!不过,本太子更欣赏这般冷酷的你!” “好疼……” 颜楚嘤咛一声,咧开嘴角,呼痛低吟。 “颜楚,若想活,别再出声!” 闻言,侧坐的颜楚微微勾起唇:“本太子手臂太痛,无法自行包扎,君君帮个忙嘛!” 君羽听到那声昵称,只觉如鲠在喉,有些泛呕。 她两人也未有交情,所以,她并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换而言之,她知晓颜楚这人本性,不会轻易将他所言做真。 良久,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君羽半阖眸子,知道颜楚这是自己开始包扎了。 她眯了眯眼,若说她善于伪装,只怕言过其词,颜楚才是那个真正精通变脸的人。 随即,她突然想起阿九,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被牵连在追杀之内,毕竟他心态并未好转。 昏暗的洞口渐渐转为银亮之色,月色已悄然升起,倾洒于蔓藤缝隙之中。 “救命之恩,本太子无以答谢,便将这副身子赐予你,任你所为。怎么样哎?君君……” 一抹低软呢喃忽然响在耳边。 君羽微微侧转,伸出手臂,五爪伸出,钳制住颜楚喉咙,冷冷出声:“别再装了,东楚太子,您还不知晓一件事吧,紫罗兰昨夜自缢身亡了!” 噙着笑意的颜楚听到君羽的这番话后,似乎一震,他表情瞬息万变,不在勾着邪魅的哂笑,而是绷紧表情,低沉说道:“自杀?” 君羽松开五指,重重摇了摇头。 而颜楚却从君羽这份神态中,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紫罗兰并非自缢,而是他杀! 颜楚蹙起眉头,瞥了一眼眼即便包扎了却仍旧流血不止的伤口,微微有些出神。 看来此前寺庙刺杀风间离的那一批人,可以确定不是他们东楚国人做的了。 暗处是有一个人想要利用他们东楚做挡箭牌,想要颠覆这片大陆! 那么,如今,国猎围场有人刺杀他,这些人是想活捉他,以此要挟东楚!” 好狂妄的野心,好阴毒的心思! 颜楚猛然一震,终于理清这其中头绪。 箭头插入肩肘极深,汩汩流出的血迹已然干涸,映着颜楚苍白的唇。 颜楚只觉越发看不透这一月来四国之间发生的离奇事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 第七十二章 空心石层 他将头缓缓触到身前君羽的肩膀上,依偎垂下,嘴角勾起弧度。半阖起双眸,颜楚低低呢喃:“君君……身子好香哦!” 暗色摇曳,鬓发幽香,一缕鼻息喷薄于君羽脖颈间,于封闭山洞之内氤氲开来。 蔓藤轻扫,缝隙中融入一缕月色,打在洞侧的石壁之上,清冷生辉。 柔软绸缎的发丝纠结缠绕,擦在君羽瘦削单薄的肩膀上,暗影中贴近耳际的呼吸,潮湿而灼热。 而君羽眼眸间含着潋滟的波光,似乎想起另一个体弱孤僻的少年,夜雨丛林之内,用力伸出掌心匕首,替她将身后偷袭的刺客一击解决。 那一日,也仿若此时光景,月白衣袍的少年呼吸擦在她耳际,不经意中钻入谁心。 “风间离,风间离……” 有细小黯哑的嗓音,有柔情宠溺的三个字,一遍一遍响在君羽心中。不经意的君羽眉眼微弯,终于勾起了唇。 但下一瞬,君羽却骤然起身,挣脱开这方****的氛围,同时左臂旋起,击向身后颜楚! 只听一道闷声,骤然响起。 君羽偏过的身子微顿,却难免疑惑,心中纳闷开来:“像颜楚这样的草包,流了这么多的血,竟然还清醒着?还没有昏迷?” 毕竟他含着金钥匙出生,身娇体贵,只怕今日流的血,比他十多年来流的都多。 不过,颜楚仍旧保持未昏迷的状态,却让君羽更加确定起来,装模作样、花心****、放荡不羁并不是真正的颜楚,他内心的坚毅果敢只怕并不逊色于任何皇家子弟! “君君,你好不温柔嘛……” 一袭红衣的颜楚,微微侧倚在山洞墙壁,躺靠于草垫之上,双眼似嗔还怒,邪魅的瞥着她。 而君羽此时,刚刚转过身子,面对颜楚,想撕开他虚伪的面纱。 却猛然间被另一处异样,吸引了注意力。 抬眸的瞬间,眼角处似乎被一闪而过的光亮微微晃了眼。 她心下一惊,那方位竟位于山洞最里面的墙壁之上! 当下,未有丝毫迟疑,君羽三步跨作两步,就奔到了最深处墙壁面前。 山石墙体,洁白光滑,难免映在月色清辉下,耀眼反光。 想到此,她心中疑惑已然散去大半。 君羽莹润的指尖拢做拳状,轻轻敲在墙壁之上。 结实淳厚的敲石声响,漾在耳际。 她紊乱的思绪,随着这一道道轻响,终于归于平静。 转身,刚要离去。 刹那,身子猛然一震,手下最后敲打的这一处石壁,声音空灵清脆,绝非实心! 换而言之,这处内里是空的! 不自觉般手指顺着此方,摩挲起石壁墙面的纹路来。 若内里,真的是中空,那么这方墙壁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机关! 随后,她身子更加靠近石壁,拿眼一处一处仔细扫描墙上缝隙,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这处中空地带,一定能够从里侧打开!” 要不然,石头如何会空?显然是有人将它砸空,后又遮掩起表面痕迹。 她掌心微顿,这方墙壁一看便知,是此处的石壁被挖穿一块后,又将凿下的顽石打磨平整,做成与破口吻合的盖子,在按回此处而成。 不过…… 这处石层,不会是最近被人设置的。 她抬眸又认认真真的打量起,石壁缝隙的贴合程度。 被重新按上的石壁盖,已经与缺口重新长在了一处。 顽石不经过累月年轮的变迁,是不会重新结合在一起。 换而言之,这处石壁机关,只怕最少有数年的历史了! 思虑至此,君羽心中一惊,会是谁费尽心思,挖出这么一道密处?这中空的石层内又究竟掩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难道从来没有人进过此处山洞?还是说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抹不同寻常? 君羽只觉毫无头绪,她也不再自寻烦恼,有的是机会留给她,去探查这具躯体的身世。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处夹空石层之内,究竟藏着什么? 随后,她捡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干柴,微微插入石层,因着接触重新结合在一处的缝隙之内。 就算历经几年时间,两处连接在了一起。 但毕竟石层被砸开过,不会真正重新长上。 那么,只要有器具的帮助,还是很容易便能打得开的。 而此时,依靠在另一侧的颜楚,也察觉到了君羽的异样。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拿着树枝一遍一遍沿着石层缝隙,做着划穿动作的君羽,紧紧蹙了眉。 但却并不发出一丝声响,因为他心知肚明,暗夜里哪怕细微的低音,都会因着寂静的四周而被无限放大。 若搜寻的杀手闻到声息,循迹追来,那么今日君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便全部白费。 他看着臂膀间已然干涸的血迹,轻轻扯了扯嘴角,心间一凝:“君羽这个少年,自己竟也会欠他一条命!” 随后,颜楚突然想起了方才马匹之上,利箭破空,射向君羽后背之时,他那抹未加思索,以臂挡箭的举动。 他似乎很不解,自己下意识怎会做出这般动作? 却在一刹那,他思绪转瞬清明,“君羽将人心看得太过透彻,不得不防……” 不过,如今,自己也替君羽挡了飞速掠来的羽箭,两人自此扯平,互不相欠。 颜楚微微含笑,唇角勾起放肆弧度,心中思忖:“不过,君羽这小子到是做贴身侍卫的好手,若可以弄到东楚保护自己,必定事半功倍!” 山坳入口处。 “兄弟们已经将整座山翻了个遍,仍旧没有发现东楚太子的踪迹。” 十五六个黑衣人隐在山壁丛林间旺盛的植被之中,低低说道。 一道稍显沉稳的嗓音,自几人中悄然响起:“那人说过,必须尽快处理活捉到东楚太子。要不然,只怕很快营地的禁卫,就会追查到这处山脉,我等性命不保!” 他瞥了眼山下稍远处,灯火阑珊的大帐,眉锋暗芒一闪:“我等重新再搜查一遍,这次,要注意山缝连接处幽暗隐蔽的地带!若无法活捉,便执行最后策略,就地解决!” “那人叮嘱过千万不可暴露身份,小心隐藏!必要之时,径自逃脱,老地方汇合!” “搜!” 十几道身形低低喊道,如离弦的箭,四下分散开来,只余几抹残影,飞速掠过…… ------------ 第七十三章 入林搜查 山下营地大帐。 此时,侯府主帐。 一豆烛火,铺散满白色锦被的软榻之上。 垂落在一侧的莹白手腕,微微动了动,纤细的指尖轻颤。 一瞬间,榻上的人影已经直起身子,坐立开来。 浓密如蝶翼的睫羽缓缓煽动,半阖的凤眸终于慢慢张开。 恍然间,似乎被刹那明亮的灯火晃了眼。 他探出手臂,半挡于眼睑处,只觉灼热的痛楚,自手臂传来,微微蹙了眉。 恍惚的视线终于清明,他抬眸扫视了一圈,帐内场景,似乎定定一怔。 半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那时在侯府下人帐子前体弱脱力,昏了过去。 没错,这刚刚醒来之人,便是侯府世子风间离。 风间离丝毫不理会已然包扎好的手臂,抬手将撩起的衣袍袖摆放下,遮住伤口。 而后,猛然一惊,自榻上快速起身,汲着鞋子,低低向帐外喊了一句:“阿三!” 下一刻,摆荡的帘布随风而起,一抹他并不熟悉的身形,进了帐门。 “少爷,您有何吩咐?” 风间离抿着唇角,思绪一凝,记起自己将阿三自君羽所宿的大帐内背出,后来,阿三便没有了呼吸。 他沉着的心底有些焦虑,这一番连环事件,仿若错综复杂,寻不得源头的乱麻。 若想勘破暗处之人的身份,必须找出这丝事件中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料到的变数。 依循这缕变数,追查下去,必定能够引出幕后黑手! 心念到此,风间离脑海中突然腾地一下恍悟,变故就发生在侯府下人大帐走水后,却失踪的君羽身上! 幕后之人不会想到本该烧死在侯府下人大帐内的人,变成了阿三! 阿三会出现在下人大帐,并不稀奇,因为在狩猎比试场地,是风间离命令他回转营地救火。 不过,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却是为何阿三会被人打晕,昏倒以至命丧火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走水的帐子不是其他帐篷,偏偏是侯府下人大帐? 这一切线索似乎都有个共同特点,那便是……针对侯府! 突然,营帐外侧禁卫整齐有序的军步,嘈杂喧闹的声音,炸在风间离耳际。 他收回思绪,沉吟片刻,低低开口:“发生了何事?” “禀少爷,东楚太子失踪,陛下调动了禁卫入林搜查。” 听罢,风间离眸色飘忽,抿了抿唇瓣,思绪微顿:“除去东楚太子外,那北齐小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这名侍卫用着波澜不惊的嗓音,沉沉回道:“宁小将军在密林遇到袭击,但并未出事。听说是咱们府上一名唤作阿九的小厮救了他,如今两人正在另一侧大帐之内医治,还未清醒。” 那么,风间离凤眸一眯,如今君羽与颜楚两人接连失踪,只怕也遇到了刺杀,若估计不错,这两人只怕碰到了一处。 换而言之,找到了君羽也就能寻到东楚太子! 如今,线路图一事归属自己掌管,而今日国猎围场竟发生暗杀事件,进入了外人。只怕颜楚若有何事,侯府必定遭受怀疑。 他捏了捏手心,“陛下此时又在何处?” 那侍卫敛下神色,轻轻禀报:“除去入林搜寻的禁军外,所有大人都被圣上召集到了御帐之内,正在商讨东楚太子失踪一事。” 侍卫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什么,又开了口:“因着大帐人手不够,方才刘管家被唤道了御前服侍。” 闻言,风间离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穿好鞋子,走到装衣物的内箱,探手打开。 却猛然,他双目怔忪:“最上层明明置有一件月白披风,现在怎么没了?” 此刻,还有另外一件棘手之事,萦绕在怀,他将疑虑抛在脑后,随手翻出另一件披风,快速裹上,疾步奔向营帐门口。 “叫上所有侯府侍卫,随我入林!” 月白色的单薄身形,微微一顿,停在帘布之前,低低命令道。 当下,身后侍卫跨出帐子,迅影如风,很快一众人,紧随风间离进入狩猎丛林。 同一时刻,营地御帐。 “禁军一行人可有消息传来?” 纳兰帝在案几前不断踱步,眉宇微蹙,稍显不安。 禁卫统领夏青峰听罢,面色微有急切,低低说道:“陛下,刚有消息传来,人目前并未找到,也没有搜到任何线索。” 皇帝踱步的速度越发急促,面部冷凝,似乎含着僵硬,有些微怒:“已然过去半日,连一丝线索都查不到,果真是皇宫内尽职尽责的好禁卫!” 夏青峰腾地跪倒在地:“陛下,如今没有消息,便代表了安心,至少可以说明东楚太子并未遇害,可能被困于某处也未可知,卑职已经责令所有人全力搜查,一丝不可懈怠!” 纳兰帝胸前的怒气渐缓,转身面朝孙公公:“澈儿也随同禁军入林了?” “禀皇上,二殿下确也跟随去了搜查,他走时,叮嘱过奴才禀告陛下,此时关乎两国邦交,不容轻视,所以才亲自搜寻,烦请陛下见谅!” 纳兰帝嘴角崩成一条直线,缓缓点了点头。 心中却想起,今天白日里午时所发生的事。 那时晌午刚过,他正带着群臣在密林狩猎,怎料有几名护帐侍卫,气喘吁吁赶到。 随后,他才知晓侯府下人营帐起火,本来一个下人帐子起火并非稀奇之事,也没甚紧要。 纳兰帝正猎在兴头之上,被此等小事耽搁,心情便不甚晴朗。微微蹙眉,叮嘱了随行禁卫派出一众,回帐灭火。 当下,转过身下,一撩长袍下摆,刚待重新骑上马匹。 那护帐侍卫却又向着孙公公,耳语了几句。 孙公公面色大变,赶忙禀报给了纳兰帝:“启禀陛下,风间世子恰巧见了起火之势,回了营帐,现在不知什么原因诱使气力耗尽,晕倒在地。” 纳兰帝摩挲着手心的弯弓,朗朗说道:“尽快着医官前去诊治,丝毫不得怠慢!” 而孙公公却一瞟身后众官员,接茬道:“皇上,那侍卫说离世子昏倒之前,竟大声吩咐了一句话。” ------------ 第七十四章 奇葩奇遇 “是什么?” “陛下,这句话仅有四个字……声东击西!” 营地御帐内,纳兰帝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他提步靠近座椅,微微斜起身子,坐于高位之上。 皇帝双眸一暗,丛林之内,当孙公公那句话传入耳中后,他心下一惊,便带着所有朝臣禁卫军回到了营地大帐。 随后,派禁卫军入林唤了参加狩猎的六名贵公子回帐,却从夜凌轩口中得知,东楚太子颜楚找不到人影,不知跑去了哪里,失踪了! ------------ 第七十五章 须得诈死 颜楚神情微妙,收起面上不羁放荡的含笑,不再试图闪躲开君羽的触碰。 随后,那件红色衣袍便在君羽半撕扯半小心的状态下,被她脱了下来。 “嘶啦!” 衣衫碎裂的声音悄然传入两人耳中。 须臾,颜楚身上的绯红衣衫已经拿在君羽手里。 颜楚仅着白色亵衣,面色苍白,隐隐透着一道害羞的潮红。 他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尖叫起来:“君君,你轻点……” 但是下半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胳膊甩到了身下的草垫上。 “嘘……安静点,别这么激动,我竟不知道东楚太子这般容易害羞。”君羽压住身下暴躁的邪魅男子,似笑非笑的点在他唇上,只是她眼底丝毫没有笑意。 “谁害羞了,你真不要脸……你比我还不要脸!”颜楚恶狠狠的瞪着君羽,他相当不喜欢这种跟青蛙一般,被人四脚朝天压制的感觉,从来都是他压别人,没想到在君羽这里到让她给压了! 君羽轻叹,“没害羞便好,我还以为某个东楚太子转型了呢。” 颜楚看着君羽漫不经心的用修长细腻的指尖敲着地面,他魅惑的桃花眸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光,随后,他快速别开脸,掩盖住他心底的悸动。 颜楚忽然敏感的察觉到,压在他的君羽身材修长,却比男子要柔软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贴着他腹部的滚烫。 耳边有浅淡的呼吸一股股打在耳畔。轻柔的,轻轻的扫过他脖子的肌肤,瞬间让颜楚觉得那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颜楚艳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怒瞪着趴在他身上的君羽,“你,你快给本太子起来!” 君羽看着颜楚那副暴躁美男的倨傲模样,心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东楚风流的太子爷怕这件事?怕被人压啊?” 她眼底的那点子得意,让颜楚呼吸一滞。 “君羽这个混蛋!”颜楚心头火气疼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他被压的喉咙有些发痒,他慢慢扶墙坐了起来,“本太子怕什么?你,你不要胡说……” 君羽看着颜楚笑了笑,这一回到没折腾,翻身而起。 颜楚望着拿着他红衣的君羽,别过脸去,沙哑说道:“保重好自己,君羽!” 君羽微微眯了眯眸子,颜楚这是在提醒她保护好自己?他终于装不下去了罢! 如此也好,君羽抬眸环视了一圈四周,似乎想到什么,双眸攸的一亮:“颜楚,你随我来!” 倚在墙壁上的颜楚,这一次却并未有一丝抵触,他相当听话的站起身来,踉跄着跟着君羽缓缓靠近石洞最深处。 君羽将颜楚安排好后,她便拾起来一些干草,铺在颜楚身体上,彻底挡住了颜楚的身形。 如此,若不经意看过去,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杂草堆而已。不会有人料到,东楚太子就在这里。 最危险之地,也是最安全之所。 做好一切后,君羽顿了顿,转身,便将手中红色衣衫铺散在地。 这时,却陡然有道低喃,沉静无波一般从草堆后传来:“君羽,其实你不必根本以身犯险……你的心意我领了。” 君羽忍不住朝颜楚望去,难怪颜楚那般配合,原来他竟然以为她会扮作他,引走敌人,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等待援兵吗? 君羽有些心不在焉的叱道:“自恋狂!” 话音一落,干草后的颜楚窒了窒,随后便涨红了脸。颜楚很不理解,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如果不是因为君羽被他的美貌所倾倒,那君羽撕他衣服干嘛? 君羽微微一笑:“到底因为什么,你一会便知。只是颜楚你需谨记一点,若真的有幸等到禁卫军前来,默不作声直接昏倒,必要时刻屏住呼吸,诈死!” 颜楚一怔,“诈死?君羽到底想干什么?她有什么计谋吗?” 须臾,君羽背过身子,将干草塞进地面的衣衫内,弄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她这个人形的东西扛在身上,转身望向颜楚。 “记住,须得诈死,刺杀凶手方能自现!” 说完这句话后,君羽伸手将披风上的兜帽带上,低低呼了一口气,握紧拳头。 “走!” 君羽拉开洞口密密麻麻的蔓藤,跨步就冲了出去。 她在洞口留下一处标记,将扶起的藤蔓放下,细细遮挡才就此离去。 那用干草做成的红衣人形,被君羽绑在上。 昏暗不明的星空下,一道人影急速狂奔。身形微晃,与无数抹山体阴暗的倒影相映生辉。 君羽胸前起伏不定,似乎身后有追人的猛兽般脚步迅速。 看似注意隐匿踪迹,实则空旷无际的高地,是最容易被人识破的场景。 她打的就是暴露出身形,让别人发现她的主意! 君羽一边不停的快速奔跑,一边好似轻声安慰身后之人。 红色的人影,一动不动趴在她背上,根本没有声音。 “噔噔……” 君羽眉锋一扫,杀手被她引来了! 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须臾,已有两道黑影朝着君羽飞奔而来。 “东楚太子在这里!”其中一人操着沉闷的嗓音,说道。 随着这句话的飘然而过,君羽轻轻抿了抿唇角:“很好,自己就先露出了端倪,这声音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汴京城口音,那么,换而言之,这批杀手并不是出身本土。” 君羽轻笑:“那就让她好好给她们演一出好戏!” 君羽对着身后的干草人形说道:“太子殿下,小的拼死也必定会护你离开!” 月色清冷,薄薄暗沉,那两人并没有看清君羽身后‘东楚太子’的面貌。 不过,面前这个少年如此誓死效忠的模样,真诚至极,不会掺假 因此,这两名杀手当下已然断定,君羽身后所背之人便是他们今夜的最终目标,东楚太子颜楚。 这两杀手也不啰嗦,既然言语说不通,便只可武力解决。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其中一名杀手握紧手中刀柄,银光一闪,便砍向君羽胸部。 君羽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半眯,心中低咒:“丫的,没想到这些杀手都有这种癖好,都喜欢往胸部砍!” ------------ 第七十六章 自尽于此 隐在兜帽下的脸色晦暗不明,君羽眉锋一挑,看了看天色,还是速战速决,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君羽佯装躲闪不及,手下却悄悄将系在腰间的红衣松开。 只听君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太子殿下!” 场中两名杀手,只见君羽好似因为慌张不经意将身后背着的‘东楚太子’扔了出去! 两名杀手心头一喜,“得来全不费功夫,抓住东楚太子!” 一道红衣凌空划出数道弧度,身后两名杀手紧紧追随。 但是,这两名杀手似乎忘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 君羽出山洞前,借了颜楚红衣,塞满干草做成人形,目的就是此刻。 虚则实之,以假人偶为诱饵,引走两名杀手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一招致命! 君羽抬起眸子,盯着两名杀手忘乎所以的身形,轻笑。 此时,那草人形终于落在地面上,两名杀手追到面前,高兴地差一点跳起来, 其中一名杀手阴婺一笑,抡起刀柄,暴喝道:“东楚太子,别再想跑了,给我们二人乖乖回去吧!” 另一名杀手,嗨了一声:“不必跟他废话,先带走再说!” 两名杀手摆开架势,将锋利的刀鞘,递到前方。 半响,两人终于反应过来,“如此场合,东楚太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管那么多了,管他是死是活,先抓回去再说!” 此时,却有细微的风声从身后响起。两名杀手便感觉后心处一凉,似乎被人重重击了一掌,力道之大,震的两人脚下踉跄,向前倾倒而去! 而他们手中还没有完全调转方向的刀尖,就在眼前。 “呲!” 刀尖插入两名杀手心口,鲜血汩汩流出,两名杀手双瞳发大,“是谁,是谁偷袭他们?” 两人拼尽最后一丝气息,微微偏过头去。 一袭月白披风的君羽,刚刚收回腿,隐在帷帽下的面容,阴沉莫测,晦暗不明。 “喏,你们二位可不要失望,东楚太子还躺在地上呢……” 帷帽下君羽的嗓音飘然而起,响在两名杀手耳边。 闻言,杀手二人组苍白的神色忽然腾的一亮,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是啊,他们手里还有东楚太子这个把柄,他们可以借此要挟面前这个人。” 他们嘶吼着冲着君羽喊道:“东楚太子在我们手里,识相的话,你便,便自尽于此!” 他们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清亮的月光,打在君羽身前,与白色衣袍相映生辉,折射出乍眼清冷的弧度。 巍峨的山脉挺立于她身后,苍凉孤寂,越发衬出四周树木的挺拔。 君羽的身躯在地面投射出一道摇曳晃动的暗影,似乎视若无睹,似乎高贵神秘。 低低的嗤笑之音陡然响起,在两名杀手认为君羽一定会自杀的时候。却不想君羽说出一句话,自此,两人死不瞑目,活活被气死! “你们就那么确定他是颜楚?”君羽说道。 闻言,两人一怔,终于低头看向身旁干草人形。 两名杀手轻轻一扯,红色衣衫的前襟便碎裂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啦啦铺散了一地。 “操你大爷的,是,是草人!” 夜风骤起,卷着地面的干草,打在两人脸上,两名杀手气急攻心,双目瞪直,一命呜呼了。 饶是这两人怎样精心准备,善于追杀,也不会料到最后竟是被他们自己的兵器插入胸口,生生被气死。 两名杀手半张的嘴角还挂着几条草屑,在微暗的山地间,悄然摆动。 君羽轻笑,“不论何时,都不能轻敌,这是我的名言,但显然你们并不知道。” 君羽也不再耽搁,计划最重要的一步还没有实施,今夜看她怎么样将刺杀凶手诈出来! 所有的计策,从此刻刚刚开始。 她很快将两名杀手所穿的黑色夜行衣脱下。 安顿掩藏好两人尸体后,这才悄然换上夜行衣,转身冲下山,向山脚密林奔去。 密林中央地带。 零星的几道火把蜿蜒在窸窸窣窣的丛林中,十多道身影分三个方向,向前包抄,精密细致的搜查,看似没有秩序,阵型紊乱。 实则,分散而开的每处缝隙,精准成型,相互呼应。 其中有道月白身影被十几人包围在内,风间离眉眼浮沉,目光幽幽。 夜风从侧面吹打而过,撩起风间离宽松的衣袖,悄然露出里面包扎伤口的绷带,似乎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那是他为了救君羽,被大帐内的烈火所烧伤的。 “世子爷,前方有一具马儿的尸体!” 风间离取出胸口白色锦帕,轻轻捂着唇,低低咳了一声,听起来似乎在极力隐忍身体的不适。 他咳嗽了良久,这才抬起手中帕子看去,只见白皙洁白的丝帕上,那一点血迹在月光下很是血腥。 风间离苦笑一声,这一回是真咳血了,曾经君羽还笑话过他,听说他三天咳一次小血,五天咳一次大血,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成真了。 他用帕子轻轻擦干唇角的血渍,想起侍卫说的发现一具马儿尸体,忽然目光一暗:“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道:“世子爷,经我们仔细查过,发现这匹马正是东楚太子的那一匹,它后臀处似乎被暗器所伤,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但致命原因却是脱力而亡!” 脱力而亡?活生生跑死的?会不会君羽和颜楚在一起,两人逃跑时用的马呢? 不管怎么样,赌一把了! 风间离沉吟片刻,微微捏紧手中帕子:“此事暂不外传,将马尸收拾妥当,沿着此路继续搜查!” 风间离凤眸微眯,这匹马是颜楚的坐骑,如今力竭而亡,倒在此地。 说明颜楚骑着这匹马一路躲避,一路逃窜,最后马儿撑不住,丢弃在了这里。 那么,若沿着这条小径一路搜查,一定能找到颜楚和君羽。 风间离眉宇中渗着一抹忧色,他拢了拢如墨的长发,幽深的目光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陡然,她似乎注意到临近小路上,有一件细长的东西摊在地面上。 风间离眉头紧蹙:“快去看一看,那是什么东西?” 侍卫遵命,拾起那东西,便递到风间离身前,“世子爷,是一支箭!” 整个箭枝,有无数鲜血染在上面,映衬在四周火把的光亮中,却让风间离心头一沉。 “染血的箭?”风间离眼底闪过阴沉的黑雾:“有人受伤了!这受伤之人会是谁?颜楚?还是……君羽?” “谁敢伤君羽?”风间离垂下眸子,冷冷一笑,这一次,他没有护住君羽,但他发誓今生只此一次!他不会在让君羽处于被动之地,他该是时候站起来,告诉天下,他风间离能够护住他心尖上的人! ------------ 第七十七章 来者何人 他森寒的凤眸似乎暗潮汹涌,心中更加急切,理智在这一刻坍塌,他吼道:“搜,给我继续搜!” 风间离心火急切,引发身体越发孱弱起来,他纤瘦的身躯,伴随着这句声嘶力竭的大喊,微微打着晃。 身旁侍卫叹气,说道:“世子爷,您身子本就弱,还是先回大帐吧,让卑职几人继续寻找就行。” “世子爷,夜里寒凉,若在待下去,您体弱之症唯恐加剧,等侯爷回府若知晓,只怕我等愧对侯爷恩惠啊!” 其他侍卫也开口附和:“是啊,世子爷,您先回去吧,我等必定不会负你所托,一定会将东楚太子找出来的! 风间离将帕子放入前襟,眸光深深:“我了解我身体的状况,如今我还能坚持。尔等勿再多言!” “世子爷,您不要硬撑了……”侍卫们齐齐跪倒在地,“卑职等,请您回去!” “不要在说了!“风间离眸光幽深迷离,他冷冷一甩衣袖,微微抬头看着漫天冰冷的星光。 那一瞬间,仿佛那些星光都揉碎在他眼底,璀璨冰冷,却淬炼成绝世的锋芒。 他说道:“那时候营帐起火,我已经犹豫过一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只知道相比起来,这天地都不及她一分一毫,我不会在丢下她单独一人,我不会自己回去,我要找到她,找到她……” 一点明月光,在天空闪动无数的星光,暗沉的漆黑如黑绒锻一般,为夜空涂抹出一道血腥的色彩。 风间离静静负手,说道:“继续搜!” 侍卫们看着自己世子爷流露出的坚韧神色,他们便知道世子爷是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侍卫们从地面站起身来,对着即便虚弱,却仍旧坚持的风间离,深深的弯下了腰:“世子爷,卑职遵命!” 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世子爷眼中的决心,他身上的气息深沉而凛冽,像是一把未经开封的华丽刀鞘,终有一日会散发出夺目的出尘之姿。 这种姿态令他们心甘情愿臣服…… 风间离微微颦眉,紧了紧衣袖,带着一众侍卫急速搜索。 此时,穿着杀手夜行衣的君羽,从山上疾奔而下,渐渐靠近山脚,即将重新回归丛林茂盛之地。 陡然,君羽眼角处微微瞥见前方光影重重,火光蜿蜒,似乎一簇簇的人高举火把,正高呼着什么。 “有人来找颜楚了!”她迎着那道光亮就狂奔了过去。 而这头,风间离正带着几名侍卫,走到丛林尽头。 他眉头微皱,望着眼前高耸巍峨的山脉,似乎微微一怔,“他竟不知这密林之后有此等乾坤?” 只怕,君羽二人便藏身于山上罢! 这般想着,风间离一直紧绷的心,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 有这地理位置的优势,在凭借着君羽天马行空的想法,君羽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过……风间离想起那枚利箭。 他轻轻低头,凝视着手中弓箭,刚刚放松的思绪一瞬间也开始紧张起来,“若是君羽中了箭,如今只怕早已虚弱不已。若遇到杀手只怕会无力反击,性命堪忧!” “快走,上山!”风间离的眼神像水一般奔腾,他冷冷说道。 众人脚步匆匆,便要开始登山。。 却不想,风间离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瞧见一道黑影从山脉上一溜烟跑了下来。 四周侍卫抽出腰间武器,大喝出声:“来者何人?速速停下步子,不要再跑了!” 侍卫中有人抄起大刀,便向那道身影砍去。 其他侍卫将风间离护在中央,紧紧跟随。 来人不退反进,却是迎上了风间离一众, 这一刻,火把光亮照耀下,风间离将来人前前后后打量的清清楚楚,瞧的透彻分明。 一袭黑色夜行衣裹身,身材颀长,面部覆着一层黑巾,遮住了面上的所有表情。 衣袍宽松的罩在她身体上,显然相当不合身。黑白分明的水眸,仍旧一片波光粼粼。 她只是一味躲闪,却不主动攻击侍卫。 这一刻,风间离冰冷的面容,终于弯起了浅淡的弧度。他望着她灵活,根本没有受伤的状态,唇角微微牵起弧度。 好似那洁白的曼陀罗,在深夜里散发着一股子魅惑人的气息。 这道身影从风间离在大帐内醒来后,就一直萦绕在怀,刻在心中。 这道黑衣已然嵌入他脑海,他怎会辨不出,识不出呢? 是君羽…… “住手!”风间离急急忙忙推开侍卫,磕磕碰碰走了出去。他挤过无数道身影,终于来到君羽身边。 侍卫们握紧手中武器,狐疑般说道:“世子爷,这个人恐怕正是刺杀东楚太子的杀手,不能轻视,先让卑职制服了她!” “闭嘴!”风间离广袖微撩,淡淡的清风微微拂过,他垂眸看着侍卫们一眼,凉凉说道:“她是你们能制服的吗?” “她,我们为什么制服不了?她到底是谁?能让世子爷这般看重?”侍卫们震惊,不解的退到一边。 风间离缓缓抬头,若获至宝般望着君羽,他白瓷般的肌肤浮现出一丝宠爱的神态。 没有哪一刻,风间离如同现在一般对失而复得,有这样深刻的体会。 他淡薄的冷眸,在月光倾洒下,似雪莲破冰而开,带着从未有过的喜爱,他看着君羽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望着风间离那宠溺的神情,君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却不想,面前风间离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甚至于手臂发抖,声音发颤。 风间离在君羽耳边低喃:“你若出事了,叫我怎么活?怎么活!” 一声比一声轻颤,一声比一声炙热。 君羽疾步隔着衣料,她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风间离的心跳如雷,早已失去了他该有的镇定。 一种酸酸沉沉的感觉陡然间涌遍君羽全身,“还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在乎她?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替他如此担心?” 君羽浅浅的笑意,笑靥如花,她下意识回抱风间离,“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风间离轻轻扣着她的腰肢,月色迷离的眸定在她身上,他看着君羽流露出来的羞赧神色,精致的薄唇敛起绵长的弧度。他望着君羽下意识抱紧她的手腕,深不见底的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 “君羽心中是有他的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潋滟如画的面容噙着一抹微笑,他忽然扣着君羽的腰肢便俯下身去,吻上了君羽的唇! “那便让他做点什么,让君羽真正看清她自己的心罢!” 风间离双手捧起君羽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鼻尖,他一把扯下君羽脸上的黑巾,凑到了她唇上。 ------------ 第七十八章 联手合作 他攻城略地,撬开君羽的牙关,毫不客气的吮上君羽的舌尖,冷酷而又霸道的吸吮着她唇里的蜜津。 “唔……”君羽似乎一惊,手中的武器跌落,她睁着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乖,闭上眼睛。”风间离在君羽耳边低语,他微凉的肌肤碰上君羽微微有些滚烫的身体,莫名的便沉溺于其中,“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吻她,不再像雨夜里那次,她昏迷着毫无知觉。” 黑暗中,君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风间离冰凉的呼吸,她几乎能看到他说话时,精致潋滟的唇角弯起来的弧度。 她身子一软,感受着久违的温馨,轻轻闭上了眼。 风间离眸光慢慢沉下去,看着君羽片刻,目光深深仿佛深邃的海一般,口中却依旧挑开君羽的唇,强势的吸吮挑弄起来。 他在君羽耳边笑道:“原来君羽很喜欢这样,君羽的滋味当真越来越美了……” 君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却已经阵地失守,只能被动的承受风间离的恣意掠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芝兰香,仿佛风间离身上最诱人的气息,让君羽的身子不自觉如火般的燃烧了起来。 良久,风间离才满足的放开她,看着君羽说道:“快点长大……。” 君羽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她轻轻一动,便感觉到她白皙纤长的腿,正贴在风间离的腰腹上,两人的私密处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君羽有些脸红,她扭动着身子,刻意板着面容,低声说道:“你,你丫的干什么?耍流氓么?” 那种身体紧紧相贴的感觉让风间离忍不住一股欲火便腾地一下漫上心头,怀里的君羽还在不住的扭动身子,随着她这般一扭动,两人私密处贴合的更加紧密。 风间离止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死死压下腹下的邪火,他睨着怀里的君羽,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泛着亮晶晶的光,洒脱与羞涩,带着微微妖娆的气息好似上好的胭脂一般勾人魂魄,她脸色绯红,艳若桃李,好似九天之上能勾人心魄的妖精。 “别动,君羽……”风间离忍不住咬牙,声音干涩低哑,他真怕君羽在这般蹭着他,他会发疯,现在就将君羽吃掉。 “可是你还太小,我怎么忍心伤害你。”风间离猛吸了口气,压住火烧般的邪火,身体紧绷,一动不敢动。 君羽看着风间离骄傲直挺的鼻尖,看着他脸颊上流下的汗珠,看着他俊美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她感受着风间离结实的肩膀,心头竟然忍不住低笑出来,“受不了了吧,你丫对着一个男子也能有兽^欲,真是个禽^兽!” 君羽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却忽然觉得她的下身似乎被什么抵住,那东西火热而又灼热。 “呀……” 君羽忍不住低呼起来,急急忙忙推开风间离,逃出了他的怀抱。 “你……”君羽咬牙,“你个死变^态,臭流^氓!” 见君羽急急忙忙退开,风间离面色冷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她,“你过来……” 君羽低头数蚂蚁,摇头,“不……我才不过去!” “你过不过来?”风间离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君羽薄而优美的唇微微瘪着,“打死也不过去!” 两人斗鸡眼似的瞪着对方许久,风间离倒先无奈的叹了口气,两步走到君羽身边,帮她将那块黑布重新蒙在脸上。 风间离面色有些扭曲,“爷不过是想给你带上这个!” 君羽感觉到他喷出的灼热呼吸,感受着他轻柔将黑布为她系在脸上,他还将她散乱的发掖在耳后,半天君羽才呐呐的说:“原来你不是想那个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欲火丛生要那个啥呢。” 风间离眼底闪过一丝深邃,他脸上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个啥?君羽若是想,我定然舍命陪君羽,任你索取。” 闻言,一瞬间君羽所有的尴尬,所有的怒火,竟都莫名其妙的幻化成哭笑不得,君羽脸上有些红,她支支吾吾,“你自己那个啥去罢,风间离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想在森林里打野战!” “嘘……”风间离忽然将指尖竖在君羽唇上,“野不野战,一会再说,现在这里还有别人看着呢!” “你丫的大尾巴狼,现在知道有人看着了,刚才你吻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人?”君羽一听,脸色瞬间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说道。 她骤然转身便看见一个个瞪着铜铃一般大狼眼的侍卫们,嘴成“o”字型,正盯着她和风间离。 天色越来越沉,夜幕中的星子已经不在闪亮,风间离看着君羽俏皮的模样,终于大笑出声:“从今日起,不论生,还是死,他都认定了君羽,此生唯一。” 这丝笑容,在后来许多年后,跟在风间离身旁的侍卫仍记忆犹新。 这是十多年来,世子爷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流露出心中情感。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世子爷脸上不再是清冷孤寂,而是真真切切的欣喜。 那声笑容,满含着畅快和命中认定的快意。 只是此时,侍卫们都不理解,他们心目中清高的世子爷为什么会突然亲了这名‘杀手’?而且还对她温柔含笑呢? 那丝笑意,看在君羽眼底,她微微瘪了瘪嘴。 不过,转念一想,君羽颦眉,“如今碰上了风间离,若是这个计策有他帮忙,岂不是更加容易了么?” “你丫的,流氓世子爷,等办完事后再找你算账,想白亲我,那可没门!”君羽哼道,“那可是老娘的初吻啊,啊啊啊……” 这般想着君羽越发咬牙切齿,她望着风间离皱眉:“风间离这个断袖狂,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黑衣人是她,他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两人不用说话,风间离只单单看着她,便已经清楚明白了君羽的计策,他如玉的长指伸出,性感的薄唇轻轻一抿,“这样迎难而上的君羽,这样有心思谋略的君羽,当真不负他风间离的喜爱。” 君羽和风间离两人目光交接,定在一处,君羽点头,“可以开始行动了。” 风间离带着笑意微微颔首。 下一刻,侍卫们便瞧见他们的世子爷风间离敛起面上的笑容,低低说道:“将这名‘刺客’带回大帐,压到御前!” 侍卫们狐疑,“刚才这俩人还又抱又亲又吻的,现在怎么世子爷就让他们动手了呢?谁能告诉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他们可以笃定一件事,那便是,“他们的世子爷竟然是个断袖,他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亲一个看身形是男子的人,真的好重口味啊!” “哎……”侍卫们齐齐哀叹,“好好一个俊美无双的世子爷,怎么偏偏喜欢这一口呢,真是可惜了!” 仰头长叹之后,侍卫们便听令,架起大刀将君羽团团围了起来。 君羽面朝风间离方向,轻轻低语:“东楚太子那货在山上左拐的一处洞穴内,我留有标记。” 风间离蹙眉,这才想起今夜是君羽救了颜楚,她和颜楚俩人在山洞里待了这么久,颜楚又那般好^色,会不会对君羽动手动脚? ------------ 第七十九章 莫名动心 某世子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君羽看着面色不善,磨刀霍霍要砍人的风间离,低笑道:“除了你这个变态之外,谁还敢欺负我?除了对你没有办法,其他人我早都将他们调教得妥妥的了。” “他们?其他人?”风间离冷哼,“到底有多少男子?这些男子都叫什么?都是谁?让我知道,看我不阉了他们。” 君羽:“……” 她从来没觉得冷酷的风间离这般腹黑过,但这一刻,她终于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那般隐忍,他实际上并不好惹!” 风间离叫过一名侍卫,低低耳语:“你去将这方位告诉二皇子纳兰澈,让他去营救东楚太子。” 那侍卫转身便快速跑向另一方,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于是,风间离以及一众侍卫便压着君羽向营帐走去。 世子爷刚吻了这个‘刺客’,这些侍卫哪里敢对她凶?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相当轻柔的,恨不得将一身力道全部卸去,弯着腰对君羽说道:“咳咳,您先请……” “噗!”君羽笑喷,有些尴尬的走在最前头,身后风间离轻轻跟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还没闹够吗?”君羽咬牙。 风间离摸着那双柔荑,眸光凛冽:“走吧,别废话了。” 君羽:“……” 她怎么感觉今夜她忧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 君羽望天,“快来个雷,劈死身边这个世子爷罢!” 风间离极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他凤眸中闪过一点子幽光,“为了君羽,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是雷也劈不死我,你放心好了……” 他捏着君羽纤长细滑的手指,慢慢摩挲,唇角带起勾人的璀璨。 这时,君羽才发现,风间离的另一条手臂一直僵硬的摊在身侧,她狐疑般问道:“你胳膊怎么了?” 风间离浅淡一笑,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手臂重伤的伤口,他轻轻把玩着君羽的小手,道:“只是轻伤,你不要担心。” “轻伤?”君羽狐疑,“他额头上明明都疼出了冷汗,怎么可能是轻伤?到底是怎么回事?风间离怎么会受伤呢?” 见风间离有意隐瞒,君羽也不说破,只是她五指轻轻一动反手就握住了风间离的手,“我从来可不是吃亏的人,你想牵着我,没门!要牵也得是我牵着你!” “我不介意被你牵着,相反,我乐于被你牵着,就算是永远被你占据主动权,我也甘之如饴。”风间离笑笑,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的手,他偏头看了君羽一眼,“我若握住了一个人,便永远也不会放手。” 君羽盯着风间离精致绝美的潋滟面容,看了半响,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有些赌气的说道:“我若想霸占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放手,想撒手,门儿都没有!” 她紧紧抓着风间离的手,大踏步绝尘而去。 身后,一群侍卫大眼瞪小眼,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这……是不是他们眼花了?世子爷被牵着,流露出的那副傲娇小表情,怎么这么像一个娇羞的小媳妇?” 密林另一处。 纳兰澈从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侍卫口中,得知了颜楚的位置。 他便带着一众禁卫军开始上山。 不多时,纳兰澈一众人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他们挑开洞口的藤蔓,冲了进去。 纳兰澈仔仔细细打量起一番石洞,愣是没发现有人的痕迹,他有些失望,正要准备离开。 却不想,忽然有禁卫军指着山洞最里面的一垛草堆,说道:“殿下,你快来看!” 纳兰澈回过神来,那草堆占地面积极大,可以藏身。 禁卫军很快挑开那堆杂草,有白色衣角微微暴露在众人眼前,一个虚弱的男子墨发如瀑,脸色苍白,肩肘处鲜血模糊,似乎中了箭。 纳兰澈大惊,就着近前的火把,终于看清这男子面貌。 “真的是东楚太子!”不过他身中弓箭,似乎伤势不轻。 颜楚苍白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迷离的桃花眸半启,低低咳了一声:“澈澈,你终于来了……” 话音一落,颜楚双眼紧闭,便晕了过去。 纳兰澈听着那句澈澈的昵称,他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厌恶至极的指着一名禁卫军说道:“你,你负责背着东楚太子回帐!” “是,二殿下。” 那名禁卫军得令,便要将颜楚负于背上。却此时,这名禁卫军的手指不经意扫过颜楚的鼻子,一瞬间他瞳孔大张。 他哆哆嗦嗦,全身颤抖,不成语句般说道:“殿下,东楚太子,没呼吸了!” “什么没呼吸了?”纳兰澈差点一把摔在地上,索性他身旁禁卫军眼底手快,将纳兰澈扶了起来。 纳兰澈将手指探到颜楚鼻子下端,感觉在根本没有呼吸的流动,他身形陡然一滞,不可置信般的咬牙切齿。 寂静的山洞中只留纳兰澈咬牙切齿,徒留的咔哧咔哧声。 “东楚太子死在大秦,这可麻烦了!”纳兰澈在心中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他目光一闪,“死马当活马医,先带回去给太医瞧瞧,说不定只是窒息了呢?” “对,只是窒息了,没事的。”纳兰澈阴笑,“带回去若在死在太医眼前,那可就跟他没有关系了,就这办,走吧!” 禁卫军听命,将颜楚背在身上,随着纳兰澈山下狂奔而去。 但他们并没有留意到的是,背上没有呼吸的颜楚,睫毛不经意间轻轻颤了颤。 “必要时刻,须得诈死!”颜楚记得君羽说过的话。 御帐内。 纳兰帝倚在高位上,面色相当不好,如今已然过去多时,仍旧没有东楚太子的消息,只怕他凶多吉少了。 皇帝缓缓摇了摇头,孙公公却在悄然来到皇帝身前,指了指帐门,低低禀报:“陛下,离世子求见。” 皇帝似乎微微哦了一声,有些诧异,“风间离不是体弱晕倒,如今休憩在侯府大帐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这般一想,皇帝摆了摆手,便同意了离世子觐见。 “离儿,进来吧,你体弱,帐外夜凉,不宜多待。”皇帝看似好心的说道。 风间离将被夜风吹起的袖口摊开,松开君羽的小手,朝她点了点头,这才掀开帘帐,进了帐内。 君羽看着风间离下意识的举动,“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君羽问了他这一路他都不回答,他为什么要隐瞒她?难道他伤的很重吗,他不想让她看到么?” 陡然,帐内的话传入君羽耳中,君羽心中一暖,终于知道了原因。 “离儿,听说今日侯府下人帐子着火,你冲进去救人了?”皇帝问道。 风间离看了一眼帐外的君羽,他本有意隐瞒君羽,没成想她还是听到了。 ------------ 第八十章 生擒杀手 风间离无奈说道:“启禀陛下,那时候我便在距离营帐不远的位置,瞧见营地起火,心中着急营地人员的安危,便匆匆忙忙赶了回来。营帐内仅剩几位娘娘,估计被走水一事吓到了,并没有人让侍卫救。因此,风间离才奋力一搏,亲自冲了进去,思虑不周,还望陛下海涵。” 帐外,君羽听到纳兰帝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真的惩罚风间离。 而她却在风间离这句话中,微微失了神。 他明知道侯府下人大帐,除去她之外在没有其他人。为何他还会冒着被皇帝心生芥蒂,不好解释的处境,从林中归来呢? 他如此一举不就是放弃了第二场比试,换而言之,不就是放弃了千年灵珠么? 为什么风间离会如此做?她也终于知道他手臂处的伤口,是被大火所烧。 他不声不响,不怨不怒,不言不明。在暗处做了那么多,抛弃了健康,回到大帐救火是为了什么? 其实,君羽心中已然有猜测,只是,她不提及,不相信,死死将它压在心底。 “是为了救她罢!” 君羽想不通,她只是一个小小下人,而风间离确是堂堂侯府离世子。 他为什么甘愿冒着受伤的危险去救她,为什么? 他为什么甘愿放弃一直寻找的千年灵珠?只是为她。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 君羽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房松动了,那个从没有住过他人的地方,开始有一个叫风间离的人,悄悄的在不经意间钻了进去。 让她莫名有些动心,有些被呵护的滋味…… 帐内,皇帝听到风间离这番话,心底嗤笑:“救个火也能受重伤,到真真儿是一无是处!不过,没有继承到侯爷的才能也好啊,以风间离这副体弱多病的身子,怎么可能撑起侯府呢?” 他本就怕侯府拥兵自重,但看着风间离这般不争气的样子,皇帝心底却相当开怀,乐开了花。 陡然,皇帝面色一僵,想起风间离的另一句话,“他说营帐并没有人救火?营帐既然走了水,为什么没有人灭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又想起风间离所说的娘娘们受到惊吓,忘了告之侍卫救火。 皇帝沉吟:”看来定然是留在帐内的妃嫔,有人暗中下令不必救火。” “是谁如此胆大,擅作主张!”皇帝啪的一掌,拍在案桌上:“夏青峰,你去查一查,今日到底是谁下令侍卫不许救火的?” 夏青峰得令,躬身很快出了帐子。 风间离这句话看似无心言语,实则,暗藏玄机,目的便是让纳兰帝心生疑窦,揪出下旨不救火之人。 他紧紧捏了捏手心,他记得他曾说过的话,会护住君羽,保她一世无忧。 皇帝似乎留意到风间离低落的情绪,安慰道:“离儿,莫要责怪自己,你本就身子弱,能够跑进帐篷救那个下人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 皇帝摩挲着座位的扶手,狐疑般问道:“听说救出来的那个侍卫,并不是昨夜与陆卓比武的那个少年,而是另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间离目光幽幽,惋惜说道:“皇上,那侍卫叫风三,是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之人,他忠心耿耿,奉了我的命令给君羽送药,却怎料被大火困在帐内,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风间离叹喂,皇帝见此颔首:“罢了,离儿,朕替你重赏这侍卫家人,以敬他生前忠心。” 须臾,帐内众人心情都不慎高涨,均替死去的风三可惜。 帐外的君羽却被这番话惊得一个激灵,风三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在侯府下人大帐? 她猜测出是风间离命令风三回帐营救她。但风三怎么会丢了性命呢? “除非……”君羽眸光一暗,“除非风三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有人怕暴露身份才杀了风三,否则以风三的身手,跑出大帐应该很容易。 君羽心中攸的闪过一道灵光,她又联想起紫罗兰自缢这件事,冥冥之中,两件事一定有着看似毫不相关,实则紧密相连的关系! 不过,还有一件事令君羽相当不解,“为何侯府下人大帐走水,有人下了命令不许救火,这人是与她有仇么?” 当时,营帐中只剩各位娘娘,有权发号施令之人,妃嫔等级一定不低。 “珍妃,纳兰景的母妃!不会错,一定是她!”君羽眸光深深:“纳兰景不要着急,等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和你的母妃。” 此时,帐中的谈话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东楚太子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纳兰帝不免忧心忡忡,随口一问:“离儿,既然受伤便回去好好将养,如今到朕前,可是有何事禀报?” 风间离捂住胸口,似乎低低咳了一声。 皇帝微微示意,孙公公搬来了高椅。 风间离遵旨就坐,轻轻喘了一口气,有气无力般说道:“陛下,我府上侍卫奉命入林,寻找东楚太子踪迹。怎料撞上逃窜下山的黑衣杀手,不辱使命,将他生擒了回来。” 皇帝喜悦至极,“在哪里?快带上来!” 帐外禁卫军闻言,很快就将装扮成杀手的君羽,带进大帐。 皇帝眉头紧紧皱起:“说!东楚太子被你们虏到了哪里了? 君羽眼梢一掠,向风间离使了个眼色。 风间离对皇帝说道:“皇上,听我府下人所言,擒住这名‘杀手’之时,她曾想咬舌自尽,虽然被拦下。不过却伤到了舌头,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四周大臣齐齐喊道:“我呸,活该!” 皇帝似乎有些可惜,不能说话,还怎么问出颜楚的下落? 果真,大秦这一年时运不济。 此时,成国公顺了顺胡须,想起这一路的行车事宜是归离世子掌握,真是天真我也,那就借这个机会将脏水泼到侯府。 世家想要打压四大门阀,最需要做的就是逐一击破,先拿侯府开刀! 成国公笑道:“皇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颔首:“成国公不必自谦,请讲便是。” ------------ 第八十一章 没有呼吸 “陛下,虽然这刺客不能说话,但老臣心中猜测,这刺杀两国使者的凶手定然就藏在我们当中。要不然,杀手们不可能如此精准的知道每个人的狩猎位置,也不会将刺杀的时辰拿捏的这般妥当。” “如今,这刺客既然已经被抓回,不如严加拷打一番,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帐中的时候,当面指证出凶手!” 皇帝沉吟片刻,拍手叫好:“好!朕也趁此时候好好瞧一瞧,这居心叵测之人到底是谁?” “父皇!” 此时,一道惊呼忽然响在众人耳边,惊得所有人一个趔趄。 随后,只见两道身影急急忙忙掀开帘帐冲了进来。 其中一位手执玉扇,扫了扫四周,眉眼阴沉一笑,这人便是刚刚探望北齐小将军回来的宋无湮。 而另外一人,眸中焦虑、紧张、不安、纠结全部呈现在脸上,神情扭曲,好似有天大的祸事降了下来,直接砸在他身上一般。 此人正是二殿下纳兰澈。 纳兰澈叹气:“父皇,东楚太子已经救回来了。可是,可是他……” 闻言,皇帝终于露出这一整日以来第一个笑容,他说道:“好,好,好!澈儿果真不负我大秦皇室之名。还有何事慢慢说,今日你立下大功,父皇都允了你!” 皇帝眉眼中的笑意,渗进每一个大臣的心中,他们缓缓舒了口气,“终于没事了,太好了!” 站在帐中央的君羽勾了勾唇角:“以为现在就没事了吗?你们想的太轻松了!看来颜楚果真记得她所说的话,开始诈死了罢!如今,便让她给再加一把火,彻底烧出这幕后之人!” 纳兰澈紧了紧胸中悸动,说道:“父皇,东楚太子没气了!” 这句话声音很低,却在一瞬间惊起轩然大波。 “什么”皇帝喊道。 “父皇,东楚太子,他死了!”纳兰澈吼道。 皇帝一下子瘫软在高位上,他急速喘息道:“不是救了回来了么?怎么,怎么会死了?” 孙公公赶忙上前,抚住皇帝后背,替他理顺气息。 皇帝看着孙公公的举动,想起他身体不能过多激动。他放缓身子,吞吐气息。 须臾,好了许多话,才看向纳兰澈:“可有派太医确认过?” 纳兰澈点头:“太医看过,只不住的摇头,回说:‘停了呼吸。’”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时也运也,你想逃了逃不掉。还是先想好怎么跟东楚国交代罢。” 皇帝眉眼一瞬间尖锐起来:“这下黑手之人实在太狠毒,如今东楚太子命丧大秦,只有先抓到凶手才能洗清我大秦嫌疑。” 话音一落,所有人视线转移到‘杀手’身上。 皇帝说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暗中行刺的?” 皇帝冷冷笑了两声。 此时,禁卫军统领夏青峰,走了进来 夏青峰对着皇帝说道;“皇上,有禁卫军传来消息。经过检查,宁小将军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皇帝诧异:“竟有此事?” “启禀陛下,确实如此。”夏青峰摊开手心里的银针,“证据在此。” 皇帝气息凛然,一瞬即怒了,他一脚踹翻身前案桌:“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想要陷害我大秦?” 大臣们面面相觑,成国公捋了捋胡须,双眼一眯,“陛下,如今有两人嫌疑最为重大。” 皇帝嗯了一声,“何人?” 此话一出,人群中交头接耳。 “这第一人,便是管理国猎围场的张大人。” 人群中有一人,扑通一下跪于地面,朗朗高呼:“皇上,微臣几十年来一直管辖围场,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微臣敢以项上人头立誓,臣实在不知是何人在马上动了手脚,臣也绝对没有命令杀手去刺杀两国使臣啊!” 张大人匍匐在地面上,嘭嘭不停地叩首,“皇上不是微臣啊!” 话音一落,云尚书走了出来。 云尚书说道:“陛下,张大人赤胆忠心,怎么会做出公然陷害自己国家的祸事呢?想必不过是疏于防范,被小人乘了时机。望陛下海涵,三思后行,不要冤枉了老臣啊!”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一时间,大帐内群臣声声求情,纷纷支持张大人的清白。 皇帝拧了拧眉心,“不要喧哗,张大人虽然有嫌疑,但朕并非不分忠奸之人,你们先让成国公说完。” 成国公沉吟说道:“这第二人,便是掌管行车路线的离世子。” 君羽闻言一惊,“该死的,他竟然想冤枉风间离!” 纳兰澈拍着脑门,哦了一声,“别说,若说张大人有嫌疑,那离世子更值得怀疑。如果世子不经意将线路图给别人看了,有人偷偷进入围场进行刺杀,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句话字里行间锋芒毕露,步步杀机,矛头直指风间离。 四周大臣怔了怔,抬眼望向风间离,微微怀疑起来。 此时,夜凌轩,纳兰睿,李泰三人进了大帐。 夜凌轩上前说道:“皇上,侯爷一直鞠躬尽瘁,日前西魏暴动,朝中无人应声,还是侯爷自请出征,如今还忙碌征战在最前线。而离世子自幼体弱,养在深山,若非陛下听闻世子身体好转,传旨让他回京,他一定还跟在神医身边。他根本没有理由刺杀两国使臣。最重要的一点,今日走水的帐子是侯府下人大帐!” 所有人一怔,沉思起来:“确实离世子根本没有动机,而且听闻今日侯府下人大帐失火,离世子亲自进账营救,还受了重伤。 “恩。”皇帝暴戾的气息稍缓,“的确,离儿不会背叛大秦的,是朕想错方向了。”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风间离,缓缓站起身子,挽起袖管,“陛下,离儿资质平庸,愚钝不堪,让他人有机可乘,实在罪该万死!” 君羽微微转首,就看见风间离故意将他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整条手臂被灼伤了大半,包扎的绷带上惨不忍睹,鲜血淋漓,鲜血已然透过衣袖,染红了他将月白的袖口。 ------------ 第八十二章 禁闭三年 君羽陡然瞳孔收缩,风间离竟然伤的这样重? 他一直隐忍着,此前还抱了她,这该有多疼? 可是,风间离却一丝表情都没有,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 只是当注意到君羽眼中的担忧时,才有些微微皱眉。 这一刻,当君羽正担忧心疼的时候,却不想,她竟然瞧见风间离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微弯,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君羽在心中嘀咕。 风间离微微抬眸看向她,眸光像是一汪漩涡,诱人沉沦,更像是地狱花一般充满了毒性,诱人动心。 良久,他目光深深,君羽还知道心疼他,其实就算是受伤也没有什么不好。 此时,皇帝看了一眼伤重的风间离,说道:“这一次离儿有负朕所托,等回宫寿宴完毕后,离儿便禁闭三年,不得出府!” 皇帝又甩了甩手,“张爱卿不必自责,既然与你无关,朕也并非是忠奸不辨之人,你起身吧!” “不过……”皇帝挑了挑眉,“围场出事,张爱卿难逃疏忽之责,官位连降两级!” 简简单单两三句话,完美的解决了尴尬的场面,也顺利的将所有人处罚得当。 见此,纳兰澈眉眼噙着轻蔑的笑意,如今风间离被父皇处罚禁闭三年,再也搅不起大浪,这件事真是太合他心意了。 纳兰澈轻轻一笑,呵呵,风间离这个废物真是很没用呢…… 看到风间离被处罚,以成国公为首的世家,开始在暗中各自使眼色,满面春光起来。 君羽翻了个白眼,此前各大世家害怕侯爷平叛了西魏后,再一次建立军功而归。 那样他们便永远也无法爬上高位。风间离被罚自然趁了他们心意。 “不过……”君羽心中笑道,“谁会想到皇帝这一责罚,直接成全了风间离。” 风间离曾说过想要去往军事学院,皇帝禁闭他这三年,正好给了他暗中出城的时机。 而且只怕场中现在的局面,正是风间离设好的圈套呢! 他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在别人以为打击到侯府时,谁能想到这竟是人家故意要这么做的! 她笑骂:“风间离,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似乎有谁的目光深深凝向此处,君羽骤然心下一惊,抬眸看去,只见某位被念叨的世子,抬起头正朝她看来。 风间离眯着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深沉。 果然背后不说人,说人必遭觊觎。 …… 皇帝回过神来眼梢一挑,望向君羽:“此刻,活捉的‘杀手’还在帐内,便让她指认一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吧。” 此时,宋无湮离‘杀手’很近,他陡然抬腿便踹了她心口一脚。 宋无湮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直接喷在地面“杀手”身上,“说,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倘若你在一意孤行,不肯指认。当今陛下定会将你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呵……”君羽冷笑,“他娘的假扮个杀手也有人踹她!这个该死的宋无湮!” 宋无湮却察觉到头顶一道寒凉视线,死死盯着他身上。回眸看去竟是风间离! 宋无湮面朝风间离挑衅一笑。 风间离却好似不经意向前一迈,恰好重重踩在宋无湮脚掌上,宋无湮疼的大喊了出来:“你妈的……” “什么?”风间离目光重重一暗,他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风间离的广袖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度,他唇角噙着冷笑,“启禀皇上,无湮公子骂您。” 皇帝皱眉,斜睨着宋无湮,道:“放肆!” 宋无湮咧着嘴说道:“陛下,无湮怎么敢骂您,我不过是,不过是……” 风间离狭长的凤眸闪过一点子幽光,“不过是骂我?” 宋无湮下意识点头,“就是骂你。” 风间离讥讽的勾起唇,“我等皆是大秦子民,大秦便是我们的生身父母,陛下便是我们的生身父母,你还敢说你不是骂的皇上?” 宋无湮小腿一个哆嗦,直接摔倒在地,“皇上,无湮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无湮真的没有骂你……” 风间离似笑非笑,“无湮公子竟然敢在圣上面前开口叫骂,好似泼妇骂街一般毫无体统,果真丞相府真是好教养!” “无湮……”皇帝眼中闪过危险的气息,“你还不住嘴!” 皇帝怒不可竭,起身,一脚踹在宋无湮心口。 宋无湮噗的一下身子飞出好远,撞在帐篷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下次,想好了在说话!”皇帝恼羞成怒。 君羽看着宋无湮吃瘪的模样,又瞅了一眼风间离,“风间离这是在用他的方式替她报仇吗?宋无湮踢了她,他便让皇帝踢回给宋无湮?” 不管怎么样,这一招实在做得太好了! 君羽睫毛轻轻颤了颤。 此时,纳兰澈一把将宋无湮扶了起来,对着皇帝,道:“父皇,无湮不过是无心之失,您惩罚了也就消气了,就不要在责怪于他了罢。” 皇帝看着他现在最宠爱的儿子都为宋无湮求情,也不好推却,便直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下不为例,无湮谨记。” 而另一头,六皇子纳兰睿看着皇帝眉眼中的慈祥,看着皇帝如此重视纳兰澈,目光陡然就锐利了起来,“总有一天,父皇的这些宠爱,大臣的唯命是从,都会是他的!” 君羽听到宋无湮呼天抢地的呼痛声,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现在,该是她这个假‘杀手’出场的时候了!” 被这一番插曲打扰,皇帝拧了拧眉心,终于想起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解决。 皇帝目光深深,睇着君羽,道:“你快快指认出凶手,或许,朕还可以饶你一命。” 君羽听着皇帝这番明显威胁的话,嗤笑。 皇帝是在骗三岁小孩子么? 真的指出凶手还能活命么? 不过,她今夜做了这么多,她伪装成‘杀手’就是为了这一刻,用假口供引出凶手! 君羽陡然望向成国公,让你冤枉风间离,那就指你罢! 君羽抬手随意一指,一瞬间帐内声息全无,所有人顺着君羽的手指看去,不禁虎躯一震,‘杀手’指证的人竟然是……成国公! 成国公大骇,脸上的沉稳尽失,他大声呼道:“皇上,皇上啊!老臣冤枉,这‘杀手’不怀好心,不能相信啊!” 纳兰澈也急急忙忙说道:“父皇不会是外祖父,他与我等同属一家,怎么会陷害大秦呢?” ------------ 第八十三章 不打自招 而趁群臣慌乱的时候,装作‘杀手’的君羽,却在暗处,仔细审视着帐中每位大臣的神态变化。 骤然,有一人进入眼帘,那人之前惊慌失措,等看到她指的是成国公之时,神情瞬间欣喜,似乎重重放下心事。 即使这人已经尽力潜藏,却还是被帐中的君羽和风间离瞧了个正着。 君羽抿了抿唇,心里已然确定大半,“凶手就是这个人!” 此时,成国公反应过来,似乎注意到这个所谓的‘杀手’一直遮着面容,定然事有蹊跷。 成国公皱了皱眉头,两步就跨了过去,一把扯下君羽脸上的黑巾,扔到地上! 此刻,装作杀手的君羽,她的容貌,终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的天啊……” 四周抽气声阵阵不停,好似被什么惊吓到,众人齐齐厌恶的转过身去。 君羽眉眼弯了弯,她既然想得到扮作杀手,怎么会想不到遮掩容貌呢?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君羽早已在大帐外,擦了一脸的土,现在还有谁能看清她的长相? 那般脏乱,灰尘扑扑,根本都没有人会在好奇了。 风间离看了一眼君羽,似乎有些怔忪,嘴角频频抽搐,他晦暗的心仿佛照进了一缕阳光,有了透亮的温暖。 此时,帐篷的门帘忽然被大风卷起,呼呼作响,瞬间将帐内所有灯火吹灭。 大帐中漆黑一片,每个人的倒影被拉得无限的长。 皇帝摩挲着扶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他缓缓抬头,“孙公公点灯。” 话音一落,帐门处似乎有一道身影掀开门帘,飘了进来。 “没错,确实是飘了进来!”所有人心头一震,“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道身形红衣披发,看不见脸,双臂直立好似鬼魅一般。 这时,似乎有人惊叫一声,“是,是东楚太子的鬼魂!” 众人乱成一团,有胆小的官员两两相抱,惨叫:“鬼,鬼啊!我,我没有做过亏心事。只是私吞过进贡的银两,不要来找我啊!” 帐内所有人都听到,此前纳兰澈说,东楚太子经太医验证已经没有了呼吸。 如今,面前这一身红衣的身影,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因为只有东楚太子喜欢穿一身红色衣衫啊! 有做过贪赃枉法之事的官员,吓得屁滚尿流。 帐内风景怡然,各人暴露出本相本性,熏得皇帝频频皱眉。 这一日,有无数名官员在君羽的计策下,不打自招,说出了他们曾经犯过的无数错误。 后来,大秦王朝中流砥柱的朝臣,在一天内全部大换血。 自此,今日君羽、风间离、颜楚三人,间接为大秦百姓谋了数年的福利太平。 帐内。 君羽却留意到她之前关注的那位大人,比其他人似乎更加恐惧更加害怕。 她终于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了! 君羽眸光一闪,看向已然趁所有人不备走到烛台旁的风间离。 漆黑大帐内,两人心意相通,君羽点头:“我已经找出凶手了,可以点灯了。” 一刹那,灯火被风间离点亮。 这时,一道邪魅的嗓音,虚弱又放肆的响在众人耳边,“哎呦呦,这都是怎么了?怎么吓的屁滚尿流的?” 互相紧抱的两名大臣,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抱在一起,一人的双腿还环在另一人的腰上。 听着这道声音,所有人都傻了。 君羽一直观察的那个大人却心中震惊,脚下一个踉跄,后退,直接撞在身侧的小桌上,摔在了地上。 “拿下他,打他的屁股!” 帐门处的颜楚吟着笑意,轻飘飘扔下一句命令,浪荡至极。 须臾,就看见无数名禁卫军,撕扯起那个大人,将他压到了皇帝的面前。 没错,这名被钳制住的官员,便是君羽此前怀疑之人。换而言之,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此时,大帐内已经被重新点燃了全部的烛台,灯火翩跹,摇曳晃动。 所有人诧异的将视线定在门口。 只觉门口那人一袭绯红长袍,桃花眸似雾般迷离,黑发泼墨般散开,肩膀处打着绷带。 他望着四周众人光怪陆离的表情,斜着唇角,砸了砸舌:“大秦陛下,颜楚这厢有礼了!” 皇帝终于回过神来,他毕竟久历世事,掌管一方国家,怎么会连这点猫腻都瞧不出来? 皇帝亲自起身,迎上帐门颜楚,搀扶着他回到座位。 孙公公置好一方座椅,颜楚也不客气,率先落座。 他悄悄抬眸,向远处地面上爬行的君羽,使了个眼色。 却骤然面色一僵,厌恶的转开视线。 君羽用手指触了触脸上的灰尘,笑道:“颜楚这草包来得正是时候!这一出‘装神做鬼’相当精彩,正巧与她心思撞在一处,引出方才她怀疑的那位大人,原形毕露!” 此时,帐门被一名禁军模样的人,一把撩开。他似乎心情急切,朗朗禀报:“陛下,御帐两侧护门的禁卫全部被敲晕,可是来了什么贼人?” “护驾!” 这名禁军大声喝道,他身后陡然窜出无数个侍卫,手握武器就要往御帐内冲。 见此,颜楚面容尴尬,清了清嗓子,对着皇帝低语:“皇上,咳,您看……刚刚颜楚要进大帐,守门的禁卫军实在太不配合,这才让他们小憩一会,不碍事,不碍事哈!” 皇帝瞥了一眼颜楚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有些无语,须臾,下令说道:“无妨,帐内一切安好,尔等先行退下!” 帐门前的无数个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消失。 帐内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呆滞,“这东楚太子玩什么不好,偏偏装死,吓坏我们这群老臣的小心脏了!” 没错,如今颜楚活生生站在众人眼前,面带戏谑,调笑不已,还有谁能相信东楚太子没有了呼吸? 二殿下纳兰澈传来的消息不会作假,那么,这欺瞒耍弄了所有人之人,只会是东楚太子本人了。 颜楚神色淡然,他勾起妖艳的唇,露出个美丽的笑容,好似根本看不到那些大臣奇异的目光,好似这些事根本不是他做的,好似这些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 第八十四章 如胶似漆 颜楚看着地面上,被钳制制服的那位大臣,目光一暗,“大秦陛下,这人是谁?” 皇帝眉锋一挑,这才想起被颜楚命令抓住的这位大人。 纳兰澈此时心情瞬间不美妙起来,他冷冷扫了一眼颜楚,哼道:“东楚太子既然无事,此前在洞穴内怎么会没有呼吸?如今,还命人将我大秦官员,厮打压在众人面前,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纳兰澈亲自上前,扶起那位大人,“胡御史,您受惊了。” 颜楚表情不卑不亢,好似根本听出来纳兰澈的指责之意。 他抚着伤口,呼痛:“哎呦呦,疼死本太子了,二殿下,这人就是刺伤本太子的元凶啊,你难道还没明白?” “那时,本太子确实流血过多,休克了过去,才没有了呼息。” “不过……” 他邪魅一笑,“晕的好,不如醒的巧,本太子闲来无事便吓一吓你们这群大秦官员,没想到啊,这一下他就露馅了!” 君羽抽了抽嘴角,颜楚这嘴,真是得礼不饶人。 不过,堵得纳兰澈哑口无言,这感觉确实很妙。 看来纳兰澈这种偏执狂,只有颜楚这类奇葩能够降服。 闻言,被纳兰澈小心翼翼扶起的胡御史,身体一颤,重重跪倒在地:“陛下,臣绝对没有暗害东楚太子啊!请您明鉴。” 坐于皇帝身旁的颜楚不急不躁,放肆问道:“那么,你给本太子说一说,你为什么见到本太子的身影怕的要死?” “哎哟,看本太子都忘了!”颜楚性感的薄唇,轻轻一挑眉,“喏,你看,那边两位仁兄,还抱着呢!” 众人沿着颜楚指尖望去,只见两名官员双腿缠在一起,如胶似漆。 那两位大人见所有人目光看过来,不禁虎躯一震,各自松开双手,生生退出一大步,“皇上,臣,臣……” 颜楚整理了一番衣袖,“臣实在好怕,好寂寞,好孤单……好贪婪!” 他拧了拧眉心,“大秦陛下,这些大臣黑暗之中,惊恐无比可是吐出了好多真言呢。” 他手指微顿,停在一位年长却精神卓绝的老臣面前,“这位连一夜上二十三个姨娘都吐了出来,其他人相信说的定然也不会掺假。” “不过,那时,只有这位胡御史什么都没有说,吓得啪嚓一下,直接坐在地上!” 胡御史整理了一番袖摆,双手抬起,漫过头顶,深深鞠了一礼,“皇上,微臣家里忌惮鬼神之说,所以,才会那般害怕。” “哦?那后面当烛火重新亮起,所有人都镇定之际,却只有大人你惊慌失措,掀翻了座椅?” 夜凌轩跨步向前,凉凉说道:“难道是说胡御史害怕会被东楚太子鬼魂缠身吗?” 闻言,颜楚抛了个媚眼给夜凌轩,勾了勾唇,“不错,夜小王爷所言,正是本太子心中所思。这,你又作何解释?” 这一次,胡御史嗓音顿了半响,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臣,臣,只是害怕……” 皇帝摆了摆手,双眸定定一凛,却是看向装作‘杀手’的君羽。 宋无湮将玉扇插入怀中,指了指君羽,“陛下,如今事情很简单,便让这名‘杀手’识别一下,确认一下是否是胡御史指使的!” 皇帝颔首,同意了宋无湮的提议。 此时侍卫听命,将‘杀手’逮到了皇帝面前。 而其中一名侍卫不知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他的忠诚,还是因为什么,反正他唰的一下将君羽推倒在地面。 此时,一直沉静无波,敛住气息的风间离,却紧紧抿着唇角,望着那个侍卫面色一冷。 他悄然上前将那名推君羽的侍卫一脚踹翻!! “离儿这是为何?”皇帝面色有些不善。 风间离目光幽幽:“皇上这个在御前行为鲁莽,不惩戒无法服众,风间离自作主张还望您见谅!” 皇帝眼神幽深,淡淡睨着她,须臾,终于开口:“无妨,不管离儿因为什么惩罚这名侍卫,这都是你的权力,而你作为侯府世子是有这个权利的!” 这句话含义很深,在君羽听起来皇上已经生气了。他气愤风间离自作主张。 但令君羽奇怪的是,“风间离向来隐忍,为何会在这时发作了呢?” 然而,君羽并不知道的是,风间离面对挑衅,哪怕是蔑视他,哪怕是贬低他,他都可以忍。唯独有一点底线他不许别人触碰,那便是他想守护的人,若受到一丁点危险或者有一丁点的损伤,他必定会直接了当的走出来护她周全,他看上的人只有他能欺负,他喜欢的人,别人也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所以,谁也不能动君羽!”风间离银色如古潭的眼眸,淡淡一闪。 而此时,宋无湮却有些嗤笑说道:“离世子被火势所伤,日后又要禁闭三年有余,难免有些神经不正常,皇上便不要怪罪他了,这几日还是留给离世子好好欣赏一下风土人情,类似这些惩治下人的劳什子事情,还是留给二殿下操心为好!” 宋无湮轻飘飘几句话,瞬间贬低了风间离,耻笑了他伤心之处。 风间离闻言,轻笑:“我虽然是有些多管闲事,但无湮公子不是更加多嘴吗?毕竟皇上还没有让你插话,你便突然开口,这有违礼数罢!” “你……”宋无湮咬牙切齿。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现在先审问‘刺客’最重要!”皇帝拧了拧眉心,说道。 风间离与宋无湮两人退到一旁。 须臾,宋无湮却感觉有一道深沉寡淡的眼神,死死盯在他身上,让他有些莫名的发颤。 宋无湮抬眸看去,只见胡御史身旁蓬乱纷杂的发丝之间,夹杂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那晦暗不清的面庞下,似乎噙着一抹冷笑。 君羽目光深深,望向宋无湮,“你丫的,还敢欺负风间离,看我怎么治你!” 宋无湮一惊,只觉这双眼神无比熟悉,好似似曾相识。 地面上君羽收回视线,眼梢微微瞥向风间离,心中思虑,“他此前的失态是因为她罢,风间离似乎永远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这种有人疼惜的感觉怎么这么该死的好呢!” ------------ 第八十五章 环环相扣 君羽颦眉,却看见风间离对着她露出欣慰的笑意,他好像在说,“君羽,你没事就好。” 一瞬间,君羽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她看着风间离的眸,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另人炫目的笑容。 “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那一日她对着风间离说出‘有我在’,从此后,风间离当真一直在她身边,用生命一般护着她!” 宋无湮似乎察觉到那种紧张的窒息已经消失,宋无湮眉眼掠过君羽,“敢那么看着本公子,看本公子不搞死你!” 宋无湮厌恶的叱道,面朝皇帝鞠了一躬:“启禀皇上,无湮认为这‘杀手’若不用重刑,只怕很难吐露实情。等实施了刑罚,再让其与胡御史两相对峙,必定不会冤枉了好人!” 四周寂静开来,胡御史却在暗处眉峰一闪,宋无湮如此针对这名‘杀手’,也好,他便借此时机,逃脱开众人怀疑。 想到此,胡御史挺直腰板,不在恐惧,一甩衣袖,“陛下,微臣未做亏心之事,自不会害怕对峙。” 他瞟了一眼装作‘杀手’的君羽,轻哼道:“尽管放马过来!” 然则,此时的君羽咬紧牙关,微微失神,“这该死的的宋无湮,又要来坏事?” 她心中叹喂,“哪怕宋无湮并没有认出她,却还是间接想要阻挠她的计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宿敌?” 不论,两人身份如何,均想致对方于死地。 眸光一暗,君羽挑了挑眉,“既然你这样想要表现,我怎能不给你一次机会?” 皇帝似乎相当赞同宋无湮的提议,便要责令一众禁军,将这名‘杀手’带到帐外行刑。 此时,只见君羽扮作的“刺客”张开唇齿,呜咽说道,“咿咿呀呀……” 须臾,竟看见她伸出双手,一手紧抓胡御史裤腿,一只紧抓宋无湮衣袍。仰起头,对着皇帝喃喃有声,“是他们,是他们,就是他俩!” 颜楚心如明镜,一刹那反应过来,“陛下,这刺客的举动已然说出了真相,凶手便是胡御史和宋公子两人!” “怪不得,之前宋公子极力阻止指证一事……” 说到此,颜楚似乎拉扯到了伤口,疼的呻吟出声。 群臣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云碧之父云尚书,他朗朗开口:“皇上,此事还是早早了结的好,毕竟两国来使伤在大秦啊!” 纳兰帝闻言,面色难看至极,沉吟片刻:“胡爱卿,无湮,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见此,胡御史神色瞬间变幻,“陛下,臣冤枉,相信这‘杀手’想要指证的并非是臣,而是,是无湮公子!” 君羽唇角勾起弧度,“狗咬狗,互相谴责,而她……负责坐收渔利。” 宋无湮终于缓过神来,冷冷瞥了一眼胡御史,手腕一翻,将玉扇递与纳兰帝,“皇上,这玉扇是先帝当年赐给我宋氏家族,赞赏我府一门忠君爱国,世代效忠。” 他话锋一转,“不过,胡御史来朝不足十年,只怕有些许猫腻心思也未可知。” 话音一落,四周众人齐齐出声,附和起宋无湮来。 “陛下,宋丞相隶属四大门阀之列,忠心耿耿,不会掺假。胡御史确实可疑,来朝十年听闻从未娶妻。且汴京有多处房产,只怕便是杀手藏匿之地。” 胡御史似乎深恶痛绝,身体一滞。他下定决心,双膝着地,“启禀陛下,就,就是宋公子干的,昨夜臣出恭,恰好碰见他从马房归来,夜色漆黑,臣虽然没有看清,但他手中银光一闪。” “直至今日,听闻两国贵客的马被人做了手脚,微臣才明白,宋无湮手中银亮的东西竟然是银针!” 四周群臣齐齐惊呼,不可置信。 君羽却抿了抿唇,“原来真的有宋无湮。” 她心中一瞬间明白过来,只怕风间离的马也被做了手脚。不过,宋无湮没有料到的是,风间离会为了救她选择放弃比试,因此并没有真正骑上马。 而君羽又因为想救风间离,跑出大帐,间接逃过了大火的侵袭。 原来,冥冥之中,环环相扣,她与风间离两人并非救人,而是自救! 宋无湮听完胡御史的话,面色瞬间巨变,他抬眸望向纳兰澈,似乎对他使了个眼色。 君羽却从此明白过来,只怕这是纳兰澈和宋无湮的计谋,用暗中做手脚淘汰了其他人,千年灵珠自然归属于两人。 最重要的一点,纳兰澈想要获得皇帝的赞赏,如此,他才能离储君之位更近一步。 果真,皇家之人的心思诡秘莫测。深宫之内,并不好待。 纳兰澈有些怔忪,提步靠近纳兰帝,附耳低低说了两句。 随后,皇帝终于下旨将胡御史压下,待回京斩首处死! 几名禁卫很快架起他,便要转身。 君羽抓着胡御史的手腕还没有收回,这一拉一扯之间,只听一声布料的破碎声音传来。 下一刻,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两条光溜溜,汗毛浓密的腿,晃荡在众人眼前。 胡御史的裤子,竟然被扯了下来! 而且胡御史根本没穿亵裤。要不然,面前这番景象怎样解释? 君羽早已转过身子,所以她并没有瞧见胡御史暴露的下体。她也根本没有丝毫兴趣,并不想自戳双目。 她之所以如此做,只是为了验证一番心中猜测。 第一,胡御史如今这般年岁,竟然仍旧没有娶妻? 第二,方才,几位大臣提及此事之时,他似乎相当厌恶。 那么,此事必有蹊跷,定有隐情。 若估计不错,胡御史只怕并不是男人。 下一刻,一抹刺耳高亢的声响,炸在这方耳际。 这丝嗓音很熟悉,似乎与孙公公很相似。 君羽心头一惊,万分诧异,胡御史他竟然是一个实打实的太监!原来他之前的嗓音都是装的! 这丝疑惑也随之进入所有人脑海,众人呆滞,“怎么也想不通胡御史竟然是一个阉人?” 胡御史却趁此时机,挣脱开钳制的禁卫军,往胸前一掏,已然拔出一柄匕首,刺向高位上的皇帝! ------------ 第八十六章 没穿亵裤 却有一人,反应迅速,腾地跳起,挡在了皇帝前方。 只听哧的一声,匕首没入身体的声音,悄然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纳兰老儿,你的报应来了,来了!” 四周禁卫军拳打脚踢,抄起大刀,终于重新将胡御史压在身下。 胡御史却转过头颅,迎上刀刃,脖颈一抹,血花四溅,竟是寻了死。 夏青峰上前,探上他鼻息,“陛下,还未断气。” 而另一侧的纳兰帝双手颤抖,轻轻扶起身前满身鲜血的人,大喝出声,“不许让其自杀,留住他性命,回宫后行五马分尸之刑!” 四周禁卫抬着胡御史的身子,退出大帐。 有学究老臣一撩花白胡须,望着被拖出御帐的胡御史裸露的下半身,却见他真的下^体空空如也,不禁沉沉一叹:“竟然真的没穿亵裤!” 帐内,皇帝眉眼疏离,亲自将替他挡刀之人扶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快,快传御医!” 此时,被所有人遗忘的君羽,却悄悄抬眸瞥了一眼纳兰澈,他神情激动,似乎隐隐满含懊悔,纳兰澈是在懊恼他怎么没替皇帝挡刀罢? 君羽心下叹喂,“大秦王朝的皇子排位,从今日起,只怕要有巨大转变了。” 没错,挡在皇帝身前,替他挨了一刀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悄无声息,一直立于帐内没有出声的六皇子纳兰睿! 纳兰睿双眼紧闭,薄唇苍白,胸前殷殷血迹,插入了一柄刀鞘。 雪色银光,映在灯火烛光下,冷凝生辉。 很快,御医被请了过来,皇帝眼底染上一抹阴鹜,慢慢的凝结在唇角。 夏青峰终于有机会将此前皇帝命令他查询营帐走水一事,为什么会没人灭火讲给皇帝听。 须臾,众人只见皇帝眉头紧皱,朝好似看客一般的风间离摆了摆手。 风间离依言上前,纳兰帝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龙袍前襟滴落上的睿儿鲜血。 皇帝沉沉一叹,离儿听旨:“千年灵珠朕今日赐予你,用以缓解身子病痛。” 话音微顿,皇帝抬手,亲自责令孙公公将榻前的锦盒递与风间离。 随后,便示意风间离退下罢! 君羽眸光一闪,看向风间离掌心,“他终于得偿所愿,获得了千年灵珠!” 看来夏青峰是将珍妃擅自做主,威胁侍卫不可以救火的消息传给了纳兰帝。 不论如何,由此才会导致风间离被火所伤,而侯府的一名侍卫也因此丧命。 而皇帝此前又责罚了风间离,直接打了侯府脸面。 这种种因果加在一起,促使皇帝没得选择,只能下旨赠送灵珠,以抚慰侯府的势力。 良久,皇帝眉峰一挑,转过视线,看向身前宋无湮,他双手仍旧保持着奉上玉扇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受到胡御史一事的影响。 纳兰帝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身旁缩成一团,仍处于惊吓之中的东楚太子颜楚,“太子,您看主谋已然擒获,无湮如何做决,全凭你定罢!” 闻言,君羽微微凝眉,她不露声色想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宋无湮在颜楚的马上做了手脚,颜楚在场亲耳听闻,不给他一个交代,怎么能够了却今日之事?不管怎样,东楚太子是在大秦地盘受的伤。” 君羽转身凝向宋无湮,脸上的微笑瞬间冻结,阴沉而可怕:“宋无湮这一次的教训,只是道小菜,你且好好等着罢!” 她没有忘了那一日她在侯府后院,下定的决心。 欺她害她者,必百倍相还! 但碍于身份地位,这一番手段只能慢慢行事。 不过,君羽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不久前纳兰澈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以致于皇帝认定胡御史必是幕后黑手? 若估计不错,只怕纳兰澈说的话,是关于宋无湮。 实则,此前纳兰澈仅对皇帝说了两句话:“父皇,无湮想要获得灵珠给丞相补身,他实则仅给马下了点脱力的药,手中银针并未使用。然则,昨夜马厩之内,仅他与胡御史到过,只怕是谁用银针做的手脚,显然易见!” 这番话看似为宋无湮推脱,洗清嫌疑。实则,纳兰澈却是将他自己彻底摘除,不留一丝余地。 不过,若没有宋无湮的前科示例,胡御史又怎会想到在马上做手脚呢? 皇帝沉吟片刻,方才决定,将宋无湮交给颜楚处理最为恰当。 那样,便不会有包庇流言,也恰好堵住悠悠众口! 此时,太医院的院正大人,从纳兰睿身前急匆匆靠近皇帝,“陛下,六皇子如今胸口中刀,失血过多,必须尽快取出。御帐之内人数众多,地方狭窄,须得转移到微臣大帐,才能有足够空间施针。” 纳兰帝闻言,眉头紧皱,“睿儿可有生命之危?” 院正恭敬鞠了一礼:“放心,皇上,六皇子有您这位真龙护体,并未伤及心脉,性命无忧。不过,只怕在耽搁,血液进一步流失,那就危险喽!” 皇帝面上神色隐隐蹙着无限的焦虑,他转身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纳兰睿,厉声大喝道:“既如此,还废话什么?磨蹭什么?速速派遣医官,将睿儿抬下去啊!” 很快,院正亲自请来软榻,将胸口已然处理了一番的纳兰睿,轻手轻脚的抬出这方大帐。 “孙公公,告诫这些老家伙,不必担心药材,挑最好的给睿儿用上!” 皇帝拾起身边太监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胸前血迹,朗朗开口说道。 孙公公几步奔出御帐,前去宣布圣旨。 身旁似乎被这番场面惊吓到的东楚太子颜楚,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地面上一滩血红的血迹,撇了撇唇,说道:“哎呀,实在吓坏本太子了,皇上,那个不穿亵裤的奸臣,实在可恶,真是不知羞耻呢!” “不过……” 颜楚睫毛微微抖动,看向宋无湮,放肆恣意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宋公子,这枚玉扇真是相当精致啊!既然大秦陛下将你交给本太子处理,那么,本太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第八十七章 发配流放 颜楚抬眼环视了一圈帐中各人,似乎留意到一角敛住声息的风间离,心中轻笑:“如今你府上君羽救了本太子,那本太子便还你一份情,替你好好教训一下宋无湮。” 颜楚微微动了动手臂,想起他伤痛的肩肘,计上心来:“喏,本太子也算间接因你而伤,那你便也自伤手臂罢!” 闻言,宋无湮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紫。他紧紧攥住拳头,瞟了一眼视若无睹,彻底无视他的纳兰澈。 宋无湮联想起皇帝对于纳兰睿的态度转变。唇角勾起一丝嘲笑,“纳兰澈既然你如此怕我牵扯到你,那索性无湮永远不会在帮助你了,有更好的选择六皇子纳兰睿,我何乐而不为呢?” 宋无湮就此在暗处悄然远离了纳兰澈,两人至此分道扬镳。 宋无湮开始倒向六皇子纳兰睿阵营! 宋无湮低着头,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陛下,无湮愿意接受东楚太子的责罚!” 皇帝蹙着的眉头终于彻底放松。 颜楚桃花眸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本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手指微触,指向风间离,“离世子因为莫须有的失责,被罚禁闭三年。无湮公子一定也想多清净两年吧!” 听罢,皇帝颔首:“宋无湮听旨,按照东楚太子所言照办之后。发往北部境地,驻守皇陵三年!” 颜楚终于鞠起笑意,从座位上起身,不在假装柔软,他对着皇帝邪魅一笑:“多谢大秦皇帝,颜楚知晓今日纯属意外,不会因此影响到两国邦交的。” 纳兰帝亲自起身,两人互相搀扶开来,好似至交忘年一般,而此前的所有事,好似从未发生。 君羽不禁在暗处扯了扯嘴角,“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人,变脸实在变得太快了!颜楚此前一直不表态,只等皇帝彻底成全了他的心意,才说并不责怪大秦,大说此事不关大秦何事。” 这明明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威胁纳兰帝。 但如果皇帝没有这样轻巧的答应颜楚,让他处理宋无湮。 只怕颜楚会用上一哭二闹三装死的戏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然这一番责罚,相当符合君羽的心意。 君羽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轻轻瞥了一眼宋无湮,“北方之地苦寒,实在是绝佳的惩罚之地!” “不过,今日被宋无湮逃过一劫,只怕三年后他必定会成为大患!”君羽微微凝眉,她不露声色说道:“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她就和宋无湮慢慢玩!” 此时,皇帝微一抬手,将宋无湮手执的玉扇重新塞进他怀里。似乎在不经意间,握了握宋无湮的手心。 这一番惩罚是必须要给东楚太子的交代,皇帝没有办法推脱。 但四大门阀掌管大秦一脉势力,打了一巴掌,必须再给个甜枣吃。 否则,国本根基动荡,纳兰帝也不得不顾虑,将玉扇重新还给宋无湮,预示着皇帝仍旧信任宋丞相府。 宋无湮重新噙起笑意,鞠了一礼。 随后,她快速转动身子,拔出禁卫军统领夏青峰佩戴的的长剑。 只见寒芒一闪,宋无湮已割向他自己的肩膀。 “呲!” 血液顺着冷硬森凉的剑尖,一滴一滴落于沙土地面,溅起无数涟漪。 宋无湮脸色瞬间煞白,他定定直视皇帝身侧的颜楚,沉沉开口:“东楚太子,这一剑无湮还你了!” 颜楚伸出双手,遮住眼睑,“快闪开,本太子见不得多次流血,如今本太子身子重伤虚弱,会晕血的!” 话音一落,颜楚竟然当真身体摇晃,倾倒向地面。他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恰好砸在宋无湮未来得及收势的刀锋上。 然后,众人只闻一声巨大的惊呼惊叫惊诧之声。 帐中人齐齐抬眸看去,只见宋无湮手中拿着的那柄大刀,被东楚太子力道所迫竟顺势而下,又一次扎入了宋无湮的肩肘!伤口深可见骨,入肉极深! 而昏迷的颜楚的手臂仍未停下,顺势而摆,半响终于落在实处,啪的一下再一次甩了宋无湮一个响亮的耳光! 群臣大惊,皇帝离颜楚最近,连忙拉起他身子。 根本无暇顾及宋无湮,皇帝赶忙令人将东楚太子搀扶下去诊治。 宋无湮却疼的狠狠嘶了一声,他只觉脸颊处火辣辣的痛。 宋无湮望着肩部处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伤口,不禁狠狠瞪起眼眸盯向颜楚,看着她被群臣簇拥着抬出大帐的身影,似乎死死地盯了半响! 纳兰帝蓦然怔了怔,须臾,他让宋无湮先行退下。明日启程发配往北方边陲,驻守皇陵。 而君羽看着宋无湮脸上清晰的五个手指印,却止不住爆笑起来:“刚才宋无湮那一场苦肉计,演的如此义愤填膺,慷概就义。不就是想要打感情牌,自伤身子,以博得皇帝的愧疚之心吗?却怎料遇到了颜楚这个奇葩,只用一招就撕破了宋无湮的伪装,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实在是没有最衰,只有更衰,若论宋无湮的运气,实在无人可比。老天也偏爱捉弄于他,没有办法。 君羽摊了摊手臂,无语望天。 后来,宋无湮的这条手臂是彻底废了。每逢阴雨天气,必定疼痛无比,再也无法动作。 而每到此时,他都会咬牙切齿的,一遍一遍高呼颜楚的名讳。声音越过无数房顶,飘荡在北地边境。 无数酒馆以此为命题,重新谱写了一出戏剧《无湮公子思郎记》。 众多男子听罢,不禁泪流满面,感念丞相府公子如此痴心。被流放看守皇陵三年,仍不忘思念情郎。 无数的小倌前往北部边地,只为一睹宋无湮的芳颜。 却因此,间接促进了北方地区的人员流通和物资运输。 三年后,北地边境开始成为繁茂之地。不在人烟稀少,荒凉遍野,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安宁幸福! 其实,颜楚是真的失血过多,虚弱的晕了过去。 他之前一直努力隐忍,坚持固执的逼迫皇帝惩罚宋无湮。不过是因为他心中那抹悸动,促使他想要配合君羽,完成这出戏。 所以,他才一直硬撑了下来。 如今事情完成,找出了所有涉及之人,颜楚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自然身心一松,无力感袭来,就此昏了过去。 而这些君羽其实却并不知晓。 彼时,君羽只觉不得不佩服,不得不抓狂。 佩服于颜楚演得如此逼真。抓狂于她如今还在大帐内,必须尽快脱身离开。 ------------ 第八十八章 被抓现行 如今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错今晚君羽的计划成功!以伪装成刺杀两国贵客的‘杀手’,假意被捉,在纳兰帝面前炸出幕后之人。 想到此,她却有些隐隐皱眉,如果胡御史是主谋,那么风三怎么会莫名其妙被烧死呢? 看风间离的样子,风三并不认识胡御史啊! 看来风三之死,是突发的变故,定有隐情! 不过,现在先想办法脱身。 皇帝揉了揉眉心,注意到那名‘杀手’,他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拖下去!扔到狩猎丛林中,喂食野兽。” 禁卫军将君羽围住,刚要架起她扔到密林中。 此时,只见风间离眸光幽冷,脸庞阴沉得相当可怕,就像有一场阴雨要当头泼下来,他看着那些侍卫冷冷说道:“陛下,请将这个‘杀手’交给风间离处置罢!我愿带罪立功,以回报陛下对侯府的重用之恩。” 他似乎轻轻咳了一声,身体颤了又颤。 闻言,皇帝眸光一闪,“若没有这些刺客,风间离也不至于被他禁闭三年。他定然恨透了这个杀手,想要将她碎尸万段。” 皇帝又想起,刚才颜楚晕倒前说过的话,离世子因莫须有的失责被罚。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忌惮侯府,借机惩罚侯府的心思不可以暴漏于人前。所以此时,将刺客交予风间离处理也最为恰当。” “准了!” 纳兰帝沉思片刻,同意将处置权交予风间离。 须臾,风间离谢了恩,命令侯府侍卫,将“刺客”拖出御帐。 随后,他自己也告退而去。 自此,今夜两国贵客遭受暗杀一事,尘埃落定。 所有涉及其中的人,全部受到责罚。却有一人自今夜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他便是,君羽曾预言过的纳兰澈最大的对手——六皇子纳兰睿。 此时,纳兰澈仍旧呆滞在站在御帐内,皇帝眼梢一转,便注意到身前的纳兰澈。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颇有些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这意思是叫纳兰澈退下! 其实,皇帝只消稍稍料想,就可以知道宋无湮敢于在马上做手脚,怎么会没有同谋? 澈儿与无湮同组,这一番动作最终成全的会是谁,他一目了然。 澈儿在乎的不过是皇位而已。而睿儿却在生死时刻救下了朕! 纳兰澈脸色铁青,他冷冷一哼,转身出了大帐。 夜风卷起帘帐一角,灯火下孙公公刚刚钻进了御帐。 有一道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纳兰澈耳边,“皇上,六皇子胸口匕首已然取出,如今仍在昏迷。” “罢了,朕亲自前去看看睿儿吧!” 须臾,只余衣被翻飞,明黄色龙袍在灯火下折射出乍眼的弧度。 纳兰澈转身,压下心中的不甘:“他这位六皇弟,才是真正不出手则已,若出手必然抢回所有之人!” 他瞬间明白过来,眸中有恨意渐深,“纳兰睿你竟然敢跟我抢?你可真是找死!” 狩猎密林内。 风间离亲自带领一众侍卫,将那“杀手”扔到灌木丛中。 风间离他脸色阴沉,凤眸幽深而神秘。有些微风掠过,吹起了他如墨玉一般的黑发,以及宽大的白色衣袖。他转身轻轻看了一眼君羽,点了点头,领着一众侍卫远去。 须臾,脚步声音越来越远,君羽终于抬起眸子,借着月光轻轻一笑。 君羽和风间离两人此前在帐中,视线定在一处。 对视的那一刻,两人心意相通,决定按照皇帝的意思,将君羽丢入丛林。然后,她在趁机逃脱。 丛林夜里遍布野兽,若是有人被扔于此,经过一夜之后,必定尸骨无存。那么,君羽正好以此借口彻底消失。 就算明日皇帝问起这事来,风间离也可以借口推说,杀手已经被野兽吞了个一干二净。 自然,不会有人怀疑此事。因为风间离所说的是人之常情,自然法则! 君羽换下身上的夜行衣,重新披上怀里的月白披风。 君羽想起自己满面的灰尘,有些无语。 如今,只好尽快回到帐内收拾一番。 君羽将凌乱的发重新束好,将披风后的帷帽裹在头上,这才匆匆往营帐奔去! 君羽心中其实有些急切,听说阿九还在昏迷,不知道如今是否转醒? 须臾,营帐驻守的侍卫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冲着他们就狂奔而来。 白日里风间离突然出现在火场中的事件,引发几名侍卫对于白色莫名的惊恐心慌。 不过,几名侍卫仍旧是咬牙硬挺,架起手中武器便堵住了狂奔的君羽。 “何人私自入帐?速速将帷帽摘下!” 只听有些凌乱的,一点也不整齐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这些侍卫的声音,很明显听的出带着强装出来的冷硬和控制不住的颤抖。 披风下的君羽眨了眨眼,“尼玛,竟然忘了回帐的一路上,还有盘查的侍卫。” 如今,她帷帽下的脸脏污一片,哪里能够摘下来? 君羽叹喂:“如今计划完美落幕,难道她竟要在这最后的时刻里被几名侍卫揭穿吗? 她眉眼微挑,望了望头顶高悬的明月,“没想到在结尾处被抓了现行!” “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快点摘下帷帽!还是说,你并非随行人员,不敢摘下来?” 听到来人半响都没有回话,这几名侍卫似乎也从胆战心惊中走出来,厉声喝道,随后伸手便要摘下君羽头上的帷帽。 君羽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身前灯火通明的大帐。 她不能还手,皇帝等人全部就在不远的帐篷里。 她也不能跑,否则必定全军出动,入林缉拿她。 她更不能被人发现身份,否则今夜的一切掩藏全部报废,还会牵连甚广。 这,这……似乎走哪一方都是错,似乎没有了选择。 陡然,她想起景宁曾说过的话:“必要时刻,最为管用的当属美人计!” 不过,难道让她诱惑这几名侍卫? 君羽低眸看着裹在身上的月白色披风,沉寂的双眸波光潋滟。她捏了捏手心,“豁出去了!” 此时,护帐侍卫的手,已经触到君羽的帷帽上 “慢着!” 君羽心头一震,“这句话是谁说的?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啊?” ------------ 第八十九章 并肩同行 “这里还有其他人?”君羽狐疑。 几名侍卫转身看去,只见一袭白色锦袍的风间离,静静伫立在不远处,月色打在他衣衫上摇曳绵长。 纷飞的绿叶之间,风间离负手而立,衣带翩跹,青丝如墨,他受伤的手臂似乎还微微有些僵硬,流着血。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出一声却好似冰冻三尺的严寒,瞬间静止了这一方的骚动。 侍卫几人震惊,心中默默嘀咕,“怎会这么衰?又碰到了这位恐怖世子?” 侍卫几个没有人在敢上前。 一刹那,好似无数的烟火,璀璨于君羽双瞳之间,晃动的灯火间,是一双静谧安宁的月白身影。 风间离面向君羽,冷冷说道:“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慢?” 话音一落,几名侍卫心中哀叹,“这个人原来是离世子府上的人。” 看君羽身穿的衣料,与离世子身上所穿的披风一模一样,只怕,这个人在侯府的地位并不会低。 侍卫几人想到此,直接便将君羽放行,对着风间离禀报道:“卑职有眼无珠,冲撞了离世子的人,还望世子爷海涵。” 君羽看准时机,走到风间离面前。 如今风间离在此,她正好尾随他离开,摆脱这些侍卫的纠缠。 原来有依靠,有大腿可抱的感觉这般好。 风间离伸出如玉的长指,指尖捏在君羽的帷帽上,他轻柔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 君羽不由一僵,风间离并没有多过分,只是指尖在她脸上慢慢滑动,好似在流连欣赏她的容貌一般。 他似乎丝毫不嫌弃君羽脏污的脸,冰冷的指尖摩擦着君羽温热细腻的肌肤,那种触感仿佛能够撩动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君羽感觉脊背有些微微发麻,有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感觉涌入心头。 风间离轻柔的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走吧,我等了你好久,等得身子都冷了……” 几名侍卫使劲揉了揉眼睛,“天啊,他们是不是出现错觉了,怎么感觉离世子在撒娇?” 似乎有所感应般,风间离狭长的睫毛微微挑动,冷冷的扫了一眼他们:“你们是嫌命长了么?” “世子爷,您请!”侍卫赶紧噤声,做出躲让的表情,恭送风间离和君羽离开。 他们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小声嘀咕:“离世子太恐怖了,他们还是闭嘴为妙。” 侍卫几个脑海中又想起,今夜午时在火海之中,在侯府下人的大帐内,那时风间离那道嗜血幽深的目光那是一种刚仿佛属于地狱的死气。 “太可怕了!”他们心下齐齐打定主意,“今晚的月色真美妙,今晚的风景真美好,他们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时,君羽早已跟着风间离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身旁的风间离:“夜深露重,难道他一直等在这里?” 要不然怎样解释,风间离如此及时的出现在她眼前呢? 要不然风间离怎么会说,他等了她很久,等得很冷呢? 难道他从密林中回来后就一直守在这里,等她归来? “他……”君羽眸光幽幽,看着风间离手臂处的伤口,叹道:“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风间离看着君羽欲言又止的模样,低笑:“我确实是一直在等你。” 风间离的声音轻佻又柔和,像是一片羽毛撩拨过君羽的肌肤,然后渗进心扉,“是不是有些感动了?” 君羽忍不住翻了白眼,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动的太快。 风间离却说得一脸真挚,眼底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君羽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目光深深,又接着说道:“其实,我等你,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 “负责?让她对他负责?”君羽目光锐利的几乎穿过风间离的心底,“世子爷,你到底在搞什么?那时候是你轻薄的我,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那谁对我负责?” 风间离挑眉,“那我对你负责也行。” 君羽磨牙,“世子爷,你这是在挑逗我么?” 风间离低笑,眼底闪过微妙的色彩,他拉起她的手,“或者不负责也行,我俩做个奸夫****,暗通曲款也可以。” 君羽直勾勾的看着他,“风间离你真是个混蛋!你休想,还奸夫****?去死吧!我是男人,要做也是做一对暗通曲款的奸夫淫夫?” 风间离睨着她,凤眸中奔腾着一片幽沉的大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颜色:“好,那就做一对奸夫淫夫罢!为你我心甘情愿,哪怕‘断袖’也无妨。” …… 君羽眼底闪过清辉:“风间离魔怔了罢,怎么这事也能随便答应?”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相当紧急的事,需要君羽多虑。 那便是下人的帐子被大火化为灰烬,今晚她住在哪儿? 君羽揶揄一笑,“看完阿九后,不行就去其他侍卫的大帐对付一宿吧。” 反正,她现在是‘男子’。 营地之上月色清冷,安静的好似能够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黑夜里,君羽和风间离身穿相同的月白色衣衫,两人肩并肩,身下倒影紧紧贴在一起,就这样迎风而立,俯瞰整片大陆,踏遍年轮浮华,走过黑夜击破所有的辛寒,最终温暖一方。 良久,风间离摩挲着还带着君羽体香的指尖,轻笑,眸子里仿佛拢了一团雾气,“君羽,你没有回答那便当你默认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奸夫淫夫。” 君羽睨着他摇头:“我什么都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风间离耍无耻,她就耍无赖好了,她就装作根本听不到。 风间离以袖掩唇,一副你好奸诈的表情:“你假装听不到?我自有法子让你听到。” 君羽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忽然觉得有些手痒,真想打一顿这个傲娇的世子爷。 却不想,风间离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时间,他凑到君羽耳边轻轻吹了一下她精致的耳垂,一双冷酷的眸子扫视她:“君羽,现在还承不承认你是我的奸夫淫夫?” “如果不承认……”风间离将君羽拉到一边,他手指掠过她的嘴唇,电光火石中,抬首就吻住她近在咫尺的红唇,他撬开她的牙关说道:“那本世子不介意将你吞入腹中。” 月色如晦,如黑丝绒一般的天幕高阔而辽远,一抹抹幽暗的冷云不时浮过,令大地都染上了一片迷蒙的色彩。 这当中,在侯府大帐的角落里。 风间离正拥着君羽,唇齿摩挲,他冰凉而又苍白如玉的指尖,按在君羽丰润的唇上。 此刻,风间离甚是嚣张的又相当过分的将舌尖探入君羽柔软娇嫩的唇舌中翻滚,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的扣在君羽的腰上,慢慢上移…… “唔……”君羽绯红俏脸一白,恼羞的瞪着附在她身上做坏事的家伙,恶狠狠道:“风间离你这个变态,快松手,你别再摸了!” ------------ 第九十章 贴身侍卫 偏偏风间离就是这么一个迎难而上的人,偏偏风间离就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他斜睨着君羽,目光幽幽:“那你承不承认,我俩有奸情?” 奸情? 你全家才有奸情? 君羽脸上散发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女子娇羞。风间离见此,低笑之声越发大起来。 君羽感觉到他胸前的振动,恼怒的瞪着风间离。 风间离看着君羽是真的恼了,倒也丝毫不介意,微微哄劝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想检查一下你的贞洁,来小骗子,现在说实话罢,我俩是什么关系?” 感受着口中风间离特有的芝兰香气息,君羽陡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风间离,磨牙:“我俩是你娘的关系!两次了,两次了!你还是不是那个冷酷的世子爷,你怎么这么猴急?世子爷你真的要断袖到底吗?我他妈是个男人!” 风间离见君羽将她推开,却也不恼,他餍足的舔了舔唇瓣,拉起君羽的小手,睨着她片刻,他挑眉道:“你娘不是男人。当然,我单单只是对你……” 君羽暴走:“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情逸致挑她的语病!” 风间离俊美的面容浮过一丝无奈:“那你现在听清我说的话了么?我俩有奸情,我是你的奸夫淫夫!” 君羽彻底疯了,她不想在与这个变态腹黑男人纠缠,她要去找阿九! 风间离淡淡看着君羽,眼底掠过一丝冷芒,那张脸孔变得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冰似的,再没有一丝笑影…… 他伸出手指戳向她脑门,“你这个黑心肝的君羽,我为你受了伤,你还想走?你还想去找别的男人?而且阿九还没有醒,御医说过至少明日才能清醒,他救了宁逸,现在他们俩人在一起医治,你今夜还是不要去探视为妙。” “所以,你现在没有去处,只能跟着我!” 风间离伸手搓了搓君羽冰冷的手心,替她温热。 君羽瞅着风间离这个变态,掌控着一切又将她玩弄于鼓掌中的模样,不由抚着额头叹息。 风间离这人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简直将她看得彻彻底底。 好像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明白她心意,了解她所思,顾忌她所虑。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也让风间离拿捏到了她君羽的弱点。 真是悲哀! 君羽脸上挂着一抹发自肺腑的苦笑。 “行行行,世子爷您说什么都行,现在我没有地方去,只能任你处置,跟你走了。” 君羽耳根子一热,望着风间离给她搓手的动作,赶紧推他:“快走,快走,你不是冷了吗?那还在外面啰嗦什么?生病了不是还得我们照顾?” 但风间离就是不动,他低头用大掌紧紧包裹起她的小手。 君羽瞅着他身子打颤的模样,看着远处明显偷窥她俩的侍卫们,不由赶紧点头,“是是,我俩有奸情,我是你的奸夫淫夫,而且我还提供上门服务,六十种姿势任你挑选。” 风间离挑眉:“原来君羽会这么多姿势,真是人不可貌相。有时间我们实践一下罢。” “实践一个大头鬼!”君羽赶紧拉着风间离进了侯府大帐。 刚站定没多久,君羽便感觉头顶有谁的目光深凝。 君羽冷笑:“我想洗脸。” 她脸上全是尘土,脏得要死。 话音一落,风间离唇角一弯,对着帐外吩咐道:“快布置浴桶!” 须臾,侍卫从帐门露出一颗脑袋,“世子爷,水已经准备好了。” 几个侍卫搬着一个浴桶模样的东西,放进了帐中央。很快热水注满于桶内。 侍卫亲自将屏风竖起,挡住烈烈春光。 君羽面色扭曲:“她说的是洗脸,敢情风间离以为她要洗澡?” 君羽抓狂彻底,无奈至极。 侍卫似乎注意到身旁咬牙切齿的君羽,他看着君羽穿着跟世子爷一样的月白衣衫,狐疑问道:“世子爷,这人是……” 风间离声音悠长,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微微一闪:“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给我暖床之人。” 君羽颦眉,这该死的的风间离一定是故意的,说的话这么暧昧,你瞧瞧那侍卫瞅她的小眼神? 暖床,怎么不暖死你? 陡然,君羽唇角勾起一丝邪笑,一报还一报,看她怎么回应! “本人君羽,是世子爷新任的贴身侍卫。” 君羽将“贴身”两字咬的极其郑重,字正腔圆。 声音越过帐篷,响在帐外所有侯府侍卫的耳中。 侍卫们齐齐一怔,“世子要了浴桶,这一定是要沐浴的。不过如今竟然是带着君侍卫一同进去的。这难道是要当着君侍卫的面洗?让君羽侍浴?莫非是想让君羽献身?这也太震撼了罢!” 侍卫们不由得对着君羽生出一股子崇拜之意,“君羽为了世子爷都能做到献身的地步,真是让他们佩服。” 帐中。 侍卫闻言,抽着嘴角对着君羽深深鞠了一躬:“君侍卫忠心耿耿,我等自愧不如!” 侍卫自怨自艾,退了出去。 屏风后的浴桶散发的热气渐渐四溢。君羽感觉脸颊发烫,“她这句话本来是想坑风间离,没想到坑了她自己,让别人以为她和风间离有什么,这也太扯了罢!” 君羽磨牙:“既然进了来,那便好好洗一洗,要不然白瞎了她的好名声。” “我洗过了。”风间离忽然低低说道。 君羽心中一窒,“你洗过就洗过呗,与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就算你没洗过也得给我挺着!” 君羽也不矫情,将帷帽摘下,解下披风。 她轻轻一拉,将披风挂在了屏风上,迈进屏风内。 清澈弥漫的水声,响在帐内。 软榻上的风间离翻了一页书纸,听着耳边静谧安逸的夜风,伴着浓稠成滴的水流声,唇角微微敛起弧度。 灯火摇曳,波澜绵长,轻轻卷起风间离掌心的书册,倒映成双。 那书上字迹,竟然是反向的。 换而言之,风间离书本拿反了,却尤不自知! 风间离眼角偷偷望着君羽倒映在屏风上的曲线,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屏风内。 君羽双手捧起浴桶内的清水,拿起身旁的锦帕沾湿,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几次脸,这才停下动作。 ------------ 第九十一章 间接同居 她并未脱下衣袍,将身体浸入水中。 君羽仅仅是拉开外衫,解开里面的亵衣,用湿润的丝帕擦了又擦。 她并不想发生她裸在浴桶里,共处一室的风间离突然闯入的景象,那样尴尬无比,而且还会暴露她女子身份一事。 当然,君羽并不知道,风间离早已经知晓了她的小秘密。 不消片刻,擦拭完身子。 君羽就着热水的温度,将布带解开,一头墨发就这样披散而开。 君羽将头发浸入浴桶,开始清洗。 屏风外。 风间离只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却并没有听到一丝衣服落地的声音。 他轻笑明白过来,君羽这是在掩藏。 不多时,屏风后走出一道身影。 墨黑光亮的长发湿漉漉的散在君羽背后,隐约与覆身的黑衣交织成一片锦绣的帷幕。 昏暗的灯火打在君羽身体上,那一点子属于女子的曲线就完全暴露在风间离眼前。 君羽正擦拭着湿润的长发。 陡然一转身,便看见风间离冷清的盯着她长发的模样,目光幽幽。 君羽嗤笑,颜楚那草包说的真没错,风间离还真是个典型的冰块脸! 一瞬间,君羽似乎联想起那三个死党。 如果是景宁看到风间离这般表情,只怕早就翘起招牌兰花指,脱光了所有衣服,用婀娜多姿,波涛汹涌的身段,在屏风之后做尽各种撩人的动作,以期待魅惑风间离的心智。 不过,如果景宁这样做,只怕早早就会被风间离当做怪物扔出大帐。 而如果是沐色呢?估计早早用了一手医术,手腕一扬,瞬间将风间离弄昏。随后,淡定的开始研究风间离的身体构造。 但倘若是秦子墨遇到这类状况,她只会冷眼一扫,精准说出浴桶的水深,水高,哪怕水中有多少细菌都一目了然。 这般想着,君羽竟然觉得自己还算正常之人。 君羽将头发重新束起。 刚要向风间离告退,去其他帐篷休息。 此时,帐门处又起涟漪。 一名侍卫操着掷地有声的嗓音,沉稳有力的说道:“世子爷,今日由于咱们侯府的下人大帐坍塌,所有的下人没有了睡觉的位置。不知怎么的这事吵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就下了一道命令,没有地方睡觉的侯府下人便自行找地儿睡吧! 侍卫的话顿在此处。 风间离指尖捏着书册,头都没抬说道:“恩,知道了。” 侍卫朝君羽点了点头,就取走了浴桶。 而君羽却在侍卫这句话中失了神,所以,她并没有留意到他暧昧的神色。 “什么自行解决?难道她今夜要露宿街头了吗?” 但野外露营对于君羽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不过,君羽有些感概,她点子也真是够正,天大的机会只砸在她一个人的头顶。 君羽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世子爷,我要出去睡觉了!” 风间离看着君羽立刻就要转身离开的模样,深邃的眸子里含着隐隐的冷色:“今夜留下!” 今夜留下?这话听着真是别扭,不过,能不睡在荒郊野外,她自然愿意。 君羽美滋滋的想着风间离这时候叫住她,看来一定是想将软榻让给她。 然后,他自己出帐,重新寻找住宿的场地。 风间离想找个睡得地方,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般想着,不用睡在夜风里,君羽当然来者不拒。 君羽装作无比感激的神态,说道:“世子爷,我身子骨强壮的很,您实在不必为了我舍弃您自己。您的软榻太精贵,我哪里能够睡得安稳?” 风间离薄冷的唇边滑过一丝嗤笑,慵懒中带着几分冷傲。 君羽只觉得风间离寒澈的双眸,隐隐噙着宠溺望向她,风间离薄唇缓缓拉开一个弧度:“君羽你铺好那些,睡在这里。” 不多时,某世子终于发话。 君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书桌上此前那个侍卫竟是送进来一床被褥。 而风间离的另一只手,指向的方位却是地面! 瞬间,君羽无语望天。 风间离这意思虽然是让她留宿在侯府主帐,却不是让她睡在软榻上而是打地铺? 说好的爱护手下,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原来,童话里真的都是骗人的! 她默默叹喂:“这不会就是死党景宁口中所谓的“间接同居”吧?” 如今身在侯府中,君羽最不缺的技能就是掩藏锋芒。 而且风间离知晓大秦军事学院的具体状况,她还要借他之手,找到沐色。 总之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君羽摊了摊手,“有人愿意借给她免费的住宿场地,比之露宿野外要好得多,她怎么能拒绝呢?” 因此,君羽相当坦然的抱起被褥,整理铺在地面,一番妥当安排后。 她又将屏风移到两人之间,将场地一分为二,彻底隔绝开来。 她静静抬眸瞥了一眼风间离,“世子没有吩咐了吧,小人便要休息了!” 而此时,一直清冷高洁的风间离睫毛微微抖动,似乎低低咳了一声,他指着书桌上一枚的暗银色匣子,“贴身侍卫君羽,将那件东西给我研磨成粉。” 君羽刚掀开被子的手微顿,翻了个白眼。 听着这“贴身”两字,风间离可是咬的死死的! 君羽面无表情,“传说中的冷清的离世子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君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敛下唇角的笑意,转身走到桌边。 君羽缓缓舒了口气,探手触摸上匣子的开关。 “啪嗒!” 明亮的光辉在瞬间投进君羽眼底。 匣内的东西,晶莹剔透,灯火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弧度。 似乎有微微的薄雾,流窜在四周,隐隐散发着一股惑人的药香。 这是一枚圆形珠子。 君羽眉眼一眯,这是风间离用了无数计谋,掩藏,策划,以至于被责罚禁闭三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千年灵珠! 不过,她心中狐疑,这枚灵珠如此珍贵,风间离竟然放心让她接手,替他碾碎成粉?他竟然如此相信她? 君羽摇了摇头,估计只是因为她正巧在这间帐篷,而风间离正巧要吃药,所以才会正巧让她替他碾碎的罢!他和她还没有熟到完全相信对方的地步。 ------------ 第九十二章 神奇捣药 君羽眼珠一转,不过,如此也好,风间离越早服了这灵珠,体弱之症越早得到治愈,她们便可以愈早上路,去往军事学院。 很快,君羽小心翼翼的将灵珠置于捣药的研钵内,她伸手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放在一侧的药杵。 君羽微微用力,开始研磨成粉。 “君羽,其实,你根本不必在我面前伪装的。”风间离幽深如古潭的眼眸闪过一丝深色,他微微抿起嘴角。 “噗嗤!” 君羽捣药的身影力道大的惊人,风间离不经意间,抬眸便见到这样一番场景。 君羽大大的挽起袖口,正奋力彪悍的使用药杵,死命的撞在灵珠上。 大帐四周布有炭炉,热气熏得君羽眉眼温软,一滴一滴的汗珠从她白皙的肌肤,流过修长莹润的脖颈,下滑低落于衣襟内。 风间离望着君羽这副微微有些娇媚的容颜,颇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视线,他在心中暗自嘀咕:“其实,君羽长得很美……” 似乎是听到风间离的话,君羽抬首擦了擦额上薄汗,朗朗说道:“你说什么?这灵珠真是硬啊,可累死我了!” 这一嗓子惊呼,惊得风间离挑了挑眉,他沉沉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那个千年灵珠,并非用力就能捣开的!” 这声嗓音低微,君羽并没有留意,她丝毫没有转头的意思,摆了摆手,大吼道:“滚粗,你丫的不是说磨成粉吗?那不捣碎怎么弄?” 风间离双手捂耳,默默低笑。 他扭过头,微微颦眉,精致的眼角挑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旁边有专用的药水,用来软化灵珠。” “……” 君羽心头一怔,不禁抽了抽嘴角。 她敛下尴尬,笑道:“呃,世子爷,小的没见过世面,刚才有些太过激动,您请多担待。” 话语一落,君羽转开视线,便瞧见了书桌角落里的瓷瓶。 微微叹了口气,君羽将瓶塞打开,向灵珠中央地带滴了两滴。 随后不多时,便瞧见之前还坚固硬朗的灵珠,一点一点稀疏变软开来。 君羽趁势举起药杵,两三下便将它捣的粉碎。 君羽缓缓摇了摇头,将粉末倒入身旁玉杯中。 她随手端起,向软榻上休憩的某世子走去。 “伟大的世子爷,您请用。” 须臾,君羽只觉有一抹凉意微微触到指尖,接过了她手中的清水和药粉。 半响,静谧无言。 只有细微的吞咽之声,伴着微微卷起帘帐的风声,合在一处,交织成一尾清雅的曲音。 “滚粗,什么意思?” 风间离将水杯递到君羽掌心,似乎微微顿了顿,随后,君羽耳边便响起一道稍带疑惑的低问。 “那个啥……”君羽无语的抬头望了望帐顶,“您一定是听错了,刚刚哪里有人说过这个词语。世子爷看来这灵珠绝对有奇效啊!您瞧瞧这才刚服用完没多久,便开始耳聪目明,听力非常了!实在可喜可贺,可亲可吻,可扑可压,可做可爱……呸呸呸!” 一个字,确实有疗效! 君羽无语:“她这是什么话,可做可爱?可****?风间离千万不要想歪啊!” 君羽皱眉,看似无比淡定的走向一边,立马将水杯等归置妥当,重新放回书桌上。 转身,君羽板着面容,双手背靠,慢慢踱到屏风后。 她一拉被子,沉沉说道:“小人,小人洗洗睡了!” 似乎听到风间离低低含笑的嗓音,渐渐弥漫在这一方。 “君羽,你真的很心急……” 君羽低猝,轻轻一挑眉:“你才心急!” 随后,她缓缓合上双眸。 然则,你以为君羽娇羞了,怎么可能?搞什么飞机! 她轻轻拉开覆身的被子,恶狠狠的嘟囔:“风间离你休想在挤兑我!休想!” 须臾,攸的一声,好似有风声溜进大帐,忽然将帐中灯火熄灭,只留袅袅青烟,随风而散。 风三之死,绝非巧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胡御史定然只是小虾米,他身后一定还有主使之人! 君羽翻了个身,脑海中隐隐回忆起这一日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 她有种感觉,似乎有一双手罩在头顶。好似有人就在她身边正策划图谋着什么。 今日看似揪出了胡御史。实则,君羽并不安心。 心中的焦虑随着脑海中回响起胡御史的那句话,越来越迷惑起来。 那时,胡御史被几名禁卫军拉下去之时,高呼的那一句,纳兰老儿,你的报应来了!又是怎么回事? 君羽叹喂,只觉阴谋诡谲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这时,似乎有一句低喃,越过屏风,钻入耳中。 “君羽,且静观其变,日久阴谋必现!” 话音一落,君羽缓缓睁开眸,山水雕花的屏风那一侧,有一双银色深邃的眸正定定俯视着这一方。 风间离的床榻位于君羽地铺的前方,隐隐之中直接替她遮挡住了所有的寒冷。 闻言,君羽睫毛微微抖动,定下心神。 没错,这些诡计最终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在不久的将来自会显现! 君羽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风间离,军事学院的具体地点在哪儿?” 半响,风间离的嗓音微微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大秦淮南地区,据此大约十天车程。” 君羽颔了颔首,等处理完纳兰景后,便启程出发罢! 她记得上一次,风间离说过军事学院半月后开始招生。如今一定要抓紧时间赶的上才好! 这一回,她会彻底恢复曾经的身手,不必再佯装,不必再忌惮,不必再虚与委蛇。可以完全放松,肆意活着! “君羽,这样洒脱的你,真的很好。” 风间离悄无声息,突然出声说道。 君羽心头骤然一怔,“风间离的意思是说这样洒脱,真性情的她是最好的吗?” 君羽刚要回答。 却不想,忽然有一阵女子的低微娇喘声,隐隐约约钻入两人耳中。 在这样宁静安谧的夜里,别样清晰。伴随着一阵床板的吱嘎吱嘎响动,从君羽后方的帐篷里传来。 君羽心下一惊。 “恩,大人,您别急嘛……” 柔美的女子嗓音,伴着连连不断的喘息之声。 ------------ 第九十三章 夜半听床 君羽咂舌,自然知晓在这样夜黑风高,人人枕眠,已然熟睡的深夜里,还有什么好戏会如此热烈激情? 君羽抿抿唇,这大帐的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 “宝贝,你放松身子。打开双腿儿,大人我,我快受不了了……” “大,大人,妾身还想要!” 下一瞬,便听到女子尖着嗓子,大声喊叫的声音。 剧烈的撞击声,声声不停,有条不紊的钻入两人脑海。 君羽翻了个身子,背对后方,企图忽视身后两人干柴似火的激情。 屏风外,一双银色深邃的眸,骤然隐隐簇着一道火光撞入君羽眼帘。 君羽莞尔,低笑说道:“世子爷,睡不着了吧?” 风间离寒凉的瞥了君羽一眼,薄唇的笑意伴随那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君羽不是也睡不着了吗?” 君羽本以为会从那张面瘫的脸上,看出一点羞赧。 谁成想,风间离到嘲笑了她一番, 君羽眼珠一转:“世子爷,同为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风间离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嗯,我没有不好意思。” 此时,似乎又接连响起两三名女子的惊呼声,“大人,哦!” 剧烈的撞击之声,汩汩的水渍流淌,合着床榻的嘎吱嘎吱声,与男子稍显老沉,低哑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段旖旎奢靡的乐章。 君羽呼吸一滞,“好家伙!这是几飞?” 君羽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今夜颜楚扮鬼之时,有一名精神卓绝的老臣,抖索着身子高呼:“臣没有做过亏心事,除了一晚睡二十三个姨娘!” 不会这么巧,就是二十三郎吧! 不经意抬眸,就看见那边风间离炙热微冷的目光。 风间离沉沉开口:“不错,正是二十三郎!” 君羽心下一惊,“竟然真的就是二十三次郎老臣,今晚不知道这位老大人又是唤了多少女人来服侍啊!确实勇猛,不得不佩服啊!” 君羽带着崇高的敬意,点了点头。 她勾起唇角,似乎想起何事,君羽瞥了一眼风间离,“让你总是噎我,看我怎么还回去!” 君羽眼眸里面闪过一道寒光,脸上的笑容却很温和:“怪不得哦!怪不得哦!怪不得世子爷刚到围场那一日,起来的这般晚呢!原来呀,这夜半听床,好戏不断,能睡着就怪了!” 屏风另一侧的风间离却坐了起来。 他望着君羽明显戏谑的神情,低哑说道:“既然君羽睡不着,那我们就做一些事情,运动一下罢!” “运动?什么运动?风间离狼性大发了,我是男人啊……”君羽尖叫出声。 帐外。 守帐的侯府侍卫,听着后方帐篷女子的娇喘声,轻轻一叹,“那位老大人今夜的春宵大战又开始了!” 侍卫们互相打了个眼色。正准备从怀里掏出棉花,紧紧塞住了耳朵。 却不想,陡然从帐内传出一声惊呼:“风间离狼性大发了!我是男人啊……” 听声音是君羽! 侍卫几个吓得差点儿傻掉,嘴角抽搐地震惊叫道:“什么?世子爷和君羽……就是不知道是谁上谁?听君羽叫的这般欢畅,没想到世子爷那方面还挺厉害!” 他们赶紧偷笑着将耳朵堵住,“要是让世子爷知道他们偷听,只怕以后没好果子吃了!” 帐内。 风间离转身,就听见君羽这句大喊。 他着实怔了一下,眼眸越来越幽深:“你这么大声,帐外的侍卫可是都听见了……” 君羽连忙捂住嘴,咬牙切齿的瞪了一会子风间离,最终还是有些面红耳赤的闭嘴装死。 风间离勾起嘴角,悄然站起身子。 跃动的白色寝衣,裹在风间离纤瘦的身体上。 他眉眼中带着一抹晦暗不明,借着倾然而下的高洁月色,风间离慢慢踱着步子,转身踏入了屏风内。 风间离悄然递出指尖,唰的一下,拉开君羽蒙住头脸的被子。 须臾,君羽似乎察觉到有生人靠近,她睫毛微微抖动。脸色开始发僵,洞孔开始放大。 君羽的第一反应并非护着身子,而是出于军情作战本能,气息危险,有生人靠近! 她五指成拳,抓住身上被子用力一掀。身子随之灵活窜起,便击向风间离胸口。 却不想她起身的一刹那,脚下一滑,竟然向前倾倒而去! 风间离看着君羽骤然倒下的身子,忽然抿唇,扣住君羽的腰肢,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料想的摔伤之痛并没有袭来。 君羽伸出双手摸了摸,骤然心头一怔,有人把她压在身下了! 一道微微浅淡的芝兰香,钻入鼻息,渐渐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耳际,压在君羽身上的风间离肌肤微微寒凉。 忽然,风间离轻轻伸手,替君羽捋顺了纠缠在一处的发。 君羽心中微震,她终于感觉到她脸部贴着的正是风间离的胸膛,而风间离将她压在了身下,抱在了怀里! 君羽想要逃出去,可是风间离压在她身上,她根本无法动弹。 彼时,一轮弯月清辉,洒在这方大帐之内。 无边无际的火红地毯,蜿蜒铺满地面。 视线拉近,风间离与君羽两人的发双双纠缠在一处。 风间离身着如水月白的寝衣,眉眼挂在柔和的弧度。他轻轻的宠溺的揉了揉君羽的发,“小骗子……” 清香浮动,暗夜氤氲,心跳砰然而动的那一刻,风间离悄悄的,静静的,仿佛不经意般扣住了君羽纤细柔软的腰肢。 听着隔壁帐篷传来的女子低吟声,风间离似笑非笑的用下巴蹭蹭君羽的小脸,仿佛是一只腹黑的大狐狸在安慰她怀里有些受到惊吓的小狐狸。 “君羽,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俩既然有奸情,现在的场景又这般激情,那我们也跟着做点什么罢!” “放心,我会很温柔……” 风间离将唇角贴在君羽雪白光滑的额头,他毫不客气的将吻流连到君羽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了君羽的颈窝里。 君羽修长的腿嵌在风间离的双腿间,他冰凉又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在君羽胸口。 君羽只觉自己以一种交欢的姿态,牢牢的被风间离压在身下。 空气中逐渐升腾起一股混着糜烂的芝兰香,伴随着风间离微凉濡湿的唇瓣在她的颈窝里移动,君羽只觉得浑身不自觉的颤栗起来,敏感而又愉悦着。 ------------ 第九十四章 扑倒反压 “放心,我会很温柔……” 风间离将唇角贴在君羽雪白光滑的额头,他毫不客气的将吻流连到君羽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了君羽的颈窝里。 君羽修长的腿嵌在风间离的双腿间,他冰凉又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在君羽胸口。 君羽只觉自己以一种交欢的姿态,牢牢的被风间离压在身下。 空气中逐渐升腾起一股混着糜烂的芝兰香,伴随着风间离微凉濡湿的唇瓣在她的颈窝里移动,君羽只觉得浑身不自觉的颤栗起来,敏感而又愉悦着。 他的唇似乎有一种魔力,贴合在君羽颈窝内,带起她神经末梢处的极致快感。 这一刻,君羽似乎感觉自己并不讨厌风间离的触碰,他柔软的发缠绕在彼此的胸前,让她恍惚中生出一种奇怪的亲昵之感。 君羽只觉得全身酥麻,身体燥热感越发浓烈起来,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倾然坍塌。 “嗯……” 绯红温暖的地毯上,狭小而又冰凉的地面上,忽然传来属于君羽低低柔软的呻吟声。 这道小猫儿一般的呻吟,让君羽昏昏沉沉的大脑骤然反应过来,她瞬间脸色涨的通红,“天呐!刚才那个娇媚软腻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吗?” 风间离身子的温度愈来愈灼热,他的喘息也越发浓烈起来。 他望着君羽有些发愣的模样,灵活的小舌凑到她的唇边,就偷了一个吻:“这个时候,君羽也能晃神么?” 君羽抬头望着他的眸子,有细微的光芒透过他纤长的睫毛落在他无双风华的脸上,带出一股子深不见底的阴影。 他眸中幽光明媚,仿佛有无数神秘的星光,令君羽瞬间失神。 良久,君羽才挣扎起来,却顾及到他受伤的手臂,仍是不敢动用大力。 “别在挣扎了。”风间离手臂跟铁箍一般将君羽紧紧圈在怀里,他看着身下娇羞的小骗子,脸颊红扑扑,到时多了一股子女人味来,让他忍不住心底有点痒痒的,低声在她耳边轻笑:“要不然一会子给我蹭出火来,你来替我解决么?” 君羽顿时大囧,有些不敢动作,她鸵鸟一般将脸埋到一旁,咬牙切齿说道:“风间离,你只会威逼别人吗?” 而风间离只穿着白色亵衣,因为刚才一番动作衣衫颇有些凌乱。 君羽这么一动,脸颊恰好碰在他炙热又滑腻的胸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烫……” 风间离察觉出君羽的小动作:“就这么一会子就忍不住了吗?小骗子,我一定会好好满足你的。” 君羽耳朵有些发红,她呐呐说道:“满足个屁!你快从我身上滚开!” 闻言,风间离却丝毫不恼,他揽着她的腰,看着她束起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平日里洒脱的面容,倒是平添了几分俏丽之感,君羽领口因为刚才的扭动,有些略微的蹭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风间离眼底闪过一团深沉,他看着君羽颦眉:“你舍得让我离开吗?你的身子可是比你的心还要诚实……” 君羽微微有些尴尬,哑声道:“谁舍不得你了?”‘ 风间离柔软炽热的呼吸如羽毛般掠过她的脸颊,那张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他挺翘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君羽不由自主的喉咙微微有些沙哑,她只觉的心跳如鼓:“你不要自作多情!” 她不经意偏过头去,嘴角似乎轻轻擦过风间离的耳垂。 风间离眸中一片幽幽波光,他淡淡说道:“君羽很热情……我喜欢的紧,不过,这么一点怎么足够呢?” 话音一落,风间离点头就吮上了君羽柔软的红唇,他一路攻城略地,采摘她唇角最甘甜的汁液,吸吮过她唇齿中每一寸柔软,最后,霸道的重重吻上君羽的丁香小舌,挑逗戏弄,直吻得的君羽黑眸中一片波光潋滟,朦胧迷醉。 君羽双臂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 也许是因为风间离为了救她而受伤,也许是因为风间离一直以来的守护,也许更是因为今夜在山脚下,风间离找到她的时候,抱着她颤抖不已的身子,让君羽莫名的有些沉浸在他织造的这片柔情和宠爱当中。 唇齿纠缠,在强悍的女子也有软弱的时候,君羽在风间离的怀中感觉到很安心,很安心,让她不自觉有些想一路沉湎下去。 火热的交缠,口齿中小舌的嬉戏,她只觉神情末梢处有一阵极致的快感,她轻轻低喃:“风间离……” “我在这儿,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在。”风间离贴在君羽耳边,悦耳的嗓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良久,良久…… 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冷风,让君羽混沌的骤然清明起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怎么会沉浸在这片吻中?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她并不想跟风间离这个变态有太多纠缠啊? 君羽一瞬间抿唇,用力推向风间离胸口! 风间离被她突如起来的力气一推,身子不由自主的翻到一旁,而他手中还扣着君羽的腰肢。 如此一来,他翻滚到一旁,君羽一个闪躲不及,被他一拉,又将风间离压在了身下! “现在不是风间离压她,是她压风间离了!”君羽苦笑一般说道。 风间离凤眸微闪:“原来君羽喜欢在上面,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不用动,也轻松些,那现在君羽便开始吧!” “不用动?他更轻松?让我开始?”君羽磨牙,“风间离说的这都是几个意思?让她在上面做运动!” “去死!”君羽一声暴喝,直接就站起身前,也不再管力道的轻重,直接就推开了风间离! 身下的风间离似乎低低的哼了一声。 君羽清了清嗓子,深深喘了口气,压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说道:“世子爷,你怎么又来了?你是亲上瘾了吗?再说你是吸血鬼么?你为什么要吻我的颈窝?还有你为什么要跑到小人这里来了?” 君羽如激光炮一般,噼里啪啦问了无数个问题。 风间离却相当淡定,平静似水,坦坦荡荡的从地面坐起,看了一眼身前的君羽。 他喉头微动,感受着下腹的灼热,风间离有些苦笑,或许没有比这个更磨人的了,强忍着欲望的滋味果真不好受。但如今根本急不得,只能熬到她慢慢长大,慢慢等,总会有可以吃的一天…… 他扶额,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慢慢变得幽深,君羽果然是他天生的克星! 风间离声音低哑而浓烈:“君羽,其实是你撞了我,刚才还将我压在了身下。” 闻言,君羽四十五度角,忧伤无语望向天边:“世子爷,若不是你没事跑来吓我,我能起身吗?我若不起身,怎么可能会滑倒?我如果不滑倒怎么可能撞到你?进而被你扑倒?然后又扑倒了你呢?” 然而,风间离根本没有被君羽的言论所扰,他似乎根本不在乎究竟是谁扑倒了谁,他也不在意究竟是谁先吻了谁,他只知道君羽的滋味很美妙,而且他丝毫不厌恶她的触碰。 他挑眉看着君羽,唇角带笑:“是么?那便让我替君羽检查一下,看你的腿有没有受伤罢! 君羽正被风间离那丝发自内心的笑意,电的心脏麻痹了一下。 下一刻,便瞧见风间离伸出手直接向她脚踝处摸去。 潮湿的呼吸喷薄在细腻的肌肤上,君羽惊得差点再一次摔倒,风间离却已经摸上了她微肿的脚踝,带着丝丝的凉意,轻柔的替她揉了揉伤处。 “会有一点点疼,君羽忍住!” 君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微微瞪大了眼,原来她的脚踝已经脱臼,她方才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伴随着风间离的按摩,真的有些渗入骨髓的痛。 空气中夹杂着男子特有的芝兰香,他微凉轻柔的指尖带着一股惹人酥麻的快感。 “忍一下!”风间离忽然皱着眉,看似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手下却干脆利落的用力一推。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拼接声骤然响起,风间离转身点点头,回望君羽:好了,还疼吗?” 君羽早已疼的冷汗直流,她背后汗如雨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风间离你这个超级大变态,怎么不告诉她一下就为她接骨,敢情疼的不是他!下手太狠了!面无表情的好似再给畜生接骨!” 君羽嘴角一抽,回答的却是,“世子爷果真干脆利落,真的一点都不疼了呢!” 风间离望着君羽那副明显伪装的神情,他幽深的眸子闪过异色,似乎开始不悦起来。 君羽脑子快速的转动,下一秒,她微微皱了皱眉,收起面上虚假的笑意,决定实话实说:“确实还有点疼!” 黑暗中风间离的眸光潋滟盈动,璀璨生辉,他望着说实话不在伪装的君羽,淡淡说道:“乖……忍一忍,一会子就不疼了。 他看着君羽咬牙切齿的模样:“我说过君羽,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在我身边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恣意活着。当然,这些事的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 “记住了吗?君羽,你的命只能是我的!你也只能守护在我的身边!” ------------ 第九十五章 再来一次 他看着君羽咬牙切齿的模样,说道:“我说过君羽,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在我身边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恣意活着。当然,这些事的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 “记住了吗?君羽,你的命只能是我的!你也只能守护在我身边!” “忍一忍,一会子就不疼了?”一时之间,君羽只觉额头上满满都是黑线。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呢?怎么这么歧义呢? 此前旁边帐篷内,那位二十三次郎老大臣与女子交欢之时,那个女子不是也喊了一句疼吗? 老大人也说一句:“忍一忍,一会子就不疼了。” 如今风间离这般说,明显没安什么好心,你看他好似一张面瘫冰块脸,其实就是个标准的腹黑,而且还说什么必须守护在他身边? 有没有搞错? 此刻,夜很静,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无限的长。 沉默中,君羽抽了抽嘴角,反正她现在是男子身份,风间离如果不感觉恶心的话,守护就守护吧!她身为二十一世纪新人类,怎么可能会在意? 不过,他应该只是说笑的吧! 或许是今夜月色太撩人,抑或是听闻风间离为救自己被火烧伤,又或者她真的太感谢风间离帮她将脚踝接上。所以,君羽情不自禁的低低回答道:“好!” 那厢,刚刚因为她迟疑的时间里,某世子摄人寒凉的气息骤变。 风间离抿了抿唇,眼中明媚乍现。 “大人,您小声点,营帐夜里太静,妾身,妾身们不想被她人说道!” 陡然,旁边帐篷内,荡漾了良久的低吟之声又起。 “不怕,宝贝们,你们没有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吗?还有人比我们更加激烈呢!怕什么,有本大人在呢!” “来,本大人又来了……” 不多时,撞击之声又起。 君羽只觉尴尬无语,都是这道该死的风间离将她压到!竟然被他人误会成,她和风间离也在进行某些少儿不宜的运动! 君羽微微瘪了瘪嘴角,只觉有一道深沉霸道,清冷灼烈的目光,死死凝在她额头上。 风间离嗓音黯哑,忽然说道:“君羽,你过来!” “风间离……”君羽危险的眯起眼,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风间离叫她过去,不知道又有何事。 君羽不理他,直接无视某世子幽幽的目光。 她转身挪动微微有些肿胀的脚,直起身子说道:“世子爷,既然无事了,您就快闪吧,不要霸占小人的地铺。” 原来,此时风间离已然俯低身子,坐到了君羽的被褥上。 那道月白似水的身形闻言,却一动未动。 风间离掌心扶着手臂,仰面躺倒于被褥上,似乎注意到君羽不愿意前来的表情。他合起半眯半蹙的双眸,低低嘲笑他自己一番:“罢了,既然你不愿意,不来就不来吧,你睡吧!” 君羽讶然,心里陡然一惊,风间离的思路转变的也太快,太突然了罢,这般让人措手不及? 他霸占了她的地铺,是不是意味着软榻归她君羽了? 君羽眸光一闪,离世子的床榻,一般人可是一辈子都很难爬上去的。 怎料如今,却被她占为己有。 有更好更软更舒适的地方,免费提供给她,君羽从来照单全收,丝毫不推脱。 笑话,她并不是仁义虚伪之人,权衡所有,分析利弊是她的专长。 最重要的是某位世子抢占了她的铺盖,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睡在被风间离不要的软榻上了。 君羽轻轻掀开软榻上一水的白色锦被,刚要上榻。 她纤眉一挑,忽然留意到风间离月白的寝衣袖口,有一片鲜红的血液,已经打湿了整片袖摆。 君羽心头一惊,终于明白过来,风间离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他手臂受了重伤,而此前君羽从他身上挣扎起身之际,狠狠用了力道,甩开他两只手臂的禁锢。那时确实有一道痛苦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过当然,君羽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看来是她用力过大,碰到了风间离的伤口,引发伤口又一次流血。 风间离叫她过去,其实是希望她能够帮他包扎伤口吧。 君羽微微有些尴尬,毕竟是她将风间离的伤口弄裂,她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世子爷,你手臂流血了。” 那嫣红的血迹顺着风间离修长如玉的手指,滴滴流淌,落于身下铺散的被褥上。 风间离气息冰寒,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好似没有听到君羽的话,起身,借着月色晦暗不明的光线,自己来到书桌旁。 他将袖子挽起,风间离面无表情的一把撕下与鲜血粘在一处的绷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递出指尖,拿起瓷瓶,缓缓的将药粉洒下。 君羽看着风间离冰凉的气息,心中一沉:“风间离这是生气了罢。” 她看着他面目表情的一把撕下那些与皮肉粘在一起的绷带,眼都不眨一下,他不疼吗? 君羽看着都替他疼啊! 君羽有些自责的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风间离身旁,说道:“让我来吧!” 风间离只觉有一抹淡然清澈的气息钻入鼻尖。一双温热白皙的手掌已经拿起绷带替他包扎起来。 风间离僵硬的神色顿了顿,面容上的冷凝疏离终于彻底消散。 “君羽,你不愿意做的事,我自然不会勉强你。” 风间离黯哑的嗓音,擦过君羽脸颊。 君羽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不愿意帮你包扎,只是你说的话太过暧昧,我不敢来而已。” “暧昧?” 风间离颦眉,狐疑的瞥了一眼君羽,他忽然低头捧起她的脸,凤眸紧紧盯着她,几乎要看见君羽的灵魂深处。 他唇角牵起弧度,眉眼温软,摩挲着君羽唇瓣的手指微顿,轻轻说道:“若你还有精力,再压一次又何妨?” 君羽看着他,几乎要被他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灼伤。 她嘴角带着轻笑:“世子爷,你不要在调戏我了,否则我真的会以为你喜欢上了我。” 风间离眼底仿佛闪过沧海桑田一般的幽深,他说:“你可以这样想。” 君羽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他,道:“我不想听,你给我闭嘴!” 手下不停,君羽快速将绷带打了个结,转身两步就跨上软榻。 “世子爷,我明日还要赶早去探望阿九呢!我先睡了!” 半响,耳边似乎传来一阵愉悦的低笑,有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从软榻旁经过。 风间离穿越屏风,躺倒在地铺上。 时间匆匆,沧海桑田,这一刻,风间离只觉平和温馨至极。 枕边的幽暗清香,山水屏风那一侧君羽平静安宁的熟睡容颜,渐渐溢满他心中。 风间离缓缓阖起眸子,终于放心的沉睡过去。 皓月清辉从蓝天帷幕折射而下,耀了一室飘渺。伴着旁边帐篷内律动不停的吱嘎声音,悄然投射在风间离的被褥上。 那里有一摊从他手臂留下来的鲜血,好似女子的落红一般,暧昧而又情深。 第二日,天空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围场小径上,被一道道朦胧的水汽笼罩。 春雨绵绵,这竟然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君羽骑在返程的马上,静静的任由雨滴,溅落在身穿的蓑衣上。 白茫茫的一片细雨,合着马蹄沉稳整齐的步子,交织成一段唯美的乐章。 果真与她的料想相吻合,今日一大早纳兰帝就下了道圣旨,“结束国猎,回宫!” 如今,纳兰睿成了香饽饽,被安排在了皇帝的马车内。 ------------ 第九十六章 你竟会武 第二日,天空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围场小径上,被一道道朦胧的水汽笼罩。 春雨绵绵,这竟然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君羽骑在返程的马上,静静的任由雨滴,溅落在身穿的蓑衣上。 白茫茫的一片细雨,合着马蹄沉稳整齐的步子,交织成一段唯美的乐章。 果真与她的料想相吻合,今日一大早纳兰帝就下了道圣旨,“结束国猎,回宫!” 如今,纳兰睿成了香饽饽,被安排在了皇帝的马车内。 阿九也早已清醒过来,今早派了宁逸身旁的侍从,给君羽捎来了口信。 现在,因为救主有功的由头,阿九也跟着宁逸休憩在北齐小将军的马车上。 君羽却微微有些诧异,“以阿九的怕生性子,是不会轻易与任何人搭讪的,怎么会阴差阳错主动救了宁逸?” 再者,宁逸若估计不错,很大可能会是一名女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阿九或许已经开始学会接纳他人。所以,才会在危机时刻,帮助了宁逸罢!” 北齐宁小将军的车驾内。 此时,阿九靠在马车里,手心似乎正握着某些东西出神。 昏暗阴沉的天空洒下一道日光,透过雕花窗子,打在阿九手心里的东西上。 那竟是一枚鱼形环佩,隐隐有一道黄色流窜其间。 阿九用力捏了捏玉佩,微微蹙了眉,他慢慢启唇,似乎模模糊糊呢喃了两个字。 “我听他们都唤你阿九,这名字一定是随便起的吧!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马车的另一方,一袭青色锦衣的宁逸,正转过身子朝着阿九朗声问道。 阿九眼中寒芒一闪,迅速收起掌心玉佩,低低俯下头,重重摇了摇头。 宁逸郁闷不已:“你真的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真的不能说话了吗?” 阿九仍旧是敛下所有表情,重重点了点头。 “实在不行,你就随我回北齐吧,小……爷我遍布全国为你寻找神医,我就不信找不到医治你的法子。” 闻言,阿九眸光一暗,视线越过窗外,瞧着君羽骑在马背上的身影,紧握着拳头,狠狠摇了摇头。 “喂,你在这里只是个下人,若去往北齐,小爷我保管你平步青云,不必再服侍他人,也不用再受人欺凌。” 阿九却一动不动,这一次连象征不同意的摇头都不在使用了,他放缓呼吸,看着窗外那一片薄薄雨幕,微微有些失神。 宁逸瘪了瘪嘴,道:“你也真是个死心眼的,罢了,你不去就不去吧!” 昨日,密林内。 阿九本来提着猎物走在最前方。 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道马儿嘶鸣的吼叫声。 阿九皱着眉,偏过头去,就看到宁逸骑在狂奔的马儿,正向他冲来! 隐隐约约,阿九似乎看到有几个蒙面的身影也跟着宁逸追了过来。 阿九心头一震:“莫非有刺客?而且他们刺杀的目标是宁逸?他还是赶快撤离为妙,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阿九正要转身,忽然就看见宁逸跳下马背,在地面骨碌碌滚了好几圈。他恰好落在灌木丛内,杀手的身旁! 宁逸却未有一丝胆怯,扬起手中弓箭,就冲了上去。 此时,狂风骤起,吹起宁逸鬓角的发丝,飘散在他的耳后。他眉眼如炬,对着不远处的阿九,低低吼道:“你快走啊!” 那一瞬间,阿九眼前似乎闪过寂静漆黑的夜晚,一袭黑衣的君羽,面朝他和刘管家沉沉摆手:“快跑!” 两道身影渐渐重合,相同的墨发如瀑,相同的眉目冷清,相同的护着自己,相同的让他心惊。 “君羽!” 阿九眸中仿佛刮起无数风暴,他紧紧握住拳头,提步就冲了过去。 他一把抢过宁逸手中的弓箭,无视四周所有惊骇的目光。 那一瞬间,阿九头部阵阵抽痛,似乎有无数道的身影,无数道支离破碎的记忆闪过。身体里开始有流动的气息源源不断的充沛着四肢百骸。 阿九控制不住的随着身体里的力道,抬起腿就踹向了这些杀手! “噗咚!” 刺客们被巨大的腿风袭击,身子一下子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他们唇角渗出鲜血,张着惶恐震惊的眸子,大声喊道:“你,你,你竟然会武功?” 阿九却深深蹙眉,压下脑海中叫嚣翻腾的记忆,抓着宁逸的手就快速跑了起来。 身影如风,转瞬之间,两人已经奔出去了老远。 宁逸微微抬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忽然脸色有些发红,耳根发烫,他如水的眸子,定定看着阿九,轻轻一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牵过我的手,你还是第一个……” 后来,也不知两人到底跑了多久,宁逸感觉自己双腿发抖,头脑晕眩,已然脱力。 在他昏过去之前,宁逸似乎注意到身旁阿九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然后就看到阿九跪倒在地面上,仰望苍穹朗朗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这声笑容恐怖骇人,一遍一遍的回荡在这片天地! 良久,阿九身子一仰,砰地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宁逸也迷迷糊糊闭上眼,昏了过去。 马车内阿九回过神来,看着掌心的老茧,想着身体上无边无际的疤痕,目光幽幽一暗。 他感受着蓬勃有力的筋骨,望着车外雨幕下君羽裹着蓑衣的身影,忽然就这样深深的敬意的握紧了拳头。 “原来我是会武功的!只是被我忘记了而已!原来我有能力能够保护你——君羽!” 宁逸用手撑着下巴,拈起一粒朱果放入口中,问道:“喂,那说说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吧?” 话音刚落,阿九定定瞟了一眼宁逸,重重摇了摇头。 “唔,那别人都不知道你会武吗?”宁逸随口丢出一句疑问。 闻言,阿九似乎身形一僵,良久,他才缓缓将头靠在马车上,沉沉点了点头。 见此,宁逸勾了勾唇,“那好,既然如此,这就是属于你我两人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他人的,你放心好了。” ------------ 第九十七章 昨夜辛苦 雨滴溅入尘埃,与无数马蹄亲密相触。阴沉的天际有一丝光亮浮动,玄青大陆这片天只怕马上就要变了…… 君羽正牵着缰绳,望着浩瀚的薄薄雨雾,微微出神。 这一路上,皇帝抽调了更多的禁卫军团团围绕在各个贵客身旁,以防再次发生变故。 因为国猎围场一事,所以,皇上收回了风间离掌管行车分布的权利。 君羽思绪一转,忽然想起今日清晨听来的消息。 说是在胡御史的大帐,发现了与寺庙内偷袭风间离的那些刺客相同的狼头印记。 到此,所有人都明白了真相。 猜测一定是胡御史打听到了东楚皇室暗卫专有的狼头印记。 进而印在每一个刺客手臂上,企图将目标转移,嫁祸给东楚国,挑起两国祸乱,他在趁机坐收渔利。 那么,寺庙截杀风间离的主谋也终于揪出,原来这一段时间以来种种的阴谋诡计,都是胡御史一人所为! 君羽却紧紧蹙眉,“有没有这么巧?什么事都是胡御史做的?” 然而,因为风三的意外死亡,让君羽无比笃定,胡御史只是替死鬼,这最终的主谋一定还潜藏在众人当中! 君羽叹喂:“且看且行,这人不会就此罢手,他定有大图谋。” 静观其变,稍后自现。 昨夜风间离那八个大字,再一次响彻在君羽脑海间。 不过,还有一件相当符合君羽心意的事儿也发生在昨夜。 那便是皇帝下旨处罚了珍妃,降为珍贵人。名义上的借口是骄纵成性,飞扬跋扈,擅作主张。 实则,不过是因为她私自命令侍卫不必救火,伤了风间离,间接又引起了两国贵客被刺杀。 “但就这么一点子处罚?只怕珍贵人一定不会满意。”君羽抿抿唇,“那她就勉为其难送珍贵人和她的宝贝儿子一份大礼罢!” 时间已定,就在明日! 珍贵人想重新获得盛宠,又怎会那般容易? 她君羽首先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一点一点的雨滴透过蓑衣的前襟,隐隐流进身体,凉的君羽一个激灵。 她不经意打了个喷嚏,假装揉着腰部,继续呻吟呼痛。 现在她在所有人眼里,是被陆卓踢伤了腰骨还继续强撑着骑马的悲催侍卫。 当然要伪装的像一点了! 怎料,君羽刚刚呻吟了两声,就发现马车四周的所有侯府侍卫,都偷偷的望着她指指点点。 那眸光隐晦,又带着调侃的意味,似乎透出无限的暧昧。 君羽身旁的侍卫,忽然冲她打了个哈哈,“君侍卫,您昨夜实在是辛苦了!实在挺不住您就上马车歇一会吧!” 君羽摸了摸鼻尖,心中诧异:“我打个喷嚏,与昨夜辛不辛苦有毛关系?还让她上车休息,这是几个意思?” 那侍卫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咳了两声,他陡然想起今日清晨他收拾世子爷大帐之时,在地铺的被褥上所发现的那点血迹 当时他就心头一惊,“这地铺可是昨夜君羽所躺的啊!这血是怎么回事? 那朵血迹娇艳如花,好似女子除夜的落红,让这侍卫的脸颊一阵一阵发烫:“看样子,昨夜世子爷与君羽,他们两名男子莫非发生了关系?这…… 他唉声叹气,感叹好好的世子爷,竟然有这样一个断袖的癖好! “不过……”他甚是好奇,偷偷望着君羽纤细的腰骨,“不知道这两人,额,谁在上面呢?额,谁被爆了呢?谁主动呢?” 侍卫感觉心头有些痒痒的,紧跟着后庭一凛。他立即挺直腰板,夹紧臀部,不再去想那些暧昧的事儿。 于是,这道深奥复杂的难题,渐渐被他压在心底,纠结了这名侍卫许多年…… 君羽不知道的是,昨夜风间离手臂上流淌下来的血迹,被这些人误会成了他俩欢爱的证据。 “小君子,你给我过来!” 一道清脆的孩童声音带着一抹臭屁,两丝稚嫩,三缕好奇,响在君羽耳边。 君羽低猝:“小君子,她讨厌这个称呼!一定又是那个破小孩纳兰清!” 纳兰清瘪了瘪嘴,吐出了一个泡泡,“喂,我说你呢!你快来,我母妃要见你,小君子!” 闻言,君羽皱眉:“兰妃要见她?做什么?” “速去速回,小心应对!” 半响,一道森寒的嗓音,忽然从风间离的马车内传了过来。 君羽眯了眯眼,“风间离这意思是让她去会一会兰妃?” 既如此,君羽也不推脱,放缓马速,渐渐靠近十三殿下的马车旁。 随后,就看见一个挽着轻纱的手臂,撩起窗帘,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遍。 兰妃身段窈窕,眉眼淡雅,低下头看着靠在胸前的纳兰清,说道:“清儿,这个少年,就是你想让他进宫做侍卫,却被拒绝了的人吗?” 小十三瘪了瘪嘴,眸子瞪的溜圆,哼了一句:“就是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君子!” 兰妃似乎有些震惊,也没有想到还有人面对高官厚禄不动心的。片刻,她才轻声开口:“清儿别再在胡闹了,这名侍卫是侯府之人,母妃跟你说过,不可顽皮,看见什么都想要,你可还记得?” 纳兰清诺诺开口:“清儿知错了。” “不知,小兄弟师承何处,前夜比武的时候,我看小兄弟似乎身手非凡?” 伏在马背上装重伤的君羽,有气无力般说道:“兰妃娘娘好似天女下凡,小的自不会隐瞒,我的身手不过就是班门弄斧,运气好而已,一个下人哪有什么师傅门派的!” “哎呦,疼死我了!陆卓这一脚踢得太疼了,娘娘您看我现在还疼着呢!”君羽哼哼唧唧道。 兰妃注视着君羽呼痛不止的狼狈模样,眼底的怀疑终于彻底消散,“就是个普通的下人,会两招武功而已,她接近清儿不会有什么目的的,也是自己多心了。” 她对着君羽摆了摆手,“行了,你且去吧!回去好好休养。” 随后,君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磕磕绊绊回到了侯府马车旁。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险,这兰妃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定认为自己接近小十三有什么图谋,所以才会将她叫到身前测试一番,还好这重伤的名头帮了自己。” 这位兰妃娘娘看似淡雅如菊,实则心思缜密。 显然,小十三身在波澜诡谲的皇宫中,也幸好有这样一位母妃,才能没有被害,幸存至今吧! ------------ 第九十八章 伺机而动 风雨继续,半响有宫人打马而来,靠近风间离的马车,低低禀报:“离世子,我们太子吩咐奴才来给君侍卫送点药材,还请您收下。” 君羽神色有些尴尬,这该死的的颜楚又玩的哪一出? 堂堂东楚太子,给一名侍卫送药。 似乎知晓他们心中的疑惑,那宫人模样的人,福了一礼,“我们太子言明,很看重君侍卫,希望侯府能够割爱,将他赠与我们东楚。” 听到此处,君羽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很看重她?” 一道蕴满怒气的嗓音忽然从车内响起:“还望你回禀东楚太子,就说我侯府的人并不是供人玩耍的物件,可以想要就要,想带走就带走!她君羽这辈子只能是我侯府的人!”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也随着传了出来。 那名宫人听罢,冷冷嘲笑了一番,很快转身,回去复命。 后方东楚太子的马车内,一袭红衣的颜楚,魅惑的桃花眸微眯,似乎隐隐带着一簇火光。 这些日子以来,他涂抹着宫中的御药,他被君羽打肿的脸颊早已俊美如初,丝毫瞧不出曾被暴打过。 听到那名宫人传递回来的话,颜楚放肆一笑,“呵……风间离这是怒了?能看到堂堂离世子发怒,倒也算稀奇!君羽不就是一个下人么?不要也罢!” 他身旁的黄衣女子将粉唇靠近。 颜楚低头,却偏过女子的樱唇,凑到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 眼前似乎闪过,幽暗洞穴,君羽身子,清香弥漫。 这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很快,夜晚降临,随行大队伍也进了汴京城。 马车也稀稀疏疏的各自回了府邸。 两位贵客也随圣驾入了皇宫。 明夜便是这场大秦皇帝寿辰的最后一项重大场合——国宴。 下了马车,风间离很快转身,又去与他最爱的书房会合了。 而由于君羽阿九等人在国猎围场的不俗变现,刘管家将所有后院的少年,迁徙到了一处稍大的院落,美其名曰——奖励。 最令人诧异的是,君羽被安排了一个专有的独自住宿的厢房。 君羽有些诧异,不过风间离的心思她可猜不透,也不想猜,想那么多做什么? 君羽欣然接受。 而阿九自从宁逸的马车下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 君羽拍了拍他肩膀,想起阿九的自闭之症一直没有痊愈,或许又被这一场刺杀吓到了吧! 君羽望着他道干净的目光,低低开口:“阿九别怕!” 侯府万千灯火,铺洒在两人身后,阿九勾起唇角,会心一笑。 那意思似乎在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一日后。夜空之巅忽然惊雷乍起。 同一时刻,成国公府大宅后院,扑腾腾有一道信鸽展翅翱翔,越过影影绰绰的树木飞向远方。 那里是……皇城方向! “驾!” 一辆华丽的马车奔驰在汴京主道上。 整驾车厢表面一水的银白色,边角之处镶金嵌玉,明晃晃的闪瞎无数狼眼。 车轮碾过土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马车四周簇拥着无数人影,他们步法整齐一致,护卫着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上方写着四个大字:“风间侯府!” 见此,街道上看热闹的婆子磕了一粒瓜子,轻轻捅了捅身旁妇人:“哎,你听说没有,离世子被当今皇上处罚禁闭三年。” 那妇人还未开口,却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衫,他紧握手里的包袱,用脚蹬了蹬地面,“阿婆,你知道什么,这就叫做上位者的手段,尔等平民百姓,怎会了解?” 婆子打量了一眼寒酸书生的穿着,“穷书生,去去去,以为识几个大字就了不起了?哎呦,怎么没考个一官半职的?” “哎哎哎,你们听我说啊!今儿晚上啊,陛下设国宴,这风间侯府的马车呀,这是要进宫赴宴哎!” 闻言,蓝衣书生却未有一丝怨怪,摇头轻笑。 他将手中包裹夹在腋下,瞧着街道上渐行渐远的侯府马车,缓缓颔了颔首。 须臾,蓝衣书生抬步向城门而去。 隐隐约约,书生的叹息之声飘散在风中:“今夜星稀,月隐云层,恐有大事将变。” 不过,他咂咂舌,“游历了这么久,主子终于吩咐自己回祁水城了!” 汴京城主道上。 马蹄急动,木轮转响,车厢之下。 君羽紧紧抓住车轴,眯了眯眼。 今夜,风间离接到圣旨入宫参加国宴。 阿九也被宁逸以救助他有功,相邀一起前去。 而所有人都知晓君羽受了重伤。 所以,风间离并没有带上君羽。 不过,今夜过后,风间离便要遵照圣旨被禁闭三年。 换而言之,今晚,君羽等人就可以起程出发,溜出汴京城去往军事学院。 马车一阵一阵的颠簸,将她思绪换回,君羽尽量将身形放松,挂在车板上。 她紧紧贴着车厢,没有一丝缝隙。 那一天,在侯府大帐之内,她曾说过在走之前,会把一件事办了。 如今,时机到了,就在今夜! 她偷偷藏在风间离的马车下,躲过所有人的眼线,只为暗中下手,伺机而动。 今日清晨,君羽听说因为纳兰帝寿辰未过,而大喜之日不易杀生,所以被押回的胡御史并没有立即处死。而是被关在了死囚大牢之内,施以重刑。 若真的如君羽所料,有人暗中操控这一切,而胡御史仅是挡箭牌的话!胡御史多活一日,主谋便会担惊受怕,恐被拆穿。 所以说,君羽眸光一暗,“主谋一定会找时机杀了胡御史。” 那么,今夜宫中宴会,群臣同乐,大牢之内必定疏于防范,恰恰就是最好的灭口时机。 所以,倘若料想不错的话,今夜一定会发生骚乱! 君羽就借此机会,混入宫中结果了纳兰景! 此去军事学院,唯恐时间过长。 最重要的一点,她还要找到这副身子的家人,找到三位死党,只怕从此后不会再回到侯府了。 所以,君羽今夜前来,实则,是来找纳兰景报仇的! ------------ 第九十九章 密室谋划 那一日侯府后院,纳兰景与宋无湮毒打她和阿九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这副身子的原主也是被他俩活活打死的,所以,今夜就让她君羽将纳兰景结果了,结束这一切吧! 马车很快驶向宫门入口。 跟在马车旁的阿九,却感觉车下有一阵细微响动。 他从那日发现自己竟然会武后,就开始变得耳聪目明。 他微微低头,似乎见到一抹黑色布料,于车厢下摆。隐隐随风摆动。 阿九眉眼一惊,“真的有人?这人会是谁?” 一定是侯府里的人! 黑衣? 莫非是……君羽? 阿九大骇,“今夜宫中宴会,君羽偷偷前来到底想干什么?” 随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紧紧皱起眉:“他到底是谁?为何他会武功,而脑海那些画面又是怎么回事?” 凌辱,鞭打,虐待,他丝毫瞧不清记忆里那些人的脸,也看不懂现实里所有人的心。 但那又怎样? 阿九现在心中所有的念想,“不过是跟在君羽身边,两人一路陪伴,相携到底。” 如今不可以让君羽知道自己会武。还是如曾经一般,忘了吧! 否则,只怕会引起君羽的猜忌不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在跟着她身边。 夕阳西下,一道暗红火云,映衬晚霞朝朝,身后的宫门越来越远,就快抵达宫殿了吧! 此时,成国公府邸,密室之内。 “今日一早就有几名大人参本上奏,想要推举纳兰睿为储君。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成国公捋了捋下颚绵长的胡须,沉沉叹了口气。 一个男子正盯着密室中墙壁上的山水画,乍听到成国公这番话,他摊开手掌,横抹脖颈,低喝一句:“成国公,我们别再等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话之人,身材健硕,肌肉结实,带着一股凶悍的杀气。 他身穿官服,束着红色腰带,一道暗黑令牌挂于虎腰之上。刚劲有力,隐隐雕刻着“禁”字。 此人正是禁卫军副统领高力。 高力抬起拳头将手指骨握的生生作响,“二殿下,我们这么多年的筹划部署,储君之位眼看着已经近在眼前,没想到临了临了出了这么一档子祸事,棋差一步,让纳兰睿那卑贱的宫女之子抢了先!” 另有一位大人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稍安勿躁,高统领。今夜时机刚好,胡御史那老阉货如今还被关在刑部大牢,我等趁机派人假意截囚,引起骚乱。” “另一方面通过高力之手,携带数名死士入宫,只等骚乱将起,大批禁卫军调动之际,潜入那小杂种纳兰睿的寝宫结果了他!” 成国公闻言,拿起茶盏递到唇边的手一顿,“要记住千万不可惊动陛下亲属的御林军!此招虽看似凶险,却步步稳健,或可一试!” “不过?” “那胡御史究竟是谁的人,我们根本不清楚,所以为了防止有诈,手脚还是要做的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密室内一片沉静。 负手站在墙角的纳兰澈微微动了动,“外祖父,不如,我们将事情一股脑全部推到胡御史身上!” “今夜过后若纳兰睿身死宫内,皇帝老儿只会认定是胡御史藏在汴京的心腹所为!再者趁今晚假意截囚之际,结果了胡御史。那么,所有能开口说出真相的人全部入土,我等轻松脱身,远离怀疑!” 成国公眉宇微凝,敛起面上神色,却难免露出一丝担忧之象。 “这计策看似完美无缺,然而,纳兰睿如今重伤,寝宫之内守卫森严,唯恐生变啊!” “放心,老国公,申时一刻宫门换防。高力我调遣开其他禁卫军,全部换成咱们自己的人,定然一切尽在掌握!” 禁卫军副统领高力,朗朗拍了一下案桌,面上激动之情尽显。 纳兰澈转过身来,面朝成国公鞠了一礼,“谁想阻碍澈儿登上储君之位,必然将之全全扼杀,一丝不留!” 高力眉头一皱,“殿下,纳兰景那个蠢货呢?用不用也一并处理掉?” 纳兰澈抿了抿唇,勾起一丝阴郁笑意,“景儿可是枚重要棋子,若此事父皇怀疑到我头上,便将他推出去做替死鬼!所以,他的小命还可以多留几天!” “现在,我们先理一理刑部大牢得路线图,梁大人,你可有带来?” 手里捏着信笺的大人,指尖微翘,“殿下,卑职早已准备得当,这张便是。” 半响,密室之内只余交头接耳。 良久,纳兰澈直起身子,身上龙纹耀耀生辉。“今夜,本皇子一定会好好送给我们六皇子一份大礼!” 他眉梢一挑;“夜晚将至,也是时候动身回宫了!” 当纳兰澈一行人商议完毕,按部就班的实施开来之际。 竟没有人料到,今夜刑部大牢却来了两批黑衣人,企图劫走胡御史。 当然,那其中之一便出自于纳兰澈之手。 而另一方,那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 此时,正偷偷潜在车底的君羽,不会想到的是今夜阴差阳错间,她竟然会改变了大秦的命脉,进而影响了整片大陆。 当然,此时宫宴将起,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皇宫的华丽已然展现在眼前,侯府的马车穿过长长的宫道,终于停在承安门前。 风间离撩开车帘,扶着阿九伸过来的手臂,缓缓走下车驾。 汉白玉铺就的蜿蜒道路,一重一重朱红涂漆的宫门,琳琅交错。 转角的曲廊蔓延至深深的宫房,亭台轩榭,楼阁耸立,曲径通幽。 风间离提起步子,尾随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宫人,向着宫宴场地乾清宫而去。 身后的侯府马车,早已被内侍牵引着,拉往皇宫后院专门的马厩之处喂食。 走了一会儿,风间离突然顿住,隔着一条人工浅湖,他垂眸裹了裹身上披风,目光远远注视着正转过墙角的侯府马车,竟微微有些失神。 “他在想什么?” 阿九也顺着风间离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留意到宫殿四角亮闪闪的灯笼。 ------------ 第一百章 风雨前夕 “离世子,宫宴已然快要开始,不可再耽搁了。” 鞠着身子等在一侧的领路太监,抬头瞥了眼天色,低低开口。 风间离递出指尖,将烧伤手臂处的袖摆抚正,眉峰微蹙,“带路!” 乾清殿 今夜不仅仅是纳兰帝寿辰的国宴,更是一场盛大的饯别宴会。 比之围场上的篝火晚会,可不止盛大的一星半点儿。 两国贵客今夜过后,便要启程回国。 不过,皇宫之内的所有宫人婢女无不欢欣鼓舞,回吧,快回吧,那个可恶的东楚太子终于要走了! 自从颜楚昨日抵达皇宫后,简直将宫内搅了个天翻地覆,昏天暗地。 颜楚召集所有的婢女夜半高歌,让每个婢女踢踹马腿,更甚者企图责令婢女们全部剪掉长发,互相对打! 最最最奇葩的一点就是,东楚太子俯身到每一名宫女肩部,深深嗅一口。 而后,颜楚桃花眸轻垂,似乎心情低落,沉吟片刻,竟自嘲大笑出声。 见此,婢女们一喜,以为这位大爷没有了乐趣,会放所有人回去休息。 怎料,颜楚一挥手,又将所有的太监唤来,接着踢踹马腿,直到黎明将至,旭日东升。 这一晚上,所有宫女太监被折腾了个遍。 没有人知晓,这名东楚纨绔太子,究竟是抽的哪辈子疯? 是不是看不惯大秦的马匹?非得将它们一个一个踢倒在地,还是说他其实在寻找着什么? 是相同的面貌,身手,抑或是一个人的清香?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夜发生的所有事,间接引起的后果,便是,当颜楚自汴京城离开后,被大秦皇帝赏赐了无数匹良驹。美其名曰,留着以后继续踢! 后来,有几名文人墨客就此件奇事,赋诗两句:大秦战马源源不断,欢迎太子明年再来! 自此,颜楚爱马成狂的事迹就此传开。 夜晚降临,低低压在皇城上方。天色暗沉,皇宫内却璀璨华美,光彩夺目。 满宫的屋檐下,都挂满五彩丝带,各色宫灯。 树木枝桠之上,也绑满了飘逸锦绣的红绸。 铺散蜿蜒的白玉街道,整整齐齐,排列了一簇簇的各色娇艳名花。宫灯红晕洒在花瓣缝隙之间,五彩迷离,折射耀眼。 乾清殿前水池之上,飘满了琳琅满目的莲叶河灯,碧波荡漾,玉桥生辉。 群臣踏过玉桥,早已入席静坐在内。 殿内案几之上,摆放了珍馐酒菜,果品佳酿,众人交头接耳,热闹繁复。 纳兰帝坐在乾清宫的最上首,开始朗朗高谈每一日宴会必备的场面套话。 无非是今夜月朗星稀,群臣贵客都在,自己寿辰这样铺张浪费怎生心疼。 又直接表达了对东楚太子和北齐小将军的慰问,惋惜哀叹围场刺杀事件,连累到两人受伤昏倒。 自己是怎样的心痛难当,愤恨不已。 最后,又高举酒杯开始祈愿大秦国泰民安,三国邦交和睦,希望两国贵人常来做客等等。 皇帝一番话语结束后,孙公公高禀了一声,自此,国宴正式开始。 颜楚倚在轻纱美人堆里,因着肩肘受伤,他只能斜在一侧。 听着这段冗长复杂的话语,颜楚不禁翻了个白眼,勾着各色美人胸前的纱衣,凑到身前,轻轻一嗅。 随后,颜楚眸间一暗,一把推开女子缠在身体上的娇躯,转开眼看往场中。 舞姬们扭着纤肢腰臀,宫殿内歌舞升平,群臣觥筹交错。 此时,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安逸激情。 席间,风间离默不作声,似乎甚有心事。 侯府案桌旁,躬身站立的阿九,朝对面宁逸的案桌缓缓摇了摇头,拒绝了与他同坐的要求。他眉眼紧蹙,频频回头看向殿门口,微微晃了神。 夜凌轩却独自斟了一杯酒,眼神闪躲,似乎注视着不远处云尚书席面上的某位云碧小姐。 另一方,纳兰澈低敛眉目,无视身旁那些,嘴里数道着六皇子纳兰睿怎样优秀孝顺的大臣。抬眸望向殿外月夜高空,估算着时间,而后唇角牵起弧度。 这个时刻,寝宫后院某处。 拴在马厩之内的马匹,微微打了个喷嚏,低下头颅,就着马槽内鲜嫩可口的青草,开始大块朵颐。 蓦然,似乎有一只手臂从车厢下部缓缓伸出,随即是一条腿脚,然后是一颗蒙着面的脑袋。 君羽揉了揉因着紧抓车梁而发酸的胳膊,缓缓吐出胸中浊气。 打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场景,恍然了悟,这里漫山遍野,曲目四望都是马车。 那么,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混出去,才好找到纳兰景的寝宫。 “嘎吱!” 有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传来。 君羽眉眼一眯,说机会机会便到! 当即将身子侧转,潜藏于车厢背后。 随后,只听一抹细碎轻微的脚步,隐隐夹杂着尖细的嗓音,近了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 “这些该死的小人,只会欺负刚进宫的,等哪一天杂家爬到孙公公的位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了他们!” 来人嗓中嘟囔有声,不断咒骂低叹内务府的几位公公不识人物,不分忠奸。 简直将几名太监的上下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个遍。 “我说,小子,你怎么忘了太监哪里有后代,这上下十八代,估摸着是确实有点多。” 小太监刚刚将青草放入马槽,只听一抹低哑嗓音隐隐含着促狭,炸在耳边。 他有些怔忪回头看去,一道黑影靠在侯府马车侧旁,辨不得面貌,看不清头脸。 只模模糊糊似乎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吸引人眼。 小太监瘪了瘪嘴,“确实多了,我呀,这么说还高看了人家呢,这些老阉货,哪里能有后代?我跟你说啊,兄弟,这些个谙瓒货,连亵^裤都是锦绣红绸,说是能吸引阳刚之气!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咦,我说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到这里……” 话音未落,这名小太监只觉面前人影翻飞。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倒在地面之上。 君羽扒着他全身宫人太监服侍的手,微顿,瞥了那红色镶着锃亮金边的亵^裤,不禁抽了抽嘴角。 ------------ 第一百零一章 火树银花 “还嘲笑别人,原来啊,你也想着吸引阳刚之气!” 随即,君羽脑海中似乎闪过某世子冰冷清凉的脸孔,眉眼一眯。 等回去后,也给风间离那厮,弄一条红色锃亮镶边亵^裤!必定风华绝代搞笑至极! 就在这时,啪…… 不远处自上而下,突然窜起一道璀璨光亮,流星闪烁般直冲天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隐隐拖着旖旎的长长尾巴,悄然炸开。 一圈一圈的绚烂涟漪,在空中交织成一副硕大流光的画面,点亮了这一方低压漆黑的静夜天空。 紧接着,一朵朵巨大亮眼的烟花,高高升起,在空中骤然绽放开来,似无数颗流星般密集的洒在皇宫内院。湖内,玉桥,长廊,隐隐蹙着抹晶亮,点缀了这一方宫内盛宴图。 半边天空似乎都因此,明亮如白日,皇城之内每个人的脸颊边,似乎都微微发着耀眼的光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换过服侍的君羽,仰头望天,抿了抿唇,竟是烟花! 这一场火树银花下,不知藏有多少心思谋划。 不过……君羽眯了眯眼,那方向定是宴会所在场地。 那么从此处出去,沿着这一路的璀璨繁华游走,定然能够找到纳兰景的寝宫。 纳兰景如今正被禁闭,皇帝不会让他参与席面,那么自己出手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乾清宫内殿。 小十三纳兰清迈着稍显圆滚的小腿,上前跪拜在地,对着皇帝,朗声说道:“父亲大人,清儿以此火树银花,祝您生辰快乐,多福长寿。” 纳兰帝听罢,难得的调皮了一番,对着小十三眨眨眼,“十三,父皇很喜欢。” 此时,从殿门口似乎洒进一抹微风,轻轻卷起侯府案桌之上那人月白色衣袖,风间离缓缓垂下凤眸,“只有清儿真的视皇上为父,而其他人,不过是效想高位之上那把龙椅罢了!” 风间离心中有丝惊诧,车厢下摆,那时似乎藏了个人,却不知会是谁? 不过…… 风间离暗自递出酒杯,瞟了眼纳兰澈方位。 只怕今夜,有人要行动了! 同一时刻,内务府后院。 君羽自马厩院门而出,踩着小碎步,将头顶专属太监的帽檐压低,拢着袖子,一路朝着明亮耀眼的地带行去。 前方太液池边角的凉亭处,似乎隐隐坐着几道女子身形。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向那处靠近。 “香儿姐姐,你看那火树银花,多漂亮,要我说呀,十三皇子还挺孝顺呢!” 身穿一袭翠绿宫女服侍的圆脸宫女,靠在身旁女子身上,低低含笑说道。 “翠儿,少说话多做事,忘了我怎么叮嘱你的了?”被倚靠的素衣宫女,敲了敲唤作翠儿宫女的额头,四下打量起周围境况。 “记住,皇上的心思没有人能猜的透,所以,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可是香儿姐,六殿下如今受宠,他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我就搞不懂有什么可怕的!” 言罢,翠儿起身,将手中河灯放入太液池,轻声嘟囔,“今晚呀,我还看见五皇子偷偷溜出寝殿,去六殿下的宫门前转悠了好几圈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巴结六殿下,好替他求情,让皇上早点把他禁闭结束吧!” “嘘……” 被唤作香儿的素衣宫女,一把捂住她嘴巴,“千万不可泄露一丁点儿,五皇子擅自偷溜的消息。否则被陛下知晓,不仅我们要遭殃,只怕六殿下也会被牵扯!” 翠儿将双眼瞪得甚大,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香儿这才敢将她被堵的唇放开。 “二位姐姐呦,可让小习子一番好找!” 突然,两人被一声尖锐的嗓音打断思绪,香儿转过身去,只看见隐在凉亭阴影处的一道身形。 香儿一惊,抄起手中食盒就甩了出去。 谁知那食盒被来人探手,稳稳的轻而易举的一把接过。 “姐姐们,别怕,小习子不过是奉命前来支会您一声,孙公公派小的前去六皇子寝宫,送伤药。” 乾清宫上空一朵烟花猛然炸开,明晃晃罩在来人身形之上。 一身黑红相间的太监服侍,映入眼帘。 帽檐压的很低,辨不清头脸面貌,只隐隐觉得那声音尖细,定然是内侍的宫人无疑。 见此,香儿缓缓舒了口气。 翠儿却已然接过话茬,“你这个小太监吓死我和姐姐了!我看你面生的很,是新来的吧,喏,六皇子寝殿在那边。” 翠儿伸出手指,指向乾清宫稍远处,东南方向的宫殿。 被唤作小习子的太监,将手中食盒放置在凉亭中央的石桌之上,尖着嗓子,鞠了一礼,“叨扰姐姐们了,小习子这就将伤药送过去!” 当下,那抹身形拢着袖子,穿越雕花回廊,匆匆转角而去。 “香儿姐,你在看什么?” 翠儿疑惑的瞅了眼,身旁素衣宫女定定思索的神情,不解问道。 “孙公公怎么会派一名新进宫的小太监,做如此重要之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香儿皱着眉头,视线胶着在石桌上的食盒处。最重要的一点,一个小太监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身手? 嗖…… 此时接来不断的明亮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弥漫在皇城上空。照亮整座皇宫寝殿之内。 翠儿拍着手掌,欢呼一笑,“香儿姐,别总想那么多嘛,这情况一看就知道是哪位大臣,派的小公公来巴结六殿下嘛!打着孙公公的名头好办事呗!” 香儿恍然,眉眼舒缓,抱着身旁翠儿稍显稚嫩圆润的身子,一同欣赏起火树银花来。 实则,那个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企图寻找纳兰景宫殿,而路过听到两人对话的君羽。 所谓小习子,双习可不就是羽字! 踏怕铁鞋无觅处,正巧撞到丫鬟处! 正小步狂奔的君羽,挑了挑眉,纳兰景竟然跑到了纳兰睿的寝宫,这是她怎样也没有料到的! 不过……既然目标已定,想办法引出纳兰景为先。 月色中天,蔚蓝的天际,沉沉欲坠,此时距离申时一刻越来越近了…… ------------ 第一百零二章 时间已至 乾清宫大殿。 纳兰澈正瞧着舞姬纤美的腰段出神,猛然转过身去。 身旁不远处的颜楚正眯着眼,凑过头来,“澈澈,你们这批舞姬可不算上等,你瞧瞧爷身边这些。” 喏,喏,这几个,来来让大秦二殿下好好看一看,咱东楚的美人,姿容技艺,天下无双啊! 颜楚桃花眸轻佻,唇角勾着放肆的弧度,一把推过身旁两三个少女,往纳兰澈怀里一送。 不过,却在无人留意处,颜楚眼神飘忽,似乎隐隐瞟向侯府案席,却没有瞧见那抹黑色身影。 颜楚不禁嗤笑一声,凑到身旁鹅黄轻纱女子的脖颈,缓缓闭了闭眼。 纳兰澈被四周女子围绕,眉梢微挑,凝了眼不远处沙漏。 纳兰澈微一伸手,身旁两名女子温顺入怀。纳兰澈就着她们指尖凑过来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此时,沙漏之上,细沙丝滑而下,恰好申时一刻! 同一时刻,皇宫城门。 暗月被云层遮挡,阵阵马蹄之声,踏破寂静夜空,深邃官道,飞驰而来。带起簌簌绿叶,瓣瓣花朵,惊风叱咤。 宫门口,守卫禁军笔直身躯,腰板挺立,岿然不动,月色投在铠甲之上,晕起淡淡冷凝肃杀。 那马上之人突然勒停马匹,旋身下马。 全身裹覆着铁胄黑甲,身材健硕,肌肉结实,面目狰狞,他一拉手中腰牌,上面隐隐刻着一枚“禁”字。 红字黑底,龙纹雕琢,缠绕其上。 “申时一刻已至,众将换防!” 森然嗓音,折射在甲胄禁卫腰间大刀之上,映射寒芒。 来人,正是禁卫副统领高力! 片刻,只闻整齐军步,铁甲相撞的冷硬声响,从高力身后传来。 原来,换防的新一批禁卫已到。 “休得在耽搁,速速交接妥当!” 高力等在一侧,亲眼看着宫门禁卫,全部调换成自己的亲兵心腹,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瞥向西北方位,那里是刑部大牢所在。 一切,已然开始。 纳兰睿寝宫处于东南,刑部大牢位于西北,这一次,还不彻底将纳兰睿的储君之位扼杀在腹! 此刻,皇宫西北角稍远处刑部大牢。 密牢深处,青石板铺就的残破阶梯,整层牢房,常年不见阳光。 潮湿阴暗,长满青苔的犄角,有几道灯火摇曳。 油灯昏暗,这层大牢的中央地带,被置了一方高桌。 桌上三大海碗,下酒小菜,几碟坚果,一应俱全。 “秃子,驼子哥,俺说这黑灯瞎火,还得劳烦咱们兄弟几个在这看着!”一位身材圆滚滚的胖狱卒突然说道。 胖狱卒又撇了撇嘴,示意身后最阴暗的一处牢房,“这老阉货,明日便要处斩,还能出什么事,上头还有啥不放心的!我说,这个真是……” “驼子哥,胖子说的没错,今夜宫中宴会,也没人说给咱送点珍馐美食啥的,一个个高官吃的肚满流油,徒留咱哥几个就着冷风喝夜酒,真他妈的的悲哀!” 另一名秃头大汉甩着膀子,咕嘟咕嘟灌了杯酒水,低骂道。 被称作驼子的人,是一位矮小驼背的男人,“胖子,秃子,别吵吵嚷嚷的!咱哥几个这位置还不都亏了当年咱大秦攻打西魏,朝中缺人才钻了空子。要不然啊,哥几个还不是做那最下贱的猪肉屠夫,能有什么出息!” “驼子哥,俺觉着那都比这自在,以前啊,白日里杀猪,夜晚睡在窑姐的肚皮上,别提小日子多滋润了。现在一天天的,每夜守着大牢,还得看人眼色,实在太不顺心思!” 秃子抓起几粒毛豆,嚼的嘎嘣脆响,不时朗朗喝道。 “兄弟哎,可小点声,这外面可驻扎着宫中禁卫呢,别到时丢了脑袋,怪大哥没提醒你!” 驼子悄然站起身子,从门口缝隙,向外瞟了瞟,压低声音低猝了一句。 胖子抓起一坛酒水打开,“秃子,驼子哥,你们别说,这看牢到有看牢的好处?” 胖子呵呵邪笑两句,“就牢里这老阉货,以前啊!做御史那功夫,还给俺脸子瞧,当时他来牢里询问犯人,咱不是还给他点头哈腰来着。” “你在看看现在,他敢伤了当今五殿下,还不是找死!如今落到兄弟几个手里,还不是任咱处置!” 胖子话音刚落,抬起酒坛的手一顿,直接拽起那酒水,靠近身后牢门,一把就泼了过去。 “胡御史,来来,也赔爷几个喝点小酒,咱啊,可不会嫌弃你是个阉人,也不会笑话你不是男人呦!” “驼子哥,秃子,咱仨走一个!” 三人拿起桌上酒碗,闷头一饮而尽。 秃子一拍桌椅,踹翻身旁桌椅板凳,“驼子哥,俺有个疑问,你说那胡御史,好好的为啥要刺杀皇上?这不是闲的没事找死吗?最奇怪啊,就是他怎么是个阉人?” 胖子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支支吾吾说道,“要我说,这是个阉人,那不就是太监,说不准是小时候他自己从宫里跑出来,现在来报复自己没了男根,才会蠢到谋害陛下呦!” 秃子也跟着拼命点头,“胖子说的有点那么个意思,这男人被割了,还不得记仇一辈子,想报仇也正常。” 而驼子却有些心神恍惚,“如果,他是从别国而来,潜伏在汴京伺机报复的呢,这太监也可能是其他国的太监啊!” 秃子抓了抓脑袋,“哥,你也太能编了,逛窑子戏曲听多了吧,东楚,北齐如今贵客都在咱们大秦境内,南疆据此数千里之遥,这三个国家都不可能嘛!玄青大陆就四个国家,还能有谁?” 胖子揉了揉肚子,也跟着合道,“是呗,驼子哥,你啊!还是早点找个小娘子拐回家的好,没事就运动运动,省的啊,这一天天胡思乱想的!” 驼子嘿嘿低笑两声,“这些个阴谋啥的,咱也搞不懂。别说,明早咱三,起早找几个小娘皮好好乐呵乐呵呗!” 话音刚落,夜风乍起,身后大牢内,胡御史眸光一闪。 其实,曾经真的有过另外一个国家。只是如今,早已覆灭而归顺大秦十年有余,却被他人忘却在风中! ------------ 第一百零三章 吓尿裤子 大牢之外突然传来兵器交接的声响,三人吃喝调笑的身形一顿。 下一刻,只见冷风刮过,牢门作响。密牢大厅之内,油灯火光竟攸的全部熄灭。 驼子搓了搓发麻,汗毛直立的手臂,刚待挑拈起灯芯。 怎料,啪的一声,牢门彻底碎裂。 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落到三人脚底。 秃子借着月光,折射的清冷弧度,低下头,缓缓拾起那枚物件。 “血色狰狞,青紫脸颊,锋利整齐的刀口,这,这,这,竟是一颗人头!” “啊!”秃子大骇,也没瞧清方向位置,随手一丢就急急忙忙将手中鲜血淋漓的人头,扔了出去! “驼子哥,这,这,这出什么事了?难道有人劫狱?快跑,兄弟几个快跑啊!” 胖子哆嗦着身子,抢先一步,窜了出去。 门口无数刀锋锐利的弧度,划过眼角,冷凝肃杀,明晃晃闪耀在三名狱卒胆小恐惧的双瞳中。 数道黑衣人形,已然逼入门口,近在眼前。 “大,大,大爷,饶命!” 胖子扭曲着面容,趴跪在地面之上,额头死命磕在地面之上,声声作响。 一滩水渍从他们三人身下缓缓漫出,渗入地面黑土地间,整座牢房隐隐蹙着一股尿骚气味。 三人竟被吓尿了裤子! 为首的一名黑衣蒙面,全身裹着黑色披风之人,似乎低低嗤笑一声,微微摆了摆手。 只见四周夜行衣人,手起刀落,穿肠过肚。 三人身体已然瘫倒在地,倒于血海红坡之中。 整间牢房早已没有灯光,昏暗腐朽,破旧的杂草,堆在长满青苔的角落处,生息死寂。 须臾,空气之中似乎漫过些许尖细嗓音,好似低沉叹息一般。 “首领,您,还是来了!” 门口进入的风越发大了,穿过道道纵向的木质圆柱,打在暗影处脏发披面,蜷缩于地的胡御史脸庞。 胡御史眉眼疑惑,看着外侧为首的那名黑色披风中年男子,他取过狱卒腰间的一串钥匙,向着自己这方靠近。 牢内,胡御史低哑着嗓音,“首领,您不必冒险救下奴才!” 那黑色披风衣角翻飞,只听咔嚓一声,牢门打开,那道身影已然站立在内。 大牢外打斗的声响越发剧烈开来,兵刃相交,似乎看守刑部大牢的禁卫全部出动! “出去,斡旋,拖延时间!” 黑衣披风下的声音,严肃淡然,隐隐透着一股中年男子的沉稳。 须臾,只见密牢之内所有夜行衣人员,尽退出门,翻身厮杀开来。 牢门终于被紧紧合拢,纹丝不动。 牢内静谧一片,阴沉暗黑。 “您……” 胡御史只觉眼前,裹在黑色披风下的人脸,昏暗不明,模模糊糊,瞧不清楚。 伸出披风的中年人掌心似乎正把玩着某些东西,胡御史恭敬弯腰跪拜在地,只觉空气中似乎有一抹不曾闻过的烟雾,“奴才有一事相禀。” “说!”中年男子专属的低哑嗓音,响这一片安宁静默之中,波澜不惊,似乎稳操胜券,玩弄所有人于鼓掌间。 “汴京这方势力我等潜藏多年,本来这一次国猎行刺,必然成功,老奴也可以功成身退。怎料竟出了岔子!今年从行刺侯府世子开始,就不顺利,只怕有高人在后!” 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似乎屏住呼吸,轻笑出声:“不过是个女伴男装的小娃子,可称不得高人二字!这场大戏,有了她的搀和似乎也不在无聊了!扳倒大秦,复我西魏亦指日可待!或许,还可以借她之手,搅乱这一方四国大陆!” 胡御史听完有些疑惑,不明所以,“什么女扮男装的小娃子?莫非就是围场中某个人篡改了他们既定的谋划结局!” 此时,牢房铁门,被重重一脚撞开。 “首领,西侧角落处,竟来了另一批黑衣人!并不是自己人!看身形出刀手势,似乎出自正统禁卫。” 一名黑衣夜行人,趁乱返回,急速喘息的禀报。 “呵,这可就有意思了!看来储君之位纳兰澈势在必得啊!” 黑色披风中年人低低沉吟片刻,“吩咐下去,趁乱行事,搅和一番,所有人员配合这批外人,好好演一出大戏!” 不过,他眉眼一眯,“不必冲锋动手,让那些人他们自己厮杀!尔等制造混乱,壮一番声势后,迅速撤退!今夜有一场夺嫡大戏已经开场了!” “喏!”夜行衣手下领命退去,身影如风! 胡御史有些呆愣不及,心中思虑,“竟来了另一伙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胡御史抬眼恭敬的瞥了瞥面前黑色披风下的人影:“我们已然打听十余年光景,仍然没有少主踪迹,只怕少主已无可能生还……” 那黑色披风下的帷帽,迎风而曳,那道中年男子的身影面带狰狞恨意,沉沉开口:“少主一定健在,早晚有一天,我等会以真实身份重新活在这个世界!我们一定能够匡复西魏山河!” 闻言,胡御史颔首,攥紧了拳头:“奴,还有一事请求。每一次行动,您都以信物为凭。奴才知晓您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不过,老奴很诧异,您到底藏身在哪个府上?您是如何准确知晓每一次行动细枝末节的,难道,您每一次都在场?” 那道身影,似乎低低恩了一句。 “您到底伪装成了谁?”胡御史只觉胸前憋闷无比,大口穿着粗气。 “不错,篝火晚宴,国猎场御帐之内,甚至寺庙那一日风间离遇刺,我,确实都在!” 眼前黑色帷帽下摆荡起,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人轻轻撩开帷帽,他的脸颊终于暴露在黑暗夜色之内。 “是你!你竟然藏身在侯府!你伪装成的是……” 突然,胡御史双瞳放大,喘息不止,仰头翻倒在地。 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人重新拉起帷帽,掩住头脸,径自摇头一叹,“今夜我亲自前来,不过是想置你于死地!” 胡御史抽搐不止,渐渐没了呼吸。 静默如水的月色,打在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人手上,他手中把玩的物件之上,赫然是一枚瓷瓶。 无人知晓,胡御史患有哮喘之症,那枚瓷瓶之中的暗香,正是诱发哮喘窒息的药物! 那黑色披风之人背手负立,透过密牢的窗口,定定凝了眼皇城方向,朗朗阴笑出声。 他也该回去继续做事了,这场阴谋诡谲,可越来越精彩了! 刑部大牢之外,人影绰绰,两方分属于不同麾下的黑衣杀手遇在一处,守卫大狱的禁军被打压的节节败退,漆红精致的刑部大门染上了数道冰冷的血迹。 终于,有人趁乱逃跑,飞奔而出,前去搬援兵,那方向正是皇城宫门入口。 纳兰澈的暗杀第一步,企图吸引宫内兵力,成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怎知黄雀在后! 局中局,有人看似旁观,实则早已入戏! ------------ 第一百零四章 猴子爬树 此刻,乾清宫大殿。 舞姬们早已扭动腰肢,躬身退下。 杂耍班子,又随即上场,继续演奏开来。 殿内所有的大臣微微眯起眸子,朝着高位上的皇帝,虚伪一笑:“陛下,要不然将六皇子也唤来同饮共乐,可好?” 纳兰帝欣慰点点头:“睿儿伤重,还须好好休息,不要因此荒废了身子才好,朕以后还有诸多事情,要交给他处理。” 这番话含义颇多,几位心思如明镜的大臣,哈哈附和一声,举着酒杯,心中默默嘀咕:“明早就前往六殿下寝宫,交流交流心得体会,套套关系。” 仰在美人胸前的纳兰澈,一把推开身前斟酒的侍从,纳兰澈径自倒了一杯酒水,他抬眼瞥了瞥那几名大臣巴结的嘴脸,冷哼了一声。 纳兰澈望向寝殿东南方位,眉眼一眯:“只怕,他们想拜访的人,已经看不得明日的阳光喽!” 此时,大殿门口似乎有急切狂奔的脚步声响起,一道甲胄覆身禁军模样的人,匆匆踏过门槛,跪倒在地。 “陛,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纳兰澈见此,唇角微勾,一口饮下杯中酒水。 龙椅旁,疾步跑过来一道太监身形,这名太监一脚踹向禁卫军心口:“今日陛下寿辰国宴,能出什么大事?怎会不好!御前诅咒圣驾,该当何罪?来呀,架起这人,拉下去用刑!” 这名穿着黑红相间的宫人服侍,帽檐顶端带着高耸华美的花翎,确是太监总管孙公公。 孙公公转身,面朝纳兰帝拂了拂衣袖,刚待回到御前。 怎料,那名禁卫军死命挣脱开被束缚的身子,朗朗大呼一句:“皇上,刑部大牢遭受偷袭,守牢禁卫已经快撑不住了,请您速速派人,前去支援啊!” 这一嗓子大声呼喝,听在众人耳里。 皇帝莫名眼皮突突直跳:“夏青峰听令,带领你麾下禁卫,速速前去,不可耽搁!” 随后,夏青峰飞奔而起,带着那名前来报信的禁军,匆匆而去! 纳兰帝一把将手中杯盏掷了出去:“好啊,光天化日,皇城之内,天子眼前也有人敢劫狱!看来胡御史那老匹夫,朕到是低估了他!原来,他留了一手,亲信不少啊!” 皇帝低下眸子,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看来我大秦群臣,也是时候大换血一场了!” 孙公公命令身旁婢女,赶忙收拾了地面上破碎的酒杯。 随后,孙公公转过身子附耳纳兰帝:“陛下,夏统领的亲卫身手非常,必定能够压下骚乱,您放心。” 闻言,皇帝紧皱的眉头稍缓,心中隐隐想起那一日,颜楚装神弄鬼,那些个表面忠诚的大秦老臣,吐出了多少污秽真言。 皇帝揉了揉额角:“该有些新人上位了,这一批老臣早已腐败,大秦的根基不能因此而被动摇啊!” 下方酒席上,已经被所有人抛在脑后的纳兰澈,微微笑了笑:转移注意力成功,自己的亲信,也跟随高力进宫了吧。 纳兰澈双目如炬,仿佛预示到了高居储君的将来:“纳兰睿那个小杂种,今夜别想逃过阎罗王的召唤!” 而酒席的另一侧,早已有一道月白身影,悄然离开,出了乾清宫。 阿九隐在殿内梁柱,也回过神来,跟着风间离尾随而去。 同一时刻,皇宫寝殿一角的小径处。 君羽拢着袖子,正匆匆向那两名丫鬟所指的东南一角寝宫行去。 远处假山之上,似乎有几道身形一闪而过。 君羽微微抬眸,就见自己已经到了纳兰睿的寝宫。 她瞥了瞥高耸的墙壁,目测了一下距离,看来翻墙从寝宫后院进去,可行! 此时,有巡逻到此的御林军,停下步子,似乎低低瞅了她一眼。 君羽弓起身躯,尖着嗓子,低低答道:“官爷们,奴才奉命前来给睿殿下送伤药,如今刚到。” 君羽从怀里掏出几粒东西,鬼鬼祟祟递到了御林军领头人的手掌中。 那人用手颠了颠,含笑放入腰间:“唔,睿殿下如今身子娇贵,莫要耽搁了,去吧!” 君羽含笑鞠着腰身,退到一旁,给几人让道。顺便甩起宽大袖口,活脱脱的一副老鸨模样,含笑的喊道:“官爷们走好……下次再来呦!” 话音刚落,转身的一众御林军,似乎狠狠抖了抖身子。 此时,却有疾奔脚步匆匆而至。来人到了御林军领头人身前一顿,附耳低语了几句。 随后,就见一群御林军紧急待命,大步向乾清宫跑去。 夏青峰带领的亲信禁卫军被抽调去了刑部大牢,因此,如今宫内众人的安危便落在了御林军的手中。 模模糊糊,君羽似乎听到,“劫囚”两个字。 君羽心下沉思,眉眼微敛,真的有主谋,今夜开始行动了! 如此倒好,自己趁乱行事,也不怕留下痕迹而被抓! 君羽看着手心里亮闪闪的几颗金豆子,眯了眯眼,方才那个小太监衣衫里的私房钱,到间接帮了自己。 君羽转身绕到纳兰睿寝宫后墙。 她打的名义是送药,手中也有早已准备好,稍后要用的药。 不过,若是正大光明敲门进去,只怕不可行。 皇宫明令,需要出示腰牌,才可放行,她并没有那东西。所以,只有唯一的法子,爬墙喽! 君羽借着墙角一颗粗壮的老树为依托。 猛然急速奔跑,腾空跃起,紧抱大树,君羽双臂微一用力,蹭着树干攀爬而上。 身后稍远处的某间寝宫内,正有一名婢女倚着雕花窗子神游思春。婢女微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朝思暮想的六殿下寝宫一角的大树之上,好像有个灵活的暗影,刺溜一下窜入树顶,不见了踪影。 婢女使劲揉了揉眼睛,脑海中一下明白过来。 这名婢女赶忙转身急急忙忙跑开,心中窃喜:“原来六殿下喜欢猴子,看那影子,定然是殿下饲养的玩物猕猴,偷偷在大树上玩耍嬉戏呢!” 婢女抓紧胸前荷包,偷偷一笑:“等明儿个,小麻子在出宫办差时,让他帮我买只猕猴进宫,我也训练训练猴子爬树。” “既然仰慕六殿下,就要与他有相同的爱好嘛!或许哪一天,她溜猴的时候,碰上同样带猕猴散步的六殿下,就此两人一见倾心,谱写一段感人肺腑的因猴相遇,相恋之情,那她就可以真的飞上枝头啦!” 婢女将荷包中银钱全部倒出,朝着小麻子侍奉的寝宫跑去。 而婢女正做着春梦畅想未来之时,却不知,那道被她认为是猕猴的身影,早已翻过围墙,潜入了她心目中高贵无比,俊美无俦的六殿下寝宫。 ------------ 第一百零五章 兄弟相欺 纳兰睿寝宫内。 君羽猫着腰,小心翼翼踱着小碎步,潜藏在无数道暗影中。 君羽的身影看似毫无顺序,凌乱随意,实则踏出去的每一步都落在僻静之角。 整座宫殿一片静谧,哪怕来回守夜的执勤小太监也不见丝毫踪迹。 君羽眨了眨眼,有些诧异,纳兰睿寝宫里的人呢? 寝宫主殿内。 纳兰睿因着伤在胸口,失血过多,躺在软榻上。御医一再叮嘱,不可随意动作,以防伤口大面积出血,危及性命。 另一方,昏黄灯光下坐着一道身形,他眉眼阴恶,似乎饱含愤恨不平。 纳兰睿平静的眸子隐隐蹙着一股晦暗不明:“五哥,我已经将所有侍卫宫人遣走,有何事,您说,睿儿必当竭尽全力!” 没错,那道坐在桌前的人影,正是五皇子纳兰景。 纳兰景回头,望着纳兰睿苍白的面庞,低低一叹:“睿儿,五哥可真是瞎了眼啊!纳兰澈那个家伙,一听说我被关了禁闭,转身态度就变了。我派去求见的宫人婢女,全部不予理会,更甚还传出了话,说我平日里厮混,轻贱人命,不堪为大秦皇子,以后要与我断绝来往!” “睿儿,你说说,我平日里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他撺掇我的。他倒好将自己摘得清楚,分的透彻!” 纳兰景双眼转了转:“睿儿,若我两人联手搬倒纳兰澈,以后这偌大的皇宫,还不是咱两兄弟说的算!” “如今,你救驾有功。父皇对你青睐有加。不如,此时,你替五哥求求情,恩?早日让五哥出了禁闭为好。” 话既然已经说的如此透彻,纳兰景脸上也鞠起笑意,他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躺在床上的纳兰睿。 纳兰睿眉目淡淡,瞧不清心中所思,他似乎微微用力撑起身子,接过纳兰景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随即,纳兰睿躺倒的身子一侧,似乎扯到了伤口,低呼出声。 “五哥,您看睿儿如今身子伤重,无法动作,等两日可好,等两日,到时必然恳求父皇放出五哥。” 五皇子纳兰景刚刚接过水杯的手,微顿,闻言,束手一扔,便将玉杯狠狠掷在了地面上! “纳兰睿,不要以为你如今得了势,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本殿下告诉你,不论过去多少年,你永远也改不了,你出身于卑贱宫女之腹的事实!” 纳兰景讥笑出声,目光一闪:“好啊!既如此,等本殿下出了禁闭之后,看你还能翻得起多大浪花?” “哦,对了,本殿下方才不过说个乐子,等我出去后搬倒了纳兰澈,你可要乖乖的哦!否则,别怪本殿下不顾念兄弟之情!” 前方黑暗里半敞的窗子,似乎轻飘飘晃了晃,躺在床榻上的纳兰睿,疑糊的瞟了一眼。 纳兰睿低低敛下头,轻声呢喃:“五哥,您别太心急,在等两日,在等两日。” 此时,纳兰景却置若罔闻,哼了一声,走到一旁的落地大箱子,就开始翻找起来。 “小杂种,你平日里穿得哪件长袍?对了,对了,你替父皇挡刀那一日,穿得哪一件颜色的衣衫?恩?” 半响,身后声息全无。 纳兰景转过身子,睇了一眼:“怎么着?还不乐意了?十几年都是这么叫过来。如今,叫你一声小杂种,还是抬举了你!你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子,还未可知!毕竟你宫女的母亲,早死了!没个妃嫔名分的,谁人知晓你是不是她与别人厮混,遗留下来的野种!” 躺在床榻上的纳兰睿,身体紧绷,紧紧咬住牙关:“深灰色!” “啰啰嗦嗦,不早说!”五皇子纳兰景低咒了一句,随手将落地大箱中的衣物,一股脑抛出。 夜风似铁,透过半敞的窗子,打在闭眼躺倒的纳兰睿身上。 纳兰睿起伏的神情渐渐安定下来,他生出了一股不服输,彻底翻身,不再让他人嘲笑的劲头。 那边,纳兰景早已脱下身上衣袍,换成了纳兰睿平日里的装束。 他低低一笑,斜着嘴角,一脚踹翻了纳兰睿殿内的桌椅:“小杂种,本殿下穿着你的衣服,堂堂正正走进乾清宫,亲自向父皇求情!” “哼,所有人都以为本殿下被囚禁,没有办法出入。连国宴大典,都不允许我参加。今日就看殿下我,怎样出现在众人眼前,重新夺回父皇喜爱!” 纳兰景穿着属于纳兰睿的一袭深灰色嵌纹长袍,靠近床榻:“我听说你受了重伤,不会是装的吧!企图唤起父皇,对你这个从小就冷落在杂役房的儿子,一丝怜悯之心?想要登上储君之位,做梦吧!” 纳兰景愤然冷笑一声,手臂伸出袖口外,指尖狠狠戳在纳兰睿的心口重伤处,然后,死命一拈! 嘶…… 躺在床上的纳兰睿重重的吸了口气,脸色青紫,目光犀利,紧紧胶着在纳兰景面上:“五哥,你!” 纳兰睿疼的紧紧攥住了身旁榻边的帘帐,他眉眼锋利,却转瞬神色变幻,卑躬屈膝:“五哥,睿儿错了,不该为父皇挡刀,不该重伤起不来榻,不该没法为您求情。睿儿错了,错了!五哥,求您放过我……” 纳兰景扫了一眼,纳兰睿胸前重新渗出的殷红血迹,似乎殷虹一片,早已湿透前襟。 纳兰景一撩衣袖,掩住口鼻,厌恶至极:“还是小时候那副懦弱狗样子,小杂种,你这一辈子注定捏在本殿下手心!” 纳兰景摊手整理了一番衣袖,狠狠哼了一声,推门就出了纳兰睿的主殿。 与此同时,那侧半开的窗子,似乎微微荡漾了两下。 月色倾然而下,照在那方暗影之处。 只见一名身裹太监服侍之人,帽檐压的极低,正弓着身子,敛住呼吸。 这人正是藏在这方甚久,听了一场宫闱隐秘,兄弟相欺的君羽! 此时,君羽正隐在墙角处,定定出了神。 纳兰睿竟有这样一个被皇室所有人鄙视的生母?那就难怪他不受宠,被所有人轻视了! 君羽心中叹喂一句,忽然醒悟过来。 ------------ 第一百零六章 因果循环 纳兰景自己出来了,如今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君羽刚要直起腰身,眼梢处突然瞧见,高墙上窜进几道身影。 脚步整齐一致,身形掩藏得当,定然是各种高手!训练有素! 君羽抬起的身子微顿,碧纱窗被风吹打,簌簌轻响。 皓月清辉下,有一道冷硬寒意,透过纤长睫毛,折射入眼。 君羽一惊,那是刀剑出鞘,冷凝生辉的光亮! 莫非方才假山处,那几道一闪而过的身影,也入了纳兰睿的寝宫! 那么,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处寝宫院落一片寂静无声,守夜执勤的小太监们及各个宫女,早被纳兰睿命令退下。 如今,他们正在寝宫其他位置的低矮厢房内,打着牙祭,低低谈论终于不必再看别人脸色。主子得道,他们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 如此,却恰恰顺了前来暗杀灭口的这批死士们的心意,原本他们以为需要血溅寝宫,没想到进来的如此顺畅! 却不知,五皇子纳兰景这一番突然前来,间接导致了纳兰睿寝殿空落,也成全了这盘局中局的变幻莫测! 棋差一着,或许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纳兰景正疾步匆匆,走向寝殿前门。他想要以纳兰睿的装扮,偷偷赶到国宴大典。 纳兰景眉眼得意,如今这装扮谁人会知晓,他是那个被禁闭,不能出殿的五皇子? 等他赶到乾清宫后,在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到时,跟父皇说两句软话,实在不行给风间侯府道个歉,此事,也就了了,他纳兰景定然会重获圣宠! 到时嘛!纳兰景眉目幽暗,神情阴险:“见风使舵的纳兰澈,和胆小如鼠的小杂种纳兰睿,他会将它们一一解决掉!” 纳兰景似乎真的看到那两人摇尾乞怜,跪在他身下,哀求自己放过他们。 纳兰景唇角牵起弧度,撩开长袍下摆,伸出双手,推向寝殿宫门。 却此时,纳兰景却感觉身后阴风阵阵,瑟瑟生寒。纳兰景不自觉的伸出手臂,摸向脊背。 一片片纤薄硬朗,微微带着锋利的东西,抵在他后心处。幽幽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纳兰景有些怔忪不解,这是何物? 纳兰景伸出的指尖,沿着那道锋利的边角,慢慢摸索。稚嫩的手指,刚刚触碰而上,就被割出了一道口子,有丝丝缕缕血迹蔓延而出。 纳兰景大骇,身后这些锋利的物件,竟然是兵器! 不过,下一瞬,纳兰景轻轻哂笑了一声,心中默默思虑:“纳兰睿那个小杂种,下床了吗?竟然胆敢拿刀剑对着自己,真是找死!” 四周静默一片,纳兰景抿抿唇:“好啊,既然如今所有宫人婢女都不在,我就先结果了你!小杂种!” 纳兰景微微偏首,想要抢过来人手中兵器。 他以为来偷袭之人,是重伤在榻的六皇子纳兰睿。 然则,他错了,大错特错。 怎料,纳兰景转过的头,就此定在此处。 纳兰景只觉胸前冰凉一片,一瞬间疼痛的撕裂遍布心肺。 纳兰景缓缓垂眸,却看见胸口一柄剑尖,锐利锋芒,正散发着寒凉死寂的弧度。 有一滴一滴的血渍,从他心口滑落,滴在地面尘埃之上。 这柄剑,从他后心插入,直接整个贯穿到前胸! 纳兰景瞳孔放大,回过头去,唇角一汩汩的血渍流出,他低哑着嗓子:“小……杂种……” 谁知同一时刻,背后之人将手中兵器,狠命一抽,带着飞射的无数道红流,将剑从他胸口拔了出来! 纳兰景的双眸终于无神,死寂一片,他眼角似乎瞥见一大片夜行衣,站在自己后方。 纳兰景哽咽着嗓子:“来,来人!” 这声吼叫,被随之而来的刀刃打断。 身后进宫刺杀的死士们,抬起武器,就将他身体对穿了十多个血洞。 鲜血飞溅,一道道喷在寝殿宫门,交错舞动。 纳兰景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打开宫门要出去,怎么就会被穿透胸口而死? 其实,这些夜行衣人,正是纳兰澈派来刺杀六皇子纳兰睿的死士。 谁知,被莫名其妙跑来,抢了纳兰睿衣服的纳兰景碰见。 冥冥之中,他穿着纳兰睿的长袍,做了替死鬼! 另一边,蹲在碧纱窗下方的君羽,猛一回头,就看见了这般场景。 她眉眼有些讥讽,有些平淡,有些漠然,纳兰景日日欺凌他人,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今夜终于遭到了报应,原来真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君羽心中突然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叹,今夜自己本是来结果纳兰景的小命。 谁知,没用自己动手,有人抢先一步,无意间替她完成了此事。 君羽眯了眯眼,够本了!若要她亲自动手,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不过…… 这些死士是怎么回事?他们来的是纳兰睿的寝宫,却把纳兰景给杀了,这是几个意思? 那些人似乎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想要翻过纳兰景的尸体。 夜色灯火,暗沉天空,君羽视线飘忽而过,突然留意到纳兰景尸体上的衣服。 深灰色长袍? 她接着联想起方才听见的谈论,微微思索,知晓了纳兰景这是抢了纳兰睿的衣服,想要佯装身份,进入国宴大殿。 君羽屏住呼吸的脸微顿,下一瞬,她脑海中恍然清明起来。 只怕这些杀手认错了人,将穿着纳兰睿服饰的五皇子纳兰景,当成了他们的目标。 当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悲催的五皇子纳兰景呦! 纳兰景这一次,也算间接救了自己六弟的性命。 这方碧纱轩窗,位于纳兰睿寝宫的左侧,而那些死士,现在正处于前方的宫门处。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看到暗影处的君羽。 君羽身体紧绷,敛住鼻息,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此时,那些死士的手已经触到纳兰景的尸体。 蓦然,君羽心中咯噔一声,若是将尸体翻了过来,只怕纳兰景的面貌就要暴露在人前了。 这些死士也就会知道自己杀错了人,那么,寝宫内床榻之上的纳兰睿本尊,就要完蛋了。 死士发现自己杀错后,定然会开始搜查寻找真正的纳兰睿。 那么,如今重伤,躺在床榻的六皇子纳兰睿。只怕,要横尸当场了! ------------ 第一百零七章 天降男银 君羽弓着腰身,靠着墙根,慢慢挪腾,企图趁所有人不备,转到后院墙角,溜出这方寝殿。 如今,纳兰景已然被他人处理掉,自己在待在此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更何况,君羽与纳兰睿那个一直被冷落良久,如今却即将青云直上的六皇子,没有半毛关系。 她管他死活作甚! 所以说嘛,赶快跑出去当为先。 否则,被这批死士当作是纳兰睿寝殿的小太监,就得不偿失,死翘翘了! 想到此,君羽也不再耽搁,将压低的帽檐,更加贴在脸上。君羽转过身子。就要轻手轻脚,渡到后院墙根。 怎料,吱嘎一声,有房门轻轻荡漾,被寸寸推开的响声,在这样寂静安谧的寝宫内院,别样震人。 旁边被纳兰睿命令休憩在厢房中的宫女,有一人轻悄悄推开了房门。 宫女踮起脚尖,偷偷瞅了一眼纳兰睿的主殿,说道:“六殿下我来了! 宫女面色羞红,踩着小碎步,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腰肢,就踏出了房门。 躲在碧纱窗底的君羽,不禁瘪了瘪嘴,“好家伙!每到关键时刻,都有花痴宫女企图爬上主子床榻的事情发生!” 这不,如今又来了! 不过,这个宫女只怕小命不保,那些个正在翻动尸体的死士,还停留在门口! 宫女眉眼娇羞,一路不停的摆动身上穿着,将已经相当低胸的衣衫,又拉低了半寸。 隐隐有沟壑,深深下陷直达胸口。 “殿下……”宫女嘤咛一声,终于到了主道台阶之上。 此时,宫女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重物倒地的声响,陡然转头。 只见寝宫门前,有数道黑色身影,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兵器,正冷眼旁观,阴恶带笑。 而这些人脚下,躺着一道身形,仿佛已经冰凉僵硬,一动不动。 那人一袭深灰色锦绣长袍,背向众人,趴躺在地。 大片血迹弥漫门前,映着月色生辉,隐隐反射出红色的殷虹光芒。 宫女大骇,心中惊慌不止,这身衣服不是六殿下的吗? 难道这已经死透了的倒在那边的人,就是六殿下? “啊!” 宫女猛然高呼出声,飞奔着步子,朝另一方跑去。 “快出来,有刺客,殿下死了!救命啊!” 与此同时,寝殿门前,那些死士互相示意了一番,抡起锐利锋芒的刀剑,就追了上去。 门被这些人挡住,宫女只能向着硕大宽敞的寝宫后院跑,她记得后院有假山,可以藏身。 而后,只见哗啦啦,四周其他房间里出来了十多名宫女太监。 他们被这声喊叫所惊,出来一瞧,恰好看见门口的尸体。也跟着四散开来,乱七八糟的奔跑逃窜起来。 驻守在门口的死士们,眉眼有些凛然,不能让这些人继续叫下去。否则,惊来其他人,那就糟了。 虽然,夏青峰带着亲信赶往刑部大狱。如今宫内三重门的守卫禁军,也已经全部换成了高副统领的人。他们可以里应外合,行动结束后逃脱开来。 不过,皇城内还留有皇帝专属的御林军。若惊呼大喊,被路过的内侍听到,禀报到皇帝的耳中,出动御林军的话。 那么,不仅他们今夜的计划会彻底破碎,只怕小命也会就此玩完。 死士们想到此,也跟着分散开来,跟着那些宫人的身形,跑向后院,企图将那些喊叫的宫人,一一灭口! 而所有的人都往后院跑,这也就空出了宫殿前门。 隐在碧纱窗旁的君羽,眯了眯眼:“天助我也,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君羽撩起衣衫,摆开架势,刚要起步。 怎知头上菱花窗,似乎微微动了动。 下一瞬。有衣摆从窗里渡到窗外。 在君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只觉似乎有道身影奋力一跳,越过窗子,落于她怀中。 君羽下意识双手伸出,一把接住。 掌中衣料柔滑,锦绣织就。 怀里的人很轻,细腰宽肩,触到的掌心沁着薄薄的老茧。有少年粗重强忍的低喘,迎面微微喷薄在前胸。 君羽轻轻抬起头,刹那,只觉压低的帽檐,似乎撞在了某处。深灰色衣料近在眼前,帽檐处紧贴着的这寸肌肤坚硬似铁。 她竟然撞上了来人的胸肌!以一个小太监的身份,埋首在来人胸前!这,这,这姿势怎会这样基情? 自己双手抱着的是个大活人,还是名男子! 最甚的是,君羽被力道所震,脊背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最最甚的是,这个抱得姿势,是典型的公主抱! 换而言之,君羽躲在窗下,正要逃跑,突然屋子里的人从窗户跳了出来,正巧落在她怀中,被她一把接住! 天降男银,可是她并不想要啊! 君羽只觉额上冷汗簌簌流淌,从压低的帽檐处,不经意打眼一扫,好家伙,深灰色长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受了重伤,应该躺在榻上的纳兰睿! 不过…… 君羽眉眼一眯,这应该是纳兰睿听到宫女喊叫,知晓出了大事,想方设法争取逃出去吧! 怎料,掉进了她怀里? 君羽有些无语凝噎。 此时,纳兰睿捂着重伤的胸口,终于察觉出事情的异常,他并没有落在地面之上? 纳兰睿眼风一转,就瞧见自己身下一名小太监,双手做怀抱动作。而自己正在她怀里!两人埋首交颈姿势基情! 纳兰睿平静的脸孔骤变,他身上霍然汗毛直立,挣扎着便要站起身来。 另一边血光四溅,死士们已经处理完了所有宫女太监,从后院返回! 若说一个人隐在暗处,或许不会被发现。 然则,两个人堆在一小片暗影里,根本挡不住身形。 那些刚刚返回,距离此处尚且有些距离的死士,似乎留意到碧纱雕栏小轩窗的一侧,有道身影模模糊糊,几人下意识就向这方奔来。 有细碎的脚步声,踏破虚空,逐渐靠近。 君羽心下一沉,那些人回来了! 她估量了一下,此处距离寝殿宫门的距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处于君羽怀中的纳兰睿,也从冰冷的地面之上,反射的刀光剑影知晓了这批杀手掉头回转了! 纳兰睿微微沉吟,带着礼贤下士的语气:“小太监,帮帮忙好吗?本殿下是六皇子,你带着殿下跑出去,以后保你平步青云。” 纳兰睿心中相当笃定,抱着自己的小太监定然会经不住诱惑,带着自己逃出宫殿。 而他从窗子跳下来之时,就已经发现了门口穿着他衣服的纳兰景尸体! 纳兰睿不禁轻轻哼了一声,蔑视一笑,心中痛快至极! ------------ 第一百零八章 最大破绽 此刻,沙沙的细碎脚步声音,响彻在不远方,距离君羽越来越近。 君羽心中默默嘟囔,有些苦逼说道:“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发生事情,她都会如此凑巧的就在当场?” 这些事根本与她没有任何联系!这些事也根本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也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打定主意后,君羽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怀里的某位六皇子。 “去他娘的高官厚禄!走你娘的平步青云!她根本不需要的,好不?” 想到此,君羽心中倒数了三个数,脚尖蹭地,便要将倒在怀里的纳兰睿扔到别处。 纳兰睿似乎也注意到君羽下意识的动作。他心里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不解,“竟会有人面对利益而不动心?竟会有人诱惑而面不改色?” 纳兰睿心中隐隐打定主意,“这个小太监一定非比寻常!很不多见!” 不过,如今他伤在胸口,即便自己武功底子不弱,也难免撕扯到伤口。怕就怕伤口开裂,大出血那就糟了! 刚刚从窗子里跳出来,已经浪费了他的颇多心力。 纳兰睿垂下眸子,便看到自己捂着胸口的手,指骨缝隙间一片殷红,伤口已经开裂! 所以,现在他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逃跑。 因此,纳兰睿见君羽要将自己扔下去,就留了个心眼。 纳兰睿正要伸手抓住君羽的衣衫。 怎料,君羽已经松开双手,将他抛了下去! 纳兰睿伸出的手臂,只触碰到了君羽的腰部,那里似乎鼓鼓囊囊,塞着某些东西。 纳兰睿顺着倾倒的冲力,轻轻一拉,君羽腰间的东西被他握进了手心。 而这时的君羽,已经把纳兰睿扔出了怀里。 只见一抹人影,在空中划出数道优美的弧度,最终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势,成功着陆! “有缘再会,哦,不会是永远不见!”君羽朝后方摆了摆手,便向寝殿大门奔了出去! 风从右侧穿过君羽脸颊,卷起地面绿叶,打在门前已经冷透了的纳兰景尸体上。 君羽奔跑的步子未停,腿脚旋起,一脚就将纳兰景的尸体,踢出了老远,“滚滚更健康!” 那尸体当真顺着冷凝生辉的台阶,骨碌碌滚了很远的距离。 此时,他恰好落在被扔于地面后正咬紧牙关,爬起身子的六皇子纳兰睿脚边。 “真是晦气!”纳兰睿一惊,抬腿也一脚踹去,纳兰景的尸体又顺着下滑的玉梯,骨碌碌滚到了前来刺杀的死士脚边。 “妈了个巴子的,什么东西!”死士们骂骂咧咧。 悲催的纳兰景生前以别人为乐,终于在死后,被他们当做了乐子! 同时,寝殿门前的君羽已经迅速打开门栓冲了出去! 身后的纳兰睿捂着胸口,踉跄了也朝门口奔来! 此时,纳兰景的尸体正好滚到了这批死士的面前。 借着倾然而下的月色,映着兵器冷硬森寒的锋芒,死士们终于看清了脚边,身穿深灰色锦袍的尸体。 哪里是他们以为的六皇子纳兰睿?这明明是被罚禁闭的蠢货纳兰景! 死士们终于醒悟过来,“他们杀错人了?” 后院里的所有宫女太监已经全部处理掉,并没有纳兰睿本尊。 那么…… 方才那两道身影中,一定有纳兰睿,他竟然在众人眼前,逃了! “他妈的,真是丢脸,老子们这么多人竟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我呸……” 死士们只觉低压的天空仿佛沉到了心底,打了他们这批所谓的精英,一个痛彻心扉的耳光。 死士们眉眼阴暗,火光簇簇,胸中愤怒异常。 “擦,挡路的玩意儿!”其中一人抹了一把脸,脚下使劲一踢便将挡在脚边的纳兰景尸体,踢到了身后,提着步子就朝门口奔去! 随即,位于身后的其他死士,也跟着一个接着一个,好似接力一般抬起腿脚将纳兰景的尸体,一脚踢到后方。 只见,寂静夜空,宽敞寝殿,一道尸体一遍一遍骨碌碌的从玉阶滚下,愈来愈远。 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纳兰睿寝宫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悄无声息。 “包抄!你们从后面追,你们从前面!” 其中一名死士,低哑着嗓子,命令说道。他显然是这批死士的头领。 死士头领微一摆手。示意死士们一分为二,其中一些从墙壁翻越而下,堵住纳兰睿的前路。 另一批从寝宫门口追出去,如此,前后夹击,定然不会有一丝纰漏! 而且估计不错的话,纳兰睿只怕会往乾清宫方向逃,他想逃到皇帝身边! 若纳兰睿真的到了国宴大殿,见到了皇帝,只怕今夜他们再也无法出手,还会坏了大事!所以,他们拼命包抄,誓死将纳兰睿截住! 死士头领眉眼一暗,须臾,他忽然阴婺一笑,想起身后被误杀的纳兰景。 死士头领眯了眯眼,“纵然他们不经意杀错了人,但如今纳兰景死在纳兰睿的寝宫,不是正好可以借此纳兰景的死嫁祸到纳兰睿头上吗?” 哪怕今日真的被纳兰睿逃脱,他也无法摆脱被皇帝怀疑的命运!五皇子在他寝宫被杀,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从此后,纳兰睿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死士头领站在寂静深深,梧桐树下,精心思索编织了一出,他认为定然完美无缺的故事。 死士头领不禁骄傲的扬起了头,从前二殿下总说自己是蠢货,专门坏事。 “这一次,他定然借此机会翻身,让二殿下对他刮目相看,从此平步青云!” 冷冷一笑,死士头领握紧手中冷硬生寒的兵器,提步便追了上去。 然而,死士头领忘记了一点,后院所有的宫人尸体,这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纳兰睿如今身受重伤,就算他能够拼着全力杀掉五皇子纳兰景。必定血流过多,早已虚脱。怎么可能还有气力一个人将所有太监宫女都杀掉? 而且纳兰睿也没有理由,杀光他寝宫里的所有亲信下人! 最重要的一点,还有一个亲眼见过现场所有具体事件的人还活着! 她——君羽,才是最大的破绽! ------------ 第一百零九章 互相追逐 皇帝并不是没有头脑之人,只消细细思量就会明白,是有人企图陷害嫁祸纳兰睿。 所以,这一招嫁祸,却恰恰暴露了他们的最终目标。 夜风吹过,大地狰狞。 看来总被斥责为蠢货的,某位自作聪明的死士头领,真的很蠢呢! 不过,也可以说,是今夜突然出现的君羽,突然走出厢房的婢女,突然听到声音跑出房间的所有纳兰睿的下人,洗脱了他们睿殿下的嫌疑。 局中局,有人横插了一脚,结局却瞬息万变。 那人,便是总在冥冥之中,被搅进一池浑水的君羽! 另一方,君羽从纳兰睿的寝宫内院跑出后,就向着光亮璀璨的乾清宫奔去。 她猜想这些死士不敢明目张胆追踪,只能依靠隐秘地带掩藏身形。 然而,她忘了,纳兰睿以前并不受宠。 因此他的寝宫便位于皇城之内的边角地带,位置偏远,人烟稀少。除去偶尔巡查到此的御林军外,夜里几乎看不见人影。 这也便是为什么死去了的纳兰景,能够偷偷溜进纳兰睿寝宫的直接原因。 皇帝还没有来得及给纳兰睿迁徙宫殿啊! 整个皇城之内曲径通幽,蜿蜒弥漫,小路错综复杂。 此处,距离国宴大殿又甚远。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便注定着君羽想要前往乾清宫的路途,是有多么艰难、崎岖又漫长。 所以捏,某位君羽童鞋便朝着来时的道路,企图潜回光亮地带,摆脱身后追踪。 寂静无声小巷,沙沙细碎脚步,地面融着惨白的月光,镀上一层淡淡的薄雾。为这凄冷偏僻宫殿,平白填了一丝肃杀。 君羽突然脸色微变,看着四周空旷无一人的小径,抽了抽嘴角:“竟然忘了此处偏僻,哪里是如此容易跑的?” 若估计不错,死士杀手们,早已绕到前方,企图拦截。 不过…… 君羽突然了悟,那些人想要杀的是六皇子纳兰睿,应该、或许、大概没有时间理会她,早都追纳兰睿去了吧! 想到此,君羽定了定心神,刚要缓缓舒出一口气。 怎料,后方有磕磕绊绊的沉重脚步声,传入耳边,愈来愈近,尾随在后。 君羽凝神一叹,追来了! 那么多人,身手有序,装备正式,只怕早有预谋。 这时,君羽反应过来,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夺嫡大战呀! 纳兰睿如今是香饽饽,咸鱼翻身,获得了皇帝的重视,这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哟! 到此,君羽终于将今夜这一连串的离奇事件,在脑海中整合了一番。 最后下定结论,这是二皇子纳兰澈企图灭口纳兰睿的一场大戏! 好吧!君羽吸了吸鼻子,真是有够凑巧的。 君羽眉梢微挑,打量起四周境况,自己只要溜得足够远,脱离这方战场。 相信,死士们定然不会在分兵力追踪她了。 本来这事就跟她没有关系嘛! 打定主意后,君羽脚下奔跑的步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路逃窜。 怎知,身后的那人也用着相同的步伐,偏左偏右,向前退后。一瞬间,君羽怒了,听脚步声后方只有一人,这人干嘛学她?挑衅啊? 某人的战斗力刹那被激发而起:“老娘对付你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君羽转过身子,眉锋微蹙,脚下稍顿,腿脚旋即一挑。 来人似乎没有料到君羽会突然转身,闷哼一声,被她踢了个正着。 君羽微微撇了撇嘴:“这家伙原来是个菜鸟,哪里是高战斗力的精锐死士?” 下一秒,君羽眼角处却留意到身后人的衣服,并非夜行衣,而是灰色质地的锦袍。 君羽一怔,终于抬起眸子看去。 然后,君羽只觉额上冷汗直流,她踢中的位置正是身后那人的胯下! 这人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掩着下体,蹦蹦跳跳。 君羽尖着嗓子,继续压低帽檐,可怜的帽檐都已经快紧贴着脸迹合二为一了。 君羽低低说道:“哎呦!好巧啊,睿殿下,今夜天气真好啊,风和日丽的,月光明媚啊,亮瞎你滴钛合金狗眼呦!” 君羽瞟了瞟他身下:“额,您……还好吗?” 没错,这一路跟在君羽身后,狂追不止的正是六皇子纳兰睿。 纳兰睿抬首打量了一番暗沉低压、恍然欲坠的苍穹,这天气叫风和日丽? 纳兰睿看着身前的小太监,只觉有些无语凝噎。 这一脚,若非自己拼劲全力,冒着胸口伤口崩裂的危险,躲的迅速。 只怕现在,自己早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公公了! 此时,前方的君羽早已回过神来,不在嬉笑耍闹,此情此景,先保住小命要紧! 她重新迈开步子,径自奔跑开来。 怎料,后方追随的人,并未如她所料的停歇,还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睿殿下,你可不可以不要总跟着奴才!”君羽低低开口厉喝。 如今这人跟着她,岂不是甩不开暗杀的死士了?更甚者还会被当做目标追杀啊! 这时,前方僻静小巷之内,似乎传来隐隐繁杂的脚步声。 君羽心中一滞:“后有杀手,前有包抄,不远处还跟着个累赘,这是要玩死她的节奏?” 可恶的纳兰睿,心思太过奸险,这是想跟着她有什么便捷之地,能够逃脱呢! 君羽抬眼一扫,前方已经不可再跑。 眉梢一挑,右方有一条分叉的小径,不知通往何处,如今这是唯一的出路。 拼了! 君羽眉眼眯了眯,脚尖点地一旋,变幻方位,朝那方小径奔去。 身后的那条尾巴,也跟着换了方向,右转狂跑。 冷月倾然而下,纳兰睿胸口的潺潺血迹,顺着他的指骨缝隙滴入了地面,沿着道路串起一片氤氲旖旎。 已经追到此岔路的死士们,凝着那条鲜血织就的小路,眉眼森寒。 这一路的鲜血,正好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这一场互相追逐的好戏,才刚刚上演! 跑在最前方的君羽神情有些酸楚:“哎,如果没有身后纳兰睿这个跟屁虫,自己早都脱离这方险境了。” 看他的架势,是摆明了跟着自己一路到底了。 君羽有些哭笑不得,最好纳兰睿伤口大出血,危及性命,没有了力气。 那样他也不会在尾随自己,将自己拖入险境了。 君羽心里默默咒怨,喃喃有声。 ------------ 第一百一十章 上好猛药 前方道路,荫蔽昏暗,正好利于掩藏身形。 君羽现在,只想甩开身后那两条紧紧跟随的尾巴。 君羽突然眯了眯眼,这样参差不齐,错乱纷杂的皇城角落里,就算她大喊,只怕还没等到皇帝的亲信御林军赶来,她就得被抢先一步发现。 因此,她现在不能喊叫,以防被身后的暗杀死士觉察,进而知晓她所在的具体方位。 那么,只好闪喽! 来人人数众多,君羽心中有数,不会妄想一人单挑一群,那不是找死,那是什么? 一簇火光突然在君羽脑海中盘旋,君羽突然想起一件东西,伸手摸了摸腰际。 那里有她早就为珍妃准备的上好春^药,那可是有大用的! 怎料,君羽摸索了一圈,却空空如也,塞在腰间的瓷瓶没了! 回首,君羽边跑边张望。 月色打在光滑的地面之上,竟无一物。 那东西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汴京最大的勾栏院买来的呦!千金难得的猛药,可不能丢了。 君羽鬼鬼祟祟猫着腰,挪腾小跑。 心中却恍然间记起,方才纳兰睿落到她怀里后,被她扔到地面之前。 那一刻,他似乎伸手触碰到了自己腰部。 尼玛,难道被那厮顺走了?看着老实无辜,懦弱可欺的六皇子纳兰睿竟然好这一口? 君羽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心中却一凝:“没有那瓶猛药,今夜珍妃岂不是逃过一劫?这可不行,走之前得把这些人都收拾了!” 纳兰景已死,宋无湮被流放,纳兰嫣亦当众出丑,不敢再轻易放肆。 如今,就差这个侯府大帐走水,命令下人不去救火,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珍妃、珍贵人了! 君羽眼珠一转,叹息一声:“看来今夜不管也得管了,谁让那枚瓷瓶在纳兰睿手中呢!” 君羽抬头望天,摊了摊手臂,调转方向,朝身后紧随的纳兰睿靠近。 后方不远处。 纳兰睿强撑跑了一阵,终于感觉到虚脱之力。 他惯于隐藏的面色,也终于有些巨变。 刚待破釜沉舟,大声呼喊。 就算自己今日必死,也要让这些死士给他陪葬!他死,他们也别想活! 纳兰睿突然忆起那时从小太监腰间不经意拽出来的瓷瓶。 微微打开瓶塞,纳兰睿凑到鼻息稍远处,轻轻嗅了一嗅。 一瞬间,大秦六殿下的脸骤变,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紫,紫里透着一抹羞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竟是一瓶春药! 这个不正经的小太监! 纳兰睿心中默默低咒一句,哑着嗓子开始呼喊:“来人……” 兀的,纳兰睿只觉眼睑处有一道黑红相间的太监服侍,腾地一下靠近,那太监两三下扯开自己身上腰带,猛然就塞进了他口中。 “呜……” 纳兰睿哽咽不停,发出喊叫的声音,被瞬间堵住。 纳兰睿下意识,将手心中的瓷瓶攥紧。 前方漆黑小径处,有一道昏暗身影,正停在他前方。 纳兰睿定睛看去,竟是那名抱着自己的小太监! 小太监瞥了一眼纳兰睿身后,一滴滴猩红的血渍弥漫了整条路,微微眯了眯眼。 随后,只见前方小太监,突然靠近他身侧,眉眼带着一抹促狭,四下打量起纳兰睿身材。突然将手伸向了纳兰睿腰间,开始撕扯他的腰带! 纳兰睿大骇,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眉眼中阴婺燃烧,“自己竟然低贱到,连一名小太监都要欺凌猥亵他的地步吗?” 纳兰睿脑海中似乎闪过儿时在杂役房的记忆,眼中怒火熊熊,仿若炙热的火山,即将喷发! 见此,君羽勾了勾唇,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 而纳兰睿将指骨捏的生生作响,如果此时面前有把刀,他一定会将身侧小太监,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看着她奄奄一息,求饶在耳边。 想到此,纳兰睿身形一转,不顾伤痛,旋起腿脚便要踹向身前小太监。 君羽轻巧一侧身,躲过纳兰睿的袭击,尖着嗓子开口:“睿殿下,追兵在后,不要白费力气了!奴才不过是想让您自己将伤口绑上,你看身后!” 闻言,纳兰睿霍然转身,终于留意到地面上,这一路来的血渍,暴露了自己的逃跑路线。 纳兰睿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后退一步,快速躲开了君羽的触碰。他随手便将塞在口中的太监腰带取出,狠狠一掷,扔向了远方小径的草丛之内! 衣被随风摆动而漾,冷硬如铁骤然擦过君羽脸颊。 君羽只觉耳际似被冷风吹拂,隐隐夹杂着一道狠辣之气! 纳兰睿面色僵硬,似乎缓和了良久。 须臾,终于恢复了那个无争平庸的六皇子模样:“多谢小公公警告,方才本皇子失态,误会了你的好意,请多见谅。”纳兰睿竟然对着君羽弯了弯腰。 见此,黑暗之中,君羽眉眼微蹙,她之前认为纳兰睿与纳兰澈本质相同,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纳兰睿比之纳兰澈心机更为深沉,更为可怕! 纳兰睿方才已经暴怒至此,却仍旧能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而且脸变得如此之快! 可想而知,纳兰睿儿时要受过多少欺辱,受到多少打落牙齿混血吞的对待,才能够达到如今这种善于掩饰的地步! 皇帝的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纳兰睿这种人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小角色! 这一刻,君羽为纳兰睿贴上了一道狠绝的标签!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纳兰澈和纳兰睿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且若估计不错,纳兰睿今夜若不死,纳兰睿今夜若能够逃出升天,那么,从此后他就会开始反击纳兰澈了吧! 纳兰睿与纳兰澈的夺嫡之路,也从此刻起,被正式摆在台面上! 两只居心叵测的坏鸟相斗,这天下只怕要大乱了! 此时,后方突然有脚步的匆匆轻响传来,显然死士们已经追到了君羽两人不远处。 纳兰睿扯过君羽手中的腰带,正要往胸口上绑。 君羽眉眼一利,便留意到了纳兰睿手心中的那枚瓷瓶。 之前或许君羽还想顺便帮一帮六皇子纳兰睿,但现在君羽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帮了!她不想与纳兰睿有过多纠缠,这种皇家心机叵测之人最好还是远离为妙!如今还是先抢回瓷瓶! 而那厢,纳兰睿需要借力包扎伤口,需要松开手心,才能将绷带打结。 那么,若趁此时机,君羽伸出手臂,扭住他手腕。必然能够抢回瓷瓶! 君羽手势刚起,怎料,纳兰睿似乎已经察觉,他快速包扎上伤口,手臂侧偏,堪堪拼着伤口再一次撕裂的危险,躲过了君羽的争夺。 只见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手心包裹的圆润瓷瓶,又被纳兰睿重新掌握。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转危为安 君羽竟然失手,被纳兰睿闪躲而开? 她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纳兰睿这个家伙,确实够拼命的! 皇室中人各个心机深沉,颜楚用纨绔放荡伪装自己,纳兰睿用平庸懦弱掩饰自己。 不过,颜楚那厮只是轻狂浮华而已,而纳兰睿却是真正心思狠绝之人! 那一日国猎御帐内,纳兰睿替皇帝挡刀,正中胸口却没有危及性命,端的是这份能够牺牲自我性命来谋取上位,端的是这份抛弃自身生命来获得皇帝宠爱,便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 君羽突然想起,其实似乎只有风间离在她面前从来没有隐藏过,他对她自始至终,坦诚相待。 哪怕阿九给了她温馨之感,可是他本身就是个谜,君羽猜不透,也不想费心思。 她只知道那个干净坚韧的少年,只要仍叫阿九,仍跟在自己身边,她就会护着他,不问缘由,不理前事。 君羽回过神来,好吧,与纳兰睿争抢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她不想再与他撕扯下去。 快闪吧!等脱离这方险境在伺机抢回来就是。 夜风从路口呼呼刮来,君羽转过身子,就要从假山小径穿过去。 “小太监,你可不可以答应为本殿下做件事,然后,我就将这瓷瓶还给你。” 纳兰睿操着平稳的嗓音,眉目舒缓的说道,他眸间隐隐含着一抹狠厉,似乎相当看不起他这种低微的语气。 嘎…… 闻言,君羽顿下步子,搔了搔脸颊,这语气看似温顺平和,不过其中隐含的威胁之意,一目了然。 这意思是说,若她选择不帮,她就别再想拿回瓷瓶! 不过,君羽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后纳兰睿的状态,眉眼一眯,怪不得他恳求自己了。 原来,如今的纳兰睿早是强弩之末,刚才他拼着重伤躲避了自己的两次偷袭,现在已经乘脱力之势。 君羽抿了抿唇,看着某位六皇子脚下一阵踉跄,握紧手中瓷瓶,只等她身影一逃,便要摔向地面。 纳兰睿声音低哑似被滚烫沸水焦灼,他狠狠厉喝:“你帮,还是不帮?若不帮本皇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你搞错了吧!刺杀你的是别人,不是我!”君羽目光幽幽:“纳兰睿这种人将所有的过错全部归咎于他人,他的心理很阴暗!很可怕!” 眼梢一挑,君羽无奈一叹:“哎,六皇子现在不是帮不帮你的问题了。您,请看身后!” 刀光剑影,雪亮光辉仿若碧月出海,蛟龙潜水,破碎虚空朝两人迎面而来! 没错,从寝殿门口追来的死士,已经到了两人身后。 君羽只觉眼前一花,稀稀拉拉十五六个人影,已至身前不远处。 “你还墨迹什么,快跑啊!保护好我的药喂!” 君羽大喊一声,便转过身,挡在了前方。纳兰睿趁此时机,拼劲全力咬牙就是一顿猛跑。 如今死士已经追来,君羽也不用怕被发现方位了,终于可以扯开嗓门大喊。 “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纳兰睿那家伙已经没有力气,若她不上前抵挡一番,只怕上好的春药,今夜真要报废于此了。 风声呼啸带起君羽鬓间发丝翻滚飞扬,身后突然窜出来几名身影迅猛的黑衣死士。 身手凌厉,抢先上前,堵在了君羽面前。 长剑凌空一划,劈向她天灵盖! 君羽滑步后退,头颅偏仰,堪堪躲过这杀伐果断的一招。 却听噼里啪啦,几声脆响。 君羽头上戴着的太监宫帽,被凛凛剑气所震,呈崩溃之势,已经碎裂开来。 在头顶盘旋了两圈后,终于落在地面之上。 到此,君羽的面貌终于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死士们没什么好奇惊讶的,他们并不认识君羽,只以为是皇城里某座宫里的太监。 不过,某位正努力逃窜的六皇子,一回首之间,便看到了君羽暴露的面容。 纳兰睿心下一惊,已经想起这人是谁。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幽深清澈,好似冰川河面炸开的那一道晶亮星辉。深邃坚定,让人见过后便再也忘不了,舍不掉,丢不弃。生生印进脑海,渗入骨髓。 是她救了自己!风间离新任的贴身侍卫! 不过,她怎会扮作太监,溜进皇宫? 此时的君羽脚下不停闪躲,一把扯开前襟,将太监服侍脱下,劈头盖脸甩进死士人群中。 那件宫人服侍纷纷扬扬而落,鼓荡翩跹,衣被翻飞恰好罩在死士们头顶,正巧挡住了死士们的视线,他们挑起兵器,齐齐凌空一划。 君羽恰好趁此时机,移形幻影般窜到身后的纳兰睿旁边。 “走!” 君羽拽起纳兰睿袖摆,就朝后飞奔开来。 眼角处似乎瞥见,簌簌而落的衣袍碎屑,迎风而扬,落入地面绿萍之巅。 隐隐后方有一阵不属于死士的整齐步伐渐渐靠近,君羽定了定心神,自己拖延到了足够的时间,巡宫的御林军终于被她的呼声吸引而来! 这批死士就留给御林军处理! 君羽抬头凝了一眼身侧的纳兰睿,他正抿着唇,似乎思索着什么,恍然出了神。 见此,君羽抓住他袖摆的手一顿,趁着他不注意之际,手腕钳制他虎口,微一用力手指一拈。 终于,将瓷瓶从纳兰睿手中抢回。 如今,纳兰睿在阴差阳错间被自己救了性命,已经安全。她也拿回了上好秘药。不用再与他过多纠缠。 君羽是偷偷入宫行事,现在没有太监服侍官帽等遮挡,不好露面,只能先跑再说。 想到此,君羽脚下不停,猛然加速,甩开钳制在手的纳兰睿衣袖。 黑色衣角与皇城隔着薄薄的宁谧混在一处,君羽身影如魅,动作凌厉,悄然而逝。 君羽一溜烟,拐进一旁小巷不见了踪影。 半响,后方激烈的打斗声响,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有细碎整齐的步子,由远及近而来。逐渐向纳兰睿这方靠近。 夜月倾然而下,一束柔和的明亮,化为白色光晕,照在纳兰睿似笑非笑的面容之上。 纳兰睿站定,缓缓抬首。看着自己前襟殷虹湿透的血渍,凝着长袍灰尘扑扑破碎凌乱的模样。想起今夜寝宫之内所有亲信全部横死当场。血色锋芒,曾经鲜活炽烈的生命,转瞬瘫软在地,僵硬冷凝,红白相间,徒留一地荒凉。 今晚一番与命运对抗的流离潜逃,生死险阻,终于过去了。 谁知被欺压至此,好不容易转危为安之际,救他那人如今却跑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星火光辉 纳兰睿望着远处早已空旷无一人的静谧小巷,轻笑:“是叫君羽吧?” 听着已近在耳边的御林军将领禀报的嗓音,纳兰睿双眸灼热,“今日谁逼他至此,来日必百倍相还!” 不过…… 纳兰睿眉眼一眯,转身的一刹那,脚步微微顿了半响,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纳兰澈从此刻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雨欲来的天际,纳兰睿逆光而立,是时候到他上场了! 这一夜,光怪陆离的皇城,看起来不过只发生了三件大事。 刑部大牢遭人洗劫,重犯胡御史莫名身亡。 六皇子纳兰睿寝宫遭受暗杀,除去他一人拼死逃离外,所有宫人婢女全部丧命。 而五皇子纳兰景意外潜进睿殿下寝宫,也横死当场。 这一连串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各自独立。 然则没有人知晓,这种种纷繁错杂,不过是争储夺嫡,皇储之争的变相开端。 自此,从今夜起,身份卑微平庸至极的六皇子纳兰睿开始正式登上大秦王朝的政治舞台,他与二皇子纳兰澈为期长久的夺嫡之路也于此刻悄然拉开序幕。 而这一切局中局的变幻莫测,不过只因为一个莫名闯入其中的人,搅乱了这一场精心谋划的刺杀。 是的!今夜生死险阻之下,决定了纳兰睿生还之人,不是他人,也并非六皇子本尊,正是企图进宫刺杀纳兰景,却意外淌进这场浑水的君羽! 她看似顺手而为,不经意救下的一条性命,却在后来间接影响了整座大秦王朝的势力格局,更甚促进了一个国家划时代的变迁。 彼时,她还只是一介小小人物,身不由己,阴差阳错间被卷进玄青大陆这片阴谋诡谲,乱国杀伐之中。 但四国历史的滚滚漩涡,终有一天会被她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名字会如星火光辉,燎原响彻整片大陆。 他们的故事也从此刻偏离了命运的轨道,年轮婆娑,终会有人踏遍万水浮华,温暖一方。 后来听说,内务府的一名小太监总会喃喃自语,逢人便说:国宴那日,自己给贵族车驾马匹喂食之际,见到了一抹黑影,那人将自己打晕,还扒光了自己衣衫,偷光了自己积蓄,潜逃入宫。这人必定与刺杀睿殿下之事息息相关! 众人只是一笑置之,因为没有人见到过这抹身形。 尔后,当皇帝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之时,却在六皇子逃亡的小径之上,发现了这名内务府小太监的衣衫。 不过,六皇子多次强调那夜除去刺杀自己的死士外,他并未看见过其他生人面孔。 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转瞬便被贵人们忘却在风中。 那名小太监却从此平步青云,服侍在了六殿下纳兰睿的身旁。 待到他年老弥留之际,却始终也忘不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在风雨欲来的寂静深夜里,带给了自己多么大的命运转变。 冥冥之间,这名爱穿红绸镶金锃亮亵^裤的小太监,受到了君羽的恩惠。 此时,皇城后院某处。 君羽正撒欢跑在兴头之上,突然敛下步子,想起身上装束。 那身太监服侍已然被脱下,用来抵挡死士。 现在自己覆身的衣衫,是平日里惯常穿着的黑布粗衣。 这身装束在皇城之内太过显眼,若被发现身份,那就糟了! 因此,她现在首当其中之事,竟然是换一件衣衫。 然后……等换过衣衫之后。 君羽眯了眯眼,瞥了眼手心包裹的圆润瓷瓶,这千金难求的猛药终于要用上喽! 听说有奇效,怎可不好好实验一番。 不过…… 她抬手环视了一圈,安静宁谧,没有人烟的寝宫。 这皇城之内宫院树立,最重要的一点,她并不认识路啊! 珍贵人在哪个寝宫,她也并不晓得呦。 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刚刚逃走之前,就先向纳兰睿那厮问一问路好了, 君羽方才这一路前奔后跑,身形隐蔽,闻声就躲。很快就距离纳兰睿寝殿走出了不远的距离。 如今,她转来转去,发现竟然不识道路。 眼前假山座座,流水绿树,风景优美,但她却无心欣赏。 只怕,今夜她迷路了,自己走丢了。 不过仅仅是一刹那,心里承受能力极强的君羽立即打定主意,先找一座宫院顺件衣服当为先。 到时,她换完装束,就可以利用宫人身份问路了。 君羽将身形隐在假山入口,微微四处打量开来。 怎料,她只觉身后被一支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擎住,一把将她拉入假山之内。 “呜……” 君羽大骇,谁知对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眸中精光一闪,出于作战本能,甩手一旋,扭向来人手腕。 对方手心有粗糙老茧,她擒住他手腕的瞬间,似乎不经意撩开了他的衣袖。 有一道一道蜿蜒疤痕,细细密密的贴在自己手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片伤痕累累,微凉坚毅的触感,萦绕心间。 君羽第一反应想到了阿九,阿九的手臂也是如此破碎,让人心疼。 一瞬间,君羽松开了钳制来人的臂力,全身放松回过头来。 假山昏暗穴洞之内,来人的身影清瘦修长,笔直干净,站在寂静一片的昏暗当中,仿佛若坚毅挺立的白杨一般,出奇的清新不俗。 有薄薄光晕打在这人脸上,君羽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是阿九,真的是阿九! 阿九怎么会在这里?阿九将她拉进假山之内,究竟要干什么? 君羽感觉面前的阿九似乎抿了抿唇,抬头向她眨了眨眼。 君羽一瞬间明白过来,“看来是有人来了!” 阿九发现君羽后,也留意到了匆匆而至的人影,怕君羽被人揭穿,暴露她偷溜入宫的事实。 所以,才将君羽拉进了假山内,掩藏住她的身形。 这般想着,君羽叹喂道:“看来是她方才迷路,以致没有分心看顾四周动静,才没有发现来了一群人,险些暴露出她的身份! 君羽转身对着阿九轻轻眨了眨眼:“我知道了,多谢你相救。” 见此,阿九缓缓勾起唇。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深闺怨妇 “阿九,既然你能寻到这里来,一定知晓怎么回去……” 君羽开口的话语才说了一半,还没尾音。 阿九突然将纤细滑腻的指尖触到了她的唇上,轻轻竖起,面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君羽一惊,当下体会开来,这意思是先让她别说话。 疑惑的思绪漫上心头,她挑动眼睑睫密的弧度,微微向外望去。 一队列暗黑甲胄迎着夜月闪耀般进入眼中,铿锵整齐的步履姿势,在昏暗低沉的静默深夜里,别样的庄重冷硬。原来是巡宫的御林军行到了此处。 那人群之间似乎簇拥着两个人,此时,恰好从方才自己站立的小径踏过。 中间那人深灰锦绣织就长袍,胸前裹着用封腰做成的滑稽绷带,眉眼似火,眼神阴婺,脸颊菱角分明,双眸如画。 这人竟是自己刚刚摆脱的六皇子纳兰睿! 他身侧似乎还有另外一人,纤瘦脊背,骨骼分明。 在君羽这个方位仅能看到那人紧抿的薄唇,微蹙的眉头。还有透过狰狞铁血的兵甲露出的那一抹月白衣角。 君羽见此微微震撼,这人不是应该在国宴大殿之内欢畅珍馐,品评美食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那其中被簇拥的另外一人,正是某位清冷世子风间离。 一直低垂着眼眸的风间离,突然间唰的一下抬眼,那道寒凉的视线越过身旁重重军队的抵挡,没有任何犹疑飘忽的定在了君羽所掩藏的方向。 “靠,这样也能被发现额!” 君羽唇角微微抖动,默默嘀咕出声。 而阿九的那根莹润指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仍旧保持着竖起,碰在她唇上的状态。 所以,君羽这么一嘟囔,粉嫩的唇瓣更加轻柔的贴在他指骨间。 身侧的阿九只觉那根搭在君羽唇上的手指,灼热柔软,痒痒的似乎渗入了心肝。 阿九下意识攸的收回那根手指,坚毅隐忍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从来未有的羞赧神色。 他只觉得脸颊发烫,微微渗着一抹红晕。 位于假山洞口的君羽,似乎也察觉到了阿九的异常,她轻轻摸了摸他额头,小声说道,“生病了?” 昏暗狭小的假山内壁处,阿九干净清澈的双眼,星辉点点,面朝她重重点了点头。 “嘎……” 君羽有些懵了,阿九这意思是自己真的生病了?可他的额头并没有高热的迹象啊? 她撇了撇嘴,心中有些诧异不解。 谁人却知心病难医,心思难懂,心动难寻。 此时,似乎有一道深凝冰凉的眼神落在自己头顶,瑟瑟生寒,冷清的让君羽打了个寒颤,她不经意抬头看去。 假山外,御林军一众已然到了转角的回廊。 那其中有一人发丝被寂寂夜风拂到耳边,鼓荡起月白衣角,正用着幽深怨气,似乎簇着薄薄银亮的眼光,定定朝她望来。 准确的说,是向她的唇看来。 君羽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娇嫩的唇瓣,风间离这厮用深闺怨妇般的眼神,这么瞅着她干嘛? 这场景好像谁抢了属于他的东西似得!那幽怨的眼神,清冷的面容,妒妇一般的存在,简直逆天啦! 心念到此,君羽噙着笑意,嘴角微勾,用口形轻吐了两个字,“好酸!” 那人似乎疑惑的眨了眨眼,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匆匆转过回廊,不见了踪影。 这时,君羽才恍然了悟,看来阿九是跟随风间离出的乾清宫。 两人不知为何,走到了此处,正巧发现了她。 而之前的君羽还沉浸在迷路岔道的深深思索中,并没有留意到已近在眼前的御林军巡逻小队。 所以,阿九才将她拽到了一边,潜藏进了假山之内。 若估计不错,这应该是风间离的吩咐。 风间离负责引开御林军,然后叮嘱阿九帮助君羽掩藏身形。 君羽柳眉暗皱,低低开口,“阿九,是风间离让你这么做的?” 阿九此时已然恢复平静,他并没有丝毫诧异于君羽对风间离指名道姓的称呼。阿九眉眼一凛,轻轻颔了颔首。 见此,君羽不得不感叹一番,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有任何事情,总能碰到那个别扭冷情的世子! 真不知道这是两人的缘分呢?还是她的悲哀! 君羽在心内为自己沉沉默哀了三秒钟,突然眯了眯眼。 这一批护送纳兰睿和风间离的御林军,并非她方才潜逃之时,听到的大队伍声响。 看来只是其中抽调的小分队,保护两位贵公子安全抵达国宴大殿。 如此思量,那些死士定然已被擒获,由剩余的御林军送往了刑部发落。 那么,二皇子纳兰澈今夜可要想破脑袋,怎样才能够逃脱皇帝的怀疑喽! 夜风打在君羽身前,她低下头猛然一怔。 都是该死的风间离耽误了她的时间,现在整治珍贵人的时机来了! “阿九你到底认不认识回去的路呢?” 她唇角勾起一丝邪笑,拽着阿九的袖摆问个不停。 而此时的阿九脸部似乎狠狠抽动了两下,轻轻点了点头。 君羽眸间一喜,好似燎原星火,刹那明媚耀眼,“如此甚好,既然阿九你知晓此处通往乾清宫的路,那就好办了!”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先找间宫殿顺两套衣服! “阿九,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什么人烟稀少的寝宫?” 阿九似乎沉思了半响,抬手向假山东方虚指了指。 君羽会意,拽起他衣袖就飞奔开来。 不过,身形仍旧是隐在暗影之处,防止被人探查发现。 这一次,这所宫殿不愧迎合了君羽的想法,人烟稀少,她与阿九二人相当轻松的混入了进去。 当然,还是用的老法子,爬墙。 君羽不禁仰头望了望天,悲催的!今夜自己已然爬了两次墙,难道注定她这一辈子永远走不了大门? 不过,此时她已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宫殿一侧的厢房之内,似乎走出一道聘聘婷婷,婀娜多姿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碎花小夹袄,边走边小声嘀咕着,“这个珍贵人如今被降了位份,却还是那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架势,我呸!大半夜的叫老娘给她梳妆,说是要去参加国宴大典!陛下根本没叫她去好不好?”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下红娘 这名宫女,脚步挪腾的相当缓慢。 宫女含笑的伸手抚了抚鬓上银钗,心中嘀咕:“我的相貌其实并不比那些娘娘差!若不是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备受冷落。只怕姐早已被陛下看中,哪怕做个答应,也比老死在这清冷的宫院强呀!” 宫女一顿唉声叹气,感叹时运不济。 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当初凭借着珍妃得宠之时,是怎样欺辱教训其他宫丫鬟的。 当然,此时隐在暗处的君羽并没有可怜同情谁的心思。 她仅仅注意到了三个字,“珍贵人!” 风乍起,人影微顿,恰是撞到所思处。 君羽本来还想着寻找珍贵人寝殿,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没想到世事就是这般凑巧,她无意间闯入的宫院,竟然就是目标所在地。 那么,一切就都很容易了。 她眼梢一挑,计上心来。 听这宫女的意思,珍贵人想要去往国宴大殿? 那她就好好送一份大礼给她!正巧纳兰景猝死的消息,她现在定然还不知晓。 到时,两份厚重礼物,压在珍贵人面前,让她好好尝一尝心胆俱裂,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过…… 如今君羽倘若想做手脚,就得借这宫女身份渡进珍贵人寝殿。 可是,她并不想做女装打扮。 君羽眼珠微动,瞟了瞟身侧阿九。 阿九现在就在身边,她并不想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哎呦呦,好姐姐,你怎么还磨磨蹭蹭,里面那位已然快等不及了,珍贵人正咬牙切齿叫你呢!” 此时,不远处突然走出一道身形,看那弓着身子,低微讨好的模样,熟悉至极的尖锐嗓音。 君羽蓦然轻笑出声,老天待她不薄,这不就来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能够为她所用的太监。 准确的说是,能为她所穿的衣衫来了! 那方两人一番拉拉扯扯,太监似乎凑过去摸了摸那女子臀瓣。 看那名太监的手势动作,怎么这么像揩油? 难道大秦的太监都如此奔放,还是说太监想选这名宫女对对食,谈谈感情啥的。 “哎,阿九,你说……只能摸有什么意思!” 只见暗影处有两道晶亮如辉的眸子,其中一人对着小太监动手动脚的作为,一番品评论足,似乎相当欣赏,看得津津有味。还拍了拍另一人肩膀,示意他也看看。 而另一人却气息尴尬,不禁咧了咧嘴角。 阿九悄悄回头,盯着君羽一副这出戏相当精彩,兴趣盎然的面孔,脸部狠狠抽了抽。 此时,那太监终于调情完毕。宫女却死死跺了跺脚,踹了那太监一脚,冷哼出声,“窝囊货!假男人,离我远点!别想对姐有非分之想!我的身子只有陛下才能配得上。” 宫女娇羞的伸长脖颈,望向远方,轻轻呢喃。 “哦,陛下……” 暗影之处,君羽微启唇瓣,替她将不敢讲出的话,低吟出声。 那太监似乎被呛的胸前起伏不停,他一把拢住袖子,瞥了瞥身旁宫女,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等你最后希望破灭,还不是得回到杂家怀里。” 当然,这抹思绪他并没有说出口,两人各怀心思,向宫院主殿而去。 隐在暗处的君羽眯了眯眼,此时,那两人正好到了这方不远处。 “公公,用不用我来帮帮你搞定这小宫女?” 四周寂寂黑夜,突然一道促狭嗓音,炸在这一方。 “好啊,谁?”那名太监猛然反应过来,哆嗦着身子,低哑喊了一句。 下一刻,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两人脖颈阵痛,就这样没了知觉。 “搞定!” 君羽拖着两人身体的手微顿,随后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两人简直是绝配,就让她成全他们! 她和阿九一人拖着一具,偷偷潜进了小宫女一开始走出的厢房。 相信那里是她休息的地方,如今珍贵人受冷落,身边的婢女不会多,估计只剩这宫女一人了吧。 因此呢,两人丝毫不用担心,会有人进门撞破。 君羽相当娴熟的将太监服侍扒下,轻轻捅了捅身旁阿九,“一会,你与我一起进去吗?” 阿九有些疑糊,更多的是不了解君羽想要做什么。 不过,面前君羽已然将太监的衣衫拿在手里,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若想随同她进去,只能选择穿这名剩下的宫女装扮? 换而言之,他得装一次女子! 阿九看着君羽已然利索的换上了太监服侍,他只觉额上冷汗直流,紧紧捏了捏手心,却重重的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 然则,这番状况早已在君羽的意料之内,阿九看似沉默喜静,其实他个性鲜明,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自尊。 那块区域是谁也无法触及的角落,若非有这种强大的毅力支撑着,只怕他无法走过曾经的辛酸,存活至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信仰吧,坚持着自己心中的念想,勇往直前。 想到此,君羽抿了抿唇,她有坚持的东西吗?她现在的信念又是什么? 等今夜过后,收拾了这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她是不是就可以放下脸谱,好好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那本册子,那个即将前往的军事武院,还有她想守护的和寻找的人。 前路漫漫,定然会是一方新的天地! 那么,就让她今夜好好与珍贵人来个了断,彻底打碎她想要去往乾清宫重获圣宠的夙愿。 君羽将手中一直小心保存的瓷瓶打开,分别向水杯内倾倒了些药粉,喂给了被打昏的太监和宫女。 她用的力道甚大,只怕两人一时半会都不会清醒,更甚会昏睡到明晨。 最重要的一点这上好猛药不仅仅是春药,更有迷惑心智的作用,会让人在懵懂迷茫时刻,分不清,辩不出眼前人。 那么,就让她今夜做一次月下红娘,咳咳……将生米煮成熟饭!估摸着明早两人有好戏看喽! 眼锋一转,君羽不经意瞥见太监红绸锃亮的亵裤,挠了挠头,有些无语凝噎。她竟然忘记了太监并没有利器可用,看来啊!这米饭只能夹生着吃喽!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加料茶水 “阿九,你在此等我,这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我去去就回。” 君羽走到阿九身旁,将他按在房内椅子上,一对大眼睛滴溜滴溜的转动,低低说道:“若可以的话,阿九,切记千万不要回头!” 阿九浑身一僵,更加不明白,更加疑惑了,君羽到底给这太监和宫女下了什么药? 他方才也留意到了君羽手中的瓷瓶,却不知到底是何药物? 不能回头,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君羽说过的话,阿九向来不会质疑,他带着淡淡的不解点了点头。 “唔……好少年。”君羽面上似乎带着几丝她不熟悉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提步缓缓走出了房间。 阿九虽然心中有很多质疑,但只要是君羽想做的事,他都会支持听从,并在必要时刻出手帮忙。 他坐在渐渐火热四溢的房间内,听着身后女子娇媚的喘息和衣衫被撕碎的声音,眉眼有一道羞涩闪过。 这个不正经的君羽,竟然给人家下春药! 重要的是那主攻的男子是名太监啊! 阿九抽了抽嘴角,赶忙起身急急忙忙走到门口,远离后方激情四射的战场。 不过,自始至终,阿九都遵从君羽的叮嘱,并没有回头。 而另一边,此时的君羽早已将太监的角色掌握的轻车熟路。 这一晚扮了两次,还能不熟? 君羽微微弯着腰,推开了这所寝宫的主殿大门。 迎面忽然有一道光影,直击面门而来。惊得君羽脚下一个踉跄,闪身后退了两步。 随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地面之上破碎的茶杯,已经裂成两半,分崩离析,恰好碎在君羽脚边。 “没有后代的玩意儿,叫你唤婢女来给本宫梳妆,怎么如此磨磨蹭蹭!那小贱蹄子来了没有?” 钩花雕栏的小窗旁,有一道人影正对镜贴黄,她眼都没抬一下,对着门口刚刚进来的君羽厉声喝道。 “奴才有罪,耽搁了娘娘您的宝贵时间,宫女姐姐说她马上便来。”君羽努力的压低嗓音,细着喉咙,缓缓禀报道。 那边珍贵人抿着口脂的手微顿,一把踹翻了身后桌椅,“好呀,如今本宫还没有死呢?这小蹄子就如此推脱,是不是认为本宫现在失宠了,就永远爬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实在可笑,等今夜过后,本宫必然重上龙榻,将这些个狗眼看人低,捧高踩低的贱人们,踏在脚下!” 君羽抿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娘娘,您不要与那些个没有眼光的家伙生气,气大伤身,而且听说还会影响花容月貌呢!您听奴才说呀,您还有五殿下这个儿子不是?他可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哦,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也会顾念一下这丝情分的。” 珍贵人举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对着灯火打量了一番:“唔,今日你的心思到比之平常明镜了许多,开了不少翘!不错,本宫还有景儿这张王牌不是?” 站在门口的君羽却悄悄勾了勾唇,朝着珍贵人风韵犹存的脊背,低低说道:“但你不会想到,纳兰景这最后一张王牌,就在方才不久前,已然彻底陨落,横尸当场!” 此时的珍贵人,听完了扮作太监的君羽一番恭维恭敬的话语后,面色显然好了许多。 她亲自递出指尖,拿起眉笔,描摹开来:“小德子,奉茶!” 寝殿内香气缭绕,站在一旁的君羽立刻悄悄靠近桌子,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倒了一杯清茶。 茶香弥漫,似乎都被这满殿的熏香吹散,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在君羽脸颊,她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满意。 还没用她开口,珍贵人自己就想喝茶了呢! 当然,此时这杯中正有细微的药粉在慢慢融化。 添加了作料的茶水,似乎更加芳香淡雅了呢! 没错,方才,君羽趁倒茶之际,已经将指尖缝隙中潜藏的药粉弹了进去。 君羽恭敬虔诚的端着这杯千金难买的好茶,缓缓走到珍贵人身旁。 怎料,珍贵人早已经放下了手中梳子,动手挽好了发髻,似乎正拿着一方匣子,急促的翻找着。 “本宫那枚飞天凤舞钗,哪儿去了?”珍贵人将匣中金光熠熠,璀璨生辉的首饰,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她满眼焦急,慌慌忙忙喊道。 “那还是本宫嫁给陛下,洞房花烛夜里,他亲自给我簪上的!今夜本宫想要翻身,必须佩戴上啊!” 珍珠翡翠,碧玉玛瑙,一把一把被珍贵人甩在脚下,她狠狠用力,推翻了身前的装饰匣,眉眼间的焦虑,微微进入了君羽的眼。 君羽低低叹喂道,“珍贵人是当真爱过纳兰帝的吧!” 看她这架势,那枚什么凤舞钗,或许不一定是最贵重值钱的,但必定是珍贵人与皇帝之间唯一一件最有纪念的信物。 此时,那边慌乱翻找的珍贵人,似乎紧紧蹙起眉头,脸色一瞬间转黑:“对了,这朱钗什么的,都是那小蹄子平日里看管,如今竟然丢失不见,只怕是监守自盗!” “贱人!”珍贵人拢起长发,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就向门口冲去。 君羽正拿着那杯茶水,见此心中陡然一惊,珍贵人这货,这是要去哪儿? 她压下心中不祥,低低说道:“娘娘,有何事吩咐奴才便可。” 珍贵人似乎转身瞥了她一眼:“你个窝囊货!凤舞钗只怕被晴儿那个贱蹄子顺了去。本宫唤她前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良久,她怎会还没有到?” “好啊,那本宫就亲自去她房里‘请’她出来!” 珍贵人转过身子,伸出手臂推向房门。 君羽此时闻言却着实怔了一下:“晴儿如果估计不错,就是方才那个自傲,想要爬上龙床,被她打昏了的婢女!” 她心中突然咯噔一声,瞟了一眼手中的茶水。 如今,珍贵人还没有喝下这杯加料的茶,不能让她出去。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那太监和宫女都被她打昏在房,而阿九还在那里啊! 若珍贵人真的除了寝殿到了那间厢房,只怕她与阿九两人的伪装就要曝光,更可能还有危及阿九的性命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子装扮 本来以君羽扮猪吃虎的个性,她更喜欢挖坑设下陷阱,看别人苦苦挣扎。不必自己亲自出手。 然则,看今日这情形估计不用绕那么多弯路了,否则只怕会将阿九陷于危险之境。 那便就地解决了吧! 君羽打定主意后,收回思绪,慢慢放缓脚步,朝着那道正欲推门而出的身形掠去。 恍然间,之前一直紧闭的门房仿若有微微松动,菱花雕嵌的木门,似乎被谁人从外侧轻轻推开。 惊得门前站立的珍贵人脚步微挪,偏到了一侧。 随着那道敞开的缝隙逐渐加大,君羽似乎瞥见了一抹覆身的碎花玲珑罗裙。乌黑如墨的发颤颤垂下,翩跹于胸前。 来人身形纤瘦颀长,如今恰好隐在门前暗影处,看不清面貌。 不过,君羽见到那熟悉的衣衫,心中咯噔一声。 这不就是方才那名婢女的衣着吗?难道她醒了? 那么,阿九呢?他那般脆弱,手无缚鸡,只怕糟了! 君羽心中忽然急躁起来,举起手中浸满滚烫茶水的杯盏,就要泼过去。 怎料,那人俯低头颅,缓缓推门而进。 似乎不经意抬眸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惊得君羽一个踉跄,险些将手中茶杯,甩在地面之上。 来人眉眼清澈干净,微卷的睫毛缀着暗藏的尴尬和不习惯。 纤瘦笔直的身躯裹在碎花罗裙之内,却未有一丝不合身之感。 君羽定睛细细看去,不禁咧开了嘴角,轻笑出声。来人头顶的珠钗罗翠,别样凌乱。这哪里是挽起的发髻?这明明就是披散着一袭墨发,然后胡乱的卷上,用钗一插! 不过,那微敛的气息,随风鼓荡的发丝,搭配这道坚韧而立的身形,俊美的无可比拟。 虽然做女子装扮,但那笔挺的长眉和深邃的眼眸,却还是杂夹着几丝掩藏不住的英气。 君羽朝他眨了眨眼,唇角噙起笑意。 这人竟是阿九,是穿上宫女衣衫,做女子装扮的阿九! 随后,君羽似乎怔了怔,阿九心中有那样的自尊和坚持,怎会愿意舍弃来装作女子? 难道是因为她? 不知为何,君羽心中无比笃定,阿九是担心自己的吧! 她只觉浓浓暖意融上心头,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了。 阿九担忧她一个人无法对付珍贵人,阿九害怕她不小心会出什么事。 所以,宁愿抛下十几年来坚持的信仰,为她装扮成女子,只为看自己一眼,只为确认她的平安。 不知不觉,君羽的心似乎微微颤了颤,这样一个脊背,这样一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这样一份不论缘由的支持,其实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吧。 这方异世大陆,她仅仅孤单一个,乘风破浪,独自面对所有的未知之事。 然而,如今却有这样一人,愿意借给她结实的肩膀和瘦削的脊梁,不分对错,不计后果,站在她的身后。 哪怕君羽一直向前,他都固执跟随。不论她什么时候回过头,都能看到他挺在身后。 这份信任,这份感情,厚重的似乎死死压在君羽胸口,激荡起她满心的涟漪。 阿九似乎面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君羽见此,紧紧握起拳头。 君羽重重下定决心,不论阿九是什么身份,不管他曾经如何,就为了今夜这一场抛弃信念的执着相守,她就会一直护着他,不再有任何顾忌,不再有任何疑虑! 寝殿内的珍珠帘帐微微晃动摇曳,君羽攥紧手中的茶盏,眉眼带着坚定,缓缓牵起唇角,笑了。 这份笑容在后来,不论沧海桑田,世事怎样变幻,却一直留在阿九心间。 那双善于伪装,黑白分明的双眸,第一次星火丛生,明亮如辉,灼热炽烈的仿若能够钻入人心,与血肉黏在了一处。 让人沦陷,无法自拔。 半响,有惹人讨厌,令人无限烦躁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你个小贱蹄子!与个太监也能看这么久?是不是对眼相中了?用不用本宫下个旨意,成全你二人!” 此时,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的珍贵人,一甩袖口轻纱,坐回了铜镜前,低低哂笑道。 闻言,君羽却一惊,转回视线。 一霎那,似乎注意到那方阿九的脸颊红了红。 “娘娘,别取笑奴才了!”君羽哑着嗓子,轻轻说道。 随后,端着手中茶水,近了珍贵人身侧。 “也对,你是个阉人,这小贱蹄子的心可高着呢!只怕,她心中正琢磨着怎样爬上龙床呢!”珍贵人对镜将挡在额前的碎发,掖在耳后。 “小。骚。货!本宫那支凤舞钗呢!说,是不是被你盗走了!”珍贵人随手接过君羽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厉声喝道。 听罢,君羽却心有余悸,阿九至今还从没有开过口说话,这让他怎么回答? 珍贵人似乎也留意到了眼前宫女的异样,紧皱眉梢:“抬起头来!” 此时君羽眼锋一扫,突然留意到这方梳妆台桌角的一侧,似乎有件东西闪闪发亮,金光刺眼。 君羽眉眼一眯,若估计不错,只怕就东西就是那枚凤舞钗了。 “那就好办了!”君羽瞥了眼手中已被饮下的茶水,微微勾了勾唇。 而这时的珍贵人却站起身子,朝阿九那方踹了一脚:“骚。货,怎么不说话!” 阿九眉梢一挑,见君羽正抬眸看来,企图躲闪的身形似乎微微一顿。随后,硬是没有任何反抗的接下了那狠命的一脚! 同一时刻,君羽只听到一道闷哼轻轻窜入耳间。 珍贵人的脚,踢在了阿九的腿上! 君羽抿了抿唇角,将帽檐狠狠压低,一把便将手中盛着滚烫热茶的茶杯甩了出去。 只见一道水渍凌空划过优美的弧度,呈抛物线模样,泼在了珍贵人手臂之上。 “啊!” 这声喊叫还没尾音,下一秒,那青花陶瓷的茶杯也随之落下,砸在珍贵人背后! 热水透过薄薄的轻纱,转瞬就渗了进去。 珍贵人抱着被烫的手臂,又揉了揉被砸的脊背,双眼凌厉一凛。 “下贱玩意!手脚如此粗笨!怎么伺候的!等今夜过后,看本宫不好好收拾你们两个!”珍贵人狠狠哼了一声,朝君羽和阿九低猝一句。 随后,珍贵人竟然飞快的抬起脚,向身侧站着的君羽踢来! 君羽眼角处似乎瞥见一道腿风朝自己重重袭来,她轻飘飘一个闪身,利索的躲过了珍贵人的偷袭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点就通 “你!” 珍贵人刚要开口质问这名太监怎么敢躲开自己的惩罚,让自己如此没有脸面。 一道隐含着欣喜和惊讶的嗓音,却猛然炸在耳际。 “娘娘,您看这是什么?竟如此闪耀灼目!” 君羽鞠着身子,拢起手中太监服侍的衣袖,靠近桌角,伸出手臂,缓缓拈起一物,对着身后吃瘪的珍贵人说道。 这句话也恰好将珍贵人的视线转移,珍贵人眉眼带笑,瞬间从失落转到欣喜。 珍贵人啪的一声打下君羽拿着那件东西的手,仿若珍宝般接过。 随后,珍贵人从前襟取出帕子,仔细擦了擦凤舞钗,插入了高耸的云鬓发丝之间。 珍贵人又小心的将身上茶水擦干,这才踱着小碎步冷哼一声,蔑视的瞄了瞄做惊吓状的君羽和阿九,嗤笑出声:“本宫现在没工夫搭理你们,等本宫从国宴大殿回来后,再好好收拾你二人!” 她甩了甩衣袖,没有带任何人,径自推开了房门。 迈着婀娜多姿,摇曳生辉的步伐,扭着不慎纤细,晃动幅度甚大的臀瓣,消失在两人眼前。 恍然间,寝殿熏香四溢,门口高悬的红色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灯火光亮,打在阿九脸颊之上。 君羽忽然扯了扯嘴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阿九,你真的很美!” 她胸前起伏不定,笑弯了腰。 猛然,身前似乎有人影罩在头顶的窒息压迫感袭来,君羽一惊,抬头看去。 怎料,仰起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某处,磕的她呲牙咧嘴的生疼。 微微扶额的一瞬间,似乎有薄薄呼吸喷在君羽脸颊之上,夹带着清澈干净的气息。 君羽的视线终于落在实处,眼前是一张紧抿的唇瓣,粉嫩柔软,似乎还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 饱满的唇形,映在琉璃珠帘下,别样的莹润光亮。 刹那,君羽不自觉的递出指尖,抚上了这片娇唇,沿着那美好的唇形慢慢描绘开来。 身前那人似乎身体僵了僵,耳边的喘息越发浓烈起来。 “阿九,你简直比女子都美!”君羽摩挲的手微顿,似乎终于察觉到尴尬,收回了递出的指尖。 “实在让人妒忌!”她瘪了瘪嘴,低低嘟囔。 不过,君羽在心里又加了一句,“这副单纯的样子,真是惹人犯罪!” 尔后,君羽视线垂下。 这时,她才看清了阿九胸前的两团波澜:“哎呦,我说珍贵人那个恶毒的女人,怎么没有发现呢?原来啊!阿九扮女子真的有一套呀!” “是苹果?还是桃子?不对不对,桃子哪有这么大,估摸着是苹果!” 闻言,正神游于天际,勾着唇角的阿九恍然回神,面色一瞬间紧绷,抽了抽嘴角。 随后竟然见阿九右手深入前胸,掏出来两团黑色物件。 君羽眨了眨眼,佩服的伸出大拇指:“有你的阿九,高,实在是高啊!” 原来,阿九胸前并没有放什么水果,而是将之前穿着的黑色长衫和裤子,卷成团塞了进去。 如此,方便随时变换服装。 君羽低低叹喂一句,叮嘱阿九赶快去往帘后换回衣着,否则,她怕自己好丨色之心又起,吓坏了他。 转身迈开步子的阿九,似乎微微抿了抿唇瓣,那上面细腻柔滑的触感仍在,糯糯的揉进了心肝。 半响,两人终于收拾妥当,走出了这方寝殿。 不过,那边角地带的一间厢房里,似乎正有着压抑的喘息和低吟,在静谧安逸的夜里别样振奋高亢。 那里便是方才两名被打昏的宫女和太监,休息躺倒的房间。 君羽不禁清了清嗓子,啪的一下拍了拍自己额头,似乎相当懊恼:“竟然忘了给他俩留个工具,罪过罪过。” 她一副虔诚模样,双掌合十,抬头向天:“佛说你俩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点小事,眼睛一闭,一睁,很容易解决。熬着吧!” 顶级春^药,意乱情迷,怎料一人是太监,一人干呻^吟。这一晚不好受啊! 君羽最后转身瞥了一眼身后宫院,从今夜起珍贵人就会永住此宫,再也无法翻身! 前方阿九的身影似乎被拉得格外的长,君羽抬眸望着那纤瘦的脊背。突然间发觉,原来阿九的身高早已经超过了自己! 只是她总将阿九当做了需要保护的对象,却忘记了他已然能够挺起一方艰辛,守候自己想追随的人。 君羽含着笑意,快步追上了前方的身形,微微勾了勾唇。 君羽把玩着手心那瓶千金难买的猛药,眉眼一瞬间明亮,珍贵人应该到乾清宫了吧! 不知这药效是否真的那般神奇,毕竟她给珍贵人的药量,可是太监和宫女的二倍。 君羽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能亲眼所见,难免遗憾!” 身侧面容紧绷的阿九,凝着君羽一派失落无比,唉声叹气的模样,心中疑惑更甚。 随后,阿九顿下脚步,扶正她双肩。低下眸子,脸带迷茫神色,定定瞟着君羽手心的瓷瓶。 “嘎……” 此时的君羽终于留意到阿九疑问好奇的神色,她抽了抽嘴角,将瓷瓶中剩余的药粉,仔细揣在怀里,生怕带坏好少年。 君羽看着阿九正直好学的神色,不禁有些尴尬,轻声呢喃:“咳咳,没事没事,就是给珍贵人也喂了点药!” 随后,竟瞧见身前阿九嘴角抽动了半响。 见此,君羽沉沉叹了口气,“是谁说的阿九清新脱俗,干净坚韧的?看走眼了,都看走眼了!这一点就通的模样,实在有呈闺蜜景宁猥琐不堪的风范!” 然则,正碎碎念道的君羽不知道的是,此时乾清宫大殿之上,正上演着怎样一番精彩的好戏! 那封嫁祸纳兰睿的信件,被皇帝一把撕碎。他一脚踹翻高位桌椅,珍馐美食,佳肴美酒,散落了一地。 纳兰帝眉目清冷,厉喝下旨,必须完全彻查清楚此事,揪出今夜刺杀事件的策划之人。 而伤重的六皇子纳兰睿一副受惊过度的神情,正被太医院院正包扎伤口。 妄想今夜刺杀处理掉纳兰睿,扫清储君道路上所有障碍的二殿下纳兰澈,望着皇帝那副质疑的表情,紧紧握着拳头,为了保全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禁军副统领高力的身上。 自此,今夜的事件以大秦五殿下身死,禁军副统领被五马分尸,朝中及禁卫军多数官员大换血而落下帷幕。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绯色玉牌 纳兰澈的暗中势力,却因此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从今日起,他与六皇子纳兰睿的交锋,也被正式摆在了台面之上。 大秦的夺嫡之路,朝代的血雨腥风,也从此刻悄然拉开序幕。 不过,此时这件事情中,阴差阳错被搅入其中的君羽同志,已然完成了今夜所有的目标,同阿九回到了乾清宫门口。 君羽扯了扯阿九袖摆,示意他先别进去,有好戏瞧呢! 君羽刚刚松开阿九的衣袖,就听见皇帝一阵低吼暴躁的嗓音响起。 听罢,君羽轻轻嗤笑两声,珍贵人的春丨药开始发作了吧! 君羽踮着脚尖,没有一丝羞怯的不住的向里看去。 却只瞧见无数被撕成碎屑的轻纱,飘落在华美璀璨的宫殿之内。以及一位位抽动不止,头颅压的极低的年老大臣。 当然,还有一具呻丨吟不停,全身赤裸的女子。确是药性发作,已经将自己脱光了的珍贵人。 此时,珍贵人正光裸着身子,追逐着一位黑红相间宫人服侍的太监。 君羽定睛一看,那太监却是孙公公! 君羽不禁抽了抽嘴角,珍贵人真够有才的,竟然挑了一位阉人! 看着旁边已然气的满脸青紫,黑云密闭的纳兰帝,君羽终于憋不出低低咳嗽起来。 实则,她心里已然快笑岔气了。 “拉下去,拉下去!给朕打入冷宫!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传朕旨意,废除珍贵人封号,今生今世,永禁冷宫!” 纳兰帝躲在一侧的墙角,看着那道丢了自己一辈子脸面的赤丨裸身躯,沉沉怒吼道。 随后,竟有一声放荡风丨流的笑意,突然擦过寝殿众人耳边。 众人回眸看去,却见某位东楚太子正举着衣袖,遮挡住头脸,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但那从缝隙之处,偷偷露出的微眯桃花眸,却还是暴露出了颜楚偷窥的本质。 “皇帝陛下,明日颜楚便要回国,您其实不用如此客气,送这样一份大礼给我,爷虽然喜好美人,不过对半老徐娘却没什么兴趣!” 那边倚靠在美人堆里的颜楚,重重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 “……” 全场无语凝噎,门外的君羽却从那双邪魅风丨流的双眼中,看到了几分失落。 君羽心中有些不解,难道颜楚这厮被何事打击了?要不然怎样解释他唇角边挂着的那丝无奈苦笑? 颜楚一直挑着眉毛,似乎频频扫向侯府那方案桌。 见此,君羽突然一怔,颜楚这分落寞,苦笑的根结,难道在此? 如今,侯府案桌之上,仅仅坐着一位正望着杯中酒水一动不动的侯府世子风间离。 看风间离紧蹙的眉头,恍惚的神色。 君羽一瞬间恍悟,颜楚难道对风间离有意思? 我天,有没有这样离奇? 看颜楚那幽怨,却隐隐透着纠结的脸色,君羽终于可以确定下来。 虽然颜楚作风有些问题,却不能泯灭他是个美男的事实。没想到颜楚有这样一个为人所不齿的癖好。 君羽默默无语,惋惜至极。 然而,此时另一边静坐的颜楚,终于敛起面上不正经的神色,抚了抚肩上伤口,低低叹息:“明日便要启程了,君羽那个仗势欺人的小子,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吧!” 突然间,颜楚又想起,自己昨日派人去向侯府要人,希望君羽能够到他身边来做侍卫,却被一口回绝的事。 不禁咬牙切齿,忿忿不平:“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只有君羽敢将他堂堂东楚太子的脸面,打的如此啪啪作响!” 颜楚低猝一句,拉过身边美人,凑到颈上轻轻闻了一口,心中却难免感叹:“那缕幽暗的清香,那方只有两人的洞穴,那个瘦削有力的怀抱,那夜殊死挣扎的逃亡,那一日发生的一切一切,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了吧!” 颜楚轻轻摇了摇头,敛起面上那丝不该属于他的落寞,缓缓转过头,视线穿越重重繁华灯火,望向殿外。 那里一身太监服侍的小公公,正含着促狭和惋惜的意味,刚刚收回视线。 两人眸色飘忽,擦身而过。 恍惚出神的颜楚不知道的是,朝思暮想的某人,其实……就在眼前。 侯府世子被罚禁闭,那么所有贴身侍卫也会被勒令不许出府。 想到此,颜楚收回视线,敛起面上失落,轻笑出声:“待三年后再见,爷必然绑你回东楚,好好蹂丨躏一番!” 颜楚将后方亲信太监唤到身侧,似乎从怀里取出一枚火红物件,随手一丢,扔给那名小太监,低低说道:“拿给侯府世子,就说爷送给君羽的纪念品,若君羽心意转变,想跟着爷了,就让她带着这东西来东楚吧!” 那枚玉牌,炙热火红,其上雕琢龙纹凤身,绯色的薄薄光晕,似乎能窜进手心。 红玉极其罕见,稀少,整片大陆只怕都难寻一块,可称的上价值连城,重于千金。 最重要的是,小太监翻了翻手心,那火红的绯色玉牌一角,似乎隐隐刻着一枚“楚”字。 惊得小太监当场一个哆嗦,险些扔到了手中绯红玉牌。 这是东楚仅有太子能够佩戴的令牌,这是象征着皇室身份的玉牌,这是能够决定生杀予夺大权的玉牌,这…… 太子怎会如此轻易就赠给了别人,这如果被陛下知晓,定然雷霆震怒。 小太监弓着身子,正徘徊焦虑,感叹自己命运多舛,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棘手的活! 小太监哀怨向天,身体止不住的颤了又颤。 “快去!” 此时,似乎有一道压迫的嗓音,轻飘飘炸在耳边。 小太监一惊,是太子殿下!如此正经又饱含压迫的语气,怎会从太子口中而出?他侍候在太子殿下身侧已经五年有余,却从没有听过太子如此郑重其事的命令! “死就死吧!”小太监一捏手心,快速转身穿过重重人流,跑到了侯府案几之上。极为恭敬的将手中玉牌,献给了仍处于思虑之中的大秦离世子。 风间离接过手心灼热滚烫的绯红玉牌,听着耳边的禀报,似乎怔忪了半响。 随后,那名正要转身跟颜楚复命的小太监,一瞬间只觉周围的气息薄凉寒冷了起来。小太监裹了裹身上衣衫,瞅了瞅面前紧抿嘴角的侯府世子,相当疑惑的转过身去。 不过心中却在嘀咕:“不知太子殿下与大秦的离世子是否有什么仇怨?要不然,这两人今夜怎么都如此奇怪呢?”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招惹桃花 当然,此时已经有禁卫撕扯着赤丨裸身躯的珍贵人,死死擒住她手臂,将珍贵人扭拽了下去。 皇帝其实并不想自己的妃嫔,如此放荡不堪,也曾想着给她裹上衣衫。 然而,那刚刚穿上的衣衫,转瞬就被珍贵人撕扯而下。 自此,纳兰帝心中那最后一缕对珍贵人的怜惜,也随风而逝。 从此后,曾经绝丨宠后宫,风头正劲十余年的珍妃,被打入冷宫。 仅有在第二日清醒后,珍贵人听闻自己淫乱的举措,和唯一的儿子横死当场后,在冷宫自缢身亡。 彼时,国宴大典在一片不欢而散中,落下帷幕。 后来,当君羽再次回过神之时,已经穿着太监服侍跟在了风间离的身后。 侯府的马车也被专门的宫人,牵引而来。 而另一方,宁逸正拉着似乎甚有心事的阿九,小声嘀咕个不停。 君羽悄悄侧过耳,却只听到一句:“后会有期!” 君羽唇角勾了丝笑意,宁逸这个女伴男装的小丫头,只怕对阿九情根深种了吧! 而此时后方不远处,刚刚迈出乾清宫的颜楚,正眯着眸子出神。 猛然,颜楚眉眼一亮,似乎注意到不远处一抹小太监的身形,那样熟悉至极,仿若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清香人影。 不过,颜楚朦胧微醉的桃花眸,一瞬间黯淡无光,好似寂寥无比,放肆邪魅的嘴角苦笑至极:“幻觉吧,君羽如今身在侯府,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呢?” 颜楚轻轻嗤笑出声,搂紧怀里的女子,最后低喃了一句:“有缘再会!到时别再妄想逃出爷手掌心!你这个该死的狡猾少年!” 车轮轱辘辘的响动,惊回君羽思绪。 君羽如今正坐在侯府象征着身份尊贵的马车之上,君羽不禁苦笑一声。 方才一直出神,冰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间离,待到了马车门前。 似乎狠狠转身,眉眼带霜,重重对着她吼出一句:“你也上来!” 这句话,听在君羽耳中既惊又喜,喜的是她不用在辛苦躲于车底悬梁之下,有干净舒适的马车可供她乘坐。 惊的是又要与风间离两人待在密闭的空间,她相当不适应。 那晚亲吻额角的场面,似乎还萦绕在脑海中,纠缠叫嚣。 随后,君羽似乎想起什么,她鞠起招牌笑容:“世子爷,让阿九也一同乘坐可好!” 谁知,那方冰冷的气息更甚,风间离的表情一瞬间冷凝下来,激的君羽打了个哆嗦。 只听下一刻,风间离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话:“车夫,将车厢底悬梁给我卸了!” 听罢,君羽一惊,刹那间面色青紫,握紧拳头:“这意思是不允许阿九一起坐?这个该死的风间离欺人太甚!命人将车梁卸下,不就是间接堵住了她躲在车下的可能,若君羽不想坐在马车之上,只能同所有侍卫一样步行,可是她不能暴露在人前啊!” “这厮的威胁意味很明显,你若不想坐马车,就自己想办法。如今前路后路都被他堵住,可真够奸诈的!” 君羽忿忿不已的握紧了拳头,突然眉眼一眯,忆起风间离这副冰冷倨傲,不苟言笑,愤恨至极的模样,怎会有些眼熟? 那一日篝火晚会,风间离上场弹奏古筝之际,似乎也是现今这副冷酷淡漠的样子,那时他轻飘飘丢出一句:“听好了!” 今日,他又咬牙切齿的扔下一句:“给我拆了!” 今夜的冷凝冰霜比之那日更甚,风间离到底在气愤什么? 君羽突然只觉好笑至极,猛然间脑海中却浮现起,方才在假山内的那一幕。 君羽的唇瓣,似乎不经意触到了阿九竖在她嘴上的指尖。 然后,当君羽再回过头时,风间离就已然成了这副心神不宁,压抑愤怒,隐隐夹杂着嗜血杀戮的模样。 难道他嫉妒了? 心念至此,君羽摇了摇头,自己是男子身份,怎么可能? 车内。 风间离摩挲着唇瓣的手微顿,似乎记起腰间那枚绯红色玉牌,不禁面上青筋崩显,狭长的凤眸中银光暗芒大盛:“这个该死的君羽,怎会莫名其妙招惹了这么多虎视眈眈的桃花!” 风间离紧捏了捏手心,将玉牌放于怀里,缓缓合起眸子。 待睁开眼时,眸间清明,显然已恢复平静。 车外,君羽凝着愈来愈暗沉的天际,又瞥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车身。 看来只要风间离不命令出发,车夫是不会启程了。 君羽无语的瘪了瘪嘴,某世子这副倨傲寒凉的别扭样子,怎么这么像一个撒娇的孩童! 别说,某位世子与小十三纳兰清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恍然间,君羽心中一沉,不可再耽搁。今夜过后,她们就该出发,时光不待我,迫在眉睫。 若赶不上报名,进不去武院,那么沐色那家伙若真的在那,又突然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君羽突然叹喂一句,回头给了阿九一个放心眼神。 随后,撩起太监服侍的下摆,掀开车帘,就窜进了侯府马车内。 很快,马车幽幽的转动开来,行走在了月白色琉璃的宫道之上。 风间离躺靠在车厢最里侧的左角,正用那只完好的手臂,细细拨弄着什么。 听到君羽进车发出的响动,全然未有反应,似乎漠不关心,没有瞧见。 君羽下意识倚在最外侧车厢的右边,两人成对角线模样,也是马车这方狭小的空间内,能够做到的最远距离。 君羽听着车外纷繁嘈杂的喧嚣吵闹声逐渐远去,轻轻阖上了眸子,如今已经出了乾清宫门了吧! 摇摇晃晃的车厢仿若婴儿的摇篮,君羽就在这片沁着淡淡芝兰香的氛围内,思绪开始渐渐模糊。 或许,只有在风间离身边,她才可以放心好好的休息片刻。 迷离晃神之际,君羽只觉唇瓣上似乎有微凉冰冷的东西,紧紧贴合。 果香弥漫,芝兰四溢。 君羽不自觉的递出舌尖舔了舔,一枚圆润清香的果子,正被两根纤细莹润的手指拈起。 咕嘟一声,被她递出的舌尖卷入口中,君羽轻轻吮着,微颤的喉咙轻轻抖动。 两三下就吞入肚腹,味蕾似乎也随之舒服的叹喂了一声。 那熟悉的好吃的味道,萦绕在胸。君羽下意识嘤咛一声,嘟起唇瓣,希望能再喂她一个。 这丝果品的芬芳,似乎让君羽想起了四个死党,那时几人也是如此嬉笑互喂,满满的一室都是温馨放松的感觉。 那是……家的味道! ------------ 第一百二十章 舌尖缠绕 耳边似乎有一道低沉叹息,隐隐夹杂着无奈与疼惜。 睡梦中的君羽等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将果子凑到唇上。 君羽眉头紧蹙,终于递出丁香小舌,向前一勾。似乎有一件东西,被她包含入口。 口中那东西蕴着丝丝清凉,细腻柔滑。似乎沁着淡淡的果香,还有一丝浅浅的芝兰香。 君羽不自觉卷起舌尖,吸吮缠绕,丁香小舌与之追逐嬉戏。 舌尖上那股软嫩微寒的触感,终于缓解了君羽心中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孤寂酸楚,烦躁不安。令她不自觉舒服的叹喂一声。 不在漂泊无依,不在孤单一人,这一刻,君羽只觉所有的身心疲惫,仿若完全消失。 这份清冷却微凉,凛冽却宠溺的气息,竟然让她流连忘返,深深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君羽舌尖不住的卷着那东西,微微嘟起唇瓣含住,细腻莹白的牙齿更恶作剧般轻轻咬了一下。 有浅淡的齿痕,残留在上,带着满意的心境,君羽微微勾起唇。 下一瞬,君羽却攸的察觉身前一暗,有黑影压迫罩于头顶的感觉。 压抑不止的低低喘息,喷薄在她脸颊耳际。 君羽迷茫的吐出口中物件,嘟囔了一句:“这个东西,没有之前的好吃呢!”却仍未睁眼,显然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际。 随后,君羽却感觉身前似乎有道淡淡轻哼,隐隐夹杂着哭笑不得的无语。 唇瓣上的微凉触感再次袭来,有一丝宠溺的触感沿着君羽美好娇嫩的唇形,慢慢摩擦。 迷糊中的君羽紧紧皱起眉头,又来捣乱了!还是方才那个自己含入口中的东西! 但此时唇瓣间的摩挲似乎不在清冷,开始变得灼热烫人。 有股股滚烫蕴起,灼热的温度,令君羽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终于,她回过神来。 君羽睁开了紧闭的双眸,却只瞧见,风间离那双凤眸,银色微闪,逼人深邃,黯哑炙热,隐隐簇起一股如火的炽烈,正紧紧盯在她面上。 准确的说是,是盯在她唇上。 君羽大骇,终于垂下视线,风间离那根葱白若水的白皙指尖,还胶着在她唇瓣上。 指骨分明,莹润细滑的指腹,正擦在君羽唇中央,风间离仿若瑰宝般,一遍一遍,轻柔的摩挲,描绘。 滚烫的气息,烧得君羽喉咙嘶哑,唇齿干涩。 她轻轻抿了抿唇,想要滋润一下干涩的唇角 怎料,君羽抿起的嘴微一用力,那根正摩挲着君羽唇瓣的指尖,被她又一次含入了口中! 微微果香,清凉弥漫。 一瞬间,君羽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迷迷糊糊间,用舌尖挑逗吸吮,嬉戏追逐的东西就是这种气息,就是这般感觉! 君羽猛然一惊,之前自己含着的竟然是风间离的一根手指! 不会吧!君羽迅速吐出口中指尖,微微垂下眸子,尴尬无语。 月白色的衣角,轻飘飘荡进眼帘,能看到有如墨的发正披散在风间离脊背肩肘处。 风间离的袖口却微微露出一缕绷带,似乎有斑斑殷虹,透过琉璃色的月白,钻入人眼。 她,她君羽竟然以男子装扮,挑逗了风间离! 风间离的一截手臂翩跹而下,落在他自己月白衣袍的下摆,也落于君羽眼睑之中。 那手臂下方,修长纤细的食指上,带着一道细小的牙印齿痕,还有薄薄的水光。 君羽震惊,这货是她的口水!都是迷糊惹的祸,自己竟然咬了风间离的手指! 君羽抽了一大口气,下意识的用力向后退了退,她本就坐在车厢墙角。如此使劲后退的后果便是:她的脊背重重磕在了车架之上! “唔!” 怎料,下一刻料想的疼痛感没有袭来。君羽只觉眼角睫密弧度处,似乎看到身前某世子月白色的衣袖,凌空微微翻飞。 腰上一紧,君羽已被一条手臂带起,抱到了车厢后壁。 眼前人影晃动,自己的被一抹芝兰香气包围,身体腾空,偏离了原本的座位。 而后,君羽被相当轻柔小心翼翼的靠在了车壁,坐定。 耳边浅淡的呼吸,喷薄在侧,她竟被人抱着转换了方位! 若估计不错,就在这一呼吸中间,君羽已经由车厢最外侧墙角,来到了最里侧! 腿下有五彩锦绣织就的薄毯,君羽坐于上方,感觉舒适柔软,仿若所有的疲惫酸痛都得到了舒缓。 终于,君羽抬头看去,眼前风间离刚刚收回紧抱在自己腰肢的手臂。 风间离手臂被火势所伤,难道方才他竟撑着用一只手臂,将自己抱起? 他本就体弱,如今虽然服食了千年灵珠,也不过稍稍缓解病痛而已。 现在,风间离竟然拼尽全力,只为给她换一个位置!只为不让她磕在车架上!只为她不在受伤! 君羽眉眼一软,沉沉一叹:“风间离,你真傻!” 听到她自顾自的低喃,风间离纤密的睫毛微微挑动,唇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再一次望向她。 君羽只觉那双眼,炙热冷冽,认真谨慎。却夹杂着欣喜和宠溺。似乎是终于确认了心中所思,知晓了心中所想,下定了亘古不变,永生守护的誓言。 风间离他在欣喜什么?高兴什么?难道风间离在兴奋自己用一条手臂,也可以将她抱起?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突然闪过银色的暗芒,宛若寒冬腊月的冰霜,却在视线触及到君羽的时刻消融殆尽,化作一汪春水。 君羽不自觉的瘪了瘪嘴,企图拉开两人距离。 眉眼一低,却看到车厢内的小桌托盘上有两瓣果壳,正随着行走的马车摇曳晃动。 原来,方才恍惚迷茫之际,君羽吞了的那枚果子,并不是她的错觉。 风间离真的替她剥了果皮,亲自喂到她的唇边! 想到此,君羽敛下心中那丝悸动,嘟囔一句:“世子爷,小的方才睡着了,以为有美食,所以才咬入口,实在是放肆了!太放肆了!您大人有大量,定然是不会计较的。” 风间离抚着手臂的手微顿,稍有苍白的脸庞浮起一抹慵懒的神色。 一双深邃奕奕的眸子,犹如黑色玛瑙,轻轻一眼望去,就是潋滟朦胧的波光水色。 风间离似乎紧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死死胶着在君羽唇瓣之上。闻言,他低哑开口:“我不计较!” 随着这声沙哑的话语响起,君羽一喜,终于全身放松起来。风间离这个生性洁癖的人能不计较,简直太难得了!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过……” 半响,琉璃月白的衣袖鼓荡而起,有冷冽的嗓音,擦过君羽脸颊。 风间离似乎微微张开了浅淡薄唇,伸出手臂,递出指尖。重新摩擦描绘起君羽娇嫩的唇瓣,在她耳边仿若宣誓般,强势霸道吼出一句:“记住了!以后,这里,只有我,能碰!”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隔衣亲吻 君羽猝不及防,有些不解:“你说什么?” 谁知风间离早已将指尖远离她的唇瓣,默不作声将面容贴近她的脸颊,定定停在了君羽鼻尖的正前方。 此时,两人脸与脸不过一指间距。 芝兰香袭来,某世子惊艳俊美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眸中却含着炙热疼惜的神采。 风间离纤长的睫毛好似蝶翼一般,轻轻一眨就在君羽脸颊覆上了一大片暗影。 他仿佛哀怨的摇了摇头:“等一个人自己开窍,真的很难!” 风间离的嗓音清冷,像是寒冬腊月里碧湖中的薄冰,凉,却又透着丝丝的无奈。 君羽睁大双眸,“驴唇不对马嘴,说的就是风间离吧!她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与她开不开窍有半毛钱关系?这真是神一般的逻辑!神一般的思维!这思路转变太快了,果真让人猝不及防!根本无法理解!” 不过,干嘛没事将他与她贴的如此之近? 难道清心寡欲的侯府离世子,也想女人了? “好吧!”君羽撇了撇嘴。 两人挨得如此近,风间离薄薄的鼻息准确的打在她双眸上,带起微凉的暖意令君羽不自觉的眨了眨眼。 君羽相当不习惯这种紧贴的距离。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莹润小巧的耳朵恰好撞到风间离的唇角。 在唇瓣与耳垂接吻的前半秒,君羽唰的一下,低头,切断了两人亲密接触的时机。 似乎有些尴尬,君羽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盏玉杯,说道:“嗯……咳咳!世子爷,您一定不会计较小的饮一杯水吧?” 风间离似乎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凝了一眼杯中所谓的清水,眉眼间中有笑意浮现:“当然不计较。” 君羽现在嗓子干涩的厉害。她也相当确定这杯子风间离并没有用过。 所以,君羽一仰头,一股脑儿,一咕咚,将水杯中的所有水一口倒进喉咙里。 料想的解渴、滋润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却辛辣刺鼻的呛人,喉咙中有火热一般灼烧的感觉,令君羽频频咳嗽出声。 “咳咳咳……这是什么水啊?” 君羽险些一口吐出来:“这明明是酒,哪里是清水!” 好家伙!这酒水闻之无色无味,喝之猛烈如火,若非没有气味,若非风间离默许,怎么会被她识错! “该死的风间离又在玩她!” 如今身在马车内,君羽无法施展,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嫉妒洁癖的世子爷在面前,已经没有退路让君羽将口中酒水吐出来。 所以,君羽一狠心,就直接全部咽了下去。 因为灌得太猛,喉咙中炽烈难耐,君羽清了清嗓子,也没有多想,随口说道:“风间离,哪里有水,快给我来一杯!” 风间离默不作声从身旁不远处拿过来一盏茶壶,亲自倒了杯水递与君羽。 君羽下意识快速接过,刚刚将唇凑到玉杯边沿。 怎料,马车突然攸的停止下来,君羽当机立断,快速握紧手中杯子,才制止了水漫车厢的后果。 “是谁这么无聊,喝个水都不让人喝消停?”君羽悻悻说道。 似乎有禁卫军铿锵有序的脚步声,从马车外飘散而来。 随后,就听见车外沉稳的禁卫军嗓音:“陛下有旨,出宫马车一律需要仔细检查,记录车内具体人员的数目!” 闻言,马车旁似乎有名侍卫压低了嗓子,对车内的风间离禀报道:“世子爷,是最后一重宫门的守门禁卫军。” 而此时君羽却心下一沉。这一定是皇帝因为方才刺客一事刚刚下的口谕。 真是来的早,不如出的巧! 现在到她这儿,正好在这最后一重宫门却被堵住了! 若不是那时候风间离别扭耍性子,耽搁了出发的时间,只怕如今侯府马车早已出宫,哪里还会这般凑巧,赶上了这刚下的圣旨? 君羽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风间离,她恶狠狠一仰头就饮下了杯中清水。 君羽心中仍在忿忿不平,“现在她还穿着太监的服侍,若这般明目张胆被禁卫军看到一定会遭到怀疑!” 到时候这些禁卫军将她帽檐一扒,她偷偷前来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难道她真的要在这最后一个哆嗦的时间里功亏一篑? 君羽微微眯了眯眼,放下手中水杯,握紧拳头,心中做下决定:“拼了!” 却不想,这一刻,车帘的一角已经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挑了起来。 有专属于禁卫军的暗黑甲胄进入君羽眼帘,君羽心下一惊,“这禁卫军没等风间离答应,便要擅自掀开车帘么? 君羽目光一冷,压低帽檐便要跨下马车。 此时,风间离眉眼冷清,锐利如刀,他转身淡淡睇了一眼车门。 他又过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君羽。那眸中深沉,带着君羽看不懂的情深。 他低低说道:“放心,有我在,我会护住你!“ 情况迫在眉睫,风间离气息骤变,他眸光一闪,伸手一扯,一把便将他自己身上穿着的月白长袍扯了下来! 风间离根本无暇顾及他手臂烧伤的伤口是否会被蹭到,是否会再次流血,是否会再次破裂。 他就是那么狠命,那么使劲,那么无所顾忌,那么义无反顾的一拉! “嘶啦……” 风间离身上穿的月白色长袍就被他一把脱了下来! 随后,他甩手当头一罩,便将长袍盖在了君羽的身上! 他的身子也随之俯低,他扣住君羽盈盈一握的纤腰,轻轻向右方一旋,身子向下方一压! 此时君羽只觉浅白的车帘在飘,舒适的马车在摇,身下五彩织就的薄毯愈来愈近,所有景物都在晃动,她的身子也随之旋转不停。 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凌空旋转的感觉消失,两人身躯齐齐躺倒在车厢薄毯之上。 风间离将她压在了身下! 隔着月白色的浅淡衣袍,君羽感觉唇部有些微微酥麻。 似乎有一个软软糯糯的东西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透过车窗外灯火的照射,隔着衣袍的布料,君羽终于看清了贴在她唇上的东西。 那东西柔软滚烫,薄削紧抿,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那是一枚属于男人的唇! 准确的来说是属于压在她身体上的风间离的唇! 也就是说,隔着一件衣衫,莫名其妙她与风间离亲上了! 此时,扣着君羽身子的风间离身体攸的一紧,唇与唇相贴的一瞬间,呼吸似乎都随之乱了又乱,脑海中叫嚣个不停。 仿佛穿越了千百时光,踏遍了皑皑白骨,他终于等到她,可以拥有这份柔软。 沉寂多年的心湖也从此刻彻底泛起涟漪,带起万千碧波,汹涌成海。 寒凉的此生,痛苦的身体,终于也随之彻底找到了寄托。 窗外灯火星光璀璨,车里两人对映扑倒,岁月静好。 风间离呵气如兰,气息吞吐在君羽眼前,眸光却越发暗沉而深邃,他视线灼灼落在君羽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君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脸上的衣衫,被风间离拿了下来,自己的牙齿忽然被撬开,有空气紧随着渡了进来。 她整个人脑袋有些缺氧发胀,想要推开他,但这个男人却将她紧紧桎梏在怀里,双脚紧紧缠着她,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风间离的舌尖无比霸道,似乎深深探到了她的口中,在她的口中兴风作浪,直搅的君羽舌根发麻,逼得她无处可逃,深深喘息。 君羽脑海中一片空白,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忘了抵抗,忘记了挣扎,手脚有些发软,只知道从风间离这里吸取她要的空气。 君羽这个动作在风间离看来,无疑是默认了他的举动,所以,他紧紧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时间仿佛是过了很久,抑或不过只是片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力药丸 君羽瞳孔放大,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妙,一瞬间摆过头去,将两人相贴的唇迅速分离开。 君羽挣扎着伸出手,狠狠推向风间离。 风间离的胳膊还环在她腰上,经君羽这么死命一推,似乎发出重重一声闷哼。 君羽感觉到扣在她腰上的手,终于松散开来。 她刚想直起身子重新坐起来。 却不想,风间离一把拉过她,便将他的脑袋深深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君羽一震,差一点暴走:“你有没有完?想女人就去找,别拉上我!“ 她更加用力挣扎,风间离却淡定的将薄凉的唇贴到君羽的耳朵上轻轻吻着:“若不想暴露身份,就别动!” 君羽挣扎的身子,一瞬间停止了躁动。 随后,便瞧见马车的车帘,被那个强健有力的禁卫军一把撩开。 有夜风拂面而来,打在风间离与君羽的身体上,那泛着狰狞铁血而又肃杀放肆的暗黑甲胄,已近在眼前。 这名禁卫军蔑视一笑:“离世子又如何?还不是被关了禁闭?如今没了圣宠,何必在给他面子!” 说罢,禁卫军抬头,就向车里看去。 只见月白色的琉璃长袍被摊在车底,那衣衫下方似乎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具娇嫩苗条的身体。 而离世子仅着了寝衣,正压在那身子上方,隔着衣袍小心翼翼,满含柔情的用着微凉如玉的唇轻轻吻着。 风间离的头整个埋在身下之人的颈窝里,如瀑的发丝披散在后,整座车厢似乎都因此蕴满暧昧的芝兰香。 见此,禁卫军大骇,暗自叫了一声不妙:“糟了,打扰人家好事了!” 他一瞬间想明白其中原委,“离世子马上便要被禁闭,三年碰不得女人,如今这不饥渴难耐,正躲在车里偷腥呢!” ”有活****他当然留意观看。”禁卫军眼底的轻蔑更浓了,他也不再闪躲,就那样掀着车帘看得津津有味。 他心中却难免好奇:“这离世子身下之人能让冷清淡漠的世子爷如此猴急,倒不知会是怎样一个娇羞柔美的国色佳人呢? 禁卫军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不自觉的递出舌尖舔了舔唇。 他紧紧夹着臀瓣,脑海中似乎晃过勾栏院里夜半呻吟,腰肢柔软的小娘皮,随后便感觉腹下一股邪火窜上了心头。 他眼神却放浪形骸,不停的盯着那衣衫下君羽的曲线瞧个不停。 然而此刻,那个在这名禁卫军眼里本应该全神贯注,猴急行事的风间离突然转过头来。 风间离眸中似乎蹙着熊熊火光,他目光幽幽,低低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禁卫军心头一震,抓着车帘的手一个哆嗦,脚下踉跄了两步。 车帘就这样轻飘飘随势而下,重新挡住了车内的春光。 禁卫军定了定心神,就要重新上前,仔细查看离世子身下那名女子的身份,毕竟他没有看清那女子的相貌。 又因为方才风间离大吼的这一句话,激起了他的怒气,所以这名禁卫军更生了执拗的心思:“老子还会怕你一个体弱失宠的侯府世子?真是笑话!” 谁知马车内此时忽然扔出来一枚令牌,直接砸在了他的脚下! 其上赫赫分明,深深刻印,龙腾虎尾三个大字“风间府”! 紧接着风间离无限薄怒的嗓音,随着夜风响彻到车外众人耳中。 “侯府侍卫,速速派遣一人执此令牌,通禀陛下,就说宫门有人恶意滋事,阻止侯府车驾出宫!” 车外所有人身子一个哆嗦,都低头深深鞠了一躬。 只有一人除外,便是那名最先挑事,如今还站在侯府马车前,伸出手正欲掀开车帘的放肆禁卫军。 其他禁卫军大骇,“若是闹到皇上耳中,只怕他们也会被牵连,出不了兜着走!” 思量再三,他们赶忙拉着那名禁卫军的身体,死命一扭,将他拖着回到了宫门。 禁卫军其中有一人立刻走出,他方脸粗眉,品貌端正,死死弓着腰身,一拂手:“叨扰离世子多时,请您见谅。” 这人转过身去,与其他禁卫军将宫门打开,恭恭敬敬对着侯府马车一拜:“离世子请出宫!” 车夫也不耽搁,随手将侍卫们捡起来的贵重玉牌递入车里。 车夫一甩马鞭,伴着吁的一声嘶鸣,马儿撒开四蹄终于跑了起来。 那马蹄经过守门禁卫军的时候,似乎偏离了半寸,狠狠踩在了一名身穿盔甲铁胄的禁卫军脚上。 马车后方,随车奔跑的阿九将弹出的手指迅速收回,看着马腿旁刚刚蹿过的一枚石子,阿九清澈的眸中闪过一道火光。 不远处,此刻忽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有一名禁卫军正抱着腿脚,蹦蹦跳跳,低声咒骂。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进退,胆敢放肆蔑视侯府,差点让君羽身份暴露的某个禁卫军! 后来,听说就在今夜,这名禁卫军无故暴毙在勾栏院里,死时还趴在小娘子的肚皮上,律动承欢。 有仵作验检勘察了一番后,不住的摇头,他看着手心里从那名禁卫军尸体旁拾起的瓷瓶,频频唉声叹气,警告所有前来看热闹的男子,“就算身子在虚,也切勿相信那些补身之药!火气攻心,引起气血上涌,爆体而亡啊!” 有喜好打听凑热闹之人,悄悄偏过头去,瞥了一眼那瓷瓶,只见上面巍然挺立三个大字,“大力丸!” 自此,闻名汴京城的勾栏院,在一楼大厅悬出了两枚匾额,上书:大力丹药丸害人,身虚体弱者勿进! 当然,这些事,此时还被风间离压在身下的君羽并不知晓。 君羽微微动了动身子,思绪一转,明白过来:“风间离用这种极端方法,这是在帮她掩藏!” 她咬牙:“那是姑且就原谅他之前所有的无理行为。那现在戏演完了,是不是她可以起来了? 不过,君羽有些无语,抬头瞅了瞅车顶:“这辈子难道她注定就是在被压和反压之中渡过么?瞧瞧,那夜侯府帐内,风间离压了她,她反扑了风间离,今日倒好,风间离又给压回来了,他倒是个怎么也不会吃亏的主儿!“ 此时,风间离薄薄微凉的鼻息,仍一股股的打在君羽颈窝处,带起身子极致酥麻的快感。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行解决 君羽掩饰住心底的情绪,忽然冷冷说道:“我说世子爷,请您看清楚,我是个男子!您要真的想女人了,就去逛逛花街什么的!实在忍不住,还可以自行解决么,干什么要碰我?” 话音一落,君羽手臂着地,一个用力,猛的坐起身来。 她伸手狠狠擦了擦被亲的唇。 身上某位世子爷似乎正在出神,并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留意到君羽擦唇的动作,一下子被君羽推开,恰好撞在车内的小桌上。 “嘭!” 君羽本以为风间离会发怒,却不想一道隐隐带着薄薄笑意的嗓音忽然响在耳边。 风间离揉了揉悲壮的腰骨,靠在桌边,不住的望着君羽,似乎目光幽深:“那你便教教我,怎样自行解决吧?” “……” 君羽面色僵了又僵,不住打量着面前的风间离,没想到一向冷清淡漠的世子爷也有会开玩笑的时候? 每一次自己与他相处之时,风间离似乎都不再是那个寒凉无情,刻薄冰冷的世子爷。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丝宁静平和,发自肺腑的笑意。 不过,经过刚才那个事件,风间离狠狠对着那名禁卫军吼出的一个“滚”字。 君羽仿佛察觉到风间离这个男人骨子里,其实是有着强势与霸道的。 只是他体弱多病,手无缚鸡,若待来时他真的身子彻底好转,便是风间离真正开始大展拳脚之时! 这样一个能够勘破他人心思,不入局,却掌握着棋局走向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只怕三年后,侯府世子爷风间离的名讳,会响彻汴京乃至大秦,更甚遍布玄青大陆! 君羽并不想与虎谋皮与风间离有过多牵扯,她慢慢后退,试图将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然后,君羽颇有些尴尬的说道:“世子爷,这个自行解决,不用教的。嗯……这是男子本能,都会的!都会的!” “那你会吗?” 某世子操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斜倚在桌边,仿佛在不经意间偷偷瞥了一眼君羽的胸口。 当然,君羽并没有注意到风间离这般含有深意的表情。 君羽无奈的摊了摊手,望了一眼窗外,深深吸了口气:“会,我自然是会的,自行解决不就是用左手还是右手么?” 君羽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个,嗯,呵呵……” 风间离似乎没料到君羽敢这般大胆的全部说出来。 他被呛得接连咳了无数声,微有苍白的脸颊也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我这个嘴啊,这也是能说的么?君羽啊君羽,你这老脸算是丢光了!” 君羽唉声叹气,默默低下了头。 无奈又想起风间离病弱的身子,君羽只好将那件月白衣衫拾起,磨磨蹭蹭挪腾到风间离身边,替他披了上去。 而风间离恰好伸手来接,两人一瞬间指尖相触,却又快速分离而开。 自始至终,君羽面无表情,不过那指尖微凉的触感,仍就让她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又颤。 “可是,我并不会呢。贴身侍卫,嗯……以后你帮我好了!” 悠长的鼻息擦过君羽脸颊,风间离吐出的气息拂过君羽耳后,带起她发丝一阵一阵的发痒。 君羽不自觉的抖掉全身的鸡皮疙瘩,快速后退。 他说什么?以后让她帮他? 帮他解决,帮他在想女人的时候解决? 这么暧昧的段子,竟然是从风间离口中说出来的,这实在太不正常,太不正经了! 君羽悄悄从车窗向外望了望,或许明天太阳就会打西边出来吧! 天降红雨,六月飞雪! 十月甘霖,四季倒流! 是谁说的侯府世子爷寡淡无情,冷漠别扭,沉默寡言,神色变幻无常的! 错了,都错了! 眼前这个人会笑,会怒,会喜,会悲,会调戏! 一应俱全,无所不能,简直就是个无耻腹黑的大变态! 君羽彻底凌乱了,她重重摇了摇头。 不过,她的脸皮早已练就的如同铁壁铜墙,再说伪装是她的本能,也是天性。 君羽很快敛下神色,收起咬下切齿的表情,忿忿不平说道:“谨遵世子爷命令!” 那方某世子的薄唇似乎掠过浅浅的弧度,风间离低低笑出声来:“你在想什么,君羽?我不过是说,你以后要负责帮我更衣、沐浴、暖床……” 君羽的身子再一次抖了三抖,她抱头向天,四十五度角忧伤望向天空,原来是更衣、沐浴。暖床啊?并不是帮他解决,这实在太好了! 不过,帮风间离暖床?这是几个意思? 无奈,面前风间离脸色越来越黑,似乎正等着她回话,所以君羽只能沉沉回道:“好,以后我负责帮你更衣、沐浴、暖床……” 君羽心底暗自一笑,虽然迫于风间离的威压,她只好答应,但做不做是她的事,他风间离可是管不着的! 风间离却将衣衫裹了裹,深邃的眸中不在含有笑意,他郑重其事的看着君羽的面容,沉沉说道:“记住你今夜说过的话!” 而君羽的心思早已经不在此处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所以她并没有听清风间离到底说了什么。 并且这句话君羽根本就是随口一答,并没有当回事,也没有放在心底。 但风间离可是将她说的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记得准准确确,以致在后来,都让君羽一一实践,并且做到。 君羽抿了抿唇,感觉到口腔中满满的酒香,是刚才风间离恶趣味递给她,而她不经意饮下的那杯酒。 思绪一转,君羽忽然记起风间离将她压在身下,用着他正在与女子欢好的借口,替她掩藏住了身份。 不过,即使君羽被月白色长袍遮盖,却仍旧能够瞧见那些禁卫军眼底流露出的肆无忌惮的鄙夷和蔑视,他们鄙视风间离在马车内偷吃,偷情! 不仅仅是挑事的那名禁卫军,其他禁卫军在瞧见车内情况的同时,也生了轻蔑的心思。 只怕,他们暗地里不知会怎样效想风间离,又会怎样传播这一幕。 会说离世子放荡不羁,在马车内与女子厮混? 还是会说没想到离世子看着表面一副冷清正经的模样,没想到是这样猴急好色的伪君子! 不论如何,只怕从今日起风间离的名声,侯府的名声都要被搞臭了! 君羽叹喂,风间离又帮了她一次,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这般想着,君羽脑海中忽然咯噔一声,风间离如此作不仅仅帮了她,一定还有他自己的深意,否则以风间离的性子,他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离世子被禁闭三年,难免会有人探望。 即便别人进不去风间侯府,但是还有一人能够来去自如,那便是当今皇上纳兰帝。 而今夜她们便要出发,离开汴京。 到时,倘若是纳兰帝跑到侯府去看望,想要聊表慰问,顺便安抚侯府势力。 却发现风间离没在府中,只怕此前风间离伪装铺垫的这一切,都会全部报废。 但现在风间离却可以借中在车内与女子厮混一事,将他的名声染上污点,让皇帝心中对侯府的顾虑全部打消。 进而,皇帝会更加斥责风间离窝囊无用,甚至于猴急好色! 那么,皇帝便也不会在生了去探望的心思。 所以说风间离出府的最后一道障碍也被扫清,他也不必在担心被人发现了。 君羽突然有些感慨,难得糊涂!风间离这样精明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一瞬间,君羽想起了阿九,记起那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对错,阿九都挺在她身后支持她。那么,她更不会将阿九独自扔在这里。 想到此,君羽抿了抿唇,一瞬间眉眼带笑:“世子爷,今夜出发,我想将阿九也一并带上!您没有理由不同意的,对吧?”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手感太差 风间离呼吸一滞,他捂着手臂的指尖微顿,眉眼一暗,似乎不经意间狠狠拈了拈自己伤口。 君羽抬起眸子那一刻,看到的就是面前男子披散在肩的月白袖口,已被鲜血打湿。 丝丝红润,从风间离纤细的手腕下滑,透过指骨缝隙间,一滴一滴落在车厢底部,碎成两半,溅起一地旖旎猩红。 凝着那斑斑血迹,不知为何,君羽心下一沉,想起这伤口来源。是某世子进了燃烧炽烈的大帐,想要救她,才重伤至此。 潜意识里,君羽记起自己方才起身之时,好像重重推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风间离。 那时候,耳边也确实有一声沉闷的低哼声,不过,那时的君羽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定然就是自己死命一推,又碰到了风间离伤口,因此伤口撕裂而开,才导致如今流血不止的模样。 君羽低低一叹,那夜在侯府主帐内,自己也将某世子伤口弄裂,今日怎么仍是这般模样? 君羽却不知,这一次是某世子自己而为。 原因嘛,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一吃醋者! 君羽侧目瞥了一眼风间离身上衣袍,下一秒,她迅速靠近了他的身边。 君羽拽起那月白浅淡衣衫的下摆,一个用力撕扯下来已大片,就着风间离的手臂就开始包扎起来。 谁让人家救了自己,还是主子身份? 裹紧布巾的手一顿,君羽看着那些逐渐蔓延渗出绑带的血迹,突然有些疑惑。 按理说风间离在神医身旁待过十多年,如今归来所携带的珍稀丹药,定然不会在少数。 每每他伤重之时,也都用上了珍贵的丹丸或者药粉。 普通情况下,若是正常人用了那些药物,不过最多两三天,伤口就会结痂。 但为何风间离每次痊愈的竟都如此慢?好像那些丹药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效果? 君羽还记得前一段时间寺庙遭受截杀那晚,风间离被蛇毒咬中,整整休息了一个月,伤口才开始好转,这不手下这片肌肤如今还有着细微的疤痕呢! 君羽有些不解,更多的是疑虑。 倘若以此推测下去,丹药对于风间离的作用很小,那么就无怪乎他体弱之症没法大好了。 风间离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服用丹药竟然还不管用,能痊愈就怪了! 那么,也就可以理解为何风间离这么拼命的想获得千年灵珠了。 这么多年的煎熬痛苦,好不容易有缓解的机会,灵珠世间也仅此一枚。 若这一次错过,只怕风间离再难有机会获取。也就没有机会出汴京城,去往军事武院,强健自己身体。 因此,才有了风间离国猎围场一事上,所有的筹谋策划,伪装懦弱,猜度心思,以及步步为营。 不过,很庆幸最终风间离终于如愿以偿。 “不错,那些普通的丹药,对于我这副病弱身子,确实没有什么效果!”冷冰冰的话语,突然喷薄在君羽脸颊,引起君羽的身子不自觉向后退了退。 君羽不经意瞥了一眼,某世子一刹那淡漠冷清的神色,手下却暗自越发轻柔起来。 果真没有猜错,风间离不仅体弱,而且普通的药物对于他来说效果也微乎其微。 不过,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出生便拥有这种病弱体质? 只怕,这不是中毒,便是被下蛊了吧! 脑海中灵光一闪,此时的君羽却突然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身前的风间离方才还是一副宁静平淡,嬉笑温和的模样,怎么转瞬之间就变了脸? 君羽撇了撇嘴,果真够阴恶无常,变幻莫测! 鬼使神差,君羽似乎想起什么,低低嘟囔了一声:“带阿九去,不过是想让他能够学会保护自己。” 君羽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那样如果自己以后离开,便没有什么担忧牵挂了!” 阿九看着孤单一人,手无缚鸡,正好趁此时机,让他见识接触到更多人和事,治好他心里创伤,学会保护自己! 总有一天,阿九会想起曾经往事,那时,也便是自己功成身退之刻。 那边厢,方才微凉淡漠的气息,已然消散大半。 风间离低敛眉目,仔细凝着身旁小心翼翼,轻柔再三的,君羽的纤细莹润的指尖,他唇瓣微抿,低哑开口:“那就带上吧!” 君羽双眸一眯,将手中绑带打了个结,风间离这意思是同意带上阿九了? 君羽稍稍后退两步,抱了抱拳:“多谢世子爷!” 风间离似乎深深看了一眼她,目光一沉:“以后这层面具可以摘下了,出府后,我不再是侯府世子,你也不必似如今这般伪装。” 闻言,这一次的君羽却重重颔了颔首,轻勾了勾唇,朗朗说出一句:“好!” 广袤无垠的新天地就在前方,或许闺蜜沐色那家伙正在等着自己,出了这皇城后她也不必在佯装身份低微,油滑粗鄙。 只有她,阿九,风间离三人,还不是任她为所欲为,肆意蹂^躏! 谁让风间离是偷偷溜出府,他定然不敢用真实身份。 胆敢说一个“不”字,哪怕侯府世子她君羽也照打不误! 想到此,君羽勾起唇角,终于笑出了声。 却在下一刻,脑海中突然想起今夜胡御史莫名身亡一事,君羽神色骤变:“喂,风间离,还有一事,你不奇怪吗?” 风间离将眉眼望向她,仿若终于察觉到君羽不在伪装。风间离用着晦暗不明,又稍显宠溺的眼光定定注视着君羽,等待她开口。 沉吟半响,君羽眉头紧蹙:“今夜发生了如此多错综复杂之事。而胡御史离奇死亡一事,只怕已被所有人抛在脑后。我却很疑惑,他为什么会死,哮喘窒息而死,这绝不是什么好借口,看来幕后绝对有人!” 风间离悄然抚了抚已被君羽包扎完的伤口,闻言眉峰一凛:“在假山那处遇到你之前,阿二传来消息,今夜刑部大牢,来了两批黑衣人!” 君羽心中忽然一个激灵。 真的没错,果然有主谋人。定然是风间离察觉到了异样,专门派了隐卫阿二紧盯刑部,才注意到了今夜刑部大牢离奇之处。 只怕,除了现在车厢中的两人外,再也不会有人知晓这件事情的猫腻之处。 也不会有人注意刑部大牢,那另外一拨黑衣人到底会是谁派来!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终于出发(本卷完) 君羽垂下视线低低思索,恍然间视线一飘,便留意到了风间离手臂上被火烧伤的伤口。 脑海中一个纷繁嘈杂的念头,突然闪现。 对了!还有国猎大帐起火,风三之死虽看似意外,理不清头绪。 然则,却间接暴露出一件事。 君羽眉眼一眯,只听风间离低微薄凉浅淡的气息,打在耳际:“风三死之前,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 “世子,您要小心……” 风间离的话语刚刚炸在脑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论,终于定格在君羽脑海。 君羽抿了抿仍有酒气的唇瓣,低低说道: “那人就在身边!” “那人就在身边!” 两道相同的嗓音,两句相同的话语,重叠在一起。君羽抬起眸,就看到了风间离紧绷的面容,原来两人竟想到了一处! 风三那句警告的话,意味很深,间接指出一件事,那主谋或许就在她们两人身边! 在准确具体一些,或许就在风间侯府! 只是,主谋显然没有料到,风三并未被立即烧死,而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为风间离留下了线索! “不错!”只听慑人微凉的语气,夹杂着隐隐的愤怒,响在这一方。风间离从车窗帘布的缝隙间,悄悄瞥了眼侯府众侍卫,哑声说出一句:“那日,我就已然料到!” 君羽接过话茬:“但侯府人数众多,现在还没有具体的线索指向哪人,反正是你身边的人无疑!” “不过,只怕经此一役,这个主谋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处理了胡御史,他不会再敢轻易动作。如此一来,我们出汴京城的消息千万要做好保密措施。” 闻言,风间离望着君羽凝重担忧的神色,紧皱的眉头稍缓:“风二会易容成我,禁闭在侯府,不迈出门房一步。定然不会有任何差错!” 君羽沉思半响,凝了一眼车外一众侯府侍卫,沉沉开口,“这个主谋倒是相当聪明,选择栖身隐藏在侯府。” 君羽托了托下巴,“就是不知道皇帝曾经到底做过些什么,让这个主谋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莫非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还是家仇国恨?抑或灭国之痛?” 身前,风间离终于停止了轻抚手臂的动作。他倚靠在小桌旁,眉眼放松,思绪却沉静无波,仿若看透世事:“君羽的观察力,分析力丝丝入扣,绝非等闲!她真的仅仅只是一名被卖来侯府的下人吗?” 随后,风间离似乎厌恶的瞟了一眼自己身上染血的长袍,敛下心头疑惑,面朝君羽说道:“原因便不得而知了,但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主谋志在毁灭大秦。但如今我马上便要出府,或许,恰好可以借此时机,让我的心腹隐卫暗中查探府中众人,找出主谋!” 君羽朗朗一叹,好时机!好计谋! 不过,听罢,君羽却思绪一滞,“剩余的八名隐卫不会有猫腻吗?” “不会!”风间离沉吟半响,终于给出了最肯定的答复。 君羽闻言,不禁颔了颔首,隐卫都是侯爷精挑细选,从小就陪在风间离身边用来保护他的,定然可信! 当然,很快两人的交谈,就被一声急速勒停的马匹嘶鸣声打断。 君羽心下终于轻松起来,到侯府了! 不用再处于密闭的空间,独自面对风间离,那种气息微寒,又尴尬无语的境地,实在令她相当不适应。 不过,经过这一路来的接触交谈以及深入了解,君羽似乎发觉风间离并不是寡淡沉默之人,他确确实实是个毒舌腹黑,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必定噎的你凌乱不已。 风间离看待事物的眼光毒辣狠厉,善于抓住重点,绝非池中之物! 收起所有思绪,君羽当下跨起步子,迈出了这方今夜里发生了春潮荡漾,隔衣亲吻,拥抱吻唇的暧丨昧车厢。 灯火阑珊,夜色正浓,低压暗沉的天际似乎有一道光亮,划穿云层,蓦然乍起。越过璀璨琉璃,闪耀夺目,金碧辉煌的皇城大殿,直直而下! 弯月如钩,将淡然的光辉撒在逐渐透亮的云层之中。 而夜空中的那一抹星火光辉,正从大秦汴京城逐渐转移,狂奔而出,最终踏过万水千山,响彻照耀整片玄青大陆! 她与他们的故事也从此刻,悄然开始。 这一整夜的风雨欲来,终将过去。 皇城内今夜发生的那三件离奇事件,也不过只是谈笑间就被众人逐渐忘却。 人们津津乐道,侃侃而谈的小道流言,从勾栏院新任花魁的身段腰肢怎样柔美,屁股酥丨胸怎样波涛,转变成了另外一桩马车厮混翻滚浪荡的情话。 被禁闭三年的侯府离世子,趁最后时机,偷吃未遂,被逮了个正着! 传说啊,那身下女子妖娆动人,美艳异常,隔着月白色的长袍披风,勾勒出的那小身段,那小翘丨臀,真真诱人无比啊! 自此,大秦汴京城内马车的销量却日渐上升,供不应求起来。 每到春游季节,各家公子哥都会带上娇丨妻美妾,乘驾马车,与众美同游。 当然,这车厢内行其好事,翻滚一番自然不在话下。 偶遇一面,便倾心相许的男男女女们,也不在选择于凉亭庙会等地,密会畅谈,互诉衷肠。 都转为互相邀请进入车内,吟诗作对,好一番风花雪月,才子佳人! 却听说,每每此时有过路人经过马车旁,都能留意到那车厢底部,吱嘎吱嘎不停的震颤律动之声。 从此后,大秦汴京城内逃婚悔婚休婚事件得以大大降低!姻缘不断,喜事连连,各个夫妻恩爱和谐,幸福满满! 而媒婆红娘们却灵机一动,以此种方法开辟了一条崭新的牵红线手段,“车震”! 听说,百试百灵,一击即中,无一例外! 甚至于在三年后传遍了玄青大陆,开始在整片大陆被广泛适用开来。 那时已然从军事学院离开的君羽听闻后,只觉哭笑不得,重重叹息。原来车震一词本意却是促成良缘!来源竟是出于自己! 她只无语凝噎,抱头哀叹:“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风间离!”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彼时,君羽握紧手中包袱,往肩上威风凛凛一抗,瞥了一眼身旁两位静立与马匹上的仁兄——风间离与阿九。 最后,回头望了望旭日阳光下,薄薄雾霭笼罩下的汴京清晨。 她勒紧马缰,轻踢马腹,终于狂奔而去。 “阿九,小离子出发喽!” 沉重的汴京皇城一重一重宫门,逐渐开启。崭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这座腐朽古老的大秦王朝,终究会在三年后,被一名唤作君羽的女子染上铮铮铁血,惊艳世间! ------------ 惊天下 ------------ 第1章 银色瞳眸 来到异世已然两个多月,今日这还是君羽第一次离开汴京,远离侯府及宫中种种纷繁,轻松上路。 因此难免心情畅快,恣意舒展,眉眼间似乎都挂满了淡淡的解脱与欣喜之意。 君羽不自觉的勾起唇角,不经意偏过头去,就看到后方两人骑着马疏离淡漠的模样。 毕竟一位曾经是堂堂侯府唯一嫡子,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而另一人仅仅是与她相同身份的侯府下人而已。 不过,那些只是曾经……君羽眸光深深,现在三人地位均等,毫无差别。 此时,正是六月新初,夏季将至,草木旺盛郁郁葱葱,鸟雀啼鸣清脆莞尔。 行驶的途中,三人虽狂奔不已,匆匆而过,但赏心悦目的景色依然随处可见。 碧波袅袅,浩海无垠的湖泊,清澈湛蓝。 随风摇曳流淌而下的湖水,仿若一直蔓延到天边,水天相接,自成一派的波澜壮阔。 到了黄昏时分,一轮斜阳余晖嵌在幽蓝深邃的无边天际,更衬出整片湖水星辉点点,金碧辉煌。 迎面无边无野的树林,簌簌嫩叶随风沙沙作响,盎然着满目的生命气息。 草地间偶尔路过的大片彩色,却是一簇簇芳香瑰丽的野花,在这铺满绿意的草坪中,染上了数道勃勃有力的生机盎然。 一眼望去,红花绿叶碧海蓝天,相映成彰,风光如秀,恣意洒脱。 三人一路欣赏风光,一路潜行疾走,倒也悠然惬意。 这些时日,一般都是投宿在乡野农户,抑或露宿林间。一路上还没有经过什么大的繁华城镇,也没有舒适放松的好好休息一回。 君羽倒无所谓,只觉得如此行路游刃有余,熟悉异常。 毕竟野外生存,是军情人员最简单,最家常便饭的训练。 不过,到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身后两人,也丝毫没有怨言,一丁点儿都没有叫苦连天。 阿九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与这具身体的本尊被卖来侯府前,定然都是日日颠沛流离,漂泊无依,习惯久了也就成了自然。 令君羽最疑惑的是某位体弱多病的世子,竟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侧目,狐疑的看了一眼风间离。 风间离仍旧是千年不变的一袭月白长袍,不过,如今衣料不在是华服锦绣,仅仅是简单的白色粗布衫,没有丝毫装饰,平淡素雅,却仍旧让他穿出华丽高贵的姿态。 这一点风韵上,倒是与阿九两人相得益彰。都是即便平凡的装束,都遮不住他们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不俗气质。 从这一点便可猜测,阿九曾经的身份只怕并不简单! 这几日风间离的身体状态似乎越来越好,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也开始浮现出红润来。 看来千年灵珠竟真的对他有效,也已经开始发挥药用了。 风间离青丝如墨,如今仅用一根木簪挽起,曾经的昂贵玉簪已然全部撤下。 他紧皱微蹙的眉头,这些时日似乎也有所收敛,眉眼中都是平淡悠然的神色。眸中的银亮之色,总会在不经意间投递金了君羽的眼底。 君羽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的瞳孔不是黑色,因此才难免好奇多加留意。 而风间离如今骑在马背上,突然记起颜楚回东楚前,美其名曰赠给君羽的礼物——那枚绯红色的玉牌,如今仍在他怀里。 他心里陡然一股醋火油然而升,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一刹那只觉头顶似乎有谁的目光深凝。 风间离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深沉。他抬眸看去,只见前方纤瘦的君羽,刚刚收回那双微微带着戏谑的眸。 他眼眸里面闪过一道笑意,脑海中那夜君羽口中的清香似乎仍记忆犹新,他看了看君羽瘦弱的小身板,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养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瘦弱,这可怎生是好?还是年纪太小罢!” 风间离又转头睨了一眼,身旁正沿路欣赏风景的阿九,见他也穿着一身黑衣,他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两人穿一个颜色,真是让人妒忌,早晚应该改掉君羽喜欢穿黑衣的毛病!”风间离眼底掠过一丝幽光,他勒紧马缰,追上君羽。 风间离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色衣衫,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以后必须调教君羽,让她也喜欢上穿白衣,我的人自然要跟我穿一样的!” …… 大秦汴京城通往东楚国的官道上。 绫罗飞扬,镶金显贵,十六匹并驾的宽敞马车正幽幽的远离大秦境内。 车内一袭绯红衣衫的颜楚正倚在雕栏微敞的车窗旁,极目远眺。 神情飘远,桃花眼下的那颗泪痣,在丝丝缕缕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太子殿下,罗兰姐姐已走,您不必介怀。如今不还有我们六个姐妹在您身边嘛!来尝一尝绿绮亲手剥的龙果。”一枚莹润指尖,颤颤巍巍靠近颜楚唇角。 浓郁喷鼻的脂粉香气,就这样钻进颜楚鼻尖。 一根女子的手指从他胸前下滑,擦过肚腹,在肚脐处慢慢打着旋,暧^昧的悄悄移至颜楚双腿间。 颜楚心头莫名一怔,被这股子浓郁香味呛了个正着。他一把甩开绿绮的身子,就打了无数个喷嚏:“快快,离本太子远点,这什么味道,呛死个人!” 绿绮一个不注意,被颜楚一甩,骨碌碌在车内滚了两圈,直接撞在车壁上。 她泪眼婆娑,楚楚可人的望着颜楚,那双碧波清眸,隐隐有水光滴落而下:“太子殿下,这味道不是您曾经最喜爱的郁金香么?姐妹们都用的这种香料啊!” 绿绮声泪俱下,这般状况如果放在往常,颜楚早已佳人入怀,轻声低语,好好呵护哄喂一番。 但此时,颜楚却丝毫未动,他望着正午阳光下越来越远的汴京城,忽然想起他曾对君羽承诺过:“以后再也不用这种香料。” 颜楚性感的薄唇,轻轻一挑眉,目光幽幽望着身边六名女子,低低说道,“你们几个给本太子记住了,以后谁也不许再用熏香,香料!哪怕是香囊,也都统统全部给本太子丢掉!” ------------ 第2章 相似眉眼 六名女子一惊,身子不自觉的颤了又颤。她们知晓太子殿下这是动怒了。连忙说道:“诺!” 她们不知道太子殿下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不正常? 曾经的软玉温香,美人缠绵,床榻上肆意快活,这些不都是太子殿下平生最喜爱之事吗? 可是…… 六位女子悄悄嗅了嗅身体上的郁金香,也并非那般浓烈刺鼻啊! 这还是曾经殿下下令,让六人每日必须使用的熏香啊! 以前太子殿下还夸赞过,此香芬芳醇厚,魅惑心神,床榻之上使用,实在妙哉妙哉! 但如今这些以往的喜好,怎么都变了呢? 女子们想起似乎是从大秦国猎围场,两国贵客遭受刺杀那一夜,太子肩部重伤被救回后,就开始反常行事。 还有在离开大秦皇城的前几日夜里,太子令所有大秦宫女踹马腿的事迹,仍历历在目。 更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的所有反常,不再让她们近身服侍在旁,床榻上也不再与她们厮混纠缠,更不再将她们揽入怀中,恣意抚摸。 常常只是倚在她们颈边出神,似乎开始坐怀不乱,抗拒几人的触碰。 女子们大骇,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难道太子殿下转性了?想要痛改前非?” 不会的,不会的! 女子们齐齐摇了摇头,不过是太子爷受到惊吓,吓坏了而已。 女子们暗自对视一番,又瞧了瞧颜楚受伤的肩部,蹙起的眉头舒缓,得出结论。她们的太子殿下只是最近遇事太多,有点吓到了而已!过些时日,自然就回归正常了! 东楚太子风流成性,纨绔放荡,浮华不羁,天下皆知! 东楚国曾有人明言:哪怕山川倒流,日月颠倒,只怕都改不了太子风流,移不动太子浪荡! 女子们终于镇定下来。 而颜楚最后望了一眼日照夕阳下五彩斑斓的汴京城,缓缓合上了那一双秋波荡漾的桃花眸。 悄然半阖的眸张开,颜楚想起他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种种不寻常的表现,摇了摇头,笑道:“别再发疯了,君羽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男子啊!” 他似乎终于将自己说通,颜楚重新勾起放肆的笑意,又恢复以往那种邪魅不羁的神情,冲着六名曼妙曲线玲珑身段的女子,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们近身来侍奉。 “吁!” 忽然一阵马车的急速勒停声,响的众人耳边。 六名女子,方才刚刚在颜楚这里受了气,其中那名被唤绿绮的女子,更是被撞得脊背生疼。 现在马车又悄无声息突然戛然而止,所有女子们的不悦情绪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车外,小李子惊讶的喊道,“太子爷,官道上,我等马车前方,竟趴着一人,挡住了回国前路!” 车内颜楚漫不经心的回答:“唔,给本太子瞧瞧,死的,活的?” 几名侍卫上前,就看到那人全身破烂,衣衫脏乱不堪,一动不动趴在道路中央,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那人身形稍矮,腰肢身段纤瘦,袅袅娜娜似乎是名女子! 侍卫们谨慎小心的递出指尖,探了探那人鼻息。 “太子爷,还有气!” 车内,颜楚面无表情,“这些流离失所的乞丐叫花,既然是在大秦境内,与他堂堂东楚太子有何关系?” 车上车下,一帘两端,又隔了如此远的距离,但颜楚仍旧以袖掩鼻,喝道:“恶心死了,恶心死了!快,快将她扔到一边去!给本太子继续赶路!” 侍卫们抬脚一踹,便要将这女子踢到路旁。 此时,在颜楚面前受了委屈的绿绮姑娘,三步跨作两步,跳下马车。 侍卫们只见绿纱轻飘,裙裾曳地,随风摆荡之间,好似流动的仙子。 绿绮含羞带怯,侍卫们只觉鬓角似乎有飘逸的发丝翻飞而过,心中开始游戏发痒。 绿绮转身,瞟了一眼马车内的颜楚:“太子爷,让绿绮来处置这乞丐可好?” 她现在心中极度不痛快,只想好好出一出气,恰巧碰上了这该死的挡路乞丐! 车内,颜楚重重摇了摇头,又恢复了放荡邪魅的模样。 他望向车外,轻笑道:“又和,本太子的心肝绮儿竟然怒了,那便交予你处置,可好?” 绿绮嘤咛一声,春情满满的福了福身子:“绮儿,谢过太子。” 绿绮说做就做,她抬起威风凛凛,满含怒气的脚,一脚向地上女子踹了过去。 似乎有薄薄的闷哼,透过波动不停的空气,振动在众人耳中。 那女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一处。 似乎是受到重力所致,抑或是她濒临死亡之前的最后回光返照。 那地面上气息微弱到随时可断的女子,忽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用力撑起身子,抬头瞅了一眼四周众人,却只注意到不远处华美的马车,轻纱后露出的那一道鲜艳绯红红色衣袍,还有颜楚那颗深黑桃花眸下的耀眼泪痣。 女子似乎重重低咳了两声,绿绮见此便要重新将她踢翻。 此时,天边火红,云层浮动,满目的夕阳斜下落日余晖。 一缕残阳悄悄渡来,微风拂面而过,带起绿绮衣被翩飞,也漾起这女子遮住面容的脏发。 绿绮的脚,已经狠狠逼近女子,这一脚踹下去,大限将至的女子,只怕便会命丧当场! 发丝卷起,女子脏污的脸部终于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人没有留意,却有一人,放肆邪魅的面容一僵。 车内颜楚唇角勾起惊讶的弧度,他望着那对已然被他刻入脑海的,相似的一双眸,看着那坚毅不屈的相似的清瘦脸颊,勾起妖艳的唇,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即便这女子仅仅与君羽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神情,但这两样便已然足够! 颜楚陡然跳下车,一脚踹翻凶狠狰狞的绿绮,厉喝:“你给本太子住手!” 随后众人只见,东楚最高贵的太子殿下虔诚激动的用着双手,小心翼翼抱起那个在他人眼中肮脏不堪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去。 一瞬间,所有人只觉得颜楚那道身影不在纨绔不羁,他脊背挺直,绯衣迎风而曳,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沉静与疏离! ------------ 第3章 昵称小羽儿 颜楚的视线在触及怀中女子的熟悉眉眼时,好似心中夙愿终于满足,他眉眼柔和,提步向马车迈去。 “速速启程,回东楚!” 被颜楚一脚踹开的绿绮正在抽泣,闻言似乎怔了半响,心中狐疑,“莫非太子爷认识这乞丐?” 绿绮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没有时间在撒娇,因为马车已然缓缓驱动,沿着被 ------------ 第4章 祁水城内 其实,风间离只是醋了…… 每当他看到阿九和君羽穿相同颜色的衣服时,他总是感觉到有一股子不舒服涌上心头。 那般怪异而又抓心挠肝…… 君羽打马远离他,见风间离竟然真的如此轻松就不在勉强她穿白衣,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目光灼灼道:“多谢世子爷体谅。” 风间离闻言,看着君羽的目光陡然便幽暗了下来,他在心底说道:“是啊,不能着急,他有的是法子调教君羽,有的是法子驯服君羽,有的是法子让她听他的话,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真的将他镌刻在心底……” 见风间离并没有在说什么,君羽满意的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天空,只见最后一缕残阳也徐徐从山顶轻滑而下。 夜空开始沉寂黑暗,一切变得模糊不堪,所有的景物犹如散在天际的云层,隐隐约约,辨不清分毫。 不能再耽搁了,君羽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说道,“阿九,离兄,时间不早了,快快随我一同进城找地方歇息去吧!要不然孤枕难眠,看着软床暖衾近在眼前,却错失进城的大好时机,只能露宿野外荒郊,该是多么悲哀!多么凄凉,多么惨烈!“ “而且或许还能趁此时机,逛个窑子小倌馆什么的,以慰藉空虚寂寞啊!”君羽向两人递了个同是男子你们懂得的眼神。 阿九被君羽的话呛得一怔,似乎脸颊红了红。 而风间离狭长的凤眸掠过一丝冷笑,他略微欠了身子凑到君羽耳边,声音极为阴冷:“休想!” 君羽正想说话,但话刚到一半,她就感觉到身旁风间离忽然将手扣在了她腰肢上。 君羽一僵,阿九看着她的模样,不由有些疑惑,他盯着君羽好似是在说:“君羽,你怎么了?” 君羽不动声色的把手伸下来,捏着风间离的手背,狠狠捏着,面色却微笑看着阿九,“没什么,阿九,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空虚寂寞,去不去逛窑子都无所谓。” 她越是试图捏痛他,风间离的大手也越是扣得她很紧。 君羽下意识绷紧身子。 而风间离看着君羽下意识的动作,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羞恼又怒火的神色,他只是淡然的看向君羽:“记住你是我侯府的人,那些地方永远也不许去!” “用你管!”君羽挥手一把甩开风间离的触碰,打马就飞奔了出去。 马背上的阿九狐疑的皱了皱眉,也跟着尾随而去。 身后的风间离眼如碧波,偶尔随夜风发丝翩跹而过,确是另一种惊诧心魂的美。 他感受着指尖的温存,望着那山下繁华的灯火星辉,心中似乎有一丝不解之感闪过,仿佛正有着什么未知的事情,会在今夜降临在他头上。 浓密的睫毛在风间离微微苍白的脸上,渲染出瑰丽神秘的暗影,也遮住了他眼底的那丝忧虑。 风间离凤眸幽幽,长如翎羽的睫毛在他如玉的脸上,烙下不明的暗影,他低低说道:“小羽儿……” 入夜,当清冷微热的夕阳余辉终于消失在地平线。 繁华的祁水城大理石街道上,灯火通明,百姓人来人往,小店嘈杂热闹。 门前灯红柳绿,人声鼎沸,晕染出夜色晴空之下的另一种熙攘辉煌。 紧紧相挨的行人,在选购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孩童嬉戏,妇人婆婆的杀价声响,微微弥漫在初夏的夜风中。 纷纷扬扬,鳞次栉比的树木,卷着微风摇曳而起,摇摆成各种优美梦幻的曲线。四周淡淡郁满的鲜花芬芳,绕在祁水城环城的河流边沿,流入江河内奔波行走的通商客船上。 水声潺潺,悠悠清风,令人格外舒适。 祁水城依山傍水,依靠着刚刚君羽三人一路行下的那座祁山山脉,傍依着大秦王朝的发源之河长川而生,祁水城也由此得名而来。 因此,属于大秦最大的海口贸易城镇。 街道一旁高阁临立,彩旗飞舞飘散,城中最大的客自来就酒楼,便坐落在这最为繁华的主道左侧。 主道右侧是长川的支流,于客自来酒楼凌空望下去,却是能瞧见河流的对岸,人头攒动,显然香火极盛。 此刻,祁水城最为繁华的客自来酒楼,正是夜间晚饭时刻,这座祁水城历代行水路贸易,南来北往的的通商客人多数聚集于此,几乎座无虚席。 琉璃玛瑙金碧瓦,巍峨耸立辉煌阁。 客自来酒楼的袅袅璀璨,映在另一侧碧光云波的水流当中,贯穿出如诗如画的气势磅礴。 三人早已将马交给小二安置妥当,君羽特意嘱咐空出三间厢房,以备他们三人休息住宿所用。 怎料竟只余一间! 这一路行来,本来君羽是想找个小客栈投宿即可,休息一晚,明日及早上路。 但从进了城门的这一路询问开来,竟所有的客栈酒楼全部爆满,没有空房。 逼不得已,打听下来,才找到祁水城最大最豪华的客自来酒楼。 怎知竟也只剩一间。 不过,索性比没有房间靠谱一些,君羽也没有多想,不论怎样也比睡在野外冷风中强出百倍。 实在不行,就让那个变态世子爷睡床,她与阿九打地铺呗! 谁让人家身子弱,最重要的一点,君羽并没有钱,哪里能够负担得起,这豪华的客栈住宿费用? 而风间离虽然仅着一身简单的白衣,但口袋中确是有大把银票的! 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低调暴发户,她们两人还需要他结账付钱。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因此把床榻让给某世子也无可厚非。 君羽看着那小二弯腰鞠在账房桌角,眉眼带着恭敬的笑意,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他见到三人朴素的穿着,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瞧不起的神色。 “不以身份待人,这家客栈倒是不错。这家客栈的主人估计也很不错。” 君羽转身,就看到一楼大厅墙壁上,挂有一幅巨大的山水泼墨的河流壁画。 两旁的菱花窗也垂有迎风飘曳的锦绣五彩轻纱,大厅四角亦悬着璀璨夺目的琉璃灯盏。 这种琉璃灯盏在大秦相当稀少,这客自来酒楼仅一楼便有四盏,可见它确实是不负祁水城最繁华之盛名。 而君羽更加留意的却是,饭桌上就坐的各类人员。 ------------ 第5章 姨妈造访 两旁的菱花窗也垂有迎风飘曳的锦绣五彩轻纱,大厅四角亦悬着璀璨夺目的琉璃灯盏。 这种琉璃灯盏在大秦相当稀少,这客自来酒楼仅一楼便有四盏,可见它确实是不负祁水城最繁华之盛名。 而君羽更加留意的却是,饭桌上就坐的各类人员。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穿着也参差不齐,华服锦衣虽多,但素衣之人却也不在少数。琳琅满目都是无数攒动的人头,喧嚣吵闹正在恣意谈论着什么。 因为离得稍远,隐隐约约君羽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六月初六似乎是什么节日的名字。 君羽悄然转身,对着某位变^态世子使了个眼色,咳了两声,“付钱!” 风间离看着君羽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不自觉面色一僵,拿出些碎银子,便付了这住宿的费用。 随后,无外乎便是小二带领三人去厢房一探究竟,观摩观摩屋内布置,添加一些所需被褥物品等。 正好现在也到了晚饭时分,阿九与风间离两人被率先请到了一楼大厅。 而君羽却借口洁面的时间,跑了一趟茅房。 结果,真的是趁兴而去,失望而归。 今日骑在马匹上时,她觉隐隐觉得肚腹处疼的厉害,不过却没有多加思绪,只以为是吃坏了东西而已。 怎料,这方才一看,尼玛!被打击到昏天暗地。 君羽之前一直欣慰这副十三岁的身子没有发育,行事方便,做男子装扮也相当彻底。 谁知,就在刚才茅房之内,她却发现洁白的亵裤有一片诡异可疑的鲜红,而身穿的黑色麻布衣衫下摆也隐约有黏腻的痕迹。 到此,果然不出所料,天杀的身体开始发育,换而言之,她被敬爱的大姨妈造访了! 而且只怕,还是这具身子的初潮。 君羽只觉额上簌簌汗滴,这葵水怎么来的如此是时候? 偏偏在赶路过程中造访,更甚的是今夜她与阿九、风间离三人要住在一个客房啊! 无暇顾忌其他,君羽思绪一转,想起布巾包裹草木灰,可以做成简易的姨妈巾。 因此直接正大光明的唤来小二,让他弄来些草木灰,当然便是记在风间离账上喽! 随后,君羽回房迅速的处理了一番。 瞥了一眼,那件被自己换下的血染风华的黑衫,君羽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揉了揉阵阵绞痛的小腹,一溜烟钻出了房间。 偷偷摸摸奔进酒楼灶房,就将那证据抛入了灶膛火焰之中。 君羽轻咳两声,望着那些正蹙着眉头,打眼不停扫视灶膛的传菜师傅。 敛下思绪,想起自己的行为,在他人眼中确实怪异无比。 眉梢一挑,计上心头,君羽哼起不着调的小曲,打了声哈哈,便将场面完美圆回:“咦,这条路不是通往厅堂的吗?哎哟,看我这记性,真不好意思!走错了,你们忙,你们忙哈!” 说完这句话后,君羽灰溜溜的转过身子,正要趁所有人不备赶到大厅。 毕竟若阿九与风间离两人等久了,只怕并不是那么好搪塞过去的。 谁知一瞬间,君羽竟然察觉背后好似有危险的气息逼近。 须臾,一道出乎意料的恭敬嗓音,突然响在君羽耳边,“客官,您说把账记在一位月白衣衫的男子头上,是不是指的这位啊?” 君羽心头一惊,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只见客自来酒楼的小二正点头哈腰,站在她身后。 而在他的身旁却还有一人。 那人负手站在厨房门口,长发白衫飘逸如仙,他目光幽幽,正定定望着灶膛里还未燃尽的黑衣,眼底涌起惊愕和诧异来。 风间离似乎根本没有料到君羽借故避开他,竟是来烧衣服? 感受到风间离的目光,君羽装作若无其事的对着小二扬眉一笑,“对对,一应食宿,全都找穿白衣服的要钱就对了!” 这一刻的风间离还沉浸在思虑当中,偶尔眼睫微眨,那火中翻滚不停的黑衫便暴露在视线当中。 那衣服的一角似乎染上了殷红的鲜血! 风间离脸色一白,捏着钱袋的手心一紧,“为什么会有血迹?君羽瞒着两人,难道是说……她受伤了?” 这些日子三人行踪隐蔽,汴京城也有隐卫伪装成他,大门不出,任何人均不予见面。 当然,出府前风间离曾吩咐过风二,汴京城若有异动,立即飞鸽传书。 而现在并没有消息传来,他可以确定没有暴露身份。 那君羽怎么可能受伤?又怎么会受伤? 风间离百思不得其解,沉浸在深深思索中,凤眉皱了又皱。 风间离目光幽幽,眸色渐深,深深看了一眼君羽,“你受伤了?” 君羽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嗫嚅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受伤。” “那你这血是怎么回事?”风间离指着那血迹,嘴角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问道。 君羽又恼又怒,“这风间离怎么刨根问底的,还有没有完,这让她怎么回答?” 君羽被他那深沉的目光盯着,感觉相当不自在。没想到被风间离当场抓了包。 君羽有些窘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事,她赶忙催促着风间离将钱银付给小二,又在小二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告诫他不许将草木灰之事告知他人,就急匆匆的溜了。 而小二正支着下巴出神,“真是奇了怪了,有什么要好隐瞒的,男子下身出血,不就是痔疮吗?不过还真没听说过痔疮用草木灰的!” 身后的风间离仍在死脑筋的纠结。 听着耳边小二的轻声呢喃,某世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又看了一眼那件燃烧的衣衫,看着那血渍的具体方位,他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说道:“真的是痔疮吗?只怕这是长大了吧!” 一楼大厅处。 跑堂的传菜师傅正穿梭不停,南来北往的各式商人也操着各类口音腔调,侃侃而谈。 君羽悄然落座在阿九身旁,拈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 随着这一丝温热入肚,小腹中的绞痛似乎也得到了安抚。 君羽皱起的眉头舒缓,她拿起筷子,亲自夹了一枚素包,放入阿九碗中,示意他快吃。 ------------ 第6章 明升暗贬 须臾,君羽眼底闪过一道冷芒,她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她自己的瘦弱的身子,有些感概。 她这具身子仍旧虚弱的紧,因此,很容易便会出现行动跟不上意识,气喘吁吁的情况。 君羽寒澈的双眸一闪,“身子骨想要得到锻炼,强壮起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去往军事学院进行系统性的训练确实很有必要,亦势在必行。” 当然,找到沐色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这般沉思了一会子,君羽脸上闪过一道笑意,就开始放松身心,优哉恣意的吃喝起来。 “你们听说没有?西魏地区叛乱已平,当今皇上下旨,授予风间侯爷西北王称号,这还是咱们大秦王朝第一个异姓王啊!” 酒楼茶馆,戏曲庭院,虽说人数众多。 但谁人却知最为便利之处也在于此。人多口杂,消息传递也最为快速便捷。 当下最新最快的讯息,多数都能从此处探听得知。 这不,如今几个走商行贩,商户模样的汉子正唾液横飞,谈论不断。 而君羽却留到的是,风间侯三个字眼。 “今日午时老子就知晓这消息了!哪里像你们这些个达官贵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名健壮汉子,大咧咧说道,“不仅如此,老子还听说啊!皇帝下旨让风间侯爷即刻到西北封地复命,以后这四大门阀中的风间侯府,不能在称侯府,得称王府喽!” 人声嘈杂,喧嚣不断,大家齐齐叹喂当今皇帝赏罚分明。 异姓王爷,而且还有专属的封地,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与福分啊! 只怕,有些人累积祖宗十八代,也达不到这种高度啊! 有人闻言一时懵懵懂懂,瞅着这些情绪激动的汉子,丈二摸不着头脑。 旁边有人捅了捅这人,“异姓王,那可是皇室宗亲才能有的尊号啊!如今风间侯爷,呸呸!风间王爷得了这封号,那地位可就一跃千里,能够跟当今圣上比肩,称兄道弟啦!再也不是普通身份了!” “换而言之,风间府邸以后可是皇亲贵胄了!” 听着他人如此解释,这人才缓神理解过来,也跟着齐声叫好,“哦哦哦,风间王爷啊!那以后其他三大门阀,只怕连给王爷提鞋都不配了,这差距可是越来越大了!” 他身旁另一名瘦青年假模假样抡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 不时偷瞄四周,神神秘秘说道:“你们这些个土包子懂啥?俺那个大舅家的小姨子的夫婿的外甥在汴京城门口当差,听他跟俺嘀咕了一句,这叫什么明升暗贬,枪打出头鸟!” “哎哟,什么劳什子的枪打出头鸟?你的鸟是不是想被打啊?要老子说呀,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说的都是废话!皇上这不明摆着犒劳风间侯爷吗?”那位壮汉子低猝。 那厢,瘦青年一怔,脸颊闪过一抹尴尬。 瘦青年挠了挠颇有些凌乱的发丝,“这位兄弟说得对!俺那个大舅家的小姨子的夫婿的外甥,一天天竟研究什么野史杂谈的,估计说的都是些混话,瞎编乱造,哪有兄弟你见多识广。” 瘦青年亲自给壮大汉倒了碗酒,“来来,兄弟,你请。” 那健壮汉子一撸袖子,因着吃了两盏酒,兴致上来了,也不顾及其他,放开嗓子就侃侃而谈起来,“我还听说啊!皇上好像有意立六殿下为太子,现在二殿下与六殿下可是争得火热,水火不相容啊!” “这俺倒也听说啦!不过二殿下有成国公,成贵妃在后支持。这六殿下孤家寡人一个,啥啥都不行,皇上在喜爱也没有!”瘦青年吃了口菜,将嘴巴吧唧的直响。 壮大汉眉眼一挑,斜看着瘦子,似乎相当鄙视,“你这什么亲戚,消息也忒不灵通了!现在听说啊!宋丞相府倒戈相向了,不知道为何开始支持六殿下了,据我估摸着这事与无湮公子被流放北地脱不了干系!” 有人搔了搔脸,不解般问道:“这两者有何关系?” 壮大汉瞟了瞟四周,压低嗓音,接着说道:“知道不?国猎刺杀事件听说了吧!无湮公子本来与二殿下一组,但当今陛下却只处罚了他一人,那还不是明摆着二殿下把事情都推到无湮公子头上了?这丞相府能支持他就怪了!” “现在啊,四大门阀仅有一家表态,其他三家都处于观望之中呢?据我京都衙门述职的兄弟说啊,这关键还是在风间王爷头上,其他门阀都瞅着他行事呢!” 壮汉子口沫横飞,一顿肆意而谈,直说的四周其他人点头颔首,交相附和。 实际,他们听没听清,听没听懂,又听懂了几分,只怕都不好说! 不过,这一番侃侃而谈,倒把大厅之前沉闷的晚饭气氛活跃了起来。各人眉眼喜色,都凑到了那说笑的三人桌前。 此时的君羽,面色却有些不好看,刚才那个强壮汉子说皇上封了风间候爷为异姓王,而且还赐了封地? 这心思可真够隐晦的! 旁人打眼看去,一定认为这是祖坟冒青烟的节奏,才能摊上如此天大的好事,降临在风间府头上。 然则,这其中蕴含的弯弯道道,心思谋虑,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 但君羽怎么可能被这表面浮华所蒙,那瘦青年的亲戚倒是个明眼人,说的很对,这摆明了就是枪打出头鸟,想要让侯府成为众矢之的,想要削掉侯爷的兵权! 果然,不论哪个朝代,上位者对与权利的集中度,都丝毫不会改变。 欲望太甚! 而皇帝对风间府的忌惮,只怕已然达到了顶点,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招吧! 不仅如此,枪打出头鸟,四大门阀各家家主中,仅风间侯爷被授予了异姓王位,这不摆明了是来破坏四家和谐关系的? 这一招,看似奖赏,实则却将风间府邸送上了虎视眈眈,被众人排挤的高位! 纳兰帝果真好毒辣的心思!果真好绝的手段! ------------ 第7章 齐齐扣喉 恐怕等时机成熟,皇帝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四大门阀内讧争斗,他自己负责坐收渔利。 不得不说,现今的纳兰皇帝,确实是个鼓掌间可玩弄天下的枭雄! 当然,最主要还得看风间侯爷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是接受这个王位,丢弃兵权,正为众矢之的跳下皇帝的温柔陷阱? 还是果断不接受,触怒龙颜,两人彻底撕破嘴脸,揭竿起义,拥兵造反? 第一种选择,自此成为牢中鸟,任群臣世家,三大门阀,皇帝众人凌辱宰割。 若选择第二种,自立起义,百姓生灵涂炭。只怕从此名不正言不顺,成为大秦逆贼不说,侯爷曾经保家卫国的所有功勋都会被掩埋,最后尽失民心,又怎会成功? 而皇帝恰好可以借此,打着诛杀反贼的名头,正式除掉风间侯爷。 这个难题的两厢选择,最后似乎都是一个结果,兵权回到皇帝手心,侯爷被迫害沦为他人掌间玩物,甚至于不得善终。 酒楼外的街道之上灯若白昼,笙歌曼舞,仿佛能够看到一盏一盏摇曳明亮的天灯,从对面水流的河岸边缘迎风远去,飘向九天之巅,远远的忖着暗碧色的天幕,美如幻境。 君羽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明澈清明起来。 风间侯爷能够在高位这么多年,而且一直是公认的四大门阀之首。 可想而知,也不会是心思单纯的主。只怕用老谋深算形容也并不为过。 两只狡猾的狐狸相斗,结果瞬息万变。 最重要的一点,她担心个什么劲呀? 有风间侯爷的亲生儿子某世子在旁,哪里轮得到她思虑万千。 想到此,顿时放松的欣喜之色爬上君羽的脸颊,她揉了揉绞痛的肚腹。 心中难免低咒不已,这具身子太虚,姨妈到访的这些天里,自己定然不会好受。 只怕,这小腹的疼痛会一直陪伴着自己了。 君羽心中不禁惨呼一句,“做女子难,做一个女扮男装还要忍受月事疼痛,来装作啥事都没有的女子更难!” “哎……” 君羽摸了摸腰间绑着的白色小布包,这里面可装着方才她跟那小二要来的草木灰。 以风间离那细腻的心思,只怕正想方设法套取那个小二的话呢!企图让小二说出君羽鬼鬼祟祟唤他,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此,君羽哪里敢将它放在住宿的房内,她还想好好做她的男子,利用这身份恣意悠哉的快活,可不想被人拆穿! 所以,这东西只能带在身上,才好以防万一了。 君羽意味深长的笑了,“风间离,任你心思在诡谲,你猜不到我为什么流血!” 君羽撇了撇嘴,勾起老奸巨猾的低笑,为身旁阿九填了一筷子菜。 阿九看着君羽那副小人得志,不知道又在谋划为谁挖坑掩埋的模样,不禁唇角抽搐,为君羽夹了一筷子凉拌笋片。 君羽夹起笋片,刚要放入口中。 只听一阵属于少女的惊呼,伴着阵阵心花怒放的娇羞吟笑,响在君羽身后。 “不许吃!” 一声压抑着薄怒担忧的嘶哑暗沉嗓音,突然传入众人耳际。 君羽乍听此声音,清冷寒凉,脑海中疑惑漫上心头。 就这么手指一顿的时间里,那一筷子笋片已然被来人打下,掉落在地面之上,骨碌碌滚出了老远。 此时,华灯初上,晚饭时分,祁水城最豪华的的客自来酒楼内。 方才还是人声嬉戏,行商就餐的客人们侃侃而谈,讨论家国大事。 蓦然间,一楼众人被这一嗓子惊诧到,齐齐噤声,疑糊不解,那眼风闪耀着爱凑热闹,有好戏可看的劲头齐刷刷朝君羽望来。 “嘎……” 无数双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或老或少,或善意或好奇,或暧昧或疑惑的狼眼,一股脑投注在君羽脸上。 惊得君羽一个激灵,这帮爱好八卦的老油条啊! 为了避开那些玩味的眼光,君羽也不得不转身,回眸看去。 这时,有人朗朗大吼道:“这位白衣男子不让黑衣少年吃这菜,不会是菜里有毒吧!”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后,只听又一阵齐刷刷的碗筷掉落声音。 君羽睫毛微微挑动,眼梢处竟瞧见所有的客人,狠命一掷,一把将手中碗筷推翻。 然后,只见四周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下一秒,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差一点眼珠子惊掉在地的事。 所有商客齐刷刷探出手臂,又齐刷刷的竖起中指,更家齐刷刷低头,将手指插入喉咙,便要开始扣喉! “啊……” 君羽身后再一次齐刷刷传来属于女子的惊叫声。 与此前伴随着那声“不许吃”传来的娇媚的惊呼不同,这一次呼叫简直没有了淑女的风范,一个个鬼哭狼嚎,呼天抢地。 估计是酒楼的女客们,被这么大阵仗的集体扣喉给震慑住了吧! 这阵势实在过大,惹得君羽也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 转念一想,原来竖起中指,还有如此大的用途。 果真大千世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用途,无奇不有,妙哉妙哉! 君羽瞥了一眼身旁的阿九,他正抚着胸口,低着上半身,仅能看到他抽动不停,振动不已的肩膀,和那颗因此一摇一摆频率极快的脑袋。 阿九是在笑吧! 但此时那帮商客已经要开始扣喉,若真的这么多人一起扣喉,那这酒楼的招牌别想要了,一会子只怕会乌烟瘴气,食物残渣满地,想想也真够恶心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没有吃饭,可不能被这些人弄到没胃口。 君羽转向后方的身形一顿,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闪动着似笑非笑,她微微偏头,就看见了傻呆呆,愣在柜台前的酒楼掌柜。 君羽目光幽幽,薄唇的笑意伴随那诡异而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她素手拿起一枚竹筷,就向那掌柜掷去。 被如此突如其来,如此怪异的阵势一时惊到的客自来掌柜的,只觉迎面一支硕大竹筷,兜头照脸直接飞了过来! ------------ 第8章 独门绝技 竹筷带起寸寸力道,迫使掌柜的随着力道脚下飘浮,踉跄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就出了岔子了,掌柜的恰好撞在身后存放美酒佳酿的酒柜上! 哗啦啦…… 噼里啪啦…… 只听一阵清脆震耳的酒坛破碎声音,在已然寂静了半响的一楼大厅中陡然乍起。 这声响格外的突兀,格外的令人振奋,格外的惊得所有人一个激灵,也格外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客人齐齐顿住,齐齐皱起眉头,又齐齐停下手中行动,抬眸向声音发源地带看去。 客自来酒柜上,此前还是满满的名贵佳酿,一盏盏,一坛坛整齐有序的摆放在此。 怎料,如今竖立的酒柜现在已然空空如也,毛都没剩一个,哪里还有酒? 而便在酒柜不远处的地面上,杂乱无章的酒坛碎渣,一片片,一堆堆,一群群凌乱铺散了满地。 那些酒坛被力道所迫,摇摆不稳,竟然倾倒而下,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深情相吻。 这最终的后果就是两两相撞,酒坛炸裂而开,英勇就义,全部粉身碎骨,酒水喷薄而出洒了前台一地! 此种场景,呛得君羽陡然咳嗽了一声,她本来只是想用竹筷,唤醒这个傻愣愣出神的掌柜,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留意到身后引起这番大阵仗扣喉事件的始作俑者——风间离。 没想到就是君羽这么一分心的时间里,那手中力道就没有掌握好,下了重手,掌柜的就随着这股子力道飞了出去。 而一楼的众人见到摔了满地的名酒,哀怨的摇了摇头,“这客自来可是祁水城最大的酒楼,没有人知晓它幕后的东家到底是谁,反正不论怎样,酒楼的财力那是相当丰厚的。 这不今日他们就亲眼见证了这么多名贵的酒摔在地上,那掌柜竟然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难道掌柜的这在炫富吗? 这态度不就摆明了:“俺有钱,随便摔,摔着玩,气死你么!” 众人哪里知道掌柜的看着这些名酒全部化为乌有,心胆俱裂,撕心裂肺,实在是伤心的忘了动作,忘了眨眼啊! 此时,那名瘦青年缓过神来,瞅了瞅掌柜的动作,又瞥了一眼摔落在地的所有酒坛,突然记起方才他与大家一起谈论国事时,说了一番明升暗贬的话却被所有人嘲笑没有见识之事。 瘦青年再一次看了看四周他人相当疑惑的目光,想着这一次没有人能够猜出来掌柜这番惊掉所有人眼珠的行为到底所为哪般了吧。 不过,他却懂得了也猜度出来几分。 瘦青年哼哼了两声,想着终于可以搬回之前丢失的面子,他颇为得意的扯着嗓子嚷嚷:“你们这些傻子,那明摆着是有人扔过去的筷子不经意撞到了掌柜的,哪里是掌柜的炫富?你们的思想能不能单纯点?你们能不能有点智商!” “砰!” 众人终于忍不住堵起耳朵,对着瘦青年满脸抑郁的说道:“我说,瘦青年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半夜三更扯着破锣嗓子到处吵吵什么?你以为你在招魂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掌柜的是撞到了酒柜吗?” 瘦青年郁闷了:“既然知道,你们还折腾什么?摔个酒坛子给你们兴奋成这样,咱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儿!” 这般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扣喉,其他事先放到一边。 于是被打断了半响的扣喉事件,马上便要再度上演。 那厢,君羽一边吹了吹手中的茶,一边回头望向身后。 这一次君羽身后仍旧站有两人,与此前在灶房的情况完全相同。 当然,那两个人也没有变,还是酒楼跑堂小二,和突然喊出一嗓子不许吃的某世子风间离。 君羽朝风间离努了努嘴,“你看你做的好事。” 风间离薄冷的唇边滑过一丝笑意,慵懒中带着几分勾魂,那幽深的凤眸好似在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要扣喉与我有什么关系?” 君羽微微挑眉,“这件事起因在你身上,你不打算管管这事吗?” 风间离优雅的拢了拢垂下来的发,声音幽凉,似玩笑一般,只是那双眸闪着锐利的光:“小羽儿,这辈子我只会管你的事,其他的看不见,也管不着……” 君羽被风间离这般一盯着,只觉得如同被盯住的猎物一般,逃无可逃,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风间离这就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这事明明是他引起来的,可是他却好似清风霁月一般,置身于世外,简直无耻透顶!” 就在君羽与风间离对视的当口里,掌柜的终于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咧了咧嘴,他简直快被气的吐血了。 掌柜的站在酒香四溢的酒坛碎片中,忍不住怒道:“你们都他妈都给我住手啊!” “……” 正准备扣喉的客人们,动作一窒,狐疑的望向激动不已,喘息不停的酒楼掌柜的。 其中那名健壮汉子,瞅了一眼身旁洋洋得意的瘦青年,不服气的说道:“掌柜的,您去一边玩会儿。干什么要阻止我们扣喉!你可知道这酒菜或许有毒啊,那白衣兄弟可是喊了一句不许吃的!” 话音一落,众人似乎群情激昂,齐齐喊道:“是啊,掌柜的你先到一边玩去!” 掌柜脸上黑了又紫,紫了又青,这帮不识好歹的客人! 无奈,掌柜没法看着酒楼变得乌烟瘴气,他定了定心神,威风凛凛喝道:“本酒楼祁水独一,金字招牌,菜品一定不会有毒的,你们别听风就是雨啊!” 众人嗤笑:“你是这酒楼的掌柜,你当然这么说?” 掌柜的哭笑不得:“那如果我可以让其他人作证呢?你们是不是就可以不要瞎折腾了?” 众人不在意的点点头:“若你真的能证明这酒菜没毒,我们也乐得自在,谁乐意无缘无故扣喉呢?” 掌柜的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求救的眼光,投放到君羽身后风间离的身上。 君羽似乎从掌柜的那双不安的眸中,看出了一丝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敬意。 莫非这掌柜的认识风间离? ------------ 第9章 上啥上菜 不过,君羽自觉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听说此前风间离一直修养在深山之上,哪里有可能与这祁水城最大酒楼的掌柜熟识?只怕,他来没来过祁水城都不好说。 君羽思绪一转,这种情况下,掌柜的还能找谁,找风间离求救就对了! 方才,若不是风间离莫名其妙,古古怪怪,突然吼出一嗓子不许吃! 怎么可能将一楼这些客人,恐慌成这般模样。 不找他这个罪魁祸首,还能找谁? 噙着马上便有热闹可瞧,终于能够看到某世子吃瘪的心思,君羽双手环胸眉梢一挑,抬头看去。 怎料,君羽幻想过无数种场景,也没有料到身后风间离丝毫不搭理其他人,直接无视了掌柜楚楚可怜的请求目光,更甚仿若根本没有瞧见想要扣喉的众位客人。 他深邃的眸子瞥了眼君羽,手臂凌空一摆,宽大的白色衣袖微微蹭过君羽脸颊。 风间离俯低眉眼,对着身旁小二冷声说道:“上!” 闻言,君羽猛然一震! 等等,他,说什么? 上? 上谁? 怎么上? 因何而上? 为啥要上? 大庭广众就上? 一瞬间君羽脑海中闪过纷繁嘈杂,无数个暧^昧场景。她只觉额上黑线满满,抽了抽嘴角。 谁知道风间离抽什么疯? 在这样一个当口,他本应该帮助掌柜,对着一楼的诸位客人努力解释。 谁知,风间离却一声不吭,仅仅稍带薄怒的瞅了眼君羽,然后命令站在身边的小二,上! 说好的某世子唉声叹气呢?想好的某世子苦逼不已呢?料定的某世子点头哈腰与众人解释呢? 这些情况竟然一个都没有实现!却只等来一个沉闷寒凉的“上”字! 出于作战本能反应,君羽抖了抖身子,脚尖点地,轻轻一旋,便要率先出击! 眼梢一瞟。却瞥见纱帘摇摆,窗外暗沉的天际之上,盏盏孔明灯直曳升空。 仿若有一道细小翩跹的白色鸟雀身影,从酒楼上空越过,正飞入天幕,愈来愈远。 君羽起步前奔的动作,被这抹思绪打断。她眉眼一眯,恍然了悟,若估计不错,那是信鸽。 而且还是某世子传递消息的信鸽。 那飞往的方向,似乎……正是汴京都城! 看来风间离已然得到消息,知晓了侯爷要被封为异姓王的事情了吧。 就是这么一个君羽晃神的时间里。 之前一楼大厅的众人早已收拾好思绪,顺带在心中鄙视了一番摔酒炫富的掌柜。 他们正要重新开始扣喉,毕竟时间已过良久,众客人也是怕真的有毒啊! 却听一道熟悉的黯哑寒凉嗓音,再一次悄然乍起,钻入众人耳中。 为什么是再一次?为何会有熟悉之感? 因为方才那一声“不许吃”也是这股子慑人冰冷的气息,他们怎会不熟悉,又怎能不熟悉? 也正是由于这嗓音冷冽淡定,正经的不似说笑。所以众客人听完后,也才会信以为真,准备扣喉。 如今,这声音又起,所有人只觉完蛋了!是不是真的有毒?是不是又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发生了? 众人心慌意乱,抓心挠肝。 有几人已经停下扣喉动作,站起身来,三步跨作两步靠近了大厅内侧墙壁。 几人抬头望天,开始挠墙,嘴上念念有声:“大哥,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一起说完,我们好有个心理准备啊!是死是活咱一刀完事,这么吊着真的好郁闷,好痛苦,好煎熬!” “白衣兄弟,你是我亲兄弟!白衣大哥,你是我亲大哥!”几人扣墙挠墙动作不停,嘴角抽动,苦逼说道。 话音还没落,只听那道锋芒如刀的嗓音又一次低沉响起,“上!” 扣墙挠墙的几位仁兄一个激灵,猛然跳起身子! 有人默默低喃,“上!说的是上墙吧!” 随后,就坐的其他人只见墙边的几位汉子上蹿下跳,左右摇摆,手中抓扯不停,正急急使劲的往墙上爬! 竟然如此听话! 所有人缓过神来,齐齐咧嘴,低叹一声。也不再无厘头的扣喉,视线都转移到了君羽,阿九,风间离与小二等四人身上。 “这位白衣小兄弟,你倒是给个话,为啥不让俺们吃!是不是真的有毒哎?” 一位衣着名贵,锦绣华服的中年人,瞅了眼被自己两次伸入口内的中指,朗朗一叹。 这一次众人的动作又出奇的一致,齐齐沉声叹气,齐齐附和了一句,更甚齐齐说道:“是啊!小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啊?” 同样的风间离这一次仍没有开口,只是微微转首的瞬间,瞥见那几个挠墙爬墙的汉子,嘴角僵了又僵。 众人正屏息凝神的等待着,希望某位风姿卓绝的白衣男子能够回答。 谁知,却瞧见他身旁的小二终于不再傻愣愣,似乎才听清那个字眼。 小二一甩手中抹布,吼了一嗓子,“上菜!” 所有客人终于齐齐了悟,原来这上,是上菜的意思啊! 而后,只见从厨房门口,鱼贯而出数名传菜师傅。 这几名师傅手中都端着一枚托盘,每方托盘上又置有一盅,一叠或一碗菜品。 “黄豆猪脚汤!” “云耳煲黄鳝!” “菠菜猪肝汤!” “羊脖炖黄芪!” “乌鸡红枣煲!” “……” 几名传菜师傅利落有序的将托盘中八九道菜品,汤品,甜品,主食等,搁置在君羽与阿九落座的饭桌前,一一摆放妥当。 随后,传菜师傅转身回了灶房。 客自来的小二却扭扭捏捏的垫了垫脚尖,朝着柜台前愣神的掌柜缓缓迈去。 而此时,一楼大厅的其他人见此境况,更懵懵懂懂,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白衣男子低吼,明令禁止不让其他人吃这酒菜。 但他自己却让小二上了这么多佳肴菜品,这是所谓哪般? 难道是说他不怕中毒? 还是说白衣男子想要以身实践,为他们牺牲自己,尝试酒菜? “不要……” 思绪至此,风间离身后猛然传出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女子惨叫低呼。 一楼大厅的几位女客正梨花带雨,凝着那道负手而立,恍若神祗的瘦削白衣身影,作西子捧心状,“不要为了我们牺牲自己,不要啊!千万不要……” ------------ 第10章 掌心疼惜 而风间离却一甩衣袖,冷冷瞟了一眼身后聒噪喧嚣的女客们。 女客们看着他这道森寒锐利的目光,竟不在心花怒放,身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直接齐齐闭嘴噤了声。 风间离低眸,看着君羽听到那个“上”字后,下意识欲要出手还击的身子。 他眉头紧紧蹙起,“君羽仍旧是不信任任何人的,即便是他风间离,也毫无例外。她看似善于伪装,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那只是因为她不在乎,她作壁上观,她乐得看热闹而已!” 莫名的风间离心中一沉,他眉锋微敛,瞅了瞅自始至终悄无声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阿九。 “在君羽眼中,或许只有阿九是例外的吧!她二人没有利益牵扯,没有主仆关系,有的只是真真正正的共患难,互相依靠,互为亲人。” 风间离苦笑一声,却薄唇紧抿。身姿绰绰,迎月色而立。 望着窗外拥挤攒动的街道,看着那一盏盏淹没在天幕的孔明灯,风间离忽然就这样攥紧拳头,眉眼灼灼明亮起来:“卸下心防,并非易事。但不论怎样,君羽,我总会护住你的!” 悬在酒楼四角的长串灯笼随风摆荡,一阵属于初夏的夜风从门口吹来,翩跹起他青丝如墨,长眉入鬓。 风间离抚上君羽瘦弱的肩膀,将她轻轻按压,重新坐于座位之上。 他目光深深,冷冷的说道:“小羽儿,快吃罢!” 这些菜品,其实都是风间离跟在神医身边多年,所得知的能够补血益气的汤水,而现在的君羽只怕恰好需要——补血。 君羽一瞬间只觉有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按到座位上。 随后,只见风间离也悄然落了座,眉眼簇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森寒的说道,“快吃罢!” 怎么吃? 一楼还有一堆客人明显是平日里戏曲话剧听多了,认为人生处处都是陷阱的迫害妄想症患者们,正等着您老撂句话呢! 君羽目光幽幽,瞅了瞅四周各类齐刷刷扫射来的狼眼,无奈只好捅了捅身旁的风间离:“喂,干嘛没事用那么慑人心魂的嗓音吼出一句不许吃?你瞧把这群客人吓得!” 话音微落,她心中却一凝:“风间离并非没有头脑之人,他定然不会忘记皇帝对侯府的忌惮,亦不会忘记自己并非正大光明出的汴京城。” “最重要的一点,显然风间离已经得到了消息,知晓侯爷要被封为异姓王的事。” “如今侯府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到底会是什么重要原因,促使他如此没了分寸?忘了隐藏?大庭广众之下吸引如此多人的注意力,风间离就不怕因此而暴露身份吗?” 君羽神正百思不得其解。 风间离垂下眸子,定定看着君羽,“他本不愿过多解释,他人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关心的只是君羽而已。但君羽希望他解决这件事,只要是君羽希望他做的事,他风间离都会为她办到!” 须臾,风间离凤眸幽深而神秘,他缓缓开口:“我这位兄弟有畏寒之症,不能食用寒凉之物,否则性命危矣!方才眼见那一筷子凉菜便要入口,逼不得已晚辈才大声厉喝制止,却不想惊扰了诸位,险些造成恐慌。” 风间离站起身子,说道。 “是这么回事啊?” 一楼大厅所有的客人闻言,齐齐哦了一声。一瞬间就明白了此事的始末。 有人无奈的拍了拍脑门,朗朗说道:“别别别,白衣兄弟不必如此解释,不怪你!都怪俺们走南闯北的话本戏剧看多了!” “就是啊兄弟,你这相当担忧不已的一嗓子,惊让俺们一个激灵。以为终于遇上传说中的中毒事件,其实俺们心里还挺兴奋,是不,各位同行?” 其他人有的嘿嘿咧嘴一笑,有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有的重新坐回座位上端起酒杯祝向大家,开口说道:“别说,还真挺刺激!” 众人端起酒盏,一口饮下。 大厅重新回归了热闹喧嚣的气氛,众人交头接耳,继续开始谈论小道消息,街边野巷传闻,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朝廷大事。 风间离早已坐下身来。君羽疑惑的瞥了一眼他,“你不仅体弱,还有畏寒之症?” 风间离亲自替她舀了一碗汤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这理由也真够能胡诌的了!”君羽顺手将风间离盛的这碗汤羹递给了阿九。 阿九接过,似乎眉眼一暗,瞟了一眼那叠已然被放在角落里的凉拌笋片,干净的双眸有一丝不解闪过。 风间离手上动作却一顿,清冷寒凉的气息逐渐渗透,蔓延而出。 君羽正吃得津津有味,一瞬间只觉头顶有危险逼人的目光深凝。 她一惊,抬头看去,风间离正瞅着那叠凉拌笋片出神。 君羽思绪一滞,终于记起那时阿九夹过来的菜,似乎正是这个。 她揉了揉绞痛的小腹,低笑:“幸好被风间离打下,否则只怕她吃完这凉食后,腹痛加剧,会越发难以忍受。” 这般一想,君羽似乎明白了风间离那句话语的含义:“我兄弟畏寒,不能实用寒凉之物。莫非这不能实用寒凉之人并非是他自己,而指的是她君羽?” 那么,此前风间离如此失态,引起众人注意,险些暴露出身份。竟只是为了阻止她吃那个寒凉菜品?只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 君羽只觉越发看不透,摸不清这人心思。 但心中却有暖暖的温热腾起,渐渐灼烧了整片胸腔:“在灶房相遇,风间离就看出她身体不舒服了吧!” 在联想到厨房时,她一番闪躲避讳的眼神,风间离只怕就更加确定她身体不适。 而他跟在神医身边多年,久病成医,食补只怕也是懂得的。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幕,一切一切,那满桌营养鲜美的汤水,那冷冽薄怒的一句厉喝,那滚烫又潜藏担忧的一句打断。 风间离不过是想帮助她,缓解她的痛苦吧! 他看似冷清,世事不入心。其实骨子里却是强势霸道,心机深沉的。 单是这份心思细腻,单是这份观察力的敏锐程度,便注定了风间离不会是个平庸的人。 君羽只觉有融融暖意沁入心头。原来被人放在心头惦记的感觉,被人放在掌心里疼惜的感觉,是这样炽烈,这样明媚,又这般温暖…… ------------ 第11章 深情宠溺 吃过汤羹后,小腹处有些微微的发热,绞痛的感觉也终于舒缓了大半。 君羽屏住呼吸,感受着身旁某人浅淡的芝兰芬芳,轻轻勾了勾唇角,也替风间离舀了碗汤水。 她心中一叹,“就冲着这份厚重的相护之情,就冲着一直以来的暗中相守。只要她君羽仍在大秦一日,在这片大陆一天。不论何时,只要某世子呼唤一声,她就会出现!奉陪到底!” 风间离接过君羽递过来的碗盏,寡淡的水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不在寒凉发酸的慑人。 随后,他似乎想到什么,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心不在焉。 这时,却听见一抹坚韧黯哑的低喃,轻飘飘擦过耳际,荡进他心里,“不要担心!” 风间离一惊,抬眸看去,身旁君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鬼鬼祟祟的瞟了眼四周,又看了看那边仍在懵懂愣神的阿九。 君羽压低嗓音,接着开口:“相信你已经得到了消息,知晓侯爷要被封为异姓王的事了吧!” 风间离看着她那副认真不已的表情,微不可闻的缓缓嗯了一声。 “如今风间府邸确实进退维谷。只怕一招踏错,兵权丢失,满门抄斩!更甚府上所有性命全部玩完!这一次,纳兰帝确是下了杀心的!”君羽凝着杯中温水,声音暗沉。 当然,作为侯府世子的风间离也难逃一劫! 某世子深沉俊逸的眸子半眯,似乎心情低落,打量了一番君羽,“你与阿九二人现在已经出了侯府,此事已然与你俩没有半分关系,今夜过后,速速启程。” 君羽目光微睐,闻言却一怔。 风间离这句话什么意思?似乎是在交代警告她,这一趟浑水与她没有任何联系。 让她不必多管闲事,让她赶快远离侯府!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去哪儿去哪儿! 换而言之,风间离这是想将她推到风险之外? 难道风间离也没有办法了吗? 现在侯府除了起兵造反,拼个鱼死网破,似乎也真的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显然,君羽没有注意到风间离的措辞,你与阿九今夜过后,速速启程。可是他呢? 风间离手骨指节分明,透着劲力,死死攥着月白衣衫的袖口。 君羽瞥了一眼,忽然脑中清明,神情紧绷更甚,“以侯爷的能力就算是揭竿起义,相信也不会吃亏。怕就怕舆论倒戈相向,举国声讨。” 现在除非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起兵这一步轻易不可行。 接受封王不可行,揭竿而起不可行。 难道只能让侯爷自己卸甲归田?主动交出兵权?才能逃过这一劫? 到时侯爷没了兵权,更是案板上的鱼肉,命不久矣。 之前君羽想的轻松,以为很好解决。现在凝神思绪,才发现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局! 那么,除非有人横插一脚,弄出第四个选择,才能解了现在这个焦灼的局面。 不过,怎么解决?怎么插进去?这是个难题。 身旁的风间离眉眼暗了暗,瞅着君羽紧皱的眉头,低低一叹,“我已有了办法。” 风间离心中苦笑,“只是我不愿,不愿离开,心中不愿用此法。然而,已没有选择……” 风间离眸光深邃,瞳孔银芒一闪,仔仔细细打量起君羽面容,从她粉嫩的唇瓣上移,最后定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 似乎想将她深深的,死死的刻印在脑海中。 此去只怕山长水阔,世事变迁,他与君羽两人相隔甚远。 最重要的一点,那颗炙热柔软的心扉,那颗自己正试图打开的封闭心肠,会不会不在等他? 君羽这个还没开窍的家伙,这个反应迟钝的家伙,会不会转瞬就将他忘却在脑后? 然而,那用怎样? 既然是他风间离认定的人,他又怎会轻言放弃? 再说若等他处理好一切,解决了侯府危机,等君羽真正长大,等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真正的护住她。 那时,亦不晚矣! “等我归来之时,君羽,你的心只能是我的!”心中叹喂一句,风间离最后转首瞟了眼疑惑不解的君羽,沉沉低喃:“记住,以后寒凉的食物不许再碰了!” 他衣被翩跹,站起身子,一甩衣袖,转身义无反顾的上了楼。 大厅中喧嚣嘈杂,那边厢掌柜的与小二已经将酒柜前狼藉的碎片,一一收拾妥当。 最重要的一点,君羽三人的位置,位于一楼的边角地带。 再加上彼时,四周吵闹的声浪一阵大过一阵,所以不会有人留意风间离与君羽到底谈论了什么。 哪怕阿九距离两人如此之近,也只能闻到大厅轰鸣不断的议论声响。而对于两人到底说了何事,却只听到了个大概,模模糊糊而已。 看着那道上楼的身影,听着那道浅淡的低喃,君羽有些发懵。既然风间离已经有了法子,干嘛还板着一副死人冰块脸? 不得不说,某世子确实心思诡谲,愣是在无缝的鸡蛋中挑出了端倪,想到了解决之法。 君羽摇了摇头,看人家这智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她很好奇,到底是何办法?风间离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才风间离凝视自己那一眼,似乎饱含深情,又似乎纠结不已。 那双眸激荡着流光溢彩,宠溺的划过她脸颊的每一寸。仿若想将君羽深深记在脑海中,压入心底。仿佛两人自此后不能再相见似的! 君羽无语的摇了摇头,思绪一转,忆起风间离烧伤的手臂还未痊愈,这一路行程他都隐忍着伤痛,虽一声未吭,但其实他并不好受吧! 下意识的,君羽做了个决定,明早启程时便租辆马车吧!自己也能够舒服些,更可以让某世子少受些罪。 想到此,君羽也不再纠结,风间离有了办法,相信侯府的危机很快便能够安然度过。 那么,她们三人便可以轻松上路,军事学院还在等着几人,沐色那枚奇葩也在等着自己。 莫名的君羽心中突然很期待,强势霸道的,能够顶天立地的风间离到底会是哪般模样? 潜意识,君羽记起方才娇媚低吟的女客们,浑身一个激灵。 眼梢微瞥,却见身后的女客,她们的眼光仍一直追随着某世子远去的白色身影。双眸锃亮,泛着心花怒放的粉红色泡泡。 君羽看着那些爱慕娇羞的眼光,不禁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 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来日的风间离只怕会更加招风惹蝶吧! “一会给某世子买顶斗笠吧!”君羽捏着下巴,眉头紧蹙,又打量了一番身前的阿九,“唔,还是买两顶好了!” ------------ 第12章 天灯祈福 此时,四周的喧嚣声微顿,大家谈论了半响,小道消息也总该掏空了吧! 君羽眉眼一眯,却听旁边桌的客人又开始大肆喧哗。 她细细凝神,也来了兴致,侧耳一倾听,原来是在谈论祁水城各类风俗。 还有方才她与阿九、风间离三人付住宿费用之时,所听到的六月初六,仿佛是什么节日。 这不?君羽从这些人的言语中得出了结论。 六月初六,不仅是祁水城的祈福节日,更是行商走贩的商人们交流汇聚的大日子! 祁水城是大秦有名的海口贸易城镇, 这一天,各地的商人们都会携带上各类奇珍异物,从大秦四面八方赶来,汇聚于此。 商人以及祁水城的百姓便开始自发的买卖交换。 而每当遇到稀有物品时,往往是采取竞价方式,价高者得。 因此,经过数年的演变,六月初六这一日便自然而然成为了祁水城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 而今夜之所以所有客栈全部爆满,归根结底的症结便在于此。 君羽听罢,拖着下巴微微颔了颔首,这各地商人汇聚而成的拍卖盛会,不就类似于现代的博览会? 不同的是,博览会只可远观而不可得。 而这祁水城的商人交流会,却是为拍卖获利而生。 那就无怪乎,连客自来酒楼如此昂贵的客栈,也只剩一间厢房了。 由此可知,不仅仅各地的商贩会来此,其他的商贾大户、有钱有权的氏族,定然不会错过这获取稀世珍品的时机。 若估计不错,今夜也会来凑个热闹。 当人富足奢华到一定程度后,收集各类珍稀物品,也便成了自然而然的癖好。 想必今夜的祁水城,有热闹可瞧了! 不过,君羽更留意的却是祈福节这三个字眼。 她轻轻侧首,便看到了窗外万千红灯高悬,天边的孔明灯摇摇晃晃升入云巅。 身后的女客仍在窃窃私语:“传说九天之上住着众多神灵菩萨,将载有心愿的天灯放飞,迎风远去,才会灵验。若天灯落入有缘人掌心,所许的愿望自然能够实现。” 另一声女子低婉娇媚的嗓音,悄然乍起,“酉时三刻拍卖盛会便要开始,现在还有些许时间。不若趁此时机,我等也去祠堂放个天灯可好?” 其他女子交相附和,随后极其快速的起身付了钱银,提步就向酒楼前门迈去。 恍惚中,君羽却听到有女子羞红脸颊的呢喃,轻飘飘钻入耳中,随风远去。 “我只愿今夜过后,能够有缘,再见那位白衣男子……” 听说第二日,在长川河流游玩的男子,竟都不约而同捡到了祈福的天灯。 上面竟都书写着同样的语句:希望有缘能够与白衣公子再见。 从此后,公子们齐齐换上了白色衣衫,衣被翩翩,每日伫立在长川岸边,翘首以盼。 只期待能够遇到放飞天灯的女子们,成其好事。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从清晨站到夜晚,从晚霞迎接朝霞。却始终没有等来半个人影。 不过,这几个翘首已盼的白衣男子,自此却成为了祁水城的标志。 有人为感念儿郎们如此痴心,在长川岸边为其矗立了一块石碑。 上书:望妇石! 自此,站在望妇石旁左顾右盼,成为了祁水城内男子们竞相追逐的新风尚。 彼时,客自来酒楼。 如此酸溜溜又腻歪歪的言语,惊得君羽身子一抖,下意识撇了撇嘴。 这些个心花怒放的女子们,口中想要再见的白衣男子,不会指的就是风间离吧! 原来,风流不羁,并不单单只是颜楚那类放荡邪魅的公子哥才有的专利。 原来,风间离这副别扭寒凉的模样,才更吸引女子注意。 君羽打定主意后,蓦然抬头,却看到阿九正凝着天边的灯盏出神。 那双干净坚韧的眉眼,似有一簇自责,伴着点点的失落,落于君羽眼眸间。 在君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只见身前的阿九拿起那叠凉拌笋片,唰的一下倒扣在自己碗中! 随后,他对着君羽缓缓低下了头。 阿九神情低落,仿若带着对自身无限的怨怪,对自己无限的恼怒。 他牙关紧咬,拳头紧握,双肩由于手臂的紧绷而剧烈的颤抖。 随后,却见阿九抬起手臂,朝着自己胸口重重的狠狠的捶了一拳! 君羽大骇,赶忙遇拉住他,怎知却还是慢了一分。 阿九的拳头已然落在他自己胸口!他似乎低低闷哼了一声。 而后,却见阿九抬首对着君羽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阻止,唇边仿若挂着一丝苦笑。 君羽心中一凝,阿九这是在责怪自己! 风间离的话语虽然隐晦,但阿九却从中猜测得知,君羽只怕真的不能实用寒凉之物。 而他夹的那一筷子菜品,却险些害了君羽! 他怎能不责怪自己?又怎会不恼怒自己? 阿九眸间一暗,在心中重重斥责了一番自己,无用,无用,自己太过无用! 他心情似乎暴怒起来,牙齿狠狠咬着唇瓣。 这时,却感觉有温润浅淡的清香钻入鼻尖,剧烈颤抖的肩膀,被一丝温热缓缓触碰。 阿九心中的怨怪,脑海中暴怒的叫嚣,莫名的舒缓下来。 他抬眸,只见君羽正眉眼带笑,未有一丝怨怼的凝着他。 君羽拍了怕他肩肘,“阿九,你并没有错。今夜这只是小事,我就算吃了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吗?没有人能够做到像你一般坚强。” “阿九,现在的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控制情绪。任何情况下都要心态平和,可以错,就可以改,但不要迁怒自己,怨怪他人。” 君羽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心中却一沉,“阿九性格孤僻,过往的经历造就了他心态的缺陷。一旦愤怒的种子开始萌芽,只怕他会变得扭曲,更甚被他人所利用,走入歧途!” 不会有那一日的,君羽重重捏了捏手心。这些日子以来,阿九的变化有目共睹。 她相信,终有一天阿九会敞开心扉,重新获得阳光,拥抱希望。 君羽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了阿九示意他快快服用。 握着掌心的瓷瓶,君羽却微微有些失神。 ------------ 第13章 结发同心 这瓶药丸还是风间离出汴京城后,不出一声,不发一言,硬塞到她怀里的。 君羽不用猜也知晓,一定是某世子从神医身边带回的,能够治疗病痛的奇药。 君羽默默叹喂一句,看着已然恢复平和,正对着她勾起唇的阿九,又想起那些含羞带怯,要祈福与风间离相遇的女客们。 君羽陡然目光深深,拽着阿九的衣袖就出了客自来酒楼。 “走,我们也去祈福,顺带买两顶斗笠!” 此时,祁水城主道。 “快走,快走!如今夜色正浓。拍卖盛会马上便要开始。喏,瞧见水流对面那座祠堂了没?乘船而上,越过长川支流,就是在那里祈福喽!”人群熙熙攘攘,嘈杂吵闹。不断有人拥挤攒动,比肩接踵。 刚刚踏出酒楼,君羽与阿九两人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揉搡拥挤着向前推进。 君羽微微偏过头,却见本来跟在身旁的阿九,被疯狂的人群拥挤到了身后。 她五指分散,探出手臂,朝后方猛然一摸。 耳边突然传出一嗓子高呼,“谁,谁摸老娘屁股?” 趁那妇人顿住步子来回环视的当口,君羽从人群缝隙里,伸出手掌,拽紧后方阿九衣袖。微一用力,将他从缝隙中拖上前来。 君羽嘿嘿讪笑两声,将手掌放于裤腿旁,狠狠擦拭了两遍。 方才阿九身形落了后,现在街道之上人数众多,若两人被拥挤的人流冲开,走散可就不好办了。 无奈,君羽情急之下,只得想法制造点混乱,将阿九拽过来。 谁知,街道上人流众多,挡住了灯火光辉。黑灯瞎火情况下,递出爪子一摸! 额的娘呀!竟然一不小心、二不留意,抓到了一枚风韵不存,堪称彪悍凶狠的妇人的臀! 君羽抬起头,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望向天空,额上冷汗直流。 她又擦了擦爪子,呸的一声吐出口中唾液,赶忙灰溜溜拽着阿九衣袖,顺着大队伍人流向长川水流靠近。 两人身后,某妇人面孔狰狞,眸中发出道道狠厉眼风,直射她后方无数壮丁男子。 男子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又暗自瞥了眼面前身材已然不在纤瘦、脸上脂粉涂抹不匀、面容煞白烈焰红唇的中年妇人。 不禁齐齐在心中低咒一句:“我擦,这位摸臀兄弟,摸个啥样的不好!怎会挑个这样的摸!” 男子们虎躯一震,立马眼锋如刀,视线飘啊飘。心中暗暗低忖:“你风流,休想让我们给你买单!” 他们相互打量,正欲合力将罪魁摸手揪出来,洗脱自己罪名,以正效尤! 怎料,身前妇人突然面容缓和,似乎噙着一抹羞赧,甩出手中丝帕,脚尖蹭地,身子一扭,嘤咛说道:“死鬼们,讨厌!想摸也找个人少的地儿呀!” 妇人双眸微眨,扭着臀瓣粗腰,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祈福堂后院,我等你们……来摸!” 随后,妇人媚眼含春,转身朝岸边扭去。 身后,众男子们不论年老的抑或壮青的,齐齐抬首九十度角仰望天空,朗声长叹,忧伤无语至极。 客船之上。 君羽同阿九两人刚刚走上甲板,只听身后岸边传来男子们振奋人心,又凌乱至极的一声长啸,“摸你娘!” 阿九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却见身旁君羽面色紧绷,似乎颇有心事。 阿九眉眼暗了又暗,紧紧攥起了拳头。 浪花翻飞,激流勇进。客船飘飘漾漾向对岸驶去。 沉思中的君羽轻轻抬眸,就注意到船舱内,有许多的祁水城百姓正品饮着茶酿,赏月,等待这艘客船靠岸。 站在甲板望去,能看到对面街道人流挤挤,金光粼粼。祠堂碧色琉璃的红砖倒映在长川支系中,迎水晃漾。 微风擦脸而过,对面的祈福堂上空,凝聚放飞的天灯愈来愈多。 忽然,啪……一声巨响乍起,朵朵盛开的烟花将祠堂上方的天幕,照的宛如白日。 客船距离岸边越来越近,已然能够瞧见舞狮舞龙的大队伍,环绕在祠堂四方,咚咚锵锵一路敲打,跳跃个不停。 无数烟火纷飞了天空,合着敲击不停的锣鼓声响,震得君羽与阿九两人耳中嗡嗡作响。 伴着那流光四射璀璨的焰火,君羽一颗心没来由的突然一沉。 一摊手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死命的紧扣掌心,莹润的指甲已然嵌入肌肤,细密的汗液渗透掌心,濡湿了一大片。 君羽转身回首,望了眼身后繁华熠熠,金光斑斓的客自来酒楼。忽然心中一滞,怅然若失,风间离想到的办法到底会是什么? 踏板之上,君羽迎风而立,纤瘦笔直的身躯岿然不动。 船底岌岌奔腾的水流,钻入她心底深处,君羽突然窒了窒息,沉沉吸了口气,在心中低低呢喃:“不论怎样,保重自己!阿离……” 同一时刻,客自来酒楼,六楼厢房内。 一抹浅淡月白的身影,负手矗立在镂空雕花的菱花窗旁。 夜空焰火如霞,在半空阁楼之巅剪出他瘦削清冷的剪影。 风间离俯低眸子,望着视线内摇摇欲坠,飘乎腾空的数盏天灯,恍然间眸色一暗。 似乎能够看到长川水流上,正有一艘客船,晃动摇摆向对岸靠近。 那船头仿若有一道渺小的黑色人影,正迎风僵硬而立。 望着望着,瞧着瞧着,风间离眉眼却温软起来,眼底有些银色光芒流窜。 他眼波微转,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帕子,幽幽的沁着芝兰芳香,还有那一抹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清新。 这枚丝帕曾经被君羽用来揉擦头部,无人知晓,其实风间离一直留着。 他缓缓打开丝帕,递出小指缠绕起帕中之物,束手拿起身旁剪刀。 风间离勾起自己肩上一绺发丝,没有丝毫犹豫,眼都不眨一下的,凌空一剪。 簌簌发丝翩跹而落,荡进风间离摊开的掌心,微微的发痒。他捏起那缕发丝,将小指上缠绕的物件,松散开来。 轻轻的,缓缓的,将两者系在一处,小心翼翼的打了个结。 月色渡过菱花窗,悄然投递在风间离掌心物件上,那里是系在一起的两缕结发。 ------------ 第14章 以身代父 一绺是风间离刚刚剪断而下的墨发。另一缕稀稀疏疏,仅有五六根发丝,却是风间离这六日行程内,每日一根收集的君羽的落发。 结发同心,此生不移。 终有一日,我会迎风直上,与你并行! “吱嘎!” 有房门松动被人轻缓推开的声响,在这样寂静安谧的客房内,悄然乍起。 风间离淡淡瞥了一眼门口,眼眸快速掠开,将掌心的两缕结发小心包好,轻柔放进怀里。 “主子……” 室内昏暗漆黑一片,入门的这道身影,就着月光缓缓靠近烛台处,刚要点燃烛火。 谁知半敞的雕花小轩窗旁,有道浅淡氤氲的人形微动。 下一刻,只听黯哑低沉的冷冽嗓音,低低响彻在这一方,“无须燃灯!” 凑到烛台前的身影一滞,下一刻已然恭敬的躬身鞠在一旁。 “主子,马车已然准备妥当!” 这道身影眉眼俯低,虔诚敬畏的开口说道。 月光穿窗而过,投射在弯腰弓身立在一侧的那人头脸之上。 赫然是位锦衣覆身的年老长者。 年老的男子微微抬眸,瞥了一眼伫立在窗旁的月白人影,沉沉一叹,“主子,密信也已然传回汴京!相信不出一日便可抵达侯爷手心。” 随着这一抬首的瞬间,男子的脸面终于暴露在月色光辉之下。 能够被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年老长者不是他人,正是祁水城最大最繁华的客自来酒楼的掌柜! 没有人知晓,原来这客自来酒楼的幕后东家正是侯府世子风间离! 当然,这是风间离在深山养病之时,秘密所行的举动。 除去风间离与掌柜两人,这世上再无一人知晓。 哦!不对,还有一人知晓,那是位书生,是掌柜的孙儿。 掌柜的俯下腰身,瞟了眼窗外熠熠升空的天灯,“主子,今夜是祁水城的祈福节日,您看,您是否也在走之前许个心愿。” 窗边的风间离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青灰一片。 但闻言,他眸色却渐渐深邃起来,带着微微的笑意。他绵长凤眸的好似一汪深渊,蹙着一点子星火光亮。 “那便也取来一盏天灯吧!”风间离薄唇紧抿,望着楼下长川水面上,矗立在客船甲板中央的君羽,低低开了口,“或许,我真的有想得到的人罢,君羽,我想得到你,你知道吗?” 掌柜的快速转身,出了房门。 风间离将手臂支在下颚,双眸一动不动的凝着那道黑衣翻飞,愈来愈远的身形。 “不错,以身代父!君羽,今夜我便会离开,返回汴京……” 他似乎默默说了一句,眼中的缱绻不舍,浮沉乍眼。 风间离伸手触了触怀里潜藏的芝兰香帕,看着摇曳摆动的客船已然停靠在岸边,那道黑衣人影亦上了对岸,随后紧紧蹙了眉。 好似两人之间的距离,永远这般遥远。 好不容易,他出了汴京城可以陪伴在君羽身旁。 终于不再遥不可及,两人没有了主仆身份,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谁知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相伴却在今夜戛然而止。 他没有办法在同她一起上路,亦没有办法保护在她身旁。 前往军事学院的想法,也随之被轻易敲碎击破! 原来,刚才在山顶之时,他心中那丝担忧并没有错,今夜真的会有事降临在三人头上,这其中之一便是他风间离会离开罢。 不远处的天际,升腾起无数焰火红光。飘摆荡漾的微弱灯光,映照在风间离深邃银亮的瞳眸间,隐隐似乎蹙着一股不舍与眷恋。 良久,他心神安定下来,风间离却勾起唇缓缓的笑了。那双黯哑深邃的眸中,激荡万千却愈发的闪烁耀眼起来。 这一次,风间离返回汴京,是代替父亲前往西北驻守,以解侯府危机。 如今他还挂着被皇帝禁闭三年的由头。 皇权这盘棋局当中,现在纳兰帝下的这一子,走的这一步可谓相当精妙。 或许皇帝心中已然料定侯府必定反叛,他已经在汴京城调动安排好了一切,正准备瓮中捉鳖呢! 这个时候,他风间离作为侯府世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趁了皇帝的心意呢! 此前一楼大厅之内,君羽说的好,这个时候走哪一步都是错,除非寻到另外一条路,硬生生插入这一趟浑水当中,才能彻底搅乱皇帝的部署! 风间离抚了抚手臂尚未痊愈的烧伤,眉眼一眯,“实则这条路就在他风间离身上!” 国猎围场事件后,皇帝已然完全相信他风间离就是个废物、病秧子! 如今,他可以让父亲拒绝皇帝的封王旨意,借着年岁已老的由头,请旨在侯府修养。 趁此时机,他风间离在请旨代替父亲,带兵前往西北! 如此一来,拒绝了那个该死的王爷封号,侯府不会因此成为出头之鸟,成为众矢之的!而他这个侯爷的唯一嫡子,亲自带兵前往西北,既全了皇帝脸面,又表现出了侯府对于皇命的誓死效忠之心! 轻轻松松的打消了皇帝对于侯府的顾虑,又将父亲放在了安全的府邸修养。 最重要的一点,体弱多病的离世子不顾身体病痛,也要带兵前往西北荒凉之地,间接向百姓展现出了侯府的护国忠君之态。 皇帝若再想没有任何理由便轻易处置侯府,那也是不能了,更甚会引起百姓的强烈抵制。 毕竟风间侯爷对于大秦百姓来说是忠臣,是大秦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风间离打的就是这道主意!抓的就是这缕心思! 而且,显然皇帝只会认为,他带兵前往西北就是个摆设! 但事实上呢! 风间离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将危机解除,将兵权收到他自己手心! 如今不过是子承父业,兵权由侯爷掌管,变为由他风间离掌管而已,这不明摆着还是掌握在他们风间侯府吗? 所以说皇帝这一手削兵权的招数,只怕便要落空了! “相信现在的汴京城,定然热闹异常吧!父亲也是时候卸任,好好休息一下了。”靠在窗边的风间离将手做拳状轻轻放置在唇边,似乎低低的咳了一声。 ------------ 第15章 别想打君羽的主意! 夜凉似水,眸光松动。 风间离倚窗望月,忽然心情开阔起来。 或许,与某个不开窍的君羽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既然,他要前往西北。 那他恰好可以借此时机,悄无声息在西北将体弱之症治好。 待来日,等他再一次与君羽相见之时,定然不在体弱,定然不在废物,定然能够以一人之力轻松护住君羽!定然可以强势霸道为她撑起一片庇护蓝天! 哪怕颠覆乾坤,哪怕虚弱之躯承受万般琢磨之苦,他亦不会退缩! 他,风间离!会真真正正,堂堂正正走进君羽的心底,自此并蒂成双! “而且……” 风间离倨傲冷酷的唇角,突然轻轻的抿了抿,似乎含着无限的促狭,似乎含着薄薄的一丝笑意,“这段时间,就留给君羽开窍吧!” 不入相思门,怎能知心底真意? 不想着他风间离,君羽怎能明白她自己心中所属? 风间离伸手轻轻摸了摸怀里丝帕包裹着的结发,心中却攸的一沉。 那个潜藏在侯府之中的主谋,还没有找到。 风二那时候传来消息,说皇帝已经搜查了汴京城里里外外三圈,甚至将胡御史名下所有的大宅一举捣破!抓到了近二十多个胡御史的党羽手下。 怪不得侯府最近如此消停,没有查到任何不妥之处。 看来藏在侯府那个野心勃勃的主谋,被皇帝这一番大动作惊吓,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再有任何阴谋诡计了! 不过,风间离眼底幽光一闪:“如今含有剧毒的毒蛇就在侯府之内,指不定何时便会出来咬众人一口。一定要叮嘱隐卫们抓紧行动了,务必尽快找到蛛丝马迹,揪出藏匿于侯府之内的主谋!” 房门松动之声,忽然在这时轻飘飘的漾起。 风间离的思绪被这道声响打断,一瞬间回过神来。 客自来酒楼的掌柜的一手执着一盏孔明灯,另一支手臂紧紧藏在身后,弓着腰身推门而入。 掌柜的就着月色倾洒下的余辉,缓缓靠近书桌,将那盏天灯放在了桌面上。 “主子,您瞧,这就是祁水城祈福所用的天灯,我给您取来了。” “将心中的愿望,用毛笔书写在灯罩上。然后放飞,天灯升入云巅之上,自然便能够心想事成。” 掌柜悄然抬头,瞥了一眼窗边俊美无俦的月白身影,低低说道。 “多嘴!”风间离挑了挑眉,似乎狠狠睨了掌柜一眼。 纤长的睫毛微微张开,风间离从窗边最后望了一眼对岸手中正把玩着天灯的君羽。 宽大的袖摆微动,下一秒,他已经转身向书桌靠近。 他心情似乎相当不悦,风间离面无表情的睇了一眼桌上的孔明灯。 身旁掌柜小心翼翼拿起火折,将天灯点燃。 一瞬间,黑暗沉寂的客房散发出点点昏黄的灯光。 只见被点燃的天灯上,竟画着一副洁白无瑕的翎羽! 那羽毛均匀细密,柔和皎洁,映在天灯昏黄微弱的光亮下,别样的生动逼真。 羽,羽毛……君羽! 洁白无倾,傲骨铮铮! 这样一副画让风间离自然而然想起那道黑衣翻飞的身影,想起那双黑白分明,却又处处透着狡黠的眼眸。 紧绷的面容舒缓,眉眼也随之温软起来,风间离不经意瞥了一眼弯腰立在一旁的掌柜。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 风间离狭长的眸子一眯,执起笔架上一杆毛笔,冷然说道:“怎么没有看到书生?” 掌柜的听罢,狠狠擦了擦额角,抖索着嗓子开了口:“主子,书生,书生说今夜有要事去办。他要去,要去……” 风间离眉头紧蹙,托起天灯的手一顿,“他要去干什么?” 掌柜的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一番他这个该死的孙儿,这污秽不堪的话可让他怎么说出口啊! 无奈,掌柜心目中听命效忠的主子风间离正用着寒凉冷冽的眼锋,唰唰扫射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掌柜裹紧身上衣衫,瞟了一眼书桌后的风间离。 掌柜的清了清嗓子,无限尴尬的回道:“书生说,他要去打入公孙员外家内部,画,画一副******,送给您做礼物!” 说完此话,掌柜腰身弯的更低了,他心中已然做好了会被主子训斥管教不当的准备。 谁知,风间离闻言面无表情,神情未有一丝变幻,似乎早已习惯那书生的猥琐性子。 “恩,咳咳!那就等书生回来后,嘱咐他,以后跟随在君羽身边吧!” 风间离眉梢一挑,似乎沉沉咳了两声。 他面上却噙着一抹尴尬,留下书生在君羽身边看似是用来保护君羽。 实际,不过是想随时掌握君羽动向,并在必要时刻,将所有隐藏的、潜在的桃花全部扼杀! 风间离别扭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在心中默默念叨:“他做的很对,相当对,完全对。” “恩。”风间离微微颔了颔首:“谁也别想打君羽的主意!休想打君羽的主意!休想!” 随后,似乎想到书生那副******是要送给自己的礼物。风间离脸色一瞬间难看之极:“告诉那该死的书生,那幅什么图不许出现在君羽面前!” “是,主子!”掌柜的擦了擦身上的冷汗,恭恭敬敬的说道。 而风间离心中却有些无语,就以书生这个乱七八糟的性子,相信一定很快就可以与君羽打成一片! 掌柜的听到这句话后,眉眼也一瞬间雀跃起来,他似乎相当开怀,主子终于不在薄凉无情,终于有了正常人的情愫。 掌柜的拢紧衣袖,弯腰,面朝风间离那道月白身影含笑回答道:“必定完成主子的吩咐。”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掌柜的神情骤变,“主子,为何侯府不干脆趁此时机彻底反了?能逃得了这一次,也逃不过皇帝的次次谋划啊?只怕侯府一日不倒,皇帝就一日不能安心。” 风间离从尴尬的情绪中走出。听到掌柜的这样说,似乎眉心微蹙,笔下却未停,他拈起笔杆继续书写开来。 ------------ 第16章 为你置衣,为你绾发 厢房内光影暗沉,静谧漆黑的仿若了无人烟。 书桌案上摆放的天灯,散发出晃动微弱的烛火,将风间离的影子倒映在后方的墙体上,拉得无限的长。 明月升空,夜色正浓。 半响,一道厉喝忽然从风间离口中吟出,在这样安静宁逸的夜里别样渗人。 “聒噪!” 风间离放下手中笔杆,瞟了一眼身旁眉眼顺从的客自来掌柜,抿了抿唇接口说道:“尔等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这些事何必明知故问?” 掌柜的大骇,惊慌失措的颤抖着身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面,“主子,小人越矩了!” 掌柜以额触地狠狠叩了一拜,“主子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这一生必定誓死效忠主子,无任何私心!” 月光透过菱花窗倾射而下,打在地面上正不断磕头的掌柜身上。 风间离绷紧的唇角微敛,他亲自越过书桌扶起掌柜,“等!然后伺机而动,侯府如今这种情况下,我心中自然有数!你与书生跟在我身边多年,我若不信你,又怎会将这客自来酒楼交给你打理?” 掌柜颤巍巍爬起身子,急的满头满脸的大汗。他唇齿大张,深深的作了一揖,“多谢,多谢主子体谅!” 祁水城作为大秦最大的通商城镇,人流密集,龙蛇混杂,客自来酒楼正是风间离用以收集各方消息的据点! 此时突然间,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震耳声响。 对面的祈福堂四周已然有百姓开始放起了炮竹,拍卖盛会也快开始了吧! 拍卖盛会一旦开始,也便预示着酉时三刻即将到来,那就昭示着风间离马上便要启程了! 不能再耽搁了!此处距离汴京城就算没日没夜赶路,也需三日行程。 晚到汴京一日,侯府的处境就会越发危险。 牵一发而动全身,境况瞬息万变! 风间离按住手臂的伤处,走到小轩窗前,最后透过晦暗不明的天际,跨越淙淙水流的河面,看了一眼岸上的君羽。 他轻轻的抬起手臂,递出指尖,沿着隔水而望的那抹轮廓,慢慢的、缓缓的勾勒起君羽的眉眼、薄唇、脸颊。 仿佛真的能触摸到那细腻莹润的肌肤,好似真的能够摩挲到那娇软的红唇。 视线一转,风间离又看了一眼身后书桌上已经写好的祈福天灯,眼底掠过深邃的笑意。 他低低的,沉沉的笑出了声,“今日这盏天灯我不会放飞,今夜这份心愿我便留在这里!一切留待相见之时!君羽……” 窗外天光大盛,对岸热闹纷繁,照在室内纹丝不动的两道身形上。 掌柜的也从惊慌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窗外,望着愈来愈暗沉的苍穹。 掌柜的心中无比纠结,怕被风间离斥责多事,却还是哑着嗓子,打断了这份寂静:“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风间离淡淡睇了一眼掌柜,悄无声息的颔了颔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就着摇曳晃动的天灯光亮,迎着从半掩的菱花窗外透进来的焰火光辉。 掌柜的抬眸看去,竟然发觉主子那双银眸神采变幻,如崛起的狂狮,似苍穹之巅的雄鹰,已展开了潜藏的羽翼,正欲直冲天际,掀翻巨浪滔天,风云叠起! 这一眼,促使掌柜深深的发自内心的低下了头。 这一瞬间,掌柜已然忘记了风间离方才的问话。 掌柜的还在心底低低说道:“他没有选错主子,来日的玄青大陆,泱泱四国定会有主子一席之地!” 雄鹰的羽翼已锋,飞龙振翅将起,叱咤风云之日不远兮! 掌柜的还在晃神,此时却听窗边一抹低咳声突然乍起,惊回他思绪。 掌柜一瞬间想起主子方才的问话,又想起手中的东西,眉眼染上一抹不解的疑惑,“主子如此缱绻不舍,对待君羽如此细心妥帖,莫非主子喜欢上了男子?主子看上了君羽?” 掌柜的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才鬼鬼祟祟将藏在背后的手伸出,竟然拿出一个月白锦绸的包裹! 随后,掌柜放下心中疑惑,虔诚敬畏的将包裹递给风间离,“主子,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换洗衣衫,已然全部为君羽准备妥当。全部是您指定的黑色衣衫,也都熏上了您最爱的芝兰香气。” “恩……”听罢,风间离快速远离了半掩的窗户,他眉眼森寒,接过掌柜递来的包裹。 转身,衣袍一角在月夜中翩跹起跃动的弧度。 风间离走到这间客房中唯一的一尾床榻旁,伸出手微微向里一摸,准确的从被子底下拽出一枚黑色布包。 那是君羽晚饭之前将他与阿九两人支走,偷偷藏起来的行李包裹。 风间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君羽,纵然你还没有卸下心防,但我风间离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看世人脸色,我看上的东西,必定会弄到掌心,我看上的人也必定会毫无顾忌,一心相宠!” “既然你还没有开窍,那我只好想方设法,设下一张大网,层层包裹,抢先住进你的心了。” 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首先你必须学会勾起她对你的思念,然后在慢慢调教,慢慢渗透,等她发觉自己都离不开你的时候,那便大功告成了。 获得任何东西,都是需要付出辛苦努力的。哪怕是感情也毫无例外,更何况是这个招惹了无数桃花的君羽! 有些时候,简单粗暴也没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我知道了你是女子的小秘密!纵然如此,不过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风间离抿唇轻笑,打开手中属于君羽的包裹,风间离眉眼一扫。硕大的包裹内仅有两件换洗黑衣。 风间离取来为君羽准备好的数十件外衫及寝衣。随后,他仔细妥帖的将沁着微微芝兰香的换洗衣衫,放入君羽的行李包裹内。 又从怀里取出数叠银票,也一并塞了进去。 紧绷的唇角勾起细致的弧度。风间离递出纤长的指尖,利索的将布包打了个结,重新放回了原位。 为你置衣,为你绾发。以后你的衣衫只有我能准备!哪怕我不在身边,亦会为你铺设准备好一切! 风间离站起身子,负手迎月色而立,低低笑道:“你这个小骗子啊,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 第17章 等我归来,与你并行 不过,我会慢慢将你驯服,慢慢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这一夜,君羽并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已经将驯服她作为了人生最大的目标。 良久,风间离似乎想到什么,眉眼一暗。对着身边掌柜的郑重说道:“切记告之书生跟在君羽身边之时,一定要小心阿九!” 他转身扫视了一圈房间,又偏头看了看窗外天光。 终于一甩衣袖,风间离抬起脚步,迈向房门,冷厉清寒的嗓音从口中飘然而出:“出发!” 掌柜的连忙尾随在后,房门随之一开一合,两道身影逐渐远去。 月白色衣角翻飞在黑夜之中,风间离的青丝从耳边落下,滑过他银色的眸,飘过他紧抿的唇,抚慰过他不舍眷恋的面容,最终定格在耳旁。 他没有一丝迟疑的转过楼梯,无双风华的身形,终于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 客房中,书桌上,一盏天灯静谧摆放。 昏黄微弱的灯光,照射在地面上,徒留一地相思断肠。 月色渡过菱花小轩窗,悄然投递在那盏天灯表面。 雪白的灯纸上,画着一片翎羽,洁白无倾,柔软细致。在这枚毫无杂质的羽毛旁,竟书写着两个大字! 那两个字沁着幽幽的芝兰香,含着薄薄的浅淡琉璃。 这是寄予在祈福天灯上的一份心愿,也是风间离此生提笔许下的第一份愿望。 那两个字衬在雪白的灯笼上,仿佛是剧烈跳动、急速燃烧的一颗心。 那两个字却也在寂寂黑夜中,散发出勾人心魄的无穷力量。 那两个字是: 等我…… 等我归来,与你并行! 同一时刻,客自来酒楼对面,祈福祠堂外。 君羽将几枚铜板放进卖灯商贩的掌心,阿九站在她身旁,似乎正抬头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 “快许愿吧!小兄弟,拍卖盛会马上便要开始了!一会儿啊!人潮拥挤,可就没有地方放飞天灯了!”卖孔明灯的年长老伯,操着憨厚的嗓音,大声对君羽吆喝道。 四周人声鼎沸,即便这商贩刻意放大了嗓音,仍很快就被嘈杂的爆竹声淹没。 但君羽却听清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从这位老伯言语中看来,那个百姓口中盛大的拍卖会也在这对岸举行吗? 君羽压低嗓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伯,拍卖盛会也在这祈福祠堂前举行吗?” “小兄弟你是外乡人吧!不错,这拍卖盛会呀,就是在这岸边举行!喏,你没瞧见祠堂旁边的那栋阁楼现在一直紧锁着吗?就是在那座阁楼里拍!等酉时三刻一到啊,这拍卖大会开始,拍卖场地自然就开放了!” 老汉将手中笔杆递了过来,间或对着君羽侃侃而谈:“抓紧许愿了!小兄弟,一会这人流多起来啊,簇拥的你想走都走不了哟!” 身旁的老伯已经热心的帮着君羽把灯笼点燃,听着这老伯的好心劝慰,君羽也不再耽搁。 她转身望向河流对岸璀璨繁华,熠熠生辉的客自来酒楼。 一颗心渐渐酸涩不安,脑海中却没由来的浮现起,大厅内晚饭之时风间离紧蹙微皱的眉头。 五彩斑斓的焰火升入天空,将这方夜空渲染的好似白昼。 那光亮打在君羽脸颊上,更衬得她双眸灼灼发亮。 忽然间,君羽眉眼一弯,微微勾起唇角:“风间离便看在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的侯府面上,便看在今夜那费了好大一番心思的药膳之上,便看在一直以来暗中相护的这份情谊之上。今夜,这份心愿便送给你吧!” 君羽提起毛笔,却在心中默默低喃:“不论你想到的是何办法,即便我现在已然不在侯府之中,却总是希望侯府能够逃过一劫,总是希望你能够健康平安。” 思量了片刻,君羽拈起笔杆,在薄薄雪白的灯纸上方,写下一行字——健康平安。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君羽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在那四字下方,又添了两枚小字——阿离。 身旁,阿九仍在一动不动的望着天际,似乎对于这种祈福方式相当好奇。 君羽将手缓缓松开,那盏天灯悄无声息升入夜空。 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九,君羽阖起双眸,在心中沉沉一叹:“阿九,也希望你能够早日摆脱心中枷锁,早日开口说话……” 夜风摇曳,卷起那盏天灯直冲天际,灯内火引燃烧的越发旺了。 只见轻薄的孔明灯随风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竟然摆脱了既定的轨道,没有同其它天灯一样升入相同的方向,而是摇摇摆摆向着祁山山脉那方飞跃而去。 “让让,让让,酉时三刻已至,拍卖会开始喽,快走快走!” 喧哗吵闹的嘶喊,不断的冲入君羽耳中,混乱不堪的百姓早已拥挤着朝拍卖场地行去。 君羽与阿九二人根本一丝未动,还没来得急动身,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大队伍强迫着朝前挤去。 小商小贩们,舞龙舞狮的行家们,早已撂下手中活计,也随着人流狂奔而去。 阿九紧紧拽着君羽衣袖,似乎很怕重蹈方才的覆辙,很怕人流再一次将两人挤散。 被簇拥着行进的君羽却突然间心中一滞,仿若有所感应,转过身最后瞥了一眼那盏承载着心愿的天灯。 那天灯仍在迎着祁山山脉向下飘荡,晃晃悠悠逐渐远去,最后竟化成一尾白点,消失在神秘莫测的苍穹之上。 “健康平安,阿离……” 同一时刻,祁山山脉一处羊肠小径上。 一架马车正在济济深夜之中没了命的飞奔狂行,狂风忽祚,马蹄绝尘踢踏。 此时半空之上,微弱晃动的一缕薄薄雪白,飘飘忽忽被风卷着追随马车而走,摇摇摆摆之下从车夫眼前落下。 那是一盏承载着美好祝愿的天灯! 也是一份寄托着君羽情感的归宿! 车窗旁一道浅淡月白的身影,正在凝神思索回京之后的各项举措。 这时,却感觉眼角处有一道暗影带着点点灯火划过,翩跹飞舞最终掉落在地面之上。 车轮奔践,马上便要碾过这盏天灯,这一脚下去灯盏必然碎裂,尸骨无存! 此时,却听车厢之内,冷漠焦急的厉喝之声突然响起,“停车!” ------------ 第18章 拍卖盛会 这一嗓子惊得驾车车夫一个趔趄,险些摔落下马。 车夫赶忙勒紧缰绳,只听马匹一阵长啸嘶鸣,马车终于在最后时刻被强制勒停! 风间离急急忙忙掀开车帘,狂奔跳下马车,丝毫不顾及身体之内虚弱无力的疯狂叫嚣。 他紧紧咬住牙关,拼劲全力一脚踹在身侧马腿之上! 马儿高声吼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马蹄终于偏离了那盏天灯半寸! 风间离俯下腰身,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一条手臂仍烧伤未愈,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是那个洁癖孤傲的别扭世子! 他瞳孔之间仿若簇着无数道银色炽烈的火光,风间离无比小心的伸出双手,颤颤巍巍、珍惜翼翼的将那盏沾满灰尘的天灯拾了起来。 天灯表面的灰尘簌簌而落,沾染了风间离满身,白色的麻布长袍早已因此变得脏乱不堪。 但风间离却不管不顾,置若未见。他视线微飘,一滞,死死凝在那盏孔明灯之上! 那雪白的灯纸之间,仅有简短精炼的六枚小字,却瞬间融化了风间离周身的清冷寒凉气息。他眉眼温和,唇角带笑起来。 “健康平安,阿离。” 是的! 风间离笑了!他真的笑了!他低低轻笑出声! 这份笑容好似一道天光撕裂了整片虚空,四周所有的景致都随之暗淡而下。 这份笑意满载星火光辉,仿若九重宫阙之上的烈烈红日,炫目美丽到让人睁不开眼! 这份笑容也惊得身旁车夫再一次趔趄了一步,险些跪倒在地面之上! 这份笑意更响彻在祁山山坳之间,随风冲入云霄之上,卷起开天辟地、此生独一的强势豪迈! 风间离将那层沁着清香的灯纸,小心翼翼撕扯而下,放入了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他漆如点墨的深邃瞳眸,有一丝温情流窜,胸口那张仍带着君羽体温的心愿灯纸,贴合在身体之上,散发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力量! 夜风拂过,鼓荡起他猎猎衣角,衣带翻飞。 薄薄夜色之下,风间离负手对山仰望天际,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久久未动。 仅一道背影却足以令人失魂,好似天地万物,都只为他一人而生,不再需要任何陪衬装饰! 这一夜,风间离与君羽之间看似隔着长川,隔着祁山,隔着遥远触摸不到的距离。 但,谁人可知两人的心思竟想到了一处! 他为她亲笔写下此生第一个心愿,她为他放飞今生第一盏祈福天灯。 这一刻,风间离不再有任何顾忌,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对着广袤无垠的苍穹坚定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睫毛微挑,月白身形微动,风间离转身最后凝了一眼山下灯火阑珊的祁水城镇,突然,一笑。 终于重新踏入车厢,马车再度启程,轱辘辘绝尘远去! 终有一日,我会与你携手并肩,征战天下,以一人之力扛起整片繁华,用双手护住心中所爱!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同一时刻,客自来酒楼对岸,祁水城拍卖行内。 祁水拍卖会,享誉大秦中部地区的拍卖盛会。 通商贸易的商人,会在这一夜带上从全国各地搜集的奇珍异宝,来到此处进行货物通兑,高价竞卖。 此时拍卖商品的小阁楼里,人流多到爆,热闹非凡。 一楼大厅四角的灯笼正散发着奢靡昏暗的绯红灯光。 君羽与阿九两人也被攒动拥挤的人群,带着进入了拍卖阁楼内。 而阁楼门口,仍旧有源源不断的人群互相簇拥着向里侧挤来。 君羽无奈的挣脱开前后人群的桎梏,狠命动了动身子,偏过脖颈向后一瞧。 好家伙!满目所及竟然全都是黑压压的无数颗脑袋! “挤挤挤,你们以为是妇人的乳^沟,挤挤就会有的啊?” 耳边凌乱的喧嚣声,妇人大汉的吵骂声,此起彼伏,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好吧!君羽听着那些****不堪的话语,不自觉的摊了摊手臂,现在门口这么多人,哪里还能够出的去? 幸好,她动作够快,已然抢先占据了大厅内靠近中央的两处空位。 君羽将阿九从拥挤的人潮中拽了出来,抚正他肩膀,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之上。 随即,擦了擦额上汗滴,君羽眉眼一挑,却有些无语,这祁水城的拍卖会确实不负盛大之名啊! 从入门到现在,根本不用自行走动,就靠着人群互相推搡拥挤,自然而然就到了大厅中央。 倚靠在椅背之上,君羽放松的呼了口气。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她眼锋一转,便留意到一楼内座位分布的特殊之处。 最靠近拍卖台的第一排座位,从君羽这个方向看去,那些人竟都穿着不同类型的锦衣华服。 当然,这些衣料定然价值不菲。 看来这第一排所坐之人定然都是祁水城的有钱土财主,当然也便是传说中除了钱啥都没有的土豪暴发户! 当然,第二排的位置自然而然坐着的便是此次拍卖品的所有者们,也就是俗称的卖家。 此时,大厅最里侧的拍卖台上虽然还空无一人,但下方的座位早已被蜂拥而至的百姓占满。 君羽不经意回首瞅了瞅阁楼门口,数十位守门护卫威风凛凛、刚正不阿、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两侧。 “恩。”回过头来,君羽递出指尖敲了敲座位把手,“这防护措施,到做的还算不错!可以有效的遏制哄抢拍卖物的行为!” “不过……” 她悄然抬眸又瞥了瞥四周喧嚣吵闹的祁水百姓,从他们所穿的衣料质地看来,并不像是能够拿出大量银钱前来恣意挥霍的人。 所以,若君羽没有估计错误,这绝大多数的平头百姓只是来瞧个热闹吧? 毕竟,祁水城作为通商口岸,流动人员众多,人数密集。 因此,无法限制参加拍卖之人的身份,也便是人人都能进场。 而寻常百姓平日里根本无缘得见这种盛况,再加上如今没有了身份高低、贫富贵贱的限制,自然而然所有的百姓都想要进入拍卖场地,来见见世面喽! 那就无怪乎,今日的拍卖大会,会有如此多人了! 此时入场的所有人员,早已各自寻好座位,一一就坐开来。 当然这拍卖场地也确实够大,要不然早被挤破了! 方才那人流攒动哄抢入门的架势简直绝了!堪比天朝春运盛况,且有过之无不及啊! 君羽相当赞同的颔了颔首,刚才那一番人潮人海的厮杀确实耗费体力! 她下意识喘了口气,挽起袖管擦了擦额上汗滴。 思绪一滞,君羽突然想起身旁阿九,他从入门到现在一直死死攥着自己衣袖。 随后,君羽沉沉叹了口气。 每每遇到人多的场景,阿九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永远将头死死埋在胸前,一动不动。 ------------ 第19章 喜好男风 不过,君羽却不强求,这种场景之上人数众多,人人陌生。她没有办法去苛责阿九勉强接受,笑脸相迎。 再者,自闭症之人不能轻易强迫,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君羽只能一遍一遍轻拍阿九肩膀,给予他放松心情的安慰。 此时,场地门口似乎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铜铃声。 随后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炸响在身后不远处,君羽偏过头便看到阁楼门口的几名守门护卫,正在奋力紧拉两侧大门,企图关闭厅门来封锁住拍卖场地的入口! 方才那声叮咚悦耳的铜铃之声,看来是告知大家时间将至,拍卖大会马上便要开始,速速抓紧最后的时机入场。 当然,祁水城的百姓以及从各地来此的商人定然早已熟悉这番规则,知晓这入门是有时间限制的。 若封厅之前来不及进场,便会被关在拍卖场地之外,进不了拍卖阁楼。 所以之前那群人才会如此赶时间,匆匆忙忙往里挤吧! 此时,拍卖场地的大门已然被完全关闭,君羽与阿九两人现在是想出也出不去,想走也走不了喽! 正巧君羽也甚是好奇大秦王朝的拍卖盛会,到底会拍些什么?卖些什么? 那么便安心静坐全当瞧个热闹,看个乐子吧! 阿九僵硬的身子终于得到了缓解,他眉眼一弯,干净坚韧的水眸对着君羽眯起了细微的笑意。 君羽叹喂一句,用手臂支起下颚四处打量起来,眼珠一转,视线上移。 竟发现二楼几座包间之内灯火闪烁,攸的明亮了起来! 那里视线开阔,方位隐蔽,看来能够坐在包间里的人,比之一楼大厅第一排所坐之人,地位高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若估计不错,能上得了二楼的人不单单要有钱,身份地位也不能太低。 当然,这些人啊!肯定是能够叱咤风云、可以数得上号的响当当的人物! 此时,二楼包间雅阁之内。 五彩云锦铺就的地毯,迷离奢华。黄金龙鼎香炉,正散发着如烟如雾的香气,仿若梦境。 “我说公子,学院马上便要开学,咱们途经至此,干嘛没事凑这个热闹?”菱花窗旁的鲛纱帘帐之后,站立着一位青衣小厮。 他正用着懊悔不解的神情,瞅着身旁的紫衣华服男子,瘪嘴出声。 “恩,长空,那我们便走吧!” 被唤作长空的青衣小厮咧了咧嘴角,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公子,这拍卖场地的门都已经关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啊?” “恩,长空,那没办法了,只好留下了!” 闻言,青衣小厮喜悦的脸庞一瞬间垮了,“公子,您不要作弄长空了,好不好?您一定有事才会来此?要不然为何特地到这来?” “恩,长空,这次总算猜对了。” 青衣小厮被彻底击垮,战斗力直接降低至零。 他呻^吟的揪着鲛纱帘帐,喏喏嘟囔,“公子这回答问题的水准堪称当世唯一,绝无仅有!” 长空低着头颅做听话小厮状,画着圈圈诅咒该死的守门护卫。 干嘛没事关门?干嘛恰好在他们想走的时候关门! 哎哎哎…… 窗户不远处的座椅之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位俊美淡定的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五官深邃,面容清绝,一双杏眸波澜不惊,温和淡雅。锦缎如墨的发用紫色玉冠绾在脑后。 他倚靠在雕花木椅上的身影,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淡远飘忽的画卷。 紫色锦衣的袖口绣着温润如玉的君子兰,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向窗外瞥了一眼,淡淡一笑,视线却越过鲛纱帘帐定在一楼的拍卖台之上。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另一所包间之内。 此时鎏金软椅之上正躺着一道金灿灿闪亮夺目的绿衣身形,绿衣男子眼底青紫一片,看来不是辛苦受累所致,便是纵欲过度,奢靡亏空了身子! 这绿衣男子的身旁竟团团围绕了八九名容颜俊逸,身材纤长的小倌! 门口两侧也站立了数名凶神恶煞的大汉,似乎正是这名绿色锦袍少爷的家奴间保镖! 这性情乖张,喜好男风之人。不是他人,正是闻名祁水一方,响彻长川一岸的公孙员外之子,祁水城一霸,公孙敖! 公孙敖将手臂流连于身前小倌的胸口,然后缓缓下移。 那名小倌似乎无比抗拒,无比大力的挣扎了一番,公孙敖彻底怒了,竟然死命紧抓身前小倌的头就向身下凑了过去! 不多时,公孙敖身子仿若痉挛般,剧烈颤抖了半响。随后,他仰靠在椅背上重重舒了一口气。 眉眼一眯,公孙敖冷哼一声,竟然抬起腿脚一脚踹翻了身前小倌!直接拿起软椅边沿搭着的帕子便擦了擦双手。 此时,几名守门的家奴齐齐对视一眼,自觉忽视鎏金软椅之上的一片狼藉。 琢磨了半响,其中一名最为健壮的大汉终于率先开了口:“少爷,小的们都已经仔细瞧过了,这一楼大厅之内都是些平民百姓,其中多数男子面貌丑陋,实在不忍直视。” 大汉又瞅了瞅公孙敖身旁的几名小倌,“少爷,那些男子的容颜简直连几名小倌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呀!今日只怕白来一趟了!哎……” 大汉沉沉的叹了口气,径自摇了摇头。 公孙敖责令身前亲信伺候他穿戴好衣衫,随后,他搂起一名颤抖不已的小倌,轻飘飘一侧身便转换了方位,坐到了菱花窗旁的椅凳之上。 看其身形动作,迅猛而疾,可推测出定然身手武功非凡! “你们懂什么?小爷我今夜本就是来拍卖物品的。恰好全城的人这时都聚集在此,还有不少外乡之人,这个时候顺便寻找寻找美男,最为恰当妥帖。你说是不是啊,小宝贝?” 公孙敖挑起怀里小倌下巴,轻佻说道。 那小倌身子瑟瑟发抖,似乎不敢轻易开口,只怕一旦说错,又要遭受残酷狠辣的千般羞辱和万般毒打! “哑巴了!说啊!”公孙敖厉声一喝,眉眼阴沉一眯,仿若被这名小倌所激怒。 公孙敖冷哼一声,攥紧这名小倌的头发,一把就将他甩到了身后的床榻之上。 公孙敖抬起下巴,对着守门的几名大汉虚指一点,“你,你,你,小爷今日奖赏你们!你们三个今日便好好享受一番吧!” 三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摩挲着手心,无比狰狞的冲着床榻之上的小倌扑去! “啊!公孙少爷,饶命,饶命啊!唔唔……” ------------ 第20章 那个畜生 小倌的惊呼之声顿在此处,似乎被人死死捂住口鼻,无法在发出一丝声响。 拿起桌边酒杯,亲自斟满,公孙敖大口的饮了一杯。 随后,公孙敖唇角阴婺一勾,转身,视线透过菱花窗的一角,同样定格在一楼拍卖台中央。 他身后床榻之上,层层叠叠如烟似雾的帐幔,飘逸飞舞随风摆动, 床榻吱嘎吱嘎震颤不停,隐隐有专属于发狂大汉的嘶吼低喘声遍布在那一方! 床榻不远方,剩余的几名小倌紧闭双眸,死死抱紧颤抖不止的臂膀,咬牙切齿的蜷缩在一处。 此时,下方一楼。 大厅内最里侧的拍卖台上方,水晶灯突然明亮闪烁起来,金碧辉煌,光彩琉璃。 就坐在椅凳上的所有人被乍眼的光亮吸引了注意力,竟不自觉的齐齐抬眸看去。 只见从拍卖台后方的内室,缓缓走出一位老者。身材中等,头发与胡须已然花白,面带和蔼笑意,可称得上颇有可亲可敬之态。 见此,四周嘈杂议论的声响越发大了。 坐于大厅中央的君羽,不经意侧耳,便听到了旁边两人的谈论之语。 “这一次拍卖盛会竟然是于老亲自主持!看来呀,今夜定然是有相当贵重的东西要竞拍喽!” “兄弟,这于老是谁?” “于老啊!是我们祁水城有名的大善人,也是这家拍卖行的行长。喏,旁边那座祈福祠堂啊,也是他修建的!” 拍卖台上,于老庄重敬意的整理了一番衣襟袖口,清了清嗓子后,朝大厅前方以及二楼包间各鞠了一礼。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今夜啊!又是一年一度的六月初六祁水拍卖会。小老儿我不负众望,亲自来举行这一次的拍卖盛会。欢迎远道而来的各位商客以及买家们!” 于老捋了捋花白胡须,开始默念开场白。 大厅之内的喧哗一瞬间尾音,众人都刻意压低了声息,等待于老接下来的对话。 于老毕竟久历世事,这种情况下,当然懂得怎样更好的调动全部人员的注意力。 见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转首,注意力也都汇聚到了拍卖台之上,于老心有成竹的一笑,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直接进入了拍卖主题。 “各位,今日我们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出自铸剑圣手蓝田大师之手,大秦兵器谱排行榜上位列第二的,含光剑!” 于老一挥衣袖,身后早有一名青衣小厮恭敬谨慎的手捧银盘走上拍卖台。 那银色托盘之上,放着一柄两尺余长的软剑。 剑身透明纤薄,隐隐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锋利寒气。 若不是剑身顶端套着难以隐藏的剑柄,只怕无人能看得清软剑的具体方位! 这种透明度似乎已然接近人眼视觉的极限!若不仔细观察,定然不会有任何察觉! 也就是说若将这把剑藏在腰身,出其不意随手一抽,定然见血封喉,能够击杀敌人于无形! “玄青大陆,以武为尊。蓝田大师的铸剑名头相信在场诸位定然早有耳闻。今日这柄含光剑便是蓝田大师亲自锻造。削铁如泥,断发如缕。最重要的一点,剑身透明,便于隐藏,若出的手,必击杀之!” 于老环视了一圈大厅之内所有人,叹喂的捋了捋胡须。 “拍卖底价五万两起,诸位若有意,现在便出价吧!”于老对着前排的暴发户土豪们拱了拱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倚靠在座位之上的君羽却微微有些震惊,先不考虑价格高低,就说这剑身得铸造到多么纤薄的程度,才能呈现出如今这种透明的状态啊! 果然,没有了先进机器的帮助,人类的潜力才能够被激发到无限大! 君羽在这片大陆行走,难免需要一件傍身的武器。 这柄软剑不论质地,抑或用于偷袭的猥琐精妙之处,似乎都相当适合君羽! 而且这名字取得也相当精妙,含光,含光,实则没有光! 但那起拍价格实在高的离谱,君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捏了捏自己腰中荷包仅有的二两银子,听着前排此起比伏的提价之声。君羽仰头望天沉沉叹了口气,“果然有钱的主不论何时,永远都是被宰的货!” 她却不知,现在的自己也已经成为了有钱的主。 就在方才客自来酒楼客房之内,她的行李包裹中早已被某世子塞满了数叠银票,而且面额都相当的大哟! 这把含光剑最后以四十万两的高价,被二楼包间之上,一位被称为公孙少爷的人获得! 君羽旁边恰好坐着几位长舌妇人,她们正叽叽喳喳谈的火热,乍一听拍卖台上于老宣布公孙少爷获得这第一件拍品后,竟然齐齐压低嗓子,低猝了一句:“公孙敖那个畜生!” 闻言,君羽不禁有些好奇这公孙敖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垃圾到人人咒骂,沦为畜生的地步? 当然,此时拍卖台上的于老已然责令身旁小厮,将拍品送上了二楼。 众百姓却都在暗处叹息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便开始拍卖下一件拍品,这第二件拍卖品,是万年入药的灵芝,虽说并没含光剑那般极品,却更加受暴发户们喜爱。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贵人们一般很少亲自习武,毕竟有钱好办事,可以一掷万金全国撒网,招聘几个武术出众的人作为护卫,保护他们的安全。 所以,方才那柄含光软剑也就是习武人之间互相拍拍,其他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可不好那口。 但这万年入药的灵芝可就不同了!贵人们无比重视自己的身体,视大补之药如命。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最后,这万年补药竟以超过自身的价值,二十五万两被一位肥头大耳,身旁五六名姨娘环绕的土豪老爷拍走! 经历了前两次的拍卖后,君羽神情有些泱泱的,毕竟她也就是凑个热闹。 再者这拍卖盛会美其名曰拍卖,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堆有钱的主互相叫价。 一楼剩余的其他人估计与君羽的心态相同,旁观看戏,看傻子花钱玩! 想到此,君羽瞥了眼身旁低头数蚂蚁的阿九,便要半阖起眸子,歇息养神。 谁知眼梢微挑,睫毛潋滟弧度间,双眸一眨,君羽似乎瞧见从拍卖台后方的内室中,跑出来一团银白色的小东西! ------------ 第21章 银白小兽 这团小东西奔跑的速度相当之快,避过所有人的眼,噌的一下窜到人群座位之中,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君羽清眸一凛,眼中光彩斑斓。她似乎模模糊糊中瞧见了那团小东西的样貌。 君羽眼眸瞬间放大,不,不是吧!有没有这样离奇?有没有这样玄幻? 那好像是一团银白色的小兽! 君羽只觉得额头上黑线满满,她甩出衣袖擦了擦额角。 “恩,估计是眼花了!” 压下心中惊讶,君羽镇定之余,忽然听见此时拍卖台上,于老和蔼敦厚的嗓音传来。 估计现在又开始拍卖下一件天材地宝,世间灵药了吧! 君羽倚靠在椅背之上的身形一滞,突然之间,只觉裤脚处一阵蠕动。 电光火石之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她腿腕一路上爬,嗖的一下钻进了她怀里! “天杀的,又被袭胸了!”君羽迅速低头,银白色的一团虚影擦着鼻尖而过,跳跃闪动恰巧窜进了她的前襟! 君羽脑海中一瞬间闪现无数个念头,真他妈的的见鬼了,什么事都会被她碰见! “什么东西?难道之前我并没有眼花?”君羽屏住呼吸,嘴角微抽,刚要伸进怀里将那小东西拎出来。 怎料,此时拍卖台之上传来几声骚动。 君羽探耳一听,似乎是即将开始竞价的一件拍卖物品失踪了! 隐隐约约,君羽好像听到一句,什么那东西是无意中从南疆国得来的,本来是准备拍卖给各家夫人小姐作为宠物一用的,现在它竟然自己跑了! 然后便是于老安慰那名卖家的话语,大体是说那东西也就是个宠物,并不是什么贵重稀有罕见的物品,就算拍卖不一定有人会竞价,所以无所谓丢失与否,继续举行拍卖大会才当为先。 那名提供宠物的卖家同意的颔了颔首,反正就是个小兽,跟家养牲畜没有什么区别,有人能买就怪了! 因此,这名提供商品的卖家也不再纠结,安分的回了拍卖台后的内室。 那边厢,拍卖台之上久经风雨的老油条于老,早已笑脸相迎,见机行事,将此事翻了个篇,继续开始拍卖下一件物品。 而君羽却有些无语凝噎,她瞟了眼四周,又瞅了瞅前胸。 若估计不错,引起方才拍卖台之上如此大动静的罪魁祸首,其实,也许,好像,现在就在她怀里吧! 君羽清了清嗓子,又鬼鬼祟祟的瞥了瞥四周众人。 临近自己座位的几名祁水城百姓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视线仍旧全神贯注的定格在最里侧的拍卖台之上。 君羽悄悄的呼了口气,又凝了眼身旁一动不动、低头静夜思的阿九。 这才敢伸进怀里,将那小东西一把抓了出来。 这小东西仅巴掌大小,通体银白色,身形很似小貂,四只短腿相当短小,银白色的毛发浓密顺滑,微微泛着银色的光芒。 此时小东西伸出肉嘟嘟的小掌,锋利的两只小爪子正紧紧裹着一枚瓷瓶! 似乎察觉到自己变换了方位,银白色的小兽脑袋微偏,毛茸茸的耳朵一瞬间竖起。水灵灵的双眸之间,碧波荡漾。 它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君羽,眼珠微动,漆黑如墨。 随后,银白色小兽突然朝君羽呲了呲牙,抬起肉呼呼的前爪,指了指拍卖台,又指了指自己。 它在君羽掌心上蹿下跳,似乎是在愤恨的控诉自己因为贪吃而被抓,险些被卖的事实! 不过,银白色小兽除了用动作手势指点外,并不发出一丝声响。 君羽叹喂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惊讶这只小兽竟如此有灵性,如此机敏! 或许,她捡了一块宝! 君羽唇角微勾,眸光一闪,忽然注意到这只小兽两爪间裹着的东西。是那瓶风间离送给自己的上好灵药! 银白色小兽如今正张开银牙,叼着瓶塞死命的撕扯,似乎是要打开瓶塞,吃里面的药丸! 它小嘴鼓囊囊的咬着红色瓶塞,灵动无辜的双眸还不停的偏过头瞅着君羽,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君羽无奈磨牙,这小东西用如此水润惹人怜爱的眼光盯着她,她只觉有些呕血。 这瓶药是治疗伤患的奇药,若这么轻易就给它吃了,只怕君羽会心疼的吐血! 瞅着小家伙憋屈可怜的模样,看着它那副讨好自己的表情,君羽将指骨捏的声声作响,休想卖萌! 突然,似乎想到什么。君羽眉眼一眯,从腰间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睇眼瞄了瞄四周。 随后,君羽悄无声息小心翼翼的将油纸包打开,凑到了银白色小兽的鼻尖。 这油纸包裹之中,装的正是方才放天灯之时,她特地买的祁水城特色小吃,本来是准备给某位离世子拿回去尝尝的。 但如今的情况下灵药珍贵,千万不能浪费!只能先将小吃,献给这只银白色的小兽了! 而且……君羽下意识瞥了眼小家伙银白色的毛发。 方才第一眼见到这锦缎般柔滑的银白色的毛时,君羽脑海中一瞬间,似乎浮现起风间离那双深邃隐隐蹙着银亮的凤眸。 银白色的动物实属罕见,银色的瞳孔更是绝无仅有! 或许就是这份与风间离相同的银色,或许就是这份无比熟悉的依赖感,促使君羽莫名的怜惜这只小兽。鬼使神差间,君羽并没有丢掉小家伙,也没有将它重新送上拍卖台。 那厢,银白色小兽正一把摊坐在君羽掌中,抱着瓷瓶使劲努力的咬啊咬,圆溜溜的眸子闪闪光亮的盯着君羽,双耳灵活可爱的竖起。 听见君羽发出的动静声响,银白色小兽鼻尖轻轻一嗅,随后就扔掉了爪中的瓷瓶,双腿绷直起身,便要朝君羽手中的东西啃去。 君羽眉梢一挑,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小家伙真的是枚吃货!估计是贩运途中被饿久了,才会看什么都想吃。 而小兽正好钻进了她怀里,碰到了这瓶灵药,才会抓在爪中不放,想要吞了药丸解饿罢! 思绪一滞,君羽迅速将手中油布包裹着的鸡腿,扔在了座位底。 银白色的小兽小短腿一伸,迅速从她掌心站了起来,嗖的一下也钻到了座位底。 君羽随机应变,墨澈的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她快速拿起被小家伙丢掉的瓷瓶,紧紧攥在了掌心。 ------------ 第22章 打滚卖萌 “吱吱……” 有窸窸窣窣的,很细小轻微的咀嚼声响,接连不断的从座位底下传来。 君羽勾唇轻笑,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望向拍卖台。 不过,她清浅分明的眸子一转,隐隐含着抹促狭。 就委屈这个会卖萌,会撒娇的银白色小兽,让它在座位底下大快朵颐的吃吧! 君羽似乎不经意打眼一扫,又瞥了眼四周众人。 如此一来,银白色小兽躲在了座位底下,不仅可以防止被他人发现,也可以更好的护住小家伙的安全。 若有人企图将小家伙重新送上拍卖台也是不能了! 君羽含笑的摇了摇头,看着掌心包裹的药瓶,眉眼中有些许不自然闪现。 “风间离那个家伙,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估摸着他现在已经躺在客自来酒楼唯一的一间客房中,安歇就寝了吧!” 君羽微微蹙了眉,眼珠微转,掌心一收,将瓷瓶小心妥当的揣在了腰间。 随后,君羽竟呲牙咧嘴的瞅了瞅座位下部,心中思虑:“吃完东西后,小家伙就要狂奔逃命了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银白色小萌兽,好走,不送啦!” 此时,拍卖场地中的气氛开始高涨起来,大厅内就坐的平民百姓也开始情绪激动,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鼓噪之音。 拍卖台之上的水晶灯越发的颜色变幻,五彩斑斓,散发出的灯光也愈发的闪耀夺目,光亮人眼。 拍卖台中央站定的于老也开始眯起喜悦的双眸,捋着振奋微翘,花白绵长的胡须,一遍一遍对着竞价的暴发户们颔首微笑。 二楼包间内的贵客们,也频频加价竞拍,场面一时无两,拍卖会似乎已然进行到了高^潮之处! 君羽也跟着下意识的拍了拍手,水军捧场嘛!谁不会啊? 谁知一瞬间,只见嗖的一下银白色影子闪过,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又顺着君羽的裤腿爬回了掌心。 君羽只觉手心一暖,指骨间细腻柔滑的绒毛触感,很是舒服。 君羽稍稍俯低头,瞅着掌心。 那银白色的小东西正趴在君羽手中,尾巴可爱的左摇右摆。 一只前爪还搭在君羽衣袖的边沿使劲蹭着,似乎是想要把肉嘟嘟的小爪上染着的食物油迹擦拭干净。 当然,君羽的袖口被小东西自然而然当做了纸巾、抹布! 君羽瞥了眼袖口的点点斑驳油渍,面色瞬间僵了下来。她只觉有些无语凝噎。 “这小东西吃完了食物,怎么还不跑?正常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企图回到家乡跟它的宠物爹娘团聚吗?现在小东西仍然留在这里,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仿若察觉到君羽的惊讶与不开心,银白色的小兽圆溜溜的眸子一眨,在君羽的手心前后翻了两个滚,而且还伸出短小精悍的爪子,摸了摸毛发不甚浓密的肚皮。 朝着君羽露出了上下两排银牙,似乎相当开心。 君羽无聊的瘪了瘪嘴,淡淡的睇了一眼银白色小兽,“别想通过撒泼打滚讨好我,别想通过卖萌来讨好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心中却暗道:“小东西如此高兴看来是吃饱了!这一番撒娇耍赖难道它是想跟着自己?就一顿鸡腿,这小东西就想把自己卖了?” 银白色小兽看着面无表情的君羽,似乎伸出小爪挠了挠头,随后它竟然将小短腿一缩,乖巧毛绒的耳朵悄悄的下滑,小心翼翼的趴在君羽掌心,可怜兮兮的盯着君羽。 那意思好像是我要跟着你,跟定你了!跟着你不挨饿,跟着你有肉吃! 君羽抽了抽嘴角,思绪转瞬一滞,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方才那一幕,这小东西是从拍卖台后方的内室里跑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若估计不错,动物都是锁在铁质的小铁笼内。 而这银白色小兽能够逃脱出来,若不是有人一个不留神不慎的打开了铁笼的锁,便是小东西自己逃脱的! 那么说…… 君羽眉梢一挑,凝了眼掌心小兽呲牙咧嘴讨好耍赖的嘴脸,视线下移,定在那一口银白可爱的牙齿间。 若估计不错,是贩运途中小兽自己用牙齿一点一点磨断铁丝跑出来了的! 突然间,君羽呼吸一滞,好家伙! 看这小兽仅巴掌大小,估计也就几个月的兽龄,竟有如此坚韧的持久力,如此敏锐的头脑力! 而且若估计不错,牙口也相当好,看来它是一个挺有意思、挺机灵的小兽。 思绪至此,君羽面容上的疏离僵硬稍缓,抬眼看了看火热的拍卖场地,起了戏谑一番这银白色小兽的心思。 君羽薄唇微启,眉眼一弯,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打了个旋。 君羽心中却有些含笑,暗暗认定小东西是不会理解,她这一番动作的具体含义滴! 微微放松倚靠在椅背上,君羽笑眯眯的用一只手臂环胸,等着银白色小兽自己羞愧,自行逃跑! 谁知,小东西可爱的抬起前爪拍了怕自己胸口,高傲的将小脑袋一扬,毛茸茸的小耳朵一竖。 然后四脚朝天,短小的双蹄一个用力,小屁股一扭,在君羽的掌心来了个四百八十度大翻身打滚! 一个接一个的翻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看银白色小兽的模样,简直兴奋到了极点,认定自己猜准了君羽的心思,也认定了自己翻得越好君羽就会越高兴。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银白色小兽完成了一个四百八十度的大翻身,又接着展开了一个全身转体七百二十度高难度动作! 巴掌大的小东西在君羽掌心一遍一遍不知疲惫,欢快恣意的翻腾着,银白色的绒毛飘然擦过君羽的肌肤,似乎有微微的暖意渗入她心。 君羽低眸无语的望向掌心,翻了个白眼。纤细的指尖摸了摸下巴,悄然低笑两声。 “这只呆萌的银白色小兽,倒真的猜准了自己的心思!” 方才君羽探出手指在空中打了个旋,表达的意思,其实真的就是让这小兽来翻个滚瞧瞧! 暗自瞅了眼银色小兽圆滚滚的肚皮,君羽双眸微闪,“小样儿,任你在机敏聪慧,还不是尽在我手!” 看着掌心银白色的毛发,君羽心中突然一叹,若是风间离那厮遇到了这种装傻卖萌的小兽,只怕会千般无奈,万般无解,没有任何办法吧! ------------ 第23章 且跑且珍惜 “恩……” 君羽摩挲起下巴,然后眉头紧皱,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经此一想,君羽只觉犹如醍醐灌顶,某世子的行为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终于,让她想到了对付此种撒泼卖萌小兽的绝杀妙计。 君羽面上微笑的表情瞬变。她眉眼一眯,用着死气寒凉的眼神直勾勾的怒视着银白色小兽。 以往,每当某世子板着脸,用着这种清冷凛冽的眼光注视他人之时,十人中最少会有十一人感觉周身空气桎梏,瑟瑟发寒。然后不自觉抱紧臂膀,逃离而去。 那今夜便让君羽也实验一番眼神的杀伤力,看一看这眼锋到底会有多么大的威慑? 最重要的一点,君羽睫毛微挑,瞟了眼小东西全身银白色的绒毛。 就冲着这份与风间离瞳孔相同的颜色,她也不会冒险让小东西留在自己的身边。 今夜拍卖会之上人多眼杂,若是银白色小兽真的被发现,那岂不是又会被送上拍卖台?那岂不是糟了? 思绪至此,猛然间君羽眼梢微挑,头颅微偏便瞅见了大厅左侧上方,正打开的一扇窄小天窗。 那处窗户相当狭小,估计是拍卖阁楼中用于通气换气一用的。 对于正常的人类或许无法通行,但对于手心中某个巴掌大小的小兽来讲,从那里钻过去,简直轻而易举。 如今,大门被封,而且有重重护卫把守。 银白色小兽想要逃出去,无法通过正门,那么只能通过那里的小天窗了。 想到此,君羽也不再耽搁,最后瞥了一眼翻滚撒娇的小东西。 随后一甩衣袖,君羽佯装愤怒,冷哼了两声,一把便将手中银白色的小兽像天窗那方抛了出去。 逃跑虽易,活命不易,且跑且珍惜! 同一时刻,位于君羽左侧的一众祁水城百姓,恍然间只觉头顶有一团银白色光芒忽闪,急速掠过,嗖的一下窜到墙角不见了踪影! 而君羽身旁另一边坐着的几位长舌妇人,恰好有带着自家孩童来瞧热闹的。 看到头顶银光一闪,几名孩童竟然在暗处鼓起了掌,张开一鼓一鼓的小嘴,齐齐嘻嘻笑道:“娘,娘!快看,有星星飞过……” 大厅内坐于中央的一群人,被几名孩童嗓音所震,齐齐抬头仰望阁楼楼顶。 有人大声嘲笑的,有人装作精于此道的,也有人跟着起哄拍手叫好的。 而站在拍卖台上的于老,正在准备介绍下一件拍品,一个晃神不留意间也听到了几名孩童稚嫩无辜的惊呼。 于老淡定的咳了两声,这一嗓子轻咳,将所有百姓诧异迷茫的思绪唤回。 众人收回心思,再一次齐齐望向拍卖台。 于老仙风道骨的捋了捋胡须,和蔼一叹:“大家估计眼花看错了,群星高挂天际,哪里会出现在阁楼之内?” 于老毕竟是祁水城名声显赫的慈善家,一般的百姓哪里有胆质疑,又哪里会质疑于老的回答? 众人听着于老这般解释,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也跟着同意般的点了点头。 谁知,嘈杂混乱的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一道莫名其妙无比促狭的嗓音:“非也非也,这星星啊,不仅能够出现在阁楼之内,而且还能唱呢!于老,那……你会唱小星星吗?” 此时阁楼四角灯火闪烁,拍卖台之上水晶灯五彩斑斓。 于老波澜不惊久历世事的脸颊,一瞬间僵了又僵,终于失去了几十年来的理智分寸:“放肆!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于跟老夫顶撞!老夫在祁水城的地位可是说一不二的!小星星不是铺散在天空之上吗?哪里能唱?又怎么能唱?有能耐你唱一个啊?” 于老苍老的脸颊气的红一块紫一块,他胸前起伏不停,倚靠在拍卖台之上喘息急促:“现在这些个年轻子弟,怎会如此品德败坏,如此胡言乱语,如此没有规矩啊!气死老朽了,气煞老朽了!” 拍卖台旁站立的小厮赶忙上前点头哈腰的,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的,一顿献殷勤。 于老愤怒的脸颊终于缓和了不少。 此时人群之中的君羽却暗自放低嗓音,抽了抽嘴角。 方才众人竟都留意到了那团银白光芒,为了防止有心人发现端倪,小兽无法安全逃脱。 君羽这才放开嗓子,在喧嚣惊诧的人群里喊出那么一句话语。 如今,众人的注意力被轻松转移,相信银白色的小东西早已爬上天窗,逃出去了吧! 君羽瞅了眼身旁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的阿九,随后也跟着俯低头颅,埋首做痴呆状。 大厅之内坐了如此多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方才大家都在仰头望天,寻找那颗传说中的小星星,能有人发现是她喊的那一嗓子就怪了! 君羽正是拿捏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喊话,转移众人注意力。 如今看来,这一举措不仅达到了君羽心中所想,更甚将某个拍卖台之上的老前辈激出了本性! 果真和蔼可亲,乐善好施,慈眉善目都是骗人的,这位于老可是真真的自视甚高,看不起任何人哟! 而此时左侧墙壁天窗之上正在爬行的某只银白色小兽,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偏,耳朵一竖,便瞧见了无数个正在思索小星星如何唱的祁水百姓。 小兽水灵灵的瞳孔一眨,啾啾的低叫了两声,探起一只短粗的小爪挠了挠头部,似乎也在努力思索这个疑难问题。 乌黑的双眼闪啊闪,银白色的小兽高高的抬起柔顺可爱的尾巴左摇右摆。 随后,它爬在墙壁之上深深的望了一眼君羽所在的方向,小脑袋一扬,感激感谢的呲了呲牙。 银白色小兽刚要顺着小窗口爬出去,一瞬间却闻到前爪厚厚的肉垫处那抹似有若无的芝兰香中,有一股浅淡特殊的清香。 小兽低头瞅了瞅前爪,突然想起这丝香气似乎来源于方才那个黑衣笨女人。 感觉相当亲切,相当熟悉,银白色小兽的脚步一顿,圆润的眸子隐隐颤动。下一刻,小兽已然朝着天窗相反的方向爬去。 反正它并不认识回南疆的路,南疆也据此数千里之遥,而且以它这副小猫步,还不知道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南疆呢! 若是回去的途中,再被某些利欲熏心的人抓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它回不去南疆,不过,等日后,它可以让笨女人与它一起去南疆。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跟着那个黑衣笨女人有肉吃! “吱吱,别以为扮成男装就无人知晓。”小兽双眼无辜的眨呀眨,方才它钻到了君羽的怀中,恰巧碰到了君羽已然开始发育的前胸! 小兽无奈的抖了抖身子,张牙舞爪的哀叹:“啾啾,实在是太平了!” ------------ 第24章 压轴拍卖品 当然,此时的君羽正蜷缩在椅背上做痴傻呆萌状,她根本不会想到,墙壁之上正有一只银色小兽在默默念叨,碎碎念的嫌弃她胸太平! 不过,显然可以料到,若君羽知晓这蠢萌蠢萌的小兽心思后,只怕会气的吐血,顺带将小兽一举拍飞! 四周嬉笑的声音渐渐小了。多数人已经停止了谈论,仰头望天,在心中不断的回忆,平生这几十年来可曾有听过谁人会唱小星星?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众人挠头叹气,终于得出结论,会唱小星星之人真乃奇人也! 瞧瞧拍卖台之上,踌躇不止,眉头紧皱的于老。众人开始在心下叹喂:“看看哟,连于老这么久历世事、学识渊博的人,都被这道题难倒了,可见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们的眼光实在太鄙陋啦!” 大厅之内的所有祁水城百姓,在这一夜里,心思转了无数个弯。 最后终于达成一致,得出一条精辟结论:以后判断一个人是否才学渊博、是否为鬼才之料,只需问他一句话便可。 “这位大人,你会唱小星星吗?” 若会,那自然是有奇闻见地的有识之士。若不会,干脆从哪里来回哪去,别再装什么学识渊博的大尾巴狼了! 众人又齐齐低头瞅了眼拍卖台之上的于老,心中一叹:“装,你继续装!” 自此,曾经装作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于老。终于在这一夜里破了功。 于老虚伪的脸面,便在君羽不经意轻飘飘丢出的一句话语中,彻底被撕碎开来! 从此后,祁水城百姓每每提到于老这个名讳,都会不自觉的撇撇嘴,朗朗高呼:“于老那个装叉的大尾巴狼!” 当然,此时的于老终于回过神来,板正面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咳咳,咳咳!” 沉寂,一楼大厅内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这没有人附和的沉寂之中,于老无奈的厚着脸皮伸出手掌,轻拍了两声。 封闭的拍卖阁楼内突然间昏暗了下来,只余拍卖台上几盏硕大璀璨的水晶灯。 “咳,各位瞧好了,今夜这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卖品马上便要登场了!”尴尬又带着无比激动的嗓音响起,于老伸出手缓缓掀开了身旁小厮端着的银盘。 刹那间,正低头装傻的君羽,只觉大厅之内黑暗漆黑的四周,突然被一道金光闪闪,闪耀夺目的光芒照射。 那金色的光芒犹如栖霞万丈,迎面而来,逼近人眼,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君羽突然一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闪亮? 白皙的锦绸遮布被掀开,金色的光亮晃动人眼,璀璨琉璃,隐隐照亮了整座大厅。 那金色的光芒之中,一枚通体金色的扳指正静静搁置在上方。 “经过多位专业大师的鉴定甄别,终于可以确定,此乃十年前西魏王朝覆灭之时,所丢失的西魏皇室振国之宝,金玉扳指!” “哗……” 于老的话音刚落,大厅内坐立的众人们已然开始交头接耳,吵闹轰响。 第一排的几个暴发户们甚至于激动的跳了起来,无比喜悦的蹦了又蹦。 而君羽却有些面无表情,抬眸瞅了瞅激动的忘乎所以的众人们,就是个扳指至于吗? 虽说这扳指通体金色。金色玉石世间难求,肯定价值连城,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在君羽眼中或许这枚什么金玉扳指,都没有第一件拍品含光剑,来得有用实惠。 君羽无奈的掏了掏耳朵,刚要在心中低叹一句这个祁水城的拍卖会也不过尔尔,没有什么精彩之处。 谁知却被身前一阵大声的议论喧哗之声,吸引了注意力。 “金玉扳指,竟然是金玉扳指!” 那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就是传说中,那个能够开启玄青大陆隐藏宝藏的金玉扳指?” 那人双目瞪直,死死的盯在拍卖台的托盘之上。 “就是那把宝藏钥匙,就是那枚丢失了十余年的西魏国至宝!” “天哪!”这名拍卖者一个激动,话音还没落,被大喜大怒冲击,竟然没受得住,双眼一翻直接昏倒在了椅凳之上。 君羽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丝丝的撼动,原来如此! 她终于了解到这些人的激动之处,如果方才那个汉子所言是真的的话。 这枚扳指,若真的是某处宝藏的钥匙的话,那就可以理解这些人为何如此亢奋了! 宝藏的钥匙哎! 那不就意味着拥有了这枚扳指,就能拥有整座宝藏,富甲一方,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吗? 托盘之上的金色扳指在岌岌昏暗的拍卖阁楼里,散发出光彩斑斓的金灿灿光芒。 君羽也稍有激动的握了握拳头,确实这枚扳指可以称得上价值不菲,难以估量。 所谓宝藏,便是神秘莫测,众人难寻的隐秘财富。 无人能够估量出宝藏的具体价值,而且只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够找到宝藏的具体方位。 君羽眯了眯,脑海中突然抓住了一个重点。 方才那个晕倒的汉子似乎说了一句话,“这枚扳指呀!是十年前西魏王朝覆灭之时,所丢失的西魏皇室镇国之宝!” 十年前…… 君羽脑海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念头,大秦不正是十年前攻破的西魏吗?而西魏不也是十年前才对大秦俯首称臣的吗? 那么当时的纳兰帝之所以攻打西魏国,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想要得到这枚金玉扳指,进而获得宝藏呢? 莫名的君羽心中无比肯定,一定是如此,一定是这个原因! 就以大秦纳兰帝那副帝王深不可测的心思,定然不会没有任何好处的轻易去做一件事。 只怕,这片大陆的几国上位者们都想将它私吞入腹。以此来看,这枚金玉扳指果真价值连城! 不过,不是说扳指丢失了十年有余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祁水城之内,而且还被放上拍卖台呢? 君羽心中难得的闪过一丝忧虑,她哂笑的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竟然又犯了遇事就怀疑的老毛病,真是想太多了。 而此时,二楼一所包间之内。 青衣小厮长空正紧紧拽着鲛纱窗帘,双眸眨都不眨一下的直勾勾盯着一楼的拍卖台。 那阵阵金色光芒绚丽四射,流窜不停。 长空眉眼一瞬间亮了又亮,“公子,是金玉扳指!它竟然会出现在祁水城拍卖会? ------------ 第25章 各国争抢 青衣小厮长空终于停下了揪鲛纱窗帘的动作,他激动欣喜的回头张望:“公子,长空终于懂了!看来您是得到了消息,知晓今夜金玉扳指将会出现在祁水城拍卖会上。所以才会匆匆而来,凑这个热闹吧!” 长空震惊兴奋的搓了搓手掌,嘿嘿的不停傻笑。 而在他身旁,那位紫衣华服,紫色玉冠束发的男子,听到楼下接连不断此起彼伏的惊呼叹息后,一双微微带着紫色的杏眼却在不经意间眯了眯。 紫衣男子温润无双的脸颊,淡定优雅。他噙着薄薄的笑意,饮了一口手中芬芳清茶。 鎏金的香鼎,在紫衣男子身后散发出一阵一阵奢靡的浓郁气息。 男子如玉的腰间竟挂着一枚紫色流苏,上面没有其他的装饰之物,没有玉佩,没有玉牌,仅仅只有一尾紫色精美的流苏。 紫衣男子把玩起腰中流苏,面上却波澜不惊、沉稳平静的说出一句:“长空,只怕今夜不仅仅我得到了消息,相信各国的皇室高层,顶尖人物定然都会有所动作。” “所以,若估计不错的话,这二楼包厢之内坐的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哦!” 窗角正在发愣的青衣小厮长空,听到此一瞬间双目瞪直,腾地一下转身,惊讶无比的说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长空伸出手指悄悄的点了点四周包间,将声音压低,缓缓说道:“您是说这二楼的人都是大有来头,更甚可能藏有各国皇室的心腹?” “那那那,公子,您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闻风而来,想要获得扳指喽?” 紫衣男子轻笑起来,他懒洋洋的将玉杯放下,伸出手拖住腮部:“南疆据此数千里之遥,很少掺和各国大事。所以,今夜只会有大秦、东楚、北齐三国皇室的心腹。估计今夜这祁水城拍卖会可有得热闹瞧了。” 紫衣男子动作极其闲淡闲适,看起来仿若说笑般,毫不走心。 那般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只能让人联想到一句话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站在窗边的长空却有些心惊胆战起来,长空频频转头瞟向窗外,小心翼翼说道:“那公子,你今夜前来,也是来拍这金玉扳指的吗?” 长空使劲擦了擦冷汗,胆战心惊的又接着开口:“公子,那那那,今晚三个国家的皇室心腹都在,如今金玉扳指马上便要开始竞价,还不得抢疯了呀?” “最重要的一点……” 长空又鬼鬼祟祟的瞅了眼两边包间:“今夜若有人拍到了扳指,那还不得遭到这些人的觊觎,危在旦夕呀!” 说完这句话后,长空越想越害怕,赶忙急急忙忙跑到这所包间的床榻之上,将行李包裹背了起来。 间或长空嘟嘟囔囔的开口:“公子,哎呀!咱可别拍了,别拍那个乱七八糟的什么破扳指了。快点跑吧!一会这要是打起来,长空可不想做炮灰。咱们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长空风风火火的冲向正淡定倚在座位上的紫衣男子,伸出手臂就开始拉扯:“公子,流苏公子!别耽搁了,快跑呀!” 看着一动不动,丝毫不为所动的紫衣男子,长空无奈,也根本拽不动他,这位爷在大秦学院的身手可是数一数二的。 他一介小厮下人,哪里会是这种顶级高手的对手? 长空没有办法,只好使劲的挠了挠头:“流苏公子,流苏大爷,咱可千万别掺和这档子破事哟!” “反正那个什么玄青大陆的宝藏。这谣言都传了几十年了。你看看这么多年了,哪里有人找到过一点蛛丝马迹?要长空看呀,那纯粹就是扯淡,纯粹就是杜撰,不能当真!” “而且,而且,流苏公子,您就不怕因此而暴露身份吗?” 长空话音一顿,似乎还要接着开口。 谁知面前突然飘过一件玉白色的东西,唰的一下就堵住了他的嘴! 刚要吐出口的话,瞬间就被这东西挡住,竟直接被噎了回去。长空微一低头,就瞧见公子身旁案桌上的玉杯少了一盏。 而他口中正塞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杯! 长空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脑海中还没有转过弯来,直勾勾的眼神一动不动。 长空摸了摸衣襟,“还好,还好。幸亏,这杯里没有水,没有被洒湿全身。” 而那边还坐在座椅上的紫衣流苏公子却有些无语,他扶额看了看天,又低头瞧了瞧地。只能无奈的失笑低叹了一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奇葩的亲信。” 流苏公子俊美隽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流苏公子的脸色一瞬间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温润如玉模样。 “长空,今夜我本就不是来拍卖竞价的。其实不过就是来凑个热闹,你怕什么呢?” “而且我不过就是想瞧瞧,今夜这扳指到底会落在哪方人手里!” 站在包间中央傻愣愣的青衣小厮长空,听到此话终于回过神来。 长空一瞬间眉眼带笑,不好意思的从口中拿出被塞了满嘴的茶杯,嘿嘿的低笑两声:“公子,是长空一时情急。您千万不要怪罪我哦!长空只是为你着想。” 转身将行李包裹送回了床榻之上,长空心有余悸的说道:“不拍就好,不拍就好。” “咦?对了!公子,不是说这个金玉扳指失踪了十余年吗?怎会如此凑巧突然这个时候冒出来,而且还被光明正大的拍卖呢?” “只怕,从今夜过后,各国所有的高层都会知晓扳指现世的消息!只怕都会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更甚暗中争抢!” 长空重新回到窗户旁,不断向一楼拍卖台张望。 而被唤作流苏公子的紫衣男子却眉目一擎,低头看了一眼紫衣袖口绣着的温文尔雅的君子兰图案。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只怕这是有人特地设的局,目的便是引起四国纷乱,渔翁得利吧!” 流苏公子难得的冷下脸,不在波澜淡定。他的眸间隐隐蹙着一抹感慨:“玄青大陆这一年,真可谓是多事之秋。怪事接连不断,错综复杂,丝毫摸不得头绪。” ------------ 第26章 我爹是公孙员外 不过…… 流苏公子微微眯起一对温润的眸子,低头透过菱花轩窗望向一楼拍卖台。 那里一名小厮正无比激动的呈九十度棱角俯低腰身,小厮双手托着的银色托盘上,那璀璨耀眼、金光熠熠的扳指正明晃晃闪动人眼。 “或许……”流苏公子递出指尖抚上腰际的紫色流苏,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或许,正好可以借这些人争抢扳指之手,找到宝藏的具体位置。” 手臂轻轻一动,流苏公子伸出指尖再一次缓缓的沿着檀木雕花椅勾勒了半响。 他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眉眼一弯,似乎想到方才大厅之内突然乍起的那一句乱七八糟的话语。 流苏公子微微的笑出了声:“急中生智之时,能够喊出这么一句话的人,倒是挺有意思。说星星是能唱的?如此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将于老的脸皮撕扯了个干干静静!” “恩,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好像……有点……无耻!” 流苏公子含笑的点了点头,继续抬起淡定无害的眸子,凝向一楼拍卖台中央,心中却低低一叹:“其实,这天下,越乱才越好。” 同一时刻,二楼的另一处包间内。 昏暗奢靡的灯光,在宽敞华美的包间之内,晕开了一层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光圈。 从窗户旁渡进来的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悄然打在狼藉一片的鎏金软椅上。 那里一个绿衣身形的男子正半阖双眸,一动不动。 他眼底的青紫浮华,似乎一瞬间淡了又深。 公孙敖身后的床榻之上,正有四道身形交错纠缠。 门口剩余的其他守门大汉,眼神轻蔑放荡的直勾勾盯着床榻不远处的其他小倌。 不过,这些守门大汉却点头哈腰,谄媚无比的偷瞄公孙敖。 似乎想要借此讨好公孙少爷,然后也好跟那三位兄弟一样,能够享受一番。 几名青衣汉子舔了舔唇瓣,眼梢一瞟,床榻之上轻纱飞舞,帘帐被轻飘飘吹开,正好让他们瞧见了那三位兄弟满足欣餍的嘴脸,和他们身下挣扎不断、低吟呼痛的绝美光裸小倌。 几名大汉开始搓起手掌,他们几人只觉心里抓心挠肝的疼。 跟着少爷的这些个小倌,可都是祁水城数得上个的极品哟!若有时机也能享受品尝一番,那就此生无憾了! 公孙敖喜好男风,他的随从护卫也不是什么好鸟!男女通吃,狐假虎威。更甚也受到了这位公孙大少爷的传承影响,开始喜爱胛玩小倌。 公孙敖本人连带府上这些地痞随从虽然如此可恶,祁水城的人们无限谩骂也好,鄙视至极也好。 但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惩治这些畜生,任由他们继续在祁水城作威作福,无人能管。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孙敖大少爷有一个好爹! 哪怕祁水城地方父母官,也得给公孙敖这个臭名昭著的少爷一点面子。 这听说可是有个著名的段子的。每当有人胆敢质疑反抗公孙敖之时,这位嚣张跋扈的少爷,都会冷哼一声,施施然丢下一句话,立马将所有人降服。 那句流传祁水整城,传遍长川一岸的话语,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对了。那是很简单,很顺口,很熟悉的一句话。 “你们这些低贱货知道什么,我爹那可是公孙员外!”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我爹是公孙员外,就将所有反抗之人打击的片甲不留,直接缴械投了降。 然后这句话就开始在祁水城一带流传开来,富家子弟每每遇事无法脱身之时,都会喊上这么一句耀武扬威的话,便能够轻松脱身,不留一丝云彩。 “我爹是xxx! 对于公孙敖这一批人,祁水城的老大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更加无法插手。 因此公孙敖愈发的变本加厉,最近已然升级到当街强抢民男的地步! 而这位大少爷的老爹——公孙员外。他的后台正是汴京都城四大门阀之中的宋丞相府,也就是那个被流放的无湮公子的府邸! 公孙敖方才刚刚发泄了一番,身体难免有些发虚。再加上又关注了一楼拍卖台半响,除了以四十万两拍到手里的含光剑外,竟没有看到其他满意的拍品。 因此,后来这一段时间里,公孙敖也就没有再多放心思于拍卖台上。 他隐隐阖起眸子,倚靠在椅背上,休息养起神来。 此时,公孙敖眼皮微动,被一阵从窗口传入的金光所射,竟不自觉的张开了眼。 公孙敖根本没走心,满不在乎的对着地面上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的几名小倌勾了勾手指:“来,到小爷这里来。” 又朝着门口正神游太空,畅想冥思的几名守门大汉随口问道:“一楼拍卖台上现在拍什么东西呢?怎会这样刺眼?你下去告诉姓于的那个老匹夫,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当做宝贝,小爷就见不得这些低贱货!” 奚落完于老,说完这段话后,公孙敖似乎心情有所缓和。他身上的阴狠暴戾散了几分,亦没有责怪床榻不远处的几名小倌没有依言近身。 公孙敖难得的耐着性子亲自从檀木座椅上起身,将几名小倌拉入怀中。 “小宝贝们,说,于老那个老匹夫是不是装的慈眉善目、假仁假义的?嗯?”公孙敖将手指沿着一名小倌的脸颊摩挲,狂妄的说道。 这些小倌早已被床榻上那三个嘶喊狰狞的大汉吓破了胆! 他们身体瑟瑟发抖。本就害怕公孙敖的暴虐凌辱,如今让他们看着自己同伴受苦,这些小倌更加心惊胆战起来,颤颤巍巍的紧闭嘴唇,愣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公孙敖本就不是有耐性的人,如今他大少爷本人都亲自发话了,几名小倌仍旧不理不睬,不答一句。 公孙敖难得好脾气直接就此消失,无影无踪。 他刚要抽出身旁搁置的战利品含光剑,一剑了结了这些小倌。 谁知,门口站着的一位守门大汉刚要听从公孙敖的吩咐走出包间,走下二楼去质问于老那个老杂种。 这名大汉眼梢不经意一挑,掠过窗户缝隙,投递到拍卖台上。 那枚微微发光,金光陆离的东西,闪耀震惊了大汉的眼。耳边似乎也听到一楼大厅那些低贱的平民们惊讶欣喜的呼喊。 一瞬间,这名守门大汉推门的手一滞,转过头,眉眼震惊的冲着公孙敖,喊道:“少爷,是金玉扳指!拍卖台之上现在正在展示的物品,竟然是金玉扳指!” ------------ 第27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而此时的公孙少爷公孙敖,正一手擎着含光软剑,一手撕扯怀中小倌的衣襟。 哪怕想要结果了这些不识趣不懂风情的低贱小倌,但在动手前,他公孙敖都会习惯性的拉着小倌玩乐一番。 想死?没那么容易。 想活?更没那么简单。 惹到了他公孙少爷,他可不会善罢甘休。死之前,他可得再好好品尝一番,这些小倌销魂蚀骨的滋味! 公孙敖拿起手中软剑横在几名小倌胸口,随后,他手起剑落,随手一挑,便将身前数名小倌的衣带划破。 顺带公孙敖将手中含光剑指向几人胸口,唇角一斜:“脱吧!” 话音刚落,公孙敖眼梢一瞥,却注意到守门的几个大汉根本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也根本没有下楼去斥责那个该死的于老匹夫。 其中有一人更甚双手前伸,脖颈微偏,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窗户,似乎正透过菱花轩窗望向一楼的拍卖台。 公孙敖一瞬间脸色冷了下来,他唰的一下踹翻身前几名哆哆嗦嗦颤抖不已的小倌,提起步子就冲向包间门口! 软剑横飞,透明之色掠过。 公孙敖正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名发愣不尊旨意的随从护卫,怎知,那守门护卫竟然瞬间转过头来,眉眼激动的喊出四个大字:“金玉扳指!” 这四个大字,惊得公孙敖一个踉跄,险些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公孙敖启唇的动作一僵,竟然愣了一下,恍恍惚惚的问出一句:“金玉……扳指?” “没错没错呀,少爷,此时一楼正在展示的拍品,正是那把传说中的宝藏钥匙金玉扳指呀!”守门大汉欣喜的附和。 听着身边随从的肯定语气,公孙敖激动兴奋的心情微敛,他眉眼半眯,也来了兴致:“哦?这宝贝可价值不菲,必须拍到手才好。” 随后,似乎想到何事,公孙敖转身瞅了瞅地面之上瘫软发抖的几名小倌。 他一甩手中含光软剑,脸色微缓的哼出一声:“今儿个小爷就先饶了你们,方才差点因为你们几个低贱货,错过了宝贝。幸好如今还没有开始竞价,否则有你们好受的!等回府后呀,小爷我在好好收拾你们,现在都给爷滚到一边去!” 几名小倌正痛苦纠结,猛然听到这句厉喝,面上虽然仍恐惧惊慌不已,但心中却是侥幸与欣喜的。 随后,他们当真都听话的拢紧衣襟,蜷缩在了墙角处。 包间一瞬间静谧下来,幽幽的昏暗灯火下,床榻上的三名大汉,发出的笑声便开始越发的清晰,涤荡入耳。 三个粗鲁大汉身下,那名秀美标致的小倌却全身青紫一片,眉眼禁闭,一动不动,似乎已然了无生气。 蜷缩在墙角的几名小倌闻声看去,突然被吓得一个激灵。他们终于咬牙切齿、却又悲哀无助的低下了头:“如今为了活命,只好听话屈服了……” 而那边,雕花木门前站立的公孙敖,已然重新坐上了窗旁的檀木椅。 公孙敖弹了弹手中含光剑,只听嗡的一声,剑鸣震响,清脆纤薄。 他眉眼一眯,随后似乎才留意到,床榻之上那名被压在三人身下的小倌已然停止挣扎,没有了呼吸。 见此,公孙敖唇角一斜,满不在乎的转回视线,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你们三个享受完后,记得处理妥当。” “诺,少爷。”三名大汉在百忙中恭敬回道。 此时,拍卖阁楼外夜色已浓,明月当空。 一楼拍卖台上的金玉扳指散发出的金色光芒,透过菱花窗洒进这所包间内,映在公孙敖绿色锦绣的华服之上,透出无限志在必得的气息。 “一定要拍到。”公孙敖放下手中含光剑,眼神一暗。 “恩,一定要拍到。”公孙敖隔壁的包间内,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正负手立在窗户旁,向下张望。 他头戴描金黑纱冠,面色白净,唇色嫣红。干净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胡茬,喉结并不明显。 却声音尖细,隐隐似乎刻意放低了嗓音。 中年男子面貌阴柔,他眉眼一闪:“北齐陛下叮嘱过今夜金玉扳指势在必得,必须拍到。实在不行,抢,也得抢回北齐!” 不错,这名中年男子正是北齐东厂指挥使,北齐皇帝的贴身心腹——海东来。 而这人隔壁的包间内,一尾案桌之上,此时也团团围坐着四名男子,这几人握紧腰间掩藏的武器,小心翼翼的嘀咕了一句:“东楚陛下有令,今夜尽全力一定要拿到金玉扳指!” 同一时刻,二楼拐角处的另一所包间,一人正握紧手中玉杯,轻轻吹了吹其中滚烫的花茶。 这人刻意压低声息,侧耳倾听了一番临近几座包间的动静声响。 随后,这人竟面向汴京城方向,作了一揖:“金玉扳指出现在我大秦境内,陛下请放心,夏青峰定会拍到此物,送回皇宫。” 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还有东楚不知身份的神秘四人组。 三所包间,三国皇室的心腹,全部虎视眈眈,将视线聚焦到了一楼的拍卖台上。 而此时,一楼大厅内的惊呼叫嚣已然趋于沸腾。 连祁水城的百姓都开始摩拳擦掌,虽然他们知晓自己荷包里的那点银子,只怕连金玉扳指的一根毛都买不到。 但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传说了这么年的神秘之物,而且还是覆灭西魏国的皇室至宝,他们又怎能不激动呢? 最重要的一点,拍卖盛会终于到了高^潮,他们开眼界的时候也到啦! 而此时,与百姓们同坐在大厅的君羽,也终于从微微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无可奈何的环了环胸,抱着肩膀仰在了椅背上。 心中却在思虑:“现在这场景可不就是暴风雨前的最后疯狂。而且,什么宝藏啊,宝藏钥匙最不可信。” 那些传言的乱七八槽的东西,有几分能是真的? 不过,仍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蜂拥而至,疯狂的抢! 毕竟现在玄青大陆四国鼎立,要是哪一国能够得到这个金玉扳指,就有可能获得其中无数的宝藏,更甚超越其他三国,彻底打破鼎立的局面,吞并他国! 此念头一出,君羽的脸色瞬变,她猛的拍了拍座椅扶手,眉眼一簇:“完蛋了!今夜母猪要上树,群雄大乱斗,我等小虾米要遭殃喽!其实我只是来打个酱油的,至于这般苦逼么?” ------------ 第28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君羽迅速偏过头,瞄了瞄阁楼大门方向,心中已然开始盘算,一会若是哄抢起来,应该实行怎样具体的逃跑路线和行动方针。 而这时拍卖台上的于老则傲娇的捋了捋胡须,脸上喜意盎然,好似一朵盛开的菊花,那般春情满满。 于老噙着笑意,又咳了两声,心中却在低叹:“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俗人哟!” 于老望着大厅第一排的几位暴发户,突然身形一僵,他想起三日前曾有人特地联系到他,将这枚扳指送到了他手中。 而且那人还特意叮嘱了自己,向外散布出消息,就说这一次会有震惊四国的宝物现世。 起初刚拿到手,于老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以为来人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谁知,当打开盒子的那一霎,金光四溢,在黑暗的夜色之下,宛如浴火重生、高高在上的金色龙腾。 那一瞬,于老也像如今场上的所有人一样,长大了嘴巴,一动不动的呆愣了半响。 然后,在那人低低的嗤笑了两声之后,于老才终于缓过神来,兴奋异常的接下了这件物品,也对来人表明会亲自接管拍卖。 拍卖台上方的水晶灯,在金玉扳指金光熠熠的映衬下,似乎越发的美轮美奂起来。 那丝微露着彩色的灯光,悄悄的投递进了于老的眉眼间。 而于老正沉浸在思索中,微一眨眼,就被那缕混着金色的灯光打了个正着。 那丝光亮,在于老脸颊镀上了一层彩色斑驳的暗影。 于老呼吸一滞,看着那束投递在自己脸上的灯光,突然又想起三日前那个人。 那个将金玉扳指交给他拍卖的人。 那人似乎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全身披覆着一件长度直达地面的黑色披风。 披风的帷帽不留一丝缝隙的遮在脸上,面貌眉眼完全瞧不清楚。 只隐隐听到,跟在这人身旁的随从恭敬效忠的称呼他为“首领”。 交代好一切后,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身影一闪,终于出了房门,身形随夜色远去。 于老掩在门檐后,悄悄张望,模模糊糊中好像听见什么,又好像并不清楚,只约摸听到了个大概,几个字眼而已。 那几个字似乎是:回汴京…… 实则,那随从说的却是:“首领,经过小人连日来的暗中观察,风间离似乎已经开始怀疑阿三和胡御史之死与侯府中人有关,他似乎已经觉察到侯府藏有密谋着,暗中派了隐卫盯梢侯府众人,您藏身在侯府之中,千万要小心。” “无妨,我以此身份潜藏在侯府已然十年有余,风间离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是我,是我这个唤他少爷之人,是我这个与他相当亲近之人,是我这个掌管侯府琐事的刘管家! 不错,这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男人正是刘管家! “不过……如今风间侯那个老不死的回了京都,他可是个精明货!回汴京后告诫所有人不可再有任何动作,全部给我乖乖待命,只等时机成熟在一击毙命!金玉扳指重新现世,我等只管旁观看戏就好!” 身穿黑色披风的刘管家伸手细致小心的裹紧帷帽,低低说道。 随后,他似乎抬首望了望夜空苍穹,视线最终定格在西魏方向:“那年是我该死,是我不小心才使得少主失踪,我追悔莫及。放心,我必不会负你所托!我必定找回少主,重整山河,匡复我西魏国!” 两人身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于老收回思绪,突然眉眼一亮。 他可得好好抓紧这次声名远扬的机会,好好的将这稀世之宝拍卖妥当! 亲手负责拍卖无价至宝,这或许是很多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殊荣和机会吧! 于老跺了跺因着站久有些麻木的脚,清了清嗓子,朝着还在熙熙攘攘的平民百姓,相当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都给我停!” 这一次百姓到相当给于老面子,他话语刚落,大厅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悄无声息,鸦雀无声。 拍卖台上的于老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而靠在座位上的君羽见此却翻了个白眼。 这些祁水城百姓,才不是给装叉虚伪的于老面子呢,而是他们知道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啦! 当然,在这静谧沉寂之中,地面上却有一只银白色小兽睁着圆溜溜的双眸左顾右盼,双耳灵活可爱的竖起。它正摩挲着爪子,走着猫步穿梭在无数座位间向君羽缓缓靠近。 阁楼四角熄灭的灯火重新燃起,愈发突显的金玉扳指光芒流传,璀璨生辉。 于老在心底又鄙视了一番失态的众人,这才鞠起虚假的笑意,大手一挥。 “这一次,金玉扳指不设底价,提供此物的卖家曾与老朽说过,若价格不合他心意,他可是有权收回的。所以诸位掌握这难得的时机,开始竞价吧!” 于老在心底偷偷的窃笑了半响,那穿黑披风的中年人可没有说过收回的话。 这不过是他临时杜撰的,目的嘛!也便是为了多获利润,塞入自己囊中。 大厅内有一瞬间的静默。 随后,却听第一排的某位土豪油腻腻的搓着手掌开了口:“如此稀世珍宝,哪里能够用金钱衡量?小弟便先来个抛砖引玉。为诸位兄弟起个头吧!” “一百万两!” 哗……一楼大厅的许多百姓一瞬间高呼了起来。 这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而且最后的价格一定只会多不会少。 果真是财大气粗,无可比拟呀! 这一刻,祁水城的众位百姓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土豪,我们做朋友可好?” 君羽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意外和激动,她抱着肩膀,频频回头窥视阁楼门口,只期待万一有事就马上开溜。 谁知,阁楼大门看守的几个护卫,却感觉大厅中央总有一个黑衣少年一遍一遍的偷窥他们几个。 几名护卫无奈的挺了挺腰板,心中却在默默嘀咕:“那黑衣少年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还是说,她,其实也好那口?” 护卫几人对着君羽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man的姿势,齐齐唉声一叹:“怪只怪哥几个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瞧瞧,现在那黑衣小子眼睛都直了!” “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护卫几人组接着又弯臂展示了一圈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最后竟然双臂向前一蜷,脖子偏向四十五度方位,一动不动定格在了门口! ------------ 第29章 彻底杠上了! 因此,当君羽再次偏过头看向门口时,谁知竟瞧见一群疯狂魔怔了的汉子。嘴角狠狠的抽动了半响,君羽举起袖口擦了擦额角,忧伤的望向天空,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无语的泪。 君羽微微颦眉,无奈一叹:“兄弟,药千万不能停啊!” 那群凌乱、毫无节操的守门护卫,原以为君羽还会出神的瞅着他们,却不想她直接眉眼一低,视线从他们身前掠过,竟似全然没有瞧见几人,直接无视了他们! 当然,有人没有出神,却有他人正处在游离出神当中。 坐在君羽身旁的阿九,正紧紧揪着袖口,望着拍卖台上的金光流彩出神。 他死死攥着袖口,额上青筋崩显,眉眼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金玉扳指。 阿九觉得这扳指很眼熟,记忆中他似乎见过,也是这般光彩琉璃,也是这般金光熠熠。 而且,是有人亲自塞进他手里,宠爱疼惜的对他说:“阿墨,给你,只有它才配得上你尊贵无双的身份。” 但是下一刻,场景却骤然变了,满目的黑暗,低沉窒息的压迫感,无尽的厮杀与叫嚣。 视线之内是无穷无尽的红色,恣意流淌的红色,满地悲凉的红色。 那是血,那是血的颜色! 在这片绝望混乱当中,却有一人轻柔抱起他,将他交给了一名身穿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 那人似乎拼着最后一口气,对着中年男子吼道:“快,快走!照,照顾好阿墨!” 然后,阿九只记得被人匆匆抱起,夕阳斜下,身后那人终于倒在了血泊中。 耳边的风声,夹杂着大批兵马的狂奔之声。所有人的容貌模模糊糊,根本瞧不清楚。 幼小的阿九轻轻回过头去,最后的记忆只定格在身后巍峨宏伟的大殿,和悬着的那枚滚烫鎏金的牌匾之上。 金玉扳指从手中跌落,恍恍惚惚中,好似被抱着他的那名穿着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接起,幼小的阿九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记忆里的那扇门,倾然而开,从此永不阖起,沧桑变幻。 模糊不清的场景,仿佛是陈年旧事,摇摇欲坠的破碎记忆带着揪人心肺的疼。 从此后,阿九的心中永远多了一处无法企及的黑暗。 嗡…… 阿九只觉头部一瞬间撕裂般的疼,心脏绞痛窒息般的疼。他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动不动,双眸黢黑死死的凝视着拍卖台。 阿墨,阿墨!什么狗屁阿墨! 阿九用手指狠狠的抠着手心,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啊! 不要,不会,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阿九,只是君羽的阿九,只是那个能够久久安康,平安顺遂的阿九! 阿九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加价声,摸了摸胸口佩戴的鱼形环佩,干净的眉眼突然间一暗:“这枚金玉扳指,或许真的与自己有关吧!” 大厅之内的多数人,都被那名油腻腻的土豪喊出的一百万所震惊。 拍卖阁楼的气氛开始变得空前的高涨,所有人的热情竟都被点燃起来。 第一排排排坐的暴发户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后。 完全不服输的也开始加价起来。 “二百万两!” “五百万两!” “八百万两……”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声声不停,价钱被喊得无限的高。 特别是二楼包间里的几位贵人,似乎今夜彻底杠上了,抱着不拍到金玉扳指誓不罢休的架势,频频提价。 “一千五百万!”公孙敖开口了。 “一千八百万。”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喊出一句。 “两千万。”东楚神秘四人组,四个人齐齐开口吆喝。 “两千二百万。”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看着手心玉杯中飘浮的茉莉花瓣,朗朗的也接了一嗓子。 价钱被频频抬高,二楼包间隐藏身份的三国皇室心腹,开始了以疯狂式的加价为注的赌博。 这彩头,可不就是拍卖台上那枚璀璨华美的金玉扳指! 一楼大厅座位上,君羽挑挑眉,环着胸,瞧的好不热闹。 如此大肆的提价,如此多的银两。果真大秦、东楚、北齐三国皇室都富得流油哦! 真是拿钱不当钱,争起来不要命的几个家伙。 大厅第一排的几位喊高价的土豪们,也早已在与二楼贵人们加价的途中败下阵来。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楼包间之上。 拍卖台上的于老也开始没有任何遮掩的,心花怒放的笑了起来,简直已经快合不上嘴了。 于老摩挲着掌心,一遍一遍的在众人没有留意的暗处摩挲掌心。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两,只怕穷他一生都无法得见啊! 于老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听着耳边不断的提价之声,于老捋着胡须的手也不断的随之频频加快、 以至于花白的胡须被簌簌撸下,飘落在地面之上,铺满了于老的脚下,但于老却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表面上于老在兴高采烈的捋着所剩无几的胡须,但谁知他心中却是在不停地盘算自己能够获得的利润和收成。 ****的笑意越发明显,于老春情满满的老脸上,菊花越发的盛开起来,隐隐闪瞎人眼。 君羽赶忙转移开视线,抖了抖瑟瑟发毛的身子。 而此时,二楼包间之上一道仿若目中无人的嗓音,突然炸起,响彻在拍卖阁楼上空,经久不息。 “小爷,我出两千五百万……”一声蔑视的嗤笑,二楼包间内的公孙敖大咧咧的走出了房门。 倚靠在走廊的廊柱上,满不在乎的向下张望,公孙敖视线一睇,轻飘飘扫视了一圈大厅内的众人。 随后,似乎瞄准了某个男子,噙着放肆的笑意,嘴角一斜:“黄金!” 大厅内的所有人早已激动兴奋的红了眼,听到这最后两个字眼,竟然一个个微张着嘴巴,一动不动的愣了神。 “天啦,黄金,有人出黄金!” “我是不是听错了?真的是两千五百万黄金吗?” “天哪!” 大厅内祁水城的百姓大张着嘴巴,一遍一遍的高呼。 而君羽却猛的抬起头,眼神微动。她看向二楼倚在栏杆上的绿衣男子,忽然微微眯了眯眼:“这人就是那个畜生,公孙敖?” 他家到底有什么靠山?一个区区祁水城的贵族少爷,开口就敢将价码提到黄金之上? 君羽望了一眼公孙敖脚下明显的虚浮,隐隐眉头一簇:“这公孙敖刚刚做了什么耗费体力的事吗?瞧着怎会这般……发虚?” ------------ 第30章 凤梨风间离 二楼其他包间内的三国皇室心腹,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三国的财力相差无几,本就料定会有一番争抢厮杀。 谁知,竟突然冒出另外一个人,开口就将价码提到了黄金以上! 三所包间里的心腹们,眉宇同时皱了又皱:“几千万两黄金,三国皇室还是出得起的。” “三千万两黄金。”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再度开了口。 “三千五百万黄金!”东楚神秘四人组又吼了一嗓子。 “四千万黄金。”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睇了眼窗外,接了一句。 倚靠在栏杆上的公孙敖却唇角一斜,偏过头瞅了眼出价竞拍的三所包间。 公孙敖冷哼一声:“六千万黄金!” 擦擦擦,真是拿钱不当钱的货!君羽扫视了一圈一楼大厅中已经红眼了的众人,又抬眸望了望二楼栏杆后站着的公孙敖。 忽然,眉眼一动:“若我是三国心腹,定然……” “定然不会在往上加价。”公孙敖的隔壁包间内,一袭紫色华服的流苏公子,噙着淡淡的笑意,轻轻一叹。 窗边玩着鲛纱窗帘的青衣小厮长空,一瞬间转过头,不解般接过话茬:“公子,为什么不再往上提价?三国心腹若不继续竞价的话,恐怕这枚金玉扳指,就会被那名绿衣男子拍到手了!” “要的就是绿衣男子拍到手。”流苏公子眉眼一弯,轻抿了口茶水:“让绿衣男子花高价拍到,然后三国的皇室心腹在暗中抢来,那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不用花钱,就能得到金玉扳指,这是有多么划算,多么够本啊!”一楼大厅的君羽望着拍卖台,摇了摇头。 这金玉扳指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不过别人把它当宝,君羽却不慎稀罕。 果真,这一次二楼的三所包间在沉寂了半响,都没有在加价。 君羽唇角一勾,“这些心腹倒一点也不笨,看来他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拍卖台上的于老,捋着所剩无几的胡须,又等了半响,仍旧没有人继续竞价。 于是,于老一锤定音,终于宣布了今夜的重磅消息:“金玉扳指归公孙少爷所有!” 然后,无外乎便是银货两讫的过程,公孙敖施施然走下二楼,亲自来到拍卖台接过了装有金玉扳指的锦盒。 到此,今夜的拍卖会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拍卖阁楼门口摆姿势的几名守门护卫,也终于回过神来,舒了一口气的打开了阁楼大门。 一楼座位上的人群开始涌动,祁水城的百姓也从座位上起身,准备散场离席。 君羽倚在座位上瞄了眼身旁的阿九,刚要叫上他一起出阁。 毕竟他们几人明日还得赶早启程呢!可不能耽搁了去往军事学院的行程! 当然,此时的君羽并不知晓某位世子风间离已经启程回了汴京,准备代父去往西北。 君羽微微侧过身子,刚要起身。 却怎料,裤腿处再次传来一阵蠕动爬行的声响,然后银白色的绒毛擦过鼻尖,一团巴掌大的银影嗖的一下又顺着君羽的前襟钻了进去。 一日里遇上两次这种事情,君羽已经淡定淡然了许多。 这一次,她面无表情的低头,俯底眸子,看向怀里露出的那颗银白色毛茸茸的小脑袋。 没错,还是那个熟悉的银白,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兽。 银白色小兽走着猫步,历经穿越了万千座椅,爬了许久,终于到了君羽这里。 银白色小兽在君羽怀里呲牙咧嘴的轻声叫唤,拍卖盛会已经结束,四周人声又开始嘈杂混乱,叫嚣不停。 众人都在谈论那金玉扳指多么的金光四射,公孙敖那个畜生多么的有钱,六千万黄金又是多么的闪瞎人眼。 所以,小兽细微的叫唤并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小兽抬起小爪很急切的扯着君羽衣襟,乌溜溜的眸子黑亮如玛瑙。它一瞬不瞬盯着君羽的眼睛,吱吱的叫唤个不停。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笨女人,这回人群这么乱不会有人发现我了!我很安全,我就要跟着你,跟定你了,跟着你有肉吃!” 银白色小兽抬起肉嘟嘟的前爪拂了拂头顶那撮闪电形标志的银白色绒毛,它毛茸茸的耳朵一竖,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在君羽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顺从的趴了下来。 “吱……”银白色的小东西躺在君羽怀里,冒出个小脑袋,乌黑的双眼眨啊眨,闪啊闪楚楚可怜。 君羽嘴角一抽,她怎么觉得这小萌物赖上她了,好像她不收留它就犯了不可饶恕的天大错误。 小兽盯着君羽,继续发出可怜兮兮的哼哼声。 君羽抬头看了眼拍卖台后方的内室,估摸着那些卖家正欣喜若狂的数着手中钞票,早已将丢失的银白色小兽忘却在脑海中。 应该不会在有人去追究小兽的去向了吧!小东西应该是真正的安全了吧! “那好吧!”君羽无奈的轻笑,伸出手揉了揉小东西毛茸茸的小脑袋。 银白色小兽本来有机会从天窗逃走的,现在竟然为了跟着君羽原路返回,看来小东西是打定主意跟她死磕了! 以后,身边得养个小吃货了! 闻言,趴在君羽怀里的银白色小兽,牙齿一呲,尾巴灵活的左摇右摆,好不得意! 君羽瞥了它一眼,伸手揪住小东西脖颈的一绺发毛,威吓般的警告道:“跟着我也行,不过,你给我老实安分点。要不然……” 君羽嘿嘿的阴笑了两声,打量了一圈小兽浓密柔顺的银白色毛,唇角一勾:“要不然就拔光你银色美丽的绒毛,看你还怎么臭美得瑟!” 方才小兽吃个东西都要将身上的毛理顺一遍,吃完后还要相当轻柔小心的蹭掉上面粘着的油渍。 君羽是看出来小东西相当在乎它自己的毛,所以嘛!先要打好底,让小东西做个准备,以防去往军事学院后,再因为萌宠出什么乱子。 银白色小兽在君羽怀里抖了抖身子,心有余悸的递出小爪,摸了摸全身完好无损的毛。 它庆幸的吐了口气,无语的瞅着君羽翻了个白眼。 不过随后,小兽却相当虔诚的张开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上了它肉嘟嘟的前爪,鲜血点点流出。 小兽将带血的前爪相当正式的按在君羽手心,它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郑重其事的对着君羽点了点头:“从此后,你,笨女人,就是我的主人!” 鲜血顺着君羽的手心渗了进去,这一刻,一人一兽成为了这世间最亲密的伙伴。 君羽眉眼一弯,低头看着小兽银白色的绒毛,不经意又想起了风间离那双深邃的银色凤眸。 “恩……”君羽捏了捏下巴,盯着银白色小兽无辜可爱的眼睛:“以后,你就叫凤梨。” 凤梨,风离,风间离! 凤梨取自于风间离的名字。 原来,这一次某位不开窍的君羽童鞋已经在想念,在相思了。 相思入骨,眉眼里都是你,念得也都是你。 因此给身边的萌宠取名,脑海中也只剩那三个字在不断地萦绕,不断的徘徊:“风间离,风间离。” 以你之名,做我相思。取你之名,还我心念。 君羽眉眼温柔,轻轻的笑出了声:“凤梨,小凤梨……” ------------ 第31章 只有你能驯服笨女人 某只小凤梨在君羽怀中又接连翻了无数个白眼,它扒着君羽的前襟,龇牙咧嘴的叫道:“笨女人,我虽然是个吃货,凤梨也超好吃的!可是我是神兽,神兽你懂吗?那是高贵的象征!而是我是只公兽,为什么给我取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吱吱……啾啾……啊啊啊,我抗议,抗议到底!” 凤梨张开小貂似的细长的嘴巴, ------------ 第32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与此同时,蜂拥的人群之中。 阿九看着公孙敖神色嚣张的拿着装有金玉扳指的锦盒,走上了二楼。 鬼使神差,阿九一瞬间紧张起来,那枚金玉扳指或许与自己有关,怎么可以被他人获得? 这一刻,阿九的心中已经忘记了其他,连君羽似乎都被抛诸到了脑后。 他慌慌张张连头都没有回,也没有告诉君羽一声,就起身尾随着公孙敖上了二楼。 前方公孙敖的身影疾步匆匆,阿九刻意放缓了呼吸,加快了步子这才追上了一些距离。 而公孙敖抚摸着手中珍贵的锦盒,突然间左耳一动,听着后方细微低声的脚步声,公孙敖唇角一斜,眉眼微眯,蔑视一笑。 真是小瞧了他公孙敖的身手! 不过,公孙敖仍旧装作无知无觉,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前行。 包间门前,公孙敖顿住步子,伸出手臂刚要推开房门。 此时阿九也到了公孙敖的身后不远处,阿九想着等公孙敖进了包间后,他在门前偷听,然后在伺机而动。 怎料,阿九刚刚缓下步子,身前绿色人影突然一闪,阿九轻飘飘转身刚要避开来人的袭击。 眼梢微挑,顺着二楼的栏杆阿九清楚的看见了仍旧坐在大厅内,一身黑衣的君羽。 君羽似乎正低着头,瞅着胸口,眉眼带笑。 “不能在大庭广众出手,不能让君羽知道自己会武!”阿九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就是这一丝迟疑的时间里,身前的绿色身影已经转到了阿九身后。 然后,下一秒,阿九只感觉脖颈处一疼,眼前漆黑一片。鼻息间似乎有浓郁刺鼻的魅惑香味钻入,腰际还有一双大掌在恣意的抚摸。 双眸微阖,头一歪,阿九终于没有了知觉。 公孙敖看着靠在肩膀的眉眼干净清新俊美的阿九,唇角一斜,咂了咂舌。 那时候,公孙敖倚靠在栏杆上,拍卖竞价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身穿黑衣的阿九。 没想到这少年,自己还没有去找他?他就亲自送上门了。 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哟! 摸着阿九纤细稚嫩的身段,公孙敖只觉腹上一股邪火窜上心头:“看来这少年身体干净,还没有被人碰过。” 若不是还有金玉扳指在手,公孙敖已经止不住身体的叫嚣了。真想当场就把阿九给办了! 这么干净美好的男子身体,他公孙敖还是第一次碰见呢!自然舍不得放手哟! 不过,公孙敖眼底的青紫微晃,他眉眼一眯,想起手中宝贵的锦盒,先处理了金玉扳指,再好好享受这美好干净的男子身体吧! 素手一环,公孙敖托着阿九的身体,就推开了房门。当然这期间,公孙敖并没有忘记占阿九的便宜。 他唇角放肆一斜,手指猴急的微伸,一把便摸上了阿九光滑细腻的脸颊。 那细腻柔滑的触感,激的公孙敖猛然一个激灵,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公孙敖粗喘着呼吸,微一用力带着昏迷的阿九进了包间。 包间内,公孙敖的贴身护卫正急的团团转,乍一听门房松动。几名青衣大汉连忙摆出了对敌的架势。 熟悉的绿色衣料晃入眼帘,几名大汉神情一松,含笑狗腿的便迎上了公孙敖:“少爷,金玉扳指取回来啦?” 公孙敖哼了一声。 几名大汉这才发现少爷竟然抱着一名男子,一起进的房门。 “少爷,这,这男子是谁?”几名大汉更多的是诧异,诧异这拍卖阁楼之内,竟有如此俊秀的男子,他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公孙敖接着冷哼了一声,看着几名贴身护卫垂涎三尺的模样:“少爷,我真是把你们的口味养刁了!如今这个,少爷还没有开始尝,你们就先打上注意了!” 明晃晃的含光剑被公孙敖递出,指在了几人心口之上。 几名青衣大汉大骇,哆嗦着身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少爷息怒,小人我们该死,实在该死……” 几名大汉颤颤巍巍的抖着身子,一遍一遍的在地面上磕着头,间或抬起手掌狠狠扇向自己脸颊,打的啪啪作响。 倒不是他们真的卑微低贱,也不是他们善于做戏。 实在是惹到了少爷不快,他们的下场只会同身后的小倌一样,被少爷喂了春^药,赏给公孙府上所有的男丁蹂^躏折磨! “砰砰砰……” 地面上一阵阵的磕头跪拜声,几名青衣大汉求饶的一遍一遍的打着自己耳刮子。 公孙敖眼底的青紫却微闪,他唇角一斜,收回手中含光剑:“记住了,好好效忠于爷,爷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公孙敖又看了一眼怀里眉眼紧闭的阿九:“这个雏儿,等少爷我享受完,也赏给你们快活快活,你们说怎么样啊?” 几名叩拜行着大礼的青衣汉子,一瞬间双眸锃亮,闪着兽欲的贪婪欲^望。 几人俯低身子,压下腹中的邪火,摩挲着掌心,对着公孙敖狗腿一拜:“嘿嘿,嘿嘿!多谢,多谢少爷成全呐!” “现在我们先从拍卖阁楼后门出去,将金玉扳指处理妥当。”公孙敖拿着含光剑的手臂微一用力,向地面一划,做了个格杀勿论的动作,嚣张的冷哼道:“少爷我也不是傻子,这扳指可是有很多人觊觎,企图争抢的。” 床榻上三名大汉满足欣魇的提着裤子,刚刚从那名小倌身上退下。 那名小倌全身青紫痕迹,双眸大睁,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顶,表情狰狞。 床榻旁的其他小倌见此,更加瑟瑟发抖起来,他们互相怀抱,终于哭出了声。 “烦不烦,哭丧呢?”公孙敖嚣张邪狞的双眼一扫几名小倌。小倌当即惊恐的捂着嘴,停止了抽噎哭泣! “你们过来!”公孙敖对着刚刚享受完的三名贴身护卫摆了摆手,嗓音刻意压低:“将床上那个死了的小倌套上少爷我的绿色华服,你们护卫着他从前门离开。” 公孙敖又瞅着一眼包间内其他的护卫:“你们跟着爷从阁楼后面偷偷溜出去!咱们也来个金蝉脱壳!少爷我能够纵横祁水城,可不是单凭一个万能的老爹的!少爷我可是聪慧机敏,有大将之才的。你们说,少爷我说得对不对?” ------------ 第33章 月黑风高,抢人抢物 “对对,实在太对了!少爷您天纵英才,英勇不凡,身手武术更是世间仅有呐!”几名青衣护卫继续狗腿的溜须拍马。 不过显然,公孙敖相当受用。他邪狞张狂的点了点头,又摸了一把阿九细腻光滑的脸颊:“啰啰嗦嗦,婆婆妈妈什么!别以为这些有的没的恭维奉承的话,就能够讨本少爷欢欣。” “本少爷现在真正想干的事,不过是……”公孙敖将手指流连在昏迷阿九的身体之上,一遍一遍轻佻恣意的抚摸。 “不过是想尽快办了这细皮嫩肉的少年,好好尝尝那销魂蚀骨,欲^仙^欲^死的滋味!” 公孙敖话音刚落,包间内的其他亲信大汉早已忍不住的舔起唇瓣,放肆紧绷的夹紧了臀瓣。 几名大汉心中开始邪火灼烧,等少爷品尝完,他们也有机会享受一番的不是? 那现在可得抓紧时间,良宵苦短,切莫辜负! 公孙敖利索的将身上绿色锦袍脱了下来,满不在乎的随手一扔,绿色华服衣角飞扬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死去小倌的身上。 换上了亲信护卫的服饰后,公孙敖藏好手中的含光剑,便拖着昏迷的阿九与一众青衣大汉快速奔出了包间,向阁楼后门行去。 “少爷,今夜我们去哪儿?” “千娇阁……” 声音轻微,转瞬即逝。 包间内,剩余的三名青衣大汉瞧着床榻上赤^裸僵硬的小倌,猥琐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鄙夷与不屑。 将绿色华服为他套好后,三名大汉架着小倌的尸体,呼喝着剩余的小倌,也急匆匆从包间而出,佯装从正门而去。 三国皇室心腹所在的三所包间,房门也在下一秒被一把推开。 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瞧着那道被众人扶着的绿衣身形,翘起小尾指,阴柔的哼了一声,悄悄的尾随在了身后。 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放下了手中清茶,朝着汴京城方向鞠了一躬,也跟着追了过去。 而东楚神秘四人组却停下了狂奔的步子,先偷渡进了公孙敖之前所在的包间,巡查搜查了一番,发现无任何线索后,这才也跟着尾随而去。 人多眼杂的明处不好下手,三国皇室心腹跟在公孙敖身后,企图找到隐蔽的时机,在人烟稀少的暗处,一击抢走金玉扳指! 不过千算万算,这三人还是忘记了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强龙恐怕压不过地头蛇! 这座拍卖阁楼其实还有一个早已被废弃不用的后门,当然很少有人知晓。 这也就让三国皇室心腹的追踪之路,绕了很大的一个弯! 同一时刻,有一所包间里的人却一直没有出房。 青衣小厮长空站在雕花小窗前,望着楼下拥挤攒动的人群,还有那其中隐隐约约的一道乍眼华贵的绿色身影:“公子,那个拍到金玉扳指的绿衣男子,现在好像也要出阁楼了。您不是说今夜三国皇室都会半路抢劫吗?” “那咱们用不用也去凑个热闹,然后顺手牵个羊呢?”长空似乎兴致很浓,嗫嚅着嘴巴,一直不停的询问。 紫衣华服,紫冠束发的流苏公子,却温润淡然的看着袖口边角绣着的君子兰,似笑非笑般叹喂:“长空我们就不必凑这个热闹了!顺手牵羊可不是那么好牵的,我们啊!还是早点启程回学院的好。” “公子,长空一直在窗边张望,还发现了一件事。方才那个绿衣男子从一楼取完金玉扳指回来的途中,他似乎掳了一名黑衣俊秀的男子。而且他还特别恶心的猥琐抚摸人家呢!这人实在太畜生,太猪狗不如了!公子,要不然我们去将那男子救回可好?”长空气愤的揪着鲛纱窗帘,忿忿不平。 流苏公子仍是一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模样:“长空,恶人自有恶人磨。那黑衣男子自然会有人去救,我们还是早点启程最为妥当。” 看着长空已经恢复了眉开眼笑的模样,瞧着长空欣喜兴奋的收拾好了行李包裹。 流苏公子一对紫色杏眸微微半阖,轻轻低喃了一句:“月黑风高,抢人抢物。祁水城这一夜还挺有意思!不过……今夜金玉扳指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可以料想的是那个绿衣华服的男子,只怕今夜……要倒大霉,遭大殃了!” 流苏公子唇角淡淡一勾,脑海中似乎闪过一道话语:“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懒洋洋的摸了摸腰间的紫色流苏:“今夜倒也没有白来一趟祁水城,这说话之人似乎很是有趣呢!” “走啦,走啦!公子,您又发什么呆?小心您学院的那些崇拜者们,瞧见您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再度犯花痴,那您可就有的忙喽!”长空看着出神的公子,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而流苏公子听着长空的这般言语,陡然身体间一个激灵,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个女子的柔情光波蜜意眼。 他伸出优雅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身上鸡皮疙瘩,猛地便从身旁果盘中拈起一粒樱桃,小指微弹,便堵住了长空的嘴:“恩,长空,你的主意其实挺不错的,回去后便将你许配给那些崇拜者们做夫婿罢!” “什么?呜呜……不要啊,公子!长空错了!”长空吃着嘴里的樱桃,苦逼的呜咽出声。 而流苏公子却眉目淡然,一把推开了包间。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包间内灯火辉煌,温润弥漫。 一楼大厅内的君羽此时终于站起身子,周围全都是人,呼呼啦啦的一大片,堵住了君羽出阁楼的步子。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不安,阿九失踪了,不知道他会去哪儿。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怀中的小凤梨似乎也察觉到了君羽的异样,它抬起肉嘟嘟的小爪拍了拍君羽的前襟,示意君羽放心。 缓缓吐出一口气,君羽看着小凤梨毛茸茸的银白色小脑袋,又想起了一项镇定自若的风间离。 君羽眉眼温软,不安的思绪终于平缓下来。 ------------ 第3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君羽突然想起,金玉扳指最为压轴拍卖品出现的那一刻,身旁阿九的身子似乎微微的颤了颤,然后阿九便在不经意间死死攥上了自己的衣摆。 那时的君羽只以为阿九被那道金光璀璨晃到了眼睛,并没有多想。 现在细细思量,似乎从那之后坐在自己身旁的阿九就开始不对劲,不正常。 而且,客自来酒楼就在这所拍卖阁楼的对岸,阿九没有理由会走丢。 正常情况下,阿九也没有理由扔下君羽,独自回客栈。 那么,去除掉所有的可能,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阿九的失踪了。 阿九被人劫了!或者是被人掳走了! 君羽也不再耽搁,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现在先跟着大队伍出了拍卖阁楼,然后才能够有机会寻找到阿九。 “公孙敖那个天杀的畜生哟!方才我偷偷溜到二楼本想偷窥一下金玉扳指,你们说被我瞧见了什么?”人潮汹涌成海,耳边突然有道低微细小的嗓音,不经意钻入君羽的脑海。 “哟!你看见了什么?”似乎有另外一个人也相当好奇的接了一句。 “嘘嘘……我看见呀,有个黑衣男子被公孙敖一把敲昏,还被公孙敖轻佻放荡的搂着呢。公孙敖那双手呀,还一个劲的猴急猥琐的抚摸那个男子呢!不过呐!最古怪的地方是,那个黑衣男子自始至终就连昏倒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别说,还真挺奇怪!不过啊,人家有权有势,咱们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哟!人家喜好胛玩男子是在祁水城出了名的!对了,听说公孙敖不是有个专门的别院,特地收集各类美男吗?那是叫什么来着?” “千娇阁,喏,就在距离此处隔着两条街的转角。那里面呀,听说守卫森严,是专门用来看管公孙敖那个畜生抢回来的良家民男的!” 窸窸窣窣的低语声仍在继续谈论,而君羽却突然间心中一滞,那个人说的黑衣男子一定就是阿九! 只有阿九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自然昏迷也无法发出声音。 君羽紧紧握起拳头,阿九竟然被公孙敖那个畜生掳走了!那畜生是标准的菊花教的教徒,喜好玩弄男子,胛玩小倌。 阿九落在他手里,只怕要糟了! 阿九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有自闭之症,若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君羽实在无法想象阿九会不会狂躁的发疯发狂! 你千万不能有事啊!阿九,你一定要挺住! 君羽脚下虎虎生风,伸出手臂不管不顾的就推向人群,企图顺着人流的缝隙处狂奔了出去。 却怎料,人群攒动蜂拥如海,君羽根本无法动弹! 君羽直直望向阁楼门口,怀里的小凤梨突然伸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它望着君羽紧张郑重的目光。 突然张开狭长的小貂嘴,小凤梨骨碌碌爬到君羽的腰部,咬住了君羽腰间的荷包。 它洋洋得意的甩了甩头上银白色的毛发,就又回到了君羽的怀里,将小荷包给君羽展示了一番。 “好主意,很聪明嘛!有你家主人我的风范,不枉我收了你!”君羽紧张焦虑的思绪,终于随着小凤梨的这一系列动作彻底消散。 君羽微微低头冲着怀里的凤梨点了点头,意思它可以开始了。 小凤梨吧唧一口咬上了装银子的荷包,很轻松的就将荷包打了开。 随后,小凤梨嘴巴一松,抬起肉嘟嘟的前爪抱着打开的荷包,一把就向地面扔了出去! 哗啦…… “哎呀呀,好多银子,是哪位贵人掉的银子哦!天上掉银子,百年难得一见哦!一^夜暴富,不再是梦哟!”君羽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声惊呼。 阁楼门口成群结队的祁水城百姓,一瞬间双目灼热,眼神如炬,齐刷刷转身瞪着一堆狼眼就冲了过来。 “银子在哪里?在哪里?” “你别拽,别拽,老子亵裤都快被你拽掉了!” “擦,别挤老娘了好不?肚兜都被你们挤掉了,以后平胸了谁负责,谁负责啊? “哎哟,银子,哈哈哈,哈哈哈,我捡到了,我捡到啦!” 接连不断的吵闹惊叫声,从君羽身后传来。 君羽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下意识低头瞅了瞅自己平坦平缓的前胸,突然郁闷一叹:“哎,看来自己是挤挤也不会有了……” 君羽仅有的二两银子,终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献给了亲爱的大地。 趁着众人混乱争抢的当口,君羽带着怀里的小凤梨顺着人流的缝隙,终于冲了出去! 目标千娇阁! 而此时的另一方,三国的皇室心腹正尾随着假的公孙敖,在祁水城开始了一遍一遍的绕圈之旅。 清风明月,夜黑风高,云浅云淡。 暗影中的柳树随风摇曳,迷离晃动,似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晦暗不明的红色灯笼下,千娇阁四周隐隐散发着无限靡靡的哀婉凄美的男子低泣声。 那男子细微低弱的啼哭声,如被欺凌的幼小猫儿,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潜意识里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丨望。 当然,从阁内更多传出来的却是男子声声不断,放浪形骸的大笑。 千娇阁对面的巷子里,君羽正身形微闪隐在墙角处的暗影里。 “果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守卫也真的很森严呢!” 黑暗中嘟囔声不断响起,隐约有一双精光闪耀的眸子散发出黑白分明的光,不断地望向对面的千娇阁。 君羽小心翼翼猫着腰躲在暗处,这座千娇阁的四面全部有众多护卫把守。 君羽根本无法直接靠近,也无法直接翻墙而入,那么,只好想办法混进千娇阁了。 “用来专门收集各类美男,当街强抢,如此明目张胆,这公孙敖可真是嚣张跋扈,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主!” “好,那今夜便让我好好会不会这位祁水城有名的公孙大少爷!”君羽轻笑一声,声音冰冷,宛如寒冬二月的冰湖,带着微凉凛冽的刺骨。 “真他妈不是人干的活,同样都是少爷的亲信,为啥他们就能在阁楼享受翻滚,老子们就得在外面吹冷风,打更护院,听他们恣意玩乐啊!” ------------ 第35章 混入千娇阁 一名粗鲁黝黑的守门大汉正手里拿着更鼓,趴在千娇阁门前驻足偷听。 “兄弟们,今晚少爷可是得了两件宝贝,那第一件宝贝金玉扳指自然不必多说,还有另外一件嘛!那可是真真的极品尤物哟!” “得得,大哥您也别卖关子了!小弟们这心呀,抓心挠肝的疼,快透露透露这第二件宝贝到底是啥?” 那名粗鲁健壮的守门汉子,看了看四周兄弟无数双炙热难耐的狼眼,不禁也跟着放肆的扯了扯裤腰带:“别说,那还真是一个极品俊秀的美男子,那身段那干净,绝对祁水城独一份哟!” 其他守门的青衣护卫听到大汉这一番污言秽语后,竟然也跟着起哄的哦了一声,齐齐摩挲起掌心来:“这么说,少爷今晚可是有的忙喽!” “嘿嘿嘿……”门前四周的所有汉子齐齐对视了一眼,下一刻竟然都跟着放肆的大笑出声。 此时,千娇阁内各类男子低婉的哭泣声似乎越发的大了,院门口那名健壮粗鲁的大汉索性转身,就向对面隔着一条街的巷子里走去:“兄弟们,你们先守会门,老子去方便方便。” “哎哟!大哥您这就忍不住了?别整那些虚忽的借口,自己解决就说自己解决吗?”守门的其他护卫闻言竟然齐齐吁了一声。 粗鲁的大汉倒也不避嫌,转身就给了其他兄弟一个眼风:“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惊讶的!咱吃不着阁里的,没法恣意玩乐,还不能听着叫声自己解决呀!真是大惊小怪的!” 大汉骂骂咧咧丢下一句话,就自顾自的朝着对面巷子里的暗影奔去。 而那个位置,恰好是君羽藏身隐身的地方。 君羽隐在漆黑没有光亮的墙角,微微一笑:“混入千娇阁的机会,来了!” 这名大汉口里提到的俊秀干净的男子,只怕正是阿九! 半响,有一道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缓缓靠近这处巷子,君羽猫着腰的身子一动,在暗处微微屏住了呼吸。 “他娘的,还得自己在冷风里解决,真是悲哀!”粗重夹杂着压抑的嗓音,轻飘飘钻进君羽耳中。 下一秒,隐在暗处的君羽只看到一抹强壮高大的身形,转进了巷子。 然后便看到,大汉双目通红的靠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正死命撕扯着他自己的裤子! “呵呵……” 大汉突然间只觉身后不远处的黑暗墙角里,似乎有一道含着促狭鄙夷的轻笑,响在耳边。 大汉心下一惊,“谁,谁在那儿?” 低哑浓烈的嗓音,隐隐夹杂着厉喝的话语。 大汉按着裤带的手微滞,陡然一转身,便看见了墙角深处站着的君羽。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体之上,愈发显得君羽身形修长。 君羽轻轻一抬手撩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那双清秀如画的眸终于暴露在了人前。 月光倾然而下洒在君羽面容之上,似乎微微的镀上了一层浅淡琉璃。 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仿佛真正的融进了这片迷离的光华之下。 黑色混着幽幽清香的衣衫,正松松垮垮的罩在她瘦削的身体上,半敞的前襟隐隐约约似乎缺了一块布料,却越发显得她神秘狡黠,好似是这黑暗月夜下的一缕动人心魄的妖精。 不过,就是这副不修边幅而又优雅清秀的气息,让正准备出手的大汉怔了半响。 此刻,千娇阁内男子的抽泣低吟声又适时地响起,大汉这才回过神来,瞬间对着巷子里的君羽喊道:“臭小子,想吓死老子么!你鬼鬼祟祟蹲在墙角,到底有何图谋?说!” 而君羽隐在墙角的身形忽然一动,淡淡的轻笑出声:“我不过是途经此处,看到天边夜色正浓,听到墙角有大汉正欲出恭,一时好奇,难免驻足观望,没想到却打扰了你的好事,真是无比痛心呐!” 这一番话说出,让那个大汉又呆滞了半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如此清秀正经的黑衣少年,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调侃鄙夷的话语,而且还说的这般有理有据,理所当然。 君羽看着面前僵住的大汉微微眯了眯眼:“其实在下倒有一个法子,能够让你更加的舒畅,更加的尽兴?更加的……额,身心愉快!” “哦?老子正愁没法泻火呢!不过……如今你自己撞到枪口上,也不用给老子想什么主意了,直接陪老子快活一番,下下火也就了事了!怎么样?” “放心,老子会很疼惜你的,你可不要哭爹喊娘哟!”话音刚落,大汉撸起袖子,邪笑着摩挲起掌心,就朝着墙角处的君羽逼近! 而躲在墙角处暗影里的君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狰狞大汉,突然讥笑的勾了勾唇。 趁着大汉得意忘形之际,君羽面上的神情骤变,不在淡然平静。 面上一冷,黑名分明的眸子突然一眯,猛然君羽身形快速一转,左腿用力向前一擎,顺势就踹向了大汉的心口! “你……” 大汉只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力道之大,迫使他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 怎料,下一秒大汉陡然间察觉胸前被那股力道击中,身子凌空就飞射了出去,直接狠狠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上,滑落在地,口吐鲜血,转瞬竟没有了知觉! 君羽施施然优雅的转身,懒洋洋的瞟了一眼大汉的衣衫,微微蹙了蹙眉:“那个可以让你更尽兴,更身心愉快的法子,不过就是:在冷夜里吹着小风,忍受着身体的燥热,直接昏死!” 换好守门大汉的衣衫后,君羽微一抬腿,便将那个粗鲁的汉子骨碌碌踢到了角落处的暗影里,这才低下头,向对面的千娇阁行去。 “哎?大哥,您这……一次用的时间也太短了吧!赶明个兄弟几个给你弄点药,好好补补吧!”门口的几名守门护卫看到急急忙忙拢着袖子走过来的君羽,唉声叹气的直摇头,间或不停调侃道。 而君羽穿着属于那名大汉的青色衣衫,低敛着头嘴角微抽,无奈的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别说这身子确实有点发虚,手脚发抖,颤抖的根本停不下来!你们先守着,我先进去休息休息。” 话音刚落,君羽也不耽搁,伸出手臂,直接了当的就推开了这座千娇阁的大门,转身就迈了进去。 身后,不远处的其他守门汉子,瞥了一眼距离自己愈来愈远的君羽,使劲揉了揉眼:“是我眼花了吗?大哥这身形怎么瞧着比刚才瘦弱了不少呢?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大哥那颤颤巍巍的腿脚,倒真是虚弱的停不下来哟!哈哈哈……根本停不下来!” ------------ 第36章 杀人的乐子! 与此同时,千娇阁西北角落,最为宽敞,最为繁华的厢房内。 飞檐红瓦,金碧辉煌,活色生香。流光璀璨耀人眼,琴箫丝竹声声漫,香脂美男低泣怨,又是声色犬马不夜天。 公孙敖狰狞嚣张的邪笑着,他看似轻飘飘一甩手,便将怀里昏迷不醒的阿九,扔到了厢房中央硕大鎏金的软榻上。 当然,床榻的不远处,仍跪着十来个或绝美或俊朗的粗布衣衫男子,他们大多头破血流,衣衫褴褛,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青紫一片。 这些便是公孙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当街强抢来的极品美男,他们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极度愤恨的匍匐在地面之上。 公孙敖抖了抖身上衣衫,眼神放浪形骸一眯,直接踱着步子就靠近了这群美男。 他两指一捏噙起其中一名男子的脸颊,就用力掐了上去:“昨夜少爷我的亲信下人伺候的你可还算舒服?怎么样?还那么有骨气,想撞墙自尽吗?” “你现在这幅身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躯!若乖乖从了爷,爷还能疼惜于你温柔对待,若不从惹怒了爷,昨夜那些手段只是个皮毛而已!少爷我这千娇阁上上下下不下二百人,到可以让他们轮流尝尝你的滋味!” “畜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远都翻不了身!”这名男子额头上血渍斑斑,他衣衫破碎,面容苍白,全身上下狼狈不堪,脏尘满满。 男子眸间喷火,死死瞪着面前公孙敖的身形,厉声怒骂:“你这个魔鬼!魔鬼!我死也不会屈服,死也不会从了你!早晚会有人处置你,早晚一定会有人替我杀了你!杀了你!” 男子突然如疯魔发狂一般,踉跄着爬起身子,一把拿起身旁桌面上的砚台,就向面前的公孙敖砸去:“哈哈哈……你必定会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公孙敖冷冷一笑,身子猛然一旋,便躲过了这名看似男子疯狂的一击。 随后,公孙敖竟然暴喝一句,随手抽出腰间缠绕的含光软剑,透明之光掠起,直接就划向了面前男子的脖颈! 这名被强抢到千娇阁的男子只觉眼前赫赫风声呼啸,脖颈骤然撕裂般的一疼,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脖颈处大动脉汩汩流出的血渍,终于双目通红,朗朗大笑出声:“好好好,畜生,我在下面等你,我在地狱阎王殿等你,等着看你怎么死,等着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身体前倾,这名男子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终于瘫软抽搐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呵……”公孙敖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随后他神情扭曲,阴婺一笑:“死无全尸?那好,少爷我就成全了你!” “来呀,将这具脏乱恶心的尸体给少爷拉到后院,喂狗!” 话音未落,公孙敖提起腿脚,就厌恶的踢了一脚地面上死去的男子的尸体。 这道指令,公孙敖是下的既轻松又畅快。 不过,面对血流成河,尸体横穿的景象,公孙敖竟然连眼都没眨一下,似乎他早就熟识了这番场景,早就熟悉了这种杀人的乐子。 公孙敖眼底的青紫微晃,他唇角一斜,看着已然被护卫亲信拖出去的男子身体,微微眯了眯眼。 随后,他微一转身,面对厢房内剩余的其他绝美男子,狰狞一笑:“还有谁想试试,还有谁想反抗,还有谁想去死?啊!” 这道邪恶阴婺的笑容,朗朗响彻在厢房四周之内,空气凝重的越发冰冷异常。 面前剩余的其他被抢男子,大都哆嗦着身子,面色惨白,低泣出声。 “听话,这才乖嘛!来呀,将这些个男子都给爷押下去,好好调^教一番,爷今日可有的忙,没有功夫搭理你们,床榻上干净俊秀的美男尤物,正等着爷开荤呢!” 公孙敖邪笑着将手中含光软剑重新藏在了腰间,得意放肆的又下了一道命令,这才踱着步子缓缓向床榻迈去。 间或此时,公孙敖转身对着进门拖人的亲信护卫,吩咐道:“你们也给爷闪到一边去,爷今日不想被打扰!” “诺。”数名强壮粗鲁的青衣汉子,弯腰恭敬的拖着房内的美男,一边揩油,一边躬身退下。 “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干净人儿……”公孙敖张开手臂,就朝着床榻上仍昏迷晕倒着的阿九一把抱了过去。 温香软玉在怀,激的公孙敖情难自禁,他趁机就在阿九细腻柔滑的皮肤上摸了一把,流连半响,过了一把手瘾。 同一时刻,千娇阁院落之内,君羽正低着头穿过一座一座的抄手游廊,绕过曲曲折折的蜿蜒廊道,疾步匆匆。 这院子内四周到处都是厢房,每一间厢房内都有或多或少的男子低泣声和大汉嘶吼的叫骂声。 君羽猜想这院子里被抢来的男子,只怕并不在少数! 不过……阿九会被公孙敖掳到哪间厢房啊? 此时,西北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道男子厉喝嘶哑的大声吼叫声,隐隐约约似乎说的是畜生,我杀你了,杀了你! 那道声音仿若鬼哭,仿若濒临崩溃的厉鬼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宣誓,咒骂嘶吼! 君羽心下一惊,只怕这人骂的正是公孙敖那个畜生,那么公孙敖的方位终于可以确定下来了!西北方向。 心念到此,君羽突然心中一沉,看了一眼各个厢房门前的守门大汉,不禁皱了皱眉头,自己身材纤瘦,若遇到熟悉自己装扮的这名大汉的人,只怕就会穿帮,更甚救不出阿九,那就糟了! 所以,要想办法隐身在暗处,伺机下手。 而且这千娇阁内守卫森严,君羽一路走来,留了个心眼,专门数了数院内的护卫,怎料,竟然不下二百余人。 只怕若惊动了这二百多名打手,自己也会被牵连落入虎口不说,救出阿九的机会就更加的小了! 君羽的脑袋可没有被驴踢,妄想凭借如今的身手以一敌二百!那不是扯淡闲得慌,就得真的找死! 如今她身子瘦弱,身手尚未恢复,还是要小心行事。 怀里的小凤梨这一次却相当的安静,君羽低头就瞧见那张银白色的貂脸,闪耀着难得的正经与庄重。 君羽眉眼一眯,闪身在暗处,突然就注意到了旁边厢房上方,空旷无一人的金瓦琉璃的房顶。 那么……若藏身于房顶,就不怕被护卫发现,也更加便于暗中行事,救出阿九! 脑海中灵光一闪,君羽打量了一番四周境况,抿了抿唇,直接猛吸一口气靠近墙根就窜到了房顶之上,向西北那间最豪华的的厢房房顶奔去! ------------ 第37章 有缘千里来偷窥 月色琉璃,打在璀璨熠熠的金碧瓦片上,合着精致屋檐下随风飘散的殷红旖旎灯笼,别样的销魂勾人。 男子的低泣声,大汉的嘶吼声,隐隐的丝竹管弦声,酒香肉香魅惑香,从君羽的脚下一一迎风而逝,更有一阵一阵谑笑的浪潮逐渐远去。 刻意压低声息,放缓脚步,在房顶狂奔的君羽。下一秒,身影迅速一掠,便奔到西北角落里那间最为豪华的的房顶之上!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无声。君羽脸色一紧,神情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也愈发的小心起来。 手脚并用,君羽正欲俯低身子,掀开房顶的一片金瓦片,向房中窥探巡视。 怎料,君羽刚刚弯腰,却留意到身旁不远处似乎模模糊糊趴着一道蓝色身影。 身材颇高,体态瘦弱,弱不禁风的模样,好像是一名书生。 而君羽为什么会确定他可能是名书生呢? 因为这男子趴在这间厢房的房顶,身下还垫有一张纤薄洁白的画纸。 最重要的一点,隐隐约约,君羽似乎瞧见这男子的手掌间执着一杆毛笔,正在低头细细描摹绘画,画纸上有几道浅笔勾勒的线条。 当然,这书生还不时凑到已经移开了瓦片的缝隙处,偷窥细看,品头论足,啧啧有声,手下笔杆却丝毫未停,挥毫泼墨继续作画。 月下,房顶,偷窥,画图! 此刻,仿佛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响动声,抑或是听到了君羽窜上房顶的脚步声。 反正这蓝衣书生双目瞪直,眼梢一转就偏过头来,发现了正审视着他的君羽。 这书生有一双极为好看明亮的狐狸眼,眼神极为突出,闪亮若光。大体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白净,看上去斯斯文文。 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衫,他双眼微眯,笑眯眯的看着有些呆愣的君羽,眨了眨眼。 随后,这蓝衣书生竟然冲着君羽摆了摆手,皎洁若狐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君羽,忽然欣喜的好似遇到知音一般,对着君羽眉飞色舞的说道:“兄弟,你也是来画^春^宫^图的吗?真是有缘千里来偷窥,无缘对面不画图啊!幸会幸会!” 这书生声音清朗低微,眉眼笑意满满。 君羽被呛得微微低咳了一声,无奈的仰天长叹:“这种紧张刺激的情况下,正常遇到的人,不是应该来解救被强抢美男子们的绝世大侠吗?抑或是来暗中刺杀公孙敖的杀手吗?” 怎么,两种情况都没有,两种有范儿的人都没有遇到,却碰见了一个善于偷窥精于画^春^宫^图的逗比书生!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正沉浸在作画当中的书生,见到仍站着不动两手空空的君羽,难得的咧了咧嘴,开始口若悬河:“兄弟,你是第一次画^春^宫^图吗?怎么连枝笔都没带?一看你就是个新手,没有做任何准备。这可不行!这千娇阁守卫森严,好不容易进来一次,这么好的时机怎么能够错过呢?” “我可是观察了许久,趁他们出去寻获美男的时候,才偷偷溜了进来。我已经在这厢房房顶趴了两天了!好不容易今夜呀,终于能够看见真实的现场动作,真枪实弹的画一幅世间仅有的男男春^宫^图,送给我的主子,额……朋友!” “兄弟,你怎么还傻站着呢!这春^宫^图的细节描写可是相当重要的,不仔细观察可是画不好的。这下面好戏马上便要开场了!快过来吧!” 这蓝衣书生滔滔不绝,舌灿莲花,皎洁若狐的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似乎兴味盎然。 不过,他声音仍刻意放缓压低,防止被人发现。 这一次君羽却面无表情,这书生竟然还是个自来熟的话痨,侃侃而谈,精于沟通。 画一幅男男春^宫^图送给他朋友?只怕这个书生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鸟!爱好相当特殊呢! “咦?” 突然间书生的嗓音顿了片刻。 君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耳边终于清静了! 怎料,下一秒,不远处蓝衣书生自顾自的低语又开始继续:“咦?这公孙敖竟然穿着一件王八绿的长袍,等一会我作画的时候呀,给他加一顶绿帽子,定然更加出彩,更像王八!” “恩……”君羽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别说,公孙敖穿得那身绿色衣服,确实是挺像王八的!” 唇角微抿,话语刚落,君羽突然眼神一凛反应过来。 “公孙敖真的就在这间厢房里,就在这所房顶的下面!” 看来自己并没有找错! 不过,阿九也会在这间厢房里吗? 思量了片刻,君羽当真身影微晃,就来到了蓝衣书生的身边,也跟着趴在了房顶上, 这书生将手中毛笔一放,乐呵呵相当熟稔的捅了捅君羽肩膀:“兄弟,这公孙敖听说身手不错,咱们可得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了,要不然这春^宫^图咱们可就带不走了!” “恩,我把毛笔借你一根吧!正巧我多拿了支毛笔。喏……”蓝衣书生瞧着仔细观察房中动静而一动不动的君羽,直接就将手中的毛笔塞进了君羽手里。 随后,蓝衣书生抬眸望了望天际,似乎默默嘀咕了一句:“月朗星稀,星辰西落,今夜,估计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书生皱着眉头仰望苍穹,那里有一颗凤星闪闪微亮,忽明忽暗,还没有真正的开始瞩目四方。 书生的狐狸眼蹭地一亮:“好奇异的天象,看来今夜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确实是一个画^春^宫^图的绝妙时机!” 君羽听着耳边神神叨叨,之乎者也的蓝衣书生,忽然眉眼一眯:“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会看天象?还是说他其实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兄弟,公孙敖方才命令所有亲信护卫全部退下,不得打扰!我估计今夜这个男子一定是个千金难得的美男!王八配美男,想想都够刺激的!” 身旁蓝衣书生的窃窃私语又开始了!他在君羽身旁不停挤来挤去,不时从揭开的缝隙处频频向下瞧。 君羽脸色一僵,抽了抽嘴角,扶额低叹:“这书生摆明就是个装神弄鬼的二货,猴子请来的逗比!” ------------ 第38章 刻骨铭心的愤怒 而此时,君羽怀里的小凤梨却突然伸出了银白色毛茸茸的小脑袋! 凤梨瞅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君羽,挺胸收腹,抬起前爪骄傲的摸了摸头顶最银亮的那撮绒毛。随后,它竟然顺着君羽的衣襟,直接嗖的一下从瓦片的缝隙处跳了下去! “凤梨……”君羽眉头微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屋顶距离地面的高度相当之高,凤梨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若一个不小心,只怕它就会被摔成肉酱,粉身碎骨! 君羽正双腿用力,企图掀开屋顶瓦片,也跳进屋去。 怎料,旁边一直低头窥探屋内情况的蓝衣书生,突然抬头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收紧:“南疆雪貂?兄弟,你这东西从何而来?它可是千年才难得孕育出一只的神兽!你算是捡到宝了!而且它跳下去之后,竟然伸出小爪倒挂在了珍珠帘帐上,竟然没有摔死!果真名不虚传!果真速度极快!果真稀奇可爱!” 书生摇头晃脑,嘀嘀咕咕。 闻言,君羽忐忑不安的思绪终于平稳下来。不过,她微微蹙眉瞅了一眼身旁眯着狐狸眼的蓝衣书生:“南疆雪貂?神兽?就以凤梨这副吃货的模样,说它吃个贪吃兽还差不多,与神兽这个称呼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丝联系。但这书生到是懂得不少,一眼就认出凤梨出自于南疆,看来他确实是饱读各类书籍,涉猎极广的!” 同一时刻,下方厢房内。 公孙敖眼底青紫一片,他淫^笑着舔了舔唇瓣。公孙敖踱着步子缓缓靠近鎏金璀璨的床榻旁,站定,公孙敖摩挲起手心,正欲解开阿九的衣带! 谁知,当他的手指刚要碰到阿九前襟的那刻,阿九浓密的睫毛微微挑动,似乎开始有了意识,即将醒来! 那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终于彻底映入了公孙敖猴急好^色的眼底! 阿九一瞬间只觉眼前人影微晃,模模糊糊,有隐隐约约的绿色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脸颊似乎被一个粗糙猥琐的手指触碰而上,那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抚摸,划过耳际,渐渐摸索到前襟的衣带,正纠缠徘徊,使劲撕扯! “唔!”阿九手指使劲蜷起,喉咙哽咽着,他陡然睁开双眸,那张狰狞邪笑的脸庞清晰的映入了眼帘。 那是一道含着无限阴婺与欲^望的脸,身体之上也清晰的传来这人猥琐抚摸的触感。 阿九用力挣扎着上身,额上青筋崩显,他想要直起身子,动用武功将面前嚣张的咸猪手打倒! 怎料,他感觉身体软绵绵的根本起不了身,全身瘫软,竟然动用不了一丝一毫的力气! 那双咸猪手却已然扯开阿九的外衫衣带,伸了进去! “啊!”阿九激动亢奋的死命挣扎,奈何他一直没有开过口说话,嗓子沙哑,只能声嘶力竭的发出呜咽的吼叫! “小宝贝,那时候在拍卖阁楼昏倒前,是不是闻到了一股浓郁魅惑的香气?那可是少爷千金买来的软筋散,用上这个软筋散是不是感觉全身无力,四肢发软?” “哈哈哈!宝贝,不要在徒劳挣扎了!乖乖承^欢在少爷身下,少爷我保管你身心舒畅,流连忘返!以后再也离不开本少爷!”公孙敖放浪形骸的扒开了阿九的外衫,就开始撕扯阿九内里的亵^衣! 而阿九却死死咬着牙关,双腿使劲的蹬着,上身仍在奋力的想要爬起身来,逃开这个恶魔! 阿九咬牙切齿,手指死命蜷起,头使劲的前倾,想要靠近公孙敖,张开唇齿,咬住公孙敖的脖颈,将他生生咬死!生生咬死! 眼前满目的狼藉,黑色的麻布外衫已经被公孙敖这个畜生撕成了碎片,一道一道,一条一条,散落在床榻上各个角落,散落在精致奢华的鎏金软榻上,散落在奢靡辉煌的厢房之内。 阿九双眼通红,眼前那道绿色的身影,那道狰狞的脸庞,那道猥琐的笑意,那双残酷撕扯的手掌,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徘徊,让他扭摆着身子,死死的记在了心底最深处! 身体本就因为软筋散而瘫软无力,现在又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了半响,如今身体早已虚脱脱力! 阿九的眼前已经开始模模糊糊,他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但他仍旧没有放弃,在奋力的强硬的抵抗着! 他之所以身子瑟瑟发抖,并不是怕!他只是恨!他咬牙切齿的恨!他只是愤怒!刻骨铭心的愤怒! 这份恨意,这份怨恨,这份愤怒,生生割在阿九心头血肉之上,让他死死攥紧拳头,让他在心底叫嚣,让他彻底的疯狂了! 阿九眉眼一闭,头颅一仰,就张开牙齿,咬向了公孙敖脖颈的大动脉! 他要咬死公孙敖!他死都不会让公孙敖得逞! 公孙敖正沉浸在撕扯阿九衣衫的兴奋之中,他满眼的情^欲之色,公孙敖现在只想赶快将这个干净俊秀的少年脱光,然后好好的享受一番,好好的恣意翻滚一番! 因此,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其他地方,也没有注意到阿九已经抬起头,向他咬来! 阿九锋利白皙的牙齿,终于咬上了公孙敖的脖颈! “啊!”公孙敖疼的大喊了一声,脖颈处有汩汩殷红滚烫的血渍,流淌而下,低落在了厢房地面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而此时床榻上的阿九却朗朗讥笑出声。他的嘴角还沾着公孙敖的血迹。 阿九被冲天的恨意所激,终于开口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畜,生!” 声音沙哑破碎,仿若鬼哭! 公孙敖却脚下后退了两步,甩起手掌就给了阿九一巴掌! “敬酒不吃吃罚酒,少爷本来还想着疼惜于你,既然你自己不想要,那本少爷就成全你!”公孙敖阴婺的伸出手捂起脖颈处的伤口,呸的低猝一句,就要重新靠近床榻,踹翻阿九,将他彻底扒光强上! 却此时,公孙敖突然感觉绿色长袍的下摆有一阵风飘过。然后公孙敖低头就瞧见脚下银白色的光芒一闪。 那银色的东西似乎咬着一块黑色布料,顺着床榻上的珍珠帘帐就一溜烟窜上了房顶! “什么东西?”公孙敖眼底的青紫痕迹越发的明显,他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就抽出手中含光软剑,透明剑光急速掠起,就向房顶金碧琉璃瓦挥去! ------------ 第39章 欺我者,死! 同一时刻,千娇阁西北角落,最大最奢华的厢房房顶。 银白色的凤梨嗖的一下,顺着珍珠帘帐爬了上来,就重新缩进了君羽怀里。 凤梨张开小貂一样细长的嘴巴,吐出一块君羽很熟悉的黑色麻布衣料。 君羽心下一惊,此时一道低哑幽暗,破碎撕裂的吼叫,却突然从身下的厢房内传出:“畜,生!” 身子一抖,君羽用手紧紧捏起那块黑色布料,是阿九!是阿九的衣服! 阿九真的在这里!刚才那个声音,刚才那个声音…… 君羽眉眼激动,手指有些打颤。下一刻,眼梢微挑,却瞥见身下瓦片的缝隙处,一道透明银锋的剑光闪过,直冲房顶,向他们这个方向凌空劈来! 趴伏在房顶上的身形一滞,下一秒,君羽拽起身旁蓝衣书生就要掠向他处! 却怎料,那道白色剑气迅猛而疾,锋利至极,直直朝着两人呼啸而来,此刻已然到了他们脚下! 随后,只听噼里啪啦一阵房屋瓦片的细碎声响,大片的琉璃瓦片簌簌而落,跌落在地面之上! 房顶被剑气所震,捅开了一个窟窿,而君羽与蓝衣书生闪躲不及,已经顺着这道窟窿向厢房内部跌落而去! “啊……我的天哪!我的男男春^宫^图,我的宝贵春^宫^图!”蓝衣书生突然张牙舞爪的在空中尖叫了一嗓子,他双腿挣扎着猛蹬,五指一伸就抓向了飘落而下的纤薄画纸! 而君羽仍拽在书生的衣袖上,被书生下冲的力道所致,竟也顺着厢房内部的地面摔落而去! 与此同时,下方奢华璀璨的鎏金床榻上。 阿九颤抖着身子,咬牙切齿的爬了起来,他坐在床榻的墙角,双眼通红。 阿九将头死死低下,双腿蜷起,缩在床榻角落里。 朦胧的视野在摇晃,所有的景物都好似浸在水波中,纷纷混乱,层层摇曳,叫嚣不休。 阿九狠狠抱着头部,全身瑟瑟发抖。 死死闭着眼睛,阿九使劲攥紧拳头。 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武功了! 曾几何时,也曾有一个狰狞嚣张,肥头大耳的男人,将幼小的阿九逼到了房屋墙角的最深处,他邪笑着欺压过来,想要占有阿九,凌辱阿九! 那是一个肥猪一样的男人,是他将流落街头奄奄一息的阿九捡了回去,教阿九习武,供阿九饱腹。 那时幼小的阿九,只以为自己遇到了善人!遇到了贵人!遇到了家人! 阿九与其他被捡回来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每天起早晨练,用功习武,孝敬恩人。 却不想,那个肥猪流的男人就是个魔鬼!魔鬼! 那个男人收养阿九只是为了让阿九做他的娈童!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淫^欲! 幼小的阿九抵死不从,拼命反抗,却被一次一次虐待,一次一次暴打! 用鞭子抽,用铁钳烙,用刀割,拳打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阿九身上的那一道道伤疤,那一寸寸皮肉,都是他曾经血泪的见证! 阿九也曾想过跑,可是每次刚刚出府,就会被重新抓回。 其他的孩子一个一个被那个男人活活凌辱而死! 阿九不甘心!阿九恨呐!憎恨至极! 可是他跑不出去,他没有办法…… 那时的阿九生不如死,那个男人每天都会用新的法子虐待他,折磨他。 身体上的痛苦,却远远及不上心中的恨意,可是阿九生生挺着,死死挣扎,抵死都不从! 后来,终于在三个月前,阿九假装同意了侍奉于那个肥猪一般的男人,阿九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进了男人的内室。 那个男人也同今日这个身穿绿衣服的畜生一样,将阿九困在了床榻之上,狠狠撕扯着阿九的衣衫。 饱暖思^淫^欲,欲^望驱使下的人们,根本只知道跟随着身体的叫嚣,想要宣泄,想要发泄!想要强占! 所以,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分心思注意阿九,而阿九正是趁这个时机,抽出了藏在头发里的刀片,割向了他的大动脉,结果了他! 看着那个魔鬼倒在自己身旁,看着他肥猪一样的身体,看着他脖颈处流淌不止,喷薄而出的鲜红血液,那一刻的阿九却突然勾起唇,笑了。 原来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就是那道汩汩流淌的殷红血迹,原来世界上最美好的距离,就是亲眼看着仇人死在你的面前! 后来,伤痕累累的阿九再一次流落街头,昏死了过去! 将死重伤的阿九被人牙子拐了回去,卖给了因为世子回朝,人手不够用的风间侯府。 然后,才有了这之后的一切一切,才有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这一段时光。 阿九遇到了这一生唯一一个面对他残破身体,伤痕满满的身体,不害怕,不惊慌,不胆怯,不鄙视的那个人。 阿九遇到了十几年来唯一一个会心疼他,会照顾他,会小心翼翼替他擦拭伤口的那个人。 那个人给了他温暖,给了他体谅。 那个人会皱着眉头,对着他破碎的身体心疼叹气。 那个人会轻柔的脱下它的鞋子,没有一丝嫌弃,没有一丝厌恶的,替他清洗脏污不堪的双脚。 那个人看似狡诈腹黑,说话没有顾忌,对世事完全不在乎,心硬如铁。 但阿九却知道她其实才是最容易心软的那个人,她其实才是最容易感动的那个人。 她给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也给了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阿九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靠在墙角,他抱着僵硬无力的膝盖,将头缓缓埋在了心口:“君,羽!” “咔嚓……” 此时,厢房的房顶却突然传来一阵瓦片碎裂的清脆声响。 阿九下意识的收敛起情绪,抬起头,就看到了床榻不远方,正手执含光剑劈向房顶的绿衣华服的公孙敖! 那含光剑的透明光亮,嗡鸣剑啸,在这样冷凝肃杀的夜里,却格外的嗜血残忍。 对着公孙敖那道嚣张放肆的背影,阿九双目通红,差一点将一口银牙咬碎。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的蜷起:“欺我者,死!” 下一秒,破碎的房顶瓦片却簌簌而落,直接掉落在了大理石镶玉的繁华地面上。 紧接着阿九竟然看到两道翩跹身影,顺着房顶的大窟窿,也跟着摔了下来! “哎呦喂!我的春^宫^图……”夸张低微的惊叫之声,突然在这间静谧奢华的厢房内,悄然乍起。 ------------ 第40章 不按常理出牌! 半空之中,君羽再一次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她睁开眼环视了一圈,前方一片空旷,根本没有着力点。 视线下移,好家伙!脚下竟也空空如也。 除去一片璀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外,竟连根毛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说啥都没有,在不远处可不还站着一位脚下虚浮,明显纵欲过度的,手里拿着含光软剑的绿色王八公孙敖么! 心随所动,虽然君羽并没有说出口。 她身边那个身穿蓝衣的逗比书生,却突然对着地面站着的公孙敖大叫了一声:“公孙王八,你给我站远点!别挡着我兄弟俩捡东西!” 与此同时,半空之上的那截画纸翩跹而落,忽然展开,兜头照脸就朝君羽面上扑去,差一点就紧紧相贴! 那画上面容猥琐的绿衣男子,正头戴绿帽,脚蹬绿鞋,半解衣衫,露出长着浓密毛发的粗犷胸膛。 “我的天呐!” 君羽差点没吐出来,身上汗毛直立。 在那张画纸与她脸部亲密接触的前半秒内,君羽赶忙伸手,五指一勾,就抓向了那副该死的王八春^宫^图! 白色画纸跃荡而下,在空中做了个三百八十度大转体。 “唰!” 终于在最后一刻,被君羽抓在了手心! 君羽在心中猛呼了一口气,终于赶在这幅画贴在她脸上的最后一秒,抓住了它! 而此时下方大理石地面上站着的公孙敖,却缓过神,反应过来。 公孙敖唇角一斜,满眼鄙视嚣张的意味。 这种情况下,很明显是这两个低贱的人深夜偷偷潜入了他的千娇阁,趴在屋檐上,打算伺机刺杀他公孙敖! 公孙敖也不废话,舔了舔唇瓣,压下腹中邪火:“先结果了这两个坏事的小子,再去好好享受床榻上那个干净俊逸的美男!” 他横剑一擎,含光软剑的银色透明光芒在灯火璀璨下,卷起滔天巨浪。 公孙敖朝半空中使劲一划,直击仍向下垂落的君羽与书生心口而去! 一线光亮,快的犹如天边群星洒落,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银锋剑浪,星火光芒。 “去死吧!”公孙敖志在必得的大喝一声! 半空中,君羽只觉一道透明剑光,迎面而来,直直向着她致命之处凌空劈来! “妈的!”君羽嘴上嘟囔了一句,眼神微瞥,就留意到了身后挂在房顶垂落而下的珍珠帘帐! 她手腕一翻,拽起身旁下坠的蓝衣书生,猛地身体后仰,抓住身后珍珠帘帐,借力摆荡直接滑向了地面之上! “砰!” 在君羽与蓝衣书生落地的同时,含光软剑的剑锋却呼啸而至,恰好到了珍珠帘帐的前方! 随后,只听哗的一声脆响,白色剑光忽闪,摇曳晃动闪耀夺目的珍珠帘帐,竟然被剑锋拦腰割碎! 无数串或美丽或辉煌的珍珠,竟然也一颗颗直接滚落在了地面上,溅起一地奢华名贵! 而帘帐后方的桌椅板凳,竟然也被剑气顺势波及,噼里啪啦的齐齐碎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君羽捂着剧痛的屁股,呲牙咧嘴,额上青筋根根暴起! “幸好躲得快,否则那柄含光剑直击胸口,只怕她今夜真的就悄无声息,交代在这儿了!看来这个绿衣王八身手不错,不太好对付!”君羽心中正叫嚣不停,画着圈圈诅咒。 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留意到了那个绿衣王八身后,鎏金奢华的软榻。 那软榻最里边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仅穿着白色寝衣,抱着肩膀蜷缩在那里的男子。 君羽瞳孔微缩,挣扎着爬起身子,地面上那些被撕碎的黑色布条,终于进入了她的眼帘。 “王八蛋!”君羽紧紧握起拳头,看着阿九瑟瑟发抖的身子,看着阿九唇角沾染的血渍。 “尼玛!真是个人渣!”手在背后慢慢握成拳,君羽眯起眸子冷冷看着床榻前方的公孙敖,将手指骨捏的声声作响! 不过,君羽心中却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庆幸阿九并没有受到凌辱,庆幸阿九一直在等着她! 如今,既然她君羽来了,那么就让她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纵横祁水城,无恶不作的绿衣王八!好好的替阿九收回利息! 此时,君羽身旁的蓝衣书生也从地面爬了起来。 “他娘的!你这个该死的绿衣王八,没事闲的捅什么不好,非要捅房顶?惹得我兄弟俩从屋檐上掉了下来,实在无耻,果真无耻!确实无耻!最可惜的是那副举世无双的春^宫^图还没有完成啊!兄弟,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哎……” 书生怨声载道,唉声叹气的捅了捅君羽肩膀。 这一嗓子乱七八糟的话,惊的君羽回过神来。 君羽火急火燎的将手中王八春^宫^图,扔给了蓝衣书生,好似厌恶至极般,一遍一遍用着衣摆擦拭手心:“书生,你的画风也太过写实了吧!这幅图看着有点反胃。” 眼光一闪,君羽突然留意到了手心里那时候书生塞给她的毛笔,紧绷的面容一瞬间舒缓。 转过头,君羽对着身旁的书生淡淡一挑眉:“书生,你想不想画一幅举世无双的什么什么图?” 书生将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想画,实在想,求之不得,百感交集!” 闻言,君羽眸光微眯,似乎含着无限的促狭:“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书生你可瞧好了,不要错过画图的最佳时机哦!” “兄弟,你有什么好法子?你怎么能让他就范?这个绿衣王八身手非凡,你千万要小心行事,实在不行……”话音刚落,书生在暗处伸出手指,对着君羽做了个开溜的手势。 君羽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书生,突然将手中毛笔对着他身下,示意性的一戳! 见此动作,蓝衣书生更加不解,他皱着眉使劲挠了挠头,心中却在嘀咕:“他怎么瞧着面前这兄弟心中已经有了谋划呢!怎么瞧着这兄弟这么没有节操呢!怎么瞧着面前这兄弟笑的这么淫^荡呢!这毛笔到底能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呢?这拿着毛笔对着他下身猛的一戳……” “哦?哇……哈哈哈!”书生视线下移,不经意瞟到了自己下身,突然之间明白过来。 这位黑衣兄弟果真不按常理出牌,果真天马行空,果真思想妙哉! 书生赶忙下意识夹紧臀瓣,皎洁若狐的狐狸眼,对着君羽挤眉弄眼的眨了又眨,一副相见恨晚,你实在太狠,只我才懂你的欲哭无泪的表情! 不过,这时候的君羽已经没有看见了,她对着远处鎏金奢华的软榻点了点头。 而床榻最深处的角落里,阿九也轻轻抬起眸子,干净清澈的眉眼,有一线火光微蹙,他唇瓣微启:“君,羽,小,心!” ------------ 第41章 毛笔的绝妙滋味 身旁,蓝衣书生将心中的敬佩与无语全部抛到脑后,长袖一挽,脚尖着地,直接就退到了君羽后方。 将画纸在地面摊开,书生白净的面容似乎挂满了无限期待,他兴奋的执起笔杆,对着君羽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兄弟,一切准备妥当,你可以开始啦!” 被书生这句话所惊,公孙敖抬头,才注意到自己对面站着的清秀君羽。 之前他没有细细打量,现下灯火辉煌,遍地珍珠闪亮,眼前这个少年,却与床榻上那个眉眼干净的男子,有着完全不同的气息。 对面这个少年,长睫微微颤动,巴掌大的小脸,唇色饱满如樱花,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双黑白分明,明亮如辉,美若星辰的眸,带着淡淡的鄙夷和微微的促狭,还有一丝狡黠,一缕敌视,也正打量着自己。 看着她纤瘦不羁的小身板,瞧着她尖瘦不已的小下巴,公孙敖视线下移,不经意一晃,就瞥见了君羽修长柔美的脖颈。 冰肌玉骨的肌肤带着雪色的莹润与光泽,比地面上洒落的珍珠还要亮上几分。 这般白皙柔嫩的男子,这般聪明灵动的男子,他公孙敖今夜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少年眉眼中淡淡的锋利,森冷而灼热,仿佛是开在彼岸入口,烈焰灼烧的曼珠沙华,散发着属于地狱最深处的死亡气息。 “哟!还是个不好驯服的小野猫呢!不过……少爷我最好这一口!”公孙敖贪婪的喘息着,猛然攥紧手中含光剑就向身前君羽扑去! “等到了床榻上,少爷我保管调教的你温顺如水,任君采撷!”兽性和欲望被彻底激发,公孙敖这一刻已然彻底忘记了身后的阿九。 他现在满眼满心都是面前的君羽,他现在想的只是好好享受一番征服桀骜不驯猎物的快感! 公孙敖低吼了一声,执起含光剑就起身向君羽奔去。 漫天剑气散发出无尽银芒,化作道道虚影,在空中龙卷起来,朝着君羽席卷而去! “呵……”君羽见到这个绿衣王八狂奔叫嚣的身影,突然眼梢一瞟,足尖点地,就跳了起来,身体化为落叶,优雅的退到了珍珠之后。 此时君羽的前方,是洒满一粒粒璀璨珍珠的大理石地面。 君羽慢慢的又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冷冷盯着那绿衣畜生急急朝她奔来的步子。 下一刻,却见面前公孙敖身形一滞,足尖点地,身子借力腾空,直接跨过了遍地的珍珠,宛如一阵风一般,冲着君羽呼呼的冲了过来! “来吧!小野猫,少爷我会好好疼惜你的!”那赫赫剑锋已然近在眼前,刺目的透明银光,激的君羽不自觉的眨了眨眼。 “哈哈!从了本少爷,保管你今后吃香喝辣!”狰狞急切的喘息,紧接着震入了君羽的耳膜! 君羽眸子一眯,在公孙敖扑上来的瞬间,原来静止不动的身子,突然一个灵活的转圈就朝旁边的紫檀木梁柱折去。 动作之快,迅猛而疾。 谁知,公孙敖眼底的青紫一闪,身形也随之变幻,执起手中的含光剑就朝着靠在梁柱上的君羽逼近! 而此时君羽却突然微微勾起唇,转身朝向公孙敖绽放出一缕似笑非笑:“公孙少爷,你喜欢画图吗?你知道毛笔的特殊用途吗?” 话音未落,君羽唇角一抿,忽然握紧手中毛笔,一把便将笔头拽掉,趁所有人不备将毛笔笔身直接插在了梁柱旁的地面之上! 那里因为毗邻房梁,所以并没有铺上大理石,仅有与地面接触的松软土壤。 君羽又低头瞟了一眼怀里银白色的小凤梨,眼底幽光一闪,对着凤梨打了个手势。 小凤梨扒起爪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随后竟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嗖的一下从君羽怀里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方的公孙敖却已经逼近了君羽面前,透明银色的剑光在璀璨琉璃的厢房内,飘然而起。 公孙敖执起手中含光剑横向一擎,就要插入君羽的衣带间,将君羽的衣衫割破! 却不想,那剑尖刚刚随势而出,面前的人影却忽然没了,失去目标,君羽竟然凭空闪身消失了! 思绪一滞,公孙敖错愕至极,然而下一刻,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促狭的嗓音:“王八,今夜就让你好好尝一尝毛笔的绝妙滋味!” 公孙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梢一挑,却看见身后有一道银白色光芒急速掠起,向他冲了过来! 他瞬间大惊,只以为是君羽暗处偷袭,一个踉跄,脚下突然被地上的珍珠打了个滑,手指一松,手中含光剑竟然顺着这股冲力飞了出去!而公孙敖也被反弹的力道所迫,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 公孙敖抚了抚前胸,还没来得急庆幸自己命大,逃过一劫。 臀部着地的那一刻,公孙敖却感觉屁股处似乎一下子撞上了某个尖锐冷硬的长条物件,一阵剧痛从两臀瓣之间某个脆弱的地方直接爆裂开来! “啊!” 惨叫声在下一刻震天响起,惊的在其他厢房内休息玩乐的亲信护卫们,猛然间身体一个激灵。 其中有几人更甚一把扔掉了怀里昏迷过去的小倌美男,随后几人齐齐对视一眼,竟凑到了窗前,望向西北角落的厢房。 眼神轻蔑放荡,这几人摩挲着掌心,沉沉一叹:“瞧瞧,还是少爷有办法!听听这叫声多么销魂,多么动听啊!那个干净俊美的男子已经被少爷破瓜了吧!今夜少爷一定很疯狂,很尽兴!恩,咱们切记千万不要去打扰少爷!” 几名大汉羡慕的频频往西北方向张望,殊不知,此破瓜男子非彼男子,此后庭花非真正花,此毛笔的滋味真正绝妙啊! 视线转回,同一时刻,西北角落的这间厢房内。 靠在软榻墙角里的阿九诧异的抬起眸子,就看到房梁柱旁的公孙敖,那个畜生他面色惨白,弓着腰身,浑身痛的哆哆嗦嗦,似乎正伸手摸向他两臀间的某个剧烈流血的地带! 阿九微微有些不解,有些疑惑,有些蹙眉:“这公孙敖怎么有这么个猥琐的自摸癖好?” 但阿九很好奇,插在公孙敖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弯腰看向公孙敖身下。 却不想下一秒,阿九腾的一下面色通红,他嘴角抽搐,干净清澈的眉眼含着一丝羞赧与凌乱。 只见公孙敖两臀间的中央地带,竟然****了一根毛笔,那毛笔锋利,又直又硬,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墨汁芳香! ------------ 第42章 菊花残 而此时公孙敖正疼的冷汗直流,他火急火燎的伸出手就要去抓那细长物件,将它拔出体外! “啊!” 却怎料公孙敖的手指刚刚碰到那东西,就感觉两臀之间某个部位刺痛无比,剧烈流血,眼前竟然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手忙脚乱的收回指尖,疼的全身颤抖。 身后不远处,却有一人正兴奋的手忙脚乱,乐呵呵的直点头。 蓝衣书生皎洁若狐的狐狸眼,亮了又亮,闪了又闪,神情激动。 书生在心中暗暗赞叹,自己就算通读千本史书,却也从不了解毛笔还有这么个奇特的用途! 书生频频抬眸望向抽搐不停的公孙敖,然后又频频低头下笔如有神,描摹作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那张洁白纤薄的画纸上,终于被勾勒出了一幅细致写实,绝世罕见的当世名画。 那上面,正有一位绿衣绿帽绿鞋的狰狞男子,两臀之间插着某个硬邦邦细长的物件! 当然,这幅画纸左上角的空白处,此时却突然多了三个泼墨旖旎的内涵大字:“菊花残!” 那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床榻角落里的阿九,心中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失落,所有的暴怒伴随着这丝诧异的逐渐升腾,竟然顷刻间完全消散! 现在阿九只是嘴角有些抽搐的不停张望,他相当好奇,相当匪夷所思,君羽到底用了什么东西,将公孙敖那个畜生,弄得这般狼狈,这般痛苦? 而且,那细长的东西插^入的位置,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啊! 阿九含笑的摇了摇头,或许,也只有看似狡黠灵动的君羽,能够真正拿捏到这个畜生的短处,能够真正对付的了这种魔鬼败类! “既可写字描摹绘画临场赋诗,又可竖直****地面破后庭菊花!公孙少爷,您说这毛笔的滋味是不是真的相当绝妙啊!这毛笔的用途是不是真的相当特殊啊!”地面上颗颗饱满莹润的珍珠,绚丽夺目,映衬着君羽眉眼冷凝,她闪身远离公孙敖轻笑说道。 这时,嗖的一声,突然有道银白色光影,似一阵风般迎面扑来,呲溜溜一下钻回了君羽怀里! 小凤梨抬起一双圆滚滚的眸子,望着房梁柱旁公孙敖冷汗直流的颤抖模样。 凤梨抬起肉呼呼的爪子,抚了抚额头,有些无语凝噎:“笨女人方才给它打了个手势,命令它在背后偷袭惊吓公孙敖,再加上地面那么多散落的璀璨珍珠,两者相结合,恰好让公孙敖脚下打滑,摔在笨女人事先插好的毛笔上!那股寸劲和力道掌握的极妙,毛笔的笔杆正好****了公孙敖的两臀间!” 想到此,凤梨的一张小貂脸五彩斑斓,难看至极,它趴在君羽怀里腾地一下竖起毛茸茸的小耳朵,龇了龇牙:“这举动明明就是带坏小兽!我是一只单纯的小兽,我是一只无辜的雪貂,我是很单纯无辜,天真可爱的!竟然让我去做这么掉价,这么无耻的事,呜呜呜……我的节操全都掉光了!呜呜呜……笨女人你还我节操!” 凤梨在君羽怀里蹭着绒毛,摆动着四肢小爪,不停的打滚翻滚,发出吱吱的叫声。 君羽环胸无奈的低头瞅了一眼发疯的小凤梨,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向怀里银白色的凤梨示意了一番面前公孙敖的惨状,仿若不经意般轻声一叹:“又发疯了?是不是也想尝尝毛笔的滋味?” “嘤嘤……嘎!”谁知,怀里翻滚嘤咛的小凤梨,竟然在下一秒瞬间静谧下来,悄无声息,一动不动的摊开四肢,装死。 这安静无波的模样,这无声无息的状况,好似方才是君羽眼花了,听错了。 根本没有某只小兽撒泼卖萌,也根本没有某只小貂打滚纠缠。 君羽忽然抬手摸了摸下巴,缓缓的笑了,笑容极轻极淡,冬日融雪一般。 一旁还在作画的蓝衣书生,不经意抬眸就瞧见了君羽这副老谋深算的笑容,他下意识的颤了颤身子,这份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容,这份让人身心生寒的模样,怎么瞧着跟主子风间离那么像? 书生暗暗在心中嘀咕:“这兄弟也太对自己的口味了!等回到客自来酒楼后,就将这黑衣兄弟介绍给主子,顺便将这幅图送给主子做礼物!” “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向主子说明自己的去向?主子应该不会知道自己打入公孙员外的儿子,公孙敖的千娇阁内部了吧?恩,其实就算知晓也没什么,等主子看见这幅绝世画作之后啊!一定会连连称赞,赞叹不已,抱头痛哭吧!”蓝衣书生在心中得意的吐出了一口气,一双狐狸眼四下打量了一番,执起笔杆作画的手却未停,仍在继续描摹。 而床榻上的阿九听见了君羽那番破后庭花的言论后,干净清澈的眉眼,有一丝尴尬闪过。 阿九脸色古怪,满脸通红,不过心中却是相当赞叹,相当赞同,为君羽此举暗暗叫了一声好:“公孙敖这个畜生,喜爱玩弄男子,今夜就该让他好好尝一尝被凌辱的滋味!” 抱着膝盖的手猛然抓紧,阿九似乎又想起幼时那个肥猪一般的男人,他双眼一瞬间阴暗下来,黢黑愤怒的眸子狠狠胶着在公孙敖身上。 阿九递出指尖,擦干唇角的血渍,“我不会,放过你!” 房梁柱旁的公孙敖此时却脸色青紫,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随着君羽的嗓音传来,公孙敖终于知晓了自己两腿间将被插^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竟然,竟然是一支毛笔! 他公孙敖纵横祁水城,从来所有人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而且,而且他竟然被毛笔给爆了菊花! 旁边那个该死的蓝衣书生还忍俊不禁,一遍一遍的偷瞄他,对面这个狡猾狡诈、坏心眼的少年更甚勾起唇角嘲笑于他,还有还有,鎏金软榻上那个中了软筋散的俊秀男子,也面色阴郁的瞅着他,这些目光,这些鄙夷的目光,他公孙敖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所有的愤怒挤在胸膛之间,几乎就要炸开,喷薄而出,焚毁面前所有的人! 公孙敖咬牙切齿的盯着君羽:“你!你现在乖乖从了爷,爷还能留你一命,否则今夜少爷必定让你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 第43章 惊心动魄 “哦?死无全尸,我可没这个特殊兴趣!”君羽黑白分明的眉眼一弯,冷然哼道。 君羽自认为是有自知之明,睚眦必报之人,从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却无法阻止她顽劣,善于扮猪吃虎的性子。 “行了,公孙少爷,估计是您自己太过着急,所以才坐在了毛笔上!再说要善于挖掘事物的潜在价值,以后若您自己实在忍不住了,不是也可以受到今夜的启发,用毛笔自行解决嘛!” “现在您自己慢慢玩,慢慢享受吧!我就不奉陪了!撤!”君羽朝身后书生打了个手势,就要走到床榻边同阿九一起离开。 好巧不巧,此时公孙敖浑浊狰狞的眼里,怒火中烧,火花四溅。 愤怒的叫嚣已经冲昏了他的理智,冲天的恨意已经焚毁了他的思绪! 公孙敖现在哪里还想着浪荡厮混,到床上翻滚一番。 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是想征服面前桀骜不驯的君羽,将她活活凌迟,看着她生不如死的躺在自己身下,看她活活被自己玩死! 好不容易,公孙敖才强撑着站起身来,正要从双腿间拔出那杆让自己耻辱,痛苦到极致的毛笔! 却忽然眼梢一挑,公孙敖瞧见左方红木桌角处,似乎有透明银锋的光亮微微晃眼。 是方才被自己不经意丢出去的那柄含光剑! 果真,天助他也! 趁着君羽与书生走向软榻的当口,公孙敖一转头,忍受着身体之内撕裂的剧痛,连滚带爬的直起身子,探手一勾,就将那含光软剑拿在手心。 公孙敖唇角一斜,勾起嗜血残忍的笑意,猛然手指蜷起伸向两臀间,握住毛笔露在外面的笔杆,突然一个用力,使劲朝下一拽! “啊!” 冲天嘶吼的惊叫声再一次响彻在整间厢房之内。 君羽和书生刚刚急急匆匆靠近床榻,阿九也深吸了一口气,从床榻角落里挪腾起身。 谁知,三人刚要转过身子,却同时留意到眼角潋滟弧度间,有一尾带血的细长物件凌空飞射而来,划过几人身旁,直接掉落在了临近的地面上! 那是一杆檀木雕花,还在散发着墨香的毛笔,那是一支刚刚还插在某王八身体内的笔杆! 耳边有风声呼呼袭来,掠过寂静无波的空气,旋风一般卷起床榻的轻纱幔帐,君羽隐约只觉背后有凉风掠身吹来,脚下一条一条被撕碎的麻布衣衫,在地面上慢慢的打着旋儿。 君羽心下一惊,“不好!”她迅速侧转身子,手掌猛然一挥,将身前书生和阿九推到了一旁! 剑气迎风而至,半空中呼啸飞驰,却在要接近君羽后心的时刻,突然面前身影一闪,那道含着透明白光的剑锋,唰的一下落错了方位,划在了轻纱幔帐上! 随后,只听嘶啦一声,布帛碎裂的细碎声响。纷纷轻纱,自空中瑟瑟而下。 君羽却咬紧牙关,讥笑冷笑:“公孙王八,竟然敢搞偷袭!这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她回首,高高竖起的墨发,被剑气所摄,有几缕发丝从耳边涤荡而下,划过黑白分明的一双眸,掩住了那里面露出的几丝森寒意味。 目光如刀,刹那间穿越繁复璀璨的灯火,踏过旖旎昏黄的灯光,直达公孙敖的眼底! 那样清瘦的身影,那样决绝的面容,惊得公孙敖本就剧痛颤抖的身子震了又震,他轻轻一挥手,强自镇定下来,蔑视一笑:“倒是小瞧了你!” 含光软剑再度凌空舞出剑光,剑尖直指君羽致命之处,在半空中呼啸如鬼泣,刹那间踏过长路,直刺君羽心口! “兄弟,小心呐!那个绿衣王八又来了!”蓝衣书生被君羽力道所推,脚下踉跄了两步,竟然直接撞在了厢房的雕花木门上,他心有余悸的转身,正巧瞧见了君羽那方直射而来的锋利剑尖! 而阿九的身子本就中了软筋散,全身无力,四肢发软,方才君羽那股劲道袭来,不仅让他身子后仰,更加脚下一滑,重新倒在了鎏金软榻上! 阿九骨碌碌在软榻上滚了两圈,这才拼尽全力直起身子,怎料,他刚一抬头,就瞧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被君羽那方刺目的透明剑光所震! 那道银色光辉飞射入眼,凝成阿九心中一簇怒火,变幻成阿九心中寸寸焦急,牢牢的将他束缚在心底阴暗处,再也挣脱不开! 阿九手指蜷起,死死揪着床榻上的被子,他手指骨青紫一片,他忽然一拳捶在了床榻上,额头上青筋蹦起:“公孙敖,你,找死!” 书生与阿九神情紧绷,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不远处。 那两道身影,武成一团旋风。 而公孙敖身后,那一路之上却蔓延有一片一片殷红的血渍。 那血渍从公孙敖身下两腿之间流出,滴滴答答,顺着他飞奔的一路流淌过来! 此时,风声呼和,月色倾斜,沿着房顶那一大片的窟窿映照而下,在那道缺口上绽放出如水的肃杀冷凝! 浮云波动,苍穹炸开的那缕洁白月光,投递在君羽如雪的面容上,那股剑尖的劲道已迫在眉睫,迎面擦向君羽胸口! “你丫的!”君羽低猝一句,一声轻喝,脚尖在原地洒脱般一旋,身姿倩影随势一摆,便要堪堪躲开那杀伐果断,致命残忍的一击! 怎料,胸前突然有簌簌而动的声音,下一秒,嗖的一下银白色的一团光影,从君羽怀中窜了出去,直奔身前狰狞凶残的公孙敖冲去! 公孙敖已经被愤怒气红了眼,现在是谁挡他路,他杀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公孙敖正狂妄的笑着,仿佛看到了面前狡黠的君羽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跪地求饶的模样。 公孙敖唇角一斜,似乎暗暗抽了一口起,他忍着臀瓣处剧痛,对着君羽咧唇大笑:“去死!” 谁知,公孙敖递出剑尖,含光剑在空中绽放光芒的那一刻,眼梢一瞟,迎面却直冲过来一团银白色的东西! 那东西速度奇快无比,直直朝公孙敖窜了过来! ------------ 第44章 血色之夜 “又玩暗器?擦,看本少爷我如何灭了它!”公孙敖咬牙,霍然挥剑一砍,那飞旋而起的剑气,刹那便多了几分血色,似一副移动的死神,笼罩在那团银白之上! “啾啾!”银白色的一团光亮突然嘶哑的低叫了一声,那光速般的银亮,弧度一转,快速偏转了原本的方位。 “哈哈哈!真是可笑,实在可笑!想要跟少爷斗,你们还嫩了点!”也就是这道银白色闪身的那刻,公孙敖挥舞出的含光剑也到了它身边! “吱……”下一秒,一道刺耳的动物嘶鸣声突然贯彻在整间厢房内,银白色的绒毛漫天花雨般飘落而下,随后,房中所有人竟然都看见那团银白色撞在了桌角上,一动不动了! 那纷纷而下的银白绒毛,那闻在鼻息中淡淡的血腥气味,是来自于今夜这个呆傻卖萌的银白色小兽,是来自于今夜这个仅见了君羽一面,就打定主意追随她的小貂,它毫无保留的在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扭转乾坤,只为换来君羽危机时刻的一线生还! “凤梨!”君羽的声音突然哽咽在喉咙中,她一声暴喝,神色转换,怒火咔嚓一声便烧了一起,天昏地暗般的杀气在房内鼓荡。 惶急焦虑之下什么都顾不得思考,君羽蹬蹬两步冲到了公孙敖面前,猛然长袖挥出,伸手一抓,便握住了那柄含光剑的锋利剑身! “呲!” 软剑纤薄却锐利无常,剑身寸寸入肉,鲜血岌岌迸出! 君羽咬牙,猛然身体前倾,手掌紧抓剑身,整个手腕翻转一扭,硬生生拼着痛楚握着含光剑调转了方位! 此刻,含光软剑剑尖折回,直指绿衣王八公孙敖! 君羽的手掌被割裂,手心被利剑割入血肉,鲜血狂涌,已然染红了整个剑身! 滴落的鲜血渗入地面,与莹莹珍珠混在了一处。 血色如渠,在大理石地面慢慢氤氲开来,细小的一缕缕血迹从君羽手心滑落,渐渐汇成一股股,黏在了君羽鞋面之上,黏在了君羽衣摆处,湿了一大片! 从房顶大窟窿掠进来的夜风,却掠起君羽黑发如缎,遮住了这一刻她决绝的眼神。 血色之夜,冷月无声,兵器狰狞,含光剑透明的银色锋芒却越发幽深起来。 目光中燃着火,君羽抬起眸的那一霎,眼睛里竟然全部变成深红色,殷红如血! 她耳边似乎又回响起,方才在房顶听到阿九高呼的那一声:“你这个畜生!” 是啊! 君羽曾认为不过是途经祁水城,救回阿九就算了事,却不想世人从来都不会放过你,他们要的不过就是赶尽杀绝,鱼死网破! 君羽握着剑身,一步步逼近公孙敖,黏在鞋底的血迹,湿哒哒的踩在脚下,被一道道拖着蔓延了整片大理石地面! 公孙敖握着含光剑的手一个哆嗦,他吓得一缩脚,直接踉跄后退了两步! 他双腿间还在滴沥沥的流着淋漓鲜血,公孙敖害怕的颤抖着后退,谁知,竟不经意踩在了混着鲜血的珍珠上,脚下再次一滑! “扑通!” “扑哧!” 两道相似的声音同时在寂静无波的厢房内,悄然响起。 就在公孙敖倒地的那一刻,君羽手掌用力,向前一递,便将握在手心里染着鲜血的剑身****了公孙敖的胸口! 剑尖锋利,一把刺穿! “啊!” 鲜血喷薄而出,血花四溅。公孙敖疼痛至极的在地面扭成一团,他手上一松,含光剑的剑柄脱离了他的手心,但那锋利纤薄、削铁如泥的剑身,却还被君羽死死的握在手中! “你不是喜欢扒光别人吗?你不是喜欢胛玩男子吗?那今夜也让你尝尝被扒光,被嘲笑,被玩弄的赤身裸体的滋味!” 君羽话音刚落,素手一挑,公孙敖的绿衣华服就被君羽从胸口处划裂而开! “唰唰唰!” 手起剑落,衣衫划破! 绿色碎布漫天飞舞,半响簌簌飘落而下,地面上只余一个赤条条白晃晃,下身留有两块绿布的裸男! 君羽瞧着赤条条的公孙敖,眉眼冷凝。 而公孙敖瑟瑟发抖的捂着胸口,他在地上拼命扑腾,拼命攀爬,根本无法顾及赤裸的身子。 公孙敖试图爬到门口,离君羽这个惊恐骇人的杀神远一些!离逃出生天的出路更近一步! “逃!只要他能爬出厢房,就能惊醒到所有的亲信护卫,他公孙敖不信自己会输!不信自己会走投无路!他还有二百多个亲信,就算他死,也得将这三人一起拖下地狱!” 公孙敖光裸着身子拼命挣扎,鲜血淋漓慢慢向前爬。 君羽仍旧握着染满鲜血,寒光四射的剑身,她冷笑着紧紧抿着唇,一步步的尾随在公孙敖身后! 手下刻意留了力道,因此公孙敖并不会当场毙命,君羽想慢慢折磨他,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凤梨不会白白为自己牺牲! 死亡前的恐惧、折磨,求死而不可,求生而不得,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心胆俱裂的事!才是对付这类畜生的最佳方法! 公孙敖拖着赤条条的身子,血淋淋的下体,血糊糊的胸口,爬着!君羽在身后,就着血淋淋的手掌,握着血糊糊的含光剑,跟着! 倚在门前的书生被满地的血迹惊的两眼发直,书生忽然身形一动,两三步就跑到公孙敖身旁,拿起毛笔在公孙敖光裸的身体上,唰唰唰写了八个大字:“天干物燥,小心裸奔!” 而软榻上的阿九却紧紧咬住了唇,眼底闪过嗜血的风暴。 “君羽,让我来!”阿九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他黢黑黯哑的眸子不再是干净清澈,转而被怒火和压抑填满! 阿九在心底狠狠叫嚣:“这个畜生,竟然敢让君羽流血,竟然敢伤了君羽的东西!” 阿九抬眸,对着君羽伸出了手,声音沙哑而又破碎:“君羽,让我,亲自动手,结果了他!” 脚下本就不稳,身体更是无力,但阿九却狠狠咬牙,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 第45章 糊你一脸血 阿九挣扎着靠近君羽,刚要将指尖伸进君羽鲜血淋漓的手掌,让君羽松开那柄含光剑! 此时,君羽眼眸一挑,身子一滞,她仿佛瞧见了桌角边之前还悄无声息,一动不动的小凤梨似乎微微动了动! 君羽一下子眼眶发热,含光剑从手中跌落,她细嫩柔滑的掌心伤痕累累,鲜血遍布。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君羽唇角紧抿,俯身瞥了一眼仍在挣扎着爬行的公孙敖。 下一秒,君羽手臂高高抬起,扬手一巴掌就扇在公孙敖脸上! 这一刻,君羽已然忘记了手心被利剑割入血肉的伤痕,已然忘记了手掌处那一阵阵抽搐般的痛。她只是不断的抬起手臂,甩出巴掌,抬起手臂,甩出巴掌,一遍一遍的抽! “我糊你一脸血,糊死你!” 啪啪啪!无数道清脆的巴掌声,合着从屋顶透进来的风声,响彻在如今血色弥漫的厢房内。 身后,阿九递出的指尖忽然一滞,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仅仅抓住了一个虚影。他有些徒劳,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好像这一生他永远触不到她的手,天与地的距离是遥不可及,海与天的距离是遥遥相望,而他这种生活在地狱里的人,注定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温暖! 半响,君羽打的手都酸了,这才放下血肉模糊的手掌,急急忙忙转身,一步就掠到了旁边的红木桌旁! 身后阿九眨了眨干涩的双眸,清澈的眉眼仿佛如一团浓墨一般,根本无法散开。 他捡起地上染着君羽鲜血的含光剑,拼着全身的力气,走到公孙敖的身后,忽然手一扬,剑影滑落,就直接挑断了公孙敖的手筋! “啊!” 冲天的惨叫声中,阿九的声音那般微乎其微,那般沙哑破碎,那般不能被他人听闻:“你,该死!让你这只手乱摸!让你伤了君羽的手!” 与此同时,红木桌旁。 君羽的身子刚刚停在桌角,她敛下眸子,睫毛微微挑动,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桌角的小凤梨,终于看清了毛茸茸的小凤梨真的踢了踢前爪,它真的动了! “原来你没事。原来你还活着。”紧绷的面容彻底软了下来,君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轻的笑了。 “你没事就好……”这一句低语,这一声轻柔,却不知是对凤梨,还是对踏上行程,夜半回京的风间离。 同一时刻,马蹄声已经渐渐远离了祁山山脉旁的小径。 这是一片空旷之地,旷野里有风,远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蟋蟀草虫掩在草中,仍在不知疲倦的频频低鸣。月朗星稀,不知名的野花散着淡淡幽香,一阵风吹过,吹得人衣被鼓荡,吹得人眉眼温软。 月光下马车小窗旁,却一直有一截苍白虚弱的手,在死死支撑。 纤瘦的轮廓,骨骼分明,风间离扶起帘子,仰头望向天边溶溶明月,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车轮似乎硌在了石子上。 风间离扶着窗帘的手一个摇晃,正好划在了窗边支起的尖锐锋利的木屑上! “呲!”有点点的血渍顺着风间离的手心,沿着手指骨的缝隙处,滴落在小窗旁。 风间离眉头淡淡一蹙,淡漠的瞳孔中有一丝银色暗芒流转,他看着掌心沁出的点点血光,忽然就握紧拳头,将那些鲜血包裹在了手心。 风间离轻轻闭眼,微微咳了一声,月光自小窗边角掠进,在空旷车厢内起伏,照亮闭眼静坐的他,照亮他清瘦无血色的脸颊:“你不会有事的,我一直知晓,你懂得照顾自己。” 将染血的手心贴近胸口,那里那层写着美好祝愿的灯纸,仍散着淡淡的清香,风间离斜倚窗旁,出神的望着天边,夏夜月影倾斜,一点星光洒入他眼,他唇角微抿,眼神朦胧,轻轻一叹:“君羽,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视线转回,千娇阁西北角落,厢房内。 君羽被这声惨叫惊回思绪,她转过身子,轻轻抬眸,就看见了穿着凌乱不堪的寝衣,手中拿着含光剑的阿九。 那剑尖还在滴沥沥的滴着鲜血,阿九眉眼阴郁,背对着君羽站在前方。 还是那个瘦削稚嫩的脊背,但这一刻,君羽却知晓那个胆小、自闭的阿九彻底消失了,那个受人欺凌,满身伤痕,只会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阿九彻底远去了。 阿九得到了新生,他突破了心中的枷锁,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他还是那个没有任何心计,单纯干净的阿九吗? 不过,不论怎样,阿九都是自己并肩而行的同伴,他敞开了心扉,终于能够活得像个正常人,不会再被人嘲笑是个哑巴,不会再被人喝斥是个自闭狂,君羽打心底为他高兴。 半响,君羽忽然咧起唇,仰天无声的笑了。 为毛自己瞧着公孙敖那副裸体也能多愁善感起来?真是怪了! 君羽眼梢一挑,突然注意到公孙敖下身处,自己刻意留的那两块绿布,组成了一枚裤衩的模样。她再度仰头四十五度角,忧伤无语望向天空:“这难道就是现代比基尼的原型?别说,这王八倒是赶了回潮流!” 红木桌角旁,小凤梨踢完前腿后,竟然也跟着蹬了蹬后爪,然后它似乎晕晕乎乎拱了拱小屁股,从桌角处爬了起来。 小凤梨貂嘴一瘪,两只前爪揉了揉腰,又蹬了蹬后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乍一抬眸,小凤梨正好瞧见了蹲在旁边的某位君大爷君羽。 “吱吱……主人我好像被撞的有点腰间盘突出,这可咋办?”小凤梨抖了抖身上毛发,扬起肉嘟嘟的小脑袋瞅着君羽,走了几步猫步之后,又低叫了两声。 而君羽正低头转移开注视着公孙敖裸体的目光,她可不想长针眼,还是非礼勿视的好! 怎料,这一低头,正好小凤梨那枚貂脸映入眼帘,君羽却扑哧一下抽了抽嘴角。 小凤梨滴溜溜的双眸青紫一片,圆滚滚的小屁股上竟赫然少了一块毛,光秃秃的煞是显眼! ------------ 第46章 一剑穿胸 君羽这才知晓,那漫天飞舞的银白色绒毛,估计正是小凤梨屁股上被含光剑削掉的毛。而小凤梨之所以缩在桌角一动不动,只是撞晕了而已,并没有危及性命。 看着那一对明显撞的有些青紫的熊猫眼,看着那光溜溜的小屁股,君羽忽然好笑的摇了摇头。 “既然没事,干嘛要装晕?小凤梨,你这是要怒刷存在感吗?”君羽伸手揪了揪小凤梨毛茸茸的小耳朵,面色促狭,好似生气般一叹。 而桌角旁刚刚站起来的小凤梨,无辜的用前爪指了指自己乌黑乌黑的眼圈,比比划划:“真的真的撞到了,我并没有装晕,啊啊啊……笨女人你就逗兽玩吧!” 君羽担忧紧皱的眉头,下盘凤梨都看在眼里,它心中明白这个无所顾忌的女人,其实是担心自己的! 小凤梨水汪汪的双眸一眨,又想起自己屁股竟然秃了一块,它嗖的一下就钻回了君羽怀里,抱头痛哭:“破相了,呜呜……没法见人了!” 而君羽却完全忽视小凤梨关于臭美的投诉,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怀里的小凤梨,发现它全身并没有伤口后,这才难得庆幸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别那么没头脑啥事都往前冲了,看危险就开溜,那才是你主人的风格!” “笨女人!”小凤梨看着眉眼温和的君羽,不禁挺了挺小胸脯,在心中对自己低语:“我是男兽,有这个责任!而且你男人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更要替他守护好你!” 小凤梨在君羽怀里正襟危坐,难得严肃的点了点头。 君羽却瞧着地面上颗颗散落的珍珠,突然间心中一滞。 今夜,就算那三国皇室心腹被公孙敖派的人支开了一段时间,但他们早晚会找到千娇阁,而且这千娇阁内还有二百多名打手,不论是这两伙人中的哪一方,对于君羽他们三人来说都不好对付,他们势单力薄,不宜正面冲突,不宜过多纠缠,这个时候还是赶快撤退为妙! 对于那枚金玉扳指,君羽并没有什么兴趣,现在她只觉得保命要紧。让别人去抢吧!她乐得瞧热闹。 想到此,君羽松了一口气,根本顾不得手心处的鲜血淋漓,急急忙忙起身来到阿九身边,从阿九手中拿过含光剑,便要当场击杀了公孙敖,然后几人快速离开。 却不想地面上明显奄奄一息的公孙敖,似乎注意到了君羽焦急的神色,他拼着仅剩的几丝气力,唇角再度放肆嚣张的一斜:“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点?你以为本少爷就那么好对付,我这铜墙铁壁的千娇阁,你进得来,可未必出的去!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公孙敖舔着唇瓣,又斜睨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阿九:“你的身子还不是被我摸了!哈哈哈……” 君羽皱眉看了一眼阿九,这才冷冷嗤笑了两声:“公孙王八,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我们逃不逃的出去,还真不是你这个败类能说的算!既然你敢那么嚣张,那么放肆,那么残忍,那么暴虐,就必须做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准备!最好笑的是,若祁水城百姓知晓您老升天,只怕会高兴的手舞足蹈,争相庆贺呢!你看,你活的多么悲哀!” 话音刚落,君羽手心一递,含光剑顺势旋转起来,她扬手一挥,掷出了手中含光剑! “去!” 公孙敖手筋之前被阿九挑断,现在他又没有了兵器,双手被废,已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踉跄的爬起身子,如一条丧家之犬! 这一刻公孙敖才真正怕了,他整个人颤抖了起来,面目狰狞的看着君羽,朝门口扑去:“不,你不能动本少爷,你知不知道我公孙家的后台是谁!” “我管你后台是谁!”君羽森寒的嗓音悠然而过,下一秒,嗖一声,含光剑化作一道透明银光,脱离了君羽的手心,直直朝着公孙敖逃离的方向追去! 公孙敖仿佛察觉到背后的呼喝之声,他回过头望向君羽,然后终于声嘶力竭狂吼出声:“救命!” 话音刚落,随后只听噗嗤一声,公孙敖浑身僵硬的顿在厢房中央,他眼角睁得几乎爆裂而开。 公孙敖缓缓低头望向胸口,兹兹的血液喷薄而出,含光剑竟然准确无误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剑穿胸! 而含光剑的力道未老,雄浑的劲道还未散去,竟然带动着公孙敖的身子急速朝后方飞掠而去! “呲!” 最后一声细微的声音乍起,剑尖嗖的一下插入房门上!垂死挣扎的公孙敖被君羽一剑钉死在了房门上! 公孙敖终于全身痉挛抽搐,脑袋一低,彻底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呼吸了! “好险,好险,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连我也得被穿个透心凉,扎在房门上!”书生连滚带爬的从门口退到一边,即使这么危险紧急的时刻,他仍旧没忘记护住手中名为菊花残的画作! 厢房内一片狼藉,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几乎散落一地,房顶的大窟窿还在呼呼的冒着夜风。 君羽眉头刚刚舒缓,却不想侧耳一听,似乎察觉到有细碎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快速奔来,若估计不错,可能不下二三十人! 看来是公孙敖死前,高呼的那声救命引来了千娇阁内驻守的打手! “我们必须快走!这千娇阁内有不下二百多人!我们三个人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君羽微微蹙眉,从怀中将风间离送给她的药瓶打开,快速塞进凤梨的小貂嘴中一粒,然后又递给了阿九一粒。 她方才注意到了阿九脚下的虚浮,估计是中了失去力气的迷药,不知道风间离给的这瓶药能不能软筋散的毒,总之死马当活马医,总不会有错的! 而书生脚下刚站稳,他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君羽手中的药瓶,皎洁若狐的狐狸眼难得的留露出一丝郑重:“兄弟,你这个药从哪里得来的?” 话音一落,书生就走到君羽的身前,满脸的疑问表情,此时书生恰好站在君羽的正前方挡住了君羽的视线! ------------ 第47章 一支毛笔引发的凌乱 在两人犹疑纠缠的当口,阿九将药丸放入口中后,突然拖着无力的身子,脚下一动,趁书生与君羽没有注意之际,阿九悄然渡到了公孙敖的尸体边,向他脖颈摸索了半响! 用力一拽,从公孙敖颈处取下了一枚璀璨流光、金光熠熠,微微沾染了一点血迹的东西,阿九放入了他自己的怀中。 自始至终,阿九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那枚金光闪烁的东西,正是金玉扳指! “好了!书生,别再啰嗦了!现在哪里是纠结这瓶药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们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君羽快速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辨认了一番逃跑的方位,这才将手心里的药瓶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自始至终她都用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着药瓶,那枚药瓶并没有沾染上一丝的血迹,就如某位世子月白琉璃的长袍一般,纤尘不染。 君羽仰头,便指了指房顶的大窟窿,“书生,阿九你们先上去,我断后!” 阿九心头一窒,想着怀里的东西,嗫嚅着嗓子,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始终哽咽在喉咙间,让他根本无法吐出口。 旁边的书生倒不客气,直接拉着阿九顺着床榻就爬上了屋顶! “兄弟,你也快上来!我看见有数道人影越过抄手游廊,往这里奔来了!快,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书生一双狐狸眼难得的焦急万分,不在神棍般的嘀嘀咕咕,“兄弟,你将那把含光剑也带上!方便对敌!” 君羽回首最后瞥了一眼这间厢房,她黑曜石般的眸闪着莫名的光芒,看着手心里惨不忍睹的伤口和鲜血淋漓的殷红,君羽忽然就这样无声的笑了。 今夜若不是凤梨替她挡住了公孙敖那道致命的攻击,就算她能够躲过那一剑也必定要身受重伤! 看来实力还是不够呢! 这片大陆强者为尊,她一定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保护这个世界里她所珍视的人! 君羽本想与世无争,寻找三位死党,君羽本无心结仇,想要寻找家人,却不想总有人迎面而来,步步紧逼!总有人蜂拥而至,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便来吧! 那便反击吧! 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一双她打一双! 笑话!人若害我,焉有不还手之理?人若找死,焉有不灭他之地! 君羽将脚边今夜爆了公孙敖的毛笔,轻飘飘一踢,那毛笔骨碌碌转动,却因为带血而沾上了两粒珍珠,滚到了公孙敖的尸体旁。 一根毛笔,两粒珍珠,这含义也真够隐晦的! 看着钉在房门上光溜溜的尸体,视线下移,落在那柄锋利透明的含光剑上,君羽三步跨作两步,靠近公孙敖的尸体,眼都不眨一下的猛然握住剑柄一抽! 刺目的血红色飞溅而出,倾洒在地面上。 君羽身形一闪,怀里的小凤梨也将软糯糯的小脑袋更加向里藏了藏,防止弄脏它高贵美丽的银白色毛发。 拾起大理石地面上几枚衣服碎片,擦了擦含光剑上的血渍。君羽将含光软剑缠在腰间,头也不回的转身,也沿着床榻爬上了房顶! “走!”君羽带着书生和阿九飞奔在了房顶与房顶之间。 也就在君羽离开那间厢房的几分钟后,二十来道人影几步狂奔而来,他们似乎心情急切,脚下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厢房门前。 “少爷!”为首的一名大汉弓着身子小心的叫了叫门。 怎料,等了半响,都没有应答声,这二十多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为首的那名大汉屏退左右,抬起熊熊腿风,一脚踹向了房门! “啪!”房门应声而开,下一秒却听扑通一声,似乎是肉体倒在地面的蓬勃响声。 这些亲信打手暗自屏住呼吸,推开了房门! “少爷……”就在这时为首的那名大汉突然惊恐一声大喝,二十多个人心头一震,也跟着冲进了这间厢房! 但入眼的情况却让他们目呲尽裂,脑仁生疼! 只见他们公孙府的少爷全身赤^裸,胸前赫然分明一个大洞,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渍,下身却被两块绿色的布料包裹,挡住了男子最私^密的地带。 不过,这些亲信打手却额上青筋突突的直跳,瞅着公孙敖下^体两腿间明显的殷红鲜血,又看了看少爷脚边仍带着血迹的毛笔笔杆。 二十多个大汉齐齐风中凌乱了!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向来叱咤祁水城,作为主攻的公孙敖少爷,竟然被干了!而且还是被一杆毛笔给干了!给爆了菊花! 这事让谁看见都会心力憔悴,不可置信! 可事实就是这般真实的存在,而且,而且,少爷身体上还被人挥毫泼墨书写上了八个大字:“天干物燥,小心裸奔!” 天啦!丢死人了! 二十多个大汉赶忙转过身体,心中直念阿弥陀佛,他们可对少爷的身体没有非分之想! 谁知,领头的那名大汉突然抬眼扫视了一圈厢房,四周发生打斗的余波仍在,满地的狼藉。 碎布,珍珠,还有瓦片,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桌椅板凳,也翻倒在了大理石地面中央。 等等! “瓦片!”领头大汉突然心头突突直跳,下意识的抬头一瞧,便发现了房顶呼呼冒风的大洞! “糟了!有人顺着房顶跑了,快追!”领头大汉浑身一个哆嗦,犹如冷水当头浇下,吓得差点瘫软倒在地面上! 少爷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刺杀,若被公孙员外知晓,只怕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更甚会累及自身性命,被全部处死! “快快通知公孙员外,就说少爷陨落,横尸当场了!”领头大汉硬着头皮连连吩咐下去,这才挥袖一甩带着剩下的大汉追了出去! 而就在所有人忙碌的当口,却没有人留意到引起今夜这番大事的,最关键的一件东西去了哪里?那枚金玉扳指到底在哪里! 夜色越发的暗沉下来,房顶上君羽三人脚步刻意放轻,似乎化作一道流光穿梭在黑夜之下。 “噔噔噔!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死了,少爷被杀死了!贼人必定还在千娇阁内,兄弟们快搜啊!”房顶下方的小径上,陆陆续续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吵闹声,紧接着就看到无数道火把靠近各个厢房! 听着震耳的鸣叫声,君羽心头突然暗叫一声不好,那间厢房房顶被捅开了个大窟窿,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顺着房顶跑了,目标暴露! 现在她们必须赶快离开房顶,否则这二百多个人,逐一搜查起来,他们三人今夜必定会被揪出来,再也逃不出去! 君羽眯了眯眼,探视了四周一番,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人引开这些亲信打手的注意力,然后剩余的两人翻墙出去! ------------ 第48章 丧心病狂,干得漂亮 若估计不错,刚才这一番大阵仗,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这千娇阁旁边其他的乡里乡亲,以及从拍卖场出来后没有回对岸的祁水城百姓们,都会被这番声响吸引过来,围在千娇阁门口,张望窥视,议论纷纷。 所以,只要能翻墙出去,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人群当中,就彻底安全,没有后患了! “书生,你带着阿九翻墙出去,你应该知道这千娇阁四面墙的具体位置,我负责引开他们!”君羽身上仍穿着进门时抢来的那名守门大汉的衣衫,她用这身行头,引开打手应该不难。 而那厢书生一对狐狸眼微闪,他抬眸再次扫了一眼愈来愈暗沉的天际,天空颗颗星子,嵌满苍穹,并没有星辰陨落的迹象,看来今夜君羽应当不会有事。 书生低头想了想,就又记起那时君羽拿出来的那枚药瓶,不禁心中念头一闪:“他不会看错,那瓶药似乎正是主子贴身之物,看来或许这兄弟与主子相识!” “既然如此,那他就帮这兄弟一把!”书生一咬牙,将自己手里小心保管的绝世春^宫^图塞进了君羽掌心,“兄弟,你先拿着这个,必要时刻或许它可助你脱身!” 君羽抽了抽嘴角,看着这幅明显是蓝衣书生今夜的良苦用心之作,有没有搞错,这个可以帮她脱身? 不过,君羽却不想打击书生的一片良苦用心,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将这幅图放进了衣袖。 “书生,阿九,你们在客自来酒楼等我!现在,我们分头行动!” “好,兄弟放心,书生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阿九逃出去!实在不行,我还有必杀绝招,美男计!保管百发百中,一击致命!”书生转身威风凛凛的朝着君羽挥了挥手,就带着阿九从屋顶跳了下去。 而君羽两指摩挲着下巴,摇头轻笑,“都说饱读史书之人,必定是个呆子,性格沉闷。但这个有着一双狐狸眼的书生,可以肯定的是,他性格截然相反,相当讨喜!” 君羽在房顶静默了半响,仔细观察了一番动静。 忽然震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纷沓而来。 有一批打手恰好沿着小径搜到此处,君羽也不耽搁,眸光一深,自房顶跃起,就落在了地面上。 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迎了上去,“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兄弟们,那几个贼人实在太穷凶极恶,太凶神恶煞,跑的太快了!他们,他们向着那边跑了!我们快追啊!” 君羽眉梢轻扬,抬手就朝着书生与阿九逃跑的相反方向指了指。 这些个亲信大汉看着君羽风尘仆仆,连滚带爬的模样,心中也就将她说的话做了真。 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怀疑?公孙敖在千娇阁内丧命,现在他们小命难保,只要有一丝可能抓到贼人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若揪不出凶手,他们只怕真的要人头落地,不得好死了! “追!”这一波二十多个人沿着君羽所指的方向,就行色匆匆的掠了过去。 一时之间人影攒动,火光熊熊,顷刻的功夫,这些人就从君羽身边擦过,向着远方奔去。 四周开始变得寂静,难得的君羽吸了口气,正准备趁着无人的当口,逃出千娇阁,她拢着袖子,压低头颅,正要转身。 “吱呀!”身后那间厢房,突然门栓微漾,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月光如薄纱般飘洒在天地间,人影微晃,来人身材短小,又矮又胖,正邪笑着系着裤腰带,骂骂咧咧,“我呸!以为你们出身高贵吗?都是些贱民,若不是有几分姿色,被少爷抓来,注定这一生你们都是平民里的泥腿子,翻不了身!倔强个什么劲,格老子的!落到我手里,还不得乖乖温顺,宽衣解带?老子最善于调^教你们这些雏儿,哈哈哈!” 来人长相十分猥琐,肥硕的身体上紧绷绷的套着一件半开半敞的青色短打,圆润的脸上标志性的两撇八字胡,随着他气愤的咒骂,一鼓一鼓的耸动着。 这人间或不停的回头对着身后的厢房大声斥责,口沫乱飞,满脸横肉。 而那间厢房里,却有细微压抑的抽泣声,悄然响起,炸入君羽耳边。 莫非那里面关着的正是近日来公孙敖强抢的男子?听这八字胡胖子的意思,他竟然是负责调^教他们的?也就是说他类似于小倌馆里的****小厮,专门负责对付不听话的男子,夺了他们的初^夜,让他们以后能心甘情愿的委身于公孙敖? “这些公孙敖的狗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君羽脸色攸的一变,紧紧握着拳头,微微用了力以致指节发白,她神色黯然,眼神幽幽。 “你,就说你呢!你是在千娇阁哪里巡逻的守卫?私自站在这儿,这是在偷懒?好啊,看我不告诉少爷,剥了你的皮!”那八字胡的胖子骤然转身,眯着一对绿豆眼,就瞧见了有些失神的君羽。他喷出满嘴的唾液,扬着冲天的鼻孔,将怒气一股脑撒在了君羽身上,好一番大声呵斥! “小兔崽子,你过来!” 君羽瞳孔一缩,有些好笑的松开了拳头,这头肥猪叫她过去?那这一会若是发生什么事,可就是他自找的了! 看来这八字胡方才太过尽兴,竟然连这外面纷纷叠叠的人影都没有注意到,而他口中的公孙少爷早已命丧黄泉! 谁知,那个八字胡见君羽没有立即听命近身,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斜睨了一眼君羽,却丝毫瞧不清她的面貌,只能看到衣衫松散的罩在这人身上。 八字胡有些怀疑的哼了一声,他挪动肥胖壮硕的身子,就挡在了君羽面前。 “你娘个西皮的!小兔崽子,不好好护卫,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八字胡鼻孔朝天,扬起手掌便要给君羽一巴掌! 八字胡的斗大的巴掌眼看便要落在君羽的脸上,却不想面前的君羽突然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夹住了他落下的掌风! “干你!”君羽眉眼讥诮,冷冷一笑,“我来这儿就是要干你!” 八字胡神情骤变,虽说他喜爱胛玩男子,不过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表白过,从来他都是主攻,还真没有尝过被攻的滋味! 八字胡难得娇羞的点点头:“这句话说得实在是丧心病狂!但确实干得漂亮!” ------------ 第49章 打得你啪啪作响! 八字胡眯着一对绿豆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君羽的身材。 虽说有点瘦弱,却也不失窈窕,看那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纤长莹润,估计皮肤不错,长相也不会太差。 那样漂亮精致的手指,这么一夹他的手掌,八字胡只觉全身有些发酥,发麻,轻飘飘的仿佛荡漾在午夜寂静的湖边,真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这样一个看着年轻俊美的少年,竟然对他有如此羞人的非分之想。 如此突如其来,如此大胆的告白,搞得八字胡一向城墙厚的脸皮,也有几分受不住了。 八字胡脸色涨得通红,小心脏砰砰直跳,“你,你真的想和我干……你真的想干我?” 君羽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四周,“这里人多眼杂。” 她若将八字胡处理了,就以八字胡这副庞大的身躯,必定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引来千娇阁内打手的注意。 所以,先找个僻静的的地方,行事,尤为上策。 谁知,那厢八字胡这下更加激动了,他难得厚着脸皮有些扭捏的瞧了瞧四面八方,“那你跟我来!” 八字胡踱着小碎步,转身竟然带着君羽往那间厢房走去! 君羽佯装相当猴急的模样,尾随在八字胡身后。 进入房间后,君羽微微眯眼,真的瞥见了十多个俊美的男子,他们大多瑟瑟发抖,咬牙切齿的蜷缩在墙壁角落。 这幅模样当即就让君羽想起了此前阿九在公孙敖那个畜生房间里的情形,阿九也如现在这些男子一般,愤怒的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但只怕他们都中了丧失力气的药物,所以无力还手,更无法抵抗! 八字胡刚要将门房拴上,身后君羽突然含笑的凑到了他身前:“你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清香好闻的鼻息喷薄在耳侧,八字胡满脸横肉的脸上,难得的带了几分矜持,“恩。” 君羽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好!那现在就开始吧!” 话语刚落,君羽忽然抬手,抓住八字胡肥硕的手臂,利索的一翻,便将八字胡甩到了床榻上! 君羽也不耽搁,顺势就疾步奔了过去,虎拳出击,下了死手,接连不断的打在八字胡脸上! “噼里啪啦!披哩扑咙!” 赫赫拳风,熊熊劲道,落在八字胡全身上下。 八字胡被打得嗷嗷直叫唤,他扯着嗓子嘶喊,“你不是说干我吗?你现在在干嘛?你为什么要揍我!” 八字胡心中的疑问实在汹涌成海,他太过急切,以至于都忘了去瞧君羽的面容,他喷着满嘴的唾液,叫嚣质问着! 怎知,他本就被君羽撂倒在床榻上,如此慌张的大声咒骂,直接引致的后果就是八字胡从口中喷薄而出的唾液,全部落在了他自己脸上! 听着耳边杀猪一般的嘶吼,君羽无奈的掏了掏耳朵:“这不就是在干你吗?你好好享受吧!必定打得你啪啪作响!” 手下不停,身影如刀,直击八字胡头脸而去!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响似乎全部消失。 站在床榻边出拳的君羽,那般耀眼。 摇曳的灯火光亮刹那间破开黑暗照在君羽清秀认真的面容上,好似在那张微微带着促狭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就像那最闪耀的绝世宝剑,破碎虚空而开,所有的黑暗与不平在这一秒被悄然打破,全部成了她的陪衬! 墙角处缩成一团的男子们瞳孔一缩,微微有些发怔。 他们紧紧握住拳头,“是啊!并不是有权有势,就能仗势欺人的!并不是平民百姓,就一定要给贵人跪舔的!人人生而平等,做什么要怕他们!他们如今已经被逼迫到这种地步,这个男人差点强占了他们的身子,他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沉静了片刻后,那些俊美的男子们竟然纷纷拖动着无力的身子,拼尽全力冲到了君羽身边。 他们纷纷扬起拳头,冲天的愤怒埋藏在心底,这一刻这些祁水城被掳来的男子,全部爆发了! 他们将心中的怨恨,恼怒,对自己的失望,对公孙敖的憎恨,全部发泄在行动上,拳拳到肉,打的八字胡频频惨叫出声! 而君羽终于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公孙敖之所以胆敢在祁水城如此放肆,主要原因虽说是公孙员外之子这一层关系,但每个被欺负的祁水城百姓,都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卑躬屈膝,忍气吞声。 这一举措,更加助长了公孙敖的气焰,时间一长,公孙敖便变得越发肆无忌惮,狂妄到了极点! 如今,这些作为一家顶梁柱的男子们,不在畏畏缩缩,有了反抗的勇气,那么,便没有什么可怕,也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们了。 随后,君羽竟然瞧见这些男子拼着脱力的身子,撕扯下帘帐上的无数轻纱,将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八字胡五花大绑绑在了床榻上!顺便也堵住了八字胡的嘴! “兄弟,请你帮我们逃出去!”十多个俊美的男子恭敬的抱着拳头,对着君羽弯了弯腰! 但由于他们都中了引发身体酸软无力的药,方才他们已经咬牙拼着最后的力气暴打了一顿八字胡,现在真的手脚脱力,再也动弹不了分毫了! 十多个男子有些虚脱,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地面上,他们望着君羽,“请兄弟帮帮我们!” 他们将注目的神色全部放在了君羽身上,他们也留意到了君羽穿着的正是千娇阁护卫的衣服。 看来这个兄弟是趁乱混进来的! 十多个男子心中如是想道。 君羽却暗暗有些磨牙,这些人全部瘫软无力,自己若带着他们就这样大咧咧的闯出去,岂不是找死? 而且如今她实力不够强悍,只怕没走两步,就得被二百多个火急火燎抓寻贼人的打手围困在地,那么,她明天也别想出发了,去军事学院的想法也就全部泡汤了!自己不但会落网被抓,这些男子只怕也会被全部抓回!变本加厉的折磨!更加生不如死! 不过…… 君羽眉眼半阖,心中打定主意,或许她可以借助他人之手,搞一场大混乱!帮这些男子们一把,将他们全部解救出火坑! ------------ 第50章 闹他个天翻地覆! 厢房内,不动声色负手而立的君羽,抬首看了一眼暗哑低沉的苍穹,听着耳边房顶上数道轻功飞掠的声响,微微的眯了眯眼。 终于来了! 三国皇室心腹被公孙敖的亲信带着绕了那么多圈,如今他们终于赶来了! 其中大秦皇室的心腹若估计不错,纳兰帝派来抢金玉扳指的人正是禁卫军统领夏青峰! 而今夜君羽想要借助的力量,能够救那些男子的人,也正是他夏青峰! 凭君羽在汴京一段时间的所闻所见,夏青峰似乎是一个正直忠心的人,若让夏青峰知晓了千娇阁内的猫腻,知晓了千娇阁内被强抢来的男子,作为大秦忠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出这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男子们,甚至夏青峰会动用他的权利,动用他的身份,禀告给皇帝,一举扳倒公孙员外这个大毒瘤! 借他人之力,不费吹灰之力,既可以铲除根源,又可以救出所有人,不得不说,君羽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么,如今这三国皇室的心腹都来了,她正好搞一场大混乱,将这些男子们带出千娇阁! “时机刚好,大家打开房门做好准备,一会我先跑出去,引起骚乱,你们趁这个时候,往大门方向跑!记住弄出越大的动静越好!扯破嗓子也要给我喊出来!有多大声喊多大声!我会想方设法替你们打开千娇阁的大门,现在千娇阁四周围满了祁水城的百姓,他们听到你们的呼救之声,一定会冲进来解救你们的!今夜咱们就是要闹他个底朝天!将千娇阁彻底闹他个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君羽唇角微微一敛,扬眉说道。 而厢房内的十多个男子,却眉眼满含疑惑,脑海中疑问满满,“兄弟,这么大阵仗的骚乱,若传到公孙员外耳中,我们祁水城的百姓只怕都要遭殃了!这个公孙府,就连我们祁水城的父母官知府大人,都得看他的脸色啊!” “是啊!兄弟,他们公孙府后台极硬,听说他们依仗的正是汴京皇城里的人呢!”男子们纷纷摇头,悲哀轻叹。 月色渡过房门缝隙,投递在君羽脸颊之上,她神色有些戚戚然,蓦地,君羽突然想起那时公孙敖临死前吼得那一嗓子,“你可知我们公孙府的后台是谁?” 看来,公孙敖没有撒谎,没有信口雌黄,他们公孙家确实有后台! “哦?公孙家的后台到底是谁?”君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听说是汴京都城四大门阀之中的宋丞相府!四大门阀那可是大秦顶级势力,哪里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惹得起的!兄弟,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刚才不过是发疯,被欺压压迫的狠了,所以才信口雌黄,我们不能拉你进火坑啊!”十多个男子刚刚恢复起的信心,全部败退,一个个又彻底丧失了斗志! 不过,君羽听着他们这一番话,心中却清明起来,“这可真是有意思了!真是巧了!竟然是宋无湮那个残忍的混账!宋丞相府竟然就是公孙敖所说的后台!” 在侯府后院之时,宋无湮曾想置君羽于死地,那日君羽也曾说过,会替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报仇。国猎御帐之内,让宋无湮侥幸逃过一劫,仅被发配流放到北地! 只怕等宋无湮三年后回汴京,必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筹谋迫害她呢! 看来与宋无湮之间,必然是一场硬仗,需要慢慢较量! 那她今夜便借他人之手,除了宋丞相府的狗腿子——公孙敖一家!顺便杀杀他们的士气,灭灭他们的威风! 思绪至此,君羽眉宇微颦,低低的笑出了声,“大家放心好了!今夜之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收尾,今夜我们就算闹翻了天,也会有人帮我们收拾残局!这个人呀!不但能够一举捣破千娇阁,放出所有被强抢的男子,而且以他的权利想要扳倒公孙员外,也不是什么大事!” 君羽心中微微一叹,线条清秀的眼瞳中掠过一簇尽在掌握的火焰,“夏青峰夏统领,您今夜来的倒真是及时雨!时机刚好,分秒不差!” “切记我说过的话,我现在出去搞一场大混乱,你们见机行事!能不能逃得出去,全看你们自己放手一搏了!”话语刚落,君羽也不再耽搁,推开门房,终于迎月色狂奔了出去! 身后,厢房内的十多名男子瞬间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须臾,他们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就拼一次,相信这个黑衣兄弟的话!” 夜风幽幽,有淡渺的云影笼了月色,远处有火把人影晃动,君羽的身形穿梭在无边而又黑暗的僻静处,向千娇阁大门进发! 听着房顶数道低微细碎的脚步声,君羽暗自嘀咕,“恩,这些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轻功,看来顶级高手都是有内力一说的,她现在只有外家功夫,动作招式而已,充其量就是个花架子,若有朝一日遇上高手,那可就不好搞定了!” 慢慢来吧!既然决定在这片大陆生存下去,必然要遵循它的法则,而且以君羽对武道的痴迷程度,她当然更加乐意修炼内力! 君羽匆匆疾步,七拐八拐,一路上注意闪着人,因为穿着千娇阁内院护卫的衣服,所以并没有受到阻止,相当轻松的到了千娇阁大门口! 而此时,君羽深深吸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肚子,“老娘这一天天可真是不容易!今夜的关键时刻终于到了,做完这些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啦!这一夜可真是精彩!” 君羽旁若无人的拢着袖子,靠近了大门。 刚要推开雕花漆红的大门,突然从四周跑来二十多个强壮大汉,团团就将君羽围了起来,“你是哪个房里护卫的?今夜千娇阁内出了大事,少爷被人当场刺杀,如今阁内紧急禁闭,没抓到凶手之前,一个人都不许出去!” 为首的那人看得出来神色慌张,对着君羽大声呵斥道! 君羽瞧了瞧四周的这些打手,猛然唇角一抿,眉眼半眯,指着一处房顶,便大声叫喊道:“快看!有人影,那个房顶有人影!” 为首的汉子抬眸顺着君羽的手指一望,当真瞧见了几道穿梭奔波在房顶的身影,这些打手心头一个激灵,转身就敲锣打鼓的吆喝着院内所有的兄弟,向那处搜查而去! “三国皇室的心腹大臣,谢谢你们来的如此及时,帮我脱身哈!”君羽眸光微眯,束手一擒,就推向了大门! ------------ 第51章 编,你继续编! 纹丝不动的千娇阁大门,终于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谁知,后方疾步狂奔的那二十多个强壮大汉,似乎听到了门口的细微响动,突然匆匆折返,对着君羽就冲了过来,“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在干什么!找死是不是?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允许你出府的!快把门关上!” 君羽眼底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折返,堵住她开门的去路。 她推着门檐的手不停,转身轻轻一笑,“快看,西边房顶也有人!” 君羽手指微伸,随意一指。 这二十多个大汉心头蔑视一笑,“小样儿!同样的招式用两遍可就不灵了!” 君羽却由不气馁,频频出指,看似任意一点。 “看,那人上树了!” “看,那人跳下来了!” “看,那人脚下一滑,掉进茅坑了!” 不远处,西侧房顶的暗影里,东楚国皇室的心腹——东楚神秘四人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真的掉进茅房去! 他们唇角一咧,在心中怨声载道,“擦!这个要推开千娇阁大门出去的小兄弟,听觉眼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这样都能看见我们!这样都能看见我们的具体方位!果真是遇见高人了!” 东楚神秘四人组有些苦逼的捂紧鼻子,从茅厕绕道,向其他房间搜查而去! “你们真的不去瞧瞧?不去追贼人?不去追凶手!”君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指向南侧房顶,“看,那里有一个太监!” 二十多个大汉面朝君羽,瘪嘴讥笑,“这好好的千娇阁里怎么会有太监?编,你继续编!” 而南边房顶的隐秘之处,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摸了摸白净阴柔的脸庞,小尾指微翘,“你才是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 话语微落,海东来也向着其他厢房摸黑搜去! 千娇阁漆红的大门前,君羽最后一次伸出手指,微微一点,指了指东侧房顶,“看,那里站着个皇城大官!” “你们快去跪拜,恳求这个汴京大官的原谅吧!否则今夜过后只怕你们都得完蛋喽!”君羽就那样站在门前,看似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间接将世事揭露。 她漂亮的下颚微微收敛,双眸淡然掠过,睥睨之间,好似这个院落藏在暗处的所有人,都尽在她掌握! 其实,君羽真的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蒙对了而已! “跪尼玛跪!老子们跪天跪地,跪员外跪少爷!还真没跪过其他人!妈了个巴子的,皇城大官算哪根葱,敢让老子们跪拜?他受不受得起我们这一拜,还说不准呢!我们员外那可是后台极硬的!老子们会怕谁!能怕谁!哈哈哈……真是可笑!”二十多个大汉齐齐朗声大笑,笑得极为不屑。 与此同时,东侧房顶上穿梭在黑夜之下的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听到下方这些狂傲至极的言论,眼底一丝嗤笑闪过,“这公孙员外家也太过猖狂了!看来需要杀鸡儆猴,找陛下开开刀了!” 夏青峰脚下不停,身影一掠,就继续寻找开来! 三国皇室的心腹可没有忘了他们今夜的职责,必须抢到金玉扳指! 而君羽站在大门前,偷偷瞟了一眼四周的房顶,又俯低双眸凝了凝面前的二十多个大汉,唇角笑意渐深,“你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真的不去先抓凶手贼人吗?真的非要阻止我开门吗?真的非要与我斡旋吗?” 身前的二十多个大汉齐齐一眯眼,“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我便成全你们!”君羽唇角微勾转瞬即逝。 “兄弟们,先将这个小兔崽子押下去,好好看守!她或许正是咱们千娇阁的奸细!等抓住了凶手一并处死!”为首的大汉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君羽,对剩下的汉子使了个眼色。 君羽眉梢微微一挑,落在鲜血早已干涸的手心,突然扬眉,左脚微勾,就踹开了千娇阁的大门! 砰! 千娇阁漆红坚固的大门,稳稳当当的被君羽这一脚,飞踹而开! 驻守在门外的另外十个家丁,心头一怔,就是这么愣神的一刹那,差点被大门凶猛的劲道拍飞! 下一秒,却见君羽眸色渐深,指了指身前的二十多个大汉,又点了点身后驻守在门外的另外十名家丁,勾了勾手指,“你们几个一起上!” 君羽对着这三十几个打手,挑衅一笑! “妈了个巴子的,真他妈的猖狂!绝对是奸细!兄弟们咱们一起上,将这个小兔崽子给我就地正法!”为首的那名大汉,冷冷喝道! 身后,另外那十个汉子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就被这名领头大汉的话语一震。 十人抬眸一瞧,就看见了君羽穿着的那件守门护卫的衣衫。 他们细细打量了片刻,须臾,终于看出了端倪。 十名大汉注意到了君羽穿这件衣衫似乎相当不合身,松松垮垮,吊儿郎当! “他不是千娇阁里的人!是别人假冒穿了咱们衣服混进来的!一定不能放过她!或许她正是刺杀了少爷的人!”十个大汉反应过来,猛然呜嗷一嗓子,就向君羽冲了过来! 君羽目光一暗,视线飘忽,下移,不期然便瞧见了自己腰间系着的那枚小布包! 真是奇了! 那包里放着自制姨妈巾的草木灰,如今它的妙用来了! 君羽素手一勾,在暗处扯开草木灰的布带,双眸中透出一丝狡黠。 她看着团团围绕过来的三十多个大汉,又瞥了一眼千娇阁门前乌压压的一大群百姓,拥挤攒动,人潮人海的人头。 望着他们挤在千娇阁门口,却摄于守门护卫的威严,不敢贸然上前的胆小模样。 蓦地,君羽一扬眉,手微抬,脚尖点地,在原地迅速一转,便将手中的草木灰向着四周的三十个打手扔了过去! 噗!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无数的草木灰劈头盖脸的朝着这三十个大汉飞了过去! 呼呼啦啦直接迷住了他们的眼! 这时的君羽却转身朝着外面无数张着大嘴,吃惊不已的百姓,扯着嗓子吼道,“你们的亲人男人,儿子女婿被公孙敖抢来的,都在这千娇阁内啊!快冲啊!冲进去将他们救出来,冲进去将他们救出这个大火坑啊!冲进去砸了他们的老窝啊!” ------------ 第52章 绝对碾压 似乎为了印证君羽这番话的准确性,又似乎是为了配合君羽这般作为,反正在她话音微落的一刹那,千娇阁内紧接着传来无数道男子的嘶吼声,“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里!快来带我们出去!快来救我们!” 台阶下的祁水城百姓彻底疯狂了! “是我家二狗!” “是我家女婿!” “是我们家小水啊!” “是,真的是我们的儿子,真的是我们的亲人呐!” 祁水城的百姓们互相拥挤着,蜂拥而至,人人叫嚣着,热泪盈眶,双眸通红的狰狞着,百姓们提步呼呼啦啦就迈上台阶,向大门冲来! 而君羽看着这巨大的人潮,汹涌的人流,又凝了凝四周三十多个被迷住眼的打手,忽然就这样深深吐了口气,“你们三十多个小虾米,看起来人数很多了吧!但比之祁水城这么一大群的老百姓,却还是小菜一碟! “绝对碾压!” 君羽看着狂奔过来的大片人群,看着发疯一样暴怒的祁水城百姓,看着他们恶狠狠的推倒拦路的三十多个打手,眸色一暗,赶紧灰溜溜的趁百姓们还没有靠近之前,走下台阶,从人群缝隙里,冲了出去! 否则,只怕自己也要被碾压过去!被众人踩在脚底! 这么一番大阵仗的踩塌事件,君羽即便在天朝都没有瞧见过! 听着千娇阁大门前无数鬼哭狼嚎的惨叫,听着漆红的大门被无数人流拥挤发出的吱嘎声,听着往里冲的百姓们忿忿不平,同仇敌忾的喧嚣嘈杂声。 君羽目光微敛,唇角一抽,回首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大门。 却只瞧见黑压压的无数颗人头和众多百姓脚底下方,那些翻滚不停,呻吟呼痛的大汉! “别,别踩我!” “啧啧……看来群众的力量还是无穷大的!”君羽扬起薄唇,轻笑,“是时候回客自来酒楼,与阿九,书生汇合了!” 这一刻,清冷的月光从她头顶洒落,月白色的碎光,好似黏在君羽细长狡黠的睫毛上,让她黑白分明的眸折射出异常夺目的炫色。 这一刻,她的笑容不在像以往的那般灵动狡猾,似乎微微染上了一抹认真。 “好吧,顺便也回去瞧瞧某位世子!” 凤梨缩在君羽怀里仅露出一颗脑袋,它伸出前爪挥了挥,扒着君羽衣襟朝后望了望。 一瞬间凤梨的小貂脸五彩斑斓,它在心底腹诽,默默嘀咕:“吱吱……笨女人,千娇阁的大门都被撞破了!那些被踩在脚底的男子衣服也被扒光了!今夜的裸男都快赶上大白菜了,哪儿哪儿都是,根本不需要钱!但他们都长得太丑,根本不符合我的胃口!啥时候能让我见见真正俊美的裸男?” 凤梨瘪着嘴,有些嫌弃的打了声哈欠。 君羽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踩在附近的烂菜叶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想看裸男,就亲自去扒衣服!爱好偷窥裸男的雪貂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却遍地跑!” 君羽一脚踢飞身前挡路的烂菜叶,“你个断袖公兽,赶快从老娘怀里滚出来!休想占老娘便宜!” 怎料,怀里的小凤梨想起自己光溜溜圆滚滚,秃了一块毛的小屁屁,又低下毛茸茸的小脑袋,瞄了瞄君羽的胸,这才伸出前爪,对了对手指,“吱吱……其实,你和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靠!” 君羽磨牙,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作势拎起凤梨就朝后方,地面上躺着的裸男堆扔去! “吱……” 须臾,耳边有细微风声呼啸而过,绵长而悠远,下一秒,小凤梨拖着萎靡的神色,急冲冲追上了君羽,“笨女人,我承认,我说错了!你们还是有区别的。” 君羽唇角微勾,刻意放缓脚步,等待小凤梨接下来的坦白从宽,承认它自己的错误。 “吱吱,是我大错特错了,其实,他们的胸肌比你还大!” “噗……” 闻言,君羽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她压下心中怒火,恶狠狠的甩了甩衣袖,火爆狂奔而去! 身后,巴掌大的小凤梨,一溜烟尾随在君羽身后,它疑惑的抬起水汪汪的兽眼,“吱吱……笨女人,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流露出这么苦逼无奈的表情呢?” 君羽:“……” 月色中天,残月如钩,一人一貂消失在大道尽头。 夜风稀薄流过,远方人群呼喝,飞舞的黑衣,翩跹如墨。 君羽眼底闪着淡淡的星辰璀璨,衣袖漾起,清香浮动,一截翩跹的白色画纸从君羽衣袖脱落,迎风翻卷,随风而曳,最终糊在千娇阁摇摇欲坠的漆红大门上! 那上面,一名猥琐绿衣绿帽的男子露出胸前黑呼呼的胸毛,正从两臀间拔出毛笔! 门前被百姓碾压,被人群踩过去的三十几个打手见此,齐齐晕倒,吐了! 从此后,这副画成为祁水城一大至宝,被精心装裱悬挂在千娇阁的大门前。 用来警示他人,也用以提醒各大桀骜不驯,仗势欺人的公子哥,多做善事,少做亏心事,多帮助穷苦百姓,少动那些歪脑筋,否则毛笔伺候! 毛笔更一度被卖到脱销,听说大街小巷,满城遍野,每个平民人手一根毛笔! 既可防火防盗防骚扰,又可防身防体防色^狼! 一举无数得! 客自来酒楼前,君羽刚刚从长川奔流而下,从客船跃到对面岸边。 她攸的猛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生疼的肚子,皱着眉头,走进了酒楼大厅。 大厅内,与出楼前的吵闹,恣意而谈格外不同,几乎没有几个人。 明亮的琉璃灯盏,散发着属于深夜的熠熠灯光,夜色渐深,除了少数去对岸瞧热闹,踩人救人没有回来的商客外,大多数人已然安寝,酣睡正浓。 人烟稀少的主道边,仍能看见酒气冲天的醉鬼,拎着酒坛子,破口朝天大骂! 目光掠过空旷大厅,并没有料想正等着她的蓝衣书生。 君羽眉梢微微挑起,黑眸闪过一丝玩味,径自谢绝了前来引路吆喝的小二,正准备扶手楼梯栏杆,上楼去寻找阿九。 楼梯转角处,此刻突然走下来一道弱不禁风的蓝色身影。 ------------ 第53章 伤腰又伤身 “喂!兄弟,你可算回来了!”书生一双狐狸眼,闪过一道沾沾自喜的得意,“是不是用了我那副惊世名画后,才得以逃脱的?” 君羽赶紧去扒拉衣袖,想要将那副过度写实的画作归还,她面色一僵,这书生永远没个正经,他关注的重点,永远与他人不同。 “兄弟,罢了,用了就用了呗!你真的不必付我银两,正好我那位朋友临时有急事,现在已经不在祁水城,若这幅画物尽其责,能够搭救你一回,也不枉我在千娇阁内守了两日两夜,所花费的心血!” 书生笑嘻嘻的拖过大厅的一条长板凳,跨步便坐了上去。 楼梯口旁,君羽轻轻吸了口气,她翻找衣袖,只是想将他那幅画找出来,物归原主而已,并非是想要付给书生银子。 怎料,衣袖内空空如也,看来是回来的路上,丢失在哪里。 罢了,就是一副乱七八糟的人物图,估计早已被野狗叼走,流落在街边巷口。 “书生,其实那幅画不过是丢了,真没什么太大用处。”君羽黑衣曳地,落座于书生对面。 闻言,书生似乎嘴角一抽,悻悻的挠了挠头,自动转移开话题,“兄弟,阿九已经请郎中诊治过,这种软筋散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不必服食解药,现在他正在休息。” “好,今夜多谢你了,客自来酒楼的少掌柜!”君羽抿唇一笑,礼节性的抱了抱拳。 书生拿起铜壶,正为君羽倒酒,看着酒樽里的酒水,书生攸的眉眼一亮,“兄弟,你是怎么看出端倪的?我自认为并没有暴露一丝一毫的迹象?” 君羽懒洋洋的挑了一粒花生入口,慢悠悠说道:“你并没有丝毫不妥,关键点都在他身上!” 扬手微抬,君羽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柜台后站着的小二,“正是他那种既熟识,又尊敬的目光,暴露了你的身份。在联想到你这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蓝衣,就可以断定,你应该是四处游历,刚刚归家不久吧!” 书生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他皎洁若狐的狐狸眼半眯,神情仿若激动至极,“兄弟,你竟然全都猜对了!我确实是刚刚回祁水城不久。” 君羽想了想,目光幽幽看向他,轻声道:“那位你费尽心思,耗费无数经历,也要偷偷溜进千娇阁,画一幅春^宫^图,送给他的朋友,能让你这位少掌柜亲自出手,能让你如此敬畏的一个人,只怕身份不会太简单!若估计不错这人正是客自来酒楼的幕后东家吧!” 绕过书生递过来的酒杯,君羽轻轻拿起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 书生攸的一愣,抬头看向君羽,见她神情坦荡,眸光清明,并没有丝毫威胁污浊的气息。 他垂下眸子,再一次叹息,“这一生我只敬仰过两人,一人是东家主子,一人是了尘神医,看来今夜我又要多一位佩服仰慕的人了!” 书生干脆利落的拿起酒杯,“兄弟,今夜真是有缘分,我俩一起偷窥,互相揭老底,我先来介绍下自己,这客自来酒楼的掌柜正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儿,可谈不上少掌柜一称。” “本人姓云,名止,咳咳,字大力……”书生表情有些扭曲。 “噗……”君羽却险些将口中沸腾滚烫的茶水,喷出去。 “大力?”君羽抽了抽嘴角,再一次试探性的疑问,“云大力?” 她低头瞅了瞅面前书生弱不禁风的模样,又看了看他明显瘦弱无力的小体格,“这个名字,确实希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很残酷!” 书生正襟危坐,摇摇头,“并不是很残酷,爷爷字老力,家族传承,到我这里,当然字大力,接下来我的后代,依次排开,小力等等。” “那小力之后呢?” “当当是小小力!”书生眉眼欣喜若狂,“若等上个十代八代,我们家族就可以成为大秦名字最长的家族!” 君羽:“……” 这确实是一项殊荣,不过,君羽真怕以后书生的子孙,向他人介绍自己名讳之时,会一口气上不来,岔气昏厥过去! 果真不负他逗比书生之名! 旁边柜台后守夜的小二自动的缩了缩脖子,将脸面藏好,“他可没有这么丢脸的少掌柜!” 君羽被书生这几句呛得微微咳嗽了两声,“有这样逗比的下属,看来客自来酒楼的幕后东家也是个奇葩,而且还是一个喜爱看丑裸男画像的断袖奇葩!” 书生似乎早已经习惯别人听到他小字之后的反常,他一双狐狸眼微微半眯,“兄弟,你称呼我为云止就好!” 君羽八卦的心思被调动起来,她眼珠一转,“云止,你们家主子是不是有那个那个特殊爱好,譬如喜好男子?” 对于君羽的疑问,云止更加欣喜若狂,唇边笑意越发明显,“兄弟,你简直神了!喜不喜欢,我倒不知道,不过呀,他让我跟在一名少年的身边尽心服侍,看来其中一定有猫腻。” “哈哈哈……果真断袖!”君羽扬眉一笑,今夜的紧张与惊心动魄,终于全部烟消云散。 她透过轻纱弥漫的菱花窗,向外望了望,夜色漆黑,已然夜半时分,时间不早,回房看望一下阿九和风间离,三人就该休息,明日还需赶早启程。 “对了,兄弟,我并不知道你究竟住在哪个客房,所以将叫阿九的那个男子,放在了我的厢房休息。他在三楼转角的房里,你一去便知。”云止似乎也留意到了君羽眉眼里的倦怠与焦急,索性便将阿九的方位,一一告知。 “好!云止兄弟,本人君羽,今夜多亏你相助。明日我便要启程,等他日有缘,定在来祁水城嫖吃嫖喝!在趴人家房顶共画******!”君羽起身,手掌在半空中一挥,转身两步就跨上了楼梯。 “非也非也,兄弟,我游历山川大河,知晓四国大事,饱读诗书。除了会画写实风格,还会抽象风格,搞笑风格,人兽风格,兽兽风格,一应俱全,并非只会画******,反正不管你想要啥样的图,我全都能给你画出来!” “咦,什么?你说你叫君羽?主子让我跟随的人不正是叫君羽?怪不得你会有主子的药,兄弟,不……君羽老大,你等等我!” 云止风一般的身形,也大步走上楼梯,他刚要学习君羽两步就跨上去,却不想脚下一滑,刺溜一声从楼梯中央滚了下来! “呸!”云止揉了揉生疼的腰骨,眸中闪过奇异的光泽,“好素材,以后就为主子和君羽老大,画一幅楼梯翻滚图!” 身后,柜台前的小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仰头长叹,“小心翻滚,伤腰又伤身!小心楼梯,掉楼又掉节操!” ------------ 第54章 不疯魔不成活 酒楼门口,小凤梨正蹲在墙角打着喷嚏,它全身湿漉漉,银白优美的毛发,一根一根黏在身体上,还在幽幽的滴着晶莹的水珠。 “吱吱……你这个笨女人,竟然真的扔下我不管,阿嚏!幸亏我会狗刨,从对岸游到这里。阿嚏,夜下的河水真的很凉!”凤梨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道上楼的身影,它突然鼓了鼓肚皮,接连打了无数个喷嚏。 有冰凉的水珠顺着它额前那道闪电形的银色标志,氤氲溅落一地。凤梨抬起肉呼呼的前爪揉了揉鼻子,又拍了拍胸脯,突然指天向月叽里呱啦的吱吱叫个不停,“吱吱吱,早晚会有人反扑了你,反压了你,调^教了你!笨女人……” 凤梨抖着身子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又想起自己破了相的俊美貂脸和暴露光裸的后臀,紧急之下,它居然抬起短粗的前爪捂住青紫的黑眼圈,仰头长吱,“这才跟在笨女人身边第一天,就搞得这么狼狈,以后的日子绝对苦不堪言,无法想象!吱吱吱……” 它鬼鬼祟祟的捂起一对熊猫眼,这才也跟着窜起身子,尾随在君羽与云止身后一溜烟上了楼梯。 柜台前的小二,只觉脚下一道银色光芒闪过,仿若平静碧波湖面惊起的那丝涟漪,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今夜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总是眼花?竟瞧见一只湿哒哒的动物仰天长叹!”小二默默的收拾好大厅内剩余的残羹冷炙,神神叨叨的摇头,进了灶房后厨。 与此同时,对面的千娇阁正上演着一场精彩绝伦,推人挤人踩人的疯狂大戏。 祁水城的百姓简直好似一股势不可挡的冲锋力量,直接踩踏着无数打手的身体,冲进了院子内部,将所有被强抢的男子放了出来。 千娇阁内的笙歌曼舞,夜夜笙箫,终于被彻底打破。 百姓们气愤的红了眼,瞪着喷火的炙热眸子,抄起家伙,开始砸这个朱门酒肉臭,干着腐朽勾当,关押无数男子的千娇阁。 “砰!” 雕花木门破了! 鎏金软榻翻了! 绫罗绸缎,轻纱帘帐扯了! 百姓们将公孙敖藏污纳垢,败坏德行,丧尽天良的千娇阁砸了个底朝天! 不过,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哄抢那些翡翠玛瑙,珠宝玉器。 他们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公孙敖横行祁水城,欺压百姓得来的不义之财,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就这样像盗贼一般的强抢回去,他们岂不是也沦落成公孙敖那样的人渣了吗? 既然拿回来就要拿的名正言顺,拿的问心无愧。 祁水城的百姓在这一刻,突然都想起了方才大门前那个少年说过的话:“一起冲进去,救你们的家人!” 今夜若不是他们集合在一起,成为一股齐心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闯进千娇阁救出家人? 从此后,若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拧成一股绳,拧成一道力量,那么便不再需要害怕任何欺压,不再需要害怕任何胁迫! 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吧! 百姓们搀扶起中了迷药,身体无力的亲人儿子父兄们,开始寻找那位出谋划策的少年,却未果,仅在千娇阁大门前发现了一张纤薄精致,写着菊花残三字的特殊画作…… 而西北角最奢华名贵的厢房内。 此时,东楚神秘四人组从房顶悠然转身,足尖点地,轻柔而落,未有发出一丝一息的声音。 四人训练有素的开始在房内翻寻找,自觉忽略大理石地面上,那道赤条条白晃晃的裸男尸体。 “没有发现!” 须臾,四颗脑袋聚集在一处,一一汇报开来。 四人齐齐蹙眉,疑糊的转身指了指公孙敖的身体,随后几人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公孙敖脖颈处,有一道细微勒痕,似乎是被人从颈部狠狠拉扯,而留下的印记。 看来金玉扳指之前被公孙敖带在脖颈上,如今已然被人捷足先登,抢占而去! 会是谁呢? 这一刻,东楚神秘杀手四人组有些微怔,须臾,听着房外祁水城百姓的叫嚣嘈杂声,四人突然心头一震,想起今夜拍卖盛会。 那时除了他们,除了公孙敖以外,还有另外两人也紧咬着金玉扳指不放。估计是大秦和北齐皇室派来的人。 在联想到如今公孙敖横尸当场,金玉扳指丢失。 四人在心底得出了一条结论,金玉扳指只怕落在这两国中哪一国之手了! 听到门外越来越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四人眉眼一暗,打了个手势,就重新从房顶,随夜色飞掠而起。 “我等速速回东楚,禀报陛下,金玉扳指被大秦或北齐抢得!” 在四人走后不久,北齐东厂指挥使海东来飘然而落,在搜寻了一圈房内后,也发现了公孙敖颈处的瘀痕。 海东来翘起尾指,娘里娘气的哼了一声,“哼,倒是来的挺快,杂家须得回禀陛下,金玉扳指落在大秦、东楚手里了!” 随后,海东来也顺着房檐,飞身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最后到达西北这间厢房的是大秦禁卫军统领夏青峰,他到是比较节省时间,比较惊醒,先检查了公孙敖的尸体,当然也毫无例外的注意到了那道细微的勒痕。 夏青峰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 他脚下一踢,恰好碰到了那支带血的毛笔,夏青峰瞅了瞅笔杆上斑驳殷红的血渍,又看了一眼公孙敖下^体凌乱的两腿间,夏青峰不禁额头突突直跳,“口味真他娘的重!” 这时,他蓦地想起那时在屋顶看到的那些仗势欺人,嚣张狂妄的打手家丁,在听着耳边厢房外无数男子轻微的低吟声和无数百姓破口大骂公孙敖强抢男子,畜生不如的行径。 夏青峰突然面色一白,肃穆郑重的握了握拳头,“公孙员外这个大毒瘤,大祸害,是时候告知陛下拔掉了!” “当然……”夏青峰一脚踢翻了脚下公孙敖狰狞狼狈的尸体,“金玉扳指,可能已经落在东楚或北齐之手!” 身影曳地,衣角翻飞,夏青峰也急速离去。 这一夜里,三国皇室派来的心腹,全部启程回国复命,他们互相指责,全都认定金玉扳指被另外两国之一抢走。 却怎知,横生枝节,意料之外。公孙敖竟然劫走了阿九,而真正的金玉扳指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阿九手中! ------------ 第55章 心思难猜 客自来酒楼内,三楼的某间客房。 此刻,阿九正躺在床榻上,黑眸中风起云涌,定定注视着头顶的鲛纱轻丝帘。 阿九沉默良久,锦被下的手指却在死死捏着那枚金玉扳指,指节寸寸泛白,微微的刺目金光,璀璨生辉,渐渐透过锦被传入阿九眼帘。 鬼使神差,阿九竟然将金玉扳指偷拿了回来! 阿九心头似乎一震,手指摩挲起脖子上带着的那枚鱼形环佩来。 金玉扳指。 鱼形环佩。 这两样东西似乎都间接指出一件事来,他或许真的就是那个阿墨! “哐当!” 房门处骤然传来一道人体撞上房门的轻响声。 “君羽老大!我就说嘛,我俩当真有缘,原来真的是你!” 下一秒,门口紧接着传来一道男子惊讶欣喜的嗓音。 “云止少掌柜,不要挡路,我们不是已经告完别了吗?你这是又搞得哪一出?”熟悉的微微带着促狭和不羁的嗓音,悄然钻入耳际。 是君羽? 阿九拿着金玉扳指的手微顿,他眉眼有些慌张紊乱,很快,他手忙脚乱的将金玉扳指放进了怀里。 门外,君羽环胸瞅着眉眼激动的云止,抿了抿唇:“滚蛋滚蛋!书生,别碍着路,快快去找你家主子让你追随的那个少年去吧!你这大半夜的挡我的路,这是要干嘛?” 君羽睫羽微眨,深深的望着面前挡住她去路的书生云止,云止一双狐狸眼微微半眯,似乎心情相当愉悦。 “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少年啊,我要跟着的人,就是你呀!君羽老大,你说我们两人也真是有缘,竟然在千娇阁就直接碰上!”云止唇角敛起弧度,雀跃欢腾的差一点就当场铺上画纸,开始作画。 君羽点点头,眸光似笼了淡淡的薄雾,让人看不分明,“你主子是谁,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我?” 云止似乎呛了一下,糯糯开口,“君羽老大,主子身份不能告知于你,反正我的任务就是跟着一名名唤君羽的少年。你方才说你叫君羽,这不正好对上了,就是你不会有错的!” “哦?”君羽清浅眸光,烟波袅袅,她看着面前明显欣喜若狂,明显激动的要哭的云止,似乎无奈般似笑非笑,“书生,你的妄想症又犯了,天下同名者何其多,你东家主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谁我都不知晓,我俩更不可能认识!” “更何况,你家主子估计也是个有病的,有时间帮我捎句话给他,就说他喜爱看裸男画像,荤腥不计,美丑不计,连公孙敖那样的他也能下得去口,我只能说贵圈真乱,他已经放弃治疗了。” 君羽眸光微闪,忽然抓住云止的肩,足尖蜻蜓点水,轻松松一挪,便打开房门,迈了进去。 “吱呀!” 又一声巨大轻响,擦过云止耳际。 云止靠在门前的墙壁上,皎洁若狐的狐狸眼闪过幽幽涟漪,他想起爷爷告知他的另一句话,“跟在君羽身边,注意密切观察阿九!小心阿九!” 君羽,阿九,这不是都对上了! 屋里的君羽正是自己要跟着的人。 下一秒,云止骤然神情一僵,“不好,君羽跟阿九如今在房内单独相处,他一定要密切留意两人动向,为主子护住君羽的贞操,君羽老大那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即便君羽是个男子,那也得归我们主子所有,谁也休想抢走!” 云止打定主意,就开始凑到门前,透过门纸的缝隙,悄悄向里瞧,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捍卫贞操,捍卫贞操,誓死捍卫住君羽的贞操,不允许他人一丝一毫的侵犯。” 他一双狐狸眼,眯成一条缝,蓦地伸出手指,在门纸上点了一个小孔,透过这处小孔向里细细密密的偷窥观察。 怎料,眼前忽然暗影一闪,有赫赫拳风,迎面而来,云止吓得赶紧后退,却仍是没来得及避开,拳头直接落在他右眼之上,瞬间眼眶青紫,火舌火燎的疼。 “嘶,太暴力了!太凶悍了!”云止在心中刚刚低咒一句。 却不想,此刻屋内却传来一句慵懒的话语,“偷窥小贼,若敢再来,小心戳瞎你眼!” 云止浑身一个激灵,急急向后挪腾两步,捂着红肿的眼,便唉声叹气起来,“主子,书生虽知你心思难猜,做任何事必有其深意,但这只老虎可不好扑倒,您好自为之吧!” 云止忽然扶额,拍了拍脑门,他想起阿九身体中了软筋散,现在根本无力,就算阿九心有余想对君羽怎样怎样,奈何力不足根本出不了手,而且以君羽老大的能力是那么容易吃亏的吗? 恩,云止颔了颔首,别人不吃亏就怪了,君羽老大向来占据主导地位。 “对了!”云止瞬间瞪大眼,想起今夜金玉扳指出现在祁水城一事,主子风间离那时已然离去赶回汴京,一定还不知道金玉扳指横空出世,必须尽快将这消息告知主子! 额,还有刚才君羽老大那两句话,也要一起复述传递给主子! 书生云止急匆匆捂着青紫的眼眶,转身翩跹而去。 脚下正有一团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狼狈至极的东西,一溜烟跑过。 云止步子一顿,定睛望去,原来是全身湿透的小雪貂凤梨,他看着明显一双熊猫眼的凤梨,又想起自己青紫的眼眶,衣袖一摆便将凤梨抱了起来,“走吧!同命相连的兄弟,我去给你洗一洗,然后烘干。” 凤梨耷拉着耳朵,再次打了个喷嚏,“吱吱……好吧!” 屋内。 君羽一把收回拳头,秀眉轻挑,唇角掠过一丝弧度,好笑的摇了摇头。 随后,转身低头走向鲛纱轻丝床榻。 昏暗门房,满月幽香,黑衣曳地,灯火疏落,君羽信步走来的坦荡悠然模样,如梦似幻,好似不经意踏入人间的谪仙,散发着不属于凡尘的蛊惑人心。 阿九躺在锦被下,似乎瞳孔一缩,有些灿灿然,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沙哑破碎的启唇,“君羽,我没事。” “当然知道你没事,你没事我就不能来看望一下?”君羽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阿九紧绷的身体上,精致的唇角微抿,轻轻一叹,“明日便要启程,阿九你今夜便在这休息吧!” 君羽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落座在床榻前,拍了拍阿九的肩,“不要怕,公孙敖那个畜生已经死了,现在阿九能够开口说话,日子总会越来越滋润的!到时在给阿九娶个两三房娘子,那小日子就更加美妙了!” ------------ 第56章 四个问题 灯火幽幽,将君羽的身影拖曳成跳跃灵动的模样,黑色有些凌乱的衣衫缓缓掠过椅角,带起丝丝浅淡飞扬的尘埃,君羽的这句话似乎惊动了正出神的阿九,他想要支起身子,但瘫软无力的身子只是微微的颤了颤,根本没有办法起身。 阿九黯哑又艰难的说道:“我不想要娘子。” “那你想要什么?”君羽按住欲起身的阿九,浅浅淡淡一问。 阿九闻言,瞬间眼前一亮,漆黑的眸,在昏暗的灯光下,仿若五彩斑斓的琉璃,明亮起来,他在心中轻轻呢喃,“若我说我要你,也想要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呢!” 不过这句话,阿九是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他蠕动了下嘴角,慢慢咬住了自己嫣红干裂的唇,他慢慢的摇了摇头,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什么都不想要。” 这种好像一只受伤胆怯的宠物狗一般,满含愁绪而又湿漉漉软绵绵的眼神,看着君羽一愣一愣的,像阿九这么纯净单纯的人,真是让人心中莫名的不忍。 君羽收回手臂,慵懒散漫的倚靠在椅背上,叹喂一句,“不要就不要吧!反正你还小,等以后再说。” 闻言,阿九有些讥诮的看了一眼君羽,那意思好像是说,“你比我还小,竟然说我是小孩子?” 看着阿九难得流露出的童真和放松,君羽扶额一笑,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她默默嘀咕,“她竟然忘了这副身子还没有及笄?真是闹笑话了!” “对了,阿九,你现在既然可以开口说话了,是不是也想起自己究竟是谁了?你有没有想过回去见一见你的爹娘,或许他们正在到处找你呢?”君羽略一思索,低声问道。 却不想,阿九的气息一瞬间收敛起来,阿九想起怀里的金玉扳指,眸光晦暗不明,他静静看了君羽半响,被中的手指却在死死捏着锦被。 阿九说:“我并没有亲人!” 阿九撇过头去,空气中笼罩着一层冰冷诡谲的气息,君羽打量了阿九的神情,突然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须臾,君羽眸光微眯,眉头紧蹙,伸手搁在自己的下巴上,咧唇尴尬一笑,“咳咳,其实你还有亲人,我不就是阿九的亲人? 君羽眼角挑起一丝发自肺腑的笑意,“人生得意须尽欢,该享受时就享受,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我一生之追求!” 从君羽穿到这片大陆以来,就总被卷入无数淌浑水,上一世她活得太累,除去责任,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她只想快乐洒脱的活着,尝试一下曾经没有体会过的亲情友情爱情的滋味与温暖! 当然,迎难而上,遇强则强,是她个性使然。除去挡路的小虾米和大鳄鱼,更是她本能天性。 君羽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君羽的追求也一直很简单,就是想方设法找到这副身子的家人,完成身体原主人的夙愿。当然,更要找到三位死党! 阿九转过头,看着君羽恣意恬淡的闲适模样,从雕花菱窗吹进来的风,拂过君羽墨黑锦缎般的发丝,有几缕发顺势掠过她清秀无双的脸。君羽眉宇间那种洒脱随性的神采,那种恣意豪迈的模样,引得阿九紧绷的死死咬着的唇瓣,终于放松开来。 阿九干净清澈的眉眼闪过一丝向往的神色,她从来不知道君羽原来想要的这么简单,但往往美好放松的生活,是由一具具白骨堆积而成,想要达成这样的愿望,谈何容易? 阿九翻了个身,背对向君羽,“君羽,我有四个问题,想要问你。” 君羽黑白分明的眸,闪过几丝清浅的疑惑,她秀美一挑,“但问无妨,阿九。” “若有人对你隐瞒了很多事,你还会对他交心,与他做朋友吗?”阿九再一次咬紧唇瓣,弱弱开口。 当然,并没有人看见,他锦被下颤抖颤栗的身子。 君羽似乎抿了抿唇,疑糊的瞅了一眼阿九,目光幽幽,微微一笑,“谁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自己都做不到,当然没有办法强求他人!所以,还是能与这个人做朋友的,还是能够交心的!” 听罢,阿九绷紧的思绪稍稍平和下来,他唇角勾起几丝细小的弧度。 “那若是这个人欺骗了你,你还会对他交心吗?” 客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让人无法喘息,阿九死死屏住呼吸,等待君羽回答。 “欺骗?就算是能够继续做朋友,也不过是浅淡的往来,疏远的关系,我不会在与他交心了!”君羽眯起眸,眼底再一次掠过深深的疑问,那清秀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如玉的光泽。 君羽刚要开口,询问阿九今夜怎么这么多问题,怎么想的这么多,却不想背对着她的阿九突然转过身子,面向她,“若是这个人利用了你呢?” 君羽心头一僵,“若是如此,那连起码的朋友都做不成了,会老死不相往来吧!” 谁成想话音刚落,阿九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君羽刚想靠近他,帮他将锦被拉一拉,却不想阿九眼底仿佛笼上一层阴郁的湿气,所有的胆怯纯净,干净纯洁全部散去,仿佛暴风雨前的肃杀。 阿九眉眼一闭,拼着全身力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那,若是,若是这个人利用了你,借此伤害了你最亲最爱的人,你还会,还会与他做朋友吗?” 阿九紧紧咬着牙关,指尖死死扣着锦被,试图镇定住寝被下颤栗的身子,等待君羽的回答。 而坐在床榻前的君羽,眼底忽明忽暗,她看着阿九瑟瑟发抖的身子,微叹一口气,弯起唇,“阿九,你也说了是假设,是如果,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然而,阿九漆黑的眼眸,仍直勾勾的盯着君羽,好似只要君羽不开口说出答案,阿九就不会善摆甘休,更不会让君羽靠近。 君羽笼着一层薄雾的眼,闪过一丛无奈,她看着阿九,低声说道,“阿九,你何苦这般执着一定要知道答案,假设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做真。” 君羽靠近阿九,轻轻替他拉了拉锦被,“我们是并将而行,同命相连的同伴,我视你为知己好友,阿九,你不要再想这么多了!” 君羽抿唇轻笑,“活的简单些,才能快乐,活的洒脱些,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 ------------ 第57章 君羽,我饿了 阿九却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神色里流露出一种似茫然又似痛苦的表情来。 良久,阿九才幽幽的说道:“总归是我想多了,未来之事,终是没有人能够预料的到,不过,只要我如今还是阿九,那便足够了。” “只望有朝一日,君羽,你不会恨我就好。”阿九在心中又默默的加了这样一句话。 空气里的浅淡静默压抑的人愈发的喘不过气来,君羽终于起身,打破了这片窒息之感。 她亲自倒了杯茶水递与阿九,“阿九,你这句话说得绝妙,活在当下!如今阿九应该高兴才对。” 听罢,阿九探了探手指,接过茶杯,眸光微闪。 他终于重新勾起唇,眉眼恢复了那副单纯干净的模样,“对,君羽,我现在已经是正常人了,终于能够与所有人一样,不在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不在是君羽的负累,等去往军事学院,我也要像君羽一样,学会武功,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阿九在心中轻轻嘟囔,“到时候就算他会武,也可以说是在学院内学习的,君羽也就没办法怀疑了,那么会武这件事也就算不上隐瞒了,他还是能够跟在君羽身边的。” 想到这里,阿九向君羽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抬起漂亮干净的眉眼,唇角弯弯,望向君羽,“君羽,阿九饿了。” 幽幽的昏暗灯光笼罩在阿九暖玉般的容颜上,他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指尖正拿着那枚瓷玉的水杯。 他姿态闲适,又带着些撒娇的味道,他的另一手却从锦被中伸出轻轻捂住肚子,黑色的水眸,在黑暗中仿佛散发出莹莹的柔光。 阿九蹙了蹙眉,对君羽再一次说道,“我饿了。” 君羽一瞬间感觉心情很微妙,这句话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指不定有什么歪心思,有什么粉红意味呢! 饿了? 要吃什么? 吃你…… 但如今被阿九说出口,君羽也就真的理解,也就真的明白,阿九是真的饿了。 不过,她似乎想起,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风间离身上,若是风间离也像阿九今夜这般饥饿难耐,他一定只会冷冷的说道:“君羽,去取饭食来!君羽,记得用白色的盘子,君羽,记得不能有一丁点的不干净!君羽,你先为我尝尝!” “额……” 君羽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无语凝噎,这个洁癖高冷霸道的世子爷哦!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神,君羽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咳!阿九,那时候不是吃了晚饭么?” 那厢,阿九并没有注意到君羽之前的不正常,他张开嘴舔了舔唇角,面上浮现出一种渴望食物的表情,“那时候阿九犯了错,差点让君羽吃到寒凉的东西,所以接下来也没有在敢吃。现在我又没有力气,没有办法自己去取……” 紧接着君羽就听到一直属于饥饿感的咕噜声从锦被下传出,阿九使劲揉了揉肚子,冲着君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意思好像是说,你懂得。 君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阿九,你这幅模样,若让外面的女子瞧见啊,只怕会狰狞邪笑着上来将你一口吞入腹中,连渣都不剩一个。” “好,那我现在就去问一问,看酒楼里还有没有夜宵,能用来填饱你饥肠辘辘,叫嚣不停的肚子。”君羽含笑安抚性的拍了怕阿九的肩。 阿九只感觉君羽那双微凉而又柔软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心里方才那股子火气,那股子阴郁,仿佛全部消融一般,有点点温热沁入身体。 这时,阿九想起君羽受伤被含光剑割裂的掌心,含光剑极其锋利,薄如蝉翼,只怕君羽的手伤得不轻。 阿九试图将注意力从肩上的那枚柔荑转移而开,他有些脸红的低头小声说道:“若有夜宵,你让小二拿来就好,如今你的手掌受伤,还是赶快包扎为妙。书生那时候特地叫郎中留了药,就在六楼的客房里,你回去便能看到。” 君羽颦眉,目光缓缓在阿九身上扫过,这才转身看向窗外月色,“恩,那我一会就让小二给你送过来。阿九,你记得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还需启程。” 话音一落,君羽转身推开房门,身影掠去。 身后,阿九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君羽翩跹而去的背影,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时君羽对那四个问题的回答。 半响,阿九将金玉扳指也挂在了胸前的鱼形环佩上,他捏着这两件东西的手微顿,骤然眉眼一暗。 一瞬间,那些被他假装遗忘在心底的画面又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阿九记起公孙敖那个畜生撕扯他衣衫的无比肮脏的手,阿九想起幼时那个肥猪一样的男子腥臭恶心的身体,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试图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隐藏,但哪有这般容易? 只要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那些愤怒就会从心底叫嚣而出,将他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阿九握着锦被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低低叹了口气,清澈干净的眸中激荡万千,竟然涌现出丝丝缕缕炙热的猩红来! 狰狞叫嚣,满天碎布,那些最为害怕的画面,再一次冲击贯穿在阿九脑海。 阿九慢慢的闭上了眼。他似乎又看到记忆里空旷的宫殿,飞溅的鲜血,被人抱在身上狂奔的他和身后大批的追兵。 阿九确实是想起了他自己是谁。 他是西魏人…… 但阿九宁愿选择遗忘,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这一刻,阿九漆黑的眸中散发着刺骨的寒芒。这一刻,阿九心底感觉到无限的苍凉,也正是从这一刻起,阿九在心中为自己奠定了一生的目标。 报仇! 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所有仇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以后若再有人敢欺辱他,他不会再留一丝情面,会统统全部给他们反击回去! 眸色渐深,阿九望着君羽远去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拳头,“我不会再成为你的包袱!永远不会!” 此时,恰好有一阵微风从菱花轩窗吹来,将他脸庞柔软的刘海微微吹散。 阿九漆黑如点墨的干净眼眸,看似纯净无染,安静飘渺的好似潮涨潮西,云起云落,内里却是黝黑而黯哑,捉摸不透的隐秘。 阿九垂下眼睫,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叫嚣。 阿九想,多久了他没有像今夜这般放松自己,多久了他没有像今夜这般轻松恬淡。 可以对着自己最在乎的人,说出一句我饿了,可以放开那些曾经的过去,仿佛自己并不是身在地狱里的人,仿佛自己并没有经历过曾经的那些惨烈。 君羽看似狡猾腹黑,但她骨子里的决绝和冷冽却不输任何人。 若她笑,看似真心,却有三分不及眼底。 若她虚与委蛇,看似虚假,话中却绝对有七分真实。 比如方才,君羽她回答自己的问题,阿九知道君羽看似无心之言,看似轻飘飘随意一说,却那绝对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而最后一个问题,君羽之所以没有回答,或许只是不想伤害他,抑或君羽的心中如今还没有最亲最爱的人。 所以,她无法假设,也无法作答。 ------------ 第58章 不擅解人衣 须臾,阿九透过窗檐望向天边,他原本干净清浅的眉眼闪过几丝心事重重的意味。 那段鲜血淋漓的记忆就这样忘了吧,他就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吧! 他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跟着君羽快乐的徜徉大陆,洒脱恣意的活着。 阿九抬眸若有所思,望向月色如半,残缺不全的明月,忽然就轻轻闭上了眼,“我只是阿九,也只做阿九,其他,都无所谓。” 但,阿九与君羽两人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夜阿九的四个问题,这一夜两人的对话,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语中的。 当然,人心终会变,世事终会变,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考验。 君羽疾步匆匆的询问了一下小二,叮嘱他记得将夜宵送上三楼,送到阿九的房间。 不知道因为书生是少掌柜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反正小二毕恭毕敬,相当恭顺的接下了君羽的吩咐。 然后小二拢着袖子,挪腾着小碎步,转身就去厨房吩咐他人准备去了。 当然,这时候君羽早已经从楼梯上楼,向六楼客房走去。 如今,阿九休息在三楼,那么,今晚六楼那一间厢房里,她又要面临与风间离同^居的场面吗? 君羽心中瞬间一动,她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反正他俩已经一起睡过,已经一起夜半听床过,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素来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前世加上今生的历练,已经让她很好的懂得随机应变,伺机而动的道理。 君羽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六楼这间客房的房门。 精致简约的房间内,弥漫着淡淡氤氲的芝兰香,外面的小轩窗正微微敞开,除了桌上一点浅浅的光晕和透过半敞的窗檐透进来的月光外,屋内其他地方一片昏暗漆黑之色。 君羽微微有些诧异,因为在她刚刚迈入客房的时候,就察觉到这房间内根本没有人的气息,也就是说房内根本没有人。 她眸光顿了顿,再次抬眼扫视了一圈客房。 “恩,确实没有人,风间离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君羽心中轻轻嘀咕,不过,人家大世子爷必定贵人事忙,或许出去了也说不定。 君羽有些好笑,有些玩味的就着月光靠近房间一旁,想要点亮烛台。 手指挑亮烛芯的那一刻,君羽回眸的一瞬间,却陡然注意到桌上那道微弱晃动的光亮,那道进门时一直为自己指明方向的灯光。 那是出自于一盏雪白剔透的孔明灯,灯火虽然微弱,却能够在寂寂黑夜里给人指明前路。 君羽不可置信的瞳孔一缩,眼梢微移,视线一转,就落在了雪白灯纸上,那枚衬着烛火摇曳的纤洁羽毛。 当然,还有这枚羽毛旁,那洒脱又饱含深意的两个字。 “等我……” 将烛台点燃,君羽终于慢慢转过身子,负手靠近桌旁。 她看着桌上那映在雪白灯纸间的两个大字,眸光忽然微微一变,“靠!风间离,你这是在搞什么浪漫?祈福节的习俗是放飞天灯,期望飞到有缘人手心,你可倒好,直接将这盏承载着愿望的孔明灯,放在客房内,直接放在我面前!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命由你不由天,哪怕心愿,你也只靠自己的努力,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吗?” 君羽摸着那盏天灯的手一滞,“不过,这句话也确实在理,祈福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当然,若想获得任何事物,都是需要花费心思和努力的。” 君羽静静的看着天灯,陡然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但是我们身份高贵的离世子,许的这个愿望也着实有点太过于出人意料了,等他……让谁等他?是她君羽吗?” 思绪到此,君羽忽然半阖眼眸,垂下视线。 等他?风间离走了?莫非他回了汴京城? 可是汴京都城现在是虎狼之地,他如今回去不怕危险吗? 君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下意识紧紧蹙了眉,须臾,她不动声色的靠近床榻,打量了一番床榻上有些凌乱明显被动过的痕迹,她轻轻掀开锦被,将自己随身的黑色包裹取了出来。 仍是淡淡的芝兰香,看来风间离在走之前,动过她的东西。 见此,君羽神色未变,似乎早已料定,不过就算她千算万算,千猜万猜,却也猜测不到风间离动自己东西的真正目的,却也没有想象到,当她打开包裹时,会那般惊讶。 君羽伸手轻轻解开包裹,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换洗的两件黑衣,早已经没有踪迹,包裹内是数十件崭新的黑色衣衫,衣料亲和,散发着淡淡的芝兰香,触上去感觉微微滑腻,但衣衫的表面却丝毫看不出镶金显贵,可以说是低调的奢华。 见此,君羽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若穿得太过寒酸,难免会被他人低看一眼。若穿得太过名贵,在行程路上,又难免会招惹来小偷或盗贼的注意。但这些衣衫既低调又不寒酸,果真既全了自身脸面,他人无法轻视于你,又不显山漏水,保护了自身安全。” 这些衣衫都放在她君羽包里,君羽用脚想都知道这是风间离给她准备的了。 风间离果真想的够周到,也果真够心思细腻! 当然,君羽并不知道,这一切独独只是对她。 君羽又看了一眼桌上那盏洁白翎羽的孔明灯,既然风间离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才回的汴京城,看来晚饭时分,他所说的能够解决侯府脱离出险境的办法,说的就是这个吧! 在联想到上面‘等我’的两个字眼,君羽想,她已经明白了风间离的本意,也猜测出了风间离的办法。 若估计不错,是以他自己之身,代替侯爷前往西北吧! 想到此,君羽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皇帝这一招还不知道是费尽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脑细胞才想到的灭掉侯府的好法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这样简单,就这样轻飘飘的被风间离一招击破! 果真够杀伐果断,机智聪慧! 君羽含笑的继续翻了翻包裹,当她抽出那一大叠厚厚的银票时,君羽真想马上对着风间离本人竖起大拇指,实在是太正中她下怀啦! 她仅存的那二两银子,都献给亲爱的大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白花花的银票等着她,真是完美的解决了君羽贫困的窘境。 “好吧!看在你如此善解人意的份上,老娘我就等你了!不过,风间离你可要快点赶到军事学院,否则我保不齐何时就真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到时,你就哭吧!”君羽把玩着指尖里淡淡的芝兰香,她眸光幽幽,忽然轻笑说道。 当然,彼时君羽说的这句话并没有错,不过,她只看到了风间离善解人意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擅解人衣的另一面。 ------------ 第59章 如你所愿 君羽起身将那盏天灯吹灭,看着雪白灯纸上的那枚羽毛,鬼使神差,她抽出腰间含光剑就将那片灯纸割了下来。 打开包裹,君羽随手便将沁着芝兰香,画着羽毛,写着等我两个字的灯纸,放进了行李包袱内。 她一边摩挲着手中的包袱,一边感受着小腹传来的不适,君羽在心中第三百六十五次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对女子这么不公平? 之前,她一直忙于对付公孙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如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手掌中被划破割裂的伤口,鲜血干涸的狰狞,以及小腹处阵阵的抽痛,无一不叫嚣着袭入君羽脑海。 君羽将桌上书生特意留下来的伤药倒出来一些,简单清洗了一下手心的伤口,然后用丝绢包扎妥当。 又执起行李包裹小心翼翼的打了个结,这才整理了一番床榻,正要入睡。 谁知,房门前突然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飘香四溢的食物的香味,钻入君羽耳鼻。 下一秒,君羽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君羽老大,你睡了吗?” 君羽面色一僵,有些灿灿然的刚要开口。 谁知,来人早已经自来熟的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云止肿着一只熊猫眼,肩膀上趴着银白色的小凤梨,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水。 凤梨,云止均眼眶青紫,君羽真想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标准的难兄难弟!” 此时,巴掌大的小凤梨嗖的一下从云止肩膀上跳了下来,蹿上了君羽床榻。 云止也缓步小心的靠近床榻前,一把便将汤水递了过去,递到君羽面前,“君羽老大,你先喝点药膳,补补身子。” “又是药膳?” 君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心中闪过一道怀疑,不过想想并不太可能,她暗自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便不疑有他接了过来。 汤水温热,散发着属于药材特有的芳香,君羽抿了两口试了试,倒也味道正好,汤水一下肚,确实身心小腹都舒畅了不少。 不过,她只是浅尝即止,这种大补之药,若是喝得太多,只怕明日她就不单单是大姨妈流血,到时候鼻血也得血流成河。 身前的云止看着君羽蹙眉的模样,不禁便想到爷爷转告他的话,那是主子风间离的吩咐,“君羽身体不适,切记近几日都要为她熬制药膳。” 所以,他这才将药膳汤水亲自端了过来。 如今这一盅汤水可都是主子的心意,他一定要看着君羽全部喝光。 云止眨着青紫红肿的狐狸眼,说道,“老大,我听跑堂的小二说,您晚饭那时候去灶房烧衣服,衣衫下摆流有血迹,估摸着是痔疮犯了大出血,这药膳你一定不能浪费,这可是补血的极品!” 闻言,君羽瞬间嘴角一抽,“书生,谁跟你说的我大出血?” 云止疑糊的瞅了一眼她,“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你想想,男子下身出血,不是痔疮破了还能是什么?是男人都有这个毛病,没什么可避讳,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噗……” 君羽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药膳给噎住,她猛的咳了一声,随后也不啰嗦,一股脑便将这盅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我不过是有些轻微擦伤,书生,如今我有些疲累了,那我就先休息,额,也谢谢你这碗补血的药。”君羽赶忙将手中汤碗放回托盘,然后,便推搡着云止出了她的客房。 房外,云止疑糊的盯着君羽抽搐不已的身子,默默嘀咕,“别骗人了,要是轻微擦伤犯得着去烧衣服?要是轻微擦伤,血会越流越多?何必要隐瞒呢?哎……” 当然,书生今夜的任务已经完成,天色也不早,他亦不在耽搁,拿着托盘,转身就下了楼。 身后,君羽关上房门的手一滞,“这个大嘴巴的小二,竟然胡说八道,思维真是极品了!不过,如此一来也好,便没有人会在怀疑她是女儿身,也没有人怀疑她为何流血了,全当默认一次吧!” 君羽揉了揉眉心,哀婉一叹,“这辈子的名誉注定要扫地了!” 床榻上,小凤梨从锦被中露出滴溜溜的兽眸,它幸灾乐祸的打了两个滚,吱吱的叫了两声,“笨女人,吱吱……原来你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君羽一把将手中软枕扔了过去,翻身吹灭了灯火。 三日后,汴京城皇宫。 风间离刚刚从乾清宫内迈出,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二皇子纳兰澈。 纳兰澈看着他,忽然轻笑,“听说离世子禁闭还没有结束,这不日便要带兵前往西北荒凉之地,看守驻扎了。而且还听说侯爷谢绝了父皇的封王旨意,请旨修养在家。可以料想以世子这副体弱多病的身子,想要撑起侯府可就难上加难了!离世子您说本殿下说的对还是不对?” 风间离目光冰冷瞬间蔓延出森寒的冷气,他淡淡开口,“二殿下所言不假。” 纳兰澈却被风间离那种目光一看,陡然身子一个瑟缩,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轻嗤了一声,阴沉冷笑:“离世子,其实你还不知道吧?这次父皇之所以会下封王的旨意,不过是外公与各大世家倾力合作,在父皇面前参了你们侯府一本。” “你若是肯放下身段,求求本殿下,然后将你风间侯府的兵力归顺于我麾下,做我纳兰澈的后盾,支持我纳兰澈的话,你不仅能够恢复侯府威望,还会成为本殿下的左膀右臂,等我登上高位,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风间离眸光睨着纳兰澈,一字一顿说道:“二殿下,原来这一切是你和成国公唆使挑拨的功劳!不过,您实在太过抬举我了,我很快便要带兵前往西北,我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帮助于你?再者您就不怕我这副病弱身子托你的后腿吗?” 听着风间离这一番明显拒绝讥讽的话,纳兰澈哂笑着别开脸,“本殿下也确实糊涂了,侯爷已老,侯府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这副孱弱病怏怏的样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若帮了我,我还嫌脏了我的皇位,阻了我的去路呢!” “现在侯府已经彻底没落,剩下的三大门阀没什么实权,如今你归不归顺我都没什么关系了。纳兰睿那小子以为宋丞相府倒戈相向,他就会有赢面吗?他不过是势单力薄,蚍蜉难撼大树,不自量力而已!我这一生都必定会将他踩在脚下,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他!” “今日见到你这个废物,可真是晦气!”纳兰澈冷哼一甩衣袖,飞身而去。不过,在路过风间离身旁之时,似乎不经意碰上了风间离烧伤未痊愈的手臂。 风间离身形一闪,堪堪躲过纳兰澈的横冲直撞,身旁风二急匆匆掀开他衣袖,看着并未出血的手臂,风二舒了一口气,他蹙眉低声说道:“世子爷,纳兰澈实在太过放肆了!” 眼梢一挑,风间离凝着远去的纳兰澈,他狭长精致的凤眸微微垂下,长若凤羽的睫毛泛着浅淡的光华,在他微微苍白的脸颊镀上一道淡淡的阴影,他唇角微抿,他说:“成不了什么气候?那我们就且行且看,看我风间离到底能不能成气候!而纳兰澈你既然想要皇位,我怎能不如你所愿,又怎能不拉你下马?” ------------ 第60章 简单粗暴 “无事,纳兰澈并没有伤到我,风二,祁水城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风间离眸光微动,眉头微微一挑。 “世子,今日确实刚刚收到书生云止的来信,他信上说……”风二附耳到风间离的身旁,正准备说话。 却不想一辆金黄色龙纹的辇车从前方白玉台阶,缓缓向两人靠近。风间离唇角一诺,示意风二先别开口。 风二身形一滞,重新后退到风间离身后,敛下气息。 须臾,辇车被人勒停,身穿深灰色锦绣华服的六皇子纳兰睿挣扎着从车中起身。 他面对惨白,一挥手,便责令身旁所有宫人全部退下。六皇子纳兰睿噙着看似礼贤下士的笑意,对着风间离微笑,眸光微闪,“离世子身体可安好?” 风间离上下打量了一番纳兰睿,“看样子六殿下心脏的伤还没有痊愈。我不是一直就这副鬼样子,到是听说六殿下近日连连受到陛下夸奖,着实恭喜了!” 话音微落,风间离对着纳兰睿微微点头示意。 纳兰睿赶忙相当急切的踉跄着步子,上前,“太医院说过,我这伤不出三月便可痊愈。离世子,莫要与睿儿如此生疏,今日我来乾清宫是想求求父皇,免去你西北驻守一事,世子身体羸弱,西北又常年风沙,环境恶劣,只怕真的很难熬。” “父皇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还是有小人暗中撺掇,反正他现在开始疑神疑鬼,怕东怕西,好在侯府是一门忠臣,清风霁月,相信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的。”纳兰睿捂着胸口说道。 听罢,风间离却垂下睫羽淡淡一笑:“确实是有人暗中挑拨,不过,如今我父确实年事已高,修养在府也未尝有什么不好。六殿下还是不要为我府上求情为妙,免得皇上多疑,祸及殿下自身。” “再者求情也是无用的,这一次牵涉朝中多位肱骨老臣,皇上是不会擅自更改旨意的。当然,皇上也有意集中兵权,收回他自己手心,若非如此,挑拨之人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成事?” 闻言,纳兰睿似乎早已料到,他眼神一瞟,“莫非挑拨之人正是纳兰澈?好毒的手段!这是不归顺他手下,就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吗?不过,睿儿仍旧会努力试上一试,劝一劝父皇,他如今还是颇为信赖我的。” 沉吟半响,纳兰睿又接口说道:“那睿儿就不再隐瞒,我本无心与纳兰澈相斗,那一日国猎大帐内,我替父皇挡刀,也不过是想获得父皇怜惜,摆脱被欺压被叫小杂种的日子。但那夜国宴,纳兰澈将我寝宫内所有人全部杀害,若非世子府上君羽出手相救,今日我纳兰睿早已成为一堆白骨。” 他眉眼半眯,说道:“曾经再多的欺压,都不及鲜血成河,濒临死亡那一刻的忌惮与恐惧,我走投无路,唯有与他分庭抗礼,起身反抗。我知道从那一刻起,在皇权这条路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纳兰睿微微顿了顿,“所以,今日我其实是来恳请离世子帮我,我知你雄才大略,绝非池中之物,若非身子孱弱,只怕这天下再难找到比你优秀之人!睿儿无法承诺许你高官厚禄,但我可以说,若我有登高位一日,你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非妄语!”纳兰睿眼底幽光一闪,他挣扎着弯下腰,对着风间离鞠了一躬。 而风间离听到他这一番话后,神情却未有一丝波澜起伏,好似那些承诺,那些高官厚禄,只不过是过眼浮华。 但当他听到君羽救了纳兰睿之时,他狭长银亮的凤眸中闪过几丝意味深长,“六殿下今日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出乎风间离之意料,不过殿下根本不必试探于我,以风间离这副身子根本就帮不了殿下什么,殿下实在太过高看于风间离了!说好听点我是身体孱弱,说难听些我不过是一无是处而已!” “以风间离看来,六殿下您早已心中有数,您早已经知晓自己该如何做了,何必明知故问呢?对了,刚才二殿下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这一生必定都将你踩在脚下,永远不会放过你的话……”话音一落,风间离负手迈开步子,转身而去,长长的睫毛垂下,雾一般遮住了他琉璃的眸光。 身后,纳兰睿听着风间离远去的脚步声,他却是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他狠狠蹙眉,望向天边,“纳兰澈我也必不会放过你!” 穿过三重宫门,风二亦步亦趋的跟在风间离身边,“世子,你为何会选择对六皇子说那一番话?为何会选择将二皇子的话告知于他?您是在挑拨他俩吗?” 风间离似乎微微思量了片刻,随后抬首静静凝视苍穹,“不错!我就是在挑拨他俩关系。深宫之中,各个心机深沉,纳兰睿更是狠绝之人!你看他说的那一番话,好似发自肺腑之言,实则不过是为了突出他自己的惨烈,想要借此拉拢侯府!” 话音一落,他忽然轻笑起来,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而且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一次倒戈,百次反叛!纳兰澈借成国公和世家之手想要陷害侯府,置我于死地!宋无湮三年后也必定会筹谋迫害侯府,这两人是万万一个也不能留的!我心中有数不会与虎谋皮,但倘若能够借助纳兰睿之手除掉纳兰澈亦是再好不过!” “因此,我才会选择将纳兰澈的话转达给纳兰睿,在两人本就水火不容的关系上再加一把火,让他们彻底燃烧起来!当然,我更乐得瞧热闹,看他们狗咬狗!” 风间离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下,讥诮意味甚浓。 但听在风二耳中,却让风二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对了,祁水城那边,云止到底传来了什么消息?”风间离收回目光,略有些急切的问道。 风二看着自己家世子爷眉眼里明显的欣喜之色,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额,主要有四件事。第一,三日前祁水城拍卖会,金玉扳指横空出世,不过如今下落不明,不知道落在三国中哪一国手中?” “第二,君羽昨夜险些重伤,是公孙员外之子公孙敖下的手,当然公孙敖如今已然毙命。” “第三,云止说,让您用信鸽送两瓶内服外敷的灵丹妙药,说君羽痔疮破了,如今下身大出血,很是虚弱。收到药后,他会亲自给君羽好好包扎,必定照顾的她妥妥当当。” “第四便是,云止说君羽让他给主子您带个话,连公孙敖那样的裸男你都喜欢看,她说你口味太重了,还说您已经……放弃治疗了!” 风二将信上全部内容一一转述后,就赶忙灰溜溜的退到三尺以外,装死。 而风间离听罢,却陡然面容掠过一丝咬牙切齿,“该死的书生云止,叮嘱你那幅图不许出现的君羽面前,你难道当耳旁风了?还有君羽下身大出血,跟他要两瓶药,亲自给君羽擦?” 想到此,风间离骤然便翻身上了马车,“风二,快走快走,回府回府!” 一帘隔云端,马车轱辘辘转动,车厢外风二正眉眼不解,“少爷这么急急忙忙,好像赶着去投胎似的,真的好吓人!” 车内,风间离磨牙,“书生你若敢给君羽亲自擦,小心我砍了你的手!我的人哪里是你能碰的!君羽的身子是我的!不行,他必须尽快赶回侯府,回信给书生,阻止他该死的包扎!” “而且……”风间离眉眼闪过急促,“他必须尽快整顿好西北,强大起来,尽快赶回君羽身边!他认定的人,他今生唯一想要得到的人,是时候简单粗暴,抢先攻占她的心了,否则,只怕有他哭的时候!” ------------ 第61章 世子爷上心了 风间离拿出怀里珍藏的芝兰香帕,细细看了看那缕结发。 他风华无双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君羽,纵然你还没有开窍,但我已不想再等,我只好设下一张大网,层层包裹,一点一点住进你的心防。” 须臾,似乎想到什么,风间离微微眯起银色深邃的眸,对着车外冷然说道:“风二你先留下,去追上纳兰睿,将公孙敖一事告知于他,让他想方设法传到皇帝耳中。伤了我风间离的人,差点置君羽于死地,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就翻过片儿去?公孙敖之父公孙员外不正是宋无湮的人吗?那便借纳兰睿之手,拿他开开刀,灭了他吧!” “诺。”风二快速领命,转身掠去。 他身影匆匆,似乎在边跑边嘀咕着,“世子爷看来真的是对君羽上心了……” “阿嚏!” 同一时刻,君羽正仰在马车内,靠着车窗欣赏路边美景。 她懒洋洋的窝在软毯上,轻轻揉了揉鼻子,“是哪个傻叉在念叨我?” 三日前,阿九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君羽身体不适,直接以抗议无效,拒绝了君羽骑马的要求,改行马车。 车内,君羽靠近身旁小桌,擦了擦手,将婆罗石榴剥了一颗放入口中。透过帘纱缝隙,君羽像赶车的阿九招了招手,“阿九,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反正不出一日便到学院了。” 闻言,车外握着缰绳的阿九身形微顿,他微微偏过身子,就看到闲散恬淡,倚在软毯上的君羽。 她白皙如水的容颜仿若发光的源头,一颦一笑,是说不出的洒脱与随性,那袖口露出的一抹莹白如玉的手腕,那唇角沾染的一点石榴红,莫名的让阿九脸颊有些发红,天边淡远正午的日头,只怕都不及君羽半分,四周姹紫嫣红的美妙,只怕都比不过她慵懒惬意的神色。 阿九一双雾气朦胧的黑眸中,有些闪烁不停,他似乎是在害羞,又似乎是甘愿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中。 他只觉得这样的君羽真美,隐藏在心中角落里的黑暗,也似乎要随之被融化,化作一股轻柔放松的温泉,流入每一滴血液当中。 阿九一脸傻样的正在出神,但就在这时,一道兴奋异常又无比激动的声音,从车后传来,“君羽老大,我就说你我缘分匪浅,必定会再次相见,这可不是又见面了?” 君羽闻声,直接翻了个白眼,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逗比书生云止。 云止仍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衫,正骑在马上笑眯眯的凑到窗前,望向君羽。 “可不是有缘了?都跟了我们三天了,天天都能见,真是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阿九嗓音有些低哑,吐字很慢,毕竟他许久未有开口说话,声带多少还是会受到些影响。 难得阿九开口逗弄云止,君羽也乐得看云止吃瘪。 而云止勒着马缰,想起方才自己追上来之时,阿九直勾勾的盯着君羽老大,气氛融洽,远远看上去,竟好似一双璧人。 云止微眯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对主子承诺过,会保住君羽老大的贞操,看住君羽老大的心,谁也别想夺走!” “不过,君羽老大是男子唉!怎么也会这么招蜂引蝶,一群一群的虎狼猛扑,防不胜防呢!你说你吸引点女子也就罢了,怎么偏偏男女通吃?主子,你可长点心吧!抓紧时间快点回来!”云止唉声叹气,一脸郁闷。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还想在尝一次,打青你眼的滋味?”君羽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他。 云止下意识护住眼眶,“君羽老大,我崇拜你风流倜傥的身姿,俊美如雪的容颜,所以,就算我眼眶在肿一次,我还是会锲而不舍的跟着你。” 云止心一横,自动将眼眶凑了过来,意思着君羽打吧! 君羽看着车窗外龇牙咧嘴的云止,难得的抽了抽嘴角,这书生真是个厚脸皮! 不过,她似乎想到什么,凑到云止耳旁,眼底闪过笑意,轻声说道:“你主子是不是风间离?” 云止面色一僵,心中哀叹,“莫非被发现了?” 但他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不认识,君羽老大你说说这个人,你瞧瞧他的名字,风间离,怎么跟凤梨的名字这么像?咦?他是不是小雪貂凤梨的兽爸,估计不是人,估计是个禽^兽!” 云止在心中默默流泪,“主子,为了防止被君羽拆穿,您就暂且禽^兽一次吧,反正您不在这儿,您也听不到。” 话音刚落,云止瞪大眼睛竟然瞧见,君羽身后似乎有一团银白色的东西在动,那团圆滚滚的东西伸出小小的爪子就跳了起来,窜到窗檐上,弓起腰身,抬起臀部,霍然便对着他放出了一道气体。 “噗……” 云止勉强屏住呼吸,驱动马儿后退了一步,才制止了被毒气熏死的悲剧。 小凤梨却趾高气扬的冲着云止抬了抬前蹄,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尼玛!我是神兽,千年才难得孕育出一只的神兽!就算是我爹,那也是神兽,哪里能是禽^兽?” 车内,君羽脸一抽,“凤梨,以后三天内,你只能吃素,清肠!” “吱……”凤梨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下一秒,已经满含委屈的朝着君羽扑去。 身子一闪,君羽利落的躲开凤梨的亲密接触,轻轻笑出了声。 须臾,君羽眉头一挑,这云止明显是在装傻充愣,人的微表情是无法控制的,他听到风间离的那一刻,明显脸色一僵。 而且,就在三日前的夜里,当云止给她送来药膳的那一刻,君羽就起了怀疑的心思。因为那一味汤水,她晚饭的时候刚刚喝过,味道丝毫不差,那是风间离叮嘱酒楼厨房做的。 在联想到书生说,那夜东家主子刚刚离去,风间离不就是临时有事,突然启程的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君羽想起晚饭时分,一楼大厅发生那番大阵仗的搞笑事件之时,掌柜的自然而然对风间离流露出的一丝俯首帖耳的恭敬。 所以,云止的主子只怕正是那个清冷傲娇的世子爷,客自来酒楼也正是风间离的产业。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风间离放这个奇葩书生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歪心思? ------------ 第62章 根本把持不住 想到此,君羽狡黠的眼珠转啊转,“风间离不管你打的什么歪心思,我必定能够一一化解。” 当然,彼时君羽并不知道,对于风间离来说,他打的歪心思正是她!他曾说过会一剑破开这世间所有的阴谋诡谲,劈开所有的黑暗缱绻,他会送她一场繁华盛世的逐日之巅! 马车内,君羽回过神来,忽然轻笑说道:“云止,你说的没错,风间离确实是个禽兽,恩……看来你并没有骗我。” 云止乍听君羽这一番话,相当惊喜,认为自己猜准了她的心思,终于可以跟着她一起上路。 却不想,车窗后的君羽霍然便朝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瞬间加快车速,前奔而去。 车轮滚滚,烟尘簌簌而下,扑了云止一脸。 仅仅怔忪了一秒,下一刻,云止已经重新百折不挠的驱赶马儿,追了上去,“君羽老大,我不是要跟着你,我只是去往军事学院,顺路而已!而且你痔疮破了,一定要包扎好伤口,缝合妥当,否则只怕会影响今后你和主子的性^福生活啊!喂,君羽老大,你等等我,我亲自给你包扎……” 君羽听着身后云止声嘶力竭,明显没有任何节操的狂吼,只觉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你才痔疮,你全家都痔疮!” 听罢,正赶车的阿九神色有些古怪,他微微有些羞赧的撩开帘纱,“君羽,云止说得对,若是你真的什么什么了,记得一定不要隐瞒,早日根治,不要影响你今后的夫妻生活。” “夫妻生活?”君羽嘴角一抽,看着一本正经,明显担忧不已的阿九,看着他那双漆黑清澈,无一丝杂物的眸,车外浅浅碧绿倒映在他瞳孔之中,阳光撒入那一汪墨泉之上,他即便说着这样乱七八糟的话,却仍旧看起来单纯的好似一张白纸,堵得君羽哑口无言。 君羽不知道阿九真的是单纯纯真,还是发自内心的不谙世事?还是装傻? 她叹了口气,“阿九,我已经好多了,若非如此,一个人流四五天血,还不得直接见了阎王爷?” 阿九眼底一片茫然,不过,听到君羽这番话,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君羽无事便好,那以后每到月中的这些天,阿九就会给君羽买一些补血的补药,我听说这种病,每个月都会复发,还是要小心保养,坚持每日进补的。” 望着那干净剔透的眼眸,君羽真想一头撞死,每天都大补,还不得把她补死?她也不想没日没夜的流鼻血。 但眼前阿九那副湿漉漉的小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似乎认定君羽是不爱吃药的小孩,一定会拒绝。 君羽悲哀的揉了揉眉心,“说好了,今后只有这几天的时间里可以吃些补药,其他日子一概禁止进补!咱们男子本来就火气旺盛,阿九,你是不是想让我一命呜呼?” 阿九无助又有些后怕的摇了摇头,“那一切听君羽的,只有这几天里需要进补,阿九记下了,到时间便会提醒你。” “好。” 君羽心中真的很好奇,阿九曾经到底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他似乎很少接触人和事,没有一丝杂尘。 阿九看着她,想起脖颈上佩戴的金玉扳指,微微有些迟疑,有些犹豫,他清澈的双眸中闪过憎恨和愤怒,他紧紧握着手中缰绳,在心中默念,“都是那个该死的肥猪!幼时那个肥猪一样的男子将他作为禁脔,关押在府上,除去偶尔的逃跑外,他根本没有出过府,也根本没有接触过外人,所以才会这般无知!” “不过,这样一个崭新的世界,这样一个可以跟着君羽一起前进的世界,他能够重新开口说话,他只觉美好,只觉的很幸福。他不懂的东西,他可以慢慢接触,慢慢学,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也可以守在身边,反正只要他是阿九便好……” 良久,阿九神情平静下来,眉眼中的抗拒全部消失,他扬眉,眼神幽幽,对着君羽勾唇一笑。 君羽也一瞬间笑出了声,“阿九这种品质,着实可贵,继续努力,保持珍惜。” 闻言,阿九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恩,那这个月的今日便是需要进补的日子,等临近下一个城镇,快到学院的时候,我会通知君羽吃药的。” “……” 君羽想,这节奏便是她自己坑了自己吧! 六月如火,烈日炎炎,一日后,君羽与阿九两人终于到了大秦淮南地区,也就是军事学院所在的城市——秦武城。 不过,进城门的时候颇费了些心思,也颇耗费了一些时间。 城门口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入学的各地人士,当然免不了各种镶金显贵的官家弟子,作威作福的贵族公子,也不会少的了正常的平民学子,以及秦武城的平民百姓。 就在城门口等着入城的当口,君羽才对军事学院,有了大体的认知。 军事学院不仅教授君羽认为的武术、兵法谋略、排兵布阵、骑射等,还教授文学,诗书等方面。 君羽不禁想这个军事学院果真是培养精英的地方,文化和军事全都教授,大体就是与现代的军事院校很相似,也莫怪毕业于军事学院之人全部文武双全,也都会受到大秦皇帝的重用。 “奶奶的,这人真他妈的多,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军事学院入学的日子又到了!” “是啊,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你还记得那个公孙敖不?就是每年都气焰嚣张、欺压平民,也是在学院里学习的祁水城的公孙敖。” “记得,记得,公孙敖有一次对我家儿子动手动脚,幸好后来被流苏公子撞见,出手救下。” “对对,就是他,他那个人渣死了,就死在他自己的千娇阁内,听说昨日皇帝刚刚下了命令,将他爹公孙员外的官位撤下,赐了斩首,这一举动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 第63章 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好事,但公孙敖每次来学院的时候,不是都说他有后台吗?看来这后台也不好使,还不是落个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是六殿下纳兰睿亲自将这件事揭发,将公孙员外这些年来干的那档子破事全部告知给了皇帝,你们也知道,如今六殿下颇受皇上信赖,与六殿下相比公孙员外那后台也就无济于事了。所以,这公孙员外便再也威风不起来,直接被皇帝给咔嚓了!” “最奇怪的是,听祁水城的百姓们奔走相告,说那夜救下千娇阁内所有被强抢男子的其实是一名少年!现在祁水城所有人都铭记她的大恩,将她留下的那幅画作为珍宝,装裱悬挂了起来,由于她并没有留下名字,那幅画又那般清新脱俗,所以,大家就给她起了个昵称——毛笔少年!” 人群中有一大片惊呼,“毛笔少年?这毛笔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随后,似乎有人说些什么,那些人全部仰头大笑起来,“哈哈,既可写字描摹绘画临场赋诗,又可竖直插^进地面破后^庭菊^花!这个毛笔少年当真是绝了!她那句至理名言,当真是绝无仅有,改明儿个我也买支毛笔防身!” 而那厢,君羽听着车外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她脸色有些微微的抽搐,这说的毛笔少年便是她吧! 不过,君羽有一点想不通,为何会是纳兰睿向皇帝揭发的公孙员外?而不是禁卫军统领夏青峰?纳兰睿又是如何知道祁水城所发生的事情? 正想着,就在这会儿,却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嘶鸣声,和微微带着急促喘息的惨叫声,”君羽老大……” 君羽掏了掏耳朵,“又来了!” 云止牵着马儿,匆匆靠近马车,凑到君羽面前,露出一口白牙,“终于追上你了!君羽老大,呼呼……哎?怎么进个城门如此费事?” 君羽直接忽视某书生自来熟的搭话,眸光闪了闪,她想她已经知道为何是纳兰睿出面告知于皇帝了。 是风间离。 是风间离做的这一切。 云止跟在她身边,必定随时与风间离保持联系,那么风间离一定第一时间便知晓了公孙敖一事,也便是风间离借纳兰睿之手除掉了公孙员外,帮君羽剪掉了宋无湮的一只羽翼! 风间离每次都在暗中默默帮助她做这么多事情,而且虽然与他不过才四五天没见,君羽竟然发现有些不习惯了! 莫非她患上了传说中的相思病? 君羽在心中不断的拷问自己,难道她已经打心底开始习惯风间离的存在了吗?所以,不过,才几日没见便开始有些想念? 君羽肯定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番明显不成立的假设。 她如玉的长指轻轻敲打在窗檐上,眸中波光隐隐,似乎在思虑什么。 既然,风间离总是无私奉献的帮助自己,那让云止跟在自己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妥。 须臾,慵懒闲散的声线带着淡淡的满意,君羽看着仍对她挤眉弄眼的云止,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若说实话,我自然让你跟着我。” 听罢,云止眼底闪过一道沉思,“主子让她跟在君羽老大的身边,并没有说不能暴露身份,而且以君羽这副心智,她早已经知晓自己是主子风间离派来的,她三番四次试探于他,若一直这样纠缠浪费时间,他还不如直接坦诚相告,那样或许还可以帮主子一把,增近他与君羽的感情。” 望着面前凉凉轻笑着睨着他的君羽,云止感觉情况相当不对,他打心底感觉脊背一凉。云止笃定他若不说实话,君羽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百般威逼利诱他,所以这种情况下还是见好就收,坦白从宽,从实招来的好。 想到此,云止赶紧附到君羽耳边,嘀咕了一句,“他确实是我的主子!” “哦?他,哪个他?”君羽看似懵懵懂懂,根本不明白云止的回答,佯装糊涂的一定要追问到底。 云止望着明知故问的君羽,难得的开始磨牙。 须臾,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明显还没有开封的密信,避过众人耳目,塞到了君羽手心,“君羽老大,你自己看吧!” 车外,赶车的阿九,似乎正捏着缰绳发呆,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二人的举动。 君羽慢悠悠的打开手中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只见信笺上泼墨挥洒着数道字体,仍沁着淡淡的芝兰香,字体飘逸如浮云出岫,外圆内方,一笔一划之间无不充斥着清冷飘逸,却又隐隐含着冷傲凛冽之感。 君羽眸光一闪,唇角勾起弧度,端详着那张信笺细细的打量,然而下一秒,君羽的注意力却全部被下方的一排小字吸引。 “木瓜炖雪蛤,切记小火慢炖,每日午时送与君羽服用,不得耽误!” 君羽嘴角抽搐了一下,骤然低头瞟了一眼她自己的胸部,面色古怪至极,“木瓜炖雪蛤?” 她捏着信笺的指尖微顿,风间离为何会给她写这样一份食谱,而且木瓜炖雪蛤,不是那个啥,那个啥,丰胸的吗? 莫非风间离魔怔了?给她一个“男子”丰胸? 车内的君羽,淡玉白皙的脸庞微微暴露在阳光之下,唇色似乎也随着娇艳了几分,黑白水眸光华流转,吸引人眼。 这一刻,云止骤然瞳孔一缩,望着微微蹙眉的君羽,难得在心中感叹一句,“就以君羽老大这副风华气度,确实是与主子天生绝配。” 看着明显脸色发黑,满脸疑问的君羽,书生云止难得好心的凑到君羽身旁。 他瞅了瞅那一行小字,突然抿唇低笑,“君羽老大看来你身体真的不是太好,毛病很多哎!主子早已经看出来,这不才写下了这样一份药膳,用来给您补身子,您也不必害羞,这道汤水听说用途颇为广泛,不仅能够增加女子胸部尺寸,还可以补肾益精,治疗肾虚……咳咳,强身健体!” 补肾益精,补肾益精,补肾益精…… 那低微的嗓音一遍遍回荡在君羽耳边,仿佛还会不断的生出回音来。 君羽虎躯一震! 放心,她并不是激动,而且有些发自内心的哭笑不得。 ------------ 第64章 温柔陷阱 君羽身形僵了僵,在心中怒骂道:“靠,风间离,你这个变态!” 若说之前君羽还有些怀疑风间离是否发现她女子身份,但现在她应当可以确定下来,风间离知晓了她是女儿身。 若不然,没事干嘛特地写这样一份食谱,给她男子身份“补肾”?明摆着是给她女子身份“丰胸”! 君羽难得有些沮丧的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前胸,难道真的如此平坦,平坦到风间离他都看不过去了? 不过,风间离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儿身的呢? 是在那次夜半听床,她将他扑倒,压在他身上之时? 或者是在汴京城那次,车内,她为了躲避禁卫军的眼线耳目,而被他隔衣压在身下,两人不经意的一吻? 还是在祁水城晚饭之时,他发现她烧衣服,进而发现了她衣衫下摆的血迹? 抑或是在更早的从前,那夜寺庙截杀,丛林夜雨之时,她昏迷当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了她胸部的小馒头? 那个非礼了她的人,莫非真的是风间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风间离缜密细腻的心思,哪怕只是抓到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便可以加以利用,进而找出真相! 当然,若君羽细细思量也是可以发现端倪的,不说最近这一段时间,便是说从国猎围场回来后,风间离便在侯府为她准备了单独的厢房,不再让她与小胖子、阿九等人睡在下人房。 当时,他美其名曰是奖励君羽升官,奖励君羽升迁为侯府世子的贴身侍卫,必须要有自己的住处。 但现在仔细想一想,侯府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哪个贴身侍卫是有自己的专属房间的。 那时候风间离就是在变相的保护她吧! 如今……君羽捏着手里的信笺,那上面写着的小字,除了木瓜炖血蛤外,还有一再叮嘱云止要切记每个月的这段时间里,膳食方面不可让君羽碰任何寒凉的东西。 哪怕更为细小的饮水方面,也都仔细小心的写着,让云止给她准备温热的茶水,不可过凉,也不可滚烫,温热入口为最佳。 还有,记得为君羽准备汤婆子,记得为君羽坐着的地方铺上薄毯,记得为君羽准备软绵的靠枕。 洋洋洒洒的写着一堆需要小心的事宜,每一条下又都细细标注着注意事项。 那些混在墨香当中的淡淡芝兰香,那些书写在信笺上的体贴细微,无一不一点一点蚕食着君羽的心脏。 君羽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反应迟钝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心乱的时候。 但在这一刻,她却有些怀疑,有些犹豫不定了。 自己是不是真的反应有些慢半拍? 之前风间离可以不顾性命,跑进着火的大帐去救她。 现在,他又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关照于她。 他到底打的是什么歪心思? 当然,君羽更多的却是不明白,不理解,风间离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他们两人勉强算得上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就算不是这样,最多也只能称得上是同历生死的合作伙伴。 但如今这种像情^人一般的叮咛,润物于无声的细微照顾,让君羽多少有些心惊胆战和坐立不安。 谁知道风间离到底要干什么? 君羽只觉得好似落入了一张风间离为她织就的温柔陷阱,好似落入了一张携带着铁血冷酷的情感大网,收网的那一头站着清冷霸道的风间离,他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轻轻的睇着她。 让她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逃不开和些许不查的困惑。 骑在马上等在车窗旁的书生云止,明显注意到了君羽有些迷茫困惑又心不在焉的神情。 他在暗处偷偷的贼笑啊贼笑,笑得好不欢乐,“君羽老大,你不必担心,就算你身子真的‘不行’,咱每个月坚持进补,吃些补血补肾的药物,总归会好起来的,何苦现在就开始眉头紧锁,愁眉不展呢?而且主子自小便跟在神医身边,他写的这些药膳啊,定然都是极好的大补之物!若是君羽老大能够早日康复,也不枉费主子的一番良苦用心和体贴照拂。” “身体不行?” 君羽听着云止那刻意强调的“不行”两字,心下难免有些抽搐,“云止明显认定她是男子,而且认定她有肾虚的毛病,所以,才会如此开导于她。如此咬牙切齿的强调‘不行’那两个字。” 看来风间离并没有将她是女儿身的事情告知于他人,既如此,君羽根本不必担心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会被其他人揭穿,就算风间离知晓了她是女子也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有把柄落在他人手心,这种感觉当真不好,当真是发自内心的不自在。 但是……君羽转念一想,风间离不也是在皇帝面前假装废物,假装什么都不是的草包吗? 那么,风间离伪装这件事,也便是掌握在她君羽手心的把柄,自己也算是搬回来一成。 如今,他握有她女扮男装的把柄,她掌握有他假装一无是处的把柄,他们两人都抓到了对方的小尾巴,倒是在这一局打了个平手! 想到这些,君羽难得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她握有风间离的小秘密,她不信风间离敢拆穿于她? 既然他两人都有秘密要保守,那么风间离今日这些体贴细微的举动便很好解释了。 风间离是想用这些来告诉她,他俩是需要相互遮掩,互相合作的吧? “恩。”君羽难得赞同的在心底点了点头,那便互相合作,互相遮掩吧! 现在这种关系,很好! 当然,能够抓到风间离这个极其精明之人的小辫子,多少让君羽心中有些许的兴奋之感! 窗外,云止一双狐狸眼微闪,他眼底闪过精光,看着明显仍在发愣的君羽,难得在心中微微含笑,“主子,那便让书生帮你一把,增进你俩的感情,放心,您叮嘱的事情,我都会办好,更会将君羽老大‘不行’的身体,照顾到虎猛龙威,干柴烈火,让她……咳咳,能够与您如胶似漆!” ------------ 第65章 冤家路窄 “君羽老大,其实你根本不必苦恼,有人对你发自内心的好,他人求都求不来,您倒好,在这里担心上了!”云止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君羽看着笑得好似一只狐狸的云止,难得也跟着微笑,微笑,在微笑,“你说的到轻松,若你被一只老奸巨猾的某世子盯上,若你也被你家主子这样对待,你看你会不会有些胆颤,有些后怕,毕竟你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 云止看着明显神情已经开始放松的君羽,难得也在心中思虑了一番,若是主子这样对自己好,自己会如何。 半响,云止只觉手背上青筋暴起,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迫使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若是主子这样对自己,他只怕根本承受不住,会吓得直接缴械投降罢! “不过,不过……”云止挠了挠凌乱的发丝,“要书生我说呀,君羽老大,既然你猜不懂他的心思,那索性便不猜,以后在慢慢了解好了。一切顺应本心,万事顺其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慢慢了解?”君羽垂下眼眸,“她根本一点也不想了解风间离的心思,好不?她只怕了解后会被吃的死死地,渣都不剩一个!” “不过,顺其自然倒是不假。”君羽伸出指尖掠过信笺,在心中轻轻一笑,“既然她手中抓着风间离的小秘密,那她便索性好好瞧着,看风间离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云止看着若有所思的君羽,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生性薄凉,从来不会主动对任何事物上心,如今看这情形,主子是当真对君羽用情颇深,那他便好好配合主子,拿下君羽老大的心! 当然,彼时君羽并不知道,她已经一点一点落入风间离织就的大网,在此后,被风间离一点一点住进心防。 君羽揉了揉额角,感觉心情缓和了许多,视线不其然从信笺下方上移,便看到了风间离用朱砂刻意批注的一行字,“九公主纳兰嫣日前被皇帝下旨,指派到军事学院修身养性,切记告之君羽小心于她!” 君羽似笑非笑,“哦,纳兰嫣也来军事学院凑热闹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不虐她都对不起两人的缘分了!” 大体的将手中信笺内容全部读完后,君羽便将密信又暗中递回给云止,意思是让他也瞧瞧。 云止慢条斯理的看完信件也跟着皱起眉头,“主子刻意标明九公主到来,需要小心防范,看来君羽老大是与纳兰嫣有什么过节了!自己要小心保护,必要时刻将消息传递给主子!” 车内,君羽想了想,便对着正执着缰绳发呆的阿九,微微一笑,黑白的水眸中闪过一丝促狭,“阿九,以后云止也加入我们的行列,从此后他便是我们的队友了!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车外,阿九漆黑如深渊的眸,疑糊的盯着君羽与云止,他好似不明白,君羽怎么就突然同意让云止跟在他们身边了呢! 不过,云止并没有恶意,而且多一个人为君羽出谋划策,分担琐事,倒也不失恰当。 “好。云大力兄弟,日后请多多关照。”阿九声音黯哑,却极为悦耳,他对着云止,扯了扯嫣红精致的唇角。 而云止听着阿九这番明显拿他打趣的口气,嘴角抽了又抽,“大力,大力那是我的小字哎!你看看它是多么不搭配我娇小瘦弱的身材,所以,咳咳,阿九你唤我云止便好,那个大力就……” 云止开始试图转移话题,天南地北的跟阿九打着哈哈,“以后你、我、君羽老大,我们三人便是最佳队友组合,嗯哼,阿九你的嗓子真的没事了吗?我就说嘛,阿九你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怎么也不会是个哑巴的!对了,你可有相熟看中的姑娘,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几个?” 云止想起阿九神情熠熠的凝视着君羽老大的目光,索性便开始为主子肃清道路,扫清情敌,为阿九介绍姑娘。 阿九低下头,干净清澈的眸子闪过道道波光,“我并没有看中的姑娘,云止其实你不必为我介绍的。” “既然不喜欢姑娘,那意思便是喜欢男子了,哦……”云止将尾音拉的长长的,他摇头晃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阿九,一副只有我懂你,原来如此的表情,云止忍不住驾着马儿凑到阿九身旁,“兄弟你原来不好女色啊!兄弟原来你好这一口啊!那我给你介绍几个美男怎么样?” 听到云止这样说,阿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内仰在薄毯上望向天边云卷云舒的君羽,他漆黑的双眸波光粼粼,柔软如花的唇瓣,映在白皙整齐的牙齿间,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脸颊有些微红,“男子,男子其实也挺好……” 阿九温情脉脉的嘟囔,“若是,若是像君羽这般出类拔萃的男子,大体他真的愿意抛弃世俗观念,倾心于她吧!” 云止看着阿九一副娇羞如小媳妇般的模样注视着君羽,开始在心中下定决心,“千万要看好君羽,千万不能让别人挖了主子的墙角!哼哼,有他在,谁也别想打君羽老大的注意!” 日头渐渐浓烈了起来,正午的阳光为秦武城的城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四周不再是小声议论低喃的声音,等在城门口的众多百姓,多数都失去了耐心,渐渐开始抱怨起来。 君羽掀开马车帘纱,眯着眼极目远眺看了看前方排队等着进城的数辆马车,也有些无可奈何,谁让军事学院招生实在太过盛大,很多人都上赶着闻风前来呢! 她神色有些泱泱的取过水袋,刚要灌一大口清水,滋润一番干涩的唇瓣,也清醒一下闷热的头脑,却不想身前云止突然将腰上精致细小的水袋,拿了下来,一把抢过君羽手中的凉水袋,将那个小水袋塞到了君羽手里,然后对着她一顿挤眉弄眼,“君羽老大,你忘了有人叮嘱过你吗?你忘了你如今不能碰一丁点寒凉的东西吗?你还是喝这个吧!” 闻言,云止身旁的阿九似乎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是谁吩咐的君羽不能碰寒凉的东西?真是奇了怪了! 君羽闻着手心里明显是掺杂着红枣,桂圆等的药水,有些无奈翻了个白眼,轻抿了一小口。 就在此时,后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马鞭甩动,马车加速的声音…… ------------ 第66章 冠盖京华 后方,是一驾由四匹马儿拉着的紫色马车,马车周围伴随有无数道紫色冰蚕真丝随风摇曳,犹如清波怏然。 隔着轻纱,能够看到清风卷帘下,紫色沙幔间,那一道微微有些模糊的男子身影,如此朦胧而神秘,越发透出一股想要让人一窥究竟的难耐之感。 谁知,君羽正转过身去,柳眉微皱,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身下正坐着的马车一阵剧烈摇晃,车尾似乎被后方那架极速狂奔的紫色马车撞了个正着! “砰!” 君羽下意识的抱起凤梨,便飞身而出,从马车内借力一跃而起,跳了出来。 阿九看到情况不对也脚尖蹭地,从马车前奔了下来。 而他身旁的云止正骑在马上,见此,当机立断拉扯缰绳,也从马车旁闪身而开! 君羽刚刚落地站稳,抬眸的一瞬间便瞧见自己乘坐的马车因为被撞击的惯性,直接向前狂冲,撞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而前面的马车以此类推,又撞上了它前方的另一辆马车! 如此循环,这一排马车直接来了个亲密追尾,最前方为首的马车也最为悲催,它晃晃悠悠摇动了半响,在车夫的死命拉扯下,最终还是没有幸免于难的撞在了城门之上! “哐!” 车上的所有人都骂骂咧咧的下了马车,开始向那辆罪魁祸首的紫色马车包围而来! “你赶车不会看路的吗?都到城门口了怎么还不知道减速?如此火急火燎的,你这是要赶着去投胎吗?”人群中有人心直口快,直接便开始责问那辆引起这番追尾事件的马车车夫! “公子您看这……”那车夫是一名浓眉大眼的青衣小厮,他转身直接望向身后紫色轻纱下的男子:“公子,长空不过是着急进城,谁知道城门口有这么多辆马车?要不是在祁水城耽搁了时间,还用得着如此慌慌张张吗?公子,长空就说嘛,您去祁水城就为了凑个热闹,简直就是闲得慌!” 名唤长空的青衣小厮,背对着众人的方位,唉声叹气。 闻言,紫色马车内的男子却淡淡一笑,并未出声作答。 君羽唇瓣微抿,好大的架子!这么多人等着他给个回答,他却倒好,连应都不应一句! 君羽眸光微眯,霍然勾唇一笑。 促狭的锋芒从君羽黑白分明的水眸中一闪而过,在无人看见的暗处,君羽拾起地面一枚石子,电光火石之间,她指尖微勾,便将那枚石子向马腿弹了出去! “噗!” 石子应声而出,紫色马车前拉车的马儿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它们前蹄离地,身子后仰,仰头嘶吼,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瞬间马儿的脚步开始混乱,紫色的华贵马车开始倾斜倒下,不消片刻便要人仰马翻! 而紫色轻纱笼罩下的男子,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他骤然瞳孔一缩,反射性的发愣了一秒。 也便是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马车早已顺势向地面倾倒而去! 这辆马车是用轻纱隔离而开,所以四周全部都是镂空的,因此若是马车就着这股力道倾倒而下,车内的人必定会被掀翻在地,直接滚落到地面上。 站在人群当中的君羽打的也正是教训教训这个男子的主意,她眸光微闪,刚要大笑出声。 却不想,马车内的男子突然飞身而出,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相当轻松的抓起小厮长空的衣襟,宽大的袖袍在阳光下翻飞,墨发扬起,身子一旋已然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 “嘶!公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撞到了别人的马车不说,还差点被摔倒在地!”名唤长空的小厮,刚刚站稳,便忍不住揉了揉发颤的小心脏,咬牙切齿的问道。 而他身旁的男子似乎也跟着疑糊的转过身子,向人群中巡视望去。 之前有紫纱遮掩,浮光流动,男子的面貌模糊不清,但此时,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这男子的真正面貌。 男子一袭紫色锦袍,紫色玉冠束发,衣衫袖口绣着温文尔雅的君子兰图案,他长衫衣角垂落在地,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纤长之感。 紫衣翩然,长身玉立,宛如长竹,男子似乎轻轻拂袖将肩头发丝摊开,无意扬起的微风掠过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带起他温润如玉的眉眼闪过淡淡的笑意,恰似水墨画中之人,引得四周未出阁的少女们两眼发直,一阵心花怒放随之而来。 男子腰间一尾紫色流苏,墨发低垂,浅浅淡淡的散在紫色华美的光晕之中。 而君羽看着这男子的仪态却骤然有些微微失神,若是一定要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紫衣男子,那便是陌上谁家少年,足****。 这一瞬间,君羽似乎想起了那个远在天边,月白衣衫翩跹而漾的某世子,若说风间离是薄薄云雾中,撕裂的那一道天光,风华绝代,冰冷霸道,恍若神祗。 那这紫衣男子便是青山绿水,白云疏离下的浅笔水墨画,温润如水,冠盖京华。 紫衣男子用视线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他微微皱眉,他可以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用暗器伤到了拉车的马儿,若非如此,马儿是不会无缘无故自己暴动的。 紫衣男子眼神微飘,视线不经意从君羽身前掠过,下一秒,他攸的将视线收回,直直胶着在君羽面容之上! 也便是在这对视的几秒内,紫衣男子的容貌才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印入了君羽的双眸内,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眉眼如画,鼻若琼樱,精致而优雅的轮廓,微微带着紫色的杏眸,果真,活生生好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君羽收回视线将衣袖里正窝着打盹的小凤梨扒拉出来,微微撇嘴,“你不是想要看美男子吗?这不如今面前就有一个?还不抓紧时间赶快欣赏?” 听到君羽这番话,睡眼惺忪的凤梨连滚带爬的从君羽衣袖中蠕动起来,它伸出前爪揉了揉迷离混沌的兽眼,瞬间瞪得滴溜溜圆滚滚,好像在说:“美男在哪儿?美男在哪儿?你们快让让,快让让,不要挡住本兽的视线!” ------------ 第67章 第一公子 见此,阿九无语问苍天,微微扶额。 云止从马上一跃而下,也跟着无语凝噎,装作不认识这只花心兽。 而君羽却面无表情,抬手随意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紫衣男子,“喏,就是这个!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君羽话音还未落,四周便响起一阵阵压的极低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如同盛夏夜里驱赶不尽的蝇蚊,压抑而吵闹的嗡嗡作响。 “是流苏公子,竟是流苏公子哎!” “真是我们眼瞎了,不过就是磕碰了一下车尾,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乱子,流苏公子必定是着急进城,所以马车速度才快了一点点,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对对,就快了一点点,反正我们也没有受伤,就不要在如此大惊小怪,先为流苏公子让路吧!” “好好!” 话音一落,君羽便察觉到四周的车马开始陆陆续续往两边撤退,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道路的中央地带便被清空。 当然,除了君羽他们三人以及一些从其他城镇赶来参加学院报考的人没有行动外,秦武城的百姓早已相当自觉的退到一旁,将路让了出来。 然后,仍站在路中央的她们便自然而然的开始接受各色目光的打量。 两旁百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君羽看着那些或观望的,或唏嘘的,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眸光,开始嘴角微抽,但自始至终她都淡定无波,没有一丝惊慌之感。 谁来告诉她这个流苏公子是谁?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秦武城的百姓一看见是他,竟然夹道欢迎,直接屏退左右,为他让路? 君羽眉头微皱,正准备询问,却不想身旁云止悄无声息的凑到她耳旁,开始嘀咕:“流苏公子,名唤水流苏,偏爱紫色衣衫,腰间喜带一枚紫色流苏,军事学院第一高手,文武双全,又因相貌俊美,温润如水,自此被封为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君羽耸了耸肩,难怪秦武城的百姓会如此尊敬于他。 “不过……”君羽略带疑问的瞥了一眼云止:“书生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云止狐狸眼微眨,语重心长的一叹,“君羽老大,流苏公子的名声早已响彻大秦,况且你忘了我一直游历四国,知晓天下大事吗?就这件众人皆知的事儿哪里能够难倒我? 闻言,君羽心头一哽,众人皆知,起码她就不知道好不? 不过,看着身旁从其他城镇赶来的人,听到云止这一番话后,明显面带急色的将马车撤开,让出道来,便可知流苏公子的名头当真是极大的,看来是她孤陋寡闻了。 君羽面带尴尬的微微咳了一声,既然所有人都让路了,那他们三人也不必做特立独行的存在,还是见机行事为好。 趴在君羽肩头的小凤梨,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水流苏的相貌,随后它黑溜溜的眼珠似有水波闪动,它伸出肥嘟嘟的前爪打了一声哈欠,微微撇了撇嘴,吱吱的叫个不停:“虽然也是个美男,不过,笨女人,估摸着跟你男人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所以,凤梨没多大兴趣。” 听罢,君羽面色一僵,“我男人?我男人是谁?” 凤梨懒洋洋的蹦跶了两下,“就是那个身带芝兰香的男子,别跟我说他不是你男人,那个破药瓶子,你如此宝贵,他不是你男人,凤梨我就去上吊!” 君羽眸光流转,狡黠的笑了笑,“那你注定要去上吊了,放心,小凤梨,我会为你选一块风水绝佳的宝地供你上吊的!” 凤梨半阖着兽眼正准备再睡一觉,却不想被君羽这一道明显打趣的声音惊醒,它咬牙切齿,“吱吱……嘴硬的笨女人!” 君羽伸出手,揉了揉被气得仰天长吱的小凤梨,将它炸起的毛捋顺,这才准备拉起缰绳,也将马车赶到一旁,却不想那厢流苏公子一双紫色杏眸微微半眯,开口便对着君羽温润一笑,“小兄弟,如今我们的马车已经被摔坏无法在启程赶路,你看我俩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哇!” 谁成想,四周众人听到水流苏这句话后,顿时再一次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流苏公子竟然开口要与这个黑衣少年同乘一车? 这可是她莫大的福气啊! 一双双耳朵悄悄竖起,等待着君羽的回答。 而君羽却有些鄙夷的摇了摇头,这位什么流苏公子,看来一定是察觉出是她动的手脚才引起马车掀翻,所以是想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找他算账的吧!她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呢? 想到此,君羽缓缓走向水流苏,抱着手臂与对面的水流苏对视,她低低一笑,嗓音宛如一线动听的乐章:“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流苏公子,我并不想与你同车呢!” 君羽垂下的明眸眨了眨,“怪只怪我太过风姿卓绝,连第一公子都争着抢着要与我同车,真是难为死我了!” 君羽似乎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哎……” 话语落下,四周骤然传来一片绝倒之声。 这少年简直脸皮太厚了!简直吹牛都不打草稿,竟然说流苏公子争着抢着也要与她同车?这大秦境内,谁不知晓流苏公子冠盖京华,武功绝顶,别说是同乘一车了,哪怕就是当面交谈那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最多便是像今日一样,所有人齐聚在一起只为一观流苏公子风貌。 吹牛皮都吹上天了!真的无耻透顶了! 四下的女子们开始冲着君羽的背影,愤愤嘀咕,“实在是太不要脸了,真是玷污了我们流苏公子的名声!” 女子们红着脸频频望向水流苏。 而水流苏却唇角一勾,直接忽视了那群狂蜂浪蝶,他紫色的杏眸笑眯眯的扫过去,目测了一下君羽与他那架紫色马车的距离。 当下,他已经可以断定是面前这个少年使用暗器偷袭了他们的马车。 而且更为好玩的是,这个少年的声音很熟悉呀?不就是祁水城拍卖阁楼内,那个高呼你会唱小星星的那道声音吗? 水流苏轻笑了起来,他缓声开口,声线温润如玉,“不错,今日确实是本公子上赶着与你同乘一车,如今你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 第68章 定下赌约 “并且与我同车,还可以最先进城,这个好处你还能拒绝吗?小星星……”水流苏提步就来到君羽面前,他笑的好似轻风拂柳一般。 水流苏薄唇斜勾,杏眸微眯,比这阳光更加明媚的笑容映在君羽微怔的双眸中。 “小星星?啧啧啧,看来这个什么流苏公子去过祁水城,而且还参加过那个拍卖盛会,更加记住了自己的嗓音!”君羽黑白分明的水眸翻了翻,她弯起唇角,听着四周各大花痴女吞咽口水的声音,看着她们满目痴迷的表情,君羽下意识摊了摊手。 所有人都沉浸在水流苏刻意营造的美色之中,忘乎所以。 所以呢,那些女子看君羽如此不识好歹,锐利的眼风唰唰的齐齐投射在君羽身上。她们恶狠狠的瞪着君羽,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 这些或好奇或愤怒的目光,交汇在君羽身前,君羽无疑成了秦武城这条大街的焦点。 君羽眨了眨眼,“怎么你们都看着我呢?难道你们觉得我比第一公子还吸引眼球?” 话语微落,君羽负手转身,对着那些花痴女们勾唇邪魅一笑,“果真我是貌比潘安,无双风华,看看你们一个个直勾勾的小眼神,都瞅我瞅的痴迷了,张那么大嘴干嘛?罢了罢了,既然我比第一公子还要俊美,那我就勉强接受你们的喜爱与欣赏,放心,我是不会抢你们流苏公子的风头滴……” 噗…… 城门口所有的人被君羽这句不要脸的话,惊吓到齐齐风中凌乱了。 云止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拍着身旁的马儿笑的前仰后合。 水流苏身形一僵,只觉得这个小星星少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而阿九清澈的黑眸微弯,他薄唇轻轻抽搐半响,对着四周的百姓说道:“你们不觉得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风华无双吗?这位流苏公子美则美矣,就是长得有点……恩,借用君羽的话来说就是长得有点太娘了。” “我的天呐!” 大街上所有人都恶寒的缩了缩脖子,这个黑衣少年与她身边这两个男子,怎么都这么无耻呢? 竟然说第一公子长得太娘了? 君羽转过身,面朝阿九满意的挑眉一笑,对着脸色已经开始发黑的水流苏勾起了唇角,“流苏公子不要介意,我这位兄弟心性单纯,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俗话说得好童言无忌嘛。而且在下真的不太想与您同乘一辆马车,喏,旁边有那么多辆车上赶着给你乘坐,您就委屈一下,赶快去吧!” 君羽摆了摆手,不想再与这个明显是笑面虎的家伙纠缠,将他打发走算了! 水流苏身旁的长空绷着一张脸,却在心底偷笑个不停,“哈哈哈,终于有人能一把扯掉公子温润如玉的伪装,这个小星星少年果真像公子所说一样,很有意思呢!难怪公子这一路上对她念念不忘。” 长空拍了拍水流苏的肩膀,“公子,你如果不愿乘坐他人的马车,咱们还是步行进城吧。” 水流苏向来温文尔雅的脸庞挂着几丝咬牙切齿,须臾,他噙着姿态温和,盈盈如水的笑意一步一步靠近君羽,“今日本公子真是大开眼界,小星星,如果你能答对本公子一道问题,本公子就破例让你第一个进城,若是答不出,那今日你们三人就排到最后一位,等所有人都进城了,你们再进!” 君羽吊儿郎当的一笑,带着淡淡鄙夷,“你说话好使?” “竟然敢质疑流苏公子,真是活腻歪了!”四周百姓竟然呜嗷一嗓子,附和起水流苏来,“流苏公子在秦武城说一不二,身份地位颇高,就算是学院老院长都相当宠爱于他。” “流苏公子面慈心善,就算他不跟你计较,我们可不会那么容易就通融你进城的。你这小子今日若是答不出问题,从今往后秦武城你就别想进了!”守城门的城门护卫,也加入了大部队一同声讨君羽。 得,人家天时地利人和啥都齐全,今日看来她是骑虎难下,不答也得答了。 云止一双狐狸眼微微半眯,他脑子转了转,凑到君羽身边,“君羽老大别怕,回答问题这一项难不倒我,咱们今天就跟他玩玩,好好灭灭他的威风!” 阿九来到君羽身边,颇有些给君羽打气的味道。 肩头上迷迷糊糊的小凤梨也骨碌碌的爬了起来,将光秃秃的臀部藏好,水汪汪的眸子一眨,“虐他,怕啥?笨女人!” 看着身旁两人一兽的精彩表情,君羽只觉得心头的战斗力蹭蹭上涨。 打定主意后,君羽带着淡淡狡黠微微一笑,“好,流苏公子,我接下你这一战。不过有言在先,这方式需要改一改,我出题,你负责回答。若你能答出这道题的答案,我君羽直接转身便走,不在晴天白日进秦武城。若你答不出来,那便要劳驾您第一公子为我开路,让我们三人第一个进入秦武城,您看如何?” “好,一言为定!” 水流苏没有一丝犹豫的伸出手掌与君羽一拍即合,定下赌约。 而旁边秦武城看热闹的百姓开始讥笑,“流苏公子文武双全,至今,还真没有难题能难倒他,这个黑衣小子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等着一会儿丢脸吧!” 趴在君羽肩膀上的小凤梨却吧嗒了一下嘴巴,“笨女人用的措辞是晴天白日不进秦武城,那意思便是,即使她输了也可以趁晚上爬墙进城,竟然没有人察觉出她话中的语病?真的悲哀!” 小凤梨垂眸数起地上蚂蚁,简直不忍直视笑的一脸奸诈的君羽。 君羽含笑的抱着肩膀:“流苏公子,我知晓你武功卓绝,方才你没有提议比武,也说明你光明磊落,要给我一线翻盘的机会。那我君羽也是知恩图报的真君子,所以,我就出一个简单的问题吧!” 听罢,水流苏紫色的杏眸闪过一道幽光,“这个小星星少年说的这句话看似是夸奖他,实际呢?却是为了突出这道问题的简单,那么他若是答不出来岂不是名不符实,愧对第一公子的名头?真是狡猾的很呐!” ------------ 第69章 翻身不漏 “不过,还真没有问题能难倒他,他就且看看这个小星星要耍什么花样吧!”水流苏点点头。不羁一笑。 “听好了,流苏公子!”君羽抿唇轻笑,“我的问题便是苏菲超熟睡350毫米弹力贴身卫生巾,它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四周百姓一瞬间面面相觑,“苏菲超熟睡卫生巾?那是什么东西?” 水流苏面色一僵,他自诩才华横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不过,越是没见过的东西,没听过的事物,才越能激发水流苏的求知欲^望,而且,那东西的最后一个字似乎是什么‘巾’字,莫非是用来洗脸的丝帕? 那丝帕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须臾,水流苏打定主意,噙着慵懒的笑意,骤然眼前一亮,说道:“小星星,你这个问题未免太过于简单了些,真是小瞧了本公子,好吧,那本公子现在就说出答案,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四周百姓闻言,都开始屏住呼吸,等待水流苏的回答。 君羽却抱着手臂笑的贼兮兮,她摇头晃脑,在心中腹诽,“谁小瞧了谁,还真说不准呢?流苏公子,这个问题的答案,累死你,你都想不出来,一会儿等着被打脸吧!” 一瞬间君羽盯着水流苏窃笑个不停。 而趴在君羽肩膀的小凤梨,则懒洋洋的打了个盹,“向来没有人能够从笨女人这儿占到便宜,哎,流苏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身后云止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这苏菲到底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他游遍四国,都没有听过,君羽老大当真思维开阔,思想开放。” 阿九眨着一双清澈的黑眸,蹙着眉头,却是在思索君羽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厢,水流苏轻咳了两声,“这东西的特殊之处,莫过于亲肤柔和,能将脸部清洗的更加干净。” 水流苏挑眉睨了一眼君羽,“若估计不错,这东西便是用来洗脸洁面的丝帕吧?” 他身旁的青衣小厮长空,也跟着咧唇附和,“对,这东西擦脸一定很好。” 四周百姓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对,一定就是丝帕,整这么一个高深的名字,就以为能唬住我们第一公子?” “用苏菲擦脸洗脸?也亏你想得出来!”君羽托着下巴,听着四周夹七夹八的交相附和之声,难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水流苏见状,一双微带着紫色的杏眸半开半合,道:“小星星,你这般苦逼无奈的摇头,是否本公子答错了?” 君羽轻笑点头,“确实答错了,看来第一公子的名头难免有吹嘘高估的成分。” 那厢,秦武城的城门守卫却没有按捺不住了,他冲着君羽提出质疑,“既然你说流苏公子答错了,那你便说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若你也答不出来,抑或瞎编乱造,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可是没那么容易耍赖混过去的,从今以后,你也别想进秦武城了,以后全城警告,都不会让你进城!” 闻言,四周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喋喋议论不休。 水流苏却下意识瞥了一眼那名城门守卫,有些不悦起来,“我跟小星星少年打赌,干你什么事?” 守卫瞬间面色一白,对着水流苏糯糯开口,“小人还不是看不过这种愚蠢的人,竟然胆敢公开挑衅我们流苏公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水流苏温润如玉的表情骤变,他正准备说话斥责这名守卫。 却不想,对面的君羽忽然对着那名城门守卫嗤笑:“看样子,你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不过,我就陪你玩玩,那我若能回答出来怎么办?如果我能答出来,那便在原赌注的基础上在加一条,你脱了裤子,绕城跑十圈!” “流苏公子是不会输的。”城门守卫咬牙,“好,你也是一样!” “必须的!”君羽勾唇。 听罢,水流苏霍然紧闭双唇,心中低叹,“这个城门守卫真他娘的多管闲事,不论今日结果如何,这个小星星少年当真是有趣的紧呢!自己本就很枯燥无聊,有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倒也不失美妙。” “那我现在就回答你,苏菲超熟睡350毫米弹力贴身卫生巾,其实就是女子的月事布,而它的特殊之处便是怎么翻身都不会漏!”君羽眼底闪过狡黠而薄凉的光芒。 “什么?”四周的百姓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月事布?” 他们偷偷的瞄着君羽,忍不住嘟囔:“还怎么翻身都不会漏?这个黑衣小子也太猥琐了吧,这种女子春闺里的事,那个啥月事布,怎么能如此正大光明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呢,真是,真是无耻透顶!” 四周百姓齐齐转过头去,其中有些女子更甚羞红了脸。 那名城门守卫立马感觉到不妙,提出质疑,“你说是就是?假如这东西是你瞎编的怎么办?我们也没法知道是对是错。” 君羽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我可以现场制作出这东西,你要不要试一试?” 而我们的第一公子水流苏终于感觉尴尬,沉不住气了,他嘴角一抽,一脚将面前城门守卫踢开,“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人制作月事布,你是不是闲的蛋疼?恩?” 守卫哆嗦着身子,爬到一旁。 话音一落,水流苏紫色的眸子微微半眯,带着丝丝的兴味盎然看向君羽,“小星星,本公子实事求是,这东西确实没有听说过,这道题也确实没有答对,如今,依循赌约,我会亲自为你开路,让你第一个进城!” 君羽也不跟他废话,与阿九,云止三人便要乘马车进城。 却不想,水流苏忽然靠近,凑到君羽身旁,温润一笑,“小星星,今日你毁了我的车,又让我丢了面子,你说你该怎么赔我?” “赔你一片苏菲超熟睡350毫米弹力贴身卫生巾,怎么样?”君羽笑的淡然淡定。 闻言,水流苏潋滟的唇角勾起一丝含笑的弧度,“恩,送我一片也挺好。” 紫色衣袍在空中划过精致的弧度,微风吹过他腰间紫色流苏,水流苏微微带笑,当真迈开步子为君羽引起路来。 ------------ 第70章 面慈心黑 紫色衣袍在空中划过精致的弧度,微风吹过他腰间紫色流苏,水流苏微微带笑,当真迈开步子为君羽引起路来。 四周百姓开始陆陆续续让开道路。 “别忘了扒了裤子,绕城跑十圈!”君羽忽然转身,对着那名城门守卫便冷冷一笑。 “恩,跑二十圈吧!”水流苏眉梢轻扬,声音清润,宛若清泉。 “三十圈!”君羽笑眯眯接道。 “四十圈!”水流苏探究的望了君羽一眼。 君羽唇角微抿,狡猾一笑,“成交!” “……” 四周百姓绝倒,各个抽搐不已,“还有这样叫价的?” 趴在君羽肩头的小凤梨却困倦的回过头去,颇为神气的朝着那名城门守卫翻了个白眼,“吱吱……跟笨女人作对?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阴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扒了裤子满城跑!” “君羽老大,我申请去扒裤子!”云止自告奋勇,荡漾着恶趣味的笑意,似乎又要开始就地取材,绘图作画。 君羽登上马车的身形一顿,下一刻,她已经撩开轻纱,钻了进去。 “抓紧时间,快速扒完!第一公子还等着给我们引路呢!”淡淡的嗓音微微带着一缕促狭,透过轻纱,飘散在众人耳中。 “好嘞,得令!”云止好不容易笑够了,风一般的身形掠到那名守卫的身旁。 随后,所有人只看到云止颇为轻松的一拉一扯,那名守卫仍想抵抗,奈何他根本来不及出手,便被云止给扒了个精光。 伴随着嘶啦一声,衣裤被撕裂的声响。 云止的狐狸眼微微闪动,他刻意板着面容转过身去,无奈一笑,“不好意思,有点激动,顺手直接给扒光了,你们先做好准备,我要闪了。” 话音一落,众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云止这句话的含义,云止已经施施然,提起步子朝君羽迈去。 “啊……” 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属于女子惊慌失措的惨叫。 君羽听着车外女子们荡气回肠的嗓音,微微敛眉,她瞟了一眼车外的紫色身影,“流苏公子,你是否应该留下一人,看着那名守卫跑完四十圈?” “果真够阴,也够记仇的!”水流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便对着身旁小厮说道:“长空,你留下负责监督他!若他跑不完,你也不用回来了!” 长空嗫嚅了半响,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边嘀咕边转身而去:“说人家记仇,你更小心眼!不就是暗地里笑了你几回吗?至于留下我做这种事吗?你这只面慈心黑的衣冠禽兽!” 不远处,那名守卫抱着光溜溜的身子,正双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四周的一干人等,希望有人能怜悯他,施舍他一件衣服。 却不想,一干人等早已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丝毫不理会他这种仗势欺人,自作自受的行为。 看着流苏公子身边的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守卫哆哆嗦嗦护住下体便开始绕城跑起来,“以后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去挑衅那个黑衣少年,真是……丢死人了!” 须臾,人群里蒙着双眼的几名女子,忽然脸红红的透过手指缝隙,望向远去的马车,“其实,那位黑衣少年今日赢了流苏公子,他,并不比流苏公子差多少吧!不仅如此,他还懂得连第一公子都不知晓的女子之事,这般体贴,这般风华,当真让人敬仰。” “那个,黑衣公子,能否将你的名讳告知于我们!”其中一名颇为胆大的女子,朝着前方便高呼起来。 听着身后的叫喊声,正骑着马儿跟在车旁的云止,默默为主子风间离鞠了一把辛酸泪,“主子,君羽老大男女通吃,情敌数不胜数,您以后可有的忙了。” 马车轱辘辘绝尘远去,赶车的阿九深深凝视着前方步行亲自给他们带路的水流苏,微微蹙起了眉,“不知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女子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难免有些垂头丧气。须臾,她们忽然想起近日是军事学院开学的大日子,那么,答案不言而喻,那名黑衣少年定然也是来参加入学考核的,那便很容易找到他了。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本就密集的城门处,人员更加拥挤,纷纷扬扬的议论之声,掀起了一小波****,惊叹与诧异之声此起彼伏,人们望着远去的水流苏与君羽三人,看着远处沿着墙根裸^奔的城门守卫,终于失笑出声。 而君羽三人却以被众人夹道欢迎的姿态,相当轻松的进入秦武城的城门。 此刻,前方引路的水流苏却慢悠悠的转了转眸子,他眸光晦涩不明,对着君羽传音入密说道:“小星星,你一定也是来报名的吧!不过,名头响当当,专门培养人才的军事学院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每个人进入学院前都需要通过入学考核,没有人可以例外。” “今日本公子之所以会输,不过是你投机取巧而已,下一次想赢本公子便没那么容易了!我俩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两日后我们军事学院入学考核见!”话音一落,水流苏飞身而起,不消片刻,已然消失在午日的茫茫天际下。 听罢,君羽眸光微暗,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须臾,她执起帘纱,浅淡一笑,“两日后入学考核?很好!水流苏你不是想要一片苏菲姨妈巾吗?两日后我必定双手为你奉上!” 当然,水流苏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法门,云止与阿九并没有听到。 一路上,赶车的阿九似乎欲言又止,想要开口提醒君羽小心那个水流苏。 云止也间接表达了心中的想法,“那个水流苏果真难缠,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思,君羽老大,他今日丢了面子,你千万要小心,他可能日后借机找茬。” 君羽唇瓣微抿,听着两人的话,微微一笑。 秦武城的大街竟然是由统一的白色大理石铺成,与汴京城和祁水城完全不同,无论是酒楼茶坊,还是药铺客栈,均是以白色为基调,精致婉约,又不失大气恢弘。 君羽微微撩开车窗帘纱,向外张望,便瞧见车外阿九与云止俊美清秀的模样,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周围的人在心中感叹,这手下之人都是如此出类拔萃,那车内的人该是有哪般绝世之姿? ------------ 第71章 一封情书 有不少女子偷偷透过君羽撩开的一点缝隙望过去,不禁都羞红了脸。 君羽眼珠一转,骤然颇为惊讶的轻呼起来,“哇,好美的秦武城,果真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这一声惊呼,让周围的路人顿时难过的皱了皱眉,默默低喃,“这样一个绝世的人儿,没想到却是个没见识的草包。” 周围看着君羽脸红的女子,听着君羽突然冒出来的这番话,也跟着失望的叹了口气,“虽说是个俊美的男子,可没成想竟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 骑在马背上的云止狐狸眼却微微一亮,“君羽老大自带抗骚扰,抗花痴技能,她斗得过纨绔,打得了****。她总是在众人面前扮猪吃虎,却从来不试图吸引他人注意力,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伪装弱小,然后在必要时刻,一击打脸,玩死你!” 很快三人一兽便找到一间客栈休养生息,开始为两日后的入学考核做准备。 是夜,夜凉如水,繁星满天。 君羽打开客栈回廊的窗户,利落的向外一翻,便上了屋顶。 然后,她仰身躺倒在房顶摆成一个大字型,望着清亮的月色,璀璨的星子,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漫漫长路,寂寂黑夜,沐色啊沐色,你到底在不在军事学院?千山万水,风波险恶,风间离啊风间离,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单纯干净,隐忍善良,阿九啊阿九,你真的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世吗?” 似乎她一直处于寻找当中,找这副身子的家人,找自己的闺蜜。 在夜深人静之时,她却难免也会疲惫,也会想找一个依靠的肩膀。 就在君羽抒发感情,感慨万事万物之时,一道蓝衣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边,他手里似乎拎着两个壶,还拿着一包散发着香味的东西。 君羽偏过头去瞄了一眼,是书生云止。 云止看着出神的君羽,默默低叹:“君羽看似外表坚硬,看似洒脱不羁,但那些不过是她伪装在外面的壳子,她内心绝对是柔软的。而不管主子的性情曾经是多么薄凉,不管主子此前多么没有感情,但从此后,主子与君羽之间当真会是一出极精彩的好戏!他很庆幸有缘得见,来见证这两个日后必定会叱咤风云,惊绝天下的人物,他们之间驯服与被驯服的故事……” “又是来给我送药的?”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骤然打断了云止的神游。 君羽这一问,云止明显狐狸眼半眯,他笑呵呵说道:“嘿嘿,君羽老大,你简直与主子心灵相通,我当真是来送汤药的。” 话语一落,云止便将手中一个纸包扔了过去,又将手中酒壶递给了君羽,“这汤药温度适宜,我已经为老大灌在酒壶里,这样你喝起来也更方便。” 君羽无奈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层层叠叠的荷叶包裹着烤的熏黄的叫花鸡,她也不客气扯下一只鸡腿便就着酒壶里的汤药,吃了进去。“人家喝酒配野味,老子喝药吃叫花鸡,当真是不走寻常路。” “对了,书生,祁水城那一夜我看你似乎颇懂天象,你是真的会看天象?还是说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半吊子?”君羽大口嚼着鸡肉,忽然偏头望向云止。 她这一问,云止扔掉手心里酒壶的酒塞,也跟着仰头灌了一口,看向遥远的西北方向,“君羽老大,你猜的丝毫不差,说实话,书生我对于天象,真的只是一知半解,这些还是小时候跟在主子身边,从了尘神医那里偷偷学来的。” “了尘神医?”君羽沉默了许久,方才狐疑般说道:“他是深山上给风间离治病的那个神医?” 云止点头一笑,“不错,正是他,了尘神医曾经是前朝国师,精通医卜星相,天文地理,是个相当传奇的人物。” “前朝国师?莫非真的有国师这种神奇的职业?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高人。恩,看来这个了尘神医,必定仙风道骨,白发飘飘。有时间一定要去拜会一下,说不定他可能知晓三个闺蜜到底到了哪儿。”君羽猛灌了一口酒壶中的汤药,似乎又想起近日来萦绕在胸的另一件事,“书生,你知不知道,你主子走之前,留给我两个什么字?” 云止挑眉一问,“什么字?” “等我……”君羽将手中的鸡腿狠狠的扔了出去,“等他娘个等!做什么要等他?这个一肚子坏心眼的风间离,我怎么感觉他正筹谋算计着我呢,我怎么感觉掉进了他设置的天罗地网呢,而他正好端端的在暗处等着看我的笑话!”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见招拆招!”君羽唇角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书生,今日午时你给我看的那封密信,回信我已写好,你将它传给风间离罢。” 君羽从怀里取出已经封好的信笺,递给云止。 “密信?情书还差不多罢!”云止见此,立刻眼前一亮,“实在太好了!如此便可以让他俩多加沟通,拉近距离。” “好嘞,老大,我现在便将这封密信传过去!”话音一落,云止翻身便下了屋顶。 身后君羽笑的灿烂无比。 只是不知道为何云止硬生生在君羽这番笑容里打了个寒颤。 一日后,大秦西北地区,琅琊城,寒山别院内。 夜凉如洗,猎猎长风浮动。 一道月白身影微微负手立在窗旁,视线一跃而过,远处是茫茫沙漠,细碎黄沙。 风间离仰头望向夜空,仅能看到沙漠下的夜,漆黑的好似一团浓墨,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只能看到无边无际,蔓延万里的黑暗,只能听到远方佩戴着驼铃微微四周走动的骆驼。 绣着淡淡芝兰花的袖口,随夜风飞扬,有浅淡的芝兰香飘散在空中。 这般姿态是风华潋滟的绝世,更是随之衍生而出的孤寂与苍凉。 “扑棱棱……” 一道翩跹的白色信鸽身影,落在风间离面前的窗檐上。 银色的眸光微闪,他望着信鸽脚边的印信,当即便知道这是从秦武城传来的,风间离吹了一声口哨后,信鸽便落在他的手臂上。 ------------ 第72章 定情信物 将信件取下来,打开,细细读了半响。 风间离狭长的凤眸微微挑了挑,幽冷又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光,从他眼底流露出来,“哦,扒了城门守卫的裤子?风二,君羽这是扒了第几个了?” 风间离走近书桌落座,如玉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他执起手中朱砂笔,眸中韬光汹涌,似乎在思虑什么。 “呃,回世子爷,若是不算上祁水城内千娇阁踩踏事件中,那三十几个被百姓扒光衣服的男子,这便是君羽扒的第二个裸男,第一个是公孙敖,第二个就是如今这个守卫。”风二擦了擦额上汗滴,十分诚恳的回道。 风间离也不恼,兴味的挑了挑眉,“扒光两个男子了?原来她好这一口……” 站在身旁的风二一愣,嘴角抽搐了半响,“这个她指的便是君羽罢。” 见风二回答了他的疑问,风间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接着信笺往下看。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字体,表情却骤然变得十分古怪。 噗……风间离将口中茶水喷了出去。 风二在一旁有些好奇,他微微敛眸看过去,面色也瞬间扭曲起来。 只见那信笺上方的称呼之上,赫赫分明写着六个大字:“亲爱的小离离……” “云止你这是在抽什么疯?这称呼,这封信简直不忍直视了!”风二在一旁止不住的咳啊咳。 紧接着风二便瞧见桌后的世子爷也开始捂起唇,低低笑出声来。 无奈,风二是个求知欲很强的男子,从来不知真相誓不罢休,他偏过头,踮起脚,偷偷盯着那封密信,开始仔仔细细小声的念叨起下方的字。 “大海啊,你全是水。 骏马啊,你四条腿。 世子爷啊,你说你多俊美。 白衣下居然还裸着腿! 啊,世子爷,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月白衣下,你光溜溜。 什么样的风华是最呀最无双,什么样的扒光才是最开怀。 我们要脱就要脱得最痛快!” 风二只觉头顶划过无数道黑线,“天啊!云止,这是你写的信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风二眼风唰唰的瞟,“信上说世子爷裸着腿,月白衣衫下光溜溜,莫非世子爷当真没有穿亵^衣亵^裤?” 望着身旁一直偷瞄他全身的风二,风间离面色开始有些僵硬了。 风二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风间离哭笑不得的神态,“世子爷,您没事吧,用不用取点药来压压惊。” 话语刚落,风间离一挥手,任由夜风拂过他惊艳分明的脸颊,“咳咳,爷所穿衣衫一件不少,根本没有光溜溜,你不必用那种眼神打量爷。” 风二闻言,嘿嘿一顿傻笑,企图用笑容掩饰心底的尴尬,“哦,呵呵呵,世子爷您说云止是不是神经病了?怎么会给您写这样一封信呢?这不是败坏您的名誉吗?” “这封信根本不是云止写的。”须臾,风间离微微仰首望向长天之外,那里万里苍穹辽阔无际,黑若浓墨,却在一角渐渐露出一丝曙光来。他说道:“这封信若估计不错是出自于那个小骗子之手罢。” 他容色潋滟,慵懒声线带着薄薄的笑意。 风二陷入沉思,“小骗子?小骗子是谁?是谁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世子爷发自内心的微笑?是谁这般脱线没有节操?秦武城还能有谁?” “是君羽!”风二脑海中灵光一闪。 风二面色有些木然,“呃,世子爷,您说君羽给你写这封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默默嘀咕,“难道是为了恶心世子?” 风间离听罢,宛若深潭的银眸闪过幽幽的光亮,长长的睫羽垂落而下,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这是在反击于我,她认为爷看穿了她,以为爷对她不怀好意,以为爷会以此要挟于她。殊不知她全都猜错了,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只是想要她这个人,完完整整,也包括她的整个心!”风间离在心中浅淡一笑,“但能让君羽主动给他写封情书,倒也不失美妙,恶心便恶心一点罢!” 听到风间离这番话,风二更加丈二摸不着脑,他迷糊的挠了挠头,“世子爷到底看穿了君羽什么呢?” 风二正处在冥思苦想之际,却陡然被一道问话打断。 “对了,上一次,云止来信是不是说过君羽将身边的宠物取名叫凤梨?”风间离精致的眉峰微蹙,隐隐蕴藏着一股满意。 “是呢,而且还说这只小凤梨最喜爱观看美男裸^体,一般男子可落不得它的兽眼。”风二窘迫无语的低下头,“这只爱好猥琐的小兽!” “原来如此!”风间离闻言,目光一暗,竟好似见不到底的银色古潭,带着惹人疯狂的薄薄笑意。 他微微勾起唇,只是这般淡淡一笑,便好似冬日融雪,四周的景致都随之黯淡而下,果真一笑山间色,风华雪自来。 “原来君羽总是提什么光溜溜,不仅是因为她性子洒脱不羁,更是因为小凤梨喜好裸^男,如此看来她扒了这么多男子,仍旧是没有碰到满意的!” 风间离沉吟了片刻,忽然便开始提笔作起画来。 如玉的长指轻轻执笔,于薄薄画纸之上笔走游龙。每画一笔,便带起月白衣袖轻轻飞漾,有阵阵芝兰香飘散于空气之中,似乎艳压一切人间春^色,风华昭昭,无人匹敌! 须臾,风间离将最后一笔落下,笔锋斗转,朱砂墨色在画纸肆意游走,好似弯月如钩,尽显无双,睥睨天下之感! 将毛笔搁在一旁,风间离勾唇浅笑,似乎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将纸张折好,蜂蜡,递给了出神的风二,“将密信传回秦武城,让云止亲自送到君羽手心,便说是,便说是爷送给君羽的定情信物罢!” 风二目光呆滞了半响,他嘴角微抽,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定情信物?主子这是打算主动出击了吗?啊啊啊,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很快,风二面色恢复正常,他转身领命而去的同时,微微对着灯火扬起密信,他偷偷瞄了瞄信封反光的表面。 ------------ 第73章 你是我的 只隐隐约约瞧见似乎是一副画像,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身后,风间离懒洋洋的抬起下巴,他静静望着窗外,陡然唇角一抿,淡淡说道:“小羽儿,你给爷整这么一份恶心人的情书,爷当然也得还你一份大礼,给你一次毕生难忘的回忆是不是?放心,这份定情信物,你一定会相当满意的……” 半响,风二急急忙忙从门外跑了进来,“世子爷,密信已经送了出去。”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不好的消息,琅琊城城主那个粘人精又来了,他在前院等您,他说希望能为您接风洗尘,希望您不要再推脱了。” 风间离声音微顿,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又来了?这一天来三次了罢,没想到我这个病弱世子也会有人上赶着巴结。” 风二想了想,“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爷您是侯府世子,虽然现在所有人眼里侯府已经破落,但您来这里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他当然得装装样子,溜须拍马一番。咱们如今带兵在琅琊城驻守,说白了这个城主是怕您抢了他的权利罢,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 “不错,一山不容二虎,他这是怕我抢了他的位置呢!今夜也是时候会一会这位琅琊城城主了,爷虽然没想过与他争抢,但他若不安分,爷并不建议真的抢了他的地盘!”风间离清墨般的眼眸微微半眯,“明日我还要去军营看一看,从此刻起,我要摆脱病弱的身体,真正强大起来!”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风间离嫌弃过,鄙夷过,恨过自己不争气的身子,但如今他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端的只是看你付出多少而已! 他会扛起侯府,扛起一切!谁也无法阻止他,那些虎视眈眈想要陷害侯府之人,他会一一挑了他们的老窝! 从此后,他可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可以有权利护着自己所爱的人。 须臾,风间离将君羽送给他的那封情书放在床头,起身开始向外走。 有微风掠过,吹起他如墨玉一般的发以及宽大的白色衣袖,他垂下眼眸,对着风二好似轻描淡写般说道:“你去给了尘神医写一封信,便说我已经服用了千年灵珠,便说我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身子,便说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请他速来!” 月白的衣袍一尘不染随着话语的尾音,好似连灯火都不好意思留下一丝痕迹。 闻言,风二又匆匆领命而去。 不多时,风间离起身迈出房门,他负手立在院中,眼底好似掠过一丝浮光,潋滟的容貌,在空旷的门前勾勒起极致的风华,他眉眼仅是浅浅一蹙便是一泓绵长的深渊。 他缓声说道:“同一轮明月下,相思红豆共诉情长,看似遥不可及,实则近在咫尺。小羽儿,这片天际纵然如今看似满目漆黑,但终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明亮起来。那些挡住你去路的人,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那些一而再而三陷害你的人,那些你的敌人,我都会为你一一肃清!” 风间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悠悠一笑:“当然,你心中的执念,你想要寻找的人,你想要完成的心愿,我也会替你一一达成,只有一点,君羽,我总该收点酬劳罢,那便好好驯服了你,用你的心做交换罢!” 想到此,他目光促狭,平静的嗓音中带着微微的起伏,“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吃了这么多天的木瓜雪蛤,补了这么多天的身子,你那干瘪的身材也总该长得不错了吧!但估摸着还是需要再施施肥,好好养一养,养的更好些,等验货的时候才更好入口……” 这话从一向冷清的风间离口中说出,到自然而然带了一丝勾魂的意味,像是黄泉岸边盛开的地狱之花,让人又爱又恨,引人沉^沦。 这一^夜,风间离站在遥远的西北,独自面对漆黑如墨的苍穹。 这一^夜,烈烈黄沙,荒凉戈壁,他目光温柔的却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许久之后,风间离目光幽幽,方才吐出几个字来,“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他语气缱绻,带着夏日的烈烈灼热,又仿佛是寒冬的第一道风雪。 这一天,西北琅琊城,他收到她第一封能恶心死人的情书。 也便是这一天,暗黑的长空浮云乍起,万里江山风起云涌,他逐鹿天下的时代终将来临…… 一日后,大秦淮南地区,秦武城。 晚饭时间刚过,酒足饭饱的君羽正在院外活动腿脚,消化食物,锻炼身体。 却不想,这一刻带着江南特有的杏花微雨忽然在这一刻降临,天空乌云缭绕,几声低低的闷雷过后,就已然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凉风阵阵,似乎消散了属于六月流火的所有暑气,有一股子清新的泥土气息飘进君羽鼻息中。 远处的景致开始模糊起来,人影绰绰,四周的客人早已急匆匆跑进客栈避雨,雨滴渐渐串成细细的珠帘,天空已然开始呈现出一片天青色。 君羽却一点也不着急,江南特有的小雨,并不大,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季,总是能给人身心舒畅之感。 她摊开手臂,仰起头,感受着雨滴的轻轻抚摸,似乎心情也随之开阔起来。 君羽正舒服着,正享受着小雨的洗礼,却见客栈门前云止匆匆打着雨伞,一副欲哭无泪,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的表情,朝着君羽走来。 他看着君羽明显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似乎有些好奇,又似乎是想起主子的吩咐,必须照顾好君羽老大,云止赶忙唉声叹气的将雨伞遮在君羽头顶,“老大,你这是作死么?主子说你不能碰凉,哪怕雨水也不行,你又忘了?” 君羽挑眉一笑,“管他作甚?我那个啥痔疮已经好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作为一个男子淋这么一点雨也没什么不妥,你主子管的也未免太宽了!” 云止咧了咧唇角,“得得得,君羽老大你说什么都对,你和主子啊,你俩就是天生的相爱相杀,心里都为对方着想,但明面上谁也不服谁!” 话语一落,云止似乎若有所思的托了托下巴,“相爱相杀?恩,反正都带个爱字,跟做^爱也没啥区别,便全当你俩已经做了罢!” ------------ 第74章 流鼻血了 云止这翻话说的是既轻松又畅快,当然,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 所以呢? 站在客栈门口避雨的客人们正暗自低咒这个变幻无常的天气之时,却陡然听到一句话,将他们雷了个底朝天。 “什么?做,****?” “站在雨中没有任何避讳的谈这种床榻上的事,真的好吗?”客人们面色一僵,伸手便捂住了耳朵。 谁知下一秒更加惊世骇俗的话,从君羽那边传来。 “你真的不试试吗?真的倍爽!” 客人们默默的看天,默默的抠地,心中激荡万千,“雨里那个啥,真的很爽?” 有人不知是心痒,还是难以忍耐,反正他悄悄伸手拍了拍身旁妇人,那妇人依偎在他身旁,明显是他娘子,“娘子,等咱们回家了,也试一试这法子好不?” 那妇人淡定的瞅了他一眼,“想的美!” 然后,两人各自退到一边开始大眼瞪小眼。 那厢,君羽斜斜睨着云止,“哎,书生,你真的不试一试?这种江南的小雨微微打在身上,不仅消暑,还让人身心舒畅,真是倍爽!” 当然,君羽并不知道,此时站在客栈门前避雨的客人,早已将她这句话想歪了。 见云止没说话,君羽颦了颦眉,“你刚才说什么相爱相杀?后面那一句是什么?刚才雨声太大,我没听清。” 云止在心中窃喜,“没听清太好了,否则只怕有他好受的。” “嘿嘿,我就不必试了。”云止试图转移开话题,“刚才我并没有说什么,估计是你出现幻听了!” “对了,老大,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转交给你。”云止笑得贼兮兮。 君羽面无表情瞅了他一眼,“什么东西,拿来吧!” 云止却四下扫了两眼,低咳了一声,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去再说。” 君羽狐疑的挑了挑眉,一瞬间便知道准没什么好事,不过她终究抵不过心底的好奇,相当干脆利落的摆了摆手,那意思便是同意云止的话,“去我房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君羽上楼的身形忽然顿了顿,她回忆起进门时那些个客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忍不住低头瞧了一眼客栈门前,“书生,你觉没觉得门口那些客人,看着我们的眼神相当邪恶?” 云止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很邪恶,那些人一副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的神情,真是奇怪。” 须臾,云止似乎想到什么,神神叨叨的说道:“莫非这家是黑店?还是专门做人肉包子的?老大,你没看他们明显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闻言,君羽回手便赏了云止一个爆栗,“你想什么呢!我们都住了两天了,要是黑店还能留着我们?早都将我们拆了!” 君羽也不再烦恼这些人抽什么疯,施施然转身就回了客房。 楼梯处,死脑筋的云止狠狠的呸了一口,“去他大爷的,一个个贼眉鼠眼瞅什么瞅,这些人分明是看上了我家老大,明目张胆偷窥别人真是不知羞耻!” 门前,客人们无奈苦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人怎么都如此开放大胆?如此不顾影响?大庭广众之下便丢下一句去我房里,这是有多么不知羞耻啊,哎……” “娘子,走,去我房里!”那一对夫妇当中的男子,趾高气扬的在一群单身汉中挑衅呼喝了一句,便牵着他的娘子去实践雨里那啥的新方法了。 身后,单身汉们嘴角一抽,齐齐爆了一句口粗,“擦!” 客房内。 君羽落座在桌前,为两人到了一杯茶水,“云止,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说了罢。” 云止唇边泛起暧^昧的笑意,这笑容在君羽看起来无比的荡漾,他凑到君羽耳边,”老大,是有人给你送的定情信物。” 君羽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只以为是街上的哪个女子对她暗生情愫,特地送来的信物。 所以,她也就没有太过惊讶。 而云止看着如此淡定的君羽,颇有些沉不住气了,“是主子送来的定情信物啊,君羽老大,你总该有点情绪罢。” “噗……” 君羽忍不住便将口中茶水喷了出去,直接喷了云止满脸。 “哦,抱歉抱歉,有些激动了。”君羽连忙递给云止丝帕示意他赶快擦一擦。 “这才对嘛,我就猜你一定会不正常,果不其然。”云止接过君羽递过来的帕子半条斯里,细细致致的擦了半响,他一双狐狸眼笑眯眯,明显在拖延时间,让君羽干着急。 君羽丝毫不恼,没有表现出任何急切的表情,她悠哉悠哉的看了看天色,心中却是在诧异,“风间离长了那样一副冷清的脸,不是应该对人很冷冽吗?这一次,这货怎么会如此主动,如此豪放,给她送来一份什么定情信物?真是怪哉!” 她亮若星辰的眼眸幽幽闪动,忽然轻笑,“看来风间离是被她那封情书恶心到了,如今这什么定情信物明摆是在反击她,也想给她恶心回来罢。” 这么一想,君羽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定情信物的内容,不知道风间离那样的人会弄出什么猫腻。 云止正低头偷偷瞄着君羽,看着她一副我自岿然,根本不为所动的模样,有些垂头丧气,“莫非老大对主子没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好奇?” 他正为自家主子惋惜,却不想面前君羽忽然一把拉下他手中丝帕,“书生,别在磨磨蹭蹭,再擦你脸都秃噜皮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快拿来给我瞧瞧。” 苦瓜脸一瞬间喜笑颜颜,云止扯开衣襟便将怀里的密信塞到君羽手里,“老大,你不早说!我这张俊俏的脸庞,现在擦的生疼,估计是破相了,你还我娇滴滴的美貌!” 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半响,始终没有等来君羽一句回答,云止有些狐疑的抬眸望向君羽。 却瞧见坐在桌前的君羽两指间正拿着那封已经打开的信,鼻孔中喷射出汹涌的鲜血来…… “老大,你流鼻血了!” ------------ 第75章 美男出浴 云止呆滞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君羽。 而君羽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她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番内容。 这是一副画。 准确的说,这是一副美男出浴图。 更为准确的说,这是一副裸男出浴勾魂图。 画中男子线条优美,纤腰窄臀,肌肉结实。月白色的衣袍松松垮垮系在他腰间,墨黑般的玉发湿漉漉披在他身后。 他身材修长如芝兰玉树,裸露的上半身在灯火月光的折射下历历分明,晶莹的水珠从他光滑的皮肤上滑过,渐渐下淌,泛起琼玉般的微光。 这男子上半身没穿衣服!!! 君羽猛吸了口气,摸了下鼻子,“这幅画简直是惟妙惟肖!这幅画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这幅画实在是太劲爆了!画上这裸男处处散发着魅惑人的气息!” 画上的男子,他裸露的上半身那些没有擦干的水珠,正沿着他的胸膛慢慢下滑,下滑…… 君羽忍不住又吸了口气,却经不住视线的****继续往下瞧。 那水珠滑过男子结实的腹部,滑过他秀美的腰肢,滑过他纤长的美腿,最终落入他下身的亵裤,一点一点打湿,一点一点渗透,一点一点勾勒起潮湿的轮廓。 “哄……” 一刹那,君羽只觉心头熊熊火光陡然间便窜了出来,很快她便感觉耳根发红,脸颊发热,鼻子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鼻子悄然流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君羽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那便是,“这个勾人的男子到底是谁?” 她视线继续紧盯这幅画,那画上男子似乎正轻轻抬腿想要迈出浴桶,坚韧的线条,纤长的腰身随着他这一举动,越发明显起来。 这一刻,那微微带着潮热的脸颊,那双微微深邃的银色凤眸终于清晰的映在君羽眼眸中。 君羽第三次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竟然是风间离!” “是风间离!” 那三个字一遍一遍回荡在君羽耳边,她越发感觉鼻子痒的剧烈起来。 “哗!” 下一秒,鼻孔中流出的东西开始呈蔓延之势,倾然而下,汹涌成海。 君羽耳边似乎听到一声惊呼,“老大,你鼻子流血了!” “啊?”君羽回过神来,火急火燎放下手中那幅画,仰起头便紧紧捏住鼻子,“快快快,给我拿张帕子来!” 云止连忙翻箱倒柜,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便递了过去。 君羽飞快的接过,半响,终于将流血的鼻子塞紧。 “还不是你们每天给我喝补药喝的,要不然怎么可能火气攻心,流出鼻血?”君羽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着身旁云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书生?” 云止向君羽投过去一副无法言喻的小目光,君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张风间离裸着上半身出浴的画,正从桌子上一点一点飘下,恰好落在云止脚边! 云止身子一震! 君羽心下一惊! 随后,便看到两人身形均快速一动,君羽起身朝着那幅画抓去,云止低头弯腰朝着那幅画看去! 不过仅是一会儿,一盆凉水便陡然哗啦啦的浇了下来,浇了个君羽心底拔凉拔凉。 只见不远处的云止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意味深长的对着君羽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子嬉笑说道:“咳咳,老大,这是你的定情信物,书生不会跟你抢的。 他狐狸般的眼珠一转,“就是没想到主子的身材竟然这么有料!” 身后君羽绝倒,她悻悻的拾起那幅画,在心中默默将风间离念叨了三百八十遍,“风间离他送这么一副画来干什么?而且还是他自己的裸画?有没有搞错?” 君羽难得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她轻轻咳了一声,“书生,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云止闻言,瞬间脑补了君羽这个‘休息’的特殊含义。 然后,他颇有些兴奋的嘀咕起来。 “啧啧,看着主子的裸画‘休息’,只怕今夜君羽老大注定欲火烧身,孤枕难眠了。” “主子这一步主动出击走的当真是极妙!这种一击致命的招数真是绝了!用出浴图作定情信物,这种招数一般人根本想不出来!” 君羽看着云止一脸猥琐的笑意,便嗤道:“得,书生你别胡思乱想,快上一边玩儿去,赶快休息去罢!” 话音一落,却不想云止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他面上流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荡漾表情,“明白了,老大这是不好意思了,这是在赶人走呢,这回君羽是看着主子的裸画入睡,下一次是不是就得直接扑了真正的主子?” 君羽一看云止那副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把玩着手心里的茶杯便向云止挥了挥,笑骂道:“书生你想什么呢!赶快去睡觉,明天我们还要参加军事学院的入学考核,若是耽误了时间,小心我打青你眼!” 云止下意识捂住双眼,含笑着走出房门。 “风间离这个不着调的人!”君羽坐在桌旁,仰头向天感叹道。 放心,她并非是被打击的仰天长叹,而是因为流鼻血不得不仰头。 这般一想,君羽骤然面色一僵,唇角勾起可疑的弧度,“她曾设想过无数种风间离可能对于她那封情书的还击方法,他可能冷冷的回她两个字‘无聊!’他也可能淡淡的回她一段话‘内容夸张,语句不对仗,差评!’他亦可能平静的回她几个字‘既然君羽爱慕于我,这般用情至深,倒也不好推却,那我便勉强接受吧!’” 但这些料想的情况都没有,风间离以一种最直接的回复,以一种最绝妙的回答,堵得君羽哑口无言。 “难道他这是在色诱我?”君羽似笑非笑,“但可以肯定的是,风间离这个回击方法当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当真是有些让人……承受不住。” 一想起他那种冷傲的人自己执笔画他自己的出浴图,送给她人作为定情信物,君羽便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风间离那样一个高贵冷艳的人,没想到内心竟是这样的热情似火,竟是这样的奔放可人……” ------------ 第76章 找你睡觉 风间离那平日看起来那般纤瘦的身子,没想到脱了衣服后竟是这般有料,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分毫不差! 夜风微凉,从半掩的窗弥散开淡淡的水腥味,有夹杂着细细雨丝的风迎面吹来。 君羽连忙捡起那张画,细细看了半响,见它没有被打湿,微微松了口气,“既然风间离好意思送,她哪里会不好意思看呢?” “有这么一副出浴图压箱底,看谁还敢说她没有品位?而且小凤梨不是正愁没有合眼的美男嘛,便让它瞧瞧什么叫真正的美男暴露狂罢!” 君羽揉了揉额头,尴尬的顶着流血的鼻子,开始给风间离写回信。 须臾,她笑笑,狡黠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将信笺折好,便出了房门去处理大补过度而引发的流鼻血。 做好一切后,君羽将封好的信交给云止,示意他转交给风间离,这才回房休息。 谁成想,君羽刚刚回到房间,一进门瞬间便呆住了,她尴尬的垂下眸子,退出房去,说道:“呃,不好意思,进错房间了!” 随后,她关上房门,“真的走错了?” 君羽下意识四处扫了扫,她微微皱眉,“这就是她的房间啊,可是屋里那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有一个裸男。 准确的说是有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子。 更为准确的说,有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似乎在看些什么。 君羽颦眉,“莫非她看错了,莫非她被风间离那幅画刺激的看谁都是裸男?” 这才嘀咕着眼不见心为净,慢慢悠悠推开房门。 进了房间后,君羽用力的眨了眨眼,可是眼前景象依然没变,她也并没有出现幻觉,眼前确实是有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家伙正背对着她,将衣衫系在他自己腰上。 “君羽,你回来了。”阿九一边转过身来,一边将他所穿的衣衫系好,并将露出的亵裤塞在腰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羽虽然素来来者不拒,对于送到她眼前来给她欣赏的美男,她向来照单全收,一一观看。 可是如今在如此突兀的情况下,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且她刚刚流光一大堆的鼻血,正虚的发慌,这时候在刺激她一回,她只怕真的有些吃不消。 君羽无奈的捏住鼻子,“阿九,你,你这副样子来我房间里到底要干什么?” 阿九这家伙是疯魔了么?没事干嘛裸着上半身? 阿九干净漆黑的眸带着无限的欣喜,“我等你好久了,我是来找你睡觉的啊!” “睡觉?”君羽咬牙切齿的重复,“阿九,你来找我睡觉?” 阿九无辜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拿起茶壶往身上倒水。 “啊!阿九你为什么要往身上倒水!”君羽看见阿九动作差一点尖叫出来。 阿九却不紧不慢的将茶水倒在上半身,那些茶水顺着他的胸膛,渐渐流淌进亵裤之内。 君羽下意识紧紧闭上眼,这场景太香艳了。 “阿九,你是不是被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要裸着身子,为什么要往身上倒水?” 阿九似乎狐疑的瞅了一眼微微有些脸红的君羽,他瘪了瘪嘴,不解般问道,“只有倒了水才一模一样啊?” “一模一样?跟什么一模一样?” 这话一落,君羽忽然感觉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这副裸着上半身胸膛有水滴慢慢流淌的画面,怎么这么眼熟?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唰唰几步便走到桌旁,一低头就看见那副风间离自描自画的出浴图。 “这……” 阿九如今这造型可不是跟图上所画一模一样?怪不得他要往身上倒水,画上之人身上便有水珠流淌! “阿九,你真是……我服你了!”君羽有些欲哭无泪,“阿九你没事干什么要模仿这幅画?你快把衣服穿上!” 君羽难得有些气急败坏,对着阿九说道。 阿九此前心结难解,君羽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但这一次君羽或许是太过着急,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 阿九清澈的眸光幽幽波动,他嗫嚅着嗓子,“我以为你喜欢……” 君羽看着阿九那副茫然懵懂的纯真模样,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说道:“抱歉,阿九,我有些急了,你先将衣衫穿好。” “好。”阿九落寞的神情一瞬间恢复光彩,他拉着衣衫的手微微迟疑了一下,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君羽抱了个满怀,“君羽,我并没有怪你。” 君羽心下一震,阿九身上那股带着茶水的潮湿气息浓郁的充斥在鼻端,她怔了怔,瞬间伸出手便去推他,“阿九,放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反常?” 阿九有些灿灿的收回手,他疑惑的抬眸望向君羽,唇角似乎挂着淡淡的羞赧,“云止跟我说他安慰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抱了别人之后,那个人就不会生气了。” 云止? 还能不能快乐的玩耍了?那个傻叉书生到底给阿九灌输了什么思想? 阿九现在就好像一张单纯的白纸,别人交给他什么,别人在这张画纸上描绘什么,他就会效仿什么。可是云止这个坑货到底传授了阿九什么! 安慰人的时候必须抱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君羽有些尴尬的微微咳了两声,“安慰人不必身体接触,也不必抱着,呃,男男授受不亲。” 阿九再一次用茫然的眼神望着她,“云止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子和男子没什么可避讳的,可以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 君羽嘴角一抽,咬牙切齿,“云止这奇葩书生到底要毒害多少良好少年?男子和男子想亲就亲,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他明显是看阿九性子纯真好骗,拿他戏耍呢!” 当然,君羽并不知道,云止之所以教导阿九这一番话,只是在为他的主子风间离肃清情敌,云止是希望阿九能开窍,不要在效想君羽。 而那一句男子和男子之间没什么可避讳的,可以想抱就抱,想亲就亲,这句话云止也是送给风间离和君羽的啊! ------------ 第77章 我从了你 却不想,被阿九听到,用在了此时此地。 君羽无奈的再次叹气,“阿九,你记好了,云止说的那些话根本没道理,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是需要保持距离的,不能太过亲密,也不能有身体接触,更不能拥抱!” 客房光线昏暗,阿九一双饱含笑意的眸好似浸在水中一般清澈,玉色的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干净。 他听到君羽这番话,脸颊明显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嫣红,他本能的转过身子,眼底露出一丝疑惑,“那在侯府之时,你将我全身都扒光了给我上药,那这算不算是也犯了男男授受不亲的避讳?” 阿九温热的呼吸向羽毛一般抚过君羽的肌肤,他漆黑的眸中闪着‘你自己说话都自相矛盾,为什么还要阻止我’的意味。 闻言,君羽面色一僵,“阿九你这是举一反三吗?” 她扶额无奈一叹,“你那时为救我身受重伤,我是为报恩才替你包扎伤口,若非如此,你早已丧命,再说我并没有将你扒光,关键部位不是都给你留着了吗?” 阿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君羽也救过我,我之所以抱了你也是在感谢你,如此便不用避讳了罢,那是不是以后我们之间便没有授受不亲一说?我还可以接着抱你?” “不可以,我说不能抱就不能抱!”君羽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阿九这个单纯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她很不习惯刚才阿九的拥抱,那种姿势很尴尬,而且她也不想与他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适应,她并不想让他人发现她是女儿身。 君羽沉默了一会,很快面色恢复正常,她走近桌边将那张画仔细收好,看着阿九一副出神发呆的模样,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那一道道蜿蜒的疤痕,莫名的君羽想起阿九伤痕累累的身子,她心下有些不忍,“阿九,你快穿好衣服!今夜下雨,天气本就潮湿,你如今又往身上倒了这么多茶水,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阿九这次到没有在固执己见,他相当利落的将上半身的茶水擦干,将衣衫套好,整理了一番后,向君羽露出一丝笑容,“既如此,阿九便全听君羽的,那现在阿九不抱你了,君羽我们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睡觉?” 君羽忍不住怒道:“不脱衣服了,不抱人了,现在怎么又提睡觉了?” 阿九有些茫然说道:“夜色已深,当然要睡觉了。” 君羽冷声道:“是该睡觉了,不过,不是我们一起睡?而是各睡各的!” 阿九迟疑的看了一眼床榻,道:“自己一个人睡很冷,再说我们在侯府不也是一起睡的吗?这也没什么不妥的,你看我将被子都抱来了。” “侯府那是很多人一起睡,而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们俩不能同床睡!只要相爱之人决定厮守终生,永远在一起后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君羽感觉有些头疼,对单纯的人说这些事就好比对牛弹琴,他根本转不过来弯。 果不其然,阿九坚定的回道:“我就是想要跟君羽永远在一起,我就是想要永远跟着你,所以,我俩满足这个条件,我们是可以睡一张床的!” 话音一落,他已经相当自觉的走到床榻上,开始铺床。 “……” 君羽嘴角抽搐一阵暴汗,跟这种呆子你根本没法说理,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最终,阿九也没有完成与君羽同床而眠的愿望,他被君羽连同被子一起扔出了房门。 阿九抱着被子狐疑的站在门口,“为什么君羽不同意他俩一起睡了呢?是因为君羽说的男男授受不亲?还是因为那幅离世子的半裸画像? 没错,阿九一眼便认出了那画上的男子是风间离。 “还有他抱君羽之时,他怎么感觉君羽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与他根本不一样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九有些不解,有些委屈,但想想,估计是君羽被风间离那幅画吓到了,所以他现在对同性男子有些反胃,而且云止也跟他说过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那他便好好陪在君羽身边,让她永远不会孤单,让她永远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这般想着阿九便觉得云止说的话也颇有些道理,看来云止的话并不是全不可信。 他墨澈的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片刻后,阿九转身,心满意足的回了厢房。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君羽便有些哭笑不得,她正准备将那副惹了如此一番好事的画压到箱底,好好藏起来,省的阿九看见它心血来潮在模仿一次。 这一刻,君羽才记起她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给风间离写了回信,而且已经送了出去,送给了云止? 她有些后悔,有些追悔莫及,她怎么如此轻而易举就钻进了风间离给她下的套?她还有些乐此不疲,还巴巴的给人家写回信? “这一局竟然被风间离给占了上风!明明是她先拿出情书想反击一下风间离,没想到最后她反倒被所谓的一份定情信物给打击了!”君羽有些恼火,她开始在心底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失误之处。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风间离,下一次你想赢可没那么容易了!” 君羽战斗力蹭蹭暴涨,这一刻,她下定决心与风间离纠缠到底,她早晚要将他淡然的神色打压回去!早晚要将他****的服服帖帖!早晚要将他驯服的俯首帖耳!早晚要让他对着她高呼我从了你! 君羽正出神,却不想,一团银白色巴掌大的肉球忽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它似乎听到君羽咬牙切齿的低喃,一扬爪便将手中的鸡腿精准的塞到牙齿间。 小凤梨慢条斯理的擦了擦爪子,若有所思的歪了歪脑袋,随后,它无比激动的跳上床榻,一爪子抢过君羽手中的画便开始欣赏起来。 “吱吱……”它鄙视的瞅了君羽一眼,“真是小气,有美男自己独吞,也不说给我瞧瞧。” 小凤梨看着无动无衷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君羽,它咧咧嘴,也不再管她发什么神经,摊开四肢靠在君羽身上便开始流口水,“这个男人身材真不错……很合我的胃口。” ------------ 第78章 对我负责 君羽一侧首便瞧见捧着那幅画流口水的一团白球,“擦擦你的口水,别弄脏了床榻。” 小凤梨点头哈腰的将口水抹了抹,对着君羽狗腿一笑,“给我介绍介绍这个男人呗。” 见君羽一副鄙夷的目光瞅着它,小凤梨垂下它高贵的头颅。 “你太过贪吃,一月之内不许再吃零食,我便给你介绍这男人。” 小凤梨双爪捂脸,痛不欲生,美男和零食是它毕生所爱,根本无法取舍。 君羽翻身上了床榻,“还有最近你太不听话,先去墙根反省反省自己是否有错。笨女人是你能叫的吗?” 小凤梨灰溜溜的跳下床榻,开始蹲在墙角闭门思过。 它见君羽如此重视那幅画,如此重视那画上男子,小凤梨大体心中已经有数,猜出了这男子是谁。 须臾,它小小的兽眼滴溜溜闪过一道光,“原来美男都是这样穿的,那从明天起我也弄一身白衣,也好搭配我风流倜傥的兽姿!” 微微拧眉,君羽不动声色吹灭烛火。 夜幕落下,一轮弯月萦挂在秦武城上空,窗前有淡淡的月光撒了进来。 初雨未歇,凉风不断浮动窗边的纱帘,香炉内袅袅升起的香气很快揉碎在夜色下。 暗夜里,君羽贴近枕边悄悄的拿起那幅画,仿佛还能感受到缠绕在指尖的浅淡芝兰香,她转身望向天边渐渐落下的月,青色的天空开始慢慢变浅,她忽然眸光灵动,微微一笑,如三月樱花般绚烂美妙,“风间离,原来你这副画的背面还有玄机。” 她纤长的指尖拾起那幅画,对着月色一照,背面用着无色墨水写着一行小字,“君羽,看了我的裸画,这一次你总该对我负责了吧!” 君羽差点没喷出血来,“风间离有你这么玩的吗?你主动将画送给我,还想让我对你负责?那谁对我负责?” 她磨牙恨恨的说道:“你想的美!” “遇上这种腹黑男人准没好事!”君羽冷哼着将那幅画收好,将被子拉到头顶,埋头说道。 日出东方,翌日清晨。 翠绿的叶上水珠泛着晶莹的光亮,雨后的第二日空气中混合着泥土青草的芬芳气息。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一日是军事学院入学考核的日子。 “老大到了,这里便是军事学院。”云止微微顿住脚步,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大门。 君羽两手环胸,抬眼打量着眼前的金色牌匾,低低呢喃,“好气魄!” 门高两丈有余,金色牌匾高高悬挂,苍穹有力的写着军事学院四个大字,磅礴大气中透着一股绝世豪迈。 巨型的黄金狮子匍匐在漆红色的大门两边,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门前,人来人往,早已有大批的人候在门外,谈天说地。 君羽轻笑着正准备上前,却不想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车轮轱辘辘的声音骤然响起。 “屏退左右,全部让开,都给我让开,堵在这里干什么!” 两列带刀侍卫虎背熊腰,他们蛮横的拨开人群,一脸横肉的狰狞一笑,厚重的盔甲在阳光下铿锵作响。 身后,八匹极品汗血宝马拉着一顶粉嫩色的轿子,朝着学院大门缓缓行来。 “好气派!好大的阵仗!” “那是!公主亲临军事学院,没点架势怎么行?” “对啊,这点场面算什么,这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她哥哥是二皇子纳兰澈,母妃是宠冠后宫的成贵妃!” “这么大来头!不过,九公主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军事学院?” “这道没听说,只传闻皇上派她来此修身养性。” 周围之人多半都是贵族子弟,他们被这些侍卫如此莽撞的推开,难免心中有些不满,却碍于地位无法发作,只好交头接耳,小声奚落一番。 君羽嗤笑,“纳兰嫣来得到真是快!在汴京城丢了脸,来军事学院呼风唤雨了?这女人可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你,你们三个发什么愣,还不快滚开!”一名侍卫来到君羽,阿九,云止身前,嚷嚷着便要伸手去推三人。 云止一双墨黑色的狐狸眼犹如宝石般炯亮,他陡然毫无征兆的飞出一脚,只听砰一声闷响,那名侍卫贴着地面,倒飞了出去! “啊,不好,大家快闪开!” 四周的人群哄然散开,那侍卫落入地面,溅起一地灰尘,话还没来得及说便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云止颇为淡定的替君羽扶了扶衣袖,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家老大是你能推得吗?” “身手倒不错啊!书生,还真没看出来!”君羽含笑的点点头,也跟着上前一步。 云止得意洋洋的扬了扬头,”那是,若没这两下子,主子能让我跟着你,保护你吗?” 君羽细细一想,“倒真是如此,书生若没两下子,风间离也不可能如此器重于他。” “天啊!这三人是谁?这下可闯大祸了,胆也忒大了吧,竟然肝胆当街殴打九公主的侍卫!” “死定了死定了,这三人啊,今天死定了!”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担忧,随声附和起来。 果不其然,须臾,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暴喝,“狂妄小儿,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截公主座驾!” 一声暴喝之声顿时响起,带起阵阵凶猛的狂风朝着人群袭来。 四周不少人为避免惹祸上身,都开始远远退开,君羽三人自然而然被人群暴露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说话之人声音醇厚,内力随嗓音席卷而出,周围多数人感觉气血上涌,忍不住咬牙后退了两步。 “好强的实力!”君羽话语刚落,只见一名中年男子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一张国字脸上,神情有些狰狞,混浊的双目浮起丝丝缕缕的杀气,鹰眸闪动着汹涌磅礴的罡气,说不出的志得意满,不可一世! 见到来人,四周众人骤然倒吸一口冷气,惊讶般喊道:“是副院长,是军事学院副院长魏光!他怎么会亲自护送着九公主前来?” “这下可不好收场了,惹毛了魏副院长,只怕进不了学院不说,小命也会就此玩完!” ------------ 第79章 仇人又见 “就是你们三个挡了九公主的座驾?”魏光副院长声音陡然提高,听上去颇为刺耳。 他浓黑眉毛一凛,一甩衣袖,冷冷说道:“你们三人速速闪开!今日是军事学院招生的大日子,老夫我不与你们小辈计较,皇家威严,不容挑衅,快快让出道来!” 周围顿时传出一阵唏嘘之声,这三人竟撞在副院长的枪口上,挡住了九公主的去路!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了! 少顷,君羽满脸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有些含义颇深,“久仰副院长威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在您的威严之下,我等小辈哪里敢不让路?” 她扬唇一笑,眼波荡漾,看着身旁两人说道:“走吧,咱们给老人家让路。” 云止差一点被他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嘴角微抽,“君羽这句话明显是在指控这个副院长倚老卖老!” 他连忙挥了挥手,附和道:“一把年纪之人倚老卖老,我们哪里能不屈服?若是在赖上我们可怎么是好?走走,大家快散散,给老人家清路!” 云止将“老人家”这三个字咬的相当之重。 旁边不少人明白过来,忍不住爆笑出声,“他们本以为没人敢反驳副院长,没成想还是有人敢说出实情,明明是这群侍卫不对,当街推人,根本怨不得这三人。这名被蓝衣书生称为老大的少年,说话倒是够损的,一句话便将副院长气的脸色发黑!哈哈,实在痛快!” 魏光副院长面色有些扭曲,他脸上浮现出狠戾之色,咬牙切齿说道:“不仅当街阻拦公主车轿,还公然在大庭广众面前哗众取宠,藐视学院副院长,尊卑礼数不分,简直要翻了天了!今日的入学考核,你们三人也别想参加了!” “今日老夫便替你们爹娘好好管束管束你们!”话语一落,魏光正准备动手好好教训这几个狂妄的小儿。 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娇媚的低呼声,“副院长手下留情!” “可恶!等会儿在收拾你们!”魏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转身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千岁!” 从车娇上走下来的是一名粉衣女子,她一身粉色锦缎,后摆金丝坠地,盈盈水眸左顾右盼,好不动人! 君羽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至极的神色,又是这个狠毒的九公主,上次在篝火晚宴上她想置她于死地的事,她可都记着呢! “如今又来表现善良之心?又来向男子们示弱了?” 君羽眉头微蹙,便听得平地一声刺耳的尖叫,“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纳兰嫣死死盯着君羽,两三步便走到她面前,两眼冒出火光,新仇加旧恨,气得她牙根发痒! “怎么可能?这个该死的下人不是应该在侯府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可恶的下人!后来她才知道,上次篝火晚宴她之所以会在众人面前出丑,都是因为这个下人划破了她的衣衫!最后害得她被所有闺秀小姐嘲笑!该死,真是可恶!” 君羽双手环胸,云淡清风的挑了挑眉,“可不就是我?” 不知为何,比起纳兰嫣那道冲天怒气的暴喝,众人听到君羽这句闲散的回答,无端的心中一跳。 “好啊!没想到,你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出现在本公主面前!”纳兰嫣狠狠剜了君羽一眼,在魏光耳边低语道:“副院长,就是这个可恶的少年,害得我在皇宫出丑,差点毁了我一世名声!副院长,杀了她!” “原来就是你,害九公主失宠!”魏光闻言,眼底顿时冒出火光,他冷笑说道:“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本院长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九公主是得罪不起的!” 纳兰嫣媚眼流波,给魏光使了个眼色,“副院长,杀了她!” “完了完了!这少年死定了! “副院长亲自出手,怕是没人能保住这少年性命!” “等一下!”纳兰嫣似乎才注意到四周还有这么多观众,她忽然娇媚一笑,头顶五颜六色的簪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目光幽幽,制止住欲要出手的魏光,“副院长,稍等下!” 纳兰嫣死死盯着君羽,“若你现在给本公主磕头认错,本公主便留你个全尸,否则,本公主就治你个藐视皇族之罪!不得好死!行五马分尸之刑!” 云止狠狠握拳,正准备一步迈上前,却不想被君羽一把制止。 阿九握着手中的包袱,眸光簇起猩红的火焰。 “磕头认错?”君羽给了两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低低嗤笑,“就凭你,受得起我君羽一跪?” 纳兰嫣高傲的仰起头,对君羽藐视至极:“真是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而你只是个低贱的下人!本公主难道受不起你这一跪!真是笑话!” 君羽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她骤然提高声音,怒喝:“好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莫非是你九公主的,莫非是你成国公家的?” 君羽语气骤然冷冽刺骨,纳兰嫣被吓得一怔,她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瞬间恼羞成怒,吼道:“这天下当然是我的,当然是我成国公府的,本公主叫你跪,你就得跪!” 纳兰嫣暴怒的情况下,她丝毫没留意到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九公主!”魏光听到这句话,陡然脸色一变。 君羽缓缓点头,眸光淡淡扫向众人,乘胜追击,冷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们成国公府有这个想法!这天下是成家的,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所谓众口铄金,流言猛于虎,周围的人听到君羽这番话,顿时也跟着起哄起来! “胡说,本,本公主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血口喷人!”纳兰嫣脸色大变,娇媚柔弱的模样终于保持不下去了! 君羽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噎的纳兰嫣面色扭曲。 魏光副院长脸色一僵,忍不住指着君羽朝四周大声喝道:“你这个狂妄小儿,休得妖言惑众!” ------------ 第80章 滚作一团 君羽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未有一丝恐惧,她淡淡一笑:“这可都是在场众人亲耳听到的,九公主亲口说,这天下是她的,是她成国公府的,不要以为我们大家都是聋子,不要以为我们大家都是傻子,这天下还轮不到你成国公府一手遮天!” 一语落下,掷地有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造反的大帽子扣下。 “就是,真当这天下是她九公主的吗?”周围人听着君羽正气凛然的话,他们早就看不惯副院长仗势欺人的模样,趁着如此良机,也跟着起哄,随声吵闹起来。 魏光副院长辩驳道:“九公主只是一时失言,不能当真。” “副院长,你以为一句失言便能推卸责任吗?你以为一句失言便能堵住悠悠众口吗?若每个人都像九公主这般挑衅皇权,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君羽一番话条理清晰,堵得纳兰嫣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这……”阿九被君羽说的愣了半响,他神色怪异的瞅着她。 云止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什么情况?老大也太能扯了吧!白的硬给说成是黑的,有理也给说成无理,不过,最要命的是,这些话你愣是找不出一点错处!真是神了!” “狂妄小儿,休得胡说!”见群情激动,似乎有些收不住的架势,魏光副院长双眼冒出火光,“不能让她再说下去,否则今日这顶大帽子,必定要扣在九公主头上了!” “就是,你,你不许胡说八道!本公主今日就要杀了你!”纳兰嫣满脸通红,气得咬牙切齿。 “怎么着?光天化日就想杀人灭口?九公主莫非真的无法无天了吗?成国公府就这么仗势欺人吗?”怎料,君羽不退反进,炮语连珠,噼里啪啦说道:“既然九公主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意图谋反!那今日小人便替天行道,拿下你这个乱臣贼子!” “啪!” 话语一落,谁也没想到,君羽陡然一巴掌便挥了出来,手掌如风,激光炮一般噼里啪啦发出脆响。 须臾,只闻纳兰嫣一阵杀猪般的尖叫,纳兰嫣口吐鲜血,身子朝后倒飞了出去! “哎哟!哎哟哟!” 好巧不巧,紧接着又传来无数道惨叫之声,纳兰嫣正好砸在那批侍卫头上,朱钗美玉散落一地,大秦朝堂堂九公主在大街上,与无数个男人狼狈的滚作一团! “我靠!好凶猛!” 君羽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周围的人直接打懵了,良久他们才反应过来,连连爆口粗。 这最先找茬的人还没动手,这少年到直接一巴掌就抽了过去,那可是堂堂九公主啊!虽然现在失宠了,但她毕竟曾经是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啊!好家伙,这少年竟然说打就打了!真是够威武! “老大……”云止脸色微微一抽,他虽然很佩服君羽的能力,但之前他并没有打心底想要效忠于她,他跟在她身边不过是听命于主子的号令,这一刻,云止是真的服了,他真的给君羽跪了! “你们先别激动,先让我说一句话。”君羽轻轻的吹着手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一脸的不爽,“这九公主的脸皮也太厚了,这手打得有点疼!” 四周众人集体绝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娘的,这抽了人家一巴掌,给别人抽的哭爹喊娘,这少年倒好,竟然还嫌手疼,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奇葩?” “混账!实在混账!” 君羽动作实在是太快,魏光副院长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就听到纳兰嫣与一群侍卫鬼哭狼嚎的滚在一起,乱成一团! “狂妄小儿,老夫不教训你,看来你真的不知尊卑礼数了!今日便将命留在这里罢!” 魏光亲自护卫九公主前来学院,若九公主出了什么事,他只怕会祸及自身,所以,他要杀了君羽! 无暇顾及其他,魏光副院长仰头发出一声暴喝,急速奔向君羽,尘土飞扬,他猛地跃地而起臂膀一挥,深厚掌风带着熊熊内力,朝君羽面门拍去! “快跑!快跑!副院长发威了,若我们被波及是会丧命的!”周围人呼呼啦啦作鸟兽散。 “老大!”云止急忙大喝一声,双手挥起,内力也跟着鼓动而起,便要帮君羽挡住这一击! 魏光内力雄厚,不容小觑,而君羽根本没有内力啊! 阿九也已经在暗处捏起指尖,飞身而起! 扑面而来的浑厚内力,夹杂着狂冲天际的呼呼风声,魏光的手掌带着势不可挡的劲力,一击而下! 君羽眉头紧蹙,脚下一个猛蹬,借力打力,灵活的身子一个侧翻,墨发随之飘散飞舞,她从容不迫的伸出两指,只听一声剧烈声响,君羽竟然用两指准确无误的夹住了迎面而来的掌力! “我的天啊!接住了!”四周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的吓得身子频频后退。 “怎么可能!那可是副院长致命的一击,竟然会这般轻巧的就被这个少年化解?这是怎么回事?” 君羽心中淡淡一笑,“她虽然没有内力,若论反应能力,她自诩第二,这天下无人敢称第一!不过,这个副院长的实力当真很强,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手指骨差一点被他震碎!” “若缠斗下去,她必定落于下风,见好就收。”呼吸之间,君羽已经身子随之后退,片刻间站定于人群之内。 君羽眉梢一扬,“副院长这劲道有点虚,看来您有些肾虚,日后一定要注意保养。” “副院长肾虚?”周围所有人下巴咔嚓咔嚓的掉了一地,他们是不是听错了?魏光副院长高深的掌力被人二指禅轻巧接住,那人还一脸嫌弃的说副院长肾虚? “老大,他真的肾虚?”云止嘴张了张,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君羽如此简单的接住了魏光的袭击,莫非他真的肾虚? “休得胡说!”魏光副院长有些气急败坏,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君羽,面色暗沉,“这狂妄少年反应竟如此敏捷?该死的,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 第81章 一脚踢飞 而此时,地面上被打懵了的九公主纳兰嫣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匍匐在地上趴了半响,这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 “啊!我的牙齿!” “啊!你这个该死的贱人!啊……啊!” 只见纳兰嫣满头珠钗乱摇,面怒狰狞,她一脚踹翻身前躺着滚成一团的侍卫,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瞪着君羽,连连恶毒的尖叫着。 气急攻心,纳兰嫣浑身颤抖,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时之间失去理智,纳兰嫣猛地推开挡路的魏光副院长,便冲到了君羽面前,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打我!从来没有人敢打我!你,你,你……” “真烦!” “砰!” 电光火石之间,君羽薄唇微勾,霍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一脚,猛地踹向纳兰嫣肚处! “啊……”纳兰嫣狂吼。 “九公主!”魏光正意欲出手接住纳兰嫣,怎料,他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纳兰嫣惨叫飞出,坠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灰尘。 这下子纳兰嫣是彻底老实了,她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了。 “这回耳边清净了。”君羽轻描淡写的收回脚,她掏了掏耳朵,笑得一脸无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抄你满门! “太他娘的嚣张了!周围的人看着君羽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笑的牙齿发酸。 “老大,打死她丫的!”云止一双狐狸眼半眯,笑得无比灿烂,他顺势拍了拍君羽君羽的肩膀,“老大,我是真的服了,心服口服!” 阿九也抱着包袱来到君羽面前,他骄傲的对着君羽点头一笑,清澈的眉眼闪过淡淡的喜意,“打得好!” 他是越来越喜欢君羽的个性了,够阴,够伪装,改示弱的时候装的跟小猫一样,该嚣张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这样的君羽怎能让人不爱? “九公主,九公主!”魏光赶忙恶狠狠的扒拉开挡路翻滚的侍卫,他干脆抱起纳兰嫣,为他输起内力来,九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只怕就此玩完了。 四周侍卫连滚带爬,半响,终于头昏脑涨的站了起来,他们也赶紧围了上去。 周围气氛很是紧张,魏光触了触纳兰嫣的鼻息,见她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输完内力后,魏光副院长站起身来,他眸光暗沉,手腕暗自用力,便将擒下君羽。 他看出来君羽没有丝毫内力,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占了反应迅速的先机而已! 生死之斗一触即发,所有人自觉让开道路。 “是何人在我军事学院前嚣张跋扈,比武斗殴?” 军事学院大门处,忽然传出一声低喝,苍老低哑,却暗藏着无限浑力。 学院门前人群自动散开,走过来一个白须老者,简单朴实的长袍,似乎被洗的微微泛白,脊背微有佝偻,双目却炯炯有神,他身旁围着一些学院老师,疾步匆匆而来。 那其中赫然还有一道紫衣身影,袖口绣着精致的君子兰图案,腰带一枚紫色流苏,紫色杏眸微微轻阖,正是君羽的对头第一公子水流苏。 水流苏一扫四周境况,见到君羽负手而立的身形,当下竟对着君羽轻笑一声,传音入密说道:“小星星,我们又见面了……” 君羽鄙视,“这个流苏公子是欺负她没有内力,不会用传音入密吗?” 此时,那为首的白须老者,大步走出,他对着周围祥和一笑。 军事学院院长,释然,在大秦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地位崇高,丝毫不逊色与四大门阀势力,连皇帝都要礼待于他。 “原来是九公主凤驾到了。”老院长见到昏迷的纳兰嫣,和她身旁一脸戾气的魏光,目光一凛,沉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我军事学院前大打出手?” 魏光不愧阅历颇深,反应很快,他迅速收起面上怒色,对着释然院长扶了扶衣袖:“老院长来的正是时候,老夫今日受命去迎接九公主凤驾,谁知到了学院门前,遇到三个挡路的狂妄小儿,这才出手教训了一番,没成想这几个狂妄小儿竟将公主给打伤!” 谁成想,魏光话音刚落,四周陡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看着纳兰嫣那副灰头土脸,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模样,不禁暗自嘀咕:“明明是你们仗势欺人,竟然还敢恶人想告状,血口喷人!” 老院长并不是糊涂之人,他察觉到周围人压抑的反抗之声,便知这事只怕并不是魏光说的这般简单。 他目光来来回回巡视,最后停留在跟个没事人一般看热闹的君羽身上,疑惑问道:“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羽淡淡一笑,这才走上前去,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说道:“老院长,我是君羽,是来参加今日军事学院的入学考核的。” “君羽?”老院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点头哼了一声,骤然目光一亮,看着身旁的水流苏,“流苏,难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不着调的少年?” 水流苏温润一笑,“师尊,不错就是她。” 君羽面色有些发黑,“不着调?这水流苏说了她的什么坏话吗?要不然这老院长怎么如此形容她?” “不过,水流苏唤老院长为师尊,原来水流苏是军事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那就难怪他能成为军事学院第一高手了。” 君羽灿灿的摸了摸鼻尖,“老院长,我是君羽,但我相当着调好吗?” “什么,流苏公子亲自跟老院长介绍之人,这个叫君羽的少年竟然能获得流苏公子的青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周围人群听到老院长如此说,皆是纷纷惊讶的议论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汹涌成海。 众人皆是不可置信般望着君羽,“这少年何德何能,能得到流苏公子亲自向老院长的引荐啊?” 其中有些人是从其他地方赶来,他们一拍脑门便想起那天发生在城门口的事。 那天城门口,可不就是这个叫君羽的少年,以一道刁钻的问题赢了流苏公子吗? ------------ 第82章 春闺寂寞 老院长眯了眯精神矍铄的眼眸,他用一种十分凛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君羽,看着面前风姿卓绝的少年,他微微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少年,宠辱不惊,倒是长了一张巧言善辩的嘴。” 君羽虽然还未及笄,但胜在身材高挑,配着一袭简单的黑色衣衫,一根指宽的丝带挽起马尾,露出白皙高洁的额头,容颜清爽绝美,淡然的姿态中又带着一股洒脱慵懒的气质,那般出尘脱俗,让人眼前一亮。 “原来这少年便是那日城门口的男子,原来她叫君羽!我一直以为那日她是靠投机取巧才赢了流苏公子,却不想人家竟然能徒手接下魏光副院长的一击!” “切,人家这般能力,这是投机取巧吗?你能做的到吗?这要是投机取巧的话,咱们也不必进军事学院,咱们也不用活了,干脆买根绳回去上吊算了!” “就是,而且她如今根本没有内力,身手便如此之好,真不知待来日,若她真的进入学院后会达到何种境地,只怕到时至少会与流苏公子比肩,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众人七嘴八舌,聊得热火朝天,频频感叹今日之事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内力,徒手接下魏光一掌?”老院长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惊讶不已,他眸光不经意看向脸色发黑的魏光,目光沉沉闪动,暗自打量起四周的情形,心中早已对此事知道了个大概。 老院长勾唇深意一笑,顺了顺胡须,对着君羽说道:“原来你是来参加入学考核的。” “是个可造之材!”老院长眸中闪过一道喜色。 他眉头轻扬,却是一盆冷水浇到君羽头上:“不过,能不能进入学院,全看你的本事了。” 君羽双手抱胸,耸耸肩,揶揄道:“您老瞧好吧!” “老大,我看老院长笑的一脸狡猾,只怕想通过入学考核没有那般容易。”云止俊逸的眉毛扭曲纠结了半天,无比复杂的望着君羽喊道:“这老院长明显是一只老狐狸。” 君羽扭头白了他一眼,“你长着你一双狐狸眼,我看你更像狐狸。” 周围的人群情高涨起来,毕竟他们今天也是来参加入学考核想要进入学院的,他们纷纷向君羽投去羡慕的目光,有人忍不住嘀咕,“虽然这少年现今身手不错,但她到底是没有内力根基,他们这里面随便拿出几个人都比她强,老院长竟然如此看重于她,她究竟何德何能?” “就是就是。”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仍旧有些人不甘心,跟着随声附和。 “对了,看老夫这记性。”老院长转身望向身后脸肿的好似猪头一般的纳兰嫣,这才想起九公主被人打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给忽略了。 苍老的目光暗露精光,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老院长开口问道:“魏光,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魏光副院长咬牙,忍了半响,依旧咽不下这口怨气,让一个小辈给伤了面子,他何曾这般丢脸过? 他拂袖狠狠一挥,厉声说道:“老院长……” “老院长。”这时君羽忽然上前一步,眸光狡黠,笑得一脸无害。 她开口便直接打断了魏光的控诉,淡淡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我们三人在学院门口与九公主的轿子偶遇,惊其美貌绝伦,天人之姿,一时相谈甚欢,并且对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问题,进了一番深刻的探讨,几番争辩之下,简直是一拍即合,九公主也连连激动,甚至于激动地脸都肿了,直接昏了过去,只能感叹一句,公主春闺有些寂寞,知己实在是难求啊……” 故意加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几个字,君羽话里藏针,说的坦坦荡荡,气不喘心不跳,简直是要多光明磊落就有多光明磊落。 周围的人却是听的双眼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这他娘的太能编了吧?原来巧言吝啬形容的就是这个少年如今这般模样! 谈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问题,相谈甚欢,于是把四周的侍卫都谈到地上去了? 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探讨?两人一拍即合,九公主还连连激动,激动的脸都肿了?于是,一巴掌拍掉了皇室公主的门牙? 这也太能扯了吧? 君羽话音刚落,眸光流转波动,不咸不淡的说道:“对吗?魏光副院长,您本不用趟这一趟浑水的,这一顶造反的帽子还有人上赶着要顶替吗?” 君羽莹莹眸光,异常柔软。 “威胁,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魏光副院长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差点被气背过去,“不过,这狂妄小儿说的话在理,九公主那一番失言若被老院长知晓,传到皇帝耳中,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本来这些事确实与他无关,他何必将自己推往火坑?” 想到这里,魏光只好打落牙齿混血吞,默不作声。 见魏光满脸扭曲,像是吃了死老鼠一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憋屈样,云止抱着肚子笑得几乎快抽筋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他人,如今先扶九公主进学院医治最为妥当。”老院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勒令身后几名师生将九公主抬进了学院。 “九公主,这次谈的不尽兴,下次我们在继续聊。”君羽扬眉,声音提高,浅淡一笑。 “这个少年,可不好惹!”周围之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还谈得不尽兴,在谈一次的话,只怕九公主小命都谈没了。 身后,魏光副院长诡谲的眸光犀利的盯着君羽,他紧紧攥着拳头,双肩耸动不已,他狠狠咬紧牙关,胸腔生出一股炙热的怒火,却被他生生压住:“你这个狂妄小儿实在太过可恨!反正你不是想要进军事学院吗?老夫有的是机会陪你玩,在学院里对付你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你带给我的羞辱,老夫终有一天会还给你!” 眼珠一闪,魏光将他最为器重的学生孟浩叫道身边,指着学院后山嘀嘀咕咕了半响。 须臾,魏光抬头凝视着学院后方,锐利的眸子在那一刻掠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 第83章 入学考核 解决完一切后,老院长清了清嗓子,看着学院门前站着的无数人说道:“入学考核从今日开始,为期七天,考核的地点是学院后山的落日森林,七日后能够从落日森林里走出来的人,便是我军事学院新一届的翘楚新生!” “流苏,你先行一步将他们带去,老夫等稍稍便来。”老院长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厉声吩咐道。 老院长话音刚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当中,他们不由而然的想起老院长所说的考核方式,顿时人群之中冒出一阵窃窃私语,“落日森林那里野兽遍布,毒花毒虫,瘴气沼泽,数不胜数,稍有不慎便落得个尸骨无存,这考核不是要人命吗?怎么会这么凶残?” 水流苏紫色杏眸一闪,眼底闪过一丝流光,他一挥衣袖,温润一笑:“军事学院要的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军人,战场之上被困险境,可能随时面临沼泽,雪山,原始森林,比这危险百倍的场景数不胜数,可能十天半月都没有吃喝,若你们连一个小小森林都走不出来,要你们还有何用?怕了的现在就可以滚了,想参加考核的请随我来!” 他俊逸的面容淡淡扫了一眼君羽,“小星星,你不怕吗?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怕?”君羽笑了笑,“我真还从来没怕过?怕字怎么写?” 水流苏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异色,“够猖狂我喜欢!不过,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有你求饶的时候,到时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说过的话。” 君羽唇瓣抿了抿,淡然一笑,“你想多了。” 水流苏双眸的紫色缓缓沉淀,他将眼神停顿在君羽那张无畏无惧的脸上,轻笑,“但愿如此,那祝你好运罢。” 君羽笑颜如花,“借你吉言。” “对了,学院里是不是有位姓沐的女子?”君羽语气有些急迫。 “姓木?”水流苏缓缓叹了口气,把玩着腰间的紫色流苏,“确实有一个姓木的傻女人,不提也罢,等你通过考核进入学院后一切便知。” 君羽眉头一挑,有些狐疑,“向来温润如玉的水流苏怎么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这姓沐的女子有这般吓人吗?” 轻轻抬起眼眸,君羽凝望学院院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是不是沐色,等进学院后便一目了然。” 当正午的阳光突破云层的束缚终于投射到这片大地时,落日森林入口处霎那热闹喧哗了起来。 一群人等刚到此地,便响起水流苏清润的嗓音:“七日后能从落日森林中走出来之人便通过这次考核,当然若这七天里有谁实在承受不住,想要放弃考核的话,可以吹响你们胸前的鸣笛,到时自有学院高手将你们带出森林。不过若放弃,便在也没有资格进军事学院!望大家好自为之,院长与所有学院师生会在出口等着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水流苏声音微微一顿,看向君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连这点考验都通不过的话,你便根本不配与本公子一较高下!” 君羽浅浅一笑,目光清冷灼灼,仿佛能够洞悉人心:“七日后我必定会走出落日森林,你就瞧好吧,但我要声明一点,我并非为你,我只为心中那道信念……” 水流苏紫色杏眸一敛,唇角沁起一丝意外的笑意,他似乎注意到君羽无比坚韧的神色,俊颜之上露出几分怔愣,“信念?” 他脸上滑过一抹震惊之色,久久未语。 须臾,水流苏唇角挂起一丝无害的笑意,他看着渐渐远去进入森林的君羽,低低说道:“但愿你这个所谓的信念,能够支撑你走出落日森林……” 除去一些考生因为害怕而直接放弃,剩余的几百名考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其中难免又分为两派,贵族子弟与寒门子弟向来水火不容。 两派人员很自觉的分散而来,渐渐向森林深处行进。 广袤无垠的落日森林,空气清新,相当让人心旷神怡,山峦锦绣,放眼望去净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 君羽一行三人走在前方,身后却鬼鬼祟祟紧跟着几个尾巴。 “跟着她,虽然她没有内力,但她能用古怪的武功接下副院长的一击,便知她有几分手段。既如此我们就跟在她身后,让她冲在最前方,替我们挡住所有的危险,我们负责坐收渔翁之利。”一人笑得相当猥琐。 “随后便有人小声说道:“二少爷,这不好吧,万一被她发现,在落得个跟九公主一样的下场那就糟了。” “九公主那蠢货,嚣张也不看看地方,她以为这里还是她汴京城皇宫吗?再说你怕什么?咱们贵族子弟进来落日森林的不下一百多个,这少年她还能以一敌百不成?”说话之人显得颇为得意。 “而且到了我们的地盘,管她身手在牛,还能动我们不成?没听说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就算她是条龙,也得给本少爷盘着!”猥琐男子阴笑:“今日出府之前,爹明令与我说过必须通过入学考核,若是能借她之手进入军事学院,回去也好跟爹交差。” “少爷,那她若是出了落日森林后,跟老院长或者流苏公子提起这事怎么办?” “放心,本少爷我已经同贵族弟子们商量好了,七日后快到出口之时,便将她做掉,那样便万无一失了!”猥琐男子狰狞的笑着。 夜风微凉,树影婆娑,君羽三人渐渐已经走了一日。 君羽缓步而行,听着身后传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脚步声,她轻轻的牵起唇角。 “老大,有人要拿你当炮灰。”云止努了努嘴。 “嘘……”君羽示意云止噤声,她墨黑的长靴踩在嫩绿的草地,脚步一转,竟然朝着阴暗的角落走去。 “阿九,书生跟上!”君羽悄悄说道。 “咦,二少爷,她怎么朝着阴暗的地方走呢!”跟在君羽身后的人,狐疑般问道。 ------------ 第84章 好怕怕哦 随后便听到有人猥琐的说道:“这不正好吗?月黑风高,她还敢往阴暗处走,这说明她很熟悉森林,我们跟着准不会错。” 主仆二人很开心的追了上去,他们太过兴奋以致于都忘了身后跟着的那些贵族子弟。 二人脚步匆匆,很快就将身后的众人甩在脑后。 “二少爷,人不见了!”这主仆二人冲到那片漆黑的角落里,探着脖子,不住的左右张望。 他们恨恨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怒吼道:“他妈的,竟然跟丢了!” “你他妈的真是个饭桶,连一个人都盯不住!”说话之人是那个被称为二少爷的猥琐男子,他恶狠狠的道:“好不容易想出个法子,借他人之手通过入学考核,这下到好了,到手的鸭子愣是飞了,进不了军事学院,回去后可怎么跟爹交差?”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恶!” 那名下人被训斥的哆哆嗦嗦,“不可能啊,二少爷,小的明明看见她往这边走的,怎么会转眼就不见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养你干什么吃的,真是废物!”那名二少爷咒骂道。 原地徘徊了许久,正当这俩人想要离开之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传出来一声轻笑,“你们这是在找我么?” “谁!”俩人神情顿时紧绷,须臾便看见侧前方缓缓走出三道人影。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我应当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君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揶揄,丝毫听不出任何的紧张。 看清来人之后,领头的猥琐男子神情一松,顿时恼羞成怒:“该死的,你竟然敢装神弄鬼吓小爷我,真是给你胆儿了!” “拜托俩位搞清状况,是你们跟着我,****什么事?”君羽环胸,眉梢轻扬,淡淡一笑:“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这大半夜的跟踪我,难道是为了看看星星,看看月亮,顺便交流交流人生,谈谈理想吗?” “少跟本少爷装傻,跟着你当然是让你带路。”领头的猥琐二少爷,凶狠笑道:“废话少说,从现在起你就为我们带路,若你乖乖的带少爷我出了落日森林,说不定少爷我一时大发慈悲,留下你的狗命。” “我好怕,好怕怕哦……”君羽红唇微勾,银铃般清亮的笑声,带着几分无辜。 猥琐二少爷身旁的随从也跟着发出恶狠狠的笑声,“你给我听好了,我家少爷可是秦武城城主的二公子邓子武,看上了你,器重于你,是你的荣幸,识相的就乖乖为我们带路,不然有你好看的!” 欺行霸市,为虎作伥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特别是还能因此进入军事学院。 “秦武城城主的二公子?”君羽眸光淡淡的扫视着眼前的之人。 她拖着下巴,说道:“这所谓的二公子就这副德行?” 云止看着自家老大那副愉快的不得了的表情,他心中莫名的一凉,“老大又要玩弄别人于鼓掌之间了么?” “哈哈哈,怎么样,被吓到了罢,你怕了罢?”领头的猥琐二少爷仰头大笑,“快点乖乖带路,老子都饿了,先弄点吃的给本少爷,他娘的!进森林竟然不让带食物,七天全喝西北风吗?释然那蠢货院长是不是老糊涂了?” 君羽还没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两声厉喝。 “邓子武!你还要不要脸?”声音刚烈,夹杂着看不惯这个猥琐男的气息。 随后,只见两道灰色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隐隐有月光从树木缝隙中投下,为首的男子身姿很高,看上去十六七岁,脸庞很俊,气质相当沉稳。另一人身姿稍矮,满脸精明。 “张沉,黄明!”邓子武咬牙,脸色难看至极,简直鼻子都快气歪了,道:“又是你们两个!” “扑哧……这名字简直太形象了。一人沉稳,一人精明。”云止笑的前仰后合。 “书生。”君羽哼了一声,“大力啊,大力……” 云止赶忙灰溜溜的闭嘴,决口不提他那羞人的小字。 张沉狐疑的瞅了一眼云止,缓步向君羽走去,他朝着身前的邓子武说道:“你们主仆二人深夜里仗势欺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内力的弱男子,你们好意思吗?城主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弱男子?”君羽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唇角微勾,淡定的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黄明大大咧咧的也跟着鄙视,道:“就是,邓子武平常你说你干的那档子破事,不是和人家抢****,就是和人家小娇娘厮混,你可还记得上次在宋****家,你被一条狼狗追的上了墙头,最后摔断腿的事儿么?” 邓子武瞬间涨红了脸,怒道:“你丫的,本少爷乐意,你俩管得着吗?” 你俩是什么身份,丫的就一平民百姓还总装出一副济世大侠的模样,专门找老子茬,看老子笑话,几次坏我好事,我都没跟你们计较,今天你俩要再敢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邓子武恶狠狠的说道:“你俩可听好了,我贵族子弟数以百计,可都在附近呢,想要动手,你俩可想清楚了,好好掂量掂量!” 张沉颇为冷静的一笑,“贵族子弟虽多,但寒门子弟更多,我数了数估计是你们的二倍吧,他们也都在附近。” 黄明阴森森的笑,“来吧,我吆喝兄弟们上来,邓子武,你说是单挑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闻言,邓子武主仆两人瞬间面色发白,银牙几乎咬碎,“他们怎么忘了还有那些下等人,那些寒门子弟人数更多啊?” 他怒吼道:“你俩不要欺人太甚,你俩不要太气焰嚣张!再说,这少年,这三人跟你俩有关系吗?何必要这么卖命替她出头?” 他们那些贵族公子哥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向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如何能是这些寒门莽汉的对手? “这你管不着!”张沉和黄明齐齐冷哼,今天无论是谁,他们都会出手, “算你们狠,我们走!”思前想后,邓子武还是决定离开,他朝着张沉两人狠狠挥了挥手中兵器,道:“不过,你俩给我记住了,这件事我们没完!” ------------ 第85章 相当刺激 张沉,黄明收手,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 “慢着!”邓子武主仆二人刚想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促狭的嗓音:“既然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张沉左右望了望,眸光有些惊讶的停在君羽身上,“她想干什么?” 黄明轻笑:“有好戏瞧了!” 邓子武余怒未消,听到这句话反射性的扭头,朝着君羽便是一声大喝,“还想干什么,挑衅是不是?” “你猜猜我想干什么?”君羽缓缓从角落里走出,面朝邓子武笑的一脸灿烂,“这月黑风高,杀人放火,除了打家劫舍,坑蒙拐骗,你说还能干什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阿九见到君羽这番笑容,清澈的墨眸闪过一丝欣赏,“敢爱敢恨,这就是君羽。” 随后,君羽轻飘飘一句话,让众人皆是微微抽搐,“少跟我装傻,当然是抢劫!” 邓子武身形一滞,他满脸愤怒,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狂喝道:“你这个臭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本少爷都放过你了,你竟然还不识好歹!”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张沉,黄明二人,嗤笑道:“别以为有一帮穷酸子弟给你们撑腰,本少爷就真不敢动你,我们邓府也不是好惹的!” 最后一句话吼完,邓子武蔑视一笑。 “邓子武,我还会怕了你不成?”张沉掷地有声,说完不忘看一眼君羽,顿时觉得颇为佩服,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这少年流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 黄明阴测测的笑:“邓子武,你向来不争气,不受你爹待见,你来考军事学院不就是为了讨你爹欢欣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那档子破事!” “张沉,黄明!你敢威胁我!”空气中似乎传来邓子武磨牙的声音。 张沉沉稳的面庞冷了下来,正色道:“废话少说,要滚就赶快滚,要打就一起上!” 黄明满脸戏谑,咧嘴一笑,“别忘了打车滚,在摔断腿可没人能抬你回去了!” 他二人本就看不惯邓子武这人,那今日便替君羽这少年好好教训教训他。 “张沉,黄明,你们俩人真的要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挑起群殴事件吗?”邓子武咬牙切齿的看着君羽。 张沉拧了拧浓黑的眉头,冷哼道:“邓子武,这只能怪你自己,连这样弱小的男子,你都要威胁,真是不知羞耻!” 黄明跟着嬉笑,“就是,你这么无耻有脸让你爹知道吗?” 君羽见此唇角淡淡一勾,眼底微微闪过一抹深色。 这时候她真的有些惊讶了,萍水相逢,却不想这两人如此打抱不平,如此相护。 君羽悻悻的摸了摸鼻尖,这般正直的性子,这般热心肠的人,倒是少见。 今日她与副院长交恶,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他二人肯定也早已知晓,但他俩却没有任何远离她的意思,更加在如此情势之下出手相帮,果真是有胆色之人。 这一身的骨气和内涵,端的是世间罕见。 “这两人很不错。”君羽沉吟道。 “二少爷,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害怕?”邓子武身旁的下人,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哆哆嗦嗦说道。 邓子武本就不舒服,听到这番话,一瞬间爆喝:“别他娘的畏畏缩缩,本少爷今天还真就不走了,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啊……” 话音一落,一声惶恐的高呼陡然从邓子武口中传出,黄明捏着武器的手紧了紧,说道:“嚎什么嚎,不怕招狼么?” 而张沉却相当沉稳的望了一眼君羽,他直觉与她有关。 邓子武主仆二人只觉脚底仿佛被冰冷的东西缠绕,越收越紧,直接将他们掀翻在地! “二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本少爷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阿九,书生来帮忙!”君羽眼眸森然一眯,便将手中缠着邓子武俩人的藤蔓甩给了阿九和云止。 张沉看得两眼发直,这是怎么回事? 黄明咧嘴一笑,“我也来帮忙!” 不消片刻,君羽四人已经猛地将手中藤蔓缠在树上,四人用力一拉直接将邓子武两人倒吊在了大树上! “你们要干什么?” 邓子武脚上缠着坚韧结实的藤蔓,被倒挂着悬在一棵树上,他惊恐的望向君羽,“她什么时候出的手,他怎么都没注意到?” “好玩么?”君羽面上掠过一丝诡谲的弧度,“还有更刺激的呢!” 说完,君羽向他人使了个眼色,阿九,云止,黄明三人齐齐拉紧手中藤蔓,用力一拉! 几声惨叫之后,邓子武主仆二人被上了高度,吊在了高空中。 “救命,快来救我!” 邓子武俩人被挂在参天大树上,左摇右摆,恐惧尖叫。 眼睁睁看着所谓的弱男子变成凶悍暴力男,张沉站在君羽身边不由失笑,看来是他们多事了,这少年哪里是好招惹的! 张沉忽然想起,君羽与魏光副院长交手之时,也是这般迅速的动作,这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她会有如此让人看不透的身手,她的武功套路,似乎非常实用。 “求求你放我下来,”邓子武被藤蔓上的荆棘刺的浑身是血,痛的他连连哀嚎,没出息的求饶,“求你了……” 那乞求的语气,就差没叫爷爷了。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还是不够刺激啊!”君羽眉眼一弯,扬手便示意三人继续拉。 “啊……” 一道道惨叫在森林之内,不停的回荡。 张沉尴尬的点了点头,简直不忍直视。 半响,君羽几人将手中藤蔓绑在树上,拍了拍手。 此刻,张沉稳重的脸上神色巨变,他嘴角轻抽,见到君羽那满脸不****事的笑容,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今日邓子武也算阴沟里翻了船了,想要威胁人家,却没想到碰上了一个土匪头子。” 黄明点头如捣蒜,他看着君羽,“真是绝了!” 君羽望着树上倒挂的邓子武,笑眯眯说道:“你追我这一路,跟踪我这一路,我不给你点惊喜,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 第86章 被玩坏了 闻言,邓子武两眼一翻,两腿一蹬,活生生气晕过去。 处理好一切后,君羽抬头就看见身前的张沉与黄明,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君羽干咳了两声,伸手摸了摸鼻尖,“两位如何称呼?” 闻言,张沉面色扭曲了一下,随后他相当稳重的说道:“小兄弟你不介意的话,就称我为张大哥吧。” 黄明也跟着急急凑上前来,他挑了挑眉,笑道:“称我黄小弟。” 君羽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还有人愿意做小弟的?黄小弟,你看起来跟张大哥年纪相仿啊?” 黄明嗤笑:“那是他傻,被人叫大哥多显老,我正直青春年少,当然不想老成一般被人称作大哥,就叫黄小弟吧,我爱听!” 君羽红唇漾着一道另人目眩的笑容,她对上两人真诚的目光,咧嘴一笑,也不拖泥带水:“好,张大哥,黄小弟,我叫君羽,那边是阿九和云止。” 云止一听眉开眼笑,“幸会幸会。” 阿九也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有的人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成为知己好友。 显然,张沉和黄明就是这类人。 须臾,君羽想起已经深夜,他们走了一天,还没有吃东西,必定饥肠辘辘,夜色已黑也不适合在继续寻找落日森林的出口,那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君羽看着张沉和黄明,“张大哥,黄小弟,我们走吧。” 她又看了看阿九和云止,“阿九,书生我们撤!” 张沉和黄明点头轻笑,跟在君羽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张沉扭过头看着树上被吊着的邓子武,向来稳重的脸上带着一丝抽搐:“就让他俩这么吊着?” 邓子武主仆二人好似果子一般,随风摇摆,晃晃荡荡。 而君羽看着已经昏过去的两人,又抬眸望了望夜空繁星,她纤细的手指摩挲起下巴,脸上却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恩,这里风景很好,位置更是世间难求,就让他俩在这儿好好吊着看风景吧。” 黄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感觉邓子武已经快被玩坏了,他头也不回的朝邓子武挥了挥手:“那你俩就慢慢玩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要是一直没人发现,那邓子武可就悲剧了,他就一直挂在这儿吧! “君羽也真够损的。”黄明望着君羽轻笑:“不过,跟我一样,哈哈,臭味相投。” 话音一落,君羽一行五人,身影逐渐远去。 “救命,救命……” 月黑风高,树枝繁茂,参天大树之上,传来邓子武细若蚊蝇的求救声,偶尔有风掠过,彻底淹没在风声当中。 当君羽一行人回到了人群地带之时,此时大多数参加考核的学子们已经安顿好,三两个聚成一堆,正享用着野味。 “我们去那边坐下来休息,明日天亮后再接着走。” 当然,寒门子弟仍是和贵族子弟分散而开。更有意思的是根本没有人发现邓子武失踪了。 君羽浅淡一笑:“既然没人惦记,没人发现,那就让邓子武好好享受吧。” 其他四人齐齐对视,背对君羽抽了抽嘴角。 君羽五人在空地上堆了篝火,抓了一些野味,在火上烤了起来。 森林当中,当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动物,而且拢起篝火还可以避免野兽出没,袭击人类。 阿九撕了个兔腿,递给君羽。其他人也毫不客气,开始食指大动起来。 君羽手中拿着烤的酥脆金黄的野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就着云止递过来的水袋就咬了一大口,倒也惬意。 张沉啃着手中的骨头,望着君羽狐疑般问道:“小兄弟,我看你一路都走在最前面,每每都能避过各种毒花毒草,瘴气沼泽,你是对森林很熟悉吗?” 黄明跟着咧嘴一笑:“你这不废话?一看君羽的样子就是见过大风浪之人,你忘了她将流苏公子都赢了吗?” 张沉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我竟将这事给忘了,看我这脑袋。不过,君羽我看你的身形动作以及对森林的熟悉程度,似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且你那些古怪招式,似乎速度相当之快,效果出奇的好。” 君羽灌了口清水,吃的脸颊红扑扑,篝火映照在她两眸中带着一点子回忆的味道,她目光幽幽说道:“不错,我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五岁时,我们四个孩子被扔在热带雨林中两个月,这两个月什么都没有,连基本的水都不提供,那是噩梦一般的生活,但当两个月后,当我真正踏出雨林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当面对死亡之时,信念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有多么重要!而显然我挺过去了,并为此自豪一生。” 话音一落,君羽似乎已不想再多提,她身旁阿九看着君羽失落的情绪,有些颦眉,“五岁的时候被活生生关在森林两个月?那般幼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熬得过去?君羽是怎么挺过来的啊,她那两个月是吃的什么,喝的什么啊?蠕虫,树根,蚂蚁,还是水蛭?” 阿九身子打了个哆嗦,他深深的望着君羽,嘴唇翕动着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在心中做下决定:“这一生,穷极我这一生,我都不会在让你处于那样的险境,永远都不会!” 而云止听着君羽这般说,那目光仿佛是沉沉夜色中掠过的黑暗,“这是什么该死的训练?看我不将此事告知于主子,让主子找到那个训练的主使者,阉了他!主子风间离要是听到老大这些话,还不知会怎样心疼呢?” 他举目眺望西北方向,“主子,君羽老大值得你如此深沉的爱!” 闻言,张沉和黄明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信念……” 声音悠悠,良久,张沉和黄明大笑:“好一个信念!” 半响,君羽翻了翻野味,她看着身旁发愣的四人,撇了撇嘴:“都发什么愣?烤焦了可就不好吃了。” 黄明咧嘴一笑,他伸手抢过君羽手中的烤兔就嚼了起来,“一个个装啥深沉,有饭不吃那是傻子,我可不能浪费粮食。” ------------ 第87章 霸王硬上弓 见此,云止一把抢过黄明手中的烤兔,“你丫饿虎扑食吗?敢抢我老大的东西?看我不揍死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开始撕扯起来。 “擦,别抓我兔胸!”黄明大呼。 “尼玛,能不能不要将兔屁股对着我?”云止笑骂。 君羽揉了揉眉心,“这真是两个活宝。” 此时,张沉却靠到君羽身边,蠕了蠕嘴唇:“小兄弟,那你这身手也受过训练吗?” 君羽看着既热心肠又稳重的张沉,微微抿起的嘴角难得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错,张大哥,我的身手,反应速度都受过训练。” 张沉看着君羽有些不解,“反应速度也能训练?” “当然能训练。”君羽便开始将现代的军事理论,一一讲解给张沉听。 什么体能训练啊,抗击打训练,负重训练,野外生存训练,突围与反突围,潜伏于反潜伏,侦察训练,格斗技巧等等。 直听得张沉双目瞪直,拍案叫绝而起。 “小兄弟,你这些东西倘若真的可行的话,那训练出来的士兵岂不是无往而不利吗?”张沉惊呼。 君羽拍了拍他肩膀,“张大哥,镇定,要镇定,在玄青大陆,如果真的按这种方式来训练士兵的话,那当真就是无坚不摧的存在了。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大秦,是不可能有人愿意接受这种新颖的军事理论,也不会有人真的愿意按照这些方式来训练。咱俩说的这些不过是空谈,听个乐子也就罢了。” 闻言,张沉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目光灼灼,腾地一下就亮了起来,“你错了,君羽,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实现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相信我!” 君羽眸光深深,含笑不语。 只是,彼时君羽并不知道,张沉这一句看似玩笑的话,竟在后来真的成了真。 也正是从这一夜起,这些军事理论真正在张沉心底扎了根,当然,君羽更不知道的是,后来便是张沉和黄明这两个人,为她创造了属于她的第一支队伍——黑云骑。 …… 大秦西北琅琊城军营。 此时,已然深夜,军营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帐外狂风呼喝,大地苍茫一片。 只见操练场上,一排排的士兵身子笔直,双腿呈蹲马姿势,每人头上顶着装满水的水桶,一动也不敢动。 各位将士早已脸色僵硬,眼神涣散起来。早有撑不住的歪倒在地,被身旁督军一桶热水泼过去,烫的哇哇直叫唤。 因为离世子下过命令,违令者斩! 如此铁血政策让士兵们不敢有半分差池,他们咬紧牙关,生生硬挺, 此时,风间离正坐在操练场的高台上,目光幽幽,注视着不远处的烈烈黄沙。 他周身气度沉静,仿佛那炽烈的狂风对他丝毫造不成影响。 “世子爷,您为什么要让他们如此训练?”风二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世子。 风间离靠在椅背上,他眼眸幽深如古潭,一抹却笑意浮上他嘴角:“这些士兵曾经受父亲管辖,父亲征战四方,赫赫威名,他们自然心服口服,但如今不同了,主将易主,如今是我接管军队,而我一则体弱,二则没有带兵经验,即便我是侯府世子,他们明面上虽然得点头哈腰的恭敬着我,但暗地里自然会嫌弃我无用!” 风间离顿了顿,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爷自然得立一立军威,让他们从此对我心服口服,与我一条心,誓死效忠于我!” 风二微微偏头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点了点头:“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这一次看这些猴崽子还敢不敢轻视世子爷?让他们背地里嚼舌根子奚落世子爷体弱,这回有他们好受的了!” 听着耳边风二的低语,风间离眼角余光瞥见操练场上士兵们一脸惨白,腿肚子直打颤的模样,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需要的是绝对服从的手下,他需要的是誓死效忠的亲信,他需要的更是没有私心的同伴。 恩……或许,今天这一切是个很好的开始呢! 有些事,需要血的教训,才会让人刻骨铭心…… 须臾,风间离回了大帐,风二独自站在高台上监视下方操练的士兵。 突然,隐卫风八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他一身青衣,眉目纤细,容颜阴柔俊美,一双锐利的眸子隐隐笼罩着一股子轻笑,他随手递给风二一封密信,“秦武城传来的。” 风二接过信笺,不经意垫了垫重量,“好像有点沉,如果估计不错,这里面不仅有云止的密信,还会有世子爷朝思暮想的回信。” “世子爷朝思暮想的回信?”风八有些莫名其妙,他摸了摸鼻子,陡然想起最近服侍世子爷,他总是拿着一封信一遍又一遍的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风八总是在想那张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世子爷这么看能看出花来么? 后来,他才从风二口中得知,那是一封情书,而且是君羽写给世子爷的情书。 但风八有一点想不通,“你说世子爷要是看上了君羽,为啥还如此磨磨蹭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完事了吗?以世子爷的风华,脱光了身子,君羽一定会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真是不知道世子爷怎么想的?想睡一个人还这么磨叽。” 风二看着风八那副粗鲁的样子,忍不住拔高声音:“世子爷要是想霸王硬上弓早就上了,再说君羽是那种被人弄到手不反抗的人么?” 他看着风八吊儿郎当的脸,咬牙切齿道:“世子爷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难得君羽能入了世子爷的眼,世子爷怎么可能不珍惜呢?他想要的并不是一时的鱼水之欢,他要的是长长久久,他要的是君羽的心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风八俊美的脸上这回到是浮现出一抹深思的表情,良久,他双手环胸,嗤笑:“风二,你说了半天,不就是一个意思吗?世子爷就是想要一个他随时想操就能操,长久怎么折腾都不会跑的主儿,整那些风花雪月,文绉绉的干啥!要我说,世子爷这法子太磨叽,直接给君羽喂了春^药,五花大绑扔到床榻上,然后世子爷努努力上到她腿软,让她至少半个月起不来床,不就完事了吗?实在不行就把君羽关起来按春^宫^图调^教个几年,她被世子爷睡习惯了也就服了。” ------------ 第88章 书信蜜事 “服了之后,君羽自然也就离不开世子爷了。说什么想要君羽的心,那根本不切实际,而且还浪费时间……”风八挑了挑秀眉,惋惜一叹,“还是直接扛到床上,直接睡了来得实在。” 在风八心里,自家世子爷心底跟明镜似的,他想要什么人,想要什么东西,那人那东西早晚都得归世子爷所有。 君羽就算再狡猾也逃不出世子爷的手掌心。 操练场上一片寂静,除了士兵们的闷哼声以及呼啸的狂风外,没有半丝声音。 风八狐疑的看着身边面色发黑的风二,咧嘴一笑:“你看,我说的对吧。” 风二无语的吸了口气:“你他娘的说的真在理!” 话落,风二却一把提起高台上的椅子就向风八砸了过去,“你真有那能耐就把这事跟世子爷说去,在我耳边嘀咕算什么事儿!” 风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差点将他俊脸给砸扁的椅子,他没好气的瞪着风二,“你发什么疯?” 但他发现风二将那椅子差点捏碎,若不是恼怒到了极点,风二这种人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失了分寸的,他只得臭着脸,一把从风二手中抢过密信,一边转身一边嘟哝:“去就去,你真以为老子不敢跟世子爷说么?” 风八下了高台,转身看着身后的风二,冷哼道:“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你等着我禀报给世子爷罢!” 话落,他大步向主帐迈去。 身后,风二平稳了一番呼吸,他看着天边月头已经西斜,他揉了揉眉心,无奈苦笑一声:“跟风八那种粗鲁的人讲这些事,还不如让他去杀人来得痛快,他哪里懂得,世子爷若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舍得强上?他享受的正是征服君羽的快感,而两情相悦,身心唯一才是世子爷一直想要的啊!” 军营主帐外,风八前前后后徘徊了半响,他停下脚步,面色迟疑起来,“这些话跟世子爷说真的好么?” 忽然他咬咬牙,想起跟风二做出的承诺,他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抬脚一步就钻进了帐篷。 此时,风间离正静静的坐在军营主帐的高位上,冷月清辉下,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透过门帘俯瞰整座军营,却又不会被士兵们发觉他们的主帅一直在审视着他们。 见到这些士兵吃苦耐劳的模样,风间离淡笑一声,眉宇间潜藏着淡淡的锋芒:“他故意让这些士兵用如此困难的方式操练,他们也都听命行事,由此可知眼前这些士兵,倒也不失为一个个铮铮铁骨的硬汉。若是收服得当的话,以后他们一定会是他最强的助力!” 良久,他收回视线,望着手心里一遍又一遍被他翻看的君羽所写的情书,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一块流光的美玉,他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浅淡的弧度,“一别数日,小骗子,你可安好?你是否通过了学院的入学考核?” “世子爷,秦武城来消息了。”忽然只听门帘处传来一道声音,风八急匆匆从帐外走了过来,他手中似乎拿着一封信。 “拿过来吧。”风间离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风八眼神飘忽的顿了顿,想起他刚才对着风二做下的承诺,微一咬牙,他看着世子爷伸出的手,还是走了过去,将手中密信呈了上去。 风间离含笑的接过,有些迫不及待的一把将蜂蜡拆来,倒出两张信笺来。 看到是两封信,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他当下拆开云止那一封,略略扫了几眼后,目光停顿在流鼻血几个字上,他眼底笑意更浓了。 原来,书生将君羽看到那幅画后流鼻血的场面,用了很大的篇幅,很详细的,很细致的描绘给了风间离。 “激动的喷鼻血了?”风间离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道似笑非笑,“看来君羽这个小骗子对他的身材很是满意呢。” 这才只裸个上半身,君羽就这般激动,流了这么多的血,若以后可还了得? 这一刻,风间离心中更加坚定了给君羽继续补血的念头,多补补,等以后若有更加刺激的场面,也就不怕君羽在流血了。 风间离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好似曼陀罗般的醉人意味。 一旁风八见状,颇为诧异的嘟哝道:“是什么事让世子爷这般开心?” 须臾,风间离将云止的信放下,沉默了一会儿,取出君羽写来的回信,十分耐心的阅览起来: “世子爷,您根本不必拿您的裸画来试探于我,您也不要想着再画一幅裸着下半身的出浴图来****我。 怪只怪我君羽太过风姿绰约,连堂堂离世子也拜倒在我的风姿之下,献上他宝贵的私人裸画。 当然,若世子爷您当真倾心于我,也未尝不可,只须做到以下几点: 做为我君羽的爱慕者,当温柔宠爱,对我千依百顺。 做为我君羽的爱慕者,当身子强健,床榻之上能够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做为我君羽的爱慕者,当多阅读春^宫^图、金^瓶^梅等经典书籍,了解更多姿势,以便为我随时示范……” 风间离看着看着,表情却有些僵直,“这……君羽这是在挑衅他?她被他那副裸画刺激到了,所以拿出更加劲爆的法子反击他么?” “但不得不说,这三条,恩,第一条很好完成。第二条,稍微有点难度,但他身子强健起来是早晚的事。但这第三条,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罢,多阅读金^瓶^梅,精通各种姿势?”陡然,风间离似乎一瞬间明白过来,一抹无奈的笑意浮上他嘴角:“嗯,其实多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多知道一些姿势也方便以后他与君羽实践。” 这般想着,风间离的眸子泛出一丝幽凉而又炙热的光:“君羽之所以敢写这些,是笃定他做不到吧!但他又怎么舍得让君羽失望呢?他曾说过只要是君羽的事,他都会一一办到,那今日为了她,他即便在不爱看,也做一回牺牲,勉强看一看罢!” ------------ 第89章 只为谋她 话音刚落,风间离淡淡睨了一眼身旁似乎有些出神的风八,他微微咳了两声,“嗯,有时间把你床头那些小册子,给我拿来几本,爷我要……研究研究。” 风八乍一听,向来厚脸皮的他也是一愣。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陡然抬起头来:“世子爷,您说什么?” 闻言,风间离却没有重复此前的那句话,而是将君羽写的两封信折在一起,放进怀里,轻轻阖起眼:“咳,爷听风二说你背着我藏了不少有碍观瞻的书籍,听说这些书籍来历不明,多出自于烟花之地,书籍内容也多是男女床榻之事,你如此不务正业,利用职责之便,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你可知错?” 风八一呆,“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世子爷明明还喜笑颜颜的阅览着书信,怎么现在就要治他的罪了?” “风二你这个打小报告的家伙,怎么这事也能跟世子爷说啊!”风八有些愁眉苦脸。 他唰的一下跪了下来,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世子爷,卑职并没有不务正业,那些小册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搜罗来的精品春^宫^图,什么老汉推车,倒挂金钩,观音坐莲等等六十四式,包括各种姿势,只要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再说我也并没有做什么有伤风化之事,不过就是夜晚寂寞难耐之事靠着那些春^宫^图过日子罢了,世子爷您不要听信风二的挑拨之言。” 风间离狐疑的眯起眸子,“哦,是么?” 他猛地一拂衣袖,冷冷站起身来,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光芒,“风八,军营重地岂可允许你藏有这等东西?明日就将你床头所有的小册子都搬来,给爷处理!” 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森寒气息的主子,风八只好忍痛割爱,对着风间离痛下决心:“风八遵命,我必定连根毛都不留,全部拿给世子爷处理。” “恩,记得拿过来就好。”风间离垂下眸子,止不住弯起了唇,眼底掠过一丝尽在掌握的笑意。 半响,风八这才想起他还有正事没办呢,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一瞬间,风八似乎脑海中清明起来,“世子爷为什么一再强调,一定要把那些小册子拿给他亲自处理?他自己明明就可以处理的啊?这种东西一般烧掉不就一了百了么?世子爷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处理呢?” “莫非,世子爷开窍了?也想着欣赏欣赏,顺便学习学习那些插画的动作?”风八点点头,“一定是这样的,世子爷打着处理有伤分化之事的由头,实际上他就是想没收他的小册子,自己偷偷欣赏!” 这般想着,风八颇有些悲哀之感,他知道世子爷好面子,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委婉的法子,可是就不能给他留几本么,为什么一定要全部拿走?那他以后孤枕难眠可怎么熬啊? “哎……”风八哀怨一叹,但他并不能说破,如果真的点破了世子爷的心思,只怕有他好受的,就不单单只是没收东西这般简单了,如今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接受世子爷的旨意。 风八看了一眼风间离,心中默默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既然世子爷想要看那些小册子,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动了强上君羽的心思,如此一来倒好办了,他今夜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事的么?” 此时,风间离望着站在一边嘀嘀咕咕的风八,微微挑了挑眉:“可还有什么其他事?” 风八立刻点头如捣蒜:“没错,世子爷,我还有一件颇为重要的事儿。” 风间离微微颦眉,眸光冷了冷,“说罢。” 风八迟疑了片刻,神色有些兴奋的说道:“世子爷,您若真的对君羽上了心思,卑职倒有一法子,可助你早早成事。” “您就强硬一些,先占了君羽的身子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君羽被您睡习惯了,还怕她会不上瘾么?上瘾了不就离不开您了么?”风八笑眯眯说道。 闻言,风间离却眼底闪过浓重的黑雾,他蹙着的眉拧成一团,目光扫向地面上的风八:“强上?君羽她不是勾栏院里的窑姐,上了瘾就会离不开你的身子?她若心里没有我,不论是什么情况,她总会跑的!” 风八陡然身体一个哆嗦,他被风间离那眼神轻轻一扫,瞬间觉得他自己说错话了,他单膝跪地,“世子爷,我越矩了。” 这般话音一落,风间离目光幽幽,淡淡睨了一眼风八。 他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风八,我知你心意,但你应该更了解我,我并不喜欢猜度人心,人心本来就是这世间最容易变化的东西。与其想一些歪点子去强了君羽的身子,还不如让她乖乖依赖于我,心甘情愿将心送给我,而且风八你根本不懂,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愿意为她倾尽一切,只为谋得她的心的。总之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了,当然,若是她心里已经有爷了,在强上也不晚。” 风间离目光幽幽,轻轻一笑。 听罢,风八起立的身子,陡然一个激灵,“原来世子爷心中有数,他一直谋得只是君羽的心。” 想了半天,风八在心中微微呼了一口气,“世子爷才是真正的高手啊,他不得不佩服世子爷说的在理,若是没有感情,强上也他娘的没用,若是有了感情,强上才是最好的调剂啊!” “世子爷,我受教了。”风八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免翻了白眼:“风二必定早知晓结果会是如此,还激他来这,差点在世子爷面前犯了大错,看他一会不找他算账!” 此时,门帘处似乎有轻轻的摆动之声响起,携带着风二的嗓音传了进来。 “世子爷,了尘神医到了。” 半响,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灰白布衫,他步幅如风,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老者方字脸,剑眉,眼底浮现着睿智的慈祥,他眉宇中似乎隐隐含着火急火燎赶路才有的疲惫之态,随着风二走进了帐篷之内。 ------------ 第90章 情深一片 “棋盘摆上,离儿,你先陪为师我下一盘棋。”了尘神医声音十分悠长,人未到声先至。 “去取棋来。”风间离嘴角挂起一丝如雪的笑意,他想起君羽那三个条件,“如今师傅来了,君羽,你的第二个要求——身体强健,我很快就能实现了!” 他起身迎上了尘神医,两人落座。 须臾,风八跟在风二身后,两人拿着棋盒走了进来。 风八嘴里似乎在低低咒骂什么,但风二却相当淡然,丝毫不理会风八的言语,将手中捧着的棋盒躬身递给风间离,“世子爷。” “恩,”风间离点点头,伸手接过棋盒,他睇了一眼明显吃瘪的风八,轻轻挑了挑眉。 “你们两个臭小子又给离儿搞出什么事了?”了尘神医低低问道。 风八眸光一闪,瞪了一眼风二,“神医,我们兄弟俩不过是为世子爷找了点书看,我俩现在就去收拾那些插画小册子,世子爷,神医,您俩先下着。” 话落,两人身影匆匆而出。 “插画小册子?那是什么东西?”了尘神医不解。 风间离微微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嗯,不过就是一些男女的动作图。” “动作图?”了尘神医更加狐疑。 此时,风间离却一把拂开案桌上的书本,对着了尘神医浅淡一笑,“师傅,您就不要纠结那些事了。动作图,不过就是男女做运动的图而已。” “男女做运动,做什么运动?在哪里做运动?”向来无事不知的了尘神医这一次真的糊涂了。 须臾,风间离白玉的指尖打开棋盒,黑色棋子冷凝,白色棋子暖色,玉质晶莹剔透,在灯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相映生辉。 “竟是冷暖玉棋子?离儿,看来你早已知晓为师快到了,特地准备好这一盘棋,就等为师来了!”了尘神医注意力被转移,他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棋盘。 他伸手摩挲起棋盘的表面,上好的天蚕丝锦绸,边角地带都是用极好的金丝线锁边,“你倒是摸透了为师的心思,知晓我就爱这一口棋艺,那咱俩就先来一盘,离儿若能赢了我,我在考虑考虑是否答应你信上所求之事。” 风间离眸光微闪,看着终于不再纠结于男女动作的神医,缓缓舒了一口气。 “好,一言为定!”他替了尘神医倒了一杯茶水,看了一眼棋盘,“师傅,您先请。” 了尘神医倒也不推脱,执起一枚黑棋就搁在棋盘上,他望着风间离的面色,微微点了点头:“离儿,你如今面色红润,看来你确实服用了千年灵珠。” 风间离修长指尖夹起一枚白玉棋子搁在棋盘之上,语带敬意:“师傅,我等苦苦寻觅了十余年都没有找到千年灵珠,没成想竟在国猎围场上,被皇帝拿来当作比试筹码,或许这正是天意,注定我会回到汴京城取得灵珠。” “恩,确实是天意。不过离儿千年灵珠只是药引,你信上说你想要彻底痊愈,那其实还少最后一步。”了尘神医顺了顺花白胡须,一边落子一边蹙眉:“十多年前侯爷就将你送上深山,你自打出生就携带着母体里的寒毒,那时仅剩一口气吊着,索性我用了一甲子的功力才护住你的心脉,这些年来你跟着我不断的修习武功,但却因为寒毒一直无法施展。” 闻言,风间离顿了顿,听着寒毒一事,他指尖煞白。半响,白玉棋子才从他手中缓缓落下,“师傅,我并不想知道,为何我从小就会身中寒毒,我也并不想知道,为何我从小就要受尽病痛的折磨,昨日之事不可留,现在我只想彻底治愈身子,不再受制于他人,我如今有了想保护的人,我若没有能力,又怎能护住她?” “护住她?”了尘神医狐疑,手下却不停,他执起棋子,直捣黄龙,不消片刻,黑子竟已全部包围住白子,“离儿可是分心思了?看来你棋艺退步了,你要输了。” 风间离把玩着手中白玉棋子,正望着帐外出神,忽然听得了尘神医这番话,他低眸看了一眼棋盘,轻轻一笑:“师傅你确定?” 了尘神医仙风道骨的笑了笑,亮出指尖指了指黑子,又比了比棋盘某处,“我这黑棋子一旦落下,你便再无可进之地,进退维谷,已是大势已去!” 他很确定,这一盘棋离儿绝无翻身之地。 风间离低头看了看棋盘,道:“确实如师傅所言,这一盘棋,如今我确实已经进退维谷。 他指尖轻轻的落在白玉棋子上,轻描淡写的说道:“正如我如今处境,父亲在府上修养,我一介病秧子掌管侯府赫赫兵权,外人眼里我一无是处,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想要吃掉侯府这一块肥肉。” “但置之死地而后生,师傅,您请看。”风间离拈起棋子,看似随意一般在棋盘上最不显眼的地方,落下一子,“韬光养晦,此处看似不起眼,会让人随时遗忘,但一旦这一子落在这上面,那整盘棋局将会大变。现在师傅,您在看看,您是不是已经输了?” 听罢,了尘神医目光不由得落在棋盘上,良久,他视线偏转,不经意越过帐篷内的屏风,停在某处,朗笑出声,“果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为师早已不是离儿的对手。不过,离儿,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若他们动不了你,就会动你身边之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们拿你心尖上的人威胁你,他们拿那幅画上之人威胁你,你该怎么办?你还会如此淡定,不动声色么?” “画上之人?”风间离顺着了尘神医的眼神望去,只见了尘神医视线绕过屏风,定在一处。 那里是挂在床榻上的一副女子落地画像。 正是风间离最近这些时日里,从记忆里描绘出的君羽的女装画像。 画上君羽一身月白的衣裙,莹莹坠地,她一向高高竖起的墨发,此时终于轻轻的披散开来,蔓延至背后。 画上的君羽琼鼻皓齿,眸光霞翠,向来洒落不羁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女子该有的娇俏意味,那披在她身上的白色柔软轻纱,被湖风吹起,烟烟袅袅,她身后浓艳的山水,虽然依旧春^色明媚,却仿佛都因为她的身姿而黯淡了几分。 这正是风间离心中,君羽女装该有的样子。 虽然,现在她总是以男装示人,但总有一天,他会让君羽心甘情愿为他恢复女儿身。 这般一想,风间离眸色深深,忽然记起了尘神医的话,他骤然素手一掀,直接执起棋盘一翻,满盘的棋子瞬间洒落遍地。 黑色的,白色的棋子骨碌碌的跳了满地。 “师傅,若这四国大陆,有哪一方敢对君羽动手,那我唯有破釜沉舟,倾覆这一片大陆,不死不休!” ------------ 第91章 逆天而行 风间离掷地有声,深邃的凤眸里流淌过吞噬般的森寒之气,好似一朵盛开在地狱黑暗处的曼陀罗,而有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君羽?”了尘神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微微含笑:“她就是你情根深种,拼命也想护着的那个人?她就是你想治愈身子的根本原因?” 听到君羽两字,风间离冷漠的气息平稳下来,他敛下心神,朗目之中闪过温和的神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股子冷清意味。 他起身深深的对着了尘神医弯下了腰:“正是她,师傅,所以离儿恳请您成全我!” “离儿,并不是为师为难于你,而是这最后一步是金针渡穴,需要用三百六十五根金针刺在你周身三百六十五个大穴之上,将你身体里的寒毒全部放出,这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以你的身体状况,只怕还没有挺过这一步,便会被活活痛死啊!”话落,了尘端起桌上金黄色的桂花茶,似乎根本不介意那茶已然冷掉,他低头品了一口。 “师傅,知难而退纵然是世人所求,但却并不是我风间离想要的。我性子执拗,或许注定我天生便是要逆天而行之人!”风间离眸光一暗。 “我只知道这一次我若不迎难而上,我一生都得追悔莫及!这一次我若走不出这一步,我一辈子都得受制于他人!这一次我若不与老天斗上一斗,我一世都无法护她于无忧!所以,师傅,这一次我不会退缩,我便真的要与老天斗上一斗,那金针渡穴再疼,它能及的上我十六年来的痛苦疼吗?”风间离声音顿了顿,似乎低低咳了两声。 “再者我已经服用了千年灵珠,师傅您曾说过它可以护住心脉,心脉都已经护住了,我还怕什么?而且以师傅的能力,就算我被活活痛死,相信您也能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就差这最后一步我就可以痊愈了,我又怎能放弃?” “所以,恳请师傅原谅我这一次的固执,成全我这一次的放纵罢!”风间离直起身子,对着神医拱手一礼。 见此,了尘神医眼底闪过一道担忧,他看着地面上晶莹的冷暖玉棋子,目光幽幽,“如今这天下就好比这一盘棋子,散落在地面之上,风云变化。如今四国蠢蠢欲动,旦夕之间便会烽火硝烟,看来离儿注定会踏上这一条征程,注定他会执手万里沙场,指点江山,那他又怎有不相帮之理?” 似乎想到什么,了尘神医起身,看向窗外,只见漆黑的苍穹之上,正有两颗星子隐隐发亮。 其中一颗位于淮南方向,另一颗就在如今这一片西北天际上! 而此时一道刺眼的光亮突然划破天幕,一点星光从淮南方向忽然平地升了起来,璀璨的光芒转瞬就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光芒堪比日月同辉,正冉冉升起,令天地万物失色! “好奇异的天象!”了尘神医收回思绪,他惊讶的望着那颗星子,向来睿智的面容上也是浮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激动神色:“星光直冲云霄上,有凤来仪定天下!这是凤星啊!” 他带着激动的神色,又抬头看向头顶这一颗星子。 这颗星星虽然如今忽明忽暗,光亮看似根本不起眼,但了尘心中却知道它正准备着蓄势待发,一举争锋! 了尘顺了顺胡须,他微微点头,转身看向风间离,“乱世将起,离儿正是那个能翻覆天下之人,他头顶的这一颗星芒正是他啊!” “但那颗凤星又会是谁呢?”了尘含笑:“不过,万事万物总有其自然法则,这颗凤星他总会有相见的时候,他就且看着,看着这世间会因为这两颗星辰而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这般想着,了尘心中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之感,他眸中雾霭沉沉,“好,离儿,既然天命所归,注定你要引一场盛世繁华,那为师便助你一臂之力!” 风间离微微有些疑惑,他来到了尘神医身旁,不经意抬头的那一刻,他似乎留意到淮南那一片夜空上最闪亮耀眼的那一颗星子,淮南那个方向正是君羽所在的地方啊! 望着望着,风间离嘴角似乎都掠过了浅淡的弧度,薄唇也因此带上了温柔的笑意,他一动不动注视着那方,轻轻呢喃:“小骗子,待我身子痊愈之时,就是你我相见之刻,记得,千万要等我……否则休怪爷真的强上了你!” 他如玉的面容带着清幽的神色,他眸光深深,这句话看似随口一说,却是心底最重的承诺。 须臾,了尘神医偏过头来,“离儿,今日月朗星稀,正是为你施针的最佳时机,西北之地盛产温泉,我俩这就找一处温泉,开始为你金针渡穴!” “有劳师父。”风间离收回目光,掀开门帘,两人转身绝尘而去。 …… 深不见底的温泉边,风间离能够清楚的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丝丝的黑发滑落在他手臂上,在水中微微荡漾。 泉水充盈着他的身体,不时一闪一闪的涌动着。 风间离却任由温泉之水包裹着他的四肢百骸,手指里却紧紧抓着一方白色丝帕,那丝帕里是他和君羽系在一起的结发。 似乎只有拿着它,他才有真正的力量去面对那三百六十五根金针。 他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岸边的了尘神医,“师傅,可以开始了!” 风间离抿了抿唇,虽然身在温泉之内,但鬓边却仍是沁出了丝丝冷汗,他十指捏着结发,等待着施针的开始。 了尘神医这才上前来,取出三百六十五根金针摆在一旁,又取出大大小小好几十罐药水,搁在一边。 他拿起银针,认真说道:“离儿,这三百六十五根金针需要全部用光,扎在你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之上,才能将你身子里的寒毒清除,施针之时是一根一根进行,时间漫长,痛苦难熬,离儿,你千万要挺住!” 针灸之术,若只扎入一根,根本不疼。 只是,若将全身扎满,那就不一样了,每一个穴道,乃至全身都会疼的钻心! 闻言,风间离却丝毫没有胆怯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轻轻合起双眸:“我知道了师傅。” ------------ 第92章 此情不灭 “好,那为师现在就开始为你施针了。”了尘神医说着,他捏起一枚金针就刺入了风间离的穴位上。 “嗯……”风间离骤然身体一个紧绷,牙关紧咬,他额头浮现起根根青筋来,说出话却是:“师傅,您手下不必留情,接着来!” 温泉外。 守在外面的风八听到自家世子爷凄惨的叫声,他正准备冲进去,“世子爷,我来救你!” 风八不知道金针渡穴的具体步骤,但当他看到了尘神医拿进去的那三百六十五根金针,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根本不敢想象这过程会有多么可怕,以世子爷的身体状况能挺过去么? “风八,你忘了世子爷的吩咐吗?我们要守在外面,谁都不许进去!”身旁风二认真说道。 听罢,风八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他不悦道:“你是个死人吗?一天天只会遵守命令,进去了又能怎么样?你看世子爷叫的多么痛苦,如果出了什么事,咱俩就等着生不如死罢!” 可是,这一次风二却没有回答,他一脸严肃,身板挺直的挡在风八面前。 半响,他才淡淡回道:“放心吧,以了尘神医的医术,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那三百六十五根金针,到底要怎么引出寒毒啊?”风八又问。 “三百多个金针对于主子来说算不上什么,你就不要在这瞎操心了。”风二天生性子冷静,倒是一点也不负风间离手下隐卫第一人的称呼。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挨那三百多针的不是你?敢情你没有被没收小册子,敢情你沉着冷静?我便是急躁多动症了?他娘的,早晚撕了你这张没有表情的脸!”风八阴柔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他床头的小册子此前都搬进了世子爷的帐篷里,世子爷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他的小册子还怎么要回来啊?” 温泉内。 此时,风间离上半身已经全部都是金针,密密麻麻的,令人看到都毛骨悚然,身子被那种痛到抽离的感觉已经不止一点点,而是非常的明显。 此时此刻,了尘神医正拿着金针刺在他脊椎上。 “啊!”风间离陡然面色扭曲起来,他疼的一脸汗水,眸子猩红。 这一针,正中大穴,好疼好狠,狠得风间离都忍不住低吼起来。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清雅绝伦的面容此时惨白的好似白纸一般。 风间离轻轻低头看了一眼温泉里的鲜血,他面色青白交加,身体疼痛难忍起来。 良久,他如玉莹白的面容缓缓恢复,他轻轻拭去嘴角的鲜血,清幽的眸中深不见底,仿佛没有一点血色的薄唇微微开启,可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落下,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手心里他与君羽的结发,再也移动不开,他说:“小骗子,我总会挺过去的……不是么?” 月白色的锦袍飘浮在水面上,墨发青丝随风飞扬,风间离浸在水中的身影,如云似雾一般带着狰狞的血色,但在这薄薄夜色之下,却是另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心不死,此情不灭。 他的未来,只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心。 而君羽的生死荣辱,爱恨别离,也只能与他有关。 …… 大秦淮南地区,秦武城落日森林。 月黑风高,凉风习习,到了晚上的落日森林,即便是盛夏仍旧是凉风飕飕,充满着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 此时,君羽一行人已经足足走了五天,因为入学考核的规则,是必须从入口找到出口,然后彻底走出去,所以,并没有人偷懒,每个人都在夜以继日的赶路。 当然,这五天里早已有贵族子弟耐不住叫苦连天,吹响了胸前的鸣笛,被带出落日森林而彻底失去了进入军事学院的资格。 被君羽几人吊在大树上的邓子武,也早已被学院高手救了出去,听说他被过路的野兽扒光了衣服,险些被吞入腹中,索性在最后时刻,他吹响了胸前鸣笛,才保住这一条小命。 不过,听说邓子武被野兽咬断了****,彻底失去了男子的能力。 “果真自作孽不可活。”君羽叹喂。 原本四五百人的大部队,也早已剩下不足五十余人,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 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去管地位阶级的差距,这一日一日的颠沛流离,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随时防备各种潜在的危机,所有人的身体早已濒临极限。 这些时日,大家已经聚在一起,他们自然而然将君羽当做了领袖,听从她的指挥,他们也早已将她对丛林的熟悉程度看在眼里,也开始知道若想活必须跟着君羽。 “原地休整!” 君羽回头看着疲惫不堪的众人,扭头又观察了一番四周茂密的树木,看了一眼旁边山泉里团团流淌的溪水,她唰的一下就地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众人一片欢呼雀跃,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听着君羽这番话,甚至有人就那么直接躺在溪水里,溅起一地水花。 “累死我,我脚都抬不动了。”云止微微喘气说道。 “再不休息一会,我气都提不上来了。”黄明深吸了一口气。 而阿九和张明只是靠着君羽,落座,轻轻抿了一小口水。 众人如今一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甚至有些人身上都挂了彩,被荆刺划出了血淋淋的大口子,但他们只是简单的用草药包扎一番,虽然他们总是惨叫连连,但每当有人想要退缩,想要放弃的时候,只要看一眼队伍最前方,君羽那道纤细的身影,他们都会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暗自咬牙坚持。 此时,坐在溪水旁的君羽,忽然嗡的一声,骤然感觉心口一疼,她死死抓紧衣摆,才强迫自己没有喊出声来。 “这是怎么了?她并没有受伤,怎么会无缘无故心口疼?” 视线一转,君羽不经意偏过头去,就留意到了蹲在她肩头上的小凤梨。 小凤梨正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这还是那天它看见画上的风间离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当下就记住了有魅力,风华无双的男子,是要穿白衣的。 ------------ 第93章 欲擒故纵 也不知道小凤梨从哪里顺来这么一套月白衣衫,套在了它自己身上。 小凤梨抬起肉嘟嘟的小爪对了对指头,“吱吱……我是俊美的雪貂,当然更要穿白衣才能配的上我的尊贵的面貌。” 君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没见过动物喜欢穿衣服的,你真的是个另类!” 她冰凉的呼吸轻柔的掠过众人的耳边,众人看着小凤梨圆滚滚的身上套着一件白袍子,看着小凤梨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着小凤梨因为被嘲笑而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不禁都笑弯了腰。 而君羽却在这句话中有些失神,“风间离?” 这般一想,让她莫名其妙的从脊背处泛出一阵疼痛的颤栗,她有些不适的捧住胸口,微微颦眉:“难道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疼,难道她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寒,是因为风间离出事了么?” 君羽含笑的摇了摇头,“以风间离的心思,除非是他自愿,否则是不会有人能伤的了他的。”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试图维持她自己的理智,“已经五天没有收到风间离的回信了,莫非他真的出事了?还是说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用不回信来吊她的胃口,让她想他进而离不开他?” 良久,君羽嗤笑:“看来她真的是掉进了风间离所谓的温柔陷阱,她现在已经开始无缘无故的担心他了。看来她最近真的该吃药了!” 身旁云止看着君羽一会摇头,一会晃脑,一会嘀咕,一会软哝的,他总觉得今日的老大颇有些古怪,莫非是犯了什么间歇性相思病? 君羽倒是没搭理云止狐疑的眼光,她轻轻阖起双眸,深吸了一口气,“你大爷的风间离,就算是欲擒故纵也得是我君羽占据主导地位,要玩也得是我君羽玩你,要上也得是我君羽上你,你的裸画还在我手里,你千万要保重好身体,等着我去欺压你,你休想耍赖!” 此时,张沉忽然从地面站了起来,他蹲在溪水旁正准备洗脸,却陡然瞅见一株银白色的草,在月光下亮晶晶,闪亮亮煞是好看。 张沉微微点头,伸手便要去抓,他要拿去给君羽看,说不定是什么稀有草药呢! “嗡……” 忽然,一把软剑快如闪电,惊险的擦过张沉的指尖,唰的一下****了他脚边的泥土里。 “住手!” 随后,便是一声暴喝,张沉向来沉稳的脸上也是被吼得浑身一僵,愣在原地。 “我说过多少遍,这里的东西一定不能随便乱碰!”君羽快速走到张沉身边,她目光幽幽,眉宇间似乎都因此染上了薄怒。 听到君羽这一声喊叫,周围原地休憩的人也都望了过去。 张沉顿时反应过来,有些苦笑:“我以为这是什么珍贵的药材,想要摘给你,留给你治伤用。君羽,你每每都走在最前方,脚都被荆棘刺伤了。” 看着发自肺腑关心他的张沉,君羽心头一震。 少顷,她无奈一叹,目光落在那颗野草上,语气放缓,却也严肃万分:“张大哥,这草见血封喉,是不能随便碰的,切记。” “见血封喉?”张沉有些疑惑。 “不错,这是一种毒草。”君羽随手捡起地面一根树枝,就轻轻碰了一下这株草。 只见,它长形的叶子好似含羞草一般,微微收拢。但纤细的叶子一经触碰到君羽手中的树枝,就快速的将树枝包裹进内,转瞬生机勃勃的树枝,就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快速枯萎凋零。 在毒液快蔓延到君羽指尖的时候,君羽才快速扔下了这根树枝,她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地面上干枯坏死的树枝,冷声道:“我此前警告过你们,不要随便动这里面的东西,表面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有着致命的毒素,就如同这一株草,杀人于无形。张大哥,若你刚才碰了它,只怕你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张沉难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瞬间感觉脊背发凉,冷汗都冒了出来。 “竟然这么毒?我的天呐!” 周围离着那株毒草近的人,早已经远远躲开,开始揣摩起君羽的话来。 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有着致命的毒素,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只是,一瞬间,众人差一点惊叫出声,只见君羽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她抽出含光剑,一剑将毒草连根拔了起来。 “君羽,小心!”阿九眼疾手快,他眼底闪过浓重的黑雾,就要上前去阻止。 却不想君羽一把将毒草的叶子和根部全部削了下来,只留下茎部,放入了随身的水袋当中。 君羽勾唇深意一笑,这么毒的东西留着可是有大用处呢? 不远处的众人,见到君羽的动作,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君羽留着这毒草要干什么?又有谁要倒霉了么?” 君羽转过头,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见此,众人不禁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他们立刻抬头望天,动作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整齐迅速,他们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既然大家都不累,既然大家都休息够了,那就继续赶路吧。”君羽淡淡说道。 众人暗自嘀咕,“这个黑心的家伙,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休息的机会,不就是看见你拿毒草了么?这就逼着他们继续赶路了。” “呜嗷……” 众人骂骂咧咧的刚要站起身子,陡然一声拉长的嚎叫声,好似厉鬼一般,透着清冷的夜风,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是狼,是狼叫!” 一行人听到这声音开始头皮发麻,在森林的夜晚,若是遇到狼,它们一定不会是单独一只,它们一定是成群结队,数不胜数的! 这么一群野狼,一旦被它们缠上,那必定是不死不休! “君羽小兄弟,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这下麻烦可大了!”张沉向来冷静的脸上也是煞白。 闻言,君羽唇角一抿,默默的将含光剑执在手上,说道:“只怕,现在想走,有些晚了。” 话音一落,周围漆黑的密林里,一双双绿莹莹的狼眼,如同鬼厉一般,齐唰唰睁了开来。 ------------ 第94章 此刻惊心 一只只野狼缓缓迈出密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已经将君羽一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它们森白冷冽的獠牙在冷月下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几百双绿油油的的狼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人们,犹如注视着一块上好的腊肉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么多的野狼,这次只怕真的要死定了!” 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双腿发软,面色泛白,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们有些人,一人摆平一条狼只怕都是难题,更何况是这么一群狼,数不胜数,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落日森林么?” 已经有贵族子弟开始熙熙攘攘叫喊起来,“大家快吹向胸前鸣笛,到时学院高手自然回来解救我们!” 话音刚落,大多是人已经执起胸前鸣笛,便要吹响。 “慌什么,怕什么!”君羽冷声喝道:“你们不是想进入军事学院么?这么一点小事就慌张成这个样子,且不说你们吹响鸣笛,就算学院高手赶到这里那也是需要时间的,难道这段时间里,你们就活生生挺着,干等死么?若是一味只知道怕,那你永远只有死路一条!不论怎么样,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杀!” 话落,君羽眸光陡然死寂一片,她浑身的杀气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她身形一闪,朝着群狼就跑了过去,手中含光剑顺势而出,一剑劈下,离她最近的一头野狼鲜血迸出,直接瘫倒在地。 “杀!” 冷冽的嗓音,斩钉截铁,带着赫赫的威严,不容他人质疑。 “若想活命,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来!” “嗷呜……” 一头凶狠的野狼应声倒下,周围更多的狼顿时咆哮着朝君羽扑了过来。 “君羽小心!”阿九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他咬牙,一把抢过他人手中的刀剑,就冲了过去。 “什么怕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那都是屁话,君羽如今有危险,他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就算君羽误会他也好,怀疑他也罢,猜忌他也好,记恨他也罢,总之他此生唯一心愿,惟愿君羽安好。”阿九向来清澈的眼眸也染上了浓墨一般的重彩,他冷若寒潭的语调,如万年冰封一般,缓缓响彻在心底。 君羽正抬脚,一腿横扫而出,一头野狼倒地哀嚎不断。 怎料,她面前忽然冲过来一道黑色身影,直接就将她护在了身后。 君羽心头一震,只见面前阿九手起刀落,一刀就划破了狂扑而来的野狼的咽喉。 “阿九,你……会武功?”此刻惊心,君羽逆着光看向他,阿九眉眼不清,干净坚韧的轮廓线条,一如当初在侯府院落,她初次醒来的那一刻所见到的一般,只是如今,她却再也看不到他眼底的单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阿九也会有这样杀戮果断的一面。 “君羽,我……”阿九嗫嚅着嗓子,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听到这番话,君羽回过神来,谁都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阿九如此,她也不例外,但如今并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如今还是活命要紧! “好!”君羽朝阿九比了个手势,“我前,你后!” 阿九微微颔首,眼底却闪动着无人可及的阴沉。 此时,被人群挤到后方的云止和张沉、黄明三人,终于冲了过来,他们双双急红了眼,怒吼道:“杀,难道我们还会怕了一群畜生不成!” “拼了!” 君羽五人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在狼群中开始了血色般的厮杀。 云止却在不经意中深深凝了阿九一眼,“难怪主子让他跟在君羽身边时小心阿九,原来他藏得竟如此之深!” 君羽手中的含光剑快速出击,她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简单到极致的动作,犹如切瓜一般,一刀一个! “唰唰唰……” 银光乍现,瘦小的身影,在狼群之中,穿梭自如,所过之处,刀光剑影遍布,鲜血洒落当场! 周围其他人惊讶的望着君羽那道临危不乱的身影,他们几乎合不拢嘴。 见到这种情形,众人终于被激发出斗志,无所畏惧起来。 “杀!我们也冲啊!” 君羽眸中冷光闪现,她手臂翻转,闪身避开身后扑过来的野狼,一手出击,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拍在狼头上,野狼的身体却倒飞而出,直接砸落在狼群之内。 一行五十人,几乎都是男性,他们见到君羽这等身手,这等拼命的状态,暗自咬牙:“他们一群人此前竟然害怕到那个样子,简直是丢人!” “呜嗷……” 此时,群狼开始嘶吼起来,它们被君羽等人的反抗激怒,已经开始咆哮着群起而攻之! “啊,你这个畜生,竟然敢咬本大爷!”暴戾凶狠的狼爪下,一人胸前皮开肉绽,却硬是没有喊出一声疼,他直接一刀将野狼劈成两半,又冲进了狼群之内。 “儿郎们,给我冲啊,谁杀的最多,出去后我请大家吃饭!”云止喊道。 “呜嗷……” 群狼的嘶吼,与众人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开始僵持起来。 “杀……” 众人的厉喝声,甚至盖过了无数野狼的嚎叫声,滔天的战意充斥着每个人的胸膛! 无所畏惧,便能所向披靡! 众人自发形成防护圈,君羽带头冲在最前方,利刃脱手而出,银色光芒大盛,鲜血挥洒一地,前方野狼抽搐倒地,却不想后续便有其他狼扑了上来。 而张沉却一刀挑起一头野狼,来到了君羽身旁,“小兄弟,这狼群似乎有些不对劲。” 君羽颔首,“看来是有人给狼群下了药,正常情况下,狼群看到它们自己处于弱势后,它们会选择躲避,可是如今你看这些野狼不要命似的往前冲,简直就跟疯魔了一样,这是有人想借狼群之手,置我们于死地!” “会是谁呢?她在军事学院除了九公主外,似乎并没有仇人?” 身后阿九忽然开口:“只怕正是副院长魏光。” 君羽深邃的眸中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不错,看来下黑手之人一定是他了。” ------------ 第95章 杀出血路 学院副院长房内。 “副院长,您放心,我已经听您的吩咐将狼群下了药。”魏光副院长最为器重的学生孟浩说道。 魏光闻言,一双鹰眸中闪过狰狞的杀气,他坐在房内的紫檀雕花八仙椅上,指尖轻轻的敲在把手上,答非所问道:“孟浩,你还记得上一次胆敢挑衅老夫的人,如今都在哪儿么?” 孟浩愣了愣,陡然身体一个哆嗦,“记得您曾说过,让您丢脸之人,一个不留,唯赐他们一死,让他们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魏光眼底闪过冰冷锐利的锋芒,他指尖抚摸雕花八仙椅,道:“没错,曾经那些人胆敢威胁我尊严的人都彻底尸骨无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君羽那个狂妄小儿,老夫誓死都不会放过她,必定将她全全扼杀在森林之中,她的下场只会比曾经那些人还要悲惨!还要凄凉!” 孟浩却微微一惊,“可若是君羽活着走出来了怎么办?” 魏光眸光阴森:“若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释然那个老匹夫对这个君羽似乎颇为器重。” 孟浩神色有些变幻莫测,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当然,不管副院长做什么决定,学生都誓死追随。” 他顿了顿,又问:“那如果君羽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老院长还护着她,那咱们该怎么办?” 魏光沉吟片刻:“想要活着从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释然那个老匹夫如果胆敢多管闲事,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彻底拉下马来!” 释然总是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总是压他一头,实际上他的能力并不比释然差,却总是被人看低一分,就连秦武城的百姓也总会暗地里议论,说释然老院长德艺双馨,说他魏光残忍暴戾,他打心底不服! 孟浩有些激动,“可是,您别忘了学院里还有个第一公子水流苏,那家伙可是一个外面温润如水,实际精明很的人,有他在,我们根本无法动老院长,只怕想对君羽下手也并不容易。” 魏光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随后他莫测的笑了起来:“那就等,等找到时机我们在动手,你可别忘了如今城主的二公子邓子武被咬断了命根子,九公主被打断了门牙,他们可都是咱们的盟友呢,这段时间就留给他俩好好养伤吧,我们也好趁此时机好好部署一番……” “更何况,落日森林里还有杀招等着君羽呢!”魏光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一般可怕。 落日森林内。 君羽目光幽幽,忽然想起她水袋中装着的那根毒草,她轻轻一笑:“既如此,既然魏光副院长这般猴急,那等她出去后,也送他一份大礼吧。” 她摇了摇手中水袋,深邃的眸中带着隐隐的冷色。 云止见状,眼神一闪:“魏光那个老家伙为了弄死老大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太丧心病狂了!他竟然想到给狼群下药,他竟然不顾及其他五十多个学子的性命,他们可都是无辜的,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没想到魏光竟然这般嗜杀成性,竟然这般残忍狠辣!看来这个事情,等出去后,他需要在信中跟主子说一下了。” 此时,经过众人浴血奋战,狼群的包围圈终于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快走……” 君羽大喝,膝盖用力,踩着一头野狼的杯,一个轻旋,便跳出了狼群。 其他人也跟着君羽的步伐,纷纷跳出了包围圈。 “呜嗷……” 突然,一声震天的吼叫远远传来,缓缓钻进众人耳中。 乌云消散,冷月高悬,隐约之中仿佛有狼头隐现,听到这声嘶吼,周围的狼群立刻浑身颤抖,匍匐在地。 “不好!”君羽脸色骤变。 “哐哐哐……” 尘土飞扬,不远处一头野狼高约两米,浑身覆着漆黑色的毛发,他急速奔跑着,朝着君羽等人就扑了过来。 君羽大喊:“是狼王!” “轰隆隆……” “呜嗷……” 乌黑的沙尘满天,一声嚎叫,群狼附和,狼王疾步奔跑,踏月而来,他口中的嚎叫声响彻天下,狼群因为它的到来开始战斗力越发提升起来! “操!”看清后,一行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是恶狼之王!” 雄伟的狼王迎面扑来,周围的狼群也跟着呲牙低嚎,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可是,面临这样的绝境,众人却再也没有一人退缩,他们越发握紧手中利刃,咬牙喊道:“拼了!” “君羽,你快走!我先抵挡一阵子。”阿九毅然而然的挡在君羽身前,俊美的面庞满是血迹,神色却是坚定万分。 他可以死,但君羽绝对不能有事! 云止、张沉、黄明三人也冲到了君羽前方,齐齐说道:“快走啊!” 君羽一把拂开挡在她面前的人,动作轻柔,声音却冷冽,“你们忘了刚才我说过什么吗?” 众人一怔,伴随着冲天的狼叫声,齐声喊道:“若想活命,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来!” 整齐划一的呐喊,豪气冲天,震慑这一片天地,永远不抛弃自己的战友,即使面对在强大的敌人,也决不放弃心中战胜的信念! 无所畏惧,便能所向披靡! “说得好……都给我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君羽眸光闪动,“现在只有赌一把了!擒贼先擒王,杀狼先杀狼王!” “呜嗷……” 狼王四只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忽然腾空跃起,利爪带着冷凝的光芒,犹如锋利的刀刃,在夜空中划过道道森寒,朝着君羽面门扫了过来! 几乎能感觉到狼王带起的阵阵罡风,割得她脸庞生疼,电光火石之间,君羽陡然心头一紧,手中含光剑骤然挥出! “去死!” 一声暴喝,君羽手中含光剑犹如擎天利刃,在漆黑的夜里,带着肃杀的死气,刺向狼王! “嗷……” 狼王身形闪躲不及,被硬生生划穿了皮毛,发出冲天的哀嚎之声。 ------------ 第96章 危机时刻 “这,这,这……” 林中夜里本就阴沉透体,如今似乎都起了薄薄岚雾,满目狰狞的狼群,面前不远处的恶狼之王,无一不让众人感觉到摄骨的寒意。 但此刻众人却热血沸腾,双眸瞪大,眼角都几乎爆裂开来。 君羽怒了,她真的爆发了! 原来活着的信念,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倾尽全力!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只见此前还威风凛凛的狼王,一身漂亮的毛发被削去一大片,它绿油油的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君羽,眸中带着喷火的怒意。 “去死!”君羽一步踏前,利刃出手,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挥舞。 “嗷……”狼王快速翻滚着,抖了抖身上仅存的漆黑的毛,朝天一声高呼,便要呼唤身边的狼群前来围攻君羽。 冷月肃杀,将君羽的身影拉的无限的长,危急时刻,君羽听着耳边那些几近疯狂的狼群空洞的脚步声,不知怎的心底有些紧张,手心里慢慢沁出汗来。 突然有一双温热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掌心有粗糙老茧和淡淡的疤痕,却带着坚定的执着,君羽偏过头,在飘渺的月色里看见阿九俊朗的侧面,立体的轮廓,晶亮柔软的眼神,和那带着淡淡暖意的神情。 君羽浅浅一笑,将手慢慢抽了回来,说道:“我没事。” 阿九收回手掌,一刹那他眼底闪过黯淡灰暗的神色,不过,他依旧对君羽畅然一笑。 君羽正要回报以笑容,却不想表情突然定格。 狼王已经带着发疯的狼群冲了过来! 君羽执起手中含光剑,快速低喝:“摆开阵势,杀啊!” 一行人各自站好方位,武器齐齐一挥,君羽抢先一刀,一把劈向狼王。 那狼王眼珠碧绿,一张森森铁白的利齿,见君羽竟然仍是不知胆怯,见他们一行人仍是殊死反抗,顿时大怒,身形一窜带起阵阵劲风,朝君羽脖颈大动脉就咬了过来。 狼王以为这一击,君羽不退也得让,谁知君羽目光幽幽,忽然轻笑,身子一转对着身旁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立即闪到狼王身侧,一刀便砍了下去,而君羽的含光剑也瞬间转换方位一举刺进了狼王的肚腹! 鲜血遍地,血肉横飞,狼王彻底一命呜呼! 纵然狼群无法以数目估量,但众人似乎将这一路来的无能为力、郁郁寡欢和颠沛流离,全部发泄在狼群身上,杀的毫不留情,无畏无惧! 地面上很快就洒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空气中那些血腥的味道几乎令人作呕。 所有人身上几乎都是鲜血淋漓,而被下了药的狼群仍是前仆后继,它们双眼通红的看着惨死的狼王,望着面前血流成河的同类,开始彻底疯狂起来!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大家此前不眠不休赶了两天两夜,现在早已筋疲力尽,而这些狼被下了药,如今早已发疯,只怕在缠斗下去,后果必然是全军覆没。”电光火石之间,君羽脸色一变。 “所有人跟我走,不许恋战!”君羽喊道。 一行人听到君羽这番话,当下也明白了她的心思,都开始跟在她身后,急速狂奔起来。 君羽抬手一剑穿死两头野狼,开始为众人断后。 而阿九却一动不动守在君羽身边,他拉过君羽的手,道:“别再拒绝,现在只有我们联手,才能保护他们先行离开。” 身后,云止奔跑的身形一滞,他转身,望着阿九眼底闪过一点子幽光,“这些日子里他对阿九说了那么多,给他传授了那么多的男女之事,阿九竟然还没有死心,还敢效想君羽?真是欠揍!” 君羽握着手中利刃,手起剑落,却是没有在抽出手,因为阿九说的是实情,此时唯有他俩联手,方能让众人率先离开。 她手指不经意在阿九掌心抚过,半响笑道:“没想到阿九竟然是断掌,断掌之人,注定手握生杀大权,掌控一方势力。” “断掌?”阿九漆黑的眸闪过浓墨重彩的流光,“手握生杀大权?” 似乎想到什么,阿九转身看向身后那一片血红的风采,仍旧是血流成河,好似片片燃烧的火焰,他眼底不免闪过一抹痛色,他紧紧握住拳头,脑海中那些血腥的记忆重新复苏起来。 “君羽,若是手握生杀大权,就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有仇报仇,有冤抱冤么?”阿九语气看似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过是平常玩笑之事,只是阿九那一双眼睛里,幽黑的仿佛黑暗的空间,连往日里的干净和清澈都一丝不见,那里是只有鲜血和人命才能填满的虚无与仇恨,让人根本不敢对视。 君羽静静的凝着他,听着耳边传来的狼群追赶的声音,看着身旁阿九那一双虚无幽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的眼,渐渐脸色紧绷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轻笑起来:“阿九,你想什么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她若是不岔开话题,只怕阿九说的下一句话便是,“是不是手握生杀大权就可以想杀谁就杀谁,不惜一切代价,让该死的人去死!” 她看着阿九那道杀戮的目光,想起他武功高强的身手,想起他隐秘的身世,不知怎的,她似乎相信阿九能够做出这种事来,因为现在他所表现的这一面,完全是不在乎天下大乱,想要生灵涂炭的一副表情。 君羽心底微微紧了紧,反手握住了阿九的手:“阿九,我们现在先想法子甩开身后的狼群,其他事不要多想。” 见君羽下意识流露出的紧张神色,见君羽的五指紧紧扣在他手心,阿九没有光亮的眼底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松动来,“他早说过他只做阿九,那他现在提这些又有何用?” 良久,他自嘲一笑,陡然脚尖点地带着君羽飞奔而起。 此时,前方跑远的众人骤然发出一声惊呼,君羽眼尖,看着地面陡然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地面上的沙子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支撑,一下子全部坍塌了下去。 “流沙,是流沙!快,大家快跳到河里啊!”君羽脸色苍白的惊叫。 ------------ 第97章 水中轻薄 话音未落,阿九已经带着她,扑通一声跳进了旁边的水里。 那些冲在最前方的学子们也立刻反应过来,身体卧倒,借力滚进了水中。 而与此同时,坍陷的沙子速度极快,不消片刻,方圆十里的沙子竟然全部陷落,就连那些仍追赶着他们的狼群也被全部卷进了流沙之内。 狼群狰狞的嘶吼着,却无法控制流沙陷落的速度,最终被彻底淹没。 地面的沙子全部翻开,露出了让所有人震惊的一幕。 那些湿润的流沙下,全部都是森森冷寒的白骨,人类的,各种各样动物的,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仿佛人间的地狱,甚至有不少的幼虫在那些白骨上爬来爬去。 纵然刚刚经历过人狼大战,刚刚经历过鲜血成河场面的众人,也从来没有料到会看见这样一场宛如真实炼狱的场景,他们全都惊恐的瞪大了双眸,浮在水中,一动也不敢动。 狼群也被流沙吞没,渐渐沉到沙子底部,彻底不见了踪迹,连挣扎的声音也没有了…… “原来这才是魏光的杀招!原来魏光给狼群下药,不过是为了逼迫他们沿这条路逃亡,然后被卷入流沙中,彻底尸骨无存!”君羽眸中冷光一闪:“果真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 君羽咬牙:“但魏光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危机来临的前一刻,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躲过了这一场残忍的浩劫。” 君羽又看了看渐渐回归原位的流沙,轻轻一笑:“不过这场流沙到是帮他们解决了穷准不舍的狼群,因祸得福,何乐而不为呢?” 习惯了在任何情况下都率先冷静思考的君羽,此时脑子正在快速的转动,她浸在水中,开始试图寻求继续赶路,继续找出口,逃出绝境的方法。 “岸上都是流沙,根本无法上去,那如今只有唯一的方法游水了,游过这一片流沙区域后,找到安全的地带再重新上岸。”君羽打定主意后,正要告知其他人。 忽然之间,一双手臂缠上了她纤细的腰肢,陌生的怀抱让君羽瞬间浑身一僵,想也不想抬手就推了过去。 但是手上的力道一松,君羽就知道她完蛋了。 她被反弹的力道一激,竟然身子全部陷进了水里,呛了一肚子的水。 胸部里的空气几乎全部干涸,巨大的水流压力,迫使君羽肺部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她身子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挣扎难忍之间,君羽忽然睁眼看见身前的阿九将手臂直直穿过她的大腿根部,抱住她敏感的大腿根向上一提。 君羽浑身又是一个激灵,她陡然全身一僵,“操,她被阿九偷袭了下身,操,她下身并没有男子该有的部位啊!” 即使她被水呛得频频咳嗽,缺氧又痛苦,她仍能感觉到阿九的身形也一僵。 然后,阿九满脸疑惑的伸手,在君羽腿间毫不客气的摸了两把,然后扯着君羽的裤子就开始往里摸。 君羽瞬间大怒,用尽全力狠狠一脚踹在阿九的腿上,阿九正专心撕扯君羽的裤腰带,一个不防,猛地就被君羽踹了个正着,撒开了手中的动作。 君羽正好借着这股力道冲上了水面。 水流潺潺流淌过她的鬓边,细碎的月光闪耀在幽暗的河面,似谁眼底浓墨重彩的疑惑。 君羽深深的吸了口气,偏过头去,将肺中的积水全部咳了出去,试图忽视身后那道深邃的目光。 她憋着气,脸色愈发的难看,随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裤子竟然已经完全松散,顿时面色一阵青白。 在水下的时候,阿九那个混蛋在那种救命的情况下,竟然不是选择将她带出水面,而是动手扒她的裤子! 君羽咬牙切齿的将阿九咒骂了一遍,心头仍是觉得火大,陡然,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恶劣的笑意,她游到阿九身边,抬起手毫不客气的狠狠打在他肩头,一拳将发愣的阿九打下了水面。 随后,她嘴角一抿,也不再管阿九死活,紧了紧裤腰带,就向着云止、张沉和黄明三人游去。 阿九正百思不得其解,正迷糊的时候,却不想忽然有人一拳将她打进了水底。 冰凉的水瞬间灌进鼻子。 “咳咳咳……”阿九迷迷糊糊浮上了水面,他忍不住揉了揉眼,望着君羽越游越远,靠近大部队的身影,喊道:“君羽,你下身怎么没有那个啥?” 君羽脚下一个踉跄,她看着神色古怪的打量着她的一群人,恶狠狠喊道:“阿九,你给我闭嘴!” 那么,阿九是不是发现了她是女儿身?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阿九,却在看见他正揉着肩头,不住的偷看研究其他人的下身时,她忍不住肩膀颤抖,才强行抑制住无奈而又失笑的冲动。 “走,我们沿水流游过去,到了安全地带在上岸!”君羽回过神来,对着所有人说道。 岸上。 阿九看着君羽自水中上岸后,就磨刀霍霍想杀人的表情,他望着君羽愤怒的背影,摸了摸脖上带的那枚金玉扳指。 远处的河流吹来清冷的风,他看了眼那奔腾的河水,又远远眺望那一片流沙地带,清澈透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郁,“上一刻还疯狂追赶着他们的狼群,下一刻就被流沙吞没,若不是君羽看出了端倪,只怕他们今日也会命丧当场。原来人命才是世间最低贱的东西!” 他神色有些复杂,原本清浅的眸子闪过一道若有所思,“但今日似乎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记得云止曾跟他讲过男女身体的构造和不同之处,刚才在水底那一刻,他似乎发现了一件君羽一直隐瞒的事。” 君羽似乎是名女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君羽的清香,忽然轻轻挑起眉头,刚才他摸了君羽的那个部位,那他算不算是占了君羽的便宜? 半响,阿九将指尖凑近他精致的鼻尖,轻轻闻了闻,他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 第98章 世子归来1 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猥琐的事,顿时神情大变。 这一刻,阿九的心情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无法压抑的激动。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记起客栈那夜君羽气恼的对他说‘男男授受不亲’,还有那夜他抱着她时明显感觉到的那副软软香香的身子。 阿九眸光忽然闪了闪,“这或许是件好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君羽会是一个女子。” 但如今,他既然知晓了君羽的女儿身,他忽然觉得脑海中清明起来。 君羽是男子时,他便打定主意跟着她,守护她,更何况如今她忽然变成了女子。 那岂不是更妙了,也更合了他的心意? 此时,君羽一行人正拢起了火,准备烤干身上的湿衣服。 身体全湿,再加之是夜里,难免让人瑟瑟生寒,因此君羽让一部分人捡了些枯枝架起来,让大家烤烤身子。 定下心神,君羽才发现她腰上别着的水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一定是刚才在水中与阿九撕扯之时,散落丢失在了水底。 君羽有些惋惜,毕竟那里面装着那根剧毒无比的毒草,她本来还想将它作为大礼送给魏光,不过如今既然丢了,那也不好勉强。 更何况她有的是法子,好好‘感谢’这位副院长。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抹阿九清澈的笑声。 “你笑什么?”君羽乌黑的眼珠仿佛如夜间闪闪发亮的宝石,她往火堆里填了一根柴,淡淡说道。 阿九盯着君羽,皱着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吟片刻,他炯炯有神的双眸突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就像是盛放在夜空下的烟火,他站起身子,走到君羽跟前,一把扣住她的肩,干净的眉眼幽幽发亮:“我决定了,君羽,我想要你!” 这种跳跃式的回答让君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而身旁云止忽然愤怒的一把拽住阿九的衣领,冷冷说道:“你这个混蛋,竟敢效想我老大!真是欠抽!” 其他人早已惊讶的双目瞪直,他们望望君羽,又看看扭打在一起的阿九和云止,心中嘀咕:“这是几个意思?现在断袖竟然敢如此名目张胆了么?大庭广众之下同为男子的两人为另一个男子大打出手,而且这其中的一名男子更好似宣誓主权一般说出一句,我想要你,我的天啊!” 而目标人物,众人议论中心的君羽,此刻她眼神平静,神情淡然,她正下意识紧了紧衣衫,陡然她目光一直,随后竟发出一声她原本绝不可能发出的尖叫。 “小凤梨去哪了?” 小凤梨正被倒挂在河边不远处的树枝上。 君羽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想起自己跳下河前,曾快速奔跑,肩头的小凤梨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被抛了下去。 君羽实在不敢想,小凤梨到底会掉在哪儿? 那里可是一片流沙啊!若是一个不慎小凤梨掉了进去,会是多么可怕的后果! 她本能的用最快速度跑到流沙附近,开始快速搜索,她很渴望找到小凤梨,却又怕它尸骨无存被埋在地底。 结果在离流沙区域不远的树上,她发现了小凤梨挂在上面。 君羽屏住呼吸,向来从容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小凤梨。 它闭着眼,银白色的毛很脏,染上了大片血迹。 见此,君羽心头一惊,轻轻拍了拍小凤梨的脑袋,就要将它提起来。 小凤梨懒洋洋撩起眼皮,踢了踢腿,抬头的那一刻,它骤然神色一变,对着君羽焦急的叫了两声:“吱吱……别过来,别伸手!” 君羽本就没有留意,她提着小凤梨的小腿要把它放回肩头。 一瞬间,她忽然感觉手背一疼,毒液涌上心头的那一刻,君羽清楚的看到了咬在她手背上的毒蜘蛛。 “躲过了狼群,逃过了流沙,没成想最后栽在了一只蜘蛛的手上。”君羽脸颊苍白,直直朝地面倒去:“花斑毒蜘蛛,救命啊!” 彻底昏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有无数道身影朝她飞奔而来,她似乎看到有一道月白身影模模糊糊,眉眼急切。 君羽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终于拼尽全力吼出最后一句话:“坑爹啊,竟然出现幻觉了,丫的又是风间离……” 半年后,窗外大雪纷飞,已是腊月。 君羽刚刚进了房间准备开窗透透气,免得炭火闷得慌,毕竟再好的炭火也会有熏人的时候。 安静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偶尔炭火发出的呲啵声。 君羽轻轻吸了口气,那一日她被毒蜘蛛咬伤,醒过来后,她已经在军事学院里。 落日森林里的那些学子们抬着她,在规定的时间里终于找到出口,走出了森林。 毫无例外,他们都通过了入学考核。 老院长通过水流苏之手,交给她一本武功秘籍,经过这半年来的锻炼身体以及修习内力,君羽早已恢复了前世的身手,而且有过之无不及。 这半年里,这片大陆可谓风云迭起,怪事陆离。 大秦纳兰帝突然生了怪病,整日精神萎靡,几乎一绝不振,朝政日渐混乱。 二皇子纳兰澈与六皇子纳兰睿的斗争也日益激烈,朝廷上已经开始分为两派党羽。 而最让所有人没有料到的是,三个月前西北戎狄部落侵犯边境,琅琊城城主吓得屁滚尿流,险些弃城投降。 就在西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的当口,带兵驻守在琅琊城的风间离忽然高举大旗,亲自带领麾下部将血战三日,一举击破戎狄部落,更加趁胜追击,捣破戎狄老窝,自此,戎狄部落彻底被大秦收服,向大秦称臣! 风间离这一战不仅解救黎民于水火,更间接为大秦扩充了地盘。 离世子的名头从此刻起彻底响彻在这片大陆上。 君羽乍听这消息,第一反应竟是风间离的身子终于好了!不过,她为他高兴的同时,忽然感觉有些脊背发凉,一种被人视作猎物的感觉,一种今后日子不会好过的感觉油然而生。 ------------ 第99章 世子归来2 最为好笑的是,半年前,风间侯爷谢绝封王,请旨卸任之时,所有人都以为侯府会就此落魄。 但却没人想到,就是那个在众人眼里体弱多病、没用废物的离世子,在危机时刻解救了一方百姓,保住了大秦西北边境。 四大门阀中的夜王爷和李大学士纷纷请旨解除离世子禁闭三年的惩罚,皇帝在神志不清当中,下令允之。 这般想着,君羽走到床榻边揉了揉窝在被里懒散的小凤梨,微微皱眉:“不过听说,这半年来江湖上总有人四处打听金玉扳指的下落,她难免有些好奇,难道那枚金玉扳指并没有落在任何一国手中?那它究竟会在谁手里?” 君羽忽然感觉有些闷热,将衣袖挽到小臂上。房门突然在这一刻松动,阿九提着食盒,急匆匆推门而入,带起片片雪花翩跹于地面。 他侧身打开食盒,正要开口,目光无意间掠过君羽雪白修长的手臂,似乎微微顿了顿。 君羽是习武之人,手臂自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软纤细,她手臂修长,线条莹润有力,让人有一种想要伸手摸一摸的冲动,让人想要好好体会一番肌肤滑腻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阿九?阿九,回神了!”君羽有些诧异的声音在阿九耳边响起。 “什么?”等阿九回过神来之时,他才发现他的手已经非常遵从本心的摸上了君羽的手臂。 他瞬间浑身一僵。 “你怎么了?我手臂上有什么不对劲么?”君羽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手臂,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她早已将半年前阿九说的那句‘想要她’当做了一方笑谈,因为她知道阿九连‘找她睡觉’都说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所以君羽并没有当真,她仍能很自然的面对阿九。 她也认为即使阿九半年前不经意摸了她隐私的部位,但以他的心性他也不会猜到她是女儿身,这不他天天给她送药,估摸着是以为她得了怪病,所以下身才没有那个男子的重要部位吧! 当然,君羽并不知道,阿九心中早已认定她是女子。 “没,没什么……”听到君羽这样问,阿九眸中闪过窘迫,他赶忙垂下眼眸,深深吸了口气,不敢在看君羽一眼。 阿九的闪避动作看似自然,没有一丝慌张,可是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他闪躲的眼神。以君羽的观察力,她自然敏锐的察觉到阿九微微发烫的耳朵。 君羽轻笑忽然问了一句:“阿九,我的手臂好看么?” 阿九端着燕窝的手一颤,那碗燕窝没有拿稳,顷刻间就往地面撒去。 他反应极快,手掌一托,那碗燕窝终于在落地前被阿九稳稳接住。 君羽看着阿九慌张的模样,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对了,你急匆匆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话音一落,阿九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水中,他扣住了君羽柔软修长的腰肢,伸手摸向了她的****。甚至他还想起她柔软的发丝和身上的香气。 他微微咳了咳,答非所问道:“君羽,我,我之所以会武艺,是有人教过我……” 听着听着,君羽陡然双眼放大,她终于知道阿九不愿说出此事的原因。一则是怕她多疑,二则是他不想提及被当做禁脔的那段地狱般的生活。 君羽有些叹息,这是阿九心里永远的痛吧,没想到又得在她面前重新揭一次伤疤。 她接过阿九递来的燕窝一饮而尽。 张开嘴含了一颗梅子,君羽悠悠说道:别再废话,快说正题!你火急火燎跑来这到底有什么事?” 阿九正沉浸在痛苦当中,陡然听到君羽这番话,嘴角一抽,心中的不快就这样烟消云散:“是木莲姑娘吵吵嚷嚷一定要见你,根本拦也拦不住!” 君羽将碗放回食盒里,冷眸中闪过一道薄凉,她一把提起食盒递给阿九,“你先过去,稍等我就去见木莲。” 阿九颦眉,视线再一次扫过君羽雪白纤长的手臂,他干净的眉眼带着一道满意,转身拿起食盒就出门而去。 屋内。 君羽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木莲就是她好不容易进入学院想要找的沐姓女子,不过,此木非彼沐,根本同音不同字!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个木莲姑娘是个傻子,准确的说是失心疯,她根本就不是沐色!” 君羽有些哀怨,怪不得参加入学考核前,她问过水流苏学院里是不是有个沐姓女子,当时水流苏脸色怪异的说那是个傻女人。原来她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癫的。 君羽也难免有些失落,她想寻找三位死党,本就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音信,还落了个空。 在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下去,还不知需要何年何月。 到不如好好在这片大陆生活下去,彻底融入这一座古老的城市,慢慢长路,她坚信总有一日她会找到她们。 这般想着,君羽心中轻松了许多。不过她听说木莲本是个精神正常的女子,半年前信奉了一个叫极乐教的教派,然后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极乐教…… 听起来似乎有很多秘密呢! 远在西北琅琊城,此时,风间离正在军营大帐里翻看手中的小册子。 “嘚嘚!”尖锐的马鸣声忽然响起,一名通信官模样的人急匆匆打马越过正就着火堆吃饭的大批兵士向主帐跑来。 “世子爷,世子爷!”人未到,声音已经巴巴传了进来,通信官连满是雪花的小帽都没来得及扶正。 但还没到帐,就被五六名青衣军士给拦了下来,他们冷哧一声:“何人胆敢打扰离世子休息,还不快快下马!” 那通信官一脸焦急,“快,我有要事禀报,你们不要拦我!” “让他进来。”帐内风间离微微张开凤眸,眼底闪过冷芒,“可是有消息了?” 那通信官一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正是,卑职在汴京城明察暗访终于打听到,皇上之所以会得了怪病,都是由于他如今颇为信奉一个教派——极乐教。极乐教讲究极乐不往生,长命必百岁,每个教徒都必须服用教里的丹药,皇上正是吃了这丹药才开始得了怪病,精神萎靡的!” ------------ 第100章 世子归来3 “哦?皇帝也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开始追求长生不老,吃什么丹药了?”风间离神色淡淡:“不过那个什么极乐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接触到那种邪教?” 通信官嗫嚅着嗓子:“这极乐教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是二皇子纳兰澈推荐给皇上的,说是可强身健体,长命百岁。如今皇上已经下旨,在全国各地大肆兴建极乐分教,只怕这邪教一旦盛行起来,百姓都会被洗脑,彻底沦为被利用的工具!” “那六皇子纳兰睿呢?他就无动无衷,任由纳兰澈控制皇帝的思想?”风间离翻了一页书纸,看着那小册子中描绘的床榻之上颇有难度的几个动作有些咂舌。 “皇帝根本已经入了迷,谁劝也不听,六皇子也没有办法。”通信官感叹:“听说那极乐教教主如今已经前往秦武城,准备召开一场传教大会,如此一来,只怕遭受毒害的人会越发增多啊!” 听罢,风间离淡淡一挥手,让那人退下。 良久,风二小心翼翼举着紫檀木托盘,递到风间离身前,上面放着刚泡好的碧螺春。 风间离斜靠在紫檀木雕花椅上,伸手接过茶轻品了两口,一股子淡淡的茶香顺着喉咙咽了下去,遍布味蕾。 风二见自家主子似乎心情不错,方才谨慎说道:“世子爷,隐卫刚刚传来消息,说终于查出了藏在侯府里的那个密谋者,国猎场暗杀两国贵客事件,胡御史离奇死亡事件,以及当时您的遇刺事件都是他搞的鬼!他正是藏身在侯府十年的刘管家!但当隐卫想要擒拿他时,他似乎事先得到了消息,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言,风间离眼底闪过冷然,“竟然是刘管家?他确实藏得也真够深的!如今既然他跑了,那便告之隐卫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查到他潜伏在大秦十年的原因!” 风二正要出去传递消息,却不想身后再一次传来风间离暗沉的嗓音:“如果可以,注意查查刘管家是不是西魏人!还有当年西魏国覆灭时,西魏皇室到底还有没有幸存者!” 风二一惊,抬起眼来:“世子爷您是说刘管家可能是西魏人,他们藏在大秦,是想复国……而且西魏皇室或许还有其他幸存者?” 风间离轻轻一笑:“我不过只是猜测,但根据这么多年的蛛丝马迹来看,只怕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不仅想要复国,还想要灭了大秦!” 风二心头一震,赶忙下去执行命令,告知侯府隐卫继续追查。 帐中,风间离眯起眼,越发显得他面色如玉,眸色幽幽,仿佛有两团火在那深不见底的眸中飘荡,他冷冷摇了摇头:“呵……如今大秦可真是内忧外患,内,二皇子与六皇子争夺储君之位,还搞出来一个劳什子极乐教?外,西魏人绞尽脑汁想要复国。但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半响,风八进来给风间离添茶,“世子爷,刚才通信官说的极乐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间离轻轻抬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去秦武城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但可以料想的是,若任由这个极乐教发展下去,只怕大秦亡矣!” 他垂眸,陡然站起身来,捏着手心里的六十四式插画动作图,唇角敛起弧度,“如今西北战事已然料理妥当,也是时候回到小骗子身边了。小骗子在秦武城的军事学院里,更巧的是极乐教教主也到了秦武城,看来注定他风间离与君羽缘分匪浅呢!不管距离有多远,总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有一个人令他牵肠挂肚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看来日后君羽还是得养在他身边才好,那样他想要****起来也更方便不是? 风间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冷冽中带着咬牙切齿,咬牙切齿中却带着一丝****。 听得风八浑身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往外冒,他低声问道:“爷想要什么时候出发?” 风间离思索片刻,淡淡道:“越快越好。” “是。”风八立刻让人将消息传下去,随后又问:“是否需要带些人手?” 风间离沉吟了一会,目光落在帐外那一片皑皑白雪中,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不必带人,风八你随我前去就可,叮嘱风二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切记料理好西北军务。” “喏。”风八领命出帐,转身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偷笑出声:“世子爷说是去调查极乐教,实际上是想念君羽了吧,所以才这般行色匆匆的想要赶往秦武城呢。” 他嘴角挂着阴柔的笑意,急急忙忙转身去准备出发事宜。 帐中,风间离慵懒的站起身子,他勾唇一笑,眼底的波光潋滟,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终于有了那一道暖色:“极乐教传教大会,我也该去凑凑热闹了……” 灯火阑珊处,风间离双手负在身后,月白色身影缓缓而出,他慢慢撩开门帘,走出帐篷。 夜色寂静,纷飞的大雪中,天地万物仿佛都裹上了一层雪色。 风间离站在空旷的四野,眼底宛如化不开的浓墨,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小骗子,我刚刚看完所有的金瓶梅,研究了所有的床上动作,我的身子也已经好转,你那三个条件,如今我都已达成,这一回你总该没有借口在逃避我了吧!但,我知道你这只小野猫哪是这么容易就被人驯服的?看来我需要想个法子,让你再也离不开我,乖乖将心送给我……” 这般想着,良久,风间离低笑:“我就要回来了,君羽,你可有做好准备?” 寒冬腊月,落雪时节,他眺望淮南方向,为她风露立中宵,只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羽知不知…… 夜,军事学院住处。 此时,一间仍燃着烛火的房间里,灯火摇曳,映出两道人影,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副院长,若不是君羽那个贱人,让我在皇宫丢脸,嫣儿怎么可能被父皇指派到这种地方来修身养性?若不是我在皇室众人面前丢了脸,离哥哥如今早已是我的人,我早已与离哥哥成为一对了!都是君羽那个贱人的错!”九公主纳兰嫣咬牙切齿的说道。 ------------ 第101章 世子归来4 纳兰嫣早已经听说风间离身子彻底好了,而且还在西北立了大功,这般出类拔萃的离哥哥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 都是因为君羽!都是因为她!离哥哥才会那般讨厌她。她才再也没有机会和离哥哥在一起! 她怎么可能不记恨君羽? 最令人恨到牙痒痒的是半年前君羽还打掉了她的门牙。 修养了半年,门牙才彻底长出来,如今她在学院里走动,总会听到众人窃窃私语的嘲笑声,简直是让她丢死人了! 纳兰嫣愤愤的握拳,目露凶光:“君羽,你给我等着,这辈子我不整死你,我就不叫纳兰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看着身旁魏光撒娇般说道:“副院长,您是嫣儿最崇拜的人,现在有您照顾我,即使在这破落的学院里,我依然很欢喜,可惜,学院里还有一个惹人厌的君羽,您还记得,她之前在众人面前让您丢脸的事么?” 纳兰嫣带着媚笑,心头想的却是她不会武,没法子对付君羽,但身边这个老男人,可是学院副院长啊,他想要对付君羽,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若是自己能借他之手除了君羽,那岂不是快哉! 而且,纳兰嫣并不是傻子,她从魏光的眼睛里看出,他看她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占有眼神,那是一种****的眼神。 纳兰嫣自认为以她这副身子,若是想要****一个人,那个人必定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魏光看着身旁娇媚的纳兰嫣,眼底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他柔声说道:“嫣儿,以后不必叫我副院长,叫我魏大哥就好。” 纳兰嫣压下心底的作呕,噙着媚笑,轻轻嘤咛:“魏大哥,你会对嫣儿好的,对么?” 魏光眼底精光暴露,他望着撩拨他的纳兰嫣,看着她风情款款,明显没被人采摘过的身子,放肆一笑,一把拉过她就将她压倒在床榻上,“嫣儿,我的心肝儿,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对你好,你想要什么,魏大哥都会满足你。” “你,你要干什么?”纳兰嫣惊慌失措的挣扎,大叫起来。 她只想要用美色迷惑魏光,让他帮他报仇,可是她没想过将身子献出来啊! 她的身子只能是离哥哥的,只能是离哥哥的! 纳兰嫣开始拼命的哭喊起来,她又踢又踹,想要将身上的魏光打跑。 可是,这事本就是她起的头,一个男人一旦被撩拨起了****,哪是那么容易就善摆甘休的? 魏光粗粝的手指一把扯开纳兰嫣的腰带,撕碎了她的裙子,直接将手指探进她的下体:“想让我帮你做事,当然得给我点好处,我不是傻子,你想利用我,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讲究一个等价交换,你需要付出一些东西,我才会帮你除掉君羽!” 闻言,纳兰嫣心头一窒,想要推开他的动作一顿,她双手软软的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魏光低头开始在她身上****起来,“放心,君羽以后还不是任你处置?我已经想到了除掉她的法子。” 听到‘君羽’这两个字,纳兰嫣眼底闪过一道冷芒,她反手抱住魏光,就扯掉了自己身体上的最后一道衣衫:“你说过的话,一定要作数!” “嫣儿……”魏光神情激动,他看着纳兰嫣主动脱光了衣衫,他望着身下女子光洁的胴体,却是一把将纳兰嫣强行翻了个身子,从她背后撞了进去:“放心,我说过的话定然算数!” “啊……”纳兰嫣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欢愉,她只是感受着下体的撕裂,感受着私密处流出的处子之血,那点点落红让她想起自己的处子之身就这样献给一个老男人,让她想起魏光年老恶心的身子,她眸光猩红:“都是君羽,都是因为君羽!今生今世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誓要与她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两道身影交织成一个,剧烈的撞击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良久,魏光心满意足的从纳兰嫣身上退下,翻身一把搂住她:“嫣儿,你听说过极乐教么?” 纳兰嫣身子光裸,脸上带着欢爱后才有的潮红之色,她轻轻抹掉自己额上的汗珠,流露出女人特有的阮媚神采。 她伏在魏光身上,伸出指尖在魏光胸前****似的打着圈圈,仰头看着他,娇笑:“当然听过,而且听说如今父皇很信任这个极乐教呢,简直是言听计从。” 魏光望着怀里纳兰嫣特意魅惑人的动作,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极乐教教主如今马上就要到秦武城,他准备召开一场传教大会,邓子武给我传来消息说,极乐教教主准备下榻的地方是飘云坊。而老院长释然,那个老匹夫他一定会让人代表学院去送礼,即便他看不惯这个极乐教,但他一定还得做做样子,所以,我们做掉君羽的机会就来了。” 纳兰嫣有些不解,问道:“极乐教教主来此跟做掉君羽有何关系?” 魏光却猴急的将手流连在纳兰嫣的全身,他陡然身子一挺,在纳兰嫣身上在一次律动起来,他边进入边说道:“估计不错的话,释然会让君羽前去给极乐教教主送礼,如果这个时候,君羽一不留意招惹到大名鼎鼎的极乐教,那么这一次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了,毕竟在秦武城谁也不敢忤逆极乐教,而极乐教教主代表的正是你的父皇——当今皇上!” “所以,你想想,这一次,君羽还能活着么?我不信她次次都会那么幸运,你说呢?我的小心肝儿……”魏光向前重重一顶。 纳兰嫣****着,娇柔阮媚的声音中带着志在必得的喜色:“活不了了,君羽这次一定活不了了!嗯……魏大哥,魏大哥你好厉害,快,在快一点,嫣儿,嫣儿还想要……” 两道身影厮混纠缠,魏光沉沉一哼,在纳兰嫣身上律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春潮涌动之时,本应沉浸在激情当中的纳兰嫣,却抬眸掠过窗外月色,低低笑出声来:“既然她的妩媚,她的身子是所有男人的软肋,那今后她更要好好加以利用,好好利用他们帮她做事,帮她除掉君羽,帮她与离哥哥在一起!而君羽这个贱人,你就等着受死吧!” 纳兰嫣娇喘着,****着,将魏光幻想成风间离,享受般闭上了眼:“离哥哥,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 夜色越来越暗沉,阴谋就在这样令人所不齿的夜晚,酝酿弥漫。 ------------ 第102章 偷窥狂魔 在灯火熄灭的前一刻,纳兰嫣的嗓音再次传来:“那怎样才能让君羽招惹到极乐教教主?” 魏光眼底闪过幽光,大笑说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极乐教教主最讨厌别人说他不男不女,而事先我已经将老院长准备送给教主的见面礼,换成了最令他厌恶,最令他痛恨的东西,到时君羽若将这东西送了过去,那不就是狼入虎口?等着受死了么?” “所以,你就等着瞧好戏吧,嫣儿……” 十日后,除夕之日,秦武城城门口。 此时,风八正骑在马上,转身看向风间离:“世子爷,已经收到消息,极乐教教主准备下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飘云坊的花楼。” “花楼?”风间离唇角弯起森然的弧度:“这个人倒是个会享受的主儿,挑这么一个风雅,美人又多的地方。” “那,我们是先去学院找君羽,还是先去飘云坊,查这个极乐教?”风八笑嘻嘻问道。 “自然是……”风间离抬头看着天边飘然而过的雪花,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然是先去飘云坊。” 风八心头一怔,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世子爷会选择先去飘云坊,就听见前方自家主子传来冰冷的嗓音:“还愣着做什么?立刻进城,我们今夜就在飘云坊歇息了!” “是。”风八牵动马缰,马蹄一路远去。 身后,风间离看了看远方,白茫茫的雪色与蔚蓝的天际相接,他深如古潭的眼眸带着幽幽的神色:“小骗子,我自认为可是将你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你会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么?” 城门打开,月白色的身影奔驰而去。 学院里。 君羽正抱着个锦盒,准备听从老院长的吩咐,去飘云坊给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极乐教教主送见面礼,正好也顺便查一查这个极乐教到底有什么猫腻,而木莲又是怎样精神失常的。 此刻,她忽然想起那日她答应过阿九,去见木莲,竟一直都没有办到。 因此,君羽也就拐了个弯,去木莲房里看一看。 刚走到木莲住处,就听到木莲大叫的声音:“喂,苏苏,我要出恭,你帮帮我!” 君羽愣了一下,“这个苏苏,不会是水流苏吧?” 半响,只听见一道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男子嗓音传来:“你这个傻女人,你要出恭,为什么要让我帮你?要知道我可是堂堂第一公子,怎么能做这么掉价的事儿?” “真的是水流苏。”君羽有些想笑,但她实在是相当好奇,水流苏这么一个向来淡定温和的人,会怎么对付木莲这种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女子? 所以君羽继续猫在窗外,听墙角。 “我不认识去茅房的路,而且我也不会上茅房,他们都嫌弃我是傻子,不帮我,只有你和羽羽对我好。”木莲亮晶晶的眼睛里闪满泪水。 水流苏站在窗边,瞥见木莲可怜兮兮的小脸,看着她一说话,两腮就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她丝毫不敢动,抱着肚子满地乱转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是你这个傻女人能威胁我。” 他抬手一把将内室里的夜壶扔到木莲面前,“喏,你要想出恭就用这个,我给你拿来了。” “苏苏,这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要骗我,我虽然傻但我并不笨,这东西不是用来插花的花瓶么?能用来上厕所么?”木莲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微微眨着,嘟着红唇,呜咽道。 水流苏再次摇头,温润的紫眸微微闪着哀怨的光:“以前别人总跟我说傻子从来都说自己不傻,我还不信,今日我真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一句话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啊!” 他微微挺直脊背,转过身子,咳了一声:“这叫夜壶,你脱了裤子,嗯……蹲在这个夜壶里就可以出恭了。” 木莲乍一听,红唇一瞬间绽放出笑容,她拉扯着衣衫的腰带,就开始往下脱。 怎料,自从她傻了以后,就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衣衫,都是学院里的女子们帮她换衣。 这也就造成了一件事,她根本不会解那些盘扣。 索性,木莲也不客气,她直接用力一把就将亵裤扯了下来。 嘶啦…… 亵裤就这样被木莲自己撕成了碎片。 随后,木莲依照水流苏说的方法,蹲下了身子。 半响,水流苏一边闭着眼,一边问道:“你这个傻子,到底尿好了没有?” “苏苏,我好是好了,可是裤子碎了,穿不上了怎么办?”木莲语气有些失落。 水流苏咬牙青筋已经开始暴起:“裤子碎了,你就先给我躺到床上去!” 木莲抿唇露出两个小酒窝:“那我就先躺到床上,可是苏苏这个夜壶怎么办?” 水流苏闻言,差一点就转过身子,朝木莲大吼,但下一刻他想起这个傻女人没穿裤子,只好又闭上了眼:“别废话了,我去给你倒!” “我去给你倒!” 这五个字,水流苏说的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心中悲愤:“他这辈子的清誉算是毁了,居然去给一个傻女人倒夜壶,他没法活了,今天他就不该来!” “苏苏……” 水流苏憋着气,正想将那东西扔掉,却不想身后木莲忽然开口。 听着木莲的呼唤,水流苏下意识转过身子,就看见木莲蜷着纤纤白皙的双腿,正躺在床上,脸颊有些不自然的发烫:“苏苏,屋里没有被子了,都被那些坏人抢走了,我好冷,头有点疼……” 水流苏瞳孔一缩,他瞅着木莲躺在床上的小模样,只觉的她酒窝浅浅,俏脸绯红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听话的小兔子。 他视线不期然的上移,就瞧见了木莲那双莹白柔美的腿,水流苏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转过身子:“估摸着你是受了风寒,你先歇着,我去处理完这个该死的夜壶,回来在给你拿药……” 窗外,君羽轻轻一笑:“水流苏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怪不得他提起木莲总是流露出一种蛋蛋的忧伤呢,原来啊,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用在木莲这儿,只怕就是女人不傻,男人不爱吧!” 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开门声,脚下一掠,陡然就快速跑远:“看来今日木莲这儿根本不需要她,有大名鼎鼎的流苏公子照顾她就足够了,现在她还是赶快去飘云坊给那个极乐教教主送东西吧,她可不能再待在这儿继续做偷窥狂魔……” ------------ 第103章 服侍沐浴 今日是除夕之夜,街道上早早便没了人,各家各户开始做年夜饭,鞭炮声、孩童的嬉戏声不时响在寂静的院落里。 或许正是由于极乐教教主的到来,需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所以街上仍不时走过一些值班的士兵。 不消片刻,君羽就到了如今秦武城最热闹的地儿——飘云坊。 飘云坊张灯结彩,四周不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还有一些达官贵人的调笑声。 人来人往,倒也不失为一个寻花问柳的好去处。 君羽在暗处偷偷观察了一会,将老院长叮嘱送给极乐教教主的那个锦盒塞进怀里,然后略略低着头,趁着几个说笑的公子哥路过的时候,悄悄尾随着他们身后,向飘云坊走去。 一路上到是颇为顺利,进了飘云坊后,君羽一路跟着那些公子哥前行,一边四处打量周围的布置,一边想着那个极乐教教主会在哪个房间里。 飘云坊一楼布置的颇为喜庆,中央有一张翠玉玛瑙的八仙桌,君羽估摸着这个桌子应该是为那个极乐教教主特意准备的。 一楼穿着各色华服的公子哥,正大声的搂着怀里美人说笑。 还有不少穿着深蓝色衣衫的好似护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如猎鹰般警惕着每个人,四处巡视。 “看来那个教主没在一楼,而这飘云坊里守卫森严,不可轻举妄动。”君羽打量了一阵,见没有她要寻找的目标,正想着从他人口中探一探消息。 忽然感觉肩部一重,有人似乎重重拍上了她的肩,君羽心下一惊,潜意识里就要出手,但一想到如今场景,她立刻就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来人。 “你是哪家的下人?我怎么没见过你?”说话之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头戴红花金钗,身上穿着一条绿色绣着蝴蝶的夹袄,红配绿,活脱脱一副****模样,她正上下打量着君羽,浓妆艳抹的脸上带着狐疑。 君羽眼角悄悄扫了一下四周,就知晓了这个****为何会注意到她,这里面公子哥多数衣着华贵,不像她衣料朴素,而且飘云坊里,多数都是女子,自然她这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更加引人注意。 君羽做出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小的,小的是坊里阿花的老相好,听说今夜……今夜能看见她,小的就私自混了进来,想要看一看阿花,以解相思之苦。 这个****叫丽娘,君羽早前已经打听过飘云坊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这般巧,她落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丽娘将信将疑的瞅了一会儿君羽,见她并没有露出破绽,而且后院的厨娘里确实有一个叫阿花的丫头,也就将君羽所说做了真。 见她似乎颇为老实,心底到是松了一口气,丽娘冷笑:“你给我过来,有个事需要你办一下,这事你要办好了,我自然让你见阿花。” 君羽像是恐惧一般,瑟瑟发抖说道:“是。” “是这么一回事,坊里来了一位公子,这位公子可谓是天人之姿,但他沐浴不喜女子服侍,索性丽娘我便想找个老实的男子,伺候这公子沐浴。一时半会这阁里也找不到合适的,正巧碰上了你,你倒是走了狗屎运,今日这事你要是办好了,阿花那丫头,我自然会将她放出来与你相见。”丽娘走到二楼一间房门前,转身对着身后君羽说道。 月上中天,四周的烟花爆竹不绝于耳,听着这番话,君羽陡然心底一个激灵,“让她伺候一个男子沐浴,这也太能扯了吧?” “丽娘,小的,小的办不了这事……”君羽想找个借口推脱,她讨好般的拉着丽娘的衣角:“小的笨手笨脚的,从来没有伺候过贵人沐浴,就怕把这事办砸了,反而得罪了那位公子,还请丽娘见谅。” 却不想丽娘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颇为不耐烦的将她推进了房间:“啰啰嗦嗦,你怕什么?今日除夕大伙都忙,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下人,若不是看你性子憨厚,哪里轮的上你?” “行了,你给我好好伺候着,你和阿花那档子事,我会成全你们的!”丽娘拖着君羽进了房间,特意给她清洁了双手,又将手中白色衣衫塞进君羽手里,这才对着屏风后的人影说道:“公子,丽娘擅作主张给您找个小厮,就让她伺候您沐浴吧。” 屏风后的风间离浸在水中,冷漠的嗓音在碧玉堂皇的房间里响起:“你让她滚出去,爷不需要人服侍!” 丽娘头上出了一股子冷汗,她越发觉得这个月白衣衫的公子性格阴晴不定,不过她只是给君羽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 “丫的,这个丽娘,就这么把她卖了?”君羽无语,但她颇为好奇的是,“怎么这个什么公子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君羽蜷缩着身子站在屏风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虾米。 她只觉的自己仿佛被一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仿佛被一头危险的妖兽紧紧盯住,那种冰冷而又极具压迫的感觉,几乎让君羽喘不过气来。 房内升腾的湿气渐渐凝在屏风上,勾勒出片片水雾,偏偏却又带着极致无比的****。 屏风后,风间离用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该死的下人还站在外面,微微有些不悦了:“这飘云坊的丽娘是要作死么?弄来这样一个人这是要干什么!” “你给我滚出去!”风间离那种冰冷阴霾的嗓音,惊得君羽抖了三抖。 “出去就出去,我还不想服侍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公子。”君羽垂眸,正要挪动步子。 “站住!先将你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你在滚!”谁知,森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君羽看着手心里的白色衣衫:“敢情他衣服在她手里,若是她就这么走出去,这位公子可不是就要没衣服穿,裸奔了么?” “让你傲娇!”君羽笑得贼兮兮:“如今你衣服在我手里,看你还怎么装大爷!” ------------ 第104章 浴室情潮 彼时,风间离与君羽两人并不知道,一道屏风隔两端,相思相念的人就在眼前。 “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衣服拿过来。”屏风后的浴房里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君羽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她玩味的转身,迈着小碎步,低着小头就依言上前。 刚绕过屏风,打开浴室的门,一股子热气就迎面扑了过来,升腾而起的水蒸气,白茫茫一片,令人几乎看不清楚,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君羽颦眉,正要将手中月白色的衣衫扔过去,却不想,里面那位公子再次开口:“脱了鞋子,将你身上那些脏兮兮的衣服也脱了,爷见不得一丝脏污。” 君羽心下一怔:“这家伙也是个洁癖?到和风间离有些像。” 她嗤笑:“公子,那您的衣服在我手里,是不是也该清洗一遍?否则被我碰过,那该有多脏?” 半响,浴室内寂静无声,里面的风间离似乎也在思考这个提议,他觉得这个提议甚是不错,很符合他的心意:“嗯……那将你手中拿着的衣衫,给爷放到浴池里洗一洗,然后再给爷送进来!” 果然,话音一落,君羽含笑就将手中衣衫扔到了水池里,搅和了一阵,直接就将湿哒哒,卷成一团的衣服拿了起来:“让你嫌弃这儿,嫌弃那儿,这回这团湿衣服,我看你还穿不穿!” 君羽的鞋子已经湿了大半,她索性脱下鞋子,光着脚就走了进去。 这间浴室极大,君羽根本没想到一扇屏风后竟然会有这样的乾坤。 浴室的中央是一个颇大的浴池,浴池的石墙上雕刻着姿势撩人的美女石像,这些女子多数衣衫半裸,魅惑可人。 一股股的热水正是从这些女子的石像里流出,从她们的身子里流出,渐渐蔓延至整个浴池。 看来这个飘云坊确实是个男人享受的安乐窝,估摸着这浴池当中的水应该是飘云坊花重金打造的温泉之水,难怪会如此旖旎,如此诱人。 浴室的四周,点了几盏昏暗的宫灯,灯火微弱,幽幽暗暗的散发着一股子****的气息。 君羽仔仔细细瞧了瞧那墙壁上的女子雕像,她们竟然都是一些妖艳女子,含羞带怯的捂着身下的隐私部位,极尽****的做着各种搔首弄姿的动作,让人从心底流露出一种灼热的****。 “这位公子看来也是个****的主儿。”君羽垂下眼眸,或许是因为这浴室温度太高,抑或是寒冬腊月温度太低,总之她脸颊发烫,不敢再直视这些女子雕像。 “还磨蹭什么呢?”森寒的嗓音缓缓从室内传来,似乎带着微微有些急切的鼻音。 君羽翻了个白眼:“你丫急死么?” 话落,她光着脚就走了过去。 越接近浴池,水蒸气越多,君羽越发感觉眼前朦胧,等到她完全到了浴池边沿地带,已经到了两眼一摸黑,根本啥也看不清楚的地步。 君羽小心翼翼的向前,轻轻试探着摸索,到处都是水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儿。 陡然,君羽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顿时就朝着浴池里栽了进去。 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一把拖住了君羽的腰,要将她提到浴池上。 却不想,君羽忽然感觉扣着她腰部的手一个不稳,两人同时跌落在浴池里。 哗啦…… 一阵呼啦啦的水声传来。 “我呸呸呸!”水雾朦胧当中,君羽愤怒的从浴池底扑腾了上来,喷出嘴里的水,她看着面前的人影,甚为气恼! 不过,君羽仍没忘记刻意变幻嗓音:“我说公子,你到底是想要救人,还是想要淹死人?” 君羽料想,这位公子必定会将她噎回来,狠狠训斥她一番,却不想冷冽的嗓音带着一丝愤恨,忽然哑声开口:“把你手里的衣服扔过来,你快给我滚到岸上去!” 雾气腾腾的浴室里,风间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他紧紧皱眉:“喝的酒水里竟然放了****!这飘云坊的老板真是该死!” “呵……”君羽不屑的挑眉,也不啰嗦,直接将水里皱成一团的衣服,扔到面前这个可恶的公子身边,就上了岸。 “公子您慢慢享受吧!小的遵从您的命令,这就滚了!”君羽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就要走出浴室。 却不想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男子重重的喘息声和炙热的闷哼声。 君羽不可置信的偏过头去,看着倚在浴池边沿上,缩成一团的那道人影,微微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身在水中的风间离忽然抬起眼,银色的凤眸里带着狂暴的目光,那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滚啊……”风间离大声喊道。 君羽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走是我的自由,我想留也是我的自由,他人别想干涉。 所以,君羽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走了过去,走到那位公子身边蹲了下来。 浴室中水蒸气本就多,白花花的水汽弥漫在浴房内,渐渐升腾起来。 即使离得这样近,君羽抬眼看去,也只能瞧见朦胧胧的水雾,尽管看不清这男子的面貌,但不可否认,男子的身材极好,纤腰窄臀,没有半寸脂肪。精壮优美的胸膛,结实纤长的腰肢,无一不散发着侵略性的****。 水流正沿着男子的胸膛渐渐下滑,一滴一滴缓缓没入男子身下。 “你到底怎么了?”君羽看着面前这香艳的一幕,顿时感觉喉咙有些发痒,她声音嘶哑般问道。 面前的男子忽然血气上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君羽听着耳边男子潮热的呼吸声,看着他死死绷紧的身子,看着他唇边嫣红的血迹。 她忽然转过头,又望了一眼旁边小桌上放置的酒杯,看着那杯中酒水已经被喝干,一滴也不剩,君羽深深吸了口气:“看样子你似乎中了****,难怪这飘云坊的生意如此之好,原来他们在酒水中掺了****,目的就是为了促进公子哥与坊里姑娘们的闺房乐事,让他们能够欢爱起来更加尽兴。” 却没想到,面前这位公子也喝了酒水,中了****。 此时,水中的风间离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被****燃烧着理智,目光开始渐渐涣散,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幕幕绮丽的画面。 ------------ 第105章 水底春色 有墙壁上女子光裸的身子,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达成君羽那三个条件,阅读金瓶梅,所看见的那一幕幕********之图。 风间离眼眸微眯,面色潮红,似乎已经熬不住了。 浴室内,灯光昏暗,君羽看着身旁浑身发烫的男子,摸着他的额头,几乎烫手。 “喂,你没事吧。” “羽儿。”男子却忽然一把抓住君羽的手,低声低喃道。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君羽根本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这位****公子,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君羽气恼,想要甩开他的手。 然而,男子呼吸紊乱,那本来因为媚药而粉红的脸,此时瞬间变白,嫣红的薄唇也多了一份青紫,他再一次吐了一口血。 君羽摸向他脉搏,男子忽然反手将脸贴向她的小手,虚弱般说道:“小骗子……” 随后,他竟然试图再一次将君羽拉进水里。 君羽迅速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公子,用不用我给你去叫个姑娘,你这么挺着也不是事儿。” 男子却依旧不肯同意的闭着眼,发丝散乱,咬牙切齿的死死摇着头,他脸色一时潮红,一时惨白。 “喂,我说……”君羽看了一眼他腰腹下面的变化,磨牙道:“你不想叫女人的话,你就赶紧自己解决!” “什么?”男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再拖下去,你迟早会死的。”君羽说着就扒拉开他的手,指了指他滚烫的灼热,冷冷说道:“这里没有女人,所以你只能自己解决,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那冷冽的嗓音似乎让风间离骤然清醒了一下,溢满了欲色的凤眸,瞬间由迷离转为冷漠,他一把推开面前这个下人,身子却是一个趔趄,他声嘶力竭般吼道:“你在瞎说什么?你给我滚开,你不要碰我!” 君羽悻悻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尖,“我才不会碰你,谁让你自己瞎喝酒的?这花楼就是****,这里面的东西,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就喝的?要我说你就是活该!” “我活该?那我就让你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活该!我让你走,你却不走,那就休怪我了!”风间离眼底闪过一丝深沉,他一把拉过面前之人,将她拉入水底,猛然低下头,就狠狠的吻住了君羽的唇。 “噗咚……” 君羽只觉得自己沉入了浴池的水底,她的小下巴被一双微凉却带着炙热的手捏住,然后,对方就按住了她的后脑,嘴唇啃上了她的唇。 水底闷热,君羽本就喘不过气来,她被迫打开的嘴里,一下子满是那人幽冷的气息。 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男子冰凉的呼吸轻柔的掠过她的脸部。 让人想起黑暗中滚烫的温泉里浸润着的冰凉泉水,一滴一滴落在温暖的肌肤上,在慢慢的顺着皮肤滑落,沾染了彼此身体的芳香。 君羽狠狠挣扎了一下,却不想,男子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直接抱着她的腰身,一把打开了她的双腿,一点也不客气的将她抵在了浴池边上。 “这样你是不是很舒服?”男子忽然低低笑道。 “我舒服?”君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头有一千头草泥马飞奔而过。被抱着臀部跨坐在一个男人的腰上,这种动作只会出现在一个场景之下,那就是欢爱之时,她怎么可能会舒服? 水中的风间离双臂像铁箍一样,将君羽紧紧圈在怀里,这一刻,怀里那个熟悉的身子,鼻尖里那份特殊的清香,让他终于知道了面前之人是谁。 不过,他注视着怀里脸颊红扑扑的人儿,将她湿润的发丝拨到脑后,倒是忍不住低笑了两声:“看样子,羽儿,还没有认出他是谁,既然想念的人儿,就在眼前,倒不如让他好好收点利息。” 说罢,他低头,深深吮上她柔软的唇,一路攻城略地,采摘她唇中最美的汁液,他的双腿更是紧紧的夹着她的腿,他用舌尖吮过她唇中每一存柔软,最后霸道的含着她的丁香小舌,挑逗嬉戏。 细微的喘息,稚嫩的低吟,如****的精灵,在水中蔓延开来,最原始的情潮在滚烫的浴池里,如澎湃的海水,浸润了两人的心底。 巨大的变故让君羽一瞬间脑子空白,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脚就向男人狠狠踢去,可是她忘了她还被男子抵在浴池边,根本无法动弹。 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抱着她顺势就倒进水里。 扑通…… 水花四溅,两人乌黑的墨发缠绕在一起,风间离被热水浸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君羽胸前的两团柔软,他似乎恶作剧般重重蹭了蹭君羽的两团小馒头,“还是有点小呢……” 他更甚紧紧扣住君羽的纤腰,手慢慢下滑,挑逗一般扯开了她的腰带。 “靠!”君羽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的挣扎起来,她忽然张嘴狠狠一口咬在面前之人的唇上,浓烈的血腥味一瞬间在两人口中蔓延。 即便被咬破了唇,男子由不气馁,他唇角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原来你喜欢这样刺激的法子,看来我的小羽儿真是一只不好驯服的野猫儿……” 这般想着,他反而没有退缩,更加直接的将腿上的灼热抵在君羽的双腿间。 “你……你这个无耻狂徒!”那种滚烫的感觉引得君羽的身子下意识一个激灵,她陡然一把摁住他的手,肘部猛然出击,一拳就击在男子胸前。 男子似乎根本没有料到君羽会在此时再一次突然反抗,被一拳打了个正着,君羽趁此时机,灵活一窜,就跳上了岸。 “我呸!”长久的气闷让君羽脸颊通红,她深深喘息着,陡然回头,竟瞧见男子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浮在水面上。 “这就晕过去了?”君羽冷冷勾起唇角,“真是活该,你自己受着吧!看在你如此弱不禁风的份上,老娘我就不陪你玩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衫,又看了一眼被扯开的裤腰带,赶忙将腰带系好。 然后忽然恶狠狠一把就将湿透的外衣扯了下来,就扔到了浴池中男子的脸上:“湿衣服呼你满脸,感觉自己萌萌哒!” 话落,君羽仅穿着湿淋淋的****就出了浴室。 “阿嚏!”她四处打量着想找件衣服穿,无奈,根本找不到,而且她还怕里面的男子忽然醒来,不好对付。 ------------ 第106章 阴谋四起 所以,君羽只能扯下窗户上的红色窗帘披在了身上。 “你这个大****,早晚有你好受的,让你动手动脚,我看你怎么不欲火焚身,烧死你呢?”君羽嘀嘀咕咕,鬼鬼祟祟披着红色窗帘就出了房门。 在君羽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水中的风间离忽然轻轻动了动指尖,一瞬间他唰的一下睁开双眸,将脸上盖着的衣衫轻轻拿下,就从浴池中上了岸。 他伸手擦干唇角的血迹,感受着唇齿间属于君羽的清香,忽然就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羽儿,你也真是够狠心的,就忍心这么把我丢在这儿么……” 炙热的叫嚣再一次席卷神经,风间离强行用内力压制住媚药,冷冷说道:“风八,你也总该看够了吧?解药到底有没有取来?” 浴室小窗旁嗖的一下伸出来一个脑袋,风八扔过来一瓶解药:“我说主子,我可什么都没看到,见您中了****,我立马就给您偷解药去了,您和君羽两人到底干了什么事,只有你们两人清楚。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和君羽滚床单。” 风间离倒出瓶中的解药,就吞咽了一粒,“滚床单?你哪里看见床了,这明明是水里?” 风八一怔,讪笑:“主子,我确实说错了,也确实用词不当,应该是您和君羽的水中****,你俩还没到滚床单那一步呢!” 这般说着,他俊美阴柔的脸一下子绽放出喜色:“对了,主子,那个丽娘如此奸猾狡诈,竟然想到给客人们下媚药?不过,我已经替您报仇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将解药偷回来的当口,也给丽娘下了****,也让她尝尝欲火焚身,干等着着急的滋味!” 闻言,风间离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栏杆:“也就是你能想到这么损的法子!” 他眯起眼,用一种十分凛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风八,那你有没有看到君羽到底去哪了?” 风八懒洋洋的隔着窗户轻笑:“主子,这可就有意思了,君羽裹着一张红色窗帘,跑去找极乐教教主了。”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风间离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幽冷的月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发丝间,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水润的光晕,愈发显得他身体线条精致恰当,让他看起来仿佛是谪仙降落人间一般。 风八捧着一袭月白云锦长袍走了过来,为风间离披上。 “我自己来。”风间离摆了摆手,示意风八,他可以自己打理。 随后,他便走到一旁,将腰带束好,幽幽冷冷的说道:“只怕君羽今夜会有危险……既如此,我也该去会一会这位极乐教教主了。” “你负责引开一楼那些蓝衣守卫。”风间离眼角微微一挑,目光深深说道。 风八有些不明所以:“主子您让我这么做,是何用意?” 风间离轻叹:“若君羽真的有危险,如此也好保住她性命,让她得以趁乱逃脱。” …… 此刻,君羽正努力放缓呼吸,她眼珠一转终于发现了二楼守卫最为森严的一间房。 那里一定就是极乐教教主所在的地方。 她裹紧身上红色窗帘,悄无声息,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闪进了黑暗里。 君羽隐在黑暗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悄悄转身靠近旁边的杂物房,看着那上门的锁,用银针一挑,就闪身进了房间。 关好门后,她立刻靠近墙壁,耳朵贴在墙壁上,试图看能不能听到隔壁说话的声音。 无奈极乐教教主所在的房间,里面的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小,仿佛是刻意压低一般。 君羽颦眉,她想了想,就打开这所杂物间的窗户,五指一扣,死死扣着光滑的木质窗檐,悬挂在了窗户上。 她慢慢放轻呼吸,就向隔壁屋的窗户靠了过去。 即便她手里有老院长吩咐送给极乐教的礼物,可是君羽并不傻,她直觉这个极乐教一定有问题,所以,她想先探听一下对方的底细,然后在行事。 此时,一楼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声响。 就在这一片叫嚷中,君羽看见房间里有一个年老长者打开了门,朝外面冷冷叱道:“吵吵什么?教主如今在这里,可由不得你们放肆!” 然后,就瞧见有一个蓝衣守卫急匆匆跑了过来,恭敬说道:“左护法,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自称风八的疯子,叫嚣着要和我们兄弟几个切磋,所以,这才动了手……” “不过就是个挑事的疯子,又不是什么高手,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么?让你的人好好看着,若是让外人混了进来,惊扰了教主,坏了大事,那你们也别想活了!”左护法直接了当打断他的话,蔑视一笑,随后就砰的一下甩上了门。 “是。”那名守卫立刻领命,让剩余的守卫不要再理会那个疯子,继续回到自己的位子站好。 君羽悬挂在窗户旁,悄悄观察房里的动静,听到这番话陡然心头一怔:“风八?莫非也是隐卫中的一员?” 她皱眉,“不过,这个风八到底搞什么鬼?” 很快,君羽就被房间里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此次,侯府派了众多隐卫也没有抓到老夫,他们就算搜遍全天下也不会想到我藏在了极乐教中!”房内有一道中年男子的嗓音传来。 窗外的君羽却心头一惊:“这个人的声音好耳熟,他会是谁?” 她悄悄扣着窗檐,向屋子里面探了探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眼居然就看见了一个老熟人——刘管家?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听他的语气,风间离正在到处抓他?莫非他就是侯府里的那个秘密主谋? 此刻,屋内的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安慰着刘管家:“您放心,如今您和我们教主合作,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你俩说的算?我们想办的事哪是他一个小小侯府就能阻止的?他风间离算什么东西!” ------------ 第107章 装逼遭雷劈 听他的语气,风间离似乎正在到处抓他?莫非刘管家就是侯府里的那个秘密主谋?就是他搞出了汴京城里的那些事儿? 此刻,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安慰着刘管家:“您放心,如今您和我们教主合作,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你俩说的算?我们想办的事哪是他一个小小侯府就能阻止的了?他风间离又算什么东西!” 而这时,一道幽冷妖媚根本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说刘管家,如今表面上我极乐教虽然帮着纳兰澈夺嫡,但实际上我俩才是真正的合作者,纳兰澈可是说了,我若是帮他夺得皇位,他许我大秦国师的职位!” “那你呢?你也说说,若我帮着你复国,你能给本教主什么好处?” 这道声音根本听不出喜怒哀乐,他只是淡漠的反问着刘管家。 君羽闻言,微微颦眉:“教主?莫非这个说话之人就是极乐教那个不男不女的教主?” 她凝神,开始仔细辨别说话之人的方位,悄悄探头往那个方向望去。 却看见房间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妖异男子,男生女相的美,带着邪气。 他肤色白的几乎透明,眼尾画着斜飞上挑的媚色,嘴角却染了好似血色一般的红色胭脂,他穿着一团玄色锦袍,衣服前后都用金红线绣满了妖异的莲花。 身旁的教徒们也跟他穿着相同色系的衣服,看来这身衣服是极乐教的教服。 片刻之后,这位教主又问出一道幽幽冷冷的话:“说呀?” 他尾音刻意拉长,但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异常的阴森,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鬼蜮里悄无声息伸出来的一只诡异苍白的手,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惧意。 刘管家似乎沉默了一会,才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教主您劳苦功高,但这事我们不是早都商量好了么?你假意投诚于纳兰澈,利用极乐教的思想控制皇帝,进而控制整个大秦朝的百姓,然后我们两人联手,灭了大秦,匡复西魏,到时这两个国家都在你我两人手里,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国师职位就可以相提并论的?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本教主自然心中有数,不过就是随口提上一提!”极乐教教主心中一动,沉吟道。 他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刘管家你也确实知晓我的心思,呵……如此甚好!” 那一瞬间君羽看着这个教主忽然想到一个词:“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人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东方不败,他简直就是不男不女的原型。 而此时,刘管家与极乐教教主相视一笑,心底却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良久,屋里的话题终于转到了这一次的传教大会上。 此前拉开房门训斥那些守卫的左护法神色冷静的说道:“咱们若是能借着这次的传教大会,将秦武城这群百姓加以收服,进一步掌控民心,让他们信奉我们的极乐教,心甘情愿为我们鞍前马后,替我们做事的话,那么,到时候就算有人想要阻止我们的计划,有这么多百姓扛着,也都不是事了。” “俗话说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这大秦所有的百姓还不都是尽在我们掌握?等时机一成熟咱们登高一呼,天下所有的百姓还不是一呼百应,声援我们?那么推翻大秦也就指日可待了!” 而极乐教教主却说道:“这一切的前提是纳兰帝那个老皇帝必须死,如今他日日服用我们研制的丹药,想达成这个条件不远了。对了,丹药已经快没了,就这两天吧,在抓一些药引子回来。” 左护法嘿嘿笑道:“教主且放心,明日我就去弄些药引回来,这些小事自然不用教主您亲自费心思,您就好好准备半月后的传教大会吧!” 君羽闻言,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股凉意蔓延:“药引子?为什么极乐教教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非常隐晦的提这个东西呢?莫非它是什么特殊之物么?” 房间里所有人都附和着左护法点头,都说道教主您是做大事之人,这等小事就交给我们去做吧! 而一直不出声的刘管家也终于挑眉,亲自为极乐教教主斟了一杯茶,笑道:“那现在我们就好好瞧着,等着这一场传教大会的召开吧……” 君羽冷哼:“原来刘管家是西魏人,而极乐教教主和刘管家原来有这么大的图谋!如今他们这是要开始使用阴谋诡计了么?” 她正扣着窗檐,想继续听清对方的计划,殊不知此时,窗外寒风瑟瑟,本就是冬日,君羽里面的****又因为刚才在浴池中与那个男人的纠缠而彻底湿透,即便她披着一方红色窗帘,却仍旧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冷风搜搜的灌了进去。 “阿阿阿……阿嚏!”君羽没有忍住,直接就打出了一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忽然心头一惊:“完了,要被发现了!” 君羽立刻想要借力跃起,找个躲避之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里已经陆陆续续传来众人的声音,站在一边的左护法沿着声音往窗外一看,就瞧见一道披着红色窗帘的身影一闪而过,他陡然惊叫了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他的尖叫声一瞬间惊动了一楼的所有守卫,“不好,有外人混进来了!” “快抓刺客!”那些守卫拿起兵器正准备冲上二楼,没想到消停了一会儿的风八再一次站了起来,直接就挡住了守卫们的去路:“兄弟们别着急走啊,再陪我玩一会儿,可好?” “去他娘的,你给老子们滚开!”守卫们抄起武器就开始与风八缠斗起来。 风八见状,邪邪一笑,拔腿就开始往飘云坊外面跑:“我说,你们这么嚣张,有能耐就来追我啊,就以你们这副窝囊样,我看你们这辈子也别想追不到我了,哎……罢了罢了,没有对手的感觉真是很不好呢……” 他挑衅的话语瞬间传到守卫耳中,一刹那,这些守卫脸色铁青,也不在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也忘了要去上楼抓刺客,紧跟着风八的脚步就追了出去:“兔崽子,莫装逼装逼遭雷劈,有能耐你别跑啊,快回来和老子们打上一场!” ------------ 第108章 我回来了 那些守卫匆匆追着风八就跑了出去。 风八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那些守卫,心底却在暗自嘟哝:“主子,我替你引开这些守卫,如今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你千万要抓住机会,让君羽死心塌地的爱上你,那样才不枉费我那些被你没收的春宫图啊……” 房间里,刘管家听到窗外君羽不经意发出的那道声音后,立马将披风后的兜帽带好,遮住面貌,只露出两个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对着主位上的极乐教教主压低声音说道: ------------ 第109章 蹭来蹭去 君羽面色一僵:“什,什么?你回来了?” 她吞了吞口水,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见鬼了,风间离真的回来了,这个抱着她的男人竟然真的是风间离!”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该死,你快把我放下来!”君羽蹬蹬脚,挥挥手,开始在风间离怀里动来动去。 而风间离却当即就抱紧君羽的腰,将她紧紧贴在胸口,他如玉的长指轻轻包裹住君羽的手,仿佛是石子投入水中一般,在君羽心底激起冬日里的涟漪。 两人双手交握,暖意一点一点渗入君羽身体,她早已湿透的****,似乎都因此染上了他心口的温暖。 “阿嚏!”君羽身子抖了抖,又接连打了无数个喷嚏。 风间离看着君羽冷的直哆嗦,不停在他怀里打喷嚏的小模样,他向来洁癖、见不得一丝脏污的身子,却丝毫没有嫌弃君羽的狼狈,他只是手臂微微收拢,用着自己的身子为君羽取暖。 那一刻,他唇畔勾起,笑容煞是好看,但不知为何看在君羽眼底,却仿佛让她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君羽开始为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后悔,她好端端为什么要说风间离是神出鬼没的,还大咧咧的在人家怀里打喷嚏? 这下倒好了,浑身汗毛都吓得倒竖了,君羽糯糯说道:“呃……我不是故意想要打喷嚏的,我****湿透了,这冬夜里寒风呼呼的往里灌,很冷……” 听到君羽这样说,风间离挑了挑眉,似乎饶有兴味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君羽揉了揉鼻尖:“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这样一直拉着我,我很不习惯!” 君羽努力想要把自己的爪子从他手里抽出来,但是无奈抽了半天,根本抽不出来,反而被风间离握的更紧了。 “既然你这么冷,还在爷怀里打了喷嚏,弄脏了我的衣衫,那你还好意思从我怀里下去么?”风间离伸手刮了刮君羽的鼻尖,语调幽幽:“而且周围可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你好意思继续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我蹭来蹭去?”君羽咬牙切齿,但她顾念到现在可是危急时刻,她可还被极乐教教徒追杀着呢,哪儿有闲情逸致跟风间离斗嘴? 所以,君羽瞬间就停止了乱动挣扎的身子,她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是我不该在你怀里打喷嚏,但你也不用这样紧紧握着我的手吧,给人家看见多不好?” 风间离似乎有些无奈:“爷已经说过了,旁边有无数双眼睛,他们早已经看见了,你还怕什么?” 君羽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俩已经被教徒们包围了,她刚才做了什么,那些极乐教教徒早都看见了! “嘿嘿,原来是这样,我忽然看见你出现有些激动,你看看我倒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君羽尴尬的笑着,眼神却在四下打量,想着怎样才能突破包围冲出飘云坊。 君羽微微抬头,凑到风间离耳边:“喂,你不跑路,走的这么慢,是不是早已经想到了逃出去的法子?” 风间离垂眸,将红唇凑到君羽耳边,呼吸悠悠长长:“没有。” 君羽全身一僵,整个人陷入一种挺尸状态:“那你还如此悠闲,抱着我走的这么慢,你这不是找死么?” “你真是坑死我了,要不是你突然接住我,我早都跑出去了!”君羽唉声叹气。 风间离却目光平静:“嗯,是,我要不接住你,估计你早已经摔成馅饼了。” 君羽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他的话噎死,她心中无比愤恨的说道:“我大肚能容,不跟你计较,反正你现在抱着我,要死也是咱俩一起死,有人上赶着给我做垫背,我一点也不亏!” 君羽这话说的是一字一顿,磨牙在磨牙。 “你大肚能容?你肚子大了么?谁搞的?”风间离冷哼一声:“快告诉爷,爷去阉了他!” 君羽暴怒:“你到底会不会听人话?” 风间离望着君羽被气得牙根直痒痒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将唇瓣贴近她的小耳朵,轻轻呵了一口气:“爷当然听得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小羽儿,你乖乖在我怀里待着,好好瞧着……” “你要干什么?”君羽正准备说话,却不想,风间离直接将她披在身上的红色窗帘向上一拉,轻轻盖住了君羽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能让这些邪教教徒看见你的脸,否则以后他们凭借你的相貌,四处追杀你可怎么办?” 君羽一听,立刻伸手将脸护住,心底无限感叹:“风间离果真想的特别周到。” 话音刚落,风间离抬眸就直视着那些挡路的教徒,冷冷说道:“让开!” 教徒们看着风间离和君羽两人亲亲我我,一顿交头接耳,仿佛根本没瞧见他们似的,仿佛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极乐教的教徒们开始心中满是邪火,他们邪笑着:“老子非但不让开,还就堵住你的去路了,你能怎么样?” 说罢,教徒们直接恶狠狠举起武器就横在风间离身前,发出讥讽的冷笑。 他们竟打算大开杀戒。 反正算上这个白衣男子,他们那边也才两个人,而我们可是有一大群教徒的。 但风间离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横在身前弑血的兵器,他只是面色平静的淡淡说道:“给我让开!” 这些教徒看着风间离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看他仿佛藐视他们的表情,顿时心火大盛,抬起手中武器就像风间离当头砍去。 “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去死吧!” 君羽心中一惊,正要挣扎着跳下风间离的怀抱,与他一同对敌。 但是下一刻,突然出现的那一幕,让君羽的脑袋一瞬间空白。 风间离忽然一抬手,竟然徒手捏住了那名袭击而来的教徒砍下的剑尖,他一手抱着君羽,一手捏着剑尖,神色幽幽:“我说让你们让开,你们没有听到么?” 与此同时,他手中用力一捏,啪的一声,他手中捏着的那把剑一瞬间裂成两半。 ------------ 第110章 拍进墙里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风间离忽然一把擒住那名教徒的手腕,看似轻飘飘一抬,提着他的身子就在空中抡起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风间离轻轻松松的一把将那名教徒向飘云坊的墙壁里扔去! 砰的一声,伴随着这名教徒鬼哭狼嚎的惨叫,他的身子瞬间被风间离拍进了墙里,整个身子都嵌进了飘云坊门口的墙壁里! 而墙壁除了窸窸窣窣掉落了一些灰尘以外,竟然没有半丝损坏,仿佛那个教徒原本就是成大字形模样,被镶嵌在墙壁里的。 一楼瞬间安静下来,几乎听不到一丝呼吸。 跟着一起冲上来的教徒们一下子定格,没有人再敢轻易上前,他们惊讶的看着被拍进墙壁里的那个人,嘴越长越大。 这……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拍进墙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根本不是内力雄厚就可以办到的,这个穿着月白衣衫的男子,身手到底是有多么恐怖啊? 而风间离面色淡然,他根本不理会旁人惊骇的目光,他只是抱着君羽静静站在那里,抬眼扫过众人:“我说,你们快点让开,不要挡着我的去路!” 他声音平静,眸光深邃,但众人被他这么一看,似乎莫名的心头一寒。 “该死,你这个贼人,竟然敢伤我极乐教的教徒!”楼梯上,一道愤怒的声音在沉寂之中陡然响起,左护法紧紧握着拳头,脸上迸发出森森的怒气。 话落,他执起武器就从背后偷袭向风间离。 锋利的剑光破空而来,左护法攻击的速度之快,几乎让人猝不及防,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动作,而被风间离抱在怀里的君羽,眼角一挑,忽然注意到一片剑光直接朝风间离背心掠了过来。 眼看着风间离根本没有留意到危机,只是定定垂眸望着君羽。 眼看着就要血溅三尺,横穿胸口。 “小心!”君羽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勾住风间离的脖子,借力转过身子,用她的后背迎上了偷袭过来的武器! 一瞬间,风间离似乎感觉到君羽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第一次这样主动,第一次这样流露出心底的真意。 他微微勾起唇角,揽着君羽身子的手再度拥紧。 然而,他正要抬手将君羽的被风吹乱的发丝理一理,抬眸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注意到呼啸而来的锐利兵器! 风间离心头一窒,看着君羽紧紧闭着眼,以后背迎向剑尖,忽然就这样轻轻笑出声来:“我说过,若谁敢伤你,我唯有倾覆这天下,不死不休!” 当锐利的剑锋马上便要插入君羽后背之时,风间离身子轻轻一转,那杀气肆虐的剑尖瞬间落空,堪堪擦过他的手臂。 风间离忽然抬手,仿佛轻巧的将那剑尖夹在手指间。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左护法,冷冷说道:“是你自己摔进墙里,还是让我把你拍进去!” 他说这话时,迎面而来的罡气鼓荡起他衣带翻飞,他看似平静,但那只紧紧抱着君羽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他庆幸他反应的及时,君羽并没有被一剑刺穿,他庆幸…… 风间离抱着她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怀里,君羽轻轻挣扎,却察觉到他微微有些失了镇定的表情,一时间停下动作。 君羽将手指插进他手指间,十指相扣,她淡淡一笑:“你再给我表演一次把人拍进墙里吧!那场景神奇的简直跟变魔术似的。” 风间离面色缓了下来,目光一动,他低头深深睨着君羽:“你想要看?” 君羽点头,点头,在点头,猛然朝四周就大声喊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此时,左护法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白衣男子能够接住他的剑。 随后,君羽那句见证奇迹的话传入左护法脑海,他露出嘲笑般的表情,眼底凶光毕露,他恶狠狠的一把就要将夹在风间离手指间的剑拔出来:“他妈的,你这个捣乱的臭小子,本护法不光要挡住你的去路,还要将你抱着的这个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玩意儿,剁碎了喂狗!” 这话刚说出口,他还不忘记挑衅一般朝被风间离抱着的君羽吐出一口唾液,仿佛这样就可以消了他心头之气一般。 “随地吐痰,有没有公德心!哦,对了对了,我忘了你们是邪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君羽恶心的勾住风间离的脖子,将身子挂在风间离的心口,终于躲开了那一口唾液。 左护法听到君羽这句明显指桑骂槐的话,双眸一瞪:“滚你娘的,你才不是正常人!” 闻言,风间离凤眸半眯,再一次狠狠用手指夹着那剑尖,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那剑再次裂成两半。 在左护法错愕不已的时候,风间离快速靠近左护法,如玉的手指捏住他的头发,陡然一个倒插,直接将左护法的头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地面的木质地板里! 收回手,风间离颇为嫌弃的擦了又擦,他垂下眼眸,淡淡看着****地面的左护法说道:“其实你不仅不是个正常人,准确的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噗嗤一声,怀里的君羽差点笑出声,她抽搐着嘴角:“风间离这个标准的噎死人不偿命的毒舌!” “我操!”而此时,那些教徒们惊悚的看着被倒栽葱****地面的左护法,看着风间离目光深深的,一点一点将左护法的头****地面。 左护法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倒着****了地面,他露在外面的身子还在不停的抖动。 一个直接拍进了墙壁,一个直接****了地面。 他们极乐教的两个重要人物被这个白衣男子如此残忍的对待,教徒们一瞬间怒气爆发出来:“这个男人的行为简直就是再向极乐教示威!” 他们红着眼,嘶吼着,拔出武器就朝风间离冲了上去,恨不得将他一口一口撕成碎片! 而风间离只是平静的抱着君羽,看着冲天的剑光迎面袭来,他仅仅冷冷笑了两声,就开始将速度和身手用到了极致。 ------------ 第111章 非礼勿视 风间离穿梭在一道道剑光中,即使他身上的衣衫被剑尖割破,划出一道一道的小口子,但他依旧不忘记紧紧护着怀里的君羽,将她隔绝在危险之外,让她没有一丝损伤。 时间似乎不过只是一瞬间,抑或确实已经过去了良久,反正等君羽回过神来之后,只看到风间离动作迅速的一个一个将那些个教徒全部拍进了墙里,倒插进了地面中! 愤怒的嘶吼声和凌乱的惨叫声,铺天盖地飘荡在飘云坊里,客人们望着被拍进墙壁里和被****地面中的极乐教教徒们,几乎根本无法想到这怪异的场景是面前这个白衣男子一人所为。 那些嵌在地底和墙壁里的教徒们,好似原本就是生长在那里,好似他们原本就是嵌在其中作为装饰物一般的存在。 这一夜,这个奇特的画面,是飘云坊里所有人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个月白衣衫的男子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眉眼中带着宠爱,仿佛呵护珍宝一般深深注视着他怀里的人儿,却在那些教徒们想要威胁他怀里人的生命之时,他抬起修长的手,冷冷的将那些人全部拍进墙里。 所有客人们一瞬间,只有这样一个感觉,这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或许只有对着他怀里的人,才会发自肺腑的真正笑出声来吧! 他一定爱惨了这个他抱着的人儿…… 飘云坊的那些姑娘们一瞬间心头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若有一个像这个白衣男子一般能够生死相护、为她们拼尽全力的人,她们哪怕死也都心甘情愿了吧…… 将最后一个人拍进墙里,风间离抬起那双好似古潭一般的眸,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冷淡,他垂下眸,将君羽的脸紧紧埋在他胸口,淡淡说道:“我说过不要挡我的路,既然你们都听不清楚我说的话,那就好好在里面反省吧!” 听到他这样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浑身一僵,随后竟然齐齐退到一旁,四处打量着看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挡住他的去路。 有人脸色难看,脚下一个哆嗦,直接踉跄着退了老远。 有人则庆幸的拍了胸脯,庆幸自己没有挡住这白衣男子的去路。 就在众人内心挣扎之时,风间离早已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向门口走去。 所有人心头一震,望着风间离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即使他面色平静,但所有人还是恐惧的不由自主的跟着后退。 空气中带着沉沉的紧张,所有人都是慢慢的后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去挡着风间离的步子,他们害怕一个不留意惹到他,也会跟那些极乐教教徒一样被这个男人一把拍进墙里! 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只怕一时触碰到风间离的底限,就会被他一把倒插进地面! 空气窒息而冷凝,所有人都紧张的不敢呼吸…… 那一刻,君羽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是愿意倾尽一切来守护你的,无论你此刻正危在旦夕,被所有人追杀,还是生死时刻,绝望之际,那个人一定会穿越汹涌的人群走向你,抱住你,然后,为你撑起那道碧海蓝天……” “或许风间离就是那个人吧!”这般想着,被抱在怀里的君羽似乎轻轻动了动。 一瞬间,风间离发冷的面色柔和起来,他低头看着捏着她前襟的君羽,淡淡一笑:“怎么了?” 君羽裹了裹身上衣衫,又接连打了无数个喷嚏,“我们快走吧!我里面的衣服可还湿着呢,而且极乐教教主那个像东方不败一样的人,只怕并不好对付。” “最主要的一点,今日是除夕之夜,我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个飘云坊里。”君羽不动声色的望着风间离微微一笑。 风间离目光一动,勾起唇:“我倒是忘了,今夜是除夕。” 他想了片刻,点点头:“好,我们这就走!” 外面的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月光恰好从门外照了进来,那一点幽幽的月光落在风间离的面容上,让人几乎分辨不出那种美丽到底是出自于月光,还是出自于他唇角那丝欣然的笑意。 忽然,风间离似乎想到什么,没有立即走出飘云坊,而是利落的,没有一丝迟疑的走到那些被拍进墙里的教徒面前,左右看了看。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忽然一把扯住那些教徒的衣衫,将他们扒了个精光。 随后,他又颇为嫌弃的,一脚将那些衣衫踢到了门外。 众人瞪大了眼,女子们却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嵌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裸体男子,她们怎么可能不尖叫呢? 而君羽却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脸皮相当厚的将脸贴在风间离的胸口:“非礼勿视,我可不想长针眼。” 做完这一切后,风间离才抱着君羽渐渐走出飘云坊。 凉风飒飒而过,飘云坊里的人注视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似乎看到有微风掠过那白衣男子的宽大袖袍,像一个微微展开的羽翼一般,神秘而又飘逸。 男子横抱着怀里的人,发丝被风轻轻吹拂到身后。 浅浅的月光落在男子面容上,勾勒起他极为精致的风华,那是一种颠倒众生的美,却带着极为刻骨的冰冷。 但当他触及到怀里之人的目光时,他眼角眉梢都会带上细微的笑意,像是荆棘花绽放在雪夜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目光追随着风间离和君羽的背影,飘云坊里的所有人正发着愣,陡然从门口飘来一句君羽和风间离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扒光那些教徒?” “将他们扒光了之后,他们就被办法在追我们了,你想想若是他们就这样裸奔着跑出去,是不是街上的所有人都会像看热闹一样将他们团团围住?那样,等他们从围观的人群中逃出来后,是不是我们早已经走远了,自然他们也就追不到了。” “你,你这招实在是太狠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已经听不清楚了。 但这一刻,飘云坊里所有人的额头上满满的都是黑线,他们表情开始呈现出一种龟裂的状态。 他们开始在心中幻想,若是这么一大群教徒,光着屁股在街上奔跑会是怎样一番壮观的场景。 良久,才有人默默说道:“这个白衣男子看着一本正经,风华无双,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样一个思想开放的人……” “这扒光了所有极乐教教徒的身子,只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追他,这法子,实在是太损了!”众人叹道。 ------------ 第112章 暗夜相拥1 二楼楼梯口,此时却有一道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嘶哑声轻轻响起:“你们这帮蠢货,被扒光了衣服,还有脸继续在墙里呆着么?快给本教主滚出来!” 极乐教教徒们在墙壁里动了动,他们瞬间一愣,身子不由自主的从墙壁里掉了出来,啪的一声齐齐趴在地面上。 穿着玄色教服的极乐教教主从房门中缓步走了出来,他眸光冷冽而又锐利:“还磨蹭什么?快穿上衣服,继续追啊!” 教徒们光着屁股,连滚带爬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着身子风一般冲上了二楼。 似乎只是片刻,他们就重新穿戴好了衣衫,一下子跪倒在教主面前,咬牙切齿说道:“教主饶命,我们现在就去追那两个贼人,必定将他们抓到,剁碎了喂狗吃!” 极乐教教主冷笑一声,嫣红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目露凶光道:“杀!” 教徒们齐齐拱手遵命:“是!” 话音一落,教徒们就红着血腥的眼追了出去! 身后,教主冷厉的目光幽幽闪动:“跑得了一次,真的以为你俩能跑得了第二次么?” 他转身,身上妖异的白莲带着诡谲的光亮,他推开门缓缓回了房间。 那边,风间离出了飘云坊后就抱着君羽快速进了一家客栈。 君羽****全都湿透了,还是先换洗一下,以防冬日里着凉。 两人刚刚进了客房没多久,风间离见风八还没有找来,便想亲自下楼去叫小二准备一些热水,用来给君羽沐浴。 却不想,风间离的指尖刚刚触到房门,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砸门声。 有客人恼怒的大喊:“去他娘的,你们夜里敲门这是要干什么?” 极乐教教徒毫不客气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我们教主有令,飘云坊此前有刺客潜入,如今逃了出来,为了抓到刺客,我们要将这附近所有的客栈全部搜查一遍,你们别在磨磨蹭蹭,快出来接受检查!” “刺客?他娘的,那么多客栈,你怎么就知道刺客藏在这里?老子和我家婆娘正玩的爽快,干的尽兴,你们这时候来搀和一档子算什么事儿?你们这些狗玩意不想活了么?” “就是,上别家搜去,大冷天的折腾什么? “老子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极乐教教徒是想看小娘子的裸体吧!这才编出个幌子说抓什么刺客!呸,真恶心!” 不少客人正跟自己娘子欢爱在兴头上,被这帮教徒一打扰,也就不顾后果的吵骂了起来。 但他们房里的娘子到是会看人脸色的主儿,也知道极乐教的大名,笑吟吟上前将这些客人拉到一旁,噙着娇笑哄慰着他们,希望他们可以让那些教徒进来搜查。 这些客人们虽然心里有怨气,但听着耳边自家娘子的娇颜软语,一想到若惹恼了极乐教可能有的那些后果,也便不情不愿的打开了房门。 所以,不消片刻,那些教徒也就搜查完他们的房间,开始往风间离和君羽藏身的房间搜去。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是我低估了极乐教!”风间离冷哼一声。 他忽然伸手一抓,将君羽拉进怀里,直接走到窗户旁,轻轻一弹将窗户打开,又将手指凝结成内力一瞬间将窗户的窗帘打落了下来。 从窗外一瞬间灌进了无数道冰冷的寒风,吹起红色拖地的窗帘,冷的君羽打了个哆嗦,但她借着窗外投递进来的月光,忽然发觉或许正是由于这窗帘是红色的缘故,这风这么一吹进来,带起屋内红色的窗帘和床上无数的轻纱四处飞舞,倒是正好将她和风间离藏在此处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些教徒一打开房门,就感觉到这房里没有人。 领头的教徒见此,对着手下的人命令道:“快搜搜,如果没人的话,我们就立刻去搜别的房间,教主的意思是今夜一定要抓到那两个贼人!” “遵命!”教徒们立刻走了进来,开始四处搜查起来。 桌子底下,柜子里,连檀木的床底也都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任何踪迹! 领头的教徒点点头:“继续去其他房里搜!” 说着便要领着教徒们前往下一个房间搜查,此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等等!” 教徒们一转身,竟然发现是极乐教右护法。他们立刻抱拳道:“右护法大人。” 右护法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蓄着络腮胡须,他对着教徒们颔了颔首,走到房间门口,目光怀疑的扫视了一圈房间:“这个房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属下已经一一探查过,并没有发现人影,看来这房间里并没有藏人。” 右护法眯了眯眼,沉吟说道:“那两个贼人身手不错,不可轻率视之。左护法被倒插进地面,刚刚教主派人将他拔了出来,没想到左护法早已没了呼吸,那些被****地面的教徒们也都没气了……” “什么?左护法被活活****地面闷死了?”面前这些教徒们心下一惊,他们开始庆幸,庆幸他们没有被那个白衣男子****地面,只是被拍进墙里,并不足以致命。 右护法见周围这些教徒惊恐的目光,面色一冷:“行了,现在还是抓到那两个贼人才好跟教主复命!来,你们把蜡烛点上,这个房间在仔细搜查一遍!” 教徒们从恐惧惊骇中回过神来,立马恭敬的掏出火折子将门前的烛台点亮。 整个房间一瞬间明亮起来,房间里的一切布置清晰的映在众人眼底。 右护法却是走到了桌前,伸手轻轻摸了一把桌面,又摸了摸椅面:“这椅子上没有一点灰尘,看来确实有人曾经坐在这里。但她听到你们的搜查声,直接就跑了!” 右护法目光深沉的看了看四周,陡然就朝着窗户走了过去。 君羽听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瞬间觉得呼吸一沉,她心底砰砰直跳,就要起身杀出去! 但抱着她的风间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沉静的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他只是将唇凑到君羽耳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嘘……别动!” ------------ 第113章 暗夜相拥2 若不是君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如铁箍一般的长臂将她揽在怀里,那么,她可能都会以为风间离根本不存在! 因为他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但君羽还是心头一跳,万一这个右护法真的发现了他俩的踪迹怎么办? 不过,听着风间离这句安慰的话,君羽倒是莫名其妙的安心下来,她躁动的身子,准备起身的动作,一瞬间停了下来。 右护法一步一步靠近窗棂,忽然顿下步子,看着打开的窗子说道:“你们看,这窗户竟然开着,说明我猜测的不错,那两个贼人必然曾经在这房间里待过,然后听到你们砸门的声音,一下子就从窗户跑出去了!” “右护法圣明!”教徒们齐齐佩服。 躲在窗帘后的君羽这才松了口气,暗自感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风间离一般敏锐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今日她俩藏在这里,倒是真真的印证了这句话。没有人会想到她和风间离并没有跑,仍旧躲在这间屋子里。” 沉默了片刻,右护法才厉声说道:“所有人多留个心眼,特别留意一下穿白衣的男子!” “是!”教徒们恭敬的领命。 就在君羽以为他们要离开继续搜查其他房间的时候,那右护法忽然停住脚步,轻轻坐在了桌边,低声说道:“如今左护法死了,你们也该知道以后除了教主之外该听谁的命令了吧? 那些教徒一瞬间将头压的极低,谨慎一般齐齐回道:“自然听右护法您的。” 君羽被冷风吹得一身鸡皮疙瘩,她恼怒的默默嘀咕:“这些个人脑子有问题么?没事闲的为啥要在这间屋子里谈事,也不怕被人偷听?” 她本来身上就湿着,如今吹着冬日里的寒风更是冷的要命。 在她又打了个哆嗦之时,她忽然发觉抱着她的风间离似乎微微动了动,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跨坐在他的腿上,用自己的后背抵住了窗口,替她挡住了烈烈寒风。 但这么一变换动作,君羽就发觉不对劲了,她的胸口紧紧贴在风间离的身上,两腿更是紧紧夹在他腰间! 而且他更是强行将她的小脑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这个登徒子!这么危险的时候也想着占她的便宜!”君羽唇边扬起恶劣的笑容,想起此时场景就算她怎么磋磨风间离,只怕他也是不敢出声的。 所以,君羽理所当然的抬脚,恶狠狠的踩在风间离的脚上! 可某人愣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变化,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好似君羽踩得根本不是他,他竟然一动也没动,一哼也没哼。 但风间离的手指却是轻轻的动了,他的指尖缓缓流连到君羽光滑细腻的背后,在她背上轻轻写道:“这样跨在我身上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君羽感受着他指尖勾勒在她背后的触感,歪着头,细细辨认出那几个字后,却是心头腾地一跳:“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在浴池里,她被那个****公子拨开双腿儿,将她抵在浴池边上之时,那个男人说的话么?风间离怎么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这种感觉怎么该死的一模一样?” 君羽皱眉,抬头瞪了一眼风间离:“莫非浴池里那个男人真的是他?” 君羽这回是真的怒了:“敢情丫的早已经****过她,还将她拽到了水底?更加恶劣的是,她还摸了他的那个地方!” 君羽勾起小脚就在风间离的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说,那个浴池里的无耻王八蛋男人到底是不是你?” 半响,风间离没有任何动作,君羽抬眸就看到夜色下他的身影隐在黑暗里,他那张精致的脸庞见到君羽这般气鼓鼓的小模样,似乎勾起了一丝潋滟的弧度。 随后,他就将手指慢悠悠顺着她的脊背勾勒,似乎是隐隐约约写了两个字:“你猜?” 这般指尖的抚摸,带起君羽全身皮肤一阵酥麻,让她一瞬间身子一僵,片刻之后,却是勃然大怒:“什么叫让我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什么要弄的这般神神密密?风间离这个人绝对是个有病的,这个腹黑大****根本就是在耍她玩!” 即使他并没有明确承认,可是君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怕浴池里的那个男人真的就是面前这个大尾巴狼——风间离! 君羽极度凌乱了! 虽然她非常愤怒,极度愤怒,异常愤怒,但她并没有忘记不远处可还站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极乐教教徒,所以君羽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只是恶狠狠、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风间离,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 看着君羽好似一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儿,风间离似乎心情甚好,在她背后写道:“不错,爷是有病,而且患了很严重的病,你有药么?” 君羽差点被他噎死,忍不住又踹了他两脚,那意思好似在说:“我没有药,你治不好了,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嘘……你现在这个状态可真是像个小泼妇一样,你是打算弄出动静让旁边的那些教徒们知道我们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这里么?还是你打算让他们发现我俩现在这个姿势?”纷飞的窗帘后,黑暗里,风间离贴在君羽耳边柔软的唇带着微微的芝兰香,他手指仍旧在她的背后,轻轻柔柔,一点一点的勾勒。 君羽原本暴怒的情绪,在感觉到他写的这几个字后,却是瞬间压了下来,她意识到如今的处境,还有现在她跨坐在风间离腿上这个无比****的姿势,无奈,只好强忍着怒气,咬牙,忽然君羽似乎想到什么法子,竟是一把勾上风间离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我才不是泼妇!” 风间离却是根本不在乎君羽怒气之下咬的这一口,不过,他看着君羽勾着他的脖子,她的身子紧紧贴在他微凉的胸膛上,眸光却是微微一暗,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就紧紧扣住了君羽的腰肢,两人的身子在这一刻,竟然没有一丝缝隙。 ------------ 第114章 暗夜相拥3 “别这样抱着我,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的!”君羽悄悄捶了捶他的胸膛。 风间离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只是长指继续在君羽的背后慢悠悠的写道:“你不是冷么?这样有没有好点?” 君羽闭了闭眼,陡然松开了咬在风间离肩头的牙齿,在他胸前也学着他的那副样子,用手指轻轻写道:“我根本不冷,而且我不但不冷,相反还很爽!” 原本她已经快冷的掉牙了,可是风间离这胸膛紧紧贴在她胸口,让她一瞬间身子绷紧,心跳加快,冰火两重天,一边身子冷着,一边内心炙热,可不是爽到极点了! “爽?”风间离垂眸,狐疑的看着她。 “下一次,让你全身湿透站在寒冷的窗口,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君羽咬牙切齿的话,让风间离一瞬间环着她腰肢的手,扣得更紧了。 君羽脑海中忽然警铃大作,想要扒拉下他的手。 但风间离似乎早有防备,非常巧妙的夹住了她的手臂,让君羽的手臂根本无法动弹。 黑暗中,他的手慢慢的顺着君羽的脊背游走,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君羽对着风间离递了个危险的眼神:“你要干什么?” 风间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知道你嘴硬,其实你很冷,我这是在替你取暖。” 君羽难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她瞪着他:“人可以无耻,可以下流,但是不能没有底限!” 风间离目光微微一眯,挑了一下眉,恶作剧一般在她背后写道:“什么叫没有底限?难道我护着我的女人就叫没有底限了?” 君羽心中恶狠狠的骂道:“去你大爷的,谁他娘的是你的女人!让你猖狂,早晚有一天看我不踩扁你!” 这般一想,君羽怒上心头,几乎已经忘了危险就在眼前,她身子开始挣扎起来,她想要脱离风间离这个让人窒息的怀抱。 美目中似乎都晕上了一层迷离,君羽别开脸一边试图努力的从他怀里逃离,抵抗着风间离的禁锢,一边悄悄听着外面左护法和教徒们的对话。 君羽一眯眼,忽然抬脚再次毫不犹豫用着寸劲,踢向风间离的腿骨。 风间离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手腕一动,一手按住了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慌乱中竟然一下按在了君羽的胸口! 君羽一瞬间感觉胸口一凉,她低头,一下子就看到风间离的手准确无误的摸在了她胸口渐渐丰满的两团小馒头上! 君羽脸色涨的通红,谁知道,风间离感受着那软软柔柔的两团,鬼使神差竟然用手捧住她的两团小馒头,轻轻的戳了戳,捏了捏! “放开我,别乱摸!”君羽差一点叫出声来,却不想就在她要发出声音的当口,风间离松开那只按着她脚踝的手,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风间离轻笑,宠溺而又温存,他慢悠悠在君羽胸前用指尖勾勒,写道:“也不是第一次摸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君羽挣扎了两下,听着他这样说忽然心头一惊:“什么?不是第一次摸了?莫非那一夜丛林夜雨,她胸口受伤昏过去之时,迷迷糊糊似乎感觉到有人无意中碰了她的小馒头,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而且那个罪魁魔爪就是面前这个男人风间离!真是该死!怪不得他早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君羽心头的怒火一下子汹涌成海,无奈,她嘴被堵住,无法开口,而且顾及到此时外面的危机,君羽也不能发作,她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风间离,浑身僵硬:“你给我松手!” 风间离看着君羽眼底的怒意,却是轻轻松开了抵在君羽胸前的手,也放开了堵住她嘴的手指,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冰凉的呼吸轻柔的掠过君羽的耳边,轻声道:“那一次的事,我并非故意为之,因为你失血过多,所以我才想替你包扎伤口,不经意解开了你的束胸,才发现了你的女子身份,你若因此怪我,那我只好将胸膛献出来,让你在摸回来。” 听着他低沉的语气,看着他明显淡漠的神色,望着他明显变冷的气息,君羽忽然心头一怔,半响失笑:“她这是在矫情什么?本就在危机之时,风间离一次又一次不顾性命的护着她,在说他本就不是故意为之,只是为了救她而已。” 这般想着,君羽还是有些磨牙:“就算这样那也好歹得公平点吧,风间离摸了她两次,她可一次都没有摸到,岂不是亏了!” “在摸回来?这法子倒是不错!” 所以,君羽恶趣味的十指扣住风间离的肩头,指尖划过他微凉的胸口,渐渐下滑,探进风间离的衣衫内,也在他胸口戳了戳。 戳了又戳。 戳了又又戳…… 半响,君羽仍旧在戳。 一瞬间,风间离身子一僵,将下颚抵在君羽头顶,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似乎都因为她的触碰而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你……还没摸够?” 君羽正无比专注的研究着风间离的身子构造,因此也就下意识回道:“嗯,别说,手感还真不错,自从看过你的出浴图后,我就在想,要是有机会摸上一把不知道会是怎样销魂的滋味,没想到这感觉倒是一点也不赖,而且还相当的好!” “销魂?那以后我们交换可好,我的身子任你摸,你的身子也任我采摘?”风间离用着哄慰一般的语气,引诱着君羽。 而君羽却一瞬间回过神来,在他胸前狠狠一戳:“你想的倒美!你给我摸是因为你欠了我的,别想讨价还价!” 风间离有些哭笑不得,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想起现在的处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陡然一把扣住君羽的腰肢,让她紧紧跨坐在他两腿间,两人私密处紧紧相贴,他似乎轻轻一笑:“他的小羽儿,永远是那个不会吃亏的人,谁也别想在她这不付出一丁点东西就得到好处,这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早已摸准了她的性子,他早已经知道君羽不会因为他不经意摸了他的小馒头,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而怪他。” ------------ 第115章 暗夜相拥4 但他仍是故意用着冰冷的语气讲出刚才那一番话。 其实,他只是想让君羽亲口承认,她并不怪他。 果不其然,君羽真的承认了。 只怕从此刻起便注定了平日里精明的君羽会一点一点将风间离放进心底,一点一点栽到他手里! 见君羽暴怒的情绪似乎已经烟消云散,风间离隐忍的火热也终于渐渐舒缓,他唇角一瞬间又带起细微的弧度。 不过,此时的君羽忽然感觉想起她跨坐在风间离身上这个既奇异又****的姿势,却是盯着风间离看了半响,那意思仿佛是在质疑:“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作,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我记得以前你可不会这些,也没现在这么无耻。” 风间离却是捏住她的脸颊,定定注视着她的眸子:“你忘了你给我写的那三个条件了么?这第二条便是多阅读金瓶梅,我可是从风八那里没收的小册子,研究了半年有余。” “研究了半年?”君羽抽了抽嘴角,“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算得上床榻方面的大师级人物了?” 风间离抬起她的小手,指尖轻轻在她手心勾勒:“不知道,或许是吧,但只要你喜欢就好。” 君羽想风间离真是个傻子,只是为了她的喜欢,他就愿意去看那些他原本非常鄙视的东西,这样的人真是该死的可恶,却又让人该死的温暖。 “好吧。”君羽点点头,“有时间在让你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高手罢,即使你研究了半年,但对于看过岛国动作片的人来说,只怕那些只是小菜一碟!” 她忽然轻轻发出一声低笑。 此时,右护法和那些教徒们的谈话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右护法刚刚开口,说道:“你们记住今夜我说过的话,先出去吧,继续搜查!” 忽然空气里传来异样的震动,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右护法瞬间警惕起来,从高座位上站了起来。 难道一直有人在偷听? 窗帘后,暗影里的风间离忽然一把捏住君羽的脸颊,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唇! “呜……你要干什么?”君羽陡然伸手一把揪住风间离垂在身后的发丝,她眼底带着怒意。 “别出声,要被他们发现了。”风间离眼底掠过一丝精致的笑容,他用唇堵住君羽的嘴,舌尖轻轻一探,就勾住了君羽的小舌。 君羽双手被风间离反剪在身后,后脑勺被他强行扣住,听他这般说,君羽倒真是不敢动了,也忘了推开风间离,任由他温软的小舌在她的口中搅动。 良久,搅动的她舌根都发麻了,风间离却还是不放开,仍在恣意品尝着君羽口中的香甜滋味。 但君羽显然没有留意到,风间离嘴角那丝得逞的笑意。 “谁?鬼鬼祟祟,偷鸡摸狗有什么能耐,有能耐你出来啊?”教徒们大声喊道。 右护法见此立马身形暴起,将屋内屋外看了个遍,四处观察了一番,却发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柜台上小二打算盘传来的劈啪声。 右护法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后,确认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根本没有外人靠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人偷听。” 不过,右护法仍是微微颦眉,“真的没有人吗?难道是他听错了?” 在刚才的那一刻,他的直接告诉他附近一定有人,怎么现在没了? 他眯起眼暗暗思虑了半响,随后狐疑般说道:“或许是本护法听错了。” 极乐教的教徒们弯了弯腰,谄媚一笑:“右护法您平日里素来警惕,自然没有错,这不?今夜以您的警惕之心,您才躲过了那白衣男子的恐怖杀招,所以死的只会是左护法,而不是您,您说小的所说可对?” 右护法微微颔首:“确是如此,是我多心了,那你们继续将这周围的客栈全部搜一遍,我还有事需要与教主商讨,毕竟半月后便是传教大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呢!” 教徒们恭敬的抱拳:“属下遵命!” 随后,右护法和一群极乐教教徒们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转身的一瞬间,右护法的目光仍是有些怀疑的落在房间里,他总觉得他似乎漏了什么,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搜查。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今夜这白衣男子和那个披着红色窗帘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飘云坊呢? “右护法?”教徒们疑惑的看着停下步子,紧紧皱眉的右护法。 右护法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没事,行了,我们这就走吧!” 雕花木门一瞬间被某个教徒重重一把关上,发出清脆的一声震响。 房间里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任何声音,但空气里那淡淡的芝兰香似乎渐渐浓郁起来,有低低的呼吸声从窗帘后传来。 良久,黑暗里似乎有人轻轻动了动。 飞舞的窗帘被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拉开,从窗边慢悠悠走出一道月白色的影子,他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纤瘦的人影。 风间离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君羽,只见她刚刚放下擦拭着嘴角的手指,深深吸了口气:“差一点就被发现,吓死我了!幸好没有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不过……”君羽忽然撇撇嘴,一拳打在风间离胸口:“你不是正人君子么?怎么能趁人之危?随随便便用唇堵住别人的嘴?” 风间离轻蔑的冷哼了一声:“正人君子,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么?” “再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救你么?”风间离眸光深深,看着仍有些发冷缩在她怀里的君羽。 却是一把将她放在大床上,将厚厚的被子为她裹上,很自然的手腕一翻,就将手掌抵在君羽后心,将自己的内力输进她的经脉,为她祛除寒意。 君羽感受着从后心处传来的热度,也不在纠结于刚才那件事,谁让人家帮了自己呢? 风间离手心的温暖让她舒服的叹喂一声,她下意识往他手心蹭了蹭,很快她湿透的衣衫就被他完全烘干。 君羽有些疑惑的微微偏过头去,落入眼里的是风间离那张精致无暇的容颜,一丝发掠过他无双的面容落在他的肩头,他似乎有些微微皱眉。 ------------ 第116章 除夕相伴1 君羽不自觉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忽然淡淡问道:“你的身子真的完全好了?” 风间离似乎非常满意君羽此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神色,他坐在床边,慵懒道:“完全好了。” 思索了片刻,君羽有些狐疑:“是怎么好的?而且不仅身子好了,身手还变得如此之高?” 君羽等啊等,但过了好一会儿,风间离都没有说话,君羽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若是风间离不想说他自然会拒绝,现在风间离并没有拒绝,可见他还是会说的。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流逝的非常缓慢,自那些教徒们走后,君羽和风间离已经打定主意不点蜡烛,如此也好掩藏住她们的踪迹。 君羽很明显的感觉到,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风间离似乎身子一僵。 难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真的很痛苦? 等到君羽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风间离幽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其实我从小就跟随了尘神医习武练功,只不过由于体弱,加之身中寒毒,所以身手一直无法施展出来。这一回不过是被扎了几针,将身子里的寒毒都放出来,身体自然也就好了,身手自然也就恢复了。” 君羽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神经,陡然听得风间离说话,却是瞬间一怔:“只是被扎了几针?这么轻松?” 若是这么轻松的话,他也不可能十多年都没有治愈,虽然没有千年灵珠是一方面,但君羽直觉一切没有风间离说的这般简单。 黑暗中,即使君羽躺在床上,窝在被里,风间离就坐在床边,即使两人近在咫尺,君羽发觉她仍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风间离似乎顿了顿,轻轻抿起唇,忽然握住君羽的手指细细把玩起来,他幽幽说道:“嗯,过程真的很简单,很轻松。” 君羽又问:“真的?” 风间离揉搓着君羽的小手,忽然低低说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不知为何,君羽总觉得风间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一种幽冷,似乎又带着一丝痛苦之色,像是一个陷阱引诱着君羽去探寻。 “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风间离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柔而幽凉。 让君羽莫名其妙脊背泛起一股森冷的战栗,她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狠狠点了点头:“嗯,很想知道。” 风间离这家伙用这种引诱人的语气,简直让人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没有办法抑制住好奇的念头,想要一探究竟。 但君羽这么一说,风间离忽然就轻轻用着指尖慢悠悠的在她手心画着圈:“嗯,君羽你知道么,想要知道秘密,可是需要付出代价来交换的,你若真的想知道,那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君羽挑眉,冷哼了一声。 “主动抱住我。”风间离低低说道。 “抱住他,有没有搞错?”君羽吼道:“滚他娘的,你爱说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风间离明显被君羽的话惹恼了,竟然一把翻过君羽的身子,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真的不想知道了?” 君羽身子一僵,她从来没有想到会被人这么轻佻的打在屁股上,她只觉的血气上涌,转过身子就踹了他两脚,一字一顿说道:“打死也不想知道!” 但明显风间离知道君羽心底的好奇,知道君羽不过是嘴硬而已,风间离单手一撑斜斜侧躺在床榻上,将君羽披在身上有些松散的被子裹紧,随后风间离随手一拉,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按倒在他身旁。 看着君羽没有反抗,老实的躺在他身边,风间离这才慢悠悠说道:“其实很简单。我能够痊愈用的方法,不过就是金针渡穴的法子。” “金针渡穴,那要怎么施针?”君羽在自己都没留意的当口,往风间离身边靠了靠。 风间离忽然抬起眼,静静望着君羽:“就是三百六十五根金针刺在周身三百六十五个大穴之上,进行放血,进而放出身子里的寒毒。” “那要放多少血,才能将寒毒全部放出来?”君羽仔细端详着风间离的面容,忽然想着她这句话是不是问错了。 风间离沉默了一会,目光忽然落在窗外,半响,他轻轻闭上了眼,仿佛将世间一切看在眼底:“一直放,直到将我身子里带着寒毒的血全部放出来,直到我身子里的血再也没有了寒毒。” 脸颊上冰冷的气息像羽毛一般在君羽耳旁带起微痒的触感,君羽听着风间离这般轻松的话似乎心间一颤:“一直放,放到没有寒毒?那岂不是要将血全部放干?” 风间离缓缓睁开眸,那双银色的凤眸没有一丝光亮,在黑暗之中仿佛带着无边无际的深沉:“哪有那么夸张?没有全放干,还剩了一点点。” “还剩一点点?这跟放干也没有区别了。”君羽看着他的神色,眼底掠过一丝恍然:“只怕那种痛苦,是风间离这辈子再也不愿提及的痛苦。” 就在君羽以为风间离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风间离却一手撑着脸颊,一只手温柔的穿过君羽的头发,开始扯着她的头发玩儿:“将身子里的血一点一点放出来,那种滋味特别奇妙,你想昏过去都不行,都会被生生疼醒。你只能眼睁睁慢慢感受身子里的血一点一点流失。君羽你一定在想若是被放干了血,那人还能活么?呵呵……当然能活,我这不就活下来了么?” 君羽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一时嗓子有些哽咽的疼。 “那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君羽轻轻问道。 “若我说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我才撑下来的,你信么?”不过,这话风间离却是没有说出口的。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君羽的头发,声音悠远而轻柔:“被放了那么多的血,能活下来,是因为师傅给我重新换了血,我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才醒,那段时间,西北所有的人一度以为我就会这样悄无声息的窝囊的死去,却没想到我活下来了,真真正正活下来了,脱胎换骨,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病弱的离世子了!” 君羽看着他,狠狠皱眉:“昏迷了三个月?” “是啊?那三个月,我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只剩一口气掉着,身上被金针扎的千疮百孔,没有一块儿好肉。”风间离的声音飘渺而悠长,好似冬夜里的飞雪飘落在寂寂的深夜里,带着令人心疼的酸楚:“不过,最后,我还是熬了过去,在三个月前醒了过来,正好碰上了那一场西北戎狄的战事,然后,如今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你身边。 ------------ 第117章 除夕相伴2 是啊,如今你可是立了战功的堂堂离世子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中寒毒?”半响,君羽似乎想起了一个颇为关键性的问题,道:“听说侯爷夫人是生你之时因难产而去世的?那你身子里的寒毒又是从何而来?” 风间离眼底闪过淡淡的冷芒,听着到这话却是半响都没有回答。 良久,在君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风间离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的夜空,纤长的睫毛随着微风轻轻的掠起,似乎带着痛苦而又迷离的神色:“娘亲她根本就不是难产而死。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娘亲怀着我时被歹人下了毒,父亲当时奉皇命带兵出征,正拼命往家赶,就在父亲推开侯府大门的那一刻,他看见娘亲倒在床榻上,整个床榻都已经被血迹染红,但本已危在旦夕的娘亲却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匕首划穿了她自己的肚子,剖腹取子,剖腹取子你懂么?” 随后,风间离顿了顿,似乎深深吸了口气,道:“剖腹取子就是用匕首硬生生割破肚子,眼睁睁看着肚子被自己一点一点剖开,露出里面的器官,然后鲜血成河一般的向外流。娘亲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我从肚子里取了出来,我就是这样被生了出来。而娘亲却倒在血泊中,肚子被她自己生生刺穿,被剖成两半,被剖成两半啊!她其实只是为了让我活命,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就不惜承受那非人的痛苦……” 风间离身子似乎都随着这些话的慢慢展开,而颤抖起来。 “咣当!”窗户似乎被冬日里的风,陡然一吹,发出一阵极大的声响。 而君羽没有去看那半开半合的窗户,只是睁大了眸子怔怔的看着风间离。 许久,君羽忽然伸手一把将风间离揽到她怀里,将他的脸紧紧贴在她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道:“都过去了,总算过去了,你的娘亲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儿,只是没想到她拼死剖腹将你取出,你还是受到了她身子里毒药的影响,这么多年也被寒毒所困,身体羸弱,不过总算好了,总算是好了,现在你身子好了,以后不就可以想磋磨谁就磋磨谁了么?” 君羽轻轻叹了口气:“可会是谁那般恶毒,给你娘亲下了毒?” “是刘管家,是他!那一年父亲刚刚出征,刘管家也刚到侯府没多久,娘亲就发现了他偷偷摸摸暗中与人私会,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事,所以娘亲特地写下一封信准备将此事传书给父亲,将此事告知于他。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刘管家给娘亲下了毒,让娘亲生生死在侯府!他更加可恨的是用伪善的表面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风间离将脸深深埋在君羽的脖颈里,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让人心酸的疼。 良久,风间离似乎觉得眼眶一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他静静说道:“本来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我也一度认为娘亲是因为生我而难产不得不剖腹取子,但没想到天网恢恢,就在前一阵,就在隐卫查出刘管家是那个秘密主谋的当口,在刘管家房里搜出了证据,搜出了娘亲写的那一封信!” 风间离在君羽怀里半响未动,只是那纤长的睫毛似乎轻轻颤了又颤:“当我在西北琅琊城打开那封信的时候,我只知道一件事,这一生我要抓到刘管家,抓到他!” 除夕之夜,此刻,冷冽的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月色在夜空下带起清冷的色彩,将风间离的面容照的忽明忽暗。 风间离的嗓音本就极为低沉,这般黯然神伤,好似凉风一般拂过人的心底深处。 君羽愣愣的望着他,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很疼,很疼,为面前的他心疼。 这个男人啊,总是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让她心酸的想要流泪。 君羽忽然下意识抓住风间离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让他紧紧皱了眉,在风间离抬眸望向她的那一刻,君羽在那一片深邃的眸中清晰的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冷漠,仿佛天地万物都不会让他变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只有淡淡的冷漠和孤寂…… 只有疼……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君羽紧紧抱着风间离,听着耳边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心尖仿佛有什么流淌而过,带着淡淡的酸楚,异样的情愫快的几乎让她抓不住,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良久,良久,时间似乎已经过了良久,风间离忽然轻轻挑眉说道:“你还真信了?我编的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很感人?是不是真的很让人心疼?” 君羽垂眸,深深吸了口气,却是不咸不淡的瞧着他:“你就是没个正经?这事也能拿来开玩笑?” 风间离将脑袋顺势倚在君羽颈边,他目光幽幽:“倒是没想到君羽会爱听这种故事,看来你心底并非似你表面这般洒脱,其实你还是个小女人……” 听他这样明显带着戏谑的语气,君羽忽然啪的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故事也是编的够烂的了,你还不如说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了有个老和尚,来得实在。” 风间离顺着君羽的力道扣住她的腰身,眼底带着淡淡的深色,他忽然贴到她的耳边:“好,那下次就讲这个老和尚的故事吧。” 君羽感受着他冰冷的呼吸,却是轻轻闭上了眼,她知道风间离刚才所说都是真的,只是他不想在提起那些事,不想她为此事怜悯于他,所以才笑着说那些都是故事,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怀里这样无耻的他,才是风间离最好的模样。 其实,风间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怜悯之人,他注定这辈子会让人仰望…… 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令君羽还沉寂在冰湖里的心一下子找到方向,君羽瞬间从声音的发源地带看向窗外,却是瞧见了一场灿烂的烟花。 黑暗的天空被五彩斑斓的色彩点缀。 ------------ 第118章 除夕相伴3 “时间这么快啊,原来已经到了放烟花的时候……”君羽看着窗外的烟花,轻轻说道。 烟花不停的升空,在天空绚烂成笑脸般的美好。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会有新衣服穿。”风间离靠在君羽肩头,语调幽幽似乎带着向往。 “有新衣服穿?你也是小孩子?也想要新年礼物?”君羽听着街道边孩童嬉戏的吵闹声,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是啊,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新年礼物,我真的很想收到一份。”风间离静静望着窗外的烟花出神,璀璨的烟火在他脸上印出了一个幽深的神色:“你忘了么?我刚才为了抱着你走出飘云坊,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些极乐教教徒割破了。所以,你应该送我一件衣衫作为新年礼物。” 君羽忽然想起风间离自小养在深山上,没有娘亲,没有玩伴,他一定从来没有收到过新年礼物。 而且他说的没错,他身上的衣服确实是为了救她才被极乐教的那些教徒割破的,以他洁癖的性子,能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只怕等一会儿,等风间离实在受不了这件破衣服的时候,在她面前脱光身子那就完蛋了! 嗯…… 这般想着,君羽似乎坚定了一定要给风间离重新买一身衣服的念头,以防止他这个变态一时发疯,真的洁癖到脱光身子。 说做就做,万不可耽误一丝一毫。 每耽误一会儿,君羽就感觉心底一凉,那副出浴图又开始浮现在她脑海。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出去给你买衣服做新年礼物。”君羽颇有些急切的拍了拍他的头。 但风间离一动没动,仍埋在君羽肩头,紧紧抱着她的身子。 “喂,我说,你到底抱没抱够?这都抱一晚上了,你也不累?”君羽咬牙切齿的叹了一口气。 “当然抱不够,要不然我们就这么抱着出去罢,我不介意受累。”风间离低低说道。 “这么抱着出去,还不得被所有人围观?到时咱们也不用躲什么极乐教了,直接就被人家发现,轻轻松松抓回去了!”君羽磨牙。 “那你想怎样出去?牵着你,拉着你,还是我揽着你?各种方式随便选吧,我都可以做到。”风间离眼底的痛苦终于被他全部掩藏,他看着君羽目光深深。 君羽却是死死瞪着面前这个混蛋,似乎马上就要爆发起来:“这几个选择不是同一个意思吗?都是你牵着我的手!” 风间离偏过头,皱着眉,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嗯,确实都是一个意思,看来我没法子拒绝你了,就算我不想牵你的手也是没办法了,谁让君羽就是这么想被我牵着呢?” 君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面色阴沉的瞅着风间离:“我想被你牵着?风间离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不要脸!” 风间离淡淡的瞥了一眼:“我已经有脸了,再要就多了。所以就先不要了。” 君羽真的服了他了,风间离这人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让人忍无可忍? 风间离看着君羽面色带青,拳头紧紧握着,眼底黑浪翻涌,就知道她被自己气得不轻。 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他的小羽儿是要跟他一辈子的,他是要磋磨她一辈子的。她是他此生唯一想要得到的温暖,可不能现在就把君羽给吓到,那他以后还怎么驯服她? 这般想着,风间离就松开了揽着君羽腰肢的手,也将靠在君羽肩头的脑袋轻轻抬了起来。 他抬眸,轻轻将脸停在君羽鼻尖处,定定注视着君羽的眸子,淡淡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两人脸贴着脸,隔得如此之近,君羽对上那张芝兰无双的脸,忽然心底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道:“我们走去哪儿?” 风间离看着君羽那副有些发愣的模样,睫毛轻轻一眨:“我们要去的地方是……” 那一刻,君羽似乎察觉到风间离眼底的玩味之色,一瞬间明白过来,“只怕这个家伙这是在戏弄她呢?” 君羽心中颇为不甘心,她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都是占据着主导地位,怎么到风间离这儿就总是处于弱势? 她心底忽然生了一股子执拗劲,她直接就松开了抱在胸前的手,迎上风间离挑衅的目光,似笑非笑道:“想去哪儿你就直说吧,我一定舍命奉陪,大战他三天三夜!” “大战个三天三夜?我竟不知道你的体力这般好?只不过这个耗费体力的事儿得先往后放一放了,我现在感觉身上特别不舒服,我们先出去买衣衫吧!”风间离眼底带着幽深的神色,他睨着君羽一下子发黑的脸庞,却是笑得更深了。 君羽一扭身子,与风间离彻底拉开距离,咬牙切齿说道:“这位爷,您无耻也要有个限度!” 对于这种完全以戏弄她为乐的人,既傲娇又变态的男人,君羽只想送她两个字——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此时,风间离早已从床榻上起身,他整理了一番身上被割破的衣衫,看着明显还在发愣的君羽,道:“这件被割得七零八落的衣裳我已经快受不了了,现在我们先出去吧,要不然一会子那些成衣店打烊了,我就只好将衣衫全脱了……” “你敢全脱!”君羽冷冷睨着他。 话落,她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了起来:“你若真的敢脱光,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风间离站在门口看着君羽明显狼狈的模样:“敢不敢脱光试一试才知道,你要我现在就试么?” 君羽瞅了瞅风间离轻描淡写的样子,看着风间离身上那件明显被划的破破烂烂的衣衫,却是轻轻一笑:“先不试了,如今倒是有一件颇为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你的相貌可是被极乐教教徒们看见了,若是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出去,只怕还没有两步就得被当街堵住。” 君羽捏住下巴想了想:“要不然,我们就这样吧!” 君羽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方轻纱,轻轻包在了风间离的脸上,只露出他一双眼睛。 随后,她后退一步,仔细审视着被遮住容貌的风间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出去的话,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 第119章 除夕相伴4 君羽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方轻纱,轻轻包在了风间离的脸上,只露出他一双眼睛。 随后,她后退一步,仔细审视着被遮住容貌的风间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出去的话,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风间离颦眉,却也不阻止君羽这样做,相当配合的低头,定定注视着身前的君羽,淡淡说道:“好,以后我的相貌只给你看……” 君羽忍不住咬牙,怎么什么事到风间离这儿,都能扯到她身上呢! 她看了看风间离的打扮,即使他身上衣衫已经划破成那个样子,即使他已经被蒙上了眼,却也是很扎眼。 她暗自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世子爷气质太过出众,越是刻意掩藏,却越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在相貌遮住了,一会子人多起来,也便不会被发现了。 这般想着,君羽又瞅了瞅她自己身上的衣衫,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后,这才拉着风间离出了房门:“走了,这位大爷,去给你买新年礼物。” 某位大爷斜睨了她一眼,看着君羽主动牵起他的手,漫不经心说道:“这才像个样子。” 除夕之夜,已经到了放炮竹的时候,自然家家户户都出了房门,所以此刻的秦武城大街倒是比白日里热闹了不少。 街边也仍旧有小商贩在贩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下雪啦,下雪啦!好漂亮的雪花呀!” 耳边忽然传来属于孩童才有的欢呼声,一片晶莹的雪花从天空落下,飘落在君羽细长的睫毛上,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 君羽手指轻轻一碰,那雪花就粘在指尖上,很快化成雪水。 风间离却将双手紧紧反握住君羽的手。 人声鼎沸,不少人穿着厚厚的冬衣,带着手套开始在街上打起雪仗来,一时间,四周除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只剩下小孩子顽皮的嬉笑声。 风雪夜,天地莹白一片,她和风间离两人就这样携手静静走着,这个场景,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温馨之感。 看着热闹的四周,君羽忽然也来了兴致,双手捧起地上一团雪球就砰的一下摔在风间离的身上。 风间离阴沉沉的瞅着她,脸色一黑:“你不知道这路上的雪被行人踩过很脏么?” 一想到那些被人踩在脚底的雪打在他自己身上,风间离洁癖的性子就自然而然占了上风。 “手误,您大爷大人有大量,应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君羽被风间离那可怕的眼神扫了一眼后,暗自偷偷窃笑,嘴上却是说的一本正经。 “君羽!”风间离忍不住磨牙,死死瞪着面前幸灾乐祸,笑的不亦乐乎的君羽。 君羽看着他面色铁青,明显心情不美丽,很快就要爆发的模样。 她赶紧凑过去,将手上的雪全部拍掉,牵起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冰冷的可怕,却是轻轻哈了一口气,替他搓了搓冰凉的手心。 搓搓搓。 搓搓搓…… 搓了良久,君羽手心几乎烫的生疼,可某人却还是那副嫌弃的模样,君羽冷冷说道:“这位大爷,您老没事了吧!应该不冷了吧?” 风间离别有深意的看了君羽一眼,淡淡道:“还是有点心底不舒服,接着在搓一会儿。” 君羽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不用撩开面纱都知道此刻风间离必定一脸享受的表情。 “怎么不搓死你?”君羽啪的一下收回手,毫不客气的转身就朝前走去,“您老自己站这儿搓吧,我可就不奉陪了。” 风间离见君羽当真撇开自己越走越远,倒也不恼,静静迈起步子就跟着她身后。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东看看西摸摸,在各种小摊面前转来转去,却从来都不买。 风间离挑了挑眉,“君羽这意思是在等他吧。” “给你尝尝。”谁知,本应走在前面的君羽,却忽然转身朝风间离递过来一串东西。 风间离一怔,稍稍低头看着那东西,是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酸酸的山楂包裹着香甜的糖浆,看上去虽然娇艳欲滴,但明显是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 风间离眼眸一闪:“你给我这东西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君羽见风间离眼底忽然涌现出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见他似乎非常嫌弃这东西一般,挑了挑眉:“你真的不尝尝么?很好吃的。” 风间离阴沉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子冷冽的意味:“脏,我才不吃。” 君羽轻笑了一声,倒也不在意,将那串冰糖葫芦凑到嘴边就咬了一口:“你不吃我更高兴,没人跟我抢,我也乐得自在,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在雪夜里吃最好不过。” 风间离看着君羽那嫣红的唇,凑到冰糖葫芦上轻轻一咬,然后她红唇微微抿起就将那东西吞入腹中,眼角带着满足的神采,连嘴角都因此沾上了一丝糖渍。 这样望着,不知为何,风间离莫名有些妒忌这个该死的冰糖葫芦。 他望着君羽精致的红唇紧紧贴在那糖葫芦上,带着诱人的光彩和色泽。 风间离忽然身形一动,一把扯过君羽手中的冰糖葫芦就狠狠咬了一口,正好是咬在君羽红唇咬的那个位置。 “你不是不吃么?你不是嫌弃么?干什么要突如其来的偷抢?”君羽看着风间离那样子,竟有点小女儿赌气的味道,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风间离却是咬了一口之后,将那冰糖葫芦又递到君羽手心:“嗯……其实我只不过是想尝一尝,这东西并非似我想象那般难吃,那般脏,味道其实还不错。” 他说这话时,根本没有看向那冰糖葫芦,而是直勾勾的注视着君羽的唇,淡淡道:“真的很甜……” 君羽下意识抿了抿唇,看着手心里明显被风间离咬过,沾上了他口水的冰糖葫芦,微微抽了抽嘴角,差点一头栽倒。 风间离这家伙竟也懂得间接接吻? 他直勾勾的瞅着她的唇说很甜,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丫的欠抽! 不过,君羽却没有真的抽风间离,而是笑嘻嘻一把将那冰糖葫芦用丝帕包住,放在怀里:“这么好吃的冰糖葫芦,可不能浪费了,等一会拿回去给小凤梨吃。” 小凤梨不是喜欢美男么?那如今这串风间离亲自尝过的冰糖葫芦,相信小凤梨乐不得全部吃光吧。 ------------ 第120章 除夕相伴5 风间离乍一听这句话,眸光幽幽凉凉,竟是极为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敢给它吃?” 让小凤梨吃了这东西,那岂不是他与一个动物也间接接吻了? 风间离想想就有些不妥,心底一股一股莫名的感觉泛上心头。 “不吃就扔了吧,我们往前走,你还要给我买新年礼物。”风间离一把抽出君羽手里被丝帕包裹的冰糖葫芦,随手就扔在了大街上,然后拉着君羽的手,急匆匆向前走去。 君羽却是转身,看着那雪地里红通通的冰糖葫芦,浑身呈现出一种抽搐的状态,笑的差点直不起身子。 良久,君羽想起一件她在飘云坊听到的事:“你猜猜我在飘云坊里看见谁了?就是那个该死的刘管家!他竟然也在飘云坊里,也在极乐教教主那个房里!” “嗯。”风间离听君羽这样说,陡然眼底掠过一丝深沉,深邃的凤眸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侯府中的隐卫准备抓刘管家的时候,刘管家似乎得到了消息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段日子以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却没想到竟然他跑到了秦武城!” 风间离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君羽睨着风间离片刻轻轻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在飘云坊里看见刘管家,看到他和极乐教教主在一起,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他们两人是合作关系,志在要毁掉大秦!匡复西魏国!纳兰澈以为有这个极乐教帮他,他就能夺得皇位么?殊不知极乐教和刘管家早已结成同盟,他们打的主意正是借纳兰澈之手,搭上皇帝,进而控制整个大秦,而纳兰澈不过是他们俩人手心里的玩物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我估计的一点没错,刘管家真的是西魏人!他们这一次都到了秦武城,只怕这一次的传教大会就是他们行动的开始!他们想要通过这一次的传教大会控制住百姓的思想,让百姓以极乐教为信仰,为他们卖命!”风间离眉头紧紧皱起,凉凉说道。 “不错,你说的跟我所听到的丝毫不差,极乐教和刘管家现在利用丹药控制住了皇上,只怕这一次的传教大会极乐教会故技重施,也用丹药控制住秦武城的所有百姓。”君羽微微眯了眯眼。 风间离听到这话后,面色一冷,却是轻哼一声:“丹药?那就将这个丹药的解药找出来,并且阻止这场传教大会的举行!抓住极乐教教主和刘管家!” 君羽顿了顿,神色紧张的望向风间离:“如今,明面上极乐教可是代表着皇上,所以,我们到不如暗中查探,将极乐教所有的把柄捏在手里,然后在一击致命,一举捣破它!正巧学院里有一个叫木莲的姑娘曾经信奉过极乐教,或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君羽咧了咧嘴:“虽然木莲如今有些傻,但估摸着总能知道点什么的。” “嗯,就按你说的办。”风间离淡淡点头,忽然眼底掠过一丝幽暗:“我今夜会传信给了尘神医,看他能不能解了那丹药之毒。不过,自从他给我施了金针之后,就不知道又跑哪儿去游历了,但愿他可以收到密信。” “对了,还有一个古怪的事,我听那个极乐教教主一而再再而三提起炼制丹药需要什么药引子,我估摸着其中一定有猫腻,若是我们按这个方向留意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揭穿极乐教的阴谋,进而抓到刘管家!”君羽将她所听到的事儿一一讲给了风间离听,却是在说道刘管家那三个字眼的时候,她明显看到风间离眉头紧紧皱起。 但这一次,风间离听到这三个字,却是没有在向客栈时那般失态,那般脆弱,他只是很快就捏起君羽的小下巴,轻轻说道:“好了,现在极乐教和刘管家的事情我已经全都清楚了,那我们如今是否应该谈谈去哪儿给我买衣衫这件事?今夜是除夕,现在我只想要我的礼物,我只想要君羽给我买的衣服。” 君羽定定注视着他的眸,感受着他的指尖慢慢在她脖颈上游走,那种指尖的细腻感觉带起她身体上微微的战栗。 君羽想这才是风间离,他深沉内敛,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将所有的苦痛埋在心底。 他不会沉浸在痛苦当中,他不需要怜悯,他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更知道怎样才能抓到刘管家,怎样才能为那个最爱他的娘亲好好活着! 君羽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她几乎要将面前这位大爷的要紧事给忘了。 无奈,她翻了白眼,终于和风间离向着成衣店走去。 陡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位哥哥,你家娘子看起来好美啊,今夜除夕之夜,给你家娘子买朵花吧,这花是我自己在房里栽的,可新鲜了呢,雪夜里拿着花看雪,一定更美,也更衬你家娘子的美貌。” 君羽心头一怔,微微偏过头去,就对上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大大的眼睛,微微有些瘦弱的小脸,她正揪着自己的衣袖,挎在胳膊上的小篮子里放着一丛一丛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娇艳的花儿。 君羽眼底带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风间离,对着这个小丫头轻轻说道:“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太听清楚。” 小丫头笑的甜甜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说大哥哥,你给你家娘子买一支花吧,这花一点也不贵,很便宜的,而且很衬你家娘子的相貌哦。” 君羽看着沉默的风间离,见他脸色发黑,紧紧皱着眉头,心中顿时觉得特别解气,勉强死死压住心底的笑意,这才没有笑出声来,她随后又低低问道:“那小妹妹,你怎么知道他是哥哥的娘子呢?你又怎么知道他很美呢?他脸上可是带着面纱,遮住了相貌哦!” 此话一出,听着娘子那两个字眼,原来还想将真相说出口的风间离,倒是硬生生闭嘴,将想说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回去。 ------------ 第121章 除夕相伴6 娘子? 君羽的‘娘子’? 这个称呼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很是满意。 风间离目光带着潋滟的弧度,轻轻的点了点头。 卖花的小丫头怎么也没有想到君羽会这般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哥哥,你看你穿的衣服啊,身高啊,都是男子才有的,所以你一定是男子。” “而你的娘子一头青丝散开,脸上还带着面纱,除了衣服有些破烂之外,他走路的那种气质和身姿就是女子才会有的,而且你俩还牵着手,他还摸你的脖子,这般亲密的动作,只有是夫妻才会有。所以他一定是你的娘子呢!我娘说过美人哪怕是不露出脸也是很美的,也会一下子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不,现在大街上的所有人都在偷偷瞅你的娘子哦,所以,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大哥哥你的娘子真的是个美人。”小丫头一板一眼说道。 虽然风间离蒙着面纱,没有露出脸来,但就凭他那身段举止,就凭他那优雅的走姿,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模仿出来的,还有他的那双手虽然看着比君羽的还要大,但那修长雪白的样子,那莹润的指甲就好似做过蔻丹一样亮白漂亮,所以,街道上的所有人真的将风间离当成了女子,将君羽当成了男子,而将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定义为夫妻。 小丫头刚说完这番话,旁边的小商贩也相当赞同的指着风间离,朝君羽频频点头,道:“是啊,这位公子,你的娘子真是个大美人!” 这秦武城虽然人来人往,因为军事学院的缘故,行人不少,但就如这位公子的娘子一般气质身段都出众的女子却是非常罕见的。 看着那位‘娘子’虽然衣衫有些破落,但气度穿着不凡,他的相公更是身姿绰绰,所以,小商贩们在心底早已笃定君羽和风间离这对‘夫妻’是来秦武城游玩的。 “那小丫头,你说我和你大哥哥相配么?我俩谁更美?”风间离瞅着那卖花的小姑娘,幽深的凤眸静静看了她片刻,寒澈的双眸有一点幽光闪过。 “当然是很相配的呀,我还没有见过像你俩这么般配的夫妻呢。嗯……还有大哥哥和她的娘子谁更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娘子你更美吧,毕竟你是女子,我娘告诉我说,像大哥哥这样的男子汉是只能用俊来形容的,说她美才是贬低她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哥哥?”小丫头巧笑倩兮的凑到君羽身边,笑着问她。 君羽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自信心被极度打击,这小丫头竟然说风间离比她美,有没有搞错,她才是女子,风间离才是真正的男子啊! 虽然风间离确实是看着比她美那么一点点,但也不至于差太多吧! 风间离倒是满意的的点点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涌现出一丝笑意,他看着小丫头:“嗯,你倒是有眼光。” 他又睨了一眼君羽,唇角勾起一丝明显的弧度,瞳孔中仿佛幽暗的能将君羽深深吸进去:“君羽,你不要郁闷,你真的觉得你长得有我美?即便你跟我比起来确实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我不会嫌弃你的,你放心好了。” 君羽忍不住心中暗骂,没好气的说道:“在臭美,小心我将你的脸划花。” 风间离脸色瞬间变黑:“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而那个语出惊人的小丫头,此时忽然又拉着君羽的胳膊说话了:“大哥哥,你家娘子真奇怪,说话的声音怎么像个男人一样,粗声粗气的。” 君羽强忍着笑意:“嗯,我娘子他性子粗鲁,说话就这样随性惯了,你别看他看着像个美人,其实只是空有皮囊而已。” “我空有皮囊?”风间离在一旁阴森森的盯着君羽。 小丫头歪着头思索了半响,似乎明白了这夫妻俩就是这么谁也不服谁,就是这么爱呛对方,她想起娘亲说过打是亲骂是爱,看来大哥哥一定很爱她这个白衣娘子。 所以,小丫头便笑意妍妍的看着君羽说道:“大哥哥,你看你这么爱你的娘子,你俩这么相爱,那你就给他买一支花吧,给你家娘子戴上,那样他才会更开心,也才会更爱你哦!两文钱一支,不贵的。” “好。”君羽眸中闪过一丝好笑,望着单纯的小丫头,随后掏出二十多个铜板放进了她的篮子里:“你给我挑一支吧。” 小丫头瞬间一惊,就要将篮子里多余的铜板拿出来:“大哥哥,要不了这么多的。” 君羽却是一把拉过风间离,同时低低笑着从小丫头的花篮里就选了一支芝兰花:“这是我家娘子给你的钱银,他感谢你夸他很美,这些钱你拿着就好了。娘子,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风间离并未说话,只是幽幽凉凉的看着君羽。 而小丫头似乎见到君羽给了这么多铜板一时有些不安,但瞧见君羽明显认真的模样,便知道这个大哥哥没有撒谎,她说的都是实话。 所以小丫头也就乐呵呵的收下了那些铜板,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哥,祝您和您的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你们俩都是好人,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君羽感受着被她拉着的风间离似乎身子一僵,她心底笑意更浓,便点了点头:“小妹妹,借你吉言,希望能三年抱俩,五年抱三,没准现在我娘子肚子里就已经有一个了呢!” 这般说着,君羽将手轻轻搁在风间离的小腹上,慢慢抚摸。 当然,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风间离身子散发的冷冽气息。 那种幽冷的感觉,让君羽身子微微缩了一下,但君羽就是这样厚脸皮的人,她笃定大庭广众之下,风间离不敢将面纱摘下,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所以,君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卖花小丫头的道喜:“大哥哥恭喜你啦!那你可要好好对你的娘子哦,等小宝宝出来,一定会长的非常漂亮的,肯定像你家娘子!。” 小丫头说完,提着小花篮渐渐走开,去其他地方叫卖了。 君羽感受着身边风间离那股子阴冷的气息越发浓烈,却是一脸笑意的对着远去的小丫头喊道:“是了,我会照顾好我家娘子的,我家娘子这般贤良淑德,肯定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的!” 周围小商贩听着君羽这么一说,皆投过去一个羡慕的神色,果真这黑衣公子的娘子不仅是个漂亮人,还是个好生养的主儿,真是叫人羡慕! 面纱下风间离咬牙切齿的说道:“君羽,你不要太过分!” ------------ 第122章 除夕相伴7 而君羽这一次却并未回话,只是微微一笑,眉眼中带着洒脱般的笑意,像是雪地间的苍松翠绿,带着爽朗的恣意,让风间离看的莫名一怔。 君羽忽然抬手,将那支芝兰花插进了风间离的发丝间,风间离原本是可以避开的,但这一刻,他看着君羽满足的神色,不知为何,他身子一顿,竟是没有躲开。 所以那支芝兰花就被君羽稳稳当当的****了风间离的鬓间。 将花插好后,君羽端详着,浅浅带笑:“怪不得你身上带着芝兰香,原来芝兰花真的非常衬你,人比花娇,世子爷果真风华绝代。” 风间离沉默的看着君羽的笑脸,望着她审视自己的表情,仿佛真的就是相公在欣赏她自己美貌的娘子,风间离眸底隐隐有幽光闪动,此前所有的怨气似乎在这一刻,顷刻间完全消散,他凤眸中带着君羽所没有察觉到的漆黑。 君羽将风间离的被风吹乱的面纱,整理好,这才说道:“走吧,娘子,看在你如今怀孕辛苦的份上,今日是除夕之夜,相公我就送你一分新年礼物吧!喏,前面就是成衣店了,今夜相公我是来陪你买衣裳的。” 君羽自热而然牵起风间离的手,渐渐向前走去。 风间离听着她这般戏谑的语气,身子一愣,便也没有反抗,就这么让君羽牵着他慢慢往前走。 若是风八在这儿,只怕眼珠子都得被惊掉,他会非常诧异,自家的主子竟然真的像小媳妇一样被君羽牵着走了…… 而两人的身影那般和谐,好像真真儿就是一对小夫妻。 当然这夫是君羽,而妻是风间离…… 人潮拥挤,雪似乎下的越来越大了。 风间离轻轻偏过头去,就看着牵着自己的君羽,她就好似一道阳光般,在微凉的雪夜里,带给他属于春的温暖。 仿佛一下子天空里那些飘落而下的雪花,全部远去。 千万人里,茫茫人海,仿佛只要有君羽这道同行的身影,他就不会迷路,他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风间离静静的看着她,心底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股就此走下去,就这样两人相携,牵着手一路走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君羽忽然停止了脚步,转身向他撇了撇嘴:“成衣店到了。” 风间离回过神来,默默的看向前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俩已经走了这么远,已经到了成衣店了。 成衣店里。 君羽硬拉着风间离走了进去,她很快就在那一堆男式长袍里,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对着风间离的身形比了比,似乎还颇为合适。 于是,就想着让老板娘将那衣衫取过来,让风间离试上一试。 没想到老板娘走过来看了一眼风间离和君羽,看着他俩交握的手,倒是对着君羽多嘴了一句:“小哥,这是你家娘子吧,这怎么能挑男士衣衫呢?来来,看看这边,这边都是秦武城最近很受女子们欢迎的衣裙,就以你娘子这身段、这气质穿上一定好似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妥妥的将那些个小姐都比下去。” 君羽立刻摆出一脸受教的样子:“这些衣裙却是好看,不过我家娘子身量长的高了些,怕是没有适合他穿的长度吧。” 那老板娘闻言,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风间离,却是叹了口气:“这小娘子怎么长个人高马大的身子?” 老板娘咂咂舌:“这些衣裙确实是没有适合他穿的呢,看来还是你家相公明白你,进门就知道给你挑选男子的衣衫。” 老板娘含笑对着风间离说道:“小娘子,遇到这么一个疼爱你的相公,可是你的福气呢,你可要好好伺候你家夫君啊。” 说罢,老板娘就将君羽最先指定的那件月白衣衫取了下来,递给了君羽,不过在瞧见风间离周身那股子森寒的气息后,却是暗自嘀咕:“没想到这小娘子倒是个冷傲的人儿。” 君羽正抱着肚子无声的笑着,几乎快笑弯了腰。 如今风间离头上插着一支芝兰花,倒真真更像是女子了。 见老板娘将那件衣衫递了过来,君羽一把接过,凑到风间离耳边,笑道:“娘子,来试一试这件衣衫。” 风间离却根本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好似一根木头一般站在那儿,周身散发着一股子阴冷的杀气,但奈何老板娘也不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此时虽然觉着风间离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幽冷的气息,却也没有多害怕的意思。 因此,老板娘接着火上浇油:“小娘子,来,快去试一试。” 风间离倒是一把握住君羽的手,低低说道:“我后悔了,我不买衣衫了,这些个衣衫还不知道是他们怎么做出来的,只怕脏的要命,穿在我身上,只怕我会难受死。” 君羽漫不经心一问:“那你不穿这个穿什么?” 风间离直勾勾盯着君羽身上的衣衫,一字一顿道:“我要穿你身上这件!” 君羽顿了顿,转过身子看向他:“那穿我的衣衫你就不嫌脏了?” 风间离扒拉着君羽的手,眼底带着危险的意味,他微微眯起眸子:“我不嫌你脏,你要是不同意,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扒。” 君羽瞳孔一缩,陡然想起风间离在飘云坊将那些个教徒一个个拍进墙里,只怕他若想抢她的衣裳,她倒一点都没有法子。 无奈,君羽只好妥协。 最后的最后,风间离满意的披着君羽的外衫,而君羽穿着新买来的黑色衣衫,从成衣店走了出去。 身后,老板娘却是看着两人的背影直摇头:“这小哥也太宠她的娘子了吧,那小娘子虽说长的很美,没成想却是个有洁癖的,看来那小哥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啊!哎……” 而风间离听着后面那老板娘的嘟哝,却是脚下生风似的,硬生生拉着君羽一路急匆匆走远。 君羽倒也不恼,让他就这么拽着她往前走。 风间离一直拽着君羽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放开手。 风间离刚要说话,就看见君羽笑的肩膀一抖,他顿时撩开面纱,冷冷瞪着君羽:“你笑够了没有?” ------------ 第123章 英雄救美1 君羽转身笑着看他,“阿离,他们这是在称赞你美,你这是生的那档子的气?” 风间离听着君羽叫的那一声阿离,她这般随意一唤,倒是一瞬间让风间离眼底的怒意,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当口消了几分。 “那是称赞?而不是你刻意想要气我么?嗯?”风间离危险的眯起眸子。 君羽看着他那抓狂的模样,笑盈盈的道:“哎呀,你不是总说我是你的人么,那别人误会我们是夫妻也没有什么不妥。” 风间离冷哼一声,忍不住狠狠说道:“就算这样,就算要被误认也得是他是相公,君羽是娘子吧。” 他明明身高比君羽好了足足有一个头的距离,却没想到还是被人说成是女子的那个。 此时,风间离却是忽略了一点,他动作优雅,行为举止皆带着高雅的气派,而他的衣衫又都是宽大的袖袍,又蒙着面纱,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清高气息,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认成女子。 再加上也是有女子比男子身段高的,这些并不为奇,最重要的一点是,君羽在学院里呆久了,又是一身男子打扮,在他人眼里当然比风间离更像男子了,所以,自然而然风间离就被当成了女子。 但君羽却并不说破,难得能看见风间离别扭的模样,君羽当然乐的欣赏。 此时,风间离似乎颇为厌恶的一把就要将头上戴的那朵芝兰花摘掉,君羽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别摘了,戴着吧,今夜本就说要送你一件衣衫作为新年礼物,没成想你嫌弃人家成衣店的衣裳脏,所以这衣衫没买成,那这朵芝兰花就作为我君羽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风间离一怔,倒是没在打算将那支花摘下来,他抬头优雅的将那朵芝兰花带好,淡淡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带着,不过,你不要打算用一支花就给我打发了,这新年礼物,我还是想要的。” 君羽挑眉:“那您还打算要什么东西?” 风间离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什么一般,他看了她一眼:“陪我吃一顿年夜饭吧,我还从来没有在除夕之夜一边欣赏着烟火,一边吃着年夜饭。” 风间离看了君羽片刻,幽深的瞳孔仿佛看不出一点情绪。 君羽望着除夕夜热闹的街道,灯火阑珊,家家户户脸上的喜色和他们团聚在一起的幸福模样,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许多,于是便欣然的答应了风间离的提议:“好,既然我们两人有缘在除夕夜再一次相见,那我们就一起度过这个除夕,迎接新的一年。” 风间离凝着君羽在烟火下柔软的侧脸,微微抿起的嘴角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将撩起的面纱轻轻拉下来,低低笑道:“好。” 说罢,风间离忽然伸手去拉君羽的手:“街上人太多,我牵着你,你就不会走丢了。” 君羽一笑,第一次相当安分的没有拒绝他。 于是,两人从偏僻的小巷走出,开始向热闹的街道走去。 兴致来了的时候,君羽和风间离两人会围在街边玩杂耍的地方,看上一阵,也跟着所有秦武城的百姓一样哈哈大笑。 不过,多数时候是君羽抱着肚子笑弯了腰,而风间离却是淡淡轻拍着君羽的后背,替她理顺气息,嘴角挂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此时,两人正走到人流拥挤的地方。 风间离眼底的笑意一瞬间凝固下来,因为他洁癖的性子,注定了他不习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更何况是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人与人之间不断的摩擦与碰撞。 他眼底的深沉渐渐浓郁起来。 但风间离并不知道的是,他带着面纱,头戴芝兰花的模样,真的让街上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女子。 风间离那种好似大家闺秀一般的冷漠淡然,早已落在几个小痞子眼底,让这些小痞子生了不轨的心思。 正走着,风间离忽然感觉手背一凉,似乎有一双粗糙陌生,令人恶心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猥琐的声音:“小娘子,这手,啧啧啧,好滑哟,真真儿是令哥哥我心头发痒啊……” 风间离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阴沉的可怕。 他指尖一捏,正准备将这个摸他的痞子好好教训一顿。 却不想,身边的君羽忽然将她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风间离的手。 随后,君羽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她忽然抬脚将那几个痞子一脚踹在了地面上! “哎哟,疼死老子了!”那群痞子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而周围的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一惊,齐齐退到一旁开始瞧热闹。 “你干什么推我兄弟?不想活了吗?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还敢这么放肆,我呸,垃圾!”几个痞子看着豆腐没吃成,油也没楷到,却还被人家给踹了一脚,索性便立刻叫嚣着将君羽和风间离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君羽握着风间离修长的手,看着那几个围过来的痞子,冷冰冰的说道:“敢轻薄我家娘子,真不知道是你们不想活了,还是你们不想活了?还是你们不想活了?” 那几个痞子呸的一口吐出一口唾沫:“妈了个巴子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还我们不想活了?我看是你们才不想活了罢!” 听着这番话,周围的所有人一瞬间明白过来,这群痞子是这附近的地头蛇,平日里不是调戏哪家小姑娘,就是揩油哪家小娘子,欺男霸女的货色,这会儿这是瞧见这对夫妻好似外乡人一般好欺负,所以便想着占人家娘子的便宜。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人都开始对那群痞子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真是不要脸!” 而此时,风间离感觉到被君羽握着的那双手,柔软而温暖,那种暖意顺着两人相接触的皮肤渐渐融进身体,然后又顺着血液慢慢流进心底。 让他心底的那丝愤怒忽然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第124章 英雄救美2 风间离微微偏过头去,看向挡在他面前的君羽,冷冽的眸中有一点茫然闪过。 君羽站在他面前,这是在保护他么? 君羽挡在他面前,用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挡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挡在他面前,像如今君羽这样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这种感觉,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让风间离莫名的心底一颤,让风间离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一丝深色。 这种感觉似乎并不赖,那他就暂且不动,好好看着君羽怎样教训这些痞子罢! 他看着君羽的背影轻轻勾起了唇。 而君羽却并不知道身后风间离心情的变化,她正专注于收拾面前这些个没脸没皮的小痞子! “啊……”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其中一名试图站起来偷袭君羽的痞子,就被君羽单手擒住手腕恶狠狠向后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痞子的手臂被君羽硬生生卸了下来。 那痞子瞬间惨叫一声,竟然直接跪倒在地面上!君羽倒是一点也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狠狠一捻! “既然你都对我行了这么大的礼了,那我不送你一点新年礼物,岂不是对不起你了?”君羽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脸上的笑容看着明明很温和,却带着微微的寒意,她冷哼道:“还有谁想要新年礼物?” 虽然这种惩治流氓地痞的手段,对于君羽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她手段之利索,做事之果断,却还是让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心头一个哆嗦,颤抖着身子向后退了又退。 而那些另外的痞子看着君羽脚下疼的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兄弟,齐齐对视一眼,脚下竟也跟着一哆嗦,直接后退了好多步。 他们并不傻,看如今这情形也便知道君羽的身手在他们之上,而且还是个不好惹的人。 看君羽和风间离他们这对夫妻虽然身高有些不正常,相公矮,娘子高,而且两人穿着也不是很显眼,但那周身的气度却是掩盖不住的,因此这几个痞子此前才会猜测君羽和风间离两人不是寻常人物,大体是出来游玩的小夫妻,所以才会上去想着调戏一下风间离这位美貌的‘小娘子’。 谁知道,他们竟然想错了,没想到这两人并不好欺负,只怕他们今日这是碰上硬茬了。 君羽忽然抬腿向他们靠近了一步,那几个小痞子瞬间脸色一白,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面上。 他们微微抬头,竟瞧见君羽望着他们的眼神满是杀气,似乎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时,君羽忽然一抬手,那几个小痞子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直接转身就跑。 “呵……真是一群胆小鬼!“君羽挑眉,冷冷嗤道。 这般说着,她将身下那个偷袭她的小痞子一脚踹翻,随后又将他一脚踢飞了老远,怒哼一声:“滚,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那痞子顾不得自己满身的伤痕,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捧着自己被卸下来的手臂,屁滚尿流的一溜烟跑了老远,一会就不见了踪迹。 “小哥,好身手啊!”周围人看了一出标准的英雄救美的戏码,顿时兴奋的欢呼了起来,有些小商贩更是高兴的连连称赞君羽,想来也是以往他们在这几个痞子手里受了不少的气,今日看君羽轻松制伏了他们,难免对君羽心生感激。 而君羽只是朝着众人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被自己握着手腕的风间离,有些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风间离这般安静,一点也不暴怒的反应,在君羽看来实在有些不正常,这个重度洁癖患者绝不是一个受人轻薄而根本没有反应的人,那日飘云坊风间离发怒时将所有人拍进墙里的事儿,君羽如今仍是历历在目,根本想忘也忘不掉。 所以,君羽非常奇怪,风间离这一次怎么面无表情,好像非常坦然的看着她保护他? 风间离倒是淡淡的睨了君羽一眼:“我没事,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君羽听罢,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是呗,有我这个英雄出来救你这个美娇娘,你当然不会有事了。” 她抬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风间离,点点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君羽能清晰的感觉到风间离的手没有刚才那般冷了,刚才那几个痞子碰到风间离的时候,刚才她抓住风间离手的时候,那一刻,她只以为是抓住了一块冰,冷的渗人。 君羽微微想了想,风间离这是不习惯有那么多人触碰他,既如此那她俩还是离人群远一点吧。 这般想着,君羽握着风间离的手,渐渐走出拥挤的人群。 风间离很自然的被君羽牵着手,在一众百姓和小商贩的注视下,越走越远…… 半响,两人在一处还算精致的酒楼下停了下来,君羽看着身边风间离:“你看这里怎么样?年夜饭就在这里吃吧。” 那酒楼门前站着的小二,见有客人驻留在门前,便立刻殷勤的上来招呼:“客官,今日除夕我们每桌均有酒菜赠送,楼上有雅间,风景又好,可以一边欣赏烟花,一边饮酒吃菜。” 风间离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同意君羽的提议,而是拉着她直接从酒楼面前绕了过去。 “喂,我说你到底想要吃什么?”君羽没好气的问道。 风间离听着君羽这般说,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丝笑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竟生出一点勾人的意味,让君羽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眼,只觉得他神情优雅,让人忍不住醉在那一抹浅笑当中。 风间离顿了顿,似乎想了片刻,这才慢慢悠悠的诚恳答道:“其实,我想吃白馒头。不知君羽可还记得?以前在侯府我可是最爱吃馒头的。那馒头口感细腻,软软滑滑,入口味道极好,许久不吃,倒是真的有些想念了。” 君羽脸色一僵,忽然想起曾经在侯府,风间离之所以开始爱吃馒头,还不是从他摸了她胸前的小馒头开始的? 现在风间离说想吃馒头,真不知他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般一想,君羽感觉眼角一绷,按耐不住胸口的气愤,转身定定的望着风间离:“想吃馒头?” 风间离淡然的点头。 君羽冷哼一声:“门都没有!” ------------ 第125章 醉酒之夜1 风间离一怔:“我就是想要吃个馒头,你也阻止?” 君羽却是对着风间离笑得满脸阴森:“我就是这么小气,你能把我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君羽满脸狰狞。 风间离闻言,倒是无奈一笑:“我真的不过就是想要吃个馒头,这你也能想歪,看来君羽真是天生没有一点节操呢。” 君羽顿时脸红的犹如煮熟的虾子,微微颦眉说道:“怎么不吃死你?真那么爱吃馒头以后天天给你吃馒头!” 风间离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好,而且吃一辈子我都不会腻。” 他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君羽,视线下移,轻轻停在她的胸口。 君羽有些尴尬的转身,咳了一声:“行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想吃什么,不是想要吃年夜饭么?” 风间离点点头,这一次没有在说话,只是左右看了看,忽然指了指附近街角老婆婆卖的馄饨面摊:“就吃那个吧。” 君羽着实怔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因为她懂得最简单,最朴实的食物才最有家的味道,显然风间离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人转身向那馄饨摊走去。 馄饨摊前,君羽相当坦然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风间离倒是将那椅子擦了又擦,良久才落座。 两人坐下没多久,便跟那卖馄饨的老婆婆要了两碗馄饨。 那老婆婆生的慈眉善目,见君羽二人坐下,便立刻开始为他们下馄饨, 不一会,两碗香喷喷的馄饨就已经煮好,老婆婆便给他俩端了过来,慈祥的笑道:“今夜是除夕,你们小夫妻俩也真是来得巧了,马上子时便要到了,这两碗馄饨就全当是老太太我送给你夫妻俩的新年礼物吧。你们就不用给我钱了。” 君羽一怔,倒是当下不好意思起来,取出银两就要搁在桌面上。 老婆婆呵呵一笑,有些无奈道:“你们这是在嘲笑老太太我么?我几十年来一直孤家寡人一个,根本用不了那些钱,而且看你们小夫妻俩成双成对,心底忽然也想起我那早逝的老头子,以前我们俩啊,也是这么甜蜜的坐在一起吃馄饨。” 老婆婆似乎回忆起曾经那些甜蜜的日子,她擦了擦眼角:“你们夫妻俩就不要客气了,今日也算是我们有缘,你们就让我做一回主不成么?看着你俩合合美美的一起吃团圆饭啊,老太太我心底也有一种家的温暖了。” 君羽眼神微闪:“家的温暖?” 她轻轻将银两放进怀里,就接过老婆婆端过来的两碗馄饨,吸了吸鼻子:“好,老婆婆,我们答应你。只是您除夕之夜还要出来赚钱,只怕您生活也是不容易的。” 老婆婆笑了笑:“我今夜出来摆摊,只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寂寞,出来瞧瞧街上热闹的人群,看看成双成对的小夫妻,看着那些可爱的小娃娃们,老太太我心底似乎也跟着开心起来。” “你夫妻俩还愣住干什么,快吃快吃,这馄饨不趁热吃,可就不好吃了。” 说罢,老婆婆忽然转身从摊位后,取出了两坛酒:“这是我女儿出嫁时,取出来的两坛女儿红,给你小夫妻俩尝尝,听说可以粘粘喜气,一辈子相亲相爱,相携到老。” “给给给,快尝尝。”老婆婆将那两坛酒一股脑全都放在了君羽他们的桌上,还细心的为他们将酒塞拿走,将酒全部倒进碗里,这才转身回到摊位上,一边絮絮叨叨回忆着年轻时候的日子,一边继续煮着馄饨。 君羽看着面前桌面上的两碗馄饨,这馄饨里清汤上飘着虾皮,紫菜和香菜,低头轻轻一嗅,一股子鲜香的味道就飘了过来,看卖相就很不错,很让人有食指大动的感觉。 君羽又低头瞅了一眼大锅前一脸喜庆,不住的向他们点头的老婆婆,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温暖中有一点甜蜜,甜蜜中似乎还带有一丝酸楚。 过了一会,君羽忽然开口:“风间离?” “怎么了?”风间离微微挑眉,抬眸望向她,凤眸中带着几丝不解。 君羽却是抽搭了一下鼻子,看着面前的那碗馄饨说道:“这馄饨闻着可真香,我本来不饿,但就这么看着,似乎也流出了口水,真的很想将它全部吃光。” 风间离闻着那鲜美的味道,眼底也开始变得温软起来:“既然饿了,那我们就一起吃吧。” 君羽执起汤勺就吃了一口,那种鲜美的味道一下子就遍布在她的四肢百骸。 没想到,风间离倒是没有直接就吃,而是忽然伸出修长的手一把将君羽面前那碗已经吃了一口的馄饨端到他自己面前,又将他自己的那碗递给君羽:“给你这碗,你吃我的。” 君羽瞅瞅面前一口没动的馄饨,又瞅瞅风间离吃着那碗被自己吃了一口的馄饨,忽然恶狠狠道:“我说风间离你又洁癖了不是?更过分的是你还把我当成你的试菜下人?” 不过,君羽索性挑眉,风间离爱吃她吃过的,就吃呗?反正那里面可是已经有她的口水了。估计一会风间离要是想起来这事以后,只怕会恶心死吧。 君羽有些好笑的嗤道,随后也毫不客气的拿起汤勺低头吃了起来。 风间离却是看着君羽安静吃东西的模样,修长的玉指紧紧捏着汤勺,他将君羽面前吃过的馄饨抢过来,并非是嫌弃馄饨脏,也不是想让君羽为他试菜,其实只是因为除夕之夜与心上人分享同一种食物,便可以一生握住对方,再也放不开对方的手! 正因为这种寓意,风间离才这般做。 既然他已经放不开君羽了,风间离索性便决定用这种承诺一辈子栓着她,永远不放开君羽的手! 而君羽吃了一会,感觉到身子有些发热,心里似乎也跟着暖了许多,她忽然端起酒碗,闻了一把女儿红的酒香,笑道:“好酒!来,阿离我们喝!” 风间离睨了她一眼,“你酒品可好?” 君羽听着他那明显质疑的语气,嘴硬答道:“我不但酒品好,而且还千杯不醉,你敢不敢和我较量一番?” ------------ 第126章 醉酒之夜2 风间离优雅的吃着馄饨,乍听君羽这么一说,冷淡的眸子却是带着一丝怀疑,道:“哦?君羽当真千杯不醉,你可别忘了如今是用碗喝,应该是千碗不醉。” 君羽半眯着眼,直勾勾瞅着那碗酒:“笑话,我当然是千碗不醉了,来,你看看这碗酒,就这碗酒我喝起来就跟喝水一样,一碗下肚,脸色都不会变一点!怎么着,服了吧?” 君羽最是看不得风间离瞧不起她的,所以,她嘴硬的夸下了海口,说出了自己千碗不醉的虚话。 风间离忽然抬头看着君羽,看着君羽当真一把拿起那酒碗就往嘴里倒,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好,如果君羽当真千碗不醉,那正巧我也酒量尚可,那我今晚就豁出去这一条命,舍命陪君羽喝个痛快!” 君羽大口喝了一口女儿红,眸底闪过一丝轻笑,她今夜不将风间离灌醉,她就不叫君羽! 因此,君羽慢条斯理的舔了舔嘴唇上剩下的酒水,对着风间离似笑非笑:“必须的,今晚上咱俩就喝个痛快!” “干了!”君羽一把端起面前整整一碗的酒,就利落的喝了进去。 随后,她将空了的酒碗示意给风间离瞧了瞧,笑着用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该你了。” 风间离挑了下眉,深不见底的眸中闪过一道无奈的光,他手指紧捏着酒碗,也慢条斯理开始喝了起来。 “我说,你喝酒怎么这么慢?跟个小娘子似的,慢慢悠悠,动作优雅。”君羽微微皱起眉,脸颊因为喝了一碗酒,开始有些红润起来。 “我本就是你的娘子,自然要遵守大家闺秀的礼节。”风间离倒是恬不知耻的淡淡回道,声音薄凉而低柔。 君羽冷哼一声,风间离这个时候倒是承认他是她的娘子了,但这么一对比不是摆明着显示出她君羽动作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礼节么? 不过,君羽并不恼,相反她本就是恣意洒脱的人,更是不服输的人。 所以君羽继续用手指敲着桌面,低低说道:“快点喝!” 良久,在君羽半催促半嘲笑的气氛中,风间离终于喝下了那一整碗的酒。 但君羽早已经被磨光了性子,喝酒不就讲究一个畅快么?像风间离这般慢条斯理的喝,真是让人看着心肝发痒。 大体是君羽喝刚才那碗酒有些喝的过急了,也或许是那酒劲上来了,反正君羽现在感觉脑袋有些迷迷糊糊。 她又看着面前风间离那副优雅的样子,就有些受不了。 索性,君羽自己就开始倒酒喝,边喝边对着风间离笑道:“来来来,干脆你喝一碗酒,我喝两碗酒的,就这么定了,快喝,快喝,可是不许耍赖的。” 于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风间离却是喝的越来越慢,君羽倒是喝到了兴头上,抱着酒坛子就开始对着风间离说道:“哎,阿离,你有没有听说过霸道世子爷爱上我,呵呵……你呀,就是那标准的霸道王爷,我呀就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女主,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不会爱上我,因为这个故事太俗套了。” “霸道世子爷?那怎么可能是我?”风间离狐疑的眨了眨眼。 “你当然不知道你有多霸道……”君羽明显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道,就差一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风间离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君羽好几遍,这才放下手中的酒碗,声音悦耳,低低说道:“君羽就以你现在这模样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真不知道是我出现幻听了,还是你喝醉了?你如今这模样不是大灰狼就不错了,与小白兔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这时候的君羽早已经听不清了,她转眼间就已经将面前那坛女儿红喝了个精光,又开始扒拉风间离这边的酒坛。 但风间离却并没有阻止君羽继续喝,相反他相当顺从君羽,伸手就将自己面前的酒坛拿到了君羽面前,声音带着一股幽凉冰冷的气息:“君羽慢慢喝,不着急,自打我见到你至今,你还从来没有向我敞开心扉过,或许让你喝醉一次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让你吐出心底最深处的话,至少可以让我知道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君羽满意的接过酒坛,这一回倒是直接用手举起酒坛,又接连灌了两口,直到君羽感觉面前风间离似乎都变成了无数个,她这才昏昏沉沉的整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对着风间离轻笑:“阿离……” 君羽的眸中似乎都被酒熏得起了一层浓浓的水光,她脸颊微微有些红,似乎带着一丝不常见的阮媚:“阿离,你怎么变成这么多个了?呵呵……不过你长得可是真美,刚才那卖花的小丫头说的不错,你,嗝……真的比我美了不少呢,真是看着就想让人摸摸。” 说完这话后,君羽当真站起身来,忽然拿起风间离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然后一把扣住了风间离的下巴,一手揽住他的腰肢,直接覆上风间离的唇,红唇一启,长驱直入,就将口中的酒水渡到了风间离的唇中。 炙热而带着酒水的气息,身体的紧紧相贴,让风间离迫不得已的张开了嘴,那股酒水顺着他的喉咙就被咽了下去。 远处做馄饨的老婆婆看着拥吻在一起的君羽和风间离,却是捂嘴偷笑,笑着背过身子说道:“哎哟哟,这小夫妻俩这个腻歪哟,大庭广众就吻上了。” 却不想,此时君羽将嘴里的酒水全部渡到风间离的口中后,忽然一把将风间离推开,然后一脚踩在馄饨摊的椅子上,开始说道:“可是我不敢摸,你说风间离那副冰冷的样子,若我真的上手摸了他,只怕他分分钟灭了我全家。” 话刚说了一半,君羽忽然盯着风间离笑的傻兮兮:“不过,就偷偷摸一下,应该不会有事罢,风间离会原谅我的。” 听着君羽这销魂的话,远处的老婆婆身子一颤,手中的汤勺就这样落在地面,她连连咳嗽着将自己装成透明人:“现在的小夫妻啊,一对一对怎么都这么直白呢?还让我摸你一下吧,总是摸来摸去的,这话听着还真是让人有些脸红心跳,心猿意马啊!” ------------ 第127章 醉酒之夜3 风间离却是嘴角一抽怔愣在当场,错愕的说道:“君羽这丫头真是稀奇古怪,说的这是什么话?想要摸我一下,还怕我会分分钟灭了她全家?” 而此时君羽正要到风间离脸上摸一把,却脚下一个打滑,晃悠了两下,左脚踩在右脚上,一下子没了支撑,砰地一声栽倒在椅子上。 君羽双眸半合半闭,摊手摊脚的往桌面一趴,仰头吐了一口气,就开始趴在桌上大睡。 风间离微微皱眉,开始打定主意,日后等君羽清醒了就让她摸一摸自己吧,你看她喝醉了还一遍一遍念叨要摸他一把,看来她是真的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了吧。 风间离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第一次觉得被人占便宜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当然,这个人只能是君羽。 他轻轻擦干嘴角的酒渍,想起方才君羽一把将她揽住,嘴对嘴往他口中渡酒,这般滋味当真是世间绝妙,这一口酒也是他此生喝过最美的酒。 风间离正沉浸在回味当中,陡然一声巨响传来,随后他微微抬头,就看见趴在桌面上明显喝高了的君羽,似乎正低低呢喃着什么,半眯半闭着眼。 风间离闻着那冲天的酒气,脸色有些僵硬,但看着醉了的君羽明显褪去了平日里的模样,看起来倒是真的好似绽放在雪夜里的娇花,让人想要将她揉碎在心底,好好珍藏。 无奈,刚刚下过雪,夜里本就薄凉,若就让君羽这么睡下去,只怕不用风间离将她抱回客栈了,直接就该抱到医馆去医治了,因为这样的夜里,君羽必定会受风寒。 但闻着君羽满身的酒气,风间离却是脸色有些发黑。 若是往常遇到这种醉鬼,风间离一定是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一定不会跟他们有身体接触。 但如今喝醉的是君羽,风间离即便心底有些厌恶那股子刺鼻的酒气,却还是无奈的盯着君羽半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到君羽身边手指慢慢揽住她的腰身,一把将君羽扛在了肩上:“真是够能吹的,还说千碗不醉,如今不过两坛就喝醉了,而且这酒品还真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风间离顿了顿,看着完全没有反应的君羽,淡淡说道:“醉了也好,醉了倒是乖巧些,也像个女子了,只是你千万不要吐在我身上才好。” 话落,风间离微微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看着馄饨摊后明显背着身子,摆出一副非礼勿视表情的老婆婆,眼底掠过一丝的笑意,将那些银子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桌面上,这才扛着君羽往客栈走去。 身后,老婆婆良久也没有听到桌面上再传来什么声音,有些狐疑的转过头去,便看到一方空荡荡的桌子,和那上面数十两在月光雪夜下闪闪发亮的银子。 老婆婆稍稍抬头,注视着风间离那道扛着君羽越来越远的身影,却是有些惊讶的叹道:“这夫妻俩真是奇了怪了,相公喝醉了,娘子倒给她扛回去了,这小夫妻俩的情趣当真是我们这一辈人无法理解的甜蜜啊!” 除夕之夜,风间离便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被秦武城大街上的所有人当了一晚上的女子,也当了一晚上君羽的小娘子…… 客栈内。 风间离刚刚推开房门,醉醺醺的君羽就在他肩头打了个酒嗝。 风间离捂住鼻子,慢条斯理的将君羽放在床上,为她裹紧被子。 这时,房门处似乎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风间离颦眉,指尖拂过这一路上脸上带着的面纱,轻轻一拉,便将面纱扯了下来,声音一暗,道:“进来吧。” 客栈小二恭敬的将热水、丝帕,以及解酒茶端了进来,搁置在屋内的桌上,微微抬头,正准备说话。 抬眸的那一瞬间,小二乍一看见风间离露出的面貌,似乎惊讶了半响,结结巴巴道:“您,您原来不是女子啊?难道是我眼睛花了,您竟然是男子!” 风间离脸色一僵,幽幽冷冷的声音似乎陡然就冷了几分,竟有点气恼的样子,他嗤道:“你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废话怎么那么多,让你拿的东西拿来了么?” 客栈小二身子一抖,恭敬的微微躬身说道:“公子,你吩咐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全都给您备好了,解酒茶在这里。醉酒的人服用最是妥当,可是防止宿醉后的头疼。” “嗯。”风间离声音缓了下来,道:“将东西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小二弯着腰,敛下表情,轻轻退了出去,将门紧紧关好。 不过,转身的那一瞬间,小二心中却是在嘟哝:“刚才他看见屋里这位客人扛着个人上楼,还在感叹这小娘子体力真好,没成想是他看错了,人家可是个标准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女子!” 小二频频叹息,但在听到屋内发出的一声森寒的咳嗽后,赶忙灰溜溜跑远。 房间内。风间离暼了一眼房门外灰溜溜走远的小二,这才拿起解酒茶,扶住君羽的身子,给她喂了下去:“来,喝了这个……” 君羽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她嘴里灌。 她咕噜噜吞咽了一大口,皱着眉头,喃喃道:“好苦,我才不要喝这个,快给我再拿些酒来,今夜我不灌醉风间离,我就不叫君羽!”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以后不叫君羽,你叫什么了,因为我并没有醉,相反醉的是你。”风间离将君羽乱动的胳膊放好,也不管君羽口齿不清的呢喃什么,继续将手中解酒茶灌到君羽嘴边。 “你可真笨,我这么说就是在诓风间离。”君羽闭着眼,昏昏沉沉中说道:“你也不想想,我不叫君羽还能叫什么?就算我没将他灌醉,就算我输了,我还是叫君羽啊!嘘……这个秘密,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守,千万不要告诉风间离哦。” “哦?原来你竟是在诓我?”风间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闻言神色没有一丝变化,继续着手中的灌药大业,将解酒茶一股脑灌进了君羽的嘴里。 ------------ 第128章 撩拨1 “唔……住手啊,不要灌我,我不想喝!”君羽闭着眼,身子胡乱的摆动,抗拒着嘴边的解酒茶。 但任凭君羽如何抗拒,风间离我自岿然不动,只是伸手将黏在君羽脸上的发丝拨开,然后继续王君羽口中灌药:“乖……快喝,把这碗解酒茶喝光,我就答应替你保守秘密。” “咳咳……”君羽猛地吞了一口解酒茶,呛的频频咳嗽。 但昏昏沉沉中,君羽陡然听风间离这么一说,当真嗫嚅嗓子道:“好,那我喝,你可一定替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能告诉风间离那个变态。” “放心,我自然不会告诉他。”风间离勾起唇,诱哄一般说道。又随手拿起身边丝帕,用湿润而又带着芝兰香的帕子在君羽脸上轻轻擦拭,将她黏湿的汗全部擦干。 君羽听到风间离那令人安心的嗓音,感受到脸上黏腻的汗液被全部擦干后的清爽,忽然舒服的叹喂了一句,下意识将脸轻轻朝风间离怀里蹭了蹭,倒真的不再抗拒起来,乖乖将那一碗解酒茶喝了个精光。 风间离正准备起身将手中的碗搁在桌上,却不想起身的那一刻,一只纤细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摆:“别走……” 君羽闭着眼,一边扯着风间离的衣衫,一边像小猫儿一样呢喃:“喏,大功告成,我喝完药了,给个奖励吧。” 风间离被君羽这么一拉,轻轻回眸睨着君羽因为喝醉而流露出的媚态,她手指放在唇边,红色的樱唇似乎都因喝了酒而更加的娇艳欲滴。 这么一拉,风间离倒真的不走了,将手中瓷碗用内力啪的一声扔回到桌面,瞟着醉态可人的君羽,半响深幽的眼眸闪过一丝怀疑:“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君羽喝完那解酒茶,微微迷糊着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君羽摆了摆手,让风间离靠近一些,声音很低很低,语气忧伤:“你知道么?今天的烟花真的好美……我,我曾经是个孤儿,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在死忙中摸爬滚打,我更加从来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 说到这儿,君羽吸了吸鼻子,忽然笑道:“不如你便奖励我一份温暖吧。” 君羽说着说着,声音似乎越来越低。 风间离凑到她身前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不想,君羽忽然呜咽一声,一把扯过风间离的前襟,直接就将他按倒在床榻上! 君羽闭着眼将风间离压在身下,将脸贴在风间离胸口,在感觉到风间离身上那碍人的衣衫后,却是双手死死扒拉、撕扯着风间离的衣带,直到将他的外衣扒光,露出里面贴身的亵衣后,这才乖乖趴在风间离胸口,迷迷糊糊说道:“这样才够温暖……” 风间离咬牙,看着趴在他胸口好似小兽一般,双手紧紧抱着他,根本一点也不打算松手的君羽,又瞥了一眼身下明显被君羽撕坏的外衣,脸色有些发黑了:“君羽,今夜你就打算这么抱着我,压在我身上,贴在我怀里睡?” 没错,君羽手脚并用,将风间离的身子当成了抱枕,整个人贴在风间离胸口。 她那双细长的手臂更是紧紧抱着风间离的腰,修长的腿更加缠在风间离身上。 这动作就好似无尾熊一般将风间离紧紧缠在身下。 “去,一边玩去儿,不要打扰我睡觉,我今夜就这么睡了,谁也别想阻止我。今天太冷了,这样才够温暖。”君羽将头靠在风间离胸口,不耐烦的摆摆手,脸上泛着酒醉后特有的红晕,她瘪了瘪嘴,小嘴撅着,似乎一脸委屈,好像风间离不让她这么睡,就是欺负她一般。 这般爽快的回答,倒是让风间离眼眸一眯,毫不客气的双手反抱着君羽,将她圈禁在怀里:“是你自己要趴在我身上睡的,可不是我强迫你,既然今夜你主动送上门来要与我同床,我自然不会拒绝。” 说罢,风间离毫不掩饰眼底的促狭,精致的唇角勾起笑来,他用手轻轻拍在君羽的肩上:“睡吧,我们一起睡。” 他的嗓音就好似催眠曲一般让君羽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君羽嘤咛一声,小腿往风间离的腿根蹭了蹭。 非常不凑巧的是,君羽那条不安分的腿搁在风间离腿上后,竟然轻轻一插,恰好将风间离的双腿分开,插进了他的两腿间! “该死,君羽睡觉竟然这么不老实,她的膝盖正好顶在他两腿间的敏感地段,这种姿势莫非君羽是在考验他?”风间离呼吸慢慢乱了,他垂眸看着睡的一脸香甜的君羽,却是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看明天醒来,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个专门做坏事撩拨我的小骗子!” 而回答风间离的只有君羽一脸无辜的睡颜,和她下意识继续摩擦,用膝盖蹭着风间离的隐私部位…… 良久,就在风间离也要睡着的当口,房门处忽然传开一声巨大的敲门声,随后一道焦急的嗓音传了进来:“我说主子,我按照你给我留下来的暗号找了回来,你睡了么?” 风八阴柔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后便轻轻推开了房门:“主子,那些个守卫已经全都被我引到偏僻小巷一一撂倒,哈哈,他们的身手实在是太次了,哪里是我风八大人的对手?对了,主子,你可有救回君羽?” 风八得意洋洋的推开门,自以为这次风间离会好好赞扬他一番。 没想到,他关上房门转身的那一刻,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的主子,他的世子爷风间离正用着幽幽凉凉的目光,明显不善的望着他。 风八视线不经意下移,骤然瞳孔一缩。 他似乎看到床榻上有一个人将他家主子紧紧缠在身下,姿势特别豪放,她的手搂在主子胸口,她的腿更是插在主子两腿间的****,轻轻磨蹭。 看着主子凌乱的衣衫,明显是被暴力撕坏的,那一瞬间,风八心底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莫非主子遭人强暴了?” ------------ 第129章 撩拨2 看着风间离衣衫凌乱的模样,风八目光焦急的四处张望,那个登徒子竟然将主子紧紧压在身下。 风八陡然身子一个激灵,立刻朝床榻跑去,他边跑边喊道:“放开主子,有本事你冲我来!我要向全天下宣布,我的主子被我保护了!” 风八这话刚说出口,便发现自家主子正用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风八……” 风八一怔:“主子我是在救你,这个胆大的贼人到底是谁,竟然敢,竟然敢如此对你!” 他又瞅了瞅床榻上那人缠着风间离的姿势:“主子,让我来对付她,你放心,属下拼死也不会让这个贼人占你的便宜!” 风间离冰冷的瞪着他:“风八,你倒是能耐,就这么鲁莽的冲了过来。你好好看看这个压着我的人是谁?” 风八终于察觉到不对,他靠近风间离,微微偏过头,向那个所谓的贼人看去。 那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安静的靠在主子的胸口,双眼紧闭,似乎正在熟睡。 视线上移,风八看到那张脸后陡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的模样他见过,这人是……君羽?并不是什么采花狂魔啊!” 明显感觉到风间离面色不好,风八才意识到他竟然瞧见了主子与君羽的好事,只怕现在主子想杀他的心都有了吧! 这该如何是好? 装傻充愣,嗯,就这样。 一瞬间风八迅速转过身去,心虚说道:“这,这……主子属下并非故意闯进来,也并非故意想要偷窥您的好事,实在是没有听到您回话,一时心急这才直接开门就走了进来,而且一进门就看见您衣衫凌乱的被人压在床榻上,这放谁身上都会以为您被采花了好不?因为属下难免有些失态,您不要见怪,您继续睡,全当没有瞧见我。” 风八身形一动,就要快速冲出房间。 却不想,风间离轻轻将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君羽放了下来,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忽然下了床。 风间离瞧着他身上明显被君羽扯烂了的衣衫,抬手轻轻一扬,就将那外衫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他忽然开口对着开门的风八说道:“慢着!” 风八心中忐忑,主子这是看出来他是装傻,叫住他,是想要惩治他了么? 风八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子,还是主动先认错,坦白从宽吧。 “主子,我……” “风八,我若蒙起面纱,真的很像女子么?”风间离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风八,幽幽说道。 话题转的太快,一时间让风八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纳闷,莫非主子叫住他并不是为了惩罚他,而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么? 不过,被风间离那种眸光一看,那幽幽凉凉冻得风八心头越发的发虚了,他下意识低头,半响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风八到底伺候风间离时日已久,不消一瞬便回过神来,摇头道:“当然不像女子,主子英勇不凡,风华绝代,乃这片大陆第一美男子也,怎么可能像女子呢?” 风间离目光轻轻一挑,走到房间内的铜镜前,仔细端详着他的容貌,片刻,冷哼道:“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像女子,今日大街上那些人真是越发没有眼力见了。” 风八:“……” 看这模样,主子是被别人当成女子了? 风八视线偷偷瞄向风间离,看他仅穿着亵衣站在铜镜前,墨发披散,面容绝美,只怕主子若是真的蒙上面纱,那气质和身段确实连女子都比不上呢!被误认成女子也不算稀奇。 只不过主子的性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女子,他这么说并不算撒谎吧! 好在今夜除夕和君羽同过,风间离似乎心情不错,也便没有往深里追究风八的回答,风八缓了一口气。 风间离顿了顿,又说道:“你说,你将那些个被你引开的守卫都处理掉了?” “是了,主子,我将他们引到阴暗角落里一一做掉了,可是有什么不对?”风八有些迟疑,心底惴惴不安,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不过,风八倒是没忘将手中的行李包袱递给风间离:“主子,这行李是我刚刚偷渡回飘云坊取来的,如今您衣衫被君羽撕破,幸好我急中生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给你取来了行李,避免了您裸奔的可能。” 听着风八明显调侃的话,风间离闻言,神色却未有一丝变化,他淡定的接过风八递来的包裹,放在桌面上,又转身替床榻上熟睡的君羽掖了掖被子,下意识放低声音:“咳,是这么回事,今日君羽在飘云坊中无意间听到极乐教炼制丹药,是需要一味药引子的,你可有从那些守卫口中听过这个?” 风八悻悻的垂下眸,微微颦眉:“那些守卫并没有提过此事,这一路上也没有听他们说过药引子,看来这个药引子或许相当见不得人。” “既如此,那你还在这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打探一下这个药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风间离慢条细理的转过身子,淡淡说道:“嗯……没有消息不准回来。” 风八默默叹息,主子还是这样,你以为你有张良计,能逃过他的眼皮子,殊不知他早已算计好过了墙梯,就等着你自己钻进套里来呢! 你以为主子他不记仇么?实际上他这是在变相的惩罚他吧。 不过,风八与风二不同,他天生喜欢冒险,他也确实很好奇那个药引子到底是什么,因此他得到风间离这道命令后,并没有苦逼,相反很是兴奋。 他迅速出门,就开始着手调查去了。 风间离望着风八兴奋的背影,眼底闪过兴味的光:“既然你这么喜欢冒险,那日后所有搜集消息的事,就都让你来做吧。” 风八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夜他被自家主子算计了,后来所有搜集消息的工作都是由他负责,以至于在将来风八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第一个专门搜集情报的枢密院的头儿。 风间离转身,忽然想起君羽这一身衣衫都是酒气,难闻至极。 ------------ 第130章 宽衣 “真脏。”风间离幽幽说道。 索性,他也就亲自动手抽了君羽的腰带。 熟睡的君羽看似没有意识,不过她潜意识里还是会扯住自己的衣襟,不想让风间离将她的衣裳脱掉。 但喝醉了的君羽哪里会是风间离的对手? 所以,不消一瞬,君羽就败下阵来,被迫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 风间离慢条斯理的伸手,到君羽的前胸处一点一点,慢慢的将那些盘扣解开。 也不知风间离是不是故意的,他动作极慢,冰凉的指尖不时擦过君羽柔软的肌肤,迷迷糊糊中君羽只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僵,肌肤上有些毛骨悚然的触感,却带起微微的战栗。 时间异常难熬,仿佛是一个世纪,君羽无意识的摆动了一下身子,而风间离似乎正无比专注于帮君羽宽衣解带,他并没有打破这一点寂静,只是紧紧扣着她,不让她乱动。 “让我睡觉,不要动我……”君羽趴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她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似乎很是生气。 但风间离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依然用手指慢慢解开君羽的扣子,手指灵巧的从君羽胸前掠过,动作甚是轻柔。 他将君羽的外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又取来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脱了衣裳,就没有那么大酒味了,看来以后真是不能让你饮酒,你这酒品太差了。” 说罢,风间离顿了顿,似乎想起君羽为了掩饰女子身份,一直束着胸,这一回她又喝醉了酒,只怕她会很不舒服,还会感觉到气闷。 所以,风间离目光一暗,反手一转就将君羽的身子转了过来,微微解开她束在胸前的束胸,慢慢松开那些扣子,不过只是一会,就相当利索的将君羽的束胸解了下来。 随后,他微微偏过身子,顺手就将君羽的束胸扔到了身后的桌面上。 君羽正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中忽然感觉自己胸口凉飕飕的,仿佛她只穿了一件相当薄的亵衣,里面不着寸缕。 “冷。”睡着的君羽嘤咛一声,模模糊糊拉起身旁的被子,就盖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她皱起的眉头却渐渐舒缓,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那些疲惫感也渐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风间离看着君羽明显一脸轻松,半昏睡半舒服的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睡熟的君羽抱到床中央,随后风间离也上了床榻,睡在了君羽的另一边,顺带揽起君羽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 望着君羽熟睡的容颜,看着君羽下意识往他怀里钻的模样,风间离嗅了下君羽耳边暖暖的清香,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风间离想,这一刻他也是醉了罢。 随后,他轻轻一挥衣袖,将敞开的窗子关上,那盏微弱的烛火也随之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 只传来君羽低低的呼吸声:“嗯……嗯……好暖。” 风间离看着身旁的君羽,看着她似乎已经睡得稀里糊涂,她不经意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声音,让人听得有些心头起火。 风间离眸光暗了暗,随后将指尖移到君羽的唇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君羽,叫我阿离。” 君羽此时已经睡得很迷糊了,她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很轻柔,也便随口呢喃道:“阿离……嗯,离我近点,那样才更暖和。” 君羽不会知道当她没有意识的时候,她说出的话是多么的柔软甜美。 嗓音不在刻意压低,说话的时候,那种属于女子的柔和嗓音自热而然流露了出来,低婉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撩人的味道,让风间离正摸着君羽唇角的手一顿,呼吸也跟着微微粗了许多。 风间离的指尖慢慢顺着君羽的唇角下移,一点一点掠过她胸口的那点神秘的小突起,又慢慢停在君羽的腰上。 昏暗的室内,君羽熟睡的样子看起来甚是优美动人。 风间离将手撑在君羽脸颊边,轻声道:“小羽儿,羽儿……” 君羽轻轻的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风间离看着她的样子,属于除夕之夜的月光透过窗纸落在她白皙雪色的皮肤上,那一点透明柔软的光,似乎让君羽看起来越发的柔和,风间离眸光幽幽,低头,蜻蜓点水一般咬在君羽唇上。 他说:“我真的很想吃掉你,怎么办?” 夜晚的空气很凉,冬日的月光静静落在地面上,风间离的话过去了良久,仍是没有人回答,那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君羽,接着往风间离怀里蹭了蹭,似乎非常乖巧,像在讨好他一般。 风间离没好气的冷哼声:“该死,你竟然睡得这么熟?好像死猪一样。” 他无奈的拢住君羽的发,下颚抵在她头顶,在她额头轻轻烙下一吻,他眸光一点一点幽深:“好,君羽,那我就等到你明年及笄。” 风间离慢慢闭上眼,目光柔和:“睡吧,我一直都在……” 纳兰太祖三十年的除夕之夜,她与他第一次同塌而眠。 而学院里阿九正站在君羽的房门外,手中端着酒菜,他看着漫天的大雪,又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低说道:“君羽,你今夜到底去哪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 第二日,窗外的日光渐渐浓烈起来,君羽的睫毛轻轻挑了挑,似乎对于那突如其来的光亮,非常不适应。 一瞬间,她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朦朦胧胧中君羽揉了揉眼,看着身上盖着暖暖的被子,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君羽就有些茫然的看着头顶那陌生的房顶,她记得学院里她的房间不是这样的吧。 但是片刻后,君羽就清醒过来,她想起自己如今没有在学院里,而是在客栈内。 她亦想起昨夜是除夕,她出去给风间离买什么新年礼物,后来风间离死活不要,硬是抢了她的衣衫披在身上,然后两人就在一个馄饨摊前,开始吃年夜饭,后来那个老婆婆拿来了两坛酒,她骗的风间离与她拼酒。 ------------ 第131章 心意 后来便觉得头越来越沉,不知怎的君羽就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不过,如今她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这一夜君羽睡的极其不踏实,明明喝醉了酒,应该睡的很沉,但仿佛身边一直有人在磋磨着她,那个人抱着她,怀抱冰冷而又炽热,令人有些无法抗拒。 肢体的交缠,还有他一次次极具侵略性的拥抱,粗暴而又温柔,带着微微让人窒息的酥麻与快感。 那人似乎轻轻的咬着她的耳垂,声音幽凉,一直不停的低语:“小羽儿,羽儿……” “呼……”君羽深深喘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上面已经是细细密密的一片汗珠。 难道她梦中的那些并不是梦,君羽揉了揉眉心,她隐约记得是风间离抱着她回的客栈,他睡在她身旁,她还将他压在了身下? 她……怎么会做那种和风间离那个变态床上纠缠的梦? 难道她真的……有些欲求不满了么? 君羽正纠结着,视线下移,她忽然眉头一拧,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起来,她的双手都缩在被里,那她胸前横着的那支手是谁的? 那支手修长有力,君羽一转脸,顺着那支手向上看去,就看到冬日的清晨,旁边的风间离正闭着眼安静的熟睡着,他的脸上似乎挂着恬淡的笑意。 原来真的不是梦! 她真的和风间离同床了,他们俩睡在一起了! 君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她看着风间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的那支手正正好好搁在她的胸前,放在她胸上,他如缎子一般的乌黑长发散落在锦被上,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只露出微尖的下颌和精致的唇角。 新年的第一天,窗外白雪皑皑,屋内熟睡的风间离,安静修长的身子伏在榻上,阳光下漂亮的好似一幅画。 君羽看着这幅优美的场景,转瞬就忘记了风间离那支可恶的手还放在她的胸前,转瞬就忘记了自己正纠结的同床之事。 她无意识的伸出指尖,轻轻将风间离散乱的发拨到一旁,露出他整个精致的容颜。 君羽似乎被这种睡美人的场景蛊惑了,她指尖慢慢游移,轻轻触碰他的眉眼。 将指尖停在风间离的嘴唇上,君羽忽然想起昨夜为了躲避极乐教的追查,他和她躲在窗帘后,那时他曾经肆无忌惮的的逼迫过来,用唇堵住她的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一刻,君羽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有些乱了。 再往前就是那个飘云坊浴池里,两人的纠缠。 这样一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可以勾人心魄的魔,引诱着人心慢慢沦陷。 君羽忽然想起一句话特别适用于风间离——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轻轻闭上眼,有些嘲笑自己竟然也会被美色诱惑。 不过寂寞的除夕夜,有人陪着自己喝酒渡过,第二日醒来的那一刻,全身都被温暖围绕,身旁还有一个美人熟睡,这种场景或许便是所谓的温馨罢。 想到此,君羽低头静静看着风间离安静的容颜,看着他即便熟睡眉头依旧紧紧皱起,君羽下意识伸出指尖慢慢抚平他的眉眼一路描绘到他的唇边。 就在她指尖碰到风间离唇角的那一刻,一道暗哑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熟悉的幽冷的声音瞬间让君羽浑身一僵,她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风间离,他正缓缓睁开那双深邃的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君羽一愣,她没有想到风间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瞬间君羽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她下意识朝他微微一笑:“早……” 她如今伸出指尖想要抚摸风间离的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轻薄他。 风间离望着君羽那支乱摸的手,道:“你刚才想要干什么?” 君羽立刻收回搁在风间离唇上的手指,装作无辜的左右看了看:“我刚才瞧见一只蚊子,想要替你把它拍走。” 风间离盯着君羽一字一顿道:“嗯?” “不错就是蚊子,你可是不知道你这张脸美得惨绝人寰,可是不能有一丁点损伤,这只蚊子竟然敢咬你,真是该死!”君羽心中一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 不过,说着说着,君羽看着嘴角微微翘起的风间离,心底有些发毛了。 蚊子? 完蛋了,冬日里哪里有蚊子? 君羽继续装作无辜状:“嗯,这只蚊子生命力极强,竟然在冬天也能存活,真是稀奇。” “不知是蚊子稀奇,还是君羽你稀奇呢?”风间离将君羽的反应看在眼底。 君羽瞄了瞄四周,这才说道:“自然是蚊子稀奇。” 但这么一瞄,君羽明显发现一个问题,原来不仅风间离将手搁在她的胸口,她自己的腿竟然真的完完全全缠在风间离的腰上,半压半缠着,还插在风间离的两腿间,摩擦着风间离的隐私部位。 这状况,说好听点是她艳福不浅,说难听点就是她将风间离当成了抱枕,还用腿摩擦人家的****,占了人家的便宜。 那风间离的手搁在她胸口也就好解释了,嗯,风间离是想将便宜占回来罢。 这种尴尬场景,君羽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木讷的动一动,试图将摩擦着风间离隐私部位的腿抽出来,但她动弹了没两下,就被风间离一下抓进怀里。 试图挣扎的结果却是风间离握住了她的腿,君羽忍不住尖叫:“你给我松手。” “别乱动,小心擦枪走火!”风间离声音有些沙哑。 君羽沉默了一下,不敢在动了,是的,这种情况下若她还是无知无觉的乱动,那明显是在撩拨风间离。 “这一次就先放过你,君羽,等你明年及笄。”风间离亦看着君羽,他眼眸一眯,这一次倒是相当配合的松开手,让君羽从他的两腿间抽出了腿,他支起脸,将君羽的发揉成一团鸡窝,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好么?”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君羽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忍不住低低说道:“我是男子!” 风间离淡淡道:“你装男人装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子了么?” 君羽顿时有些气结,她这套说辞对付别人还行,但对付风间离显然根本没有一丁点用处。 ------------ 第132章 我等得起 风间离淡淡道:“你装男人装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男子了么?” 君羽顿时有些气结,她这套说辞对付别人还行,但对付风间离显然根本没有一丁点用处。 最该死的是,风间离是第一个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这种感觉真让人磨刀霍霍想阉人。 君羽冷哼一声,偏过头去,竟然看到风间离正静静的注视着她,她和他之间隔着几乎不到两寸的距离。 她莫名的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便打算起身。 “你再睡一会,我要回军事学院了。”君羽低低说道。 “君羽。”风间离忽然出声叫住了起身的君羽,他淡淡道:“你真的还没有开窍么?你真的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君羽顿了顿,怎么也没有想到风间离会忽然提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她看着风间离那双幽深如暗夜的眸正静静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忽然心绪有些混乱,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昨夜那个提起往事脆弱一般的风间离,还有曾经那些他护着她的画面。 君羽看着风间离许久,才道:“什么是开窍?什么是心意?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想安静的做个美男子。” “这个愿望只怕你是达不成了,因为你是货真价实的女子。”风间离面色忽然冷了下来。 风间离闭了闭眼,声音幽凉而低柔:“罢了,即便如此,就算你还没开窍也没有关系,就算你还没有明白我的心意也无妨,我等得起,君羽,我等你……” 风间离的声音本就低沉而幽冷,但此刻他的嗓音似乎有些微微的沙哑感,听得让人心头莫名悸动。 君羽正起身的动作一窒,他等得起? 他等她? 等她做什么,等她开窍?还是等她有朝一日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心,为他穿上女装? 风间离这个人一定要这么倔么?一定要这么固执么? 君羽别开脸,只觉得幽幽暗暗的床榻那一头,一直有一双眸子静静的望着她,似乎等着她回答。 “好,我允许你等。”片刻之后,君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慢慢从床榻上起身。 空气中一片静谧,窗纸上映着冬日里才有的窗花。 君羽站起身子,看着窗外的晨曦,只觉得心绪纷繁嘈杂,她正准备穿上鞋子走出房间,低头的一瞬间,君羽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 “啊,我怎么只穿着亵衣?我的衣服哪里去了?” 她轻喘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凉,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仅穿着单薄的亵衣,起伏的曲线隐约可见,而且衣领还有些微微敞开,凉风就这样吹进柔软的胸口,君羽瞬间一怔,下意识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 “你的外衣在桌上,昨夜你喝醉了,酒气太过熏人,我就自作主张替你脱了。”君羽陡然一抬头,就看见风间离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走了下来,他没有穿鞋,光着脚,正站在她面前,距离近的她几乎能够看见他每一根纤长的睫毛,几乎忽然能够感觉到他呼吸之间透出的那股冰冷的气息。 “你!风间离,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吓人的癖好了?”君羽陡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但说完这句话后,君羽忽然一僵,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她亵衣底下是光溜溜的身子,什么都没有穿。 她的束胸跑哪里去? 君羽差一点惊呼起来,不过她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个风间离,所以君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打量,想要找一找她丢失的束胸。 谁知道风间离慢悠悠直起身子,淡淡道:“你在找什么东西?” 君羽一顿,没好气道:“我就是四处看来,并没有找什么。” 沉默了一会,在君羽以为风间离不会在说话的时候,风间离漫不经心,忽然说了一句话:“在桌上。” “什么东西在桌上?”君羽咬了咬唇,反问。 风间离却是幽幽的看着她:“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在桌子上。” 君羽一怔,转过身去,就看见身后的桌面上,那一堆衣服的上方,一件明显小巧而又长条的东西。 “这东西看着真眼熟?是你的?”她顺口问道。 但就是这么一问,君羽下一刻却忽然后悔了,怪不得这东西眼熟,原来那桌子上的东西,就是她失踪的束胸! 君羽有些尴尬的冲到桌前,一把拿起那束胸,冷冷说道:“我想,不用猜也知道是你给我脱的吧!” 风间离伸手将落下的发丝拨到一边,悠悠道:“嗯,是我脱得。” 听罢,君羽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将她束胸脱下来的? 虽然平日里她睡觉的时候也是要脱束胸的,但此刻她没有穿束胸,君羽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而且面前还站着一个风间离,这种感觉真是非常的、莫名的怪异! 君羽默默的转过身子,将束胸背着风间离慢慢往身上穿。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子直接将亵衣的盘扣慢慢打开,将束胸一点一点扣上,装好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君羽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她觉得这一刻还是装沉默为好,若是她开口问了,只怕风间离一定会将他怎么把她束胸脱下来的过程,全部讲述清楚,而且也会讲到昨夜她的失态之处,讲到她君羽怎么占他便宜的。 她悄悄垂下眸子,看着地面上那件明显属于风间离的外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丢在地上,那一刻君羽真想揉着眉心,假装这些事不是她做的。 喝酒误事,看来她以后还是不要再碰酒了,否则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可怎么办? 君羽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风间离望着穿好束胸,明显站在一边忏悔的君羽,看着她一遍一遍的唉声叹气,忽然勾起了唇。 他走到发愣的君羽身边,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亲自拿起桌面上的外衫为君羽穿上:“冬日里太冷,只穿着亵衣站在地面上,可别着凉,来,先穿上外衣。” ------------ 第133章 服侍 君羽立刻僵住,看着身前的风间离冰凉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替她穿上衣衫,他一点一点替她将盘扣扣好。 风间离竟然亲自服侍她穿衣服? 他动作很是轻柔,指尖还不时的蹭过君羽的肌肤。 君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碰到她的胸口,亲密接触,随后一瞬间又快速分开。 君羽只觉得这一刻身子有些发痒,心底有些发颤,口干舌燥,好似着火了一般。 而风间离似乎很是享受给她穿衣服的这种感觉,他很是专注。 只是每当他指尖流连过君羽的胸口时,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喷薄在她脸上凉凉的呼吸。 但风间离越是这样,君羽就越是觉得时间难熬,她顿了顿,决定找个话题,转移开注意力:“你体温这么低,手指这么凉是因为寒毒造成的么?” 风间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因为寒毒的原因,我自小身体便很弱,自然体温就比常人低的多,也凉的多。小时候跟师傅在山上,气温本就低,更加降低了身体的温度。” 君羽听着,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瘦小的孩子,独自在深山上,冷的缩成一团,没有任何人给他温暖。 她忽然心中有些酸涩。 “那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下过山吗?云止和他爷爷是你什么时候碰到的?”君羽轻声道。 风间离淡淡道:“不,我私自下过山一次,那年我六岁,想要私自回侯府,什么也没有带,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就上路了。说来也是巧,那一次我正好碰上大秦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饥荒,我迷了路被困在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里的人吃光了所有的蛇虫鼠蚁,所有的树皮棉絮,就是在那个村子里,我碰到了云止和他的爷爷,我在村子里整整待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终于熬到师傅找到我,将我们三人救了回来,从那次起,后来,我再也没有私自下过山一次,也再也没想过回侯府……” “饥荒?”君羽顺口问道:“那云止他的父母和其他家人呢?” 风间离没有说话,手中给君羽穿衣的动作顿了顿,忽然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幽幽道:“你可以猜一猜。” 他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任何悲伤的语气,但听着君羽耳中,却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饥荒的村子,唯一活下来的三个人,蛇虫鼠蚁,树皮棉絮全部都被吃光,什么都没有,那其他的人大体是被活生生饿死了吧,也包括云止的父母。 但风间离那一个月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他吃的……又是什么? 难怪风间离的身体一直那般瘦弱,也难怪他曾经那般弱不禁风。 也莫怪于云止和他爷爷——客自来酒楼的掌柜,都这般唯风间离之命是从。 原来他们三人曾一起历经过生死,在死人堆里呆了一个月,生生的爬了出来。 这一刻,君羽忽然有些后悔,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沉重了,沉重的让人有些窒息,却也让人恐怖。 她真的不懂,风间离是怎样熬过去的。 他自小身中寒毒,六岁时还碰到那种人间地狱的大饥荒,这般残忍的生活,为什么会属于一个孩子? 他原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爷,却自小就因病痛独自在山上休养,面临身体的摧残和心底的绝望,还有六岁时死里逃生,永生也忘不掉的那一个月,他硬生生活了下来。 都说我佛慈悲,报业不爽,任何事都不应该降临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但为何风间离自小就要尝尽苦果,看尽人间炼狱的折磨? 这样的日子,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这一刻,君羽轻轻阖眸,眸底泛红,心中忍不住颤抖,为风间离,也是为她自己。 君羽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刘管家,若没有他,风间离的娘亲不会那般活生生死去,风间离也不用承受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为他! 这一刻,君羽真想将刘管家活活凌迟处死,只怕都不为过,不为过…… 这一刻,君羽抿抿唇,心中打定主意她会帮风间离抓到刘管家!抓到他! 她也终于理解了风间离为何会有那洁癖的毛病,只怕那便是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所留下来的阴影! 血色狰狞,饥饿死亡下的整个村子,脏污凌乱不堪,唯一活下来的三个人,血一般的世界,那是他永远也不愿意回忆起的经历吧…… 所以,他不能忍受一丁点脏乱,因为那些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个炼狱…… 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的胸口,风间离正优雅的替她将衣裳穿好,神色淡淡,没有一点痛苦之色。 君羽轻轻揉了揉眼,心底忽的有一股刺痛…… 良久,风间离起身取来房门旁小二早前送来的洗漱热水。 袅袅的热气升腾在空气中,风间离语气冷而自然,他站的离她极近,衣襟处那若有似无的芝兰香便这样飘了过来:“过来洗脸,君羽。” 君羽正打算说点什么,乍一听风间离这般说,却忽然震惊的掏了掏耳朵。 不是她自轻,也不是她抬高风间离,可是风间离这样的人,会亲自给她端来热水让她洗脸? 再说一看风间离就是没做过这种事的人,你瞧瞧她那被烫的通红的手,他竟然都不知道端热水是需要用丝帕垫一垫的么? 他好端端的冒着烫伤手的危险,就是为了让她洗脸? 可惜,风间离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烫手,人家硬是拉着君羽到了铜盆前:“洗吧。” “好,我洗。”君羽乖乖洗完脸。 身旁的风间离忽然冷不丁问出一句话:“说说看,你刚才看见自己仅穿着亵衣,为什么忽然失声大叫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轻薄了你?” 君羽再次浑身一僵,见鬼了,他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垂下眸子,在屋子里转了转,挡住眼底游移的目光:“我可没那么想。” 风间离淡淡的一句话就将君羽否认的话噎了回去,他眼眸幽深如古潭,一抹戏笑意浮上他嘴角:“可是需要我替你回忆一下,你刚才的反常表现?” 君羽低头默默的估计了一下,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可是有机会悄无声息的跑出门去? 但只怕还没等她跑出门前,就会被风间离这个家伙的魔爪再度抓回来。 君羽沉默着,直到在风间离那幽凉的目光,感觉自己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脸上被盯出了一个窟窿,才忍不住抬头冷冷瞪了他一眼:“不必替我回忆了,不错,刚才我是以为你轻薄了我。” 风间离看着她好一会儿,薄唇低低吐出几个字:“若是可以,我倒希望可以一辈子轻薄于你。” 君羽看了一眼风间离那精致的脸庞,默默的转过身子,揉了揉眉心,风间离这种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产生暴力冲动呢? ------------ 第134章 陪我 真的很想让人一拳打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狠狠打扁! 可是,因为听了刚才那件事,她似乎有点不忍心了。 君羽想她就是心太软,本性太过善良。 她低低咳了一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风间离将他那张令人嫉妒的脸凑了过来,君羽一惊,赶忙转过身子:“世子爷,你离我远点就好。” 风间离听罢,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是轻轻将脸靠在君羽肩头,望向窗外,神色淡淡:“雪停了,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他这话题转的如此之快,让君羽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我却有些累了……”风间离眉头轻蹙。 君羽视线偏过去,便注意到他双眉间流露出的疲倦之色,他是真的有些累了吧。 他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包袱,那般沉重,压得人几乎窒息…… 君羽有些暗哑的轻轻张了张嘴:“若累了,那便休息一会儿罢。” 风间离似乎真的极为困倦,在她肩头不过一瞬便合上眸子,睡着了。 看来他昨夜似乎睡得并不好,也或许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睡好过罢! 这样风华绝代的人,不该是这般模样,他应该是含笑着睥睨整片天下,得尽万千宠爱的。 但君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凉风瑟瑟,床上华美的鲛纱珠帘轻轻飞舞,冬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棂洒落,落在肩头上似乎正好眠的风间离身上。 在他乌黑的睫羽上,泛起淡淡细碎的金光,无数的光斑飞舞在两人的周围。 君羽注意到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是被光线照射的极为不舒服,即便他仍旧闭着眼。 君羽下意识伸出手挡在他头顶,仿佛要替他遮挡住那些刺眼的光线。 风间离似乎真的睡着了,他并没有留意到君羽的动作。 君羽看着休息的美人出神,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所穿的衣服上。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仅穿着亵衣,而且还光着脚。 他如此焦急,竟然忘了穿鞋子就掀开锦被跑下床来,是为了亲自给她穿衣么?还是为了阻止她仅穿着亵衣出门,怕她着凉? 不知为何,君羽原本还想着推开风间离的手慢慢顿在半空中,她想要拔腿就跑的心思,也便这样慢慢静了下来。 君羽想就冲着这份关心,那她就暂且不推开风间离了,就算是想要回学院,就算是想要离开这间客栈,她也会提前跟他打声招呼的。 半响,一道声音突兀的忽然响在空气之中。 “其实,君羽,你知道么?隐卫之所以会查出那些事都是刘管家做的,主要是因为他们查到刘管家曾经偷偷去过祁水城,去过拍卖阁楼,见过于老,那枚金玉扳指就是他交给于老拍卖的。而那日国猎大帐里,风三的死,也是刘管家做的。风三正是见到了刘管家的容貌,所以才会被灭口,被活活烧死在大帐内。更可笑的是,寺庙截杀我之人,刑部大牢毒死胡御史之人,包括国猎场上刺杀颜楚和宁逸的人,都是刘管家!” 风间离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双眸,他嗓音幽冷,像是低婉的古琴,响彻在初晴的雪夜里。 窗子微微被风吹开,带起窗外的碎雪飘了进来。 君羽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却不想他竟然只是休息了这么小一会儿便清醒了过来。 君羽想他是不敢睡吧,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哪怕是心底再累,也不过只敢小憩片刻。 君羽笑了笑,只望这一瞬间的安眠,能彻底消散他心底的忧思。 她顺着风间离的视线看去,才留意到冬日里寒凉的狂风,犹如国猎大帐起火那一日一般,呼啸着卷起燃烧的大帐,而风三只是为了奉命回去救自己,就被刘管家活活烧死在大帐,还有风间离的娘亲,那个为了孩子可以舍弃性命的女人,被刘管家硬生生下毒,剖腹而死。 “你说,若是我能早一点发现是刘管家做的这一切,那该有多好……” 风间离说完这话后,没有在发出一点声音,他只是静静的靠在君羽肩头,仿佛非常疲惫一般,再一次轻轻闭上了眼。 君羽转过身子,定定看向窗外:“这些根本不是你能够预料到的,你不必自责,而且显然刘管家早有预谋,他藏在侯府这么多年,藏得这般深,他心甘情愿做一个管家去服侍所有人,就可以看出他定有大图谋,他定然是不匡复西魏就誓不罢休的那种人,当然,若不是风三之死,若不是刘管家突然跑到祁水城去拍卖金玉扳指,想来也不会被隐卫察觉,进而查出他就是那个幕后主谋,所以说哪怕藏在再深,只要现在发现了便为时不晚。” 君羽并没有提风间离娘亲的事,既然昨夜风间离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说这件事只是个玩笑,那她君羽自然也会当个玩笑,不提。 “嗯,所以,你见我这般伤心难过,若有时间就多来安慰安慰我罢。”良久,风间离露出一丝笑意。 君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感情这家伙根本不是在伤心,感情很累也都是装出来的! 他只是想要用借口引诱她来陪他而已。 她再也不会相信风间离,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有软弱的时候! 于是君羽便将风间离靠在她肩头的脑袋移了开来,她快速站起身子,远离他。 君羽活动了几下筋骨,懒洋洋说道:“世子爷,你这个提议实在是有伤大雅,相信你一定知晓我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只此一次,再想让我来安慰你,再想让我来与你同榻而眠,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君羽顿了顿:“您老就留在这里慢慢回味吧,我要回学院了,当然,我会回报给纳兰嫣一份天大的惊喜,以感谢她和魏光那般处心积虑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风间离苦笑一声,这一次倒是没有阻止君羽站起身来,只是他颇有些急切的叫住了她。 在君羽转身的当口,竟瞧见不知何时风间离手里多了个小巧的暖炉,他慢慢靠近她,将手里那个暖暖的,恰好能握在手心的暖炉,塞到了她的手里。 “拿着吧,昨夜你喝醉了酒,又刚刚下过雪,冬日里冷,别在受了风寒。”风间离语气虽然淡然,但君羽却知道这家伙是在关心自己。 沉吟了片刻,君羽握紧手中小暖炉,忽然笑道:“其实你可以随我一同前去学院的。” 因为纳兰嫣在学院里,而风间离还要着手调查极乐教教主和刘管家一事,所以君羽心中笃定风间离一定不会同她一起到学院去。 果不其然,风间离颦眉:“君羽,你真的以为我会怕纳兰嫣的纠缠么?在汴京城时我便不怕她的死缠烂打,到这里我自然更不会怕了,我还没有软弱到连一个女子的纠缠都要躲避的地步。我如今不与你一同前往学院,只是因为我尚有要事需要处理。” 君羽被噎了一下,她看着风间离那喜怒难辨的模样,只好压低声音:“好,我知道您堂堂世子爷自然不会怕纳兰嫣那点勾人的伎俩,她那点魅惑人的手段,对于您这个研究了半年金瓶梅的大家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罢。” “算你还有点眼光。”风间离凤眸幽光粼粼:“这一次我是私自前来,所以,我并不想暴露身份,君羽,你只需仅记一点,等我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是会出现的。” 君羽闻言微微颔了颔首,转瞬便理清这其中头绪,知晓了风间离为何不想暴露身份。 他此次到秦武城,主要是来探查极乐教和刘管家之事,若是他暴露出身份,那便是摆明与皇帝抗衡,毕竟如今极乐教教主代表的是当今皇帝。 而若是风间离隐瞒身份,便可借此不费吹灰之力将极乐教铲除,还不会殃及自身,祸及侯府。 待时机成熟,等他真的铲除了极乐教,拿到了那丹药的解药,或许还可以借此为皇帝治好那精神萎靡之症,立上一件大功! 而若是他不想将那解药给予皇帝,也是他说了算的。 所以,从此刻起,这件事的所有主动权都只掌握在他风间离一人手里。 而皇帝是生是死,极乐教存亡与否都只在他一念思量…… ------------ 第135章 滋味 “对了,若是从木莲那里得到任何有关极乐教的消息,切记让云止送来,当然,若你愿意亲自前来,我自然更加高兴。” “还有……”风间离唇角一抿,微微顿了顿,忽然蹙眉眉头睨了一眼君羽的胸口:“若是可以,以后云止送过去的补药,切记一定要全部吃掉,你这个枯瘦的身子调理了这么久,也没见太大的成效,说实话我已经有一点怀疑那份药方的效果了。” 他自言自语道:“嗯,我会重新在写一副方子,多加些昂贵的药材,争取在明年你及笄的时候,将你这片干涸的土地调理成丰盈的绿田。” “干涸的土地?” 君羽乍听风间离这话,顿时有些郁闷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真的有那般干涸么? 又气愤的瞪了一眼风间离:“我胸部的尺寸是大是小自然不用你操心,若是太大岂不是就该暴露我的女子身份了?” 风间离慢条斯理的瞥了她一眼,他轻轻道:“其实暴露了你的女子身份,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样你就装不下去了,可以真正做回女子,我也不必在被人说成是断袖。” 君羽咧了咧嘴,只觉得这一刻她真想哭晕在厕所里。 她自觉配不上风间离独特的品味,也赶不上他尺度大开的思想,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还嫌弃她胸小?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变态不揭穿她就不能活么? 这个变态就一心想着蹂躏他,一心想着为她补胸么? 不想在与这个无耻之徒为伍,君羽索性转身就要走出房门。 却不想,风间离缓缓走了过来,一步一步靠近她。 君羽被他逼的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撞在门板上,退无可退,便瞧见风间离慢慢拨弄起她的头发,定定望着她的眼,语调幽幽:“在你回学院前,让我来为你束发吧。” 君羽被他弄的有些发痒,偏了下脸,想要避开他手指的撩拨:“我说世子爷,您能免费给我束发,我自然高兴,可是束发归束发,咱现在不能换个姿势么?” 这个姿势实在让她有些不自在,仿佛他要强压了她似的。 君羽抬起脸看向他,他一头乌发随意的散落在上半身,线条精致的侧脸此刻在冬日里的清晨,看起来俊美而冷清,异样的迷人。 风间离倒是爽快的点了点头:“好。” 话落,风间离便要离开,君羽见他有远离之意,便豪放一般挺胸抬头,准备向前冲,趁机逃出禁锢。 却不想,他搁在她发上的手虽然收了回去,但脸颊却是再一次微微俯低。 此刻,他的鼻尖刚好对准君羽的额头。 脸颊刚刚低下,姿势还没有摆好,没想到君羽已经冲了出来,风间离猛然间便感觉一道暗影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的鼻尖。 他精致的鼻尖稳稳当当的撞上了君羽坚硬的额头! “哗……”鼻尖处传来的剧痛,风间离尚且没有消化,就感觉到鼻孔两股血液汹涌澎湃的流了出来! 君羽正诧异自己的额头似乎撞上了某个东西,但并不痛,相反心底还有隐隐的畅快,她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态了。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挣脱了禁锢。 终于自由的那一瞬间,君羽微微有些诧异身后风间离这一次竟然这般好说话,转身的那一瞬,她鼻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芝兰香当中。 她偏过头一看,风间离正捂住口鼻,微眯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睨着她。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怨妇的表情?”君羽着实怔了一下。 话音一落,某人怨妇的表情更加浓烈了。 不过,当君羽拉开风间离的手的那一刻,她终于深刻的体会到哭笑不得的滋味。 风间离鼻尖通红,鼻孔有两道血迹赫然分明的挂在上空。 这情况分明是……流鼻血了! 而且那罪魁祸首便是她的额头! 君羽瞬间有些好笑,她的额头有这么硬么?但这一刻她只想说撞得漂亮!不知这鼻血的滋味,会不会分分钟让风间离有销魂的感觉? 君羽可是深深记得那一次,她瞧见风间离那张半裸出浴图时,可不是也流鼻血了,而且这事还被云止笑了半年有余。 如今倒是两相扯平,风间离也流一次鼻血,嗯,这滋味莫名的舒爽。 君羽正瞧的热闹,陡然便听到风间离阴阴沉沉的嗓音:“给我取帕子来,否则便向全天下宣告你的女儿身,我只需给西北传个口信,明日你是女子的事情就会传遍全国。” 风间离正说着,微微抬眸的那一刻,眼前已经多了一方帕子:“世子爷,您的血可是精贵着呢,快,不能有一丁点浪费,赶快擦一擦。” 君羽笑眯眯,极度恭敬的将帕子凑到他眼前:“快,擦一擦。” 风间离眯了眯眼,微微有些嫌弃的看着那张帕子,慢条斯理道:“这不是明日给你擦脸擦身的那张帕子么?满是酒气。” 他毫不犹豫的淡淡拒绝:“我不要……” 风间离极度抗议,哪怕那两道鼻血已经有了喷薄成河的趋势,也是不擦。 “真是够啰嗦的!”君羽见他那鼻血流淌的架势已承无可阻挡之势,便想着还是先给这位爷止血再说。 她拿起那帕子就胡乱的擦拭在风间离的脸上,毫不客气大开大合的抹,直擦得风间离鼻尖通红,但那血就这样神奇的止住了。 君羽松了一口气,顺便将那带血的帕子扔在桌面上。 “好了,世子爷,这鼻血也止住了,那事便不要向外说了。” 风间离却是颇有些厌恶的走到一旁,不知从哪儿取来干净的帕子,又擦了一遍脸:“看你日后表现罢。” 君羽本以为风间离不会拿她女儿身这事情来威胁她,所以一直没有在意,但显然是她君羽低估了他,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这种感觉当真不爽。 但君羽只能含笑的回道:“我有权利拒绝么?” “过来……”风间离终于清理好那些碍人的鼻血,他站在铜镜前,青葱如玉的手指召唤着君羽。 君羽下意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现在这情况不是送上门给人蹂躏么? “对不听话的人,我一般不说第二遍。”风间离修长秀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却很是平静。 ------------ 第136章 驯服第一步 不说第二遍?那你可以说第三遍啊? 君羽抿唇一笑,这一刻,她仿佛能清晰的听见那边桌面上传来的清脆咔嚓声。 “啪……” 而风间离只是静静凝望着她,浅浅的凤眸半阖,他忽然伸手一弹,将那床上的纱幔扯了下来,轻轻往君羽站立的方向一抛,缠住她的腰,就是那般随意一拉,君羽再想挣脱已是来不及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纱幔缠着跌落在铜镜前的座椅上。 “好了,可以开始束发了。”风间离神态从容的浅浅瞟她一眼,随手将那纱幔扔在一旁,君羽只看见一抹白纱纷飞而过,落在晨曦的日光下。 她被风间离默默牵起柔荑,按住肩头,落座在铜镜前。 君羽暗自咬牙这一次斗不过你,且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风间离幽深的眸子似乎一道光芒闪过,仿佛就如那被猎洗的长空,泛着明亮耀眼的笑意,“你知道么?君羽,半年前那一日,在祁水城客自来酒楼,我走之前曾说过,以后你的发只有我才能替你绾,你的衣衫也只有我才能亲自替你穿,瞧瞧,今日这两件事可不是都成真了?” 君羽垂下眸,不经意瞥见铜镜里她乱糟糟的头发,想起她的头发之所以会这么乱,还不是刚才在床榻上风间离揉的? 原来他刚才就已经想好了,弄乱她的头发,然后在以此为借口,趁机替她梳头。 真是奸诈! 不过,君羽眼珠微微一转,笑道:“世子爷,您身份高贵,您真的会束发么?” 风间离闻言,挑眉:“自然是会的,看来君羽很是怀疑我的能力?” 他站在君羽背后,细细取来柜子里的梳子,轻轻执起她的发,替她梳头。 “我以为,以您这财大气粗的身份,只怕这等小事都是不会的,没想到你倒是再一次给了我巨大的惊喜。”君羽望着仔细替她束发的风间离,仍不忘挖苦道。 冷风掠过屋内,风间离梳头的手一顿,“我能给你的,并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君羽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只要你快点滚出我的视线,这条件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不过,这话君羽却是没有说出口的。 她睨着面前轻轻执起她发的男子,他好似珍宝一般慢条斯理的将她的发轻轻用梳子梳开,又慢慢的束起来。 这种象征着白头到老的梳发……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不舒服! 君羽狠狠的咬牙,陡然便直接打断风间离的动作,她一把抢过风间离手中的梳子,两三下将头发束好,悻悻的站起身子,推开房门,捧着小暖炉就冲了出去。 “再见,风间离,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身后风间离有些愕然的站在铜镜前,半响,他声音飘渺:“君羽,你心乱了么?你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的在乎你。但我知道你玩够了,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那一刻,风间离忽然想起刚才他问过君羽的话,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你真的还没有开窍么? 君羽却是直接避开话题,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 看来他还需要多加努力,他还需要想一个法子,将君羽的心乖乖收服。 那么,就从此刻开始吧! 从此刻起,他风间离会让君羽心甘情愿将心交给他。 就从此刻起…… 温水煮青蛙,需要小火慢炖,那么,这第一步……便从苦肉计开始罢! 在君羽急急忙忙,仿佛有怪物追赶一般走下楼梯的时候,却陡然听见一楼传来大片的惊呼声。 “啊,那个人是不是疯了?他不冷么?” 君羽有些诧异的转过身子,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竟瞧见风间离也跟了出来,他似乎很是着急,仅穿着亵衣,光着脚,正站在楼梯上方定定注视着她离开。 君羽愣愣的盯着风间离,盯着他的脚趾,他的脚趾似乎很是雪白莹润,很是漂亮,嗯,比之她的还要漂亮。嗯,不过,她关注的重点好像错了。 风间离光着雪白的脚,穿着单薄的寝衣,在冬日里,刚刚下过雪的清晨,站在冰冷的地面,只是为了看着她完好无损的走出客栈。 不过,那雪白的亵衣上明显有两处看起来相当格格不入的血点子,正是刚才风间离所流的鼻血。 君羽望着那格外引人注视的血迹,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但,君羽很是不理解,这样腊月的天气里,即使她捧着一个小暖炉,依旧觉得冷的渗人,风间离是如何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做到面不改色的。 他似乎连一丝皱眉都没有,只是那样一袭乌黑的发披散着,修长的身影立在楼梯上,光着脚的脚趾似乎都因为接触到寒冷的地面而冻得通红。 可是他却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冷风。 君羽见他执着的站在那里看她离开,想要大笑的心思忽然便这样压了下来,她瞬间身子一僵,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垂下眸,避开他那追逐的目光。 刚才风间离曾问过她是否开窍,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她装作不懂,装作不理解,只是因为她至今都不明白,风间离对她这般执着,到底是因为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像她这样不好驯服的猎物,想要驯服她的原因居多,还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抑或因为别的什么,这……叫她如何回应! 但这一刻,君羽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真的有些乱了。 君羽试图让自己忽视那道深邃的目光,她捏了捏拳头,转身不再看他一眼,忽然抬脚就冲出了客栈。 “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是死是活,是冷是暖,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声音远去,君羽的身影彻底消失。 而风间离站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客栈门口吹来的风,一股一股打在他身体上,他望着君羽仓惶而逃的背影,清冽如水的双瞳,仿佛氤氲着雾气的湖面,没有往日里总漾着的淡淡冷清,此时他只是安静的望着。 良久,他声音悠长,忽然轻轻的笑了:“我说过你心里有我,君羽,这还是你第一次失去镇定吧……” 他声音极轻极冷,雪色般的亵衣在冬日的清晨里结成寒冰。 他轻轻转身,如玉的衣角微微一动,脊背挺直,他终于不疾不徐的光着脚回了客房。 在风间离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声音悠悠荡荡的传遍了整个客栈。 “地板真脏,衣衫上的血迹真是碍眼,看来我需要多洗一洗了,小二,给我打三十桶热水来!” 那一日,除夕刚过,新年里的第一天,这家客栈见证了第一位洗了三十多次澡的特殊客人…… ------------ 第137章 扰人清梦 大清早,军事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毕竟冬日里,谁愿意起个大早去挨冷受冻。 不过,副院长魏光的房中,风吹起床榻前长长的白纱,飘散起一室靡靡之气。 “副院长,学生有重要之事相告。”魏光最为器重的学生孟浩在门口轻声说道,他正是趁着所有人都没有醒来的当口,避开所有人,前来跟魏光禀报。 但那从门缝里散发出来的麝香味,和从门缝缝隙里瞧见的地面上那明显属于女子才有的衣衫,凌乱的铺散了一地,却还是让孟浩心底有些好奇,副院长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激烈的事? 也不知魏光是否已经醒了,孟浩等了半响,屋里也没有人回答。 无奈,孟浩只好硬着头皮凑到门前,放大嗓音:“副院长?” 毕竟等一会子学院里的人都醒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让别人听到他们私底下想要陷害君羽的事。 房间里还是一片静谧,孟浩等得有些着急了,真不知道副院长昨夜到底累成什么样子,这怎么叫了这么多声还不醒? 孟浩正想着是不是等晚些时候,避开所有人再来这儿一次。 却听见床帐里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里面露出一支属于女子的手臂,伴随着女人特有的阮媚嗓音:“谁呀,这大早上就来叫门,不知道扰人清梦么?” 孟浩身子一愣,无意间手指搁到房门上轻轻一推,他就瞥见了那落在地面上的一抹粉色鸳鸯肚兜,脸色不由的一白。 莫非副院长昨夜颠鸾倒凤,和这女子做那床上的勾当了? 孟浩视线下移,不由得竟看见那床榻下方的地面上有两双鞋,鬼使神差,他竟然想起曾经在学院里极为受欢迎的四句话,听说这四句话还是出自于那个可恨的君羽。 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干的好勾当。 这…… 副院长他真的干了那男欢女爱的勾当么? 可那女子会是谁? 床帐里的女子等了片刻,也不见孟浩回答,似乎这才想起自己在魏光房里,她和魏光这档子事,可是不能让别人发现的。 所以,她皱着眉,颇为嫌弃的趴在魏光胸前,捅了捅他:“有人来了。” 魏光迷迷糊糊被纳兰嫣拨弄醒,睁开的那一瞬,见到面前女子裸着的雪白身子,似乎呼吸一滞,便要将纳兰嫣压倒在做一次。 怎料,纳兰嫣颇为用力的反抗了两下:“外面有人来找你,不知是谁,你快瞧瞧。” 魏光被打断了好事,心底有些发怒,真不知道这大清早的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来他房里打扰他的好事。 “副院长,是学生孟浩。”孟浩低咳了一声,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有一道男子的身影坐了起来。 魏光坐起身子,听到门外传来孟浩的嗓音,怒道:“孟浩,你是聋了不成,我曾经不是说过不许擅闯我的房间吗?” 孟浩顿了顿,扶住门框:“是有关君羽的事,听说她失踪了一整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魏光还没有说话,但躺在他身旁的纳兰嫣一笑,声音兴奋,忽然开口:“君羽那贱人估计是回不来了,看来极乐教或许已经替我们除掉君羽了。” 纳兰嫣眼珠一转,笑的花枝乱颤:“真是解气,失踪的好,失踪得妙!希望那个贱人早死早超生!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挡本公主的路了!” “魏大哥……”纳兰嫣倚在魏光怀里:“你果真说到做到,煞是让嫣儿敬佩。” 两人你侬我侬,魏光似乎又被纳兰嫣撩拨起了兴致,扯开自己的腰带又扑了上去:“孟浩,这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门外孟浩乍听魏光这句话,忽然心底一颤:“听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九公主,九公主和副院长他们俩昨夜……” 孟浩咽了口口水:“他俩年龄相差了三十多岁啊,只怕以副院长的年纪都可以做九公主的爹了,这两人竟然上了床,这……”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那是男欢女爱之后留下的液体里特有的气息。 孟浩转身出门的那一瞬,风掠过房内的床幔,露出里面女子的身体,清晨昏暗的日光下,纳兰嫣不着寸缕的肌肤上那满身的红痕,暴露了昨夜她曾经历过怎样的欢爱。 “真的是九公主!”孟浩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不再敢随意观看,替两人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嫣扶着床柱站了起来,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两腿间的痛楚,她艰难的移动着身子爬下床,那一团雪色的肌肤上青紫一片。 她拾起地面上的衣服套好,偏过头去,看着床榻上明显累坏了,再次睡熟的魏光,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真是让你占了本公主的便宜!你这个又老又丑的怪物!” 她闭了闭眼,目光无意间又落在那凌乱的床上。 床榻间隐约的一抹猩红,纳兰嫣只觉得异常扎眼,她揉了揉太阳穴,对着床上睡熟的魏光恨恨说道:“让你强迫我,占了我的处子之身,下一个该死的人就是你魏光!” “呵……”纳兰嫣轻轻一笑,眼角微微一挑,带着幽幽的媚色:“如今我已经找到比你还要有用之人,你这个又老又丑的家伙已经没用了……” “极乐教教主。”纳兰嫣抬起卷翘的睫毛,淡漠的拨弄着被弄乱的头发,笑道:“看来你比魏光有用多了,我该去见见你了。” 君羽正踏进学院,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一身衣服,没想到就在转角的回廊处,远远暼见了一抹身穿粉色小袄,领口处似乎还镶着一圈雪白狐毛,疾步朝这边走来。 她脸色微红,一头长发被挽成垂云发髻,眉宇间似乎还多了一股子成熟妧媚之态。 正是九公主纳兰嫣。 纳兰嫣似乎衣衫有些凌乱,神情很是急切。 君羽身形一顿,唇角微扬,果真是好缘分呢。 君羽一转眼就瞧见纳兰嫣已经到了她面前,纳兰嫣并没有抬头,因此她并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那个她认为必死,却完好无损的君羽。 ------------ 第138章 毒计1 “好狗不挡路,滚开!耽误了本公主的事,你担待得起么?”纳兰嫣两手叉腰,趾高气扬的说道,她似乎频频用手揉着腰部,似乎很是疲累,不过她仍没有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君羽心中冷笑,这纳兰嫣性子素来骄横惯了,对所有人从不客气,连走路都要横行么? 纳兰嫣等了半响,也不见面前挡住她去路的人自行滚开,她脸色有些发黑了,她如今刚刚从魏光房里出来,本以为趁着大清早,四周没有人,先潜回自己房间,没想到被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堵住了去路,该死的,若是因此被他人发现她委身于魏光那个老家伙的事,只怕她这辈子在众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纳兰嫣睨着面前的人,正要出声呵斥。 怎料,她抬眸的那一瞬,面前之人的那张脸惊得她浑身一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你,你是人是鬼?” 君羽心头冷笑:“你说呢?九公主。” 纳兰嫣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声音一顿,竟一下子差点背过气去:“呵……你别想吓我,这青天白日的你怎能是鬼?你不是已经失踪,已经被极乐教教主除掉了吗?你竟然还活着?” 纳兰嫣听了孟浩传来的话后,本以为君羽必定已经被极乐教除掉,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可真是该死的命大! 君羽做出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九公主,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失踪,极乐教又为何要除掉我?” 纳兰嫣见君羽那副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少装蒜,你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想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套出我的话。” 君羽一副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你一点也不傻,不错,我就是在套你的话,九公主,不晓得您废了多少心力才打听到极乐教教主最厌恶的东西,昨夜是你将那东西掉包的吧,真是好心思。” 纳兰嫣被君羽的话暗中一讽刺顿时有些气结,这话里分明是说她纳兰嫣心狠手辣,却也愚笨的很,她的法子之所以没有成功,都是因为她自己蠢,而她之所以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她纳兰嫣自己作的,可怪不到别人头上。 “你!”纳兰嫣又窘又气,心里却有些怨恨魏光,那个老家伙真的一点用没有,本来她想借着极乐教的手除掉君羽,没想到君羽没死,反倒还嘲笑了她一番!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可是当朝九公主,你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挖苦我,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个贱人!”纳兰嫣丢了脸面,也不管自己身子是否不适了,立刻朝着身前的君羽吼道,又抢先一步撕开自己的衣衫,朝四面八方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对我动手动脚,意图行不轨之为,快来人啊!” 清晨的军事学院里,本仍沉睡在睡梦中的所有人,全部被纳兰嫣这一嗓子喊了起来,他们大多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的套上衣衫,揉着眼睛,冲出了房间。 而阿九昨夜亦等了君羽良久,也不见君羽回来,索性等到夜里,便颇有些困倦了,不知不觉趴在君羽房间里的桌面上,睡着了, 他正睡得香甜,梦中似乎正跟君羽品酒畅饮,君羽脸颊微红的轻轻唤他:“阿九,不管你以前是何身份,我总归是永远相信你的。” 阿九笑的傻呵呵,第一次觉得原来做男子装扮的君羽,脸红起来的时候,竟也是这般的美。 他想他是有些期盼君羽的女装了吧。 梦中的君羽似乎喝糊涂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睡着了,阿九不由得凑到她耳边,刚要轻轻落下一吻。 陡然一声惊呼忽然穿透耳膜,响着在阿九耳边,阿九腾地一下,从桌子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梦,但他宁愿这一场梦,永远不要醒。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阿九叹了一口气,起身跟着人群,慢慢走到事件的发生地带。 人群中一片哗然,阿九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纳兰嫣被撕破的衣衫,看着那衣衫撕碎处露出的雪白肌肤,似乎瞳孔一缩。 “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微微一偏,就看到被人群团团围起来的那一块区域里,除了纳兰嫣以外,似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天色初明,大部分人仍是有些困倦的频频打着哈欠。 空气里都是属于寒冬腊月的冰冷,阿九静静的抬眸看过去,人群围绕的中央,有一道戏谑的嗓音忽然响起:“哟,九公主真是栽赃人不嫌事大,现在这是玩的哪一出?我意图不轨,想要强暴你么?这真是扯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阿九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除了纳兰嫣以外,刚才一直被人群围绕的另一个人竟然是君羽。 这话可不是只有君羽才能说出口的? 阿九清澈的唇角带笑,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梦,还有他凑到君羽唇边,想要烙下的那个吻。 阿九笑了笑,一把推开身前挡路的人们,长袍在地面拖出摇曳的弧度,慢慢来到君羽身旁。 “君羽,你昨夜去哪儿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回来?”阿九凑到君羽耳边低低说道。 君羽正看着倒在地面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纳兰嫣出神,陡然耳边掠过一声干净的嗓音,她微微偏过头便看见了已经来到她身边的阿九。 听罢,君羽微微有些颦眉,她和风间离两人在飘云坊干的那些事不能让人知道,昨夜极乐教没有追查到他俩的消息,现在他们一定正在费尽心思四处打听,若是因此而让极乐教追查到线索,进而查到偷听他们谈话的人是她君羽的话,只怕她和风间离两人都会自身难保。 所以,君羽只是愣了一瞬间,便淡淡对阿九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等处理了眼前之事,回去我在与你细细说。” 阿九点点头,自然知道君羽不说有她不说的道理,再说现在的场合谈这件事,确实很是不恰当。 ------------ 第139章 毒计2 “嗯,那等回去再说。”阿九赞同道。 但此时围观的人群中已经开始传来男子的窃窃私语声:“这大清早,九公主衣衫凌乱的倒在一旁,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被登徒子轻薄的场景,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看九公主那模样,那露出的雪白肌肤,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你再瞧瞧君羽那明显猴急好色的表情,要我说就是君羽想要轻薄公主!”人群中贵族学子冷哼道。 但与君羽一同从落日森林归来,一起通过考核的那些以张沉和黄明为首的平民学子们却是有些不赞同了。 张沉带头反驳道:“耳听为虚,连眼见都不能为实,再说君羽为什么要轻薄公主,你们可别忘了,她俩是死对头,半年前的学院门口,公主可是被君羽打断了门牙的,君羽根本一丁点也瞧不上九公主,又哪来的动机去轻薄她?” 黄明附和:“是啊,君羽只怕恶心九公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去轻薄她?只怕这便是九公主想要嫁祸君羽的手段吧?” 君羽微微偏过身子,朝两人点了点头。 这般一说,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小了不少,大家转念一想,张沉和黄明两人似乎说的颇为在理。 而纳兰嫣一身衣裳几乎已经被暴力撕破,曲线毕露,她缩着身子,软软的坐在冰冷的地面啜泣。 她乍一听四周这番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些个低贱的人竟然敢这般议论她? 无奈,纳兰嫣不可能将心底的愤恨表现出来,她知道现在只有装弱者才能换得更多人的同情。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指着君羽,哭道:“今日清晨,我刚刚起床,觉得有些气闷便想到学院里走走,谁想到,谁想到就是在这个转角处,碰到了急急忙忙走过来的君羽,她将我堵在墙角,一把撕开了我的衣衫,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悲愤中用力挣扎,不想让这个登徒子得逞,所以才大声呼救了起来,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么看我的,我一介女子至于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么?“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我的身子已经被这个登徒子看了,我没法活了……” 说罢,纳兰嫣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就要起身往墙上撞,“我没法活了,让我去死吧!” “一哭二闹三上吊,果真好法子。”君羽笑眯眯抱着肩膀,对着阿九说道:“咱俩且看着,且看着尊贵的九公主需要撞几次才能香消玉殒吧。” 阿九勾唇深意一笑:“好,我们替她数着。” 君羽不在意的四处看了看,道:“九公主请,现在你可以开始撞了。” 纳兰嫣站起的身子一顿,听着君羽这番话瞬间脸色一黑,但这黑的后果却是她哭的更凄惨了,简直我见犹怜:“好,今日我便以死明志,以还我清白的身子……” 她抱着自己半散的衣服,红着眼,蠕动着嘴唇。 那一刻,冷风吹来似乎将纳兰嫣本就松散破碎的衣服吹得更开了些,那双玉色奶白的手臂便露了出来,还有她几乎已经露了一大半的胸口,随着风微微有些颤抖,显得无比妖娆诱人。 不少男子直勾勾盯着纳兰嫣半露的****,那两团莹白随风微微晃动,似乎一只手都难以掌握。 眼见着纳兰嫣当真转身朝身后墙壁上撞了过去,不少男子却是有些心疼了,这样一个尤物一般的人儿,看她哭的娇羞,哭的动人,肤白胸大腿长,真真的让人心底有些抓心挠肝,又怎么舍得让她真的去死? “九公主……”贵族学子们齐齐呼喊了一句。 君羽见状,却微微有些颦眉,不经意叹了一口气,这纳兰嫣的胸确实是很大呢。 她心底有些酸楚,开始打定主意,以后风间离让云止送来的补药,她一定不会再拒绝,会乖乖全部喝光,她君羽也要做一回波涛汹涌的大波! 不过,纳兰嫣也真是够拼命的,如此冷的天气里,她将自己的衣衫撕得这般碎,撕得这般暴露,看来她真是为了整死她不惜一切代价了! 而且还可以趁机吸引学院里男子们的眼球,借机美丽冻人一番,魅惑他人。 真是好手段! 看着那些个脖子伸的老长,差一点就冲上去抱住纳兰嫣的贵族学子们,君羽嗤道:“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正转身想要撞墙的纳兰嫣,听着身后那些急切叫住她的男子们,她心中一喜,君羽,昨夜极乐教没有除掉你,但今日你逃不掉了吧?呵……你明明是个男子,为什么离哥哥会喜欢上你,离哥哥为什么会是一个断袖!这都怪你,若没有了你,离哥哥一定会爱上我的!所以,今日你就去死吧!轻薄了当朝公主,你想活命只怕也是活不成了呢! 这般想着,纳兰嫣已经到了墙壁前,她狠狠一咬牙,闭上双眼,若是撞一次可以除掉君羽,何乐而不为? 她猛地就朝墙壁撞了上去。 “够了!” 纳兰嫣本以为自己会撞个头皮血流,谁成想忽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微微抬眸,是副院长魏光。 魏光揽住纳兰嫣的腰身,环视了四周一圈,眼神一转,目光陡然停在君羽身上,他瞳孔微微一缩,君羽竟然没死,她活着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光眉头一皱,揽住纳兰嫣的腰身,轻轻扶着她面向四周人群:“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九公主为什么要寻死?你们不知道她是皇上指派到学院里修身养性的么,若是九公主有一丝差池,只怕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四周所以学子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本以为九公主已经不受皇帝的宠爱,失了宠,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连累到他们身上的。 但他们明显忘记了就算九公主不在受宠,可她到底还是皇室血脉,若是皇室中人丧命在学院里,只怕学院里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想清了这一番利弊后,贵族学子们的天平自然而然倾向了纳兰嫣所在的那一方。 ------------ 第140章 毒计3 不管原因是因为他们怕死也好,还是因为他们被纳兰嫣的媚色诱惑也罢,反正这一刻,这些贵族学子们开始向着纳兰嫣说话。 “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鼠辈!”黄明见这些人竟然齐齐变了脸,顿时有些看不惯他们贪生怕死的嘴脸,怒骂道。 “够了,听到没有,我说够了!现在你们要做的事不是吵架,而是给我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光鹰眸一眯。 “副院长,是这么一回事,君羽轻薄了九公主,九公主为保名节,一心寻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贵族学子们就将此前那些事都推到了君羽头上。 魏光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见怀里哭的凄凄惨惨的纳兰嫣,联想起她昨夜柔软的身段,两人床上的缠绵,也是有些怒火攻心道:“既如此,你们还啰嗦什么,既然是君羽做的这些事,那现在就将她给我拿下!” “慢着!”喧哗之中,只听到一道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你们凭什么说是我轻薄了九公主,有证据么?而且我想说一句话,你们当她是宝,但我君羽还真看不上她纳兰嫣,她是什么货色,你们可以去汴京城打听打听!国猎篝火晚宴上的鸳鸯肚兜,那可是风靡一时啊!” “你……你给我闭嘴!”纳兰嫣哭着在魏光怀里,看模样似乎被气的不轻:“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让我在皇宫众人面前出丑的,今日你还要毁了我的清白,你为何如此狠心,就容不下我一介小小女子么?就算我是公主身份,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公主,我的命好苦……” 她说着几乎伏在魏光肩头哭的连连啜泣,“就让我死了吧,副院长,没有了清白,我还怎么见父皇和母妃,我还怎么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她这般娇弱的模样直看得贵族学子们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去替她报仇,狠狠教训君羽。 “真是好演技。”君羽轻轻拍了拍手掌:“我甘拜下风,但是九公主,我说了,我看不上你,你若一味冤枉我轻薄你,是需要拿出证据的,并不是你撕碎了自己的衣裳,哭得梨花带雨就可以污蔑我的清白的,来,只要你拿出证据我保证不打死你。” 纳兰嫣脸色一白,却是有些哑口无言,是啊,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又怎能让别人相信,莫非君羽真的要再一次逃过这一劫? 不行,坚决不可以! 在众人的注视下,纳兰嫣微微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忽然想起昨夜魏光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如今她的身子上确实是有那些暧昧痕迹的。 若是将这些痕迹,嫁祸在君羽的身上,相信君羽就算死也是找不到洗脱的法子了。 可是她的清白就真的毁了。 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良久,就在众人以为纳兰嫣不会说话的时候,纳兰嫣似乎颇为委屈的流起泪来,“你,你们看……” 纳兰嫣正要扒开衣服,露出手臂处的那些暧昧红痕。 一瞬间,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嗓音:“我说你们大早上围在这里,是在看戏么?莫非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要书生我说,那些事跟我的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来来,让我看看,或许我还可以受到启发在画出一幅绝世名画。” 君羽听着声音,直接抽了抽嘴角,是爱画春宫的云止来了。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小路,倒不是为云止让路,而是因为云止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人。 一人紫色长袍,紫色玉冠束发,腰上带一枚紫色流苏,身披紫色狐裘大氅,正是流苏公子水流苏,而另一人却是个女子。 她身着黄色衣裙,身段窈窕,水眸盈盈,娇俏的琼鼻很是小巧,樱桃小口半张着,似乎很是惊讶,不过她一直拉着水流苏的手臂,脸上带着甜美的小酒窝,这女子是那个学院里有名的傻女人木莲。 但这一瞬间,众人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木莲这个傻女人长得还挺美。 只怕比之九公主毫不逊色。 但不晓得的是,流苏公子怎么会跟木莲这个傻女人混在一起? 她还揽着流苏公子,两人似乎很是亲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傻子配流苏公子,天长地久。 “羽羽。”木莲随着云止和水流苏走进了人群当中,微微一抬头便瞧见了人群里正看着这一场热闹的君羽。 木莲很是开心的迎了上来,“羽羽,你在这里做什么?昨夜我便想去找你,可是苏苏不允许,我索性只好忍了一晚上,没想到能在这里瞧见你实在是太好了,小凤梨现在正在我房里,睡得很是香甜呢。” “无妨,便让那个花心兽多睡一会子吧。”君羽揉了揉眉心。 不过,羽羽? 这半年里每当听到木莲这样子叫她,她就有一种带坏幼齿的感觉。 半年前当她被毒蜘蛛咬伤醒来后,直接就去找了沐姓女子,没想到找到的是一个有些傻兮兮的木莲。 好在木莲她根本没有看出她的失落,却是发自肺腑的对她好,索性她便就将对闺蜜的思念,用在了木莲的身上,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嗯,当然,以木莲现在的心智,她并不知道君羽是女子。 君羽想若是可以,这一次查极乐教和刘管家的事,她会为木莲找到解药的,只怕她正是吃了极乐教的丹药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但,木莲话里的信息似乎很大,她昨晚想要找她,被水流苏阻止了? 莫非她昨晚一直跟水流苏在一起,就像她和风间离一样一起度过的除夕之夜? 君羽笑,凑到木莲耳边低低说道:“木莲,你昨晚一直跟水流苏在一起。” 木莲眨了眨眼,似乎颇为不明白君羽为何会这般问,她脸上的酒窝很是俏丽,“嗯,我一直跟苏苏在一起。” 君羽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视线直勾勾盯着走过来的水流苏,只差将他浑身盯出来一个窟窿。 “不许胡说!我跟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缠着我给你讲了一晚上的故事?”水流苏向来温润如水的脸庞有一丝恼怒闪过,他敲了一下木莲的头,但当他看着木莲紧紧贴着君羽的身子,还揽着君羽的手臂时,水流苏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了。 ------------ 第141章 陷害1 君羽一怔,心底感叹,水流苏这样温润的人或许只有面对木莲时,才会这般手足无措吧。 见君羽似乎若有所思,云止摆了摆手,来到她身边:“老大,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君羽眼神一暗,轻声道:“嗯,被人冤枉成轻薄公主的登徒子。” “你,你这个……”纳兰嫣虚弱的靠在魏光怀里,乍听君羽这般说,气的发抖,她指着君羽威胁:“你若在如此不知礼数,如此侮辱本公主的名声,你信不信我真的拿出证据,证明是你,是你轻薄的我!” 纳兰嫣继续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被君羽轻薄的,语言激愤委屈,又有些祈求哀怜,看在众人眼底的确像极了一位被人轻薄的弱女子。 君羽默默的站在原地,嘴角一直保持着淡漠的笑容,仿佛如今被指责轻薄公主的人不是自己,而她只不过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如何生动的演戏。 “你胡说,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相信九公主心底跟明镜似得,你违背良心编造这些谎言就不怕遭天谴么?而且我们老大说了,她根本看不上你!”站在一旁的云止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跟在君羽身边这半年来,自然最了解君羽的性情,更何况还有他的主子在,君羽怎么可能看得上纳兰嫣这种货色? 虽然有的时候君羽做事不留余地,但她对付的可都是那些试图陷害她的人,这个九公主和魏光平日里不知多少次陷害老大。 若不是君羽足够精明,只怕早就被这两人黑心的人陷害了,而今日纳兰嫣所说的这些事,他云止用脚想也知道定然是又一次的毒计。 但没有想到的是,纳兰嫣竟然有脸胡言乱语,还恬不知耻的说老大想要对她不轨,这事就跟笑话一样,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了,他也要和纳兰嫣这个惺惺作态的公主斗到底。 主子说近日就会到秦武城,真不知他究竟来了没有? 君羽如今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主子你快来啊! 当然,云止并不知道实则他们两人早已见面了。 纳兰嫣见云止竟然也敢反驳于她,眼泪流的越发凄惨:“我怎么可能胡说,难道书生你不是为了掩饰你老大做了这档子事,被揭发了才这般说我么?明明受害人是我,是我啊……” 说着说着,纳兰嫣似乎备感委屈哭的更加可怜,周围的不少男子们脸上闪过不忍,用指责的目光看向君羽,眼神中似乎带着谴责和怒意。 纳兰嫣见眼前的情况已经被自己逆转,朝她料想的方向发展,她趁众人不留意的时候,带着得意的眼神暼了一眼君羽。 而君羽只是冷漠的睨了她一眼,那眼中所含的鄙夷,险些让纳兰嫣哭泣的小脸破功。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摆的那是什么姿态?”纳兰嫣眼泪止不住滚落而下,“或许是我错了吧,我就算是公主又能怎样,今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纳兰嫣在魏光怀里似乎摇晃的更厉害,魏光见此扶住她的腰:“公主殿下,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却听君羽淡淡说道:“我可以允许女人在我面前偶尔撒泼,装柔弱,但是你最好不要使诡计,耍心思,若是没有证据胡乱指证人,九公主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了,这里是军事学院,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皇宫!” “君羽,你给我闭嘴!”见纳兰嫣脸色气的一阵青紫,魏光皱了皱眉,“别再啰嗦了,人证就在这里,这旁边所有的学子们可都瞧见了,就是你想要趁着清晨没有人的当口,对公主行不轨之事,索性,公主危急之时喊出救命,才没有被你毁了清白。来啊,给我将君羽这个登徒子抓起来,带到老院长面前!” “副院长,此事需从长计议啊。”张沉和黄明为君羽呐喊道,他们又看向那些贵族学子,“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忘了落日森林里君羽是怎么帮你们的么?” 而另一边的贵族子弟却早已团团将君羽几人围了起来,听到他俩如此说,似乎心头一窒,“这……那是她自己蠢非得帮我们,实则她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我们倒是该感谢她让我通过了入学考核,进入了军事学院。” “你们!”张沉脸色气得通红,他眼见君羽沉默,瞳孔陡然放大,“君羽,你为什么不开口反驳?” 君羽叹息了一声,淡漠的看着那些贵族学子们,黑白分明的眸瞬间闪过光芒,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但我只知道一件事,疯狗乱咬人的时候,难道我也要咬回去么?” 是啊,狗咬你,难道你也要咬回去么?那你不也成了畜生? 闻言,以张沉和黄明为首的平民学子们,暴躁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慢着!”此时,阿九却微微颦眉,他本以为魏光和纳兰嫣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君羽,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继续无动于衷,眼看着他们将君羽抓走? 君羽本是女子,她怎么可能去轻薄九公主? “你们住手,君羽是……”阿九冷冷说道。 “阿九……”君羽使了个眼色,终于在紧急时刻叫住了阿九,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要说出来。 阿九狠狠握了握拳头,牙关紧咬,最后的那两个字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 “你们走开,不要抓羽羽。”木莲眼眸通红,转眼就将冲到君羽面前将冲过来的几个贵族学子一一踹到,“你们走开!” 君羽轻轻拍了拍木莲的肩膀,朝旁边的水流苏微微示意了一下,让他将挡在她前面的木莲拉开。 但身形这么一偏,她陡然发现在纳兰嫣半敞的胸前,似乎有一些颇为明显的红色痕迹。 这是? 君羽心底一惊,但转瞬就明白过来,今日纳兰嫣确实是和某些人做了一些事,不过她想将这事栽赃到她的头上,那她何不将计就计,将那个和纳兰嫣苟合的男子抓出来,也趁机洗脱自己的清白。 ------------ 第142章 陷害2 而且,君羽悄悄注视着魏光揽着纳兰嫣的手,这两个人似乎关系很是不一般吧。 而水流苏微微揽过木莲的身子,他看着君羽依旧无所畏惧,眼底掠过一丝不可思议,“小星星,你不怕么?如此一来,就算你是被九公主栽赃的,只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注定要背了这黑锅。” 这般想着,君羽深深看了一眼水流苏:“今日这事,即便不是我做的,我也难逃被抓走,带到老院长面前的命运,因为纳兰嫣是女子,而她身上的衣衫确实是被撕开了。” 说着,说着君羽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事说起来还真是个打笑话,她一介女子,竟然会被另一个女子冤枉成轻薄她的登徒子? 但显然,此时此刻,纳兰嫣确实是比她更像女子多了,也更加能获得他人的同情。 而君羽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子的身份。 所以,这一刻,君羽决定顺水推舟,将那个真正轻薄了纳兰嫣的家伙抓出来,以还自己的清白! 那么,君羽抿了抿唇,眼神中带着冰冷,她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阿九和云止,淡淡道:“你们放心,现在不用挡在我前方,这件事单凭纳兰嫣一人空口无凭,我相信老院长自然是不会相信的,I再者,我说过,想要拿下我君羽是需要给我一个确实的证据的,而显然九公主并没有的,所以,这一次我选择自己到老院长面前去讨一个公道,若是有人想通过这件事来陷害我,我自然会把她揪出来!” 君羽拍拍阿九和云止的肩,看着好似小豹子一般,气得双眼通红的木莲,轻轻对着水流苏低语,“照顾好她。” 水流苏脸上闪过一阵怪异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又似乎很是纠结,良久他才对君羽说道:“好,木莲这个傻女人即便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好了,但就我认识的君羽可不是会这般轻易认输的人,上次城门那一道问题,你心思狡猾,投机取巧赢了我,我可是堂堂第一公子,怎么可能服输?若不然今日我俩在再赌上一把罢,就赌今日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你君羽被天下人唾弃成为轻薄公主的登徒子,最后落得个被腰斩的极刑?还是九公主冤枉了好人,哑口吃黄连,自己吞下苦果,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腰斩?”君羽眸光一暗,“为何是腰斩这个极刑?” 水流苏紫色杏眸微微一闪:“你不知道么?在大秦若是轻薄了皇室女子,那这个人最后的下场就是行腰斩极刑。” 君羽轻轻偏过头去,见身后纳兰嫣似乎哭的肝肠寸断,原来如此,原来纳兰嫣早已经想好了整死她的法子,轻薄公主,腰斩,真是狠辣! “好,水流苏那今日我们再赌一把,就赌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我君羽落得个不得好死,被腰斩,死了也要被天下人唾弃?还是她九公主真的冤枉了好人,我无罪一身轻?” “那你选择哪一个?流苏公子?”君羽条理清晰的低语。 水流苏微微眯了眯眼,“我自然选第二个,小星星,我就赌你今天不会有事。” 君羽嘴角弯起一抹轻笑:“看来今日不管这赌局如何,我都要感谢流苏公子你这般信任我了。” 水流苏眼神扫过君羽身旁的阿九,温润一笑:“好,小星星,我曾经把你视作对手,但我发现你这个人似乎颇有意思,若这一次你将我丢了的面子还给我,我便交下你这个朋友,从此我俩打成平手,互不相欠。” 君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我便不欠你的,但今日这场赌局只有两个选择,你赌我无罪,难道我要赌我自己会被腰斩么?所以,我只能弃权,看来这一场赌局我是必输无疑了!” 水流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君羽却是默默看向被水流苏禁锢在怀里的木莲,“木莲,你希望我俩谁赢?” 木莲俏脸憋得一红,她看看君羽,又望望水流苏。 她自然希望君羽没事,可若是这样,君羽在这一场赌局不就输给了苏苏么? 这该怎么办? 她既不希望君羽有事,又不希望君羽输,这事可真是难办。 君羽却是瞧着木莲焦急的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木莲。不逗弄你了,这一次我弃权,就因为我也相信这一场赌局水流苏一定会赢,因为他赌的是我君羽无罪,而我也想看看,看我君羽能不能再一次死里逃生,若我真的死里逃生,水流苏也在这一场赌局赢了我,你不就不用这么纠结了么?这便是所谓的双赢吧……” 水流苏闻言神色一僵,“双赢……好一个双赢!那我们就且看着,且看着这一次真正的双赢!” 木莲在水流苏身边轻轻拍着巴掌:“双赢,双赢,羽羽和苏苏都不会输,真好……” “君羽,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也说了这是赌局,都是假设的行为,若让我说,你这一次绝对是找死,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你轻薄了九公主,证据确凿,容不得他人置喙,就算是老院长也是不能偏袒于你的,你就且等着被腰斩吧!”魏光轻轻揽着纳兰嫣,鹰眸闪过嗜血的光,看向那些个贵族子弟,“还磨蹭什么,给我将君羽带到老院长面前!” 站在君羽身旁的阿九,却是轻轻开口了,他阴沉着脸,眸光不在清澈,他无意瞥向魏光,“副院长,这事还轮不到你自作主张,君羽今日到底该不该论罪,那也是老院长说的算,你……不过是个副院长而已,这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 君羽悄悄对阿九使了个眼色,“说的好,一击致命。” 话落,她没有容那些贵族学子动手,就率先迈开步子,不用任何人来擒拿她,往老院长的住处行去,“走了,今日这一场闹剧,也该是到收尾的时候了。” 云止慢慢跟了上去,视线却是掠过高墙,向西北望去,主子,你在哪儿? ------------ 第143章 陷害3 “苏苏,我们也去看看,看纳兰嫣那个丑女人是怎么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丑死了!”木莲拉着水流苏的手臂便追了上去。 水流苏似乎无奈的皱了皱眉,但他轻轻甩开木莲的手,仍是留了力道。 人群簇拥着,贵族学子们见君羽这般上道,自己便知道去找老院长自首,也不用他们下手擒拿,他们噙着有热闹可瞧的架势,也跟了上去。 当然,君羽这种自己去找老院长想要讨个清白的行为,在他们眼里便是君羽心虚去自首了。 果真,并不是人控制思想,而是思想控制人。 被魏光扶着的纳兰嫣抬起妩媚可怜的小脸,狠狠剜了一眼落在人群外的阿九,低低说道:“死哑巴,虽然你能说话了,但没想你却不会说人话!呵……你这个低贱的下人,懦弱的像狗一样,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活下去的,看着你真是脏了本公主的眼。魏大哥,不……副院长,走,我们也过去。” 两人也随着人群,渐渐朝着老院长的房间行去。 正走着,纳兰嫣却是微微动了动,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到了老院长面前,一定要将手臂上那些暧昧的痕迹露出来嫁祸在君羽身上。 但魏光紧紧握住她的肩,低声道:“嫣儿,不要轻举妄动,若你真的将这些露了出来,那你的清白就真的毁了,而且如果因此被他人查到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们俩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切记。” 纳兰嫣心头一顿,也便明白了魏光话中的含义,他怕的并不是她纳兰嫣的名声坏了,他在乎的只是他学院副院长的名声吧! 果真,这个世界根本不能靠任何人。 只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能力去操控别人。 而她操控别人的资本,便是她引以为傲的身体和美貌…… 身后,阿九望着一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罕见的清澈和干净已经荡然无存,他突然抚了抚衣袖,从袖口摸出一枚金黄色的东西,那是那枚金玉扳指。 他暼见清晨的日光,洒落在远处的朝霞,那片朝霞似乎代表着无限的光明,他黑眸中闪过一丝惆怅,“君羽,其实昨夜除夕,我是想将这东西给你,那一日我鬼使神差将它偷了回来,我自知我是魔怔了,我也曾说过不想隐瞒你任何事,但最终昨夜还是错过了……” 阿九伸手轻轻挽上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一道道蜿蜒的伤疤,他想这些疤会跟随他一辈子吧,就仿佛是他曾经的那些过往,他想抹去也是不能的。 纳兰嫣说的没错,他确实懦弱的像只狗,哪怕面对君羽,哪怕他已经懂了自己对君羽的感觉,却仍是不敢,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表露心思。 其实从他发现君羽是女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他对君羽的心思已经并不单纯了,云止口中的那个爱慕,就是他心底做深处的念想。 他阿九爱慕君羽,不惜陪在她身边,做一个单纯干净的同伴。 此生,他能守护在君羽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圆满了不是? 他还奢求什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九还会感觉到心里很痛。 他闭上眼,轻轻松开手指,那枚金玉扳指就这样悄然从他的掌心滑落,一点一点脱离掌心掉落在地面上。 “啪!” 属于玉质破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冬日清晨,异常的肃杀而冷凝。 那个四国都在寻找的东西,那个传说中开启宝藏的钥匙,那个价值不可估量的金玉扳指,就这样碎裂在地面上,碎成两半。 但听着那道声音,看着那个他第一次做错事,第一次瞒着君羽拿回来的东西碎成两片,阿九的心却忽然暖了起来。 腊月的清晨,异常的冰冷,阿九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已经没了,金玉扳指碎了,他也就没有做错事了,也就没有背着君羽做了坏事了。 真好,他还是那个单纯的阿九,其实他也是有权力向君羽表露心意的,不是么? 而且君羽说过,她欣赏他干净纯真的模样。 “那好。”阿九这一刻忽然做出了决定,他要君羽,这一辈子都要,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想要一个人过,就仿佛如那一日他做下的承偌,他要君羽,一直都要…… 凉风掠过阿九垂落在耳边的乌发,袖袍就这样轻轻吹起,阿九想他有权利给她最好的,也有权利拥有她。 “嗯,我决定了,我要开始主动,今晚我要去找你睡觉!君羽。”阿九眼底的清澈盈盈闪动,所有的情绪在这一次烟消云散。 “君羽,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阿九低低的喊了一声,迈出步子的那一瞬,他身子顿了顿,却还是将那个碎成两片的金玉扳指捡了起来,放进了怀里。 “阿九,你快着点,再不追上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已经走了很远的君羽听到身后阿九的呼喊声,打趣笑道。 阿九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风很大,吹起漫天飘雪,纷纷扬扬的好似落叶,时间过去了良久,但金玉扳指破碎的声音似乎还响彻在这一片空地上。 不过,就如那破碎的扳指,就如那金玉扳指明明已经落在地面,若是丢了从此阿九偷偷拿回扳指的事就会翻过篇去,永远的成为过去。 但阿九却仍是舍不得丢下,将它拾了起来。 或许,就从这一刻便注定了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了裂痕发生了便永远无法弥补,而若你两件东西都无法放不下,便注定会丢失一件。 人没法什么都拥有,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或许只有你自己知道…… 阳光渐渐浓烈了起来,清晨那杳无人烟的境地忽然将一下子消失了,学院里大批的学子虽然仍有些困倦,但他们现在心底却是激动万分,抱着瞧热闹的态度,跟随在君羽的身后,靠近释然老院长的住处。 君羽眼底青紫一片,昨夜她本就没又睡好,没想到刚赶回学院就碰到这档子栽赃陷害的破事! ------------ 第144章 陷害4 老院长房内。 房间里释然老院长刚刚用过早膳不久,因着昨夜是除夕,学院里自然而然便放了大假,没有开课。 所以,老院长本以为可以偷个懒,谁想到这刚刚落座在椅子上。 便从门外的下人口中得知,学院里似乎出了什么乱子,惊动了所有的学子们。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一大群人正在缓缓靠近这所房间。 老院长听着在这些人急乱的脚步声,瞬间心底了然:“这是来了……” 他顺势翻起桌上的茶盅,兀自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喝了起来,满头花白的发在晨曦里闪着虚幻的光泽,老院长轻轻拨开茶里的叶沫,等着这些人进入他的房间。 “老院长……老院长。”人还未到,便传来纳兰嫣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的嗓音,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从她眼眸里轻轻落了下来。 “老院长不好了……”魏光率先扶着纳兰嫣急匆匆挤开前方的一众学子,进了老院长的房间。 “何事如此惊慌?毛毛躁躁的这根本不是魏光你的个性啊。”老院长轻轻抿着口中的茶水,面色镇定。 魏光平稳了一下呼吸,看着老院长那泰然自若的模样,眸光阴鹜,心底想的却是早晚将你拉下马来,让自己坐上那院长之位。 他顿了顿,鹰眸一闪,“老院长,魏光有事禀报。” 老院长听到他的话,瞬间抬头望向他,“何事?” 魏光见老院长终于开口询问,眼底似乎掠过笑意,面上却是装的痛苦而又气愤:“作孽,真的作孽啊,老院长,今日清晨君羽趁众人未醒,竟然想要轻薄九公主,您瞧瞧九公主这衣衫凌乱的模样……” “什么?君羽轻薄九公主?” 老院长着实震惊了一下,他方才听到疾步而来的脚步声,就断定必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却没想到会是君羽和九公主? 君羽那孩子会轻薄纳兰嫣?就以她俩那恩怨,君羽在轻薄只怕也不会选自己的死对头吧? 这事情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一刻,老院长心底忽然产生了许多疑问,但瞧九公主那胸前袒露的模样,只怕她应该不会为了陷害君羽,而让自己名声受辱吧? 所以,这事情只怕真的有些蹊跷了! 不过,老院长睨了一眼纳兰嫣那副楚楚可怜,仍在止不住哭泣的模样,眉头一皱,再联想到她如今被撕裂的衣裳,“魏光,你先为九公主披上衣衫。” 魏光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披在纳兰嫣身上。纳兰嫣暴露的肌肤终于彻底遮掩了下来。 “这事是何时发生的?如今君羽人又在何处?”老院长细细沉思了半响,决定还是将此事搞清楚为好,否则皇室公主在学院里遇到了登徒子轻薄,只怕他们难逃皇帝的咎则。 “那狂妄小儿只怕现在早已经逃了,她做出了这档子事,还敢来您面前么?”魏光冷哼了一声。 “只怕我这个狂妄小儿,要让副院长您失望了,您可真是人嘴里吐不出实话,恶人先告状,方才这一路上,可不是我一直走在最前方么?没想到毗邻老院长房间时,您忽然急匆匆率先挤了进来,难道不是为了恶人先告状么?” 只听一道明显戏谑的嗓音缓缓从门外传了进来,君羽负手而立,黑白分明的眸闪过一丝无奈,“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副院长?” 魏光有些讥诮的嗤道:“事实真相本就是你轻薄了九公主,并不是你一两句挑衅的话,就可以更改的,我率先进来自然有我的理由,哪里由得你这小辈来质疑?” 君羽目光瞥见魏光扶在纳兰嫣腰上的手,似乎轻轻一笑,闻言不再说话,她在等,等身后的学子们全部赶到之时,这场好戏才可以开场了! 良久,魏光见君羽并未反唇相讥,得意一笑,只以为纳兰嫣的法子成了,如今君羽可不是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而他怀里的纳兰嫣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魏光的手心,轻轻拨弄了半响,意味着让他再加把火,今日就把君羽轻薄她的罪名落实! 魏光昨夜本就玩的不尽兴,纳兰嫣这般在他手心轻轻一拨弄,他心底似乎又撩起了一股子热火,他眸光一暗,心中想的却是等解决了君羽,再好好和嫣儿做几次,这皇室公主的滋味,果真不是平民女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小尤物,且等着,回去我们再好好做上几次,满足了我,你想要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纳兰嫣眼底闪过一抹痛恨之色,但她软软抬起眼眸望向魏光的时候,嘴角却是带着羞意,微微点了点头。 魏光面色一喜,想着今日不仅能够除掉君羽,还能在享受一番纳兰嫣的滋味,果真事事如他心意,若是还能借此将老院长那家伙踢下马,那便大快人心了! 或许,这一切已经不晚了。 想到此,他面色阴沉的盯着君羽,“狂妄小儿,可是说不出话来了,既如此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那你便俯首谢罪吧,我和老院长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的,不过,这能不能求得下来,便不好说了。” 君羽仍旧不发一言,不过,她无意间瞥见纳兰嫣眼底对魏光的那抹痛恨之色,轻轻挑了挑眉,今日这事情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此时,门前已经站满了人,脚步匆匆的学子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老院长的房间。 日头渐渐浓烈了起来,虽然阳光看似明媚,但那满院的积雪,仍旧带起微微的寒意。 君羽站在原地,仔细辨别着那些议论纷纷的嗓音,陡然云止那句话便这么突如其来的荡了进来,“老大,老大,你不要怕,书生我来保护你的贞操了。” 她脸色一阵抽搐,见已经来到她面前的云止,压低嗓音道:“你保护我便好,怎么整天将贞操挂在嘴上?有没有个正经?” 云止正要说话,一道黄色身影已经飞快的凑了过来。 ------------ 第145章 陷害5 木莲声音温和,“羽羽,云止说的很对,苏苏也说过贞操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昨夜我本想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他却跟我说士可杀不可辱,可以要了我的命,但不可以夺去我的贞操,所以我想贞操是最重要的吧。危急时刻,当然首先要保护贞操!” 水流苏紧接着在她身后低咳了一声:“休得胡说。” 木莲诺诺的退到一旁,揽住水流苏的手臂:“你本来就是这样说的,我自然不会骗羽羽。” 君羽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木莲和云止的思维逻辑果真独特,她甘拜下风。 没想到阿九从人群里挤进屋内,他站在君羽面前,干净的眉眼带着一丝笑意,他低声道,“别理会他们那神奇的思想,君羽,今日我们并肩作战,就像落日森林里的那次一样,管她是九公主还是副院长,我俩只要携手便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好。”君羽点头应下,面容上没有闪现丝毫情绪,她低头朝纳兰嫣和魏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皮微微跳了一下,随即她便立刻附到阿九耳边,“一会子,你这样……” 阿九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的颔了颔首。 “君羽。” 君羽偏过头去,正对上老院长那双明显精神卓绝的眼,她眸光闪过一丝笑意,微微福了福身子:“老院长,您若有何事就请问吧。” 老院长仙风道骨的拢了拢胡须,“今日这事老夫瞧你方才一直都未开口,可是真的被说得哑口无言,还是有何事不好明说?” 他目光直直的落在君羽脸上,不肯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君羽见老院长如此,也便知晓他只怕是心里有数的,魏光和纳兰嫣这事情瞒得过谁,只怕也是瞒不过老院长的。 她反而笑了,“老院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之所以没开口,确实是这事不好说,毕竟关乎于九公主的清誉。” 魏光语气极为自信,国字脸上一片傲然,细碎的阳光落在他鬓边,倒是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气势,“君羽,休得再故弄玄虚,若你胆敢说什么污蔑他人的话,你倒要好好想想日后的处境了,若你肯低头认错,或许老院长还可以留下你一命。” 果然是不留一丝余地的副院长,君羽心中轻嗤,只可惜魏光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一丝强弩之末,强迫她必须认罪的意味。 “嗯,副院长我可以低头认错,但这首先得你先认罪吧。”君羽幽深如古潭的眼眸淡淡一闪。 魏光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点也不怕死,用留下她一命来诱惑她,竟也不答应,顿时心下恼怒,“君羽,我有什么需要认错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魏光眼底的阴狠落在君羽双眸中,她挑了下眉,淡淡的睨着他:“副院长,并非君羽故意为难于你,实在是……你瞧瞧你揽着九公主的姿势,只怕有些不妥吧。”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瞧见副院长粗糙的大掌扣在纳兰嫣腰上,两人身子紧紧相贴。 这…… 这情况果真好似君羽所说一般,副院长这行为实在甚是不妥,有违礼数。 “放肆!魏光。”高位上老院长怒喝一声,“快给老夫放下九公主。” 魏光心底一急,想着他一生的心血,可不能因此而荒废,所以无暇多加思索,便大手一松,将手中的纳兰嫣急急抛了出去。 纳兰嫣本缩在魏光怀里伴柔弱,没想到忽然感觉腰间一松,身子没了依靠,竟这样朝地面倾倒而去。 而就在此时,君羽朝阿九使了个眼色。 阿九一个上前,靠近纳兰嫣的身旁,手指轻轻一抬,勾住她披在身上遮挡春光的衣衫。 只听嘶啦一声,那衣衫就这样被阿九扯了下来。 纳兰嫣本以为阿九前来,是来扶她,却不想,他将魏光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 好不容易纳兰嫣才摆动身子,站稳脚跟,没有倒在地面。 就在她颇为艰难站起身子的那一刻,四周骤然传出一系列的惊呼声。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公主身上怎么会有那些痕迹?” 站在门外的学子们以张沉、黄明为首顿时双眼瞪大,一阵骇然。 而阿九却回到君羽身旁后,颇为嫌弃的将手中那件衣衫一松,那件衣衫便这样施施然落于地面上。 高位上的老院长目光也着实怔了一下,他不解的望向纳兰嫣,“九公主,这……” 纳兰嫣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心底颇为诧异,不晓得为何众人会如此吃惊。 却不想,她微微俯下眸的那一刻,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冬日里本就寒冷,她的衣裳又被自己撕裂,而那件披在身上的外衣被阿九夺走后,她身上昨夜里被魏光弄出来的痕迹便自然而然暴露了出来。 “这,这是……”纳兰嫣嘴唇翕动了半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紧闭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面上。 “这就是君羽轻薄九公主的证据,老院长。”魏光在一旁见事态不好,拢着袖子,顺水推舟便将这事一股脑推到君羽头上。 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 就连身旁的云止也是满腹惊怒,“老大,这……” “稍安勿躁,书生,这事不会是君羽做的。”阿九森寒的盯着魏光的身影,悠悠说道。 云止闻言,目光冷了下来,义愤填膺的暼着魏光。 “流苏,你先为公主披上衣衫。”高位上老院长一观四周各色人反应,当即便唤过水流苏,为纳兰嫣披上狐裘大氅。 水流苏似乎有些不愿,但如今这情况,堂堂皇室公主怎可让他们这一众平民明目张胆的窥探? 无奈,他脱下身上紫色狐裘便递到纳兰嫣身旁,“九公主,请披上。” 纳兰嫣正暗自咬牙切齿,身旁忽然递过来一件紫色狐裘,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便要顺手接过。 却没想到,她伸手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另外一只手悄然递了过来,一把将那狐裘抢了过去,“这是苏苏的衣物,怎么可以给你这个坏女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