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凤凰泣血 ------------ 第一章 有凤东来(1)清河、符坚 更新时间:2012-07-27 宫里摆了暖炉,周身暖洋洋的,姐姐微笑着,只轻启朱唇,略微尝了几口秋辰夹到碗里的菜,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懒洋洋的看着他吃,慕容冲有一刹那的恍惚,邺城的皇宫,是否依旧如是。 有多久没有吃过燕地的菜了,侯府里三哥成天里战战兢兢,连原皇宫里带来的御厨也不用了,一例换了长安的厨子,倒不成想在姐姐的宫里大饱口福了。 慕容冲艰难的站了起来,抚着鼓胀的肚子,抬眼偷偷瞄了在一旁笑着注视自己的姐姐,许是略饮了两口酒,清河公主两腮绯红,媚眼如丝,说不尽的千种风情,慕容冲禁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姐姐比入宫前体态丰腴了不少,身量也高了,眉眼也渐渐褪去了亡国忧愁之态。显然这位秦天王陛下对待姐姐是十分怜惜疼爱的,这也难怪,符坚这后宫佳丽是不多的,当日纳降远远望见的苟皇后,颜色还不及姐姐万一。这不禁不住美人思念家人的愁苦,今日一早,就有太监到新兴侯府传旨,令幼弟慕容冲进宫陪伴慕容夫人,这慕容夫人就是姐姐了,掌一宫事。 姐姐一进宫便晋了夫人,府里头老老少少的爷们这才松了口气,慕容冲毕竟年幼,与七哥慕容泓血气方刚,对此举甚为不满,母亲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亡国公主最好的出路不就是成为王者的宠妃么?” 清河笑吟吟的看着幼弟,不知道他此刻心理正千变万化,一旁的秋辰禁不住笑道“小王爷真正越发清秀了,连夫人都要赶不及了。” 秋辰是邺城皇宫的老人了,原是母后可足浑氏的贴身侍女,为人十分妥当,破了城亡了国,她仍一直侍奉在侧,清河进了宫来,虽说这是最好的归宿,但这做母亲的心头苦不可抑,便遣了这老城的宫女陪嫁进来。 慕容冲闻言脸涨得通红,眼神却清冷:“姐姐原该管管这宫里的人,这嘴上越发没个把门的了,在这秦宫,连‘小王爷’都叫出口来了。” 秋辰闻言,吓得布菜的手都哆嗦了,赶紧跪下“奴才失了分寸,还请夫人公子责罚。” 清河倒不以为然,一手扶着秋辰,嘴上笑吟吟的“哎呦,秋辰,你瞧瞧他,咱这小八,不说自己长得太好,怨不得女人盯着看,倒嫌咱们嘴巴太毒了呢?” 慕容冲听得姐姐这样说,更是局促不安,脸红到脖子根,这两旁的侍女都偷笑出声来。 正嬉笑间,有小太监名唤赵德的,这太监慕容冲在府里见过一回,想是姐姐得力的太监了,匆匆进来“启禀夫人,皇上身边的张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清河略整了整,这秋辰赶忙起来闪里间去了,出来时手里多了封银子。 不一时张季进来,打了千道“奴才给夫人请安,给公子请安。” 清河嫣然笑道“张公公何须多礼,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张季是打小服侍符坚的,白净脸皮,看上去四十开外的样子。张季垂着头,听清河一说,略抬了抬回到“天王叫奴才来传话,今夜要宿在紫宸宫,烦夫人准备,陛下还说了,叫公子今夜不必出宫去了,都是一家子骨肉,就在这紫宸宫西暖阁安置便极好,天王晚些归来,还要与公子叙谈叙谈。” 张季说完,清河脸上略一怔,旋即恢复了常态,“既如此,有劳公公了,秋辰。。。。。。” 秋辰赶紧上来,“公公打碗酒喝。”张整略看了一眼,放入衣袖。“奴才这便告辞了,天王与几位大人还在前殿商议,老奴赶去伺候了。” “好,赵德你送送张公公。”清河端着手里的杯子,略抬了抬手。 “姐姐,我今儿真不回侯府了么”,待张季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廊上,慕容冲迫不及待的问道,“母亲可嘱咐我早些回去呢,我与那亡我国辱我族的贼人有什么好叙谈的。” “住口。”清河一声轻呵,慕容冲自知失言,低了头不敢看清河,“秋辰,你这就带公子去西暖阁吧,好好安置,不用回这里伺候了,天王。。。。。。天王要是过去了,你可提醒公子慎言。” “是,奴婢知道了。”慕容冲尴尬的往外走,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姐姐怎么如此大的反应,他这堂堂的前燕国大司马,连一句牢骚都发不来了? 。。。。。。。。。。。。。。 慕容冲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上,江南进贡的丝幔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这西暖阁在紫宸宫的西面,房间没有正殿里暖和,陈设也比较简单,不能与他在邺城的宫殿相比,“邺城,许是再回不去了吧。” 亡国了,有多久,快半年了吧,皇室贵胄都迁到了长安,奇怪,破城的时候慕容冲并没有多少感受到亡国之恨,看着满街的尸体,他还有些害怕,那么多的血,把城河都染红了。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纳降那天,他懵懂的跟着族人跪着,他看到他的皇帝哥哥眼神木然,哦,对了,皇帝哥哥不许自己这么叫了,要叫三哥,他还看到了他的七哥,眼神里有火要喷出来,慕容冲一直在回忆那个阴暗的下午,回忆着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但终究什么也没有捕捉到。他只记得站在朝堂上的叔叔拱着背,面朝天子,看不清他的表情,慕容冲只有一种错觉,如果当初叔叔没有离开,这大司马由叔叔担任,还会亡国吗? 千里跋涉到了长安,死了多少鲜卑男儿,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还没有死透就直接丢弃的,母亲与姐姐一路哭泣,慕容冲才觉着亡国了。及至到了长安,与族人走在长安的大街,从氐人轻蔑的笑语“这些就是白虏,亡国了“。慕容冲才深刻的意识到亡国了,忽然觉着三哥有许久没有笑容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这不像秋辰的,怎么秋辰打水还没有来呢,随着脚步的临近,慕容冲缓缓地站了起来,迎着昏暗的烛光,他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正缓步移来,手臂很长,差不多到了膝盖,身穿一件大袖翩翩的紫色蟒衫,足踩龙踏,腰间束着一根宽皮带,看不真切颜色,约莫三十多岁,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用冕冠高高挽起,脸盘略大,与他们慕容一族精巧细长的脸完全不同,眼睛细长,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让人抬不起头来,鼻子倒是高挺,唇边一缕浅笑,带着一丝诡异的柔和。及至眼前,才意识到,这便是大秦天王陛下了。慕容冲此生就见过两个皇帝,一个是他的父亲慕容俊,另一个则是皇帝哥哥慕容暐,均是龙章凤姿,天下少有,虽然在朝堂上见过符坚,但是隔了那么远,又不敢抬头,始终没有瞧得真切。及至今日见了符坚,虽然灯光昏暗,居然第一个想法是这皇帝还挺丑。 慕容冲抬起头,眼神碰触,符坚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面容,笑着道“怎么你姐姐没有教你规矩么?”虽是笑着说话,慕容冲仍然能感觉到一股劲力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臣。。。。。微臣给天王陛下请安。”一出口,心中即觉得无限的委屈,眼眶微微发酸,头看着地面不肯抬起来。 “来这儿坐吧。”符坚仍是微笑着,指着桌边的另一张方凳。慕容冲闻言,连忙回道“微臣不敢,微臣还是跪着回话好。” 符坚略微一笑,知道这少年必是千不甘万不愿,进宫之前想必新兴侯是千叮万嘱过的,这少年才肯这么俯首,“你既是清河的幼弟,便是孤的小舅子,坐着回话也未尝不可。” “那微臣站着回话便是。”慕容冲立在床侧,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他不敢看天王的眼睛,那眼睛里射出的精光虽泛着柔和,让他忍不住有点颤抖,慕容冲在心里瞧不起自己,怎么对一个亡了国的敌寇不敢恨呢,在符坚面前既没有愤懑的态度,也没有满腔的怨恨,周身忽然觉着一股冷意,都已经初春了,这西暖阁怎么这么冷呢? 怎么符坚进来张季没有跟进来,这秋辰怎么去了这么半天,符坚坐在这儿,怎么连个上茶的人都没有,慕容冲正在那里疑惑,“这长安还呆着习惯么。”符坚微笑着问了句。 “自然是。。。。。。自然是没有邺城好的。”话一出口,慕容冲觉着累极,心下却爽快,怎么说出口都不记得了。 符坚自是一愣,没成想眼前的少年回了这么一句,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倒教下面的话不好说了,正踌躇间,听的珠玉碰撞之声缓缓而近,清河扶着秋辰的手逶迤而来,头发有点蓬松,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如秋波,比之往日更添了三分媚态,及至面前,符坚才注意到清河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眼神妖娆发出诱人的邀请。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真正精美绝伦,像是画上走下来一样,笑吟吟的就要下拜,符坚赶紧一步过去用手扶了,清河作势撞进符坚怀里“天王怎的不先看臣妾倒先来瞧臣妾弟弟啦,如此厚此薄彼,臣妾定是不依的。” 慕容冲在一边,窘得头也不敢抬起来,在自己心目中,姐姐最是端庄不过的,现如今,怎的如此,“还有什么现如今呢”慕容冲自嘲的笑了笑。 “美人怎的如此说,这远来的客人,自是要先招呼一声的,还没有坐定,你就来了,现如今我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符坚一手搂着清河的细腰,另一只手轻轻抚着清河的丝发,慢条斯理的说道。 “微臣慕容冲,小字凤皇。”慕容冲在一旁垂首答着。 “皇上。。。。。。”,这尾音拖得老长,慕容冲禁不住一身鸡皮疙瘩,“快随奴家去歇息吧,臣妾今日可准备了新鲜玩意儿呢。”清河一阵娇羞,在符坚怀里绯红了双颊。 “好,这就去。”也没有任何招呼,符坚拦腰横抱起美人,爽声大笑,随即出了西暖阁。 慕容冲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也不觉着疼痛,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秋辰缓步过来,“让奴婢服侍公子洗漱吧,公子还是早些歇息。” 秋辰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喜,铺床整被,慕容冲看床上被褥十分的厚,想必姐姐知道他寒夜畏冷,特意吩咐过的,“秋辰,姐姐。。。。。。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的吧。”慕容冲缓缓开口。 秋辰一愣,铺被褥的手轻轻一颤,当即恢复常态,“天王陛下对夫人自是极好的,进了宫来,十日里倒有七八日宿在夫人这里的。” 慕容冲闻言不语,“我明日可回侯府了吧。”似是在问秋辰,又似在自言自语,秋辰默然不语,她也不知如何回答,也许夫人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吧,夫人今天似乎有点反常,平常对待天王,虽不至于冷冰冰的,哪像今日这般热情。 “秋辰,你回去吧,姐姐身边少不得你伺候。”秋辰闻言,福了福。“那奴婢这就过去了,公子早些安歇吧。” 慕容冲低头不言,秋辰默默退了出去。 ------------ 第二章 有凤东来(2) 夜 更新时间:2012-07-30 符坚坐在床侧,幔帐上细细绣着凤凰,展翅欲飞的样子,“凤皇,呵呵” ,符坚唇边浮起一阵温和的浅笑,“还真是有几分凤凰的影子呢”。想着不知怎的有些烦躁起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不先来正殿看清河,再传慕容冲进殿呢,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先到西暖阁去了,还叫张季守在门口,他这是要做什么?及至踏入房门,就看到这昏暗的烛光,怎么不叫人点亮些,如此昏暗。那个少年,局促不安的立在床边,似乎正在等待自己一样,洁净明朗的锦服,清瘦的双颊,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垂着双眼,长睫如蝶翼,符坚缓缓的步入房门,少年不经意的抬起凤眼,纵是极快的一瞥,符坚也很快的捕捉到了,刹那间,他觉着整个房间都明亮了,此行的一切忽然都有了解释。 忽然有双小手,温暖的从后背环绕着他“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清河头微微的靠在符坚的肩上,清河今天的表现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平常经常一副死气沉沉的脸,怎对得起流光一样的容颜,可今天,符坚并没有因此喜悦兴奋,在心中始终觉着要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心下不觉又烦躁起来,转身将清河压到了身下。 符坚细细的盯着眼前的美人看,离得那么近,自己硕大鼻子紧贴着清河小巧细致的鼻头,丹凤目微微睁着,说不尽的娇羞,皮肤细致光滑,微微的呼吸喷在符坚的脸上,一股痒痒的感觉,恍惚间有几分那人的影子,这一刹那的念想撩拨的符坚小腹里似有七八鼓气在横冲直撞,直冲脑门,猛的起身,把清河的小衣里裤近乎残暴的扒了个精光,将清河猛的翻过身,抓起两只瘦弱的手板到身后,随手抓起一根衣带缚了,“陛下,不要。”清河糯懦的哀求。 这一声哀求将符坚的欲望撩拨到了极致,他迅猛的拉起清河的腰身,赌气似地拼尽全力,似乎仍然有不满足,身下的美人哀哀的求告,“陛下,轻点,受不住了,受不住了。”。。。。。。。“你不是说准备了新鲜的玩意伺候孤么。”符坚一边喘着粗气说道,一边一只手大力的揉捏清河白皙紧致的后背,直至青红遍布。 慕容冲正沉沉的睡去,忽听得一声惨叫,似是姐姐的声音,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猛的坐起,细细的听,却什么也没有,好像那一声惨叫从来没有传出来过,自己却再也睡不着,心里头哀伤不绝,在这秦宫的幔帐下,高贵的姐姐被那个容颜丑陋的男人压在身下婉转承欢,以换取慕容一族老少爷们生存的权利;母亲每日在房中掩泣,三哥从不敢出侯府,日夜买醉,皱纹和白发悄然滋生;叔叔,那个带领秦军灭了燕的叔叔从来没有来过侯府。。。。。。在国家面前,个人是多么渺小,亡了国,人还可以活得像个人吗? ------------ 第三章 有凤东来(3) 凤尾 更新时间:2012-07-30 天渐渐露出了白,有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慕容冲微微直了直身子,不觉已是天亮了,慕容冲从床上坐起,自己穿戴整齐,只等天大亮了,就辞了姐姐回府里头去,以后再也不到这宫里来了,虽是这短短的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慕容冲却觉得无限的委屈与悲愤,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就在府里,再也不进宫了。 没过一会儿,姐姐身边一唤彩月的侍女端着水盆就开门进来了,门“吱呀”一声,倒吓了慕容冲一跳,彩月抬眼见慕容冲穿戴整齐的坐在床沿,似乎是在等自己来一般,也觉微微诧异,慕容冲一看不是秋辰,也微愣了楞,随即想着符坚要上早朝,秋辰应是要与姐姐一起服侍穿戴的。 “天王走了吗?”慕容冲还是问出了口,“夫人正陪着陛下用些早点,不出一刻钟就要去早朝了。”慕容冲“哦”了一声,看来还得在房间待一会儿。 “公子不去与陛下请安么?夫人要奴婢服侍了公子过去,叫公子请旨回府。”彩月慢吞吞的说完,“既如此,那我现在就过去吧。”慕容冲觉着这大概就是最后一遭了,还是早些解决好,要等符坚上了早朝,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搭理自己回府的事呢。 慕容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清河殿前,略敛了敛神,探身进去,桌前却空无一人,慕容冲不敢造次,只能在门口垂立,恰秋辰从里间走了出来,容颜有些憔悴,眼眶略红,看到慕容冲,忙道“公子怎的站在这门口风里”,又骂边上垂立的丫头“不长眼的东西,怎不叫公子进里间去。”慕容冲闻言,呆立了半响,看来符坚已然上朝去了,慕容冲只得依了秋辰,往里间走去看他姐姐。 清河木然的坐在梳妆台前的软凳上,慕容冲在铜镜里看见了姐姐的朱颜,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似是姐姐比起昨日清减了不少,眉目中有隐隐的忧愁,虽是画了十分得体的淡妆,但仍遮不住憔悴迷离的神色,许是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清河嘴角勉强的拉起了一个弧度,“凤皇,你来啦。” “姐姐,我今日可回府了么。”慕容冲在门框边站着,宫廷规矩,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能入得房间的。清河嘴角的笑容未及收回,如今却尴尬的留在脸上,头却慢慢的低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再陪姐姐几日。”声如蚊呐,几步可闻。慕容冲略怔了怔,当他在门口看到空无一人的殿宇,就已经恍然了,可如今听到,却还是有点发懵,“这是为何?我是外戚没错,可我也是亡国罪臣,他不怕我陡起杀心吗?” 清河惊诧的望着年仅13岁的弟弟,丰容俊秀,在她面前,连自己都自惭形秽,昔日父皇最疼爱的幼弟,直呼他为“凤凰儿”,“也许有一天你会像我现在这样,如此厌恶自己倾城的容颜。”清河漠然想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昨天趁符坚在自己身上兴起,低声哀求他让慕容冲回府,符坚在她身上有那么一忽儿停止了动作,转而是更大力的蹂躏,并俯身在她后肩狠狠地咬了下去,任凭她不断地挣扎求饶呼叫都不放口,直至鲜血淋漓。 清河痛苦的闭上眼睛,昨晚的情景一回忆起来,她就忍不住浑身哆嗦,天王对他从来还算温柔的,昨天一反常态,清河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肯往里想,她要给自己给她亲爱的弟弟一条活路,希冀着用自己的放任温柔来平复符坚心里的恶念,但显然她失败了。可是我也是大燕堂堂的皇室公主,我何时要这般屈于人下,百般婉转奉承。 慕容冲见姐姐眼泪不住的流下来,瞬间将妆都给冲淡了,心下凄然,想是姐姐在这举目无亲的宫里,她这样一个亡国公主,一定是备受委屈煎熬。姐弟两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淌眼抹泪,秋辰进来件了这一副情景,也禁不住悲从中来,只能陪着流泪。 一日无话,慕容冲是极无聊的,清河又吩咐了不可在宫里乱走,免得坏了规矩寻麻烦,加之昨夜没有怎么睡着,这大白天的就昏昏沉沉的枕在床上睡觉。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清河打发人来叫他用晚饭,慕容冲这才懒散的跟了人进了殿,看到清河,虽不是像昨日初见到自己的喜出望外,但也比早晨精神爽利了不少,慕容冲这才放下心来,正待用膳,那赵德进来打了个千,“禀夫人,听天王身边的张公公说,陛下今日去了张美人的德凝堂。” “知道了,”清河没有太多的表情,一旁侍立的秋辰则好似送了口气,眉梢都显出喜色来,“夫人多吃点吧”,秋辰在一边殷勤的劝菜。 连着几日符坚并没有来紫宸宫,也没有明说慕容冲什么时候可以回府去,慕容冲年少,天天被关在宫里,真正百无聊赖。 一日,正在殿里陪着清河说话,怀念着邺城皇宫的金碧辉煌,张季的小徒弟江生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进来,“给夫人请安,给公子请安,这些是陛下前几日命奴才从库房里收罗出来的,原是前燕皇宫的旧物,吩咐奴才一并收了来转交给夫人及公子,聊解夫人及公子的思乡之情。” “那有劳公公了。”清河微笑着看着小太监抬着东西鱼贯而入,一会儿便把正殿都填满了,秋辰照例是一封银子不动声色的送到江生手上,江生带着人退了出去。 清河与慕容冲看着满地前燕皇宫的故物,心中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有说不尽的悲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倒忘了说话。 倒是秋辰眼见,“这不是公子的凤尾琴么?”随即兴奋的在杂物里小心的取出来,用丝巾细细的擦了,捧过来放在慕容冲身前的桌上。 慕容冲一下子感慨万千,这凤尾琴还是父皇在位时托西域胡商重金购得,相传乃是汉朝解忧公主和亲的遗物,琴身光滑,触感极强,琴音清越,不可多得。慕容冲脸上多了几分欣喜“姐姐,你看,果然是凤尾”,慕容冲翻过琴身,清河见琴侧刻着“凤凰儿”三字。乃是父皇的亲笔,想当初,父皇对这个弟弟真是百般宠爱呢,重金延请江南的琴师教导,故慕容冲的琴艺是兄妹几个人中最好的,父皇曾说“琴音清越,品性高洁,无愧‘凤凰’二字。” “凤皇,很久没有听你弹奏了,趁今日清闲,我宫里左角边有泓清潭,清潭中央有一枫露亭,如今潭边的枫叶自是未长出来,但亭子里也是最清爽不过的,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去那边抚琴吧。”清河微笑着,眼里虽潮湿着,却也似忘了近日的忧愁。 “也好,是好久没有抚琴了。”慕容冲温和的笑溢出来,虽是少年,却像周身蒙了金色的光,清河不知怎的竟酥了半边。 符坚信步走到了紫宸宫,好像有个七八日没来了吧,草木依旧,连着几日太阳,虽依旧清冷,却也是能够让人觉着春天不远了。 忽的传来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忧愁不自胜的情韵却令人心下凄凄,然琴声如诉,似是回忆昔日美好的时光,转而一凛,又似无限怨恨这灿烂的风霜,琴音缓缓流淌开来,恰似柔滑的丝幔铺天盖地的伸展开来,让人觉着无限的轻松柔和。转而琴音激越,似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扬鞭过处,荒无人烟;一阵激越琴音又复平和,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在这平静的每个音符下,却又似有隐隐藏着不甘和屈辱。 符坚注视着亭间席地而坐的少年,初春金色柔和的阳光铺撒在他背上,似有一层雾气笼罩一般,手腕处清瘦的骨节,修长有力的手指抚着琴面,恍若天人。 张季正待通报,符坚挥手制止了他,大踏步的出了紫宸宫,张季微楞了下,旋即像下了决心似的,快步跟出。 ------------ 第四章 有凤东来(4) 可足浑氏 更新时间:2012-07-31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宫廷大门,马车上坐着一位美妇人,岁月也格外优待这样的美人,让她看起来并没有怎样的风霜。美妇人衣着得体,显然为了进宫而精心打扮过,眼梢禁不住忧愁之态,却泫然若泣,昨夜一夜未安枕,使得明艳的颜色多了几分憔悴,皇帝儿子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母亲不若明天进趟宫去看看清河与。。。。。。凤凰。” 慕容暐艰难的吐出后两个字,似是用了十成的气力。 可足浑氏沉默了。 慕容暐见母亲不答,只得接着说道“今日天王身边的张季来了趟。” “额?”可足浑氏疑惑的抬起头,“可是凤皇在宫里生事了。” “他。。。。。。,他倒没有说什么,凤皇真是长得越来越。。。。。。,也难怪。。。。。。,这在宫中是极平常的,父皇。。。。。。父亲与母亲虽恩爱,但是男宠总有那么几个的。” 可足浑氏闻言如遭电击,浑身发抖,“你们早存了这样的心思,先是清河,现在是凤皇了,你们容不得我的凤皇,他还只有十三岁,还有以后的人生,你们要踩在他的身上才能活下去吗?你皇族的尊严到哪里去了?” 慕容暐恍若未闻,口中艰涩,灯光下,两鬓均染了霜,可足浑氏心下不忍,这个半年前还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皇帝,如今已沦为他国之臣,虽只有二十出头,却在半年间像是步入了暮年,要仔细分辨,甚至看起来比自己年纪都要大。只怪自己误信慕容评之言,在慕容垂击败东晋恒温后,怕功高盖主,百般用计加害慕容垂,终于逼反了他。可足浑氏心下悲苦“一个清河还不够吗?”他盯着慕容暐,希望从他脸上读出一些类似于痛苦后悔的表情,但他失败了,慕容暐依旧淡淡的,可足浑氏扑到床上嚎啕大哭,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慕容暐淡淡的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出来,似要去安慰哭泣的母亲,但终究站着不动,站了会儿,慕容暐忽然觉得累极了,转身出了房门,没有人看见他脸颊的清泪,空洞的双眼,痛极了反而不觉着痛了。 还没到正午,马上就停在了宫门口,清河十分的诧异,怎么没有谕旨母亲就贸然进宫来了呢?眼看着慕容冲高兴的奔跑进来,“母亲,您是来接我出宫的吗?” 可足浑氏脸上一片漠然,也不问儿子好不好,只觉得十分烦躁不安,勉强开了口道“凤皇,你先去自己房间坐会子,我与你姐姐有些事商量。” 慕容冲闻言,满腹惊诧,但他向来是极尊重母亲的,母亲的意思他不敢违拗,只得怏怏的退了出去。 清河迎着可足浑氏进了里间,安置她在软座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床榻上,头靠在母亲的大腿上,自进得宫来,有多少日不曾见着母亲了,可足浑氏心下悲苦,却不敢表露出来,秋辰端了盏茶进来,看这一副情景,知道母女有贴己话要讲,放下茶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可足浑氏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丝发,母性的温柔让她熠熠生辉,但心中愁苦,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清河隐隐觉着不对劲,便道:“母亲怎的亲自进宫来了,也没听提起过啊?哥哥们都好的吧?” 可足浑氏闻言一震,半晌才问道:“这天王对你可好?”清河略征了征,旋即恢复了神色,“好的吧。”清河嗫嚅着,可足浑氏听不出是个肯定句还是个疑问句,心下已明了。 “母亲,李永。。。。。李永他可好?” 可足浑氏不语,半晌才道:“清河,放下吧。” 清河自知是问不出什么的,遂低着头不语。 “天王对你弟弟。。。。。。对凤皇可好?”清河闻言,整个人猛的一震,弹跳起来,眼中尽是惶恐的神色。 “母亲怎知?”清河咬着下嘴唇,脸色悲楚。 可足浑氏不再言语,她要的答案都在清河惊恐的眼底,毕竟是后宫出来的人,不用说便什么都明白了。 秋辰陪着可足浑氏来到了凤皇的西暖阁,房间有一丝寒意,秋辰转身出去,却带上了门。 可足浑氏将带来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慕容冲打开,尽是些糖果糕点,染了红色,破有些喜庆,“母亲怎的带这些东西前来,凤皇已经不是贪嘴的小孩子了。” “昨天,你三哥做主,给慕容永把婚事办了,娶得是慕容恒家的三丫头。”可足浑氏缓缓的道。 “哪个慕容永?”慕容冲疑惑的望了眼母亲,不知母亲怎的没头脑的说出这些话语来。 “就是那个李永,原在燕宫里颇受你父皇。。。。。。你父亲宠爱的,他身家颇为丰厚,原是可以留在邺城的,此次迁到长安,不辞辛苦,定要跟来服侍,你三哥做主,给赐了姓,叫慕容永,昨天完的婚。” 慕容冲心下更是疑惑,不知母亲怎么这么悲苦的表情,“母亲,那今日我可随你回府啊?”可足浑氏看着儿子脸上闪着光,一派美好纯真,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呆立了半晌,忽的紧紧地抱着儿子,这是他的小儿子,是她最爱的儿子,如今他却要毁了,可足浑氏感觉似有无数把钝刀慢慢的划破自己的肌肤,痛的体无完肤。 慕容冲正满脸惊诧于母亲的怪异举动,却听母亲缓缓的说道:“凤皇,你已经长大了,你出生才两个月封了中山王,十岁领了大司马衔,邺城破了,燕国已不复存在,但是慕容皇族的老少爷们都在,他们都在长安,凤皇,有时候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活着才需要勇气,你要答应母亲,无论在皇宫里遇到怎样的痛苦,选择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勇者,你终有一天会回到广阔的天上去,做一只真正的凤凰。” 可足浑氏用尽了气力说完了这一番话,早已泪流满面,顾不上满心诧异的儿子,转身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来催促可足浑氏出宫,慕容冲瞧着母亲和姐姐都淡淡的神情,完全没有要带自己回府的意思,到了嘴边的话几次都咽了下去,只得目送着母亲离开,忽的可足浑氏猛的转头,似是用尽了力气似的,“凤皇,要听话,你要听话。” 说完,慕容冲看见母亲似是最后的力气也被剥离了,完全上不去车,还是丫头勉强半抬半扶的撑了上去。 ------------ 第五章 有凤东来(5) 凤污 更新时间:2012-07-31 回到宫里,清河亦无话,慕容冲只得回房,傍晚时分秋辰捧着饭盒进来,小桌子上除了慕容冲平素爱吃的菜,还有几样大约宫中时新的菜样,看上去十分可口,赵德又送进一小坛酒来,可慕容冲是从不喝酒的。 “夫人不太舒服,要略躺一躺,夫人吩咐公子自己用膳吧。”秋辰一边说,手上却没有停着,不一会儿就布置妥当。 也没等慕容冲做出反应,秋辰与赵德就匆匆退了出去,神色慌张。慕容冲心下苦笑,正要坐下,却听得有脚步声正临近,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符坚宽大的袖袍映入眼帘,张季弓着腰跟在身后,缓缓的步入房门,慕容冲无来由的一阵颤抖,但心底的傲气让他兀自站着,不敢表现出半分怯懦来。 符坚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底升起一种岁月如此静好的感觉,一扫朝堂烦闷的气氛,心情陡的开朗起来,当然少年眼底的变化丝毫不能逃出他的眼睛,他微微笑了笑。 “还不快给天王陛下请安。”张季一叠声的催促。 慕容冲一愣,片刻间茫然不安,符坚倒不以为许,微笑着摆摆手,示意慕容冲过来坐在身边,“陪孤痛饮两杯。” 慕容冲性子乖巧随和,在燕宫是万般宠爱的,此刻却执拗的站着,仿佛这也是一种反抗,非要斗争到底不可的。 符坚没有再招呼他,命张季开了酒坛,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房间,霎时房间充满着暧昧的幽香。慕容冲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符坚自斟自饮,对燕菜恍然未见,只对其余几道菜展开攻势,瞬间消灭了大半。 “孤听闻你慕容家的男儿人人都不会饮酒,新兴侯每宴必醉,不会喝酒,如何会有血性,难怪我秦军一到了城下,就开门拜降了呢,哈哈哈。。。。。。”符坚肆无忌惮的大声豪笑,声音震动。 明知道符坚是在激自己,但少年还是快步走到桌前,抓起另一只酒杯,闭了眼满饮,一股辛辣直刺咽喉,强忍不咳出声来。朗声道:“我鲜卑铁骑最是骁勇善战,我三哥听信慕容评奸贼,更不愿看城中百姓生灵涂炭,宗庙社稷毁于一旦,加之我这大司马文弱不晓军事,若我四叔慕容恪在,怎会容你氐人轻易踏破城门,必是要与你决一高低的。” 张季不觉皱眉,正欲喝断,符坚却丝毫不以为意,仍一杯接着一杯,这慕容冲才刚饮了一杯酒,不觉两颊发烫。 “今日你母亲来过了吧。”符坚慢悠悠的问道。 慕容冲一阵愕然,随即释然,他是这深幽皇宫里唯一的主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一想到母亲,身上的傲气忽的卸掉了一大半,低低的回了句“是”。 符坚见着少年,脸颊一阵青,一阵红,侧脸还留有细细绒毛清晰可见,眉目间隐然一股书卷的清气,王族高贵的神色却自然流露,加之喝了一大杯酒,颜色越发光芒夺目,炫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可交代了什么没有。”慕容冲没想到符坚会这么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好,仍是低低的回道:“让我听话。” 慕容冲本是照实回答,在符坚听来便好像得了首肯一般,说不出的引诱,许是饮了酒的关系,腹内燥热不已,遂又连饮了两大杯。 “张季,你这就退下吧。”符坚挥了挥手,张季似有犹疑,嘴唇动了动,却见主子两眼放出精光,只得躬身退下。 慕容冲忽然觉着整个身子被紧紧抱着,灼热的体温炙烤这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符坚抱在怀里,浓重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后肩上,说不出的恶心难受,慕容冲觉着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手足并用要从符坚的怀里挣扎出来,无奈符坚手臂奇长,常年在外征战,力气极大,任他歇斯底里的抗争,却不能摆脱分毫。 慕容冲忽然觉得压力一松,他抬眼,只看到符坚的胸,他听到胸腔里似有千军万马在横冲直撞,符坚低头看着他,眼睛血红,眼神折射的欲望使慕容冲禁不住颤抖,慕容冲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今天会进宫来,为什么会提李永这个不相干的人,母亲你是早就知道了吧?你们是打算牺牲掉我了吧?慕容冲心下大骇,悲从中来,手上却仍是下足死力气要挣脱开来。 符坚抓着这少年,心下一阵欣喜,终于等到了今天,等得都要不耐烦了,可见这少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不断挣扎,手不停地挥舞,打在他的前胸,打在他的脸上,忽然脖子上一股剧痛,符坚下意识的一脚踹在慕容冲的肚子上,慕容冲闷哼一声,霎时飞了开去,“砰”一声撞在廊柱上。 慕容冲艰难的坐了起来,弯腰腹痛难忍,额头上青筋冷汗直冒,手撑着几次想坐起来均是没有成功。符坚手摸了脖筋,手心一片艳红,想是被少年抓开了,怒气不觉中烧,你这亡国之臣居然还敢反抗?慕容冲看着符坚被欲望扭曲的脸,连忙向房门口爬去,符坚却没有追上来,快到门口了,符坚阴测测的笑道:“凤皇是叫你姐姐一起么?也好,孤自登基以来,广有四海,后宫姿色皆平平,还没有享受过一雌一雄共侍左右的美妙滋味呢,哈哈哈。。。。。。” 慕容冲闻言惊颤不已,愣在了原地,符坚却并没有过来,反是又大大的饮了两杯酒,狂热之下脱了外衣,只剩中衣贴身穿着,更显得魁梧。他看了眼缩在门角边的慕容冲,大踏步的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过来。”符坚声音不高,在慕容冲听来却如丧钟一般,怎么也不敢过去。 符坚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屈辱,心中快感一阵阵袭来,“孤替你想过了,你如今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立马死了,孤相信你是不惧死亡的,你前脚死,孤便让你慕容一族为你陪葬,你看可好?清河么?孤是舍不得她死的,她的身体那么柔嫩,她又那么听话,孤还没有玩够呢,就算玩够了,宫里是不会在乎多个人少个人的,你放心孤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她死的。”说着符坚微微一笑,也微微诧异,自己崇拜儒家,心地自认不算歹毒,怎的对待眼前的少年竟跟符生一样的心狠 “至于第二条路么,爬-过-来。”符坚忽然提高了声量,陡的吓了慕容冲一跳。 此时的慕容冲却还是呆着,脸上的表情也由刚才的愤怒变为漠然,自小他性格温柔,颇有女子的风韵,父皇和皇帝哥哥的话他是从来不敢不听的,可是,一想到面前坐着的人,却一阵恶心炫目,随即伏在一边干呕起来。 符坚面色发紫,大踏步的走到慕容冲身边,想抓小鸡一样抓起,奋力扔到了床上,慕容冲被猛地摔进床里,一阵头晕目眩,胃里还是不停地翻滚,伏在床边不止的干呕。 符坚怒极,脸色发青,从蟒袍里抽出宽皮带,整条皮带镶嵌着沉重的黄金,蜿蜒成龙的形状,走至床边,抓着慕容冲的头发抬起发狠道:“怎么,孤叫你恶心了么?” 慕容冲蔑然抬起双眼,眼神里尽是屈辱,紧闭薄唇,眉宇间一股王者的傲气,就这么轻蔑的看着符坚,符坚怒不可抑,随手将这高傲的头颅往床沿上一贯,慕容冲眼冒金星,瞬间失去了挣扎的气力,还没有回过神来,背上忽的传来剧痛,原是皮带劈头盖脸的挥下来,慕容冲本能的躲闪,想避开这可怕的疼痛,但是符坚极其力大,不由他移躲,生生受了二十几皮鞭,整个人疼的一丝气力也没。 符坚站在床沿呼呼地喘气,这金属的皮带极重,他又毫不留情,少年的背上转瞬血迹斑斑,看着这艳如朝阳的红,符坚没来由的一阵兴奋,少年趴在床沿,动弹不得,锦袍片片凋零,符坚三下两除二扒去了这残破的衣裳,少年羞愤的裸体呈现在符坚面前,背上横七竖八的洇着血的红条,无一不刺激着帝王的欲望,符坚翻身上床,趴在慕容冲背上,轻轻地吻着鞭痕,看慕容冲呆呆的趴着,也不知是昏迷了还是俯就了,一丝作恶的心蔓延开来,轻吻渐渐变成了啃噬,在原鞭痕的地方将啃咬遍布开来,身下的人一阵阵的痉挛,似是在用尽力气拱起背来,终究是枉然。符坚的兴致一下子上升到了极致,三两下把自己中衣剥了个干净,正欲进一步动作,却看到慕容冲颤颤巍巍的手从胸前转到后背,轻轻地抓牢符坚的手腕,符坚感受到一双冰凉的手伏在他的大手上,隐约可见青白的血管,心底泛起一丝柔和,再看慕容冲的脸,涕泪横流,不胜娇怯,符坚当下也有所不忍,只听慕容冲气喘吁吁的说了句“陛下放过我吧。” 符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在求自己吗?“那是不可能的”,符坚随手抓起一块布条,塞入慕容冲的嘴巴,见他并没有反抗,轻轻地将他的腰捉起,让他的臀部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个最羞辱不过的姿势,见慕容冲并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跪在那里,符坚看他微闭着眼睛,身体微微的颤抖,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到枕上,一时竟有些呆了,我大秦的天王陛下可不是什么善类,眼见心仪已久的对象就以这么个生猛的姿势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心里顿时豪情万丈,激情陡生。没有任何的前奏,没有任何的润滑,符坚用尽气力才挤了进去,他看了眼慕容冲,只见他死死地咬着嘴里的烂布,不肯发出一声声响,符坚就这样停在了他的身体里,一动不动,细细的观察着他,忽然明了,“呵呵,你是怕你姐姐听见了是么?”符坚一阵朗笑,加速了频率,“她早就知道了。”随之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 很快就有了润滑剂,少年悲愤的鲜血闪着耀眼的光,蜡烛微弱的光芒下,少年的皮肤闪着青红色,刺得符坚眼球一阵生疼,链接处鲜红一片,符坚分明听到皮肤撕裂的声音,这“扑哧扑哧”的脆响提升了王者的欲望,符坚在自己的快乐里达到了巅峰。 ------------ 第六章 有凤东来(6) 凤殇 更新时间:2012-07-31 清晨仲春微凉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慕容冲耳边尽是清河嘤嘤的哭泣声,他知道是清河在悲愤自己,虽然已经醒来,身体的疼痛却时刻在提醒着昨日的屈辱,使他不愿就此睁开眼睛,他多么希望自己就自此死了吧。 但是耳边哭泣声音不绝,忽觉得甚是烦躁,“别哭了。”慕容冲低低的吼了句,清河一愣,忽然放声大哭,抽噎道:“母亲,母亲。。。。。。。昨日自缢了。。。。。。。” 清河哭了半晌,睁开肿胀的双眼,却发现她的弟弟脸上基本没有伤心欲绝的表情,除了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清河本能的期待着慕容冲能大哭一场,然而,慕容冲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还是趴在床上,头侧枕着。 清河抽抽噎噎的不能自持,却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回殿,刚至门口,却听得慕容冲幽幽的叫了她,“姐姐,”清河立马站住了,等他下文,隔了好一会儿,慕容冲才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给我找个太医吧。”说完,转身朝里再也没有话语了。 这一年是建元七年三月初七。 朝堂上,符坚正与众大臣商议率军讨伐仇池杨纂的事,阳平公符融站在最前面,透过威严的仪仗,穿过高昂的金甲武士,他看到巍峨雄伟的太极殿正中央金碧辉煌的须弥宝座上的王者,他的哥哥,大秦的天王陛下,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低沉,此刻正英姿勃发,眉宇间藏不住的喜气,这个神色仿佛之前也有看到过,哦对了,是在诛了符生继承大统的时候。正胡思乱想,却听符坚朗声笑道:“区区仇池安敢称臣东晋而绝于秦,命姚苌为扬武将军,带符雅、杨安、王统、徐成及羽林左监朱彤率步骑七万伐杨纂。”朝堂上刷刷跪了一片称颂天王。符融看到符坚嘴角温柔的浅笑,一派意气风发,这在从前是绝没有过的。 至傍晚,清河才看到慕容冲出了西暖阁,看似每走一步都撕心裂肺,慢慢朝正殿挪了过来,秋辰赶着要上去扶,清河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回头偷偷地把眼泪拭了去。 “姐姐可曾用膳。”慕容冲笑着问道。 清河轻轻了看了眼,慕容冲如瀑布般的青丝的披在身后,恰似柔滑的丝缎,秀气的叶眉微微向上扬起,皮肤在夜色下苍白胜雪,微微散发着银白色的光,他笑着问清河,可是清河却无来由的一凛,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还是瞬间恢复了常态,勉强挤了个笑容道:“还没有的,凤皇一起吧。” 清河看着慕容冲缓缓坐了下来,自是眉间打结,似是整张脸扭曲了一下,瞬间恢复了平静,慕容冲转头向彩月道:“上膳吧,饿了一天了。” 秋辰及彩月忙不迭的准备什物,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席间并没有别的声音,这顿饭极其生涩,其他宫女见秋辰及彩月都不声不响,更加没了声音。 正吃了一半,赵德匆匆跑进来,“禀夫人公子,天王陛下朝着紫宸宫这边过来了。” 清河浑身打颤,强忍着眼泪不流下来,偷偷瞧了眼慕容冲,见他不惊不辱,气定神闲的细细嚼着饭粒,似与他完全不相干的模样,心中暗暗惊异,这与慕容冲往日的性格差异太大了,她甚至有一种错觉,是另外有一个人已经占据了弟弟的躯壳,而他的弟弟的魂灵,兴许昨天已经撇下这皮囊飞回邺城了。 符坚到了宫门口,见乌压压的跪了十几号人,清河声音婉转,听不出悲喜情绪,“臣妾姐弟恭迎天王陛下。” “起来吧,”符坚扶起清河往里走,眼神却只在一个人身上停留,看满桌子的菜,呵呵笑道“孤还没有用膳,美人赏了我一起用膳吧。” 清河“咯咯”笑道,“天王惯会取笑臣妾的,只是不知这饭菜合不合天王的胃口呢?”还没说完,就看张季领着几个小太监提了食盒并一坛酒来,将餐桌上的碗碟整了整,秋辰少不得在一旁帮忙。 清河扶着符坚坐下,笑着道:“美人也坐下,陪孤饮几杯吧。”清河应声,坐在符坚的边上,符坚看慕容冲垂首在一边,虽脸色苍白,但今日着了一件淡紫色的锦袍,却有说不出的俊雅飘逸,丝发不挽不系,就这么木然的站在一边,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于是对他招了招手,“凤皇,过来一起吃吧。” 慕容冲闻言抬起头,微微一笑。符坚没料到慕容冲能对着自己笑,恰似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进自己的心窝,一阵悸动,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符坚亲自斟酒,“陪孤饮一杯如何。”他盯着慕容冲,希冀着从他脸上读出一些类似悲愤、怨恨或痛苦的神色,终究失败了,“我不善饮酒,不若给我换个小杯吧。”慕容冲看了眼符坚手中的大杯,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清河大为诧异,更加怀疑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弟弟。符坚倒是喜不自禁,连声道“好,好,好。” 秋辰闻言,赶紧将清河日常饮酒的小杯呈了上来,符坚看着慕容冲木木的盯着小酒杯,眼神空洞,知他是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也颇觉懊悔,安慰道:“孤今日在朝堂上,已许你母亲以燕后礼入葬燕皇陵,着你宗亲不日扶柩北上” 清河闻言,立刻跪在地上,抽抽噎噎,泣不成声,“臣妾谢陛下隆恩。”慕容冲端着酒杯,满满的自斟的一杯,“如此,谢过陛下了。” 虽是淡淡的言语,符坚听着,知他必然明了此刻已无力回天,显然是妥协了。 “你有什么要求,孤定当满足于你,你且说来。” 慕容冲沉默了半晌,似是鼓足勇气一般,站了起来。默默回道:“凤皇不想与姐姐住在一起,凤皇要自己的宫殿。” 符坚愕然,随即朗声笑道:“好,孤应了。” 饮了酒,符坚起身,挽了清河道:“今日是段美人的生辰,孤当前往助兴,哦,你不知道段美人吧?就是你那个美人婶婶,哈哈哈哈。。。。。。” 这段话虽是对着清河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是夜,紫宸宫内琴音不绝,悲戚婉转,却又刚毅不屈,券券飘荡。 (第一章完) ------------ 第七章 梦回邺城(1) 大婚 更新时间:2012-08-01 驸马府内。 新人正在交拜天地。 新郎面如冠玉,双眸炯炯,两眉斜插入鬓,通身上下的红,一派喜气洋洋。新娘身着红色锦袍,身量中等匀称,盖着纱巾,看不分明样貌。正中间坐的是当朝太子符宏,一溜下来是长乐公符丕,平原公符晖,广平公符熙,巨鹿公符睿。 这新郎便是新任的尚书领军杨定,这新娘却是符坚与苟皇后的嫡生二女儿顺平公主。 然新人行礼,双方均没有长辈到场,符坚自与群臣在宫里宴饮,至于杨定的亲族,虽是仇池王贵,却是大秦的降臣,岂敢喝公主的喜酒,这正中间坐着的舅爷,堂堂一副主婚人的派头,这样的一片通红,这样的一派喜庆,忍不住让杨定想起仇池北面鹫峡的血:4月,杨纂亲率步骑五万抵御,杨定随在军中,秦兵攻势极猛,双方在峡谷交战,杨纂大败,十停步骑倒折了四、五停,那流淌在峡谷中的鲜血,恰如今天一般的红。 “杨定,”平原公符晖一手持着酒杯,离了座,慢慢的走了过来,“公主是天王皇后的掌上明珠,如今下嫁与你这丧家辱国的降臣,父皇对你还真是优待啊,若是让我兄弟听闻半点你对公主不敬之处,就休怪我符晖不留情面。” “天王恩情,如沧海明月,微臣唯有效死力报答。”杨定俯首,不知怎的生出一股亡国之臣的悲凉来。 “你有这份心自是好的。”太子符宏生性宽厚,微笑着颔首。 “我就不明白了,同是降臣,这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符睿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正在饮酒的慕容垂而去,“要说这前燕的大司马中山王,爵位自是不比你低的,如今却似一深宫妇人,以色事人,父皇对他还真是恩宠有加啊,哈哈。。。。。”符睿放肆的笑,看着慕容垂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青,默默饮酒,心中无限畅快,笑完又问道:“怎么今天人中龙凤的慕容麟没有来啊?” 是年五月,吐谷浑王辟溪听闻杨纂兵败投降,遂遣使向秦献良马千匹,金银各五百斤,符坚大喜,以辟溪为安远将军、漒川侯,并着平原公符晖,巨鹿公符睿荣重接待来使。 这来使名唤柯摩,乃是辟溪的守灶子,辟溪甚是疼爱,禁不住多番请求要见识长安的富庶,这才放出来为使。西域习气,柯摩为人颇是刁钻跋扈。符晖、符睿碍于天王的多番叮嘱,不敢与其为难,百般转和。然终是少年脾气,哪忍得了此番恶气,遂痛殴了柯摩,直至柯摩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才慌了手脚。 符坚听闻大怒,一忧西北重起战火,二忧免不了要绑个儿子随柯摩回吐谷浑任凭处置。这柯摩与慕容垂次子慕容麟十分交好,慕容麟三言两语平息了事端,末了在天王面前添油加醋的把矛头指向了符晖、符睿,符坚震怒,罚两人在柯摩、慕容麟面前各杖一百军棍,在床上足足趟了一个月。 自此符坚更爱慕容麟、慕容楷之才,慕容垂每每上朝,符坚必执手叹:“孤家王子果真太过才薄,不若卿的子侄,人间龙凤啊。”吓得慕容垂不敢抬头。 “这有什么,我听说宫里的段美人犹擅美食,每每给天王、侄子侄女侍宴,总不甚欣喜。”符晖笑着朗声道。 一边厢偏将窦冲悄悄走到太子符宏身边,低声道:“太子殿下,如此宫闱秘事,平原公怎好肆意渲染,且是在公主的婚宴上,极是不妥,太子不若阻止一下。” 符宏微笑不语,神色颇有不屑,窦冲只得退到一边。 只听符晖接着说道:“段美人的曼妙身姿,精彩厨艺,本公想着大家是无法领略了,但我听说这前燕的大司马中山王如今贵为凤栖宫一宫主位,想着今日是公主大喜,他这庶母非要来亲自祝贺一下,大家倒是可领略一番风采,果真尤物啊。” 霎时喜宴炸开了锅,慕容一族人人垂头丧气,符宏一听,惊得从座椅上弹跳起来,脸上一股惶恐不安的神色,显然几个弟弟的行为他事先并不所知。 忽一小校,急匆匆的从后堂跑进来,在符睿耳边低语了几句,符睿霎时脸色苍白,嘴唇都止不住哆嗦起来。 杨定依旧跪着,脸上却划过一丝诡异的浅笑。他知道,他终于成了。 ------------ 第八章 梦回邺城(2) 出逃 更新时间:2012-08-01 符坚带着满身的酒气,扶着张季的手,满脸通红,张季在一边不停地劝道:“陛下还是乘玉撵吧。”被符坚一只手大力的压着,张季也是满脸通红。 符坚没有答话,眼神却温柔的出奇,“去栖凤宫”,符坚低低的说道,似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欲望。 栖凤宫在整座宫殿的最北面,特别安静冷清,偌大的宫殿筑着高高的围墙,如同囚牢一般,如果可以,真想把那个人永远囚在里面,符坚呆呆的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栖凤宫除了正殿,偏殿暖阁一概全无,宫殿并没有路径通到宫门口,要穿过一片大大的梧桐林,取“梧桐栖凤”之意。栖凤宫便在这梧桐林的正中间,现已十月,梧桐林落叶阵阵,踩上去一种毁灭性的愉悦,符坚酒醒了不少。 三月伐杨纂,四月杨纂大败,举国皆降,王室宗族俱迁往长安,杨纂亲女杨穆英有国色,充入宫闱,封穆美人,居衔春阁,王族小将杨定英武不凡,符坚甚是另眼相待,今日便是符坚次女顺平公主与杨定大婚之日,群臣恭贺,不觉多饮几杯。 穿过梧桐林,远远瞧见栖凤宫,烛光昏黄温和,符坚心里流过阵阵暖意,该不是又在窗前等着自己了吧,想着嘴角不觉浅笑连连。 及至到了殿门口,彩月与江生远远瞧见符坚过来,早低头跪在一边,这江生原是张季的徒弟,彩月原是紫宸宫的大宫女,因慕容夫人极不放心幼弟,怕身边没有得力的侍女,便把她派了来。“公子呢?”符坚坐在软躺椅上,身子往后一倒,躺椅就微微愰了起来,符坚感到从没有的惬意阵阵传来,一边厢张季侍立在门外,张季不敢进殿,这几个月来,他总恍惚如果当初不去找慕容暐,还会不会有这一天?他不清楚慕容冲知不知道这个事,但每每晚上听到慕容冲在殿内压抑隐忍的呻吟,他都会觉得不寒而栗。看着慕容冲虽身量明显窜高却日渐清瘦下去,张季总是心中忐忑,恰似自己犯了大罪过不可饶恕一般。自此除非天王叫他,他是不敢进殿去的。 “公子午膳去慕容夫人处,多饮了两杯,直至临傍晚了才微醺了回来,进了房后,吩咐奴婢们不必伺候,要好好睡一觉。”彩月低头回道。 符坚听完微微一楞,自从离了紫宸宫,姐弟俩是从不往来的,怎么今日有这样好的兴致。想起少年被酒醺红的脸颊,不觉一阵悸动,自第一次饮酒来,慕容冲酒量自是好了不少,每天都可以陪他喝个微醉。想到昨夜的温柔缱绻,“许是累了吧。”符坚禁不住笑出声来。 “既如此,孤去叫他起来,再陪孤痛饮几杯。” 说完猛的从趟椅上立起,转向里间去了,躺椅似在不满主人的突然离去,依旧在原地愰个不停,发出吱嘎吱嘎别扭的声音。 “人呢?”随着一声暴喝,江生彩月浑身一颤,正欲起身,又吓的跪了下去,连张季都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进殿来。 符坚大踏步出了房门,脸色红得发紫,“慕容冲人呢?”在殿的宫女太监都吓得跪了下去,张季看着符坚连“凤皇”二字都不叫了,脸色发紫,知道是动了大怒了,一叠声道:“还不关了宫苑门,细细的寻了去,许是公子醒转,你等瞎了狗眼没瞧见,公子往林子里转转去了,千万不可伸张。” 符坚听闻,觉着甚是有道理,在心里嘲笑岂不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也奇怪,纵使面对千军万马,兵困被围也不似今日这般急急惶惶,可是自己太在意了。 寻的人去了一拨又回一拨,直闹到一更,也没把人寻见,就差把梧桐挖出来看地下的了,深秋的风吹着梧桐残叶,发出鬼叫般的声音,一副诡异异常的气氛,回来回话的人跪在廊下瑟瑟发抖,江生和彩月匍匐在最前,早吓得脸色惨白。 “死东西,平常抖机灵的跟什么似地,”张季恨恨的踢了江生一脚,“还不好好回想回想,公子到底去了哪里?” 江生浑身打颤,“实是服侍了公子歇下的,公子还叮嘱不许人打扰,奴才与彩月是一直守着房门口的,听闻陛下的声音才到的前殿,公子。。。。。。公子实是没有出来过的。” “那人呢?”符坚已经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 “莫不是从窗口走脱的。”张季像是自言自语,符坚闻言一震,“你是说他逃走了。” “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张季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兴许公子又折返至慕容夫人处了也不一定,又或是公子想念家人,回府一叙也是极有可能的。” 张季看符坚呆呆的坐着,就这两个去处,连自己都知道慕容冲是绝对不会去的,符坚自然是明白的,一股深沉的挫败感伏在了天王的面颊。 “彩月,你悄悄地去紫宸宫去看一眼,在不在都来回一声,不许惊动夫人。”张季赶着吩咐,彩月如得了敕令一般慌着下去了。 “下旨,封宫,关闭城门,细细的搜。”符坚忽然似醒转过来一般,恨恨的道:“我倒要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 第九章 梦回邺城(3) 万安殿 更新时间:2012-08-02 深秋的清晨已透出冷冷的寒意,秋辰服侍清河用了早膳,见清河总是呆呆的,怕积了食,就笑道:“夫人,奴婢前几日着人清扫宫里落叶,那枫露亭边枫叶比那晚霞都红,真正好去处,公子还在哪里谈过琴呢,夫人不如移步,再过几日等天气一凉,想看却不得了。” 清河心下正烦躁不安,听得如此说,便笑道:“也好。” 秋辰赶紧吩咐小丫头明月取了清河的猩红披风,扶着清河缓步来到了枫露亭。 “秋辰,公子有几日不来啦?”清河懒散的坐在亭间,从亭里望出去,风景果然明亮,秋辰见清河没有多大兴致,只一阵阵的发懒,便道:“公子自离了宫,就三天前来过一回。奴婢有几次要去栖凤宫请安送些东西,都不让见,还叫咱们宫里的人不要去他宫里,有事公子自然会来的。” “凤皇还在这里弹过琴,真好听,仿佛就在昨日。”清河低喃道,秋辰见清河眼里一派苦楚,正不知怎么安慰,只得替清河把披风紧了紧,却见小宫女明月急匆匆的朝这边跑过来,不由快步出了亭,喝道:“入宫都一年,怎还像庙里小鬼似地,凭他什么,也不能失了宫里的规矩。” “姑姑,张季张公公来了。”明月满脸委屈,但还是据实回禀,“如今在殿里头等着,叫急寻了娘娘去,说是天王陛下有急召,故此奴婢不敢怠慢,才失了分寸。” 秋辰寻思自从慕容冲搬离了这紫宸宫,天王陛下从未踏足过,那张季也有好几个月没来了,“莫非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急忙转身奔向亭里,在清河耳边把事情回了, 清河闻言一震,强自按下不安的情绪,“既如此,那快些回殿里吧。” 张季远远地瞅见清河扶了秋辰的手逶迤而来,急忙出了殿迎出来,打了千道:“可算等着娘娘了,娘娘快随奴才去见驾吧,天王必是等急了的。” 清河微笑了笑,“那公公容我换件衣裳再去。” 张季垂着头,忙道:“娘娘这身打扮便是极好,实不用再换了,天王命奴才速速接了娘娘去,有要事。” 秋辰看着清河一脸平静,毫无惊慌的神色,正欲扶起清河跟着去,只听张季笑着道:“秋辰姑姑,天王吩咐了就找夫人一人见驾,奴才丫头一律不用,软轿也已备下,这一去,由奴才亲自服侍,姑姑也落得半日清闲。” 秋辰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发作,扶着清河的手也微微颤抖,清河轻轻拍了她的手背,秋辰立时觉得一片冰凉,“张公公既这样说,你留在宫里也是好的,我去去就来。”说完扶着张季的手坐了小轿就出了宫。 清河只觉得轿子行的飞快,愰得她头晕目眩,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却停在一处她不识得的宫门前,宫殿甚是破败,在秋风萧瑟中,更显得苍凉诡异。 “夫人快请进去吧,天王陛下在殿里头等着呢?” 清河脸色发白,看到整座宫殿破败不堪,只看得清匾额正中央题了万安殿,清河听说过这里,这是关了符生宠妃的地方,不过听说那女人关进这儿后不久就死了。清河辩不清原由,只得进了殿,殿里昏惨惨的,也没有点蜡烛,看见符坚闭目坐靠在左侧岸边的一张太师椅上,见他神色不似往日,胡子拉碴,神色憔悴,虽隐隐透出帝王的霸气,却也能看出一副愤怒惶恐的神色,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看到的。 “你来啦。”符坚缓缓睁开了双目,清河吓了一跳,方看到符坚双眼不像往日那般炯炯放出精光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暴躁。” “凤皇他逃出宫去了,”符坚微咳了咳,“甚至可能已经出了长安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清河听闻脸色惨白,明明周身冷得刺骨,额头上却不停地冒出汗珠来,只得不断地磕头,颤颤巍巍道:“臣妾不知,臣妾若有半分晓得,是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走的那一天去了你宫中,平日里他是绝不去你宫里的,可见是去跟你话别,你真不知他去哪儿了?”符坚还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清河认真的回想了那日的情景,当时自己心里虽悲苦却也十分安慰,她只当弟弟终究原谅了自己,才会看望自己,没想到。。。。。。 “臣妾实不知。”清河理清了情绪,反倒释然了,凤皇,如果你真的已经逃出去,哪怕做一平民,再也不要回长安来了吧。 符坚看着清河的脸色忽明忽暗,眼神却坚定起来,便继续问道:“美人,凤皇是不是怨恨孤。” 却听得一阵低低的冷笑,“臣妾不知,陛下自是知道的。” “啪”,听得一声异常清锐的响声,张季在店门口一阵发颤。却听符坚暴怒的声音传来,“贱人,你姐弟俩敢合起来欺瞒孤,一个貌似乖巧懂事,一个匍匐做势”,又听的“啪”一声,比刚才更响,却渐没了声响。 ------------ 第十章 梦回邺城(4) 慕容永 更新时间:2012-08-02 清河直觉的头皮一阵发麻刺痛,嘴巴里一股腥腥甜甜的味道,待回过神来,却是符坚抓着自己的头发往里间拖去,本能的伸手去抓符坚的手,死死地用指甲去反抗,恨不得掐进符坚的肉里,符坚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只手抓牢头发把她提了起来,往前一推,清河顿时觉得压力一松,跌坐在潮湿阴暗房间的地上,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却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远远看见自己的珠翠跌了一路,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一如她,失去了原有的生气。 忽觉得眼中传来一束柔和的光,原来是张季也跟进来点燃了墙上的火油,清河这才看清了这个房间,整个房间只有右上角开着一个很小的气孔,如今也被堵牢了,难怪如此阴暗,房间的墙上林林挂着不少刑具,清河心下明白了,心里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 中间立着两个“十字”架,显然是绑人用的,清河此刻心里清明的跟明镜似的,“凤皇,只要你能逃的了这牢笼,不似我这般空付青春年华,如贱狗一般侍奉这亡我国辱我族的仇人,姐姐纵是屈死在这里,也是心甘的。” 想到这里,不知从哪里有了力气,索性便直起了身子,仍是不住的打量着这房间,这便是我清河的坟墓了吧,不觉嘴角含笑。 不对,那两个木桩上分明已绑了人,这左边的分明是个女人,污血斑斑,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和质地,头发湿透了,往下滴着清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被泼了水,但脸上却还干净,仔细一瞧,清河怔住了,这不是彩月是谁,清河心下明了了,想必这另一边的应是江生无疑了,遂低头不去看他。 张季不知什么时候搬进张椅子来,符坚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却不肯露出半分神色来,“这么大的阵仗,就主仆俩在这里上蹿下跳,符坚,你是对凤皇动了真情了吧,以致不敢让别人知道凤皇逃走了,呵呵,今日你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又怎么样,这世间始终还是有你得不到的东西,譬如。。。。。。凤皇与我的心。”这样想着,清河不觉流露出一种骄傲温柔的神色来。 符坚在一旁细细打量着清河,自进了这刑具房,发现清河并没有显出惊慌害怕的神色来,反而眼神愈来愈温柔,虽是挨了两掌,脸颊高高肿起,但真是难掩天姿国色,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十分俏丽的弧度,安静的就这样坐着,似是在回忆往昔美好的岁月。 可是符坚却坐不住了,“美人,可认得这两个人吗?” 清河头也不抬,并不去理会符坚说着些什么,眼神也由温柔转成了轻蔑,,符坚彻底震怒了,“张季,你去把那人弄醒,叫慕容夫人好好认认。” 清河诧异的抬起头,难道不是江生吗?只见男人赤裸着上身,头低垂至胸前,缚绑的绳索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显是受了刑晕过去了,白皙的肌肤上,鞭痕深刻见骨,泛着粼粼的光,地上洼起一片血迹。 却听“啊”一声惨叫,张季已把一大桶清水扑到了身上,那人幽幽抬起了脸颊,脸色苍白,容貌俊秀,眼神中尽是愤怒,忽的看到跪坐在前面的清河,表情立马委顿了。 待认清了那人的相貌,清河不禁一阵阵的发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又萎靡了下去。 “孤已查清,慕容冲是用计让孤的几个孽子带他出了宫门,外头接应的是你慕容家的人,孤已不想深究,这个慕容永就是负责安排出城的,美人可识得此人。” 清河低头不语,眼神茫然的看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来。 符坚心下明了,一股怒气由然而生,仍是声色不改的继续道:“美人记性可真差,才离了邺城不到一年,就将故人也忘了么,这便是受你那父皇百般宠爱的男宠李永啊,今年新娶了妻,在长安街头有数间店面。” 清河仍是低着头,毫无动静,符坚更觉烦躁,猛的从椅子上坐起,大跨步来到清河面前,大力捏起清河小巧的下颔,只见清河眼里满絮泪水,神色凄迷,心下不觉柔和了几分,但一想到她这样凄楚的神色是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不觉怒火中烧,“美人,果然不知道凤皇去了哪里吗?这个慕容永嘴巴可硬的很,受了一夜的刑,一声也不吭,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孤也没办法,这慕容永比起凤皇来虽不及万一,但也颇有男风,无怪乎慕容俊喜欢的要死,张季,将此人送到男风馆吧,以后不用再出来了。” 慕容永和清河闻言都是一抖,“你杀了我吧。”慕容永大声吼道,符坚却是不理,悠悠站直了身子,似要出门去一般,清河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跪爬过去,紧紧拽着符坚的衣袍,泪流满面,低低哀求,“陛下,您放了他吧,您让臣妾做什么都行。” “凤皇去了哪里?”符坚还是面无表情。 “臣妾委实不知,”符坚作势要走,清河急忙抱着符坚的腿,“但是他说很想念邺城,很想念母亲,想去母亲的坟上看看。” 清河说完,似是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上剥离了开去,软软的摊在了地上,符坚头也不回,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凤皇,对不起。”清河趴在地上痛苦哭喊起来。 ------------ 第十二章 梦回邺城(5) 王猛 更新时间:2012-08-02 朝堂上,天王符坚下旨,以狩猎为名即日出发前往邺城西山,只带了慕容麟、窦冲及一干侍卫,众大臣心下骇然,阳平公符融私下劝谏道:“陛下,一般狩猎均在隆冬,如今不过深秋,还未入冬,真是百兽繁殖之际,且朝中万事皆要陛下定夺,还请天王三思。” 张季也悄悄道:“陛下不如着王猛王大人私下追查,灭燕后王大人留守邺城,处理关东六州事务,陛下何须亲自前往。” 伶人王符洛原深受符坚宠幸,自慕容冲进了宫,自己如同摆设一般,现听得符坚要往邺城狩猎,便跪在议政殿前,高声进谏道:“微臣听说,家有千金的人坐卧不在屋檐下,万乘之主不走有危险的地方,因此文帝驰车,袁公止辔,孝武好田,相如献规。陛下您是百姓的父母,天下苍生所系,怎么可以沉迷打猎,玷污了您的圣德,倘若祸起须臾,变在不测者,宗庙社稷将置之何地。” 符坚听闻,只得诏王符洛进殿,笑眯眯的说道:“卿所言极是,孤知道自己不对”,王符洛一阵欣喜,却听符坚接着说道,“虽如此,但是符洛还是听从我的意见吧。” 符坚笑眯眯的扶起满脸惊诧王符洛,王符洛这才看清天王脸色微白,似是疲倦之极,“陛下许是太累了才出去散心的吧。”王符洛心里闷闷的想。 。。。。。。。。。。。。。。。。。。。。。。。。。。 邺城城楼里,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不时向城下张望,这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鬓角的头发略微凸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关键是那一双眼睛,十分的神采飞扬。这位便是:“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的王猛王景略大人了。想当初自己不过一介贫寒书生,得吕婆楼力荐追随符坚,幸的符坚引以知己,委以机密,恰似刘备当年遇见了诸葛亮一般。信任自己打击贵族,兴办教育,并着自己统兵平了符柳反叛,灭了燕国,破格封为“清河郡侯”。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从。”这大秦天王岂不就是我王猛的伯乐吗?想着王猛嘴边不禁浮起一阵浅笑。 “可是天王处处听从我的意见,甚至对太子告诫‘你们敬事王公,要象奉事我一样’却在对待燕国皇族俘虏的问题上始终不肯接纳自己的忠谏。” 当初王猛力主杀尽燕国皇族,怕他们东山再起,符坚坚决不同意,后王猛妥协,要求只将慕容垂父子,慕容暐兄弟杀了,其余皆可宽免,但符坚心肠宽仁,不忍心对降臣再起杀戮,终是将慕容一族迁往长安了事。最近更是听说符坚将燕国的大司马中山王禁闭在宫中,不由一声叹息。 许是要入冬的缘故,天气阴恻恻的,让人不觉泛着阵阵寒意,早就收到旨意,估摸着符坚今日应该要到了,故王猛一早便在城楼等待接驾了。 临近正午,天气越发阴沉,“今日又是个阴天了。”王猛不禁想着,忽听身边一小校喊道:“大人,快看前面尘土飞扬,许是陛下要到了。”王猛一看,果真如此,急忙整了衣冠,随小校下了城楼迎接。 等马队走近一看,却并没有天子的旌旗,为首的一位青年将军,容貌俊秀白皙,身材秀长,王猛不用看就知道,这位必定是慕容家的人,只有慕容家的人才会这般虽是武将却又如此风姿俊秀。 马上的青年将军正是慕容垂的二公子慕容麟了,只见他坐在马上,神色颇是傲慢,这王猛的官阶要比慕容麟大了不止几倍,那慕容麟却丝毫没有要下马行礼的意思,眉宇间居然还有几分嫌恶的表情,王猛知道他是在仇恨自己当初骗取了慕容垂的金刀,并买通慕容垂心腹金熙策反了他大哥慕容令,致使慕容令兵败被杀的事,心下也不以为意,却凌然站直了身子,淡淡的问道:“请问慕容二公子,陛下可是先派你前来。” 慕容麟闻言,倒不好再蛮狠,况且他知道符坚此行的目的,心里还是有三分惧怕的,只得跳下马来,行礼道:“陛下与我等行至前方十余里处,便吩咐末将先行来回禀王大人,叫王大人不用再等了,陛下已带窦冲及十余骑往西山方向去了。” 王猛闻言,不觉愕然,这西山乃是燕国皇族的皇陵所在地,若是狩猎,也用不着如此心急,看着慕容麟眼光闪烁,似是明白几分的模样,心下又是一阵担忧,“这是燕国故地,陛下怎的如此轻视。”忙唤过一旁的副将,和颜对慕容麟说道;“慕容二公子,就有这位副将先迎你进城,就安排在馆驿暂时歇下,我府上还有些急事,就不作陪了。” 慕容麟见王猛如此说,只得行礼别过,却见王猛翻身上马,似是带了几十号人要向城外驶去,不由一阵冷笑:“莫非王大人的府邸还在城外不成。” 王猛像是听见了,但无心答话,头也不回的策马奔去。 ------------ 第十三章 梦回邺城(6) 西山 更新时间:2012-08-03 西山地势平坦,三面环水,山上树木繁茂,在这阴恻恻的天空下,似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山上委婉连绵的琴音如潮水般倾泻下来,盘旋,舒缓,轻扬,诉说着主人幽怨的哀伤,凄楚动人,像是在执意反复的询问,却终究不得答案的悲戗,让人不忍驻听。然琴音却又是如此优美,让人舍不得离去,窦冲忽然觉得眼眶生涩,似有一种冲动拼命地往外挤出来,手握佩剑不觉紧了紧。 窦冲一行人日夜行路,这哪像是去狩猎,简直就是去救援或者抓捕逃犯一般,片刻不得歇。及至来到了西山脚下,符坚又下令就地歇足,难不成陛下也被这幽怨的琴声打动了吗?也不知是这样的一位美妙人儿,能弹奏出如此天籁。 歇了足有一个时辰,琴音不绝,天王也没有要启程的意思,一直坐在七宝华盖车里没有动静,许是睡着了吧,窦冲更是动也不敢动,忽远远望到后方尘土飞扬,几十号步骑向这边行来,心下大惊,邺城虽破,毕竟是燕人故地,万一有人趁机谋逆,窦冲不敢望下想,“反正我拼死护得陛下周全便是。”这个想法一上来,窦冲反而释然了,遂叫侍卫们围住七宝华盖车,拔出佩剑待战,张季吓得立在车边动弹不得。 看到对方行进至车前半里的距离,忽然为首一人翻身下马,其余人众纷纷下马跪倒,那打头一人甚是恭谨,小跑的过了来,忽听有人小声提醒道:“窦将军,似是王猛王大人。” 窦冲仔细一看,果然是王猛,这才放下心来,那张季赶忙迎了上去,王猛正欲通报跪拜,那张季却牢牢的扶住王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陛下连日辛苦,已在车上睡着了,王大人还是稍等片刻。” 王猛大大的诧异,却不好寻根问底,只得先叫部署起来退至一旁,与张季慢慢踱过来。 “果然琴音神妙,想是陛下是为了这弹琴之人来的吧?”王猛也不禁沉醉在这如痴如梦的琴音中,他自诩才子,诗词音赋天下无双,但在这琴音前,却也只有自叹不如的份。 张季闻言,心下感叹果然什么事也瞒不了王猛,脸上一股讪讪,王猛知他没有符坚的允许,是什么也不敢说的,便也不再追问。 足有等了半个时辰,琴音还是不绝,且越走越悲,这天更是阴沉沉的,已是十月的天,莫不是要下雪了吧?王猛不由得心生烦躁,却也发作不得,却听得符坚的声音从车里透出来:“景略,你来啦。” 王猛闻言,赶忙跪下请安,称颂万岁,却见符坚慢慢的从车里走了出来,一把扶起王猛,笑着道“景略,一年了。” 王猛知是破了燕至今,他一直留在邺城,君臣有一年没见了,正欲回话,却见符坚神色憔悴,往日英明果敢的脸上布满沧桑,知他无论说什么,符坚都是没有兴致的,便默默垂下了头。 “景略,陪孤上一趟西山如何?”虽是疲惫,符坚的双眼却发出光来。 “陛下,已临近傍晚,现在回城还来得及,再晚城门就要关了,不若今日回邺城歇息,明日微臣自当陪陛下领略西山风光。” 见符坚微笑不语,却叫张季整理衣衫,自知是拗不过的,便道:“西山虽平坦,也没有守陵的人,不如叫张季随侍,窦将军也一同前往,贼寇自是没有的,就防着天将暗下来,有飞禽走兽惊了陛下。” 符坚微微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王猛、窦冲、张季赶紧大踏步跟上。 ------------ 第十四章 梦回邺城(7) 凤音 更新时间:2012-08-03 这便是人间仙境了吧?果然是皇家陵墓,选在这样一处风景迷人的所在,一路拾阶而上,窦冲心里发出阵阵嘅叹,不要说他,连久经沙场的王猛也看得痴了。 符坚却没有此等心思,只管循了这琴音,快步而上,可苦了一旁服侍的张季,小跑都还跟不上。 王猛看到这个情景,知道自己所料不错,符坚在他眼里向来是不耽于美色的,如今却心急成这样,也不知这弹琴的是怎样的神仙人物,千万不要似妲己、褒姒一流,那我王猛就算死谏,也不能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江山毁于一旦。 琴声越来越近,山路倒是十分好走,果然是皇陵之地,路开凿的倒是宽敞,忽见前面的符坚与窦冲猛的停住了,那张季没想到前面这么快就停住了,一时刹不住,险些撞在符坚身上。 王猛赶紧加快脚步,赶至窦冲边上,直觉视野忽然开阔了,原来是来到山腰间的一块平地上,除了枯黄的杂草,就稀稀落落的几颗白杨,如今树叶都掉光了,只剩稀疏的枝桠,平地中间一条浅浅的小溪,看来这水是直接汇入山下的河流中去的。一白杨树下凸出的石壁上,盘膝端坐着一人,身着淡青色的锦袍,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双凤目狭长,清澈却深不见底,清瘦修长的双手缓缓拂过琴弦,似是极不经意。听得有人上山来,微微扬起侧脸,真正风姿奇秀,神韵独具。王猛心下大惊,这不就是前燕的中山王,人称倾国倾城的凤皇儿慕容冲么?王猛只在城破那日在邺城皇宫里见过,彼时觉得不过是个长得略好的孩子罢了,纳降时也还恭顺,现在猛的见到,这一年来身形窜高了不少,倒教王猛不敢认了。这慕容冲显然也看到来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平静自然。手上却也慢慢的停了下来,琴音忽然消失了,山里的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一派幽静。 符坚抬起脚步,慢慢的朝慕容冲走去,窦冲拔脚就要跟上,被张季死死地拽住,摇了摇头,王猛什么都明白了。 符坚就这样站在慕容冲的身边,以一种王者的身份像看待小动物一般欣赏着他,慕容冲也缓缓的抬起了头,迎上符坚的目光,毫无胆怯,有的只有羞辱和狠戾,整张脸上笼罩着阴邪的幽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符坚现在应该和慕容冲的祖先们对峙了。 这符坚也是一惊,先前的不安在这眼神中又狂躁起来,一路上寻思着找到了他如何处置,必叫他生不如死,以惩罚他对自己的背叛和不忠,即使伏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也不能就此放了他,就叫他永远的锁在栖凤宫,让这只人人钦羡的凤皇永远钉在那满院的梧桐上。直到刚刚看到他落寞的坐在这冰冷的石壁上,悠悠弹着琴,心也软化了,只觉得这样一幅美好,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自是应该的。可如今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这满腔的怒气不由腾腾的升起,猛的抢过慕容冲手里的凤尾琴,抓住底部,狠狠地向石壁上摔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凤尾立时折为两段,符坚犹不解恨,抓起残琴向身后的白杨树扔去,这慕容冲依旧坐着不动,脸上一股轻蔑的笑容,符坚手臂奇长,陡的抓起慕容冲夹在腰间,也不招呼王猛等人,径自下山了。 这张季是见怪不怪,匆忙跟下去了,王猛呆若木鸡,观刚才的情景,简直是恋人之间的一番恶劣的争吵,符坚一副爱而不得的神情,王猛忽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悠然升起。 “王大人,这就下山吧,你看下雪了。”窦冲催促道,显然窦冲脸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无疑在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 第十五章 梦回邺城(8) 七宝华盖车 更新时间:2012-08-04 及至下了山,风雪已大,王猛的小校已找着一处避风的所在,现如今城门已关,王猛治下极严,此时城门时绝不会开的,且风雪之中又是黑夜行进又极危险,禀告了符坚后就地休息。 这一夜,窦冲仗剑护在七宝华盖车左侧,张季靠在车辕上打盹,其余的人依山坳围成半圆,距离有半里的样子,王猛也自是去休息。 忽听得“啪、啪”两声脆响,张季猛的惊醒,看到窦冲正欲掀帘,急忙示意阻止,蹑手蹑脚的拉着窦冲退了几步,在一旁站定,轻声道:“窦将军打个盹吧。” 窦冲看了一眼摇晃不止的车身,又看了看一边的张季,见张季紧闭着嘴唇,也似极其痛苦一般,便不好再管,在马车附近找了一处突起的石头,背朝马车打坐,妄图是自己安静下来。然而马车不停地恍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唤,窦冲只觉得眼前飞来飞去的尽是慕容冲那张俊美绝伦的脸,想象着他白皙澄澈的肌肤,仿佛能看见血管里的血液汩汩的流淌,虽是寒冷异常,窦冲还是能感觉自小腹下面腾起的阵阵热意,这“吱吱呀呀”的声音搅得他烦躁不安,又不敢擅离职守,除了张季,谁还能受得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天却放晴了,这西山在雪色中更显玲珑秀丽,像一条矫健的玉龙横卧在那里,窦冲不觉看的痴了。王猛正领着一年轻将军前来,仔细一看,是慕容麟,便迎了上去,张季此刻也起身,在车上扣了三扣,听符坚在里面应道,“进来吧。”张季这才进了车里服侍了,王猛等人只好远远站着等。 不一会儿,张季脸色惨白的从车里头走了出来,弓着腰来到慕容麟面前,低声回道:“慕容小将军,陛下吩咐你近前伺候。” 慕容麟闻言愕然,看了一眼七宝华盖车,车头朝里,只能看到个车后身,连王猛和窦冲脸上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慕容麟随即恢复了神色,跟着张季来到马车前,张季手里缓缓的卷着车帘,眼神却盯着慕容麟,似在提醒他准备好,随着帘子幅度的增大,张季的头低垂了下去,慕容麟不敢抬头,恭谨的跪了下去,“小将参拜天王陛下。”忽闻着一股血腥隐隐传来,慕容麟强忍着不抬头,却听符坚笑道:“慕容麟,这一路辛苦了,若没有你引路,孤也不会这么早找到令堂弟了,你抬起头来看他多乖啊。” 慕容麟闻言一惊,真怕慕容冲有所误会,但神色不变,答道:“是。” 如果可以的话,慕容麟真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当他抬头的刹那,他彻底震惊了,他看到他的最小的堂弟,那个曾被万般宠爱的凤皇,侧跪在符坚座前,脸朝里,头发凌乱的撒开着,手被丝带缚在背后,半裸着露出大片粉红的胸脯,腰间缠着他那件淡青色的锦袍,修长雪白的大腿一片血污,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跪趴在哪里。忽见到符坚猛的抓起慕容冲的头发,生生的把他的脸转了过来,“你看看,这是令堂弟吗。” 慕容麟的脸立刻烧红,他看到慕容冲半睁着眼睛,似是有泪要滚出来,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妖异,似是死去了很久一般,下嘴唇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昨夜是受尽了折磨自己咬破的,“臣死罪,微臣再也不敢了。”慕容麟跪下磕头,诚惶诚恐,谁也看不到他脸上发红的眼睛和屈辱的泪水。 “还有谁?”符坚冷酷的声音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传过来。 慕容麟知道符坚必然是什么也查清楚了,否则此次绝不会叫自己随来,只得颤声道:“尚书领军杨定。” “好,很好。孤知道了,卿不必惊慌,孤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你这就下去吧。”慕容麟只得匍匐着下去。 不一会张季来传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邺城。 (第二章完) ------------ 第十六章 深宫锁凤(1)醒转 更新时间:2012-08-05 符坚坐在床边,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即使是在昏睡之中,床上的人儿仍是无处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凭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征服着自己周身的每一个细胞。符坚不觉看得痴了,深悔自己不该在回来的路上如此的折磨与他,在马车的急行途中,无需任何气力,那一颠一簸自然完成了合交,这样一个美妙的空间无疑成为了这床上人儿最残酷的刑具,连续几天下来,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不肯求饶不肯认错,甚至不肯哭喊呼痛。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这般熟睡的时候,他才会离自己那样的近?符坚一遍遍的问着自己,怎么会着了这样的魔,陷进去,却再也拔不出来了,还是个男人。 离开邺城前,王猛久久跪在符坚身前,“陛下一味施行德政,对待降臣一再宽容、姑息,慕容垂一代枭雄,前燕的吴王,世世代代雄踞在这关东,宽仁惠下,恩结士庶,燕人都有奉戴的意思,他为人雄才大略,而且他的一干儿子,皆非池中之物,蛟龙猛兽,非可训之物,不如除之。” 符坚沉吟不响,自己不是不知道慕容垂天生豪杰,但是如果将慕容一族赶尽杀绝,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么,自己还有可以威吓他的筹码么。知道王猛一片忠心为了大秦,符坚少不得敷衍安慰“孤刚刚致天下英豪,欲建不世之功,况慕容垂伐燕有功,自降以来,也恭顺自谨,约束子侄,孤若害了他,天下人将会怎样谈论孤,孤当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王猛并没有坚持,也许这个答案王猛心中早就有数了,但仍长跪不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王猛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紧闭双唇,无论符坚怎么坚持,就是不起来,符坚知道王猛必有十分要紧的话,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得坐着等下文。 好半晌,才听王猛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声音很轻却是斩钉截铁,“陛下,微臣今日跟随陛下,知陛下自是舍不得慕容冲,微臣不敢恳请陛下诛了慕容冲,但请陛下为大秦长远计,如若要留慕容冲在身边,请宫了他。” “王猛你放肆。”符坚大声咆哮,震得楼宇自是一颤,门外的张季和窦冲不免朝里多看了几眼。 王猛脸上尽是愕然的神色,自己的言论虽是大逆不道,但符坚如此愤怒的咆哮还是大大出乎王猛的意料,自受符坚重用以来,符坚从未严加苛责,想当初平定士族,有多少人告王猛的状,有多少人恶意中伤,甚至还有符坚最疼爱的幼弟河南公符双,但是符坚却坚决不听,对于告状中伤的人予以坚决处罚,这是怎样的信任啊。可如今,天王愤怒的面孔扭曲,也不叫景略了,更不要说卿了,直接就喊名了。 但是王猛却并不惧怕,继而磕头,“微臣肺腑之言,还请陛下三思。” 。。。。。。 床上的人低低的呻吟,符坚猛得从回忆中醒转过来,欣喜道:“凤皇,你可醒过来啦。” 慕容冲缓缓睁开了双眼,这个地方多么熟悉啊,绣满彩凤的锦帐,丝般柔滑,那个略显憔悴苍老的面容横亘在自己面前,似要挤进自己的眼帘一般,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到惋惜,心疼、后悔甚至温暖。可是自己的身体却似还置在炼狱中一般,疼痛、虚弱、疲乏。烛热眼睛的主人忽然猛的将自己抱在怀里,“你原谅孤吧,孤实在是气急了,孤真怕再也寻不见你,孤已经严惩符晖、符睿,你放心,其他的人孤是不会追究的,总不叫人以后再欺负了你。” 慕容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却牢牢的箍住了符坚的后背,他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至少要让符坚心疼和后悔,以及将来的信任。随即涕泪俱下,“陛下,我不敢进皇陵,我怕,我怕祖先们取笑于我,我多想去看看母亲的陵,可我怕母亲也不想见我,她肯定怪我当日为何不自寻了短见,我多想就这么死在西山,死在祖先们的身边,可我又怕死在了西山,祖先们再不许我的魂灵见着陛下,我,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到后面,已止不住的哽咽,及至说完,更是放声悲哭,似是埋怨,似是责问,两只手锤着符坚的后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符坚听完,一阵一阵的心疼,也一阵阵的欣喜,这少年心里是有自己的,这便足够了,也许他只是太过怀念自己的母亲,也是,他心性上还是个孩子,自己却以为他要逃跑,他能跑哪儿去呢,自己却这么残忍的对待他,他的族人兄弟人人以他为耻,他必定饱受了很大的压力和委屈,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舍不得他,不由得把慕容冲抱得更紧。 “凤皇,你放心,孤终不会叫你再受苦楚。” 慕容冲靠在符坚肩头,涕泪横流,抽噎的不可抑制,嘴角却挂着诡异莫名的笑。 ------------ 第十七章 深宫锁凤(2)张采儿 更新时间:2012-08-05 如此,在床上辗转月余,慕容冲病情才彻底好转。院里的梧桐叶子已经落尽,从窗口望去已是一片萧瑟,因着他反复的病着,符坚特地命人在殿后搭了一处小厨房,着四个太监专门料理慕容冲的饮食,这一个月里,符坚必是每日亲至,监督着慕容冲吃了饭至深夜才肯离去,并没有用强与他。 待慕容冲出得房门,看满殿服侍的除江生之外,尽一个认识的也无,清一色的小太监,心下明了,也不多语,那江生倒是一如往常,将一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拉了跪倒道:“公子,这是我师傅远房的侄儿,也是打小进宫的,原是议政殿的茶水太监,奴才与他是极好的,陛下特地调派了过来服侍,自小在外面学过些防身术,有些技艺在身上的。” “奴才贱名张采儿。” 慕容冲微微一笑,知道彩月已不可幸免,这满院的小太监,倒不像来服侍自己,竟像来看管的一般。 傍晚未至,符坚便已来了,今日雪景极好,梧桐林一派宁静纯洁,符坚踩着落雪听着“吱嘎”脆响,远远地瞧见慕容冲趴在窗台上,眺着宫门口的方向,知他是在等着自己,心下不觉一阵甜蜜。 符坚瞧他今日穿着件深紫色的夹棉厚袍子,看上去仍身形消瘦,却衬得他肌理银白,发丝还是用丝带懒懒的绑在身后,随意慵懒,倒有三分少女的羞涩,迎着符坚的目光,隐隐透着笑意与渴望,符坚拦住慕容冲的肩头,温和的问道:“可大好了?” “好了。”慕容冲自从西山回来,无外人在场时从不行君臣之礼,亦不口称微臣,只道一个“我”字,符坚亦不以为忤,这张采儿是新来的,听得是阵阵称奇,江生笑着道:“你现在就称奇,这位主儿的事,有你称奇的日子呢?” “既好了,今日且陪孤小酌两杯。”江生听闻,立马携了其余小太监去小厨房吩咐布置,只留张采儿一人在跟前,那张季还是远远地站在殿门口,也不进来服侍,那符坚也不见怪。 不一时,小太监七手八脚的将桌子填满了,江生去库房取了符坚常饮的汾酒,取了一大杯置于符坚身前,复又去取了一小杯子搁在慕容冲跟前,便匆匆的退到下首,这张采儿还是第一次瞧见,新奇的很,总之处处透着怪异,“这也不用上前布菜。”张采儿用眼神询问江生,这江生只顾垂着头,轻轻地摆了摆手。 “孤今日甚是高兴,张美人近日就要临产了,已到年下,真正双喜临门,太医来禀这穆美人也有了两月的身孕,哈哈哈。”符坚朗声笑道。 那慕容冲也不答言,并没有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只低垂着头细嚼慢咽。 “这碟脆笋鸡丝倒很合你胃口,叫人再做了一盘下酒来可好?”符坚一边大口饮酒,一边轻声问道。 “好。”慕容冲回答的漫不经心,那张采儿却赶忙着小厨房去了,不一会儿苦着脸来禀,“这鲜笋是南面贡的,现下大冬天,极是不易得的,宫里有的已尽送入栖凤宫,中午切了一些做粥,晚上就做了此一盘菜,实是没有的了。” “我中午下粥的腌莴笋极好,就把那个拿来下饭吧,我喝得差不多了。”却是慕容冲的声音,张采儿巴不得这一声,立马应了下去。 那符坚兀自一人还在喝着酒说着各色杂事,慕容冲倒已下去了小半碗饭,咽了一口江生递上来的浓茶,正拿毛巾擦手。 “把茶水撤了吧”符坚却对江生吩咐道,“刚下了饭喝浓茶伤胃,再者你喝了这浓茶,晚上又睡不安稳。”这话却是对着慕容冲说的。 这慕容冲头也不抬,复又悠悠的抿了两口。一旁的张采儿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却见符坚只是呵呵一笑。 那符坚不再言语,专心用膳,复又喝了两大杯酒,就着腌莴笋吃了一大碗面条,这才起身,躺到他惯使得躺椅上,接过张采儿递来的毛巾,“明日得空去看看清河吧。”符坚闭着眼,慕容冲楞了楞,没有料到符坚说出这个话来,却也应道“知道了。” ------------ 第十八章 深宫锁凤(3)除夕1 更新时间:2012-08-06 这便到了年下,朝中事务繁忙,且张美人近将临产,符坚少不得作陪,这几日慕容冲倒是清闲的很,这张采儿最是灵巧不过,曲意奉承,想着法儿想逗主子开口,一天之中慕容冲倒对他有说个三两句话,其余时间竟跟聋哑一般。 明日便是除夕了,这张采儿想着慕容冲必是不跟阖宫的女眷饮宴,便想着法的问慕容冲怎么过个除夕,这慕容冲只顾不答言,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张采儿正在没话的口子上,张季领了一小太监过来,打着千道“公子万安啊,天王陛下命奴才送了东西来。”说着便命小太监送进殿来,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立在门外。 慕容冲命张采儿接过,仔细一看,是一架古琴,与凤尾倒有三分相似,琴身由上好的紫檀精工雕刻,琴侧细细刻着“凤皇永固”,字体飘逸,显是新刻上去的。 慕容冲看了一阵,就交由张采儿收好,这张季看他没有别的话说,正欲转身告辞,却听慕容冲侧着头道:“我有些想陛下了。” 张季听了,倒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慕容冲是对着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只得起身告辞。 深夜,符坚却醉熏熏的来了,显是与群臣大宴喝的极醉,也不叫人伺候,自己脱了衣服,爬上床头,板过慕容冲的肩头,将他拥在怀里,呼呼大睡。 符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醒过来,很奇怪自己喝得如此之醉居然这么早就醒了,怀里的人儿还在熟睡,均匀的呼吸,微蹙的鼻头,眉间隐隐似有忧愁,一只手压在身下,但另一只手却搭在自己的腰间,符坚心里一阵甜蜜。仿佛是知道有人注视着自己,怀里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寸寸华年,岁月静好。 慕容冲扯过被子,报以羞涩的一笑,符坚再也按捺不住,将怀里的人牢牢的压在身下,正欲动作,却听慕容冲笑着道“不行,今日我休假。” 符坚疑惑的等着他的下文,却见慕容冲接着道:“以后哪天我想休息,陛下莫要用强。” 符坚不解的盯着他,见慕容冲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得翻身下来,躺在一边,慕容冲偷瞄了下符坚,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欲望却诚实的张扬在那里,显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凤皇,你不会天天休假吧?”符坚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似是无限委屈,慕容冲并不答言,“那琴怎么样?”符坚接着问道。 “好是好,凤尾却再不可得,这凤皇永固是什么意思?” “永固,是孤的字。”符坚笑道。 慕容冲楞了下,“那也应该是‘永固凤皇’”。 符坚笑而不语。 沉默了半晌,慕容冲偏头道“今日是除夕,我听张采儿说,陛下要在广华殿大宴群臣,不知我的兄长族人是否也在这些人里面。” 符坚知他是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必是想念家人,便道“你若想去,也是可以的。” 慕容冲再不答言,头朝外,符坚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知他是极矛盾的,想见却不敢见,便也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符坚忽然猛的将他板过来“你不要想着再跑,他们是决计再不敢帮你的了。” “就算跑了出去,难道陛下以为天下之大还有我慕容冲可以去的地方?”慕容冲一阵冷笑。 ------------ 第十九章 深宫锁凤(4)除夕2 更新时间:2012-08-06 广华殿位于太极殿的东南角,与后宫衔春阁仅隔着两重偏殿,平常宴饮符坚均安排在太极殿西北的重华殿中,今日是除夕,一般皇后与诸皇子也会参加,故选在这离后宫较近的广华殿中。 这广华殿不仅宽阔,还十分的华丽,殿门口飞檐上的两条攀龙,铜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大殿的内柱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此时符坚正坐在殿内的金漆宝座上,左侧坐着太子符宏。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上好的沉香,烟雾缭绕。大殿左侧为首端坐着阳平公符融,自符融下是长子长乐公符丕,一溜下去是秦朝重臣;大殿右侧为首坐着正是攻克仇池的扬武将军姚苌,底下是宾都侯慕容垂,慕容垂右侧坐着的正是新兴侯慕容暐,底下是杨纂,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配着柔和色泽的夜光杯,金足樽、翡翠盘,君臣杯盏交错,不甚热闹。只慕容暐盯着御座不肯移开视线,杨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慕容冲不禁低下了头。 符坚侧身,对坐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冲道:“你兄长就坐在右侧第三排,你过去见见吧。”慕容冲闻言慢吞吞的站起,符坚看他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微微一笑。 慕容冲从符坚身后穿过,来至慕容暐身后,先给慕容垂行了礼,才叫道:“三哥。” “长高了”,慕容暐眼里泛着泪花,“你姐姐可好。” “三哥放心,我与姐姐一切安好。倒是三哥,还是不要喝这么多的酒。”慕容冲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哥哥,苍老的与身边的慕容垂看不出年纪,也是一股心痛,皇帝哥哥对自己曾经是极好的。 “好好在宫里陪着你姐姐”慕容暐低着头艰难的说道,他不敢看慕容冲的眼睛。 “慕容永怎么样了?”慕容冲问道 “已大好了,还在长安西街招呼两间门面,如今甚少走动了,这么大冷的天,凤皇怎么倒不穿件棉袄。” 忽听到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赶来,大声回禀:“恭喜天王。贺喜天王,张美人诞下小王子,如今母子平安,皇后娘娘已赶着去了。” 满朝闻言,齐齐跪下恭贺符坚,符坚朗声大笑,脸上止不住的喜气,“传孤旨意,晋张美人为夫人,赐居弘寿宫,麟儿赐名诜,封中山公大赦天下。”群臣山呼万岁,符坚领着众侍从往后宫而去。 慕容暐心下正在感慨,当初父皇得了凤皇,也是这般喜气洋洋的景象,回头找慕容冲却再找不见,只当他随符坚回后宫去了,也便不再理会。 这慕容冲却并没有回后宫,听着群臣欢和,符坚意气风发,只觉得心中更加烦躁,便趁着没人理会他,独自一人出得宫殿。 殿外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廊上立满了带刀侍卫,为首一人居然是侍卫统领窦冲,看到慕容冲出来,脸不禁一红,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殿外却早已立了一人,青白的衫袍,身姿挺拔,听得“沙沙”的踩雪声,遂转过头来,笑着招呼道:“慕容公子也禁不得这烈火烹油的热闹不成。” 慕容冲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我连累你了。”慕容冲低头。 “谈不上”,杨定淡淡一笑,“无论有没有这事,我最终的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始终是亡国之臣,我只是一事不明,再一日便可出关,怎的折返上了西山,以致前功尽弃。” 慕容冲一愣,想不到当初帮忙逃走时义无反顾,今日更是坦诚相见,倒颇有些动容:“我母亲为我自缢,我本想拜祭了再走,到了皇陵,我心里却十分害怕,我怕我就这样走了,后世只当我是绝世娈童慕容冲,如果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是很愿意走的,可如今,尤其是已经这样了几个月后,我再走,那太不值得了。” “那你就不怕符坚暴怒杀了你。” “他舍不得的。”慕容冲微微笑了笑,却马上转换了话题,“还未恭喜你大婚,听闻公主甚是贤惠,相必新婚燕尔,郎情妾意呢。”说完自嘲的笑道;“也不知我慕容冲有没有这样一天?” 杨定看他神情悲苦,本想安慰几句,无奈自己也是一番愁肠,“纵然举案齐眉又怎样,始终不是我杨定的那盆菜,况她几个兄弟千叮万嘱不让我欺负了她,我这一生终不碰她,这总不至于叫人说“欺负”二字了。” 慕容冲心下一惊,没料到杨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却见他也是神情凄楚不亚于自己,侧身定定的看着后宫方向,脸上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慕容冲依稀记得那方向便是衔春阁,心下了然。 两人各怀心思,默然不语,却不知这边厢窦冲心里也是百转千回,看着如此的清雅细致的人儿,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距自己才几步之遥,是那样的摄人心魄,不由得痴在了那里。 ------------ 第二十章 深宫锁凤(5)穆美人 更新时间:2012-08-07 窦冲已记不清连续有几个夜晚睡不着了,他今年才19岁,家中尚未娶妻,只两个大丫头。大年初一那日窦冲正当值,张季来传旨叫他去议政殿,他这样的武将侍卫,是没有资格进议政殿的,不由一阵惊慌。 这议政殿窦冲是头一次来,陈设倒是极其简单,除了大些,及两边一溜的蒲椅,倒是和自己的书房有些相像,案下躬身站着张季,符坚坐在一张极大的桌案后面,侧身与阳平公符融低声商谈着什么。 窦冲赶忙上前请安,看到窦冲进来,符融退坐到前排的蒲椅上。 “窦统领”,符坚笑着叫道,窦冲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不必惊慌,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凤皇昨日与孤提起在这宫中着实无趣的紧,想学些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打发时间,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你过了十五每日午时后去望华殿等他,学两个时辰。” 窦冲心下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却听符融说道:“陛下,恐怕不妥吧,这慕容冲现如今虽是深宫禁脔,但毕竟是亡燕旧臣,听闻陛下已为他延请了大儒,如今又允许他习武,他日夜与陛下相处,万一使出偏激的手段,陛下防不胜防啊。” “无妨,不过是骑马射箭的基础功夫,孤晓得轻重。” 符融见他一派神色温柔,颇具慈爱,有心再劝,虽是兄弟,毕竟是君臣,却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得与窦冲一起退了出来。 这望华殿是后宫与广华殿之间的两间偏殿,紧连着衔春阁,虽是偏殿,但极是空旷,且无人居住,甚是清净。 正月十六这天,窦冲守在太极殿廊上,这上午的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好不容易挨到午时,匆匆用了午饭,少不得按捺情绪交代了几声,这才匆匆赶往望华殿。 窦冲刚进了望华殿,就远远瞧见慕容冲负手站在一株合欢树下,穿着一身枣红的练功裤褶服,脚底一双棕色的平底靴,眼神澄澈却深不见底,身形稍显单薄,窦冲脸上一红,不知为何眼前尽是那七宝华盖车在晃动。 慕容冲见他进来,却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窦冲这才看见他身后还立着个太监,却只当没看见。 “我擅用长枪和剑,不知公子是两样都学,还是挑一样?”窦冲挺直了胸膛,这慕容冲虽被符坚这样宠着,却是无官职的,窦冲用不着行礼,更何况现在还兼了师傅的名。 “剑。”慕容冲说话极其简单。 足练了近两个时辰,那太监就借口奉茶,硬嚷着叫慕容冲休息,窦冲这才知道这太监叫张采儿,倒也伶俐清爽,心里却在暗暗震惊,这慕容冲看似弱不禁风,底子倒是不错,也很有练武的天赋,基础十分的好,显然在燕皇宫是经人细心指点过的,有些地方一点就通,除了生的太美之外,倒天生一副练武的胚子。 眼看已过了申时,那太监不住的那眼睛瞟慕容冲,慕容冲只当不见,窦冲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那慕容冲也不挽留,默默地喝茶。慕容冲又坐了近一刻钟,经不得张采儿再三的催促,只得披了披风,慢慢踱出了望华殿,还没出店门,忽听得琵琶声响起,先是低低切切,仿似新婚少妇思念远行的丈夫,渐渐急促起伏,似诉尽平生辛酸处,求而不得。然后由急促转向柔和,又似在回忆往昔青春美好,如此三种情绪周而复始,连绵不绝,连慕容冲都听得呆了,不由问道:“是谁在弹琵琶。” 张采儿忙回道:“想必是衔春阁的穆美人,听闻弹得一手好琵琶,天王陛下都戏称她是‘赛昭君’呢。” 慕容冲纳闷,这穆美人现下正得宠,听闻也是怀了身孕,怎的弹奏如此伤感之曲。忽的想到那日杨定远眺衔春阁的神色,心下明白了几分,人间不如意,十之八九,又岂是我慕容冲一人。 想完大踏步的带了张采儿出了望华殿,没走几步,看到一宫装女子抱着琵琶向望华殿方向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这宫装女子身着翠黄色的锦缎,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斜插一支金步摇,眉不描而黛,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嘴唇及脸色略显苍白,身量纤细,小腹却微微鼓起,显是身怀六甲。看到慕容冲,倒不免一愣,却见那侍女上前福了福,说道:“我家主子是衔春阁的穆美人,本是日日酉时在望华殿练琵琶,今日却看得里面有人,不敢相扰,不知这位王爷怎么称呼。” 慕容冲闻言知道是这侍女把他当成了符坚的儿子之一,不由得苦笑,却听张采儿笑道:“这是慕容公子。” 穆美人闻言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多看了两眼,却是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慕容冲也回以一笑,正打算别过,终是忍不住,缓缓说道:“这琵琶声虽高绝,但这宫墙更高,广华殿外的人是听不到的。” 那穆美人闻言一震,泪珠大颗滑落,艰难的说道:“我知道,谢公子提醒。” ------------ 第二十一章 深宫锁凤(6)惊变 更新时间:2012-08-07 慕容冲衣衫不整的跪在甘泉宫的地面上,虽是初夏,却还是隐隐有些冰冷,慕容冲至今也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近日太后病重,符坚留太子符宏监国,于昨日启程前往太庙祭拜祝祷,以期太后病体早日康愈,去之前告诉他,最多十日便可回来。 昨天还是如往常一样去望华殿习武,大约酉时往回走,这江生随侍在侧,怎么今日一早竟睡在穆美人的床上,而且还是被宫女的一声惊叫吓醒,这穆美人也睡眼惺忪,看到他吓得瑟瑟发抖,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容冲,你秽乱宫廷,身为禁脔,却勾引天王妃嫔,与穆美人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该当死罪。”苟皇后威严的坐在凤座上,凤目灼灼,不怒自威,身边的穆美人禁不住不停地颤抖。 慕容冲还回荡在宫女的惊叫声中,惊叫之后,忽的从门外闯进一干人等,显然人家早就等着了,自己大约是被暗算了。这局早就布置好了的,就等符坚一走,正好以这秽乱宫廷的罪结果了他,还带上穆美人,真正一箭双雕,许是这太后的病也是假的。 想到此,慕容冲不由得一阵冷笑,这苟皇后偏生看见了,不由心下发怒:“真正妖孽。”这半年慕容冲身形渐长成,愈发姿色俊秀,把这阖宫的嫔妃都比化了。这一笑,自是有倾城之色,怎不看得苟皇后牙痒痒。 “太子与阳平公来了没有?”皇后问道。 “已禀明了太子,太子与阳平公正往甘泉宫赶着呢。”身边的宫女战战兢兢的答道。 不一时,门下高呼“太子驾到。”符宏与符融从容走进甘泉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容冲与穆美人,先是一惊,马上整了仪容向苟皇后请安。 “请问母后急着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苟皇后立刻觉出了太子的冷淡,冷笑道:“太子自在前朝监国,后宫的事本不应劳烦太子,只是兹事体大,且是家事,所以召了你和阳平公一道前来定夺。” 这符宏是聪明人,知道苟皇后早将慕容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碍着天王宠幸非常,延挨不敢下手,只等昨日天王一走,就迫不及待了。如今肯定是证据确凿,不过是怕天王回来治罪,就拉上太子与阳平公,这天王回来,就算怪罪,总不能连妻子、儿子、弟弟一同不要了吧。 “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害的母后如此动怒?”符宏心下明了,却装作不知。 “宝珠,”苟皇后唤过底下跪着的小丫头,“你细细说与太子殿下。” 慕容冲一看,便是那惊叫的小丫头,虽无十分颜色,但也机敏俏丽。不由一阵苦笑。 “回太子殿下,”这宝珠已恢复了神色,“奴婢是衔春阁穆美人的贴身宫女,今日辰时已过,奴婢想着穆美人平日里这个时辰已叫奴婢梳洗,再者太医吩咐过美人不出一月即将临盆,需小心照料,怕美人有个什么,便大着胆子开门进去,就看到。。。。。。看到慕容公子搂着美人,两人睡得正香,奴婢吓得不轻,就高声叫唤起来。” “本太子听说这慕容公子甚少在宫里走动,你怎么识得是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每日在望华殿中习武,美人等着公子练完武便去望华殿中弹琵琶,每日总是相遇,因此认得,公子与美人,许是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这宝珠倒是从容不迫。 “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见没有。”符宏接着问道。 “衔春阁的宫女都曾经见着过,公子对美人颇为关心。”宝珠道。 听宝珠有条不紊的说完,这穆美人更是脸色惨白,惊叫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妾与慕容公子,只是路途中偶有碰面,总共说话不超过十句,所谓苟且,是绝没有的事。” “太子要是不信,可以听听其他宫女的说辞,也可听听慕容冲贴身太监江生的供词。”苟皇后此刻已恢复了雍容华贵的神色,笑着对太子说道。 不一时江生被带了上来,看到慕容冲,吓得赶紧低了头。 “江生,你不必害怕,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好了。”符宏还是慢慢悠悠。 “回太子殿下,公子得天王允许,随窦统领习武,经常碰到穆美人,公子平常一日说话不超过三句,见着穆美人却经常嘘寒问暖,公子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符宏见江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厌恶,不由提高了嗓音。 江生吓了一跳,忙道:“公子说,如此绝色,居然与我一般,伺候这敌国丑陋的帝王,叫人情何以堪。” 符宏听完,心中明白这二人是被收买了,这不过是个局,再简单不过的局,明眼人一瞧就明白了,这慕容冲搂着个大肚子睡觉,什么也做不了,过了辰时还不走,这偷情偷得太明目张胆了吧?符宏不禁瞟了一眼慕容冲,却见他神色如常,自有一股王者贵气,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闻。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得拿眼向符融征询意见,这符融却只顾笑眯眯的看戏,对符宏的眼神来了个视而不见。 “那母后您看是如何处置?”符宏不得不征询苟皇后的意见。 “如今证据确凿,太子还有什么为难的,慕容冲即刻杖杀,杨穆英押入掖庭狱,待产子与陛下滴血验亲后再做定夺。”苟皇后威严的说道。 ------------ 第二十二章 深宫锁凤(7)惊变2 更新时间:2012-08-08 “住手。”忽闻一声娇喝。符宏站起来向殿门口望去,只见一女子着了一身粉红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纤纤楚腰不堪盈握,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轻轻挽起,发间只一支深红的七宝珊瑚簪,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极其妩媚,却又凛然生威,扶着一个年长宫女的手,聘聘袅袅的走将进来,符宏觉着这甘泉宫顷刻间明亮了不少,直刺得眼睛生疼。 来人却是清河和秋辰。符宏忽然之间理解了他的父皇,这样两个美妙的人儿,除了瞎子,任谁都会把他们藏在深宫大院,不叫旁人见着的,如果自己有这个权利,大抵也会这么做吧。 这清河一进殿门,就对甘泉宫里的人上下扫视了一圈,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只见她并不向皇后叩头请安,而是奔了符宏而来,直接就跪在了符宏面前。 符宏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虽贵为太子,但清河是天王陛下的宠妃,无疑是自己的庶母,理应他请安才对,如今这慕容夫人一下跪在自己面前,又是那样明艳不可方物,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太子殿下,凤皇与穆美人绝不会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望殿下细细体察。”清河跪在地上盯着符宏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证据确凿,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符宏还未说完,就听清河道:“凤皇和穆美人是天王陛下的人,不如暂时软禁起来,待陛下回来再做定夺。” 这张夫人随侍在苟皇后身侧,见清河跪在太子面前,软硬兼施,不由得轻移莲步走了过来,盈盈笑道:“慕容妹妹,这慕容公子虽是令弟,但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在,又是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亲自审问,妹妹还是不要为了救慕容公子而为难太子殿下,您这庶母往哪儿一跪,太子殿下怎受得起。”说着就要扶清河起来。 这清河猛的甩开张夫人的手,仍是直直的盯着符宏:“我这不是救凤皇,是在救你,你们杀了凤皇,皇后还是皇后,阳平公还是阳平公,当然,儿子也还是儿子。” 这符宏听着清河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心下却一惊:“儿子也还是儿子?是了,父皇是不会杀了自己,但是父皇有那么多儿子,我杀了他心爱的人,我还会是太子吗?” 想通了这一层,符宏更没法拿主意了。 “皇后娘娘,我看还是请其他几位夫人都出去,此事涉及宫闱,容我与太子殿下细细的商量。”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符融终于是发了话。 这清河犹自不肯出去,被张夫人硬拉了出去,慕容冲与穆美人暂时押入掖庭狱。 看到来人都退了出去,这符融却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苟皇后行了礼:“皇嫂英敏贤德,若能为陛下除此妖孽,实是社稷之福啊。” 这苟皇后和符宏皆是一惊,赶紧请教如何处置这慕容冲,却听符融接着说道:“如今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将那慕容冲拘禁起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须在陛下回来之前拿到口供,亲自承认与穆美人有苟且之事,一旦拿到供词,立刻杀之。” “那他若是不肯承认呢?”符宏隐约觉得这慕容冲未必会屈打成招。 “无论他认与不认,陛下回来前都要杀了,叫他承认,不过是给陛下一个交代,事后要全部推到微臣身上,终不能使陛下怪罪贤妻孝子,家庭不睦。”符融斩钉截铁的说道。 苟皇后与符宏闻言,皆觉得羞惭,脸上讪讪的,却听苟皇后说道:“那杨穆英如何处置?” “她如今即将临盆,不适宜用刑,只要慕容冲认了,就容不得她抵赖,还要严密监视慕容清河,决不能让他将消息放出宫外,以此还可打击慕容家及杨家在长安的地位。”符融笑道。 “那就依阳平公所言。”苟皇后笑容满面。 ------------ 第二十三章 深宫锁凤(8)伤逝1 更新时间:2012-08-09 已到了戌时,甘泉宫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皇嫂您是说这五日里他不曾开过口,莫不是掖庭狱的刑罚太轻了么。”符融惊讶的问道,符宏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阳平公自己看吧,这张东西是掖庭狱呈上来的。”皇后身边的秋月赶忙递给了符融和符宏。 “四月二十七,吊一日,不曾开口。” “四月二十八,鞭刑,体无完肤,晕厥,不曾开口。” “四月二十九,夹棍,十指可见白骨,晕厥,不曾开口。” “四月三十日,钉刑,手掌脚掌被钉子贯穿,晕厥,不曾开口。” “五月初一,用盐水淋浇伤口,昏厥,复用烈酒淋浇伤口,昏厥。” 看罢,符宏大吃一惊,这慕容冲看似弱不禁风,却有如此骨气,倒大大出了意料之外,如此这般不怕死,怎么还做了深宫禁脔? 符融也是沉默不语,半晌才道,陛下最多三日就要回到长安,明日要是再没有结果,就直接杀了吧。” 虽然隐约知道结果是这样,符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生性比较敦厚,此刻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三人各怀心思,宫殿内便安静下来,不觉到了亥时。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皇后娘娘,穆美人。。。。。。穆美人在掖庭狱产下一对女婴,失血过多,太医说怕是不行了。” 三人均吓了一跳,苟皇后勉强定了心神:“先把那对女婴抱回来再说,若是陛下骨血,也算对陛下有所交代了。” “好一个有所交代。”忽听一声暴喝,三人均是一凛。 符坚大踏步的进了甘泉宫,后面跟着张季、窦冲和杨定。 符坚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三人,却对那小太监说道:“先去把穆美人及两位公主送到衔春阁,着太医细心照料。” “奴才遵旨,”那小太监领了旨,却并没有下去,还是跪在地上嗫喏道:“穆美人说想见见家人。” “那便去办吧。”符坚眼里满是痛惜。 “陛下,穆美人父兄皆到任上去了,只剩老母小妹在长安,如今已是深夜,进出皇宫颇是不便,也费时间,不如微臣前去接了穆美人家眷送进宫来,微臣与穆美人的家人十分熟悉,还请天王陛下恩准。”一边的杨定跪在地上,强忍着眼泪没有流下来。 符坚知道都是杨家人,难免伤心,便道:“那有劳爱卿了,窦统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杨定、窦冲起身告退。回过头的刹那,杨定泪流满面。 “都起来吧。”符坚缓缓的挥了挥手。三人这才如逢了大赦,低头不敢看符坚的眼神,心里却是想着这符坚怎么就提早回来了呢?还提前了三天。 符坚却也不加理会,缓缓的捡起地上的纸片,只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这符融看在眼里,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便又跪下道“陛下,此事皆是符融所为,与皇后娘娘及太子毫无干系,臣弟听闻宫里发生了如此丑事,不顾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劝阻,一时意气用事,请陛下责罚。” 苟皇后与符宏听闻急忙跪下。 这符坚却没有再做出反应,隔了许久,才听得符坚的声音缓缓传来“都起来吧。”符宏有种错觉,好像那不是他父皇的声音,苍老、憔悴,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父皇历来是神采奕奕,声如洪钟的。但是他知道,今天这事就算揭过了,毕竟不能为了后宫的个把人把身边最重要的人治罪吧,哪怕那个个把人是他最爱的人,有时候,就算作为王者,妥协仍然是最重要的课题之一。 ------------ 第二十四章 深宫锁凤(9)伤逝2 更新时间:2012-08-10 符坚一夜不曾合眼,守着床上被包成粽子一般的人,脸色苍白,却也从容安静。昨日清晨当张采儿连跌带撞的闯进太庙,才知道宫里出了事,弃车换马,赶了一天,终于在戌时回到了长安,符坚至今不忍想起他冲到掖庭狱打开牢门的那一刻,他曾经身经百战,经过宫廷剧斗,甚至看到血流成河,但这一生,只在那一刻,看着血肉模糊的他,符坚真的震惊了,也心疼了,这几天他肯定受够了苦,他一定在等着自己回来搭救于他。符坚忽然想起他对自己也是一样,从不肯服个软,有时自己兴起,折腾起来,他也咬牙硬忍,直刺得自己十分的挫败感,下手难免重了些,有时几天起不了身,事后自己也十分的后悔。“就不能先低个头,等自己回来吗?” 符坚靠在床沿打盹,他确实累了,昨日赶了一天的路,回来又看到这样一幅局面,又看着太医折腾了一夜才勉强把慕容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是符坚不愿意走,他总觉得慕容冲一醒来,要看到自己,肯定会安心一些。 张季轻轻的走了进来,他平时是从不进栖凤宫的,但此时没办法,他低声回禀道:“陛下,穆美人于今日寅时殁了。” 符坚一惊,起来慢慢踱出了房门,自己只顾着慕容冲,居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想着这样一个美丽精致的人儿,偏年纪还这样的轻,不觉流下泪来。 “可有什么话留下来。”半晌符坚恢复了情绪问道。 “奴才正要回禀陛下,穆美人的小妹请求陛下召见,说是穆美人临走前留下了话来。”张季躬身答道。 “既如此,就叫她过栖凤宫来吧。” “陛下,穆美人小妹已在栖凤宫门口等着了。奴才这就去宣他觐见。” 不一会儿,张季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前来,身着一身蓝色的翠烟百褶裙,显是急促之间还未换过衣裳,肌肤胜雪,就外貌而言不过中上之姿,比起杨穆英来,显然差得极多,但是符坚还是在她脸上看出了与杨穆英的不同之处,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河和凤凰都是凤眼,可这女孩子的眼睛,漆黑明亮,就算是凄苦的神色也挡不住从那对水汪汪大眼中射出的机敏果敢。 却看到那女子盈盈拜倒:“臣女杨穆瑶叩拜天王陛下。” 符坚这才回过神来,换了一副和颜悦色,说道:“孤闻你姐姐临走前留下话来,你可细细回禀。” 这小女孩面见天子,倒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盈盈又一拜道:“臣女姐姐临终前留下了三句话。” “哪三句?” “回陛下,第一句是:臣妾冤枉。第二句是:善待公主。”说着抬起头看了符坚一眼。 符坚微微点头,这倒好理解,女子贞洁重愈性命,总不能死了还留下污点,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必是要恳求多加照料的。 “那第三句呢?”符坚问道。 “这第三句,姐姐的意思是将她火化了,由家人将骨灰带出宫安葬,姐姐说宫里太可怕了,她不想到了地下还要被别人陷害。”杨穆瑶说完抬起头,看着符坚的眼睛,毫不惧怕。 “她对孤失望了吧。”符坚忽然问道,杨穆瑶没有料到符坚有此一问,慢慢的垂下头。符坚知道这问题小姑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便也一笑置之:“杨小姐先下去吧,容孤考虑一下。” 这张季垂立在侧,他是刚从衔春阁回来的,看着穆美人的母亲和妹妹哭得几乎晕厥了过去,这杨夫人看着爱女横死,顾不得忌讳,口中念着杨纂的名字大骂:“你这挨千刀的,你用你女儿的命换你自己的命啊,你们还我女儿来。” 当然这些话,张季是不会向上禀告的,何苦呢,人都没了,有情绪是正常的,听说这穆美人是杨夫人唯一的女儿,杨穆瑶还是个庶出,如今叫她依靠了谁去。再说现在天王陛下心里肯定是不好受,除了这栖凤宫床上躺着的人,他再也容不下别的一些事情了,何苦添堵呢。 “幸得领军尚书杨定协同料理,衔春阁的后事倒是备下了,就等着陛下旨意。”天已大亮,张季不得不催促道。 符坚仍是沉默不语,张季知道天王是在考虑穆美人的第三句话,只得躬身站着,一般后妃亡故,只能停灵在皇觉寺,待天王百年后一同入葬皇陵,这穆美人的要求显然让符坚为难了。 符坚沉默了约一刻钟,才缓缓道:“传孤旨意,穆美人以夫人礼下葬,两位公主赐名宝、锦。” 又过了一会儿,符坚继续说道:“以上是孤的旨意,至于穆美人么,就随她的要求吧,以衣冠下葬便罢了,这事你协同杨定,亲自去办吧,勿要闹的风风雨雨。” 张季听得符坚说完,心下一阵感动,这符坚是有情有义的。 (第三章完) ------------ 第二十五章 凤翼天翔(1)王猛归来 更新时间:2012-08-11 建安八年四月底,秦朝大将朱嶷在辽东荡平了燕国的残余势力,慕容桓阵亡,慕容评被高句丽送给了符坚。整个慕容一族,在长安更是如履薄冰,慕容垂多方劝说符坚杀了慕容评,把慕容评比作殷商的恶来,但是符坚无动于衷,还任命慕容评任泛阳太守,慕容冲哥哥慕容泓为华阴太守。 5月,阳平公符融累次上疏自己才疏学浅,难堪大任,要求召回王猛,共商政治。 六月十二日,符坚任命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原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爵仍旧保留。任命阳平公符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镇守邺城。 七月底,符融抵达邺城,与王猛完成交接,王猛于八月初抵达长安。 符坚派遣太子符宏出中城迎接,并加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跪拜不起,坚辞不受,符宏为难道:“王丞相,这是父皇的一片诚心,万勿推迟。“王猛只得赶忙进宫谢恩。 大概有两年没有来这议政殿了吧,王猛想起两年前与符坚就是在这议政殿里商量灭燕的计划,不由嘴角挂了笑。 却听符坚爽朗的笑声传出来,“景略,你终于是来了,叫孤好等。“ 王猛看着符坚大踏步的迎出来,张季弓着身立在岸边,赶紧跪下请安,符坚赶紧扶了起来,君臣一起进了议政殿。 “景略,这两年在邺城,想是十分的操劳,与去年相比,可是老了不少。”符坚笑着说道。 “陛下言重了,臣只是尽了本分而已。”王猛看了眼符坚,这分别了一年,符坚倒是变化不大,与去年在邺城的疲劳相比,更显得成熟温和。 王猛复又跪了下去,这才把进宫的目的说了出来:“起奏陛下,陛下已经丞相的重任,太傅的尊位,而且尚书令政务纷繁,司隶校尉责任重大,总领督察军务,又是上传下达皇帝的命令,文武职务集于一身,这大小事务都要亲躬,就连伊尹、吕望、萧何、邓禹那样贤明的人,尚且不能兼备,何况像微臣这样的庸俗之辈,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符坚倒是一愣,六月时,王猛已经上疏推辞过一次,如今又来。便微微笑道:“孤现在正筹谋统一四海,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委以重任,你要是推辞丞相之位,那依孤看,孤也当不得这天下了。” 王猛听着符坚半是安慰半是赌气的话,知道再推辞,难免符坚多心,便复又启奏道:“陛下坚持,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唯以死报天王而已。只是臣离开邺城之时,阳平公对于慕容垂、姚苌等人深为忧虑,微臣以为,像慕容垂等人,并不是仰慕陛下的高义真心投降,不过是国破兵败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一有机会,必会反叛而去,是我大秦的大患啊。” 符坚听闻,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上疏要杀慕容垂、姚苌的人还真是不少,便岔开了话题:“景略,你一路辛苦,孤在重华殿里给你备了酒席,孤父子与你接风洗尘。” 王猛今日本不想进宫,此刻正欲告退,见符坚如此说,便不得不留在了宫里,依然笑道:“陛下厚爱,微臣也有两年未见着各位王子了,想着都要认不出来了。” 符坚笑了笑,“无非是痴长了岁月,竟是比两年前一点长进也没有。” “陛下去年离开邺城之时,慕容公子像是大病未愈,如今可大好了。”王猛缓缓道。 符坚颇感惊讶,不觉脸微微有些红了起来,这段时间,大臣们除了上疏要慕容垂、姚苌的命,更是每天不断有人搅和慕容冲的事,就是自己的弟弟和儿子们也隔三差五的闹上一番,这王猛倒是一改在邺城要置慕容冲于死地的态度,居然出言相询。 “凤皇前段时间得了重病,卧床近两个月,新近才好转的,不过倒是比病前开朗了几分。”符坚知道王猛与符融交好,必将穆美人的事告知了,便也不隐瞒。 这王猛看着符坚一提到慕容冲,脸色平和,便道:“微臣那日听闻慕容公子弹琴,真正天籁,分别近一年,这余音仍在耳边,环绕不去。” “哦,那哪日景略有空,叫凤皇弹与你听。”符坚笑道。 “陛下,隔日不如撞日,陛下今日既是家宴,那叫了慕容公子一起出席也是无妨的。” “无妨是无妨”,符坚略一沉吟:“唤过张季道:“你去传旨,叫凤皇晚膳时分去重华殿,别忘了那琴。” 张季愣在了那里,脸上竟是为难的神色,竟是不动,好半天才回道:“陛下,也不知公子想去不想去,奴才怕未必叫的动。” 王猛心里一惊,这张季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以想见慕容冲在宫里的地位何等的高,也可见的慕容冲在符坚心底的地位。 那符坚大笔一挥,写就几个字,笑道:“你拿了这字给他看,他自然是去的。” ------------ 第二十六章 凤翼天翔(2)夜宴1 更新时间:2012-08-12 这重华殿是符坚惯常与大臣们饮宴的所在,这八月的天,虽是接近黄昏,仍不免热昏昏的叫人难受,符坚回后宫去换身衣裳,叫太监带了王猛先去重华殿。这王猛刚进了重华殿,就感到丝丝的凉意,却见重华殿廊边尽是用大盆放置着冰块,不由啧啧称奇。却见当朝太子符宏,长乐公符丕,平原公符晖,广平公符熙,巨鹿公符睿,河间公符琳赶着站了起来,向王猛行了礼。 王猛诚惶诚恐,赶着跪倒:“微臣当不得太子及诸位王子的大礼。” 符宏快步走将过来。一把扶起,笑道:“王丞相是国之栋梁,大秦能有今天,丞相是功不可没的,父皇多次教导我们‘你们敬事王公,要象奉事我一样’,如今我兄弟等人未行大礼,已是不敬,王丞相莫要自谦了。” 这符丕也走下来,扶了王猛的手,安置在右侧首席。这王猛看着诸位王子,这太子自必不用说,雍容大度,其余几位王子也是器宇不凡,不由一阵欣喜。 “听说,父皇还叫了慕容冲来。”却是符晖说道。 王猛知道,诸位王子中属符晖与符睿对慕容冲最是厌恶,却也一笑置之。 “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这样的宴会,莫非是以父皇的宠妃身份参加,那倒也未尝不可。”符睿高声笑道。 “丞相面前,不可造次。”符宏赶紧上前,打算阻止弟弟们接着谈论。 “太子也太胆小怕事了,丞相不是外人,必是能支持我们的做法,想当年,父皇南征北讨,各大臣是何等的支持,现天下十之有六是我大秦的国土,统一天下指日可待,父皇威信是何等之高。可如今,你到长安街头看看,听听,都说成什么样了。”符丕插言道。 “父皇做的,还不让人说么,你们听听这长安街头唱的‘一雌复一雄,双飞如紫宫’,父皇还特特给他建了栖凤宫,无非是他小字凤皇,父皇听说凤皇非梧桐不栖,在栖凤宫周边遍植梧桐,这宠爱,连当年大汉朝的董贤也望尘莫及啊。”符晖讥笑道。 王猛听得如此说,心下虽早已有数,还是不免忧心,这符宏却是不时警告着诸位王子,生怕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这符晖就当没有听见,继续说道:“要说也奇怪的很,这慕容冲我是见过几次的,无非是长的好了些,父皇这也太宠上了天,你们瞧瞧,无论哪里进贡的东西,必先赏了他才轮的到我们这些儿子,就说今天这些冰块,也是因为慕容冲怕热,父皇亲自吩咐了的,本来父皇有一、两个宠妃也无可厚非,偏偏还是个男的,还是亡燕的大司马,听说父皇还给他请了长安的大儒,着窦冲教习剑法,你说父皇成天跟他在一起,也不怕他一时起了歹意行刺谋害吗?” 慕容冲练习剑法,王猛倒是没有听说,不觉皱了眉头,正待发话,却见殿门口缓缓转入一袭淡紫色的身影,高高绾着冠发,微仰着头,脸上线条柔和,丹凤眼斜睨着,虽俊美却显冷酷,嘴角挂着一缕不羁的浅笑,显然是听见了刚才诸位王子的谈论,后面跟着个太监,捧着琴,王猛猛的一震,有那么一刹那,他还以为又回到了正午,光线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再看符宏及诸位王子,哪还有王者之风,在慕容冲跟前,竟跟乡下种田的没有区别。 慕容冲倒也乖觉,恭敬的给身前的王猛及诸位王子请了安,才缓缓的盘膝坐到了主位的左侧,那太监将琴交给了慕容冲,就告退而去。王猛又是一惊,这个位子一般是皇帝携带的皇后或妃子坐的位子,如今慕容冲却堂而皇之的坐了上去,毫无羞涩,看着也不做作,王猛在心中更是一阵又一阵的诧异。 “去年在西山听闻慕容公子的琴曲,至今仍无法忘怀,听琴音而知人,想必慕容公子必是品性高洁之人,且贵为前燕的大司马,如今燕国虽已亡了,公子却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族后裔,如今却不羞不躁,甘愿为一深宫妇人,这如何对的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王猛实是想不明白。”王猛脸色沉重,倒像是一幅深切关怀,痛心不已的样子。 这些话慕容冲在这进宫的近两年来不知道听了多少,甚至包括和他一起长大的慕容泓,也曾义愤填膺的指责过他,本以为早就习惯了,如今听得王猛在这样的场合说着这些话,还是觉得胸腔内似有滚烫滚烫的开水灌浆进去,只疼的想掉眼泪,却还是生生的忍住,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笑颜道:“王丞相,您这个话有很多人对凤皇讲过,也知道丞相必是为了凤皇好,起初凤皇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不一头碰死了了事,也免得宗族家人受辱,凤皇是不惧死亡的。”说着停顿了下,两只手轻柔的摸着琴套,王猛发现慕容冲这么热的天两只手都带着半截手套,遮住了手掌,修长的手指盘绕着狰狞的伤疤,“其实凤皇也是很惊慌,为什么自己可以做到不恨不怨?可是后来我慢慢的想通了,陛下对我是极好的,我不愿负了他,这大概便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吧。”说完便是微微的笑着,这边厢几位王子却嗤之以鼻,全部转过头去不看他。 王猛听他说完,心里却是直打鼓,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却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慕容公子虽不怕流言蜚语,可是公子如今也只刚过了舞象之年,还有大好的前途和未来,就没有好好的为将来打算一下。” 慕容冲听的王猛说完,装作一副沉思的表情,半晌才道:“王丞相说的我倒真没有考虑从过,无非是过好现在每一日就好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陛下会为我安排的。” 王猛听慕容冲回答的滴水不漏,到没甚把柄可抓,却还是问道:“慕容公子可在心中憎恨陛下。” 这慕容冲闻言不由一惊,没想到王猛问的这么直接,倒不好回答了。王猛看着刚才一副老成的模样,如今却也犹疑不定,知道是下猛药的时候了,“你应该很恨天王陛下吧。” 没想到慕容冲反而抬起头,怔怔的盯着王猛,从喉咙底吐了出来:“说不上,兴许曾经恨过吧。” 这王猛又是一惊,看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城府,倒真正不可小看了他。正待发话,却听符晖终是按捺不住,讥笑道:“什么慕容公子,丞相真是太过客气了,哪有什么公子敢坐在陛下的左侧,他不过是一以色事人的深宫妇人而已,任凭他怎的,难道还要盖过了皇后娘娘去。” 这慕容冲脸微微一红,嘴上却不停下:“平原公严重了,凤皇怎可与后宫的任何一个娘娘相比,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您看陛下命人着我拿了琴来,无非是给诸位王子及丞相宴饮的时候陪个乐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个戏子,就算尊贵些,也不过是尊贵些的戏子;就算得宠,也无非是得宠些的戏子,平原公莫要会错了陛下的意思。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我不要紧,别连带了陛下,到时受了责罚又要算在我的账上。” 符晖听得他说完,脸憋得通红,却也无可反击,那王猛心里却哑然失笑,看他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却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孩子罢了,终归还是有办法可以劝服符坚的。 大殿里人人都不发话,安静的不得了,符宏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却听得张季尖细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符坚到了。 符坚大踏步的走进殿内,双眼极快的暼了下慕容冲,却是大踏步向着王猛走来,王猛忙着跪了行礼,这符坚笑容满面,扶了起来,笑道:“孤的儿子们可都见过了。” “龙子凤孙,各个不同凡响,陛下好福气啊。”王猛低头说道。 符坚还是呵呵一笑,示意王猛坐下,自己则坐到了慕容冲身侧的主位上,示意张季去唤美酒菜食。 “景略,你一直说凤皇的琴艺好,这上酒菜也要有一些时候,不如先叫凤皇弹奏一曲。”符坚还是笑容满面,语气却温柔的惊人。 王猛立刻站了起来,笑道:“那有劳慕容公子了。”符晖等人却是未曾听闻一般,照例坐着不动。 慕容冲闻言,便解开了琴套,将琴置于两膝中间,十指挥动,这王猛看着慕容冲表情平和,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正要落座,却看到琴的侧身刻了几个字,仔细一看,浑身一凉,“凤皇永固。”这‘永固’不是天王的字么?天王对慕容冲绝不是一时的迷恋而已,阵阵天籁,王猛却再也听不进去。 ------------ 第二十七章 凤翼天翔(3)夜宴2 更新时间:2012-08-13 君臣宴饮,这符坚显是极高兴的,并没有注意王猛表情的变化,符宏及诸位王子不停地向王猛敬酒,这王猛倒也豪爽,这本是给他备的酒宴,那好意思不喝。 这慕容冲却是头也不抬,始终坐在一边默默地弹琴,这符坚偶尔侧过头去与他低语几句,却是十分的听不真切。不一时上了一盘荷塘月色,其实无非是再过十几日便是中秋了,一盘紧致点的点心罢了,符坚夹了一块,用手垫着,送到慕容冲嘴边,这慕容冲本是不会吃的,但想到刚才符晖的话,显然有些赌气,便也咽了下去。 王猛与符宏羞得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其他几位却都露出不忿的神色,待一曲终了,张季便在符坚的桌边也安排了一副碗筷,但慕容冲几乎就是不动手,看上去一副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 符晖终是少年脾气,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符宏使劲的向他使眼色,符晖只当没见,这符晖立到殿中央,向符坚行了礼,却是向着慕容冲的方向道:“慕容公子,符晖敬您一杯,平常我这小辈有些不到的地方,望慕容公子莫要放在心上,符晖在这里先干为尽,祝愿慕容公子荣宠不衰,早得贵子。” 符坚早已满面通红,手里抓着酒杯,正欲摔将出去,慕容冲却紧紧地抓着符坚,柔声笑道:“凤皇多谢平原公的好意,这荣宠不衰凤皇自是渴望的紧,至于早得贵子么,我看我是没有这福气的了,若是我真的能为陛下生育个一儿半女,还有在坐的诸位什么事儿,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诸位殿下应该庆幸我只是个男人。” 符坚没料到慕容冲能说出这番话来,惊愕的看着他,却见他虽然是嘴上不肯让人,这脸却煞白,抓着自己的手也是冰冷,不由得愤怒起来,正欲呵斥符晖,这符宏早就上前拉了符晖下去,一边拉一边说:“叫你少喝两杯吧,偏兴头这样的起,如今酒醉了就知道满口胡言乱语,看父皇不惩罚了你。” 王猛看着符坚脸红的跟鸡冠似的,知道这一气非同小可,若不是慕容冲对符晖的一番抢白,估计这符坚的酒杯早砸将上去,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想待符坚发作时,调节调节,那符坚却只顾饮酒,并没有要将符晖怎么样的意思,这边厢符丕与符宏知道符晖的祸闯得不小,更是百般小心逢迎,并时不时向慕容冲敬酒,这慕容冲倒是来者不拒,小小年纪酒量非同一般。 君臣同饮,直闹到夜深了才归去,符坚已是大醉,由张季扶了去,王猛也是醉的立身不起,符宏请到东宫去了,其他几位王子更是东倒西歪,勉强不失了礼仪,慕容冲也是满脸绯红,张采儿在一边伺候。只有符晖并未酒醉,先前看到符坚怒容满面,酒早醒了大半,后半程就不敢怎么喝,如今是唯一清醒的人。这符坚一走,他正要打算再讽刺个慕容冲几句,却见慕容冲似乎也不胜酒力似的,一只手搭在张采儿肩上,正欲起身,脸颊绯红,狭长的凤眸似潺潺春水,温润的如沐春风,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不恭的浅笑,符晖忽觉得被电击了一般,倒看得痴了,待回过神来,那慕容冲早在张采儿的搀扶下出了重华殿。 张采儿觉察出慕容冲真的醉了,若不是他曾经有练过些功夫,早就扶持不了他,虽是深夜,宫里头依旧闷热难当,张采儿早就大汗淋漓,手掌一不小心碰触到了慕容冲的脸颊,却冰冰凉凉的,借着月色,看到慕容冲两眼微睁着,却早已泪流满面。眼看就要到栖凤宫,赶紧拿袖子替他擦了,却见张季早寻了来,看见张采儿便训道:“怎么这么半天,天王都在栖凤宫等着了。”张采儿也不便回话,两人急冲冲的将慕容冲送进了栖凤宫。 慕容冲醒来,已是快正午了,却不想睁开眼睛,后身一阵剧痛传来,依稀记得昨天巫山云雨,却也只能苦笑,符坚酒醉之后是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还装睡么。”符坚捏着他的鼻头笑道。 慕容冲一惊,只得睁开了眼:“陛下,看时辰不早了,莫要误了早朝。” 符坚却依然不动,宠溺的看着他:“昨日,凤皇向孤求饶了呢。” 慕容冲一愕,昨夜的事已基本记不清了,平常再痛,也不过是一味隐忍,实在痛不过,只好咬自己的手臂,因此他的手臂上尽是深浅不一的牙印。 “让陛下见笑了。”慕容冲一本正紧的说道。 符坚却只顾两眼盯着他,手掌却不停地在他身上游走,笑道:“伤虽好了,这皮肤粗粝的倒像身经百战的将军似的”,说着不由敛了敛神继续道“是孤让你受苦了,孤每天离了这栖凤宫,都很后悔,孤自道是有道明君,却把你藏在这深宫大院,你这一生终究叫孤给毁了。” 慕容冲听闻符坚这么说,心中觉得无限酸楚,眼泪不由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他是从不肯在符坚面前服软的,可如今听得符坚这么说,心里真正是无限的委屈与怨恨,又不敢表露出来,这眼泪更是流个不住。 符坚看慕容冲哭得伤心,不由紧紧抱住了他,慕容冲却一阵恶心,强掩住呕吐的冲动,却听符坚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凤皇在孤的心中是最重要的人,绝不是什么戏子妃嫔之类,孤终不叫人再欺负了你。” 慕容冲听闻,知道昨天与王猛符晖的话必是全部听到的,本应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头却一股恶作剧鼓气,转过头笑道:“是么,有多重要?比王丞相、太子殿下还要重要么?” 符坚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见慕容冲又是那种轻蔑鄙睨的眼神,这个眼神曾经深深的刺伤过他,不由怒起,反手就是一掌打在慕容冲脸上,慕容冲脸颊立刻高高肿起,鼻血也流了出来。 符坚却全然不顾他,高声唤人进来伺候,待着衣完毕,头也不回的出了栖凤宫。 ------------ 第二十八章 凤翼天翔(4)中秋1 更新时间:2012-08-13 不觉就过去了十多天,今日便是中秋了,这十日里倒是下了两场大雨,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端的到了中秋,天气确实十分的凉爽。 张采儿默默地服侍慕容冲用了午饭,扶他躺在符坚惯躺的软躺椅上,慕容冲却问道:“陛下有多久没来啦?” “怎么着也有十来日了吧?”张采儿小心翼翼的回道。自从在掖庭狱受了刑回来,张采儿明显觉着慕容冲变了不少,虽还是一味的孤凉,倒不似从前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偶尔听到好笑的事,还会牵出一个极其妩媚的微笑,每次羞得张采儿红了脸。自天王那日不知什么原因发了火,便不再来过,慕容冲倒是宠辱不惊,依旧是淡定从容。 “公子,今日不去练剑么?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呢。”张采儿见慕容冲无话,便不由问道。 “今日是中秋,窦统领必要在太极殿值守,今儿估计是没空的。”慕容冲懒懒的道:“你待会有空,将这上好的女儿红送两坛去紫宸宫。” 张采儿笑道:“公子倒是有心,可估计紫宸宫用不上咱这儿的酒,听闻陛下自离了栖凤宫,便天天宿在慕容夫人处,这几天的赏赐着实不少呢。” 张采儿细细打量慕容冲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听慕容冲说道:“她宫里有没有是一回事,我这里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你待会吩咐下去,早些送了过去完事。” “奴才知道了。”张采儿见慕容冲微闭着眼睛,揣摩着大概要打会儿盹,便取了领夹被轻轻地盖上。 “为什么要不顾命的救我?”却是慕容冲的声音。 张采儿一惊,那日慕容冲一晚未归,第二日便被押进了掖庭狱,张采儿急的没法,也偏生奇怪,宫里各个地方都戒严了,一时竟没人来管栖凤宫的人,张采儿趁夜偷偷潜进了掖庭狱,他身上是有些功夫的,那狱里当值的张昭便是他的同乡,要不是张季的帮忙是得不了这份好差的,因此放将进去见了慕容冲一面。 这张采儿见慕容冲两手高于顶被吊在房梁上,只脚尖勉强可接触地面,不由一阵心疼,冲上去抱着便哭了起来,慕容冲听着是张采儿的声音,倒笑道:“我并没有什么。” 张采儿见慕容冲说话极是虚弱,更是心疼不已,但是他知道心疼是没用的,只得问道:“公子,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慕容冲笑道:“没人能救我,除了他,你偷偷出宫去找杨定吧,要是出不了宫,就去太极殿找窦冲,将这个情况告知就行了。” 张采儿知道这个‘他’就是指符坚,便不敢再哭泣,这张昭在门口不停地催促,只得先辞别。却不承想宫中戒严,他这栖凤宫的太监更是寸步难行,足等了两日,才有机会出宫去找杨定,杨定听闻倒是立刻备了快马,这张采儿去时骑了一夜的马,见着符坚禀明回来又骑了一天的马,只把大腿内侧磨出了血,初始不觉得,直到下了地,才觉出疼来,竟硬生生的磨掉两大块肉来,因此自己也将养了大半月。 张采儿回想了一阵,却觉得并没有拼命地事情,正想回话,却见慕容冲已然睡熟了,正待转身干些别的什么事情却见门口立着个高大的人,张采儿想也没想便跪了下去。 符坚一挥手,坐在软躺椅边上,张采儿只得退了下去,见张季远远地立在廊上,不由上去问道,“怎么忽然来了,也没准备接驾。” 张季笑道,都来了小半刻钟了,你是一点也没察觉,张采儿愣了下,心中怀疑慕容冲刚才那句话许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吧。 。。。。。。。。。。。。。。。。 慕容冲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见符坚满面阴沉的看着自己,他倒并不惊慌,却是温柔的一笑,竟然张开双臂便揉上了符坚的脖颈,“陛下很久没有来看凤皇了。”这慕容冲的呼吸悠悠的吐在符坚的嘴唇边,如今天虽有些凉下来了,这热气却并没有完全散去,只搅得符坚的意火腾腾的上来,便抱起慕容冲进了房。 隔了一阵,听得慕容冲低低的一声叫唤,便不断地有隐忍的呻吟传将出来,这张季、张采儿站在廊下,其实便是紧贴着窗户跟,甚至是符坚粗重的喘息都听得一清二楚,张采儿不由一阵脸红,却见张季依旧躬着,面无表情。忽听得慕容冲又是一声叫唤,像是极其痛苦。 “别叫,忍着。”却是符坚粗重的嗓音。 ------------ 第二十九章 凤翼天翔(5)中秋2 更新时间:2012-08-14 过了半个时辰,却听得符坚的声音,张季赶紧将拿来的两套衣服交给张采儿,自己却还是不进殿,张采儿便赶着进去伺候了。 张采儿伺候着符坚穿好了衣服,却像是一套教书先生的服饰。符坚见慕容冲还趴在床上不动,伸手就是在他臀上一掌,笑道:“还不快起来,今日孤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不想去宴会。”慕容冲动也不动的说道。 “这宴会,孤昨日已作陪,今日吩咐了太子主持,你快些起来,孤带你去个赏月的好地方。”说着示意张采儿服侍慕容冲穿衣,自己则出了房门。 慕容冲只得坐了起来,张采儿见他赤身裸体,只得又翻出一套干净的中衣,正要服侍,却听慕容冲道:“你先拿点药替我敷一敷。” 这活张采儿是做惯了的,连忙向案上取了药瓶,慕容冲示意在左肩,张采儿只得把慕容冲的头发给顺到右侧,刚看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慕容冲左肩一小块地方血肉模糊,皮肉都外翻了,显是被抓烂的,刚把药倒上去,慕容冲全身一个痉挛,面容都扭曲了,这张采儿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不由劝道:“依奴才看,陛下心里是有公子的,公子就顺从些吧,也少受些罪。” 慕容冲笑而不语,张采儿服侍穿好了衣服,一看竟是长安街上一个普通的少年公子的样式,心下更是奇怪。 慕容冲也觉得奇怪,却不多问,由着张季将他与符坚送到了宫门口,却见门口守着窦冲等十来个侍卫,符坚与慕容冲上了马车,马车上符坚依旧不语,过了约半刻钟,听窦冲在马车前叫道:“老爷,已经到了闹市了。” 符坚笑了下,对慕容冲说道:“那就下车吧。” 慕容冲茫然的跟着符坚下了车,却见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之上,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参差。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售卖手工艺的小商贩,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闺阁少女低头垂首含羞带怯走入丝绸店的,有粉雕玉琢的娃娃牵着母亲的手,叫嚷着要买这买那的,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凤皇,这是长安最热闹繁华的路段了,现下时段还早,再过会子这里就更热闹了,在家过了节的可都要出来赏月的”符坚笑着道。 这慕容冲简直呆了,进宫都快两年了,每天看到的就是栖凤宫顶上一方小小的天空,有很多次他都以为再也不能看到外面自由的天空了,如今来到这闹市,不由得多呼吸了几口这喧嚣的空气。隔了一会儿方笑道:“这里没有鸩酒和阴谋的味道。” 符坚听闻哈哈大笑,窦冲上前轻声道:“老爷,晚膳安排在前面的聚福楼,在长安城算不上最大的酒店,但年数不少了,且清雅干净。” 符坚点了点头,拉了慕容冲的手笑道:“那就一路逛过去吧。” 这符坚也是甚少出宫,因此对街上的繁华倒也喜不自禁,与慕容冲一起倒买了几样精致的小东西,离聚福楼不过半里路,倒走了半来个时辰。 雅间极其宽敞明净,显是窦冲已安排好的了,大约是把二楼给包了,要是在平常是肯定不行的,但是今天是月圆人圆之夜,一般都是要在家里过节的,因此楼下也没什么人,只稀稀拉拉的两三桌客人。待菜式上齐,窦冲便将那小二赶了下去,自己与十几个侍卫站在楼道口,防止有人上来。 这小菜比起宫里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慕容冲不觉多吃了些,符坚依旧在那头慢悠悠的喝酒,慕容冲便走过去趴在窗台上,此时天色早已暗将了下来,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柔和的像害羞的少女,撒在繁华的大街上,一片轻盈。符坚说得没错,这街上果然比刚才还要热闹几分,灯光明亮,倒是不输白昼的,底下小贩的吆喝、姑娘的娇笑声不绝于耳。 “我这是正宗的玉兔,嫦娥奔月带走的兔子就是我这个品种。”慕容冲寻声看过去,却见一白脸大汉挑着两笼兔子在卖,与看兔子的人起了冲突,周围已围了不少人,看那汉子长得五大三粗,脸却十分白净,一看便知是鲜卑人。 “你说这是玉兔,那好,我问你我手里这只是公的还是母的。”那手里拎着兔耳朵的人发话了,看样子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自然是母的。”那汉子说道。 “胡说,”那读书人将兔子扔进笼子,笑道:“自古玉兔雌雄莫辩,你怎么知道是母的?别像是宫里的那位,明明是公的,偏说成了母的。” 慕容冲浑身一震,手不禁扣紧了窗台,却听得周边的人一阵大笑,那汉子脸憋的通红,却是一句也不敢回嘴,挑起笼子就想换地方,那读书人却抓着担子不放,笑着道:“你这生意人,我也没说不买呀,你怎么就要走了呢?来,给咱们说说,这男人和男人怎么干的那事?” 那鲜卑汉子忍无可忍,拾起扁担就要上前拼命,奈何周边都是秦人,说是劝着,却是把他拉了出来,那读书人趁机走了开去,渐渐的人也散掉了。 符坚喝了一会儿,犹见慕容冲站在窗前,身形笔直,不由走过去从后背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脖颈处轻轻地啃咬,却感觉慕容冲在微微的抖动,脸上寒得可以挤出冰渣子来,倒是奇怪的很,显然他是没有听见刚才的争执。符坚板过慕容冲的身子,把他搂在怀里,低声说道:“那日你问孤,在孤心中是否比太子、王丞相还要重要,这个问题孤想了这十来日,王丞相是治国能臣,是孤的左右手,太子是王储,是孤帝国的继承人,而你,却是孤心坎上的人,孤不会因你而废了丞相与太子,但是也绝不会为了他们而辜负了你。” 符坚一气说完,却见怀里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便轻轻地抬起慕容冲的下颔,却见慕容冲俊美无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迷茫,像是风沙肆虐过的街道,一片荒芜。符坚不由一阵寒意,也没了兴致,便叫过窦冲回宫去了。 ------------ 第三十章 凤翼天翔(6)又是一年除夕 更新时间:2012-08-16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年下,这慕容冲自从出了趟宫,回来便又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在床上更是一副被狗咬了的姿态,撩的符坚牙痒痒,每次必得皮鞭拳头才能解决,那慕容冲被打的过了,只咬牙硬忍,却是更加一言不发,连声叫唤都奢侈了。这符坚每次去栖凤宫倒不像是去寻欢,竟像是去搏斗一般,每次下来累得竟要散了架,因此一月去栖凤宫也就两三回,倒不像往日这般勤了。 这半年来,朝臣们对慕容冲更是累次上疏,直言慕容冲败坏了天王的声誉,玷污了天王的德行,实属罪大恶极,应尽早处以极刑。只有王猛倒是自回了长安,从不拿慕容冲说事,只是无论上疏还是私下谈论,都力劝符坚诛杀慕容垂与姚苌,并不时劝告符坚远鲜卑及羌虏,符坚被说得没有办法,只得将慕容垂封为冠军将军,让他驻守外地去了。 在离过年不到半月的光景,符融从邺城回到了京城,代替符融驻守邺城的是长乐公符丕,但是符融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来了草原代国拓跋什翼键的求婚书,求娶大秦的公主,以结秦晋之好。本来两国交邦,嫁娶是常有的事,这拓跋部如今是草原的霸主,自愿降低身份做符坚的女婿,还可以稳固大秦的北方,这本来是件大好事,可关键是符坚如今只剩两个女儿,符宝与符锦,年龄七个月。 这一日,下着漫天大雪,议政殿里笼了两个火炭,温暖如春,符坚坐在案前沉吟不觉,符融与符宏坐在左侧的蒲椅上,王猛坐在右侧的蒲椅上,张季正亲自给王猛端茶。 “博休(符融的字),这求娶书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看?”符坚问道。 “臣弟以为这是件大好的事情,陛下理应高兴才对。”符融笑着道。 “只是没有合适的女子。”符坚倒是没有太过高兴。 “父皇倒是不用太过忧虑,虽没有公主,只要是宗室之女或者宫内颜色姣好的女子,教习礼仪,封为公主嫁出去,以前这在大汉朝和亲也是常用的招式。”符宏在一边回道。 符融笑道:“太子殿下倒是提醒了臣弟,陛下,臣弟倒有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怕陛下舍不得。” 符坚闻言,便笑道:“是什么人,你倒说来与孤听听。” 符融却正式站了起来,向符坚行了个大礼,说道“亡燕的清河公主,大秦的慕容夫人。” “不行。”符宏脱口而出。符坚听闻符融这么一说,正欲发火,却见符宏断喝,倒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符宏自知失言,连羞得满脸通红,只得解释道:“慕容夫人是父皇的宠妃,怎可将宠妃嫁与他人,这不是叫我大秦朝威严尽丧吗?” 符融笑了笑道:“这王昭君也是汉元帝后宫的家人子,不一样出塞了吗?这慕容家族本应夷族灭宗,天王陛下恩威浩荡,不但保留性命,且子侄尽皆封官,如今不正是慕容一族回报大秦朝的时候?如若真的怕百姓有闲言碎语,可向外传旨便说慕容夫人得了疾病殁了,再出嫁便可无后顾之忧。” 这符宏被符融一阵抢白,脸上更加红了,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王猛却站起来回道:“陛下,阳平公的这个人选看似荒谬,其实倒也合适不过。论样貌、年龄倒也说得过去,且拓跋也属鲜卑一支,慕容夫人倒未必不会欢喜。” 符坚初次听符融说起,简直怒不可遏,现下里王猛一说,倒一时也不好回掉,便笑道:“容孤考虑一下。” 王猛听说,立刻起身要告辞,符融还想劝谏,被王猛瞟了眼,便不再说话,符坚自回后宫去了。 “阳平公请留步,阳平公刚从邺城返回,王猛今日略备了薄酒要为阳平公接风,顺便再听听邺城的事,不知阳平公可赏脸。”王猛截住正欲出宫的符融。 “王丞相说笑了,今日你不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家中多有不便,此去不远有一处上好的酒家,不如边吃边谈吧。” 王猛点头应允。 待酒菜上齐,王猛和符融各退了身边的小厮,叫在门边守着,符融这才说道:“丞相,我看刚才陛下是有些动心的,怎么丞相倒阻止我趁热打铁。” 王猛笑道:“陛下的心思极软,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要逼得太急了,反而不好,我只是奇怪,阳平公怎么就扯上了慕容夫人。” 符融站起来关了窗户,正色道:“丞相屡次上疏要陛下诛了慕容垂、姚苌等人,但是陛下心软,又顾及道义,是不会轻易下手的。”符融抿了一小口酒,又道:“丞相看陛下对慕容冲如何?” 王猛想了想道:“宠爱之极。” 符融笑道:“是的,丞相要诛鲜卑、羌虏,我与丞相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是慕容冲姐弟一天在宫里,陛下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的。”说着看了王猛一眼,见王猛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只要慕容冲在宫里犯了错,甚至让陛下厌恶了,陛下才会对慕容一族有所怒气,到时再上疏便事半功倍了,当然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王猛不禁问道。 “丞相没有看到今日太子的表现么?当日慕容冲被皇后拿在掖庭狱,慕容夫人曾去向太子求过情,中午进去的,直到傍晚才出了东宫。”符融低声道。 王猛心下一惊,这太子是大秦的未来,与自己父皇的宠妃有染,那是了不得的大事,略一沉吟,便道:“想必阳平公已有妙着,如果王猛没有猜错,大概是有用得着我王猛的地方。” 这符融听说,立刻跪在王猛面前道:“还望丞相救社稷于水火。” 王猛立刻扶了符融起来:“阳平公严重了,既然你我最终的目的相吻合,只是过程有所区别,王猛愿闻其详。” 符融这才敛神说道:“去年十月慕容冲逃到西山,是杨定帮的忙;今年四月本可将慕容冲置于死地,又是杨定通风报信,天王提早赶回皇宫,以致功亏一篑。” 说完符融停顿了一会,似是在考虑怎么表达,半天才又说道:“王丞相有没有觉着陛下不像前些年那样自信了,尤其是对着慕容冲,总有些心虚。” 王猛没有料到符融由此一问,仔细回想了一阵,便点了点头。 符融接着说道:“上次皇后娘娘拿怀孕的穆美人说事,陛下根本不可能相信,但如果是杨定,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慕容冲身居深宫,要抓到把柄是很难的。”王猛道。 “是的,所以首先要王丞相帮忙的是一定要说服陛下慕容夫人去和亲,慕容冲姐弟的感情极好,如果能通过这事让慕容冲恨陛下,自己干出些出格的事,那就不用你我再费些什么事。” “这慕容冲极能忍,估计是很难上钩的。”王猛道。 “那就要王丞相提议由杨定担任送婚使,这杨定是天王的女婿,如今接近年关,宴会自是不少,再创造机会给慕容冲与杨定见面,”符融接着说道:“当然这一幕能恰好让天王碰见,甚至不得已可以用些药,天王陛下本就对杨定两次协助慕容冲的事有所顾忌,必会深信不疑,只是这样一来,不知这慕容夫人会不会咬出太子。” 王猛沉吟了片刻,便道:“我看不会,她两姐弟进宫,无非是要保全慕容一族,若是咬出太子,他们姐弟倒不惧身死,难道也不惧慕容氏被灭族么。” 符融点头同意,王猛却笑道:“倒看不出阳平公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能想出这样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符融一愣,便笑道:“这与王丞相骗取慕容垂金刀,逼反慕容令是一个道理的。” 两人相视大笑,当下议定,出了酒肆。 作者有话说:本文在连城首发,连城比这儿要快,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 第三十一章 凤翼天翔(7)又是一年除夕2 更新时间:2012-08-17 除夕日正午。 广华殿。 阳平公建议大宴秦朝贵族,君臣尽欢,不一时氐族贵族不断地向驸马、领军尚书杨定敬酒,杨定不胜酒力,先退出了广华殿。 广华殿外素装银裹,寒气逼人,这杨定只觉得十分燥热,便有小太监来引他下去休息。 杨定虽是醉着,人倒还清醒,那太监领着他进了望华殿,杨定听见里面有舞剑之声,便进了殿门口,却见慕容冲正在里面练剑,看到杨定倒是一愣,笑道:“莫非杨将军是来指导凤皇剑法不成。” 杨定笑道:“慕容公子真是勤奋,连这样的大节下,都辛苦练剑,看慕容公子刚才剑法深奥,游龙惊凤,倒是深的窦冲剑法的精髓所在,只是这剑式上虽无可挑剔,但毕竟力道不足,竟是舞剑一般,没有杀伤力。” 慕容冲听闻:“窦将军也是如此说,今日他在广华殿值守,着我严加苦习。” 杨定见他说话犹气喘吁吁,额头上都冒着丝丝热气,越发衬得肌肤红里透白,便笑道:“你毕竟年纪还小,力气用不上是自然的,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自明天手脚上各绑上沙袋再练剑,不出一月,自有成效。” 慕容冲微微点头,杨定见他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又看他手上戴着半截手套,手指虽是修长却布满伤痕,便道:“是那次留下的吧。” 慕容冲一愣,看杨定盯着自己的手看,便明白了几分,黯然道:“早好了,只是连累了穆美人。” 杨定深吸了一口气:“穆英她走得很安详,我是看着她闭得眼。” 慕容冲眼眶一湿,见杨定也是黯然神伤,便道:“穆美人每天酉时在这望华殿弹琵琶。” 杨定楞了会方道:“每日酉时至亥时,我在广华殿值守。” 慕容冲见杨定早已泪流满面,不由更加心酸,苦笑道:“穆美人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她终是离了这牢笼,尽管是以死的代价,却不像我,生死不由己,就算死,我也不过是一只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凤凰,我这一生再也不能什么豪情万丈,甚至连人世间最平凡的生活也是奢望。” 杨定不由一震,看着眼前的少年,悲伤从他眼中满溢出来,阴恻恻的叫人发寒,不由抱住了他。慕容冲自进宫以来,满腹苦楚却无人诉说,满腔怨恨只能自己吞咽,以为早已麻木了,没想到三言两语勾起伤心,竟在杨定怀中嚎啕大哭。 杨定也是一阵伤心,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想着这样美好的人儿,却终究是毁了,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只能轻轻拍着慕容冲的背却任由慕容冲哭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湿透了自己的棉袍。 。。。。。。。。。。。。。。。。。。。 广华殿楼阁上,符坚双眼通红,虽隔着远什么也听不见,但是他看着慕容冲对着杨定温柔的笑,自然的倒在他怀里哭泣,对自己却永远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过去,撕烂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挖出那对让自己魂不守舍的眼眸。 “陛下,臣弟听闻这慕容冲与杨定一向交好,今日许是个误会。”阳平公符融低低的回道。 “一向交好?”符坚恨恨的说道,“好一个一向交好。” 说完也不顾符融,径直下了阁楼,张季赶忙跟上,额头上却是汗珠连连。 慕容冲回到栖凤宫已是傍晚,却见宫门口围着金甲武士,张季看见他,忙上来打千,低声道:“公子快些进宫吧,陛下旨意这就要封宫了。” 慕容冲一愣,随即恢复了神色,笑道:“好。” “陛下的意思是封了宫,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不准进去,但凡有擅自进出者,着金甲武士格杀勿论。”张季继续回禀道。 “知道了。”慕容冲头也不回的进了宫。 身后的宫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紧接着是链条锁门的声音。回到殿里,除了张采儿,其余几个小太监早吓得面如土色,慕容冲也不理睬,径直进了房。 张采儿跟进来服侍,见慕容冲神色如常,便缓缓回道:“公子,其余倒没什么,只是这烧炭是要每日领的,这寒冷的天。。。。。。” “不打紧。”说着笑看着他,“你去求你叔叔,张季肯定能帮你出了这牢笼。” 这张采儿见如此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也硬气:“公子莫要小看了人。” 慕容冲倒是一惊,却也不再说话,张采儿看慕容冲眼泡红肿,衣服隐有湿气,只得先伺候换了衣服。 ------------ 第三十二章 凤翼天翔(8)药 更新时间:2012-08-18 现在就算是宫里最卑贱的杂役也搞清楚了,慕容姐弟算是彻底的失宠了,首先是慕容夫人不明不白就不见了,连紫宸宫的秋辰姑姑也乱棍打死了。这栖凤宫的宫门锁了也近一个月,除了偶尔送进去些食物,不见有任何人进出,听说慕容暐在议政殿被天王陛下责骂,最后竟连头也磕破了,在长安的慕容宗族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在外驻守的慕容垂暂时没有牵连。 出了议政殿,符融笑着对王猛道:“丞相看到了吧,这就是雷霆之怒啊,哈哈哈。” 王猛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缓缓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看陛下这几日心神不宁,脾气暴躁,经常无缘无故的发呆,陛下舍不得慕容冲。” 符融一惊,他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目前的情势倒是一片大好,就也没放在心上。 王猛说得没有错,这一月来,符坚虽没有去栖凤宫,却也没有临幸别的妃嫔,如今是正月,朝事也并没有什么可忙的,符坚正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仔细的想那个面容精致的少年,幻想着他穿着淡紫色锦袍站在皑皑白雪中的梧桐树下,回过头来对着符坚温柔的笑;也幻想着将他紧紧地压在身下,看他涕泪横流,声声求饶。想得多了,这些情景仿佛是真的存在过一般,就再也挥不去了。他一直在等,等着慕容冲想办法来求他,可是已经等了一个月了,符坚疑惑了,若是他一生不求自己,自己就一生不去见他了么? “张季,去栖凤宫。”符坚袖了一物沉声道。 张季愣愣的,显是没有回过神来,却见符坚神色坚定,忙道:“奴才去安排轿撵。” “不用了,孤想走着去。”符坚起身道。 月光照着宫殿的檐角,反射着冰寒的光,符坚知道是在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可越接近栖凤宫,脚步却越坚定。待开了宫门除了自己“沙沙”的踏雪声,这栖凤宫竟跟死人地方一般,安静的出奇,只有殿内射出一丝柔和的光,证明着这就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张采儿看见符坚的时候,他正捧着一床被子要进慕容冲的房间,吓得急忙跪倒,符坚这才觉着殿内冷的惊人,便问道:“公子睡了么?” 张采儿结结巴巴道:“回。。。。。。回陛下,公子睡下有半个时辰了。” “你下去吧,没叫你不用进来伺候了。”符坚转身进了房。 张采儿只得站起来,却抱着被子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呆呆的朝张季走去。 房间也冰冷的要命,案头却还点着灯,符坚见慕容冲蜷缩在被子里,只半张脸露在外面,便摸了摸慕容冲的脸,没想到慕容冲一阵痉挛,猛的睁开眼,看是符坚,许是还在睡梦中,竟像见到了恶魔般,眼神惊恐,坐起来朝床脚退去。 符坚在见到慕容冲时,其实心内比较柔和,真正打算着既往不咎,却见慕容冲这么一副神情。待慕容冲有点清醒过来,后悔也晚了,符坚旧恨新恼一股儿涌了上来,抓起慕容冲的衣领,一把把他甩到冰冷的地上,慕容冲吃痛,却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跪好。 “慕容冲,你竟这般恼恨孤,在睡里梦里竟将孤当成了吃人的魔鬼么,还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竟是孤处处心疼你心疼错了。”符坚怒吼。 慕容冲看着符坚发怒的脸,却只觉得浑身冷的不行,刚从热被窝里被拎出来,只穿着贴身的中衣跪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不觉牙齿打颤。可符坚并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他颤抖的身体,忽然朝床上一倒,扯过被子竟然睡去了。 张采儿听着房间里一阵闷响后,渐渐没了声音,心下倒是放心了,便坐在殿内抱着被子,却没有想睡的意思,当然也不敢睡,主子随时会叫自己进去伺候。 房间里却是这样一副奇异的情景,都过了两个钟头了,慕容冲还跪在地上,膝盖传来阵阵疼痛,浑身的骨头都像是冷的冰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妄图使自己暖和一些,终究是没用,那符坚却又坐了起来,眼里尽是失望,他一直在等,等着跪在地上的人爬上他的床,求他饶恕,可是却没有,他宁愿这样冻在地上,也不肯来求他,他觉着自己有些心灰意冷了。 符坚走到慕容冲身边,扯起他的头发拽紧,见着他冻得脸色发白,眼神里却尽是不屑和挑衅,“慕容冲,这可是你自找的。”符坚从衣袖里摸出一枚药丸,捏住慕容冲的下颔,逼他咽了下去。符坚看慕容冲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和绝望,转瞬却又一副释然的表情,知道他误会是毒药,却也不点破,只微微笑了笑,复又回到床上去睡了。 过了半刻钟,符坚听着慕容冲起了身,不由一笑。不一时便感觉有人钻进了被窝,冰冰凉凉的唇在他耳边游走,似乎在找寻什么,手上动作不停,轻轻地解开了符坚的衣服扣子,那冰凉的唇顺着脖颈缓缓游弋到胸前,到小腹,顺着小腹顺流而下,符坚一阵痉挛,酥麻的感觉激便全身,再也忍不住,一把把他提上来,嘴唇附上去,却见脸上湿滑一片,显是在流泪,却也顾不得,迅猛的将身子板过来。 一阵又一阵肌肉撞击的声音传出来,张采儿死死地拽着被子,不觉泪流满面。 。。。。。。。。。。。。。。。。 第二日慕容冲便发起了高烧,高烧三日不退,符坚天天陪着,倒是打破了慕容冲失宠的传言。高烧后,慕容冲对待符坚的态度竟不像往日般冷漠,只要符坚来,便是很高兴的模样,更重要的是,符坚觉着慕容冲在床上也不像个死人了,只要不是太过羞辱,一般都是很配合,因此这个春季,众大臣见着符坚总是笑容满面,神色柔和,有什么麻烦事,一求一个准。 张采儿倒是奇怪的很,一日见慕容冲靠在窗沿上看风景,便看准时机问道:“公子,封宫的事天王必是动了大气的,说封就封,公子也不查查是谁使得绊子,以后也好小心不是。” 慕容冲脸上淡淡的,漫不经心的道:“不论谁使得绊子,无非就是想我死罢了,我要有所动作,倒死的更快。” 张采儿吃惊道:“公子你这般看得开,只是公子什么也不做,别人不是觉着公子好欺负么。” 慕容冲闻言,自嘲的笑道:“谁说我什么也不做?我不是每天在侍寝?只要我乖乖的被他睡,要死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张采儿听慕容冲的口气似自暴自弃的样貌,知道再说下去,慕容冲心里更难过,便不再开口,只去泡了杯浓浓的茶来。 ------------ 第三十三章 凤翼天翔(9)刺客 更新时间:2012-08-21 建安九年七月,长安酷热,符坚避暑西苑,后宫仅带慕容冲一人随侍。 “这酒菜摆在葡萄架下便甚好,”符坚吩咐道,“那里倒还凉快,你着人提早备些冰块,备两壶好酒。” 张季答应着便躬身下去。 慕容冲盘腿坐在矮桌前,笑道:“陛下真会挑地方,这葡萄架下可比殿里凉快许多,听说坐在这儿可以听见牛郎织女的谈话声。”符坚正笑容满面替他斟酒,笑道:“这酒也是不错的,相传周武王率军攻打商纣,在牧野大战中大获全胜,周武王便以自己家乡出产的”秦酒“犒赏三军,这酒在我朝一般也只是在庆典活动中才用的。” 慕容冲笑道:“那陛下应该拿这酒去犒赏有功之臣,怎么拿来与凤凰喝,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符坚也笑了笑,说道:“这酒还有一个别名,叫‘凤酒’。”说着脸色柔和的看着慕容冲,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感动的味道,正欲开口,却见慕容冲右手猛地推开他的肩膀,只听“噔”一声,一只羽箭已钉在矮桌上,符坚吃了一惊,正待爬起来,却见慕容冲将桌上酒菜尽数抹在地上,将矮桌挡在符坚身前,拉着符坚向西侧角落退去。 这葡萄架在西苑北侧,本来无甚侍卫把守,符坚兴起时对待慕容冲又是不分场合地点,因此张季也是远远地站在门口,只听得碗盘碎裂的声音才回过头,早吓得魂不附体,待喊将起来,侍卫又在西苑宫门口守着,跑过来有些距离。 兴许是慕容冲选的角落比较好,成了射箭的死角,却见三个黑衣人提着刀剑越墙奔了过来,符坚力大,举起矮桌奋力掷过去,一黑面人应声而倒。其余两个身形一丝没有停滞,符坚拉着慕容冲正要往门外冲,刺客赶到,朝着符坚举刀便劈,符坚一个闪身,躲过一刀,却不得不放开慕容冲的手,慕容冲就势一滚,想去夺那被矮凳砸中正要起身刺客的刀,却是有‘嗖嗖’两箭,紧挨着慕容冲腰身,慕容冲身形倒快,勉强躲过,箭羽却将他衣袍钉在地上,已是起身不得,却见刚才倒地的刺客飞快奔到,举刀便向慕容冲头上劈来,慕容冲情急之下伸手去挡,左肩一阵剧痛传来,刺客正待拔出来,说到迟那时快,慕容冲忍着剧痛,抬脚踢翻了刺客,自己把刀拔了出来,隔断了锦袍,朝翻在地上的刺客便是一阵乱砍。 那边厢符坚已极是狼狈,他身形高大,在葡萄架下展不开手脚,稍微出去一点便有箭矢飞来,再者刺客手上有刀,武功且是不弱,早已险象环生,正抬脚将左边的刺客踢翻,趁着这点时间,右边刺客的刀已看过来,一时竟无法躲,“我命休矣。” 却见那“噗”的一声,符坚身前的刺客不声不响的翻到在地,背上却插着柄长刀,却是慕容冲赶到,符坚捡起地上的刀,三两下解决了另一个刺客。却见慕容冲靠在墙上,脸色苍白,鲜血已经染红的衣袍,正要抱他出去,慕容冲却艰难的说道:“陛下,不要动,墙上还有刺客。” 却听苑门大开,原来是窦冲领着侍卫赶到,符坚示意墙上还有刺客,已是来不及,窦冲身形矫捷,便侧身避开了,打头的两名侍卫却应声而倒。侍卫只能贴着墙根朝箭来的北墙而去,又有两名侍卫当场被射死。窦冲向旁边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朝后退出了门外。 符坚焦急的等着,眼见慕容冲血越流越多,脸上已是没有血色,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仿佛能减轻些剧痛似的,不由一阵阵的心疼。那窦冲见慕容冲衣袍一片血污,知是伤得不轻,但墙上的箭矢不时射下,他也实在不敢叫天王就这样出来,只盼着刚才出去的侍卫能快些在外面将刺客解决掉,却听墙头连着几声惨叫,符坚也被那声音吸引的朝那边看,忽觉得一股巨大的力气将自己推到,正要起身却见眼前一片红色蔓延,盛开出一朵奇葩。 符坚这才看清楚,原是那刚才身后中刀倒在他们身前的刺客竟没死,捡了地上的尖刀,发了死力要置符坚于死地,偏符坚被墙头的叫声听住,没注意到。慕容冲在他怀里本是神智模糊,却不知哪来的力,推开了他。 符坚迷糊了,他只看到慕容冲心口插着柄尖刀,嘴巴里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红得那么耀眼。 “窦统领,这里已经解决了。”墙外传来了侍卫的叫声。 窦冲与张季赶紧跑到符坚身边,张季止不住浑身发抖,窦冲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摸了慕容冲的脉搏道:“陛下,公子还活着,赶紧送进内苑叫太医救治,说不定还有生机。” 符坚这才回过神来,全身竟一丝气力也没有了,只得示意窦冲横抱起慕容冲朝内苑跑去,张季一叠声的叫嚷:“快去传太医,传最好的太医。”这才扶起了符坚,符坚整个身子压在张季肩上,张季险些一个踉跄。 。。。。。。 西苑明德殿。 一排太医跪在床前,打首的那个不住的磕头道:“陛下,请恕臣死罪,这刀便在心口,这慕容公子如今还有一口气吊着,要是一拔刀,极有可能。。。。。。极有可能。。。。。。”符坚凌厉的眼神射过来,却再不敢说下去。 但是符坚也下不定主意,眼看着卧榻上的人已经在死亡的边缘,自己却如此的无能为力,但太医的话显然是对的,只要一拔刀可能直接导致死亡。正犹豫间,却见正在床边服侍的张采儿爬到了符坚跟前,不停地磕头,磕得“咚咚”响,符坚心烦道:“死奴才,你这是作甚?” 张采儿大声哭道:“陛下,拔刀纵有可能要了公子的命,但是不拔刀公子是肯定没命了呀,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若公子有甚意外,奴才宁愿到地下去服侍公子,总不叫陛下担心。” 这符坚这才恍然大悟,怎么没想到这层,总不成慕容冲还能插着把刀活下去,便向那太医道:“那就拔刀吧,若是。。。。。若是凤皇有什么不测,你们也早些料理后事。” 那太医闻言一惊,来西苑前阳平公曾私下找过他,并赠以千金,这太医是精明人,怎不知道符融的意思,但如今看来,这天王陛下竟是更精明,便磕头道:“微臣必尽死力,只能先以千年参汤吊住元气再拔刀,这里血腥酷热,还是请陛下先避一避。” 符坚也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太医心头害怕,必影响发挥,只得先出了殿门,一股凉风袭来,却已是夜黑了。 “啊。”却听一声尖叫,符坚浑身一震,竟是自己疼痛一般,脸都白了,竟有些站不住,腿都麻了。 直闹了三个时辰,那太医才满身血污的出来回禀:“陛下,血是止住了,可公子如今高烧不退,失血过多,还是极其凶险,且。。。。。”那太医顿了顿,看了一眼符坚,继续道:“那刀插的太深,如今虽拔出来了,却也伤了心肺,看样子是不容易恢复的。” 符坚愣了愣神,挥手示意太医告退,却见窦冲急冲冲的赶来,跪下回禀道:“陛下,已查实刺客共五人,除一人现下拿在牢里,其余均被杀死,那刺客受不住刑,供出是原车骑大将军、尚书令符柳的门客,符柳被斩后,这些门客商量着要报仇,在长安已混了三年光景,长期贿赂宫里的太监王直,打探陛下的行踪,今日才找得机会。” 符坚挥了挥手,示意窦冲退下。张季见符坚身形微愰,赶忙扶住,带着哭腔道:“陛下还是歇息下吧,龙体要紧。” ------------ 第三十四章 凤翼天翔(10)天象 更新时间:2012-08-23 七月,时有彗星出现,长安百姓均有所见,太史令张孟认为不详,便对符坚说:“彗起尾箕,而扫东井,此燕灭秦之象”。并劝符坚诛杀慕容氏,符坚未从。反以慕容暐为尚书,慕容垂为京兆尹,阳平公符融闻之,便上书说:“臣闻东胡在燕,历数弥久,逮于石乱,遂据华夏,跨有六州,南面称帝。陛下爰命六师,大举征讨,劳卒频年,勤而后获,非慕义怀德归化。而今父子兄弟列官满朝,执权履职,势倾劳旧,陛下亲而幸之。臣愚以为猛兽不可养,狼子野心。往年星异,灾起于燕,愿少留意,以思天戒。臣据可言之地,不容默已。《诗》曰:‘兄弟急难’,‘朋友好合’。昔刘向以肺腑之亲,尚能极言,况于臣乎!”符坚说:“汝为德未充而怀是非,立善未称而名过其实。《诗》云:‘德輶如毛,人鲜克举。’君子处高,戒惧倾败,可不务乎!今四海事旷,兆庶未宁,黎元应抚,夷狄应和,方将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于赤子,汝其息之,勿怀耿介。夫天道助顺,修德则禳灾。苟求诸己,何惧外患焉”。符坚仍然未听。 大秦在击灭燕、攻取仇池后,实力大增,苻坚在王猛辅佐下开始筹划进攻东晋,企图统一天下。为形成沿长江顺流而下的有利战略形势,苻坚决心先取梁、益二州,七月,东晋梁州刺史杨亮袭击仇池失败,东晋沮水戍军皆弃城溃逃梁州刺史杨安,乘胜进击汉川。苻坚抓住战机,攻取梁、益二州。八月,苻坚派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彤率军2万协同杨安攻汉川,派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率军3万向剑门进攻。杨亮率巴僚万余抗击杨安,战于青谷,杨亮败退西城固守。朱彤等遂占汉中,徐成等亦破剑阁。杨安遂进攻梓潼。东晋梓潼太守周九虎据郡治涪城防守,同时派步骑数千护送母、妻从汉水去江陵,被朱彤军截获,周九虎遂降于杨安。杨安又进攻广汉,东晋广汉太守赵长战死,东晋荆州刺史桓豁派江夏相竺瑶驰援梁、益,竺瑶闻赵长战死,领兵退走。东晋益州刺史周仲孙率军在绵竹抗击秦军,得知毛当将至成都,恐被前后夹击,率骑兵5000逃奔南中,梁、益二州遂被秦军占领。西南夷邛、夜郎等皆归附秦国。 九月初八,前方战报传来,符坚着王猛、符融作陪,与众将佐在明光殿庆功宴饮。 武将与文臣自是不同,明光殿里豪气冲天,竟各个都有了醉意,符坚也是氐族豪强出身,即位至今虽苛习汉人文化,骨子里却天生豪气,因此心情倒比武将还要好上几分。正饮酒酣畅,忽然听见哭声震天,符坚与众人闻声望去,却是秘书监朱彤和秘书侍郎略阳赵整,那两人边哭边唱:“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哭声凄厉,明光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卿等唱的是什么意思。”符坚问道。 赵整整理衣冠,哭拜道:“这是谶语啊,陛下,鱼羊合起来就是个鲜字啊,难道您听不到长安百姓竞相传唱,天象显示十年后慕容鲜卑亡我大秦,长安将化作修罗场,用鲜血化火,使凤凰重生啊。” “陛下,”还未待符坚反应过来,符融也跪拜在御前,哭喊道:“陛下,臣弟忠言,请诛慕容鲜卑一族,以佑我大秦国祚永年。” 王猛也跪在一侧道:“微臣一介寒士,得陛下以国事托付,文臣尽忠,武将死节,望陛下听臣等忠言,诛那慕容垂、姚苌,并将慕容冲处死。” 符坚本有些微微醉意,见这些人跟唱戏似地,只当又和平日一样的,却见一个比一个出言狠戾,不由起了几分怒意,听到慕容冲三字时,脸已涨得紫红,怒道:“孤待诸卿,恩亦至矣,今日竟是要死谏不成,这是要逼宫吗?” 被符坚一声怒吼,众人酒也醒了,却见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彤、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梁州刺史杨安五人刷刷跪在御前,王猛一看这五人均是在这场战役中居功至伟,受封赏的。却听五人异口同声道:“陛下,慕容冲以男色入侍后宫,以谄媚奉上,玷污圣德,陛下因宠慕容冲而不能对慕容鲜卑痛下杀手,为大秦百年埋下祸根,臣等五人恳请陛下收回封赏诰命,只求处死慕容冲。” 符坚气的浑身发抖,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酒水四溅,“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说着头也不回出了明光殿,只留下一堆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却不敢退。 半刻钟后,张季前来宣旨,着王猛、符融议政殿觐见,其余都退了吧。 符融与王猛进了议政殿,却见符坚黯然的坐在书案后,脸上倒看不出愤怒的神色,便请了安,符坚一挥手示意他们落座,一会儿小太监奉上茶来。 符融瞧着他哥哥,因慕容冲前段时间伤重反复游走在死亡边缘,这神经一直崩着,如今刚稳定下来,因此脸上憔悴之色十分的明显,倒也有三分心疼,却也只能硬起心肠,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必须是要有个结果的。 “景略,今日这事是你授意的吧。”符坚缓缓的开了口。 王猛倒也不退避,道:“确实微臣所为。” “凤皇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大些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能扰乱什么国家纲常,你们何苦逼的如此之紧。”符坚语气还是平淡。 “陛下难道对将来史书的评价毫不介意,仅仅因为慕容冲,陛下多年勤政为民的辛苦将成白费,史书会不吝笔墨的描述陛下如何将亡燕的大司马幽禁在宫中,强迫其婉转承欢。” “孤听闻汉武帝曾宠幸霍去病、韩嫣等,汉哀帝为董贤短袖,这汉家天子都不忌讳身后名,孤以外族做主中原,倒要比他们还要忌讳么?”符坚讥笑道。 “陛下遵循汉人圣贤,是有道明君,那霍去病、董贤本是汉家子弟,且身份卑微,可慕容冲是亡燕的中山王,大司马,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受尽万般宠爱,人称其为‘凤凰儿’,若不是燕国已亡,他便是下一任的国君皇帝。陛下用武力亡了他的国,还要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皇族后裔甘心以色事人,可是慕容冲却能在宫中活着,甚至活到了陛下的心里,这要用多大的恨意才能忍下去,微臣怕这慕容冲一旦有机会,必会掀得天翻地覆。” 符坚沉默不语,半晌道:“景略,你看凤皇会这样吗?他那样的文弱,除了脾气有些倔强,执拗,进宫三年,却从不干预任何事项,也从不曲意承媚,甚至从没有替他家里人说过一句话,你一直说慕容垂是我大秦的大患,那是因为他手上有兵马,为人计谋深远,可是凤皇什么也没有,他甚至只是孤单一人,你不是也说听他的琴音也可知他是品性高洁的人吗?” “陛下,不可否认,慕容冲曾经必是一个性情孤高,胸怀宽大的人,也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但是陛下把他毁了,”说着抬头看了眼符坚,见符坚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王猛权当没有看见,继续说道:“陛下不要忘了,要颠覆一个国家,除了需要实力、野心和机会之外,还要有足以毁天灭地的疯狂,显然慕容冲是具备这种疯狂的。” 符坚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符融又说道:“陛下,慕容冲去年被押入掖庭狱,受尽酷刑,据狱吏说,那慕容冲始终不发一言,实在受疼不过,只是高声狂笑,去年他不过十四的年纪,竟然毫不惧怕,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到对策引陛下前来救他,绝不是陛下想象的这般文弱。” “陛下若实在舍不得,便该记得那日微臣在邺城与陛下说的话,请陛下宫了慕容冲,一来他还可以陪在陛下身边,二来也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王猛又道,但他没有看到符坚身侧的张季猛的颤抖了下。 符坚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两个他最信任的大臣:“想不到景略与博休竟是如此心狠之人,凤皇未犯任何大错,就算是入了宫,也是孤硬逼于他,甚至清河远嫁和亲,他都不敢向孤打听,你们的想法竟如此孤绝,非要置他于死地。” “陛下。。。。。。”符融还待进言,却见符坚厌恶的挥了挥手道:“卿先退下吧,容孤仔细考虑一番,早知道他非死不可,当日中了刀,便不用救他,也少受些苦。” 王猛、符融只好告退,符融见王猛笑眯眯的,便惊诧道:“丞相高兴什么,陛下并没有答应什么。” 王猛笑道:“你细去想想陛下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符融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笑道:“今日可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两人说吧便出了宫。 ------------ 第三十五章 凤翼天翔(11)出宫1 更新时间:2012-08-24 符坚还是呆呆的坐在议政殿,张季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又换了一杯茶来,符坚拿起茶碗,刚放到唇边,却又放下,复有拿起放下。张季知道符坚心里必是烦乱,却也得进言:“陛下,夜已深了,再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陛下还要早朝,且今日是重阳佳节,陛下早朝后还要举后宫向太后祝祷,还是略歇一歇吧。” “凤皇今日可有好些。”符坚淡淡的问道。 “张采儿来报,今日晚膳吃了半碗饭,公子是自己出的房间,坐了半刻钟,支撑不了,又躺着去了。”张季道。 “张季,你说孤要杀凤皇吗?”符坚盯着张季问道。 张季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不敢妄自议论此等大事,奴才不知。” “恕你无罪,你说吧。”符坚温和的说道。 张季似是考虑了一刻方才道:“陛下,奴才自十二岁入宫侍奉陛下,可以说对陛下绝对是忠诚一片的,但是如若有刺客那日陪在陛下身边的是奴才,奴才不敢担保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受那一刀,也不知阳平公与王丞相有没有这份勇气。” 符坚听他如此说,眼睛里放出异样的神采,慕容冲对他是爱是恨,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但是慕容冲那日拼死护他,他不是不感动的,仍是温和的声音道:“那照你说,孤该如何安置凤皇?” 张季听符坚如此问他,却失去了往日的平和,显得有些激动,颤抖的说道:“陛下不管怎么处置,必是有道理的,只是奴才是无根之人,深受其苦,但陛下如若按王丞相之言,依公子的性情,那还不如让他死得痛快些。” 符坚又是一愣,倒是没想到张季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本来这个提议他也是绝不考虑的,如今被张季点破,心里却又怅然若失,苦笑道:“孤贵为大秦的天王,富有四海,那又怎么样?这不过是孤的私事,可是大臣们要管,言官要管,天下的百姓也要管,更不要说孤的妃嫔与儿子们了,孤其实活得还不如一个平头百姓。”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前殿已经是风波汹涌,可栖凤宫还是一片平静,是不会有人将这些事情捅进栖凤宫的,但是张采儿还是有些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天王又是大半个月没有来了,自从西苑回宫后,符坚几乎日日亲临,如今公子的伤都要好了,可是还是没见天王的影子,连张季都躲着他,不过他没法深想,只是茫然的觉着是不是公子又顶撞了符坚,又被冷落了,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是高兴的,就这样平静的活着,挺好。 但是第二日他还是去找了张季。 其实符坚也痛苦的很,他甚至私下里找过王猛,卸下天王的身份求他:“只要让凤皇活着住在宫中便好,孤半月。。。。。。不,一月才去看他一次。” 王猛不可置信的看着符坚,并没有答话,只在议政殿外长跪不起,后来符融也来下跪,最终议政殿外跪满了满朝文武,从清晨跪至正午,再从正午跪至日落,竟没有人散去,晚膳时节,张季来传话:“陛下说知道了,让众大人回家吧。” “这知道了是个什么意思?”有人小声说。 张季伏在王猛耳边小声说:“陛下让奴才转告丞相,陛下已经知道了,但是陛下需要些时日,绝不拖过今年,王丞相,您体谅一下陛下的苦心,无非就是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陛下需要些时间。” 王猛闻言,沉思了会,与符融交换了下眼神,终于在张季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与众人退出了议政殿。 十月的节气,正是栖凤宫最美的时候,满院的梧桐,树叶已经枯黄,在柔和的日光下折射着金色的光芒,而阳光又透过残叶枝桠射在满是落叶的地上,铺满了斑斑驳驳的光圈,若是进了这梧桐林,感受着梧桐叶子特有的清淡气息,听着“沙沙”的脚步声,整个人都会平和静逸。符坚只觉得有很久没有来了,上次来的时候,叶子都还没有发黄,是一片炫色的绿,真正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再走几步就到殿门口了,符坚忽然觉得心里害怕起来,有点想逃跑的冲动,盯着地上那斑驳的光圈,无来由的一阵心痛,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他符坚,什么时候竟如此的脆弱。 “陛下,你来啦。”却是慕容冲的声音,符坚抬起头,却见慕容冲倚在不远处的一颗梧桐下,任凭秋风吹乱那如丝般的长发,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像朝露一样的凤眸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嘴唇鲜红欲滴,穿着符坚最喜欢的那件淡紫色的锦袍,虽隔着些距离,符坚仿佛还是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少年独有的清香味儿,符坚竟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真实的,这样的一幕,他不知道幻想了多少回,只觉得自己又是在做梦,直到慕容冲上来抱住了他。慕容冲如今身量虽窜得快,但符坚身材高大,慕容冲不过是到了符坚的下巴,那柔柔软软的丝发摩挲着符坚的下巴,符坚这才觉着了真实,不由得抱紧,喃喃道:“叫孤怎么舍得,这叫孤怎么舍得?这是在挖孤的心啊。” 慕容冲抬起头,奇怪的看着他,却见符坚眼神迷茫,不似往日精光四射,心下隐隐明白了几分,又看张季没有跟着前来,更加判定了几分,便笑道:“陛下可是许久没来了。” 符坚勉强笑了下,慕容冲却转身拖他的手带他进了殿,边走边笑道:“陛下,管他什么,今日且好好陪凤皇一日吧。” 符坚愣住了,慕容冲明显已经知道些什么,却并不点破,神色是从来没有的温和,更加一阵心痛,满朝文武逼他,可是他的凤皇不会逼他。 晚膳便是摆在了梧桐林里,甚是优雅清静,只是这仲秋的风吹着略有些凉意,张采儿温了酒上来,符坚便让他退了下去。 慕容冲见符坚一盅接着一盅的喝酒,显然心思极重,只是不晓得怎么开口。慕容冲倒淡定,当日那一刀,他是赌上自己的命的,虽是在昏迷中,他却也能知道符坚是痛不欲生的,这一刀,无论别人再说什么,这个帝王都不可能再从容应对了。慕容冲心里怪笑着,符坚,你当我是真要救你么,我是绝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的,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我要你看着你所创造的大秦盛世在我手上灰飞烟灭。心里虽这么恨着,脸上却依旧平和,甚至还挂着浅笑。 “凤皇,你想出宫么?”符坚红着眼问道。 慕容冲听出了“出宫”这两个字的不同之处,心里一震,却淡淡笑道:“我不想出去,去年不是出去过了么,在宫里都有刺客,更何况在外面。” 符坚只道慕容冲误会了,便又道:“凤皇,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符坚只觉得慕容冲射来疑惑的光,竟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见慕容冲语气极淡,缓缓道:“陛下难道没有安排凤皇的将来吗?” 符坚一阵脸红,竟说不出话来,慕容冲见此,便有些忿忿的道:“陛下可不会是玩腻了吧?” 符坚惊愕的看着慕容冲,更加说不出话来,眼看慕容冲的眼眶渐红,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回过神来:“凤皇,你这伤才刚好,不可饮酒。” 慕容冲却像没听见似的,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他们要杀我吗?”符坚见他眼里分明的苦涩,却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更加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两人便就此沉默了。 ------------ 第三十六章 凤翼天翔(12)出宫2 更新时间:2012-08-25 今年的雪下的特别早些,才十一月,长安已是银装素裹,清平世界,宁静安好。 议政殿。 “这是孤的底线,你们不过是怕他左右孤的思想,如今把他送出宫去,就当他从来没有进来过,与他的哥哥们一样,远远地离开长安,不拘哪里做个太守。”符坚怒道。 符融正欲再上前,王猛一把拉住,低头道:“那陛下打算何时送慕容冲出宫?今日是十一月初七,微臣看过黄历,三日后是吉日,易出行,前日平阳来报,平阳太守翁道然病故了,正有空缺。” 平阳离长安约有八百里路程,地偏人稀,轮不着上朝谒见,只能公文通讯,符坚冷笑了下,心里怒吼,什么都打算好了,就等着孤往里跳呢。却平静的道:“就依卿言,但是孤不愿意听到凤皇此去在路上或在平阳有什么意外,王丞相亲自派人护送吧。” 王猛领命,众大臣正欲退出议政殿,却听符坚道:“张季,你去传孤旨意,停朝三日,有什么要紧事叫他们去找丞相,摆驾栖凤宫。”却是充满怒气的。 张季应声而去,王猛等人却也没有停滞,出了议政殿。 待符坚细细的跟慕容冲说了这个事,慕容冲却是呆呆的,毫无反应。符坚不止一次想象过慕容冲听到此消息的反应,如果是高兴的,他该怎么办,如果是悲伤的,他该怎么办。然而符坚什么也没等到,慕容冲竟像是没听懂。符坚也只好在软躺椅上躺着,静等他的答复。 好一会儿,慕容冲才道:“什么时候走?”依旧很平淡。 “三日后。”符坚答道。 “这么快?”这下符坚看清楚了,慕容冲惊愕的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但却马上消失了,符坚想着也许慕容冲在克制着自己的难过。 “我还以为怎么样也会让我在宫里过了年呢,那我什么时候回来?”慕容冲平静的道。 符坚一阵伤心,不得不告诉他,基本上两人不会见面了,秦朝有很完善的官员考核制,以慕容冲在官宦中的人缘,估计是不可能做京官了。 两人又是默默无语的坐了半天,张采儿也是奇怪的很,如今陛下与公子,倒不似从前这般火热,没事就呆呆的坐着,一坐就是半天,要再三再四的叫用膳,才好像魂回来,每次两人又醉得不行,看今日又是如此,不由得苦笑。 连着两日,符坚都没有出栖凤宫,满朝的文武,也似有了默契,竟没有任何事情劳烦天王陛下,但符坚与慕容冲也并不知晓要如何珍惜最后的时光,尽是发呆、吃饭、睡觉,张采儿细听了,连床第之欢也没有。 “凤皇,明日就要走了。”符坚拥着慕容冲的背,头枕着他细弱的肩膀,两人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梧桐林一片眩白柔和,符坚感受着慕容冲澎湃的血液,理所应当的认定他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悲伤,他自己也觉着他的心忽然裂成了一片一片。 慕容冲却回过头,踮起脚跟,冰凉的嘴唇附上,舌尖游走,竟微微有些药香,吻了一阵,才放开,符坚再看他脸时,却早已泪流满面。待要替他拂去满面泪痕,慕容冲却又一头扎进符坚的怀抱,再也不愿分开。 符坚却真正凌乱了,他一直以为他不过是迷恋慕容冲柔嫩美丽的身体,以及与女人有明显区别的紧致。但这三天,两人却只是偶尔的拥抱,并没有什么,他一直坚信的身体说如今被击得支离破碎。只是他并清楚他怀里的人儿,整颗心都险些要跳出来了,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这一天,他终于可以飞向那广垠的天空,脱离这秦宫的樊笼,这三年来的隐忍、沉默甚至迎合,都将要成为过去,恶心的过去。 建元九年,十一月十一日,卯时,符坚出了栖凤宫,上朝。 建元九年,十一月十一日,午时,符坚进了栖凤宫。栖凤宫一切如旧,只是不见了那个如春水般的少年,少了那架名叫“凤皇永固”的琴。 建元九年,十一月十二日,卯时,符坚出了栖凤宫,上朝。午时,张季带人宣旨,除了留两个老太监日常清扫之外,其余太监皆分配到其他宫殿,张采儿仍做议政殿茶水太监。 (第一部完) ------------ 第二卷 风落平阳 ------------ 第二部 风落平阳 更新时间:2012-08-27 每天都更,成绩真是不如意啊,但不管怎样,第一部终于更完了,给自己加下油,第二部是慕容冲在平阳的生活,若是有在关注的话,连城(lc)更新比较快,希望大家可以不吝推荐和收藏,谢啦。 ------------ 第三十七章 平阳太守(1)相思烈如酒 更新时间:2012-08-27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天却更冷了,符坚下了朝便一直坐在议政殿,张采儿小心翼翼的捧茶上来,符坚放下手里的书,一边端起茶杯一边问道:“张季去了这许久还没有回来么。” 张采儿小心翼翼的答道:“回陛下,张公公去接窦统领去了,可能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符坚呷了口茶,皱眉道:“怎么这么烫?” 张采儿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符坚却没有后话,继续慢慢的品了会儿道:“你久给凤皇泡茶,他就爱喝这又浓又烫的,这年纪小小,喝茶却跟老头子似地。” 张采儿这才吁了口气,回道:“陛下,公子是很少喝茶的,只是公子爱吃甜食,每每吃了甜食,必要泡一杯浓浓的茶,公子说,这样子吃了方舒心。” “甜食,孤怎么从没见过他吃?” 张采儿回道:“回陛下,陛下来了,公子是不吃的,公子说吃了甜食,嘴里有股味道,一般是下午练了剑回来,公子一人就能吃掉一大盘,然后喝上一杯茶,就连晚膳也不用了。” “你起来吧。”符坚嘴角笑了笑道:“凤皇还爱吃些什么?” 张采儿楞了会儿,似在回忆,符坚也不催他,却听张采儿说道:“回陛下,公子很爱吃肉,但不爱吃羊肉,一日与陛下共用晚膳,见陛下吃了一大盆羊肉,公子很好奇,第二日叫厨子也准备了一碗,就尝了一口,说太膻了,就赏了底下的奴才,自此再没吃过。” 符坚听完,不禁哑然,这样的凤皇,他可是从没见到过的,心里不觉浮起了几分温柔,便笑着问道:“凤皇不爱跟人说话,就跟你还聊个几句,怎么没带你一起出宫?” “回陛下,公子说。。。。。。公子说奴才的叔叔毕竟有些年纪了,天王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叫奴才细细服侍陛下,比新上来的强些。” 张采儿说完,半晌没听见符坚说话,偷偷抬起头,却见符坚坐在龙椅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便不敢再说话,只在一旁侍立。 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听见外面细琐的脚步声,符坚也听到了,却见张季一溜小跑的进来。脸冻的通红,尽力平复自己的喘气声道:“陛下,回来了。” “快叫进来吧。”符坚打起精神,又坐了坐直。 窦冲跟着张季进了议政殿,请安问好,却听符坚和颜悦色的道:“窦统领,辛苦了,可送到了?” 窦冲答道:“回陛下,微臣等将公子送至平阳县城外,公子就叫微臣等先回来了?” 符坚愣了下,奇道:“怎不送进城,侍卫留给他了吗?” “公子坚持不让送进城,一再要求微臣早日回来回复陛下,免陛下担心。”窦冲顿了顿又道:“公子坚持不肯留下一个侍卫,后经微臣劝说,方才留下了两个,看着我们折返,才进了城。” 窦冲抬头看符坚惊愕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讲下去,便跪在地上,不敢造次。 良久,才听得符坚的声音道:“这路上可还顺利,怎比预期的多了五、六日?” 窦冲这才答道:“回陛下,这几日风雪正大,道路十分难走,且路上碰上了刺客,便耽误了行程。” “刺客?”符坚怒道,“可有细细拷问?” “人倒不多,目标是明确的,就是慕容公子。没被杀死的公子全都叫放了,也不许拷问,公子的意思是问出来了徒叫陛下难做,没什么意思。”窦冲回道。 议政殿又是一阵沉默,符坚眼眶微微发红,“凤皇,你是故意叫孤不安的吧,在宫里的每一日,必要处处与孤过不去,临走了,你倒安排的妥妥的,你是认定这一生与孤再不得机会见着了吧。” 窦冲见符坚满脸阴郁,便犹豫道:“公子还有一封信要微臣转交陛下。” 符坚一惊,却料不到慕容冲还有这一手,直叹自己太不了解他,张季急忙拿了呈上来,符坚一阵失望,却是极薄的,估计也就一张纸,便展开看了。 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便是自己的字,怎么如此之像,仔细一看,便知不是,笔锋虽像,这笔劲毕竟少了几分,却见洁白的纸上淡淡的写了两句诗: “仇恨淡如茶,相思烈如酒” 再没有别的了。 符坚低声念了几回,却抬头问张采儿道:“凤皇他临摹的是谁的字。” 张采儿低声道:“回陛下,不曾看到公子练字,公子有时闷极,就将琴拿出来,写琴上的四个字,写得久了,看着几乎是一样的。” “慕容冲,你这混蛋。”符坚恨声骂道。 在场的人都吓着了,不敢出声,符坚却恢复了常态,挥了挥手,叫他们都退了下去。 “凤皇,你做这一切,是知道有一天必会出了这皇宫,必会远离孤,你做这一切,若只是有一天叫孤心痛后悔,那孤要告诉你,你妄想。” 符坚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第三十八章 平阳太守(2)平阳府衙 更新时间:2012-08-28 天已经黑将下来,这雪下得是益发的大了,三人三骑停在平阳府衙门口,府衙左右两边的街道,酒肆林立,茶馆喧嚣,与宁静的府衙恍若两个世界。 为首的少年公子,一袭清白色的棉袍,外披着一件猩红大披风,现已落得不少雪沫子,肤色白皙,面部线条柔和,五官俊俏,柳叶般的凤眸却射出一阵阵寒光,竟使得周身的空气也凝固了一般,他身后跟着两骑却是宫中侍卫模样。 “公子,到了。”左侧的侍卫开口道。 少年公子这才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平阳府衙,通身的砖红,却已有些颓败,比起街道上的客栈旅馆,竟有些不如。屋檐已厚厚的积了雪,在静谧的夜色中却有说不出的苍凉。廊顶两盏昏黄的灯笼,仿佛是在显示着府衙还没有倒闭。门口两根大大的廊柱,贴着副对联倒是新的:“平阳恶犬欺龙虎,午城玉屏醉凤凰。” 少年微微一楞,那侍卫却又开口道:“公子,是去找家客栈休息一夜还是直接打门进去。” 少年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万种风情,直接就推了推门,这府衙的门居然是虚掩的,三人轻松就走了进去。 堂前已积满了白雪,甬道上竟也没什么脚印,仪门大开,竟有些像妖怪的洞府,仿佛能一下子把人吞没似地,府衙深处似有微弱的烛光在向外移动,不一时,竟出来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头,衣着粗朴,满脸沧桑,显然是听见了声音。 老头举起灯笼,看清楚了前面走来的三个人,便道:“来者何人,怎敢深夜造访府衙。”声音竟有些嘶哑。 一侍卫答道:“这位是慕容公子,是新上任的平阳太守,有天王陛下的谕旨,不知老先生是何人?” 那老头一听,便慌忙跪下道:“小人钱无用,是府衙的师爷,并不知晓新太守今日前来,望请恕罪。” 慕容冲伸手扶起了钱无用,四周看了圈道:“怎么府衙就你一个人,没有别的旁人了吗?” 那钱无用竟有些眼眶微红,叹道“回太守的话,前任太守翁大人长期患病,不太管事,加之平阳向来贫瘠,竟也收不上什么税,便有一些刁民恶徒不时闹事,竟比太守权利还要大,这府衙原来的侍卫衙役也渐渐跑光了,翁大人的公子竟与外人勾结,逼死了翁大人。”说着不免抽噎了起来。 慕容冲却并没有听进去什么,手在案上轻轻摸了下,洁白的手套上沾满了灰,“他们怎会放我去一个富庶安定的地方,最好是有反乱的,借了他人的手结果了我,倒不沾一点血腥。”慕容冲自嘲的笑了笑。 “我连赶了几天路很是累了,钱师爷便引一下路,今日先休息了,明日再听师爷细细说了吧。”慕容冲疲惫的笑道。 那钱师爷却露出为难的神色,不安道:“这后堂便是历任太守居住的地方,只是小人不知今日太守就任,并没有安排,厢房现成是有的,只是并没有被褥,更没有取暖的炭炉,只原先翁大人的房,倒是现成都齐备,只是翁大人过世不过月余,恐怕不太吉利。” “无妨,你这便指路吧。”说着转头对那两侍卫道:“你们便去街上投宿吧。” 那侍卫一拱手道:“公子严重了,小人兄弟受窦统领所托,必要护公子安全。” 说着又对那钱师爷拱手道:“小人刘影,这是我兄弟刘实,今夜便先与师爷共挤一宿,待明日再收拾房间,既没别的人,还请师爷烧壶水,与大人洗漱。” 钱师爷忙答应了去,一宿无话。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日,天竟然放晴了,这数年未开的府衙大门,今晨‘吱嘎’一声悠响,竟不再关上了,府衙大门也被擦得油光发亮,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神圣,府衙的墙上竟贴了红彤彤的招募启事“现拟招募太守侍卫二十名,面试合格者,月俸从优。” 府衙大堂内,已收拾的整洁干净,钱无用彻底傻眼了,他干了二十来年师爷,还没见府衙这么干净明亮过,那刘影刘实兄弟不用说了,手脚麻利,力气又大,那太守今日干活,却穿的白衣翩翩,手泡在水里竟也不把手套取下来。 慕容冲坐在案前,这样大的桌子,更显得他身形瘦弱,钱无用立刻捧了茶上来,慕容冲开了茶盖看了一眼,笑道:“以后再泡得浓些。” 钱无用点头应了,却见慕容冲拿出一包银子,交给他,又道:“劳烦钱师爷购置一些床铺被褥及日常用物,给我这两个兄弟添置几身衣服,他们平素穿的侍卫轻盔太引人注目,帮忙请个收拾的老妇并一个厨子,钱师爷做饭的手艺实在太差了,而且做饭收拾也不是师爷应该做的事。” 那钱无用脸一红,他平日自己是吃惯的,今日便照常烧了上来,看着三人吃完,并没有说什么,还以为没什么问题。 “你先去置办吧,早些回来,下午还要向你请教平阳府的事。”慕容冲笑道。 钱无用点头出门,这太守虽向他笑着,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也不便细想,袖了银子出了府衙,迎面一阵冷风吹来,钱无用不禁一个寒颤,“是了,太守虽笑着,笑得神姿俊秀,但那眼神,却是冷的,不,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加冷着几分,那眼神,是可以杀人的。” ------------ 第三十九章 平阳太守(3)钱师爷 更新时间:2012-08-29 钱师爷去了半日,东西倒是置办齐了,只是这厨子与打扫的仆妇却要过几天才能到聘,慕容冲便吩咐刘影刘实外出到饭馆买些吃食,那钱无用也老道,待刘影兄弟一出去,便随慕容冲进了书房,将平阳府的事和盘托出。 原来这钱无用在这府衙做师爷约莫20年了,这翁太守是三年前上任的,为人也算清廉,但翁太守一直有病,基本上不能处理公务,便大多交由他的儿子翁径直处理,这翁径直头一年还像那么回事,可是平阳府向来穷得不得了,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倒有四千士兵驻守,这驻守的武将叫黄向觉,为人十分蛮横,却与翁径直向来要好,第二年,侯马地方有农民来报发现了煤矿,翁径直与黄向觉一合计,便联合到侯马开发煤矿,这也没有什么,穷山恶水的,自己想办法寻出路是常有的事情,却不承想挖了几个昼夜,并没有多少煤,却挖出了另一样东西。 说道这里,钱无用咽了口唾沫,却不再讲下去,却反问道:“太守,您知道这翁径直与黄向觉挖出什么来了吗?” 慕容冲头也不抬,继续喝茶,缓缓道:“不知道。” 钱无用一楞,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继续道:“没承想那竟然是个银矿。” 说完极快的瞥了一眼,发现慕容冲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便不敢再停顿,继续道:“这么个得钱的妙宗,翁太守却并不知情,他一直以为只是个煤矿,而且还是个相对贫瘠的煤矿,也上报了朝廷。本来煤矿是国家资源,应是朝廷派员开发,但大约是认定这不是个肥矿,便下令自行处理。这翁径直与黄向觉竟跟地上捡钱似地,整个矿都被他俩占了,矿上都是黄向觉的亲信士兵,这翁径直又花钱从别处买来煤石,还是假装煤矿的样子,竟瞒着全府郡的百姓。” “这过了有一年,便是今年八月的模样,这翁大人的身体竟有些好转,便提出要去矿上看看,这翁径直慌了手脚,找了各式理由,拖了大半个月,可翁大人很固执,非要去看,后来有一夜小人听见翁大人与翁径直在房间里吵得很凶,直吵了一夜,翁大人第二日便起不了床,连吐了几次血,便过世了。” 说完钱无用眼眶也红了起来,见慕容冲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只好等着。 那慕容冲不停的喝茶,竟将一壶浓茶喝尽,实在倒不出了,方才说道:“照师爷的说法,他们这事应是办的十分隐秘,怎么你倒知晓得这么清楚,除了你之外还有旁人知道么。” 那钱无用一愣,脸却泛红,低声道:“那日翁大人与翁径直争吵,小人正好听见了。” 慕容冲笑道:“师爷也一把年纪了,家人老小可都在平阳,怎么倒不回府住,竟长期住在府衙里。” 那钱无用没料到慕容冲竟转了话题,半晌道:“小人本有两个儿子,大的参军战死了,小的那个才7岁便病死了,老妻承受不住打击,便也撒手人寰了,只剩小人一人,翁太守虽有个儿子,却也跟没有一样的,小人便在此府衙做伴了。” “那翁道然毕竟是太守,身边怎么没有服侍的人,我看这府衙后堂房间这样的多,原应是有些人住的,那夜既然争吵的厉害,应该还有别的人听见才是。”慕容冲继续道。 钱无用回道:“这平阳府衙说好听点是个官署,说得难听点便是普通点的乡绅都不如,翁大人为人清廉,又长期看病吃药,竟付不起些工钱,因此身边的人也渐渐没了,原还有个老仆是家里带来的,翁大人头天走,那老仆伤心欲绝,后脚就跟了去了,翁径直头一年还常住在府衙里,去年就在外购了宅子,说来也怪,那翁径直如今也接近而立之年,却并没有娶房妻子。那夜争吵那老仆离得近,自是听见的。” “昨日我睡在翁道然的屋子里,见师爷就住在下面第三间,可见师爷的房间与翁道然的房间是很近的,那翁径直肯定也知道师爷住在府衙,怎么竟没有灭了口去。”慕容冲漫不经心道。 那钱无用脸色惨白,支吾道:“许是翁径直害死了父亲,也吓怕了,倒忘了小人。” “那却不知为何今日买床铺与你的小伙计竟叫你翁爷爷,你大小也是一府的师爷,这厨艺竟堪比长安的大厨。”慕容冲还是漫不经心的道。 钱无用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便是那翁家的老仆吧?是翁径直叫你留在这儿等我的么?那日死的老仆是钱无用?那钱无用虽无老小,毕竟在平阳待了二十年,便没有人怀疑你们么?”看着抖个不停的老头,慕容冲却并没有停下来,一连串的问道。 那老头见问,忙跪着哭道:“太守,您饶了小人吧,都是少爷逼迫着小人做的,小人的儿子跟着少爷在做这档子事,小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慕容冲却又笑道:“你未在今日饭里面下毒,是因为你要与我们一起吃,后又在我茶里下毒,看我嫌茶叶少没喝,现在又泡了这样一壶浓茶来,” 那老头惊愕的看着慕容冲道:“太守怎会知道?” 慕容冲笑道:“这府衙穷的,连翁道然的被褥都是破的,但早上你给我泡的茶却是毛尖,这是顶金贵的,进贡的每年也没多少,大概是翁径直交给你的吧。” “那太守既然知道了,怎还喝了这一壶。”那老头满是迷惑,凄凄惶惶的道。 慕容冲笑而不语,从桌案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茶壶,那老头彻底吓傻了,委顿在地上。 “你以为我喝了茶必死,那你刚才所说的事也都是真的吧。”慕容冲一边说着,手上却并没有停,慢慢的倒了一杯,站起来递与那老头,那老头惶恐的瞪大眼睛,却并不敢接。 慕容冲却抓过老头的手,硬塞在他手里,笑道:“快喝吧,我要借你的尸首一用,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会免他一死,我只是奇怪,这太守一上任,你们就敢害死,就不怕朝廷查吗?就算查不出什么来,也还会有别的太守来,难道你们要来一个杀一个。” 老头端着酒杯,却停止了哆嗦,郑重的向慕容冲磕了个头,整理了衣衫道:“若是别的太守,他们都是有办法的,毕竟谁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呢,但是他们说你是天王枕边的人,还是以前燕国皇室的人,看不上银子,怕不能收买,等你死了,少爷便上报朝廷说你跑到邺城去了,黄向觉再去长安活动,保举少爷做太守” “真正万无一失,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慕容冲背对着老头冷冷的说道。 老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翁径直。” 这是老头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他没能看到此刻慕容冲的表情,当然他也不会知道他最后的一番坦白将彻底葬送他儿子的性命。 ------------ 第四十章 平阳太守(4)鸿门宴 1 更新时间:2012-08-30 第二日,刘实开了门,正打算买些饭食,这慕容冲是被服侍惯了的,刘影和刘实能将自己照顾周全便已经很不错了,因此这饭食都是在外购买。 刚开了门,却见一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拿着拜帖早已等在了门口,后面跟着十数个奴仆,挑着不少东西。 中年汉子见开了府衙大门,便上前作揖道:“侍卫大哥,小人是翁径直翁老爷府上的管家柳原,我家老爷知道慕容太守一路辛苦,这平阳府衙荒废已久,特让我先备了些日常用物先来拜会太守大人,还请侍卫大哥通传一声。” 刘实看了会儿,便道:“你等着会,等我买了饭食回来,顺便给说一声。”说着也不管那柳原惊愕的表情,径直去了。 过了一刻多钟,才见刘实提着些东西回转,柳原少不得作揖道:“还请大哥通传。”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刘实手里。 刘实掂了掂银子,笑道:“你与我一同进去不就得了。” 柳原巴不得这一声,正要招呼随从跟上,刘实却拦到:“他们就别进了吧,一锭银子进一个人,要这十多个人都进的话,你还要付十多锭银子。” 柳原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竟还有这样的,他身上肯定也没这么多银子,便只好叫随从们等在门口,自己先随了刘实进了门。 一进门却见一少年公子穿着朱红色裤褶服在堂前练剑,那剑在晨光之中折射着粼粼寒光,少年剑法奇快,只觉得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周身竟是剑光闪烁,少年身形婉转腾挪,似极轻盈,堂前立着一青年侍卫,双臂交错抱着把剑,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的身姿,看着刘实进来,才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看也不看柳原道:“怎去的这许久?” 刘实笑道:“这是翁老爷府中的柳总管要见太守,非要给我一锭银子,叫我带进来,我想着太守又不是会做银子的,如此下去,早晚入不敷出,便带了进来,抵半月的饭钱呢。” 柳原正欲笑着作揖,被刘实这一说,那笑容就僵在脸上,便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刘影看了眼刘实手里提着的东西,便道:“你去收拾出来吧,公子这便要练好了。” 刘实看了眼练剑的少年道:“我看窦统领未必能如此出神入化。”那刘影不吱声,刘实便进了后堂。 柳原见没人搭理他,少不得耐心等着,倒是也快,不到半刻钟,那少年便停了下来,接过刘影递上的汗巾,胡乱的擦了把汗。 柳原适才见他练剑,身形极快,便没有看清样貌,如今一瞧,神魂倒去了一半,眼前的人,说不出的精致俊雅,年纪虽小,周身却散发着王者的贵气,不由暗暗惊讶。 却听刘影喝道:“你这小民,怎不拜见太守?” 柳原大吃一惊,莫非眼前的少年竟是太守,吓得赶紧跪着,囫囵话也说不出了,举着拜帖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是翁老爷府上的总管柳原,老爷说太守送的东西,昨夜已收到了,太守还说府衙陈旧,如今已快到年下,命小人送些常用的物资来,今日与守将黄大人及各县的老爷一起还在府里设了晚宴要为新太守接风洗尘,望太守千万驾临。” 刘影接过拜帖,递与慕容冲,慕容冲接过,却并不看,却笑道:“柳总管起来吧。” 柳原这才定了心神,缓缓站了起来,却再不敢抬头打量,却听慕容冲还是笑意盈盈的道:“我知道了,你这便回去吧。” 柳原得了这个话,也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却不敢再问,那刘影便将他引到门外,柳原看着门前的那些东西,抓着刘影的手道:“大哥,你好歹留着这些东西,要不回去指不定被老爷怎样的责罚。” 刘影却笑着道:“你拿回去吧,就说太守说的,这些东西昨日钱师爷已经置办了。” 柳原还云里雾里,却见刘影一个转身便进去了。只得垂头丧气的招呼随从往回走。 ------------ 第四十二章 平阳太守(5)鸿门宴 2 更新时间:2012-08-31 天已经暗降下来,慕容冲三人却骑马慢行,不一会儿,刘影道:“公子,到了,这便是翁府。” 慕容冲一眼望去,竟没有看到墙角,这是一处极大的新院子,粉红的外墙,大门口灯笼高高挂着,照得门前如同白昼一般,门前停着不少马车,显然像他们这样骑马来的几乎是没有的,那柳原正在门口转来转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看到慕容冲三人,竟跳下台阶,一叠声道:“快向里回报,太守大人来了。” 早有小厮接住,牵了马下去。 柳原赶紧接了慕容冲,惶急道:“太守可来了,要是再不来,小人的命可都不能要了。” 慕容冲并没有搭理,刘影却上来道:“柳总管带路吧。” 柳原却不好意思的道:“还请两位大哥将佩剑留下。” 刘影怒道:“岂有此理。”见慕容冲并不发话,只能与刘实一起解了佩剑。 进了府门,却见甚大的天井,十分开阔,只寥寥种了几株海棠,一派雪景。天井尽头是蜿蜒游廊,游廊很长,却可见游廊边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三步一个假山,种着不少绿松,白雪青松,说不出的风景清丽。 不一时便到了摆宴的“双严堂”,却见里面灯火通明,慕容冲等进了大堂,却有一阵阵幽香飘来,原来是每根廊柱边都有一株盆景梅花,鲜粉可爱。 只见大堂左右两侧都坐满了人,堂正首单席坐着个近三十的中年人,脸却白净,留了一点胡须,穿着深青色的棉袍,似有几分病容,却俨然一副太守的派头。大堂左边单席坐着个武将,身材极是魁梧,虽坐着,竟还有一般人的身高,估计这就是平阳守将黄向觉了。右首单席却空着,慕容冲笑了笑,知道这是留给自己的,其余人等,大约是各地的县丞,有两人一席的,三人一席的,看见慕容冲进来,脸上却是惊讶羡艳的神色,竟也不起来行礼,只默默的坐着,大堂的气氛便有些僵。 却听慕容冲笑道:“不知哪位是翁径直翁公子。” 他称呼翁公子,柳原头皮一麻,却不得不道:“这正席上的正是我家老爷。” 只见慕容冲解下猩红披风,刘影立刻上前接过,慕容冲缓缓走到翁径直身边,盯着翁径直笑道:“翁公子不打算行礼么?” 翁径直看慕容冲进来,不过是个十分清秀俊雅的少年公子,心下更是藐视,那老头不过是太不小心才被发现的,再派人不就得了,若不是今日黄向觉非要办这个接风宴,他是绝不做这些事情的。这大堂正位本应太守坐的,可他偏不服气。 如今那慕容冲开口便问为何不行礼,脸上挂不住,却不得不站了起来,勉强做了一揖道:“见过慕容太守。” 慕容冲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双眸却射出一道极寒的光芒,那翁径直直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其余人见翁径直行了礼,便都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行礼,却见慕容冲右手速度极快,已卡在翁径直的喉咙处,那翁径直明显比慕容冲高些,正要挣扎,却听“咔嚓”一声脆响,翁径直的脑袋歪在了一边,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整个大堂的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翁径直如同一滩死泥一般摔在了地上,慕容冲却并没有停滞,转身坐在刚才翁径直的位置上,刘影刘实立刻上前,站在慕容冲身后。 “下官平阳守备黄向觉向太守大人请安。”黄向觉跪在地上高声道。 其余人这才回过神来,看与翁径直交好的黄守备都跪下了,便纷纷跪下请安,生怕稍微慢一点,第二个被扭断脖子的便是自己。 只有那柳原被彻底吓傻了,立在原地却不知道怎么办,他的主子这么一下子便没了。 “柳总管,麻烦你找几个人把你家老爷清理出去,不要影响我吃饭。”却是慕容冲带着笑意的声音,柳原抬起头,却见那慕容冲虽笑着,眼里却依旧是刚才杀人的神色,吓得浑身一抖,这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叫人去了。 ------------ 第四十三章 平阳太守(2)鸿门宴 3 更新时间:2012-09-15 酒宴除了碗筷相碰的声音,及偶尔咀嚼的声音,倒是平静的很,刘影不时替慕容冲斟酒,那慕容冲酒量似乎极好,喝了大半壶,竟一点醉意也没有。 “下官敬太守一杯,太守一路辛苦,下官等有些不着力的地方,太守尽管指正。”黄向觉站起身,他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被他声音一震,大堂竟有些许回音。 慕容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黄守备劳苦功高,慕容冲初来,并不能指正什么。”黄向觉一愣,也立即满饮,那慕容冲却一手提了酒壶下来,一手拿了酒杯,亲自与黄向觉斟满了酒道:“慕容冲以后还有仰仗各位的地方,还请各位大人同心协力,共治一方。“说完便又一饮而尽。 那黄向觉受宠若惊,也赶紧喝了。 这其余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杯敬酒,互相邀饮,气氛这才热闹起来,慕容冲却坐不住了,示意刘影刘实,正要起身离去,那黄向觉本已有了五、六分酒意,此刻却一个箭步过来低声道:“太守这便要离去吗?下官还有机密要事要禀报。” 刘影挡在慕容冲身前道:“太守大人不擅饮酒,还请黄守备明日到府衙再叙。” 慕容冲正欲抬脚,却听黄向觉仍是低声道:“还请太守至后堂,下官要汇报侯马煤矿的事。” 慕容冲一愣,却不再前行,站了会了,似是在考虑着,好一会儿才道:“那黄守备带路吧。” 刘影惊讶的看了一眼慕容冲,却不敢阻拦,正要跟着进去,那黄守备却还是笑着低声道:“太守,不方便吧。”那黄向觉长相粗陋,如今这样笑着,竟比不笑的时候还难看着几分。 慕容冲听闻,便向刘影刘实道:“你们去门口等着我吧,我就来。”自己便跟黄向觉进了后堂。 黄向觉开了一处房门,大约是翁径直的书房,布置的倒还清雅,案前却坐着一人,慕容冲细看,见那人脸色发黑,竟是昨夜已死的翁家老仆,如今却似活人办公累极睡着一般。 “黄守备有什么事快说吧,天色已是不早了。”慕容冲脸上不自觉浮出厌烦的表情。 那黄向觉却一点没有觉着,满脸横肉,却带着些许谄媚的笑,虽是大冷的天,头上却有汗珠冒出来,也并不是像大堂里那般弓着腰,而是一屁股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看来这张椅子是他专属的。 慕容冲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厌烦,便要出门。 “翁径直是我的人。”黄向觉漫不经心的说道。 慕容冲微微楞了楞,旋即恢复了神色,“什么意思。” 黄向觉却哈哈大笑:“太守大人何必假装高洁,翁径直是我的人,就好像慕容公子曾是大秦天王的人,是一个道理的。” 慕容冲听毕脸色惨白,黄向觉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未见着公子之前,只觉得翁径直那厮也算清秀的,今日见了公子,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竟还有公子这般俊秀的人物,我之前见的那些,竟如野狗蠢物一般,我若是天王陛下,就算是舍了这天下,也必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慕容冲只感觉肩膀忽然被黄向觉大力的压住,一口口灼臭的酒气喷在他的后脑勺,竟恶心得浑身发抖,极力扭身躲了开去。 “大人不必害怕,我虽是武将,长的粗鲁,手段却是轻柔的,公子知道了银矿的事了吧,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可以把整个银矿送给你。”黄向觉还在痴痴的说着。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慕容冲却已恢复了神志。 “小宝贝,你刚才出手,别人没看到,我可看得清楚,以你的年纪,这样的修为,确实厉害的,对付对付翁径直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在我面前,那便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黄向觉倒是把我十足,“况且你杀了我,你永远都得不到银矿。” “得不得到银矿,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慕容冲嘴上说着,却盯着书案后椅子上的人。 黄向觉一愣,并没有明白慕容冲的意思,小腹里却隐隐有疼痛传来,一下子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恍惚之间似听见慕容冲凌厉的笑声,黄向觉极力张开眼帘,却是一张极其冷酷俊俏的脸,黄向觉伸出双手,试图想抚摸一下,却听‘吱嘎’一声,慕容冲飘然出门,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 第四十四章 平阳太守(7)侯马煤矿 更新时间:2012-09-16 刘影、刘实焦急的等在翁府门口,那些个下人得知老爷已经死了,门口竟跑得一个也无。刘实沉不住气道:“大哥,这都半个时辰了,那黄向觉一看便是个高手,公子别是出了什么事。” 刘影正心焦的不得了,被刘实一说,更是急得六神无主,竟不知怎么办好。这刘影刘实原是窦冲一力保荐做的侍卫,唯窦冲马首是瞻,在宫中虽也有听闻慕容冲的事,他们却无缘得见过,但心里却是鄙视的,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就这样甘愿。。。。。。自出了长安,方才知道护卫着的这个绝色少年便是慕容冲,眼见窦统领恭敬有加,他们心里虽有些不屑,却也不敢怎么样,直至那天来了刺客,却见慕容冲剑法奇绝,对待俘虏更是胸怀坦荡,这观念才有所改变,这刘家兄弟本是脑子极简单的人物,一个小事便能乐上半天,这一路来,那慕容冲只是闷闷不开口,窦统领却不断没话找话,慕容冲也只是偶尔回个一两句。 一日雪大,赶了半天路,却见不着城镇,窦统领只得命人找了个避风的山岗过夜。那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着,慕容冲的琴响了一夜,呜呜咽咽,刘影清楚的记得,第二日窦统领的眼眶是红的,之后,他却不再没话找话了,那日后,整个侍卫队再也没有声音过。 “慕容公子他。。。。。。很不容易,你们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他,等他在这儿站稳了脚跟,你们再回来,我保荐你们做副统领。”这是窦统领回去前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不管了,刘实,我们进去找。”刘影真没法了,他不能辜负窦统领所托,尽管他知道这个理由只能骗骗自己而已。 正要进门,却见慕容冲大踏步的出了游廊,正向门口走来,这披风还在刘影手上,因此看过去格外清瘦些,却听慕容冲边走边说道:“快去牵马来。” “公子,我们回府衙吗?”刘实牵了马来问道,那慕容冲许是有了三分酒意,平日苍白的脸上似开了娇艳的花,眸子虽依旧清冷,却也有一两分柔和的姿态,刘影正站在慕容冲身前给他系上披风,在猩红披风的映衬下,更显得明媚俊俏,刘影手上的动作都有些僵了。 慕容冲却不以为意,笑道:“好了,别系成死结了。” 便快步走到马侧,翻身上马,此时他才回答了刘实的问题:“我们不回府衙,出城,去侯马。” 刘影、刘实倒愣在哪里,刘影道:“公子,城门已关,我听说守门小将都是黄向觉的人,我们怎么出城?” 慕容冲却不再答话,掉转马头,向城外奔去。 到了城门口,果然城门已关,刘影喊了半天,才有人从城楼下来,看来也并不知道马上的少年就是新上任的太守,刘影道:“这位大哥,这是新上任的平阳太守,有急事要出城,请行个方便。” 那守卫却并不买账,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凭他是谁,守备大人说过的,除非有他的腰牌,否则城门关闭后一律不准进出。“ 刘影正待发作,慕容冲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却从袖中摸出一物,喝道:“这便是黄向觉的腰牌,还不快开门。” 那守卫定睛一看,果然便是,却不答话,一溜烟跑城楼上去了,半晌下来个军官模样的,那守卫跟在后面,那军官接过腰牌细细看了,面带疑惑的说道:“黄守备今日吩咐小的,说城里今日有大事,万一有人要出城门逃脱,务必格杀勿论,但你既有守备的腰牌,却也与我等无关了。”说完便吩咐开城门。 这慕容冲听他说完,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这刘影、刘实却连冷汗也下来了,看来今日这是鸿门宴,说是接风,其实倒是要结果了他们,若不是慕容冲先下手为强,震住了黄向觉,说不定现下三人已死无全尸了,刘影脸上更是讪讪,他刚才心里还在暗想,这慕容冲手段也太过毒辣了,一进门就要了人家的命,如今看来是慕容冲早就料着了,心里更钦佩了三分。 思想这么一打岔,却也忘了问慕容冲怎么拿到的腰牌,三人策马出了城门,那马蹄践踏着落雪,留下了一道脏污的行道。 ------------ 第四十五章 平阳太守(8)侯马煤矿 更新时间:2012-09-17 三人到了侯马,已是清晨时分,薄弱的阳光洒在街面上,倒像泛着些许白雾,街上行人还稀少,三三两两的,刘影见慕容冲早已气喘吁吁,一副不胜劳累的模样,便说道:“公子,虽已到了侯马,却不知这煤矿在何处,不如先歇会儿脚,喝碗热茶吧。” 慕容冲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身形却微微晃动,刘影赶紧接住了,心道:“毕竟是少年身体,养尊处优的,这番真是为难了。” 却听街角边阵阵吆喝传来,刘实道:“大人,现下还没有这么早开张的茶楼,那边有卖饺子的,不如将就先填饱肚子,也好顺便问问矿上的路怎么走。” 刘影、刘实昨日宴上不曾得一口吃食,又赶了一夜的路,早就腹中饥饿,见慕容冲点头应允,刘实便先牵了马走了过去。 不一时上来三碗热吞吞的饺子,刘实笑着道:“老人家,你再烧三碗。”那老头倒是喜上眉梢,赶忙又下去烧了起来,慕容冲昨日也就饮了一壶酒,现下也饥饿的紧,不一时就空了碗底,正好老汉又端来三碗接上,那刘影、刘实不一会儿便下了肚,刘影见慕容冲第二碗却没有动,便问道:“大人,将就着再吃些,也不知可赶得及赶不及吃午饭。” 慕容冲却脸色阴冷,撇过头去不答,这刘影也不敢再问,那老头上来收拾,见慕容冲前面还有一碗没动,便笑道:“这位公子,食量倒小,我这是上好的羊肉馅,这侯马的山羊,最是鲜嫩不过,这宫里头御用的羊肉都是侯马进贡的,离了这地,可就吃不到了。” 那刘影见着老头絮絮叨叨,这慕容冲脸色却愈发苍白,想是想到些不开心的事情,便岔开话题道:“老人家,我听说这里有个煤矿,可怎么走?” 那老头听闻,却想盯着怪物一样盯着他,半晌才道:“几位小爷要去矿上吗?” 刘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老头却又道:“小爷们要去,倒是极方便的,就这往西走二十里地,便会看到一座荒废的‘真仙观’,左拐十余里便到了,只怕三位小爷进不去。” “为何?”刘影奇道。 那老头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的样子,四顾没什么人才道:“这煤矿能吃人。” 顿了顿见三人一副不信的表情便道:“这煤矿本是当地种地的农民发现的,因黄守备屯兵在这儿,便报了黄守备,没几天,平阳府便来了人,说是太守的公子,组织了当地的老百姓挖煤,没几天,那些老百姓便失踪了,好几天才找着,虽找着了,却成了死人,这些人身上没什么伤痕,脸上却一副惊恐的表情,他们都说这煤是山神爷爷的血管,你挖山神爷爷的血管,山神爷爷就要你的魂魄。后来太守的公子与黄守备又组织了几次,工钱也给得高,就是没一个人能活的过当天,连当地的农民也会无知无觉的死掉,黄守备再想招人,便再也招不上啦,那里的人家本就不多,又死了不老少,黄守备便叫他们迁到了侯马县的东片,煤矿便叫重兵把守,听说是当兵的轮流挖煤。” “那当兵的死了吗?再者死了这么多人,太守也不管管。”却是刘实问道。 “这个老汉不知,只知道这里的老百姓有时去看看,要么没回来,要么就是回来非死即疯,因此那里是没人敢去的,那‘真仙观’本还有几个人烧香,因离得近,渐渐便没了人,如今算是彻底荒废了。” “那军营怎么走?”却是慕容冲问道。 老汉笑道:“这就更近了,也还是往西,不过十里地,去矿上便是经过的。” 刘影起来付了饺子钱,刘实牵了马过来,问慕容冲道:“大人,还去么。” 慕容冲仍是不答话,却又跃上了马背,沉声道:“我们先不去矿上,我们去军营。” 那老汉倒是没有骗人,顺着他指的路,不过一会儿,便见着了军寨,寨门口旗帜上写了个“黄”字。 三人到了门口,翻身下马,便有士兵举着长枪喝道:“此是军营重地,岂是尔等乱闯的,还不快快退去。” 刘影喝道:“放肆,这是新上任的太守慕容大人,快叫主事的出来回话。” 那慕容冲却制止了,递上了黄向觉得腰牌道:“你去禀报副守备大人,就说是黄守备叫我过来拜见的。” 这黄向觉的腰牌,小兵自是认得的,便说道:“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不一时,见刚才通报的士兵一路小跑着过来,见了三人便行礼道:“孙大人有请。” 见刘影、刘实也要跟上,又道:“孙大人的意思只见太守大人。” 慕容冲将手上的缰绳交给刘影,笑道:“正午前我若出来便算了,我要没出来,你与刘实收拾东西回长安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跟着小兵进了军营。 刘影睁大了眼睛,心里十分的不安,却见慕容冲已进了军寨,只好高声叫道:“小人兄弟总是等着的。” ------------ 第四十六章 平阳太守(9)侯马煤矿3 更新时间:2012-09-19 慕容冲在小兵的指引下进了大帐,却见里面并没有人,便犹疑着该不该先退出来,那小兵道:“孙大人很快就来了。” 慕容冲便不再答话,看左侧有一溜椅案,便坐下来等。 等了小半刻钟,却没有见什么人进来,慕容冲赶了一夜的路,近来又没怎么睡好,竟瞌睡得不行,不一时便趴在案上睡着了。 慕容冲迷迷糊糊间,仿佛置身于一片静谧的梧桐海中,金黄色的落叶阵阵,自己却浑浑噩噩的无暇顾及如画秋色,似正在栖凤宫梧桐树下打盹一般,总觉得符坚粗粝的手覆在他的脸颊,轻轻的游走,说不尽的温柔却又让人恶心反胃,待想要格开,却又困得抬不起手来,那手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缓缓的滑到了他的脖颈,轻轻的揉捏了一阵,忽然不再温柔,大力的卡住了他的脖子,霎时间慕容冲觉着呼吸困难,一下子清醒了。 可是现实与梦境竟然重叠了,眼前立着个高大的人,慕容冲直有一种错觉,是符坚,是符坚,自己还在栖凤宫,并没有什么平阳,自己从未离开过。却是有一双手,死死的卡在他的脖颈处,窒息将他从幻象中拔了出来。那高个汉子见慕容冲睁开双眼,倒是一愣,却并没有停手,反而单手用力,将他推到了墙上,此人气力极大,竟单手将慕容冲举了起来,慕容冲双脚离地,竟已无法呼吸,脸立刻涨成了紫红色,双手死死的掐住那汉子的右手,以期缓解可怕的窒息。 “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了么?”慕容冲眼里含悲,“早知道我要这样的死去,当初便不要忍耐,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慕容冲脑子里只飞快的闪过在宫里三年的片段,手上竟不再反抗,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那人见慕容冲忽然之间失去了反抗,手上的劲道倒慢慢卸了下来,只迷惑不解的看着慕容冲,慕容冲本以为必死无疑,心里也早已万念俱灰,忽觉得劲道一松,便强提气力抽出袖中短剑,直刺对方手腕,饶是那人放手的快,却被剑刃伤到,片刻间鲜血淋漓。 慕容冲一下子摔将在地上,只觉得喉咙口一松,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浮出了水面,急不可待的大口大口喘气,方才觉得胸中极度的壅闷才有所好转,但全身似乎仍没有什么气力。抬头见眼前的大汉,身材年纪虽与符坚又几分相仿,但相貌上有着天壤之别,眼前的汉子虽是武将,倒也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只是捏着手腕,怒视着他,倒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问道:“你是新上任的太守?” 慕容冲这才站起,勉强靠在墙上,却并不回答他的提问,反而平静的道:“黄向觉已经死了。” 那大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上倒像有几分讥讽,忽然哈哈大笑道:“以你的武功还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冲强撑着依旧坐回到椅案前,却并不答话,只是轻轻的笑着。那大汉手腕兀自留着血,他却并不在意,随手用衣袖紧紧包住,反而在慕容冲对面坐了下来,一副静静等待答案的模样。 慕容冲知他不信,便接着道:“有时候杀一个人并不需要用武功,还可以用别的许多方法,譬如说下毒。” 那大汉一惊,眼前的少年说不出的俊美清秀,眼神坚定复杂,脸色却苍白,叫人看了倒有几分心疼,只是杀人下毒的话阴测测的说出来,却是家常便饭一样,心中诧异莫名又带了三分恐慌,心中直觉得这少年不识好对付的。便又回到了老问题上,认真的道:“你真的是新上任的平阳太守?” 慕容冲脸上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岔开了话题道:“孙守备,我们不如先谈谈银矿的事。” 孙蔺闻言,险些坐不住,却强自镇定道:“什么银矿?这侯马只有煤矿。” 慕容冲微微一笑,孙蔺脸上瞬间的变化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却并不去戳穿他,只缓缓道:“我只想知道,除了你和黄向觉、翁径直以及那挖矿的二十几个士兵,还有多少人知道?” 孙蔺心中的诧异惊惧毫不亚于刚才生死一线的慕容冲,心道:“看着架势莫非他是什么都知道了,是翁径直?还是黄向觉?” 转念却想:“我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听听是个什么意思,看情况再决定杀不杀他。” 便低声道:“拢共知道这件事情有二十四人,黄向觉、我、翁径直、一个做账的师爷以及挖矿的二十个士兵,其中一个士兵前些天出现矿塌,死掉了。其余的十九个士兵均是黄向觉的亲信,什么人的命令都不管,那师爷我倒有些交情,是个绝户。其余还有一些知道的人,都已经去地下了。” 慕容冲又道:“那这个银矿孙守备提几成?” 孙蔺又是一愣,脸上有些尴尬,慕容冲一看表情就知道这孙蔺并没有什么油水,便接着道:“我可以给孙守备提矿产的三成,但我要孙守备助我夺矿。” 孙蔺现实一愣,紧接着一副听天方夜谈的神情,忽然哈哈大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我没有亲眼见着黄向觉的尸体,他到底死了没有还是个未知数。就算黄向觉真的死了,按照惯例,朝廷也会派新的官员下来,况且挖矿的士兵都是黄向觉的亲信及同乡,如果稍微有所动静,上头就会知道,侯马县令早就有所怀疑,只是碍着黄向觉不敢动罢了,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银矿?” 慕容冲却十分平静的道:“我把黄向觉的尸体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你是说叫我报失踪?”孙蔺立刻反应过来。 如果报失踪,副守备可以暂替守备职务,是要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如果黄向觉一辈子找不到,自己岂不是可以。。。。。。。。。 “那也不行,那么多的矿工士兵,全是黄向觉的亲信,凭你我是杀不掉的,如果派人进去,岂不是又多几个人知道?”孙蔺还是有所顾虑。 慕容冲笑道:“只要孙守备有这个心就好,有时候也未必要亲自动手,出现矿难是很正常的。” 孙蔺微微一惊,心中暗叹慕容冲心思缜密,这小小年纪的人,在这样的形势下却如此的镇定自若,心肠又如此狠辣,自己竟不像是商量事的,倒像是就在这里听吩咐一般。更可怕的是,孙蔺知道自己认可了,接受了,还由衷的佩服着。不由得一阵冰凉,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盯着慕容冲道:“太守什么都想好了,也虑到了,难道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独占这银矿,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慕容冲心中微微着急,道没有虑到这一层,脸上却半分也不敢表现出来,仍是不疾不徐的说道:“昨日我已经派人回长安了,今日正午前我若不能出军寨,那人会将我的密信呈给朝廷,朝廷只会认为我发现了你们的事被你们灭口,可是你们不但别想得着一丁点银子,还会身死家灭。” 孙蔺听了倒并不惧怕,杀人灭口的话不过是随意说说,心里却始终存着疑虑,“你真是新上任的太守?”孙蔺仍不死心。 “不管真假,反正就是我了。”慕容冲轻轻笑道:“那个师爷早点解决掉吧,我会找人做账,但解决掉之前要问出以前挖出来的银子藏在哪里,他们肯定还没有转移掉。新挖矿的人必须要是你信得过的人,少几个不要紧。重要的是安全。” 孙蔺竟不敢相信这一番话是从这样一个文弱的少年口中道出,那样的清雅的人儿,就坐在自己面前,孙蔺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香味,可当少年说出这一系列杀人的话来,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玩世不恭的浅笑。孙蔺不能透过少年微垂的眼帘看到他的眼睛,只觉得这样的美好人儿,却如死神一般冰冷,孙蔺竟不知主的又打了个寒噤。 慕容冲见他没有说话,便抬起头来笑道:“孙守备,时间不早了,我在营帐中等你,你去后顺便叫我寨外的两个兄弟进来,否则他们就要奔去长安了。” 孙蔺还有些犹豫,他知道慕容冲的计策几乎是万无一失的,但是他自己却不愿就此成了慕容冲的掌中之物,尤其是慕容冲还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所以孙蔺竟还不动。 “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我走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慕容冲这次没有垂着眼睑,而是诚恳的看着孙蔺,不知为何,这句话孙蔺却相信了,他站了起来,看了眼手腕的伤口,血早已经止住了,只是血污了大片的衣裳,不由皱了皱眉道:“但愿我信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