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楔子 劫 这一晚注定是冰菱一生的劫! 她气喘吁吁地背靠着门,原本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绝望之色,雾气萦绕的双眸惊恐地盯着眼前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张英俊而阳刚的脸,眉宇间一道浅浅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像,反而平添了一份英气。一双眸子狭长而微扬,满眼地不屑与冷酷。 “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冰菱哭腔着求饶。悔恨的样子,平常人要是看上一眼便会生出怜悯之心。 然而,今日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男人的眼中看不见丝毫恻隐之意,反而薄唇微翘,露出一抹冷笑:“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不珍惜。” “不不,我会珍惜的。” “哦?那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真的没有人指使我。我没说谎。我只是……只是一时起意才会做下糊涂事。” “你看你又不说实话了!这样吧,只要你承认是定国将军赵丰指使你来行刺我,我就饶了你!” 此话一出,冰菱的脸色瞬间变白,这个男人居然诱使她诬陷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她还小,虽然她从来不关心朝廷中的事,可是她却明白派刺客行刺外国使节的罪名足可以让赵家全家操斩!赵家与他有什么仇怨,他居然要致赵家满门于死地!忽然间,原本悔恨的心被熊熊的怒火替代。 这人果然是个魔鬼! “对不起!赵将军从来没有指使过我!”她冷冷地顶了回去,即使是立即让她死在这里,她也绝不能做诬陷父亲的人! 男人显然有些意外她的反应,眯着那双寒气凛人的眼,足足看了她好一会儿。 “我已经给了你多次机会,可是你依然冥顽不灵,真令人失望。好吧!既然你有这个胆子来戏弄与我,那么我也会让你尝尝这戏弄的后果!” 他不再说话,慢慢向她靠近。而她退无可退,紧贴后背的是那道不会为她开启的门。 “别过来!别过来!”她挥舞着手,冲他大喊,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的泪。她开始延着门墙躲闪着他,猛地看到墙角处有几个陶瓷花瓶,想都不想便拿着它向他扔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花瓶被他躲过,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一击不中,她只得另找攻击物,这时屋子里的瓶瓶罐罐都在她手下成了炮灰。 可一连扔了十几个瓶子,却连男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这让她极度沮丧。 “扔完了吗?”男人轻蔑地问。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自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攻击他的了,那么等待的她又会是什么呢?这一刻她的神经崩到了极限。 慢慢地,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几乎是没有任何地征兆,那鞭子便从天而降,冰菱本能地护住头,只听得“啪”的一声,手臂处传来锥心的痛,仿佛骨头就要碎裂了。 “啊!啊!……” 鞭子一鞭接着一鞭无情地落下,冰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静夜中显得犹为凄厉。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长这么大,冰菱第一次被人如此鞭打。男人的每一鞭都能准确无误地命中她,并穿透她的衣服,让她皮开肉裂,痛不欲生。只一会儿功夫,除了头部,浑身上下已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求饶起了点作用,亦或是恶魔觉得再抽下去会把她抽死,总之十鞭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冰菱瑟缩地躲在墙角,痛哭不已,却不知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如果,那一天她听了师兄的话没有回去,那么就不会与他相见…… 如果,她不是那么好勇斗狠,那么就不会与他结下仇怨…… 如果,她没有爱上殿下,那么就不会自作聪明地去招惹他…… 如果…… 只可惜,这一生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第一章:龙玉来袭 三个月前。 紫英北方与龙玉的边境地带有一个著名的小镇叫射龙镇。相传百年前,紫英名将封章任曾经在此射杀了野心勃勃,一心只想入侵中原的龙玉国君赫连脱脱,小镇便由此得名,是为“射龙”。 然而子孙不肖,谁又能想到八十五年后,自许泱泱大国的紫英会溃败于龙玉。射龙镇自然亦再无当年“射龙”之威名。所幸的是岁币条约换来的休战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福音,此地在这十五年间早由原来鸟兽不居的荒蛮之地变成了各国商贾云集之地。 这一日,射龙镇依旧像往日般人声顶沸,突然从集市中窜出两骑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两名青衫少年。 驶在前面的那名少年,年约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玉面红颊。因未及冠,头顶上只系了根青色发带,随风飘扬。背上挂着一把与他瘦弱的身材并不太匹配的弓,腰间配着一黄绿色兽皮箭袋,里面不时闪出冷光凛洌的铁制箭尖。 只见她面露欣喜之色,策马急奔,还不时回头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对身后那一骑上的少年催促着:“师兄,你快一点,快一点!”那顾盼生辉,宛如黑色珍珠的眸子,让路人都不免多瞧两眼,心生感叹:好一个俊美的娃! 她身后的少年明显年长于她,长相虽不及他俊美,却是一副忠厚老实像。此时拉着脸,摇头叹道:“白羽,你骑那么快干什么,小心把人撞了。” “我能不急吗?‘雪儿’快生了我要在边上守着。”白羽不服气地撅了撅嘴。 她口中的“雪儿”是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大约有六七岁大,是两年前父亲赵丰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因为曾经伤过嫡母赵夫人,所以雪儿不得不被送到师兄万小山家。 今天,雪儿终于有了生产的症状,一大早万小山便赶来赵府告诉他这个消息。她听后,哪里还待得住,便直奔万家牧场。 很快,二人便驶出了射龙镇。转眼,已到万家的大门,门口一个朴素牧民打扮的中年汉子正在拾掇着一堆干草,正是万小山的父亲万远寿。 “万大叔!”白羽下马后,便冲万远寿叫了一声。 万远寿抬头见是她,顿时面露憨厚的笑容应道:“羽公子又来了!” “万大叔怎么还叫我什么羽公子,叫我白羽就行了。” “那怎么成!赵将军是我紫英定国大将军,羽公子虽说不是他亲生的,却是他的干儿子。这尊卑是不能不分的。” 白羽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又哪里是爹爹的干儿子,我其实是他的……唉!这个事怕是很难向万大叔说明白了。罢了,我还是问问雪儿的状况吧。 一想到雪儿,她的兴致又上来了,说:“对了大叔,我听师兄说雪儿要生了,快带我去看它吧!” “马厩又臭又脏,羽公子还是别去看了。雪儿现在由我家老婆子看着呢,保准没事。不如先在屋里候着,等它生了,再去看小马驹,如何?” “不不!我不怕臭也不怕脏!我一定要陪着雪儿!”白羽听他不同意,顿时急得小脸通红。 “这……”万远寿为难地看着他,“这要是让赵将军知道我让你去那样的地方,只怕……” “大叔,我求你了,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会告诉我爹。” 最终,万远寿还是招架不住白羽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带着他和万小山去了雪儿待产的马厩。 雪儿的情况却并不好,下体流血不止,虚弱地侧卧在厚实的干草上。身侧是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通体白色,额头上长着一抹醒目的黑毛。 白羽一见到雪儿的惨样,便急得直冒眼泪,要上前替它止血。可就在她靠近雪儿的那一霎,地面出现轻微的震动,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宛如龙卷风从天边席卷而来。 住在射龙镇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马蹄声除了龙玉国的铁骑便再无其他可能了。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苍白,如果被杀人不眨眼的龙玉士兵抓住,那等于下了地狱。 “小山,快带羽公子和你娘赶快离开这里!”万远寿神色凝重地命令着。 万小山哪里敢有任何怠慢,一把拉了白羽就往外跑。 “不行!我不能走!”白羽忍不住转头望向地上躺着的雪儿和它刚出生的小驹。 “师弟,我知道你心疼雪儿,可是我们不能不走!你放心,龙玉人就算把它们抢走,也不会伤害它们的。”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万小山第一次在白羽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与她说话。 赫连夜轻轻地抬了抬头顶上名贵的黑色狐皮帽子,默然扫视着眼前的这个邻国村落。宽宽的肩上,一只硕大的鹰隼稳稳地落在上面,与它的主人一起注视着前方。 这时,一个先行打探消息的手下策马回奔,在赫连夜的面前停下,他年轻而俊美的脸上,一抹轻蔑而冷酷的笑微微地扬起。 “禀殿下,整个村落已无一人。那些胆小的紫英人一听见我们龙玉铁骑的马蹄声便落荒而逃,一个不剩!” 赫连夜剑眉微挑,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他得意地扭头瞟了一眼身边之人,“你输了!” 与他并肩而行之人似乎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轻笑起来。“呵呵!未必!” ------------ 第二章 赌约 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人敢和赫连夜打赌,那非姬无伤莫属。 昨日,二人闲谈中,涉及射龙镇新任驻军将领赵丰,赫连夜认为此人不足为患。可姬无伤却认为赵丰此人不能小觑。如果赫连夜轻视赵丰,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这话让赫连夜极是不爽,于是说:“明日本殿就率军压境,会一会赵丰,本殿倒要看看一个紫英的将领是否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姬无伤冷笑,“大军压境?七殿下不要忘了,轻举妄动,只会给冰城的二殿下和三殿下增加口舌。七殿下要看看紫英如今的军力,又何必非得会赵丰,依无伤看来,便是紫英的老百姓也不是个个胆小怕事,如果龙玉的铁骑敢过界,无伤相信,他们必会挺身而出。” 顿时,赫连夜与身边随行的龙玉士兵都笑了起来。 “你们不信,不如我们就来个赌约如何?”姬无伤不甘示弱地说。 “好!”赫连夜一口答应,“明日只需要有一个紫英人能勇敢地站出来对抗我龙玉铁骑,这个赌约就算本殿输了!” 如今,赫连夜只带了一千来人奔袭,所过的紫英村落便都是人去楼空,哪里有什么反抗的迹像。因此这个赌约的输赢到了此刻已无悬念。 然而姬无伤这小子还要嘴硬,这让赫连夜略微有些不爽。 “既然你还不肯服输,那么我们不如下马,到这村子里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你认为的奇迹出现。” “好!” “如果这最后一个村子里仍然没有你说的勇士出现,你将如何?” 姬无伤依然带着微笑,下了马,不急不慢地说:“输了赌约,自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要是你输了呢?你打算怎么样?” “本殿能输吗?” “这可说不准!” “好!如果本殿输了,你想要什么本殿都会给你什么!” 二人说话间,只听得前方不远处,有一士兵激动地高喊:“七殿下,这儿有一匹雪域马!” 雪域马!那是在龙玉奉为圣马的名贵马种,毛色如雪,日行千里。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振奋异常,争相先去探视。 行至雪儿所在马厩前,他们便得到汇报,说那是一匹刚产下小马驹的母马,此刻体虚,随时可能死去。 赫连夜立即转身对姬无伤说:“无伤,你可有办法救这马?” 姬无伤皱了皱眉,说:“试试吧!” 于是,所有人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这时,一个明亮稚嫩,却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谁也不准碰我的马!” 赫连夜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秀气得像女孩子的少年正立于不远处,手上一弯长弓已拉满,三支利箭扣于弦上正对着他们。 同时发三支箭,这需要相当大的臂力与技术,一个奶娃子居然也学着别人拉弓射箭,赫连夜不由得嗤笑起来。一些已将马刀拔出的龙玉士兵见主子笑了起来,也立即跟着笑起来。 白羽原以为自己满弓上箭的,怎么的也会让对方投鼠忌器,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当她一回事。顿时又气又急。 “你们谁也不准碰我的马,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四周的嘲笑声更大了,那些龙玉士兵仿佛是听到一个可笑到极点的笑话。 “娃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就你那两把破箭,还想对我们不客气,你是不是还在被窝里做梦?” “这紫英的男人也太不像话了,派个毛头小娃娃出来算个什么?” 赫连夜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地奚落着那个孩子,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念头。按理说,一个敢拿箭指着他的人,他可以立即将他斩杀,可这少年倒底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抗他的紫英人。如果就这么杀了,倒是给姬无伤落了口舌。 好吧!姑且先看看他有什么本领吧!赫连夜那双狭长而邪魅的眸子眯了起来。 转首,他对着肩上那名忠实的“侍卫”发出了指令:“去吧!去享用他身上的鲜肉吧!” 一直安静的鹰隼在得到指令后,顿时一跃冲天,张开硕大的双翼,在空中盘旋数圈后,忽地一个俯冲,朝着白羽闪电般袭去。 白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血色全无,头顶上,只觉得整个天空都为之一暗,那鹰隼巨大的翅膀就像一块黑布向她压来。 她倒底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习过一点箭术,但何曾遭遇过如此险境。巨鹰的威胁让她原本扣在指间的三支利箭,吓得掉落了两支。为了躲避巨鹰的袭击,她连滚带爬,哇哇大叫,狼狈不堪。 “师弟莫怕,拿箭射这畜牲!”万小山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终于给了她提醒。 是啊!自己居然糊涂至此,手上明明有箭,竟然忘记拿箭反击。 紧接着,两块小石子击中了巨鹰的腿部,缓解了它的攻势。白羽知道那是师兄在救他。 她一下子倍生了勇气,以最快的速度上弦拉射,“嗖”的一声,利箭直飞上空,却是被巨鹰避开。 第二箭比第一箭更从容,无论是力量上还是准确度都更具有威胁性。拔箭,上弦,发射,一气呵成,原本处于上风的巨鹰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得不急速升空拉开距离。然而它这一升空,让白羽有了更多的时间瞄准。第三箭如电般射出,只听得“蓬”的一声,箭中鹰翼。 在场的龙玉士兵全部倒吸一口气,这巨鹰是冷月国国主送给主人的宠物,此刻被这少年射了下来,犹如给了主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目光齐聚在赫连夜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啪啪啪啪!”还没有等到赫连夜的反应,竟然有人不合时宜地鼓起掌来。众人就算不扭头望去,也知道除了不知死活的姬无伤,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果然,马厩前,姬无伤一边鼓着掌,一边缓步上前:“精彩,真是精彩!” 若换作平常,赫连夜少不得和他来几句针锋相对的话,可是今日,他的兴致全在眼前那个胆敢射落他爱鹰的少年身上。 缓缓地,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黑色长鞭,“吧”的一声,如毒蛇般冲向白羽。白羽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便已被一物缠住。顿时,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贴在了赫连夜的身上。白羽大惊,双手握拳护住胸口。“你……你想干什么?” 赫连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冷冷地迸出四个字:“你叫什么?” “我叫白羽!” “白羽!”赫连夜轻轻地复述了一遍,暗暗地将这个名字印在了心里。 “七殿下该不会要毁约了吧!”一旁传来姬无伤挑衅的声音。 赫连夜咬了咬牙,慢慢松开了鞭子。 “殿下,要不要属下替您拿下这个狂妄的小子?”他的贴身侍卫宇文青顾及主子的面子,悄悄地在他耳边询问。一把雪亮的钢刀已然出鞘,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他便立即将白羽斩于刀下。 “不用了!我们走!那两匹马都留下!” “什……什么?”宇文青不可思议地张着嘴。跟在赫连夜身边已近十年,主人的脾气他自认比谁都清楚。不要说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毁去他心爱之物,便是与他对话时稍有一句言语不当,都随时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可今日,主人会对一个紫英国的小子如此开恩,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主人,真的要把雪域马留给他吗?” “本殿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宇文青赶紧闭嘴。 眨眼间,那一千多龙玉士兵便撤得干干净净。姬无伤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他冲白羽挥了挥手,高声说:“白羽,那匹母马没事了,小马驹也挺健康!对了,我叫姬无伤!要是有缘,后会有期!” ------------ 第三章 太子殿下 北风瑟瑟,天空中竟然飘浮了几粒雪子,这被龙玉士兵侵袭过的小村落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是这宁静中却又增加了些许萧瑟的味道。 马厩内,雪儿的状态已比刚才强多了,勉强能站起来。而初到世上的小雪风此刻也站立起来,正吸食着母亲的乳汁。那娇小可爱的样子让白羽乐开了花。 不远处摆放着了一个精致的红色药瓶,白羽好奇地捡起它,只见上面贴了一张小红条写着“止血”两个字。 “这一定是那个叫姬无伤的人留下的。”白羽兴奋地和万小山说,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欣喜的神色。 万小山不以为然地接过瓶子,说:“这是龙玉人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可是那个姬无伤长得并不像龙玉人。” “人怎么可以貌相?就算他不是龙玉人,可跟在龙玉人的军队里,也跟龙玉人差不多了。我看这瓶药我们不能用。” 白羽不满地撅起嘴,想反驳两句,可转念一想,师兄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便不再作声。 两人又在马厩里陪着雪儿母子好一会儿,直到万远寿夫妇返回家园,白羽才返回射龙镇。 还没到家门口,白羽就惊奇地发现一大群陌生人正围在家门口那条直通着大街的路上向赵府张望。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迎面扑来。 她推开挡住路口的众人,朝家门口望去,原本在赵府守门的常伯不见了,变成了两排一十六个雄纠纠气昂昂的锦衣配刀侍卫。从那些侍卫的服饰及装备来看,比射龙镇上的官兵何止强了百倍。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白羽才靠近家门,便有两名侍卫拔刀阻拦。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家!”白羽皱眉,气鼓鼓地瞪着那个阻拦他的侍卫。 “你家?你是什么人!” “我是赵将军的……干儿子!” “赵将军的干儿子?”几个侍卫相互对视了两眼,狐疑地朝白羽身上又上下打量了数遍,心中实在疑惑:怎么从未听说过赵将军有个干儿子? 最后,其中一个高个的侍卫朝另一个有点矮胖的侍卫做了眼色。那矮胖侍卫会意,转身而去。 白羽心中那个气啊,这明明是自己的家,凭什么这几个家伙又是阻拦,又是盘问的,仿佛他是偷鸡摸狗之人似的。可看对方那个嚣张气焰,指不定家里来了京里的什么大官,于是强压着怒火等在一旁。 没过多久,便有赵府的管家何与矮胖侍卫一起出来。一见管家,白羽便冲上前询问:“何叔,又是怎么回事啊?” “啊呀,你小声点!家里来了贵客,快随我进来吧!”何管家连忙打着手势,示意她赶紧跟他进门。 入了赵府,白羽便问:“家里来了什么贵客?” “太子殿下微服私访,奉旨巡边,现在来咱赵府视查了。” “啊?太子殿下!”白羽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贵客能贵到这个地步。 这时,何管家皱起眉头瞅着她的衣服说,“你这是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衣服破成这样?还有,这里还有一大片血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白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恶劣。怪不得那几名侍卫要将她拦下了,敢情当她是要饭的了。“我……我的马产了小马驹了。还有我被一头巨鹰攻击了……” “又胡说!”何管家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我没胡说!是真的!” “还狡辩,一出门就整成这副德行回家,等下看夫人怎么罚你!” 白羽委屈地闭了嘴,心头堵得慌,却是只得忍住。在这个家里,她谁都可以不怕,却唯独怕她的嫡母赵夫人。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何管家只得说:“好了好了,你呀!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一说你两句,就哭得像个泪人,好像谁又欺负了你似的。行了,你先去换件衣服再出来见客,我不告诉夫人便是。 别过何管家,白羽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从左边的偏门进了自家后园的走廊。不料才进后园,便听到赵夫人特有的笑声。她的心一紧,潜意识地就想避开,可是刚转身一跑便与一人撞在一起。 “啊呦!”两人同时叫了起来。那是一处拐角,谁也没想到另一方会从拐角处另一头突然窜出来。白羽的额头一阵生痛,而对方的下巴也不好受。 她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对方是谁,便已听到她父亲严厉的声音:“畜牲,还不快跪下!” 白羽一阵慌乱,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父亲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凶狠过,莫不是自己撞了什么不该撞的人。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这时,至少有三五个人问了这同样的话。白羽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自己谁不好去撞,竟然会冲撞到太子殿下,这下这祸闯大了,死定了! “孤没事,赵将军无需担忧。只是这位小兄弟是……” 忽然,白羽觉得这个温和如水的声音似乎在说她。 “这是微臣的小女儿冰菱,刚才不小心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她年幼不懂事,饶了她这一次。” “小女儿?为何做男儿打扮?” “这……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实不相瞒,微臣膝下无子,这小女儿便打小以儿子教养,聊以慰寄。对外只称收了个义子,名唤白羽。微臣有授她骑射之功,不图她能如男儿般建功立业,只求能强身健体,有朝一日回报君恩。” “哦!如此说来这赵二小姐倒是位巾帼英雄了!” 微微抬睫,白羽瞅着身前那绣着祥云图案的浅黄色衣衫的下摆,不由得揣测起太子殿下的容貌。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温和的声音,更没有听人夸过她为巾帼英雄,刚才还在惶恐的心竟滋生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那一刻,她虽仍然低着头,却极有抑制不住抬头一睹真容的冲动。 ------------ 第四章 春心萌动 “什么巾帼英雄啊!不过是个野孩子罢了!她要是有冰莲的万分之一,也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这么失礼了。” 就算不抬头白羽也能想像赵夫人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赵夫人的心里,她是永远比不上她那个亲生女儿赵冰莲的。不过气归气,白羽却又不得不承认冰莲的优秀。 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不仅长相端庄秀丽,宛如月宫仙子,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要说赵夫人偏心,便是这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她比不上姐姐之万一。 好在白羽自小便没有和姐姐一争高下的心,平日里倒也不甚介意那些拿她和姐姐比较的言词。野孩子便野孩子了,对于她来说,扮成男儿骑马射箭的日子也不差,比起成天在家练习字画,她更喜欢跟着师兄到处瞎跑。可是今日突然听到赵夫人在太子殿上面前如此说她,心里竟有些难受起来。 赵夫人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家都只当赵夫人是把她当孩子说笑,哪里能顾忌到她此刻的感受。正憋屈着,忽见眼前一恍,一只指节修长,母指戴着玉板指的男人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耳边只听那温和之音再次响起:“别跪着了,起来吧!二小姐!” 白羽紧张地看着那只手,一时不知所措,还是愣愣地跪在那里,倒使得伸着手的太子一阵尴尬。 “太子殿下既然饶了你,还不快起来。”赵丰及时出言,白羽这才赶紧起身,正想躲到父亲身后去,不想那太子又问:“二小姐今年多大了?” “过……过了下个月就十四了。” “哦!”太子似乎点了点头,目光流转,停留在她身上衣服的破洞处。“你刚才去干什么了。为何衣服破成这样,还沾了血迹?” 白羽吞淹了口口水,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一旁的赵夫人又道:“哎呀,真是丢死人了。这孩子亲娘死得早,又不服管教。我家老爷实在无奈才把她送到神箭山庄封万里那里拜师学艺,只图有个人能约束约束她。哪知那封万里只道她是个男孩,便拿教男孩子那套教她,弄得她现在越来越野,整天不着家,总在外面和人打架斗狠。唉,真是气死我了!” 真不知气死人的是谁! 白羽只恨不能吃个熊心豹子胆,来跟赵夫人争辩。可偏偏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那一刻,她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了好了,哪有你这做娘的这样说自家的孩子。冰菱虽然顽皮些,却也没你说得这般不堪。”赵丰查觉女儿的尴尬,急忙出来解围 赵夫人见赵丰不悦之色,只得干笑一声说:“太子殿下见笑了,我家老爷就是这般溺爱孩子,我这做娘说两句,他便要不满,反到是说我的不是了。” 太子微微一笑,也不接她的话,而是走到白羽的面前说:“二小姐竟是封神箭的高足,定是箭术超群了。” 白羽心下一暖,偷偷地抬眼望去,却不料迎上的是一泓如墨深潭。虽然早就听闻过太子慕容非丰神俊朗,凤表龙姿,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却依然在初见的那一霎那惊为天人。 “我……我……”白羽发现自己的嘴突然笨了,连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好。 “呵呵!不是我赵丰夸自己的女儿,我家冰菱虽然年幼,但尽得封神箭的真传,百步穿杨的箭术在这射龙镇上是有名的。” “真的?”慕容非的眼中一闪,露出惊喜之色。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 “那孤倒想见识一下。不知二小姐可否为孤一展才技?” 慕容非那一脸期盼之色,如何能叫白羽拒绝,只得猛是点头。心中却又充满着不安,朝父亲望去。赵丰回以鼓励的眼神,终于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这时,赵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了,对于冰菱居然能引起慕容非的兴趣,她从心底里感到不痛快,于是说:“殿下,观箭不必急在一时。臣妇已在正厅凤喜阁里备了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不如先等用了酒宴后再观箭不迟。再说,冰菱这一身破衣也得让她去换一换啊!在殿下面前像个破落户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赵家不知礼数。” 赵夫人的这句话说得在情在理,慕容非也只得暂时收起猎奇之心,说:“还是赵夫人想得周到。” 于是,慕容非在一众人等的护卫下向正厅走去,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朝还伫在原地发呆的白羽若有所思地一笑,然后再次离去。 那一笑,如寒雪逢春,霜冻遇阳,令白羽的心如沐甘露,雀跃不已。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这一生再没有比这笑更令她心动的东西了。贴身侍婢彩翠唤了她数声,她竟置若罔闻,傻愣在那里,只沉浸在那温柔笑容中。 “二小姐,你是不是中邪了?”彩翠终于忍无可忍地推了她一下,才把她从幻想中扯了回来。 “呃?我中邪了吗?” “唉!奴婢都叫了你四五声了,你好像没听到似的。” “是吗?”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想东西嘛。” “现在想明白了吗?你要是再不快去换衣服,就赶不上酒宴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突然她像是有了足够的动力,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冲自己的闺房而去。 从五岁开始,就习惯以男装示人的她,第一次有了对罗裙的兴趣。闺房中仅有几件女儿装,让她全翻了出来,一件一件地试穿。早已束之高阁的胭脂水粉又被找了出来,可是面对着铜镜,她竟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涂沫这些玩意。 “彩翠,你帮我上妆吧!” 然而彩翠面有难色地盯着她,既不接过胭脂替她上妆,又不替她梳头。 “怎么了?” “二小姐,你不会也看上了太子殿下吧?” “呃!”被她说中了心事,白羽的脸刷地红了,嘟着嘴,从镜子里盯着她不满地咕哝,“你胡说什么啊!” “如果是奴婢胡说,奴婢甘愿受罚。只是万一二小姐真有什么,奴婢希望二小姐千万断了这念头。” 白羽转首,看着身后的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二小姐难道也想去和大小姐争夺太子妃之位?” 这句话犹如腊月冰水灌顶,将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一朵原本捏在手上的粉色头花不经意地掉落在地上。 ------------ 第五章 酒宴 为了迎接太子慕容非,原本光线并不太明亮的凤喜阁硬是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四个角落高台上的点满了高大的红烛,东西两面墙面上挂着名家山水图。所有的桌面上铺上了喜庆的红布内,上面摆上了丰盛的食物。主座自然是留给慕容非的,座位上垫上了那张父亲总舍不得拿出来的白虎皮。 白羽入席的时候,凤喜阁内早已是坐满了人。她匆匆地瞥了几眼,大致是太子坐主桌,父母坐于太子左侧下桌,而姐姐赵冰莲又坐于父母的左侧下桌。而太子的右侧则是坐了四个她并不认识的人。一个是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一个是明显酒色过度的肥胖中年男人,另两个都是一身戎装,武将打扮的人。 白羽悄悄地在最偏角的那桌坐下,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二小姐来了!”慕容非居然眼尖发现了她。 这一下,她想低调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正中向太子行大礼。 “换上了清丽的衣裙,果然和刚才甚是不同。” 白羽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太子究竟是在夸她现在的样子,还是在损她刚才的样子?不过想想也应该是在损她。她郁闷地想着,穿着沾着血污的破烂衣服,不活脱脱就是个野孩子的样子。 “孤还是喜欢你穿女儿装的样子!” 她愣了!心头那股刚刚熄灭的火又死灰复燃了。太子殿下说喜欢看她女儿妆的样子,是在唬她的吗? “冰菱蒲柳之姿,实在让殿下见笑了。” “蒲柳之姿?二小姐太谦虚了!在孤的眼里,此刻的二小姐如濯濯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清雅可人,更胜群芳。” 这话说得白羽怦然心动,“清雅可人,更胜群芳”?难道在太子的眼里,自己还能胜过姐姐?转目,她不安地朝父母和姐姐冰莲望去。果然赵夫人的面色不佳。太子对她的赞誉无疑让赵夫人更恨她了。 她急忙清了清嗓子,说:“殿下谬赞了。冰菱惶恐!若说美貌,冰菱哪及的上姐姐之万一。” “呵呵!”慕容非轻笑起来,说,“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美,而你也毫不逊色,你又何须妄自菲薄!孤就喜欢你这样的。” 白羽一时不知如何以对,若再说些谦虚的话,倒显得虚伪,让人看轻了,可如果顺这太子之意,承认自己与姐姐各有千秋,那赵夫人这里又必生事端。正进退两难间,忽然听到有人唤她。 “冰菱!殿下没有说错,你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扮男儿扮久了,都分不清自个儿的美丑了。殿下既喜欢你着女儿装,那赶明儿就不准你再着男儿装了,也不准你叫白羽了,让姐姐好好给你打扮打扮,做回‘冰菱’。” 说着,冰莲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边上来。她感激的朝冰莲一笑,然后急忙地退回到冰莲的身边,躲在她的身后。 说来也怪,赵夫人虽然不喜欢白羽,但是姐姐冰莲却与她感情极好。每当赵夫人要惩罚白羽的时候,总是冰莲第一个替她说情。而无论家里进了什么东西,总是冰莲有的,就必有冰菱的一份,从不以嫡出自居。无怪乎,赵府内没有一人不喜欢她,不夸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姐姐不仅不介意太子的话,还替她解围,白羽突然觉的自己差点要萌动出来的与她争夺太子的想法是多么可耻。 这些年来,上门向姐姐提亲的人多得不计其数,而姐姐一直没有中意的。私下里,她不也一直希望姐姐能嫁得如意郎君,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自己应该助其达成所愿,又怎能生出夺其所爱之念。 念及此,她暗暗告诫自己再不可对太子殿下有非分之想,并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他。 这时冰莲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支珍珠发簪插于白羽的头上,说:“发上没点东西就太素了。以后扮了女儿装,缺什么尽管到姐姐处拿。我们姐妹俩不分彼此。” “嗯!谢谢姐姐!”白羽点点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一场无形的风波就这样被冰莲给化解了,无怪乎坐于太子右侧下座的白胡子老者不住地摸着他的山羊胡子,对冰莲抱以欣赏的微笑。 “大小姐小小年纪居然能如此识大体,有涵养,不愧为名门闺秀。赵将军和夫人有此千金,真是万福啊!” “哪里哪里,太傅大人实在过誉了。”赵丰虽然表面上歉虚地说着,心里却是对冰莲极是满意。 白羽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气定神闲,满头白发的老者竟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周太傅。 “太傅大人如此夸奖冰莲,冰莲实在愧不敢当。冰莲自幼熟读<女训>,明白女子不可善妒,更何况冰菱是我的妹子。殿下既喜欢我妹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好好!大小姐果然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名不虚传啊!” 周太傅又是一阵赞许,看得出他对冰莲的印象极好。这使得赵夫人暗自窃喜。 虽说这次太子出京,是为了牧边巡视,然而周太傅跟在身边除了时刻提醒太子言行外,更有一层不可言传的任务,便是奉了皇后之命替太子挑选太子妃。 斜眼,赵夫人轻蔑地瞟了白羽一眼,发现这丫头在不知不觉中竟也出落得如此美丽。虽素淡无华,却另有一番风味,确如太子所言,并不逊色于冰莲。她不由地又是恨又是气。当年,那个姓施的狐狸精就是以这番清雅可人的样子夺走了她的夫君,今日狐狸精的女儿还想夺走她女儿的前程, 哼!既便是太子相中了她,又有何用,没有皇后的首肯,想入东宫,那是门儿都没有!只要有周太傅在皇后面前对冰莲极力赞誉,那么这东宫的门就算是跨进了一半了。 赵夫人心念及此,笑道:“殿下,太傅大人,都喝了这半天酒了,没个助兴的可不行。可这边陲小镇的歌舞又不堪入目,不如让冰莲弹奏一曲,为大伙助个酒兴可好?” “哦,大小姐还会弹琴?”周太傅又问,目露惊奇。 “何止会弹,那琴技可是出自名师凤雅仙子指导的。” “哦哦,那可真要好好听听了。” ------------ 第六章 女儿装 琴音袅袅,环樑四起,时而低沉温厚,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娓娓动人,时而凄美震憾。霎那间,凤喜阁内再无其他声音,只有天籁之音优雅地环绕在耳边。 不得不说,冰莲的琴技尽得凤雅仙子的真传,即便她今日所弹奏之名曲“羽化蝶”无法去凤雅当年所比,也足以令在座的人为之动容。一曲奏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住了,落在冰莲的身上久久不离。 凤喜阁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人说话,却个个心中了然了一件事。 望着慕容非那凝神痴然的样子,白羽便已明白在这场尚未开始便告终结的太子争夺赛中,自己再没有胜出的可能了。 苦笑,她觉得自己应该为姐姐而高兴,可偏偏心底涌出的酸意让她有哭的冲动。 轻轻地咬着唇,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内心酸楚得要滴血,表面上仍然要挂着自然的微笑。这一刻,她只盼着这宴会早早散场,只盼着所有人都忘记自己的存在,让她可以早一些回房间里去舔舐受伤的心。 而事实上众人的眼里早就只有冰莲,直到宴席散尽,也无人提起要观看白羽箭术表演的事。白羽暗暗地告诉自己,忘记更好,这样不是少了很多麻烦。可当众人离去,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才发现心中的难受只怕这一生都没有这么重过。 一直以来,白羽都愿意接受着父亲给她的男儿身份,甚至她还以此为荣。像父亲那样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曾是她幼时的梦想,比之女儿家要学的那些琴棋书画,刺绣女红,她觉得做男儿要比作女儿强上百倍。 拜入封万里门下后,她更将自己当作男儿了。与师兄万小山斗蟋蟀,掏鸟窝,打群架,恶作剧,一切男孩子会干的事,她全干了个遍,还乐此不疲。无怪乎,赵夫人总要说她是野孩子了! 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明明是个女孩子,就应该有个女儿的样。就算是你再怎么想当男孩子,你也不可能回到娘胎里重来一遍。 人生第一次,她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下个月就满十四了,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冰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赵府的门槛早就被媒婆踩烂了。可她,却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或许,在外人眼里,只知赵家有个大小姐,而根本不曾听说有个二小姐。 斜眼,她看到彩翠正在为她整理着她平时穿的男装,突然就来了气,冲了上去,拿起剪子,将那件青色长衫剪了个粉碎。 彩翠吓得脸都变了色,说:“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些衣服了。所以全给我扔了?” “扔了?” “是!从今天开始,我再不是白羽了,我是冰菱,赵冰菱!” 从那日后,冰菱便不再是白羽了,凡是有人再叫她白羽,她都会义正严词地予以纠正。 她突然从内心底里想把自己落胎换骨,做回女孩。她开始足不出户,学习梳妆打扮,开始学做香囊刺绣,开始读诗词歌赙,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可五天后,全部宣告失败。 或许老天就是和她开了个玩笑,她学习骑马射箭不输任何男儿,可是让她拿个针绣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花却总是把自己扎得满手血泡。 这一天万小山托了彩翠来找她。她犹豫着要不要以女孩的样子出现在师兄面前。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以男装示人,师兄要是知道原来白羽不是师弟,而是师妹,会不会吓着他?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万小山。无论如何,她已经决定不做白羽了,那么让师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刚出门,便看到万小山百无聊赖地站在后门边一排葡萄架下,正踢着脚下一块尖石子,瘦高的身影上满是透过葡萄架落下的斑驳光影。 “师兄!”她略显尴尬地叫了他一下。一只手不安地去摸摸鬓角的珠钗。 万小山微微转身向她望来,目光顿时一滞。 “你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万小山笑了,说:“有一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和师父。我……我不想再做白羽了,我的真名其实叫冰菱。” “没关系啦,师父和我都知道你是女孩。” “啊?”这一下轮到她愣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呵!要是这点道行都没有,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冰菱不满地撅起嘴,正想反驳几句,只听万小山又说:“你看你现在这个撅嘴的样子,十足女儿相,哪有男儿会这样。” “你……”冰菱反射性地想把嘴放下了,却发现自己生气的时候撅嘴,想放都放不下。 “好了好了!”万小山宠溺地看着她,说,“做回女孩更好!上次那帮龙玉人现在正在四处打听你呢。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避一避。既然你也决定做女孩了,那么我们就让白羽消失吧,这样龙玉人也找不到你。” “嗯!”冰菱点了点头,脑中不由浮现出在万家遇上的那个目光冰冷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后怕。 万小山走后,她便急急地回了家,想把这事告知父亲。到了父亲的房门前,才得和原来父亲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正陪着太子巡视军营。她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路过姐姐冰莲的绣房,她透过窗户看到冰莲正一边画着画,一边和她的贴身婢女莺儿说笑。 “莺儿,你说这比翼双飞图画得可好?” “大小姐画得那叫栩栩如生,入木三分,怎一个好字了得。” “又贫嘴!” “奴婢说得是实话嘛!太子殿下要是看到这副画,一定也会赞不绝口的。” 冰莲抿嘴偷笑,显然莺儿的这句话极中她的意。 “唉!”这时只听莺儿又说,“真不知那二小姐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也妄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她怎么不想想,她拿什么和小姐您比。且不说她读的书少,举止粗鲁,就是上次她画得那个所谓的鸳鸯啊,整个就是一毛都长歪的落水鸭子,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不许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就是觉得好笑二小姐自从见了太子殿下后,就扔了所有的男儿装,扮起女娃样。” “那是殿下说,喜欢她女孩的模样。” “殿下也就是随口这么说一说,她就真当回事儿了。还装模作样地学起刺绣,学起书画。大小姐啊,奴婢看她一定是别有用心,想和您抢太子殿下。” “够了,不要再说了!” “大小姐啊,也就您是好心肠,愿意这么护着她。鬼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您。那日凤喜阁内,小姐您一曲惊四座,您不知二小姐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奴婢听说啊,她回到房里都把她平时爱穿的那件衣服给剪碎了,指不定心里怎么忌恨您呢。” “莺儿!”冰莲突然大声喝止,“这些话你在我房时说说就算了,要是敢到外面去瞎嚼舌根,看我怎么罚你!” 窗外,冰菱像逃跑似的奔回了房间,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 第七章 玲珑金箭 接下来的三天,冰菱躲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她面色苍白而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赵府中所有人都只道她是得了什么怪病。赵丰请了射龙镇上最好的郎中过府替她疹脉,她也默然接受着。对她而言,躲在屋里装病总不会再有人会怀疑她有心与姐姐竞争了。 冰莲有来看过她两回,她都立即蒙上被子装睡。心里虽然觉得这样对姐姐很失礼,可是只要一见到冰莲,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莺儿的冷嘲热讽。 这一日,窗外突然下起漫天的飞雪,婢女彩翠想将窗户关紧些,被她制止了。三日来,她第一次从床上起身,穿着单簿的衣衫,趴坐在窗前,任由着冰冷的风雪拂过全身。 “啊呀!二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啊!”彩翠惊叫着,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这么大冷的天,您不在床上躺着,还坐在这儿。这不是让您的病雪上加霜嘛。” “彩翠,我没病!” “好,就算没病,您这样折腾,也会得伤寒的。” 冰菱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飘洒的雪花,原本明亮的瞳仁中蒙上了一层灰色。彩翠见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只得赶紧将一件厚实的棉衣披在了冰菱的身上。 良久,彩翠突然呜咽起来,抽出腰间的绢子抹拭着眼泪。 “二小姐,您这是何苦?您心里不痛快,奴婢看得出来。” 冰菱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没有不痛快啊!” “您就别装了。奴婢从小跟在您身边服伺,您心里想什么奴婢还能不知道。请恕奴婢大胆,二小姐以前从来不会去介意那些风言风语,为何今日却是上了心。” 冰菱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开心只是没有遇上让我开心的事而已。” “可是以前……” “是!以前我总是像男孩儿那样到处乱跑,你就觉得我很开心,现在我不往外跑了,你就觉得我很怪异。对吗?不妨告诉你吧,前些日子,我惹上了一些龙玉人,现在他们到处在找我,我不出门是为了躲着他们,不想再给爹找麻烦。我不开心也是因为那些龙玉人,跟你说的那事儿浑身浑脑没有关系!” 她一口气地抢白了彩顿一顿,可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原来自己伤心落寞的样子已经这么明显了,连彩翠都能一眼就把她看穿了,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知道了她的自卑? 再也无心看雪了,她决定回床上去继续避世。可是刚一起身,便听见门外有敲门声。 “二小姐在里面吗?”这声音冷傲至极,竟像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个掌事宫女汐芸。 彩翠忙不迭地去开门,讨好地说:“姑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二小姐在屋里呢。” 来人是东宫掌事汐芸,上次和慕容非一起来过赵府。汐芸依然是紫色彩金宫服,头顶宫廷女官帽,那一张并不年轻的脸总是拉得很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汐芸的身后跟着赵夫人和冰莲。 “冰菱,汐芸姑姑来了,还不出门迎接。”起夫人不满地说。 冰菱急忙整了整身上的棉衣,小跑出门。 “姑姑有礼了!”她勉强屈膝给汐芸行了个礼,随后让出一条道让汐芸入室。 汐芸进门后,也不落座,四处扫视了一遍后,不咸不淡地说:“殿下听说你病了,差我过来瞧瞧,顺便给两位小姐送个礼。” 一旁的赵夫人插嘴:“其实也没什么大病,殿下实在无需挂心。” 汐芸瞟了赵夫人一眼,也不接她的话,而是继续对冰菱说:“二小姐现在可好?” 冰菱低着头回道:“谢殿下和姑姑关怀,冰菱无碍!” “无碍便好!我瞧二小姐这气色虽然不怎么好,但能起床,想来也如夫人所说不是什么大病了。” “是!” “殿下明日便要回京了,他托我带两礼物赠予二位小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一小一红一绿两个锦盒,大的红色的锦盒递给冰莲,小的绿色的锦盒递给冰菱。“金镶玉蟾宫翠玉如意赐予大小姐,希望大小姐万事如意。而这玲珑金箭是殿下的随身饰物,既闻二小姐善骑射,便将此物赐予二小姐留念。” 冰莲和冰菱同时下跪,高呼:“谢殿下!” 汐芸昂着头,算是代太子受了他们的礼。 赵夫人面露喜色,那金镶玉蟾宫翠玉如意寓意不凡,乃是历朝历代钦定太子妃之信物,如今太子殿下竟将此物赠予冰莲,想来冰莲入主东宫时日不远。 冰菱轻轻地打开锦盒,心绪澎湃。对于太子殿下能赠她礼物,她真的没有想到,虽然她也明白姐姐的礼物金镶玉蟾宫翠玉如意,一听这名头便是极珍贵之物,但是她心中却更喜欢眼前这小巧精致的玲珑金箭。因为汐芸姑姑说这是殿下的随身饰物。 玲珑金箭长约三寸,黄金制成,箭尖上镶着一粒光彩夺目的红宝石,箭羽上一缕朱红色的流苏。冰菱能想像到殿下将它配带在腰间时那流苏晃动的样子。 眼睛突然有点湿润,玲珑金箭触手生温,仿佛带着殿下的体温。这几日来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悲凉随着这生温的金箭而烟消云散。或许此生再也无缘见太子殿下一面,但是有着金箭,便如殿下在身侧一般。 汐芸走后,冰菱坐在床上,捧着金箭爱不释手,笑容又慢慢地爬上了她的面容,彩翠瞧在眼里,叹息在心中。 一月后,京城突然来了圣旨,当宣旨的公公念到:“赵氏冰莲,才德皆备,温婉淑良,今赐婚予东宫太子,即日起赴京完婚。”所有人都没有意外,只有漫天的喜悦。 “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谢恩声中,冰菱跪在地上,偷偷地望向身边喜极而泣的姐姐,心中默默地替她祝福。从今往后,那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便是她的姐夫了,希望他能善待姐姐,与她永结同心。而她也会收起痴念,将他永远藏在心里。 ------------ 第八章 进京 三日后,冰菱便随着父母姐姐一起回京。原本圣旨中是没有指到她必须同行的,但是赵夫人说:“冰菱年纪也满十四了,是时候在京城找个婆家了。总不能放任她在这里野得二十还嫁不出去。” 原来赵夫人是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也罢,女人迟早也是要嫁人的,既然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冰菱手握着金箭,默默地想着。 临行前,她去拜别了师父。封万里对于她要回京的事,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封家的乾坤十箭,不要疏于练习!” 她顿时头顶冒汗,恢复女儿身的这一个多月中,她足不出户,因为赵夫人总是看不上她舞刀弄箭的样子,所以她只在府内的练武堂中偷偷练过两三回箭。这乾坤十箭精妙至极,她虽有些天赋,至今也才领悟到第三箭。 如实禀告过后,封万里摸着胡须,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白羽,你虽是女儿家,可入了我神箭山庄便不分男女。师父对你的期望与要求不会比你师兄少一份。你好知为之。” 别过师父,她去了万小山家。 当万小山听说她要回京城了,很是吃惊,问:“去京城多久可以回来?” “可能回不来了!” “为何?” “我大娘说,要给我在京城找个婆家!” 万小山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握着拳头盯着她。 “师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谢谢你这些日子帮我照看雪儿母子。”冰菱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转而向雪儿雪风望去,说,“回到京城后,我会给你写信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信究竟会不会写,写了又如何。可是如果不这么说,她感觉师兄会更难过。 “能不回去吗?” 她慢慢地摇摇头。 “我看是你自己想嫁人了吧!”万小山突然语气一沉,极轻蔑地说,“也是,京城多得是王孙公子,以你赵家的门第,自然可以攀上一门好亲事。” “你……你说什么啊?”她顿时气得小脸通红,狠狠地侧脸瞪着他。 “怎么还不承认?看你身上带着的那东西,一看便是京城的贵族公子之物。” 冰菱低头一瞅,立即心虚得握住胸前挂着的那把玲珑金箭,只想把它藏起来。今日也是大意了,这玲珑金箭居然就这么露在身外让他发现了。看师兄那怪异的表情,定是以为这是她与情郎私订终身的信物。可是天知道,送这金箭的男人要娶的人是她的姐姐。 一想到这,她突然就想哭。是,她是喜欢太子,那又怎么样,她已经卑微地把这份感情埋葬在心底,只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感怀一下,难道连这样也不行。为什么现在谁都来气她,谁都瞧不起她,连一直爱护她的师兄也来奚落她? “是又怎么样?”她气极败坏地冲他大吼,“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难道我就不能嫁人吗?” 吼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飞身骑上雪儿,绝尘而去。身后,万小山呼喊她的声音,她只当没有听到。 这一夜,她一宿未眠,泪水浸湿了被角。 第二日一早,赵丰便带着妻女风风光光地踏上了返京的路,延途都是贺喜的官员与百姓。冰菱像姐姐那样坐起了轿子。坐轿子的好处,就是轿帘一挂,外面的人便瞧不见她那哭肿的眼睛。 赫连夜双手负于身后,立于金家茶馆的二楼包房,冷冷地俯视着赵家浩浩荡荡的车马。乔装打扮过的他,头上戴着云英冠,身上穿着紫英京城时兴的袍服,像极了一个只知纸醉金迷的富家公子。 今日他一早就包下了这个茶馆的上等包房,守在这里等着他要等的人出现。 转目,他再次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那支利箭。银色的三棱箭尖上依然留着淡淡的血迹,白色的箭身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羽”。这支箭正是射伤他爱鹰的箭,而箭的主人却凭空地消失了。 他的爱鹰的翅膀至今没有全愈,这口气他无论如何是要讨回来的。可一个月来,他派人四处调查白羽的下落却是一无所获。 根据探子的回报,这白羽原是驻军首领赵丰的义子,又是神箭山庄封万里的关门弟子。平时经常会在射龙镇出没,为人顽皮,却也无害。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听说他一夜之间得了一种怪病,被赵丰送出城去了。 赫连夜不相信这种“怪病论”,在他看来,无非是赵丰知道白羽得罪了他,便抢先一步将他藏起来了。可怪就怪在他无论派了多少人驻守在射龙镇的几个出口,都没有看到有赵家军的人护送什么人出城。 赵冰莲赐婚东宫,赵家举家返京的消息,赫连夜的情报网络自然不会漏过。他相信只要赵丰一走,那个一直躲藏的白羽也必定会出现,而且极有可能是和赵丰一起返京。于是他乔装打扮混入射龙镇,只为在赵家马队出行时查出白羽的下落。 然而,奇怪的是他扫视了所有赵家马队,始终未发现那个稚气未脱,长得清秀得过份的小子。 这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扮成普通下人的侍卫宇文青警觉地出门巡视。只一会工夫,宇文青便带进来一个模样看似小贩的中年男人。 赫连夜只瞟了一眼,便已认出这小贩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是龙玉国皇帝身边的宠臣赫连子德。 “七殿下真让微臣好找啊!”一见到赫连夜,赫连子德便收起了小贩的模样,露出精明而锐利的目光。 “有什么事吗?”赫连夜在确认来人身份后,依然负手立于窗前,注视着楼下的一切。 “皇上有密诏。” “哦?”赫连夜的眉微皱,终于转过身来对着赫连子德。同时示意宇文青回避,并嘱咐他守住包房的门。宇文青会意,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可以宣诏了吧!枢密使大人。” 赫连子德微微一笑,说:“紫英皇帝六十寿诞,广邀各国使臣赴玉京(紫英国都城)庆生。皇上希望七殿下能代表龙玉出使玉京。” “为何是本殿?以往这些又风光又能好吃好喝的事,不是都由二皇兄来做。” “因为皇上认为这一次只有七殿下能完成使命?” “哦?” 赫连子光这时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旁人后,悄悄地走到赫连夜的身边,附身在他耳边低声说:“皇上希望七殿下能在玉京制造一些事端,以令龙玉有借口攻打紫英。” 赫连夜会意冷笑。对他来说,征服这个懦弱的国家,早就是他想干的事了。 ------------ 第九章 师兄 不知是因为连日的车马奔波,还是离别前万小山那令人难受的话,冰菱三日来郁郁寡欢,食欲欠佳,整个人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一下子清瘦了下来。赵家马队行至岳阳镇时,赵丰担心她是因上次的病未愈而又复发,提议明日在岳阳镇多住一天,为她请个郎中看看。结果遭到了赵夫人强烈反对。 “哪有这么骄气的人。以前在外面野的时候,咋从来没见会生病,如今扮起小姐来,倒开始动不动得病了。依我看哪,莫不是忌妒姐姐有了好归宿,想故意拖延抵京的日子。” 赵夫人这话说到这份上,冰菱就算是真病了,也得咬着牙继续赶路了,否则便会扣上一顶忌妒姐姐的恶人帽。 “爹我没事!不用请郎中了,赶路要紧。”她忍着泪,对父亲强挤出一个笑容。 赵丰看着心疼,却面对着赵夫人不知如何为她说话,只得叹了口气,对她说:“别太委屈自己了。要是不舒服就告诉爹。” “嗯嗯!” 于是,行程照旧,只在岳阳镇客栈宿一晚。当晚,冰菱没精打彩地坐在自己屋里,正准备梳洗就寝,忽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菱儿,睡了吗?” “还没有。”冰菱认出是赵丰的声音,急忙过来来门,问:“爹,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赵丰微微一笑没有马上作答,慢步踱入屋内,找了个位子坐下。 “爹看你这些日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想找你谈谈。” “我……我没什么心事啊!”她有些不安地抵头扯着手指。每当她心虚或者心事重重的时候,她就会有这样习惯性的动作。 赵丰瞧在眼里,已是心知肚明,但心想这小女儿家的心事要是太直白地点破,怕也不妥,于是沉吟片刻便道:“你别怪你大娘!她也是太过紧张莲儿这段婚事,毕竟是和皇家结亲,不能有任何闪失,也不能给任何人落下话柄。” “我没怪大娘啊!” “没怪就好!爹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唉!爹亏欠你太多,也亏欠你娘!” “爹,您别这么说。我知道您心里是疼菱儿的。” “那你心里有没有觉得爹偏心,在太子殿下这件事上偏向了莲儿?” “啊?我……我……”她一时僵在那里,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到太子身上。事实上,从慕容非被钦定牧边这日起,赵丰确实和赵夫人站在一边,至少默许了她瞒着冰菱。而在凤喜阁晚宴上,他也和众人一样力捧冰莲。冰菱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父亲在姐姐与她之间选择了姐姐。只是对父亲一直有着无比的敬畏,因此也从不敢有微言。但如今父亲突然把事挑明了,这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唉!”赵丰长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爹看得出来,殿下喜欢你,你也喜欢殿下。只是有些事情注定了你和他不能在一起。所以听爹的话,忘了他吧!” 冰菱顿觉得羞愧难当,原来自己的心事居然就这么明显,说不得所有人都已知晓,在暗地里偷偷地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至于父亲今日专程来提醒她别痴心妄想。 “爹,菱儿从来没有非份之想。姐姐要嫁殿下,菱儿真心替姐姐开心的。” “嗯,真是懂事的孩子。到了玉京,爹也会帮你物色好的夫婿,绝不会亏待了你。” “真的……这么早就想把我嫁出去吗?” “呵呵!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嫁,也可以过两年,像你姐姐那么大了再嫁。其实爹也舍不得你。不过亲事可以先订嘛!” 一听可以过两年再嫁,她放心地点了点头,说:“但凭爹爹做主。” “呵呵!”赵丰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和你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芥蒂了?这些日子,爹发现他一直跟我们后面,却又不敢上前来找你。” “啊?没……没什么呀!” “真的没什么?那就去和他打个招呼吧!万小山这小子虽然出身不是名门世家,但是人不错,爹挺喜欢。菱儿要是想嫁给他,爹也愿意抛开门第,成全你们。” “爹你胡说什么呀!”冰菱的小脸顿时红了,急道,“我和师兄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哪有你想得那种。” 赵丰看着她微嗔的样子,心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明白。 “好好!爹不说了。他现在客栈的马厩处守着你那匹宝贝雪域马呢。去和他告个别吧!” 赵丰走后,冰菱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向马厩处远眺,果然看到阴暗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很恼万小山当日的讥讽,但是这些年来他对她的照顾却是不争的事实。总也不能为了一时的口角,就了断了师兄弟的情义。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去见一下万小山。 此刻的万小山提着一盏小灯,神情落寞地望着依偎在母亲身边,亲昵撕磨的小马驹。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日之言。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看到白羽胸前挂着的那把精致名贵的金箭饰物,这不满之气便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这么多年来,他知道师弟,或者应该说师妹,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也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可如今这金箭像个宝贝似的戴在身上,定是赠物之人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他和白羽既是师兄弟,又是朋友,还是……或许这一直只是他在一厢情愿,白羽从不知道他早就明了她女儿身的秘密。他保护她,让着她,也喜欢她依赖他,崇拜他的样子。从来没有想过白羽有一天会离开他。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他跟她的距离是这么远。是啊!她是将军府的小姐,而他,只是一个牧民家的孩子。她的父母要为她择婿自然是在京城的王公贵族中挑选,又怎么可能会看中他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平民孩子。 想起白羽临行前和他说的那句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就觉得心酸,心痛,心寒,甚至愤怒,以至于那一腔的怨气就都喷射在那把小小金箭上。可事后,看着白羽愤然离去,他后悔了。他不想伤害她,可偏偏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他想追上去道歉,却发现白羽连道歉的机会也不给他。那一刻,他好绝望。 三日来,他带着小马驹偷偷地跟在赵家马队的后面。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跟着,也许心底就是盼着还能和她见上一面。可是心底又明白见了又能如何?她,还是会跟着爹娘去玉京,而他,还是要回到射龙这个小镇终其一身。于是,他没有主动去找白羽,而选择了默默地守望。或许,这便是他与她的缘份了。 “师兄!”突然背后响起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的心一紧,转身望去,月夜下那娇小的身影依然那般俏丽。 “你来干什么?”冰菱沉着脸,装出很冷淡的样子问他。 “我带雪风来见它娘。你也真是的,那天只管带着雪儿走了,怎么不想想雪风还没断奶呢。” “呃!”她还真没想到这段,心怀歉意地瞅了瞅了正在吃奶的小雪风。 “你现在好吗?”良久,他没话找话地问。 “挺好!” “还生我气吗?” “我没那么小气!” “那让我跟着你去玉京吧!” “啊?”她吃惊地瞪着他。 “你看,雪风要吃奶,还有……是……是师父命我跟着你的,说……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 冰菱抿嘴偷笑,临行前她有去拜别封万里,自然知道绝无让师兄跟着她一说。如今见万小山明明心里挂念她,却拿师父来做借口,心底不由地暖洋洋的。于是,故意不去拆穿他,说:“这样啊!那好吧!我明日和爹说一下。” 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万小山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 第十章 弹弓风波 进京的路还算太平,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风波,一个多月后,整个赵家的车队便来到了紫英国都城玉京。有了万小山的陪伴,冰菱也一改颓废郁闷之气,恢复了以往的朝气。万小山总是会想出一些古灵精怪的法子逗她开心,一会儿抓了一只小鸟给她解闷,一会儿牵了小雪风来蹭她的脸。总之,和师兄在一起,她想不开心都难。每当这个时候,冰菱就会回想起那一晚父亲赵丰的话,如果自己真地嫁给了师兄,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万小山的殷勤,赵丰听之任之不去管教的态度,让赵夫人极度不满,一日在背后叨咕:“冰菱年纪不小了,跟她那师兄也得保持一点距离。怎么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粘在一块儿。” “夫人啊,难得有人能让菱儿开心,你去管他做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冰菱虽然是庶出,可也是我赵家的二小姐,嫁人也要跟咱门当户对的。如今她总跟万小山撕混在一起,这万一被人传开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那就嫁给万小山好了。只要菱儿高兴,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那可不成!”赵夫人突然脸一板,说,“冰莲如今就快成为太子妃了,以后定是母仪天下,她的亲妹妹要是嫁给一个一无功名,二无家业的穷小子,你让冰莲的脸往哪儿放啊!” 赵丰的眉微皱,对于赵夫人只知道维护大女儿,而不顾二女儿的态度,一直是心存不满的,可偏偏当年的事,又是自己的错,所以他总是隐忍着,从不与之争执。 “要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小山这孩子根基不错,又是封神箭的大弟子,以后跟在我身边,总有出头之日。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菱儿。菱儿交给他来照顾我也挺放心,不如……” “不行就是不行!”赵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夫人打断,“老爷,我看你是不是糊涂了!万小山要混出个功名,哪还得要多少年?冰菱能等得起吗?我也不妨跟你直说,我玉京娘家的姑表哥来信说,他家老五相中了冰菱,想纳冰菱为妾。彩礼什么的,自是不用说,就那名头也响亮啊,人家的爹可是吏部尚书。” “够了!”赵丰忽然一拍桌面喝止。赵夫人娘家是玉京的名门旺族,她的姑表哥正是当朝吏部尚书王文浩。可但凡在京城住过两三年的人都知道,王文浩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其他人不去说,光说那个排行老五的王斌,不仅不学无术,还成日里寻花问柳。赵夫人居然要把冰菱嫁给这样的纨绔子弟,无疑是推她入火坑。这如何令他不气。 “玉娟啊,你平日里不喜欢菱儿,我可以忍受。但是你也不能如此草率菱儿的终身大事。” 赵夫人被他这么一喝,吓了一跳,刚才的气焰也收了起来,可毕竟平日蛮横惯了,嘴上哪里肯认输。“我怎么草率了?那王家有门第有门第,有权势有权势,冰菱嫁过去,有什么委屈她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王斌已经有几房妻妾了?你怎么忍心让菱儿去做妾?” “做妾怎么了?她娘不就是个妾吗?” 赵夫人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她看到赵丰的脸色阴沉得像是随时会有一场雷暴雨。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积压在心底的那股怨气已让她再也忍不了了。 十五年前,她的女儿才一岁,那个说永远只爱她一人的男人却突然带回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告诉她,这是他在外面娶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让她容下她们母子。男人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事实上却是要把一件无可逆转的事强加在她的身上。她咬着牙,应承了下来,可谁又能知道她的心早就是千疮百孔。 恨意就这么在心中郁结了十五年,即便那个女人在产下孩子的当天就撒手人寰,她也依然无法排解这浓浓的恨意。只是这恨意从女人的身上转到了孩子的身上。她就是见不得冰菱好,看到万小山对冰菱的百般殷勤,她由衷地不舒服。在她眼里,那个抢夺别人丈夫的女人的孩子,不配得到幸福。 可是,她的愿望是得不到丈夫的支持。赵丰那冰霜般的面容已然告诉她,要想把冰菱嫁给王斌,那是门儿都没有。 之后的两天,赵丰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终于回到了玉京的旧宅,冰菱第一件事便是拉着万小山跑到后院北门旁的一棵大槐树下,挖掘她曾经埋藏在那里的“宝贝”。万小山一边帮着忙,一边好奇她的宝贝究竟是什么。等到一个灰白色的小布包出土时,他才愕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宝贝”只是两把弹弓。 “唉!我还是以为什么呢?” “别小看这两把弹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小时候,我拿它打鸟,打鸡,可准了。”冰菱得意地说着,一边拿着弹弓爱不释手。 “有那么好用?”万小山故意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那是当然了。不信我们比划比划。” 她的孩子气一来,万小山就是再头疼也得舍命陪君子。于是二人一人一个弹弓开始对打起来。万小山怕弹得她痛,自然不能来真的,总是失了准头,可她却不管,捡起一把小石子,对着万小山就是一阵猛射,直射得他连连叫苦。最后,不得不拿出师兄的态势反击。 “白羽,你这臭混蛋!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他说着,也从地上抓起三颗小石子,就着弹弓的皮劲猛然朝她射去。 冰菱早有防备,闪身躲入一颗树后,于是只听得两颗石子射空落地,而随后一颗石子眼见也被她避了开去,却突然有人从她身后走来。 “啊哟!”一个女子抚着腰痛苦地叫了起来,显然成了这场弹弓之战的倒霉鬼。 冰菱急忙转身望去,见吃误伤的竟然是她的姐姐冰莲。 “大胆狂徒!”莺儿护主心切,先发制人,冲着万小山大骂,“竟敢拿弹弓射我家大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如今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万小山竟敢冒犯,你有几颗脑袋够砍啊!” 万小山没想到石子会射到到赵家大小姐身上,吓得顿时禁若寒声。这赵冰莲虽说是白羽的姐姐,可他却是第一次见,这一眼望去,竟有些呆愣。 “看什么看!我家小姐容貌是你这小子看得的?” 在莺儿的严厉喝斥下,万小山只得立即低下头。 “姐姐,对不起!我师兄他不是故意的!”冰菱急忙为万小山开脱。如今的冰莲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姐姐了,而是太子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后。师兄这一弹弓,虽然说是误伤,但如果拿来做文章,也足可以判他个死刑了。 冰莲冷冷地瞪了万小山一眼,虽然没有像莺儿这般训斥,但也看得出她极是厌恶他。不过良好的素养让她不会像个泼妇那样冲他破口大骂。 “冰菱,以后不要随便让外面不相干的人进府里来。”这一句话已经直接把万小山划归到“外面不相干的人”里了。 冰菱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反驳。只是点了点说:“哦!”一边又使眼色,让师兄快点走。 万小山知道赵冰莲是下了逐客令,自然也不便再待下去了,他走到冰莲的身前,朝她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大小姐这么轻饶了他,他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真是个山野村夫!”莺儿望着万小山的背影轻蔑地说着。 ------------ 第十一章 姐姐的试探 莺儿的轻蔑言语让冰菱脸上无光,万小山怎么说也是她的师兄,莺儿这么数落无疑变相地在讥讽她。蠕动着嘴唇,好想为师兄辩解几句,可看到冰莲也是一脸鄙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冰菱,我们姐妹俩好久没有说说话了,不如陪姐姐走走吧!”冰莲收起了对万小山的不满,转而微笑着拉起冰菱的手说。 冰菱急忙点点头允诺:“哦,好的。” 于是两姐妹并肩在后花园漫步起来,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竟一时有些沉闷。冰菱斜眼偷望了姐姐一眼,见她柳眉微蹙,额间似有化不开的愁闷,不由得有些奇怪。一直以来,冰菱的心里总觉得姐姐的命比自己好,赵门嫡出,自是比她这庶出的尊重了,又聪慧伶俐,知书达理,博得一个好名声。如今再蒙圣恩,就快入主东宫,她想不出姐姐还有什么可愁闷的。莫不是刚才被师兄这一弹弓砸坏了身子?她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两人来到后花园中央一处小亭子前,冰莲看了她一眼,示意到里面坐坐,又向紧跟其后的莺儿做了个手势,让她回避。莺儿立即行了礼,离去。 “姐姐,刚才被师兄石子砸到的地方还痛吗?”坐定后,冰菱讪讪地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纤腰处。 冰莲摇了摇头,说:“不痛了。谢谢菱儿关心。” 冰菱暗暗松了口气,“姐姐怎么对我客气起来了。” “要说客气,姐姐到是觉得菱儿如今和姐姐越来越客气了。” “啊?没有啊!”冰菱急忙摆手否认,可心下又立即觉得这么说不妥。自己注定以后要对姐姐行君臣之礼,又怎能说不客气呢。一时局促地搓起手来。 “唉!”冰莲无奈地笑了一下,拉过她那双紧张的小手,说,“那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殿下?” “呃!没……没有啊!”她想不到姐姐会这么直接地问她,全身的血都一下子涌了上来,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呵呵!”冰莲手指轻轻地在她的左脸颊划了一下,说,“脸都红了,还说没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又何必否认呢?其实嫁给殿下,也未必是件幸事!” “姐姐何出此言?姐姐不是……不是也喜欢殿下吗?”她不自觉得用了个“也”字,说完就意识到失言,低头又开始搓手。好在冰莲并未太在意,她的目光飘移到了亭外盛开的百花丛中,光洁的面颊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幽怨之色。 “喜欢又如何,还不是注定要和很多女人分享一个夫君。” 冰菱一下子愣了,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思考过。 “菱儿,我娘其实并不是天生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娘分走了她的夫君,所以她把对你娘的恨转到了你的身上。我看到我娘就因为二娘一个女人,就终身背负着痛苦与恨意,我难以想像,以后我要面对数都数不完的女人,我会怎么样。” “姐姐!”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姐姐愁闷的原因,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姐姐。 “殿下终有一日为成为一国之君,他的后宫又会有多少女人,而我即便是被册封为皇后又如何,还不是后宫中一个可怜的女人。菱儿,你现在还羡慕我吗?” “我……我……” “傻妹妹,你要是喜欢殿下,我也可以让你进宫,只是要过些时日。反正没有你,也会有别的女人,倒不如是姐妹来得安心,至少你不会害我。” 冰菱猛地挣脱了她了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姐姐你千万不要误会,菱儿对殿下绝无痴心妄想,对姐姐也绝无妒忌之心。爹和大娘已经在给菱儿安排亲事,相信不日便会有信了,所以姐姐休要再提让我入宫这样的话了。” “啊呀,你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冰莲急忙俯身扶起她,说,“是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你这么跪着,让爹爹看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对不起,菱儿就是怕姐姐误会。” “好好!是姐姐孟浪了,没弄明白菱儿的心思,妄作小人。我还以为你一心想嫁殿下,所以才……不说了不说了!终究还是爹爹疼菱儿多些,舍不得菱儿去宫里遭那罪。” 不知为何,冰菱听了这话总觉得今日的姐姐和以往的不同,那看似善意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些虚伪的意味。而她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像是为她着想,可为什么让总人觉得更像是一种警告与试探。或许姐姐也和大娘一样,担心着她会像娘一样抢了她的夫君,可殊不知,她对殿下的心早就成了死灰。 “姐姐实在是多心了,爹爹只是觉得菱儿鲁钝,而姐姐聪颖,所以这宫中的日子自然是姐姐比菱儿更能胜任。” 冰莲像是放心了,眉间的那点愁闷之色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下来。她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冰菱的鬓发,又说:“相信爹爹一定会为菱儿找一户好人家的。不过菱儿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了,可不能再和你师兄瞎胡闹了。这儿是京城,不比射龙镇,人多眼杂,你总和师兄在一起,会有流言蜚语的。女儿家终究要个好名声才能嫁得好人家。” “菱儿明白,谢姐姐教诲。” 别过冰莲,冰菱的情绪很是低落,先是父亲,现在又是姐姐,似乎都在担心着她会怎么样,而变相地来警告她应该安份守己。好吧,她会安份守己,不就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这样大家才都能放心。 越想越是郁闷,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都快郁闷死了。回到房中,她拎起挂在墙上的如意弓和箭袋便往马厩处走。如今只有她的雪儿才是她唯一可以倾述的对象,也只有练箭才能让她的心平复下来。 虽然管家絮絮叨叨地企图说服她要像个女孩子家,不要出门了,可是她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不是说她是野孩子嘛,那索性就当个野孩子到底。于是,任凭着管家磨破了嘴皮,依然没有让她回心转意。 策马狂奔,呼啸风声,弯弓射箭,快意人生,冰菱觉得这一刻,她又是白羽了。 ------------ 第十二章 再遇 玉京,紫英国都城,锦绣繁华,歌舞升平。因着国君慕容庸喜好诗词歌赋,以致于全国的文人都喜欢来玉京的歌仿酒肆中舞文弄墨一把。而一些乐师更是热衷为文人们的词谱下优美的曲子,然后找几个名伶在京中传唱。因此,玉京的大街小巷总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姿态,引着邻国使节垂涎欲滴。 在这座著名的城池中,位于正中通往皇宫的御街凤凰街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神圣的地方。冰菱行至此处,不自觉勒紧了缰绳,下马步行。今日的凤凰街与往日不同,整条街的两边站满了身着铠甲的侍卫。路边所有的小贩都被赶到了一边,在中间让出了一条宽畅的马路。 凡是在玉京待上一年以上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架势定是为了迎接尊贵的外国使节。一些好事的紫英老百姓已经开始口耳传接,揣测着今日迎接的又是哪国的贵宾。 冰菱牵着雪儿,小心地站在人群中,也好奇地向街中心张望。没过多久,凤凰街的一头便开始人头揣动,一支威风的马队缓缓地驶来。这支马队约摸四五十骑,马上之人大多是体型分健硕,满脸煞气的汉子,从身上的兽皮服饰以及那寒光凛洌的马刀可辨,这群人是来自凶悍野蛮的龙玉国。 对于龙玉人,紫英的百姓普遍带着又恨又惧的心态,十五年前的战败至今让人难忘。因此一见今日迎接的外国使节尽然是龙玉国使节,均不由地露出忿忿之色。 “喂,你们看到了吗?为首那个听说是龙玉国第七皇子赫连夜!” “赫连夜?莫非是号称‘地狱修罗’的赫连夜?” “可不就是他!此人凶名远播,据说五年前冷月国使者出访龙玉,因对他不敬,最后攻入冷月边境,连攻十座城池,死伤无数。冷月国君无奈之下只能斩杀不敬的使者,又将自己的太子送到冰城做人质,以示忠诚。” “天啊!这样的凶神,皇上请他来做甚?” 冰菱的目光随着身旁百姓的议论而聚焦到马队为首之人身上,这一看,顿时寒气逼人,呼吸不畅。 虽然时隔三个月了,但是她依然能一眼就认出那个骑着一匹综色骏马,威武英挺的冷面男人就是那日在万家牧场遇见的龙玉人首领!那双被他盯上一眼就会寒到极致的眸子,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想不到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赫连夜! 冰菱的心里吃惊地念道。自己不仅拿着箭指着他,还将他的爱鹰射伤!最后还不知死活地报上了大名。天哪!这不是在找死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赫连夜竟然转首朝她所处的方位望来,吓得她赶紧低头,隐匿在人群之中。好不容易等马队走远了,才喘着气,牵着雪儿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与赫连夜的这次偶遇,让冰菱的心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一想到自己无意中惹上了一个杀人魔王,她就觉得后怕。如今这个杀人魔王居然也来玉京了,自己以后还真得小心一些。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来发现已来到了城外。冰菱环顾了下四周,觉得这里群树环绕,景致怡人,倒是一处不错的练箭场所。虽然被赫连夜这么一搅和,练箭的兴致去了大半,可既然来了,少不得也得练上几箭,否则又要被师父说她偷懒了。 冰菱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然后随意挑了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树,在其粗大的树干上画了一个靶子。退后一两百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背上拿下师父封万里专为她订制的如意弓,试着瞄准。 这如意弓极是轻便,弓臂是用上等柘木所制,韧性极佳,弓弦则用牛筋与犀胶粘合所制,具有极强的弹性,这使得冰菱无需用太大的力便可将箭射得很远。 瞄准目标后,她凝神屏气,慢慢地从箭袋中拔出三支箭,将它们同时扣于指间,按于弦上。“嗖嗖嗖”三声,利箭离弦而去,均命中靶心。她裂嘴一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绩,正想上前将箭取回,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鼓掌。 “好箭法!” 她诧异地扭头望去,发现身后竟然站了三个人,左右两人均为侍卫装扮,而正中之人一席白衣,丰神俊朗,宛如谪仙,正是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太子慕容非。 乍然见到慕容非,冰菱只觉得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蹦。 “殿……殿下!”她急忙屈膝行礼,以掩饰自己就快失控的心情。 “二小姐免礼!”慕容非的声音依然是温柔如水。 冰菱慢慢起身,却始终低着头,一来不敢与之对视,二来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紧张。 “孤一直遗憾,当日匆匆而去,未能见识二小姐的箭术,不想今日有缘,竟能在这神风岭偶然得见。果真是箭术超群,非同凡响。” “殿下谬赞了,冰菱惶恐!” “二小姐何苦这般谦虚,似尔刚才这等箭术足可以和我东宫的卫队长相比了。” “我……”此刻的冰菱手脚冒汗,脑子里哪有应对之词,只恨平时读得书少,没有姐姐的半分伶俐。 慕容非看出了她的紧张,不觉得抿嘴偷笑,问:“二小姐可是怕孤?孤可不会吃人啊!” “啊?没……没有啊!”嘴中说着“没有”,身子却不由得退后一步。等回过意来,又觉得这般不妥,想回上去一步,似乎又不对。真真尴尬得不知所措。 “呵呵!”慕容非轻笑起来,突然觉得逗逗这个小女孩特别有意思,于是上前,一把抓住她泌出湿汗的小手。她像触电一样地挣扎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任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 微微抬起头,她小心地迎上了他柔情捉狭的目光,脸红得更利害了。 他的手温热,柔滑中带着力量,手心整个贴着她的手背,就如一层贴心保护层。心中忽然惴惴不安,总觉是自己在滋生出期盼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 ------------ 第十三章 箭术比赛 “上次送你的玲珑金箭还喜欢吗?”慕容非问。 “谢殿下,冰菱很喜欢。” “那就好。这金箭是孤生母的遗物,不知为何孤就想送给你了。” “啊?如此珍贵之物,殿下怎可赠予冰菱。”说着,她另一只手在领口处摸了一下。 慕容非落在眼中,心中了然,欣喜地说:“原来你贴身藏着啊!” “呃!”这会子连脖子都红了。一想到贴身藏着金箭的秘密被慕容非看穿了,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我……” “冰菱!” 慕容非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她愣愣地又对上了他的目光。 “孤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她点点头。 慕容非嘴角一弯,若有所思地说:“这金箭是我母妃当年初入宫时,父皇赐予她的,她也像宝贝一样总是贴身藏着。如今看你也这般,倒让孤想起母妃了。” 太子并非皇后亲生,这是整个紫英国人所皆知之事。冰菱小的时候曾偷听父亲和赵夫人的对话,知道十五年前,太子的生母淑妃娘娘因为娘家叛国而被赐死。而年仅七岁的慕容非被过继给了皇后,次年被册封为太子。 在此后的岁月里,所有关于淑妃的事便再也无人提起。可是今日慕容非竟然在她的面前突然提到淑妃,甚至有意透露给她这玲珑金箭是淑妃的遗物,这让她不免陷入胡思乱想中。 太子是在暗示她,让她像他的生母那样以后入宫为妃吗? 这个念头只冒了点小尖便被她打压了下去。自己已经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对太子绝无非份之想,又怎么可以再有这种念头。当下,她用力地抽回了手说:“对不起殿下,冰菱卑微,怎可以与淑妃娘娘相提并论。这玲珑金箭还请殿下收回。” 说着,她急忙从领口处将金箭取了下来,双手递到慕容非。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非没想到她会来个软钉子,俊脸有些挂不住,不悦地说,“孤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被退回过。你要是不喜欢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只是不要让孤瞧见了!” “这……”冰菱看着金箭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一时又不知所措起来。抬眼,她瞧见慕容非冷漠地转过身去,仿佛都不想看她一眼,心中更是忐忑。“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敢扔呢?如果……如果殿下不肯收回,那么……那么冰菱就暂时替殿下保管着。” 玲珑金箭又被她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敢再挂于颈上了。慕容非依然冷冷地背对着她,也不接她的茬,沉默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冰菱好想再说些什么以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偏偏嘴笨得什么也说不了。她清楚太子恼她了,可是她错了吗? “嗒”的一声,一滴泪竟然悄无声息地滑落,滴在了玲珑金箭上那颗璀璨的宝石上。她赶紧拭去面上的泪痕,狠狠地咬着唇。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爱哭。她暗暗嘲笑着自己,心中却是越来越酸楚。慕容非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原本的怒意在遇见她的清泪后竟然顿时没了踪影。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这个小女孩哭了,更没想到在看到她的泪后,心里竟然有些局促。 “冰菱你怎么哭了?孤没有欺负你啊!” “是冰菱不会说话,惹恼殿下了。” “你呀,确实有一点点让孤不舒服。可是如果你以后再也不提将金箭还给孤这样的话,并且答应孤好好珍藏它,孤决定原谅你。” 话说到这份上了,冰菱不得不点点头允诺。见她点头了,慕容非的心情也立即好了起来,笑着走过来再次拉住她的手,说:“你教孤射箭吧!“ “啊?这……冰菱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孤让你教你就教!孤看你刚才连发三箭都有准确无误地命中耙心,很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这么准。” “其实也没什么法子,就是多练呗!” “孤也练过箭,可是没你准。过些日子宫里会有一场箭术比赛,孤实在不想输于旁人。”他见冰菱不是很明白,又补充说,“父皇寿诞,广邀各国使节来玉京,按惯例在寿宴上会有一场各国皇子的才艺比赛,其他才艺方面,孤自认造诣非浅,绝不会失了紫英的面子。唯独这箭术比赛,孤没底。这些年孤也苦练箭术,自认技艺也上升了不少,因此曾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今年的箭术比赛一定会战胜其他皇子。可是孤没想到这一次龙玉国派来的是赫连夜。” “赫连夜?”冰菱吃惊地叫了出来。 “是啊!你认识他?” “我……以前见过他一次。可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赫连夜,直到今日在玉京的凤凰街上看到他,才知道。” “哦!”慕容非也没有追问,又说,“这赫连夜文武全才,一直是我紫英国的心腹大患。当时孤去射龙镇替天子牧边时,你父亲赵将军就不止一次让孤注意这个人。这个人听说长年征战,擅长骑射,箭术虽不敢说能与你师父封万里相比,但也绝对是此中的佼佼者。往些年,龙玉国派来的人都是一些草包皇子,孤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这一次来的是他,孤心里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殿下,那……那您让冰菱教您什么?”听说他要与赫连夜比箭术,又是不能失了国之体面,冰菱自然也滋生了助他一臂之力之心。 “孤原想着请令师前来,可是令师的脾气古怪得狠,不是一般人请得动。如今在这神风岭遇见你,孤好开心,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封家的‘乾坤十箭’,冰菱你自然懂的,对吗?” “我……嗯,懂是懂,可是……我才练到第三箭。” “没有关系,孤也知道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练成这‘乾坤十箭’,孤只是希望你能将这‘乾坤十箭’的要领授予孤。” “这……”冰菱为难了起来,“没有师父的许可,冰菱实在无法擅自将师门绝技传于旁人。” 慕容非期盼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也松开了。“原来你也不肯帮孤!” “殿下,我……我没有!” “算了,就当孤什么都没说。”他沉着脸,落寞地转身离去中,从树叶中穿透而来的西落之光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 冰菱突然觉得原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会有旁人根本想不到的难处。她可以想像出他在父皇面前骄傲地夸下海口时的样子,也可以想像得到当他落败于赫连夜时沮丧难受的样子。他的失败或许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小小的箭术比赛,更是国与国之间实力地较量。一旦他输了,输的便是整个紫英国。 “原来你也不肯帮孤!”她留意到了话中那个“也”字,看来他已经向其他人也救助过了。或许是师父,或许是别人,总之他们都拒绝了他的请求。 想到此处,冰菱骤然燃起一股帮助他的信心。就算被师父责怪了又如何,就算她微末的箭术并不一定能让他胜过赫连夜又如何。看到他如此落寞的背影,她心里难受,如果她还不帮他,她更不会原谅自己。 “殿下,请留步!我教你便是!” 慕容非笑了说:“孤就知道,冰菱最好了!” ------------ 第十四章 拒绝 接下来的日子里,冰菱每个下午都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来到神风岭教慕容非“乾坤十箭”。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对外说出去,无论如何,小姨子与准姐夫之间的密会都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府中人对于她的这种“野”,早就习以为常,加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即将入主东宫的大小姐身上,因此倒也无人发觉此事。唯一可能会有麻烦的人是万小山,可是因为被赵冰莲驱逐过后,他也不便时常来找她,所以反倒是给她省了事。 慕容非学得并不算快,但是很刻苦,常常一练就是一个多时辰,就算是指节处和掌心的皮磨出了血泡,他也没有喊停。看得出,他要赢过赫连夜的心是多么强烈。冰菱有时坐在一旁的树墩上看着他练箭的样子,只觉得这一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陪着他,默默地注视着他这份认真的劲儿。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匆匆过了十日,冰菱也基本上把“乾坤十箭”的要决说得差不多了,之后就要看慕容飞自己的领悟能力了。可是,就算慕容飞资质一流,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这“十箭”的精要悉数领悟。因此,随着皇帝寿宴的日子临近,他不免显示出一些急燥之情。而射箭这玩意儿,却极是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越是急燥,反而越是会失了准头。 这一日,慕容飞一连十箭,都没有射中靶心,心中就像被蚂蚁盯咬一般难受,一时情绪失控便狠狠地把弓扔在地上。太子殿下突然来了脾气,两个侍卫皆不敢殆慢,急忙上面安慰,不料反被他喝斥。 冰菱看着无辜受罚的侍卫,吓得小脸煞白,一声不敢吱。倒是慕容非缓过神来,发现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免有些愧疚。 “冰菱,对不起,孤是不是吓着你了。” 冰菱抬眼看了他一眼,忙低着头,弱弱地说:“殿下,心急是箭术大忌!” 慕容飞微慎,既而叹了口气,说:“是啊!孤犯了大忌。” “其实只要殿下将心平静下来,不要寄期望于一步登天,就一定可以练成‘乾坤十箭’的。” “你的话说得没错,可是孤已时日不多。明日便是父皇的诞辰,作为贺寿节目的骑射竞赛是在寿宴后举行。可以孤如今的箭术,只怕根本无法与赫连夜相比。” 冰菱轻轻地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孤是不是很没用?”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在冰菱的心中殿下永远是最强的。”她一时心急便冲口而出,可一说完,便发现这话根本不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说的。一时间,脸上像着了火似的烫,只恨不得慕容非和那两个侍卫都变成了聋子,没有听到她的疯言疯语。 果然,身边的人都被她的这大胆的表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这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想就地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我的意思,其实是……” “不用说了,孤什么都明白。” 突然,慕容非毫无预兆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个头还只刚过了他的下巴,整个小脸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她惊得心如鹿撞,小嘴久久合不拢,本能地想去推开他,却在手心触到他的身子时退缩了。即便心中有一万个声音跟她说,慕容非是姐姐马上就要嫁的男人,是她的准姐夫,她应该离他远一些。可是依然无法阻止那股不由自主而生的幸福感。 是的,在慕容非的怀里,她觉得很幸福,很温暖!就算是罪恶的,她也依然贪恋! “冰菱,你怪孤吗?” “嗯?” “和你姐姐的婚约,不是孤的意思!” “殿下!我……”忽然,她觉得鼻子又开始酸了。 “是我母后的意思。你知道,身为太子,也是没有为自己婚事做主的能力。就算孤告诉母后,孤想娶的人是……” “殿下!”她大声截住了他的话,并且用力地推开他,让自己保持与他三尺的距离。“姐姐她很好,知书达理,惠质兰心,与殿下非常相配。皇后娘娘没有选错,请殿下珍惜。” “你真这么想?” “是的!”她使劲地点头,“冰菱只想姐姐幸福,希望殿下以后能好好地待姐姐。只有姐姐幸福了,冰菱才会开心。”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行了个礼说,“天色不早了,冰菱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说完,她也不顾慕容非是否准许她走,便上了马,飞奔而去。 驶出没多久,所有的伪装便支撑不下去了,温热的泪水在风中飞洒,像是在告别一场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的初恋。这一生,她早知与他无缘,可为何老天还让她在这神风岭与他相遇,又赐给她一段旖旎的回忆。难道老天不知道,这会让她更难受。 趁这段感情还能控制的时候,她只能果断地拒绝。或许她可以像姐姐曾经提议那样,以后入宫成为他另一个妃嫔,可是她不愿意,让她去与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她宁愿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够了,殿下心中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已心满意足。就算以后再也见不着他,就算赵夫人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把她嫁了,她也此生无憾。 就这样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她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拭去泪,她环视着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玉京城内凤凰街上最著名的酒楼“凤来居”。曾记得这里是父亲和部下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凤来居”卖的美酒是玉京所有酒楼里最烈的。 下马,她突然也想尝尝这烈火焚心似的烈酒。或许只有这烈酒才能浇灭她心底残存的那点奢望。 正要上前,忽听不远处的人群中爆出惊叫声,一个百姓似乎被马撞到了一边。紧接着约莫十几个威武的彪形大汉骑着高着大马风风火火地驶来,也在这“凤来居”门口停下。这十几个大汉无一不是黑色的龙玉国服饰,长发不像紫英男子那样在脑后束起,而是披散开来,仅在额头上束上一个发带。 冰菱止住步,定睛望去,那为首的龙玉人不正是当日在万家牧场以及十日前在这凤凰街见过的赫连夜。此刻的他依旧是一副冷酷模样,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霸气。不出意外,刚才撞人的人定是他无疑,可这厮的眸中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歉意及怜悯之色。 真是冤家路窄! 冰菱冷冷地想着,这赫连夜定是带着手下来这“凤来居”饮酒作乐的。龙玉人在射龙镇做尽了坏事,现在反倒成了上宾在玉京风流快活。殿下不是正愁明日赢不了赫连夜,不如……她来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心念至此,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 第十五章 巴豆 赫连夜永远想不到此时此刻居然会被人算计上了,对于他来说,来到玉京这十天,实在是闷得慌。紫英国君给了他最尊贵的上宾待遇,不仅赐予他奢华的住所与丰富可口的食物,更是派了十几个做事勤快稳妥的奴仆日夜伺侯。这让他实在是找不出一丝的错处,更别说能挑起战争的借口了。 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赫连夜除了了解了一下玉京的地形,其他方面可谓是无甚作为。因此这一日烦闷的他便带着手下出来透透气。一进“凤来居”,一个看上去像是掌柜的中年男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爷是龙玉国的上宾吧,来小店可是用餐?” “废话!不用餐来你这儿干吗?”宇文青没好气地顶回去。 “是是!”掌柜只得连连点,陪笑着说,“那几位爷这边请。” 掌柜一边吩咐小二将他们的马匹悉数带到酒店后面的马厩处,用上好饲料喂养,一边带着他们进了“凤来居”的一楼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坐满了用餐的客人,赫连夜一行人的出现,顿时引来无数目光。 “叫他们都走!”赫连夜冷冷地说。 “这……这……不好吧!二楼……二楼还有包厢,不如几位爷上二楼用餐。可好?” 掌柜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唰”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马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家主人叫他们都走!你听到没?” 掌柜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这凶神恶煞的龙玉人怎么说拔刀就拔刀的,自己要是敢再废话一句只怕这老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受到惊吓的,又何止是掌柜,那些用餐的客人见到龙玉人这种架势,哪还有人敢继续在这里用餐了,无不放下碗筷,快速逃离。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整个大厅空荡荡了,架在掌柜脖子上的刀才放了下来。而此时的掌柜只觉得裤裆潮湿,竟失禁了。 赫连夜嘴角泛起一个极度轻蔑的笑,一言不发地上了二楼。 门外,冰菱偷偷地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对龙玉人的厌恶感更深了。心里不由地开始盘算着,究竟应该如何教训这帮为所欲为的混蛋,并且还能帮到太子殿下,让他能在明日赢了赫连夜。 此时已近黄昏,路上行人逐渐少了下来,冰菱留意到离凤来居隔了一条街的一家名为“回春堂”的药铺正在打烊,忽然就计上心头。 只要明日赫连夜无法赴宴,殿下自然就无需与他比试骑射了。 她得意地想着,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在回春堂,她以家中长辈有寒实症为名向药铺老板购买了一斤巴豆,然后又要求一边的药僮帮着磨成了粉。为了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故意把雪儿交由药店老板暂时看管,安排妥当后乐滋滋地返回凤来居。 她没有从正门直接上凤来居,而是围着它,转了几圈。她发现喂马的店小二嘴里一直在小声地咒骂,于是好奇地上前搭话。 “小二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店小二没想到突然会有人在背后和他说话,顿时吓了一跳,不过在转身看到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后,心放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咳!是来凤来居买酒的。” “哦哦!我劝你还是别买了。店里来了几个凶神,动不动就拔刀,还不允许其他客人在这儿用餐。刚才我好心地给他们送酒上去,不过是不小心洒了点出来,结果还被他们打。” “啊?这么霸道,太可气了!” “可不是啊!老天爷真应该派个人来收拾他们。” “嗯嗯!”冰菱一边点着头,以示同情,一边目光流转到马厩里的十几匹骏马上。在马厩的最里处,有一匹马单独地占了一个马房,那马棕色,高大,神气,背上的鞍子也似乎是比其他几匹名贵。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冰菱对于马还是有一些鉴赏能力的,这匹马无论从个头,还是毛色,还是腿部的肌腱来看,都绝不亚于她的宝贝雪儿。 “咦?好骏的马!这是谁家的?”她心里其实有底,可是故意装作不知情,还想上去抚摸那马。 店小二一见,立即阻止,说:“喂喂,你马你可碰不得!这马是那帮龙玉人首领的马。刚才还特别吩咐,它的饲料是要特别准备的。” “哦!”冰菱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收回了那只企图摸马的手。“小二哥,我爹爹吩咐我来买酒,要是不买回去也不成。不如这样吧,我把钱给你,你替我进去拿一壶酒出来,我就在这儿等你。可好?” 店小二也没多想,说:“那也好!我替你去拿酒吧。像你这般美貌的姑娘还是莫要叫那些龙玉人看到的好。” 于是冰菱拿出几个铜钱交给了店小二,又像模像样地吩咐他要打哪一种酒。待店小二离去后,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可恶的龙玉人,这一次先让你们的马全部变成软脚虾! 她一边想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刚才在药店买的巴豆粉,以最快的速度分别倒在那十几匹马的饲料里。特别是在那匹棕色马的饲料里倒得最多。那马似有灵性,居然抬腿就想踢她,幸亏她躲得快,才免于受伤,可马踢到底也是触到了她的胸口,让她受惊不小。 “畜生!和你的主人一样,都是坏种!”她骂骂咧咧地向马做了个鬼脸,然后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走回凤来居门口等着小儿回来。 小二很快拿着酒出来,冰菱向他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时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大木圆桶从他们身边经过。冰菱好奇地指了指他们又问:“小二哥,这桶是做什么的?” “这是装酒的桶的啊!” “他们是给龙玉人送酒去的吗?” “可不是!这帮龙玉人喝酒跟牛饮似的,好像这些烈酒到了他们跟前变成了白开水。” “哦!”冰菱寻思着如何在那些酒里也放些巴豆,于是也不急着走,和小二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掌柜叫小二去做事。 落了单的冰菱反而更利于行事,她顺着抬酒桶的小厮的方向,朝凤来居的后院走去。这凤来居原本是很热闹的地方,可如今因着赫连夜一伙人的到来,客人全无不说,连掌柜和一干下人们也都全围着他们,不敢有一丝怠慢,于是反倒给了冰菱极佳的机会,很快她便发现了位于后院东南方向的酒窖。 冰菱把刚才剩下的巴豆粉全部倒进了那几桶准备送给龙玉人喝的酒桶里,为了怕他们察觉,她也注意了巴豆粉的剂量,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倒完后,心里忽然有一丝丝地愧疚感,当然这绝不是对龙玉人愧疚,而是对凤来居的掌柜和伙计。希望自己的这次恶作剧不要连累到他们才好。 一切办妥后,冰菱又趁着凤来居的人都忙着,小心地原路返回。回到药店门口,要回了雪儿,冰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干得太漂亮了,不仅教训了那帮龙玉人,又能帮到太子殿下。一想到龙玉人今天晚上要不断地上茅房,她就觉得又开心又好玩又有成就感。 ------------ 第十六章 寻找金箭 回到赵府,已是晚饭时分。赵夫人对于冰菱这些日子天天外出自是没有好脸色,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冰菱看上去乖乖地一声不响地低头听训,心里其实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满心都是揣测着龙玉人喝了下了巴豆粉的酒后会是什么样子。想到滑稽的地方,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直把个赵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大呼:“不知羞耻!” 于是冰菱被视作不服管教,当晚被罚不得用膳,回自己房内面壁思过。 听完训,回到房中,彩翠好奇地问:“二小姐,有什么事能让你在听夫人训的时候还这么高兴?” “呵呵!”冰菱朝她坏笑,故作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虽然被罚,可是冰菱的心情并不算太坏,无论如何,她帮太子殿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就算以后再也不见他,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练箭了,依然觉得为他做些事是多么开心。 这一开心,还哼起了小曲,一旁的彩翠眼都直了,只觉得今天的二小姐似乎中了邪。彩翠正狐疑着,忽然那欢快的小曲嘎然而止,而冰菱的神色从刚才的轻松愉悦骤然变得惊慌起来。只见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然后抖落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二小姐,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吗?” “殿下送我的玲珑金箭不见了。我明明记得戴在身上的。可是……可是现在找不到了。”冰菱使劲地翻着衣服,眼睛里都快掉出泪来。 “别急别急,我们慢慢找。”一听是玲珑金箭,彩翠也不敢怠慢,急忙帮着她一起找。可是把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依然没有玲珑金箭的影子。冰菱想去院子里找,可是她刚被赵夫人禁了足,这一出门定会被人发现。彩翠自是懂得她的心思,也不等她开口就提议由她去赵府的各个院子里找。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彩翠阴郁着脸回来,从她的脸色便知,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二小姐你好好想想,会不会在路上掉了?”彩翠不安地提醒着。她当然明白这东西是冰菱的宝贝,如果真掉了话,只怕她会撞墙。 冰菱此刻已经心乱如麻,被她这一说,哪里还等得下去,立即重新将衣服穿好,便要出门。彩翠吓得拉住她说:“天色已经晚了,要找我们明儿一早去找。”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 “二小姐你不能出门,你忘记了刚刚夫人还在训斥你。” “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去。你让开。如果……如果我找不回玲珑金箭,我……我……”冰菱急得说不下去,对于她来说,就算是赵夫人罚她一个月不吃饭,她也要现在出门去把玲珑金箭找回来。 彩翠终究是没能拦住她的脚步,就连赵夫人也没有。不知什么时候,赵夫人居然派了下人在她的房前守着,冰菱这一冲出门,守卫的下人便立即阻拦,与她发生了肢体冲突。这时的冰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就像头犟牛一样,谁也拦不住。甚至于她还弯起她的如意弓警告所有企图阻拦她的人。 她就这么冲破了阻拦,骑着雪儿出了家门。赵夫人再次气得浑身发抖,冲着门外怒骂:“你这死丫头,以后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可谁也没有想到她这一言竟成谶,冰菱便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了。 虽然已到初春,可是那夜风依然凛冽,还未到深夜,路上已空无一人。冰菱一手握着马绳,一手紧紧地揪住领子,抵挡着寒风继续侵袭。玲珑金箭的遗失让她根本顾不得刺骨的寒风了。这是她与殿下唯一的纪念物,如果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而遗失了,她根本不能原谅自己。 金箭究竟会在哪里遗失了呢? 她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努力回忆着下午自己到过的每一处地方,以及做的每一件事。记忆中,与慕容非分别后,她曾经下意识地摸过戴在胸口处的金箭,因此金箭遗失的地点只能是她从神风岭回来的路上,或者说是在凤来居。 一想到凤来居,她的脑子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似的,一个画面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是那该死的畜生!”她恨恨地咒骂着赫连夜的座骑,那匹棕色的高头骏马。正是它,曾经抬起后腿攻击过她,虽然她机灵地闪开了,可是那蹄子还是冷不丁地触着了她的身子。 一定是那个时候,为了躲那畜生,不小心弄丢了玲珑金箭!她在心中很快便下了这个定论。于是,她夹紧马肚,调转马头,直奔凤来居而去。 今夜的凤来居没有往日的繁忙,等她再次来到的时候,已经打了烊。冰菱打量着此刻黑灯瞎火的凤来居,喜上心头,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太好了!看来龙玉人都走了!她高兴地边想着边下马,把雪儿随意地停在了凤来居的门口,又把随身带出来的如意弓及箭袋系在了马背上,然后借着月光孤身一人潜入凤来居后方的马厩。小心翼翼地进了马厩,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之后,她掏出火折子,击打起来。在火折子被点燃后,她发现这里荡荡的,居然一匹马也没有。她的眉微皱,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是现在她顾不了这些,先找玲珑金箭要紧。 走到那匹棕色马曾经待过的马房前,她俯身蹲下,仔细地找着每个角落。这里没有被打扫过的痕迹,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见玲珑金箭的踪影呢? 她正纳闷着,忽然身后有人对她说:“你是在找这个吗?”顺着声音,她扭头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那人的手缓缓地递给她一物,她忙用火折子照亮,抖动的光影下那显现出来的东西不正是她找得好辛苦的玲珑金箭! “是啊!”她惊喜地冲口而出,丝毫没有任何地防备。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便伸手想去接过金箭。可是在她即将触碰到金箭的那一刻,对方的手突然一缩,将金箭纳入怀里。 “还给我!那是我的!”她略带怒气地冲着那人再次声明自己是金箭的主人。黑暗中突然两道寒光射向她,紧接着便是两声冷笑。 冰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虽然今夜的风很冷,自己的衣服也不够厚实,可是她心里却非常地明白这寒颤不是因为夜风,而是那两道犹如冰刀的眸光。 ------------ 第十七章 被擒 夜一下子静得可怕,不祥的预感迷漫在空气中让冰菱的心痉挛着。火光慢慢地移向那发出摄人眸光的身影,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就看到了那张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的脸。 赫连夜! 他的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一如在万家牧场遇见时那样。 很快四周燃起了新的火把,一群带着杀气的龙玉人慢慢地向冰菱靠近。冰菱的神经一下子崩到了极限,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她再也没有勇气开口向赫连夜去索要玲珑金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制自己的惊恐的心,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 “是谁指使你来的?”赫连夜一边拨弄着马鞭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赫连夜扬了扬眉,然后挥动一下马鞭。于是他的两个手下立即拖了一个人上来。冰菱定睛望去,顿时吓得用手蒙住了嘴。 被拖上来的人,正是傍晚时分还在和她说话的店小二。此刻的他鼻青脸肿,身上多处地方皮开肉绽,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二!”赫连夜俯视着他,问,“看清楚了,是这丫头吗?” 店小二虚弱地点了点头。 “臭丫头!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来下药,老子现在就扒了你的皮!”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怒气冲天地冲了过来,像抓小鸡一样的一把揪住冰菱的领口,把她拎了起来。 “住手!” 虬须大汉努了努了嘴,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把冰菱放了下来,无论如何赫连夜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冰菱的小脸已经煞白,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闯了大祸。 “告诉本殿,是谁指使你来的?只要你供出幕后指使之人,本殿就饶了你!”赫连夜再次发问。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到这里来买……买酒,我没有……没有下什么药!” “小丫头,说谎可就不好了!” “我没说谎!” “那这是什么?”赫连夜从怀里掏出玲珑金箭,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了。“这东西为何会落在本殿座骑的饲料槽里?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那马长得好看,去看了看呗!没想到掉了东西。” “呵呵!是吗?那为何马槽里会有巴豆粉?” “我不知道!” 赫连夜抿起了嘴,没有再说话,可是眸中的寒气更甚了。没有人敢如此戏弄他赫连夜! 他又向手下挥了挥手,很快又有一个人被带了上来。冰菱只看了一眼,便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来人是药店的老板,他一看到冰菱便立即对赫边夜说:“大……大人,就是她,就是她在小人的店里买了一斤巴豆,又让小僮磨了成粉。求大人放了小人吧,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 赫连夜也不去理他,他所有的注意只停留在冰菱的身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可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会是谁派来的呢?以她小小的年纪如果没有人指使又怎么会来对外国使节下药。虽然下得只是巴豆,看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可是即使这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他也要好好利用一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吗?” 冰菱耷拉着脑袋,确实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供出是谁指使你的,我就放了你。” 摇了摇头,冰菱说:“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想和你们开个玩笑。我没有……想害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拉几天肚子。请大人原谅我的年幼无知吧!” 她自认说得极是诚恳,以前在家里或神箭山庄犯了错,只要自己诚心诚意地认错,父亲和师父都会原谅她的,就算是要惩罚也不会惩罚得太重。 赫连夜微微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对这么一个小女孩下手,可是……敢向他赫连夜开玩笑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概都不能轻饶。他转身,对着宇文青说:“把她带到楼上厢房来。” “是!”宇文青领命。 很快冰菱被押送到凤来居的二楼贵宾厢房里,等赫连夜到来后,宇文青和其他人便退了出去,并且把房门关上。冰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和赫连夜独处一室,她只想快速逃跑。 赫连夜悠闲地来回走着,手里摆弄着玲珑金箭,问:“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是的!” “是谁送你的?” 冰菱抿嘴不语。 “看来送你这东西的人对你也很重要!” 冰菱惶恐不安地朝他看了一眼,对于自己的鲁莽行为已是后悔不已,更不希望为殿下惹下什么麻烦。 “是情郎送的定情信物吧?” 她的脸刷的红了,一半是羞,一半是急。她实在猜不透赫连夜说这些话的用意。 她的不语到了赫连夜这里,变成了默认。他“呵呵”冷笑起来,说:“如果你的情郎知道了你已不再是冰清玉洁,他是否还会再喜欢你?” 冰菱吃惊地瞪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们紫英国的男人最重视的便是女人的贞操,如果一个女人失去了她的贞操,她不仅会被情郎抛弃,还会被世人唾弃。是不是这样?” 这一刻,冰菱就算再笨再蠢,也明白了赫连夜话中隐含的那层危险意思。她犹如受了惊吓的小兔转身就跑,可到了门边却发现门早被人在外面反锁了。她发了疯似的拍打着门,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可足足喊了十几遍,喉咙都快喊哑了,也无人来替她开门。绝望与惊恐就像毒药一样开始侵蚀着她的心,她转身望去,看到赫连夜像看戏一样正欣赏着她恐惧的样子。 “大人,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泪流满面,卑微地求饶,自尊心在这时已算不得什么了,只要能离开这间屋子,就算让她跪下她也愿意。 赫连夜作了个无奈的表情,说:“本殿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不珍惜。” “不不,我会珍惜的。” “哦?那你告诉本殿是谁指使你的?” “真的没有人指使我。我没说谎。我只是……只是一时起意才会做下糊涂事。” 赫连夜紧紧盯着她悔恨万分的小脸,努力鉴别着她是否在说谎。或许,她没有在说谎,可是,他却不能就这么算了。龙玉国还需要一个借口才能出兵,而她,也许就是那个借口。 “你看你又不说实话了!这样吧,只要你承认是定国将军赵丰指使你来行刺本殿,本殿就饶了你!” 此话一出,冰菱的脸色变了,赫连夜居然诱使她诬陷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她还小,虽然她从来不关心朝廷中的事,可是她却明白派刺客行刺外国使节的罪名足可以让赵家全家操斩!赵家与他有什么仇怨,他居然要致赵家满门于死地!忽然间,原本悔恨的心被熊熊的怒火替代。 这赫连夜果然是个魔鬼! ------------ 第十八章 失身 “对不起!赵将军从来没有指使过我!”冰菱冷冷地顶了回去,即使是立即让她死在这里,她也绝不能做诬陷父亲的人! 她的突然反弹令赫连夜有些吃惊,原本他以为一个已经被吓得只知道求饶的小女孩为了自救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将行刺的罪名嫁祸给赵丰。可不料她却莫名其妙地强硬起来,仿佛骤然间滋生出对抗他的勇气。呵呵!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以为他赫连夜只是吓唬吓唬她,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这世上既没有他驯服不了的马,更没有他收拾不了的人! “本殿已经给了你多次机会,可是你依然冥顽不灵,真令本殿失望。好吧!既然你有这个胆子来戏弄本殿,那么本殿也会让你来尝尝戏弄本殿的后果!” 赫连夜不再说话,而是慢慢向她靠近。而她退无可退,紧贴后背的是那道不会为她开启的门, “别过来!别过来!”她挥舞着手,冲他大喊,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的泪。她开始延着门墙躲闪着他,猛地看到墙角处有几个陶瓷花瓶,想都不想便拿着它向他扔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花瓶被他躲过,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一击不中,她只得另找攻击物,这时屋子里的瓶瓶罐罐都在她手下成了炮灰。可一连扔了十几个瓶子,却连赫连夜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这让她极度沮丧。 “扔完了吗?”赫连夜轻蔑地问。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自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攻击他的了,那么等待的她又会是什么呢?这一刻她的神经崩到了极限。 慢慢地,赫连夜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几乎是没有任何地征兆,那鞭子便从天而降,冰菱本能地护住头,只听得“啪”的一声,手臂处传来锥心的痛,仿佛骨头就要碎裂了。 “啊!啊!……” 鞭子一鞭接着一鞭无情地落下,冰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静夜中显得犹为凄厉。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长这么大,冰菱第一次被人如此鞭打,赫连夜的每一鞭都能准确无误地命中她,并穿透她的衣服,让她皮开肉裂,痛不欲生。只一会儿功夫,除了头部,浑身上下已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求饶起了点作用,亦或是恶魔觉得再抽下去会把她抽死,总之十鞭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冰菱瑟缩地躲在墙角,痛哭不已,然而,她却不知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赫连夜望着再无斗志的冰菱,得意地轻笑起来。对于他来说,能够让一个人惧怕、臣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而让一个敢于招惹他的人失去她最珍贵的东西则是更有意思的事。眼前的这个女孩最在意的莫过于赠送她金箭的男人,这从她为了寻找金箭不惜犯险返回便能窥之一二。那么他要摧毁的便是她在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希望。只有这样的惩罚才能配得上他赫连夜的手段。 他缓缓地走到她的跟前,俯下身,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那张俏丽稚嫩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盈动着泪水的眸子里充满了委屈,赫连夜觉得自己差点就生出了怜悯之心。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怜悯”似乎早就从他的心里被挖走了,多年的征战与权力地争斗让他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了能在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他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的软肋。然而此刻,面对着这张小脸,他竟然有些心软了,吃惊之余,他决定及时扼制住这种只有懦弱之人才会有的“妇人之仁”。 “怕了吗?” “嗯!” “还敢反抗吗?” “不敢了!”冰菱哭腔着回答,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已经从心底里感到惧怕。如果早知道会招惹上这样一个魔鬼,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他下手。如今落入他之手,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不服软也不行啊,只盼着他还有一丝人性能念在她只是贪玩而放她一马。 然而,越是希望,这希望就越是会落空。赫连夜在满意地朝她一笑后,说:“很好!本殿就喜欢听话的孩子!现在自己把衣服都脱了吧,然后爬到那张桌子上,听到没?” “不!不要!” “怎么?又不听话了?” “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你饶了我吧!我错了!”她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泪水在脸上肆虐着,满头的秀发早已凌乱地散落,沾着泪水粘贴在颊边。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护在胸前,破裂的衣袖处露出触目惊心的鞭痕。 “看来你是让本殿亲自替你宽衣了?”他的眸一暗,一只手像铁钳一样夹住她受伤的手腕,而另一只开始探向她的领口…… “不要!”她疯了似地嘶喊着,手腕的的痛已远远不敌内心的痛。她被他像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然后扔在桌子上。不,那已不是桌子,那分明就是一个屠宰牲口的砧板,而自己就是那只即将被人屠宰的羊羔。无论她如何挣扎,无论她如何求饶,她依然无法改变这一最残酷的事实。 这一刻,她开始憎恨自己是个女人。如果是男人,她相信自己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屈辱了。男人的最坏的结果充其量不过一死,而女人……却要承担比死更可怕的事。 恶魔一轮接着一轮地折磨她,她的嗓子喊哑了,泪水流干了,力气用尽了,而终于还是没有没有盼来恶魔的良知,以及拯救她的人,于是她不再反抗了,任由着尊严在撕心裂肺肺的疼痛中血肉模糊。生命在她的瞳孔里渐渐地远去,死亡成了她最期盼的事。 或许,死了,才能远离这样残忍的折磨,死了,才能不让家人蒙受屈辱,死了,才能不再做女人! 别了,爹!别了,师父师兄,!别了,我最心爱的殿下! 赫连夜缓缓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起,平静的脸上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转身,他望了一眼如死人一般的小女人,只是冷冷地弯了一下嘴角。那了无生气的样子让他相信即使是他不杀她,她应该也活不久了。 让一个敢招惹他的人生不如死,这让他非常心满意足。 女孩趴在桌子上,四肢无力地垂落,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死亡的灰色,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顺着她的目光的方向,他突然发现原来的她的目光并不是完全空洞的,那目光的终点处竟然是那把惹祸的金箭。 这个女人就算是受到这样的侮辱,心里却还是忘不了那个赠她金箭的男子! 他的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气从心底泛起,让他极不舒服。这些年来,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也算是数不胜数了,没有一个女人不是在与他欢好后对他依恋痴缠。虽然他心里清楚地明白像今晚这样强迫的,以前绝无仅有,但仍然让他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在和他刚刚结束后心里就在想着另一个男人。这就像是在挑战他男人的尊严一般。 ------------ 第十九章 逃脱 走上前,赫连夜俯身捡起地上的金箭,女人呆呆的目光果然有了一丝的晃动。 “怎么?还在想他啊?你觉得他还会再要你吗?” 痛得麻木的她像是又被狠狠地插了一刀,她努力地抬起头,迎上他的冷眸,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怕他了。是啊!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怕什么。 “你杀了我吧!如果你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她如挑战般的话让他一愣,但随即恢复正常。看来这女人不想死,所以拿话激将他。如果他因此而放过她,不正好是中了她的计。哼!他偏偏不会让她好受。 “你放心!你一心求死,本殿一定会满足你。不过,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临死前也做些好事吧!本殿的弟兄们为了陪本殿来玉京,都一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不如就让外面那帮弟兄们也爽一下吧!” “你……”就算是再无生意的人,听了这句话,都会骤然愤怒起来。这个男人不仅自己玷污了她,还要让他的手下侮辱她,这天底下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魔鬼?冰菱气得浑身发抖,只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跟这个混蛋同归于尽。 赫连夜看着她气极败坏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对了,你还没有招认是谁指使你来的。现在你要肯招了,是定国将军赵丰指使你的,本殿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要是不招,就还得一个一个伺候本殿的弟兄们。你自己选吧!” “没有人指使我!就算你再侮辱我,杀了我,甚至比这残忍一千倍的折磨,我还是这句话!” 赫连夜得意的笑容被这斩钉截铁的话说得僵硬了,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小觑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受了如此折磨的女人还能这么坚定地来对抗他?虽然他抓住了她,虽然他强暴了她,虽然他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人生与希望,但是他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这个女人的嘴竟然比男人还硬! 她的目光中透着恨意,甚至透着一丝对他的蔑视与嘲笑。仿佛在和他说:你的阴谋别想从我的嘴里成功! 挫败感油然而生,让赫连夜的怒气也窜了上来,只听他冷冷地说:“很好!看来你天生就是个淫妇,宁愿伺候男人也不愿说实话。本殿现在就去让弟兄们进来,看看你能挺到何时?” 说完,他甩袖而出。门外,忠实的手下正替他看着凤来居的角角落落,对于刚才厢房里传来的声音,他们恍若不闻,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怪了。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圈禁在一楼大厅里的店家夫妇。老板娘已吓得晕了过去,而她的男人则哆嗦得连话也说出来了。 “里面的女人,你们谁喜欢就进去,随便怎么玩都行,就是不能让她死了!”赫连夜面无表情对着宇文青等人说着。众手下相互看了一下,虽然心底都有些痒痒的,但都不愿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太轻狂。这一拘紧,倒出现在冷场。赫连夜的眉皱了起来,问:“怎么?你们都没兴趣?” 见主人这么问了,终于有大胆之人出言询问:“七殿下,真的把这女人赏给我们了?”众人扭头望去,见是今晚上了五次茅房的多吉。 这多吉是他们中唯一中了冰菱招的人,其他人都在赫连夜发现酒有问题后,而及时止步,幸免于难,只有多吉,因为酒瘾重,而抢先喝了被下了巴豆粉的酒,落得上茅房不断。因此对于冰菱,多吉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此刻,见赫连夜有意让他们来惩罚她,心急的他又一次按捺不住。 “是啊!”赫连夜点了点头。 多吉顿时兴奋起来,恨恨道:“那我先来。” “你行吗?都五次了!” “可不是!脸腊黄,虚得不成样子了,还能干吗?”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笑话他,这让他更是恼火。虽然这腿确实有点发软,肚子里还有着叽哩咕噜的声音,但是男人的尊严让他提了提腰间的马刀,大吼:“老子要是收拾不了这小娘们,老子跟她姓。” 冰菱咬着牙忍着痛坐了起来,将衣服披在了已经残破不堪的身子上。门吱呀一声再次开启,她冷冷地抬眼望着进来的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对她说:“生死在此一举!” 多吉进屋后,其他人便开始说起了荤笑话,长时间的禁欲让这群男人心底都渴望着多吉快点出来。赫连夜自然是没兴趣参与手下门的话题,于是一个人坐于另一间厢房内望着手中的玲珑金箭出神。 不知为何,他对金箭的主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她呆滞地望着金箭时的样子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虽然他抓住了她,狠狠地毁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他却没有征服她。这把金箭就是最好的证明。 缓缓旋转着金箭,他努力把这上面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看着分外仔细。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件皇室饰物,普通的百姓家是绝对无法拥有这样精致珍贵的饰物的。 赫连夜的眸子眯了起来,难道说这个女孩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亦或是赠送她金箭之人是个身份显赫之人?而他不正需要这样一种身份的人来制造一个借口。就算是女孩不肯开口,只要找出金箭的来源,或许一样可以达成他所愿。心念至此,赫连夜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就算是隔了一间屋子,他也能准确地分辨出这是多吉的声音。眉不由地一低,他知道出事了。 急步走出厢房,他看到宇文青等人已冲进了冰菱所在那间屋子。几乎是在同时,只听得一声尖锐的长口哨声在黑夜中回旋,凤来居的一楼顿时传来一阵清脆矫健的马蹄声。当他奔到出事的门口处,宇文青已从里面出来,一脸紧崩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那女娃用多吉的刀刺伤了他,然后跃窗逃跑了。” “什么?”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个已毫无生气的女人居然还有勇气伤人逃跑,他果真是太小瞧她了。 “追!”他冷酷地发出了命令。 然而,宇文青却面露难色,说:“殿下,属下刚才从窗口望去,那女娃的马似乎是雪域马,而我等的马只怕是追不上的,更何况还都食了巴豆。如今唯一能与雪域马一较高下的只有殿下的座骑‘天雷’。” 赫连夜知他说得不错,他们带来的十五匹马中只有‘天雷’因为从小对饲料要求很高,所以没有误食掺了巴豆粉的饲料,其余的马全部中了招,根本就不能骑了。咬牙,赫连夜二话不说,转身而去。 很好!敢于从他手上逃走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 第二十章 你去死吧!赫连夜! 夜色迷朦,孤月当空,寒风凛冽,马蹄声急。这一晚的玉京注定是不平静的。冰菱忍着浑身的剧痛趴伏在雪儿的身上,不断起伏的马背让她不得不紧紧拽住缰绳。 “雪儿,快,去师兄那里!”她虚弱地给她的马儿下着命令。 凤来居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在她萌生死意的时候,那个恶魔依旧不肯放过她,这一下子因为恨意而滋生了求生的念头。就算是不为自己,她也得为她的家人想想。死并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她死后,赫连夜这个恶魔会拿她的尸体做文章。一想到他可能会陷害她的父亲,她就不允许自己死在他的手里。 或许上天在最后的时刻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赫连夜走后进来的男人虽然看到上去来势汹汹,却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她受伤虚弱的样子,很快让他放松了警惕,这让她看到了一丝生机。趁着男人解下配刀的时候,她使出了自己浑身的力气冲了过去,夺过刀,想都没想就便狠狠地给了他一刀。然后她吹响了召唤雪儿的口哨,从窗口一跃而下。 她从没有和雪儿练过这种惊险地从窗口逃生的事,可是生死之间,这一人一马的心意相通,竟然配合得丝丝入扣。雪儿成功地在窗下接住了跳下的主人,虽然她下落的姿势很难看,像只青蛙一样,而且差一点摔下来,可总算是在这紧急关头,她死死地拽住了缰绳。 一路狂奔,冰菱明白自己从此是回不了家了,赵家无论是在玉京,还是在这紫英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的姐姐更是很快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太子妃,这个时候谁又能承受一个赵家小姐深夜外出被人强暴的大丑闻。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孽,这杯苦酒也只有她自己饮下。 夜风在她的伤口上呼啸而过,就像刀子一样锋利,痛楚让她万念俱灰。天下之大,或许只有师兄是她唯一可以投奔的人了。一想到万小山,她的心总算是定了一定,无论经后是生是死,此时此刻她至少还有一处停靠的港湾。 然而这样的安定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后面追赶的马蹄声便隐隐传来。 这不可能! 已如惊弓之鸟的冰菱再次崩紧了所有的神经。雪儿是天底下少有的名种马,耐力与速度俱佳,非常马所比,因此在她与雪儿会合后,她根本没有担心过会被人追上来。可是现在身后面传来马蹄声却是真真切切,虽然不似群马齐奔,但也有着雷霆之势。 很快,她的脑中便浮现出那匹高傲的棕色骏马。是的,一定是它,只有它才能和雪儿一较高下。而它的背上之人也不用猜了,除了恶魔赫连夜还能有谁。 冰菱急切地转首回望,月夜下,果然有一骑已渐渐逼近,即使是月光投落在他身上的光芒不那么多,在经历了凤来居厢房中的事后,她也能准确地认出他的身影。 “你跑不了的!” 身后的恶魔在向她示威,这几乎是打消了她最后一点点的奢望。一想到他的恶名与手段,她就必须把心一横做殊死地反击,否则她不仅会死得很惨,还会连累家人。 咬牙,她顾不上身上的痛,快速从马鞍上解下了如意弓。幸好,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弓箭,这或许是她一系列错误的事件中唯一做对了的事。 黑夜中骑马射箭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极差的视线下找到那个活动着的目标,一击而中,这需要极佳的听力与和稳定的心理素质。三支利箭已扣于指间,冰菱明白生死在此一搏了,她需要凝聚所有的心神来对付她的敌人。 等!她没有着急地向赫连夜发出进攻,她在等待着他的靠近。她要在他以为她马上就要被擒住的那一霎那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她,会让赫连夜知道神箭山庄“乾坤箭术”的厉害,知道白羽的厉害! “去死吧!赫连夜!是你逼我的!”终于这一刻来临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向他喊出,与此同时,指间的三支利箭已脱弦而去。 赫连夜绝想不到冰菱会突然向他反击,那似曾相识的眼神,那似曾相识的弓箭,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时,三支利箭已近在咫尺。赫连夜以最快的速度抽刀抵挡,但因为天雷的速度太快,变相地加速了利箭的速度,在挡掉了一支箭后,第二支箭射中了天雷,而那第三支利箭则更是鬼魅般地射入他的右胸。天雷负痛,顿时发了疯地前蹄高抬,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落地的那一刻赫连夜的脑中只闪过两个字:“白羽”。 看着自己一击即中,赫连夜落马,冰菱像是虚脱了一样,整个人倒在了雪儿的背上。太好了!终于她可以松一口气了。然而,即便是杀死了她最恨的恶魔,她失去的东西却终究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雪儿的灵性,让它顺利地找到了万小山在玉京的临时住所。当熟睡中的万小山被她的敲门声惊醒,起床开门的时候,冰菱再也支撑不住了,在师兄的怀里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来。睁眼的那一霎,落入她眼中的是万小山被她吓坏了的样子。 “师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浑身都是伤?” “师兄,什么都不要问了,好吗?”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问啊?” “就当是求你,你不要问了。我……我不想说!”眼泪忽然如雨而下,她扑进师兄的怀里失声痛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痛苦都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宣泄。师兄眼里或许只是看到她身上吓人的鞭痕,可是谁能知道她真正的伤已经永远无法愈合地刻在了她的尊严上。 万小山没有再追问,他知道他最心爱的人遭受了可怕的事,如果自己继续逼问,只会是在伤口上撒盐。这一夜,他坐在床前,紧紧地搂着冰菱,不再说话,心里不断地谴责自己没有守护好她。 ------------ 第二十一章 大难 冰菱直到天快亮了才在哭声中慢慢睡着。万小山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揣测着是谁下了这毒手。会是赵将军吗?不!这不可能!赵将军一向很疼白羽,就算是她再调皮要行家法,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那会是赵夫人吗?似乎也不像!赵夫人虽然不喜欢白羽,但碍于赵将军的面子应该也不会。那会是谁呢?白羽才刚刚回到玉京不久,又会是谁,敢如此不顾赵将军的面子而鞭打他的小女儿? 良久,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只得暂时放弃,决定等师弟醒后,看情况询问。如今当务之急的是要立即去药店买些治伤止痛的药来,以缓解她的痛楚。 心念及此,万小山长叹一口气,为冰菱盖好了被子,然后轻声出门。 此时,天已蒙蒙亮,药店自然是还没有开门,可是无论如何,他也要去试着敲门求药,争取尽早为冰菱医治。可是药店在哪里呢?他有些茫然。他毕竟是才来京城不久,根本不知道药店所在的地方,只得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找。 按说这个时辰的街上应该鲜有人出没,可是不知为何,今天的玉京却惊动了很多巡逻的官兵,正在一家一家地搜着什么人。于是一个本应该宁静的凌晨,因为官兵而被闹得鸡飞狗跳。 联想到冰菱的样子,万小山的心拎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莫不是这些官兵搜人是和师弟有关? 为了安抚不安的心,他决定去打探一下消息。在耐心地等待官兵走后,他拉住了刚被搜过家的一个老头问:“大叔,那些官兵究竟在找什么人啊?” “啊呀,真是作孽啊,听说有人行刺了前几天来玉京为圣上贺寿的龙玉国七殿下。圣上大怒,下令全城搜捕刺客。要是找不到这刺客,怕是两国都要开战了!” “什么?行刺外国使节,谁会这么大胆?” “可不是说啊!刚才那几个官爷还拿来了刺客的画像让我们辨认,你都猜不到这刺客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啊?”万小山惊得手都打起颤来,心中不住说:白羽,希望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否则,这祸你闯不起啊! 之后,他向这位老人家又询问了药店的方向,所幸的是药店离这里不远,于是,他急匆匆去跑去药店买了药,然后十万火急地赶回了家。 回到家中,冰菱还没有醒,虽然他不忍在这个时候叫醒她,可是官兵很快就要来了,他不得不用力推醒她。 “师弟,醒醒!” 冰菱很快醒了过来。 “师弟我问你,你有没有行刺龙玉国的七殿下?” 冰菱的脸顿时紧张起来,哆嗦地说:“我……我……我杀了他!” “什么?真的是你!”虽然早就有预感此事可能与她有关,但是当听到她亲口承认了,万小山依然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你疯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他激动得对她大吼。 “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杀他。如果我不杀他,我现在就不会在你这里了!” “这么说,你身上的伤也是他造成的?” “是的!”冰菱泣不成声,恶梦的每一秒都让她恨不得死去。 万小山痛苦寺闭上了双眼,他当然听说过龙玉国七殿下的名头,那是一个残暴狠毒的魔王。他不明白冰菱怎么会去招惹上这样的人物,可是他却明白如果惹上了,那便如附骨之蛆,生不如死。如今且不论赫连夜是否真如冰菱所说已被她杀死,便是真的死了,那也是惊动两国皇室的大灾难。不要说冰菱,便是整个赵家只怕都难逃一死。 “师弟啊!你怕是闯下大祸了!” “我……我……” “这件事赵将军知道吗?” “不知道!我……我不敢回家,我……好怕!” “那龙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 万小山松了口气,“此事已经惊动皇上,现在正全城搜捕你,如果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那么赵将军暂时还是安全的。” “师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六神无主地望着师兄,对她来说死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连累家人。 “逃!绝不能让官府或者龙玉人抓住你!只要能逃脱他们的追捕,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可是这里绝不能留了,官兵马上就要来了。” 说着,他以最快的速度从柜子里挑了一件麻布衣衫扔给冰菱,并冲她说:“快,扮成男人!”说完出屋等待她换衣。 冰菱明白师兄的意思,扮成男人或许才能逃过这一劫。于是,她慌乱地扯下所有女孩儿的饰物,换上了万小山的衣服。衣服明显大了些,而且粗糙不堪,可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较之那换下来的女儿装,她宁可永远穿这样的衣衫。 绾上男人的发髻,戴上师兄的帽子,俨然她又成了白羽。从今天开始,赵冰菱就让她死去吧! 出了屋,万小山二话没说便拉着她往外走,临到门口,忽又想起什么,独自跑了回来,将冰菱刚才换下的所有衣物打了个包带出来。 “师兄,这些东西还要它干什么?” “这些衣物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就让他们知道你来过这里了。而且这些东西还有用,等下你就知道了。” 冰菱点了点头,对于师兄的谨慎又是佩服又庆幸。如果没有师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人骑着雪儿直往出城的地方去。然而此时玉京的四处城门早已关闭,并布满了官兵,严密把守,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要出城的老百姓看到这架势,都心知出了大事,个个只得回去作罢。 “我们还是太晚了!今天怕是出不了城了。”万小山失望地说。 冰菱想了想,说:“要出城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幽河!” “幽河?” “是的。幽河是玉京城里唯一的一条通往城外的河流。小时候,我和姐姐曾经坐着船去城外探望万华寺的老方丈,所以我知道。” “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幽河。” 二人来到幽河边的码头,却发现河边一个船家都没有,这让他们又是一阵沮丧。总不能说游泳游出城,且不说北国长大的万小山根本不会水性,便是会,这十几里的河流怕还没有游出城,便已力竭而死。 “看来天不帮我,天要我死。”冰菱仰天叹道,“师兄,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我……我不能连累你!” “傻瓜!不准你再说这样的傻话!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我们一定逃得出去的!”万小山坚定地说。 ------------ 第二十二章 拔箭 洞庭华府向来是紫英国君招待最尊贵的上宾的住所,这里不仅离皇宫极近,享受着皇家的保护,而且所有的设施规格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刻的洞庭华府笼罩着一层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危险气息,人人自危,仿佛一个不小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礼部侍郎王大人抹了抹了额间的汗,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对守卫在赫连夜寝室门前的宇文青说:“宇文将军,本官奉了皇上之命,来探望七殿下,并带了三位医术高明的御医为七殿下疗伤。” “不用了!”宇文青一口回绝,冷冷地说,“你们紫英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鬼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御医来谋害我家主人。” “这……这从何说起啊!皇上视七殿下为最尊贵的上宾,因此派了御医前来,我们又怎么会来谋害七殿下!” “哼!那女刺客一事又如何说?” “这……此事皇上已下令全城通辑,相信很快就会给七殿下一个交待。” “好!那等你们将女刺客抓到了再说。在没抓到之前,我们龙玉人只相信自己的御医。” 王大人被呛得无语,只得尴尬地在旁陪笑。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几个侍卫的带领下急步走了过来。宇文青一见到他,顿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说:“姬大人,您总算来了,殿下受了很重的伤,胸口被一箭刺穿,您快进去看看吧!殿下要是有什么事,我等全活不了了!” “宇文将军别急,无伤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医治。”姬无伤收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样子,郑重地向他承诺,这多少让宇文青安心了一些。 姬无伤入屋后,见赫连夜斜卧于羊毛塌上,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神情却很镇定。胸口处穿胸的利箭尚未拔出,箭伤处不断地渗入鲜血。 看到姬无伤,赫连夜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姬无伤也回以微笑,说:“殿下还能笑,说明死不了!” “当然死不了,一点小小的箭伤,怎么可能要得了赫连夜的命!” “不错!不过这箭还是要及早地拔出来,否则对殿下不利。” “那就交给你了!” 姬无伤于是打开药箱,取出几个药盒和一把锋利的匕首。他走到赫连夜的身前,将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割开,然后用匕首将身后的箭头砍下,接着用烧酒替两侧的伤口消毒。赫连夜紧紧地咬着牙,虽然没有叫出声,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殿下!”消完毒,姬无伤从其中一个药盒里取出一支千年人参递与赫连夜,说,“将这支人参咀嚼吞下,可以为殿下补元气。” 赫连夜依言而行。之后,姬无伤又说:“无伤已经查过了,天佑殿下,此箭虽然凶险,却并未伤及殿下的心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拔箭之时痛苦万分,殿下可受得住?” 赫连夜剑眉一挑,略带怒气地说:“好你个姬无伤敢小瞧本殿!” “不敢!” “不敢你还那么多废话!” 这一下姬无伤不敢再多言,心底对赫连夜增添了一份钦佩之意。痛苦的拔箭终于开始了,姬无伤把匕首在火中烧得通红,然后在箭伤处割了几道小口子,让箭的出口放大。接着,他一手摁住伤口,一手抓住箭身,凝重地望了一眼赫连夜,示意他是否做好了准备。在得到默许后,他一用力将断箭以最快的速度拔了出来,血柱顿时狂喷。姬无伤急忙洒上止血药,并以点穴的方式封住了他几大穴位。 整个过程赫连夜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周边的几个近身侍卫吓得血色全无。终于,血慢慢地止住,姬无伤替他里七层外七层地包扎好。这时的赫连夜逐渐地放松下来,虚弱地躺在塌上闭目休息。 没过多时,门突然开了,宇文青紧张地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要东西要汇报,但看到赫连夜正在休息,一时为难地看看姬无伤,不知是否该将刚获得的消息说出来。 “殿下没事了吧?”他小心地问着。 姬无伤点点头,“宇文将军有事要报?” “是啊!是关于女刺客的,不过现在殿下这样子……” “说!”宇文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塌上的赫连夜已开口截住了他的话。 宇文青不敢怠慢,急忙说:“启禀殿下,女刺客找到了,不过……”他的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来。 赫连夜的眼睁了开来,锐利地扫往他,“不过什么?” “她……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京兆府的官兵发现她溺毙在幽河里。”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 赫连夜有一阵的恍忽,这个射了他一箭,差点要他命的女人就这么死了?不!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派人去确认过尸体的身份吗?” “有,属下派了吉尔克里和端木风去辨认过,应该就是昨晚上的女刺客。虽然说她的脸因为河水涨得有些变形,但是衣服,首饰确认是那丫头的。最关键的是还有她那匹雪域马,在发现尸体的地方迟迟不肯离去。这雪域马最通人性,此生只认一主,如果这女尸不是它的主人,它绝不可能守着不走。” “她为什么会在幽河里溺毙?是被人灭口了吗?” “应该是自尽!” “自尽?” “是的。在发现尸体的地方,还有留有一封遗书。上面写着:父亲大人启上,女不孝,闯下大祸已无颜苟活于世间。因此属下等人推断,可能是她射伤了殿下后,自知死罪难逃,所以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 赫连夜说不出话来了,潜意识里,他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了,可是宇文青说的几点,无论是雪域马的留守还是那自尽的理由又似乎都很有道理,容不得他不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胆敢戏弄他,还胆敢射他一箭的女人死了,自己会有股说不出的难受。这就像他正准备和这个女人好好玩玩,她却突然出局了,不陪他玩了,让他满腔的期望落空了。她的死仿佛又是对他的一次戏弄,而偏偏他还没有了惩罚的权力。 好吧!白羽,这次便宜你了!你最好真的死了,如果你不死,你便再也休想便宜地死去! ------------ 第二十三章 验尸 因着赫连夜的伤势需要休息,姬无伤要求众人如无要紧事宜不要打扰于他,于是所有人很快退出屋外。在众人退下后,赫连夜却无法平静地休养,他的心中总觉得在白羽自尽这件事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女人如果一心求死,完全可以在夺下多吉的刀后自尽,又何须伤人逃窜这么麻烦。而如果她不想死,那又怎么会有后面的幽河自尽一说。 思来想去,他都认为她绝无可能死,她一定是找了替死鬼! “来人!”想到这里他立即招唤随从,宇文青应声又重新回到屋内。 “你去趟京兆府,把那女刺客的尸体给本殿抬过来,本殿要亲自验尸!” “殿下,这……这样污秽的东西抬到这儿,只怕不吉利!”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本殿如不亲自验尸,绝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宇文青无奈,只得领命而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与另外几个侍卫便抬了一具女尸进屋。放下女尸后,众人均蹙眉掩鼻,不安地望着床榻上的赫连夜,心中都是猜不透这主子将如何验尸。 随宇文青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京兆府的京兆尹张大人和姬无伤。 张大人不敢怠慢这位龙玉国的贵客,知道此事重大,一进屋便向赫连夜解释道:“赫连殿下,本官是这玉京的京兆尹,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在本官管辖的地界受伤,本官实在是难辞其疚。所幸殿下无性命之忧,否则本官真是万死不能辞罪。昨晚,本官听闻此事,便立刻派了官兵全城搜捕,总算在今天早上找到了女刺客的下落,也算对殿下及贵国皇上有个交待。关于这女尸的身份您尽管放心,本官和仵作已详细验过尸了,也对比了各位大人提供的关于女刺客的特征信息,应该就是她,绝无出错的可能。” 张大人自认说得信心满满,赫连夜应该满意,却不想赫连夜连瞅都不瞅他,锐利的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那具女尸身上。因为整夜河水的浸泡,女尸的脸丑陋无比,肿涨加之溃烂早已无法辨认原有面容,但从其穿戴及身材来看,确如之前宇文青所汇报的那样,与射伤他的白羽一致。 “无伤,”他突然对张大人身边的姬无伤说,“你将这女尸的衣服解开,本殿要看一下!” 张大人一愣,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要求,心中不由鄙夷,这龙玉皇子想干什么?不会连个死人都有兴趣吧!不过想归想,面上依然是一脸讨好的表情。 姬无伤依言俯身解开女尸的上衣,他当然不会像张大人那样认为赫连夜有偷窥尸体的怪癖,他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果然,在赫连夜的脸上,他发现一丝一般人不易察觉的笑。 正欲询问原由,赫连夜却出人意料地对张大人说:“大人辛苦了,这女尸本殿已验了,确是那女刺客。麻烦大人再遣人抬回去吧!” 张大人一开始听说他要亲自验尸还稍有些不安,就怕着他说这女尸不是刺客,这样这案子他还得继续追下去,如今听他亲自认可了,顿时喜笑颜开,说:“不辛苦不辛苦,为贵客缉拿刺客乃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既然殿下已无异议,那本官就先行告辞了。” “先别急!大人!” 刚转身的张大人顿了一下,只得留步,心中又开始惴惴,虽然赫连夜对他还算客气,可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他有些战战兢兢。“还有何事吗?” “大人可曾见过这个?”张大人狐疑地转身望去,只见赫连夜的手上多了一物。那物纤小精细,型如箭矢,通体金光,箭头中央一颗红宝石宛若朱砂,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这金箭似乎哪里见过,可是本官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瞅这上面镶的宝石及这做工,应该是出自我紫英宫中珍宝司几位尚宫的手笔。只不知殿下从何处得到此宝物?” 果然是紫英皇室之物,赫连夜微微一笑,说:“好的,多谢京兆尹大人了。宇文青替本殿送大人!” 张大人见他下了逐客令,心中虽对这金箭好奇,但也不便多问,只得随着宇文青退下。 张大人走后,赫连夜的脸立即冷了下来。这个狡诈的女人居然敢对他玩起金蝉脱壳的诡计,却殊不知还是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那就是她忘了他曾经留在她身上的十道鞭痕。他随身携带的鞭子是用漠北带刺藤条做的,一鞭下去顿刻见血带肉。女尸的背上虽然有些伤痕,但大多是河中石子摩擦所致,绝非这种漠北藤条鞭子的杰作。相信白羽一定想不到他会这么快就识破她的诡计,他不由得有些得意。跟他玩捉迷藏,她是不是还太嫩了些。 一旁洗手回来的姬无伤此时坐于他榻前右方,问:“殿下,你既已知道这女尸并非刺客,为何还要和京兆尹大人说她就是?” 赫连夜的眼角微微地抬了一下,心中对姬无伤居然能发现问题的重点有些佩服,却又对他能看穿他的心思略有不快。“如果本殿说了真相,你认为京兆尹会怎么做?” “自然是继续全城搜捕刺客!” “那结果呢?” 姬无伤想了想,豁然一笑,说:“还是殿下想得周到。一旦官府对外宣布此案了结,刺客自然不会再继续躲藏,而我们此刻只要在暗中搜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你只说对了其一!” “哦?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她是否被抓住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重要的是本殿有了这个!”赫连夜慵懒地把玩着手中的玲珑金箭,说,“有了这个,她迟早都会被本殿抓住,而本殿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利用一下这把金箭来做做文章。” 姬无伤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手中那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凝神若思良久,终究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 第二十四章 连累 一连数月,冰菱躲在玉京城外的一处农户家中足不出户。虽然说有了师兄万小山的金蝉脱壳之计,她逃过一劫,但是从内心上来说她早已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一日,在她几乎放弃所有希望的一霎那,老天给了她一次难得的求生机会。幽河边竟然跑来一个神色紧张,嘴里叨咕着“出事了,死人了”的船夫。万小山一把拦住他询问,得知此船夫早上从舱里出来时,偶然发现河边有一具年轻的女尸,吓得够呛,于是前往官府报案。万小山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塞与船夫,说:“大哥,我妹子前两天失踪了,我担心这可能是我的妹子,麻烦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船夫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死者的家属,哪里还敢耽搁,立即带着万小山二人去了发现女尸的地方。果然不多久,便在幽河的下游处发现了她。万小山一见着女尸便哭了起来,声称这就是他可怜的妹子。船夫见他伤心还不断地旁安慰。万小山说,妹子平时最喜欢穿的衣物,他要给她穿上,最喜欢戴的首饰,他要给他带上,让她体面一点去走。船夫不疑有他,还帮着他将冰菱的衣物首饰悉数穿戴在了女尸的身上。 一切安排妥当后,万小山对船夫千恩万谢,又拿出一些碎银给他,说是不好意思给他添麻烦了,自己在这里守着妹子的尸体就行,妹子自尽的原因是定是被婆家给退了亲。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还是关系到女儿家的声誉,因此他请船夫对此事三缄其口。船夫头脑简单,听此立即答应保密。对于银子推拒再三还是收了。 冰菱倚在雪儿身上,默默地看着师兄为她做的一切,泪流满面。这辈子欠师兄的,怕是还都还不了了。船夫走后,万小山走到她面前,神色凝重地对她说:“师弟,把雪儿留下吧!”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问。 “你从赫连夜的魔掌里逃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看见过雪儿了。只有把雪儿留下,龙玉人才会相信这具女尸就是你。” “可是……不,雪儿,它是我朋友,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它。” “错了,你不是丢下它,而是它应该保护它的主人。” 说着,万小山转到雪儿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它的长脸,郑重的样子,仿佛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雪儿,你的主人有难,相信你比谁都希望她能获救。那么就留下来,守着这具女尸,就像守着主人一样守着她。我会带着白羽走,你不能跟来,你要是跟来了,那么她就会有危险。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 雪儿像是听明白了,轻轻地嘶了一声,点点头,又蹬了一下前蹄。冰菱哭成了泪人,紧紧地搂着它的脖子,将脸贴在它的脸上,依依不舍。万小山闭了闭眼睛,一狠心便用力强行将她拉开,说:“白羽,为了你,还有为了雪儿,你们必须现在分开。听话!你答应过我会听师兄的话,那么现在就听师兄的吧!” 就这样,冰菱被师兄带走了,临行前,她喊着雪儿的名字,解下雪儿颈上的一个系着铃铛的小香囊,那是她亲手制作的香囊,也是她亲手为它戴上的。此时将它取下,她心如刀割,她明白这一去,或许就如同永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而这香囊将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纪念了。 之后,万小山带着她至少躲了三处地方,直到京兆府宣布此案告破,他们才得已顺利地出了城,在万华寺后的一处农户家住了下来。然而虽然危机暂时过去了,她却不再是以前的冰菱了,更确切地说,应该称呼她为白羽。那个恶梦之后,她便拒绝自己的女儿身份。她宁可扮做男人,潜意识里强行植入自己就是男人的念头,似乎只有做了男人她才可以慢慢淡化那晚的耻辱。 如今,她喜欢天天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不是呆滞地望着墙角处的一朵凋零的小红花,便是看着手可那个系着铃铛的小香囊,除此她什么都不关心了。万小山无论使出什么招数让她开心,让她笑,她都仍然像个活死人一样,不哭不笑不语。万小山看着一天天消瘦的她,痛在心里,白羽虽然从未告诉过他,那晚赫连夜对她做了什么,但是从她身上的伤痕以及她所表现出来的反常举动,他都能猜出一二。 一想到赫连夜可能污辱了白羽,他便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白羽现在需要人照顾,只怕他早就豁出性命去找赫连夜死拼了。 这一日,他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望着依旧老样子的白羽,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天从外面探到的消息告诉她。消息很残忍,会让已经遍体鳞伤的她再次受伤,甚至掐断了她最后的那点生气。可是不告诉她,让她这样继续像活死人那样避世下去,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宁愿赌一把! “白羽,外面要打仗了!你还打算躲在这里继续颓废吗?” 白羽的眼睛依然垂着。 “你就算不关心国家大事,难道连你爹爹,姐姐也不关心吗?” 她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闪烁,慢慢地转向他。“他们怎么了?” “你失踪这么多天,你爹爹急死了,到处派人找你,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他发现你的衣物在那具挂在城墙上的女尸身上,惊地他当场就吐血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赫连夜没死!你那一箭虽然重伤了他,但是他没死,是他下令将女刺客的尸体挂于城墙,因为他要找出女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赵将军不巧在看到那具尸体后吐血,被探子告密到龙玉人那里。赫连夜立即派人进宫在皇上面前兴风作浪,诬陷他是幕后主使。皇上无奈,只得下令再查此案,并下令将赵府里所有人都关了起来。” “爹!是我不孝,连累了你!”白羽泣不成声,可万小山带的打击还没有完。 “你连累的何止是你爹!我问你,你是不是将你那个宝贝金箭遗失了?” 白羽痛苦地点了点头。 “唉!”万小山长叹一口气,说,“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吧!” 白羽又点了下头。 “你把他也害惨了!” “他……他怎么了?” “赫连夜顺藤摸瓜,查出玲珑金箭以前的主人是太子殿下,所以把他也给扯进来。认为皇上的寿宴根本就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将各国的皇子一网打尽。太子殿下为了他的江山,勾结赵将军,指示你来行刺。” ------------ 第二十五章 战祸 如果说自己闯的祸连累到家人已经让白羽无地自容,那么连累到慕容非更让她有了下了十八层地狱的罪恶感。万小山带来的消息就像是晴空霹雳,砸得她整个人如软泥般摊倒在地。 “没有人指使我,没有人指使我,为什么这个混蛋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全家,要害殿下!”她哭喊着,抓住万小山的衣角不放。 万小山低头望着她,痛心地继续说:“殿下因为这件事,被皇上废了太子名份。可龙玉人依然不肯放过,叫嚣着如果不赐死殿下,就要出兵攻打紫英。皇上无奈,只得将殿下囚禁起来。殿下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绝了后,因此想着法子想弄个和殿下长得想像之人来代替殿下,哪想到此事没有瞒过赫连夜的眼睛,反被他当场拆穿。这一下子,龙玉人更有了挑起战祸的借口。赫连夜被冰城派来护卫队接走后,龙玉人便发来战书,还联络了冷月国要一起夹攻紫英。皇上急得头发都白了,又被朝中佞臣糊弄,居然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说到这里,万小山顿了顿,咬咬牙又接着说:“他们……他们竟然提出把你姐姐送给赫连夜,以企求龙玉退兵。” “什么?” “你姐姐是玉京有名的美人,又是未来的太子妃。皇上听闻赫连夜好色,所以就……就想以献出你姐姐,来换取他的谅解。可不料赫连夜美人与江山都爱,他接受了你姐姐,却根本没有退兵的意愿。皇上这回是陪了儿媳又折兵。” “姐姐!姐姐!对不起!”白羽闭着眼轻轻地叫了几声,突然她像发了疯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一旁的桌边,操起一把剪子就往脖子上抹。要不是万小山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拿着剪子的手,只怕她此刻已经要魂归故里了。 “白羽,你这是做什么?”万小山强行夺下剪子,将它扔出屋外,厉声冲白羽喊着。 “我……我已经没有脸再活下去了!我害了爹,害了殿下,连姐姐也……姐姐那么美,她原本有一个多好的未来,却因为我,沦为赫连夜那个恶魔的……我是个十足的扫把星,我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师兄,求求你,让我去死吧!”说着,她挣扎着要去拾回那把剪子。 万小山死命地拽着她,不让她动弹,可求死的意念让她的力气大得不得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抡起手掌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这记耳光响亮而清脆,打得白羽眼冒金星,顿时脸肿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打她,而且还打得这么狠,他知道这了耳光会让她很痛,可他的心却比她更痛。为了让狂乱不堪的她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想死,是吗?”万小山红着眼,狠狠地说,“那为什么不杀了你的仇人再去死?你连累了这么多人,还害得两个国家发生战争,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还清所有的债?你以为你死了,你姐姐就能获救?你以为你死了,战争就可以避免?你以为你死了,殿下就洗涮冤屈?不!白羽!除非杀了赫连夜,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你自己闯的祸就要自己去面对!” 这一席声嘶力竭的话说得白羽哑口无言,痛苦而悔恨的泪水虽然苦涩得让她一心求死,可到底是理智恢复了一些。师兄说得不错,与其这么死了,不如留得贱命去和赫连夜拼了。 自那日起,一颗仇恨的种子便在白羽的心中生根发芽,让她猛然间仿佛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力量。虽然她依然少言寡语,笑容不再,但不再像以往那样自暴自弃了。被闲置了好几个月的弓箭终于又重新拾了起来,开始新一轮的练习。对她来说,只有练好乾坤箭术,或许才能有和赫连夜一决高下的资本。 可怕的战争果然如万小山预测的那样爆发了,一时间整个紫英国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每一日,万小山都会外出打探消息,可每一日带来的都是不幸的消息。龙玉人显然是有备面来,铁骑所至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失去了赵丰的紫英大军根本不是赫连夜的对手,一路溃败,仅半个月便去失了七八座城池。朝中不少正义之士建议慕容庸赦免赵丰一家,让其戴罪立功,先击退龙玉人再说,可昏庸的皇帝却听信奸人之言,拒不赦免。 每每听到这些消息,白羽都恨不得立即冲到玉京的大牢去营救她的父亲。冷静下来的她,最思念的莫过于父亲与姐姐,他们一个深陷牢笼,一个落与豺狼之手,此刻不知是如何凄惨的境地。一想到他们可能会遭受到的酷刑,她便如同身受般痛苦。如果没有万小山,或许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避难的农户一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逃难了。临行前,农户沈大伯好心地劝说万小山和白羽尽快离开,因为龙玉人很快就要打进来了。白羽知道他所言不差,可是天下之下,她能去哪里呢?此刻的她已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虽说复仇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是这艰难的日子,已岂是她这曾经的将军府小姐能熬得下去的。 几乎在绝境的边缘,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让人欣慰的消息。朝中几个有着势力的大臣连合起来,发动宫变,将慕容庸软禁,太子慕容非救了出来,并拥立其为新皇。慕容非虽不想落个逆子篡位之名,却也是形势所迫,临危受印,在三日后,登基为皇。慕容非一坐上龙座便下旨赦免赵丰,官复原位,命他速赴前线,抵御外贼。 父亲的获救以及慕容非的登基让白羽喜极而泣。那一刻,她觉得老天是有眼的,是怜悯的。虽然她闯了大祸,但是老天依然给了她一线的生机。 “白羽,我们可以回家了,去投奔赵将军吧!”万小山望着又哭又笑的她,激动地说着,在他想来,离家这大半年来,回家一定是她最大的心愿。然而他却想错了,她听了这话后,尽然默然失神。 “不!师兄!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我已经回不去了!爹爹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可是……” “赵冰菱已经死了!那个令人蒙羞受难的名字,不要再让人提起了。” 昏暗的油灯落在白羽苍白的面容上,几缕发丝投下的阴影说不尽的寂寥,道不尽的沧桑,万小山突然觉得以前的“白羽”确实死了。 ------------ 第二十六章 箭伤 一晃四年岁月如逝,曾经繁华似锦的紫英都城玉京已沦为龙玉国的南方重镇“龙起”。战争让这里满目苍夷,人丁凋落,早已不复当年之貌。凤凰街尽头的那座皇宫仍然巍峨伫立,只是那曾经的辉煌却在那场战争中荡然无存。龙玉人的铁骑毫不留情地踢开了它的大门,宫内的一切财物劫掠一空。苟延残喘的废帝慕容庸经受不住惊吓,结束了他的一生。而新帝慕容非在一帮忠臣的庇护下,逃得无影无踪。 赫连夜昂首站于皇宫最高的天台上,傲然俯视着这座他征服的城池。黑色的裘皮披风迎风而起,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宛如一只展翅的雄鹰。 四年了,他终于完成了父皇交给他的任务,占领这个国家,虽然这场仗打得比他想像中辛苦得多,但到底是完成了。慕容非的突然崛起以及才干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让他的国家也付了沉重的代价。这场仗让龙玉人死了将近十万精兵,即便是取了最终的胜利,也是元气大伤,没个五年休养生息怕是还不过来。 赵丰,他最不该小瞧的人却小瞧了!自己没有亲眼看着他死,便轻易地发动这场战争是多么得失策。谁又能想到这个被抄家定罪的定国大将军赵丰会绝处逢生,重掌帅印,若不是龙玉前期占了优势,灭了他紫英三路主力大军,只怕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不过,无论如何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他赫连夜不辱使命赢得了胜利。父皇把这玉京重新命名为“龙起”,意喻龙玉人将在这里腾飞。而他因为打了胜仗被册封为地位仅次于太子的“辰王”,整个紫英成了他的封地。他成了“龙起”的新主人。 嘴角微微泛起一个冷笑,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封王是怎么回事。表面上看来他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却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他,自己要在“龙起”腾飞谈何容易。慕容非和赵丰一日不抓住,他便一日不得安宁。冰城的那群家伙又有谁不明白,送他一个“辰王”的头衔无非是把他捆绑在这里,不让他在冰城有所作为。也罢,他索性就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王国吧,总有一天,他会让那群家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能辨别出来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姬无伤。 “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姬无伤在身后貌似恭敬地说,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讽。 “姬无伤,你觉得这就是本王想得到的?” “无论如何,王爷打赢了仗,升了位份,总是王爷想要的。”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挺不满的。” “哪里,无伤是替王爷高兴,但是也忍不住提醒王爷一句,成大事者虽然不忌杀戮,但是适当的时候也得做做好人,笼络人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饶了全城的百姓以及那守城的几千卫士?” “正是!” “你不说,本王也会饶了他们。你姬无伤能想到的东西,别以为我赫连夜会想不到。攻城容易守城难,要想这里的人全部归顺本王,本王自然不能赶尽杀绝。” 姬无伤抿嘴一笑,又道:“看来无伤总是自作聪明,枉作小人了。王爷英名神武,哪里需要无伤在那里叽叽歪歪啊。无伤还是只做我军医的份内事吧!王爷啊,您该换药了!” 被姬无伤这么一提醒,赫连夜不由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四年了,白羽留给他的箭伤一直没有全愈,一到刮风下雨的日子,便会隐隐作痛,仿佛是怕他忘记了她似的,总以痛来唤醒他对这个胆敢射伤他的女人的记忆。 这个女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他暗中派人四处寻找她,却是一无所获,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要是真是死了便罢,要是还是活着,哼!他可饶不了她! “是不是又在想她了?”姬无伤挑着眉问。 “你在说什么啊?” “看你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知道了。如果想让我们王爷对她念念不忘,也只有在他的胸口留一个伤疤了。说真的,我对那个女刺客真是好奇啊!居然有这个能耐,能让王爷记住她四年,其他女人可是最多三个月啊!” “你要是再敢开这种无聊玩笑,信不信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见赫连夜沉脸愠怒,姬无伤只得立即收了嬉笑,说:“不敢不敢了!还是换药吧!” “不换了!”赫连夜有些赌气地说,“没什么事就陪本王出去走走。” 姬无伤吐了吐舌头,依言跟在他身后。 二人换了便服,梳起了当地人的发髻,骑马从皇宫的西侧门出了宫。赫连夜没有带随身侍卫,这么做是他不想惊扰龙起的百姓。作为新的统治者,他一边需要了解龙起的地形,一边又不想太过招摇。毕竟潜藏在各地反对龙玉人的敌人很多,一个不小心,便会引来杀手,所以他需要低调。 漫步在凤凰街,赫连夜不由地想起四年前,自己出使玉京时的场景。那时的他虽然风风光光,但在百姓的眼里到底还只是一个令人瞧不起的外乡客。而如今日,他兵临城下,手持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百姓的眼里哪里还有丝毫的不敬。说起来,这一切还真要谢谢那个女人,要是没有她,他还真是难以找到借口攻打紫英。 也不知近来是不是伤痛加巨的缘故,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派出去那么多人找她,却一直无功而返,这不由地让他有些恼怒。这个女人的狡猾,让他第一次有了挫败感。以内心的直觉来说,他不相信她会死了,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在掳获每一个紫英俘虏后,他总会亲自问他们,是否知道白羽的下落,可每一个人给他的答案总是“不知道”,这让他极度失落。 从宇文青的汇报中,他早就知道白羽又名赵冰菱,是赵丰的次女,从小爱做男孩子打扮,是神箭山庄封万里的关门弟子。第一次的相遇,她为了她的马,射伤了他的爱鹰,而第二次的相遇……她竟然对他及他的马下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个疑问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他怀疑是赵丰在背后指使,但是事后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赵丰并不知情,下药之事,完全可能只是这小姑娘一时兴起所为。一想到她竟然能顽皮到这种地步,他的嘴角便忍不起钩起一个弧度。 ------------ 第二十七章 如意弓 赫连夜就这么思索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四年前那晚他们相逢的酒楼――凤来居的门口。此刻的凤来居早没了以往的热闹,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便早早地打了烊。一个伙计正哀声叹气地将门板一块一块地挂上去。 赫连夜勒住马缰,凝视片刻,突然转头对姬无伤说:“我们进去买杯酒喝吧!” 姬无伤抬首看了眼正在关门的店伙计说:“他们都要打烊了。” 赫连夜轻哼一声,说:“有生意,你还怕他们不做。” 果然他的话没错,店伙计一听他们要来喝酒,顿时喜笑颜开,把刚挂上去的门板又逐一地放了下来。还用他宏亮地嗓子向店掌柜报着喜:“有客人来了!有客人来了!” 凤来居的掌柜已不是原来那人了,以前的掌柜在经历了那件事后,听说一病不起,草草将店盘了出去。因此此刻的掌柜并不认得赫连夜。掌柜是个五十来岁老者,一双细眼精明而老道,只一眼他便嗅出了来人的贵气,立即堆起笑容迎了上来。 “两位爷,这边厢房请!” 赫连夜二人跟着掌柜步入了二楼的厢房,正是四年前他折磨白羽的那个房间。旧地重游,赫连夜忍不住四周打量起来。这里的装饰和以前已很不一样,很多被白羽摔坏了的瓷器都换上了新的,桌子与柜子的摆设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可即便是很不一样的地方,依然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王爷选择此处饮酒,是否又是想起那位女刺客了?”姬无伤坐定后,慢条斯理地说,“无伤听宇文将军提起,这凤来居便是王爷与女刺客相遇的地方。” “不错!”这一次赫连夜没有否认,很坦荡的承认,“本王找了她四年了,却徒劳无功。本王也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所以本王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或许就能在这儿再次遇上,然后把她逮着。” “那王爷如果真把她逮着了,打算如何处置她?” “你说呢?” 姬无伤没想他会把问题踢给他,只得意味深长地说:“那可真不好说。” 赫连夜冷哼一声,不再作声。这时,他们点的酒菜依次上来了,掌柜亲自替他们二人将酒杯斟满,顺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番。说什么他们凤来居的桂花酿远近闻名,曾经还是前朝的贡酒云云。姬无伤听得不甚其烦,突然打断他,说:“我说掌柜,向你打探个事,以前定国将军赵丰的府邸在哪里?” 掌柜不想他会有这一问,思索了一下,说:“回爷的话,赵府离这儿不算远,顺着凤凰街一直往前走,隔三条街,左拐再行半柱香的样子,就能看到一处高宅,那儿便是。只是如今赵府早已人去楼空,爷你去那儿也见不着什么人啊!” “哦,好的。我没想去那儿,只是随便打听一下。对了,听说赵丰的两个女儿均长得天姿国色,可有此事?” 掌柜一听这话,只道他是寻花问柳之徒,不由地笑了,说:“爷怕是来晚了一步啊。赵将军确有二女,大小姐也确实是这玉京有名的美人,差点儿还当上了太子妃,只是命簿,如今……听闻在龙玉国七殿下手里。” “那二小姐呢?”赫连夜挑眉,目视着掌柜。 掌柜顿觉得浑身不自在,假装清了清嗓子,说:“二小姐?老实说,玉京的老百姓对她的了解不太多。只知道她没有她姐姐长得美,也没什么才气,而且是庶出,在赵府没地位,连下人都可以训斥她。” “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这,老朽听说她四年前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当时赵将军伤心得吐血,很多人都见着。” 赫连夜的心又一次沉了下来,千篇一律的回答,毫无一点突破,只怕今日这一行又是无功而返。姬无伤见问不出什么了,便打发了掌柜。 “王爷,等下要不要去一趟赵府瞧瞧?” “不用了!本王多年前便派人在那儿监视着,如果她有回过家没有可能本王不知道。这丫头难道说真的死了?否则在赵丰官复原职后,又为何不回家呢?” “她死了也不是没可能啊!” “可以前那具所谓刺客的女尸绝对不是她。这一点本王绝不可能看错。” “王爷自然是不会看错,但也不保证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死啊。这几年兵荒马乱的,普通百姓都不知死了多少人。” “唉!”赫连夜长叹一声,只得喝起闷酒。诚然,姬无伤说得不无道理。“死了,就算她走运!”他恨恨地迸出这一句话后,拍了拍姬无伤的肩膀,说:“不提扫兴的事,喝酒!” 于是很快,一大坛子酒被二人消灭干净。二人喝得正兴起,忽闻屋外有孩子的声音。 “舅舅!您快来看,我得了个宝贝!”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十岁左右孩子的声音。 接着,又听到掌柜的声音:“呦!这把弓不错啊!是个宝贝!哪得来的?” “有个人一个月前来我家当铺当给爹爹了,今日是最后一日赎当,可是他还是没有来,所以这宝贝就归我了。”听得出少年非常高兴且得意。 “哦,呵呵!那韵儿可是捡了个漏啊!看这刻的名号‘如意弓’,可是出自神箭山庄的宝物。咦!这里还有一个字:‘羽’,可能是它以前主人的名字吧!”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掌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随口的一句话,已经让厢房内的客人热血沸腾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中正在看着的如意弓便被人强行夺了过去。他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名浑身透着冷傲之气的客官像鬼魅一般地已近在眼前,顿时让他牙齿打架。 赫连夜仔仔细细地凝视着手中的如意弓,虽然他只匆匆见过它两次,但是他依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它认出来,它就是白羽射伤他及爱鹰的那把弓。 “说!这把弓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他寒到极致的语气让身边的两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 第二十八章 偷生 “说!”赫连夜再次提高音量,终于掌柜不得不开口回话。 “爷!我们不……不知道!” 赫连夜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而是把希望放在了那个叫“韵儿”的孩子身上。他走到韵儿的身前,冷冷地盯着他,问:“弓的主人现在在哪里?” “不……不知道!”韵儿弱弱地回答。 赫连夜强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怒气,又说:“我最后再问一遍:弓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如果你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韵儿小嘴蠕动了一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把个赫连夜弄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夜!他还是个小孩子,别吓坏孩子,让我来!”这时,姬无伤跑了过来。赫连夜只得让他来,对付孩子他似乎确实没什么办法。 姬无伤显然对孩子很有一套,只见他笑咪咪地走过来,俯身半蹲在韵儿的身边,一边亲昵地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说:“好孩子,别怕,有叔叔在,没人可以欺负你。你现在只需回答叔叔几个问题,回答得好,叔叔等下就带你买糖吃。” 韵儿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拭了拭眼泪,点了点头。 “真乖!好了,那你现在告诉叔叔,你家的当铺叫什么名字?” “福来当铺!” “嗯好!你刚才说到一个月前有一个人来当铺把这把弓当了,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记得,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哥哥!” 姬无伤不由地与赫连夜对望了一眼,继续问:“那你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韵儿思索了一会儿,说:“他好像有什么急的事要用银子,所以还和我爹吵了一顿。” “哦?为什么?” “好像他嫌我爹给他算的银两太少了。一开始他哀求我爹多算一点,可是我爹不肯,所以他就吵了。” “哦,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走了。” “那他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了?” “没有,他只说这弓对他很重要,他一定会回来把弓赎回去的。” 姬无伤微微点了点头,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问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没有问出白羽的下落,但这个线索实在太重要了。抬首,他又望向赫连夜,显然他的想法与他一致。 “这把弓我替她赎了!她要来了,你让她来我这里取!”赫连夜掏出两锭金子扔给了韵儿,然后拿着弓转身而去。 韵儿的眼睛又红了,虽然赫连夜给的金子价值不菲,也不算欺负他了,但是他一个孩子哪在乎这个,他更在乎的是他刚到手的宝贝就这么被抢走了。赫连夜的强盗行为让他又气愤,又委屈,又无奈,又害怕,各种复杂的心情,让他只得拉了拉舅舅的袖子,让他替他出头。 掌柜心里也很惧怕赫连夜,可是外甥一脸求助的脸让他好歹也得说上两句。偏生赫连夜连听他两句话的机会也不给,他顺势只得拖住姬无伤说。“这位爷,这……这只怕不合规矩。赎当怎么的也要凭着当铺的单子来赎。否则万一那位小爷又反过来向韵儿他爹要货,他拿不出来就不好交待了。” 姬无伤哪里不知道这些,可是对于赫连夜,他也很无奈。所以他只能摊摊手,做了一个我没有办法的样子,说:“掌柜,孩子不懂事,但你是个明白人啊。规矩是对什么人讲的,你应该很清楚。你要是对那位爷讲规矩,我怕你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肯给你们金子,你们就偷着乐吧!我劝你还是别去惹毛他,并且记住他的话:赎当的人要是来了,一定要让他来见他!” 掌柜连连点头,问:“不知那位爷住哪儿啊?” 姬无伤拍了拍脑袋,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他是龙玉国皇帝的七殿下辰王,他住哪儿,现在就住在你们以前太子的东宫里。” …… 清晨,寒冬的初阳刚刚升起,白羽便被邻居家的大公鸡给叫醒了。她蠕动着疲惫的身子,咬了咬牙从一夜都没有热起来的被窝里强行爬了起来。如今的她每天必做的事便是在大家起床之前,替全村的人砍好柴,挑好水,然后再去杨员外家教他的小公子射箭。完了,还要去临村的集市帮风大娘卖布,直到晚上才能回来。这忙忙碌碌的一天,只为了一点微簿的薪酬。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兄会累倒了,在这三年里,师兄几乎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为了照顾她,给她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师兄将自己卖给了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位于玉京城外西面不远处的深山里,名唤“隐世村”。从村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因为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四面环山,入口极其隐蔽,隐世村才能在这场战争中免于受难。 四年前,在战争一触即发之时,万小山原本打算带着白羽返回射龙镇找师父,可是当时龙玉铁骑来势光汹汹,射龙镇又是两国的边境小镇,哪里能逃脱战争的蹂躏,仅半个月便沦陷了,相比之下,反而是京城相对安全一点。 万小山虽然也心系爹娘与师父,可是白羽那像活死人的样子,根本无瑕让他有空去找他们。就这样,他们东躲西藏,流浪了整整一天,只到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了隐世村的冯村长,才得以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这么个地方。 为了治疗白羽的心理及身理的创伤,他央求村长接受他们两个外来人。可是根据隐世村的规矩,如果对村子没有贡献,是不能让外人知晓并住进来的。因此,万小山承诺只要村长能接纳他们,他愿意有生之年,为这个村子挑水砍柴。村长见他为人忠义,又受了他的恩,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白羽在师兄的庇护下,慢慢地在隐世村疗着伤,每天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箭了。神箭山庄的绝技乾坤十箭,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练成了。然而,在她高兴地跑回家,想告诉万小山自己练成的那一刻,却发现他病倒了。于是,万小山这三年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才逐渐被她知晓。 ------------ 第二十九章 提醒 万小山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从来没有抱怨过,在白羽的面前,万小山总是让她以为他过得很轻松。而粗心的她也一直没有发现。在知道真相的那天,白羽对自己这些年来心安理得享受着师兄对她的好悔恨万分,她哭着抱着万小山,发誓无论如何,她都会撑下去,她会找名医替他治病,还会肩负起所有的生活所需。 于是,她偷偷去了玉京的当铺暂时当掉了她最珍爱的如意弓,在她的想法中是打算先换些钱给师兄治病,然后等师兄病好了后,花一个月时间努力工作,再把如意弓给赎回来。可没想到的是当铺的老板明知她的如意弓是个宝物,却昧着良心地只肯当给她十两银子。她气得当场就想转身离去,但是一想到师兄却是无可奈何,因此她还是当掉了如意弓换了这十两银子回来。同时接替了万小山以前所有的活,天天从早忙到晚。 胡乱地穿上碎布袄子,然后对着镜子将头发系上白色的发带。镜子中的她消瘦而倦容满面,她拍了拍苍白的脸,努力地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羽一定要振作!” 出门前,她朝万小山的房门望了一下,叹了口气。外面的气温相当地冷,院子里满是白花花地霜冻,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却又不得不拾起一角的两个水桶向着白河山继续前进。隐世村附近的白河山下有一条小河,这里人管它叫天河,说它像极了天上的那道银河。现在她每天都必须往返村子和天河二十几趟,才能把全村人的水缸都打满了。 通往天河的小石子路并不是太好走,主要是路面的石子非常尖细,一开始让并不厚实鞋子里的脚隐隐生痛。好在走的时间长了,白羽的脚皮也磨出了一层茧子,到是越来越感觉不到痛了,反而喜欢上这路面上石子碰撞的沙沙声。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韵律中,却突然感觉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影正冲她跑来。此时,天色微蒙,人影只能粗略地辨别出是个年轻的男人。白羽的心一紧,立即放下水桶,将扁担横在身前。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终于在雾蒙中辩认出是冯村长的小儿子冯一鸣。只见他额上冒着汗,嘴里喘着气,肩上扛着一根两头挂着水桶的扁担,居然做着和白羽工作一样的事――挑水。一见到有些发呆的白羽,他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将扁担放了下来,冲着她说:“白羽,才起来啊!今天不用你挑水了。” “呃!为什么?”白羽眉一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不由地不安起来。莫不是村长觉得她干活不卖力,要赶她和师兄走? “我爹说了,你和你哥已经经受了考验,正式成为隐世村的一员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挑水砍柴的活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干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兄弟了!”说着,冯一鸣的伸出他有些宽厚的手,在她瘦弱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白羽反射性地避了一下,脸上原本开心的笑容停顿了。虽然她知道冯一鸣是无心的,这里的人一直把她当作男孩子,冯一鸣也是当她兄弟才会与她亲昵地拍拍肩。可是四年前的那个恶梦已根植在她的心底,除了师兄以外,与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体接触,都会让她产生窘迫感与厌恶感。 “怎么了?”冯一鸣看出了她的不快,诧异地问。 “没什么!”她赶紧摇了摇头,掩饰着心中的不安。又问,“那以后这挑水砍柴的活谁来干呢?” “轮流干啊!今日是我,明日是我二哥,后天是我大哥,再后天是陈二胖子,总之村里的每个男丁,都会轮到。”顿了顿,冯一鸣又道:“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爹说,已经请了神医替你哥治病,你就放心好了。那个神医啊,医术了得,可不是随便替人诊治的。我爹喜欢你哥,所以在神医面前说尽了好话,终于把他给请来了。有了神医,你哥的病最快十天,最慢啊一个月也就好了。”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白羽的鼻子就这么酸了,这么多天来自己担心着师兄的病似乎终于有了转机,这让她喜极而泣。 冯一鸣嘴一撇,露出一个不满的神色,说:“瞧你那小样,好像我冯一鸣最会骗人似的。你呀,不如你哥来得爽气,成天像个女娃子家似的。平日里见着人,也不打个招呼,总是低头躲人,好不容易说上几句话,又是疑神疑鬼的,好像谁会来害你似的。难怪这村里的女人没一个看得上你。我爹跟我说请了神医,自然是请了,你不信我的话,难道还不信我爹的?” 冯村长的话在这隐世村里自然是无人敢不信。见冯一鸣不悦,白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高兴了,所以说错话了。一鸣哥你别生气。” 冯一鸣是爽朗汉子,她这一认错,也就没了气,笑着说:“我哪有你小器。说你两句也是逗你玩,谁叫你总是一副娘们的样子。以后你正式成了村子里的人,就要像个男人一样保卫这个村子。你的箭术不错,以后这训练全村兄弟箭术的工作就要你来做了。啊呀!”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脑袋,急急地说,“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你那宝贝如意弓可是上个月的今日当的?今日你要再不去赎回来,怕是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冯一鸣的话顿时让白羽急得大叫一声:“惨了!”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那是师父送给她的入门礼物,也是她复仇计划中唯一能指望的宝物,如果被死当了,她不仅愧对恩师,更丧失了她这些年能活下来的希望。不行!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如意弓给赎回来。可是赎当的银子呢?这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她把赚的钱和上次当来的钱几乎一大半都花在了给师兄买药上了,自己哪里有什么剩余啊。 ------------ 第三十章 赎弓 这一急,眼睛又红了起来,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就算是再丢人,她也要对冯一鸣说:“一鸣哥,我……没有银子,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些。我赎了弓后,再为你冯家干三年活都愿意。” 冯一鸣是厚道人,立即点了点头,又安慰她说:“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都说了是自己兄弟了。你缺多少钱就跟我说,我要是不够还有我爹呢,我爹要是还不够,还有杨员外呢。我们隐世村的兄弟都是一人有难,全村人都会帮的。你只要记住,以后村子谁有难,你也会伸出援助之手就行了。” “嗯嗯!”白羽用力地点着头,心里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 银子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不仅如此,冯村长听说她要去玉京赎弓,还专门让冯一鸣陪她一同前往。她想下跪给冯村长磕头,膝盖却在被他轻轻一甩袖后直了起来。这一刻她诧异的发现,原来平时看上去有些老迈的冯村长竟像是个怀着绝世武功的人。他炯炯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着,给人一种不能抗拒的威严。 临行前,冯村长没有和白羽多说什么话,只是在儿子那里叮咛了几句,大意也就是让他路上好好照顾白羽,务必要把她平安带回来的意思。后来在路上,冯一鸣就带点忌妒的心理说,太羡慕万小山和白羽了,他爹对他们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白羽听了这话,只得暗暗在心中叹气。她当然明白冯村长对她好,不过是自己沾了师兄的光而已。 一路上倒也不寂寞,冯一鸣是个善聊的主,从东家哪个姑娘长得漂亮,聊到了西家妯娌间为了什么事吵架。即使白羽很少说话,都是他一个人在说,他也不觉得不舒服,还是没完没了地聊。 终于,二人来到了玉京,或者应该称为龙起的西边,福来当铺的门口。战后的龙起,什么都萧条,可唯独这当铺不萧条,一大早便有好多人来到这当铺当东西。白羽望着这些愁眉苦脸的人,想起自己一个月前的样子,觉得再像不过了。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割舍自己最心爱东西,而这些东西大多是不会再赎回了。好在自己遇到了贵人,否则她也难以想像失去如意弓的悲哀。 “掌柜,我是来赎当的。”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有点发皱的当票,递了进去。 掌柜本来低着头正打着算盘,接当票也只是伸了个手过来,连瞟都不瞟她,可是在看到那张当票之后,却像是接到什么战书一样,极度紧张地抬头看她。那绿豆一般大小的眼珠子瞪得流圆,在白羽的脸上转来转去的,仿佛她脸上开了花似的。 白羽被他瞅得浑身发毛,不由的来气,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赎当的?” 掌柜这才回了神,讪讪地说:“哦不不!小爷莫怪!我只是替小爷可惜,你当的这如意弓,昨日到期,今日一早便被人买走了。” “什么?”白羽这下吃惊不小,自己赶了大早过来赎当,竟然被人捷足先登,这如何不叫她震惊。“明明是今天才到期,为何你不等我来就擅自卖了我的弓。” “小爷你这可错怪我了,当期确实是昨日到期,你看这白纸黑字的写的很清楚,二月初五当,为期一月。那到期日便是三月初四。你初四未来,根据当铺规矩,死当之物只要有人要买,本店自然是可以自行买卖的。” “你……”白羽被他气的快吐血了,可偏偏对方还振振有辞。这时冯一鸣看不下去了,“啪”地一声,重重地朝柜台上拍了一掌,喝道:“你个奸商,定是见我兄弟的如意弓好,所以变着法子坑他。哪有二月初五当,三月初五赎就不能赎了?快去把弓给爷爷拿来,如若不然,看爷爷把你这坑蒙拐骗的当铺给拆了不!” 冯一鸣这一闹,果然起了点作用,刚才还有些蛮横的掌柜顿时偃旗息鼓,忙堆起令人恶心的假笑开始赔罪。 “爷爷息怒,我真没骗二位,这弓真被一位达官贵人买走了。起初,我也想着小爷今日能来赎当,怎么的也得等您几日,却没想那位贵人一见这弓便强行要买。小的这里也是小本生意,哪惹得起那位贵人,只得让他买走。不过,小爷也别急,那位贵人说了,假如小爷想要那弓,也可以去他府上找他。幸许小爷和那贵人商议商议,就能将弓要回来。” 白羽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看这掌柜的样子似乎也不像在说谎,当务之急不是和他闹,而是要找到弓的下落。既然他说是被一位贵人买走,那么必须先打听到这位贵人的下落。“那位贵人的府上在哪里,你可知晓?” “知晓知晓!小爷要是不嫌弃,小人可以亲自送您过去。” 听他这么一说,白羽二人自然是却之不恭了。于是,那掌柜立即叫了马车,让他二人上车,自己则坐于前方驾车。约莫行了半柱香光景,白羽便听得掌柜说:“到了,两位爷可以下来了。” 白羽和冯一鸣相继下车。白羽打量着眼前的大宅子,红墙瓦碧,只觉得富丽堂皇,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神气地蹲在宅前。这宅子白羽有些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是谁的宅子。而门前立着七八个高大的龙玉侍卫让她一下子有了逃的念头。 这场战争终究是以紫英战败告终!虽说她久居隐世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可是看着这几个龙玉侍卫堂尔皇之地守着这以前只有一品大官才能居住的宅子,一切已在不言之中了。若不是如意弓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怎么的都不愿意走进龙玉人的地盘。 此时,福来当铺的掌柜像是拿了样东西给其中的一个侍卫看,那名侍卫便进门去了。不多久出来,便走到白羽二人的面前,说:“你们跟我进来吧!” 白羽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冯一鸣。冯一鸣的镇定给了她一定的信心。好吧,为了如意弓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闯了。 ------------ 第三十一章 自投落网 白羽与冯一鸣随着侍卫从大宅的西门进入,从外面看,已然料到宅子里别有一番风景,进来后发现这风景还不是一般的好。一眼望去,皆是典型中原风格的亭苑楼阁,诗情画意的小桥流水,精妙绝伦的构栏壁画,无一不显示着宅子原主人的显贵与风雅。然而一想到这样精美的宅子如今已被豺狼一般的龙玉人霸占,白羽从心底里感到阵阵悲伤,对于她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她与赫连夜之间的个人恩怨了。国仇家恨更坚定了她不惜一切代价要拿回如意弓的决心。 也不知转了几个弯,终于侍卫将他们带到一间挂着红色玛瑙珠帘的房间外,用生硬的口气对她说:“你进去,他留在外面。”这个“他”指的是冯一鸣。 冯一鸣顿时脸一拉,大有打架的的架式,但被白羽拉住。她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里是龙玉人的地盘,打起架来他们摆明了吃亏。 “一鸣哥,我进去瞅瞅,你先在这儿等着。如果有事,我会喊你的。” 冯一鸣虽心有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那你一切小心!” 白羽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掀开红色玛瑙珠帘入室。室内光线并不是很好,从光亮处走来的她,只觉得房间很大,四周摆满了书柜,房间的左侧有一挂珠帘,珠帘的后面隐约坐着一人,背对着她,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子档住了他半个背影。白羽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房内的光线,可依然看不清那正好落入阴暗处的人影,只看到他手上正随意摆弄着她的宝贝如意弓。 一见到如意弓,白羽的心便急了起来,隔着珠帘冲口就说:“在下白羽,见过大人!大人手中的如意弓乃是在下的恩师所赐。一月之前在下因有急事,不得已将此弓置于福来当铺典当,今日一月期满,不敢有负恩师所赐,因此前来赎当,却不想此弓被大人买走。在下肯请大人能将此弓奉还,在下愿意将大人买弓之银两再多一些赔付。” 虽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从此人拥有众多侍卫,又拥有如此大的宅子,她推断对方一定是龙玉国的大官,因此称之为“大人”,也算是极恭敬了。自己的这番话她自认说得在情在理,就算对方喜欢她的弓,不想还给她,自己多付点钱给他,应该也算补偿他了。然而,她的满腔的希望换来的是对方的沉默。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聋子,既不回复她,也不转身来和她照面,就像她的话一句也没听到一样,只顾着摆弄手中的如意弓。 白羽无奈,只得又上前几步,这时她终于透过珠帘看清眼前之人是个男人,头上戴着龙玉国贵族喜欢戴的狐皮裘帽。她将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两遍,可是对方依然对她不理不睬。她心里有些来气,可现在弓在那人手里,她只得忍着。于是又说:“望大人明鉴,这弓对在下非常重要,因为是恩师所赐,在下如果失去它了便是不忠不孝。所以请求大人念在在下的一片孝心,将此弓还给在下。在下愿意此生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 她恨龙玉人恨得要死,又怎么可能去给龙玉人做牛做马,可是为了讨回如意弓,她觉得随便应承一些事是权宜之计。反正只要一拿到如意弓,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是君子,无需遵守君子那一套,另外对付敌人,使些诡计也不是丢脸之事。她就这么在心里替自己的欺骗辩解着,却不料原本一声不啃的家伙居然笑了,不仅笑了,还转过身来反问她:“真的吗?” 如果说这一生中有两件事是白羽做的最错误的,那么第一件一定是四年前在凤来居招惹了赫连夜,而第二件事便是今日又将自己送到了赫连夜的手里。当那张总在她噩梦中出现的脸再次呈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只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那么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踏入这大宅一步。几乎是出于本能,白羽惊慌地整个人往后退,即便是磕碰到了硬实的柜子,也不能停止她的脚步。对她来说,离这个恶魔越近只会让她越崩溃。然而就在她企图夺路而逃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的侍卫早已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赫连夜极是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这只躲了他四年的狡兔,在见到他后惊慌失措的样子。虽然时隔这么久,但她的音容样貌就像是刻进了他的心里,在听到她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他便已断定这是他要找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他激动的心竟让他一时不忍回头去确认,只担心一转头过去,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直到白羽越说越荒唐,竟然为了这把弓愿意为他做牛做马,他才放下了心。除了那个胆敢给他下巴豆,把他当傻瓜的丫头,谁还能说出这样不靠谱的话。 在转身的那一霎那,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在万家牧场第一次见到白羽时的样子。一样的青色衣衫,一样的发髻,一样乌黑灵动的眸,一样不施粉黛却雪**嫩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她长高了,比以前成熟了,也更美了。 赫连夜忍不住笑了,这只狡滑的兔子终于自投罗网了,多年的心愿终于是达成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他会慢慢地陪她玩,她既然说要给他做牛做马,那么他一定会满足她的誓言。 他慢慢地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每走一步,白羽便会神经紧崩一分,最阴暗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别过来!”她嘲他大声喊着,虽然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害怕,但发颤的声音已然出卖了她。 赫连夜停住脚步,扬了扬手中的如意弓问:“怎么?你跑什么?不想要你的弓了?” “我……”她想说“我不要了”,可一想到刚才还在说“这弓是恩师所赐,无论如何都要拿回”云云,她就不意思开口了。 “本王刚才听到你说,为表对恩师的孝心,只要本王将此弓还予你,你甘愿为本王做牛做马!你对师父如此孝心,本王又岂能视而不见,这样吧,本王就承全你,将弓还给你。” 白羽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赫连夜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把弓还给她了,这……这怎么可能!正狐疑间,果然恶魔又有了下文。 “来人!上笔墨!” ------------ 第三十二章 卖身契 随着赫连夜的一声令下,门外守候的侍卫立即端着笔墨入室,置于桌上。白羽满脸狐疑地瞅着那张白里透黄的宣纸,想不出赫连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侍卫退下后,赫连夜阴笑着,转身走到书桌前,扬起笔洋洋洒洒地在宣纸上写下数字,写完后转首对着白羽说:“俗话说口说无凭,落字为据才最有说服力。本王说了把弓还你自然会还你,而你说了要此生要为本王做牛做马,当然也要有所表示了。来吧!签下这卖身契,以后你便是我辰王府的鹰奴了。” 就知道这恶魔没这么好心,居然想以如意弓来要挟她为奴!白羽气得肺都快炸了。如果说眼前之人不是那个曾经害得她有国破家亡之人,她或许为了要回弓,还会暂时委屈一下自己为奴,大不了以后她再偷偷溜走。可偏偏此人是赫连夜,她连演戏都不想演了,便是立刻死在这里,也不会在他的面前签什么卖身契。一瞬间,气愤让她的恐惧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再也无所畏惧的赴死之心。 “对不起,我白羽堂堂紫英国人,自幼受圣贤之言教诲,就算再没有出息,也是泱泱大国之士,绝不会下贱到给龙玉鞑子做事。我恩师即便是知晓了我失弓之事,也一定会原谅我在脊梁骨和如意弓之间,选择了脊梁骨。” 她就这么冷冷地回敬着赫连夜,心想着,赫连夜一定会勃然大怒。然而,他只是眉挑了挑,露出一副极度不屑的样子。 “一个亡国之奴而已,还好意思谈什么泱泱大国之士。也难怪紫英人打仗不行,原来全去练嘴皮子了。” “你……”白羽怒视着他,要不是双方实力实在悬殊太大,而且还有冯一鸣牵涉其中,她只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禽兽给撕了。“你放心,你得意不了太久的。慕容殿下一定会回来的!”其实慕容非早就登基做了皇帝,可是她还是习惯称他为殿下。 “哈哈哈哈!”赫连夜大笑起来,仿佛她说了一个最最好笑的笑话。笑毕,他定定地盯着她,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认为你能活着等他回来吗?” “就算是死了,我的灵魂也会等他!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等他凯旋归来时,我会在玉京的城门处第一个为他接风洗尘。” 赫连夜的脸色慢慢暗沉了下来,眼中惯有凌厉又渐渐现显出来。他没有去继续跟白羽斗嘴,虽然他告诉自己慕容非根本算不上一个厉害角色,自己无需跟一个弱者争口舌之利,但内心却因为白羽的话而极不舒服。而这不舒服究竟是因为担心慕容非可能真的会回来,还是她说她要等慕容非,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赫连夜绝对有的是办法让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签下这卖身契。 转身,他不再理睬白羽,而是对着门外的侍卫厉声说:“把外面的人给本王拿下!” 顿时一阵“霍霍”刀剑之声,冯一鸣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被双手反剪摁倒在地上了。数把大刀架在他的身上。他气得大声说:“你们这帮狗崽子干什么?快放了爷爷!” 白羽没想到赫连夜会拿冯一鸣出气,脸色一变,冲上前去,想去替冯一鸣解围。可是还没有出门,便被两把大刀给挡了回来。无奈,她只得又折返去找赫连夜。 “你快放了他!你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要杀要剐我白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你抓一个无辜之人做什么?” “有人惹得本王不高兴,所以本王想杀了他泄愤,就这么简单。”赫连夜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差点忘了赫连夜是一个杀人魔王,白羽气得直跺脚。“可是你要杀也应该杀我,而不是他!” “本王想杀谁就杀谁,这个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这一下,她顾不得那两把挡着她的明晃晃大刀,想硬闯出去,怎奈气力大不过那两个彪型大汉,还是被活生生地拽了回来。 “一鸣哥,一鸣哥!”她急得大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门外的冯一鸣反而安慰她:“白羽莫怕,我没事。不就是给几个狗崽子们给占了先机。倒是你千万别顾着我了,有机会就逃。” 冯一鸣越这么说,白羽就越是内疚。要不是自己把弓当了,要不是自己忘记了赎弓的日子,要不是自己为了要弓,让当铺掌拒带来这个鬼地方,要不是自己要和赫连夜犟嘴,冯一鸣都不会有任何事。她已经害了殿下失国,害了家人失踪,害了姐姐沦陷贼手,害了师兄病倒,现在又害了冯一鸣,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扫把星,凡是关心她的人,最后都会被她害得很惨。 不!她不能再害人了,无如何何她都不能再让人因为他而丧生!她拭了拭泪,对着赫连夜说:“你赢了!不就是想让我签了那份卖身契,我签就是。你快放了我朋友!” 赫连夜低头笑了笑,说:“看不出你还有些为朋友牺牲自我的英雄气概!只是本王不喜欢一个奴才用这样的语气跟本王说话。你知道一个奴才应该怎么和他的主人说话吗?” 白羽紧紧咬着唇,默不作声。赫连夜又轻笑一声,说:“看来你是不知道了。那让本王来教教你吧!” 慢慢地他走到她的身前,用冰冷的目光昂首俯视着她,簿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跪下!”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犹如重锤砸在了白羽的脊梁骨上。嘴角隐约渗出一丝鲜红,那是她狠咬嘴唇的结果。这一生,她跪过父母,跪过师父,跪过皇帝的圣旨,就再没有跪过其他人了。虽然她只是赵府庶出的女儿,虽然她经常因为犯错而受罚下跪,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可以向眼前这个混蛋下跪。如果她跪了,她的尊严,赵家的尊严将再一次被人践踏,她还有什么脸再去面对她的父亲。可是冯一鸣还在赫连夜的手里,如果她继续和他对着干,他是否真的会杀了他? 犹豫间,有人强行替她做了选择。“王爷叫你跪,你还敢不跪!”身后一个侍卫用脚狠狠地踢中了她的膝盖窝,她负痛前倾,不自主地跪倒在地。“啊!”她惨叫一声,坚硬的地板顿时让她的膝盖痛得揪了心。 ------------ 第三十三章 鹰奴 对于她的痛楚,赫连夜恍若不视,随手拿起那张已经起草好的卖身契扔在了她的面前,说:“摁个手印吧!”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踢人的侍卫又拔出随身的匕首,一下抓住白羽的手,在她右手的食指上狠割一刀,顷刻鲜血流满了整只手。 膝盖上的痛楚还未过去,转眼手指上又被割破,白羽被巨痛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她只能死咬着牙,在那份卖身契上摁了个血印。当这个血印摁好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有一种想去死的冲动。 “快放他走!”这已经是她唯一的心愿了。 一旁的侍卫将那张卖身契捡起递给赫连夜,赫连夜扫视着那个尚未干涸的血手印得意地笑了。惩罚这个女人才刚刚开始,他会让她明白胆敢挑战他赫连夜是多么愚蠢的事。 收起卖身契,他瞟了一眼门外那个被四个侍卫押在地上的男人,思索着他与白羽的关系。看得出他与白羽的交情不浅,或许通过此人就能查出白羽这四年里究竟是藏在哪里。这是一个困绕他很久的问题,即使是现在他成功地将白羽擒获,他依然想弄清楚事实。 “放他走!”他下了命令。 冯一鸣终于获得了自由,可是他知道一定是白羽答应龙玉人什么,他才能脱身。所以他趁侍卫一个不注意,猛得转身冲进屋来。当看到白羽跪坐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手时,他整个人惊呆了,他无法想像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在这个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羽你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不就是要把弓嘛,不肯给就算了,为什么要伤人啊!”这后半句是冲着赫连夜喊的。 赫连夜没有理睬他,依然高傲地昂着头,倒是白羽心中明白处境的危险,担心他冲撞恶魔而出事,急忙拉住他,说:“一鸣哥,我没事,真的没事。你赶快回村子里吧,告诉我哥,我很好,在这里找到一份事做,等把如意弓赎回来了,我会回去看他的。” “什么?你要这里做事?做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但是如果我不留下来替这人做事,我就再拿不回如意弓了。”白羽低着头无奈说着,她实在无法告诉冯一鸣实情,只能先含糊地过去,希望他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要是出了什么,她这卖身契也白签了。 冯一鸣显然满脑子疑问,说:“你都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就能答应对方留下来呢?” “一鸣哥,你就不要再多问了,快点回去吧!如意弓是我恩师所赐,我无论做什么都要把它拿回来。” “可是你不跟我回去,你让我怎么向你哥交待?还有我爹,我们临走前,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看好你,务必不让你出事。可是现在你说你要留在这里做事,这……这……那你也得先和我回去和他们说清楚,再回来做事。” 白羽心急如焚,这冯一鸣是不是脑子不会拐弯啊!这都什么情况了,如果她能回去,她还能让他先走吗!她瞟了一眼赫连夜,见他满脸讥讽之色,而他身边的几个侍卫早都刀剑出鞘,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如果再拖拖拉拉的,只怕他们两人谁也走不了了。 一咬牙,她对着冯一鸣说:“我写封信你带回去就行了。”也不等他是否同意,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赫连夜面前,说:“借我笔墨,让我写封家书给家里人吧!” 赫连夜嘴角微弯,问:“家里人?你家里有谁?” “就一个哥哥!” “哦?”他暗暗冷笑,她的底细他早查得清清楚楚,她除了一个亲姐姐,哪里有什么哥哥。可是他偏偏就不拆穿她,就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好吧!” 得到同意后,白羽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匆匆写了封信给万小山。内容自然都是一些无关痛痒,让他宽心的话。虽然她很想告诉他现在自己深陷狼窝,可是她太了解万小山了,一旦知道她被赫连夜抓了,他一定会不要命地来救她。她不能再害师兄了,赫连夜的实力,势力这么大,手下又这么多,单凭师兄一人又如何与他斗,来救她不过就是来送死。要死就让她一个人死吧,临死前,她也绝不会让赫连夜好过! 冯一鸣接过书信,还想再多问几句,白羽不再给他机会,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了出去,一边大声说:“拿着书信快走!记住跟我哥说,是我自己不要回来的,让他安心养病,不要来找我,得闲我会回去看他的。” 冯一鸣如何听不出这话中有话的意味,可是白羽那份决绝让他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和他回去了。被她推出了屋,就算还想回去也不成了,三四个侍卫一下子回过来拦住了他,硬是把他送出了府。 见他走后,白羽总算松了口气,无论接下来的日子是什么,她都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四年的偷生就这么结束了,从今天开始她成了她最大仇人的奴,要是换作以前的赵冰菱,就算是杀了她她也决不会签那份卖身契,可如今的白羽已经学会了忍耐。不错!就是忍耐,无论受多大的辱,她都会忍耐,直到有一天能手刃仇人。赫连夜既然喜欢把她留在身边,那么她就做一个以后会杀他的奴。 “你打算让我做什么?”她问。 赫连夜盯了她一会儿,有些诧异她会这么快驯服下来,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常态,说:“跟本王来!” 白羽跟着他出了屋,大约穿过了三四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空地。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发现除了不远处是一片树林,在这块空地上还有一些兽物的残尸,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让她直想呕吐。 “这是什么地方?” “你等下就知道了!”赫连夜冷笑着说。接着只见他从腰上解下一个铁制口哨放在嘴边,顿时尖锐的声音从口哨中迸出,直冲云宵。不一会儿,天空中开始传来“沙沙”的风声。 白羽瞪大了眼抬头朝着天空望去,强劲的气流将她的发带吹得乱舞。天!是鹰!巨鹰!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原本深蓝色的天空就像是被一层厚实的乌云覆盖了一般,瞬间暗淡。白羽的心弦崩紧,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撒谎。多年前被巨鹰追赶的恶梦已够让她唏嘘,更何况是这么多的巨鹰突然出现。 巨鹰在空中盘旋着,像是经过训练一样,一只一只地依次停落在树上。等所有巨鹰落定,领头的那只才挥舞着它的巨翼平稳地停落在赫连夜的面前。 赫连夜转首对白羽说:“你还认得它吗?” 白羽定睛望向那鹰,心里已经了然,这鹰不正是当年她射下的那只!她只得点点头,表示认得。 赫连夜继续说:“很好!从今天开始,它便是你要好好伺侯的主子。记住你主子的名字,它叫‘无敌将军’!快点给它行主仆之礼吧!” “什么?你让我向畜生行礼?”白羽就算再忍耐也无法接受这种要求,可是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啪”的一声,赫连夜身后的一名侍卫已赏了她一个大耳光。 ------------ 第三十四章 鹰奴2 这记耳光直打得白羽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嘴中一片咸咸的味道。她知道那是血!脸颊的肿痛几乎是紧接而来,她本能地捂住脸,恨恨地盯着那名打人的侍卫看。这人高七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脸煞气。从他的服饰看,比普通的侍卫的材质要好很多,想业身份应该在其他侍卫之上。刚才踢她,割破她手指的人也正是此人。细细想来,这人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胆奴才,居然敢称‘无敌将军’是畜生,在这辰王府还轮不到你这么放肆!王爷说了,它是你的主子,你便得对它磕头膜拜,好生伺侯,如若不然,即使是王爷不教训你,‘无敌将军’也会将你撕成碎片!” 宇文青凶神恶煞地一通骂,骂完后朝赫连夜望了一眼,查看他的反应。一般来说,赫连夜是不喜欢手下人没有得到他指示下就在他的面前教训人,可是他实在恨死了白羽。当年若不是白羽射伤了赫连夜,他也不会落得个护主不利的罪名,差点被皇帝赐死,后来虽然有赫连夜护着他免去一死,但还是被重责五十大板,三个月没起床。如今白羽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他也正好有此机会报仇。见赫连夜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寻思主人也一定和他一样想恨白羽,于是就更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让白羽好过。 见白羽依然倔强地伫立着,并没有听话地向无敌将军跪下,宇文青不由地上火,抬腿就朝她踢去,正中小肚子。这一脚力量比刚才那一脚大多了,白羽觉得体内翻江倒海,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血像是涌上了喉咙,可强行被她咽了下去。让她向畜生行礼,她绝不,杀了她也不! 她咬着牙坐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她朝赫连夜和宇文青投以不屑的目光,用无声来嘲笑他们。宇文青正准备再次上前教训她,却被赫连夜拦住了。 “别急,宇文青!既然‘无敌将军’的仆人敢不尊敬它,那么就交由它自己去管教奴才吧!”说着,赫连夜朝着面前那头巨鹰说,“去吧!去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吧!同时也让这个敢于轻视你的人知道一下你的厉害!” “无敌将军”早就对着白羽虎视眈眈,显然它也认出了白羽正是四年前射伤它的那个少年。当年的一箭之仇早让它欲欲跃试,如今主人一声令下,它哪里还等得及,立即挥动巨翼腾空,用锋利的爪子朝白羽袭去。这一幕宛若历史重演,可此时的白羽哪还有当年的灵巧,在被宇文青一踢之下,她不仅疼痛难当,还浑身乏力,根本不可能躲过“无敌将军”的利爪。 “啊!”一声惨叫,她感觉“无敌将军”的一对利爪已穿透了自己的青布袄子,直伤入背部。顿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这畜生拎了起来,向天空飞去。白羽惊得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可是她还是在众人冷漠的目光中被“无敌将军”带上了高空。这一刻她绝望地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自己一定会被畜生摔成肉泥,而且尸体还极有可能被这帮畜生吃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赫连夜突然对着“无敌将军”大喊:“不要让她死了!” “无敌将军”显然一愣,但主人的话它已习惯性服从,于是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突然俯冲向下,朝着小树林飞去,然后在半空中双爪一松,将白羽丢进了小树林里。 在坠落的瞬间,白羽已经无法感知茂密的树枝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痛楚仿佛在那一刻消失,剩下的是眼前所有她曾经怀念过的人影。爹爹,原谅女儿还没有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就这么离去!师兄,白羽欠你的,只能来世再报了!师父,白羽才刚刚练成乾坤箭术,却一次都还没有机会用。或许这箭术与白羽无缘!还有那许许多多因她而受了罪的人,就让她的死来他们赎罪吧!别了!但愿能在阴间见到从未见过面的娘亲。 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印入眼睑的是一间和阴曹地府有得一拼的房间,阴暗的光线下是破败不堪的屋子,还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要不是有一个长得还像个活人的男人正在她的身边,替她搭着脉,她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男人有着较之龙玉人稍微白皙的肤色,颀长却并不显瘦的身胚外是一件并不华贵的皮袄,透着淡淡的药香味。帅气的脸庞充满阳刚之气,既不像慕容非那般儒雅,又不似赫连夜那般冷酷,比之师兄万小山又多出一份狡黠,让人有一种似正非邪的感觉。 “你终于醒了!”姬无伤裂嘴一笑,像一束温暖的阳光,“我们说过‘后会有期’,想不到现在真的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白羽!” 白羽皱了皱眉,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姬无伤的笑容开始僵硬,显然被她这一脸茫然打击到了,略带不满地说:“看来是我太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会记得我。” “对不起!”白羽轻轻地说,对于自己记不得他的身份感到抱歉。 一听她道歉,姬无伤的郁闷消散了,立即堆起笑容说:“没事没事,毕竟我们只见过一面,而且又时隔四年,你不记得我也正常。我叫姬无伤,以前我们在射龙镇外的一家牧场见过。” 姬无伤!白羽的记忆开始回放,在万家牧场除了恶魔赫连夜,她遇到过的还有一个男人,他曾经称赞她的箭术,还给她的雪儿留下过疗伤的药。对!他就是姬无伤!可是看他的外表,明明不是龙玉族人,反而更像是她的同胞紫英人,却为何要为龙玉人做事?当时师兄万小山便因此对他毫无好感,甚至不让雪儿用他留下的疗伤药。 一想到他是赫连夜身边的人,白羽便开始恨乌及乌,对着姬无伤也没了好感。 ------------ 第三十五章 小石头 姬无伤并未看出她的疏离,依然兴致勃勃地说:“你可真算命大,从这空中掉下来,幸亏被一些树枝挡着,最后又正好挂在了一颗树杆上,否则……只怕真要去见阎王了。虽然受了一些伤,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都是一些皮外伤,上了我的药过个几日便会全愈的。到是宇文青那一脚伤了你的肠胃,只能慢慢调理。这厮可真狠!我劝你以后看到他躲远点!这厮只怕王爷一人,要是蛮横起来,绝对鬼见愁一个。” 说着,姬无伤又从身边的药箱里取出一红一白两个小药瓶,放在了白羽的枕边,说:“你腿脚处的伤我替你包扎好了,可是有些地方的伤,我不方便啊,得你自己抹药。红的先抹,再抹白的。” 这话一说,白羽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还在。当摸到衣服还穿在身上,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然而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引得姬无伤哈哈大笑,说:“别紧张!我姬无伤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不该看的地方,我保证什么也没有看到!” 白羽的脸红到了脖子,他这么说自然是已经知道自己女儿身的秘密。虽然她并不是有意隐瞒,可是自己深陷狼窝,一旦被发现是女儿身,指不定还要遭受什么非人的待遇。一想起那个恶梦中总是出现的场景,她便不寒而栗。如今,她无法肯定赫连夜是否已经把白羽和那晚的赵冰菱联系起来,见姬无伤只提到万家牧场,而赫连夜也没有就那晚之事找她算帐,似乎他们只当她是白羽,而非赵冰菱。如果真是这样,也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姬无伤,你能替我保守我是……女人这个秘密吗?”她低声相求。虽然因为赫连夜的缘故对姬无伤无甚好感,但是他对她似乎还算友好,所以决定试上一试。无论如何,她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女人。 姬无伤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求,但自幼聪慧的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处境,她担忧的东西,确实不容乐观。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他便有心与她相交。一个敢于向赫连夜挑战的少年,不,应该说女孩,那份勇气,值得他交这个朋友。无论后面她和赫连夜有着怎样的矛盾,那种好感一直没有消失过。 当赫连夜告诉他行刺他的女刺客就是白羽时,他是多么地震惊,他实在不相信白羽会真的来行刺赫连夜,可赫连夜说她是刺客,她便只能是刺客了。这四年里,潜意识里他一直不希望赫连夜能找到她,因为赫连夜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白羽一旦落入他的手里,命运实在堪忧。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说些白羽可能已经死了的话,希望赫连夜能就此放弃寻找她。可是天意弄人,当他们都认为白羽几乎没有可能被找到的时候,她竟然为了如意弓而自投罗网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昨日,当他听说心白羽被赫连夜带去放鹰台时,他便有强烈的不祥预感,果然当他赶到时,正好撞见了白羽被“无敌将军”从空中扔上的一幕。他和赫连夜几乎同时惊呼起来,他甚至诧异地发现赫连夜脸上出现了一些陌生的表情。当然在那个紧急的时刻,他没有心情去揣测赫连夜表情中的内涵,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赫连夜不希望她死! 可是这份怜悯之心真的是善意的吗?他实在是无法替白羽高兴,记忆中,赫连夜是这么对他说的:“无伤,你来得正好,赶紧救活她!本王等了四年才逮住她,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果然,这就是号称“地狱修罗”的赫连夜。他在心中暗暗替白羽叹了口气。如今,见她天真的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秘密,还希望他能替她保密,他敛起笑容,欲言又止,犹豫要不要把赫连夜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事告诉她。但最后他还是很郑重地点头说:“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 “你扮男人虽然扮得挺像,但你长得这么清秀可人,是瞒不了有些人的。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说,但别人能不能看出来,我可保证不了。”他半带暗示地提醒了她。 白羽朝他笑了笑算是表示理解。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束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射在了白羽的脸上,她像惊弓之鸟一样挣扎着坐起来,双拳紧握,护在身前。 进来的人出乎她的意料,并不是令人经憎恨的赫连夜,而是一个看上年纪十四五岁的青涩少年。少年的肤色腊黄,像是常期营养不良,个子有些矮小,还没有白羽高,腿部似乎残疾,走起路来不那么平稳。身上的衣服很旧,洗得已经发白,肘部与肩部还破了两个洞。 一见到姬无伤,少年立即跪下磕头行礼,身体几乎是整个贴在了地上。“小石头见过姬大人!” “起来吧!小石头,这里不是王府内,无需多礼。” “谢姬大人!”小石头这才慢慢起身,鼻尖处沾了少许尘土。他张望了一眼白羽,见她已经醒了,便又说:“佘嬷嬷遣我来看看这鹰奴醒了没,如果醒了,就让我带他去见她。” “可她才刚醒,身子还虚着呢!明日再让去见佘嬷嬷吧!” 小石头为难地又看了一眼白羽,见她脸色果然苍白,知姬无伤说得不差。可是那母夜叉佘老太这边怎么交待呢?要是不带这鹰奴去,说不准这母夜叉的一通邪火就发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他又说:“姬大人,他只是一个鹰奴,哪生得这么骄气。您也知道佘嬷嬷的脾气,您就别为难小石头了。” 姬无伤冷笑了,他当然听说过这佘老太的脾气,不过就是仗着以前是赫连夜母亲灵妃娘娘的陪嫁,所以对下人是极其苛严。动则棍棒侍候,王府里的一帮下人哪个见着她不怕。如今她说要见白羽,自然是要在白羽眼里立威,可是白羽这身子……哪经得起再折腾。 “佘嬷嬷的脾气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的脾气不小。他要是想要一个人活,而有人偏让这个人活不了,那么你说会怎么样?小石头是聪明人,不用我再说得明白了吧!” “这……”小石头犹豫了一下,向姬无伤行了个告辞的礼,说,“小石头知道如何回佘嬷嬷了。” ------------ 第三十六章 鹰奴的食物 小石头走后,白羽向姬无伤说了声“谢谢”,姬无伤立即摆了摆手,对她说:“先别谢我!你的处境我改变不了,能改变的只能靠你自己。记住我的话,别和王爷对着干,也别和他身边任何一个人对着干。暂时的服软并不算是无能,保命才是最重要!一切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句话以前万小山为了鼓励她也说过。姬无伤的话竟然和师兄不谋而合。白羽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尊严而差点丢了小命是多么愚蠢! 是啊!不就是向一只畜生行礼,自己又没缺一块肉,而自己如果因拒不行礼这而送了命,那才是真正的不值。 “谢谢你!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姬无伤微笑了一下,知她不会再做傻事。“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到‘神农堂’来找我。” 他走后,白羽想试着起身,可一动,浑身的筋骨便像是被散了架似的疼痛。她不由地苦笑,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知自己还能挺多久!在检查了门窗是否关严实后,她慢慢地褪去衣物,在解下最后一层束胸时,她被这屋内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逐渐丰满起来的胸,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她这几年来最担忧的事。十四岁的时候,她不过才刚刚发育,穿上男人的衣服,无人能看出她是女人。可如今她十八岁了,女性的特征一天比一天明显了,即使是她用布紧紧缠着自己的胸部,依然会若隐若显地暴露出一丝曲线。她不知自己还能瞒多久,可现在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拿起姬无伤留下的伤药,她开始在原本白晳娇嫩,此刻却布满了伤痕的肌肤上涂沫。这些伤痕虽然如姬无伤所说都是皮外伤,可到底也让她吃尽了苦头。姬无伤的疗伤药显然是特制的,比她以前用过的所有药物都好,红色的药火辣消炎,白色的药清良温和,两种药涂过后,伤口便有些酥麻,不如刚才疼痛了。 药抹好后,冻得已经嘴唇发紫的她赶紧把破衣服一件一件又穿回去,然后躺在床上将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盖在身上取暖。这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过食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真的不知道去哪里觅食。她也害怕走出这间屋子。虽然这里很破,虽然这里一看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虽然这里冻得像冰窖,可是这里,暂时没有害她的人。 就这么一直躺着到了傍晚,她觉得自己饿得快不行了,而门外又响起几声野兽的叫声,吓得她更不敢乱走动。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这么饿死在这里吗?她绝望地想着,后悔刚才忘记向姬无伤讨点吃的了。正后悔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她紧张得喊道:“是谁?” “我是小石头,快点开门!” 小石头?不就是下午来过的那个跛足少年!白羽的心稍稍定了一下,那少年似乎危险系数不高。于是她下了床,蹒跚地过去替他开了门。小石头还是下午那套打扮,不过手上多了一个盘子。因为光线不好,她也看不清盘子上是什么东西。 “喂,你看上去好多了,还能走了。呵呵!”小石头向她打量了一会儿,笑着说。进屋后,他把手中的盘子递给了白羽,说:“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这话简直就是应证了那句“天无绝人之路”的老话。在她最需要食物的时候,居然上天就派了人给她送来了。白羽喜出望外地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正准备狼吞虎咽一番,哪知目光在接触到盘子里的东西时,顿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她问。盘子里放着的是几块沾满鲜血的碎肉块,血腥味十足,不要说让她吃了,就是看着都让人恶心。 “这是野山鸡肉啊!主人赏你的!”小石头答道。 “主人?哪个主人?” “我们的主人还有谁啊?自然是‘无敌将军’了。”小石头略带讽刺的说。可他的话让白羽一头雾水,这“无敌将军”说白了就是头畜生,就算有些灵性,也究竟是头畜生,它怎么就来赏给她吃的呢。小石头看出了她的疑问,就补充说:“看你是新来,什么都不懂,我就多和你说两句。我们鹰奴是这王府里最低贱的奴隶,自然是无法去享用大院里厨子们做的食物。我们的食物全部要靠主人的赏赐。今日运气好,我替主人抓了好几只野山鸡,主人这才赏了我们一只半只的。” 白羽越听越迷糊,问:“我还是不懂,这‘无敌将军’是怎么‘赏赐’给你的?” “唉!你怎么这么笨啊!自然是它吃剩下了,就留给我们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鹰奴吃得都是这畜……‘无敌将军’吃剩下的食物?” “是啊!” “那这盘野山鸡肉也是它吃剩下的?” “是啊!” 白羽的食欲骤然间没了,她把盘子还给了小石头,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吃不下!” 小石头如何看不出白羽的心思,他没有接过盘子,而是又推给了白羽,说:“你叫白羽,是吗?” “嗯!”白羽点了点头。 “看你的名字家里应该也是书香门第了!” 白羽低着头,没有回应。 小石头继续说:“不管你以前是出身多么得好,到了这儿,成了鹰奴,你就应该和以前所有的东西都说永别。我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也吃不下去。心里总想着堂堂热血男儿怎能去食鹰之残食。可后来,还不是饿得不行,什么都吃了。一开始食生食还不习惯,偷偷去生了火,把这些肉给烤熟了吃,结果被佘嬷嬷发现,毒打了一顿,把腿都打折了,说是:主人都生食,你一鹰奴凭什么熟食。我气得没法子,为了活下去,只能将究着生食了。可生食了一阵子后,觉得味道也不差啊!不信你试试!” 白羽避了开去,说:“人哪有生食的?生食岂不和畜生一样了?” “做畜生不好吗?”小石头不以为然地反问她,“你觉得自己比‘无敌将军’高贵,可它活得比你舒服自在多了!它可以天上地上到处来往,你行吗?你连走出这个屋子百米远的能耐都没有。它可以看到什么就捕杀什么,你行吗?你连这里的侍卫也打不过。它飞到哪儿,都有人畏惧它,把它当作神兽,你行吗?你走到哪儿,都没人会把你放在眼里。你处处不如‘无敌将军’,你凭什么认为你就不能做它的奴仆呢?我劝你,做鹰奴也要做个快乐的鹰奴,如果什么都看不开,放不下那个架子,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这番话说得白羽哑口无言,虽然她心中一万个不认同这种自甘堕落的思想,可偏偏无法反驳。自己目前的处境确实连畜生都不如。 小石头见她还在纠结,笑了,说:“说实在的,做鹰奴也有做鹰奴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经常揣摩主人的心思。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等你明白时候,你呀,一定和我一样,宁愿和鹰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和人待在一起了。明日,我便带你去大院里走上一圈,让你看看究竟是人的奴才好做,还是鹰的奴才好做。” ------------ 第三十七章 打探 那一日无论小石头如何劝说,白羽终究是鼓不起勇气将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吃下肚去。小石头见她冥顽不灵,也不再多说,端了盘子离去。临走前,不忘跟她说:“对了,明日早些起来,随我去见佘嬷嬷。” 白羽没有过多地去想这个佘嬷嬷是何许人物,只是点头允诺了。这一晚,她是在饥饿中睡去,被窝像是被冰过似的,怎么睡都没有暖意。清晨醒来时,她的手脚依然是冰凉的,因为没有进食,她起床时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虚弱不堪。小石头依言而来,见她面色不好,冷哼一声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白羽没有理睬他的讥讽,只是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便随他而去。一路上,小石头对她说话,就像师父对徒弟一般,“喂,白羽,记得见着佘嬷嬷时,必须行大礼。大礼会吗?不是光磕个头就行的,整个人都要扑在地上的那种才算。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吃苦头了,可别怪我啊。” 白羽点了点头,表示意会了。之后,小石头又交待:“还有,嘴巴要甜一点,佘嬷嬷最喜欢别人拍她马屁了。不过拍马屁也是门学问,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好好在心里先琢磨一下。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不光是你要遭殃,只怕我都要受牵连!知道了吗?” 白羽继续点了点头。 小石头见她默不作声,又低眉顺眼的,只道她昨晚想明白了,不由得态度缓和了些。说:“对了,你刚来不久,对这王府里的事也不太清楚,我小石头就简单和你说说吧。王府里最大的那个自然是王爷,其次是最得宠的夫人,不过呢,这王爷的夫人是经常轮着换,说不得今日这个得脸了,明日又换成那个了。总之是全凭王爷的喜好。所以你也不用特别去巴结她们,一来鹰奴的身份太卑贱,没什么机会巴结,二来这些夫人一个个自持身份看到我们连正眼都不会瞧。三来王爷的心啊飘浮不定,你就算是巴结上一位夫人,她可能转眼就会失宠,你也白巴结了。” 听到这里,白羽的心中突然想到一人,于是问:“小石头,我想打听一个人。你们王府可有一位姓赵的夫人?她的名字叫赵冰莲。” 小石头没想到她会打听起一位夫人来,而且还知晓这位夫人的闺名,眼珠子一转,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位夫人与你是何关系?” “这……”她当然不能告知他,那是她的亲姐姐,只说,“赵小姐原是这玉京定国大将军的长女,曾经对我有恩,后来我听人说她被人送到了赫连夜这里,所以想问一下她的近况如何。” 小石头听她直呼赫连夜的大名,吓了一跳,忙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小声骂道:“你想死啊?王爷的大名你也敢直呼,要是刚才边上有侍卫,他们可会立即将你正法。” 白羽冷哼一声,心想:我没骂他是恶魔畜生,已经算是够客气了。小石头见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又数落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当这里是哪里啊?这是是辰王府!你竟然敢对王爷不敬,还对他的夫人念念不忘,我看你是活腻了!我警告你啊!你今日问赵夫人的事,我就当没听到,你要是机灵点,以后就把她给忘了。她就算长得再美,你小子也不能有非份之想。 小石头竟然认为她问姐姐的近况是存了非份之想,白羽一时哑然失笑。小石头见她不思改悔,还笑起来,更是来气,都恨不得想抽她。 要不是身体伤痛未愈,或许白羽还能再笑会了,无论如何这少年真是太可爱了!他的可爱不仅是在于他明明年纪只有十四五岁,但偏偏要做出少年老成的样子,还在于他有一颗善良的心。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是她明白小石头的这些所谓训斥,实则是在帮她。从他的话中她能听出姐姐果然是在这里,只是赫连夜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娇妻美妾多得数不胜数,所以她未必很得宠。 不过,不得宠在她看来也未必是件坏事。一想到姐姐近在咫尺,她早已死寂的心便又活了过来。突然之间,她觉得被赫连夜抓住,强迫为奴也不算是太坏的事了,或许这是老天在给她机会向姐姐赎罪。就算吃再多苦,就算受再多罪,她也要想法子把姐姐救出去。小石头既然误认为她对姐姐有相思之苦,不如就让他误会好了,这样或许还能探出更多姐姐的消息。 思定,她对着正兀自生气的小石头说:“小石头哥哥莫怪,是小弟错了。只是赵小姐那样的美人你要是见过一回便不能再忘怀了。我知她嫁给王爷了,此生与她无缘,也只是想关心她的处境可好,别无他意。” 小石头原本气得不想理她了,此刻听她如此一说,气倒也消了一半。那赵夫人他也见过一回,确是个国色天香美人,当时他傻愣了半天没回神来,被老关头还拿着嘲笑了几个月。此刻想来,与这白羽倒有些惺惺相惜了。 “知错就好了!总之你以后要想只能在心里想,不能放在嘴上。听到没?” “听到听到!那么你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啊?就算她再美也只是紫澜阁里一位普通的夫人。你刚才说她嫁给了王爷,真是大错特错了。王爷至今没未娶王妃,连侧妃都未定。紫澜阁中的夫人们啊最多只算个侍寝的婢女。我们叫她们夫人只是给王爷面子,其实她们什么名份也没有。那位赵夫人听说初来的时候,王爷也宠过一阵子,但是很快便被其他夫人取代了。如今都好久没有听过她的名头了,想来这处境也是不怎么好的。不过,也无所谓了,紫澜阁中的夫人们命运都差不多,即使是现在最得宠的雪姬夫人,我看也得宠不了多久,这几乎是所有府里下人们的共识。” 小石头后面的话,白羽基本没再上心去听了,在得知姐姐的处境凄凉后,她便陷入深深地自责中。侍寝的婢女!天哪!她可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紫英国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如果不是她的错,姐姐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 第三十八章 藏红花 二人就这么边说边走,不多时,已来到王府的南门。小石头立即收起轻松的表情,卑躬屈膝地对着两位守门的侍卫说:“两位哈大爷,小石头奉了佘嬷嬷之命,带着新来的鹰奴去见她,还烦请两位大爷让我们进去。” “有令牌吗?”其中一位侍卫冷冰冰地问。 “有有!”小石头立即从腰间解下一块铁制的菱型令牌递了上去。两个侍卫瞄了一眼,便收起兵刃,让他们进府了。 到此时为止,白羽才发现原来自己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待在王府里,而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她住的那小破屋附近有什么守卫。看来鹰奴的地位果然是下贱到了极点,连王府都不是随便能踏入的。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好事,没人看守,不就表示她可以随时逃跑了。一想到这,她就不由地后悔昨晚上没有逃。好在来日方长,只要她还住那小破屋,她就一定还有机会。 进入王府南院,小石头想起最重要的事没有和白羽说,于是拉了拉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进了王府便不能随便说话了。记住:除非是佘嬷嬷问你话,否则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王府里你可以得罪紫澜阁的夫人们,却万万不能得罪佘嬷嬷。夫人们只要失了宠,便再也没什么权势了。可佘嬷嬷不同,她是王爷的母亲灵妃娘娘的陪嫁丫头,奉了主子之命在这里管理王府事务。便是王爷见着她都会让她三分啊!所以你一定得机灵点!” 白羽识趣地点点头,小石头口中的佘嬷嬷让她想起来了以前赵府的林妈妈。那林妈妈是赵夫人的陪嫁,对她也是凶得不得了。这陪嫁丫头似乎总有那点相似之处。 正糊乱地想着,二人已拐进了一个院子。突然从不远处一个厢房内传出一名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别逼我喝藏红花,我不喝!我不喝!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白羽与小石头的步子同时停了下来。白羽不明所以地朝小石头望去,只见他一脸的冷漠,似乎这样的事他早已司空见惯了。最后还略带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句:“唉!又是一个痴心妄想之人!“ “见王爷?你也配?你以为就凭你这歌伎出身的下贱胚子也配给王爷诞下子嗣?”紧接着一个苍老却傲慢的声音响起,“你这无耻的贱人,居然敢倒了老身给你准备的汤药偷偷怀上了孩子。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已经有十几个愚蠢的女人干过这事了。这些人和你一样,都以为凭借着王爷的子嗣便可坐上王妃的宝座,来个母凭子贵。可是你们第一天进门的时候,老身就告诫过你们,千万别有这样的痴心妄想,因为你们不会得逞的。可是你们一个个有听老身的劝了吗?仗着有几份姿色,几分小聪明,偏生就要往这条邪路上走。你们把老身当什么了?你们把王爷当什么了?你们又把自己当什么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你们也配当王妃?你们也配做世子的娘亲?我呸!” “佘嬷嬷,我错了,您怎么处罚我都行。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慧媛没想过当王妃,真的,慧媛只想有个孩子,仅此而已。”先前的女人哀求着。 可是她的哀求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只听佘嬷嬷说:“为什么所有的下贱胚子在死到临头之时都会说些差不多的话。老身倒要问问既然从未想过当王妃,为何要偷偷怀上孩子?说什么仅想要个孩子?你骗鬼啊!” “我……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们这种小伎俩老身见得太多了,王爷宠你们两天,便不自量力地觉得自己一定能上位。你说要见王爷,你觉得他会来见你吗?他都两个月没有见你了,你认为他会为了你肚子里的种来见你吗?哈哈!真是可怜啊!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算个什么!识趣的就赶紧把这碗藏红花喝了,那么你还可以回你的紫澜阁了此残生,否则……哼哼!” 那名叫慧媛的女子放声痛哭,却是死活不肯喝药,她的口中不住地喊着“不要”,而显然她的身边正有几人正在强制地给她灌药。忽听得“咣铛”一声,像是碗落地碎裂之声,一名妇人大声喝道:“大胆贱婢,竟敢将药洒在嬷嬷身上!你是不是想死!朵兰,给我掌嘴!” 紧接着“啪啪啪啪”数声,想那慧媛定是被打得满嘴是血。然而这似乎依旧不能平了佘嬷嬷之气,只听她又说:“给你脸,你居然不要脸。也罢!既然这藏红花已经洒了,要落你腹中之肉只能靠打了。来人!把这个贱人给老身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棍!直到把她肚子里的种给打出来为止。” 慧媛立即被四个粗壮的家奴给架了出来,扔到了院子中央。白羽瞪大了眼望去,见那女人披散着发,嘴角渗血,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之色。四个家奴中两个将她死死摁在地上,两个取了长棍子就这么朝她的肚子打去。只两下,那女人的裤子便被多种鲜红的血染满了。 白羽被吓着了,这样的场面血腥而残忍,她想冲过去阻止,可是却被石头紧紧地拉住了。“别多管闲事了!白羽,你都自身难保!”小石头小声地提醒着她。 慧媛终于在棍棒下没了声音,一个家奴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便向佘嬷嬷报告她受不了棍刑已经死了。佘嬷嬷只是淡淡地说一句:“那就抬出去埋了吧!”这件事便这么了了。 慧媛的尸体被抬出去后,白羽总觉得她的哭声在整个院子里久久回荡,那份凄厉的怨气挥之不去。她终于有些明白小石头昨晚上说的话,做人的奴才还不如做鹰的奴才。“无敌将军”虽然凶残,但比起这里人来,它算是善良的了。 ------------ 第三十九章 佘嬷嬷 慧媛惨烈的一幕让白羽因为刚打听到姐姐的消息而冒出来的一点点喜悦心情消失殆尽,她僵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无法想像姐姐是否也有慧媛的经历。在这王府里的女人如果有身孕似乎都会被逼打掉腹中骨肉,而孩子的父亲却至始至终不曾过问。天哪!这是什么地狱,虎再毒也不食子,可赫连夜却比禽兽更毒。 小石头用力拉扯着她,见她不动,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问:“你不会是吓傻了吧!” 白羽回过神,紧张地问:“小石头,我想知道赵小姐她有没有像刚才那女人那样的事?” 小石头白了她一眼,说:“你放心,赵夫人没有。” 白羽这才松了口气,她的样子让小石头又是一阵说:“瞧你就这点胆量,还是男人吗?老实告诉你,这府里一不小心啊就会被处死,你要是有闲心管别人的事,还不如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好了,别磨磨蹭蹭了,佘嬷嬷还等着我们呢。” 佘嬷嬷的房间坐北朝南,阳光极是充沛,刚进屋子,白羽便瞅到地上还未干涸的混着血迹的褐色的药渍,一个年轻的婢女正在清理着药碗的碎屑。浓烈的药味让白羽忍不住捂住鼻子。 屋子的主人正懒散地坐在正堂的一张藤椅上,一个小丫头正在替她擦试着沾到她身上的药汁,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婢女则是侧身立于她的身旁,冷傲地俯视着白羽和小石头。 小石头一见着佘嬷嬷,立即露出谄媚的一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子贴在地上,大呼:“小石头给嬷嬷请安!”他侧脸瞅到白羽还傻愣愣地盯着地上一团血迹出神,忙转踹了她一脚,提醒她该行礼了。白羽经他这么一提醒,也立即俯身下跪,学着他的样子给佘嬷嬷行了大礼。 佘嬷嬷微微抬眼瞟了一下二人,也不让他们起身,慢条斯理地问:“你就是新来的鹰奴?” 白羽知她问的是自己,忙回答:“是的,嬷嬷!” “叫什么名?” “白羽!” “抬起头来让老身瞧瞧!” 白羽只得依言抬起头,双目垂视,不敢与佘嬷嬷对视。佘嬷嬷上下打量着她,锐利的三角眼中隐约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良久,她问:“你娘叫什么名?” 白羽一愣,没想到她会询问起她娘亲,反问说:“嬷嬷为何有此一问?” 话音刚落,佘嬷嬷身边立的的那名年长婢女便喝道:“大胆!嬷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有反问之理。” 白羽只得低下头,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娘亲在她出生不久便过世了,因此她对娘亲的印象几乎没有,而在赵府的十四年里,也只有父亲赵丰有时会提起娘亲,但是只有只言片语。可即便是一个已经过世了十几年的人,她也不能就这么把她的真名说出来。如今她并不能确定赫连夜是否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冒然报上娘亲的名字,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事了。 于是,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回嬷嬷,我娘姓宋,闺名兰芝。”她胡乱地瞎编了一个名字,希望就此能蒙混过去。 佘嬷嬷显然有些失望,这宋兰芝的名字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是她似乎还不死心,又问:“你娘现在在何处?” “我娘过世有十几年了。”这话可不是假的,她心想着。 这一下,几乎打掉了佘嬷嬷所有的好奇心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问:“你和王爷以前可认识?” 白羽咬了咬牙,答道:“见过一次!谈不上认识,我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你可是得罪他了?” 白羽点了点头。 “呵呵!”佘嬷嬷轻轻地笑了起来,说,“我说呢,这王爷怎么会对一个鹰奴如此上心,居然还特地跑过来嘱咐老身,让老身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跑了,也不能让你死了!你呀!什么人不好得罪,居然会来得罪我家王爷!老身就算有心放你一马,怕也是不行啊!” 白羽暗暗苦笑,她又何尝不是悔恨至今,要是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一个魔王,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敢给他下药。此刻听佘嬷嬷这么说,估摸着自己这今后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了。 “好吧!来说说你是怎么得罪王爷了?” “我……射伤了他的鹰!” “哦?”佘嬷嬷的身子正了正,好奇地问,“你射伤的是他的哪只鹰?” “‘无敌将军’!” “你因何事要射‘无敌将军’?” “因为王爷要抢我的马,我不让,他就放鹰来抓我,我被逼无奈,只得放箭射这畜生!”她这嘴一溜,“畜生”二字又说出了口。说完,她就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能忍了,昨日她因为“畜生”二字已经被赫连夜身边的凶侍卫打了,今日又不小心说出了口,不知道这佘嬷嬷又会如何处罚她。 正惴惴不安着,不料佘嬷嬷竟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白羽说:“原来就是你这小子将那畜生的翅膀给射了。好!好!哈哈哈哈!”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了,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疯了,竟然跟着白羽一起称“无敌将军”是畜生,还对白羽射伤“无敌将军”一事幸灾乐祸的。就连趴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的小石头也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瞧这佘老太。 佘嬷嬷身边的婢女轻轻地碰了碰她,提醒着:“嬷嬷,王爷要是听到有人叫‘无敌将军’是畜生会不高兴的。” 佘嬷嬷立即瞪了她一眼,说:“难道它不是畜生吗?明明就是一只该死的畜生,偏偏还要叫什么‘无敌将军’。你忘了当年在后花园里,这畜生凶残地将老身养的金丝雀给吃了,还将老身扇倒在地,害得老身的腿至今还在痛。凤怡,你到去问问这院里的人,还有那些个侍卫,有几个不恨它的?要不是碍于王爷的面子,老身早想将这畜生宰了吃了。” ------------ 第四十章 觉悟 佘嬷嬷这么一说,婢女凤怡便不敢再作声了,事实上佘嬷嬷说得并不错,赫连夜身边鲜少有人不讨厌“无敌将军”的,只是因为赫连夜的宠物,所以对于它的无作非为,大多只能敢怒不敢言。不过大家一般把这些愤怒藏在心里,不会像佘嬷嬷这样敢放在嘴上。 白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误打误撞说了射鹰之事,居然得到了这个残忍无情的佘老太的好感,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朝小石头望去,小石头也是一脸惊喜,暗暗朝她做个了鬼脸。 佘嬷嬷这时见她和小石头还跪在那里,忙说:“啊呀!老身真是老了啊,都忘了你们还跪着,都起来吧!” 二人如释重负,一起说了声“谢嬷嬷”后起了身。 这时,佘嬷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凤怡立即搀扶着她,她慢慢走到白羽的面前,又细细地打量她一番。那双布满皱纹的三角细眼说不出的诡异,看得白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过了好久,她问:“你能一箭伤了那畜生,说明你的箭术不差,不知是与何人所学?” “我恩师乃是射龙镇神箭山庄的封万里。” “哦,原来师出神箭山庄啊。怪不得了!你呀,也算是给老身报了这伤腿之仇,只是王爷这边他的气还没有消,所以才会罚你做那畜生的奴才。不过他那个人老身是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老身再了解不过了,他不立即杀了你,指不定是觉得你的箭术不错,有心收你入他的麾下。王爷是爱才之人,对于人才,他要么收归己用,要么除之,绝不留给敌人。你要是让他觉得他收服不了你,那么他必会杀了你。可只要顺着他来,让他感觉你已经臣服与他了,要不了多时,他便不会再记你仇了,自然也就不会想着为难你了。” “多谢嬷嬷指点!白羽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要用着白羽的,嬷嬷吩咐就是,白羽一定尽心竭力,绝不推辞!”白羽再次向她行礼,这一次她倒时真心实意地向她行礼。无论如何,佘嬷嬷的话都是在指点她如何脱难。虽然一开始因为她仗毙慧媛的狠辣让白羽对她甚是害怕,可现在却发现或许能够利用佘嬷嬷而让自己渡过难关。 果然她这话一说,佘嬷嬷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凤怡,给白羽置身衣服吧,看她身上的衣物都破成什么样了。” “是!”凤怡应声而去。不多久手中便多了一套干净的男仆衣服递与白羽。白羽再次叩谢。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老身乏了。白羽,记得好生看着‘无敌将军’,别出什么岔子了。” 白羽连连点头称是,与小石头一同退了出来。一出门,小石头便忍不住对她的走运大加羡慕。说:“喂,你说这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佘嬷嬷居然没有为难你,还赐了你新衣。这……这怎么可能啊!” 白羽耸耸肩,略微得意地笑了笑。 小石头一脸得不服气,又说:“我小石头来这王府来快七年了,自认对佘嬷嬷的脾气也算是摸得八九不离十,马屁也没少拍啊,可她对我那绝对是凶神恶煞一般,为何她一见你,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想不通!想不通啊!” “别想不通了!我饿了,能帮我找点吃的吗?”白羽打断了他可能会没完没了地感叹,说出了她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小石头白了她一眼,说:“昨晚让你吃,你不肯吃,怎么?想通了?现在后悔了,又要讨要吃的?” “是的。小石头,我想通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不吃东西是不行的。佘嬷嬷说得对,赫连夜越是折磨我,我就越是顺着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觉得索在无味。不就是吃点鹰食,无所谓,我吃就是了。如果我不肯吃,饿的是我自己的肚子,得意的人却是他。我不能再这么傻了。” 小石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此刻的白羽真的和昨晚有了很大的变化。似乎佘嬷嬷的一番话让她整个人觉悟了似的,充满了新的战斗力。 “好吧,我马上带你去鹰舍!” 鹰舍,离昨天去过的放鹰台很近,就是那片小树林里。而她昨晚住的小破屋就在鹰舍西南方。所谓的鹰舍也就是在树上搭了一些简易的棚子,让鹰在刮风下雨天有个遮风挡雨的东西。此刻还是上午,群鹰都出舍觅食,鹰舍内空荡荡的。小石头指了指一颗高树,对白羽说:“会爬树吗?我们现在上去!”说着,他便双手攀住树藤像只灵猴一般爬了上去。 白羽仰望了一下这颗树,只觉得好高,幸亏小的时候有着和师兄一起捣鸟蛋的经历,她也不甘示弱地立即爬了上去。可是毕竟一天一夜没进过食了,又有伤在身,到了半空中,她便没有气力,只得在一棵树杆上歇息。小石头见她力不从心,说:“你别爬了,就在这儿等我吧!”说完他继续着他灵猴似的身姿攀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捧一些碎的野鸡骨头,说:“鹰儿还未回巢,只剩下这些,你先将就着吃吧!” 白羽瞟了一眼这些带血的野鸡骨头,二话不说便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啃了起来,就像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一般。生存问题让她对深重的血腥味以及鹰舍中令人作呕的异味全然不顾。或许是真的饿得太久了,这些野鸡骨头并没有让她太难下咽,就如小石头曾经说的,生食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只一会儿工夫,这些野鸡骨头便被她全部吞下肚子里。末了,她抹了抹嘴,对小石头说:“谢谢你,小石头,能认识你真的很开心。你让我觉悟了两点:一是人如果不能有畜生一般的生命力,便不比畜生高贵,所以我现在要向‘无敌将军’学习如何生存。二是畜生再可怕也没有人来得可怕。为了对付可怕的人,我宁愿自己先和畜生一般地低贱。” ------------ 第四十一章 来者不善 赫连夜斜躺于书房内铺着白色羊绒毯子的榻上,闭目养神,屋内独特的掺着薄荷的龙涎香让他的心安祥而宁静。榻前四个亲信逐一向他汇报着近日发生的事,而侍卫长宇文青则手持佩刀立于榻侧。 时任大惕隐司(官职:掌管一切皇族事务)的巴鲁特是最后一位进言的。他四十岁上下,赫连家族宗亲,五年前曾效力于赫连夜麾下,屡获战功,被赫连夜推荐至朝廷,封为大惕隐司。巴鲁特感恩于赫连夜,成为他在京城朝廷内的一个内线。如今巴鲁特风尘仆仆刚从冰城来到龙起,几乎是没有片刻休息便急急赶到辰王府觐见赫连夜。 “王爷,越王奉圣命前来龙起视查,此刻已到德府,三日内必会抵达龙起。微臣这一路快马加鞭,赶在越王之前,只是想通知王爷早作准备。越王来者不善啊!” 巴鲁特口中的越王乃是赫连夜的三皇兄赫连光。龙玉皇帝赫连光裕与后妃共育有十子,除长子夭折外,其余八子均健在。这赫连光虽然资质平庸,却因为与当今太子赫连鈺均为皇后所生,因此自视地位尊贵,从不把其他兄弟放在眼里。然而赫连夜自幼聪慧勇猛,深得赫连光裕的喜爱,加之战功赫赫,便遭人所妒。如今被封为太子的赫连鈺犹为忌惮自己这位七弟,视其为皇位争夺的潜在对手,因此一方面他鼓动赫连光裕封赫连夜为辰王,让他远离冰城,驻守龙起,而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赫连夜会借着外调之际,暗中招兵买马,丰满羽翼,所以在朝堂上,他与三弟赫连光一唱一和,以担心紫英余孽作乱为名,要求带领一支羽林军前往龙起视查。如果真有紫英余孽出现,那么他们也想助赫连夜一臂之力,将余孽铲除。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冰城这边也好早日物色官员前往镇守,将赫连夜调回。赫连光裕只道他们兄弟情深,不忍看着七弟一人对抗外敌,自然没有不允之理。 “哦!”赫连夜微微一笑,不用巴鲁特解释,他自然是猜得到这所谓的“来者不善”是什么意思。“除了越王以外,还有谁来?” “回王爷,听说冷月太子敕月也会跟来。” “哦?敕月?他倒是和老二老三走得挺近!” “是的,王爷!”巴鲁特点了点头,面上稍有些不自然,又道,“这敕月此刻乃是越王府上宾,据说越王很喜欢他,与他出入成双,同床共枕,可一边越王还请求皇上与太后将凤灵公主许配与他。” “呵呵!怪不得!敕月,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他这质子做得最是风光了!”赫连夜的眼睛慢了慢睁了开来,在他眼里赫连光不过是个草包,而敕月才是他真正不容忽视的人。 敕月,冷月王敕布的长子,九年前因着赫连夜接连攻下十座城池,被其父王送至冰城做质子以示修好。赫连光裕的野心主要是在位于中原肥得冒油的紫英,而对于地处西域并不富裕的冷月兴趣不大。之所以同意赫连夜出兵,也不过是教训一下胆敢不敬上国的小邦,以立威为主。因此在敕布示弱后,便招回了赫连夜,并将十座城池还经了敕布。对此赫连夜曾经强烈反对,以他的意思是趁胜追击,一举拿下冷月国,但苦于圣命难违,只得败兴而归。 敕月恨赫连夜这是无庸置疑之事,因此在他来到冰城后,很快便投靠了赫连钰和赫连光。不仅如此,这些年来,他在冰城的人缘似乎还越来越好,赫连光裕与太后均对他喜爱有佳,经常招他入宫觐见。这敕月之所以能颠覆质子身份的卑微,成为冰城的红客,除了他有一张俊美得无论男女都会迷上的脸外,最主要的还是他才思敏捷,智慧过人。如果不出赫连夜的意料,这一次的龙起之行,真正对他不放心,想视查的人并不是赫连光,而是他敕月。 赫连夜起身走至香炉边,掀开盖子,慢慢地在里面补加了一些香料。这让人宁神的香料“思月”便是产自冷月都城月州。自在冷月得到这香料之后,他便一直离不开了。自小的头痛症曾让他吃尽苦头,可只要闻上一会儿这香料,疼痛便会大大减弱。敕布得知他喜欢“思月”,每半年都会派人来他府上进贡。 敕布的示好,并不表示他真的臣服。就像这香料虽好,用多了也可能会损害身体。 “好久没见敕月了,本王也该打足精神会会他了。看来这一次本王真要花些心思好好招待贵客了。呵呵!如果没什么事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恭身而出,只剩宇文青一人还留在屋内。赫连夜回到榻上,继续闭目养神。良久,他突然开口问:“宇文青,你还没有向本王汇报白羽这丫头这三天来过得如何。” 宇文青想了想,表情有些郁闷地答道:“回王爷,这丫头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了,可她真令人想不透。” “怎么个想不透?” “但凡初来的鹰奴大多在第一个月都会无法适应鹰奴的苦,而属下原以为她也是个硬骨头,定是宁死也不会屈从,却不料这丫头才十天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居然把令人作呕的鹰食当美味,跟着小石头他们几个鹰奴去抢食。看到‘无敌将军’还毕恭毕敬的,跪拜的姿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似乎她已经习惯了当鹰奴一般。” “是吗?”赫连夜笑了,“本王还真小瞧了她!” “也许下贱的人就是如此吧!”宇文青不屑地说。 “这可不是下贱!宇文青!一个人肯低下头示弱,为保存实力,忍辱负重,只说明她图谋的东西必定不小!就像敕月,为了扳倒本王,宁愿甘当赫连光的男宠,你觉得他下贱吗?呵呵!本王真想知道白羽她想怎么和本王斗?走吧!我们去瞧瞧她!” 宇文青蠕动了一下唇,不以为然,但他还是闭嘴不争辩,将一旁的皮裘披于赫连夜身上。 ------------ 第四十二章 苦难的日子 空旷的地面正中立着一根直冲上空的立柱,足足有十丈高,这里人称之为放鹰台。放鹰台的顶端是一个硕大的圆盘,用于喂食巨鹰。鹰奴们经常要徒手爬上立柱,在圆盘内放上新鲜的鸟兽肉,以供群鹰享用。 白羽仰头望了望高耸的放鹰台,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眼睛整个眯了起来。这几日来,她已经基本明白身为鹰奴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了。每天清晨,当林子里的第一声鸟叫时,鹰奴们便要起床,为他们的主人觅食。什么山鸡野兽,只要是能捕得到的,全都可以成为主人们的食物。如果鹰奴捕不到猎物,不仅一天不能进食,还得被罚割自己身上的肉喂鹰。白羽就亲眼看到过有生了病的鹰奴因为无法完成捕猎的任务而被割腿肉侍主。 在这里,以前从未想到过的残酷之事都可能发生,白羽差点就要放弃营救姐姐的计划,只想快点逃出这个吃人的地方。可是这一个逃跑的念头只维持了一天,她便放弃了。因为小石头告诉她,如果鹰奴能逃得出去,那么这里所有的鹰奴早就逃了,根本不可能还有人会留下来。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他们不管想什么样的办法,都不可能逃过“无敌将军”的追捕。在这树林放鹰台一带,虽说没有侍卫看守,可是却有上百只巨鹰的鹰眼看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离不开鹰眼的追踪。而且这些巨鹰都吃过人肉,凡是对于逃跑中的人,它们会把他们当作猎物般猎杀。小石头说,在他来这里做鹰奴的七年中,至少有十个人就是被“无敌将军”它们给吞食了。 所以没有一个鹰奴敢逃跑,也没有一个鹰奴敢偷懒。鹰奴的日子没有未来,能平安过得一天便是幸运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爬放鹰台,不同于爬树,这放鹰台的立柱并没有像树那样有很多的树枝,只有几个鞋坑可以让她借力的而上,而这些鞋坑也是前面的鹰奴日积月累而下的。白羽难以想像这样的柱子,以前的鹰奴是如何上去的。 “如果他们摔下来怎么办?”昨日她曾经这样问小石头。小石头只是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能怎么办?死了就死了!这里死只鹰可能是件大事,可死个鹰奴就像死了只鸡一样平常。” 白羽无语了,心里只能苦涩地想着:难道这辈子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为自己壮着胆,这十几米高的放鹰台一旦不小心便会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如果是与赫连夜拼命死了,那也算了,好歹不算辱没了她赵家的声威,可如果是给鹰喂个食摔死了,那就真是去了九泉都无颜见列祖列宗了。 “白羽你小心些!”小石头在一旁提醒着她。她报以微笑,以感谢他的好心。接着她咬了咬牙,开始头顶着托盘,徒手上攀。毕竟是第一次,她缺乏攀爬的经验,着力总是不准,没爬几米便摔了下来。屁股着地,痛得她龇牙咧嘴。一旁的几个鹰奴开始嘲笑她的没用。她忍着痛只得再爬,可是就这样一连试了五次,都是不到半空便摔落,气得她坐在地上直喘气。心想着:幸亏还没有爬太高就落,要是爬到顶了再摔下来,那只能见阎王去了。等会怎么的也要和小石子合计着做个梯子,否则像她这样的新手不死也得摔残废了。 她正一边郁闷着,忽听鹰奴管事关老大急急地说:“王爷来了!”众人顾不得嘲笑白羽了,全都收敛了笑容跪趴在地上,鸦雀无声。白羽自然也不敢例外,即便是心中恨他恨得要死,此刻她也只能像其他鹰奴一般对他行大礼。 赫连夜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他示意了宇文青不要惊动鹰奴们,所以关老大才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赫连夜躲在一旁的树后,观察着白羽的一举一动。当她一次一次失足从放鹰台柱子上摔下来时,他的心也会有莫名的紧张,似乎在担心着她的安危。五次的失败,当他觉得如果他再不现身,这傻丫头只怕不摔成残废是不会收场了。 策马行至放鹰台前,一个鹰奴习惯性地跪在他的马前,以让他下马时踩在他的背上。赫连夜没有急着下马,他突然有些邪恶地笑笑,指着一旁的白羽说:“让她来!” 白羽此刻低头跪着,根本不知他指的人是她。关老大朝她努着嘴,她一脸茫然不知是何意,直到身边的小石头小声跟她说,让她去替代那个鹰奴做王爷的梯凳,她才明白过来。 心中又是低咒了赫连夜一万遍,他祖宗十八代无一幸免。可骂归骂,去还得去。她爬到他的马前,躬身将背展露在他的面前。一想到自己即将被这畜生不如的家伙践踏,她就想哭。 果然这畜生不如的家伙一脚下来就是想踩断她的脊梁骨,她背部本就有“无敌将军”留下的抓伤,虽然用姬无伤的药擦试了三日,好了一半,但被赫连夜这一狠踩,伤口又全部开裂。加之赫连夜本身就很重,白羽细弱的手臂和腿再也支撑不住,“叭”的一声失去平稳,瘫倒在地。 “怎么这个鹰奴像没吃过饭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恶魔得了便宜还讥讽她。 关老大忙惶恐地说:“王爷恕罪!小人等下就会好好教训这贱奴,让他下次还敢不敢再不卖力。” 白羽气得想吐血,心中只想冲过去和赫连夜拼了算了。赫连夜则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昂首挺胸地这瞅瞅,那看看,然后对着众人说:“姬太医跟本王说,关海天你发现这林子里有个山洞,洞内有一眼温泉,对本王的箭伤有益。所以今日想去那山洞内疗伤。你且带本王前去,其余人替本王守着山洞外,禁止这林子的兽类骚扰本王。” 关老大一听,顿时有些纳闷,朝宇文青望去。这王爷有泡温泉的习惯,他是知道的,可以往都是他的近卫军守候,什么时候变成让他们这群鹰奴来执行这个任务。要知道鹰奴可是最最低贱的下等奴,除了平时狩猎,赫连夜要带着“无敌将军”前往,他们才会跟去几个,其余时间根本是没有机会靠近王爷的。 宇文青只朝他诡异地一笑。 ------------ 第四十三章 疗伤 众人在树林里约摸走了一柱香光景,终于在关老大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有着温泉的山洞。白羽定睛望去,这个山洞口大约二人来高,被杂草树枝几乎完全覆盖了,要不是对这树林甚是熟悉的鹰奴,旁人随意路过,还真不会发现这神仙洞府。 一路上,关海天便开始述说自己是怎么发现这山洞的。原来那一日,是为了给“无敌将军”追捕一只小母鹿而到此。那小鹿被他的石头掷伤了,择路而逃,他一路追踪而来却在此处突然失去了小鹿的踪影。要是换作普通猎人,失去了也便失去了。可是关海天是鹰奴啊,没有了猎物喂养主人,不仅自己饿肚子,还要割肉。所以他哪里肯放过这小鹿。于是他细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终于发现了这个山洞。在他轻声轻脚地进洞后,居然发现那小鹿居然浸泡在一眼温泉内,正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后来他把这事无意中说给了姬无伤听,姬无伤便随着他来过到这洞内检查温泉,一番仔细勘察后,姬无伤当即便说这真是天赐的疗伤圣地。 关海天对于赫连夜要来这自己发现的洞中疗伤是感到万分地荣幸,跑前跑后极是殷勤,而对于鹰奴要肩负起守卫王爷的重责更是丝毫不敢松懈。在入洞前,他便让两个看上去壮实的鹰奴在洞的四周巡逻,如果发现兽类,定要加以驱赶。之后,又让四五个鹰奴守着洞门,这才与赫连夜,宇文青等人一同入洞。 此山洞并不算深,视线又是极佳,洞顶有个大大的窟窿,让阳光毫无遮拦地就这么进来了。温泉冒出的蒸汽袅袅而升,将这山洞营造得极有仙灵之气。 “王爷,姬大人说的疗伤圣地便是指的这温泉了。”关海天对赫连夜说。 赫连夜一边细看着温泉,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那本王就要好好享用这温泉了。” “是!那王爷慢用。小人这就去守着洞外,绝不会让任何鸟兽惊扰到王爷,请王爷放心!” 说着,关海天便向小石头白羽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随自己出洞。却不料,背对着他们,正在拨弄泉水的赫连夜突然发话:“鹰奴白羽留下伺候!” 众人一愣齐刷刷地朝白羽望去,眼神复杂,又是诧异又是忌妒,像是在问:“王爷为什么会让你小子留下伺候?莫非你小子贿赂了谁不成?”然而白羽一脸无辜加震惊,她也想不到赫连夜会指名让她留下。突然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知道这混蛋不会放过她,急忙推脱说:“白羽笨手笨脚的,实在无法担当伺候王爷疗伤的重任,还是和关老大去洞外守着妥当。如果王爷需要人手,还是让别的兄弟留下较好。” “住嘴!王爷的命令你也敢不从!”宇文青又一次发话,瞪着铜铃般的双目,恶狠狠地对白羽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要是再敢废话,打断你的腿!” 这一下白羽只得闭嘴,不仅是白羽,关海山和其他鹰奴也不得不收起好奇的心快速退了出去。宇文青见鹰奴们退出后,转身对赫连夜说:“王爷,需要属下派人通知姬大人来吗?” “不用!”赫连夜淡淡地说,“你也退下!” 宇文青朝白羽幸灾乐祸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去。这一刻无论宇文青对她有多凶,多不友好,她都想把他当作救命稻草,用哀求的目光求他留下。至少有这个凶神在这里,要好过与恶魔赫连夜独处。可是宇文青几乎睬都不睬她,便弃她而去。天哪!她该怎么办? 洞中随着众人的离去一下子安静得可怕,白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急速地加剧。虽然赫连夜什么也没说,虽然他依然背对她,正用手在测试着水温,可是那背影给她的强大压力几乎让她窒息。如果上天在这一刻赐她武器,她是否有这勇气对着她的仇人下手她都表示怀疑。她对赫连夜的恐惧已深深植入了心菲,宛如死神一般。 “过来!”赫连夜终于发话了。 白羽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挪动不了,如果她可开以选,她一定会选择往后退,可是这一切都由不得她。 “过来!”他的声音拔高一度。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过去,只怕会有更可怕的下场。这区区的五六步路,她感觉就像是走了好几年。也不知是温泉的蒸汽散发的热度太高,还是加剧的心跳让她的血液流得太快,总之当她距离赫连夜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她的额头已渗出了汗。 赫连夜轻瞟了她了一眼,她的紧张他尽收眼底。之所以要留下她,除了她身上有伤,让她可以在这泉水里疗伤外,更主要是他要撕开她所有的伪装,让她在他的面前再也不敢藏有任何的秘密。 “干吗这么紧张?你怕本王?” “不怕!” “呵呵!那你为什么冒汗?” “这……这里太热了!” “是吗?”他邪恶地一笑,说,“那就把衣服脱掉!” 白羽本能地往后一退,双手紧紧地护住领口。抬眼,她吃惊地瞪着他,却发现雾气缭绕下的赫连夜正用他一双细长的凤眼斜瞅着她,说不出的暖昧。虽然恨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拥有着男人忌妒,女人喜爱的一切。一头飘逸长发下那张夹杂着英气,邪气,戾气的脸有种独特的魅惑感,就像野地里美艳的罂粟花,随风怒放,芬芳无比却带着剧毒。而高大健美的身姿所散发出的雄性力量更是对女人一种致命诱惑,宛如飞蛾扑火中那明亮却通往地狱的火光。 白羽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遣散着这些对她来说极度无聊的联想,此刻的她无法揣测他说这话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知她是女人的挑逗之言,如果是前者,或许她还有救,可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将万劫不复! ------------ 第四十四章 裸呈相对 清澈的温泉在地气的作用下“咕咕”地冒着气泡,搅乱了地面上那一男一女对视的倒映。白羽收回自己的视线,尴尬地干笑了一下,说:“王爷真会开玩笑!” “本王并未和你开玩笑,你要是觉得热,大可将衣服全部脱了,本王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她冲口说道,一双手始终护着领口,并且提醒着他说,“王爷你还是疗你的伤吧!” 她真心希望赫连夜赶紧该干嘛干嘛,不是说疗伤嘛,那就赶快,千万不要老盯着她不放。赫连夜暗暗好笑,心情没来由地特别愉悦。看到白羽那又害怕又紧张,却还要硬撑面子,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他真想放声大笑。 “说得不错!”赫连夜开始慢慢地宽衣解带,他似乎真的把白羽当成了男人,丝毫没有感到在他面前脱衣服有什么不便的。每脱一件衣服他就扔在她头上肩上,白羽郁闷得只想把他的衣服全部撕烂了,然后踩在脚下,可偏偏这些只能心中臆想一下,盖在她头上的衣服,她连扯都不敢扯下来。随着衣服的增多,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了,脸蛋已经烫得可以煮鸡蛋了,她死死地定住自己的眼睛,只看着地面,坚决不让视线有任何地游离。 衣服终于没有再扔过来,身边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已经一丝不挂。覆盖在头上的衣服上有着一种混合薄荷的龙涎香味,就像他身上的气味,萦绕在白羽的身边。她立即屏住呼吸,拒绝着这种气味进入她的体内。再这么下去,她只觉得自己快被折磨死了。 赫连夜没有立即下温泉,而是靠近了她一步,说:“为什么不把衣物放于那边的石块上?顶在脑门上干什么?” 白羽只得闭上双眼,哆哆嗦嗦地将头上的衣物全部取下,转过身去寻找他口中的石块。那石块就在温泉的左边,面上平滑,确实适合摆放衣物。白羽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摆在上面,全部摆好后,她又故意拖拖拉拉的,摆弄这摆弄那的,一条裤子要折上三遍,看上去像很忙的样子,其实那目的,就是不想转身去面对赤身裸体的男人。 赫连夜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可就是不去拆穿她。他就想看看这丫头演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和本王一起疗伤啊?”他故意问。 “不用了!姬大人的伤药很好使。我……我已经全好了!”她断然拒绝。 “姬无伤的药好不了使,本王最清楚不过了。你被‘无敌将军’摔得这么重,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 “真的……真的好了!” “是吗?”赫连夜又笑了,说,“那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本王瞧瞧,是不是真的好了!” “王爷!”白羽火了,这赫连夜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什么总是揪着她不放!她把手中的衣服一扔,直起了身子,说,“白羽只是一个低贱的鹰奴,王爷何需如此关心白羽的伤势。且不说白羽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便是躺着已经不行了,对王爷来说也不过是死了个鹰奴,何需大惊小怪。王爷既然说要疗伤就赶紧下池去疗伤,白羽死也好活也好实在是无需王爷您来费心。再说了,两个大男人赤着身……在这池子里一起泡着,像什么样子。王爷不要忘了洞外还有这么多人守着,难道你就不怕被你的属下耻笑你有断袖之癖?” 白羽一番严词厉语说完,觉得你赫连夜这下脑子总该清醒了吧。无论如何这里的人都只当她是男人,赫连夜你再搞暧昧,你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正这么想着,忽觉得背后有一热源体靠近,暖暖的气息已触到了她的颈部。她一惊下意识地转身阻止,只见赫连夜光着身子已近得快贴住她了。血液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把她的脸烧得红彤彤的,浑身僵硬已不知所措。 四目相接,白羽觉得今日的赫连夜与四年前那个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不同,至少那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再有当晚的杀意与残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戏谑与诱惑。这个男人想干什么?她暗暗地问自己。还没等她找到答案,赫连夜已经开口了。 “两个大男人?你是男人吗?”他挑着眉反问她,突然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揽入怀中,他的头凑到了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男人下面的东西你有吗?” 白羽顿时惊得双目圆瞪,小嘴张开后合不拢,那紧贴的下半身一硬物嚣张地顶着她的小肚子,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天哪!她要崩溃了! “啊――”她发了疯似地尖叫,“卑鄙无耻下流!”双手漫无目的地捶打挣扎。 洞外,正是守候的鹰奴们听到白羽的尖叫声,不知所以,相互对视。小石头与白羽交情最深,就想冲进洞去,却被宇文青一把拦住。 “宇文将军,白羽他……可能出事了!让我进去看看吧!” “放心!她出不了事!”宇文青冷冷地说。 “可是他在尖叫!” 宇文青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说:“她出不出事关你什么事,你要是想死,你就进去试试。” 小石头退缩了,只能暗叹一口气,怜悯地朝洞门望了一眼。 洞内,赫连夜对于白羽的突然发狂显然估计不足,原本他只想戏弄她一下,欣赏一下她的窘态,却哪里想到,自己捅了马蜂窝,让她最后的理智底线被突破了。发狂中的丫头手脚嘴并用,又抓又踢又咬,就像一匹受了惊的小母马在作殊死地搏斗。只一会儿工夫,不仅肩上手上多处地方被她咬伤抓伤,还差点被她踢到命根,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只怕真要被这丫头折腾到断子绝孙。赫连夜终于决定用武力制服这匹发狂的小母马。 赫连夜一旦认了真,那便是十个白羽也不是他的对手。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下白羽被他反身压在身下,她的双手被死死地固定在身后,动弹不得。赫连夜将脱下的一件衣服把她的手紧紧地绑住,然后又将她的腿制住。 “敢对本王又踢又咬,本王还真就不信治不了你。” ------------ 第四十五章 裸呈相对2 白羽对着地喘着粗气,几滴辛酸的泪顺着鼻子就这么滴落在了地上。刚才的颠狂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如今剩下的只有屈辱的泪水了。她终究还是斗不过赫连夜,这种近身的搏斗,她没有任何的优势。虽然她已经尽了全力,使出所有她以前都难以想像地招式,可到底还是被赫连夜给制住了。他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背上,就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她怒喊着,心中的恨意就如火山喷发般全涌了出来。四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要重现了,她好恨,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否则她不会再次遭受这样的凌辱。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究竟做错什么了。哭声喊声混合在一起,她只觉得尊严再次被撕裂了。 她的愤怒让赫连夜的眉紧紧皱了起来,从这激烈地反抗中,他能感受到当年自己给她的创伤是如何地重。他不过是与她开个小小的玩笑,竟然能让她的反应这么大,她一定是恨透了他!他想着,心中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 一咬牙,他开始扯她的衣带,身下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加大了力量,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撕去她的伪装。她要恨就让她继续恨他吧!反正恨他赫连夜的人多得是!他就是要她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尊严。再说,她不是也射了他一箭,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箭伤到现在都没有全愈,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白羽的衣服就这么被他一件一件强行脱去,当最后一件底衫被褪去时,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了地躺在地上。她不再挣扎了,因为挣扎了也没用,命运不会因为她的挣扎,她的反抗,她的哭喊而改变。她注定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赫连夜望着那一具伤痕遍布的身体,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除了“无敌将军”留下的爪伤以及坠落时留下的淤青外,四年前自己留给她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他轻轻地抚上那几道早已结了枷的鞭痕,神情复杂。如果没有遇见他,她应该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具身体也定是细滑皮嫩,香凝玉脂。只可惜……这美好的一切被他毁了。 侧目望去,她侧在一旁脸哪里还有初见时那份天真烂漫,灰色的瞳仁中除了绝望的泪水就是仇恨的火苗。赫连夜突然又一阵失落,那个在万家牧场为了保护自己的马,敢用箭指着他的白羽在不经意间,也被他毁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走到池边把她放了下去。温热的泉水很快盖住了她的身子。在她站稳之后,他替她松了梆,然后走到池子的另一边坐下,眯着眼默然凝望着她。 白羽的泪还在淌着,她不知是害羞还是厌恶他,整个人缩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侧着头,拒绝着与他对视。那样子高傲冷艳,却又凄凉委屈,令人生怜。赫连夜有些没来由地心烦,自己实在是摸不清状况,明明就是想着来折磨她的,却到头来看到她受折磨的样子又心中不忍,甚至还让她在这疗伤。他这是怎么了?这臭丫头可是差点要他命的女人,他怎么就对她心软了?他究竟是应该继续对她残忍下去,还是任由着这份心软继续扩大下去? 泉水的温度让他们的额头开始渗汗,二人之间的沉默已经快一柱香的时间了,谁都似乎不愿意开这第一口。白羽依然保持着侧身垂目的姿势,刚才激烈的心此刻已平静了下来。温热的泉水果然如姬无伤所说,是疗伤的圣药,这短短时间的浸泡,已让她明显感觉到了效果。泉水的水温驱赶了她身上的寒意,不仅是那浑身的伤,还有她心里的伤,都得到了一定地抚慰。 本以为赫连夜会像四年前那样侵犯她,可是他居然只是把她脱光了扔进了温泉中,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语――疗伤。可是她不会感谢他,也不想感谢他。因为她的伤本就是他造成的,更何况她仍然恨他,那份恨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示好就能抹平的。 她偷偷地用余视观察着他,雾气后的他还是一直这么盯着她瞧。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被他看了个通透,她就恨得牙痒痒的。不自觉得她又往下蹲了一下,让整个肩膀也没入水中。可是这水温太高了,时间久了,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想起身去凉快凉快,然而对面那家伙还在,让她怎么敢起身呢。 正发愁着,赫连夜忽然“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她赶紧转身背对着他,脸又开始发烫。 “喂!你不热吗?还打算在里面待多久啊?”赫连夜跃出水池,走向那块放着衣物的石块。 白羽顾自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赫连夜一边将身子擦干,一边说:“别死撑了,泡太久对身子不好。” 白羽还是没理他,心里却在暗骂:你他妈要是滚蛋了,我还能不起来吗! 也不知这赫连夜是不是妖怪变的,居然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说:“不会是本王在这儿,你不好意思起来吧!呵呵!你说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本王没瞧过,什么地方没摸过?在本王的面前,你没有任何的秘密!你在别人面前可以假扮成男人,可是在本王面前,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此刻赫连夜定是要死上一百次了。那句“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本王没瞧过,什么地方没摸过?在本王的面前,你没有任何的秘密!”让白羽再一次有了想和他拼命的念头。 “我起不起来关你什么事?我扮不扮男人关你什么事?王爷管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了!王爷不要忘了,白羽只是一个鹰奴,所以以后疗伤这样的事,实在是无需王爷亲自出卖色相相陪。鹰奴就算再下贱,他也有自尊心,不像王爷动不动就会自愿脱衣服给别人看。” ------------ 第四十六章 雪姬夫人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赫连夜被白羽的话呛得差点跌倒。这该死的丫头居然敢讥讽他“出卖色相”,还什么“自愿脱衣服给别人看”,好像他给她疗伤,完全是来色诱她一般,这胆子不可谓不大啊!如果是换作别人敢如此放肆,赫连夜很可能已经拔出佩剑割了对方的舌头了,可现在是白羽,他的手握着剑柄就是拔不出来。他死死地瞪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白羽不明所以,问道。 “本王在想如果本王今天就守这儿了,还让外面的人全部进来,你究竟是打算守着那所谓的自尊心,被这温泉煮熟了也不出来,还是……自愿出卖色相,出来让大伙儿饱饱眼福?” 这一下轮到白羽的脸变色了,就算她的嘴再怎么厉害,把赫连夜打得再怎么惨败,她也只能停留在嘴仗上。一旦到了动真格,她终究是个女人,如何能脸皮厚到像他这般。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地咬着唇。赫连夜击中了她的软肋,要是他真的不走,甚至还把其他人都叫进来,她真得是不想活了。 赫连夜得意地继续笑着,还作势要去出洞去召唤宇文青。白羽吓得赶紧求饶,说:“王爷不要!” “不要什么?”他假装不知所以反问。 “不要叫他们进来!我……我错了!”她低头求饶,声音小得如蚊子叫。 “你说什么?本王听不到!” 她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是不能发作,心中暗暗问候着赫连夜的十八代祖宗,嘴上却变成了:“我错了,求王爷不要让他们进来。” “好吧!不过本王可没有耐心继续陪着你,本王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本王就让宇文青他们进来观戏了。好了,一!二!……” 就算这泉水的温度没那么高,白羽的心也跟热锅上的蚂蚁那样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抛开自尊就这么光溜溜地出去,让他再度占自己便宜?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啊!可要是不出去,这杀千刀的家伙真的让外面的那一大堆男人进来怎么办?天啊!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可恶可恨之人! 赫连夜那“三”故意拖着不说,他当然是不会真的让宇文青他们进来共享他的美味,他就是想欣赏欣赏池子里小女人的反应,见到她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就说不出的畅快。只可惜这畅快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被洞外的一些吵闹声给打断了。 “宇文将军,王爷是不是在洞内?”一个女人好听的声音传来。 “是的。不过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洞!”宇文青冷冰冰地回复。 “我也不可以吗?”女人的声音拉高了,显然对于宇文青的话非常不满。 “不可以,雪姬夫人!” “你放肆,我就是要见王爷,你给我让开!” “不行!” “让开!” “夫人,别逼我动粗!”对于女人的蛮横,宇文青丝毫不退让。 之后便是一阵推搡阻挠之声,只听得“啊”的一声,女人似乎摔倒在地。“好你个宇文青,竟敢对我动粗,我要告诉王爷!王爷!你在里面吗?我是雪姬!宇文青他欺负我!” 赫连夜的双目懊恼地闭了闭,刚才所有的心情都被这女人破坏了。虽然他此刻实在是不想去搭理那女人,可是如果自己不现身的话,只怕她真的会和宇文青闹出什么事来。抬眼,他看到白羽的一双杏目正幸灾乐祸地瞅着他,不由忿忿地说:“算你走运!” 赫连夜转身而出,白羽立即从池中跃出,都来不及用巾子将身子擦干便忙乱地将衣服逐一穿上,之后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等觉得自己已没有任何纰漏了,才走出洞去。 洞外,一个身着白色锦服的美貌女人正伏在赫连夜的胸口痛哭。白羽长这么大一直认为这天底下长得最美的女人莫过于自己的姐姐赵冰莲,可一见到这女人,她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能和姐姐相抗衡的美女。从服饰上看此女子不似中原女子,也不似龙玉女人,应该是来自冷月国。她肤白赛雪,体态丰盈,一双灵目微微泛蓝,宛如蓝宝石般晶莹,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我见犹怜。 只见她头整个靠在赫连夜的胸口,一手擦拭着泪,一手指着宇文青说:“王爷,这奴才好生放肆,雪姬想见你,他……他不让,还……打我!呜呜!” “宇文青不是奴才!”赫连夜冷冷地说,自动避开了她被打那段。 女人一愣,诧异地抬头望向赫连夜,不明白这一直宠爱自己的王爷怎么对于她被打一事无动于衷,还拿话顶她。赫连夜瞟了她一眼,心中还是有些恼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过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于是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说:“以后不可这么胡闹,要见本王,需要通传。刚才本王在洞内疗伤,凶险万分,宇文青不让你进来也是职责所在。” 白羽听他居然说“洞内疗伤,凶险万分”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他“凶险”什么,是她“凶险万分”才对吧! 雪姬委屈地点点头,赫连夜为了不下她面子,又对着宇文青说:“宇文青,雪姬要见本王,你大可通传一声,怎能出手伤人。还不快向雪姬陪罪!” 宇文青不免开始腹诽,王爷你说话是真轻松,通传,鬼知道你在洞里和那白羽在干什么事,我能随便闯进来吗?要是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你到时又要怪罪了。不过主子让他陪罪,他只能陪罪。于是他向雪姬一恭手,低头说:“对不起,雪姬夫人,宇文青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 雪姬心中冷哼一声,显然对他这不痛不痒地陪罪极是不满,可碍于赫连夜的面子,她也不便再与他计较,否则惹恼了赫连夜,自己的使命还未完成便一不小心提前失宠了。 ------------ 第四十七章 雪姬夫人2 雪姬夫人来自冷月国所管辖的五域十四邦中的瑞国,那是一个并不富庶却盛产美女的地方。第隔三年,五域十四邦中的国君便会去瑞国挑选美女,以充实后宫。雪姬便是在最近一次选秀中被冷月王敕布相中,继而以祝贺龙玉大军攻陷龙起为由转送于赫连夜。刚到龙起的时候,雪姬的美貌便引起过一阵轰动。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人能抵挡住她那双美丽的像海洋一般的蓝目。赫连夜自然也不例外,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从而将原本宠爱的慧媛夫人丢在了一边。 那时紫澜阁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是忌妒地咬牙切齿,纷纷诅咒这个女人,并放出来话来,说她的得宠绝不会超过三个月。可雪姬听后不以为然,扬言她一定会掳获赫连夜的心,打破这“三个月极限”的惯例。雪姬有这样的大言不残一方面源于她对于自己的美貌极有信心,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有一些能征服男人的本事。事实上敕布将她送于赫连夜也存着不良动机,就是寄希望于这个女人能够腐化赫连夜的心,让他不再有称王称霸的野心。 然而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两个多月,雪姬的使命表面上完成得不错,赫连夜对她宠爱有加,几乎夜夜招寝,可雪姬总觉得自己无法走入这个男人的心。赫连夜虽然会满足她的大部分要求,但是也会在有的时候突然对她冷漠下来,甚至会流露出一种让她不敢撒娇,不敢放肆的威严。就像今日,她听说赫连夜旧疾复发,要到这林子里的温泉中疗伤,于是好心好意地赶来伺侯,却被一个侍卫拦住,还被推倒,她生气之下称这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的侍卫为奴才有什么错,可赫连夜居然出人意料地纠正她,说他不是奴才。好像这宇文青不是奴才,她才是奴才似的。难道宇文青在他的心目中比她还重要吗?雪姬觉得非常郁闷。 这些日子紫澜阁的一帮妒妇们正坐等看她怎么被赫连夜抛弃,她更要事事小心,做到不惹怒赫连夜,不让赫连夜觉得自己和紫澜阁妒妇们一样的不识大体。好在赫连夜还是顾忌到了她的颜面,给了她台阶,她当然顺驴下坡,而对于宇文青即使心中十万分地憎恨,她也要露出一个宽宏大量的样子,不与他计较。 “宇文将军客气了,都是误会一场。雪姬也是心中挂念王爷的旧伤,所以才会如此心急想要进洞,不想得罪了宇文将军。还请宇文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这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宇文青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说:“不敢!” 对于这个女人口是心非的态度他又如何不知,好在王爷的女人都成不了气候,哪怕得罪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这雪姬虽然厉害,可是看王爷刚才的态度怕也是长久不了。斜眼他有意无意地朝白羽瞟了一眼,见她双颊泛红,几缕落下的发稍处滴着水滴,一副刚刚出浴的样子,说不出的风情,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丫头恐怕要成为雪姬的恶梦了! 周围的人哪里能猜到他的心思,雪姬更是不能。她此刻依在赫连夜的怀里,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对于那个悄悄地从洞中出来的白羽更是瞧都没瞧一眼。 这时,赫连夜像是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是如何得知本王在这里疗伤的。” 雪姬媚眼一转,说:“是姬大人身边的小药僮风儿说的。” 姬无伤身边的风儿,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姬无伤的父亲姬悦冰早些年捡回来的小孤女,因不知她父母为何人,就索性让她跟了他的姓,姓姬,取名灵风。这姬灵风人如其名,自小长得颇有灵气,姬悦冰便带在身边授以歧黄之术,久而久之这小姑娘在药理方面还颇有才能。后来因姬无伤要跟随他来龙起,这姬悦冰便让姬灵风随师兄一起前往,算是有个照应。 “她如何会知道本王要来这儿?”赫连夜挑着眉问。 今日这所谓疗伤与往日不同,纯粹是一时兴起,其目的只是为了逗逗白羽。因此当宇文青提起是否要通知姬无伤时,他都回绝了。而姬灵风居然就知道了,照理说她就算偶然得知也应该通知姬无伤过来,而她倒还好巧不巧地通知雪姬过来,这玩得又是哪出戏? 雪姬果然是一脸茫然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啊!幸许是姬大人跟她说的吧!” 赫连夜眉眼微眯,不再作答。雪姬见他在这个问题上不深究了,自然也没兴趣去管,便拉着他手说:“王爷,我们好久没有赛马了,雪姬都闷死了。如果王爷身子无碍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啊!上次的赛马,雪姬输得不服,今日定要一雪前耻。” “是吗?看你的样子像是有备有来!” “王爷说对了。今日苏末儿在一马贩子里手寻到一匹好马,四岁的小公马,说是比起王爷以前的天雷都不会输上半分,所以雪姬想现在就去看看,然后骑那匹马和王爷再赛一程。” “哦?什么马这么骏?” “听苏末儿说那马是雪域马与旋风马的混血种!” 赫连夜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这雪域马和旋风马已经是世上稀有的名贵马种了,平时里能见上一匹两匹便是万幸了,何况还是这两种马的混血种,几乎闻所未闻。于是,他一揽她的细腰说:“好啊!那本王也想去看看,那马现在哪儿?” 雪姬得意地一笑,心中为自己这个如意小算盘算对了暗自窃喜。对于男人,摸透他的脾性她便有法子让他对她保持着新鲜感。跟在赫连夜身边的这些日子,她知道他除了女人,便是好这马。 在他的马厩里永远都不会缺少名贵的马种。这些马,他均派人日夜精心喂养,其中有两匹马的待遇最为特殊。一匹是他以前的座骑天雷,只可惜四年前一次意外地受伤后便算是废了。但是赫连夜并没有抛弃它,即使不再骑它了,也依然爱护有加。天雷的饲料依然是最好的,伺候它的马夫也是最多的。甚至赫连夜还专门让另一匹母马陪伴它。 ------------ 第四十八章 买马 陪伴天雷的那匹母马通体雪白,傲气十足,就算是雪姬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一眼认出这是龙玉国奉为圣马的雪域马。只是那马性子刚烈得过头,不要说骑它了,就是生人靠近它一下,它便会使出性子又踢又咬。 雪姬在见到它的第一眼时,就差点被它踢到,直到今日还记忆犹新。不仅如此,赫连夜也从不想让别人去驯服它,而是宠爱地放任着它。有几次雪姬忍不住问,这马是何来来历,为何不让人骑?结果它的来历在王府里却讳莫如深,每个人一提起便会三缄其口。于是雪姬只得一厢情愿地认为或许赫连夜只是特别喜爱雪域马。 为了能持续地得到赫连夜的宠爱,她开始挖空心思地寻找雪域马,可是雪域马又哪里是重金就能买到的。凡是懂马的人都对她说,雪域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要买除非是马驹,否则成年的雪域马买来也不能骑。可是即便是幼年的雪域马也并不是你买来,它一定认你为主人的。雪域马之所以被龙玉人认定是天上来的马,主要是它天生带着灵性,只有与它心意相通的人,才可以成为它的主人,而这种事一般是可遇而不可求。 寻不到雪域马雪姬只得退一步求其次,可是这两个多月来,她遣人送来的马没有一匹能入赫连夜的眼。自从天雷受伤后,赫连夜便一直搜寻能够替代天雷的好马,可是四年来不知有多少名马送到他的面前,他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今日雪姬的随侍婢女苏末儿奉命出府,原只为上集市买些胭脂水粉,不想出府不多久便在凤凰街遇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在路边吆喝着卖马。苏末儿眼尖,一眼便看出这马之神骏绝不亚于各类名马,于是上前询问。 那后生便道:家道中落,日子难以为继,不得已只得出售爱马。如有卖家识货,自然识得此马非一般常马,乃是雪域马与旋风马的混种。苏末儿于是表示自己对这马有兴趣,问他要多少银子肯将马卖于他。不料这后生憨厚地一笑道:不要银子,只需保他吃喝,并让他有个住所便行。苏末儿生疑,自己与马贩子打交道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卖家。于是那后生又道:他与此马从小相依为命,实在是舍不得分离。要不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也断不会将马出售。他只希望苏末儿能将他也一起买下,让他做个马夫,这样他便还能与此马继续相伴。另外,此马脾性不好,也不是什么人的话都听,若想让此马温顺,也非他不可。苏末儿听后,觉得这后生与马的感情让她想起了赫连夜与天雷,不由地对他心生好感,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将这一人一马带回王府后,苏末儿便找到雪姬将事情的经由说了一番。雪姬最关心的是终于寻得一匹良驹,至于多收留一个人,王府这么大,多一个下人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有这后生在,要驯服这马也方便多了,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了。 当赫连夜在王府的马场见到雪姬口中这匹绝世良驹后,顿时双眼放光。这马体型高大,四肢细长而强健,毛色除了额间有一小缕黑毛,其余通体雪白。很显然,它确实拥有着高贵的雪域马血统。 “王爷,您看雪姬没说错吧!这马的神骏丝毫不比天雷差!”雪姬见赫连夜一脸喜爱的样子,亦是心花怒放。 “不错,确实是好马!只是不知腿力如何!” “那王爷不如去试一试这马!”雪姬一旁讨好地说。 其实雪姬便是不说这话,赫连夜也有试马的想法,只见他二话不说,大步走到马前,伸手便向白马身边的马夫索要缰绳。不料,那马夫将缰绳往身后一挪,冷笑一声说:“雪风可不是谁都可以骑的。” 赫连夜没想到自己的府上还有如此大胆的马夫,吃惊地朝他望去。只见眼前之人虽然粗布灰衣,平民百姓装扮,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英气。白净而阳刚的面容上一双炯目正带有敌意地与他对视。 “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本王说话!”赫连夜眯着眼问,脑子里已经开始搜索此人的身份。 “在下只是一片好意提醒王爷,如果王爷不听或不信,那就去试试吧!” 那人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却是不肯报上自家的姓名。从他自称“在下”来看,似乎不是这王府中的下人。那么他又究竟是谁?赫连夜的好奇心不由地从马上转到这人上。 万小山毫无畏惧地接受着赫连夜的审视,这样的情景在过去的四年中,他已设想过无数次。赫连夜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他伤害白羽,凌辱紫英的仇,他绝不能不报。只是若不是白羽误打误撞地被赫连夜逮住,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他的病其实在半个月前就好了,只是为了让白羽振作,冯村长一直建议他瞒着白羽。这些年白羽沉默寡言地避世的样子,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果自己不逼她一下,或许她这一辈子就这么废了。于是他装作一病不起的样子,让白羽独立肩负起一切生存的责任。原本他设想的就是让白羽吃一个月的苦头,只要她明白了她不能一直这样躲下去就行了。看着她每天这么辛苦的样子,他心里真心舍不得,所以他前些日子趁白羽外出的时候,悄悄去了冯村长家,与他商议是不是该缓解对白羽的磨练。冯村长本来也有心免去二人的劳役,自然是没什么说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要给白羽一个惊喜的时候,这傻丫头居然出事了。当冯一鸣满头大汗地回到村子里告诉他,白羽被人强留在辰王府里回不来了,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惊雷劈了一般。虽然他们隐居隐世村,与世隔绝多年,但万小山依然一直关心着外面的时事。当今的辰王,不就是赫连夜这个恶魔!白羽竟然为了如意弓,自己跑到他的府上,这不是自投落网是什么。 更可气的是这傻丫头为了安抚他,还写了一封所谓她自愿留在那儿做事的家书。她以为他会相信吗?他如果这么没有脑子,还配做她的师兄吗? 当晚,他便和冯村长告辞,带着一直陪伴他们的雪风离开了隐世村。无论如何,他要救她出来!他不能再允许赫连夜继续加害她! ------------ 第四十九章 试马 赫连夜的脸一沉,整个马场上的人都像是被刮了一阵寒流,战战兢兢,大气不敢乱喘一下。原本视线集中在白马身上的众人,此刻几乎全部转到了万小山的身上。纷纷对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又好奇又憎恨,好奇的是他的身份,而憎恨的是担忧着他的冲撞可能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苏末儿便是其中最为担心的人,这万小山是她带进府的,如果说他得罪了王爷,那她第一个会受到牵连。于是,她轻轻碰了一下万小山,不满地说:“你怎可对王爷如此无礼。还不快跪下!王爷便是买你马的人,他骑不得谁还能骑得。” 就算她不提醒,万小山自然也是知道赫连夜便是这买马之人。事实上,他一大早在凤凰街等得就是辰王府的人,等的就是让赫连夜的人来买他的马。这三日,他在辰王府外已经溜达徘徊了好几次,思索着如何能进府去。平日里王府的几处大门口永远是有多名守卫轮流看守,而且约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一队十人的护卫队在府外巡逻,查看可疑人物。万小山原也想过趁晚上夜黑翻墙入府,可是后来这个方案被他否决了。一来,这么森严的守卫,他未必能成功,二来,他就算是进去了,也不知道白羽在哪里,到时候在府内瞎转,反而要坏事。思来想去,最后觉得有只有通过雪风,以引起赫连夜的注意,他才能顺利地进入辰王府,才能找到白羽,并设法将她救出来。 如今苏末儿让他跪,他为了白羽,一咬牙便跪了下来,双手恭敬地奉上雪风的缰绳。“在下不懂王府规矩,刚才多有冲撞,还请王爷恕罪。只是这雪风野性未除,王爷如要试骑,还需多加小心。” 赫连夜一时想不出他的身份,又见他前踞后恭,心中有些生疑。但此刻他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令人不快的马夫,而是眼前这匹宝马良驹,因此他并没有马上惩处他,而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这世上还没有本王驯服不了的马。” 他正要去接过缰绳,这时突然眼前一花,窜上一人从万小山的手中抢先将缰绳夺了过去。还大言不惭地说:“如此好马,应该让本王先骑骑!”赫连夜定睛一看,这敢从他手中争夺骏马的大胆之人竟是巴鲁特提到的将会近期抵达龙起的三皇兄赫连光。 他居然来得这么快!巴鲁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哼哼!赫连夜心中一阵冷笑,转眼向后望去,果然除了赫连光,冷月太子敕月以及他的随身侍从都已赶到。 多年不见,赫连光明显是发了福,也不过才刚满三十,竟然大腹便便。虽然说他与赫连夜乃是同胞兄弟,两人也不过相差五六岁,可是在外形上的差别却实在是太大了。赫连夜长相俊美阴冷,加上这几年的征战,练就了钢铁般的身躯,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肥肉。可这赫连光却完全不同,养尊处优,奢靡淫乱的日子让他满脑肠肥,腰如桶粗。可就这样的一个肥人居然说要试骑雪风,所有人都为雪风捏了把汗。 “三皇兄不远千里从冰城赶来龙起,怎么也不事先通知小弟一声,让小弟也好出城迎接啊!” “本王是奉了父皇之命来龙起瞧瞧,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需老七你兴师动众了。看来你在这里还是活得很滋润啊,有如此美女相伴,”说着,赫连光委琐的目光朝雪姬瞄去,雪姬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朝他狠狠地瞪了回去。赫连光讨了个没趣,只得转身看了看雪风,又继续说,“还有如此骏马相随,真真叫为兄羡慕啊!啊呀,抢了你试骑骏马的头筹,老七,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赫连光明明抢了赫连夜的东西,却还要逼着他说愿意。赫连夜微微一笑,向他双手一摊,说:“既然三皇兄看上了此马,小弟还有什么不愿意呢?莫说是试骑,便是三皇兄想将它牵走了,也是一句话的事。” 见向来高傲的七弟对他如此服软,赫连光哈哈大笑起来,说:“老七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父皇这么喜欢你。”言下之意赫连夜之所以受宠,完全是靠耍嘴皮子耍出来的。 赫连夜暗暗生气,面上却依然挂着笑,心中开始期盼着这唤“雪风”的马能真如万小山所说“野性未除”。 “三皇兄还是请上马吧!” 赫连光难掩得意之色,转身上马。龙玉人向来是马背民族,每个身子健全的孩子不到十岁便几乎都是马背上的英雄了。这赫连光别看肥得冒油,上马的姿势还是继承了祖先的一些优良基因。只是他的屁股还没有坐稳,身下的雪风却不愿意啊。只见它左蹬右跳,躬身侧倾,就是要把这它看不上眼的人摔下来。赫连光一开始还神情自若,觉得凡是好马有些脾气正常,自己只要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应该能把它治服。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这马的力气大得如奇,根本不是常人能把握,加之这些年自己疏于练习马术,竟然有些后继无力。 眼见着越王要被这烈马甩下身,当众出丑,一旁的敕月就想上前相助。他刚走了几步,便被赫连夜拦下说:“冷月太子,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三皇兄要是连收服一匹马都要靠人相助,他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赫连夜这话说得很响,在马背上苦苦支撑的赫连光自然是听到了,当下更是有了骑虎难下感觉。如果他不顾赫连夜的话,要求敕月相助,那么不要说在赫连夜面前,便是在他自己的手下面前这威信也荡然无存,可如果他不要旁人相助,单靠自己的能力又无法治服这烈马,常久下去自己被扔下来的机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转目,看见赫连夜幸灾乐祸的样子,赫连光顿时恼修成怒,拔出腰间的长刀便向身下的雪风挥去。 “不要!”“不要!”现场共有两个人同时惊慌地喊了出来。一个是万小山,而另一个是白羽。 ------------ 第五十章 试马2 在赫连夜跟着雪姬去马场的时候,白羽原本是不想跟着去的,可是一听雪姬说她寻得的宝马是雪域马与旋风马的混种,她便想到了雪风。雪风是雪儿和追风的儿子,当年它还没断奶便被万小山带到了玉京,为了逃难,她不得不丢弃了雪儿,只留下了雪风。因此这四年来,她对雪风总有一种难言的愧疚,一直把它当作雪儿般爱护,连骑都舍不得骑。 如今居然有另一匹和雪风一样的马出现,她突然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必须去确认一下雪姬口中的马是否就是雪风。再加上一帮鹰奴没有一个人说不去,连关老大都兴致勃勃地想去观马,她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去了。 在马场,她不仅一眼就认出了额间有着独特标志的雪风,而且还顺带认出了那个拒给赫连夜马缰的马夫就是师兄万小山。骤然看到师兄神采奕奕地出现,她高兴地差点叫起来。 师兄的病竟然好得这么快,这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但很快她又陷入强烈的自责中,师兄以雪风为诱饵混进王府其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救她,可是这么做,实在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虽然说有了师兄在身边,她逃出王府的机率大增,可是万一他们逃跑失败了呢,那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不仅是她,还有师兄。她已经欠师兄这么多了,想不到现在又给他添麻烦。 正自责着,便发生了赫连光争抢试骑雪风的一幕。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为雪风担心,以雪风的脾气,是除了她和师兄,其他什么人都不能碰的。这一点和它的母亲雪儿一模一样。无论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胖子还是赫连夜,被雪风摔下马背那是必然的事。 果然,事情也向着她所设想的那样发生,雪风的脾气一上来,那是没有人能够治服的。看着赫连光满头大汗,窘态频现,她是又高兴,又遗憾。为什么这个胖子要来抢赫连夜的马呢?如果现在上面那个即将被摔下来的人是赫连夜该有多好。如果雪风能把赫连夜摔成残废,她一定会笑上三天合不拢嘴啊。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是她脑中的臆想,而令她想不到的是赫连光在无法治服雪风的时候,居然产生了杀机。 看着赫连光凶光一现,拔刀挥向雪风的那一霎那,白羽的心都感觉跳到了喉咙口。这个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顾不得任何人的眼光,冲了上去。雪风就像是她的孩子,她不能不救。她已经失去了雪儿,她不能再失去雪风。 所幸的是,就在赫连光的刀要碰到雪风的时候,雪风像是感应到了危险,突然加大了甩脱背上之人的力道,而赫连光也因为一手握着刀,只有单手把握缰绳,所以在雪风一个急跳拱背下,失去平稳,像断线的风筝般扔了出去。“彭”的一声,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好不狼狈。 “王爷!王爷!”敕月及赫连光的侍卫们全部着急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赫连光气得哇哇大叫:“快去把那畜生给本王宰了!快去把那畜生给本王宰了!” 他的一个侍卫立即拔出配刀走向雪儿,要对它进行屠戮。白羽顿刻拦在那侍卫的身前,双手张开,一脸无惧地说:“不准你碰雪风!” 那侍卫脚步一顿,吃惊地看着白羽,一时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从她破旧的衣服揣测,此人也不过是辰王府一名下人而已。于是凶狠地喝道:“王爷说要杀,你这奴才敢拦着,是不是不想活了?快滚开!” “休想!总之就是不准你伤害雪风!”白羽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而且还坚定地护马的决心。 侍卫一见这架势,心想:有越王给我撑腰,在辰王府就算杀个奴才又如何。于是他利刀高举,杀机一露便朝白羽砍了下去。 白羽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砍,吓得双眼一闭,只道小命休矣,却听得“铛”的一声巨响,眼睛还未睁开,身子便被人往后一拉。 她惊慌地睁眼望去,拉她的人是万小山,而替她挡了一刀的人,居然是赫连夜! 赫连夜一脸阴沉地盯着那个侍卫,刚才还凶相逼露的侍卫突然就软了下来,恨不得立即转身逃走。 “三皇兄,这里好歹是我辰王府的地界,这马是我爱姬买来的马,这人是我赫连夜的人!你的手下居然要在本王的面前杀我的马,杀我的人,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赫连夜放在眼里了!” 赫连光此时对于自己当众出丑的责任不认为是自己无能,而全部归疚于着了赫连夜的道,所以恨不能下令立即将他拿下。可是一旁的敕月却暗暗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克制,赫连夜这几句话终究是占了理,要是他继续闹下去,不见得会占到便宜,所以他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对那名侍卫说:“退下,不得对辰王无礼!” 那名侍卫应声退下后,赫连夜转身想查看白羽是否受伤,可一下就看到她亲昵地依偎那马夫身边,正轻言轻语在说着什么,而对于刚刚替她挡下一刀的自己,却连一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赫连夜的心一下子狂燥起来,差点就想冲上去推开万小山,可到底身边还有着好些人,特别是一直想找自己错处的赫连光与敕月也在,自己的行为还是需要控制。 “这马惊扰了三皇兄,实在是罪大恶极,看来本王要是不杀它,三皇兄定是心中怒气难消!”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喜欢这马,却说出这样要杀它的话。总之,他看出了这马定是白羽和那马夫所养,所以顺带着连这马也不喜欢了。 白羽一听这话,刚刚好转的脸色又白了。正要发话,却听赫连光身边一个绝色男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赫连夜的身边,微微一笑说:“辰王请勿动杀马之念,越王刚才也只是一时气愤之言,哪里真的会这么小气。此马神骏,万一挑一,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越王无法收服于它,想来是与它无缘。此马原本就是辰王之马,如今物归原主,不如辰王上去将此马收服,那么也算是为越王报了仇了。” ------------ 第五十一章 鞭子 说话的绝色男子一身浅蓝色西域风味服饰,香气袭人,赫连夜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通过他身上特殊的檀香香味知道他是谁。 敕月!这个因为他而被迫来到龙玉当质子的冷月国太子,妖艳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和雪姬一样的湛蓝色眸子,被他望上一眼,便会令人瑕想连篇。左耳垂上一个硕大的金色耳环随着他的走动轻微地舞动,看久了会给人一种神秘的蛊惑。他这一开口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一些以前从未见过他的人,纷纷投以惊艳的目光。 赫连夜望着他,心中冷笑一声。不可否认,敕月有着旁人谁也比不上的魅力,在男人中绝对配得上“绝色”二字,就算是女人,只怕也鲜少有人能与他斗艳。可是他不吃这一套,敕月可以迷倒他的两个皇兄,却是绝对迷不倒他赫连夜。那貌似卑微的言语中透着明显的挑衅,赫连夜不会不明白。赫连光使尽全力也无法征服的烈马,自然不是好对付的,敕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个难题扔给了他。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他也和赫连光一样丢人了,而如果他成功了,那这马本就是他的,赫连光也没什么损失。 果然,他比那个草包聪明多了!只可惜,敕月的对手不是别人,是他!赫连夜! 这时,一旁围观的人中也有不少听出了苗头,其中赫连光起哄地喊到:“敕月说得不错,老七且慢动手,能治服了,自然就留着用,要是依然野性难驯,再宰了也不迟。”他被摔下马来,这口气哪里肯平,巴不得也想看着赫连夜步他的后尘,也被这烈马扔下来。 “既然三皇兄也这么说,那小弟就勉为其难,说不得要治一治这马的野性!”赫连夜眼神一暗,嘴角微扬。对他来说,这马他是势在必得了。 身旁的人,除了宇文青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白羽和万小山只关心雪风,其他人都对他这个决定有些担心。这马的厉害,众人是有目共睹,如果他们的主人也如赫连光那般出丑,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不会好过。雪姬轻轻地扯扯他的袖子,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说:“王爷,雪姬突然身子不适,试马等会再试吧!” 雪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给他找个台阶,可以以她身子不适要照顾她为由,暂时躲过试马。却哪知她这一片好心却令赫连夜极度不爽。这个愚蠢的女人竟敢怀疑他能力,认为他治服不了这马,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要不是现在敕月还在等着看他的好戏,他真想一巴掌打得她满地找牙。 赫连夜冷哼一声,睬都不睬雪姬,直接走到雪风的身边,凝视着它。雪风被他的威压震慑,顿时如临大敌,抬起前腿便向他踢来。赫连夜轻身避开,抽出缠绕在腰间的长鞭向它挥去。“叭叭叭!”三鞭,雪风的身上立即出现三道血印,负痛的它长嘶一声,迎头向赫连夜冲去,陷入疯狂之中。赫连夜哪里会怕它,左躲右闪,手上的鞭子挥舞着,准备着随时再让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尝尝他的厉害。 谁都没有想到赫连夜不急着骑它,而是先喂它一顿鞭子。万小山倒抽一口气,想救雪风,却是无计可施。雪风虽然已经四岁了,但是却并未认主。原本他觉得这是白羽的马,所以想着让白羽做它的主人,自己便一次也没骑过它,但是白羽因为对雪儿的内疚,也迟迟不肯骑它,导致这些年来,雪风就像是无人管教的孩子一般脾气大得不得了。在隐世村,几乎所有人都有被他踢伤过的经历,冯村长曾经提议,尽早将它降服,否则越大了就越难降服了。可是所有试着想去降服雪风的人都失败了。 如今看着雪风负痛发狂的样子,万小山知道它真的怒了,如果是一般的马,或许在这样的鞭打下会老实下来,可是他太了解雪风了,如果不立即制止它,安抚它的情绪,指不定它会闯出什么祸水来。转首,他想对白羽说,我去拦着赫连夜,你赶紧安抚雪风。可是这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白羽已经不见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白羽疯狂地喊着,冲到赫连夜的身边,一把抱住他那只挥着鞭子的胳膊,阻止他继续鞭打雪风。雪风的挨打让她想到当年自己挨鞭子情形,那三鞭就像是抽到了她的身上,那种刺入骨髓的痛苦,她至今都不不会忘记。 赫连夜正全神贯注地对付雪风,却不想白羽突然冲了上来破坏,还敢拖着他的胳膊,这真是胆大包天了。“滚开!”他怒目朝她瞪去,想随手一抬,把她甩开,却在四目交错时,发现那张布满泪水与哀求的小脸再次让他有了心软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无法控制,赫连夜的身子不由地停顿了一下。 这马与她一定有什么关系。那我就饶了它吧!他心想着。 然而,他这一停顿,发狂中的雪风却没有停顿。那高抬的马蹄险些就要砸到他们二人身上,周围的人顿时发出惊呼:“王爷小心!”“白羽快闪开!” 就在这危急时刻,赫连夜不愧为久经沙场之人,反应极快,他伸手揽住白羽的腰以最快的速度向旁边一扑,雪风那致命的铁蹄从他们的头上划过。惊魂之下,赫连夜咬着牙,恨恨地瞪着身边的白羽,虽然他们逃过一劫,可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这么狼狈。好吧,既然她这么心痛这马,那就让她来看看这马会不会心痛她。 心念至此,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抱着白羽,一手抓住又想来攻击他的雪风的缰线,然后飞身上马。 “啊!放手放手!”白羽吓得尖叫。她实在无法想像赫连夜会把她也带上马背,身子因为发狂的雪风,根本坐不稳,几次都差点摔下马背。然而无论雪风如何用力挣扎,她被赫连夜死死摁在马背上,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最后只得姿势不佳地斜坐在马背面,紧贴着他的胸口。 “如果你想摔断脖子,那本王就放手!”赫连夜威胁着。 白羽知他说得没错,如果被狂乱的雪风摔下马去,自己真的有可能小命不保。只得闭上嘴,双手抓住他的衣襟以保持在马背上的平衡。 ------------ 第五十二章 共骑 马场上的气氛紧张得让人都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急切地关注着那两人一马的情况。宇文青虽然不觉得赫连夜会输给一匹马,但是有个白羽在那里捣乱,他不知该不该现在就上前把她拿下。万小山双拳紧握,想冲过去救白羽,可是狂乱的雪风,让他一时无法靠近。看着白羽在马背上险象环生,他又是担心赫连夜松手将她摔下,又是无法原谅他这样抱着白羽。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样。雪姬同样心情复杂,一方面赫连夜对她突来的冷漠让她又恨又恼,巴不得雪风能把这个无情的男人摔个狗啃泥,但是另一方面,白羽的出现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王爷为什么会抱着这个低贱的鹰奴?这个鹰奴是谁?看他长得眉清目秀的,莫非是个女人? 而赫连光这一边的人相对轻松一些,虽然他们也很奇怪一个小小鹰奴居然敢到赫连夜的面前捣乱,但是那是辰王府的家务事,他们大多抱着看辰王笑话的心态,只有敕月凝目不语。 “雪风,安静!白羽在上面!你千万别伤着她!”万小山终于还是决定先让雪风安静下来,只有这样白羽才能安全。 也不知是雪风的力气终于使尽,还是赫连夜的强势让它想通了,不反抗了,还是万小山的提醒让它考虑到了白羽的安危,总之,在经历狂暴后,雪风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虽然它的怒气并未完全平息,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颠狂了,而是驮着赫连夜与白羽一路狂奔。 宇文青终于吁了口气,他知道这马终于是屈服于自家的主子了。 雪风的速度果真是不输于它的父母,甚至还有超越的迹像。虽然驭着两个人,但是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那矫健的身姿在风中飞驰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所过之处只让周围的人光闻马蹄声不见人影。 果然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不输天雷!赫连夜心想着,得意地微笑起来,雪风的狂奔已证实了他那句“再烈的马终究还是能被他驯服”的话。因而刚才雪风带给他的那些不愉快此刻也早已烟消云散。在他看来,征服一匹有脾气的马比征服一匹温顺的马更有成就感,更令人开心。 低头,他怀里的小女人惊魂未定,雪风已经跑了一段时间了,她依然全身轻微颤抖着,像只受了伤的小兔。明明恨他恨得要命,却偏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寻求着他的保护。赫连夜突然心情大好,调转马头向回奔去。 奔至起点,众人早翘首以待,赫连夜勒住缰绳,愉快地呼出一口气。怀里的小女人终于心定了下来,抬首警惕地向他望去。 四目再次相交,那张恶梦里经常出现的脸离她几乎不到五寸,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冰冷残忍的表情。白羽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对于自己会跟这个恶魔共骑雪风,她有种悲凉的想哭的冲动。这是她的马,她的雪风,难道就这么认了这个恶魔做主人了?而她自己呢?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刚刚和他裸呈相对,现在又暧昧地共骑一马,虽然都是被逼无奈,但这样的事难道就要让它像颗毒瘤一样继续生长? “放手!”恶魔一脸鄙夷地吐出两个字。 白羽这才回过神,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襟,立即像被蛇咬了似的缩手,尴尬地吞了下口水,脸上火烫火烫。正不知所措间,又听到恶魔极不耐烦地说:“下去!”这下白羽更窘了,恶魔的表情好像自己还舍不得跟他分开似的,她忙不迭地跳下马去,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个鹰奴为何如此不懂事,王爷要下马,你还赶快跪下!”宇文青不怀好意地提醒着。 白羽又羞又恨,却只能咬着牙跪下,然后再次趴在马前,摆成一个梯凳的样子让恶魔踩。 赫连夜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心里暗暗好笑,猛地飞身下马,却是直接着地,没有踩在她的背上。原本做好再次被践踏的白羽不解地朝他望去,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顾自朝赫连光及敕月等人走去。 “恭喜辰王终于驯服宝马!”他还没有走到,敕月便迎了上来,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赫连夜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而是走到赫连光身前,说:“三皇兄,小弟已替你教训那畜生了。不过这畜生已经认了小弟为主,就如冷月太子所言,杀了也挺可惜,姑且留它一命吧。” 此刻整个马场上心情最不舒服的就数赫连光了,原本他听了敕月的话,也怂恿赫连夜去驯马,但没想到赫连夜竟真的驯服这匹摔断了他腿的烈马。这一下马是杀不得了,而两人之间的高下,也已经无需多言了。他面上极是无光,又憋了一口恶气,一时无法排解,只得心中恨道:老七,别得意,走着瞧!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老七的运气一向都是这么好,为兄真是羡慕啊!” 言下之意,赫连夜驯服这骏马靠得是运气,而不是实力。赫连夜如何听不出来,却故意装作不知,说:“哪里哪里,小弟也只是一时侥幸而已。三皇兄要是喜欢宝马,小弟定当竭尽全力也要为三皇兄寻得一匹性情温顺的宝马,千万不要像小弟这一匹才好。” 赫连光听得快吐血,这赫连夜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嘴皮子功也不赖,居然讽刺他只配骑“温顺”的马。自己这一次真是看走了眼,低估了那马的野性,原本想着抢了他的宝驹,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以后收起那狂妄的心,哪想现在不仅没有抢成功,还被摔下了马背,腿骨摔伤,而赫连夜反而驯马成功,反过头来给自己下马威。这一回合,自己真是栽到家了,郁闷之深就是让他再说几句客套话,他都说不出口了。 ------------ 第五十三章 洗尘宴 那一日的兄弟马场暗战就以赫连光的全面溃败而告终,不过他好歹也是堂堂龙玉嫡皇子,京城显赫的越王爷,陪同之人又个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冷月太子敕月外,还有神勇将军达鲁西和他麾下得力干将神箭手查里木,因此离开马场后,赫连夜依然了给他最至高无尚的礼遇,在辰王府大殿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虽然有大惕隐司巴鲁特的事先告密,赫连夜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达鲁西和查里木的到来,他还是小小有些意外。 神勇将军达鲁西年逾六十,骁勇善战,曾是龙玉皇帝赫连光裕幼时玩伴,因此与赫连皇室的关系非同小可。达鲁西成年后四处征战,为龙玉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因此在朝廷里威望极高,便是几个皇子也得对他礼让三分。此时的他虽然已是白发鬓鬓,但是身体强健,威武不凡。赫连夜虽然在近十年在征战上名气响亮,但比起这位神勇将军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对于这位老前辈,赫连夜不仅不敢轻视,更有敬仰之心。 这些年来,赫连夜私下多次有意结交达鲁西,都被他婉言拒绝。这达鲁西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此生只认一主,便是皇帝赫连光裕,其余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差遣于他。而赫连夜与太子赫连鈺的暗中之争,他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他采取的是一种两不相帮的态度。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中立,赫连夜虽然被拒绝,但一直保持着对达鲁西的敬仰。 只是这一次达鲁西竟然和赫连光一起来龙起,这让他不得不有一种担忧,莫非朝廷里相对均衡的形势已经有所改变,导致像达鲁西这样中立的人都有了偏向太子一方的念头?不过想归想,面子上是无论如何不能流露出丝毫端倪的。赫连夜像对待老师一般礼遇达鲁西,在洗尘宴上将他奉于上座,与赫连光相同。 达鲁西的下座便是号称龙玉第一神箭手的查里木。查里木是达鲁西的干儿子兼副将,不过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在龙玉的大军中也享有了一定的声威。据称查里木十步穿杨,一箭双雕的箭术堪于神箭山庄的乾坤十箭齐名,与封万里可称得上是当今世上一南一北两大箭术高手。而近四年中,因为龙玉与紫英两国的战争,封万里在战乱中失去踪迹,神箭山庄此刻已变为一堆废墟,因此有不少人传言乾坤十箭在世上已失传,再无人可以与查里木在箭术上一较高下。 敕月作为冷月国的太子身份也不低,即便是因为其质子身份,在座位上也应该仅次于赫连光。可赫连夜有意打压他,并没有为他独立设座,只在赫连光的身后简单地摆了一张凳子,算是让他有一个位子。这种待遇就仿佛他是赫连光的随从一般。而赫连光的下座却让姬无伤坐了。 敕月自然对于赫连夜的心思心知肚明,可是纵然心中有气,在这辰王府他也绝不敢有任何地不满,于是依然是顶着一个迷人的微笑在赫连光身后落座。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辰王府因为赫连光等一群京城贵客的来访而小心忙碌着。所有的奴仆下人一个个打足了精神谨慎地伺侯,任何的差错都有可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辰王府的大殿名唤“启辰殿”,金壁辉煌,大气庄重,四根粗大的盘龙巨石柱子宛如天宫四大神将,稳稳地顶住雕满祥云图案的汉白玉质地屋顶,让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而收性敛气,谨言慎行。启辰殿曾是紫英太子慕容非与众幕僚商议国事的场所,取名“启辰”亦是隐含“明日之主”的喻意,而今日赫连夜将招待赫连夜等人的场所定为此处,一来以视对来客的重视,二来也有压制他们气焰的意味。 洗尘宴在宾客落座,酒菜上齐后算是正式开始了。作为这启辰殿的新主人,赫连夜自然是坐于这大殿正中的主位上,雄健伟岸的身姿使高高在上的他更显王者之气。对于这样一种被俯视的坐序安排,赫连光心中极是不满。 从马场被人抬回来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虽然有姬无伤奉命替他疗伤,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了,但是这口气他是怎么都咽不下去。进入启辰殿之前,他便思索着如何讨回这面子,就算讨不回,好歹也要让赫连夜出回丑,可是左思右想下,没有太多智慧的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招,于是只能求助于敕月。可敕月却让他稍安勿燥,只说不会让赫连夜得意太久的。他听后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这些年他已经习惯敕月替他拿主意了,而敕月的主意也从来没有出过大错。 然而才刚刚按下了性子的他到了启辰殿上又感觉要冒火了。赫连夜不过是个妃子所生的庶子,凭什么坐得位子比他这嫡皇子还高!就算这是辰王府,赫连夜是辰王府的主人,可他的地位在他之上,又是奉皇命前来视察的,怎么能被这个庶子俯视呢!赫连光越想越气,正欲上前说话,身后的敕月再一次地拦住了他,并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得又坐了回去生闷气。 赫连光的欲言又止,赫连夜看在眼里,于是说:“三皇兄可是有话要说,若是对小弟专为你办的洗尘宴有任何不满,请直言告知。” 这一问赫连光更加郁闷,有心想讥讽他两句,可刚刚敕月提醒他隐忍,此刻也不便马上发作,于是只能干笑了一声,说:“哪里,老七如此盛情厚意,本王还有何不满啊!” “三皇兄满意便好!”赫连夜装假没看出他的不爽,举起酒杯敬道,“本王来到龙起治理这紫英旧地,虽然时间不长,也差不多有大半年了,期间甚是思念冰城的父皇母后及各位兄长。如今见三皇兄与神勇将军不远千里来到龙起,替父皇视察此地民生,本王深感欣慰。来!本王敬三皇兄一杯!”说着,他仰脖一饮,酒杯中的烈酒滴酒不剩。 ------------ 第五十四章 冰莲 赫连光就算心里再如何生气,但面对着赫连夜如此敬酒,也只能配合着拿起酒杯做些场面上的活了。饮毕,他抹了抹嘴说:“老七你太客气了。你替父皇镇守这动荡之地,父皇又岂会不知你的辛苦,这不,派本王和神勇将军前来助你平定慕容氏的乱党。本王在冰城听闻这紫英虽被我龙玉大军灭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慕容非又比他老子能干百倍,紫英的一群遗老遗少追随他的不少,在暗中图谋不规。最近更是有一支不知从哪而冒出来的‘保皇义军’,打出了‘复辟紫英,誓杀夜贼’的口号。这不就是冲着老七你来的,说不得隔三差王地派个刺客行刺你。唉!本王实在是替你的安危担忧啊!” 越王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替赫连夜担忧,可那肥肉横生的脸上却是丝毫不见担忧的表情,更多的是一副看热闹的意味。赫连夜知他心意,不过就是觉得龙起之地富庶,想借着这慕容氏余孽作乱为名,削他的番地。“父皇和三皇兄的心意,本王心领了。诚如三皇兄所言,这龙起之地表面平静,暗地里乱党横行。不过本王坐镇此地尚无乱党敢来挑衅,因此三皇兄无需过份担忧。这‘保皇义军’本王也略有所闻,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本王连紫英的正规军都打败了,难道还会怕这些寻常百姓组建的乱军?” “老七此言差矣!这‘保皇义军’可不是乌合之众,那带头之人可是前紫英的定国将军赵丰。此人用兵如神不亚于十五年前一代名将安怀德。对了,本王还听说,四年前老七还在他女儿手上吃过亏,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赫连夜眼神一暗,已然想到他要说什么了。果然,赫连光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真是虎父无犬女啊,一个才刚满十四岁的如花少女竟然可以把赫赫有名的‘地狱修罗’给射伤。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啊,可这偏偏就是真的。你说这当女儿的都能行刺你成功,当爹的能小视吗?” 当年白羽射伤赫连夜的事,原本他为了龙玉有一个借口攻打紫英而故意赖说她是慕容非与赵丰派来的刺客。事实真相其实早就查明了,不过是一件意外事件。可是令赫连夜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成了冰城一堆政敌讥讽他的利器,无论他后来如何驰骋战场,征服紫英,这件事依然被人津津乐道。更有甚者,还添油加醋地说他如何贪图美色,才会一时大意差点把命都送了。 此时,赫连光又拿这件事讥笑他,赫连夜怒气逐渐地上来了。站在他身后的宇文青已然感受到主子的怒气,事实上他也听不下去了,于是冷冷地对赫连光说:“越王爷,赵丰就算再厉害也谅他不敢对我家王爷如何,难道越王爷忘记了,赵丰的女儿此刻正在辰王府上。如果他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的女儿一定是首当其冲第一个死的。他就算再恨王爷,也不敢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而至于那名刺客……” 宇文青本想说:至于那名刺客此刻也被逮住了,生死皆由辰王定夺!可话说了一半,却被赫连夜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名刺客如何啊?”敕月优雅地问,显然他敏感地捕捉到了这欲言又止中的特殊意味。 宇文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能令赫连夜满意,只得朝他望去。赫连夜微笑了一下,说:“那名刺客四年前就死了,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难道冷月太子没听说吗?说实在的,本王此生最遗憾的莫过于此事,要是这女刺客还活着,本王一定要生吞活剥了她,叫她好好尝尝在本王背后放冷箭的下场是如何凄惨。” 敕月能感受到赫连夜笑意中的那份警告,这话表面上是在说女刺客,可那背后的意思又何尝不是对着他敕月说。不过他不会介意,他与他之间的仇恨已经不是几句警告之词就能让他退缩的。 “辰王何需遗憾,这女刺客虽然死了,可是她父亲和姐姐依然活着。辰王要是想报复大可将仇恨报在她的家人上。那赵丰长女听说艳冠玉京,才艺出众,辰王虽然受了一箭,却也是因祸得福,获此美人。可叹啊!原本要当上太子妃的美人却被自己未来的公爹给出卖了。不过也算是为辰王解了气。不知辰王是否愿意让这位赵美人出来让我等瞧瞧?我想越王和神勇将军,还有查将军一定都很有兴趣看看赵丰的女儿长得什么样。” 此言一出,赫连光立即拍手附和,说:“好啊好啊!本王也早想一睹紫英第一美人的芳容。老七你可不能藏私啊!”而坐于左边的达鲁西和查里木一直冷眼旁观,即不表示好,亦不表示不好,完全一副看戏唱的样子。 赫连夜暗暗冷笑,心知今日若是不让赵冰莲出来亮相,怕是又要为人冠以“私藏美色”的恶名。为求得龙玉退兵,准太子妃赵冰莲被慕容庸赠予他一事,天下人除了感叹冰连红颜簿命,更多的是从心底鄙视慕容庸的昏庸。而对于他既接受了美色,又出尔反而地出兵,亦视作卑鄙小人。众人看到他软禁了赵冰莲,只道他贪恋她的美色,却不知他只是为了找“她”,才留下了“她”的姐姐。 赵冰莲确实很美,可以说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可是美女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人形宠物。从他十七岁开始,便圈养了很多美女,却从不对她们付出真心。他也听说过紫澜阁女人们抱怨他的三个月宠爱期限,暗中说他无情无义,可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对他来说,权势江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要有了这两样,又有什么女人得不到呢?这些年来有多少敌人通过各种途径送他美女,就是为了制造他的弱点,如果他对一个女人动了情,那么他就容易受制于人了,可是他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所以他依然坚持着这种三个月的宠爱。他相信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女们一定把他恨得牙痒痒的。 ------------ 第五十五章 冰莲2 赵冰莲是慕容庸送来的美人,他当然不能简单地认为慕容庸只是为了要求他退兵。且不说他为了江山根本不可能为了个美人就退兵,就算不是为了江山,他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轻易地进驻他的心。所以他对赵冰莲的兴趣根本不在于她的美色,而在于她的身份。 首先,她是紫英的准太子妃,其次,她是赵丰的长女,而最关键的她是“她”的姐姐! 那个时候的赫连夜实在是太想抓住“她”了,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女人在给了他一箭后就用“失踪”来戏弄他。自己都数不清下了多少道命令,派出了多少个暗探去寻找她,居然都是无功而返,这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所以当赵冰莲出现的时候,他着实激动了一阵子,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留下了这份“礼物”。在他想来,留下了这份“礼物”,那个女人总会出现了吧。可是不知是他高估了“礼物”的作用,还是对手太狡猾,他并没有迎来期盼的胜利,赵冰莲没有给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那个女人也依然跟他玩着失踪。 于是赵冰莲在他的层层失望中被雪藏了,他将她丢进紫澜阁中,再也不想见她。如今都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子了,竟然有人提议将她叫出来,要欣赏她的美色,他不禁觉得好笑。或许在赫连光和敕月眼里,她是他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却不知他都快将这个“宝贝”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既然他们都这么好奇,那他就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顺便让“她”也来看看姐姐,好叫“她”知道要是不听话,姐姐的下场就会有多悲惨。于是,他朝着众人说:“各位既有赏美之心,本王又怎可以藏私。来人!去紫澜阁请赵小姐过来!让她把她那把名贵的‘天籁”古琴也拿来,这里有贵客在此,正好可叫她抚琴助兴!” 一个侍从领命而去,赫连夜转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宇文青说:“去把白羽叫来启辰殿伺侯!”宇文青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赫连光见赫连夜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心中多少有点意外,不过天生好色的他,对于美人的期盼永远是最大的,因此一听赫连夜同意赵冰莲上殿来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如果赵冰莲真的美得倾国倾城,只要他开口索要,谅赫连夜也不敢不依。 敕月瞄了他一眼,已然知道他的龌龊心思,邪魅的蓝目微挑朝赫连夜望去,心想:难道这个恶魔真的能忍下自己的女人被兄长强占吗?要是这两人能为了女人斗得你死我活该有多好啊,无论是恶魔死,还是蠢猪死,他敕月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只一会儿,一身粉色衣裙,手抱古琴的美人便在侍从的带领下缓缓而来。随着她身影的逐渐清晰,一些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那是月宫下凡的仙子吗?清雅简单的头饰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绝世的容颜,细碎的莲步轻得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宛如从天飘然而至。超然脱俗的气质,怕是修行极高的和尚见了都想立即还俗。 赵冰莲的出场让不少人为之惊艳,可是她的表情却是淡然而安静,始终保持着眼观鼻的样子。自从四年前那场翻天覆地的变故后,她引以为傲的很多东西便再也不复存在了。紫澜阁的日子就像是在凄凉的冷宫中渡日,她的心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静默中变得麻木,失去生命。如今的她,与其说是曾经风云一时才貌双全的赵府大小姐,还不如说是一具只知道呼吸,不会思考的行尸走肉。 走到启辰殿的中央,她盈盈而拜,低头行礼。“见过王爷!”声音中不带波澜。 “免礼!”赫连夜抬了抬手说,“本王的三皇兄及各位贵客不远千里从冰城而来,本王今日设宴接风,你且弹奏一曲欢快一点的曲子,为他们助兴。” 赵冰莲默然垂目,纹丝未动,就如一尊美丽的雕像那般,直等到有人为她抬来琴桌与凳子后,才似乎注入了些许灵魂,有了点点的生气。美妙流畅的琴音从她葱白一般的纤纤十指间诞生,给人感觉悲凉孤寂,丝毫没有赫连夜所期待的“欢快”。 这些年来,她远离亲人,没有朋友,失去宠爱,弹琴成了她唯一的娱乐活动。命运的背叛,让她的爱恨在寂寞中慢慢地被消磨,有很长一短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而只有在琴音中,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跃。心境的改变让她再也弹不出当年那曲“羽化媟”,亦弹不出任何欢快的曲子。终日陪伴她的只有思乡的愁苦,与被人抛弃后的顾影自怜。 对于她的这种不配合,赫连夜没有出言喝止,也没有任何不快,因为他的注意力重点在于他的三皇兄和敕月身上。只要他们没意见,赵冰莲弹什么他都没意见。 赫连光的口水从赵冰莲出现的那一刻起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一地。长年待在北国大漠的他,何时见过如此绝色的美女。这一刻他像是恍然大悟,为何他的父皇和赫连夜这么想要征服中原大地,原来这里不仅富庶地大,还有这么令人眼馋的美女。下午见到雪姬时,他对赫连夜还只是有些羡慕,此刻见到赵冰莲,羡慕便变成了咬牙切齿的忌妒。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凭什么美女都跑到他赫连夜的府上,而他的府上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庸脂俗粉,唯一让他觉得能与美色挂钩的,偏生又是一个男人。他不是不喜欢敕月,可是他更喜欢女人。如果眼前这个美女与敕月让他挑,他一定会挑美女。 赵冰莲弹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脑子里已开始臆淫一些香艳的镜头。一想到自己能把这样的美人压在身下,肆意蹂躏,他简直兴奋得快手舞足蹈了。 ------------ 第五十六章 冰莲3 一曲奏罢,赵冰莲的一双美目泛起点点雾气,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慢慢晕开。刚才弹奏的那曲<孤雁曲>触动了她心底脆弱的神经。如果可以,她真想任性地痛哭一场,可是她已经不再是受尽万千宠爱的赵家大小姐了。如今的她不过是个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木偶,怕是连一个街边卖艺的琴伎都不如了。 自己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酷男人了,以前所有的骄傲,自尊,自信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是蝼蚁般轻贱。自有记忆开始,从没有人像赫连夜那样视她于无物,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是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在被慕容庸强行送去敌营的那天,她曾经设想了不下十种可能发生的情景,甚至于做好了随时自尽的准备。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都不是如她所想。赫连夜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妹妹长得可跟你不太像!”冰菱?为什么他会一见到她先提的是冰菱?即使在之后很久她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从一个侍卫口中她才偶然得知原来冰菱正是行刺过赫连夜的那个女刺客。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该恨冰菱吗?不,她没有想像中那样的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恨了。冰菱毁了她太子妃的前途,毁了赵家,可她竟然不恨她。在见到赫连夜的第一眼起,她就像着了魔似的没了恨意。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中,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狠狠自责一番自己的见异思迁。她是慕容非的未婚妻,她是熟读<女训>的大家闺秀,她怎么可以去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甚至是与她的国家开战的敌人产生情愫。 可是这种强烈的自责在经历了一个月后便淡了下来,因为她没花多大的力气便说服了自己没有必要为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男人和国家再忠诚了。慕容非虽然长相俊美,却总觉得缺少了一份阳刚之气,而赫连夜狂野冷酷,霸气十足,让她又是敬畏又是迷恋。不仅如此,赫连夜的地位亦是皇子身份,谋略与武力更是慕容非所不能及,她的心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嫁给赫连夜好过慕容非的念头。 然而就在她一心一意想委身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一向以好色为名的赫连夜似乎从未有碰她的念头。从她来到他营地开始,她便是一人一个帐蓬。在生活方面,赫连夜待她不算太差,却绝对没有那种兴趣。每日见面,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从她的口中探听冰菱的下落。这不仅让她想不通,更有种被轻贱了的念头。难道是她长得不够美吗,还是他的生理上出了什么问题。后来,因为战争她被人送回了赫连夜在龙玉的府邸,在紫澜阁她遇到了赫连夜的众多姬妾,那些女人虽然长得也很美,可是她自认没有一人能与她相比,却偏偏这些人一个个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他的宠爱,而她,连他的手都没有碰到过。那时她的自尊心便受了严重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赫连夜宁愿碰那些女人,却不愿意碰她? 为了这个问题,她一直等待着赫连夜的归来,她要当面问问他,她到底哪里不好了。可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战争结束赫连夜也再没有出现过。偶尔她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谁谁谁成了他的新宠,谁谁谁又失宠了,她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早就把她给忘记了!而自己是个连宠还没有来得及宠便失宠的人! 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可以在一个男人心中是如此地轻贱,这让一直顶着“玉京第一美人”光环的她实在是无法承受。渐渐地,她的骄傲,自尊,自信像凋零的花儿一般慢慢地枯萎,不复存在。 赵冰莲轻轻地拭了一下眼角那粒就快落下的泪,强迫自己稳定情绪,起身行礼说:“王爷恕罪!冰莲失礼了。” 赫连夜的注意力依然在赫连光身上,对于她的情绪波动丝毫不查。此时听她自责,才恍然发现她一脸凄凉的样子。他的心没有因为这而起波澜,目光不由得瞟向殿外,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果然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在宇文青的身边他找到那个他想找的人。 赫连夜的嘴角弯起一个邪恶的笑,回过头对着赵冰莲说:“赵小姐无需客气,你的琴音都让大家忘记鼓掌了。三皇兄,你说呢?” 还在意淫中的赫连光一听,顿时边鼓掌边说:“可不是呢!瞧本王听得都入了神!赵小姐刚才弹得那首曲子,真是应了那句:此曲只因天下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鼓掌,其余人也附合地开始鼓掌。事实上从琴技上来说,赵冰莲的这首曲子确实无可挑剔,只是此时弹有些不合时宜而已,可如今两位正主都不责怪,旁人又何需多言,自然是随着他们俩了。 “三皇兄如此夸奖她,看来对音律也很有造诣了!”掌音落下后,赫连夜轻呡一口酒,半开玩笑地说。 “老七,你就别臭我了,本王哪里识得什么音律。不过这美人弹琴啊,不管她弹得如何,都是赏心悦目的事。” “说得也是啊!”赫连夜转首又对着赵冰莲说,“难得我三皇兄如此赏识你,赵小姐可是要敬越王一杯啊!来人!给赵小姐上酒!” 赵冰莲原本就不红润的脸更白了,她紧咬着唇用几乎哀求的目光望着赫连夜。可是对面的男人依然对她的哀求视而不见。一杯斟满美酒的白玉酒杯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望着透明清亮的酒杯中自己惨白的脸,暗暗苦笑了一下。就算她再麻木不仁了,赫连光肆无忌惮的猥琐目光她也不会没有感觉,当然赫连夜更不可能看不懂,可是自己居然还在奢求赫连夜的怜悯真是太傻了。 如果他会在乎她,如果他会读懂她的心,如果他会对她有一丝的情感,那么今天她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 第五十七章 调戏 赵冰莲委屈又无奈地端起来酒杯,缓缓地向一直朝她流口水的赫连光走去。启辰殿内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感到又是害怕又紧张,拿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微颤起来。 终于那令人作呕的家伙近在眼前,虽然她低着头,目光尽量不去看他,但是赫连光色迷迷的的样子想都想得到是什么样。“越王,请饮此杯!”她轻轻地说,说完就狠狠地咬了自己一下。 美人当前,赫连光哪里还坐得住,顿刻站了起来,伸手接过酒杯,顺手摸了一下她细嫩的手。“美人的酒,本王自然得喝。哈哈!” 赵冰莲就像被电击了一下缩回了手,小脸更白了。赫连光轻啜一口酒后,又将酒杯递回给她,说:“美酒香淳,却也要美人相陪。赵小姐不如与本王共饮此杯如何?”说着他又上前了一步,与赵冰莲就快粘在一块儿了。 赵冰莲吓得赶紧后退两步,与这样的色狼离得这么近,还要与他共饮一杯酒,她隔夜饭都会喷出来。然而她的后退明显是下了越王的面子,赫连光的脸一沉,说:“赵小姐你躲什么,莫非你瞧不起本王?” 赵冰莲急忙摇了摇头,泪珠子已在眼眶内打转。越王是赫连夜的兄长,身份尊贵,她一个亡国之女如何敢轻易得罪。可是让她去伺侯这样的男人,她宁可去死。抬目,她再一次朝赫连夜求助,希望他能替她开个口,至少抵挡一下越王的非份之想。可赫连夜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她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似的。 也是,他又何曾当她是他的女人。她悲苦地想着,突然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再不看赫连夜一眼,接过赫连光的酒,说:“冰莲不敢。既是越王之命,冰莲自当从命。”说完一饮而下,火辣的酒一下子将她的噪子烧得疼痛,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啊呀啊呀!”赫连光怪叫起来,说,“都是本王不好,没想赵小姐喝不惯这酒,看把你呛的。”他像是很关心的样子,伸手去拍赵冰莲背,拍了两下就顺势在她的背上抚摸起来。 赵冰莲被酒辣得说不出话,却是明白他在吃她豆腐,被这样的脏手碰过,她都恨不得立即死去。挣扎着要离开,赫连光却哪里容她逃离,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硬拖到他的座位上。口中还说:“美人到本王这儿坐吧,让本王好好替你顺一顺气。” “不-要!”赵冰莲惊恐地叫着,她的舌头虽然麻木得不太会动,但这两个字还是说得很清楚。谁都看得出她非常反感赫连光这种带着调戏意味的殷勤,可是谁都不敢轻易地去阻止越王。这里唯一能阻止越王的人就只有赫连夜了,启辰殿里伺侯的一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替她望着自己的主子。 按说这赵冰莲是辰王府的侍婢,就算不得宠,也总是辰王的女人。可是赫连夜仿佛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兄长调戏着原本属于他的女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不解他为何会如此。 赫连夜的心思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揣测到的,事实上他此刻也在等一个人,他相住信她一定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闹事的。果然,他没料错,在赵冰莲不堪受辱痛哭出声的时候,守在殿外的白羽再也摁捺不住怒火冲了进来。指着赫连光大喊:“住手!放开她!” 在宇文青来找她之前,白羽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溜去马场和师兄万小山会面。万小山的到来无疑让她就快绝望的心注入了新的生机,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师兄,她都不知死多少回了,所以对于万小山也很自然地产生一种依赖之心。下午在马场的相会,她根本没有机会和万小山好好聊聊,他的病怎么就突然之间好了,这是她最好奇的地方,所以一旦她回到鹰舍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再折回去找万小山。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落了单,有机会开溜的时候,宇文青来了。这个大个子像是天生跟她有仇,几乎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她当个畜生一样地拎到了启辰殿。一开始,她怎么想不明白这宇文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一个低贱的鹰奴来守启辰殿的大门。虽然她对这儿不熟,可是从门面上也看得出这是辰王府里一处比较高档的地方。按道理来分析,像鹰奴这样的下人是根本不可能靠近的。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她看到了久违的姐姐。 在看到赵冰莲的那一霎,她已经不想去分析宇文青也好,赫连夜也好把她带到这里的用意,对她来说,能再次见到姐姐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孤雁曲>的悲凉感染了她,从曲子里她能体会到这四年来姐姐的心酸。而她,虽然也遭受了摧残,但到底有万小山的精心照顾,相较姐姐在赫连夜这个恶魔身边,她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姐姐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来代替姐姐受那折磨人的罪。 一曲落幕,她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她也不怕一旁的宇文青看出什么端倪,总之她想哭就哭了。既然他带她来这里,自然是受了那恶魔之命。而恶魔既然让她来看姐姐,自然也是知道了她的另一个身份-赵冰菱。 赵冰菱,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过了,因为属于赵冰菱的恶梦,她实在不愿意再想起。可是姐姐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自己的这个名字。是啊,她是赵家的二小姐,虽然在家里不受重视,却也是被爹爹疼爱,被姐姐照顾的菱儿。如今因为她闯下的弥天大祸,令家人失散受难,作为赵家人,作为罪魁祸首,她怎么得都要承担起责任来。她不能再让姐姐受一点点的罪了。因此,在看到赫连光非礼赵冰莲的那刻,她忍不住了,就算是让她死,她也不能让这个肥猪侵犯她的姐姐。 ------------ 第五十八章 五马分尸 白羽的这一喝止让殿内除赫连夜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众人不由地都在想,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地挑战越王。定睛一看,居然又是那个今天下午在马场放肆的鹰奴。 敕月的凤眼眯了起来,开始不停地在白羽与赫连夜之间流转。赫连夜嘴角隐藏的那一抹笑,瞒得住别人,却经瞒不住他敕月。看来,这个鹰奴果真不是普通的鹰奴。他心里想着。 赫连光的注意力也由赵冰莲身上转到了白羽身上,这个穿着辰王府最低贱的鹰奴服装的奴隶居然敢指着他的鼻子说话,还叫他住手,那样子好像他是他爹,龙玉国的皇帝一般,这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回想起下午,也是这小子拦着他的手下杀那匹马,他奶奶的,他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跟他越王对着干。又一想,这小子如果没有老七这混蛋纵容也不敢这样,看来老七是存心想让他难堪。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他赫连光的颜面何在。 于是,他将赵冰莲放旁边一推,走到白羽跟前,吹胡子瞪眼睛地大声说:“你这狗奴才胆子倒不小。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这下贱的奴才可以进来的吗?” 白羽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既不跪下,也不行礼,直视着他的眼睛,回说:“这里是辰王府,是启辰殿,我自然是知道。可王爷是否知道这里是辰王的地方,不是你的家。”说到这里,白羽心虚地瞟了一眼赫连夜,这个恶魔虽然可恨,可是现在要是不以维护他的尊严为名,怕也是不行。“王爷远道而来是客,可王爷喧宾夺主,当众调戏主人的姬妾,请问有没有把辰王放在眼里?白羽身为鹰奴,自知身份低微,本无资格进这启辰殿,可看到……看到自家主人受辱,当然忍不住,所以要挺身而出。” 这番话说得连宇文青都对她刮目相看,这哪里是冲撞越王的鲁莽之人,完全是忠心护主的好奴才。这样的正面形象一下子让她获得不少人的精神支持。可她自己说完却觉得极是恶心,要不是为了姐姐,这恶魔受不受辱,关她鸟事啊!她不来个拍手称快,已经是够给他面子了。 “这鹰奴说得不错啊!越王殿下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较好!就算再喜欢美人,也得看看这美人是否有主了。”第二个不知死活的人是姬无伤。只见他依然顶着那万年不变的痞笑朝白羽眨了眨眼。他早就看赫连光不爽了,要不是碍于赫连夜的面子,就凭他那性子早就出言相讥了。如今突然看见白羽不畏强权,直斥赫连光,对她的好感又是多了一份。 白羽知他有心帮她,也朝他抱以感激的笑容。 “你……你们……”赫连光气得一时语塞,手握着腰间的刀柄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虽然以他的身份要杀个鹰奴,那就像切白菜那么简单。可是现在这鹰奴摆明了就是赫连夜指使的,连姬无伤都掺和进来,自己要是在这里痛下杀手,说不得被老七还反咬一口。可是被一个如此低贱的人这么说两句,自己就退缩,那他这个越王还怎么混。于是,他转而对着赫连夜大声质问:“老七真是威风啊,底下一个小小的鹰奴就敢对本王如此不敬,不知要是父皇在此,老七是否也是如此待客。” 赫连夜原本看戏的样子,此刻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摆点姿态出来,对着白羽厉声说:“大胆奴才,是谁让你来殿上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快跪下,向越王陪罪。” 白羽不满地朝他瞪了一眼,又朝姬无伤偷偷望去,在这殿上,只有姬无伤一人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朋友。姬无伤朝她又眨了眨眼,示意她暂时服软,于是她只得在赫连光面前跪了下来,俯首陪罪。她这一系列小动作,没有逃过赫连夜的眼睛,见这倔强的丫头自己的话不听,却肯听姬无伤的话,不由地有些恼怒,又喝道:“来人,将这对越王不敬的鹰奴拖出去,关进地牢里,让他在里面不许吃饭,思过三日。” 两个守在一边的侍卫顿时应声道:“是”,然后走到白羽身边,将她两个胳膊架住,正准备拖她出殿。这时,却听有人说:“且慢!” 众人朝说话之人望去,见是敕月。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对赫连夜说:“辰王恕罪,敕月有些不明,还请辰王赐教。越王爷是奉圣命前来龙起,因此越王爷代表就是当今皇帝,谁敢对越王不敬,便如同对皇帝不敬。今日越王不过对赵小姐有些好感,想请她饮一杯酒而已,又何谈得上是调戏。而辰王府一个小小的鹰奴不仅诬陷越王,还挑拨越王与辰王之间的兄弟之情,可说得上是罪大恶极。敕月不才,曾记得当年我冷月国使者不过是言语上略微冲撞了一些,辰王便大发雷霆,出兵到我冷月国大开杀戒。而如今辰王对于一个自己府上敢对皇帝不敬的奴才竟如此仁慈,仅是关进地牢,思过三日。呵呵!敕月实在想不明白。” 赫连光正气在头上,本就对赫连夜的惩罚不满,此刻听敕月这么一说,顿时来劲,说:“对对!敕月说得太对了!本王哪里是在调戏赵小姐,本王一片好意却被诬为调戏,太岂有此理了。老七,这个奴才你要是不严惩,便是护短。本王回冰城后,定要将此事告知父皇。” “那依三皇兄和冷月太子的意思,本王应该如何处置呢?”赫连夜面无表情地冰着脸,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至少得五马分尸!”赫连光得意地叫嚣着。 白羽顿时吓得呆了,虽然在她冲进启辰殿之前,她也有了死的准备,可是五马分尸,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越王殿下也太狠了点吧!”姬无伤忍不住说。 “姬大人此言差已!”敕月笑着说,“若论心狠手辣,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比得过辰王。姬大人在辰王身边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我家王爷也不过是说了一个与辰王手段相匹配的处置方式,也好叫这辰王府的奴才们以后更敬畏辰王。” ------------ 第五十九章 神勇将军 敕月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句句都是封死赫连夜护短的招。他就是想看看这个鹰奴在赫连夜的心里有多么重。如果这个鹰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那么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赫连夜舍不得他死,那么他就要对此人留意了。 “对不起王爷,都是冰莲的错,都是冰莲的错,求王爷饶了这人吧!”赵冰莲“扑通”一声跪在赫连光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着。从白羽进殿的那一刻,她便认出了那是她失踪四年的妹妹。若不是此刻不便他们姐妹相认,她真想冲上去抱住白羽痛哭。白羽为了救她,如果被五马分尸了,她这辈子都会不安的。 赫连光见美人如此求她,心中一软,连忙俯身去扶她,说:“啊呀,赵小姐你跪什么呀!本王也是按例律办事。” “这奴才只是护主心切,一时误会了王爷,王爷是大英雄,大英雄应有大量,何必和一个奴才一般见识呢。” 这顶英雄的高帽戴得赫连光极是受用,刚才的怒气也消了一半,于是说:“这说得也是啊!本王要是和一个奴才太较真,倒显得本王没有风度了。敕月,不如……” 敕月闭了闭眼,只觉得一口血好吐,自己已经将赫连夜逼到墙角了,可这个好色的草包居然被个美人一哀求就临阵倒戈,真是不怕有神一般的敌人,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 “王爷!”他带着怒气地喊了赫连光一声,想提醒他脑子清醒一点,可后面的话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他。 “冷月太子!” 敕月诧异地望向说话之人,居然是坐在赫连夜右侧首座,一直没有发言的神勇将军达鲁西。这个白胡子白眉毛老头有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不放。 “冷月太子,我等奉圣命来此是为了协助辰王剿灭紫英余孽稳定江山的,不是来管辰王的家事的。这个奴才是辰王的家奴,辰王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何时轮得到一个冷月国的质子在这里说三道四。越王殿下都已经不予追究,你还在那里兴风作浪,是何道理?” 敕月被达鲁西呛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忙解释说:“神勇将军误会了,敕月只是想维护皇上和越王的颜面,所以才……” “够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达鲁西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冷月太子难道真觉得我龙玉无人了,需要轮到你一个外国质子来维护皇室颜面了!老夫奉劝阁下千万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在我龙玉的地界,不是冷月,还是安份守己,谨记自己的身份比较好。” 达鲁西是龙玉的重臣,又与皇帝赫连光裕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因此根本不会把敕月放在眼里。赫连光调戏赵冰莲,他不方便教训,可是教训这个妖邪之人,他说话不用留一点情面。敕月那张美得比女人还媚人的脸,在他看来,就是妖邪的象征,否则哪有一个男人会长成他这样子。这样的人留在越王身边,根本就是个祸害。 敕月的拳捏得很紧,修长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掌心,可是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因为他明白达鲁西在龙玉的地位,不要说他只是一个外国质子,就算是龙玉皇帝也得让他三分。所以就算达鲁西再羞辱他,他也得忍着,忍到他有一天足够强大,然后再让这个老头子明白,他会为了今日羞辱他敕月付出代价的。 姬无伤都想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鼓起掌来,达鲁西说的话,正是他想说的。只是敕月傍上了赫连光,他为了不得罪越王才隐忍不发。如今达鲁西替他狠狠地教训了敕月,他对这位神勇将军肃然起敬,起身恭敬地举起酒杯,说:“神勇将军,无伤敬您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达鲁西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情的微笑,说:“无伤贤侄无需客气,老夫当年的腿疾也是全靠了你父亲才得以全愈。数年不见,贤侄已长得器宇轩昂,英气逼人,想来令尊的医术也是尽得真传。呵呵!还是辰王慧眼识英才啊!” 说完,他也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丝毫不顾忌殿上另外两人难看的脸色。很显然,他将姬无伤与敕月做了个比较,在这个比较中又变相地抬了赫连夜,贬了赫连光。 赫连夜自然是听得非常明白,欣喜地说:“神勇将军过奖了。”对于达鲁西的到来,他一开始还在担心他是不是投靠了太子党,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达鲁西应该是皇帝不放心他的草包哥哥,所以额外派来防止他做出什么出阁的事的。那么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与他多多亲近,使夺嫡的路上再多一个帮手。 这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完全无视赫连光和敕月,最后白羽被侍卫拖了出去,按赫连夜最先说的关入了地牢,虽然等待她的是三日的惩罚,但总好过被五马分尸。在离开前,达鲁西问她:“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羽答道:“白羽!” “白-羽!”达鲁西念了一遍,说,“你让老夫想起了一个故人。” “哦?是谁?” “安怀德!你可认识他?” “不认识!”白羽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认识。 达鲁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喃喃道:“你不认识也正常。”然后挥了挥走让侍卫可以带白羽走了。白羽走后,他又走到赵冰莲的面前,仔细端详着她。赵冰莲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只得低着头,大气不敢乱喘。 赫连光不满地撇撇嘴,心想:你这糟老头子该也不会也这么好色吧! “神勇将军可是认识赵小姐?”赫连夜也觉得奇怪,出言相问。 达鲁西说:“不认识!老夫只是和她的父亲交过几次手。这赵丰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英雄一世,却在当年做错了一件事,使得这报应到了他女儿身上。唉!世事无常啊!” “哦?”赫连夜剑眉微挑,正待再问,达鲁西却不想再言,向他行了个礼后,说:“老夫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多谢辰王盛情款待,老夫不甚感激,先行告退了。” 赫连夜不便多言,只得吩咐下人先带他回房休息。 ------------ 第六十章 地牢 辰王府的地牢位于王府内西后院靠山处,那儿地面上除了侍卫把守外,还有数只儿凶猛的黑色巨型犬守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从这儿进或出的人。 白羽在被关进来的那一天,一只伸着长舌的巨犬便在她的身上嗅来嗅去,辨认着她的气味。这种被巨犬嗅过的犯人,无论跑到哪儿,都能被很快找到。 地牢内阴暗潮湿,一种腐朽的霉味与浓烈的血腥味相结合的气味充斥其间,让人胸闷而难受。几盏昏暗的油灯挂于壁上,死气沉沉的火苗就像是来自阴间的地狱之火。 白羽被两个狱卒随便扔在了一间独立的狭小牢房,牢房内没有窗户,冰冷黑暗,关在里面都无法分辨外面的时辰。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安慰自己,“不就是三天嘛,熬一熬就过去了。这个地方反正和鹰舍也差不多。”可是不安慰还行,一安慰泪流得更凶了。 万一赫连夜这个恶魔不放她出去了,那可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要这么被困死在这里吗? 她的哭声引起了旁边牢房里的人的注意,一个个朝她这边看来。虽然光线很暗,但是白羽很快也发现了旁边牢房传来的几缕视线。她瞪大了眼朝那些人望去,只听得突然那几人中有人吃惊地叫了她一声:“羽公子!” 羽公子这个称呼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那是她在射龙镇时,外人对她的尊称。难道说在这地牢里竟然碰到了射龙镇的熟人了?她顿时整个人站了起来,走到阻隔着两间牢房中间的牢门处,向里张望。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她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羽公子,真的是你!”这时那几个人都叫了起来,显然他们似乎都认识白羽。 “我是马一波,赵将军麾下的左副兵马使,你还记得吗?这位是李可术李大哥,禁军都校,另外两位是齐辉和尹索言,也是赵将军的部下。”那人挣扎着也向她爬来,一一向她介绍着这里的四个人。白羽注意到他的腿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马大哥,原来是你!”马一波这一报名字,白羽立即想了起来。那时自己随父亲赵丰去军营练习骑射,可不是就是这位马一波一直陪着她练的。之后,她又向其余三人打了个招呼后,问马一波:“你的腿怎么了?” 马一波叹了口气,笑笑说:“没事,只是被几个龙玉畜生夹了两下,断不了。”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是白羽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酷刑。而那个齐辉也正实了她的想法。 “马大哥前日刚被问讯过,那群畜生……”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头一扭,偷偷地拭了下湿润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白羽问。 “唉!”四个人几乎同时低头叹气,默不作声。白羽其实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紫英兵败,这些人当然都是被赫连夜俘虏来的。 良久,李可术开口说:“我等无用,辜负了皇上和赵将军,但是忠臣不侍二主,我们生是紫英的人,死是紫英的魂,誓死也不降那龙玉贼人。这赫连夜三天两头派人来劝降,软硬皆施,降,则高官厚?,不降,则酷刑连连。不少兄弟或为了家人或抵受不住酷刑,都纷纷降了他。如今只剩下了我们几个,还有边上两个牢房里的兄弟了。羽公子,我们都一直盼着赵将军能杀回玉京,可为何你也被赫连恶贼擒了?莫非赵将军……” 李可术停了下来,赵丰已经成了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可是看见赵丰唯一的儿子也在这里,这不得不让他们紧张。白羽落寞地低下头,低声说:“我爹应该没事。至于我……一言难尽!” 众人听说赵丰没事,心稍微放了下来,之后又陷入沉默,到了这里的,又有哪个没有一把辛酸泪呢。过了一会儿,只听马一波说:“羽公子,这四年来你去哪里了?赵将军一直很思念你。” 这话一出,白羽的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我也很想我爹,可是……是我不孝,是我害了爹爹。”她泣不成声,一想到自己四年前犯下的错误,她就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年来她不止一次有回家的冲动,可是都忍了下来,因为她又有什么面目回去见父亲呢。 众人没想她突然大哭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那一刻,地牢里一片悲凉,只有白羽的哭声回荡久久。 就这样白羽在这地牢里被关了三日,因为赫连夜下了禁令,所以这三日来没有人给她送过食物和水。所幸的是遇到了父亲的这群旧部下,他们都从自己的那份中分了一部分给白羽,使她还不至于太过饥饿。这三日来,通过与马一波等人的交流,白羽大致了解到玉京被攻破那一日的悲壮与惨烈。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慕容非和父亲等,故意引开龙玉大军,从而被掳的。如今他们对于慕容非和父亲的去向也是不清楚,但是他们坚信父亲一定会回来救他们的。 白羽的到来,让这些将士们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虽然白羽一点都不肯说这四年来她去了哪里,可是在他们的心里一直认为白羽极有可能是被赵将军派到哪里从事秘密任务去了,白羽也一定知道赵将军的所在,与他保持着联系,只是因为这里人多口杂,他不方便透露而已。 白羽也知道他们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期望,这种期望原本是对着她父亲的。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牢内,一边忍受极差的伙食,一边还要受尽酷刑,没有期望,人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为了不打击他们,为了不使那种期望消失,她只得配合着他们的那种臆想。让他们觉得父亲一直就在他们身边,正在筹谋着如何赢救他们。 对于她为什么会来到地牢,她只说如今混进了辰王府,因得罪了贵客,而被暂时处罚。 三日后,白羽终于被放了出去,临走前,她向他们承诺,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四个铮铮硬汉无一热泪盈眶。 ------------ 第六十一章 引诱 赫连夜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地向他的书房妆寝室凤吟殿而去。这三日来,赫连光与敕月借着代天子视查之名,肆意地出入他的军营。所幸的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这种虎假虎威的做派,他早就料到,因此该隐藏的东西,他决不会让赫连光和敕月窥见。适当的低调与示弱,才能麻痹对手,让他们放松警惕。 到是神勇将军达鲁西和他的义子查里木行程有些奇怪。他们竟然去祭拜了十五年前就被紫英皇帝赐死的太尉安怀德。赫连夜不是没听说过达鲁西与安怀德的故事。相传两人当年同位龙玉与紫英的重将,安怀德文武全才,英雄人物,与达鲁西不打不相识。虽然二人均效力于不同的主子,但是私底下都是惺惺相惜,视为挚友。只可惜,两国战事暴发,安怀德被人揭发与达鲁西的私交,于是以叛国罪处死。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安怀德之死究竟是被自己人陷害,还是达鲁西的离间之计使然,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达西鲁从没有忘记这位曾经让他钦佩不已的朋友。 对于达鲁西的这种念旧,赫连夜有了新的认识,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方案来使达鲁西成为他的人。 凤吟殿已在眼前,门外的几个侍婢一到见他,立即神色惶恐地下跪。 “怎么了?”他面无表情地询问。 “回王爷,”凤吟殿的掌事琦兰急忙回复,“雪姬夫人不听奴婢劝说,非要在殿内等王爷!” 赫连夜闭了闭眼,冷冷地说:“下去领二十大板!以后要是再敢未经本王允许就让人进来,你就不用再在王府出现了。” “是!”琦兰低头应声道,几滴豆下的汗珠顺着额间滑落。 凤吟殿内轻纱缦帐后,一具极具诱惑性的玉体横陈在白色绵羊绒铺就的榻上。幽幽的西域梵香弥漫在空气中,挑逗着室内男人女人的情欲。 雪姬半眯地斜卧在榻上,薄如蝉翼的披纱随意地覆盖在白皙如雪的身上,令人喷血的玲珑身材一览无遗。不可否认,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雪姬绝对算得上是个极品尤物。赫连夜也是正常男人,所以他喜欢女人,尤其喜欢这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的女人,虽然这种喜欢只是停留在情欲上。 似乎感觉到赫连夜的靠近,雪姬的一双如海蓝目缓缓地睁开,冲着他绵软地喊道:“王爷!”那声音充满着邀请的意味。 “你怎么来了?”赫连夜淡淡地问,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王爷都三天没有来找雪姬了,所以我想王爷了!” 赫连夜的嘴角终于浮上一抹笑意,无论如何,即便是他再无所谓的女人,能对他表现出痴恋的样子,他还是会有一种由衷的满足感。因为这也算得上是一个男人权势,地位,甚至床上能力的象征。 事实上整个紫澜阁里的女人都在期盼着他的倦顾,就算是自持身份,矜持如赵冰莲,他也能从她的眼眸中读出那份期盼,然而,作为一个男人,他更喜欢的是像雪姬这样的直白与风骚。 他的笑像是一种鼓励,雪姬知道这个人人眼里惧怕的王爷不会责怪她的擅自闯入了,于是,她优雅地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那胸前丰满的雪球在披纱后有节奏地晃动着。赫连夜的视线几乎无法从这上面移开。 “王爷可有想我了?”近了,她斜睨着他问。 “想!”赫连夜不假思索地回答。这种逢场作戏的话,他很熟练,反正他知道女人都爱听,而且就算是事后,他把女人当垃圾一样踢开,女人还是爱听。 果然,雪姬的脸上也露出虚荣心得到满足的表情。娇媚地一笑,整个人贴到了他的身上,那两件胸器更是迅速点燃了赫连夜的火。 “骗人!”雪姬故作生气地说,一双手却很有经验地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要是想我,为什么三天不来看我。” 赫连夜瞟了她一眼,心想:这些天这么忙,要对付赫连光和敕月,哪有什么功夫来想女人。但是嘴上,还是和她调着情,说:“这不就想来找你,你倒自己跑上门来了。”说着,伸手在她胸前放肆地磨搓起来。 “讨厌!”她轻轻捶了他一下,假意要躲避,被他一把擒住手,顺势一带,又贴回他身上。 “怎么?又要来欲迎还拒这一套?” “你……啊!”她轻咬着牙,本想还他两句,却被他的手弄到了敏感处,忍不住呻吟起来。 “取悦本王!”他半仰着头,俯视着她,用带着命令地口吻说,“如果你想保持本王对你的新鲜感,就用出你的手段取悦本王。” 雪姬的眸中显出幽怨之色,却到底是屈服下来。可不如他所说,如果她想继续获得他的宠爱,就得在身体上取悦他。她慢慢地替他宽衣解带,直到他一丝不挂,然后开始吻他。他的唇总是高傲地闭着,每一次她吻他时,试图让他张嘴回应她,总是以失败告终。他似乎不喜欢她吻他的嘴,而更喜欢她吻他的其他部位。 赫连夜强健的身体让她着迷,或许这为了取悦他的活有多么下贱,但是她依然乐此不疲。 随着她的吻一路向下,他的身子火速热了起来,她明显感觉他的手在她的身上越来越粗暴,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尖叫起来,可是偏偏嘴上的活他还不让她停。 终于他的兴奋像是达到了极限,她的嘴解放了出来,但她的身子立即开始承受另一轮强有力地冲击。那层披纱被远远地丢在一角,她趴在榻边愉快地尖叫着,在痛并快乐中沉伦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激战在她的求饶下结束。她虚弱地躺在榻上,极度迷恋地盯着那个正在穿衣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却再也不会多瞧她一眼。 雪姬悲凉地想着:为什么总想通过女人的引诱手段控制赫连夜的她,却总是在这样的激情后,成了被控制的人。 ------------ 第六十二章 侍寝 凤吟殿内的激情过后,赫连夜的面色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冰冷,生理上的需求一旦得到满足,女人便不再是他考虑的东西。就算是再美的女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件茶余饭后的消遣品。他不想为一件消遣品而花费太多的精力。 “把衣服穿好回紫澜阁吧!”他平静地对雪姬说着,目光中仿佛她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不是那个刚才和他亲热的女人。 “雪姬不想走,雪姬想今晚上陪王爷!” “快走!本王的话不说第二遍!” 雪姬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在最近的一个月里,赫连夜这样在亲热过后便无情赶她走的话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每一次她都恨不能跟他大吵一顿,然后抓住他衣领问问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不美吗?她没有带他快乐吗?可是每一次她都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样没用,如果她有胆量跟他吵,这个男人天生的冷酷只会带给她更大的伤害。 雪姬心灰意冷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泪水突然就这么忍不住地滚了下来。她终于还是失败了!冷月王交给她的任务,她根本完成不了。这个男人根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除非…… 突然她打了个寒颤,一个虽然她以前听说过,但是从不放在心里的东西从心底冒了出来。或许,她应该听苏末儿的话,对这个男人用那样东西了。这是他逼她的,这是他活该!有了这样东西,他便再也离不开她了,而且还要乖乖地听她的话。到时,她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让谁滚蛋了。 一个别有意味,略带恶毒的笑,隐隐地在她的脸上浮了上来。她恭敬地向赫连夜行了个礼,说:“王爷,那雪姬告退了。” 赫连夜只是“嗯”了一声,根本没有回头朝她看一眼,当然也发现不了那抹隐藏背后的恶毒的笑。 出了凤吟殿,那抹恶毒的笑再也无需隐藏了,整个展露在月夜下,苑如一朵地狱之花。 雪姬走后,赫连夜立即婢女进来把榻上的白色绵羊绒给的换了,然后又吩咐人叫宇文青进来。 宇文青很快便受命前来,一进凤吟殿,赫连夜便问他:“白羽这家伙这三日在地牢里过得如何?” “回王爷,不出王爷所料,那个赵丰手下的马一波一见到她,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嗯!那之后呢!” “这些人显然对她极是信任,如果通过白羽之口散发任何信息,相信这些人绝对深信不疑。” “好!真是太好了!”赫连夜笑了,看来这招棋他没下错。有了白羽,赵丰,慕容非,他就不相信会引不出来。“去!把她给本王带来。从今往后,她要留要凤吟殿伺侯,这样,本王这里的信息才能由她传出去。” 宇文青也跟着笑了,说:“王爷英明!属下这就是去把这丫头带来。只是这丫头做鹰奴的苦头才吃了这么点,就调来凤吟殿,实在便宜她了。” “没事!到了凤吟殿一样便宜不了她。” 宇文青会意,退了出去。半柱香后,白羽便在他的带领下,茫然地走进凤吟殿。 三日不见,这丫头明显有点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烂不堪,还散发着一股地牢里的恶臭。赫连夜皱了皱眉,把殿外的婢女招了进来。 “去带她到偏房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顿了顿,又补充说,“别忘记,是鹰奴的衣服!” “是!”婢女朵儿应是应了,可心里还是诧异了一下,想着:鹰奴的衣服?鹰奴哪有干净的衣服?不过,王爷既然说了,她少不得要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这人。 白羽随了朵儿去了偏房,心里也猜不透赫连夜是什么意思。从地牢出来后,她屁股还没有坐稳便被带到这里,而到了这里话还没说上一句,又被叫去洗澡。虽然她很想洗澡,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可是在赫连夜的府上洗澡,她宁可继续脏着。 可想归想,这澡她想不洗,似乎也不行。很快,朵儿和另外一个婢女珠珠为她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珠珠对于自己竟然给一个鹰奴准备洗澡水,觉得很是不掉身价,从朵儿和她说了这事后,便一直对白羽横眉怒眼的。而白羽这个鹰奴也很不像话,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两个地位比她高多了的婢女为她倒水,她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这使得珠珠更是心中不爽。 “快洗!王爷那儿可等不得!”珠珠没好气地说。 白羽看了看了沐浴桶,尴尬地搓着手,说:“那请两位姐姐先出去吧!” 珠珠“哈”了一声,极轻蔑地对朵儿说:“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以为我们会在这儿伺侯他了。” 朵儿相对宽厚,没有珠珠那么想不开,拍了拍她的肩,便拉着她出去了。 偏房内只剩下白羽一个人了,她望着水中的自己长叹一口气。 温热的水慢慢地将她整个人淹没,这几日的疲惫总算是暂时得到了舒缓。她一边搓洗着身子,一边不由地想起那日在山洞中与赫连夜裸呈相对的一幕,这一想,心立即惊慌起来,左右环视着整个屋子,特别是对于门窗尤其关注,生怕这恶魔会随时出现。有了这样的担忧,使得她这澡洗得有点马虎,匆匆地搓了几下便起身抹干了穿衣了。 朵儿拿来的衣服是一件普通男仆的衣服,白羽穿在身上感觉比起刚才那件又脏又破的衣服是舒服多了。可是一低头看,那赫然隆起起的两座小山让她顿时脸红了起来,这衣服虽好,却没有她一直使用的束胸布。别说朵儿不知她的秘密,便是知道也是不可能替她准备。她懊恼得一时不知所措,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直到珠珠催促她了,她才不得不低着头出来。 出屋的时候,珠珠又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好在天色已黑,她和朵儿似乎也没看出什么,便带着她回赫连夜的寝室。 “请问两位姐姐,可知王爷为什么要我沐浴?”路上,她紧张地问。 朵儿抿嘴一笑,说:“自然是嫌你脏啊!” 珠珠则翻了翻白眼,讥讽地说:“可能王爷想让你侍寝吧!”说完,和朵儿两人哈哈地大笑起来。 ------------ 第六十三章 夕阳红 虽然知道珠珠的话是玩笑的意味,但“侍寝”两字听在白羽耳中依然犹如九天惊雷,霎时让她整个人僵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眼的惊恐。朵儿觉得她有点反应过大了,拍了拍她的胳膊说:“珠珠跟你说笑呢,你怎么吓成这样。王爷怎么可能会让你侍寝呢!你怎么就不想想,要是你都能侍寝了,那紫澜阁里那帮夫人们还怎么活啊!” 朵儿的安慰起了点作用,白羽也只得自己在肚子里这样安慰自己了。 转眼便到了凤吟殿的正屋了。珠珠像刚才那样守在了殿外,只有朵儿一人领着她进去。此时宇文青已经不见,只有赫连夜一人在屋内,坐于床边,手上正把玩着一样东西。 “启禀王爷,鹰奴白羽已沐浴完毕,只是凤吟殿内没有鹰奴的衣服,所以奴婢擅自取了一件火房下人的衣服让他先穿上了。”朵儿低声说着,大气都不敢透。 “知道了!你出去吧!”赫连夜淡淡地说。 朵儿见他没有责怪,高兴地立即退了出去。白羽的心随着她的离去立即紧崩起来,她怯生生地朝赫连夜望去,只见他侧坐在床上,和平时大不一样,身上脱去了厚重的铠甲和披风,只着了一件丝质的浅黄色的内衣。原本身上的那股浓重的戾气似乎消散了,剩下的是一份异样的平和宁静。 赫连夜的头没有抬起来看她,只是很随意地说了句:“三天没吃东西,人倒还挺精神,是不是有人给送东西了?” 白羽一惊,心想:马大哥他们分给她食物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于是,立即装出很虚弱的样子,说:“哪有啊,我现在可饿得狠。” 赫连夜嗤笑一声,抬眸瞟了她一眼,眸光中显出一道异样的光芒,说:“那边有些点心,就赐给你了。” 白羽一呆,没想到赫连夜会这么大放,急忙扭头望去。果不然,在内室的圆桌上摆放了三四盘精美的点心。“真的是给我的吗?”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赫连夜不耐烦地撇撇嘴,“本王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这一下白羽不再有疑,肚子中饥饿让她再没什么性格好耍,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冲着那几盘点心而去。 自从进了辰王府,她就没吃过像样的东西,成天徘徊于饥饿的边缘,即便是小石头等人好心送了她些食物,也是令人作呕的鹰食。如今眼前那些精美的糕点哪里还能让她忍住食欲,只恨不能一口就能全吞下去。 赫连夜斜眼瞅着这个狼吞虎咽毫不顾忌形像的女人,嘴角又现一抹冷笑。 “呃!”由于吃得太猛,白羽感觉自己的食道堵得慌,想也没想就说,“有水吗?给我倒一杯!” 赫连夜的笑意顿时僵了,这死女人,居然敢使唤他给她倒水! 白羽这时也回过神了,转头向他不安地望去,那张冷得随时可以结出冰的脸让她尴尬地笑一下,弱弱地说:“呃!我的意思是有水的话,我自己倒。” 赫连夜冷哼一声,不去理她。 白羽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圆桌的左侧有一紫陶茶壶正摆在一茶几上,于是蹑手蹑脚地过去倒了一杯。 茶水冰凉爽口,白羽忍不住“咕冬咕冬”地连喝数口。正喝得欢,却听赫连夜寒意绵绵的声音传来:“你就不怕这点心和茶水里被本王下了药!” “咳咳……”白羽心中一惊,一下就被茶水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我只是一个鹰奴,王爷想杀就杀,有必要向鹰奴下药吗?” “谁说没有必要?不听话的奴才本王也需要一些特殊手段让她听话。” 白羽只觉得一阵恶心,那些还没有吃完的点心此刻在她的眼里变成了令人惊悚的毒药,再无一点食欲。“你……你下了什么药?” 赫连夜笑了,说:“夕阳红!” 夕阳红?那是什么?白羽不解地望着他。 他缓缓地解释说:“夕阳红就是可以让一个不听话的奴才全身化脓化血,痛苦而死,死时像夕阳一般红灿灿的。” 白羽的血像是瞬间冻结,小脸苍白得像初冬的雪。这个恶魔竟然对她下了这么恶毒的毒药。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冲他怒吼。 赫连夜却毫不在意,淡淡地说:“本王可不是君子,向来是有仇必报之人。你难道忘了四年前,你也给本王下过药。今日不过是让你也尝一下被人下药的滋味。” 白羽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抿着嘴恨恨地瞪着他。一双手紧紧地握拳,指节处一片雪白。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赫连夜是个世上绝无仅有的大恶魔! 赫连夜欣赏着她的愤怒,缓缓地向她走来。近了,他仰着头俯视着她,说:“要是你听话,本王也不会让你死,每七天会给你一颗解药。只要你对本王忠心不二,自然会也长命百岁。” 白羽暗自冷哼声,扭过头,依然一言不发。 赫连夜抬起右手手指,硬是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对她对视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怒意,如果可以喷火,一定可以把他焚烧殆尽,可偏偏那团怒火却被她强制压住,发不出来。赫连夜再次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从今天起,你便是这凤吟殿内侍,负责本王的衣食起居,要是敢有任何不轨之举,你就休想得到这夕阳红的解药。” “凤吟殿内侍?”白羽吃惊地叫了起来,恐惧程度绝对不亚于误食夕阳红。 这算什么?难道要她天天对着这个恶魔?不!她宁可回去当鹰奴!她宁愿伺侯无敌将军,吃那些恶心到极点的鹰食,她也不愿和这个恶魔在一起,哪怕是一柱香的时间! “白羽笨手笨脚的,一定无法胜任凤吟殿内侍一职,请王爷还是让我回鹰舍去吧。” “笨手笨脚就把手脚全砍了!这样,本王相信你一定不敢再‘笨’了!”像是对她的威胁还不够,赫连夜凑到她的耳边又补了一句,“赵小姐国色天香,我三皇兄还惦记着呢!” 心渐渐沉入海底…… 白羽知道她已再无拒绝的可能了! ------------ 第六十四章 献祭 深夜的紫澜阁静悄悄的,几盏昏暗的烛光在风中摇摇欲坠,迷漫着数不尽的深闺哀怨。 这座外表华丽的深宅大院说白了就是赫连夜养女人的地方,以前在龙玉都城的王府里,紫澜阁就不下三十个房间,如果迁到了龙起的辰王府,更是扩展到了四五十间。 在这里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最受宠的夫人住的是上等房,一般都有祥瑞的名字,而不受宠的夫人往往两三人一间,更甚至于还有一些夫人沦为奴婢,而与下人住在一起。 紫澜阁最正中的那间房叫溢春香,是这里最大最奢华的房间,目前的主人正是雪姬。此刻的她正坐于内房的桌前,全神贯注地盯着苏末儿手中一个古怪的器皿。 苏末儿大约四十来岁,出身南疆风冥国的黑巫族,因犯了事,不得不辗转来到西域十四邦的瑞国,在雪姬十岁的时候成了她的随身侍女兼老师。年长而深谋远虑的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替主子出谋划策,是雪姬在遇到困难时总能想到的第一人。 苏末儿手中的古怪器皿通体墨绿色,底盘是圆型,身子扁长,大小如手掌般,身子的上面还有一个盖子,两边则各有一个蛇型环扣饰物。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雪姬的心便随着那盖子的提升,而拎了起来。 “这东西真的管用吗?”她一动不动地瞪着这器皿中之物问。 苏末儿轻轻拂了一下她黑色的头巾,神秘地一笑,说:“管不管用夫人要试了才知。” “要是……要是不管用怎么办?” “夫人还没有试就担心不管用,可是对蛊神最大的不敬,心不诚则不灵。” 雪姬略显苍白的脸猛然抬起,美丽的蓝色瞳孔中闪耀着一股坚毅的神情。“那我要怎么做?” “夫人真的决定了吗?”苏末儿迎上主人的眸,一身黑色的巫衣让她整个人更像是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雾气中。 “决定了!” “那么请伸出你的手!” 雪姬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将手递了过去,转过头不忍再看。一会儿功夫,她便感觉到来自手腕处的疼痛,一股股热流从那个疼痛处缓缓地流出。 “夫人这般献祭后,定会心想事成!”苏末儿慢慢地收起匕首说,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器皿中之物逐渐庞大,变成通体地血色。 “这样献祭要几日?” “七七四十九日!” “这么久?万一到时他……他不让我近身了,怎么办?” “夫人,奴婢早就劝你这么做了,你却偏偏自持美貌,不屑于奴婢这些旁门左道。如今终于知晓辰王他根本就是个无心无肺之人,任何女人在他眼里无非只是一件玩物,你才想到来找奴婢,以求以蛊神之力换回那个男人的心。”苏末儿皱眉带着责怪的口吻说着,半晌又轻叹一口气,道,“罢了,你的心意怕是早就不是当初的心意了。” 雪姬痛苦地闭了闭眼,没有接话。诚然苏末儿没有说错,她早就在不知不觉得中沉沦得很深很深。 …………………… 凤吟殿内,白羽咬牙切齿地替赫连夜铺着被子,心中把他的十八代祖宗又全部问候了数遍。可问候归问候,手上的活儿丝毫不敢马虎,并且在回过头面对他的时候,还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白羽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凤吟殿内侍!天!让她贴身伺候这个恶魔,如果上天在此时赐她一柄神剑,她一定会将这个恶魔斩个稀巴烂。 “王爷,床铺好了,请就寝吧!”即便脑中臆想着如何打败恶魔,表面上她还得像个温顺的小绵羊。 赫连夜随意地嗯了一声上了床。白羽替他放下了床帘后,转身想走,却听他说:“站住!” 白羽一愣,只得听话地站住。 “本王让你走了吗?”床帘后的声音依然是那么令人讨厌。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凤吟殿内侍的职责是时刻不离开本王的身边,便是本王睡着了,也得守在床边。否则万一本王半夜里渴了,连个倒水之人也没有!” 什么?为了有个倒水之人,他竟然想得出让她在这里站上一夜!白羽咬着牙,狠狠地朝床帘的那一边瞪去。 好!既然他这么看得起她,既然他这么想给她杀他的机会,那么她就守在这里了,她就等着他睡着,然后……想到这里,白羽的气愤稍稍降了下去,最血腥的场景在她的脑中频频展现。 不一会儿,赫连夜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白羽环视了四周,发现诺大个凤吟殿竟然真的只有她和赫连夜两人,如果她此时动手杀了赫连夜,就算是像宇文青这样的高手要来相救也怕是来不及。心突然就这么急促地跳跃起来,上苍似乎开始怜悯她,所以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让这多年的仇恨终于有个宣泄的时候了。 正激动着,突然她发现自己手上根本没有可以致赫连夜于死地的武器。就凭她这赤手空拳的,难道还能把他给打死不成?好歹也得有个匕首才行啊!于是她四处搜寻起刀剑。 这凤吟殿是赫连夜的寝殿,一般自然是不会摆上什么刀剑,可是天见可怜,有一样东西是一定会在这里出现的,那便是他的随身匕首。此刻正摆话在他换下来的衣服上。 白羽几乎不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么好运的时候,忙不迭地上前将这匕首握在手中。轻轻地抽出匕首,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划过,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蹑走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心地撩起床帘,白羽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安祥地平躺着,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蜕去了冷酷的外衣,让他看上去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讨厌。 握着匕首的手有些犹豫了!自己不是还中着剧毒,万一就这么杀了他,那这剧毒怎么解啊? 刚刚还挺兴奋的小脸上浮出一朵乌云。 原本高举的匕首慢慢放了下来。白羽长叹一口气,失望之情一目了然,虽然她并不怕死,可是一想到赵冰莲,万小山,还有地牢里还有马一波等人,她就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 第六十五章 惩罚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手!”突然那个原本熟睡的恶魔迸出这么一句,吓得白羽赶紧将匕首藏于身后。 恶魔的凤眼缓缓地睁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白羽只恨不能转身就逃。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全。 “想杀本王,为什么心软了?” “……” “把手伸出来!” 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可就是不敢拿出来展现在恶魔的面前。 “拿出来!”他的声音拔高了一度,那份威压瞬间让白羽的脸色极度苍白。 或许是威压越来越大,让白羽呼吸都不畅起来。心中的那份怒气忽然间就冲破了那份威压,一下子爆发出来。 “是!我就是杀你,怎么样?”她冲他怒吼,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向他胸前刺去。对于她来说,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趁现在与他拼了。 赫连夜冷笑一声,只有一只手便紧紧制住了她拿着匕首的手腕。只听她“啊”的一声,匕首便顺势落下。紧接着,赫连夜一拉一带,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落在他的怀里。 “放开我!”她挣扎着要摆脱他禁锢她的那只手,可是他的手就如一个铁锁一般牢牢地锁住了她的手腕。 “杀我?你行吗?”他挑衅地盯着她,冷眸中放出摄人的光芒。 “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她不甘示弱地喊着。 “是吗!那本王倒想看看你有何能耐!”说着,赫连夜扣住她的双手,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白羽的手腕痛得都快断了,赫连夜沉重的身子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更令她痛苦的是这样的姿势又令她回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 像是触动那种敏感的神经,她不顾一切地开始本能反击。一抑头,她便朝他的颈部咬去。这一咬,她早没了求生的意念,只想着跟他同归于尽。咸咸而温热的液体一下子便流入了她的齿缝,而与此同时,自己的头发被恶魔狠狠拽住。 “啊!”“啊!”两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 赫连夜摸了摸颈部带着齿印的血痕,双团杀气便在眸中闪耀。 “你敢咬我?”他朝她咆哮,散发在他身上的怒气就像是天边刮来的一股飓风,随时要把身下的女人绞碎了。 “我就咬你,怎么了?”白羽涨红着脸,怒喊,“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那你杀啊!你要是觉得我惹了你,你就杀了我啊!四年前我就让你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什么!我瞧不起你,一辈子都瞧不起你!我要是男人,我就……我就……”她忽然哽咽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她要是男人,她就不会受这样的耻辱了!她要是男人,她就可以拿起剑和他一战!她要是男人…… 可是,她不是! 猛然间,所有的斗志轰塌了下来,剩下的只是一串串带着恨意的泪。 她瘫软在床上,痛哭着,等待着恶魔给她的致命一击。可是久久,恶魔没有行动。她的噙着未干的泪,侧目偷望过去,却见他的神情古怪地盯着她,刚才那如暴风雨的杀气已荡然无存。 忽然,他就这么躺在了她的身边,双手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将她搂在怀里。 “今天算你走运,本王很困,不想杀人!睡觉!” 说着,他竟将头强行贴在她的侧脸上,闭眼沉睡。白羽的心凌乱了,这样的结局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试着推开他的手,可发现那根本是螳臂当车。 “别乱动!”他出言警告,“再乱动,本王现在就脱光你的衣服。” 这一下,白羽不敢动了,就这么僵硬地任由着他搂着。她诧异地朝他望去,那近在眼前的恶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她想不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已进入了梦乡,她的身子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都发了麻。她恨恨地又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将他的手拿离自己的身体。正想抽身下床,赫连夜像是很无意地用脚一勾,硬生生将她勾了回来,然后一个翻身,又邪恶地将她整个压在身下。 白羽那个恨啊,却是无计可施。看似熟睡的男人呼出的气就这么直接喷在她的脸上,她真恨不能扇他几个大耳光。就这么被“压迫”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有了睡意。 次日,白羽醒来的时候,依稀还有那种血脉不畅,手脚发麻的感觉,不过幸运的是衣服还是完整地穿在身上,不仅如此,身上还盖着一床暖和的绵丝被子。 她四下张望着,发现赫连夜已然不在凤吟殿,不知何时起来的,又何时离开的。她怔怔地望着这诺大的寝殿,淡雅迷醉的龙涎香味萦绕在她的身边,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昨晚,她明明是企图行刺他,他为什么就放过她了呢?他不是天底下最心狠手辣的大恶人吗?而她也明明看到了他的杀气,可为什么他不仅没杀她,还让她睡了他的床? 想到这里,她的脸刷地红了。该死!脑中开始强行过滤着这些不该有的记忆。 明知道她恨他,明知道她要杀他,却偏偏还要和她同床共枕,莫不是这就是他独有的惩罚手段? 是!一定是这样的! 她咬了咬牙,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年轻女子的说话声,从声音辨别,正是珠珠和朵儿。白羽心中一惊,赶紧将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然后想要下床,可她的一条腿才刚跨下床沿,珠珠和朵儿便推门而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两人的表情几乎是出奇地一致,张大了嘴合不拢,仿佛她是他们此生见过的最离奇的事。 “你……你……你这个该死的鹰奴,居然如此大胆!”珠珠指着她,不敢相信这天底下还有一个奴才敢这么坐在赫连夜的床上。 白羽挠了挠头,涨红着脸,尴尬地不知所措。 ------------ 第六十六章 狩猎 朵儿相对稳重一些,不似珠珠那般冲动,虽然对于白羽这个低贱的平时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鹰奴,居然会敢坐在王爷的床上感到吃惊,但是从昨晚王爷召见此人来看,或许又有什么隐情不成。因此,她上前走到白羽面前,相对温和地说:“白羽,快点下来吧!这可是王爷的床,你怎么可以坐在上面呢?王爷天生不喜欢有人碰他的东西,不要说是他的床了,便是一样普通的东西,如果没得到他的允许,你要碰了,也会被砍头的。” 白羽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二人表现出来的吃惊并不是在怀疑她与赫连夜有什么,而只是认为她坐在这里不合适。心中不由得一阵轻松,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赫连夜是这样的人,为何昨晚上又让她睡在他的床上呢? 这事幸亏朵儿他们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只怕是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 “呃!我……”她正想着如何回复朵儿,一旁的珠珠忍不住拉住朵儿说:“朵儿,你跟她说这些又有何用,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琦兰不过是让雪姬夫人进了凤吟殿,便被赐了二十大板。我们如果不将此事禀告佘嬷嬷,万一以后被人知道了,只怕我俩也会受牵连的。” “这……这说得也是!”朵儿为难地点了点头。 见朵儿同意自己的说法,珠珠的气势更盛了,上前就不客气地拽住白羽的手,说:“你这个贱奴,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等下就有你受了。走!跟我去见佘嬷嬷!” 白羽被她拽得生痛,怒道:“放手,我自己能走!” “哼!还这么嚣张!等你知道佘嬷嬷的毒辣手段后,看你到时嘴还能多硬!” 珠珠说得得意,混然没有发觉背后已有人走了进来。 “是谁在背后说老身毒辣了? 珠珠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回,便急忙跪下。“嬷嬷饶命!珠珠不敢了,实在是……是这个鹰奴太放肆了,珠珠才……说错了话。” 佘嬷嬷拄着一根比她还要高的蛇仗慢慢地踱入殿内,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她的贴身婢女凤怡。 朵儿和白羽一见她的到来,也赶紧跪了下来。 佘嬷嬷瞟都不瞟珠珠,说:“既然说错话了,就得给一点教训,省得以后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嬷嬷!” “还不快自己掌嘴,嬷嬷不喊停,你便不能停!”凤怡冷冷地说。 珠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掌嘴。 佘嬷嬷斜睥了凤怡一眼,没有对她的自作主张说什么,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羽。 “白羽!” “在,嬷嬷!” “将这身衣服换了!” 白羽吃惊地抬头望去,只见凤怡向她走来,手上捧着几套干净的衣服。 “王爷跟老身说了,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凤吟殿内侍,这几套衣服便拿去换了吧!此外,今日王爷要和越王,神勇将军去龙云山狩猎,指名要你也跟着去!” “狩猎?” “是!”佘嬷嬷若有所思地说,“王爷对你可真是不一般啊!老身以前竟然也看走了眼!” 白羽心中一紧,一股不祥之云萦绕在心头。佘嬷嬷那三角眼里透露的诡异,仿佛一道无形的威慑。 佘嬷嬷离去后,珠珠才停止了掌嘴,原本面容姣美的脸上红肿了一大片。她恨恨地瞪了一眼白羽,一声不啃地拉了朵儿离去。 诺大的凤吟殿又只剩下白羽一人,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新衣,微微叹了口气。 赫连夜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却默许着她继续以男装示人。佘嬷嬷拿来的衣物竟然无一不是男装,而且尺寸合适,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束胸带。所幸的是衣服比较宽松,不仔细看那微微凸起的曲线还不是很明显。 只一会功夫,她便换了新衣,来到殿外。这时,佘嬷嬷已不见了,只有凤怡守在殿外,而她的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小石头。 一见着她,凤怡脸上便有一丝鄙夷转瞬即逝,说:“两位王爷和神勇将军均已整装待发了,你要是再不赶去,就要受罚了。嬷嬷说了,就由小石头替你领路吧。” 白羽惶恐地点点头,随了小石头而去。 小石头对于她能从鹰奴升为凤吟殿是羡慕妒忌恨啊,两人急步一阵后,他便忍不住恨恨说:“你说你的运气怎么能好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啊?” 白羽听得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运气好了。“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赶路吧!” 当下,两人便一路小跑,来到辰王府的大门外。远远地,她便看到赫连夜霸气而独特的身影,黑色披风下将那具强壮的身姿散发着雄性的魅力,与他跨下所骑的白色骏马极其相配。 白羽定睛望去,赫然发现那匹白马就是她曾经的爱马――雪风。 赫连夜很快便发现她的到来,冷着脸朝宇文青努了努嘴。宇文青立即将一个黑皮袋子扔给了她。“这是王爷的弓箭袋,你替他拿着。” 白羽伸手一接,差点没摔倒。这黑皮袋子居然重得要死,她好不容易才将它背在了背上。 这时,依旧一身戎装的神勇将军达鲁西和他的义子查里木到了,和赫连夜寒暄着。 又过了一会儿,越王赫连光和敕月也到了。不知为什么白羽总觉得那个妖魅男人在经过她跟前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那蓝色的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一见到赫连夜,赫连光的目光就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大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老七啊!你的脖子上怎么有一圈齿印?莫不是昨晚上太过激烈了,惹得美人发怒了?哈哈!” 他这一说,众人的目光几乎齐刷刷地都朝着赫连夜的脖上望去。虽然有毛皮领子遮住了一大半,可仔细一看,还是有一小弯弧形的红色齿印露在外面。从这齿印辨别,非女人莫属。 赫连夜尴尬地拉了拉领子,说:“一只不听话的野猫而已,倒是叫三皇兄取笑了。” 众人抿嘴偷笑,谁会相信无所不能的赫连夜还会被一只野猫给咬了。 主子们到齐后,一行人大约五百来人终于浩浩荡荡地向着龙云山出发。白羽虽然已成为赫连夜的随侍,却并没有配马的待遇,只得背着黑皮袋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宇文青的马后。一路上不知把赫连夜的祖宗又问候了多少遍…… ------------ 第六十七章 比试 大约一个时辰后,这队人马终于进入了龙云山的地界。龙云山不算高,树木繁茂,野兽极多,由于离京城极近,因此曾经被紫英皇室视为皇家猎场。 行至山脚下,宇文青寻了个空旷的地儿便吩咐众人扎营。稍作休息后,赫连夜便带着赫连光等人领了百来个身手超凡的精良侍卫进山狩猎。 累得已经不想动的白羽正在庆幸赫连夜忘记了自己,让她可以在营地偷懒时,宇文青折了回来,凶神恶煞地冲她吼:“白羽,还不快跟上来!再敢偷懒,是不是想挨鞭子!” 周围的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朝她望去,谁都看得出这个瘦小的家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山上的路并不好走,白羽只觉得脚底板都快起泡了,可是前面那群骑得高头大马的混蛋们兴致正高着呢,只怕没个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回营。 这时密林中各类鸟兽的鸣叫声越来越多,只听得赫连光兴奋地说:“这中原的地儿就是好啊,居然有如此绝佳的猎场。老七,不如本王与你各挑两人分为两组,比试一下箭术如何?哪组人猎杀的猎物多,哪组就算胜了!” “好啊!”赫连夜一口答应。“三皇兄既然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 赫连光摸了摸下巴下几根希拉的胡须,笑笑说:“那本王这组……”他朝达鲁西和查里木望了一眼,“神勇将军和查将军是和本王一起来的,自然属于本王这组。” 赫连夜暗暗冷笑,这查里木号称龙玉第一神箭手,赫连光抢先把他挑走,简直就是占便宜。斜眼,他朝宇文青望了一眼,宇文青立即低头道:“宇文青愿为辰王效力!” 赫连夜笑了笑点点头。 宇文青是赫连夜身边最得力的下属,骑射俱佳,他的加入,别人自然不会有任何疑问。 而另一个人,赫连夜会选谁,才是旁人最想知道的事。 这时,端木风和另外一些随从开始跃跃欲试,虽然他们心知不一定能胜过查里木,但是能在赫连夜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说不得哪天就能得到重用。 然而,谁也没想赫连夜口中迸出的人名竟然是―― “白羽!” 除了宇文青,所有人都呆了,白羽更是愣在当场。“我?”她指着的自己鼻子,不可思议地问。 “是!你要是敢给本王输了,本王一定抽你筋扒你皮!” 同情的目光又汇聚在了白羽的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样了。赫连光更是高兴得快跳起来。 最后比试的规则定为三场,每场两组各派一人出战,猎杀同一种动物,在规定时间内,谁猎杀的多,就算谁赢,而哪组胜两场,哪组便算赢。 赫连光拉着敕月到一边去商量了,赫连夜瞟了他们一眼后,转首望着宇文青和白羽。 “王爷!”宇文青这时小声地说,“就由属下打第一场吧!” 赫连夜剑眉一扬,说:“你觉得敕月会让谁第一个出场?” 宇文青摇了摇头,说:“属下不知,可无论如何,王爷不能第一个出场,白羽,也不能!” “呵呵!说得对!”赫连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作为这组的领军人物,自然是不能打头阵,而白羽,是他的秘密武器,自然也是不能这么早亮出来。 “好吧!就由你第一个出场!” 这边定下来后,赫连光那边也有了定论,第一个出场的是达鲁西。 达鲁西虽然已到花甲之年,但宇文青却一点不敢轻视,他上前非常恭敬地向达鲁西行了个礼,说:“今日能与神勇将军切磋箭术,实乃宇文青之幸。还请将军多多赐教。” “呵呵!宇文大人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年轻有为,是辰王殿下的左膀右臂。论这箭术,老夫这把骨头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啊!” “将军如此说,真是折煞晚辈了,将军的威名在龙玉谁人能比。这比试的规矩就由将军您出吧。不过晚辈虽然不才,也会全力以赴,绝不能让辰王殿下和将军失望。”宇文青虽然说得客气,但也表露不会轻易认输的态度。 达鲁西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宇文青让他来定下规矩并不推辞,说:“好!老夫也希望有一场公平的赛事。这样吧,这龙云山上多野猪,不如我们就兵分两路,来个猎猪赛。谁先猎到野猪,谁就算赢了。不过,只能用箭,不能用刀!谁要是用了刀就算是猎到野猪了,也算输。如何?” 众人听他如此规矩,不由地都吊起了胃口,想看一场箭猎野猪的大赛。这野猪皮厚,寻常利箭就算能伤它,也断不能要了它的命。而野猪的性子又是极凶悍,谁要是敢惹了它,那它定会全力反击,不死不休。众人虽然不担心野猪能伤了达鲁西和宇文青,可是要用箭将它射死,那难度确实不低。 宇文青哈哈一笑,欣然接受。于是二人向赫连夜兄弟行了个礼后,各自骑着马向林中走去。 过了半柱香时间,赫连光便有些不淡定了,不住地叨念:“怎么还没有回来?” 赫连夜瞟了他一眼,说:“莫非三皇兄还对神勇将军信不过?” “那怎么可能!”一听他这么说,赫连光自然也是不愿失了士气,说,“本王是担心七弟你输了比赛,到时面上无光。哈哈!” 赫连夜暗哼一声,不去理他,转首向白羽望去。然后走到一边对着她说:“过来!” “干嘛?”这丫头总是这么不听话。 “你要是不想要你的如意弓,可以不过来。” 这话一出,一眨眼,白羽已到他跟前,露出谄媚的笑。赫连夜暗暗忍住笑,说:“你要是赢了查里木,本王就把如意弓还给你。” “那如果输了呢?” “那你就去死吧!本王可不要没用的奴才!” “你……”白羽气得腮膀子鼓鼓的,说,“没有如意弓,我谁也赢不了!” 话音还未落,就见赫连夜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已经将一把带着红色流苏的弓递到她的面前。白羽定眼一看,竟真的是自己的如意弓,顿时像得了宝贝似的将它抢到手中。 ------------ 第六十八章 毒计 敕月偷偷地瞟着另一个阵营的那一幕,浅蓝色的眸子里总有那一点儿不可思议的意味。这时林子的深处传来马蹄声。不出众人的意料,是达鲁西和宇文青回来了。 两人共带回来三头死野猪,从他们的身上看,都小小地挂了一点彩,不过两人的神情自然,想来都不太碍事,只是一时分辨不出是谁胜谁输。直到宇文青来了赫连夜面前,下跪行礼,说:“王爷请治罪,这一局属下输了。”大家才明白过来。 赫连夜尚未表态,一旁赫连光却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握住达鲁西的手,说:“将军果然神勇啊!” 达鲁西对于一局的输赢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王爷过奖了!老夫其实并没有赢!” “此话怎讲?” 达鲁西指着其中三只野猪头说:“这三头野猪甚是凶悍,老夫虽然将其中两只制服,却差一点被第三只偷袭成功。若不是宇文大人相救,老夫怕是要受重伤了。所以这一局应当宇文大人赢。”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听宇文青摆了摆手,说:“将军何需客气,若是换作晚辈有难,将军也定会舍身相救。既然前面已定下了规矩,就得按规矩定输赢。将军射杀了三头,而晚辈只有两只,所以自然是将军赢了。” 达鲁西还想再推辞几句,却听赫连夜笑着说:“将军的箭术令人佩服,宇文青输在将军手上也不丢人,这一局就算是本王这一边输了。” “可是……” “将军若再多言,倒显得本王这边输不起了。” “是啊!”赫连光哈哈大笑也跟着说,“难得辰王和宇文青如此明理,神勇将军你还是不要推辞了。那么就这么定了。这第一局,就让本王这边占了先了。老七,你可要加油啊!哈哈!” 他自然是不肯放弃这到手的胜利,立即用言语堵住对方。幸好赫连夜也不介意,说:“多谢三皇兄提醒,本王确实也该去活动活动胫骨了,不知三皇兄是否能陪小弟练练手?” 赫连光朝他望了一眼,心知他这是向自己挑战。若说这以往的狩猎经历,自己几乎从无有战胜过赫连夜的印象,可是如今他要是拒绝了,面子上似乎又不太好。转首,他又习惯性地向敕月望去。 敕月微闭了一下眼。 他顿心像吃了定心丸。自己这边阵营已有一员猛将胜出,无论自己是否输给赫连夜,这胜局似乎也早就定了。就让查里木去对付那个鹰奴吧,而他自己就当是照顾一下赫连夜的面子,输他一回又如何。 想到此,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说:“好!既然老七开了口,本王怎么的也得奉陪到底。” 于是这一轮,就由赫连夜对阵赫连光,比试的内容是射杀林子里的山鸡。 其实对于这一局,所有人都不认为赫连夜会输,就像认定下一局查里木不会输一样。赫连夜这边的阵营中除了白羽和宇文青,其他人都兴致萎靡。 端木风对白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在赫连夜的身边,他自认比不了宇文青,可是除去宇文青,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赫连夜第二重要的人。可是这个娘气十足的家伙不知怎么讨得了主子的欢心,竟然让她替代了他成为了第三个比试之人,这让他极是不爽。 “喂,你叫白羽是吗?” 白羽点了点头。 “查里木将军乃是我龙玉第一神射手,你小子算是有福能输在这样的高手手下。” “谁说我一定输啊!” “你……”端木风一瞪眼,更憋气了,说,“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查将军名扬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让你这小子……” 突然他不得不闭上嘴了,因为向他投过来的数道目光让他想起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下场。 没多久,赫连夜和赫连光回来了。赫连光一张阴沉的脸早早地就告诉了众人这一轮的胜负。这一场比试,赫连夜的战利品可以说是以压倒性的数量战胜了赫连光。 总算赫连夜顾忌到他的面子,场面上极是客气地宣称是三皇承让,才让他侥幸赢了一局。赫连光就算心中不服,也不得不装出大度的样子,可心里怒气总是不太顺。 “王爷!”这时敕月拉住他在他的耳边低语,他的脸色不由地变了变,小声问:“这样行吗?” “王爷难道还信不过查里木的箭术?” “这……查里木的箭术本王自然信得过!可是……” “那就行了!王爷只要按我说的做,定能将辰王逼入绝路,以雪前耻。” “可他要是答应了呢?” “以辰王的谨慎,他断无可能答应。谁又能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赫连光沉思片刻,终于咬咬牙,点了点头。于是他走到赫连夜面前,笑着说:“老七,这第三轮比试如果继续射杀猎物实在太无趣,我们不如来点新花样吧!” “哦?什么新花样!” “你我各摘一个果子置于头顶,让两位比箭者站于百米之外,然后对准你我二人头上的果子,将其箭落,谁要是射落了果子,谁就算胜了。要是两人都射落,就算平局。如何?” 这话一出,顿时赫连夜的随身侍卫一片哗然。端木风第一个忍不住站出来说:“王爷,此事万万不可。这白羽的箭术谁也没有见过,就算他真的箭术神通,也不能让王爷犯险试箭。” 宇文青也说:“端木老弟说得不错,此事属下觉得是个阴谋,王爷断不能答应。” 赫连光听他这么说,面露不悦说:“宇文青你这算什么意思?本王难道会来谋害自己的亲兄弟不成?那个鹰奴既然会被辰王选中,自然有他的道理。你难道连自家主子的眼光都信不过?更何况,本王不也以身犯险,怎么能说这是个阴谋呢?莫不是老七连自己选中的人都信不过?” 赫连夜没有接他的挑衅,而是转身朝白羽望去。 ------------ 第六十九章 箭术 白羽眼瞪得很大,也吃惊地正望着他,与他的目光一接,顿时转了开去。 赫连夜簿唇微勾,突然走到她身边,“跟本王来!” 说着他不顾众人的诧异的目光,硬是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十丈开外的地方。在远离他人视线的树林里,他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身盯着她。 “放手,你要干嘛?”白羽嫌恶地甩开他的手。 “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她注意到他的自称变成了“我”。 “你恨我吗?” “呃?”她不解地抬头望去,他清澈的眸子有股说不出的怪异,仿佛一下子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了。 “说啊!” “恨!”她冲口而出,可转瞬又低下头,心想着:恨又如何!反正也杀不了你。 忽然,双手一热,被他紧紧握住,她慌张地想要挣脱,他却更用力了。 “如果现在我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会杀了我吗?”他的头凑得极近,锐利的眼神捕捉着她身上任何细微的动作。 白羽咬着牙,却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想跟他说,她会杀了他的,可偏偏话到了嘴边,竟奇异地咽了回去。 沉默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他的嘴角泛起了笑意,“听着,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下不了手杀我,以后就不准再恨我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转身而去。白羽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 赫连光阵营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回来,便催促着说:“怎么样?还比吗?要是怕了,就认个输吧!哈哈!” “怎么会?三皇兄盛情邀请,小弟要是不应战,就实在太不给三皇兄面子了。”赫连夜笑笑回应。宇文青等人欲言,被他眼神制止了。 赫连光原本以为他一定不会应战,此刻没想到他竟然拿命开玩笑,一时有些骑虎难下,不满地朝敕月望去。虽说查里木的箭术不容他怀疑,可是谁又能保证查里木不会失手呢。可眼下话已出口,以他的身份断不能退怯,只得硬着头皮上。 敕月对于他的不满,只当没看到,脸上依然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两位尊贵的王爷同时玩命,这不得不说是千载难逢的事。众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争相观看。赫连光手中拿着果子,心中叫苦连迭,时不时擦擦额间渗出的汗,反倒是被挑战的赫连夜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这一边,白羽和查里木也已准备应绪,只等着满弓射箭。 查里木侧目看了看白羽,突然说:“小鹰奴,认输吧!这样还可以救你主子一条命。” “不!我不认输!”白羽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一边梳理着如意弓上的流苏。 查里木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把如意弓上,不再言语。 赫连夜和赫连光大约走到百米开外的空地上。赫连光见侍卫们离得较远了,立即谗笑着说:“老七,你看我们一场兄弟,这样是不是玩得过火了。” “三皇兄何出此言啊!父皇曾经教导我们几个兄弟,成大事者当有不畏生死之勇气。三皇兄显然已经领悟父皇之意,小弟又怎可落了后。” “这……这……”赫连光张口结舌,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 赫连夜看在眼里暗暗冷笑,敕月的这一招真不愧是一箭双雕啊!无论谁胜谁赢,他永远是那个坐在幕后笑的人。自己这个草包皇兄被他当枪使,还不自知,真是蠢到了极点。 然而,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轻松,可是心里谁说没有捏一把汗呢。 那个丫头自己又了解她多少呢?为什么就会这么放心地把命交在她手里呢?万一她…… 没有万一!一定没有万一! 他不住地坚定着这个信念! 白羽坚定地将弓拉满,细长地利箭在指间紧紧地扣着,冷静的目光射向那个曾经无数次想要杀死的人。 这些年里,午夜梦回,有多少次设想着这样的情景。那个在隐世村里画着恶魔脸谱的靶子百孔千疮凝结着多少她的恨。 这一箭只要放出去,她相信恶魔会立即穿心而死!四年前,她就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四年后,她更有致他于死地的实力。 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她不能白白地错过! 肩上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扭头望去,是宇文青。 他的眼神依然是凶厉的,神情却极是凝重。 “这一局你要是赢了,会有很多人得救,可你要是输了,就会有很多人陪葬!”他在她耳边轻轻地留下这句话。 白羽吸了一口气,握着弓的手更紧了。姐姐,师兄,马一波,李可术等人逐一从她脑中飘过,她长叹一声,苦笑。 终于,百米外的黄色锦旗摇了摇,那是示意两位王爷已准备妥当,可以射箭的信号。 敕月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妖异的蓝眸中放射出对血的极度渴望。 “嗖!嗖!”两支利箭已迫不及待地射出。众人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突然听得远处一声惊呼:“不好了,越王晕倒了!” 所有人顿时急奔而去,只剩下白羽和查里木还站在原地。 “好箭法!真不亏为神箭山庄的人!”查里木平静地说。 “彼此彼此,若不是越王突然晕倒,你也能射中那果子。” “呵呵!”查里木爽朗一笑,“胜而不骄,好!当得起我查里木的对手。你叫什么?” “白羽!” “封万里是你什么人?” “家师!” “难怪!辰王有如此多能人为其效力,他日必成大器。” “将军不要误会了,白羽不会为辰王效力。” “哦?” 对于他的不解,白羽显然没有为其解惑的心情,收拾了一下如意弓,便大步向前走去。 她的心情恶劣极了,她竟然放弃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杀死他的大好机会。或许她可以找宇文青的威胁为借口安慰自己,可是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在盯着他眼睛的那一霎,她心软了! 那份心软,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了顺应自己的心! ------------ 第七十章 狼牙项链 赫连光的晕倒让很多人乱作了一团,虽然其中很多人对赫连光抱以鄙夷之态,但对于贵为越王的他表面上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赫连夜派人急招姬无伤前来,几个略懂医术的侍卫也赶紧为赫连光做着急救的工作。总算在掐了人中后不久,赫连光醒了过来。第一话便是:“本王还活着啊?” “王爷吉人天像,自然还活着。”一个随行的侍卫应和着。 “那……那也就说查将军射中了果子,本王赢了!是不是?” 众人一下没了声音,只剩下赫连光还在兀自做着美梦。可当他一扭头看到赫连夜时,不由地呆了一下。 “老七,你……你也没事?” “本王自然没事!本王要也是也像三皇兄那样晕了,那两个比箭的人还怎么比啊?”赫连夜故意随手拿起那个被白羽一箭穿透的果子,在他的面前扬了一扬。 赫连光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色,朝查里木望去,巴望着查里木最好也有射中了果子,他可以挽回点面子。可不想查里木却当没看到他似的,调头就走,连给他叫住他的机会也不给。 讨了没趣后,赫连光自然无脸再待下去了,这一天的狩猎也就此告终。 白羽算是一战成名了,不仅是赫连夜的侍卫无人不识她,连带着赫连光带来的人中也对她刮目相看,纷纷打听着她的来历。 回到营地,赫连夜便叫人把她招到帐内。一入帐,宇文青便识趣地离去,只剩他二人在帐内。 赫连夜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为什么不杀我?” 白羽低着头,冷冷地说:“杀了你,我也要死,我可不想做你的陪葬。” “呵呵!”赫连夜抬起头瞟了她一眼,眼眸闪过一丝失望。“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本王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白羽沉思片刻,说:“我要你放四个人走!” 赫连夜凤目一眯,“本王以为你会要夕阳红的解药。” “你既然想折磨我,自然不会让我轻易就死,我又何需解药。” “你倒是很了解本王!”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赫连夜盯着她,“你要本王放哪几个人?” “马一波,李可术,齐辉和尹索言。”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本王放了他们?” “这你不用管!” 赫连夜笑了,笑得白羽一阵发凉,忙解释说:“前两天在地牢里,这四位对我颇多照顾,所以希望王爷能放了他们。” “好!” “你答应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本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 白羽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无论如何,父亲的部下就像是自己的兄长,能救得一个是一个。但愿他们出去后能找到父亲,告诉他白羽还活着。 一想到父亲,她的眼中又有了泪意,可是在赫连夜面前,她却不肯示了弱,强制忍着。 “如果没什么事了,白羽就先行告退了!” “过来!” 每当听到这声“过来”她就不自觉得一阵紧张。对她来说,她更爱听“滚出去”,这样可以让她离这个恶魔远一些。 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两步,她就停止不前了,与这个恶魔在一起两丈以外才是安全距离。可偏偏恶魔总是想突破这层距离,就算她迟疑着不肯靠近,他也会自行靠近。 白羽大喊一声:“站住!”,即便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赫连夜竟真的站住了,神情复杂地盯着她。 她大口吸了吸气,镇定一下自己的心,说:“王爷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赫连夜无语,只是缓缓地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串狼牙项链,走到她跟前,将它戴在她的项上。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听他淡淡地说:“你可以走了!” 她像得了特赦令一样,再不多想,扭头就走。 出了赫连夜的大帐,她在营地的另一端遇上了正从越王帐内出来的姬无伤。 姬无伤一见到她,便唤住她。 “听说你赢了查里木!” “侥幸而已!” “呵呵!”姬无伤裂嘴一笑,正想再说几句,忽地注意力便被白羽胸前那串儿狼牙项链给吸引了过去。“他……他竟将这个送给你了!” 白羽呆了一呆,很快便发现他说得是什么。“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 姬无伤意味深长地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说:“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对于王爷来说却是这十几年来最珍贵的东西。” “啊?”她还想再多问两句,可姬无伤却不愿意再多言。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白羽,王爷这一生愿意将命托付的人真的不多。” 白羽听得云里雾里,姬无伤却已然走远。可不管怎么样,至少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串狼牙项链是有着不一般的意义的。她摇了摇头,郁闷地想着:她和他是仇人,这一辈子她都必须得恨他。这东西就算是他再珍贵的东西,她也不稀罕。等明天,她就想法子给送回去。 深夜,林间时不时地冒出几声兽鸣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白羽拉了拉棉软的被子,辗转反侧。也许是因她立了功给的奖励,赫连夜竟单独让人弄了一个帐给她住。这样的优待别说是她这样一个鹰奴,就是宇文青都没有。 回想着日间那些原本高傲的侍卫们一个一个地替她搭着帐蓬,眼光在瞟过那串狼牙项链后所流露出来的惊异,羡慕,她就越来越不安。 这东西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忽然,她听到“嗖嗖嗖”的几声,似乎有无数的利箭射入他们的营帐。紧接着,外面火光冲天,几个侍卫惊呼:“有刺客!保护王爷!” 她吃惊地赶紧起床,拾起身边的如意弓和箭袋便往外跑。 帐外已混乱一片,大多数的侍卫都集中在赫连夜兄弟的营帐外,组成人墙,而一些原本守岗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带着火光的箭还不断地往营中射来,白羽吓得挥起如意弓不断地阻挡着。 这时,从黑夜的深处传来嘶喊声:“谁先拿下夜贼,皇上重重有奖!” 夜贼?莫不是指赫连夜? 她的心骤然狂跳起来…… ------------ 第七十一章 偷袭 “是紫英余孽!”辰王营帐外,宇文青持着刀,脸色沉重地对身边的赫连夜说。 赫连夜眯着眼扫视四周,见赫连光一身睡衣,哇哇大叫,在侍卫们的的保护狼狈逃窜,不由地皱了皱眉。看来这次的偷袭与他赫连光无关,可是慕容非一党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此落营呢? “王爷,紫英余孽是冲着王爷来的,王爷还是先撤吧!”端木风牵着雪风奔了过来,焦急地说。 赫连夜点了点头,此时情况紧急,实在没有时间再去追究是谁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于是他接过缰绳,纵身上马,宇文青等人也紧随其后,向着山后撤退。 在火箭攻击后,无数的黑衣偷袭者从四面八方袭来,嘶杀声响彻天边。赫连夜不愧久经沙场,毫无畏惧,率领部下杀出一条血路,只一会儿功夫,在他青光刀下丧命之人已多达数十人。虽然黑衣人中依然高喊“杀死赫连夜”的呼声,可是在神勇的反击下,士气受到极大的影响。很快,赫连夜一群人便成功突围。 突围后,赫连夜一路向北而去,大约行了半里后,突然他勒住缰绳,向后望去。 众人见后也跟着勒马止行。 “白羽呢?有谁看见白羽吗?”赫连夜问。 若在以前,一个鹰奴的死活谁会去关心,可如今白羽是击败查里木的人,在王爷的心目中非同小可,因此她要是死了,就不再是小事了。可是刚才的情形哪容得他们想到白羽啊,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出声。 最后,宇文青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不得不回答道:“王爷,我等只顾着护送王爷了,没顾得上她。但白羽箭术了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虽说得轻巧,可是谁的心里都没有轻松的感觉。慕容一党来势汹汹,摆明了是要杀死营地里的所有人,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先放火箭袭击。之后,又有数百名黑衣人夹道攻击,这次随行的侍卫哪个不是武艺高强之人,可是为了保护两位王爷,以及两位将军,死伤无数,而白羽如果能在这样一场浩劫中存活下来,根本是极小概率的事。 赫连夜狠狠地咬了咬牙,调转马头急驰而去。宇文青急道:“王爷不要回去!她不过是个鹰奴!”可是话音落下后,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营地内,火光依然很旺,白羽吃力地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浓烈的黑烟让她的咽喉不适,不得不放弃继续扮死人的招儿。所幸的是偷袭者因为赫连夜的撤退已全部离开,她在死人的掩护下成功地避过了这一场杀戮。 展目望去,刚才还生机勃勃的营地此刻已是一片人间地狱,那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让从未有见过如此惨烈场景的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在这些尸体中,有曾经和她一起过的鹰奴,有指高气昂的龙玉护卫军,也有身着黑衣的紫英同胞。从那些黑衣人的对话中,她能辨出他们的口音。他们是紫英的士兵,是慕容非的臣民,他们为了复辟而来行刺赫连夜。 白羽从未有想过会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与紫英的士兵相遇。她很想告诉他们,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可是射向龙玉人的利箭不会因为她是紫英人而有所改变。 吐完,她勉强直起身想要离开,却在这时脖子处一片冰凉。她吃惊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果然有龙玉杂碎在这里装死!韩大哥你看我说得不错吧!”一个声音略尖的男人兴奋地说。 “哈哈!这种人胆敢在这里装死,就算是我们放他回去,他的主子也定饶不了他。”另一个年长一点的男人说。 “我们要是把他逮回去,不也是大功一件。” “算了吧!皇上要的是赫连夜,这样的小罗罗直接杀了干净。” “别……别杀我!我是紫英人!”白羽生怕那一刀就这么把她的小命了结了。 “什么?”两个男人同时惊呼,转到白羽的身前仔细打量她。 “你说自己是紫英人为何在龙玉人身边做事?”年长的问。 “我是被逼的。请带我去见你们的皇上吧,或者赵将军也行。我和他们认识。”她真心希望他们带她去见慕容非或父亲,这样她不仅没有了危险还能摆脱赫连夜。 然而,她的这一要求确引起了对方的怀疑,那个姓韩的男人紧惕性极高,问:“你叫什么?” “我叫……白羽。”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原名。她拿起手中的如意弓递给韩姓男人,又说,“请把这样交给皇上或赵将军,他们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韩姓男人接过如意弓,看了看,又和另一个男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正寻思着要不要带白羽回去,忽听身后马蹄声隆隆。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将刀架在白羽颈上的男人已惨叫一声。握刀的手臂被一条黑色的长鞭卷住,整个人被甩到了半空。“啪”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七魂只剩三魄。 “赫连夜!”韩姓男大声惊叫起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已经逃离的赫连夜会突然独自折返营地。而几乎只是眨眼功夫,那条黑色的长鞭像游蛇一般卷住白羽的腰间,将她整个带上马背。 韩姓男人气得直跺脚,心中后悔自己上了白羽的当,这哪里是什么认识皇上和赵将军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和赫连夜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否则赫连夜又怎么会如此冒险回来救她。 心念至此,他再也不手软了,双手奋力一挥,十枚暗器破空而出,向着赫连夜和白羽而去。 “叮叮叮……”数声,赫连夜挡在白羽身前,凭着声音挥鞭将暗器一一击落。 “抱紧我!”他回头对着白羽说。 白羽早已吓面无人色,哪里还敢半点违抗,双手圈住他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走!雪风!” 雪风得令,撒腿就奔,瞬间消失在暗夜中。 韩姓男人铁青着脸,掏出口哨用力一吹,顿时尖锐的哨音震动了整个龙云山…… ------------ 第七十二章 逃亡 呼呼的风声在耳朵刮着,可是雪风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低白羽心中的紧张感。那声哨声摆明了就是韩姓男人招唤同伴的信号,无数的追兵一定很快就会跟上来,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赫连夜。 可既便这样,白羽也无法松开抱着赫连夜的手。不知为什么,在这种危急的时刻,这个令人憎恨的男人却给了她无比的安心。 没多时,前面出现了数十骑人马,是宇文青等人。还没有等他们靠近,就听见赫连夜对他们说:“全部两人一骑,分开走!明日午时虎啸涧见!” 宇文青不愧为赫连夜左右手,一见白羽伏在他的背后,顿时明白过来。一挥手,让所有人停了下来,按赫连夜吩咐的那样分头而去。 几乎就在换好人马的片刻,几百来骑追兵就到了。 追兵中领头是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人,一看前方,居然有数十骑向不同方向奔去,而黑暗之中又无法分辨哪个是赫连夜,不得不指使手下分散追,每十人追一骑。无论如何,今夜他都要抓到赫连夜。 也不知奔了多久,后面追兵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可赫连夜丝毫不敢大意,依然命令着雪风全速而行。直到行至一处密林,他才停住下马。 “去!有多远走多远!”他一拍雪风的马屁股,将它赶走。之后他牵着白羽的手徒步进入密林。 “为什么要弃马?雪风万一走丢了怎么办?”白羽心痛雪风,不解地问。 “懂得追踪之术的人,光凭马蹄印就能找到我们。本王现在落了单,一旦被他们找到,就是死路一条。放雪风离去,至少可以暂时引开追兵。本王也舍不得雪风,可是如果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它就不是一匹有灵性的宝驹了,丢了也不可惜。” 白羽不满地撅了下嘴,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时,赫连夜又说:“我们要赶紧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很快就会找上来了。” “不是有雪风引开他们了,难道他们还会进密林?” “如果本王的敌人都像你这么笨,本王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白羽气得腮邦子鼓起来,还想说两问,被赫连夜一把截住,“你什么你,要不是为了救你,本王现在早就安全了。” “可我也没让你来救我!” 赫连夜咬着牙,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这辈子最愚蠢的事,就是来救一个不仅不会感谢他,而且还恨不得他死的人。 可是错误已经犯了,他还能怎么办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带着这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逃亡。 果然不出赫连夜的所料,追兵中有高人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跟进了密林。所幸的是赫连夜的听觉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在追兵现身之前,他便拉着白羽躲进了一个小土洞里。这个土洞的上面是一颗斜倒的树,洞外又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非常好地掩护了土洞中的两人。 白羽透过杂草的空隙小心地张望着外面那十个的蒙面黑衣人。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尖刀在草丛中搜索着赫连夜与白羽。当尖刀的刃划到小土洞上的树杆时,白羽的心都差点跳出来。 一直握着她的手中突然紧了紧,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而给她以宽慰。她不由地斜眼朝身边的男人望去,黑暗中他伟岸的身影说不出的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息让她的脸一下红了。 突然白羽觉得自己很可耻,还在不久前,她对着那两个男人声称自己是紫英人,她还幻想着重回父亲和慕容非的身边。可一转眼,她就跟着他们最大的敌人跑了,甚至还和他一直牵着手,对他滋生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羞耻感让她用力地挣脱他的手,可很快又被他紧紧握住。这一次那握手的力度是超出她反抗范围的,黑暗中她能感到两道不满的杀人目光正朝她射来,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要不是外面还有向个黑衣人在搜索着他们,她一定会大声地冲他抗议,可是现在她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忍气吞声地任由着他握着。 这时,她听到几个黑衣人在向他们的首领汇报着:“启禀皇上,没有发现赫连夜!” 那声“皇上”立刻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再也顾不得赫连夜了,扭头朝外望去。几个火把正照亮着一个人。那个人虽然被黑暗笼罩着,看不清长什么样,可是那身影即便是过了四年,也是如此地熟悉。 “殿下!”她不经意地轻轻叫了出来,两道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不远处,全身警戒的慕容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四周张望。 “冰菱!冰菱!你在吗?”他紧紧地握着下属交给他的如意弓,朝着密林深处就这么叫了两声。 小土洞内,白羽激动地浑身颤抖,她犯下如此罪孽,她的殿下竟然还记得她!她挣扎着就想出洞与他相见,可是身子却被人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她恼火地想要骂人,却发现两片火烫的唇已霸道地封住了她的嘴。 天哪!这是她的初吻!这个恶魔曾经夺走了她的初夜,现在又夺走了她的初吻! 恶魔的吻带着浓浓地惩罚意味,强劲有力的舌长驱直入地攻入她的嘴,不知疲倦地纠缠着她,仿佛在向别人宣告着这里是他的领地。温热而强壮的胸膛死死地将她抵在狭小的洞壁处,恨不能将她整个揉进他的体内。 她想呼喊,却喊不出声,她想推开他,却螳臂挡车。反抗意识在这种绝对的霸道下逐渐地丧失,原本的斗志慢慢地趋于涣散。 也罢,她的殿下从来就不属于她,一直以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挣扎了又如何,难道要她的殿下发现她正在被一个男人侵犯着吗?她就算与他见面了又如何,难道要他知道她早就不是冰清玉洁了吗? 不!她不要!她不要!她宁愿她的殿下以为她死了! ------------ 第七十三章 受伤 慕容非终于在一番搜索无果后失望地带着手下离去,土洞内,白羽的心随着他的离去重新回到了死寂的深渊。 赫连夜带着怒气的吻渐渐地失去了力量,在她挣脱了他的禁锢后,狠狠地推开他,向着土洞外跑去。 洞外,原始的密林恢复了黑暗与宁静,她失落地坐倒在地上,向慕容非离去的地方默默流泪。 “哼!”身后,响起赫连夜轻蔑的冷哼,可是她充耳不闻。慕容非的偶然出现让她再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人了。 也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天空的一头出现了鱼肚白,她也恍然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了。起身时,脚已经发麻,她一边揉揉小腿肚,一边回头朝小土洞望去。 说来也怪,她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赫连夜竟然没有追出来,除了那声“哼”外,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或许对于她对慕容非的这种痴恋,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都懒得招呼她了。 要是换作平时,赫连夜不理她,她会高兴得感谢上苍,可是现在,在这危机四伏的密林中,要是没有赫连夜,她真担心自己是否出得去。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回土洞。 洞内,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她看到赫连夜背对着她,斜靠在洞壁上。 “王爷!”她轻唤一声。可赫连夜没有一丝反应。 “王爷!他们都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还是没有反应。 白羽诧异地又朝他看看,最后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推了推他。可是他竟然还是没有反应,这一下白羽的心拎了起来,她用力将他扳过身,他就像一条死鱼一样一下子倒在地上。 白羽掩着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赫连夜脸色苍白的就像死人一样,一双手紧紧地捂住左下腹,指缝出渗出大量的鲜血,将他身上的衣襟染了一大片。 他,竟然受了伤! 回想昨夜的一切,在他回营地救她时,他不像是受了伤的人,那么这伤一定是那个韩姓男人造成的。 轻轻地扳开他的手,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那韩姓的男人射出的暗器中有一枚他还是没有躲过。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她?还带着她骑了这么久的马,逃到这个密林里?自己只顾着逃命,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他受了伤。 “赫连夜,你醒醒!”她拉高声音朝他大叫,一边用手用力地推他。 可是依然没有声音! “醒醒!醒醒!”她开始打他的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昏死过去的样子居然这么害怕。 “赫连夜,你这个混蛋,我还没有杀你,你怎么能死在别人手里!”声音突然就这么哽咽了,这些年的怨气仿佛一下子全窜了出来。“你这个恶魔,无耻的混蛋!别以为你死了,我会难受,我不会!这些年来我巴不得你死,天天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你挫骨扬灰。要不是这份报仇的心,我活不到今天。你坏了我身子,抢了我的姐姐,陷害我的爹爹,侵略我的国家,杀了我那么多的同胞,我还没有跟你算帐呢,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你给我醒来,给我醒来!” 辛酸的泪水一下子随着记忆全涌了出来,这份受辱的记忆中却偏偏夹杂着他奋勇救她的一幕。她可以忍受他就这么死了,可是她无法忍受他是为了救她而死。 “吵死了!”地上的人忽然就弱弱地冒出这么一句。 她一呆,收住泪,不敢相信地望着赫连夜。 “能不能让人睡会儿觉啊!” 白羽彻底懵了!这个混蛋竟然……竟然是在睡觉! “你可以去死了!” 她生气地朝他挥去一拳,却在临近他的时候又悻悻地收了回来,然后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出洞后,她狠不能抽自己两耳光,自己居然为了这个恶魔流泪,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可懊恼归懊恼她还是想着如何离开这片密林。要换作以前,赫连夜这副死样,她乐不得一走了之,可现在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了重伤,她再怎么恨他也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去死。 放眼望去,这片密林似乎面积很大,要走出去找宇文青等人怕也要花上一些时间。正一筹莫展间,洞内传来赫连夜的声音:“进来!” 白羽不情愿地又折返回去。 “你要是想逃命就自己逃命吧!”他的声音很弱,却依然掩盖不了那股傲气。 “我也想走啊!可是……可是你还没给我夕阳红的解药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话到了嘴边变成这么一句。 赫连夜暗叹了一声,说:“本王是骗你的,你没有中毒!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一味叫夕阳红的毒药,也就你这个傻瓜会相信。” “呃?真的?” “真的!” 她一时愣在那里,想高兴一下,嘴角却只扯动了一下。 “还不走?” “那你呢?” “本王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他闭上眼,不知是虚弱地睁不开了,还是不想再看她。 “谁说与我无关?我天天盼着你死呢,现在有机会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呵!也是!你还可以拿着我的尸首去慕容非面前邀功,对吗?” “你……” “这么大的功劳,就算不是冰清玉洁的女人,他的三宫六院里也一定有你的位子。便是封你做他的皇后,相信也没人有任何意见。”他的眼又缓缓地睁开,冷冽地盯着她,嘴角一抹讥讽的笑,“来吧!来杀本王啊!你不是恨吗?你不是还想和他破镜重圆吗?这把刀给你,你要想动手,就趁现在,否则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赫连夜右手暗扣着一把一直藏于衣袖的飞刀,他在等待着白羽的反应,如果她真的拾起刀挥向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从看到白羽见到慕容非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他的心便又恢复到以往的冰冷。这个女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就算他再怎么对她,在她的心里,他永远比不上慕容非。 好吧!与其让自己这么难受,不如就给他一个杀她的理由吧! 只有她死了,他才不会再难受了! ------------ 第七十四章 不见 白羽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柄刃上沾着血迹的刀,平滑的刀面上映照出自己一双犹豫不决的眸。 突然,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不会趁人之危!要杀你,我不会在这个时候。” “你要不抓住这个机会,等本王伤养好了,你以为你还能杀得了本王?” “杀不了你,老天也会收拾你这个恶魔!” “呵呵!老天?本王抢了慕容非的江山,占了他的东宫,还占了他的女人,老天有帮过他吗?白羽,那把玲珑金箭是他送你的定情之物吧?这些年来,本王一直带在身边,你不想拿回去吗?” 他的目光朝自己的胸膛扫了一眼,示意这金箭此刻就在怀里。 白羽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他看到眼,暗暗冷笑。 “慕容非可真是情种啊!一边忙着和你姐姐成亲,一边还筹备着如何把小姨子也揽入后宫……” “住嘴!”白羽狠狠地截住他,“我和他是清白的,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赫连夜,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龌龊。不错,玲珑金箭是他送给我的,可这不是定情之物。是我,是我自己不好,总喜欢带在身上睹物思人,所以才会碰到你这个恶魔。你毁了我的那天,就断了我痴念,我不会再想要回它了,因为我已经不配再拥有它了。你,欠我们的,终有一天我会向你一一清算,可这不是今天。” 扣在指间的飞刀缓缓送回到了袖中,赫连夜那颗坚硬的心仿佛被人撬开了一角,慢慢地露出了里面的柔软。望着她那双强忍着泪的眸子,那份心底的难受又重新回了上来。 可再难受,他的面上还是冰冷的。“不杀本王,也不独走,那么就帮本王把宇文青找来吧。这个狼烟筒拿去,找个空旷的地方点燃它。”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制小筒,递给白羽。 白羽什么也没说,拿着就出了洞。 狼烟筒看来就是龙玉人联络听法宝,在点燃后的一柱香时间,宇文青等人便寻着踪迹而来。姬无伤不知什么时候和宇文青等人汇合了,也在这时跟着过来。在为赫连夜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后,一群人便出了密林。 回到辰王府是五天后的事了。为了避免再次遇到保皇义军的突袭,他们故意乔装绕道而行,总算是平安回来。 回来的第一天便发现赫连光居然在为赫连夜办丧事了,整个辰王府一片白色和哀嚎。赫连光俨然是一副主人的面貌,甚至打算收了赫连夜的几个姬妾。可就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赫连夜居然回来了,这无疑像是打了他一巴掌一样,让他傻在那里了。 幸亏是敕月做了圆场,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命人脱去了白色的孝服,一切回归原位。只是那几个让他垂涎欲滴的姬妾,不得不断了念头。 赫连夜受了伤,看上去没太多精力跟他计较,居然主动地向他道歉,说是这次狩猎让三皇兄受惊了,为了表示歉意,愿意把那几个美貌姬妾送给他。赫连光顿时高兴坏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满,对于敕月交待他的事更是抛在了脑后。 之后,赫连夜又让赫连光住进了原先紫英的皇宫,在身份上不言而语,是自愿居下了。赫连光更是没有戒心,整日里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赫连夜的伤大约养了半个月,这期间他没让白羽进凤吟殿一步,也没和白羽说过一句,就好像白羽根本不存在一样。 朵儿,珠珠以及绮兰,这几个凤吟殿的婢女只道她失宠了,又把她赶回了鹰舍。不过,虽然重当鹰奴,但是待遇却明显不一样了。 关老大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她大呼小叫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听说了白羽赢了查里木的事,心中对她产生了一股崇拜之情,另一方面是那串狼牙项链。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串项链是辰王的随身之物,如今赐给了白羽,指不定白羽哪天会又回到凤吟殿。 虽然生活上还凑合,可是白羽心里急啊!赫连夜没有兑现释放马一波等人的承诺,这让她恨不得飞到凤吟殿,揪住他的领子质问,这还算一言九鼎吗!每天她都会央求小石头带话给王府里的人,说她想求见王爷,可是每一次都会得到一样的回复:不见!白羽气得后悔那天没有一刀剁了他。 这一日,她在放鹰台正看着小石头喂鹰,万小山突然牵着两匹马出现了。之那日在马场见过师兄后,白羽这还是第一次与他再见。 在辰王府,不同区域的下人们要见上一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最低贱的鹰奴。白羽曾多次想溜到马场找万小山,都被人在中途就拦了下来。万小山也是一样。 今日万小山趁溜马之迹,有意往这边来,也凑巧地遇上了她。 因为有小石头和其他鹰奴在,白羽和万小山不得不装出不熟的样子。白羽更是装出对那两匹马感觉兴趣,对万小山问东问西,然后像是很自然地随着他越走越远。 要在以前,她这样的行为一定会有人阻止,可白羽今非昔比,竟也无人有意见。就这样走到没有旁人的地方后,万小山终于拉住她的手,问:“你还好吗?” 白羽点点头,应了声“还好”。 在这之前,万小山有无数次设想与她再见时要狠狠地臭骂她一场,可到了真见着时,竟只除了一颗关怀之心再无埋怨了。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这些日子,我查了这里的所有出口,也和一些哨卫们混得熟了。相信我,再过些日子,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师兄,我……我暂时还不想走。”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 “我姐姐还在这里,我爹的部下也被关在牢里。如果我一个人逃出去了,把他们留在这里受苦,我会心不安的。” “不行,你要救他们也得自己先安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再过十日便是龙玉人最重视的龙阳节了。按照龙玉人的习俗,那一日赫连夜必定会沐浴斋戒,然后去万华寺礼佛。为了郑重,他不会带任何女子同去,而他最精锐的卫队却一定会随行。所以那一日将是王府内守卫最松的一日,我们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 第七十五章 龙阳节祭服 姬无伤看着赫连夜小腹上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得意地一笑,说:“虽然这暗器极是利害,上面又淬了寒冰花之毒,但幸亏王爷及时服下了‘五毒丸’,总算是把毒给硬生生逼了出来。” “只可惜这‘五毒丸’配制不易。”赫连夜不无遗憾地说。 “再不易,也要能在关键时刻救命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来,不是吗?” “呵呵!说的也是!” 赫连夜心痛宝贝的心刚释然,却瞥见姬无伤正在偷笑。 “你笑什么?”他问。 姬无伤赶紧止了笑:“没什么!” “本王明明看到你笑了。不说实话,下场可不好受啊!” “呃!”姬无伤只得投降,“无伤只是在想,王爷拼了命去把白羽救回来,为何这些时日又把她扔在鹰舍不闻不问还不见?” “哼!”赫连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谁说本王是拼了命救那贱奴?本王只是觉得贱奴还有用,不想她死得太早而已。” “哦,原来这样啊!”姬无伤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但谁都看得出那一丝讽意。 赫连夜的脸涨得有点红,正要再反驳两句,忽见婢女绮兰进来。 “启禀王爷,雪姬夫人求见!” 赫连连夜原想说“不见”,可现在正尴尬着,让她进来正好转移了话题,于是点了点说:“让她进来。” 雪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声音了,赫连夜觉得自己差点都快遗忘掉这个人了,如今突然出现,不由地对她这一个月如此平静有些好奇。 按理说,在他腻烦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是女人缠着他不放,而他避而不见居多,哪有像雪姬这样,在一个月前自动消失在他的眼前的。他决定好好地问问。 一月不见,雪姬的美貌依然是这王府中一道最亮眼的风景。一进凤吟殿,她的婢女苏末儿便替她脱去白狐外套,里面带着浓郁民族风格的浅蓝色紧身衣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裹得极具诱惑。妩媚的蓝眸,柔波微动,拂过之处,无不让人遐想尔尔。 姬无伤收拾了一下药箱,起身告退。这样的场合,他已不太适合继续逗留下去。赫连夜也没有挽留,任他而去。 “听说王爷受了伤,雪姬一直想来探望,只是没有王爷的召令,也不便来这凤吟殿。”落座,雪姬便带着一丝幽怨说,“今日见着王爷安康,雪姬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这一个月你倒是很安静啊!” “王爷已经腻了雪姬,雪姬又何苦再凑上来惹王爷讨厌呢。” 赫连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接话。从他内心来讲,他当然希望不要被她缠着,可是她突然表露出来的冷淡,又会让他有些许失落感。 “那你今日又为何过来了?” “还不是龙阳节快到了!” “龙阳节?” 一旁的苏末儿插言:“龙阳节祭神乃是龙玉一大盛事,夫人心中有王爷,自然惦着这事。这不这一个月啊,夫人都在为王爷赶制龙阳节祭服呢。” 说着,她转身从身后一名小丫头手上接过一件白色的锦缎神服,恭敬地递到赫连夜面前。 赫连夜瞅了眼神服,又听苏末儿说:“这神服可是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王爷可不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雪姬低头端坐在那儿,赫连夜留意到她的两个手指都用白纱包着,想来就是缝制神服时被针扎伤的。 这个女人看来也并无与众不同之处,不过就是想借这些玩意继续获得他的宠爱。也罢,赫连光和敕月都还没有离去,就不妨再和她玩上一两个月,借由她这个美人来混淆旁人,以为他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个貌似无害的笑,说:“爱姬对本王的心意,本王岂能座视。这神服本王收下了。” “那王爷龙阳节那天定要穿上啊!”雪姬似乎还有不放心。 “一定!” 得到他的承诺,雪姬才满意地笑了笑,和苏末儿对视一眼。 “那雪姬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她竟然主动告退,赫连夜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转瞬消失。在他的辰王府上,谅这女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雪姬走后,他又命人将那件祭服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放心地将祭服收好。 离开凤吟殿,雪姬在确认四周并无他人后,对苏末儿说:“王爷他不会发现吧?” “放心吧!夫人!我风冥国的巫蛊之术哪有这么容易被人识穿的。” “可王爷不是等闲之人!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 苏末儿的脚步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成功,则成仁!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夫人莫非后悔了?” 雪姬低下头不语,一双玉手握紧紧的。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有两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边走还说着话。 “求求姐姐,让我见一下王爷吧!”一个穿着鹰奴服饰的人拉着凤吟殿的侍婢珠珠,低声下气地说着。 “你这鹰奴好生无礼!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王爷不想见你!” “可是他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呢!我得去提醒他啊!” “白羽,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珠珠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鄙夷,“别以为这一次狩猎途中,王爷救了你,你就以为自己有那么点与众不同。我呸!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赶紧回你的鹰舍去,凤吟殿可不是你这贱奴可以来的地方!要是你再纠缠不休,小心宇文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珠珠骂完,才发现雪姬和苏末儿也在边上。对于这个已经消失了一个月的夫人,她也没有太多的恭敬,只是简单地行了个礼便回凤吟殿了。 雪姬冷冷地打量着兀自站在那里委屈的白羽,自然是记得她曾经在马场与赫连夜共骑一马的场景。如今从珠珠的口中似乎又透漏出赫连夜曾经救过她的讯息,这个人看来不能掉以轻心。转首,她想召呼苏末儿回去,却发现苏末儿也在细细盯着白羽。 ------------ 第七十六章 归还项链 回到鹰舍,白羽越想越气。这赫连夜明明答应过她会释放马一波四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一言九鼎,现在倒好,为了毁约就避而不见!这一气,她就把脖子上那串狼牙项链摘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关老大一见吓得赶紧捡起项链,小心地拂去上面的土灰。 “我说白羽,你这是在找死啊!你敢扔这项链!” “我就扔!我才不稀罕这玩意呢!” 关老大横了她一眼,嘀咕着:“扔在这里该看见的人又看不见,还不如你退回去……”他的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可这一半的话也顿时让白羽醍醐灌顶。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把这狼牙项链退回去,赫连夜一生气,没准就会见她了! 次日,凤吟殿内赫连夜正和姬无伤下着棋,绮兰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样东西,看到主子正在下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赫连夜问。 “回王爷,鹰奴白羽说要把这个还给王爷!”绮兰低着头上前。 赫连夜一瞟,气不由地就暗自冒了上来。“她说什么了吗?” “奴婢不敢说。” “说!本王恕你无罪!” “白羽说……说王爷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所以王爷的东西,她不……不稀罕!还说……”绮兰暗自捏把汗,小心观察着主子,最后两字已细如蚊子叫。 “还说什么?” “还说这项链是畜生的牙做的,还是还给畜生戴!” “啪!”一声巨响,棋桌上的棋子都蹦了起来,继而散落一地。绮兰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赫连夜的脸部肌肉抽搐着,手中的那枚棋子已变成了粉末。 “何必这么生气,她不过是想见你!”姬无伤拍了拍他的肩轻描淡写地说。 赫连夜看了他一眼,面上的怒气散了一些:“你倒是挺了解她!” “王爷要是还不想见她,就当我没说!” “这丫头和你倒有些像!” “哦?哪里像?” “都这么不怕死!” 姬无伤笑了,打趣地说:“可王爷还就舍不得我们死。” 白羽终于如愿以偿被押到了凤吟殿。虽说她狠话说了这么多,看上去挺英雄,可真见了赫连夜的面,心里还是直打鼓。他把玩着那串狼牙项链,瞟都不瞟她一眼。可就这样给她的心理压力也是巨大的。 “那个……王爷把我押来有什么事吗?”她故作轻松地说。 “换身衣服,跟本王去个地方!” 她不解地瞅着他,可他根本不想解释什么。这时,绮兰过来带着她去后面更衣。绮兰给她的衣服都是龙玉贵族少女才能穿的衣服。并将一些带着浓郁民族风格且名贵的首饰替她戴上。一番穿戴后,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 赫连夜对她的形象甚是满意,一直冲着她笑。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笑中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要把我打扮成这样?”她问。 “你等下就知道了!” 赫连夜带着她去了辰王府内的杏花园,一路上但凡看到她的人都会露出惊异的神色。他们在杏花园的一座小亭子里坐了下来。那儿的小桌上早就摆满各色点心与水酒。 白羽不可置信地盯着赫连夜,实在想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宇文青来了,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赫连夜点了点头,说了句:“带他们上来!” 白羽正好奇着,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临近了,她才认出竟是马一波,李可术等四人。 马一波四人一见到白羽顿时露出震惊的目光。齐辉更是忍不住惊呼出来:“羽公子?” 白羽尴尬地低下了头。他们的目光她受不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赫连夜要把她打扮成这样。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赫连夜,你把我们四人带到这里想干什么?”马一波问。 “四位将军请坐!其实本王一直很欣赏四位!” “哼!别以为这招对我们有用!我们是不会降的。” 四人都是倨傲的神态,赫连夜也不恼。“四位不要误会,今日本王不是为难你们,而是想放了你们!” “什么?”马一波四人惊奇地对望一眼。 赫连夜微微一笑,极暧昧地看着白羽说:“因为白羽要本王放了各位,本王自然要遵命。” 如果现在可以把赫连夜的眼睛挂出来,白羽宁愿折寿十年。马一波他们怪异的目光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四位是赵丰将军的部下,自然也认得白羽其实是赵将军的二小姐冰菱。本王很快就要迎娶冰菱,实在不想和岳父大人闹得太僵!” “赫连夜!”白羽忍不住了。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么胡说八道。 “怎么?”他突然当众握住她的手,“你还不想让你爹知道?” “你……” “我们的事已经瞒了你爹四年,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再瞒着他了。不是吗?冰菱!” 白羽快吐血了,赫连夜那脉脉含情的目光就像最锋利刀子狠狠地把她刮得面目全非。马一波四人的表情从震惊到失望,再从失望到鄙夷。 “马大哥,李大哥,齐大哥,尹大哥,你们别听他胡说!” 她着急地解释着,然而赫连夜又说:“冰菱!你让本王把他们放了,不就是想让他们把喜讯带给你爹。怎么现在还害羞了!” 真想抽这无耻之人两耳光,可白羽的手却被他牢牢地握住动弹不得。 “你们别信他!”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马一波四人能相信她。 可是赫连夜依然步步紧逼:“本王知道有些事真的很为难你。可无论如何,我们都得面对的人还得面对。四年前,你就是因为和本王的事无法面对赵将军,所以找了个女尸让人误以为你已经死了。可是你知道这样做赵将军有多伤心吗?他为了你都晕倒了。为人子女的就算不能尽孝道,也不能这样气父母啊!” “啪!”一声巨响,只见李可术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双目狠厉地瞪着白羽说:“羽公子,你真的就是赵二小姐吗?” “我……”她只得点点头。 “那这四年里,你为何不来见你父亲?” 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越不说话,那四人的目光就越冷。 ------------ 第七十七章 拼了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李可术冷冷地说。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吼着,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 “二小姐,我们愿意信你,可是你也得说出让我们能信你的话!”齐辉说,“这些年来,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知道赵将军为了你,伤心得头发全白了!” “何止这些,”马一波跟着说,“赵将军还一直以为你被赫连夜害死了,常常深夜睡不着觉,自责没有好好保护你!每每看到你曾经用过的东西,便会睹物思人。可是你……你……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个一异族女子的装扮,你忘了你是哪国人吗?也是!你都快成为龙玉国的王妃了,我们真该恭喜你了!可是你对得起赵将军吗?你对得起你的国家吗?” 白羽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无论她再怎么否认,这一生她也再无面目见爹爹了。 马一波四人被宇文青带走了,她依旧伏在桌子上痛哭不已。不得不承认这一局她完败给赫连夜了。 赫连夜对她的痛哭视若无睹,悠闲地在一旁自斟自饮。直到她止住哭,抬头瞪着他。 “你满意了?” “本王很满意!本王终于兑现了对你的承诺,放了那四人!”他笑咪咪地说。 白羽忽地拿起面前酒杯朝他泼了过去,酒水整个洒在了他的脸上。他轻轻地抹去脸上的酒水,那抹得意地笑容已然隐去。 “我真后悔那天没有一箭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地说。 “本王也很后悔那天拼了命去救你!” “谁要你救了?慕容殿下根本不会杀我!没有你,我还能和他一起了!” 赫连夜的脸青得可怕。“这么说来,还是本王拆散了你们!” “是!是你!你拆散了我们。”她歇斯底里地冲他狂喊,“你是刽子手,你是恶魔!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哗啦”一声,桌上的盘子被她推翻在地,她像疯了一下拿起酒壶就向他砸去。这一刻,她已不想活了,只想跟他拼了!然而,那酒壶还没砸到赫连夜,她的手便被他制住了。她一扭头狠狠地向他的手咬去。这一口咬得毫不留情,瞬间满口已是血腥味,要不是后脑遭到重击,只怕整块肉都被她咬下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在自己躺在凤吟殿厢房里的床上,姬无伤正在替她把着脉。 “醒了?”姬无伤说。 “为什么不杀我?” “你这么想死吗?” “我用酒壶砸赫连夜,还咬了他!” 姬无伤笑了,说:“我小时候还曾经拿毒虫咬过他呢!他也没杀我!” 我瞪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可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嗯!他也是这么说的,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可是赫连夜什么时候会杀她,白羽很想知道。有的时候,她宁可他痛快一点,大家作个了断,可自那日起,她被软禁了。而赫连夜也再没有出现过。 一晃到了龙阳节那天,赫连夜带着数百人去了万华寺礼佛,凤吟殿比往常安静了很多。白羽坐在窗前望着天空发呆。这些日子,她好像除了发呆没什么事可干。 马一波四人带着对她的误会离开了,算算时日应该也和父亲会合了。如今的她成了紫英的罪人,她不知道父亲会怎么想她,更不知道慕容非会怎么恨她。总之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个叛徒。 不得不佩服赫连夜的手段,他不留痕迹地毁了她所有的退路! 窗外突然有人小声地喊她:“白羽,你在里面吗?” 她听出是师兄万小山的声音,忙应道:“我在里面!” “总算是找到你了!” “师兄,他们把门窗都锁了!” “我知道!没事,我会来救你,你等我一会儿!” 幸好,她还有师兄!就算天下人都不信她了,可是师兄一定会信她。 过了没多久,万小山便又返回了。白羽也不知他拿了什么工具,只得得“咔咔”两声,门锁便开了。她看到万小山居然穿着侍卫的衣服,手中拿着钥匙。 “你怎么会有钥匙?”她好奇地问。 “我打晕了那个珠珠!从她身上抢来的。” “珠珠?”在这凤吟殿里,就数珠珠最恨她,从没有对她有好脸色。此刻听到她被万小山打晕了,她不由地笑了。 “要不是宇文青他们不在,我也没这么容易进来。我们还是快走吧!你先把这身衣服换上。” 白羽点了点头,依言换上了一套侍卫的服饰,跟着万小山出了凤吟殿。一路数个关口,白羽都紧张得要冒汗,可万小山从从容容地掏出一块黑不溜秋的令牌朝那些守卫一晃,那些守卫便立马放行了。 “师兄,那是什么?” “黑铁令!在这辰王府没它可哪儿都去不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偷的!”万小山得意地朝她笑笑。 师兄虽然笑得很轻松,可白羽知道偷玩意儿绝对不是件轻松的活。师兄为了她,真是把命都不要了。 终于出了辰王府大门,万小山早就备了一辆马车等在不远处。上了马车后,白羽问他:“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 “自然是回隐世村,那儿最安全。” 白羽咬了咬牙,说:“不!我不回去继续当缩头乌龟,我要去万华寺杀赫连夜!” “可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杀不了他!” “杀不了也要跟他拼了!” “别傻了,白羽,我们才刚逃出来。” “就因为刚逃出来,他才绝想不到我们会去杀他。” “可是他有几百侍卫保护着,我们哪有机会。” “我们可以躲在远处,用箭暗杀他!”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暗沉的眸子里透着坚定不移的神色。 万小山瞪着她,知道拗不过她,她的恨意让她宁可死了,也要去杀了赫连夜。“好吧!我跟你一会儿去!但是你得向我保证必须听我的指示!如果有机会,我们自然可以送他归西,可是如果没有机会,我们绝不可以冒进!” 白羽点了点头。 最终他们先去了市集买弓箭,然后向着万华寺的方向而去。 ------------ 第七十八章 蛊神 万华寺位于幽河边万华山的山顶上,乃中原第一大佛寺,历来都是各代帝王后妃祭天礼佛之所。平日里这里的香火源源不断,各地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可这时因着龙玉皇族的人要在这里礼佛,所以早在十天前便封山了。 万华寺不远处的后山上有一座不太大的别苑,叫绝顶苑。一般都是贵客用来休息悟惮所用。赫连夜为了这场龙阳节法事,他已经在此斋戒三日,安心静思。此刻便在这绝顶苑中沐浴更衣,迎接着最后的法礼。 龙阳节是龙玉人祭拜神灵最隆重的法事,按说所有的皇族都必须参加。可偏巧赫连光前些日子惹了风寒,所以今年的龙阳节法事便只有赫连夜一位皇族成员参加了。 对于赫连光的缺席,他并不放在心上,他唯一琢磨的是如何让赫连光在这龙起乐不思蜀。 缓缓起身,他从浴桶中走出,两位男仆小心地替他擦拭着身子。然后把那件雪姬亲手缝制而的祭服穿在了他的身上。一切穿着妥当,他挥手让那名男仆都退出了厢房。 赫连夜盘起腿坐在干净的榻榻米上。目光流转到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手背上一个微红的齿印清晰可见。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与她相处,明明心中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可偏偏做出来事让她越来越恨自己。他就是为了断了她与慕容非的一切可能,所以才故意在马一波四人的面前说他要与她成亲的事。虽然他的目的达到了,马一波等人几乎断定她已跟了他,可是她的心却离他更远了。 这些日子,他没有去看她,可这心里没有一天不想她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牵挂起一个女人,所以他赌气地在扬言要杀了她。或许她死了,他才能真正回到以前的赫连夜。 他就这么出神地盯着那圈齿印,忽地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虫子叮咬了似的。他反射性地捂住胸,而这疼痛慢慢地消失了。他才刚沐了浴,身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虫子,可刚才的痛虽然短暂却相当剧烈。难道说是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厢房的门“吱哑”一声被人打开了,他不悦地朝来人望去,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 雪姬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仅没有了以往的敬畏,还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王爷看到我是不是很吃惊?” “不错!你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龙阳节法事为了显得更隆重,都是不带女人来的。这万华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不要说雪姬这么大的人要想进来不容易,就是一只苍蝇要随便进来都很困难。 雪姬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蓝眸媚挑,说:“王爷难道不想我吗?” “这里不是调情的地方,也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趁本王为了法事不想沾血,你从来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在王爷的心目中,我到底算什么?衣服?宠物?亦或是什么都不是?” “既然你自己都回答了,又何须本王再说。” 雪姬的笑隐去了,修长的指甲划破了她的掌心。赫连夜的无情终于打掉了她最后的幻想与仁慈。忽地,她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果然冷血霸气,众生在你脚下不过是棵贱草,女人在你眼里不过是个玩物。可王爷是否听说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而且还会咬得很狠!” “呵呵,如果有这样的兔子,本王倒很想会会。” 雪姬收了笑,有意无意地瞟了一下他的胸口,说:“王爷就不觉得奇怪,今日为何特别安静?” 赫连夜剑眉微皱,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能够躲开这么多守卫,甚至宇文青来到这里,就说明她绝不简单。莫不是那些守卫和宇文青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你对宇文青他们做了什么?” “我一介女流之辈哪有能耐斗过这么多大男人啊!”她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盯着赫连夜。 赫连夜的心骤然收紧,他决定不再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亲自出门去查看情况。可是刚一站起来,胸口处就像一团火似的烧起来。他忍不住再次捂住胸口,脚步也随之停滞。 “很痛是吗?”雪姬假装关心地问,可眸子里尽是讥讽之色,似乎她就早料到他会胸痛似的。 “你暗算本王?” “英名神武的王爷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你在这祭服里放了什么东西?”他强忍着痛问。 雪姬得意地狂笑起来,“一样可以让王爷听话的东西,一样可以让王爷不再这么花心的东西,一样可以让王爷变成奴隶的东西!” 万华山下,万小山和白羽小心地在草丛里前行着。根据原先万小山的设想,万华山既然被封了山,定会有不少守卫把卫着上山的路。然而到了山路前,却发现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师兄,怎么会没有人把守?”白羽问。 “我也觉得奇怪!看来万华寺里出了状况!” “莫非也有其他人想杀赫连夜?” “有此可能!赫连夜恶名远播,有人要杀他根本不足为奇。” 两人边说边向山上走去。行至山前,白羽一个趔趄,差点被一样东西绊倒。低头望去,吓得顿时缩在万小山的身后。原来草丛中竟然躺着四五个龙玉侍卫。 “他……他们死了吗?”白羽怯生生地问。虽然她这趟来是来杀人的,可看到死人了,她还是害怕得要命。 “没有!只是昏睡过去!”万小山在探了下几个人的鼻息后说。 白羽松了口气,又问:“那他们是中了迷药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万小山环视着四周说,“整座山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上去瞧瞧吧!” 白羽嗯了一声,正想迈起步子继续上山,突然发现万小山没有任何预兆地摔倒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白羽吃惊地上前扶他。万小山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维集中,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有些徒劳。 “白羽,快走!这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瘴气,让人头很晕!” ------------ 第一卷 VIP卷 ------------ 第七十九章 你是我的 ------------ 第八十章 崩溃 ------------ 第八十一章 自杀 ------------ 第八十二章 我是来杀你的 ------------ 第八十三章 幻觉 ------------ 第八十四章 治疗 ------------ 第八十五章 盛宠 ------------ 第八十六章 姐妹团聚 ------------ 第八十七章 两败俱伤 ------------ 第八十八章 自残 ------------ 第八十九章 约定 屋子里突然静得可怕,赫连夜冰冷的目光让白羽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良久,她才猛吸一口气,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他的身旁,蹲下像刚才姬无伤的样子准备给他上药。 抬眼望去,刀伤割得很深,凌乱地分布在赫连夜的两条腿上。她的心抽搐了一下,难以想像这 …… ------------ 第九十章 订婚 ------------ 第九十一章 冰城 ------------ 第九十二章 进宫 ------------ 第九十三章 怪病 ------------ 第九十四章 退婚风波 ------------ 第九十五章 病了 ------------ 第九十六章 萧慕诗 ------------ 第九十七章 合谋 ------------ 第九十八章 延期 ------------ 第九十九章 危机 ------------ 第一百章 意外来客 ------------ 第一百零一章 除蛊之法 ------------ 第一百零二章 胎血 ------------ 第一百零三章 毁灭 ------------ 第一百零四章 撞见 那一晚白羽对着地上那堆金粉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后来差不多三更时分哭累了,才倒上床上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上午,太阳已经高照,她才在铃铛的呼唤下醒了过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都哭肿了?”铃铛盯着她的脸问。 “我……我没事 …… ------------ 第一百零五章 冷战 ------------ 第一百零六章 上弦公主 ------------ 第一百零七章 捉奸 ------------ 第一百零八章 陷害 ------------ 第一百零九章 我配不上你 ------------ 第一百一十章 怀孕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娶你一个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冰莲的解释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释放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利用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灵妃娘娘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绑架 ------------ 第一百一七章 难道是他?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灵妃来访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软禁 这些日子赫连夜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去调查姬无伤的下落,敕月所住的枫华府地,被他派出的暗影日夜监视,甚至连赫连鈺的东宫及赫连光的越王府,也密布了探子。可是无伤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一丝的蛛迹出现。 每一天赫连夜都会和宇文青等 …… ------------ 第一百二十章 无伤的下落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堕胎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蛊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决裂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偷听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认罪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诱惑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私奔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密会 ------------ 第一百三十章 迷奸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捕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要和你同生共死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庭审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庭审2 这话一出地上跪着两个人和赫连夜都惊得双目圆瞪。姬无伤和白羽几乎同时冲口而出。 “这不可能!” “你胡说!” 赫连夜朝二人望了一眼,些微有些不适,但此刻敕月才是最大的祸首,所以他冷冽地瞪着他,说:“太子殿下要知道药不能乱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爱的人是我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赐婚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成亲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绝义酒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洞房 ------------ 第一百四十章 追捕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追捕2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追捕3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毒房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气味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上门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在劫难逃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妥协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和好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动乱 赫连夜来到龙腾殿内时,已是快子夜时分,可龙腾殿内却是群臣聚集,灯火通明。赫连夜能感受到来自群臣内心的一股子不安的情绪。 一进殿,他看到赫连光裕正和几个大臣在那里商讨事宜。其中两个大臣还在进行激烈的争辨。赫连夜的到来,让他们暂时停了 …… ------------ 第一百五十章 出事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恶梦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敕月病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太极池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危险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枫华府地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冷漠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被擒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质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万毒蛛王蛊 ------------ 第一百六十章 震惊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公主求见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密信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盟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潜入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杀 那句“保护赵将军”的话让白羽的眼顿时瞪得大大的,血液像一下子冲上了心脏,让它狂跳起来。白羽再也不顾安危,探出头在几乎看不清人面的光影下搜索着自己的父亲赵丰。 然而,场面太乱了,一拨是杀声一片追捕的人,一拨又是绝地求生逃跑的人。两拨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联盟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船家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假冒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保皇义军 ------------ 第一百七十章 约见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慕容非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起誓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来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救人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宇文青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细作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变顔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间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宇文青的秘密 ------------ 第一百八十章 宇文青的秘密2 凤吟殿院子里石桌边的三人霎时都瞪大了眼,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绮兰的下文。 “你为何怀疑他?”白羽小声地问。 绮兰吸了吸鼻子,用绢子轻轻地拭了拭泪,接着说:“夫人有所不知,当时依兰死了,我伤心透了。我和依兰从小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宇文青的好意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姐妹之争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针锋相对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彩香居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绑架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绑架2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报复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毒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疑 ------------ 第一百九十章 暗示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饰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探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搜查 赫连夜在黑暗中沉默着,慢慢咀嚼着她话中背后的意义,虽然看似牵强,却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而白羽也在默默地揣测着他的心思,那个漏洞究竟是让他有多大的疑心,她真的不好说。 黑暗中彼此的心跳显得犹为沉重,白羽心虚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说: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行衣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绮兰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吐露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盒子 ------------ 第二百章 死讯 ------------ 第二百零一章 变心 ------------ 第二百零二章 婚约 ------------ 第二百零三章 下山 ------------ 第二百零四章 小竹子的身份 ------------ 第二百零五章 冷月使者 ------------ 第二百零六章 敕月的请求 ------------ 第二百零七章 同意 ------------ 第二百零八章 囚徒 ------------ 第二百零九章 溪流巷 ------------ 第二百一十章 黑暗之神 那条密道又窄又长,仅一人能过的样子,中间还拐了好几个弯,白羽实在无法想象这条密道能通往何处。在这里方向感早就云里雾里,只能凭着这地道的引导不断前行。 终于漫长密道之行结束了,通过一道石门,他们三人来到了一处像是石洞的地方。这石洞很 ……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婚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告状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祸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百两银子的秘密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龙阳之癖 ------------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迎接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探望 ------------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迎亲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婚宴 ------------ 第二百二十章 舞姬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激怒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决斗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意外的血案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认罪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罪证 赫连夜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白羽紧张得混身冒冷汗。她这时后悔刚才没有听赫连夜的话跑了,现在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虽然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赫连夜身上,可是她能明显得感觉到赫连光裕和灵妃早就注意到她了。特别是灵妃,那目光就像要杀了她一样。 ……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指证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入狱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质问 ------------ 第二百二十九章 真相 ------------ 第二百三十章 追随 ------------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若州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扯平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厮守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结为夫妻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客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方思远 ------------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京城巨变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冰城来客 ------------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雪崩 ------------ 第二百四十章 左膀右臂 随着风驰的求情,其他一些侍卫们也开始下跪,替宇文青争取留下来。赫连夜沉思片刻,转首问白羽:“你想让他留下来吗?” 白羽一愣,没想到赫连夜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她,让她来决定宇文青的去留问题。“呃!你让我来决定?” “是!” ……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冰城圣旨 ------------ 第二百四十二章 端木风发飚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给达鲁西的信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赫连钰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忘忧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信使 ------------ 第二百四十七章 病重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劝说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黄泉路 ------------ 第二百五十章 悲痛 ------------ 第二百五十一章 貌不惊人的大人物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旧爱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威胁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君臣之争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出逃 慕容非的这道圣旨在三日后的登基大典结束时便由其随身太监送至赵府。一门两女入宫侍圣,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这对于在复国战争中有重大功劳的赵家来说,是无上的荣耀也是应得的。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接到圣旨后,赵府却大门紧闭,谢绝一切前来道贺的客人, ……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爱的错觉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永远记住我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赵府突变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冰莲的请求 ------------ 第二百六十章 龙种 ------------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赵夫人的忏悔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母亲的遗物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两串狼牙项链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并不受宠的皇后 ------------ 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冥国使者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索要 ------------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万凰宫黑影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慕容非的办法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刺客 ------------ 第二百七十章 玉妃 布兰朵的话让午夜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坐了起来,对着布兰朵说:“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紫英皇帝和皇后根本就不打算把狼牙项链交给我们,他明白会找个借口拖你几天,这期间有工匠会重要打造一付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项链,他们会拿这付假的项链来交给我 ……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宫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无奈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暗杀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差点受侮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圣物的价值 ------------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背叛的下场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跟他走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苏末儿 ------------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黑巫族风邪 ------------ 第二百八十章 狼王的故事 ------------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安怀德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圣物只有一半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劝说 ------------ 第二百八十四章 狼王回归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联姻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