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月孤寒.情之一字总伤人 ------------ 第一章：繁华落尽相思碎 自我年少倾覆，一直到韶华将逝，你难道还是那样一个我遥远而不可触及的梦？ “师父，是不是，我这些年来的努力，到头来，都不过是你眼中的一个笑话？”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渐渐滑落，滑过我的脸颊，滴落下去，灼痛了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冷冷的风吹着我的衣角，我才意识到，这个以前被我视为世上最为温暖的地方――齐雾山，现在竟是如此令我心寒。 觉得温暖，是因为眼前拿着剑指着自己的他，觉得心寒，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拿着剑指着自己的他。 这个我一生都忘不掉的他。 痴痴缠缠，几经周折，到头来，自己竟落得个被他拿剑指着的下场。 “是你，杀了他！”他略微柔美的眸子闪了闪，紧接着便又寒着一张绝美的脸，看着我，肯定的说道。 我戚戚然的笑了笑，眼睛不再盯着他，转而盯着离自己仅有几厘之差的剑锋，摇了摇头。 果然，他还是不相信我。 果然，我这一辈子的努力，都换不来他的一点点爱。 “既然你说是，那便是吧。”我其实很想笑，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自己的师父。 他的爱情没有结果，而我，也没有结果。 或许，这一生是我自己太过执着，我终究赢不了这个命运。 “青落，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或是听到我承认了，他身形一震，殷红的薄唇动了动，终是说除了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话。 “解释？不需要了，我解释了你就能放过我吗？”我轻轻一笑，摇摇头，我本来就没有杀那个人，还解释什么？哀莫大于心死，他终究是信不过我。我这一生，为了他，早就伤痕累累，今日连他都失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青落，我不是答应过你，不再见他，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他眼神竟渐渐露出几丝恨意，深深地灼痛了我的心。 “百里夕月，我无话可说。”因为，你不信我……我在心底悄悄说了这话，祭奠我那根本就未曾开始，便就陨灭的爱情，我这一世，最为刻骨的爱情。 “执迷不悟！”或是他没想到我竟有直呼他名字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失望的神色。 是啊！我该是让他失望了，我都对我自己失望之极，何况于他？ “我是执迷不悟，我才明白过来，我这一生的执着全部用在你的身上，竟是个天大的错误！百里夕月，我错了，错在用错执着，错在爱上你！”泪水一直不曾断绝，而我也在心里一阵自嘲，我这一生的泪，怕是都要为他百里夕月流尽了吧？ “青落，你是知道的，我……我喜欢的是瑾歌。”也许是我的眼泪终于换来他一点点的愧疚，他动了动唇，却说出了于我而言更为残忍的话来。 “瑾歌？呵呵……那样一个残忍冷血，又不把你当成爱人来爱护，只会折磨你的男人，有什么好？”我从他嘴里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令我恨之入骨的名字――瑾歌。瑾歌是魔，他是神，他喜欢瑾歌，瑾歌却一直将他的喜欢践踏在脚下，而他，却从不在意。 “夏青落！你住口！不准你那样说瑾歌！”他怒了，用那种我很陌生的冷漠的语气厉声喝道。 那是我每次在他面前说瑾歌时，他惯用的语气。 虽然我已经习惯可这语气，可是？心里阵阵的疼痛仍旧无休无止的提醒我，我还是比不得那个男人――瑾歌。 “百里夕月，我总觉得，你是个没有心的人。这许多年来我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更痛！”痛的要死掉……我似乎又想起了曾经，那时候，他被瑾歌折磨的遍体鳞伤回到这里。 我没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就已经心灰意冷的我只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的照顾他，把他当做我的师父。 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青落，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答应你，我永不再见他了。我这一生，都陪着你，可好？” 我现在都清晰的记得，那时候他嘴角还有些许淤青，柔美的眼神里盛满哀伤，却始终对我笑得勉强。 我记得我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似乎心里又有了希望，我知道他忘不掉瑾歌，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可是？我就是想试试，用时间来试着，让他爱上我，忘记那个带给他无尽伤痛的瑾歌。 可是现在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我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青落……对不起，我始终……忘不了他。”他眼神闪了闪，秀美的眉皱了皱，轻轻道。 “百里夕月，这一辈子，我听了太多你的对不起，一个比一个让我痛苦。”我一声苦笑，他怎知，早在竹屋那次，站在门外的我便已经看到了在瑾歌身下承欢的他。 那种锥心般的痛，我永远也无法释怀。 “青落，你不该杀了他。”他眼神里盛满哀痛，却不是为我。 “呵呵……他该杀！”我笑了笑，故意激怒他，我并不知道那个瑾歌有什么阴谋，我只知道，这个世间，我已不想再待下去了，我累了，很累。 “冥顽不灵！”他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剑锋又向前探了一些，终究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我应该高兴吗？他至少还是有些不忍的是吗？呵呵…… 在他还未反应之际，我一把抓住剑身，用力的朝自己的胸口一刺，一刹那，鲜血染红我纯白的衣裙，我感觉着身上一阵阵的疼痛，眼里含泪留恋的看着惊愕的他，可笑，我到死，都还是舍不得他。 “百里夕月……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还你也实属应该……”我紧紧抓住剑锋，不让他撤去，眼泪似乎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更加泛滥，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脸。 “青落，我没想杀你，我……”他终是反应过来，眼里终于有些我一直希望看到的悔意，只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不是吗？ “百里夕月……我累了……很累……或许你将我开了灵识本就是错误，我之所以从一株忘忧草变成有灵识的仙草，再从仙草修炼成位列仙班的小仙，都不过是源于你曾一个人想着瑾歌却又不敢去找他的寂寞。如今，我将这生命交还与你，便是再不相欠了罢！”我勉强稳住心神，紧紧地盯着他，我突然发现，或许我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 或许若不是他将我开了灵识，若不是我修炼成了神仙，若不是我偶然得到西王母的疼爱变成了如今的忘忧上神，若不是我一直执迷我所谓的执着，我恐怕就不会受这多锥心之痛，他恐怕也不会失去瑾歌。 我这样想着，又是轻轻一笑，用力将那剑又刺深了一些，瞬间殷红的血喷涌而出，绽开在那地上，触目惊心。 “青落！”他终于开始担心了，他想要撤下那剑，却奈何我紧紧抓住没有放手。 “永不再见……”我看着他终于焦急的脸，轻轻的吐露出我这一生最不想对他说的话。随后，我又迅速撤下那剑，转身跳下齐雾崖。 “青落！不要！”在我坠进山涧那层云烟之前，我清楚的看见他趴在崖上，嘶声力竭，眼神里竟是浓重的悔恨。 我撇过头，用最后的力量设下一层结界，让他下不得这崖来，随后我便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闭上眼，感受着我生命的流逝。 我终于，还是解脱了，我终于，可以不再继续痛苦了。 这一生，我夏青落爱上那样一个男子，是我最大的错，可是？我偏偏就为了这错，丢掉了所有，即使，到头来，我只是遍体鳞伤。 百里夕月，再见了。 过往烟云，都且随风而去吧！此后，世上再不会有夏青落了。 ------------ 第二章：人间只有情难死 朦胧中，我似乎感到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正在两两分离，又互相撕扯，似乎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这感觉，太过熟悉，一如当年他替还是一株普通的忘忧草的自己开了灵识的那种感觉。 那是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感觉，因为，在那之后，我成为了一个拥有仙根的仙子，再不是一株普通的忘忧草；因为，在那之后，我看见了微笑着望着我的他；因为，在那之后，我的孽缘便就此开始。 我悠悠的从混沌之中醒来，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墨发披散，一身白衣的他，他一如当年那般，站在我的面前，对我柔柔的笑着，却不说话。 我勾起一抹笑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当年我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姐姐，你好漂亮。” 说完，还未待他反应，我自己便先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男子怎可说漂亮？忘忧你莫要调皮。”他一如当初那般无奈的笑了笑，轻点我的鼻子，嗔道。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迷茫中的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又看了看四周这我无比熟悉的地方，我突然恍然大悟，这分明是我初得仙根的时候！ 我，莫非是回到了过去？ 想到这里，我心里波澜再起，上天给我这个机会，是要我挽回那段还未开始便就陨灭的凄惨的爱情吗？ “忘忧？怎么了？”他或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便皱起了秀美的眉，轻声问道。 “啊？你是谁？”我看着眼前的他，浓密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柔柔的水光，五官精致的如女子一般秀美，红润的薄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柔柔的笑意，一袭白衣勾勒出他纤长削瘦的身姿，宛如月神一般，让人沉沦。 依旧是这般仙人之姿，依旧是让我不住的痴迷。 或许，这便是我苦了一世的补偿，让我，重新来过。 于是，我傻傻的看着他，问道。 “忘忧，你记住，我是你的师父，我叫百里夕月。”他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摸了摸我的头，道。 “师父？”我眼神闪了闪，有些抗拒他这动作，这曾经我最喜欢的动作。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现在才明白，这个动作，不过是师父对徒儿的疼爱。 “忘忧，总叫你忘忧也似乎是不太好，为师给你取个名字，可好？”他点了点头，又道。 “好。”我点了点头，在心里慢慢默念着他将要取给我的名字：夏青落。 这名字陪伴我一生，如今想来，竟都是苦涩的。 “青落，夏青落，可好？”他沉思半晌，便又笑道。 “好。”我看着他柔美的脸，点点头。 到了如今，我竟还是这般痴迷于他，也不知这次重生，到底于我，于他，是福是祸。 他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师父，我没有衣服了。”或许是我前生过得太过沉闷，如今我竟想要逗一逗他，或许，我本就该活的洒脱一些，如此一来，我的人生或许再不会如前生一般悲戚离世。 我倏地站起身，未着寸缕的身体就那样展露在他的面前。 “你！忘……青落，你是女儿家，怎可如此没有体统？”他或是被我这动作吓到了，白皙的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又迅速的转过头去，用手指向着我施了法，一抹青绿色的纱裙转眼便穿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青绿色纱裙，恍惚间，我又想起，曾经他对我说：“青落，知道吗？你穿这个颜色的衣裙，是最美的。” 可是我却执拗的不肯穿青色的衣裙，因为他喜欢白色，而我，就一直穿着他喜欢的白色。 可是到最后，他却一直都把我的苦心，当做泡沫，吹散，便散了…… “青落，没曾想，你是最适合这个颜色的。”他转过头来，脸上红晕还未退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我也这样觉得。”我笑了笑，欣然应道。 我不再固执了，前生，我为他只穿白衣，今生，我还是为他只穿青裙。 他怔了怔，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但仅仅是那一瞬，他便又笑着点头，不语。 “青落，你要谨记，如今你已经有了仙根，位列仙班了，切不可做些出格的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似乎是想起些什么？便又嘱咐我道。 “好，我一定当一个好神仙，一直在路上，从未被超越。”我傻傻的笑着，举起一只手，郑重其事的道。 我在心里窃笑，出格的事？呵呵……我生平只会做一件出格的事，那就是――掰直他！ “你啊！但愿不会给我惹出什么祸端来。”他被我的话弄得一阵轻笑，随即又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依旧在面上傻笑着，心里却在想，他是在后悔将我开了灵识，变成神仙吗？ 可是？为时已晚，现在的我，一定会以掰直他的任务为己任，努力努力再努力！ 他是这齐雾山的齐雾上神，而我，是他齐雾上神的徒弟，夏青落。 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我唯一改变结局的机会，我唯有抓紧这个机会，否则，我当真是永远的失去他了。 他将眼神从我身上移开，又看着远处绿草如茵的草地发呆。 我突然笑不下去了，我知道，他是想起了瑾歌，那个冷血残忍的男子。 想到这里，我突然心口又是一阵疼痛，我知道，我的出现，不过是因为这整个齐雾山就他一个人，然而那个叫做瑾歌的人不在他的身边，他是神，瑾歌是魔，他们终究还是很难见一面。 我，不过是排解他寂寞与忧愁的一物罢了，因为我的真身，是忘忧草。 忘忧草，怎忘忧？我自己都忧愁难解，怎替他排解忧愁？ “青落，为师这一生孤独了很久，如今有了你，我才算是好了些。”良久，他才转过头来，对着我说道。 “师父，青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迅速敛下眸中的苦涩，扬起一抹微笑，说道。 我心里很明白，其实，有了我，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没有好过多少。 这话，只是说与我听，仅此而已。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弃，不管他爱的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要搏一搏，我不想再向前生那般无果，还反惹一身悲戚。 不管这是宿命的痛，还是轮回的悲，我都要试着，试着改变前生那个失败的结局。 ------------ 第三章：缘来缘去缘如水 我跟在他身后，随他去我前生和他住了很久的那个地方。 这齐雾山的山风丝丝缕缕，吹动着我纱裙的裙角，吹动着他白袍的衣角，我突然就想一直和他这样走下去，只是，我多希望能和他并肩。 只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他的徒儿，仅此而已。 敛下心中一阵的苦涩，我快步上前，跟上他。 自己终究还是无法站在他的身旁，不过，日后，我相信，我一定可以。 默默地行了良久，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竹林，走进竹林深处，抬眼望去便是那青翠色的竹楼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止住了脚步，心中疼痛再次蔓延，这个地方，是她曾住了很久的地方；这个地方，曾是她最爱的地方，可是？到最后，却变成了她最厌恶的地方。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曾在那扇门前，清楚的看见屋内的他躺在瑾歌身下承欢的样子。 他是个男子，偏偏却喜欢上同样是男子的瑾歌。而且，瑾歌为人冷血残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折磨他，可他仍旧喜欢他。 而我，偏偏是喜欢这样的他，并且越来越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纵然遍体鳞伤，纵然痛可锥心，我依旧还是那样的喜欢他。 “青落，怎么了？”或是见我并没有跟上他，他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没有。”我轻轻一笑，眼神飘忽，却不是看着他。 我不能看着他，否则，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质问他。 我回到了所有悲哀还未发生之前，我能做的只有努力阻止那些悲哀再次重演。 “以后，你便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可好？”或是他认为我的性子是那种活泼的吧！这会儿见我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他有些怔愣，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柔柔的说道。 只是一瞬，是了，我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何必在意我的变化呢？ “好。”我……尽力而为，因为前生，你将我赶出了这里。 我低低一笑，但愿，你今世再不会将我驱逐你的身边。 “进去吧。”他或许发现了我有些许不对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又装做设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师父……”看着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心里落寞难掩，我这一世本想做一个洒脱的女子，可怎奈我终究陷在这悲苦之中，还是无法自拔。 我看着踏上长有青苔的台阶的他，动了动嘴唇，终是喊了出来。 其实，我多想叫他百里夕月，可是？我不能，他，是我的师父。 “青落，何事？怎还不随我来？”他停下脚步，转身看我，或是被我那苦涩的表情惊住，他皱起秀眉，问道。 “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得此机会，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新来过，你可千万莫要再让我失望，可好？”我知道他根本听不懂我这句话，可是我还是想说，因为我现在急切的需要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来稳住我的心，让我可以再继续坚持下去。 我看着他眼中丝丝缕缕的疑惑，心中疼痛的滋味愈加明显，是啊！我在期待什么呢？这时候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怕是也不会给我答案。 他总是那样一个人，不想勉强的答应我，却又害怕伤害我，所以就一直给我希望，同时，又给我深深的绝望。 每一次，都让我痛到要死的程度。 我活着的理由，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吧！ 不管我对他的爱，是孽缘也好，痴梦也罢，我都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都要紧紧抓住，不放手。 “好。”没曾想，他竟对我微微一笑，点头应道。 我眼里含着还未掉下来的泪水，惊愕的看着对我微笑的他。 他说，好。 他对我说，好。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那柔美的脸，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 我想他是根本不懂我说的话吧？ 可他还是答应了我，或许，他是看出了我眼里乞求的意味，或是，他明白了他的答案对我有多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是，他说，好。 “师父，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你可不许反悔。”我擦干泪水，嘟着嘴看着他，说道。 “嗯。”他怔了怔，或是没想到我会转变的这样快，但是他还是笑着应了我。 我知道，未来他一定会反悔，未来的他一定会对我说：“对不起，青落，我爱的是瑾歌。” 可是我依旧是想要他给我一个承诺，即便这承诺，从头到尾，都不会作数。 我只是替自己图个心安，让我能够有信心，等到他终于发现我的好那一天。 “你啊！本是今日才开了灵识，成了仙，怎么为师觉得，你像是经历过一世繁华的人似的，哪里来的那些个悲伤和不安！”他轻轻叹了叹，推开竹屋的门，示意我进去。 “师父，人家这是多愁善感悲天悯人，你不懂啦！”我轻轻笑了笑，故意开着玩笑说道。 我不愿跟他再多说这件事，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对他的感情。 “青落，你这性子可不好，前一刻还跟个历尽沧桑的人似的，这会子又调皮开来。”他眉眼弯弯，轻轻笑了，面对我的玩笑话，他似乎只剩无奈。 “师父，那样不是显得我比较成熟稳重嘛，我都跟你保证过了我要当一个好神仙，自然要看起来比较上得了台面嘛。”我敛下眸子里的复杂情绪，又笑得一脸无赖。 其实，他说的不错，历尽沧桑…… 前世的我，为了他，的确就是历尽沧桑，屡尝苦痛。 “青落，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事，不管你肯不肯跟师父说，为师都要告诉你，快乐就好。我倒宁愿，你是现在这般小无赖的样子，是调皮了些，但是总归还是好的。”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摸了摸我的头，轻轻道。 我愣了片刻，随即又心下一阵自嘲，他都看出来了，果然，我是骗不了他的。 他这是在关心我，我该高兴吗？ 不，我高兴不起来，他从来都是将我当成徒儿一般，而我，却是将他当成爱人一般。 两者差别甚远，远到离谱。 “师父，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我敛下心中一阵强烈的酸涩，勉强对他笑了笑，声音略带哽咽的对他说道。 我看着他点点头，又对我柔柔的笑了。 于是，我也笑了，他从来都不吝啬对我笑，只是，大多数怕是都是勉强的吧？ 因为，我不是那个真正可以给他快乐的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上天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就是要让我为了自己前生陨灭的彻底的爱情，再搏一次。 我，注定永远应了他的劫，他注定，永远成为我的执念。 ------------ 第四章：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这穷极一生的等待，痴恋，是否到头来，都抵不过你对他泛滥成灾的思念？ “师父，我……”进了门的我，满脸灿烂的笑意僵在脸上，因为，我看到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手里是一支玉笛子。 那支玉笛子，前世的我就见过，那是瑾歌的东西。 而我，正是因为打碎了他的这支最宝贝的玉笛子，第一次听到他对我怒吼。 当时的我，心里便就寒了，终究，我在他心里，连瑾歌的一个东西都比不上。 我亲眼看着他夺门而出，亲眼看着他离开齐雾山，而我，却只是强撑着心口的疼痛，回到屋子里，捡起玉笛子的碎片，一片片的粘着。 我仍旧记得，当时，我一边痛哭，一边粘那玉笛子，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或许，他之于我，根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是最痛苦的执着。 于是我怕了，我怕自己再继续下去会毁了他的幸福，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瑾歌的为人。 “师父……”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段回忆，走上前去，轻声叫他。 自开了灵识那日起，我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些时日了，我每日强迫自己不再理会心底那些属于前世的悲哀与苦痛，我拼命的告诉自己，师父想看到的我，并不是那样一个写满沧桑的我，他想要的，是能令他开心的人。 而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着，学着活泼，为的就是让他能够多对我笑一笑，哪怕那些笑容里都是无奈，可至少，那还是笑。 “是青落啊。”果然，他回过神来，见到是我，便又对我轻轻一笑，说道。 而我，怎会不知，他那笑意是有多牵强。 我猜想，他一定很累，也很后悔，因为，我的到来，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一些。 反而因为多了一个我，他似乎更加累了，因为在我面前，他还必须强颜欢笑。虽然，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师父，你会吹这个吗？”我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上前去，凑近他的脸，然后笑着说道。 “嗯。”他将头一偏，脸上有些红晕，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点头道。 “那师父你吹一个好吗？我想听。”我坐在他面前，仰着头，说道。 前生，他从未在我面前吹过曲子，所以今生，我想听一听。 “好。”他怔了怔，或是没想到我有这样的要求，随即又点点头，淡笑着道。 “我准备好了。”我立刻做出一副虔诚倾听的样子，表情严肃。 他看了我这样子，哑然失笑，随即又无奈的摇摇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手中的碧玉笛子轻轻凑到嘴边，他轻轻闭上眼，一阵悠扬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看着他吹着笛子的样子，突然就失了神。 他的墨发散落了几丝在脸颊两边，微风吹着，就那样柔柔的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那轮廓，是我从来都忍不住沉沦的迷人。 只是，越听这曲子，我心里就愈加难受，因为，我知道他吹的是《长相思》，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那人，是瑾歌，不是我夏青落。 我忍着想要哭出来的欲望，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夏青落，你可不可以不要傻了？你明知道，他的长相思，从来不是为你。 这婉转却又盛满思念的哀伤曲调，都是为了瑾歌，不是我。 我在他眼前，他却从未在意。 “师父……”我终于忍受不了了，强压着声音的颤抖，我喊道。 “嗯？怎么？”他终于停了下来，疑惑的转头问我。 “这是《长相思》吧？”我低着头，不让他看到我的泪水连连。 “嗯，你怎会知道？”他怔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我竟听出了这曲子。 “因为我博学多识，学富五车，天资聪颖，无人能敌。”我依旧低着头，控制住自己不让声音显得哽咽，开着玩笑说道。 “你啊。”他扑哧一笑，摇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发丝，没再说话。 而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怎会知道，前世，在我摔碎这玉笛之后，在他离开齐雾山之后，在我终于不眠不休粘好这玉笛之后，我整日盼着他回来，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出现，整整三个月，我都浑浑噩噩的活着，除了等，还是等。 就在那段日子里，我学会了吹笛子，却只会一曲，就是这首《长相思》。 想着，我竟觉得自己越发可笑，他在这里吹着《长相思》给瑾歌，而我在前生，吹着《长相思》给他。 那段时间，我心如死灰，我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再对他有任何妄念，我又一遍遍的祈祷苍天，若是他会来，我便从此只是他的徒儿，他只是我的师父，再不会有别的妄想。 他真的回来了，却是带着满身的伤，我知道，是瑾歌给的。 我心中自然酸涩难忍，心痛无比，可是？我答应过苍天了，只要他回来，我便只会是他的徒儿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却一直都谨遵着师父与徒儿之间的礼法，我强迫自己，疏离他。 可是？在某一天，他突然对我苍白的笑着说答应我再也不见瑾歌了，他说，他要陪着我，永远。 毫无疑问，我动摇了，我本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将他当做师父一般尊敬，可却因为他这一句话，我所有的努力都顷刻间毁于一旦，而我，却是那么的开心。 或许，就是我那时候没有遵守和苍天的约定，所以，才会落得那样一个悲苦的结局。 我不恨谁，都是我，太过天真罢了。 “师父，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我说过，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还是想试试，就这一次，就好。”或是被回忆灼痛，我突然抬起头，眼泪仍旧如雨而下，看着他的脸，我说道。 “青落？”他或是没想到我竟然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他一惊，只是看着我，却又说不出话来。眼神里满是浓重的疑惑。 “没事，师父，日后你就明白了。”我咬咬嘴唇，没有说什么？我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我知道他并不想看见我这个样子，他说过，我还是那般没心没肺好一些，可是？那并不是真的我。 “唉！青落，真不知道你整天心里都装着些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还是没有多问。 呵呵……我在期待什么呢？我之于他，重要吗？ “我心里装着师父。”我抹掉眼泪，又开始耍无赖。 可是这句话我没说错啊！我心里，从前世到今生，满满的，全是他。 “顽劣。”他轻轻的笑了，递过来一方手绢，嗔道。 我接过手绢，笑了，没再说话。 我平生早会相思，早害相思，却仍旧不曾得他一回顾。 ------------ 第五章：易水人去月如霜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我踏进他的屋子，却见他换了一身珍珠白的长袍，平日散乱着的三千墨发也都用玉冠束了起来，这样的他，看起来少了平时的一分柔，多了一丝俊逸，依旧是那样让我沉沦。 只是，我的心很快便沉了下来，他这样子，是要离开这里吗？ 他，是要去找瑾歌吗？ 这样想着，心中一阵阵的钝痛便传来，让我不知所措。 我，还未来得及努力，他，便要离开我了吗？ “青落，你快些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天庭赴宴。”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了笑，说道。 “赴宴？”我呆住了，这是去天庭吗？ 我记得前生，我第一次陪他去赴宴之时，便得到了西王母的疼爱，刹那间，就从一个小小仙子，变成了往后地位尊崇的忘忧上神。 也是那时候起，我便离他，越来越远。 可是？这件事还没有这么快便发生的，今生，怎么会如此迅速？ 难道说，是我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什么？所以，如今，我和他的未来，再也无法预知？ 我心中一阵庆幸，又一阵害怕。 滋味复杂。 “青落？”或是他见我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便又皱起秀眉，轻唤道。 “嗯？”我回过神来，看着他那张柔美的脸。 “怎的又发起了呆？还不快去？”他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道。 “哦……”我呆呆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还是不习惯他拍我的头那个动作，前生，他也那样做过，只是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我竟是那样傻傻的以为，这是他也喜欢我的表现。 一直到，瑾歌的出现。 那个人，一双紫色的眸子，那么冰冷无情，可是？偏偏他百里夕月就是喜欢他，偏偏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轻轻的笑了笑，看着穿上叠放整齐的那件白色衣裙，怔了怔，是他准备的吧？ 我走上前去，轻轻的摸了摸，脑海里渐渐又浮现了他的脸。 苦笑，到现在，我都还是在心里妄想。 我放下那衣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青绿色的曳地纱裙换上，又坐到铜镜前，轻轻为自己挽起一个流云髻，又系上一根绿色的丝带。 我怔忡的看着铜镜里的那个自己，冰肌玉骨，眉如远黛，但是眉宇间总是藏着许多时光间隙中的哀痛，扯了扯嘴角，逼自己笑了笑。 我到底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了？到底说来，还是为他罢！ “青落，你可是好了？”这时候，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我回过神来。 “好了，师父。”我轻声回道。 然后又起了身，打开了门，看着他。 我打开门的那一瞬，我分明的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惊艳。虽然，很快就消失陨灭。 是了，我就是生得再美，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他，爱的是瑾歌。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你徒儿我，闭月羞花，美艳无双，倾国倾城，一树梨花压海棠啊？”虽然心里依旧是那样苦涩着，可我怎能让他看出来？ 于是我笑着，笑着说着那些可以逗他笑的话。 “呵呵……青落，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莫要调皮了。”不出意外的，他扑哧一笑，摇摇头，又似是嗔怒一般的看着我。 “师父，这不是浑话好吗？这是事实好吗？我真的是那么美好的好吗？”我双手叉腰，装作愤怒一般，嘟着嘴哼哼道。 我的心里，却一直在笑，在嘲笑我自己，这一世，我为了看他的笑脸，便为伪装自己，伪装自己是一抹阳光，固执地认为，我可以让他快乐。 “你啊！说什么都是有理的。你为何没穿那身白裙？”他仍旧笑着，问道。 “你没有觉得这个更适合我吗？”我眼神闪了闪，装作轻松的问道。 “是了，那衣裙是你这仙位的仙子都有的赏赐，是王母娘娘的赏赐。”他点点头，道。 “嗯。”我点点头，敛下满眼的失望。 我到底还是妄念了，他，怎么可能会为我准备什么衣服。 “走吧！否则迟了就不好了。”他又拍了拍我的头，说道。 而后便转身走去。 “好。”我应了一声，就跟在他身后，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我在心里悄悄说：师父，你可知，为了你，就算我受再多苦，再多痛，在你面前，我仍旧会笑，因为，或许这样，你就能够在某一天明白，除了瑾歌，其实我夏青落也是可以让你开心快乐的，或许有一天，你就会知道，我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或许有一天，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我的前生，庸庸碌碌，只为一件事而努力，可是？就连那唯一一件事，我都没有做成。 是我不够努力？是你心太硬？是你太爱瑾歌？亦或是我，太过执着？ 可是？怎么办？好像我这一世，仍旧无法摆脱对你的执着。 天庭――瑶池 “齐雾上神到！”随着守门的小仙一阵高呼，我和师父踏进了瑶池殿门，接受着众人各式各样的视线。 其实，我很讨厌这种场合，可是？前生的我，偏偏每次都来，因为被赶出齐雾山的我，唯有在这一刻，才能见到他。 “百里夕月携徒儿夏青落给王母娘娘拜寿。”我跟在他身后，跟他一同行礼，又听着他温润的声音。 “好好好，这便是齐雾上神的徒儿吧？抬起头来。”我低着头，只听得一个和蔼的女声传来，我缓缓抬起头，只见是一个莫约人间女子三四十年纪的女人，她一身打扮无比尊贵，气度更是雍容大气，那张脸更是风韵犹存。 “你！”怎知，她一见我的脸，却突然站起身子，手指指着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在心底笑了笑，前生，她也是这样指着自己的。 “冷静。”一旁的帝君见了我，也是大吃一惊，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握住王母的手，安慰道。 “她！我的忘忧！”谁知，王母却失声痛哭，嘴里一直喊着忘忧。 而我，却只是又低下头，撇去殿内突如其来的嘈杂，不说话。 “青落，你？”一直到，他轻轻地叫了我，我才抬头，看见他满眼疑惑。 而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不知怎的，我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记得最初，他也叫我忘忧呢。 而如今，我是夏青落，不是什么忘忧。 我依旧笑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 第六章：一座荒城辗转歌 我独自走过多少个没有你的春夏秋冬，可你，却仍旧不曾回头看看我。 就算我满脸沧桑，就算我痛可锥心。 “她是我的忘忧！她是我的忘忧……”大殿内似乎就只剩下王母的嘶声力竭，还有帝君的声声劝慰。 “青落，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他低下头，带着疑惑问我。 “师父，徒儿不知，徒儿也是一头雾水呢！”我笑了笑，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但是我心里很明白，因为我和王母娘娘早年逝去的女儿――忘忧，长得很像，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前生我会变成地位尊崇的忘忧上神的原因。 只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长得和忘忧一模一样。 “孩子，你上前来。”过了好一阵子，王母终于平复了心情，擦了擦眼泪，唤我上前。 “是。”我面色从容，十分自然的走上前去，面对这个我许久不见的义母。 是的，是义母，前生，我成为忘忧上神，也就是因为拜了她为义母。 她是待我极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可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她不过是将我，当成了她的女儿忘忧罢了！ 但是总而言之，我心里还是很尊敬她，很感激她的，因为，前生给我温暖的人，除了师父，便只有她了。 直到后来，我连师父也没了，独独剩下了她。 “你的原身是什么？”王母眼中仍旧藏着些许泪花，有些哽咽的问道。 “忘忧草。”我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王母也是可怜之人，思念女儿成狂，我是何其有幸，代替了她的女儿，享受了她的慈爱。 “忘忧？”王母怔了怔，或是没想到我的真身，竟是忘忧草，和她女儿的名字，何其相似。 或是正因如此，我才如此幸运，得到了她的疼爱。 “帝君，我们收了她好吗？”不曾想，还未待我有反应，王母便又转过头去问帝君，那眸子里，竟含着些乞求的意味。 “唉……你说好便好吧。”帝君摇摇头，叹了口气，答应道。 我在心底无奈，果然，这个场景，和前生，是何其相似，王母如是，帝君如是，众仙如是，就连我的师父……也如是。 他，站在那里，不曾有过只字片语，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和前生一模一样。 “齐雾上神之徒，夏青落听旨。”这时候，帝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夏青落接旨。”我无声的苦笑，又缓缓跪下，默默地接受着和前生一成不变的事实。 “齐雾上神之徒夏青落，聪慧机敏，深得朕心，本君特破例将其收为义女，赐号忘忧，至上神之位。”帝君的声音洪亮之极，然而在我的耳边，确实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我终于明白了，不管这次宴会的时间是提前还是推迟，结果终究都没有被我改变。 “夏青落遵旨。”我眼神飘忽，轻轻说道。 “你起来吧。”帝君点点头，摆手道。 “是。”我应了一声，缓缓起身，终究是不敢看他，我怕他，我怕他用前生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 可是我忍不住，还是看了，只一眼，我便沉了心，他，果然还是那样看着我，仿佛从不认识我一般。 我低下头，痴痴的一笑，是不是我真的太自不量力？竟妄图改变前世的结局。 然后，整个宴会，我在王母慈爱的眼神中，在众仙的探究的眼神中，在帝君无奈的眼神中，在他复杂的眼神中，如坐针毡，恍恍惚惚，竟不知道这整个宴会是如何结束的。 “王母留你，你为何不留下？”走出大殿，一路沉默，终究他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还没缠够师父你啊。”我在心里苦涩的笑了，又是这话，这话，和前生一模一样，而我的答案，也和前生一模一样。 “青落，你以后切不可在这样了胡说浑话了，现在你我分位相同，也……不必叫我师父了。”他皱了皱眉，终于说出了这番令我极其心痛的话。 “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认我这个徒儿了吗？”我脸上再没有了笑容，压抑住心里几近崩溃的哀痛，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只看着我，无言以对。 “师父……你是不是在心里认为我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机很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喜欢爬上高位的人？”我终是哭了，泪水淹没了我的眼眶，让我再难看清楚他的脸。 其实现在我所经历的，前生我也都曾经历过，不过，我永远也无法习惯他带给我的心痛，甚至，我感觉，这一次，比前生，更加痛。 总之，能伤我这般的，也只有他了。 “青落，我……”他似乎是因为我的眼泪有些许动容了，于是想要开口解释。 “师父，我知道，我让你看不懂。我一时忧伤，一时又明媚，还常常哭着说些你不懂的话，你怀疑我，是正确的。”眼泪还在掉，而我，却强迫自己要笑，必须笑。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被我说中了心事，仍旧看着我，一动不动。 “总之，这一切我都无法给你一个尽善尽美的解释，所以，我懒得解释，你信我，便信，不信我，便罢。但是，我还是会赖在齐雾山，赖在你身边。”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解释了，不管他信或是不信我，我都要让自己待在他的身边，我都必须让自己坚持下去，谁让我，爱上这样一个人呢？ “青落……”他似乎是有些信我了，动动唇，终是只化为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师父，走吧。”我笑了一声，擦了眼泪，走在了他的前面。 心里依旧苦涩难言，可我怎么能够表现出来？ “青落，为师不是不信你，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又不对我说，你叫我如何安心？”倏地，我背后传来他一声浓重的叹息。 “师父，回家了。”我转过去，看着他那一张绝美的脸，眉眼如画，我笑了，又是无比灿烂。 我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是因为我把我的爱也藏在我心底最深处，要是我都告诉了他，我怕是很快的就会被他逼着离开他的身边。 可是？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上一世无果，这一世我仍旧不得他半寸怜惜？ 我爱他，爱到尊严都没了，我只剩一双手还能紧紧抓住他了，我怎么舍得放弃？ 不舍得，就算我这一世仍旧遍体鳞伤，仍旧悲苦无果，我仍旧要试一试，算是我自不量力吧！我无怨，亦是无悔。 谁将烟焚散，却散不了这纵横的牵绊。 我在我的荒城，辗转而歌，三千痴缠，仍旧难断，难断。 ------------ 第七章：风华一指是流砂 往事尘烟，有多少迷住了我的双眼？ 我这一辈子，除了执着，还是执着，就算到最后，你还是爱他，不爱我。 前世今生，我能做的，只有努力让你感觉到我的爱，让你明白我的心。 回到了齐雾山，我仍旧是一个人走在最前，不用回头看，便知道，他一直默默行在我身后。 真是好笑，以前我一直跟在他身后，幻想着跟他并肩，现在我走在他身前，仍旧是幻想着和他并肩。 那时我如今最美的梦，之所以称之为梦，是因为，我本就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走进那片熟悉的竹林，我一抬眼便僵住了身子，不再往前。 竹楼前站着一个红衣男子，墨发飞扬，五官俊逸，那眸子竟是深深地紫色，他薄唇紧抿，就那样临风而立，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既邪魅，又冷峻。 我不敢往后看，因为我知道，师父他一定是非常高兴的，因为，那是他爱的人――瑾歌。 “瑾歌？”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立刻飞奔上前，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色彩，嘴角是从未有过的真正笑意。 我苦笑一声，这算什么？前生的瑾歌并没有这样快就出现，然而今生，却就这样离谱的出现了。 我到底是斗不过命运吗？ “夕月。”也不知瑾歌是怎么回事，竟是从头到尾看着我，淡淡的叫了师父一声。 我低下头，不去看瑾歌，我不知道他究竟何意，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那样灼热的目光。 “瑾歌，这是我的徒儿夏青落。”师父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或是见瑾歌看着我，他便说道。 我的心里痛意横生，终究，不论我再怎样努力，师父他终究是看不到我的心，或者说，根本就是刻意回避我的感情。 我之于他，不过是徒儿，仅此而已。 “忘忧。”谁知，瑾歌并没有理会师父，反而一步步的走上前来，走到我的面前，用那种可以称为深情的目光，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我，叫我忘忧。 “你认错人了，我是夏青落。”或许是因为前生对他的恨，恨他夺走了师父的心，恨他不好好对待师父，恨他那样冷血无情，所以我声音冷冷，撇过头去说道。 “不，你是忘忧。”他竟也不介意我的态度，只是摇摇头，看着我，仍旧那般深情。 而我下意识的去看他背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师父，果然，他又是用那样陌生的眼光看着我，甚至，还有些恨意。 呵呵……恨？我的心一阵阵的被他那目光灼痛，我爱着他，他却把我当做了情敌一般，这到底是要多么可笑？ 我想着想着，竟就那样痴痴地笑了出来，笑我自己，笑他，笑瑾歌。 “忘忧，你可知，为了挽回你，我付出了多大代价？”瑾歌或是看出了我的心绪，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又是一阵轻皱。 这样看着，瑾歌竟也没有那样冷漠了，可是？为什么是对我这样？ 他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懂，我与他何干？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真的认错人了。”或是师父他的目光太过强烈，让我不敢在去看他，越看，怕是我只会越心伤。 “忘忧，前生我没有抓紧你，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努力一次，不管你这一世爱的是谁，我都不会放手。”瑾歌突然紧握住我的手，那目光仍旧灼热，却让我不知所措。 “你？”我惊愕了，他说前生？难道…… “你以为你怎会有机会重新来过？呵呵……都是我做的。”瑾歌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心里对师父还残存的妄想。 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前生瑾歌的死，不过是场骗局，他不过是在谋划这件事。 前生我身死于师父的剑下，前生我心死与万丈悬崖，而这罪魁祸首，竟都是他瑾歌。 我僵硬的抬起头去看师父，只见他眼眶渐红，双拳紧握，眉宇间满是隐忍。 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刚刚瑾歌的话，他怕是都听到了吧？ “忘忧，两百年前，你用你自己所有的灵力救了我，而你自己却变成了一株普通的忘忧草，这是我欠你的。可是？之后的岁月里，我一直在寻你，可却不知道你掉落到了什么地方，直到我在齐雾山看到了已经身为夕月徒儿的你……”瑾歌看着我，娓娓道来。 我知道，瑾歌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那眼神骗不了人。 可是？我的师父，他就站在那里，风吹过他的衣角，发丝遮了他的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眸色，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痛，并且不亚于我。 因为我和他都是，喜欢的人，求而不得。 “既然是你说你欠我的，那么你好好对待我的师父便是报答，何必要以身相许？本姑娘看不上你。”我轻轻一笑，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朦胧中望向师父，果然，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或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他喜欢瑾歌。 “不可能！”瑾歌眸色骤然冰冷，声音低沉的吼道。 他这一声低吼，于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于我的师父，便是最大的伤害。 师父啊！你可知，这一生，我最不希望不受伤害了。 如果可以，我的退出若能成全你，我便是死，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啊。 可你，终究是不懂我的心，你终究是要辜负我一片片的苦心。 或是苍天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悲苦，这时候竟渐渐地下起了雨，丝丝点点，打在我的肌肤上，我竟觉得是彻骨的寒冷。 “瑾歌，我不喜欢你，你做再多，也是无用，若是我爱的人这一生不能爱我，那么我的心，只会死掉，不会再爱任何人。”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寸相思一寸灰，若是此生，我仍旧得不到师父的爱，那么我的心，便就化作一撮灰罢了。 要是再想爱人，说什么也是不可能了。 “是吗？呵呵……我果然还是要用前生的方法才能让你死心塌地的待在我身边是吗？”突然，瑾歌低低的趴到我的耳边，对我说道。 “你什么意思？”我似乎嗅到了不好的气息，警惕的看着瑾歌。 “拭目以待。”瑾歌低低的一笑，轻轻在我耳边说了这句话，便转过身走到我的师傅面前。 “夕月，刚刚我都是说笑的，你可别当真。”我眼睁睁的看着瑾歌拉起了师傅的手，双眼里含着柔情，说道。 “嗯。”师父的脸立刻犹如桃花一般绯红，那样的天人之姿，那样的绝美笑容，却都是为了那人。 瑾歌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倏地转身擒住师父的唇，当着我的面，上演着难分难舍，辗转反侧的戏码。 我心里像是被万箭所伤，痛的无法呼吸，雨有些大了，落到我的身上，发丝上，脸上，冰冷的可怕。 “夕月，我们进去。”瑾歌没再看我一眼，放开了师父的唇，又扶着他进了屋。 从头到尾，师父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一眼都没有！ 我跌坐在雨里，我已经没有力气哭出声来，眼泪和着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祭奠我的悲哀。 呵呵……我怎会不知，师父根本不相信瑾歌的话是玩笑，可是他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就能待在瑾歌身边了，仅此而已。 可我呢？我前生受的苦还不够，今生难道还要被他们这样伤害？ 罢了……师父他幸福便好，他幸福，我便知足了。 纵然，给他幸福的不是我。 我仰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下雨的天空，就算雨水落到眼睛里也仍旧固执的睁大双眼，这样，至少能让泪水回流不是吗？ 前生，我为他泪洒千行，今生，我可不可以不再这样？ 我的眼泪，我的尊严，到底是都败给了那个铁石心肠的他。 我总是不肯绝望，总是幻想着他对我还是有些动容的，可是？我至始至终，从未得到过他的心…… 结果是永远，他都不可能为我开出一朵地老天荒…… ------------ 第八章：花落人亡两不知 萦绕在心头的痛，是前生遥遥无期的等待，盼望，是今生最悲哀的歌。 我总是盼望着你能够着眼一回顾，而你，却从来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雨越下越大，而我，坐在雨里，低垂着眸子，一动不动。 我怎么可能进屋子里去？若是进去了，我的心，或许会立刻痛的死掉。 雨声很大，却仍旧挡不住屋内一阵阵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师父阵阵压抑的低喘，瑾歌时不时的低吼…… 呵呵……我能怎么样呢？我要冲进去吗？我要告诉瑾歌让他放开我的师父吗？ 我不能！我凭什么？师父他喜欢瑾歌，他爱瑾歌，我又凭什么去阻止？ 果然，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注定败给了那个叫做瑾歌的男子，我如今落得这个局面，不过是执着惹来的作茧自缚。 我固执的认为只要我努力，那么师父就会看到我的真心，就会回过头来，知道我的好，明白我的心。 可是？我的努力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化作了千行清泪，泪干，便什么也没了。 我不过，是在百忙一场，徒增痛苦罢了。 呵呵……我轻轻的一声苦笑，僵硬的抬起我的手，接住那一颗颗掉落下来的雨滴，在我指尖散开来，我的心，已经冷到彻骨了。 终于，竹楼的门，吱呀一声的被人打开，我抬起沉重的头，看到了向我走来的瑾歌。 他脸上挂着餍足的笑意，一双紫眸在此刻魅惑不已。 “忘忧，我说过，我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的来找我，待在我身边。”瑾歌在我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一直低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瑾歌，对我师父好一点。”我苦笑一声，低下眸子不去看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进我自己的手掌…… 那又怎么样？身痛，或许心就没那么痛了。 “呵呵……忘忧，太过固执终归会害了你，终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瑾歌凤眸微眯，浅浅一笑，自信的说道。 随后，也不等我回答，他便从我身边走过，就这样离开了。 而我却在想，他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太过固执，终究会害了我。 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的前生，我的这一世，都终归是为了师父，为了师父便再难抛弃固执。 只因为，我舍不得放下他，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不爱他。 累，太累了，所以我该放弃了，就算心再痛，痛的要死掉，可是？师傅幸福，我又能怎么样呢？ 祝福他罢了，我，终究赢不过命运，还是离开罢！ 我撑着一旁的竹子，站起了身，一步一蹒跚的走进那屋子。 进了屋，我撑着门抬眼望去，只见师父呆呆的抓着被子坐在床上。 那白皙的肌肤随处可见红红的吻痕，眼角还带着些许未干的泪水。 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心在一阵阵的被撕扯着，好痛好痛。 “师父……”我忍住心中的疼痛，哽咽的喊了一句，说话间眼泪又是无休无止。 “青落？”他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破皮的薄唇喊了我的名字，又拢紧了身上的被子，一脸尴尬。 “青落，你为何不躲雨？竟淋得这般湿了。”或是他才看清我狼狈的样子，又吃惊道。 “师父……你听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痴痴的笑了，他到现在才注意到我吗？还是说，只要有瑾歌在，他就永远看不到我？ 罢了！放下吧！都放下吧！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的尊严，我的爱，若能收，我想要全部都收回来。 可是？怕只怕，覆水难收…… “青落……你？”他吃了一惊，望着我，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师父，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吧？”我勉强自己笑了笑，问道。 “青落……我喜欢瑾歌……跟你，是不可能的。”他闪了闪眼神，动了动嘴，终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不管瑾歌如何待你，你都爱他。不管我如何努力，你都不会看我一眼。”我笑了，眼泪也从未停止，落到我嘴里，是咸的。 其实，我对他的爱，是那样卑微，他对瑾歌的爱，又何尝不卑微？ 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或许很多事情他早就猜想到了，可是？在瑾歌面前，他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好好地爱瑾歌。 看起来瑾歌是掌握着全局的人，其实不然，这背后最深沉的，当是我的师父，当是他百里夕月。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装作不知道。 “青落……”他一声喃喃，却没有说出话来。 “百里夕月，你是知道的吧？我前生爱了你一世，又死在你的面前，可是到了今生，到了现在，你仍旧选择了瑾歌，你这样，到底是伤害你自己，还是伤害我？”我凄然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太傻，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我面前装的那样自然。 他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呵呵……我知道他想问我，我怎会知道他其实也是穿越了那个以我为结局的前生，留着记忆来到了今世。 我怎会知道？我也不明白，或是突然想明白了吧。 我走上前去，拿起他放在床边的那支玉笛，重重的往地上一摔，顷刻间，那玉笛便化为一地碎玉。 “百里夕月，这一次我不会再傻下去了，我不会再给你粘好这支笛子，我不会再痴痴地坐在回廊前等你回来，我不会再一个人为你一遍又一遍的吹着《长相思》，我夏青落前生喜欢你的结果，是无疾而终，悲苦一世。我今生，虽仍旧是无疾而终，但我不会再执着于你，我要自己活着，就算今生不能再爱人，不能再快乐，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或是没有反应过来，又或是根本不想回答我，就那样看着我，没有说话。 “永不再见！”我捂着胸口，忍着强烈的疼痛，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 多么熟悉的话，我总以为，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可是世事无常，我终究还是败了，一败涂地。 我多想你给我一个生死契阔，可你从来都是赠我满心伤痕。 罢了，满眼荒芜，我终究还是，没得到过你的心。 ------------ 第九章：不寻往事多凄艳 懵懵懂懂，混混沌沌，我终于还是放弃了你，放弃了我的执着。 雨早已停歇，我一路飞着离开了齐雾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去哪里。 身边的云雾一层层的蒙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真切云层之下的世界。 或是身体不堪重负，我的脑子竟有些不清楚了，晕晕乎乎，眼睛有些睁不开。 我强撑着身体不适的感觉，施了法继续飞行。 我突然不自觉的想起了刚刚的一幕幕，我的眼泪，我的疼痛，师父的淡漠，师父的无动于衷。 呵呵……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来寻我，果然，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果然，我所有的坚持都败给了他的冷漠无情。 我不怕追他地久天长，我最怕是他不给我机会让我追。 而今，这种最怕，已然变成了事实，我却无可奈何，只剩那锥心的疼痛伴着我。 想来，或许不管是前世亦或是今生，我都是自作多情罢了，我勉强着自己，勉强着他。 或许这一次放手，我是真的做对了。 虽然心痛。虽然不舍，可我终究还是只有放开他，我早就无法再抓住他了，是他为着他那点可笑的愧疚，一直将我蒙在鼓里，犹如前世一般，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陷入深深的绝望。 若论狠，瑾歌怎能比得过他？ 他终究是这天底下最狠心的人罢！ 或许是那一阵雨淋得我有些头晕，又加上和师父那般决裂，我现在竟觉得脑子里疼痛不已，终于我没了力气，渐渐磕上眼帘，感受着身子急速下落。 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我是神仙，可是这时候，我竟是那般急切的盼望着死亡。 我多想路过那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然后前尘皆忘，再世为人，找一个好相公，安度一生。 与他，若是像那彼岸花一般，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命运总是让我和他纠缠，最后是我求而不得。 我用力的一笑，笑尽我前生虚妄，笑尽我今生痴狂，今后，我夏青落，再不是为他而活。 朦胧间，我感觉我浑身被冰冷的河水包裹，我知道，我掉进了河里，河水淹没了我的全部，这一刻，我要是真的死了，该多好？ 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人抓住了我，将我抱起，于是，那种被河水包裹的窒息感瞬间消失。 我挣扎着睁开了眼，模模糊糊间，我看见了一袭蓝衣的一个男子，恍惚间，我竟觉得他那张温柔的脸，有些我师父的影子，于是我开了口：“师父……你是放不下我吗？” 话罢，还未听到回答，我便又陷入深深的昏迷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渐渐从混沌中醒来，睁了眼，入目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姑娘，你醒了？”突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让我惊了一下，立刻朝那声音来源望去。 “你是谁？”只见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眉眼如画，薄唇轻勾，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水。 我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浓重的失落，师父他，终究还是没有来寻我。 “在下君落宸。”他冲我微微一颔首，微笑道。 “这是哪里？”我咬了咬唇，又看了看四周这富丽堂皇的摆设，问道。 “我的家。”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缓缓道。 “这里是京城，朝云国的国都。”或是见我眼里浓重的疑惑还是没有散去，他又补充道。 我心下一惊，原来，我竟落到凡间来了。 “咳咳……”突然君落宸一阵猛烈的咳嗽，着实让我又吃了一惊。 “抱歉，我从小身子便一直不好，所以……”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或是刚刚剧烈的咳嗽所致，他朝我柔柔的一笑，眼里满是歉意。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我竟觉得，他和师父多多少少有些相像。 不过，师父终究是个表面上温柔，内里却无尽冰冷的一个人。 有时候，看他那样笑着，竟就可以看出，那柔柔的笑意背后，隐藏的是无尽的疏离。 而眼前这个君落宸不一样，从他那双琉璃眸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外表温柔，内里也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那眼底潜藏着的几分寂寥，几分落寞，几分孤独，又让他看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我心里突然衍生出一种冲动，若是……若是我嫁了一个这样的人，我是不是，会比较幸福？ 或者，且不提幸福，若是嫁给了这样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用时间渐渐淡忘掉那个让我遍体鳞伤的师父？ 我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每日除了心痛，还是心痛，痛到要死掉……可是仍旧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舔舐着我的伤口，师父他，仍旧是那般铁石心肠。 “我嫁给你，可好？”这样想着，我竟把话说了出来。 不管我日后是不是会后悔，但这的确是我唯一能够试着忘掉师父的方法。 虽然对君落宸不公平，但我只要跟他成亲，我就背负着是他妻子的责任，我就可以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忘掉过去。 “姑娘……你？”他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一双眸子瞪大，盯着我，满眼不敢置信。 “我叫夏青落。君公子，你救了我，我没什么好报答的，不如我以身相许吧？”我轻轻的笑了笑，眼珠又转了转，又说起了这被师父称之为浑话的话来。 “夏姑娘莫要开玩笑……”他无奈的摇摇头，叹道。 “我没有开玩笑啊！君公子，本姑娘看上你了，你不娶我，我就娶你！哼哼，你看着办吧！”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对除了师父以外的人耍这般无赖，可是？景没想到，他君落宸，是第二个。 “夏姑娘这是何必？这玩笑可开不得！我自幼身体便不太好，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你莫要再说这话了。”他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说道。 “君落宸！你给本姑娘听好了，本姑娘就要嫁给你，你要是敢不娶，我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君落宸露出那样的表情的时候，我心里竟隐隐的升起一股心疼的意味，我倒是希望，我是真的对他动了心，可是？不是。 真正的动心，不是这样的，这种感觉，是我也不明白的。 “你就怎样？”他好笑的看着我，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我就……娶了你！说吧！你是想做倒插门儿还是怎么着？本姑娘告诉你，今儿这事儿，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叉着腰站在床上，一副野蛮的样子看着他。 “呵呵……”没曾想，他竟笑了。 “说，你到底答不答应？我这是在逼婚，你严肃一点好吗？”我板着一张脸，看着他，故作严肃道。 “好，我答应你。”他沉默良久，终是答应了我。 “哼！算你识趣。”我一怔，随即又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仰着脸，哼哼道。 唉！罢了！不管我今日做的事有多荒唐，我也认了。 我想要忘掉百里夕月，想要忘掉以前的恨，以前的爱，以前的一切一切。 眼前这个叫做君落宸的男子，便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不管往事多凄艳，今后，我只愿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 第十章：十里红妆嫁他人 我一直幻想着有一天，我能披上一身红色嫁衣，在你温柔的注视下，嫁给你。 可是？如今我是要成亲了，要嫁的人，却不是你。 坐在铜镜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身红装的自己，乌丝云鬓，面若桃花。 呵呵……真想不到，我居然也有出嫁的这一天，或者说，我竟然会嫁给除了师傅以外的人。 这，就是那所谓的世事无常吧？ “既然你是要嫁给我君落宸，做我的夫人，那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我愿十里红妆铺地，娶你为妻，可好？”这句话，是君落宸对我说的，我仍旧清楚的记得，当时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竟是满满的深情，那样灼烫的目光，却让我心里越加苦涩。 因为，我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回馈他给我的深情。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不是吗？ “你可是反悔了？”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我转过头，是君落宸。 “若是你反悔了，现在也还来得及。”他定定的看着我，依旧笑得温柔。 可我，却在他眼底找到了些许害怕的意味，他，是不想我反悔的吧？ 可是？他却还是这样问了我。 这个人，对我真的很好。 “没有，难道是你想反悔？本姑娘告诉你，没门儿！”我睨了他一眼，嘟起嘴，哼哼道。 罢了，我都早已决定了，且就这样吧。 就算日后后悔，我也不会怨谁。 我手里捏着腰间的璎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呵呵……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的。”他笑了笑，突然又有些深沉的说道。 “不需要！你等着本姑娘好好祸害你把！哼！”我仰着头，白了他一眼，说道。 君落宸，或许他之于我，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前生多是为了师父而悲苦一生，如今，也就只有他君落宸在我的身边了。 他依旧是笑了笑，摇着头，出了门去。 我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地方，嘴角的笑就这样僵硬在嘴边，我眼里渐渐有些酸意，伸手一抹，果然，又是眼泪。 大堂之上，一片喜色，到处都是一片人声鼎沸。 “新娘子来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虽然蒙着红色盖头，但也能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目光，于是我心里一阵紧张，由着喜娘将我一步步的带着走去。 在我双手紧紧互握的时候，一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拉住了我的右手，好温暖。 “不要害怕，有我在。”紧接着，我的耳边又传来了一声温润的安慰，是君落宸。 我咬了咬嘴唇，又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男子真的待我极好，我从未享受过如此被人奉若珍宝一般的呵护，我真的很感激他，但是现在，也只是感激，仅此而已。 不过，我会努力，我会努力爱上他，然后与他相伴一生。 我前生今世，都为了我那求而不得的师父，失去了所有，而如今，有了君落宸，我到底是幸运了一点，不是吗？ 我曾一遍遍的幻想着某一天，师父猛地回过头来，发现了我的好，然后，我一身嫁衣，嫁给了我梦寐以求的他。 从此，相伴天涯。 可是？梦就是梦，醒了，就没了。他终究爱的还是瑾歌，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心里一阵强烈的钝痛，原来，我竟还是有些期望的，我期望着，我的师父会来带走我，对我说：青落，对不起，我才发现你的好。 然后我说：师父，不晚。 可是？都是妄念罢了，他没有来，没有。 “新人拜堂咯！”随着这一声大喊，我回过神来，悄悄抹去泪痕，装作没事的样子。 罢了，如今我都决定要嫁给君落宸了，我又还期望着什么呢？ 以后，好好对待君落宸吧！ “一拜天地！”我被君落宸紧紧牵住，转身，对着大堂门口，缓缓跪下一拜。 师父，你可知，徒儿我要嫁人了？ 这个人，我不爱他，可是？我会学着爱他，我要忘记你，放弃你。 “二拜高堂！”又是转身，对着大堂内两个椅子上的排位，再次跪下，一拜。 师父，你可知，到了现在，我都还是再想你？ 是我执着？是我固执？是我自作多情？ 呵呵…… “夫妻对拜！”这一声呼喊让我身子一僵，因为，只要这一拜，我便从此嫁作他人妇了。 “青落……你若不愿……也还来得及。”他或是察觉出了我的变化，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对我说道。 “哪来的废话？你不是说我没有机会反悔了吗？快拜！”我盖头底下的脸色一变，随即又有些骂骂咧咧的冲他低吼。 “唉……只要我活着，这一辈子，我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抓紧我相对着跪了下去。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因为他这句话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总能给我这样的感动。 “拜！”或是那人见我二人还没有动作，便又高喊了一声。 我依旧无言，和他轻轻一拜。 师父……你是不是满意了？我，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要保重。 我，再不会对你有任何奢望了。 “青落，咳咳……我会对你好的。”君落宸一把拉起我，又猛地将我抱紧怀里，轻咳了几声，对我承诺道。 “嗯。”我呆呆的点点头，就那样稳稳地靠在他的胸膛，汲取着他的温暖，用来缓和我这已经宛如寒冰一般的心。 无视了众人对我们的眼神，我就那样一动不动的靠着他，回抱他。 我应该相信他的，他是真的要对我好。 也从没有人肯给我这样的承诺，只有他。 百里夕月，我夏青落如今是真的决定了，天涯陌路是你我，白头偕老是我和君落宸。 我不想再陷在你给我的无尽悲苦中，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所以，再见吧！ 我曾深爱的师父。 红泪偷垂，十里红妆，我嫁了他人，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不管你今后辗转在谁的天涯谁的流年，我，都不再会去寻你。 ------------ 第十一章：天涯陌路我不归 百尺游丝，都作一季痴梦，我的嫁衣梦，最终，还是一场空，因为，真正娶我的那人，不是你。 屋内，红烛正燃，两个身着红色喜袍的新人，相顾无言。 “青落。”透过这薄纱似的红盖头，我看到了君落宸慢慢伸过来的手。 我咬了咬嘴唇，终是压抑住了想要躲开的冲动，我还躲什么呢？如今我已经嫁他为妻，是该这样的吧？ 可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起远在齐雾山的师父，那个名叫百里夕月的男子，那个我恋了前生，又到今生的男子，那个狠心的男子，那个冷漠的男子，那个……喜欢别人的男子……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他会想起我吗？应该不会吧。 我之于他，本就是个错误，他开了我的灵识，也不过是徒增后悔罢了。 终于，我头上的红色盖头被他拉下，扔到了地上。 我抬眼望着他，望着这个身着红色喜袍，肌肤白皙如雪的男子，这个待我极好的男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青落，你真美。”君落宸看着我的脸，愣了良久，终于是浅浅的一笑，对我说道。 “本姑娘倾国倾城，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动了动嘴，终是又这般无赖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这层伪装，在师父面前我早已习惯，改不掉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靠着我坐了下来，双眼就那样看着我，眸光里闪烁着别样的情绪。 我突然有些害怕，如今我已经成了他的妻子，那这洞房是不是…… 可是？我现在，根本不能…… 因为，我还没有爱上他。 “青落啊！你别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爱我，我……咳咳咳……我可以等。”君落宸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紧张与不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那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有些潮红的脸，我一时语塞。 他怎么可以待我这样好？我如何值得他这样了？ “青落，我知道你本不是在我面前的这个样子，我如今是你的丈夫，你有何悲痛的事不能说与我听？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你相信我，可好？毕竟，这漫漫人生路，最终陪你的，是我，不是吗？”君落宸依旧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说的没错，现在他是我的丈夫，我的人生，终将是他陪我走过。 我的悲苦，我的一切，他都有权知道，我无权隐瞒。 “落宸，我有个深爱的人。”终于，我还是说了出来，这是我的责任，他是我的丈夫。 “我早该知道的……”他面色一僵，紧接着苦笑道。 “落宸，你别多想，我爱他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嫁给了你，我便是你的妻子，你放心，我会慢慢的忘记他的。”我一见他这幅模样，我便急了，怕他多想，我是真的在试着放弃，试着忘记。 “青落，忘记这两个字很难，但是，我会等你。”他摇摇头，依旧是那般温润的看着我，一字一深情。 “落宸……对不起……我爱他从前生直到今世，想放下何其困难，每每想到他，想到他那副对我面上温柔，内里冷漠的样子，我心里就好痛……我再不想承受这些苦痛了，我想好好地自己活着，我想要属于我的幸福和快乐……落宸，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若是这一世我再不能爱上别的人，忘记他，我就只能生生世世为他肝肠寸断，为他生不如死了……”我看着他，终是压抑不住我内心的苦楚，失声痛哭，我好恨，我好痛！我前世今生都是求而不得，我前世今生都是心死于师父的冷漠无情，我前世今生都是遍体鳞伤于师父的言语淡漠。 我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呵呵……为什么还会心痛？因为心还未死！ 可是我不想再痛下去了，我想要自己好好生活，摆脱掉那苦不堪言的命运。 “青落，哭吧！没事，今后都有我陪着你，不管你忘没忘记他，不管你爱没爱上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便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君落宸叹了一口气，将痛苦的我揽进了怀里，轻轻凑到我的耳边，又是许我一诺。 “落宸……谢谢你，我这多年，一直为着他遍体鳞伤，如今是你，给了我温暖。真的很谢谢你……我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我紧紧抱住君落宸，趴在他的胸膛，说道。 “青落，若有一天……我无法与你偕老，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着……”他轻拍我的后背，缓缓说道。 “说什么傻话！你放心，你的命很长……”我倏地撑起身子，轻轻打了他胸口一下，故作霸道。 我知道君落宸的身体虚弱，可是我是有能力让他好好活着的不是吗？ 因为我是神，我是忘忧上神。 从今以后，我与他百里夕月，再无瓜葛！ 心还是很痛，可我，没有退路了。 我也不想我爱了这多久，最后却是这个结果，可是能怎么办？至始至终，他百里夕月的心里，就从未有过我。 他爱的是瑾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我自愿待在他身边一辈子的瑾歌。 我怎会屈服？呵呵……或许，我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对于谁，都是最好的结局。 此生，我只愿不再心痛，我在也无法承受了。 “呵呵……从没想过，我竟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女子……”他轻轻笑了笑，感叹道。 那眉宇间不难看出他的落寞，孤独，与无奈。 “那是，你就好好珍惜我吧！”我咬了咬唇，终是继续撒起了泼来。 或许，还是这样的方式比较能让人不想起惆怅的事，不念及悲苦的命。 我抓紧君落宸的手，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都能懂。 他就是那样一个男子，温润如玉，聪明机智，待我如珠如宝。 月色温柔，红烛有泪，我终是，嫁了一个他人。 师父，你可知，我这下是真的想要，放开你了…… 愿你，安好。 ------------ 第十二章：此生珍惜眼前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的我看着不远处睡在软榻上的君落宸，心里很是复杂。 果真是时过境迁，记得不久前我还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永远站在师父的身边，要永远陪着他。 然而现在，我却已经嫁做他人妇了…… 苦笑一声，我前生，今世，一直苦苦执着，执拗的认为我可以让师父爱上我，可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 师父宁愿放下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承欢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这本就足以证明，他爱瑾歌，同我爱他的份量，是不相上下的。 可是我好痛！前生亲眼目睹，今生亲耳听到……我到底是有多悲哀？才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伤害。 瑾歌那日雨中强硬的话，如今我仍旧清楚的记得。 呵呵……心甘情愿？不可能！我夏青落一生最不愿的就是别人掌控我的一切，我就算失去所有，我也绝不屈服！ 更何况……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是吗？ 突然软榻上传来一阵声响让我回过神来，我朝君落宸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他捂着胸口紧闭着双眼，额角不停的滑下汗珠，脸色又是无比的苍白。 我这才知道，他应该是心疾又发作了…… 于是我起了身，来到他面前，双手开始施法。 我将一阵阵的青色光束注入他的胸口处，又时不时的看他的脸色是否缓和。 突然，我发现他的身体和凡人很不一样。人都是三魂六魄，而他，却只有一魂三魄！ 我心下一阵了然，难怪他身子如此之弱，原来是少了二魂四魄。 这样的身体，的确活不长久，英年早逝是一定的了。 我看着脸色已经缓和的他，知道他已经暂时没有危险了，便收了手。 “对……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经将为他治疗的那段记忆消除，所以，醒过来的他，只以为是他自己挺过来的。 看着他那苍白的微笑，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所以，我不能说话，我怕我一说话，就控制不住。 “你……后悔吗？我说过了……我无法……无法陪你白头到老……若……若是你现在想离开，我……我不会拦你……”他见我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僵住，继而转为一阵阵的苦笑，低垂着眸子，也不敢看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看着他那副明明舍不得我走，明明很悲伤，却佯装轻松的样子，我有些哽咽的问道。 “……是。”他的身体震了震，随即又低低的回答了我。 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害怕孤单的孩子，那样无助，那样……惹人心疼。 “为什么？”我依旧忍住内心的酸涩，强装镇定的问他。 “不知道……或许，在救你上岸的那一次初见，我就丢了心。”他还是不敢看我，低着头回答道。 而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好。 “你不必为难……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知道的，我这种人，给不了你一个永生永世的诺言，也给不了你一个与子偕老的诺言……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挺不过去，就会离开这个世上了……”他或是见我没有说话，便以为我在犹豫，我在纠结。于是就对我说了这番话。 他的侧脸看起来那么好看，可是那神情却是一阵阵的悲伤。 “我不准你死！谁说我要离开你的？我昨日嫁给了你，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给我履行好白头偕老的诺言！否则你死了我就去阴曹地府抓你！”我突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泉涌一般不断的掉下来，这样一个男子，我怎么能让他就那样死去？ 不！我要救他！ “青落你不要做傻事！我死了你可不要想不开，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吗？”他以为我最后那句话是陪他去死的意思，便急切的抓住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心。 “不好！你要敢死试试看！”我索性将错就错，流着眼泪说道。 “青落……只要有你，我便能坚持。”他看着我的那双眼，刹那盛满惊喜的神色，嘴角上扬，对我说道。 “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会活的好好的。”我突然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又紧紧的抱住他，说道。 我就算燃烧自己的灵力，也要救他！他是那样一个美好的男子，从没有人如他这般待我。 他对我的喜欢，让我感到很温暖。 可是我不能否认的是，我对他渐渐升起的好感里，也有因为他眉宇间有些神似于我的师父，百里夕月的因素。 我的师父，是我一辈子，或者说是两辈子都挚爱的男人，而现在被我抱着的这个男人君落宸，很像他…… “青落……”他或许是没想到我会抱住他，刹那间，他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晕。 “落宸，我会努力的爱上你……多等等我，可好？”我仰头看着他温柔的脸，缓缓说道。 不管他像不像师父，我都只能把他当做他自己来对待，否则，这样一个好男人，为我，岂不是不值得？ 我要做的，就是努力爱上他，忘记师父…… 我知道很难，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我说过，多久我都能等。”他愣了愣，随即又笑着对我说道。 他语气坚定十足，显然是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能让你喜欢我……”我轻叹一声，说道。 而他，却给了我一个我永远都忘不了的答案。 他说:“我也不清楚，但就是那一初见，一眼，一心动……一沉沦……我知道自己完了……” 他的这句话让我惊醒，是啊！我不也是吗？初开灵识后，那第一眼，那一心动，那一沉沦……我就败给了师父两世…… 两世里，我一世悲苦结局，一世半路嫁了他人……我就没有明白，我和师父，到底是缘是劫？ 情牵两世，两世无果……我又还在执着些什么呢？ 不如珍惜好眼前人罢！ ------------ 第十三章：愁肠百转只虚妄 可能这是我最后仅存的一点点自尊，所以你不爱我，我也只好努力爱别人……就算我到最后还是一次次败北，我只是想试着过一个没有你的生活。 “青落，你其实不必这样……”君落宸看着我忙碌的身影，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少废话！我建这个草庐就是为了专心研究出可以调养好你身体的办法，你就给我好好坐着。”我一边晒着筛子里的各种草药，一边说道。 因为如果只靠燃烧我的灵力来救他，不但他不会痊愈，我还会因为灵力减弱而有生命危险。 所以我在君家大宅的后山建了这样一个草庐，用来研究各种药材，努力修习医理。 “青落，你嫁给我一月有余了，可我不但没给你好的生活，还让你为我如此奔波劳累……”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歉疚。 “落宸，这是我自愿的，更何况，我并没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啊！我只是想让你长命百岁，方能与我白头偕老。知道了吗？”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他面前，说道。 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年轻的陨灭。 “青落……”他身形一震，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君落宸，你听话好不好？本夫人整天为你鼓捣这些，你给我省点儿心吧！”或是这气氛有些闷了，于是我叉着腰，故意嘟起嘴，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俨然是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气。 “呵呵……”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日子，我替他调养身体，有时候用灵力，有时候用药。 看着他有些好转的样子，我心里很是高兴。 “少爷，夫人。”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小斯，走到我们面前，恭敬地喊道。 “何事？”君落宸轻咳一声，问道。 “大宅来了客人。”那小斯说道。 “哦？是谁？”君落宸闻言，问道。 “不清楚，说是认识夫人的。”那小斯又道。 “什么样子的人？”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忙问道。 “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相貌柔美。”小斯再次回答。 “是他……一定是他……”而我却因为这句话而乱了方寸，我知道来人一定是我那许久未见的师父，百里夕月。 我突然心里一阵酸涩，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在我决心做好他**子的时候才来？ 我成亲那日，他却没有来。 “青落……我去便可，你休息一会儿。”或许是他察觉出来了，所以便对我说道。 “不！我要去。”我抬手阻止，说道。 我怎能不去？我何不让我那好师父看看我身为**的样子？ 呵呵……我只是要向他证明，没了他，我一样可以很好。 虽然……我都知道这是谎言。 “……好吧。”君落宸愣了愣，掩下眼里的落寞与害怕。 “落宸你放心，我依旧会好好待在你的身边。”说罢，我拉起他的手，朝大宅走去。 我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所以我给了他承诺，我夏青落不是那种背弃誓言的人，我嫁给了他，那我此生就是他的人。 走进大堂，我毫不意外的看见了那抹背对我的白色身影。 我脚下一顿，真的是他。 我不会看错，他的背影，曾被我注视过很多次，因为我那时候期待着与他并肩，可却一直没有达成所愿。 “青落……”或许是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着我，依旧是以前那般对着我柔柔的笑着。 “原来是他……难怪了……”但他的目光触及到我身边的君落宸时，又是一怔，随即又了然道。 而我却没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因为我的心乱极了。 “你怎么来了？”我佯装平静的问他。 但暗地里又紧握着君落宸的手，想从他身上寻找让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看到了流镜里你留的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原来如此。”我忍住心里快要爆发的酸涩，说道。 流镜？呵呵……那是他曾给她用来联系的对话工具。 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对话。 我成亲那日还在幻想着他如果对我有一丝丝情意，可能就会即刻赶来了吧？ 于是身着红色嫁衣的我，对着流镜，告诉了他，我要成亲了。 可是？他却一月后才来……呵呵…… 我突然头脑有些晕眩，我扶住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尽可能的清醒一点。 “青落你怎么了？”或是君落宸细心，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便问道。 “我看看。”我还没来得及摇头，师父他便抓过我的手，替我诊断。 我在心里苦涩的一笑，终归是错过了啊。 我和百里夕月，或许命里本不该有交集。 可是怎么办啊！我无法摆脱这种命运。 “青落……你居然燃烧自己的灵力？你不要命了吗？”他微微一皱眉，有些严厉的对我说道。 “我要救我的相公……我还要与他同生共死……”我收回手，轻轻一笑。 燃烧灵力就是燃烧一个神仙的寿命，我的寿命应该是永生永世……可我或许现在只剩下几千年也无所谓。 我还要短到作为一个凡人的寿命。 这样我就能，好好的补偿君落宸，履行白头到老的承诺…… “夏青落！你糊涂！”他怔了怔，竟对我发起了怒来。 “百里夕月，我告诉你，我现在与你没有关系，不要管我！”我冷笑一声，仰着头道。 真是可笑……他现在居然才来管我。 “你……”他或是没料到我态度这般强硬，竟说不出了话。 “百里夕月，早在齐雾山那次，你没有来寻我，你便已经……永远失去我了……现在的夏青落，是天庭的忘忧上神，是人间君落宸的妻子。我……在不是你百里夕月的徒儿……”我忍着心里一阵撕裂的疼痛，紧握着君落宸的手，他也努力的回握我，给我力量。 “依旧是如前世那般，我想说，百里夕月，可能我真的就算为你做再多的努力，你都会视而不见，你从不在乎我，你从来都只在乎瑾歌……我之于你，什么都不是。”我眼泪终于掉落下来，滑过我的脸颊，划出一片哀伤。 我早知是这个求而不得的结局，而我却依然飞蛾扑火。 妄图改变一切天理定数的后果，便是承受源源不断的苦痛。 我前世，今生都为了这个叫做百里夕月的男子，失去太多。 他依旧高高在上，让我……只能仰望。 我触不可及的梦，就是他。 ------------ 第十四章：从此天涯陌路人 “青落……”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些许的愧疚。 “百里夕月，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你的对不起多么苍白吗？这前生今世，等与不等，我都等了，可你却还是离我那样遥远。看来我是真的掰不直你……我输了，我认输。我不想再执着于你了，我对你所有的爱，都一次次变成了你伤害我的武器……我不想再痛下去了，所以请你离我远远的！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见你……”我已经满脸泪痕，看着他，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傻太天真，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女人？他百里夕月为了爱瑾歌，宁愿装傻，装作什么事情都掌握在瑾歌的手里，实则，他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所以我夏青落，就成了一个笑话，他或许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却依旧那般风淡云清的装不知道……呵呵……我就像是一个小丑，在表演着一个他早就看清楚的闹剧。 “青落……你是神，与他，终归是会艰难一些，你要小心，也切莫再燃烧自己的灵力了，天庭很多灵丹妙药，你可以去寻来，还有，不要……不要被瑾歌知道……”他终是轻叹了一声，对我说道。 “不要被瑾歌知道？呵呵……我懂，你是怕瑾歌来找我，影响了你和他的生活吧？你放心，我对瑾歌唯恐避之不及。”我心里一阵阵的钝痛，他终究还是为了瑾歌…… 他怕瑾歌来找我，他怕瑾歌不要他……呵呵…… 百里夕月啊！可是你终归不懂我这颗想要你过得幸福的心，到底被你伤成了什么样子！ 百里夕月，你终归不会懂，其实你若是过得好，我便会衷心祝福你…… 百里夕月，若不是我知道那般残忍冷血的瑾歌不是你的良人，我也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我自己带给你幸福。 百里夕月……其实，我是可以给你所有的幸福快乐……只是你不愿给我这个机会。 “罢了……你是如何想的，就是什么吧！我也不多做解释，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他张张嘴，终是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没有说话，眼里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也顷刻破灭……他终究没有给我解释。 是了，解释什么呢？我之于他，重要吗？ “青落……”在一旁的君落宸突然叫我。 我转过脸去，泪眼朦胧间看到了君落宸一脸担忧的样子。 “落宸，我没事。”我心下一暖，忙说道。 看着君落宸，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的良人，就是这个叫做君落宸的男子。 只有他能给我想要的温暖，然而百里夕月，只有他能给我无尽的伤痛…… “青落，愿你幸福。”百里夕月看着我和君落宸，说了这句话，便就抬步离开了大堂。 我转过身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一阵疼痛在撕扯着我的心……他越来越远，我却不能伸手去抓住他…… 因为，他不爱我，也因为，我有了君落宸这个丈夫…… 从此以后，我和百里夕月，是真的天涯陌路了！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我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终究，与他彻底决裂，最痛的还是我自己。 “青落，别哭……”君落宸蹲下身子，温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替我擦去那根本就擦不干净的眼泪。 “落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现在仍旧没有忘记他……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我会努力的……你……你相信我……相信我……”面对如此温柔的君落宸，我嚎啕大哭，扑进他带着药草香的怀里，哽咽着说道。 面对百里夕月，我仍旧无法止住心里的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或许这就是我还无法忘记他的痛苦吧。 然而君落宸对我这样好，我却在心底为另一个男人痛得死去活来，这到底算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 “青落，别哭，我都明白。你爱了他两世，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记他的，我相信你，我也愿意等你。你对他说，等与不等，你都等了，我想对你说，等与不等，是我愿不愿意来决定的，而我的答案就是我愿意。”君落宸将我紧紧抱住，他的下颚紧靠着我的额头，给了我别样的温暖。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好？”面对君落宸的深情，我哭的更凶了，心里的歉疚也愈发强烈。 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上这样一个好男子？ 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于百里夕月的爱，终究是要在苦痛中结束，君落宸或许才真的是我相伴一生的良人。 “青落，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歉疚，你的歉疚是我的痛苦，你知道吗？如果你一直怀着对我的歉疚，那么你永远不会有爱上我，忘记他的那一天……”或许是我的眼神触痛了他，他就那样严肃的看着我，对我说道。 “落宸，我明白……”我抽噎着，靠在他的怀里，说道。 与此同时，我在心底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我要学会忘记，更要学会爱上。 或许这样做，于我，于君落宸，都是最好的。 “对不起落宸，我没有告诉你我是神仙……”我突然想起刚刚好像说出了我是神的事实，于是我连忙对他说道。 “没关系，不管你是谁，你现在都是我君落宸的妻子，君家的女主人！只是，你不要再为了我做伤害你自己的事……”他先是笑了笑，在说到我用燃烧灵力治疗他的那件事的时候，他微微皱眉，道。 “嗯……我答应你。”不知怎的，我本来干涸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他总是这样待我，让我感觉好温暖。 我靠着他，看着大门口，那是百里夕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地方…… 那是隔断了我对百里夕月所有感情的地方…… 那是斩断了我和百里夕月所有关系的地方…… 可是我不能后悔……绝对不能！ 心中痛可锥心，可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但愿我选择的这条路，能将我带离所有苦痛与悲哀…… ------------ 第十五章：诛仙台上嬴赌局 这一世的悲歌，怕是我都要一个人唱完了。 “你们好好照顾少爷，若谁有怠慢，本夫人回来之后，定不轻饶！”我看着满屋子的仆人，厉声说道。 “是！”一众仆人都恭敬的应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点点头，说道。 “是！”众人又恭敬的行了一礼，纷纷退下。 “落宸，你等着我，我去天庭为你取药！”我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君落宸，我缓缓说道。 我心里很明白，此去天庭，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因为天庭是不容许神仙与凡人有染的。 可是？我别无他法，他已经昏迷了几天了，我燃烧自己大部分的灵力也无法救他！ 天庭，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不可以让待我这样好的这个男子，就这样死去。 “落宸，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的那时候。”我抓紧了他的手，对着昏迷的他说道。 我站起身，放开他的手，又替他掖紧了被角，这才走出门。 “芙渠。”我唤来了一直服侍我的侍女。 “夫人。”芙渠走了过来，行了礼喊道。 “好好照顾少爷，本夫人为少爷去寻药。”我拉起了芙渠的手，说道。 “芙渠明白，夫人放心。”芙渠对我点点头，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放开了芙渠的手，面朝大门，一步步的离开了这里。 我知道我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我无所畏惧。 天庭，瑶池―― 我静静的伏跪在地上，心里没有丝毫的惧意。 “忘忧！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这时候帝君和王母走了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我，王母急切的快步走来，想要扶起我。 “义母，青落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我挣脱了王母的手，依旧跪着，又低下头说道。 “忘忧你有何事起来再说也可以啊！”王母仍旧想要扶起我。 “义母就让我跪着说吧。”我摇摇头，说道。 “王母，她坚持跪着就随她吧。”本来王母还想说什么？但是帝君开了口，她也就没再扶我了。 “忘忧你说吧。”王母随帝君落了座，便说道。 “今日我是来为我的夫君求药的。”我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开口说道。 “什么？忘忧你何时有了夫婿？竟没有告诉我？”王母惊讶的站起身，眸子里还有些浓浓的失落。 “我……我的夫君是个凡人，他因为魂魄不全，所以多病，我是来求药的。”我自然看到了王母眼中的落寞，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夫君是个凡人，他们怕是容不得。 “混帐！堂堂忘忧上神，怎可与凡间男子成亲！”还未待王母反应，帝君便已经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发怒道。 “忘忧！你糊涂啊！凡间男子有什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做呢？”王母看着我，眼里是失望的神色。 “义母，你知道吗？从未有人对我这样好，他待我如珠如宝，不管他是神还是凡人，都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我泪如雨下，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头，说道。 “夏青落！你可知我天庭是最容不得这等事发生的？”帝君一听我的话，怒火更甚，他喊了我的全名我才发现，其实帝君从未把我当做义女来对待，而王母，只是把我当做替代品而已。 呵呵……我终究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如今想来，这世界上，竟只有君落宸对我是最真心的！ “我知道，所以我在赌，这是一场我没有筹码的赌局。”我点点头，低低的说道。 “哼！来人！忘忧上神私通凡人，并与其成亲，犯我天规条例，把她给我压至诛仙台受三百神鞭！”帝君冷哼一声唤来一众天兵把我绑了起来。 “帝君不可啊！三百神鞭太重了，忘忧会受不了的！”王母一听立刻劝道。 “你给我醒醒！她是夏青落！不是忘忧！”谁知帝君一声怒吼，瞪着王母。 我看见呆住的王母，在心里低低的一笑，是啊！我是夏青落，不是忘忧，她凭什么救我？ 我夏青落是谁？一株忘忧草而已……没有人会在乎我，除了……君落宸。 诛仙台上，我被铁索绑在石柱上，迎着冷风，倒让我清醒了不少。 再看看诛仙台下看热闹的那群神仙，有几个又是关心我的？ “行刑！”突然，一个天兵大喊一声，紧接着便上来一个天兵，手里拿着银色的神鞭，那神鞭很粗，上面还有很多刺状的尖锐物，谁都知道，这打下去会有多痛，而且，还会一遍一遍打上仙骨，让我灵力涣散。 我看着那鞭子，在心里笑了笑，我为了救落宸，灵力早就消耗大半，这三百神鞭打下去，怕是人之将死…… 那天兵走到我面前，举起神鞭就在我身上落下一鞭子。 我咬住牙关，不肯呼痛。 可我却在心里感叹，果然，好痛。 鞭子一鞭又一鞭的落在我身上，我依旧咬着牙关不叫喊出来，但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四处流窜着离开我的身体。 一鞭比一鞭痛，我能感觉到那鞭子上的刺扎过我一寸一寸的肌肤，我青色的衣裙早已被献血染红，我梳好的发髻早已青丝散乱，在众人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下，我知道，我已经狼狈不堪。 “住手！不要打了！都给我停下！”正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王母一阵阵凄厉的声音传来，让我不禁清醒了几分。 “忘忧！你和我的忘忧都一样，一个为了魔，一个为了凡人……都这样倔强！”王母飞身上了诛仙台，看着我的脸，她竟然哭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张了张嘴，声音竟是喑哑的可怕。 终归，是我辜负了王母的一片心。 “其实……你赢了……这场赌局，你的筹码就是我的不忍心。”王母擦了擦眼泪，对我说道。 “把她放下来！”还未待我说话，王母便命令天兵放下我。 我无力的趴在地上，看着王母。 “给你，这是你想要的。”王母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把一个小瓷瓶递给我，对我说道。 “谢谢你……”我扯了扯嘴角，说道。 “好自为之。”王母叹了口气，摇摇头对我说了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面对刹那便没了一个人的诛仙台，我只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小瓷瓶。 突然，一双穿着白靴的脚来到了我的面前，抬头，竟是百里夕月！ 我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依旧是那般眉眼如画的他，泪水突然覆盖了我的视线，他，不该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的。 ------------ 第十六章:只愿来生不负君 我从不想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可是命运这奇怪的东西，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在你面前痛哭流涕。 “青落……你这是何苦？”他看着伏趴在地上的我，眼里渐渐流露出怜惜的神色。 怜惜？呵呵……偏偏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他才舍得这般待我……可是我不需要，我仅存的一点尊严，最后的一点骄傲，都不允许我此时在他面前软弱。 “不用你管……”我忍住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抓紧手里的小瓷瓶，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的灵力都差不多消失殆尽，最后残存的一点点保命的灵力，只要我从这里回去人间，便也会消失了…… “青落，我跟你说过天庭有丹药可以治君落宸的病，可是没有让你用这种方法啊！”他慢慢的蹲下神来，秀眉紧皱。 “呵呵……不用这种方法我要怎样？他们迟早会知道！你知道这丹药只有帝君才有，我要怎么办？去偷吗？你太高估我了……”我冷笑一声，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这样天庭会容不下你的！”他有些急了，声音里隐隐的有些愤怒。 “容不下就容不下吧！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相公死去而不去救他！这冷漠无情的神界有什么好？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轻轻的笑了，是在笑他的傻，或是我的痴…… “不可救药！”他猛的站起身，看着我，眼里满含怒火。 “你走吧！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别再管我了，我以后是什么样子，都用不着你操心！”我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一阵阵的疼着，他是我最爱的人啊！我最深爱的人…… 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没有多少时间看看他的脸，柔柔的如以前一般唤他一声师父…… 因为我最后的时间，要留着去救那个深爱着我的人。 “既然如此，好自为之！”或是被我的话激怒，他神色骤然一变，转过身，在我朦胧的视线里，越走越远…… 我伸出手，看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天知道我多想叫住他，叫他回来我身边，叫他试着喜欢我一点……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人之将死，因为君落宸还等着我……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我忍住疼痛从诛仙台上爬起来，一步一蹒跚的离开了这冰冷的天庭。 师父，怕是这永生永世，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了，这样也好，我忘记疼痛，忘记你……或许是个最好的选择。 只等我奈何桥上孟婆汤饮过，我便是一个平凡的凡人了…… 君落宸，于你，我终究是要负了你了……对不起…… 走进君家大门，我便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这样大的院子何时空无一人了？ 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忍住疼痛往里走。 踏进内院，我便看到了尸横遍野，这些仆人全都倒在地上，断了气。 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刀伤，看起来像极了魔界的做法。 我心里暗道不好连忙朝君落宸的房间跑去，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君落宸，你千万别出事…… 到了君落宸的房门前，我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没了生息的芙渠我心里一惊，连忙打开门进去。 “住手！”一进门我便看到了一身红衣的瑾歌，背对着我，手里的红色光束正要打向躺在床上的君落宸，我连忙大喝一声，又飞身前去阻止。 可是我终究是晚了一步，我身上的伤迫使我没有拦住瑾歌，我眼睁睁的看着瑾歌把那束红光打到了君落宸的体内。 “不！”我一阵嘶声力竭的大喊，我冲上前去抱住君落宸，眼里泪水滑落。 “落宸！落宸你醒醒！落宸你醒醒好不好！”我眼泪掉落在他渐渐开始失去温度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他，一遍又一遍的摇晃他…… 我好想这个待我极好的男子醒来，我好想他再睁着一双星眸对着我柔柔的笑…… 突然，我想起了从天庭带回来的药，我连忙打开小瓷瓶倒出丹药喂他吃了下去。 “青落……”半晌，君落宸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对我笑着。 “太好了！你回来了！落宸……”我一阵大哭，心里是失而复得的高兴。 “夏青落，你以为你这样做有用吗？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此时瑾歌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 “你给我滚！”我顿时像是又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般，只有指着瑾歌大声喊道。 本来我也没有多恨瑾歌，可是今日之事，若是他日我夏青落还活着，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青落……我没有时间了……我就问你一句……”这时候君落宸拉了拉我的衣角，虚弱的看着我。 “你问……”我明显的感觉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我的心在剧烈的疼痛。 “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喜……喜欢我？”他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满是期望的神色。 “有！我喜欢你！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开始喜欢你了！”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我没有说假话，就在刚刚，我才发现，原来君落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藏在了我的心里…… “那……那我就安心了……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君落宸没有白活……”他眼里绽放着欣喜的神色，嘴角是满足的笑意。 “君落宸你给我听着！我才刚刚开始喜欢你，你为什么就要离开我？我不准！我不准！”我眼泪如泉涌一般的一颗颗掉落，我喊着他，我乞求他，我要他不要离开我…… “青落……你别哭……我……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有我在……我……我绝不允许谁再……再伤害你……答应我……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是没……没有遗憾了……”君落宸吃力的抬起左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看着我，一如初见时那般对我柔柔的笑着。 “我不要！你别离开我！君落宸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我抓紧了他停在我脸上的手，我甚至是声声的哀求他别离开我，因为我真的只有他了！ 这个世上唯有他对我真心实意唯有他将我当做宝贝，要是失去他，我还有什么支撑下去的意义？ 师父不爱我，瑾歌莫名其妙的爱让我避之不及，王母和帝君把我当做忘忧的替代品……这世上除了君落宸，就在没有别的人肯这般呵护我了…… 我怎么可以让他离开我！怎么可以！ “青落……对……对不起……我……我爱你……”君落宸眼里滑出两行清泪，依旧是那般对我柔柔的笑着，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不要！”我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大声喊道，眼泪滴落到他没了生息的脸上，一寸一寸的灼痛了我的心…… 他，终是离开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抱住君落宸冰冷的身体，转头瞪着一身红衣的瑾歌。 都是他！害得我没了师父，又害得我失去了落宸！ “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人配娶你，只有我！”瑾歌厉声对我吼道。 “我要杀了你！”此时我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根本忘了我已经人之将死的事实。 我飞身朝瑾歌而去，想要杀了他为落宸报仇。 瑾歌或许是认为我是可以承受他一成功力不到的掌力的，于是照着我的胸口给了我一掌，刹那间，我嘴里喷涌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意识也开始涣散。 “青落！”瑾歌或许是没想到身为忘忧上神的我，竟连他不到一成的功力都承受不了，瞬间方寸大乱，从地上抱起我，焦急的喊道。 “放开……放开我……别让你脏了我的衣服……”说完这句话，我就闭上了眼，无视了瑾歌在我耳边的呼喊，我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没曾想，这一辈子，我竟然比上一世还要悲苦，上一世我只是没有得到师父，这一世我失去了最爱我的人……最可悲的是……我才刚刚开始喜欢他…… 我一直以为嫁给落宸是我做的最对的事，可是没曾想，这其实是我做过的最错的事…… 终是因为我，落宸才会这般惨死…… 但愿，下一世我身为凡人的时候能够遇见落宸，能够爱上他，能够与他白头偕老…… 我在不要遇见师父了……我的痛苦大都来源于他…… ------------ 第十七章：长歌当哭我当忘 到底是我当初的决定做错了，才会惹了这一身尘埃，一身伤痕，挣扎到最后也是无果。 我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这个地方除了我自己，便再也没有任何人。 我在这虚无的境地独自奔跑，独自挣扎，我的脑海里满满的装的是君落宸离我而去的那一瞬，我心痛到无法自拔。 我跑了许久，却还是陷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挣脱不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前方突然亮起一块地方，就在那里，上演的是她脑海一遍遍回放着的君落宸临死时的那一幕。 他对我说：“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喜……喜欢我？” 他对我说：“那……那我就安心了……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君落宸没有白活……” 他对我说：“青落……你别哭……我……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有我在……我……我绝不允许谁再……再伤害你……答应我……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是没……没有遗憾了……” 他对我说：“青落……对……对不起……我……我爱你……” 他是这样好的一个男子，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给了我温暖的男子，他是真正待我如珠如宝的男子…… 可是？他就这样离开我了，他就那样闭上眼，一睡不起了。 我看着那处亮光，突然大笑了起来，或许我这永生永世注定就该承受悲苦，或许我就该永远得不到我爱的人，也失去爱我的人。 我夏青落，是被苍天厌恶的人！ “青落！青落你醒醒！“这时候，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我，而这声音我无比熟悉，不正是我那求而不得的师父，百里夕月吗？ 呵呵……他会这样紧张我？一定是幻觉罢了！ “青落！青落你醒醒！你不可以死！”可是这被人摇晃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让我不禁从那黑暗中幽幽转醒。 我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我愣住了，真的是他！ “青落，太好了！你醒了！”他看着我醒来，柔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居然还将我抱紧了。 这是我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场景啊！我总是幻想着有这样一天，他能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抱，就是一辈子的地老天荒。 “放开我。”可是？纵然这是我从前生一直梦到今生的美梦，可是如今实现了我却并不想被他抱着，我没有动，淡淡的说道。 “青落？”他或许是没有想到我竟这般冷漠，抱住我的动作僵硬着，一双美眸看着我，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放开我。”我低垂着眸子不去看他，我怕我自己心软，我怕我自己本就因为他而不甚坚定的心，又一次动摇。 我不单单是因为君落宸，我也是因为自己心里害怕，我害怕他依旧是如前世给我的那一个永远陪着我的诺言那样，到最后都只是一句：对不起。 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了，我再也不敢铤而走险了。 我怕，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他还是放开了我，一双温柔的眸子就那样看着我，而我朝他望去，竟在他眼里找到了些许和君落宸的相似之处。 那种温暖的眼神，是以前的百里夕月所没有的。 可是？他怎么会和君落宸相像？ 我猛地摇摇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百里夕月，不是君落宸，君落宸他……已经不在了。 “青落，你可是不舒服？”他见我一阵猛地摇头，便开始担心了起来，那神色，竟让我觉得痛君落宸如出一辙。 他伸出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感知着我体内的灵气是否还在四处逃散。 而我，却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有些失神。 我是在做梦吗？他竟然会这样对我？ “别碰我，我是君落宸的妻子。”我躲开了他的手，撇过脸去，说道。 “青落……君落宸已经不在了……”他的手僵在那里，目光灼热的看着我。 “不！他在我这里！”我转过脸来瞪着他，指着自己的心，说道。 “青落……”他或是从未想过我会有瞪着他的这一天，看着我，愣了。 “百里夕月，你如今这般待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又想跟我说，你答应我，以后再不去找瑾歌了，你会陪着我一辈子是吗？”我眼里含着泪水，嘲笑着他。 “青落，我没有……其实我就是君……” “好了你别说了！百里夕月，不管你是何居心，我夏青落这一辈子都再不会信你的鬼话了！”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大声打断了他。 我实在是不想再听他的假话了，每次都让我以为希望来临，到最后却只换来满心伤痕。 我真的太累了，再也等不起他这一遍又一遍的什么虚假承诺了。 在他心里，对我的承诺，终究是抵不过他心底里深爱的男人――瑾歌。 “青落你冷静一点。”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眼里满是担忧。 可笑，担忧？他会担心我吗？ “我冷静不了！百里夕月我告诉你，上一世你冤枉我说我杀了瑾歌，那么这一世我既然没有死，那我就一定要杀了他为落宸报仇！”我甩开了他的手，怒吼道。 我就是要杀了瑾歌！君落宸的仇，我一定要报！ “青落你别冲动，瑾歌只是一时昏了头。”果然，他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昏了头？呵呵呵……他昏了头杀了我的丈夫，我难道不应该为我的丈夫报仇吗？”我笑了，笑得很悲凉，因为我发现，他对我是有了转变，可是他对瑾歌的爱却也还是那样执着，没有改变。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我的眼泪倏地就覆盖了我全部的视线，我在心里低叹，我果然还是深爱着眼前这个叫做百里夕月的男子，这个让我的心千疮百孔的男子。 面对他护着瑾歌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阵撕裂的痛意在不断让我明白，我从现在开始，是真的该放下他了，否则，我将会永远万劫不复，永远生不如死！ ------------ 第十八章：为时已晚梦成空 如果，如果你能早一些对我这样好，或许，或许就不会横生这多枝节了。我这一生，再不敢去奢求你爱我了，我心虽未死，但我心已经冷如寒冰。 一切，都晚了，晚了。 “青落，来把药喝了。”他走进屋来，端着一碗闻着就很苦涩难闻的药，来到我的面前，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从来都是那样清冷的一个男子，对谁都是面上温柔，内里冰冷，除了瑾歌。 我偏过头去，拒绝他喂我，我看着窗外，那木槿花飘飘然的落下，散落一地残香。 “青落，喝药好不好？否则，你的伤，是不会好的。”他举着汤匙的动作一僵，眼里竟然流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 看着我的脸，他说话竟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走开。”我依旧撇过脸，不看他，我的话，是我都感到惊讶的冷漠。 是对他心死？不，我依旧爱他，依旧是那般沉沦于他。 是恨他？不，我从来都恨不起他，从来都无法恨他。 我只是，不能再放任自己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他百里夕月，不是我应该爱的人。 就算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掉他，就算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忘掉他，我都不会再对他心存希望了。 “青落，纵然你再恨我，我也求你别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你若是死了，我会很痛……”他的脸色倏地苍白，看着我的脸，那双美眸里满是哀痛。 “你会很痛？呵呵……你会为我痛？百里夕月，你到现在还是这样喜欢玩弄我……”我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的脸，我突然心里又是一阵疼痛，果然，这个男子，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左右我的心绪。 “青落，要我如何说你才会相信我？”他摇摇头，看着我，眼里竟有些乞求的意味。 “我……” “百里夕月，你确定要和我抢夏青落吗？嗯？”我本来正要说话，却被人打断，我转头往门口看去，那一袭红衣如魅，那一张脸妖冶之极，是瑾歌。 “瑾歌……”我看着百里夕月，他看见瑾歌的那一瞬眼里明明有一丝热切的光芒闪过，但是他看了我一眼之后，似乎又被另一种情绪压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心里很是疑惑，为什么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十分痛苦，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他在挣扎着些什么。 “夕月，你确定，你是喜欢夏青落，而不是我？”这时候，瑾歌突然走到百里夕月面前，挑起他的下颚，一双紫眸里满是诱惑的神色。 “我……”百里夕月似乎是被瑾歌给迷住了，一时之间竟没有说出话来。 而我，心里又是一阵强烈的疼痛，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决定放弃，决定忘记的时候来刺激我？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呼吸一阵困难，大脑顿时一阵晕眩，我的胸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我知道，我的病，是发作了。 呵呵……这样也好，我早就想死掉了，或许死，我就能够在下一世做一个平凡的人，我会有一个平凡的相公，生一个乖巧的孩子，就那样平淡的过一辈子…… 总比现在这般折磨我强。 “夕月，我知道你拒绝不了我……”瑾歌看着百里夕月那般迷离的神色，勾唇一笑，低下头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噗……”终于，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视线也被泪水模糊，我终究，是见不得百里夕月在我的面前，同瑾歌这般亲密。 我终究，是爱惨了他…… “青落！”我的名字，被这两个前一刻还相拥着吻在一起的男人一同呼唤着，而我，却已经渐渐地模糊了意识。 我想死，我不想活着了，真的不想了。 “你走开！”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百里夕月红着眼一声怒吼推开了瑾歌，而后又从床上抱起我了我。 “青落你不要死！青落你快醒醒！青落……”我感觉到百里夕月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努力的想要唤回我，可是我，却是一点都不想面对他了。 “百里夕月，你这是选择了与我为敌？”瑾歌在一旁，用着那种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百里夕月，声音里满是冷然。 “是……”我感觉到百里夕月抱着我的手一僵，但随即又颤抖地答道。 这是我曾经多么想要听到的答案啊！这是我曾经最希望的事啊！这是我曾经最求而不得的事啊！可是？到我人之将死的这一刻他才说出来，晚了，真的晚了…… “告……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选择了我？”我突然想问个清楚，我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他的袖口，我的眼睛因为被泪水覆盖，只能看到他脸模糊的轮廓，可就算是这样，依旧令我沉沦着。 “因为，前生我在你跳下齐雾崖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感情顷刻爆发在我的身体里，那种痛，悠远绵长，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起你……我以为，那是对你的歉疚，是你喜欢我那多年，而我却一次次辜负你的歉疚，于是我将我的一魂三魄丢落轮回之道，化成了君落宸，我本想着，若你轮回成了凡人，你至少是可以跟他在一起的。”他看着我，又忽的抬起手替我擦去了眼泪，让我在惊讶中看清了他红红的眼眶。 我实在是太不敢相信了，他说，君落宸就是他，他就是君落宸，那个浑身带着药草香的男子，那个时时刻刻温柔至极的男子，那个爱我胜过一切的男子…… 原来，君落宸，就是他百里夕月对我夏青落所有的感情…… “可是我没曾想，瑾歌竟与你还有一段过往，我没曾想，瑾歌喜欢你，我没曾想……瑾歌会违背天道，改变时间，让你回到了我给你灵识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便也就着私心，一同穿越时间，回到遇见你的最初……我不知道我自己对你是何种感情，我当时只以为，我只是想弥补你……”他看了呆愣在一旁的瑾歌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竟然有泪水滑下，落在我的脸颊上，是温温的。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瑾歌大怒，他是多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啊！本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竟没曾想到，这个叫做百里夕月的男子早就看透了一切。 “青落，答应我，活下来可好？我再不会抛弃你……我知道我心里一半是你，一半是瑾歌，可我现在……只想要你……”他没有理会瑾歌，只是看着我，低低的哀求着我不要离开，不要死去。 “可……可是……晚了……”我眼泪又一次泛滥，我明显的感觉到我体内的灵气已经四处散落，再也寻不回来了…… 我伸出手，触碰到他冰凉的脸，我努力的扯了扯嘴唇，挤出一抹微笑，为什么？为什么到我非死不可的这一刻，他才给了我一直我都想要听的话？为什么？ 果然，我还是与他，无缘吗？ 我还是，要错过他吗？我好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 第十九章：往日爱恨终究散 从没想过，在你转身回头的时候，我却已经没有办法再待在你身边了。 是你回头的迟了？是我们无缘？ “青落，你坚持住！我救你，我会救你！”他或是感觉到我的气息越来越弱，连忙运起了功想要燃烧他的灵力来救我。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未等我说出话，他又转身对着呆愣在一旁的瑾歌吼道。 我是从没想过，他百里夕月，也有为了我而怒吼瑾歌的这一天。 瑾歌似乎是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亦炎，又盯着我，快步走来，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不……不用了……你们都知道的，我的仙骨已断，灵力也四处散乱……我已经……已经没办法再活着了……”我用尽全身力气阻止了他和瑾歌，苦笑着说道。 “不会的，青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瑾歌一双紫眸里盛满了我从未见过的害怕，他在怕什么？怕我死？ 我是真的不清楚，他对我的这段不清不楚的喜欢，是从何而来…… “青落，你坚持住，只要你活着，我就娶你，可好？”百里夕月也急了，一只手摸着我的脸，红红的眼眶里又是一片水雾。 我愣住了，这是我多么渴望的事情啊！ 我曾是多么渴望成为他的妻子，我曾是多么渴望他能亲口说要娶我，可是？等到我真的要离开这世间的时候，他才给了我这个我根本没办法与他完成的美好诺言。 “百里夕月！”瑾歌怒了，他或是没曾想到百里夕月能够撇下心里对他的眷恋与爱慕，转而不管不顾的对我说要娶我。 瑾歌是那样骄傲的一个男子，他不喜欢百里夕月，却仍旧忍受不了百里夕月当着他的面，说要娶别的女子，而这个女子，还是他瑾歌爱着的夏青落。 “瑾歌！你我同为男子，我百里夕月爱了你两世，这两世，我痛苦，你也痛苦，然而，我们却都忽略了，青落才是最痛苦最伤心的人。你因为爱着青落而接近我，这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存着私心装作不知道，我想着，也许有一天，你会爱上我。我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一直爱着我的青落，我以为我对于青落只有愧疚，可没曾想，君落宸回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原来那是爱，我才发现，或许青落才是我最该珍惜的人。”我眼睁睁的看着百里夕月放下我，走到瑾歌面前，说出了这番让我更加舍不得离开的话，他是要我怎么办？我这般再是舍不得，也由不得我了，不是吗？ “百里夕月，很好！呵呵……一直装傻好玩儿吗？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到最后，你才是那个操控了整个大局的人！”瑾歌的紫眸里满是怒火，他冷笑着看着百里夕月，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我在心里低低叹气，瑾歌那样骄傲自负，本以为他自己就是那个操控大局的人，可是到现在才明白，只不过是百里夕月没有在意罢了。 “这世上没人能够操控全局。”或许是百里夕月因为心里还是爱着瑾歌的，看着瑾歌这般嘲讽，他的眼眸里满是哀痛。 而我，不怪百里夕月同时爱着我和瑾歌，因为我毕竟才是那个后来才走进他心里的人，而瑾歌，是他心里一直以来都放在深处的人。 “夕月……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也是我最后一次……”我的泪水又一次溢出眼眶，我哽咽着轻声喊道。 “青落？”百里夕月立刻来到我的面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其实我……是个坏人，是我……硬要走进你的心，害你在我和瑾歌之间苦苦挣扎……”我看着百里夕月那张比女子还要柔美的脸，我忍着心里的剧痛，说道。 “不，青落，你不是坏人，切莫胡说。”他眸色如水，看着我的脸，摇头道。 “愿……你幸福……”我的脑子渐渐的有些晕眩，似乎是陷入冗长的黑暗里的前兆，我努力的睁了睁眼，留恋的看了他一眼，终是在胸口的一阵剧痛，以及嘴里吐出鲜血的那一瞬，闭上了眼。 我最后的意识，仍是停留在那两个男子最后一齐的那一声“青落！” 罢了，所有的恩恩怨怨，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刻，我离开的这一刻，烟消云散吧！ 我只想要百里夕月好好地，我也不想，下一世，再遇见他…… 最是痛苦，我再也承受不了。 ------------ 第二十章：轮回一梦两相忘 时光辗转，我入轮回，忘记了你，忘记所有。 十六年后――人间 这是一家很大的医馆，牌匾上有几个烫金大字：问德堂。这里人来人往，似乎是有很多人都到这家医馆求医问药。 “青落，来帮我把这草药晒一晒。”此时，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老者对着正在一边配药的青裙女子喊道。 “是，爷爷。”我闻言转身，对着爷爷笑了笑，又走上前去将那铺满药草的筛子端起，又走出大门。 “夏姑娘。”这时候门外一群排着队的人齐声喊道。 “嗯。”我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随后又转身走到摆放筛子的木架旁，将那筛子放在木架上，又随着拨弄着筛子里的药草。 “前面的人都让开！快让开！”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马的嘶鸣，紧接着又是一个男子大声的吼叫。 我转过身，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骑着一匹马朝我冲了过来。 “夏姑娘小心！”此时已经退开在一旁的人们都对我大声叫道。 而我，也不知怎的，看着那人骑着马向我冲来，我的脚却像是灌满了铅，难以移动半步，可就算是这样，我面对着这异常惊险的一幕，却是没有半分害怕的意味。 就在那马离我越来越近之时，一抹白衣晃过，我就被带到了空中，免受了马蹄践踏之苦。 就是在这半空之中，我的眼睛仍旧睁得很大，我看清了眼前这个让我心里又欢喜又悲痛的人，他一袭白衣，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薄唇殷红，这个男子，竟是生的比女子还要柔美。 “你是谁？”似乎这句话由来已久，我似乎是前生就认识他似的，看着他那张让我沉沦不已的脸，我喃喃问道。 “我是你师父，我叫百里夕月。”似乎这答案也是他前生回答过我的一样，他嘴角挂着柔美的微笑，声音里透着些许兴奋，又还有些颤抖。 “百里夕月？”我的心因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开始一阵阵的钝痛，但又似乎有些别样的欢喜参杂其中，我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嘴里重复着他的名字。 “师父？这位公子你是否认错人？我从未有过什么师父。”倏地，我又想起他说他是我的师父，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里很不舒服，这种隐隐的痛，就像是从前生一直蔓延到今世，悠远绵长。 “你是否名为夏青落？”他的眼神里渐渐流露出浓重的落寞，似乎是在后悔着什么。 “是，公子如何得知？”我疑惑了，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是雁城人氏。 “这个是秘密。”他突然将我带到地上，看着我，眼里一片温润如水。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竟被他带到了这森林深处，如今与他站立在这蓝色的小溪旁，相顾无言。 “想不到，竟是我先找到你，想来，这或许应该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不是吗？”沉默良久，他看着我，眉眼弯弯，喜色难掩。 “你说的话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我皱起秀眉，心里撇去那些奇怪的感觉，莫不是他真的认错人了？ “青落，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知道，这一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就好……”突然，他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放在了我的双肩上，眸子里竟是令我惊讶的深情。 “为什么？”我的眼神迷离，眼里不由自主的溢出泪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这一刻，我想，仅仅是我想哭，而已。 “青落，我说过，只要你活着，我就娶你。”他的手渐渐抚上我的脸，替我温柔地擦去我的泪水，就算根本擦不干净，他也还是无比耐心。 这动作，似乎是前生我就无比熟悉的。 “娶我？我们素不相识，你怎可说这些话？”我惊了惊，躲开了他的手，不敢看他。 可是？我的心里，竟有些无法忽略的隐隐的期待。 “青落，不管过去都少时光，你仍旧是无法拒绝我的，对吗？就算你忘记了我，忘记了前生种种，你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无法拒绝我，对吗？”他倒也没因为我躲开的动作而失落，反而笑得一脸魅惑，这神色，竟是又让我忍不住沉沦了，我也忍不住失神的点点头。 “青落，嫁给我吧！我会好好对待你，前生悲苦，前生虚妄，且都随风散去吧！”他忽的抱住我，低着头在我耳边轻叹，声音温润，令我沉迷。 我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似乎又一阵强烈的兴奋的感觉破土而出，我的身体也因为这一阵的强烈感觉而忍不住颤抖。 我心里明显感觉到，似乎这正是我期盼已久，却始终求而不得的事情。 这一刻突然得到，还不知是为什么的我，说不出任何话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我前生缱绻守候过的人吗？ 他，是我前生一直求而不得的人吗？ 他，是我前生最爱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不敢相信有前生。 可是看着他这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我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 到底，他之于我，此生是缘是劫？ ------------ 第二十一章：十六芳华遇见他 朦朦胧胧，我从混沌中醒来，却早就已经是前尘皆忘，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就算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你，但是再次遇见你，我依旧会心动，依旧会沉沦，依旧会……无法自拔。 这是人间，当夜色如水一般微凉，当华灯初上，当这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被夜色笼罩没了半个行人。 问德堂内―― “青落，这是谁？”爷爷坐在桌前，接着那橙黄的烛火，一双印满人世沧桑的浑浊的眼注视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他……他是……”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百里夕月，咬了咬嘴唇，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今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男子，他是突然出现在我这第十六年的芳华里的男子，他是让我只一眼，便就无端端的沉沦的男子，他是让我的心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莫名其妙的在喜与悲之间不断挣扎的男子……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娶我是真话，我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因为，我们本就才刚刚认识，不是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好想答应他，我好想相信他，我好想就这样与他执手一辈子。 “夏大夫你好，晚辈百里夕月有礼了。”他或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便悄悄地握了握我冰凉的手，转而对着爷爷礼貌的笑了笑。 “百里夕月？雁城何曾有你这等气度不凡的公子？”爷爷眼里闪过一丝研究的光芒，摸着白色的胡须问道。 “夏大夫说的不错，晚辈的确不是雁城人氏，晚辈来自皇城。”百里夕月点点头，又道。 “哦？看百里公子这般样貌，又如此贵气，恐怕不是一般人吧？”爷爷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道。 我心里深知，爷爷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精明，他这么说，那么我身旁的百里夕月，一定不会是一个平凡之人。 “夏大夫言重了。”他仍旧浅浅淡淡，微微一笑。 “老夫若是没有猜错，当今姓氏为百里的贵气之人，只有我朝丞相了吧？”爷爷以及不动声色，只是那凌厉的眼神却直直的射向了百里夕月。 我明白，爷爷之所以这样防着朝廷中人，是因为当初朝廷想要让爷爷这个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的能人入朝为官，可是爷爷生性散漫，不愿被束缚，这才举家来到这清净的雁城，开了这问德堂，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我敛下眼帘，心里低低一叹，我早知身旁的百里夕月命格无双，却没曾想竟是当今丞相。 “夏大夫果真是世外高人，但您也不用如此防备于我，我此次前来，不是找你您的。”百里夕月微微一怔，随即又笑得一脸风淡云轻。 “哦？不是找我？那是找谁？”爷爷放在桌上的手握紧，眼神飘忽。 我却是不懂爷爷这般表情，他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夏大夫何必如此？我说过的，这是天命，天命如此，你该遵循。”百里夕月看了看我，随即又别有深意的对爷爷说道。 “你！”爷爷仿佛被什么重重的一击，眼睛倏地瞪大，看着我身旁的百里夕月，满脸不敢置信。 “夏大夫是聪明人，不错，我就是一月前出现在你梦中的那人。”百里夕月倏地握紧我的手，又对爷爷笑道。 可我，却是越来越糊涂了，他们的话，我到底是一个字都未曾听懂。 “你是那齐雾上神？”爷爷越发惊讶，手指有些颤颤巍巍的指着百里夕月。 “你果真要娶我的孙女？”还不待百里夕月说话，爷爷又道。 而我，却被这话惊住了，爷爷是如何得知的？ “是。”百里夕月将我往他华怀里一带，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胸膛，强迫我挺清楚他沉稳的心跳，也让我突然就有了正视自己对他莫名而来的感情的勇气。 他只一个‘是’字，便又注定了我这一生沉沦与他。 “虽然是这样，但是恕老夫不能答应。”爷爷沉默良久，摇摇头，说道。 “夏大夫，这是为何？”百里夕月皱了皱眉，不解道。 “老夫不知道孙女是否愿意嫁与你，老夫从不强迫孙女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就算你是上神，也请恕我这个凡人办不到！”爷爷似乎是下了狠心，一拂袖转过身去。 而我，竟没想到，爷爷竟是这般疼爱我，不舍得我受任何委屈，他终究是待我太好了。 从小父亲早逝，母亲几年前病逝，如今，我只剩下爷爷这一个待我如此好的亲人了。 “爷爷……”我想到这里，泪湿眼眶，话又哽咽在嘴边，终是转化成了一声轻唤。 这一声轻唤里，有我太多的感激，感动，与感谢。 “青落，爷爷不愿意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爷爷或是感受到了我所有的情绪，他的身形一顿，仍是不愿回过头来看着我。 “可是……爷爷，我是愿意的。”我咬了咬嘴唇，声音是自己都不能控制的颤抖，我不知道将要面临爷爷什么样的眼神，或失望，或悲伤…… 可是我，却就是这样固执的想要说出我心里所想，我怕有一天，有一天再没有机会抓紧我身边这个人…… “什么？青落你可是想好了？”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爷爷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他只是惊讶地看着我，仅此而已。 而我，却是望着身边的百里夕月，我就那样看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固执的想要嫁给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这样毫不理智的相信这个我才初见的人。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前生，可我确乎是感到我跟他认识了好漫长的岁月。 我似乎是为他痛过，喜过，我更是为他傻过。 虽然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可这强烈的感觉却始终让我无法忽视。 他，是我今生的良人吗？ 不管怎样，我不后悔我今日的选择，就算到了那个我所期待的未来他也不曾给我一个地老天荒，我还是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 番外之瑾歌篇一 我是魔界至尊的太子，瑾歌，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那个从前叫做忘忧，如今叫做夏青落的女子…… 初见她时，她一身青裙灵动，我一身紫衣飘飞。 我是初入红尘，便对她一见倾心。 我与她相识于人间，她错将我当成一介凡人。 我将错就错，存着私心将她留在我的身边，纵然我早知道，她是天界公主，是忘忧上神。 自古神魔不两立，可我却天真的想要打破这亘古以来的条例，当时的我只以为，只要我能坚持下去，我必定能够和忘忧厮守终生。 那段令我如今想来都一直难忘的时光啊……我的忘忧身着红色嫁衣嫁与我为妻，她面若桃花，我眉目含笑。 我的忘忧在我和她的院子里栽满了木槿，她花香满袖，我笑连满襟。 我的忘忧对我笑，对我恼，对我撒娇…… 或是我年少轻狂，结了许多六界之内的仇家，他们在屡战屡败之后，居然联合起来围攻我…… 我纵是法力再高，也不过是寡不敌众，重伤惨败…… 她及时出现，救了我，没有问我一句为什么。 反而是我问她:“忘忧……我骗了你……你为何不怪我？” 谁曾想，她却温柔的回我:“我早知你命格无双，没曾想竟是魔界太子，可是我忘忧一声最不会的就是这后悔二字，我既然成了你的妻子，我必定陪你一生一世……” 多么温暖的话语……可是当我每次一边回想着她的这句话，却又一边面对着身边没有她的现实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钝痛。 我实在不曾想到，忘忧为了救我，回了天庭去求王母给她仙丹。 我更不曾想到，这件事被帝君知晓。为了我，她被压上那诛仙台，被那神鞭鞭打了三百神鞭。 我不敢想象，当那带刺的神鞭一鞭又一鞭的抽到她身上，划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我更不敢想象，她为了我而咬牙切齿默默忍受的场景…… 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为了我，竟甘愿承受这般莫大的苦痛…… 我到现在都仍然记得，忘忧跌跌撞撞，浑身是血的来到我的床前，那苍白的唇勉强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她对我说:“瑾歌……你有救了……” 可是……可是这个傻女人不知道，我身为魔界太子，又怎么不知道救自己的命的方法，当时，我已经命人回去魔界替我找父王寻药。 她瞒着我去了天庭，她瞒着我承受了三百神鞭，她瞒着我她将要死去…… 她颤抖着手将那带着她的鲜血的丹药喂我吃了下去，而我，当时却只是没用的躺着，动弹不得，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一滴流逝，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对我做最后的诀别…… 她说:“对不起瑾歌……我不能陪你了……” 她说:“相公你要好好活着……” 她说:“院子里的木槿你要好好照顾……” 她说:“瑾歌我不舍不得你……” 她说:“瑾歌，找个好女子陪你永生永世吧……” 她说……她说:“瑾歌，我爱你……” 每一句，都让我痛彻心扉，每一句，都让我痛入骨髓…… 可是？我仍旧只是看着她在我面前渐渐变成了一株忘忧草，随着一阵清风……离开了…… 她像一阵风来到我的生命，又随一阵风离开我的世界…… 可我，只能看着，无法伸手抓住她…… 无法对她说:忘忧，我也爱你…… 更无法对她说:忘忧，不要离开我…… 我的从前，她的第一世，就这样，悲苦的结局…… ------------ 番外之瑾歌篇二 再见她，是我的第一个沧海桑田之后，是她的第二世。 那时候，身为齐雾上神的百里夕月喜欢上了我……这是整个魔界尽知，而天界却无一人知晓的事情。 当时的我，只觉得无比荒唐，我竟被一个男人喜欢了？ 于是，纵然他长得比任何女子都要貌美，我仍旧是不想理会他，而他，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打扰过我。 我心里，从来都只装着一个女人，那个以前叫做忘忧，如今叫做夏青落的女人。 可或许是百年来我太过寂寞，心里对忘忧的思念又太过浓厚。 于是，我踏出魔界，又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齐雾山。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时候的场景，百里夕月的身后，是我的忘忧…… 她一袭白衣胜雪，我一身红衣如魅。 可笑的是，她的白衣是为了那个百里夕月所穿，而我的红衣，是为了她而穿。 因为我和还是忘忧的她成亲那日，她亲口对着穿着红色喜袍的我说:“瑾歌，你穿红衣真的很好看。” 只这一句，我便一直记着，从来不曾忘却。 可是？这算什么？我依旧一如从前的深爱她，而她却已经喜欢上那个叫做百里夕月的男子！ 当时，我的心，就被愤怒与不甘充斥着，于是，我做了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我吻了百里夕月……我吻了那个爱着我的男子，却是为了做给我爱的她看的。 我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我看她对百里夕月依旧难以死心，我便索性，永远都这么错下去！ 我将我的玉笛子送给了百里夕月，我告诉他，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果然，我的这句话，让百里夕月无比高兴。让她……无比悲伤…… 可我呢？我的心，才是最痛的！ 我是魔界太子，我怎么可以允许我的女人喜欢别的男人？我不允许！ 那时候，我只是想，报复忘记了我的她……于是，当百里夕月真的来找我的那时候，我决心折磨百里夕月…… 我让他看见我和别的女子调情，我让他在我的身下痛苦的低吟……我让他看到我是多么滥情的一个人……我折磨他的心，更折磨他的身……我将我所有的愤懑，所有的心痛，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到他的身上，可他，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只是低低的承受。 我终于还是有些愧疚了……于是，我索性说着抛弃他的那些无情的话，将他赶出魔界。 当时我只是想，让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平白承受这么多的苦痛，也是不应该的。 可是我没曾想到，他竟然是把所有事情看的最通透的那个人！ 我所有的计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他，始终选择沉默，假装不知道。 但或许那一次我是真正的伤害了他，于是他面对我赶他走的这件事，一句话也没说，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我以为，这样的百里夕月，这样被我毁掉的百里夕月，已经不再是她眼里那个清冷高贵的百里夕月了，可我没曾想到，她竟还是对他那般不离不弃。 我忍不住去看她，可却不小心正看见抓着她的手，说说要永远陪着她的百里夕月……于是在暗处的我，怒了……更痛了…… 我的忘忧啊！终究是动摇了，她终究是答应了百里夕月！ 我心里一阵撕扯的痛意，我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让百里夕月和她在一起！ 于是我装作认错的样子来到了百里夕月面前，我告诉百里夕月，我是怕他会受到天庭的谴责，因为男子间的爱情是不被世人接受的，因为他是仙，我是魔…… 他信了……他红红的眼眶闪烁着点点泪光，他对我点头，那张柔美的脸绽开一抹绝美的微笑，而我，上前抱住了他…… 那时候，我已然没了半分愧疚之意，因为，我本决定放过他，可他，却想跟我抢忘忧！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我抢忘忧的男子的！ 于是，一切就那么顺理成章，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我和在我身下辗转承欢的百里夕月……我知道，她的心很痛……是痛到要死那种感觉…… 可我呢？我魂牵梦萦的她就现在门口，而我却在跟她爱着的男子欢爱……她是为百里夕月心痛，我是为了她…… 这一切，又有谁知道？ 我爱她……可她……却忘记我，又爱上了别人…… 我的痛苦，向谁说？ 再后来，我亲手策划的我的死亡……将所有线索都故意指向她……那个我深爱的她…… 我不是想害她，我只是想让百里夕月拿着剑指着她的时候，她能够对百里夕月死心……彻底死心…… 可是我没曾想到，她是多么固执的人啊！面对百里夕月的声声指控，她竟将百里夕月的剑，刺进了她自己的胸口，随后，又跳下了齐雾崖…… 于是，她的第二世，我的第一个沧海桑田，依旧是悲苦的结局…… ------------ 番外之瑾歌篇三 我的第二个沧海桑田，她的第三世。 这是我耗费大半法力换来的她的重生…… 我只是希望，希望能够挽回她…… 这一次见她，她是一如曾经还是我的忘忧的时候，一身青裙。 若不是她眼里对我浓浓的恨意，我几乎就把她当成了我曾经的忘忧。 恨？呵呵……她到底是恨极了我……是我让她得不到她爱的百里夕月…… 可是我呢？我对她的爱，她就该弃如蔽履吗？ 可是？我与她是隔了多久才又重逢啊！我终是控制不住我对她的思念，无视了百里夕月，上前喊了她一句忘忧…… 可她，依旧冷漠如初，说我认错了人…… 我的心，痛到无法自拔。 同时，我的愤怒又充斥在我的心间。 我终于对她说了狠话，我说，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回到我的身边，心甘情愿的回来我身边…… 她或许是不懂我的意思或许是不敢去懂……因为，我吻住了百里夕月。 后来，我又在她的注视下将百里夕月带进了屋子…… 我又一次和百里夕月欢爱了…… 我又一次让在门外的她心痛了……我知道，让她痛到死了…… 可是我已经这么做了，可是我已经无法后悔了…… 我打开门，这才发现下了雨，她跌坐在雨里，失魂落魄。 可我，心在滴血…… 我怎么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我不想！从来不想！ 可是？她怎么可以忘了我？她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我算什么？我爱了她这多久的时光，可她到底是一次次的伤害了我！ 我瑾歌，爱惨了她夏青落……可她……却爱惨了百里夕月。 我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可是我却没想到，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凡人！ 那是她根本不爱的人，可她却嫁了！ 我的心一阵撕扯，她到底是无比倔强！ 她宁愿嫁给一个凡人，也不愿来到我的身边！ 为什么啊！我和她曾是那么相爱，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一怒之下，将她嫁的那个男子杀死在她面前，我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哭泣，哭的那么伤心…… 我恍然回到了曾经，我的忘忧为了我而哭的那时候，那时她是为我而哭，如今，却是为了那区区凡人！ 她眼里对我的恨，更甚。 她带着满身的血，施法向我打来。 我以为她是可以承受住我不到一成的功力的，因为她是忘忧上神。 可是？我没曾想到，就是我这一掌，让她再也无法活着了…… 就在这时候，百里夕月进来了，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失色。 他抱起了她，没有看我一眼，就离开了。 当我找到百里夕月和她的时候，却看见了百里夕月对她百般呵护，俨然是情人的眼神。 我心里一痛，他果然爱上我的忘忧了吗？ 我上前试探，我故意迷惑百里夕月，我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迷蒙的眼神。 我又一次吻了他……还是在她的面前…… 可是？终究是我害了她……被我这一刺激，她又是一口鲜血，绽开在那被子上…… 就这样，她的第三世，我的第二个沧海桑田，依然是悲苦的结局。 可是？苍天啊！她的下一世，我求你别再让我失去她了，好吗？ ------------ 第二十二章 三世情缠终得君 可能，我是真的逃不开命运对我和他的羁绊……苦过，痛过，可我，依旧这么泥足深陷着。 我坐在红色的新房内，心里十分忐忑，因为，今天的我，就在刚刚，就已经身着红色嫁衣，嫁给了那个我实际才认识两天的男子……百里夕月。 可是？我的心里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仿佛，嫁给他这件事，我曾就梦了好久……久到沧海桑田，久到事物变迁…… 想着，我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淡淡的痛意……这是我不明白的感觉。 可是？我想着，就算日后我和他是不是真的有结果，我这一刻，都只想嫁给他……就算……这就是那所谓的飞蛾扑火。 我想着刚刚在大堂之上，我蒙着红色盖头，我的手牵着他有些微凉的手，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拜了堂。 我感受着周围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心里是甜甜的。 忽的，房门发出了被人推开的声响，我的心忽的就紧了起来……进来的，是他吧？ “青落……”我低着头透过头上薄纱的红盖头看着他向我走来，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在他似是喃喃一般的喊过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的紧紧的握在一起。 我突然好紧张，我好怕他突然掀开我的盖头，我更怕抬头就陷进他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眸里…… 他仿佛是我爱了几生几世的男子那般让我沉沦，令我心动……在我成为他妻子的这一刻，我竟是如此不知所措。 “青落，对不起，我让你为我伤心，我让你为我痛苦……我……是这世上最对不起你的人……可我，如今总算是得到了一次能够弥补你，能够好好待你的机会……”我等了好久，可他始终没来掀开我的盖头，反而就站在我的面前，说起了那些我根本都听不懂一句的话。 我可以感受到他话语里丝丝的悔恨，我可以听出来他声线里淡淡的哀伤，可是原因，却是我始终都想不起来的模糊记忆……看似很近，可每当我努力去触碰的时候，又离我那么远。 “夕月？”我终于轻轻出声，唤了他一声，声音里也是我所不懂的颤抖。 “我在这里，青落，我再也不会食言了……你放心，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谁知他突然拉起我的右手，对我说着那些我似懂非懂的誓言。 “夕月……你不用给我这样的誓言，若是……若是有一天你后悔娶我了……你也可以……可以离开我……”而我，却说出了我最违心的话。 虽然是违心的话，可我却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落，你信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又握紧我的手，对我承诺，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认真。 就在这个我分了神的时刻，他忽的手一抬掀开了我的红色盖头。 而我，因为惊讶而不由自主的抬头，却毫不意外的跌进了他深深的眸子里…… ------------ 第二十三章：心绪凄迷难决断 他的目光郁郁，眼里是我从来都不懂的眼神，仿佛在多少个沧海桑田与多少个海枯石烂之前，是我，伤害了他。 可是？我却记不起来。 屋内红烛正燃，他的目光也越来越灼热，而我，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移开我的眼眸了。 “青落啊……若是这一世我没有遇到你，我怕是就无法偿还我对你欠下的债了……”倏地，他轻轻弯下腰，他的脸就那么靠近我的脸，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吐纳，我能够看清他绝美的脸上细微的绒毛，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里蓦地一痛。 对我欠下的债？什么债？情债吗？若是人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他百里夕月是为了偿还这所谓的债而来寻我的吗？ 他是我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何故非要娶我这乡野女子？ 若真是因为前生对我欠了债，那么，他今生又为何记得这样清楚？是奈何桥上没有喝过那孟婆汤吗？可是？若是前生他对我有那么难忘，我又为何会喝了那孟婆汤呢？ “百里夕月……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娶我？”我盯着他的眼，蓦地出声问道。 我没有后悔在今日嫁给他，我没有后悔就这样选择了一个我才见过一面的人。 我只是……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娶我。 他这样宛若谪仙的男子，为什么偏偏看得上我？ “因为前生我曾答应你，若是你活着，我就娶你。”他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又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 而我，却在心里悲凉的感叹起来，原来，他仅仅是为了一个承诺啊！原来，不是因为爱啊！ 我动动嘴唇，多想问问他，爱不爱我。 可是？我不知怎的，始终开不了口。 或许，真的是我怕他给我一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吧。 “你……没有饮过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吗？”良久，我问出了这一句话。 我知道他很聪明，我知道他可以猜出我这话里的意思。 “没有，因为我要记着许给你的承诺啊。”他唇角的笑意在我说了这句话后便消失了，我明显的看到他眼里有些闪躲的意味。 我眼里的泪水终究在这一刻毫不坚强的落下，他是懂了我的话，可是？他却逃避了……他不肯给我一个答案。 他终究，只能这般模棱两可。 “青落……”他见我哭了，这才知道他的话于我是多大的伤痛。 他慌乱的替我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手又忽的一顿，是因为我脸上出乎意料的冰凉吧？ “我……” “夏青落！” 正在他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吼声打断了他，也打断了我的悲伤。 “瑾歌？”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一脚把房门踢开的红衣男子，可是我面前的百里夕月，却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心，在这一刻倏地一紧，因为，我看到了百里夕月眼里浓浓的眷恋，可是却不是对我，而是对门口那个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瑾歌。 “夏青落！你为何要这样待我！”瑾歌没有理会百里夕月，只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声音喑哑，却还是在对我嘶吼。 而我看着眼前这个一双紫眸里带着些血丝，脸色又苍白的可怕的红衣男子，心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我不懂，这个叫做瑾歌的男子究竟与我有何深仇大恨，竟这般看我。 “瑾歌，青落选择了我……”我看见百里夕月眼里的火花像是瞬间熄灭一般，他拉紧我的手，看着一旁的瑾歌，缓缓的说道。 “你给我滚开！”瑾歌一听这话，立刻将百里夕月推到一边，又奋力扯开百里夕月和我的手。 “这位公子？你是谁？”我握着我生疼的右手，皱着眉问道。 可是？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的心，无缘无故的痛到无法自拔。 “夏青落！”他充血的眼眸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晶莹的泪珠滑落到他的脸颊，又滴落到地上，就这么无缘无故的灼痛了我的心…… 我觉得，眼前这个在我面前落泪的男子，应该是骄傲如他的……他不该是会哭的那种人。 可是？他却在我面前哭了，只是左眼轻轻的一滴泪，却让我毫无预兆的就痛彻心扉。 我曾听人说，若是有男子为了某个女子而落泪，那就是爱，若是那男子只是左眼为某个女子落下一滴泪，那便是最深沉而沉痛的爱。 瑾歌？我看着眼前这个红衣飘飞的瑾歌，我心里既复杂又疼痛。 “瑾歌？”百里夕月似乎也没有想到，瑾歌竟然会哭，他呆呆的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忘记我！我瑾歌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移情别恋！你为什么不懂我对你始终如一的心！你曾经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为什么除了第一世你是我的，这三世你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两次为别的男子披上嫁衣，可我呢？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瑾歌眼里再也没有了眼泪，可是他充血的紫眸泛着水雾的光泽，让我一次又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他心里莫大的疼痛。 好像，真的是我负了他。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是孟婆汤太过厉害，还是我和瑾歌的过去，太过断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真的犯了这样的错，那么，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弥补？ 我到底，要如何抉择才是最好？ ------------ 第二十四章：莺花见尽当时事 莺花见尽当时事，而我的愁心一寸，却是两难的抉择。 何时应尽？悲秋伤城。 “真的……真的有前世今生吗？”我咬着嘴唇，心里半信半疑，我其实是本不相信的，可是？怎奈眼前瑾歌的眼神太过撕心裂肺，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 其实，我一直是不愿意相信有前世今生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由不得我了。 我似乎，欠了一笔不小的情债。虽然，我忘得一干二净。 “夏青落，你以为呢？我瑾歌是那种无中生有的人吗？你总是看到我如何伤害百里夕月，可是你可曾知道，我这三生三世，已经因你而遍体鳞伤？我遇见你四世，可是只有第一世你属于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于我，到底公不公平！”瑾歌轻声笑了起来，那双紫眸里又是忍不住的泛起一层水雾，可是？眼泪终究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是了，瑾歌这样骄傲又霸道的男子，怎么会容忍他自己第二次落泪？ “我……”我语塞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声声质问，整个屋子里的红烛把这个红色的喜房笼罩上一层红色的光晕，瑾歌的脸在我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红晕。 “瑾歌，这件事不能怪青落，你应该知道，她的记忆早在她变成忘忧草的那一刻就消失了。”百里夕月终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终是轻声叹道。 “哈哈哈哈……”谁知此刻瑾歌却突然张狂大笑起来，虽是笑，可那脸上，却是浓重的悲凉。 “百里夕月！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和青落的过去了是不是？那些愚昧的凡人都说你们神仙是救苦救难之人，可是谁能想到，像你这样的神仙，才是最可怕的！你早就洞悉了一切，可是却一直在装傻！看着我们这些蠢货的表演和闹剧，你心里很舒服吗？”就在我根本不明所以之时，瑾歌突然怒指着百里夕月，大吼道。 “瑾歌！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洞悉一切！你们活在一场又一场的闹剧或是游戏里，而我，也是一样！曾经，我也以为，我是这世上看得最通透的人，可是当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你的时候，我没曾想到青落会喜欢上我，当我把我魂魄的一部分变成凡人君落宸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会回到过去，回到当初给青落灵识的那一刻，当君落宸回到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我的心里是喜欢青落的……瑾歌，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看得透开始，又明了结局。”百里夕月的眼里明显的划过一丝挣扎与无奈，声音里满是哀叹的意味。 是了，百里夕月爱着瑾歌，同样也爱着青落，两者都同时存在于他的心里，都让他难以抉择，痛苦不堪。 说到底，这场爱情，这场三个人的爱情，到底是所有人都在不断受伤。 前欢几处笙歌地，今生，我到底都是不曾记得了。 “这个婚礼……还是不要作数了吧？”我忍住心底不断蔓延的疼痛，又眷恋的看着理我不远处一身红色喜袍的百里夕月，终究是说出了我这句根本不愿意说的话。 可是我能如何？我到底能如何呢？百百里夕月的心里，或许是有我，可是他的心里还装着瑾歌！ 可是荒唐的是，瑾歌却莫名的深爱着我……在遇见百里夕月之前，我的这一生，平淡无比，在遇见百里夕月之时，我浅尝辄止了些许疼痛。在遇见百里夕月之后，我终于能够感受到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虽然，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会痛的这么强烈，因为，我一直不曾记起他和瑾歌所说的那些个前生。 “青落？你我已经拜堂，你怎可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百里夕月脸色一白，无比震惊的看着我。 是了，他应该都明白，我心里是多么想要嫁与他为妻，可是我却说了那样的话。 “可是夕月。你觉得，你真的可以现在就娶我吗？你的心里，还有瑾歌吧？”我苦笑一声，抬眼看着百里夕月那张绝美的脸，说道。 我又何尝想要这样呢？可是？可是夕月他现在仅仅是喜欢我而已啊！这不是爱……我夏青落，到底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感情。 或许，这就是我这一世的执着吧。 “青落，我会改，可以吗？”谁知百里夕月的眼里竟然浮现出浓浓的歉意，他还是试图改变我的心意。 “可是？可是这样对瑾歌不公平。”我狠心的摇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瑾歌一眼，说道。 “夕月，我无法委屈你的心。”我终究还是哭了，为我这一次的求而不得而哭，他本可以在今天成为我的丈夫，可是我还是亲手放了他。 我不想委屈他的心。 我的一句话，却惊了两个男子，同样的红衣，同样震惊的眼神，一同望向我，他们怎知，我的心里，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挣扎！ 红泪终偷垂，我终究还是，给了瑾歌一次机会，也给了百里夕月一次机会。 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想起前尘所有，就算是痛苦的回忆，我也认了。 ------------ 第二十五章：桥边红药叹夜长 朝朝暮暮，分分离离，恩恩怨怨，前世今生，眨眼云烟。 桥边红药，叹夜漫长。 可是？谁又知道，它年年，是为谁生？ “爷爷……对不起，这婚事，是我太草率了，我后悔了。”我穿着一身还没有换下来的红色嫁衣，步履蹒跚的走到坐在大堂里的爷爷的面前。 我并非是来不及换下，只是，只是我舍不得。 百里夕月确实是我深爱的人啊！可是？可是我终究还是无法嫁给他。 至少，现在没有办法。 因为，我欠瑾歌的债，还没有还。 同样是两个喜欢我的男子，可我的心里却偏偏只爱其中的百里夕月。虽然，他对我的爱，不及瑾歌对我的情。 瑾歌情深意重，却行事偏激。 百里遵守承诺，却挣扎于两段感情。 或许这就是苍天于我们三人开的最大的玩笑吧。 我爱百里夕月，可百里夕月相较于我，却更爱瑾歌，可是瑾歌，却爱我。 这其中，原本最挣扎的，应是百里夕月，可现在，我面对瑾歌，心里也是与百里夕月同样的挣扎。 我终于明白，他心里的苦痛，比起我，不差多少。 我不记得他们所说的前世，可是今日，我却被这样荒唐的爱情而阻挡。 我欠了谁，就该还。 “青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爷爷听了我的话，立刻拍案而起，怒视着我，满眼的不敢置信。 是了，我前几日才坚定的对爷爷说，我要嫁给百里夕月，可是在我拜堂之后，洞房之时，却忽然反悔，他这般气极，也实属应该。 “爷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嫁给夕月了。”我的眼泪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就那么顺着我的眼眶，一颗颗滑落，落到我红色的嫁衣上，晕染出片片深红的颜色。 我痛到无法呼吸，只能本能的一边止不住的哭，一边用力的吸气，希望这样自己能够好受一点。 可是？徒劳的，都是徒劳的。 面对我亲手放开百里夕月的事实，我心里的痛，仿佛是超越了几生几世一般，顷刻爆发，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撕裂着。 原来，要放下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是这样痛苦。 “混账！你知不知道，此刻悔婚，你永远都会嫁不出去了！”爷爷的眼里倏地迸发出无尽的怒火，扬起手掌就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我的脸，瞬间有些火辣辣的疼，还有些麻麻的，我眼里又被泪水顷刻覆盖，有些看不清这个一向疼爱我的爷爷的脸。 “不管你是如何想的，这件事我绝不同意！”爷爷看着他自己的手掌，有片刻怔愣，随即看着我的眼神又带着些许懊悔，他的语气在此刻也慢慢的没有了开始那么浓重的怒气。 我不怪爷爷，我知道他打我只是一时冲动，他也是为了我的清誉着想。 可是？我没有办法听他的话。 真的不能…… “爷爷……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嫁给他。”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我求爷爷能够答应我。 虽然，这根本不是我心里所想。 虽然，我很想嫁给百里夕月，陪他看朝阳升起，夕阳沉落，和他一起在他们居住的院子里种满木槿。 然后，那一朵朵木槿，就是我们许多个美丽年华。 可是啊！可是那也只能想想罢了，我终究还是不可以。 因为他心里，瑾歌的份量，比我重。 因为瑾歌心里，我占据了他整颗心。 因为我心里，百里夕月成了我的整个世界。 “别说了！看来往日里是我太宠你了！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没曾想竟这般胡来！这件事没得商量！”爷爷语气坚决，纵然见我泪痕满布，也是转过脸去，不再看我。 “爷爷！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我不能嫁给夕月……我不能！”终究，我心里莫大的悲伤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我扑通一声跪下，不断给爷爷磕头，希望他可以答应我。 一声一声响亮的磕头声终于让爷爷回过头来，他看着我的眼神，纵然是我朦胧中也可以读懂，他那是哀痛，是心疼。 我或许是一个最不孝的孙女，对我这么好的爷爷处处为我好，可我却一直给他为难。 “我的好孙女啊！你这到底是何苦啊！爷爷我看得出来，你明明是爱着百里夕月的啊！为什么要反悔嫁给他？”爷爷终究是哀叹一声，来到我的面前，阻止了我继续磕头的动作，又轻轻地替我擦去额头上殷红的血迹。 “爷爷……爷爷我好难过……爷爷我爱他，很爱很爱……可是我不能，真的不能！爷爷……我的心好痛，我舍不得，我放不下……可是？可是我不得不放下……爷爷我求求你，爷爷……”面对爷爷对我的关心，面对爷爷一语道破了我心里所想，我心里更加难受，撕心裂肺。 我第一次，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第一次抓住他的袖口苦苦哀求。 我知道，这样做，我的痛苦，不会减轻，甚至还会更加万劫不复。 可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百里夕月，到底是更爱瑾歌。 因为，瑾歌，终究是对我情深意重。 因为，我不能委屈百里夕月的心，不能不还瑾歌的情。 “唉！好！我的孙女要怎么做爷爷都答应，不嫁就不嫁！”爷爷面对我的失声痛哭，怔了怔，随即又把我抱在怀里，像小时候我失去父母时那般轻声安慰我。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可是？我心里却是更加痛了。 我舍不得百里夕月，我放不下百里夕月，可是…… 我望着爷爷背后那轮清冷的月，可是？我终究，还是只能这样做了。 夜色微凉，我的心像是被千军万马碾过似的那么痛。 我怕，我怕是有一天，我会再也感觉不到心痛了。 因为，到那时，我可能已经麻木了。 拥着爷爷，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我有什么伤心事，爷爷就会抱着我轻声安慰我。 每次他安慰我，我的伤心，全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怎样都无用了，我心里的痛，爷爷终究是不能帮我治愈了。 ------------ 第二十六章：黄昏不过残阳血 曲罢髻鬟偏，风姿真可怜。 纵然我满心伤痕，可是心里的痛，却是仍旧远远不及我对你的爱。 于是我纵然是一腔相思，捂在心间，痛的时候，却也还是不会喊疼。 “青落？疼吗？”当我坐在回廊处的栏杆上的时候，身后百里夕月的一声轻唤，将我换回了神。 我转过脸去，看着一身白衣的他，却恍惚间，又仿佛看见了昨夜一身红袍的他。 “嗯？”我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脸……还疼吗？”他抬起手，指了指我的左脸，话语里竟是令我心碎的心疼。 “不……不疼……”我勉强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牵引着左脸，有些隐隐作痛。 他的话里，是令我心碎的心疼啊……他对我的心疼，是我多么渴望的东西。 可是现在，却只能让我的心，被痛意撕扯地零零碎碎。 既不爱我，又何必让我误会？ “对不起……青落。可你，其实是不必选择拒婚的。你知道的，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他听了我的话，眼里的歉意更甚，声音温软，却始终让我觉得太过遥远。 “呵呵呵……百里夕月！承诺承诺……你就知道承诺！你不爱我，又何必要为难你自己娶我？只是为了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承诺？你真可笑！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伟大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好过吗？”我的眼泪，在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了。和着我苍凉的大笑，泪水一点点滑进我的口中，咸咸的，涩涩的。 “青落？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只是……”他或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大笑给惊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开始解释。 可是到最后，他却只剩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只是你喜欢我的同时，更喜欢瑾歌对吗？”我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不知所措的脸。 他终究是默认了，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哈……如你所说，你是想让我幸福的对吗？你说我曾经为你受过太多伤害是吗？你想补偿我是吗？可是？百里夕月，你知不知道？在我完全忘记你的这一世，你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只是初见那一次，便注定我此生，再也与幸福二字无关。”我笑了，我笑他，也笑我自己。 我终究，只能是永远败给他。 “青落……你别这样好吗？”或是我绝望的样子让他开始不安，他的双眼开始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百里夕月，你可能从不知道你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大。你可能从不知道，我夏青落之所以每一世都为你伤心为你痛，是因为从我每次初见你的那一刻，我便注定了要为你承受所有。我不记得前生我为你做过什么？可是我猜，应是不比我如今的疼痛少吧？”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风姿卓约的百里夕月，我知道，我永远，都无法放下他。 他永远不会懂，当我遇见他，我的一生就注定为他欢喜为他忧。 “青落，你每一世都太傻，为了我这样的人，你每一世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是想补偿你没错，可是你要知道，当君落宸回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便变成了那个爱你的君落宸。或许是因为我像你一样，对瑾歌的感情太过执着，所以导致我挣扎在你和瑾歌之间。瑾歌不可能喜欢我，可你对我却每一世都情深意重。孰对孰错，我都是明白的。我选择你，也并不全是因为承诺二字。你要知道，我是想改变的。”百里夕月倏地上前拉住了我冰凉的手，说话间，我看见他的那双眸，犹如星辰一般好看。 而我，却犹如耳边惊雷炸响一般，被他的话惊呆了。 他说，他是想要改变的。 “青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放下瑾歌，可好？我们就此相伴一生不好吗？”他的声音优雅动听，在我的耳边犹如一只好听的曲子一般。 我惊愕的看着他的脸，我承认，我的心，再次动摇了。 相伴一生啊……这是多么好听的话啊……这是我多么想得到的啊。 可是？能吗？可能吗？ “百里夕月，你知道吗？要是没有我对瑾歌的亏欠，我或许真的会答应你。可是？我欠他太多，你欠我太多，我不能不还，你也一样。所以我给自己的惩罚就是，直到我想起和瑾歌的过去，想起和你的前生，我才能再做抉择。而现在，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看着他，眼里的泪仍旧未曾断绝。 谁会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有多痛。 百里夕月啊！他是我心里永久的一个梦啊！可是？可是终究，我只能这么选择了。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受伤的他，狠心的转身，一步步的离他远去。 他不会知道，当我这一晚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时候，看着那桌子上正在燃烧的红烛，我到底是哭得有多惨…… 天知道我有多爱他啊！ 我多么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我多么想永远在不流泪，我多么想他能够全心全意只爱我。 可是？可是毕竟他对瑾歌的感情太深啊！经历了那么久，一千年的时光啊！他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他心里的苦痛，我知道，不亚于我。 ------------ 情花朵朵.千思万念难为香 ------------ 第二十七章：半刻沉沦半心疼 多想解脱，可是心里太多不舍。 我知道，就算我到头来还是红尘一梦，我也是不会后悔的。 “有何办法能让我想起前尘所有？”面对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我低垂着眸子，不敢去看任何人。 他们的眼里，有太多沉重的东西，我怕我，承受不起。 “青落……”百里夕月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意已决。”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好听，可是我却没办法抬起头看着他。 “青落，你若真的决定了，那么好吧。”终究，百里夕月轻叹一声，答应了我。 “瑾歌，若是我们之前真的是我负了你，那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补偿你。”百里夕月的话，让我心里一痛，可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了。 “夏青落，我瑾歌何曾需要什么补偿？你当我是什么？”谁知瑾歌听了我这话，一双紫眸骤然散发出浓重的怒气。 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眼神里盛着怒火，藏着悲哀。 “我……”我怔了怔，望着一身红衣的瑾歌，竟说不出话来。 我要说什么呢？我的心里，不喜欢瑾歌，可是迫于过往，我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我差点忘记了，这样骄傲的瑾歌，是不需要任何‘补偿’的。 “夏青落，你果然不再是忘忧。”瑾歌的眼神闪了闪，眼眶渐红，莹莹水光，只是，迟迟没有眼泪掉落。 最终，他绝望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红衣飘飞，身影孤寂，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唉……青落啊！瑾歌是那样骄傲，怎么会接受你带着施舍的意味的感情？”就在我呆呆的望着瑾歌离开的地方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百里夕月的一声轻叹。 “呵呵……你心疼了吗？那你去找他啊！”本来，我的心里就已经很痛苦，这时候百里夕月的话无疑让我有些崩溃。 我冷笑几声，指着瑾歌消失的地方对百里夕月大喊。 “青落，我不是这个意思……”似乎是被我的吼声惊住，百里夕月盯着我，声音呐呐。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可知道？夕月我真的放不下你……真的没办法放下……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一直在撕扯，可是……可是我却没办法抓住你……我没办法抓住你……”终于，面对这样温柔的他，我终是忍不住了，我哭了，而且是失声痛哭。 我身体好像忽然失去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天知道，我有多无助。 冰冷的地面，让我的身体有些冷得颤抖，看着我透明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在那地上，我知道，我好狼狈，我在他的面前，怎么可以这么狼狈…… “青落……青落……”突然，他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我，将我的头按在他温暖的胸膛，他的嘴里，不断的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懂他声音里的无奈，不舍，以及算是深情的意味。 “夕月……我注定要背负太多，我注定要承受太多……或许，或许我的结局，是永远都得不到我深爱的你……”我索性放纵自己这一次，我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力的拥抱住他，我说的话，却是令我肝肠寸断。 因为我懂，之所以前生得不到他，是命。 今生得不到他，依旧是命。 或许，我真的是注定了，永远，都无法得到他…… “青落……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或许是因为我的那句‘我爱的你’，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又将我揽紧，在我的耳边对我说道。 “夕月……没那么容易的……你的心里除了我，还有瑾歌，而我，又欠着瑾歌，我们两个若是在一起了，会伤害了瑾歌的。”我苦笑着摇摇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苍凉。 上天是将我们三人当做什么了？百里夕月的心里装着我，也装着瑾歌，可是瑾歌的心里又只有我，而我的心里，却始终只为百里夕月而执着。 多么荒唐啊！ 多么残忍啊！ 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深陷其中，没有办法自救，也没人来救我们。 “……对不起。”沉默良久，他终究只给了我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夕月，我知道你的心里也很痛，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摇头，轻声说道。 我岂能不知，百里夕月的心里，也是不好过。 “夕月，就今日，我放纵自己一次可好？就一次……”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绝美的脸，我的眼里噙着泪水，声音里藏着哀求。 “好。”他一怔，却还是抱紧我，对着我浅浅一笑，答应了我。 就是他这浅浅的笑啊！让我几经沉沦，让我泥足深陷。 我想，我的眼泪，怕是每一世都为他流尽了吧？ 我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双手扣住他的后脑，让他的头低下，而我，抬头上去，我的唇，印上了他的唇。 刹那，温软一片。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惊愕的眸子，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吻他啊！我在他唇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肯放开。 我就是要让自己记得他唇间的暖意，我就是要让他记得曾经有个叫做夏青落的女子，吻过他。 唇上灼烫一片，我的心，像是要融化了…… ------------ 第二十八章：前川水能忆前川 我在漫漫时光里，挣扎过，痛苦过，执着过……可是结果，依旧是残忍的无果。 到底他之于我，能不能有个好结局？ “青落，若是饮下这瓶‘前川’，你……你就可以恢复记忆了。”百里夕月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又递给我，说话间，他的脸色，竟有些红晕。 如玉的脸庞上，覆着些红晕，印在我的眼中，让我经不住再次迷失。 “青落？”或是见我不说话，他的眉稍稍一皱，轻轻地唤着我。 然后，又伸手碰了一下我的脸。 我立刻像触电一般的后退一步，有些惊诧的望着他，手里又攥紧了那个小瓷瓶。 “我……青落，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看你失神，想唤回你。”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又开始浮起一抹绯红。 “呵呵……”而我，眼里闪过一丝痛意，随后又假装无谓的笑了笑。 可是？我却在心里对自己说：夏青落，别再奢望了，别再沉沦了……别再，受伤害了…… “这个‘前川’，能让我记起多少事情？”我举起手里的小瓷瓶，问道。 “只要是你经历过的前尘所有，在饮下它的那一刻，你就会全部想起来。”百里夕月的神色有些无奈，他，怕是一直都不希望我喝下这瓶‘忘川’吧？ 可是啊！是我该承受的，我怎样都是逃不了的。 “哦，那真好。”我轻轻一笑，却是带着无尽的苦涩。 真好？是啊！我所有的疑惑，都会解开，我所有的痛苦，也都会重新将我席卷。前生的苦，加上今生的痛，能不能承受，也都必须承受。 “青落……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喝？”犹豫许久，百里夕月终是说了出来。 “夕月，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嘴角带着牵强的笑，对着一脸希冀的他摇摇头。 看着他那殷红的薄唇，我忽然想起了昨日，就在昨日，我吻了他…… 可是啊！可是那注定是我最后一次放纵了……我用我最后的疯狂举动，来祭奠我为他而疼到撕裂的心。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受伤害了啊。”他似乎是早就料到我会拒绝一般，眼里藏着浓重的失落，又带着无尽的担忧。就那么看着我，薄唇轻抿。 “可是？就算没有以前的记忆，我也一样痛苦。”我的眼里闪着些泪花，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 “百里夕月，我意已决。”我打开瓶塞，对着他努力的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我不堪记忆席卷而来的重负时，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上前来抱住我的百里夕月，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些什么？便被脑海中逐渐清晰的一个个画面吸引。 我看见了自己站在那个叫做齐雾崖的地方，对着拿着剑指着我的百里夕月说：“师父，是不是，我这些年来的努力，到头来，都不过是你眼中的一个笑话？” 然而他却冷硬的对我说：“是你，杀了他！” 我看见了自己最终绝望的把那把指着自己的剑没入了我的胸口，又跳下齐雾崖，我说：　“永不再见……” 而他，也终究是大声喊了一声：“青落，不要！” 那，就是我和百里夕月的第一世吧？ 画面转换，可是这一幕，却让我痛到窒息。 因为，我眼睁睁的看着瑾歌上前一把扣住了百里夕月的下颚，狠狠的吻了上去。 最重要的是，百里夕月最初的挣扎都败给了他心里对瑾歌的爱。 于是，本就命悬一线的我，一抹殷红绽开在那被子上，遗憾离世…… 这，就是我和百里夕月的第二世吧？ 呵呵……第一世，我眼睁睁的看着百里夕月在瑾歌身下承欢，第二世，我又亲耳听见百里夕月在瑾歌身下婉转低吟…… 可是？结果都是一样，我无法阻止，因为，百里夕月是我什么人？师父而已啊…… 最令我没办法接受的是，那样全心全意深爱着我的那个凡间男子――君落宸，就那样被瑾歌杀死在我的面前。 我依旧没能阻止……因为我那时候已经人之将死。 我，错失了如阳光一般美好的君落宸，我深陷于谪仙一般的百里夕月，我痛恨那魔鬼一般的瑾歌…… 这些，就是我的前尘所有吗？ 果然好痛，好悲哀。 我本以为记忆就此停歇，却没曾想，一些令我无比震惊的画面又开始呈现在我的脑海。 我看见了我自称忘忧，是身为神界公主的忘忧。 下凡一初遇，我看见自己深陷于装作凡人的瑾歌。紫衣如魅，那时候的瑾歌，真的温柔似水。 一场婚礼，我看见我身着红色嫁衣嫁给了同样身着红色喜袍的瑾歌。 洞房之内我对瑾歌说：“瑾歌，你穿红衣真的很好看。”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如今的瑾歌一直一身红衣的原因啊。 后来，一切都是那样悲哀，院外木槿花垂落，我为了瑾歌，化为一株忘忧草，渐渐飘远……飘远……一直飘落到了齐雾山。 可是那时候的我不会知道，在房里仍旧无法动弹的瑾歌，哭的有多么悲伤。 我知道，瑾歌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啊！这般痛哭，怕是只有那一次吧。 失去忘忧，是真的太痛了吧？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竟然，竟然真的是忘忧啊…… ------------ 第二十九章：人生比过荒唐字 我忘记的从前，竟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久远。 “青落！青落！你醒醒！青落你醒醒啊！”正在我那如泉涌一般的记忆侵袭着我的整个脑海的时候，百里夕月的声音突然焦急的传来。 那一声一声，带着浓重的担心。 “师父……”在我睁眼的那一瞬，我看着他的脸，突然间泪如泉涌，嘴里又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师父’。 久违的称呼啊！这个令我心痛，又令我甜蜜的称呼啊！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青落……”他的身体微微一震，或许是这久违的称呼让他有些恍惚，在我唤他的时候，他只是低低的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依旧温软，那样好听。 “师父，果然，我前生为你流的泪，比起今生，更多更痛。”而我，却还是扯出一抹微笑，淡淡的说出我心里所想。 “青落……是我，是我对不起你。”百里夕月或许是真的后悔以前对我太狠，此刻他只抱紧了我，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可是啊！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一直都明白，他对我的冷漠，对我的疏离，都只是因为他看透了我的心思。 在我从一株忘忧草化为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的时候，我对于这个我第一眼看到的他，便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的心里就开始慢慢地感觉到我对他不一样的情感。 所以他才远离我，冷漠的对待我。 那时候，他心里，只有瑾歌啊！我之于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开始，他是为了那种一个人想念瑾歌的生活而开了我的灵识，只是到后来，我也知道他后悔了。 就算齐雾山多了一个我，他心里对瑾歌的思念，仍旧是不能减去半分。 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在这样的时间，是无论如何都会受到谴责与蔑视的。 可是他没有去找瑾歌，却并非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他知道瑾歌不想他去打扰。 这，就是他以前笑着跟我说过的‘自知之明’。 或许，以前真的是我太没有自知之明，才会对他这样执着，哪怕是遍体鳞伤。 但是，我又何其有幸，在君落宸的事情之后，我终于能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就算是这样，我的心，也只有越发疼痛难忍。 因为在我的心底，我始终接受不了，君落宸倾尽所有的爱我，我可以肯定君落宸的心里满满的装的全是我。 于我而言，君落宸给我的爱，是最纯粹的，也是我最想要的。 纵然我明白，我的心，始终都在百里夕月的身上。 当君落宸回到百里夕月的身体里，百里夕月这才开始喜欢我，于我而言，百里夕月对我的爱，其实根本就是君落宸对我的爱。 纵然百里夕月一直在强调他和君落宸是一个人，可是我仍旧不愿把他们当做一个人。 落差太大了，不是吗？ 我曾是想过，就那样陪着君落宸一生一世的。 百里夕月给不了我的地老天荒，君落宸可以给我。 可是？他却就这样没了。 “你……若还是君落宸，就好了。”我看着百里夕月那张柔美的脸，有些恍恍惚惚的想到了君落宸那张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的脸。 就那样对着我，浅浅的笑着，笑着。 “青落，我说过了，君落宸是我，我百里夕月和君落宸是同一个人。”他怔了怔，随即皱起秀眉，强调道。 “可是……可是落宸能给我纯粹的爱，师父却不可以。”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是那样淡淡的，却又悠远绵长。 “师父啊！你说我是不是被上天讨厌的人？不然，为什么对我好的人最终都成为泡影，为什么我爱的人始终都不能属于我，为什么我不爱的人却跟我有那么一段不可思议的过往？我的人生，岂是荒唐二字就可以说尽的？呵……”我的手轻轻抬起，终于触碰到了他温热的脸，我能够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一震，却也还是没说什么。 可是我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到最后，竟都变成了自嘲。 我的人生，比荒唐更甚。 ------------ 第三十章：痛彻心扉与君绝 “青落，我不准你这样说。我们三个人的人生，都是同等的荒唐，但要说最荒唐，怕是只有我才是……因为，因为我身为一个男子，开始竟然喜欢上同为男子的瑾歌，而后，又恋上你……荒唐二字，说的，原是我吧！”百里夕月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又自顾自的对我说道。 到最后，他的嘴角，全是苦涩的笑。 “师父……当我的生命里还没有你出现的时候，我叫做忘忧，我身边的人，叫做瑾歌。”我的手，渐渐地从他的脸上滑下，落到他的袖口处，我抓住了他的袖口，我告诉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叫做忘忧，我身边的男子，叫做瑾歌。 “这个你也想起来了啊？‘前川’果然很厉害。”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脸上又摆出一副无谓的样子。 “师父，很可笑对不对？我喜欢你，可是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情敌。”我软软的松开攥紧他雪白的袖口的手，心里满是失望。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在为瑾歌喜欢的是我而心痛着。 “青落，你……你不是我的情敌。只要你愿意，我答应陪你生生世世，可好？”他的眼里闪烁着些复杂的光芒，但终究还是抓紧了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道。 “师父啊！你可知道，你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承诺，是我梦了两世的美梦啊！可是？今日美梦成真，我却不能答应你。”我的眼里压抑着些热泪，我拼命的忍住不让它们流出来，可是这样仰着头，那泪仿佛流进了我的心里，灼烫了我本就痛不堪言的心。 “为什么？青落，你可是担心我再负了你？我百里夕月这一辈子都言而有信，独独是那一次对你却……青落，你相信我，再信我一次可好？我保证，我再不会食言！”他就那样对着我，他身后的阳光把他照射的更加如梦似幻，就连他说的话，我也觉得好远好远。 “不，不是，师父，我不能答应你的原因，并非因为你曾对我食言，其实你那一次的食言，我并未怨过你，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只有爱极了一个人，才会不顾一切的违背自己的原则。我不答应你，是因为，你的心里还有瑾歌，而我的心里，如今也装着忘忧的瑾歌……你懂吗？”我实在是不想告诉他这些话，可是怎么办呢？不说又如何？痛苦依旧很痛苦。 “你的意思是，是你的心里现在有了瑾歌？”他的双眸睁大，嘴唇颤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不，不是。师父，我夏青落心里永远都只爱你，可是我心里现在也无法抹去忘忧对瑾歌的爱啊！师父，我不是忘忧就好了，不是忘忧，我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答应你了……我不是就好了……”我再也无法压抑眼里的泪水，任由它奔涌而出，我终于还是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若我不是忘忧，我或许就可以全心全意对待他了。 若我和瑾歌没有那段往事，或许我就可以不再对瑾歌怀有任何歉疚了。 若我只是夏青落，我便可以再为所欲为一些了，我就可以，更洒脱了。 可是啊！我是忘忧，我也是夏青落，我和瑾歌之间的确存在着那段往事。 所以我和他之间的阻碍，太多了。 三世情缠，到现在我还是没能和他相知相守，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 否则，我怎会这样悲苦，这样可怜，这样可笑。 “我明白，都明白，青落啊！对不起，害得你好痛苦。”良久，他终于将我拥近了他的胸膛，让我感受着他的温暖，声音里，带着悲痛，也带着歉意。 “师父，你有何错？错的是苍天，是它让我们都这样辛苦，都这样心痛。”我摇摇头，眼泪又流出来滴落到他白色的衣袍上，划出一抹悲伤。 “师父，我们做个约定可好？”我在心里思量许久，终于开了口。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这一世，我去瑾歌的身边好吗？是我欠下的债，总是要我来还。瑾歌他，也很辛苦。”我忍着心中的剧痛，不敢去看他的眼。 “好。”我看见他拳头紧握，声音里带着无尽的颤抖，终于许了我一个字。 “师父，我答应你，若是瑾歌有一天不会再为我而痛，我便回来你身边，可好？”我知道他的心里承受着两种巨大的疼痛，一边是为了他爱着的瑾歌，另一边，是为了他爱着的我。 可是啊！我能做些什么呢？只能许他这么一个遥遥无期的苍白诺言不是吗？ 瑾歌许我的情意，四世未变，若是要等到瑾歌再不会爱我的那一天，恐怕是再也无法了吧？ 或许，我和眼前的百里夕月，本就是没有缘分的。 可是啊！能怎么办呢？爱了就是爱了啊。 “我答应你。”他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声音有些哽咽。虽然他极力克制，却还是无法阻止悲伤蔓延。 “师父，我爱你，很爱很爱。我多想陪你到地老天荒，我多想你能和我一起等海枯石烂。可是今生，我们恐怕是等不到我们的永久了。”恐怕，不止今生，这永生永世，我和他，怕是都难再相守了。 我抱紧了他，我的心此刻痛得撕心裂肺。 因为，这可能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他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痛苦的在与他诀别？ 聪明如他，他一定明白的，可是啊！没有点破。 因为，一旦点破，我和他，都会崩溃的。 看着他流过泪的脸，我又一次轻轻抚了上去，这是我最后和他诀别的方式。 再见了，我最爱的师父。 再见了，我最爱的百里夕月。 再见了，待我如珠如宝的落宸。 再见了，令我痛彻心扉又令我相思入骨的夕月。 ------------ 第三十一章：不见沧海桑田时 “瑾歌，我是忘忧。”看着长廊尽处一身红色衣袍得到瑾歌，我缓缓走上前，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装作很自然的样子。 “忘忧？”或许是这个名字真的让他他魂牵梦萦，所以在听到忘忧二字的时候，他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浮现出无法抑制的狂喜。 “不，你不是忘忧……忘忧不会像你这般铁石心肠的。”忽的，他脸上灿烂的笑意就那么收敛了，像是一个落寞的孩子一般，低着头，默默地惋惜，默默地哀叹。 “瑾歌，对不起……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是忘忧，是那个喜欢木槿的忘忧，是那个和你拜过堂的忘忧……”我摇摇头，我实在是没办法面对这样无助的瑾歌，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子，这世间万物都可以不被他放在心上，独独是我，是我占据了他整颗心，我怎能不愧疚，不心疼？ “忘忧！真的是忘忧！我的忘忧你回来了？”瑾歌猛地抬起头，冲过来抱住我，身体是止不住的颤抖，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我只是一个梦，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梦。 直到此刻，我才能够明显的嗅到瑾歌身上淡淡的木槿花的香味，只因为，如今的我，不单单只是夏青落了，我还是忘忧。 “瑾歌，对不起，你说得对，是我负了你，是我害得你痛苦了这么久。”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看着他那张邪魅狷狂的脸，缓缓说道。 “忘忧，你……你是要回到我的身边了吗？”他看着我，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没有错过他眼里浓烈的希冀，我也没有错过他眼里长长的思念，可我，面对他的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想起了在我面前留下两行清泪的百里夕月。 百里夕月啊！我的师父，我深爱着的人。 可是？如今却是怎样都见不到他了。 我想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诀别，我想起他神情痛苦的脸，我想起他强撑微笑的样子，我面对着瑾歌，竟是没办法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你，终究还是不愿吗？”他见我不说话，眼里的希冀终于转为破碎的疼痛，就那么看着我，一脸悲戚。 “我答应你。”我捏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我想用这种疼痛掩盖我心里翻天覆地的痛，可是啊！终究也是徒劳。 我颤抖着，颤抖着，终究还是对瑾歌说，我答应他。 这个决定，我知道我会后悔，可是？我没有退路了啊。 师父已经回去了齐雾山，只要我还活着，我和他怕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相遇了。 我选择了还瑾歌的债，是因为我放不下欠给瑾歌的所有，而师父答应我的选择，是因为他尊重我，也是想成全瑾歌。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三人，终究还是重伤了两人，我和师父。 “那……那你和我回魔界成亲好吗？”他或许是没想到我答应了他，怔愣了半晌，他又试探的问我。 “好。”我身体一震，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颤着声音说了一个‘好’字。 这都是我欠给瑾歌的啊！瑾歌爱我四世，我却只爱他一世，怎么说，都算是我欠了他。 “我不要你当做是欠我什么才答应我。”他高兴之余，却又沉下脸来，对我说道。 “我没有。”我摇摇头，苦笑。 对于瑾歌，歉疚是有的，但是自从记忆回来的那一刻，沉淀在过往的情，也渐渐苏醒，只是啊！我仍固执的认为，那是忘忧对瑾歌的全部感情。 而我，是爱着自己师父的夏青落。 造物弄人吧？偏偏，我是夏青落，也是忘忧。 “忘忧，你真的是我的忘忧。”他终于绽开一抹极为好看的笑容，猛地将我拥入怀中，浓重的呼吸声泄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绪。 而我的手本想穿过他的腋下轻轻抱住他，但是奈何，我的手在空中僵持许久，都难以回抱他。 若是，若是他是师父，我或许就会毫不犹豫了吧？ 可是啊！师父和我，缘尽于此……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待在瑾歌的身边，但是啊！我还是想在心底对师父默默地说一句：他若不来，我便不老。 我等着他能够来寻我，可是？怕是遥遥无期了。 泪水倾泻的时刻，我终于强迫自己拥抱住了瑾歌，我闭上眼，泪水依旧在流淌，可我的心，却是在滴血。 这永生永世，师父，我们都只能相念，而不相见了吗？ 我三世纠缠追逐的爱情，我三世不曾放弃的师父，我永生都无法忘记的落宸。 再见，再也，不见。 ------------ 番外之夕月篇 我是百里夕月，我身为齐雾上神，活了不知有多少个平淡年月了，直到遇到与我同为男子却不同道的瑾歌，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感觉，叫做悸动。 我身为神界的上神，他身为魔界的太子，且不说这身份悬殊，就说这同为男子，也是不能被世人接受的。 我知道瑾歌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是他曾经的妻子，神界的公主，忘忧。 他喜欢的是女子啊！就冲这一点，我便完全没有走进他心里的可能。 于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打扰他的生活，只在我的齐雾山里，慢慢的，悄悄地，思念着他。 就是在那思念他最为痴狂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个人来陪着我，因为或许这样，我就可以慢慢的淡忘他。 于是，就在我看到我的齐雾山上唯一长着的那株忘忧草之时，我便打定主意要替她开启灵识，羽化成仙。 忘忧草啊！瑾歌心心念念的便是那早就灰飞烟灭的忘忧，而今，我却减去我的寂寞，而让一株忘忧草羽化成仙。 在我这样做了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一株忘忧草，而是一个亭亭玉立，清丽脱俗的绝美女子。 可纵然她再美，我心里依旧还是想着瑾歌。 然后，我便听到她的一声迷糊的轻叹“姐姐，你好漂亮。” 我无奈的笑了笑，又轻点她的鼻子，告诉她，男子是不可以被称作漂亮的。 然而她却毫不在意，又问了我是谁。 我告诉她，我是她的师父，百里夕月。 当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场景，会重来一次，而重来的那时候，我是带着多么愧疚又无奈的心绪面对着她的佯装坚强。 ------------ 第三十二章：红衣猎猎劫难来 三世情缠，而我与你，却还是无疾而终。 魔界的白天和黑夜，都是一个颜色，像是血一样的红色。 我来到魔界的这多日子以来，这是我对这整个魔界的认识。 “忘忧，今日便是你重新嫁给我的日子了。”突然，一抹带着难掩的兴奋的男声从我身后传来。 “嗯。”我转过身去，有些怔忡的看着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绣着金线的瑾歌，良久，我才勉强的扯出一抹微笑，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后悔答应我了？”瑾歌或许会死看出了我笑容里牵强的意味，他本来盛满笑意的脸倏地阴沉下来，仔细看，还可以看出他眼底潜藏的几丝不安。 “没有，瑾歌，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我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话。 虽然，此刻我的心底对百里夕月已经思念成茧。 “忘忧，你信我，从今往后，我会待你如珠如宝。疼你到心坎，视你如生命，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承诺，我一定会做到。忘忧，你信我，信我可以给你幸福快乐，可好？”瑾歌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而我抬头，便撞进了他温柔深情的眸子里。 “疼我到心坎，视我如生命？”我的心被震了一下，瑾歌的这句话，真的生生的说到我心里去了。 “没错，忘忧，我一直都记得你想要什么？我知道我这三世都用错了方法去挽回你。可是啊！忘忧你可知道？当我每每面对你对百里夕月的深情不减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生生的撕裂一般那么疼，我想要报复你忘记我，我想要恨你不爱我，可是到最后，我却仍旧没办法对你下手。所以，伤害百里夕月，便成了我逼你回到我身边的唯一方法。忘忧，你只知道你因百里夕月而遍体鳞伤，可是你怎知，我因你而痛彻心扉？”瑾歌的一字一句都不断的撞击着我的心，我僵硬的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张依旧魅惑的脸，却发现，他早已红了眼眶。 “瑾歌……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终究，我还是毫不意外的落了泪，我面对这个对我如此深情的男子，我的心里有愧疚，有悔恨，有无奈。 我知道我不该负了他，可是我的心里，终究还是只有百里夕月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瑾歌竟然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思。 疼我到心坎，视我如生命……这一直是我对我爱的男子的期许，我何曾想过，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我对百里夕月的期许。 可是啊！终究，百里夕月还是无法这样待我。 我是不是过分贪婪了？我在百里夕月的心里已经从最初的没有地位，到最后变成了终有一席之地，我该满足了不是吗？ 可是啊！我就是那样贪婪，我得到了他一半的心，我还觉不够，我竟然还妄想得到他整颗心。 罢了，说再多也是无用，反正事到如今，我和百里夕月，怕是再无可能了。 天涯陌路，果然是我和他的结局。 “忘忧，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你给我一句，或者很多句‘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能够重新爱上我，我只是想要你能够永远待在我的身边。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于我而言，比炼狱更甚。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你之于我，到底有多重要，我也只能告诉你，你之于我，比命更重要！”瑾歌将我搂在他的怀里，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带给我的温暖，我的眼，却是在盯着远处那血红色的天空中的那一轮带血色的明月。 瑾歌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之于他有多重要。 瑾歌说，我之于他，是比命更重要。 可是瑾歌怎会明白，偏偏是他对我这样沉重的爱，让我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再也没办法去找百里夕月了。 我心里仍旧在疯狂的思念着百里夕月，可是我的选择，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待在瑾歌身边。 “瑾歌，走吧！该拜堂了。”最终，我只是轻轻一笑，拉紧瑾歌的手，带着他走去长廊尽处，走到大殿之上。 大殿之上，一片喜色洋溢，整个宫殿，都被红色的绸布装饰着，就连那血红的天空都显得不再那么阴沉诡秘。 华灯初上，整个魔界都沸腾了，这是几百多年来，魔界第一次有这样的喜事。 “新人拜天地！”就在我呆愣在这热闹的大殿中央之时，一阵高亢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不是人间的礼节吗？”我有些疑惑，堂堂魔界之王，难道成亲就如人间的礼节一般？ “我们第一次成亲就是在人间，这一次虽然是在魔界，但我仍旧是想要那样与你结成夫妻。”瑾歌微微一笑，神情里满是对回忆的怀念。 “哦。”我在心里低低一叹，瑾歌终究还是喜欢从前的忘忧罢了，可我，如今已经不再是想当年那般了。 比起忘忧，我更想做夏青落。 曾是忘忧的我，那般果敢，那般明媚，敢爱敢恨。 然而现在是夏青落的我，却再也明媚不起来了，勇敢亦是在追寻百里夕月的漫长岁月里，被消磨干净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满心伤痕的夏青落，而不再是曾经的忘忧了。 可是这一切，我怎么能够告诉瑾歌？他心里存着那般美好的祈愿，而我，又怎么可以让他的愿望破灭？ 现在，我也只当我就是曾经的忘忧了吧。 “一拜天地！”那人又高高的喊了一声，让我回过神来。 瑾歌拉着我，面朝殿门，缓缓跪下，盈盈一拜。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我有些可笑。 因为，当初我同君落宸成亲之时，脑子里全是百里夕月，而现在，亦是百里夕月。 “二拜高堂！”我和瑾歌站起来，又转过身，面对着主位上的两个空空的位置再一次跪下，又是一拜。 可是啊！这次怎么能和上一次一样？因为我知道了君落宸就是百里夕月，因为我心里始终想着百里夕月，因为这一次我要嫁的人是瑾歌，所以，我此刻对百里夕月的思念，比起上次，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是这样，我也别无他法了。 因为，终究我还是没有路可以走了。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夫妻对拜！”在这一声高喊中，我和瑾歌面对面，他眉目含笑，我脸色苍白。 就在我微微屈膝准备就此认命的时候，意外却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夏青落！你身为我神界之上神，居然与魔界之王成亲，你该当何罪！”一抹冷冽的声音突然划破长空，直直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可我，却只是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 我不怕，所有惩罚，我都不怕。 诛仙台上的三百神鞭我不怕，如今就算是灰飞烟灭，我也不会怕。 可是啊！欠瑾歌的情我要怎么还？ 若我能逃过此劫，瑾歌，我许你一生一世可好？或者，永生永世也罢。 ------------ 第三十三章：上穷碧落下黄泉 “来者何人？”我还没有说话，身旁的瑾歌便已拧着眉，朝天空吼道。 “魔王瑾歌，我神界本不想冒犯你魔界，但是此事牵扯到我神界的夏青落，故，本神才奉命前来捉拿夏青落。”天空突然金光一现，一个身穿红色铠甲一脸英气的男子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火神祝融？”瑾歌的眉又一次紧蹙起来，一张俊脸满是不悦的神色。 “呵……魔王殿下好眼力，不错，本神正是祝融。”祝融的神色里处处透着轻蔑。 “不管来的是谁，今日，都休想将忘忧从我身边带走！”瑾歌不以为意，一双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骄傲如他，他果然是将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独独是我，才能被他放在眼里，装进心里。 “魔王殿下。虽然魔界与我神界一直不和，但是今日本神前来却不是挑衅的，本神不过是执行帝君的命令，带走这个背叛天庭的夏青落。”说着，火神有些微红的手指指了指我。 “不管你今日说什么？本殿下都不会放任你带走我将要成亲的妻子！”瑾歌一挥袖，脸上一片肃杀。 “请魔王殿下配合本神，本神说过了，本神只是想要带回夏青落。”祝融渐渐的开始有些不耐，脸色也开始阴沉下来。 “哼！本殿下就是出动所有魔兵，也绝不会让你带走忘忧！”瑾歌冷冷一哼，脸上写满决然。 而我，却终究只是在心底低低一叹，瑾歌他，对我好的过分。 这就是他说的，疼我到心坎，视我如生命吧？ 可是他怎会知道，我是很想要有一个人这样对待我，可是如若不是我心底的那个人，也终究还是徒劳。 我也恨我自己太执着，太固执，太执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认定了，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 就算，我是很努力的想把瑾歌再放回我的心里，但是到最后，我还是做不到。 我的心啊！早就被百里夕月占满了。 “魔王殿下，本神请你想想清楚，现在你与我神界正面交锋，胜算也是没多大的。”祝融终于还是没了耐心了，脸上开始被一阵阵的怒火笼罩，本来微红的脸，因为这怒气，更加红润。 “没有胜算又怎样？我瑾歌何曾怕过什么？”瑾歌嗤笑一声，眼里满是不屑。 “你！”祝融气极，一时之间竟没有说出话来。 “我跟你去神界。”我苦笑着摇摇头，对祝融说道。 到底是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受一切，也是应该。 “忘忧！”瑾歌睁大双眼看着我，眼里满是不愿。 “瑾歌，如果，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好好对你，再也不想别的了，可好？”我看着瑾歌，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是这样好看，狭长的凤眸，是紫色的魅惑，白皙的肌肤好似吹弹可破，眉目如画，薄唇殷红，一身红色喜袍让他显得更加魅惑迷人。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子，可我，却始终是负了他。 “忘忧，你别走，好吗？”瑾歌的眼眶又开始有些红了，他或许猜到了，我这一去，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忘忧，你好狠心！到这一刻，你终究还是要离开我吗？你宁愿死，都不愿在我的身边吗？”瑾歌突然抓紧我的手，低低的冲我吼道。 “瑾歌，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凭什么要你为我发动整个魔界去和神界抗衡？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种下的因，必须让我自己去结果。我是认真的，若我此去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再不负你。”我伸出右手，颤抖着抚上他冰冷的脸颊，我对瑾歌，终究还是欠了他太多。 “如果我今日答应你，你能够答应我，好好地回来吗？”瑾歌的身体开始颤抖，我明白，他是在害怕，害怕我不会再回来了，害怕我再也回不来了。 “瑾歌，你信我，我会回来的，相信我，可好？”我轻轻抱住他我，闭上眼，给了他一个我违心的承诺，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他，我能感受到他身体微微一震，我知道他是震惊，震惊我原来也会主动拥抱他。 是了，这本就是我意料之外的。 “记住你的话，若你不回来，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瑾歌一定要寻到你！”最终，他的拳头紧握，答应了我。 “好。”我一怔，上穷碧落下黄泉，瑾歌啊！终究是待我太好。 让我不知所措，让我愧疚更甚。 我也只能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若是我能好好地回来，那么就学着爱上他吧！就陪着他永生永世吧。 忘记百里夕月，放弃百里夕月，只要我还能回来，那么瑾歌，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爱上你，可好？ ------------ 第三十四章：诛仙台上再受罚 诛仙台，仍旧是从前的云雾缭绕。 我站在台上，看着那根曾用千年玄铁做的铁链绑住我两次的石柱，终究轻轻的笑出声了。 第一次，那是我还是忘忧的时候，我身为天界公主，因为魔界的瑾歌而被绑在这石柱上，生生的受了身为我父皇的帝君赐给我的三百神鞭。 那时候，我不后悔。 第二次，那是我是夏青落的时候，我身为忘忧上神，因为人界的君落宸而被绑在这石柱上，生生的受了身为我义父的帝君赐给我的三百神鞭。 那时候，我依然不后悔。 冷风吹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时候我才发现，恐怕这诛仙台，比那广寒月宫还要冷吧？ “夏青落！跪下！”突然，一身黑衣的雷神乘云而来，他重重的一敲他手里的雷神之锤，我的双膝便在一阵闷痛中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我忍住双膝的疼痛，咬住我苍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要我跪，我便跪好了。 “夏青落，本帝君对你太失望了！”这时候，一阵带着满满的怒气的声音传来。 我寻着声音望去，毫不意外的便看到了一身金色龙袍的帝君，以及跟在他身后身着凤袍的王母。 帝君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愤恨和失望。 而王母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浓重的无奈与哀伤。 “本以为上次打了你三百神鞭你便醒悟了，所以才允了齐雾上神让你转世为人的要求，可是你看看你今日又做了什么事？那魔界之王瑾歌是你能招惹的吗？”帝君或许是见我没有一句话，眼里的怒火更甚，又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对我怒吼。 而我在听到那句‘允了齐雾上神让你转世为人的要求’的时候，脑子里轰隆一声，再也没办法想别的事了。 “你说什么？我的命，原是他救的？”我望着站在我面前的帝君，问道。 这时候我才惊觉，我的声音竟然是那样的沙哑不堪了。 “哼！你以为呢？你以为是你自己命大吗？三百神鞭已经将你仙骨打碎，按理来说你是活不了的，或许齐雾上神是念在你和他的师徒情分上，才燃烧他自己的部分精元修复你的仙骨，送你入轮回。本帝君本打算让你轮回一世便重新回到神界，可你都做了什么？魔界一直与我神界势不两立，可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要嫁给魔界之王？你这是背叛神界！”帝君越说越气愤，一张本就严肃的脸，此刻被怒火充斥着，显得脸色通红。 “竟然……竟然是他救了我？”我不敢相信，在我的认知里一向清冷疏离的百里夕月，竟然会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就算他后来对我极好，可是？可是也从未做过这等损害他自己修行的事情来。 可是这一次，他却做了。 “夏青落，因着你这张脸长得像我早逝的女儿忘忧，我才同意王母的请求封你为忘忧上神，可你看看你做的哪件事该是一个神界表率该做的？”帝君继续怒斥着，仿佛有说不完的怒气。 “呵呵……忘忧？对啊！你们的女儿忘忧为了瑾歌而死。”听到忘忧二字，我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无法逃避的苍凉之感，我是在嫉妒我自己吗？当我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忘忧的时候，我曾想过，真正的忘忧应该很幸福。 可是事实哪里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忘忧，也是那么凄苦。 当我还是忘忧的时候，我为了瑾歌，可以丢下所有的荣耀与安乐。 我盼的只是能和他缱绻相守。 当我成为夏青落的时候，我为了百里夕月，可以背弃世间所有的伦理纲常。 他是我师父又怎样？我盼的只是能让他再多爱我一点。 “住口！忘忧岂是你能说的！”帝君扬起手掌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的脸，刹那间便被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与麻木感笼罩。 我突然想起，我在人界的爷爷也打过我一巴掌。 那是在我反悔嫁给师父的时候，可是那一巴掌，装的是对我满满的心疼。 然而帝君给我的这一巴掌，却是怒气使然。 我突然想笑，若是有一天，帝君知道我便是他的女儿忘忧，他又作何表现？ “帝君，你下手委实重了些。”王母走上前来，担忧的看着我肿起来的左颊，忍不住对帝君说了一句。 我的心里终于流淌过一丝暖流，至少，王母是一直都护着我的。 不管我是忘忧还是夏青落，她都一直护着我。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以前我还是忘忧之时，王母对我的种种疼爱。 这就是母爱吗？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我是何身份，她都能够情不自禁的疼爱我，护着我。 “她不是忘忧！王母你还护着她做什么！”帝君指着我，瞪大双眼对王母吼道。 “我知道她不是忘忧，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她跟我的女儿太像了，我情不自禁的要对她好。”王母的眼里突然流出了眼泪，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的心一动，鼻翼又开始泛酸，我几乎就想告诉王母，我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忘忧。 可是我不能，不能那么做。 或许是我的固执在作祟，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忘忧还活着。 要知道，其实我是想做夏青落，不想再做忘忧的。 纵然，纵然王母眼里对忘忧浓浓的思念几度让我的防线崩溃。 “来人！给我把夏青落绑在石柱上！两百神鞭再两百雷电，同时执行！”帝君不管王母，直接唤来天兵将我绑在了石柱上。 我抬起头看着天边的骄阳，那样刺眼，却是我唯一的温暖了。 “帝君三思啊！她虽有仙骨，但终究还是凡人的躯体，两百神鞭已经足够将她打的仙骨断裂了，加上两百雷电，你这是让她灰飞烟灭啊！”王母大惊失色，苍白着脸跪了下来。 “将王母拉回去！”帝君完全不为所动，直接让人拉走了王母。 而我，看着王母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却想着，只要在她受完所有刑罚之后别再遇到师父就好了…… 那样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一次就足矣。 我真的不想他再看见第二次。 这，算是我对苍天最后的乞求。 ------------ 第三十五章：承蒙时光不弃我 “行刑！”帝君冲雷神挥挥手，雷神立刻明白了意思，上前大喊一声。 我看着拿着雷神之锤的雷神和拿着装有倒刺的神鞭的天兵从诛仙台下缓缓向我走来，我低下头，这里的风突然有些大了，吹得我的头发迷住了我的眼，我索性闭上眼，我打算默默承受这一切。 就算我知道这刑罚会让我灰飞烟灭，就算我知道我再也活不成，我也懒得去争辩什么了。 我突然觉得，或许我的死，于我，于瑾歌，于师父，都将是一个解脱。 只要我灰飞烟灭了，那么，瑾歌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再那样尴尬了。 只要我灰飞烟灭了，那么，瑾歌就可以死了那颗爱着我的心，我相信，会有人来爱他，比忘忧更爱他。 只要我灰飞烟灭了，那么，师父也不用左右为难，苦苦在我和瑾歌之间挣扎了，他适合更好的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但是瑾歌，确实是无法和他有结果。 瑾歌怕是永远，都不会爱上男子。 在我神情恍惚之际，那天兵和雷神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天兵面无表情，雷神满脸嘲讽。 我眼看着雷神招来一朵云，站在离我不远的空中，他的手里举着雷神之锤，只等我面前的天兵抽我第一鞭，他才会紧接着给我第一锤雷电。 我轻叹一声，看了看站在诛仙台下面无表情的帝君一眼，终究还是摇摇头，闭上眼。 “还不动手！”似乎是帝君嫌弃天兵动作太慢，便大声喝道。 “是！”天兵的声音冰冷麻木，却在说话间，一鞭子抽到了我的身上，正中我腰间的仙骨，那鞭子上的倒刺让我的皮肉被划开一条血红的口子，殷红的血就那么浸染了我青色的衣裙。 我睁开眼，咬着唇，忍住那股疼痛，额间开始冒出些许冷汗，轻轻滑过我的脸颊，犹如泪水一般。 在我还没缓过这第一鞭的疼痛时，只听得雷神之锤一声闷响，一道闪电便就那么打在我的身上。 好痛啊！真的很痛。 比起上次我为君落宸所受的三百神鞭，这一次果然要厉害多了。 这刑罚受完，我恐怕是真的灰飞烟灭了吧？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天兵，他手里的神鞭已经沾满我的鲜血，顺着鞭身，流向鞭尾，然后滴落到地上，点点殷红。 天兵忽然又举起神鞭，要打我第二鞭，我睁着眼，默默地等待着这第二鞭的来临。 来吧！都来吧！痛怕什么？只要我忍受完了，我便解脱了，都解脱了…… “住手！”突然，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仿佛行千里云霄外传来，阻止了天兵将要落在我身上的那一鞭子。 可就在我想要转头去看是不是他的时候，雷神之锤又一声闷响，我就这么毫无意外的承受了第二道雷电。 我的身体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痛楚，每处都是不大的痛处，可是聚集在一起，却也让我生不如死。 “你！”我眼帘半瞌，看到了飞身上了诛仙台来的他，果然是他啊！ 此时，他的眼神里盛满怒火，身上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这是我从没见过的，因为，他从来都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他紧盯着云层之上的雷神，任谁也看得出他对雷神的恨。 雷神或许是被这眼神惊住，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青落，你可还好？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冲到我的面前，抬起我垂下的头，替我拂去额前挡住我视线的凌乱的发丝，眼神里满是担忧。 “师父……你不该来……”我躲开他的手，偏过头去。 苍天啊！你连我这样一个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 我是真的不想让师父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啊。 我希望，希望我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温暖明媚的女子，若是以后他偶尔想起我，也是念着我好的样子。 “傻瓜，我若不来，怕是我的整颗心都要随着你而灰飞烟灭了。”他抚上我的面颊，温暖的手掌让我冰冷的脸刹那温暖开来，而他说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我的耳边。 他说的这句话，我承认是我这几生几世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话。 我真的不曾想到过，原来这句话能够出自他的口中。 这是不是代表，他放下了瑾歌？ 或者，因我人之将死，所以他才这般可怜我？ “你……是在可怜我吗？”我望着他的脸，终于还是就着我沙哑的嗓子问了出来。 “不，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信我可好？我放下瑾歌了。自你和瑾歌离开的时候，我便就明白，其实我的心并不是没放下瑾歌，如你所说，瑾歌是我不可触及的梦，所以我才那么怀念，而你是我身边一直不缺的温暖，所以我才容易忽视。直到你跟随瑾歌离开，我才知，原来缺了瑾歌我的生活依旧可以如往常一般得过且过，可是缺了你，我的生活就不知该怎么过了……可是纵然那时候我已然明白，我也没办法去找回你，因为你已经选择了瑾歌，而……而不是我。”他柔柔的嗓音依旧如以往一般好听，可是我又觉得有些不同于以往了。 因为，他以前声音里总是带着些刻意的疏离，而现在却像是溺在深情里一般，格外动听。以至于我心里的防线，在此刻禁不住要全部崩塌。 他几句话，便可以让我如此，只因为，他是他，是我一直爱着的他。 除了他，没人可以让我如此了…… “师父啊！可是……一切都晚了。”我终于还是哭了，若他能早点告诉我，那么又何苦走到这一步。 “青落，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护你永远。”他对着我笑，给了我一个我从来不曾奢望过的承诺。 “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嫌弃我……”突然，他的脸色开始有些苍白，一双美眸不安的看着我。 “我若是介意，又怎会苦苦执着于你那么久的日子？我夏青落若是爱一个人，就不会介意他有什么不好的过去。”我轻轻摇头，我知道他是在说他和瑾歌之间的那两次欢好。 虽然那两次都让我痛彻心扉。虽然那两次都让我几度心死。 但最终，我还是因为太爱眼前的他了，所以才什么都不去介意。 承蒙时光不弃我，我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他的整颗心里，终于只独独有我一个了。 但是偏偏又是天意弄人，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可是我却再也没办法和他有以后，有未来。 今日刑罚受完，我怕是就灰飞烟灭了吧？ “那便好。”他的脸上倏地绽开一抹绝美的微笑，让我几度沉沦。 “帝君，夏青落是我的徒儿，她犯的错，也是因为我的管教无方，这剩下的一百九十九鞭，和一百九十八道雷电，都由我来受罚！”他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看着台下面色铁青的帝君，声音不大，却足矣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 第三十六章：回眸一眼即万年 “师父？”我惊愕的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泪水又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以至于挡住了我的视线，让他的身影在我的眼里变得朦胧。 “青落，别怕。”他转过头来对我轻轻一笑。虽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仍旧可以看清楚他的笑容。 “齐雾上神这是包庇她吗？”帝君的脸色阴沉，十分不悦。 “帝君此言差矣，我是她的师父，她做出这种事情，我没有阻拦本就是我的过错不是吗？今日这惩罚，应是我来代她受过。”他面色淡然，双眼直视帝君，仿佛是在说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一般。 他怎会知道，他代我受过，我的心里怎么能够不难受。 他伤了身，我伤了心。 “这话倒是句句在理啊！齐雾上神一直护着夏青落，不只是师徒之情这么简单吧？”帝君怒极反笑，声音沉沉的问道。 那眼神，犀利无比。 “自然，她不仅是我的徒儿，更是我心里的人。”他轻轻一笑，承认的那么坦然。 而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试想过他会回答帝君一句“帝君多想了”或者“无稽之谈”什么的，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料到，他会说我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这么明显的将我护在他的羽翼下还不够，他还告诉了所有人，我是他心底的人。 难道，他真的是整颗心都只有我了吗？ 我真的占据了他整颗心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谁都猜想过这一层的关系，可是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承认。 “齐雾上神，你从来都是个理智之人，你可知师徒之间是不能有情爱存在的？”帝君更加生气了，因为他没想到百里夕月会这么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 “我百里夕月活了千百年，从未做过一件荒唐事，若是喜欢上自己的徒弟是件荒唐事，那么我也认了！”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像是在对帝君说话，又像是在对他自己喃喃。 而我，却更加觉得今日的一切都是梦，只要我伸手一碰，就会碎。 因为啊！我所熟知的师父，我所熟知的百里夕月，是从来不会为我做到这般地步的。 他从来都是对我面上温柔，内里冷漠。 几世情牵，我的执着，是不是终于等来了他的一次回眸？ 苍天啊！若你真的眷顾我，那么请让我这一次不再因爱他而受伤好吗？ 他就像是蛊毒，我因为怕被伤而挣扎着不去爱他，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阻止我自己的心，我终究是陷下去了，无法自拔了。 如果爱他是一种病，那么我早就病入膏肓了吧？ “百里夕月！你以为本帝君会由着你胡来吗？”帝君气极，大声吼道。 “帝君不要忘了先帝君的旨意！”而他却没有任何惶恐任何着急的表情，声音仍旧平静如水，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帝君无从反驳。 我当然知道先帝君的旨意是什么？可是我从没想过，他会为了我而搬出先帝君的旨意。 曾经和背叛神界的几路叛军大战，是他扭转了神界的劣势，打败了叛军。 所以先帝君才会赐给他一道旨意：无论齐雾上神犯了任何错，都不可以给予惩罚。 只是这旨意已经一千年没有被人提及了，因为身为齐雾上神的他是从来都是不会犯错的，这道旨意在众人看来，根本就是毫无作用的。 可是谁能想到，他今日为了我，却将尘封多年的记忆解封。 “你！好！好好好！百里夕月，本帝君答应你，不惩罚她了。”帝君哑口无言，良久才道。 “帝君，我知道今日是我为难你了，所以青落的惩罚还是要继续，只不过，让我代她受过。这不算违了先帝君的旨意。”他的眼里微微露出无奈的神色，或是他从来都不想喝帝君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但是今日因我，他只能如此。 “我不要你替我受罚，你走。”我闭上眼，感受着眼眶的泪水蜿蜒而下，对他轻轻说道。 我还是不能让他代我受过，我的错，怎么可以让他来承担后果？ 就算他是想救我，我也没办法看着他在我面前被一鞭一鞭的打。 他应是那般纤尘不染的谪仙，不该为我承受他根本不必要承受的痛。 “青落，若是别的我一定都可以由着你，但是今日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他走到我身前，眼神柔柔的看着我，话语里却是不容置否的坚决。 “可我无法看着你为我受伤！”我一想到他要代替我承受接下来的刑罚，我的呼吸都仿佛带着淡淡的疼痛。 这世上能够伤我至深的，只有他。 他伤害了我无数次，可是我却依旧不愿意放弃他。 因为我知道，若是我这永生都不能得到他，那么我便是再也没办法去爱人了。 我的心太小，就算曾是忘忧的我爱瑾歌，我现在也只装下了一个百里夕月。 说我负心也好，说我残忍也罢，我知道我欠瑾歌的太多，可我仍旧没办法阻止我的心一寸寸的因失去百里夕月而痛苦着。 “那便闭上眼罢。”他愣了愣，眼里的神色温柔，看着我无谓的笑了笑。 说罢，也不等我回话便将我身上的铁索解开，打起横抱，将我抱到诛仙台的一边。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我的发和他的发纠缠在一起，腰身上的痛在提醒着我刚刚那一鞭究竟有多痛，殷红的血沾染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我看见他皱了皱眉。 “青落，疼吗？”他轻轻的问候在我耳边绽开，我的心在此刻仿佛就要溺在他的温柔里了。 我有些呆愣的摇头，贪婪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关心我的眼神，我终于等到他回头了是吗？还好我没放弃是吗？ “等我。”他扯下他衣袍的一角，替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我看了看，我殷红的血在他那条白布贴上去的时候立刻染成了一片片的血色花朵。 他的吻来的猝不及防，就那么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明明是冰凉的温度，可我却感觉是要把我灼痛一般。 我的心一阵狂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我。 我执着他了三生三世，终于到现在，他回应了我。 在此刻，我已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爱的他终于回头看我了，我终于等到他了。 我曾幻想过很多次他回应我的感情的时候的样子，可是当这样的场景真正出现的时候，我的心简直就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他的唇，还停留在我的唇上，我睁着眼，看到他闭着眼的样子，脸色绯红，这就是面若桃花吧？ 我轻轻的勾了勾嘴角，他却突然睁开了眼，我们就用那种平生最近的距离对视着，忘却了身在何处，忘却了周围有什么人，忘却了一切。 只是，一眼，即万年。 ------------ 第三十七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行刑吧。”良久，他放开了我，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到那石柱前，淡淡道。 拿着神鞭的那天兵看着诛仙台下的帝君，迟迟不敢落下第一鞭。 “随他吧。”帝君不耐的摆摆手，转头就拂袖而去。 “不可以！”我看着那天兵手里的神鞭就要落在他身上了，我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我就是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这般痛苦。 “青落，乖。”他伸手朝我一指，一道金色光芒眨眼进入了我的身体，他看着我，仿佛是用了世上最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苦笑一声，我想阻止他，现在也是不能了，他原来施了定身法，我这般**凡胎，自然是动弹不得。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天兵举起手中的神鞭，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他雪白的衣衫便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那白袍被血浸染的殷红，让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在替我受罚，而我却脸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雷神的脸上有些许犹豫，举着雷神之锤的手有些颤抖，迟迟没有敲出雷电来。 “雷神，无需犹豫。”他看了惴惴不安的雷神一眼，双眸平静无奇，若不是他额间无法隐藏的冷汗，我还真就以为他原是不会疼的。 雷神沉默良久，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似的，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雷神之锤，一声闷响，一道雷电便精准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却始终没有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一鞭又一鞭，一道又一道的雷电，他都咬着嘴唇默默地承受着，偶尔会出几声闷哼，但是一直到打完一百九十九鞭，一直到受完一百九十八道雷电，他都没有大叫出声。 可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当我看着他的白色衣袍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时，我的心就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的痛。 “齐雾上神，刑罚已经受完，小神……小神告退。”雷神下了云来，看着石柱上已然遍体鳞伤，脸色惨白的百里夕月，雷神的神色有些不安，对着百里夕月拱手一礼，便就转身走了。 而那天兵也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刹那间，整个诛仙台，只剩下我和呼吸沉重的他了。 我好想跑上前去问他，问他疼不疼，问他可还好…… 可是偏偏这该死的定身法让我寸步难行，连话也没办法说。 只有我眼里不断滑落的眼泪替我证明我到底是有多痛。 “青……青落，我没事。”他像是休息够了一般，抬起头对我笑着，又伸手解了我的定身法。 “百里夕月！你傻了吗？谁要你代我受过！”我的身体得到了自由，我立刻跑到他的面前，看着遍体鳞伤的他，哭着吼道。 “青落，咳咳……我替你受罚，最多我受一次重伤，可你不一样，若你受了这罚，你可就灰飞烟灭了啊。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你消失呢？”他似若无所谓的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深。 这是我从来都不曾想过的深啊，我以为，只有瑾歌能让他这样不计后果的付出，可没曾想，原来我也能让他如此。 “何苦为我如此……”看着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我根本没办法平静。 “你值得。”他的眼神闪了闪，又定定的看着我，薄唇轻启，好听的声音就那么溢了出来。 而我，却看着他那双目光有些灼热的眼，再也无法移开我的视线。 “忘忧！”此时，从我身后传来一抹焦急的声音。 我回头，是瑾歌。 一身红衣的他，邪魅狷狂的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就那么向我奔来。 而我，却只是在心底轻轻一叹。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第三十八章 ：缘来缘去还是空 “瑾歌……你怎么来了？”我转过脸，看着瑾歌走过来的身影，竟现，他身上所穿的红色衣袍竟然还是昨日我与他成亲之时的喜袍。*** 可我，却已经是一身青裙了。 我的心里有些难受，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瑾歌，毕竟他对我，是那样深，毕竟我于他，还是辜负了他。 “我怕你真的回不来……”他的目光在我和我怀里伤痕累累的百里夕月之间来回流转，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又有些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是在害怕，他怕我就这样跟着百里夕月走了，他怕我再也不能回去他身边了。 “可你知不知道，这是天庭啊。”我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于他的草率。 魔界的人一上天庭，若是被现，那可就不妙了。 “这天下，没几个人能将我怎样。”瑾歌忽的骄傲的抬起头，俨然一副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的样子。 是了，他是魔界之王，自然是法力无边，这世间，自然没有几个人能动的了他。 “他是怎么了？”瑾歌看了看我怀里眼帘半瞌的百里夕月，终于还是有点不自在的问道。 “他替我受了一百九十九神鞭，和一百九十八道雷电。”我闻，看着脸色苍白的百里夕月，眼里不禁又泛起酸意。 “什么？神界原是想这么惩罚你？他们是想让你灰飞烟灭？”瑾歌瞪大双眼，语气里怒火弥漫，可是他不是为了百里夕月，却是为了我。 我看了看怀里的百里夕月，他眸色平静，并没有半点伤心的神色。 他，是真的放下瑾歌了吧？ 否则，面对瑾歌这番冷，他又怎会如此平静淡然？ “瑾歌，可是师父救了我，我没事。”我替百里夕月拨开掩盖住他脸庞的墨，头也没抬的对瑾歌道。 “谢谢你救了忘忧。”瑾歌闻，脸色有些阴沉，沉默良久，还是对百里夕月道。 “咳咳咳……我没有救你的忘忧，我是救了我的夏青落。”百里夕月的胸腔里溢出一丝轻笑，但随即又被强烈的咳嗽声掩埋，他声音温柔，但是说的话却犀利无比。 “你！”瑾歌有些不敢置信，因为他从来没曾想到，百里夕月竟然会公然跟他这样互不相让。 “师父？”我也有些惊诧，我没想到，他原来已经可以这样淡然的面对瑾歌了。 “青落啊，我……我是真的不想再放开你了啊……”百里夕月苍白的唇勾起一抹虚弱的笑，说话间，眼帘也轻轻下垂，话尽，眼睛已经闭上，昏睡过去了。 可我的心，却因他这句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与眷恋的话，而一阵阵的抽痛着。 他从来未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从来不曾爱过我。 可是今日，他说的每一句，对于我而，都是我前两世都求而不得的梦，如今我得到了，我却无法开心起来。 因为，我始终背负着给瑾歌的那个承诺，那个嫁给他，陪着他，忘记百里夕月的承诺。 是，我承认我是想反悔了，可是我怎能这样做？瑾歌为我，为我失去了太多，为我痛苦了太久，我若失信，那么他该如何？ 师父啊，你终究还是晚了！ “瑾歌，等我将师父送回齐雾山，就回魔界与你成亲可好？”我忍住想哭的冲动，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对着瑾歌说道。 我已经做了决定，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嫁给瑾歌，是我唯一的路了。 瑾歌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走上前来，将百里夕月背到背上，一步步的走着。 我站在身后看着瑾歌的红衣，和他背上的百里夕月的白衣，这两个人的交集，终究还是因我而起，若不是身为忘忧的我变成了夏青落，那么瑾歌就不会为了我而接近百里夕月，伤害百里夕月。 我突然想起百里夕月刚刚的那句：“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嫌弃我……” 我仍旧记得当时他的脸色苍白，眸子里全是不安与小心翼翼。 他怎知，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愿意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去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原因。 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个淡淡的男子，世人以为他是看破红尘，可谁知，他不是看破，而是看不懂。 他从来没有爱过人，所以从来也不懂爱人，他以为，面对喜欢的人，只要付出，只要给予，那便就是爱了。 我懂，我懂他为什么会愿意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倾心于瑾歌。 那不过就是最初的一下心动而已，是他活了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的心动而已。他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不愿放手。 他能够猜透世间万物，可是终究猜不透他这根本不是爱，而是心动，仅此而已。 虽然，他和瑾歌那两次的荒唐都令我心痛到死。 直到刚刚诛仙台上他对我吐露心声，我才猛然现，他不是爱瑾歌，只是不懂爱。 可是狂喜过后，我却又是满满的心痛，因为到头来，他没有得到瑾歌，也无法保住我…… 我终究是要嫁给瑾歌的。 看着前方的瑾歌背着昏迷的百里夕月，我停下脚步，终究还是落下泪来：师父，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终于等到你，可我却终究无法陪伴你。 ------------ 第三十九章 ：从此之后无朝暮 我看着躺在竹床上一动不动的百里夕月，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紧蹙。 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我从没见过那样清冷高贵的百里夕月也会有这般虚弱的时候。 这一切，都是我之过错啊。 “咳咳……”突然，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看见是躺在竹床上的他已经睁开了那双宛若星辰一般的眸子，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嘴里不住的咳嗽着。 “师父！师父喝口水吧。”我连忙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水，又快步走到他面前，双手递给他茶杯。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我手里的茶杯，在两手相触的瞬间，我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冰凉。 我看到他沉默着仰头饮尽那杯中之水，就像是喝酒一般的一口饮尽，一滴水顺着他的唇角轻轻滑落到他白皙的脖颈里，眨眼消失。 “青落，你，你是不是还是要随瑾歌去？”喝完，他将茶杯放在床头，又抬头看着我，那眸子里满是期待。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说，说我不会跟着瑾歌离开。 若是以前，我定然是死也要陪着他的，可是啊，如今什么都不一样了，到底是我和他生生的错过了。 我答应瑾歌的承诺，不能反悔。 纵然我心里千般疼痛，纵然我依然深爱着眼前的他。 “师父啊，你可知，当我愿意永生永世陪着你的时候，你却一次次推开我，伤害我。现在，你终于回过头来看到我了，可是，可是我却没办法再陪着你了。”我压抑住眼眶里就要泛出的眼泪，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我看着他那张依旧绝美的脸，他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不想离开他。 可是一切都是天意啊，我与他就像是一个笑话，我爱他时，他不爱我，他爱我时，我依然爱他，可我却不能再爱他。 “难道……难道我们真的就如此错过了？”他眼里流露出悔恨的神色，带着些许水光，让我清楚的感受到他到底是有多么痛苦。 “师父，或许，或许我们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们或许就注定要这般生生的错过。”我的手在袖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进我的手掌里，痛啊，可是，不这么做，心更痛啊。 “青落，我知道你欠瑾歌太多，我知道这是你唯一能够回给他的温暖，所以……所以我……我放手。”他突然伸出手将我的手握紧，又把我拽到他的床边坐下，他抱着我，声音里满是痛苦。 我本以为，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可是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一抹热热的湿意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滑落到我的脖颈里，把我的心给灼痛了。 他，在哭啊。 是因为放开我而哭吗？ 他怎知，他这一滴泪，便碎了我整颗心。 我就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我感受着这与他最后的时光，我在心底默默地与他告别：师父，愿你安好。 我转过头，却看到他强撑着伤悲对着我柔柔的笑，苍白的唇僵硬的勾起，似乎是想给我一个安心。 可是啊，我看见他的笑，看见他千回百转的温柔，我就悲伤，伤到骨子里。 我以后，怕是再也没办法这样看他了。 或许，我跟他，根本就是没有以后了。 我突然瞥见门口那一抹红衣，是瑾歌。 他的脸上阴沉的可怕，紫色眸子里有些血丝，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 “瑾歌？”我突然有些不安，我的声音颤抖，喊了瑾歌。 “你，不是我的忘忧。”谁知，瑾歌开口，就是这一句话，他的语气，犹如寒冰一般冷透了我的身心。 “瑾歌……”我张了张嘴，看着如此冰冷的瑾歌，没有说出话来。 “夏青落，我瑾歌不要你了，你不是忘忧，你不是忘忧！”瑾歌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愣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瑾歌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我看着瑾歌，突然心里的愧疚更甚。 因为我知道瑾歌不是真的不要我，而是打算放开我。 他是那样一个高傲的男子，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依旧是高傲的姿态，说着冷硬的话，却做着暖心的事。 虽然忘忧的记忆回到了我的脑海里，可是当初我还是忘忧之时对瑾歌的爱，到现在却真的是不剩下些什么了。 说我坏也好，自私也罢，但我的心确实是只有百里夕月一个人。 瑾歌转身，在原地停了停，又迈开步子，一步步的远离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那一身红衣翩跹，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瑾歌，对不起，终归还是我负了你。 瑾歌，对不起，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女子去珍惜你。 瑾歌，对不起，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 第四十章 ：恍然如梦终执手 “瑾歌他……”良久，一直在我身旁未曾语的百里夕月开口，却只说了半句。 “师父，我们之间，是瑾歌给的机会。”我哽咽着，看着眼前的他，心里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知道，青落，对不起，我百里夕月誓，此生我定然再不负你。”他轻轻的擦去我眼角不经意间落下的泪水，手指间的微凉的触感让我的脑子更加清醒。 在我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个我执着了三世的男子，终于能和我在一起了。 “师父，你知道吗？现在的你，真的有些像是君落宸。”我喃喃出声，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凡间男子的样貌。 君落宸从来都是待我极好，可是到最后却被瑾歌所杀，阴差阳错，君落宸又成了百里夕月的一部分。 可是我心里，始终都将君落宸和百里夕月划分的很开，他们在我心里，从来都是两个人。 一直都是两个人。 “青落，若你如今是因为君落宸而喜欢我，那么，我宁可你离开我。”他怔了怔，一双眸子里露出哀伤的神色，撇过头去，不再看我。 “师父，你可知，我喜欢君落宸，但我更爱你。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感觉到他有几分像你才喜欢他的，现在想来，好像的确如此啊。”我因君落宸像他而喜欢君落宸，而君落宸实际上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 说到底，我还是逃不开自己一直都执着他的心啊。 “青落，我谢谢你还愿意在我身边，我知道曾经是我伤害你太多次，可是你信我可好？从今往后，我不允许自己伤了你的心，也不允许别人再伤你的心。”他或许是听了我这番辞才缓和了心绪，他又一次抱着我，又一次给了我一个承诺。 他这一次的话语，是那样的霸道。 可是我却欣慰他这一句话，心底就顷刻被甜蜜覆盖。 只有他，才能如此左右我的心绪了。 只因为，是他啊！ “师父，徒儿我以后就是你娘子了吗？”我眨眨眼，看着他那张脸色稍微好一些的容颜，揶揄道。 我真的，真的好久都没有这般耍无赖似的跟他说话了呢。 “呃……嗯。”他如玉的容颜倏地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呆愣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带着坚定的语气应道。 “哈哈哈……师父你会嫌弃我不会洗碗不会做饭吗？”我多久都没有这般开心的笑过了啊……以前我总以为我耍无赖的样子是伪装，是为了逗他开心。 可是我到底是忘记了，一开始的我，一开始的夏青落，本就是这样的啊。 开始的我，洒脱，果敢，所以才会一直一直执着的以为我喜欢的他总有一天也会喜欢我。 终究啊，还是时光的错，让我在一次又一次执着于他的岁月里，磨平了棱角，消散了洒脱，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终于啊，在这个终于等到他的今天，我才真正的想起来，原来，我曾经也是这样呢。 “不嫌弃，你若不会，那么我做也好。”他倒是认真的点点头，对我说道。 “师父你突然变得好乖。”我把脸凑近他的脸，我们之间只差几厘米的距离，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吐纳，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像是蝶翼一般的睫毛。 “顽皮。”他有些窘迫的轻轻嗔道。 整张脸上又染红了几分，嘴角不经意的微微勾起，笑靥如花吗？ 他怎知，我想起从前我故意无理取闹之时，曾为难他，让他给我做一顿饭，可是他却只是淡淡的回了我一句“好好修炼”便再无下文。 曾经我以为他没有心，后来他却将心付错给了瑾歌，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得到了他的心。 他的心，原来并不是我曾想象的那么冰冷，原来，他也可以为我而炙热着。 多像是梦啊，遥不可及的梦。 “师父为何你长得比我好看那么多？”我故意用右手撑着下颚，眼神“认真”的看着他，似若轻佻的用左手勾起他的下颚。 “青落，莫要调皮了。”他终于有些无奈了，看着我的眼神却没有半点不耐的意味，反而是满满的宠溺。 他拿下我的手，轻轻说道。 “咳咳咳……”就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一阵猛咳，脸上开始冒出些冷汗来。 “师父你可还好？”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如今还受着伤呢。 “无碍，我调养几日便好。”他微微一笑，说道。 “师父……以后，以后再也不要为我受伤了。”我的眼泪倏地落下来，我知道自己太过不争气，可是面对他白色的里衣上又开始浸出的丝丝血色，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喘不过气来，还疼痛难忍。 “青落，乖，莫哭。”他愣了一下，却也没有答应我，反而将我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擦去，动作温柔至极。 他不会知道，这一刻，我幸福的像是溺在了蜜糖里。 ------------ 第四十一章 ：烟雨回眸画永久 或许是百里夕月的修为真的很高，所以不过短短几日，他身上的伤口便已经愈合了，内伤也在慢慢恢复。*** “师父，你要不要喝水？你想不想吃饭？”我就像是以前一般，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说个不停。 我想着，若是可以，我真想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 当我还是忘忧的时候，我喜欢人间的热闹与繁华，可是我现在是夏青落，我不爱尘世繁华，我只想守着这个我得来不易的他，静静的过我的一生。 我喜欢这样宁静悠然的日子，这个齐雾山，就像是人间说书人口中的世外桃源。 不是因为这里有多美，而是因为这里有他。 “青落，你前些日子已然吃了我给你的洗髓丹，你如今已经褪去凡胎肉骨了，应该不会有饿的感觉才是啊。”他的眼里带着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看着我。 “呃……烧厨房是个意外嘛。”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前日曾为了做饭而将厨房烧的面目全非，我的脸上有些烫烫的。 “青落，等我伤好，你就嫁给我，可好？”就在我低头不语的时候，他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 “什么？”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青落可是不愿？”或许是我的样子太过傻气，他竟然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绝代风华。 “才没有！师父你不准反悔！”我立刻跳起，跑到他面前，用手捂住他的嘴，怕他说出反悔的话来。 他怔愣的看着我，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咳咳……反正，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我羞红着脸将手从他唇上移开，放到我的背后。 “傻青落，我何曾说过要反悔了？”他伸手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尖，宠溺着说道。 “师父，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像做梦一样啊！”我看着他眸底的温柔，突然有些感叹。 “嗯？”他露出不解的神色，看着我。 “师父，我真的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了你，我真的……真的得到了你的心。”我轻轻的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喃喃道。 “青落……”他的下颚抵在我的头上，喊了我的名字，却终究还是化作一声轻叹。 “师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感叹而已，你知道吗？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我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这的确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要知道以前，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青落，都是我害得你。”他将我紧紧地抱住，语气里满是歉意。 “师父，你没有害我什么，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为你所受的苦，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能控制我的感，你于瑾歌，又何尝能忍？你的苦楚我都明白，不然，我早就绝望了。”我摇摇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执着于他的这条路，本就艰难万分，可是我依然坚持着要走，坚持着要维持这份执着，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失望，绝望，这些我都有过，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从前的失望是失望，可是绝望却并不是绝望，因为我懂他对于瑾歌的那份执着，因为我懂他心里的那份苦楚。 因为我懂，所以我并没有绝望。 “青落……你好傻。”他或许是惊愕于我的话，良久才叹着气摸了摸我的头。 彼时，风轻轻地吹来，从窗外带进来一朵木槿，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肩上。 “师父，花都这么喜欢你诶。”我从他肩上拿下那朵白色木槿，冲着他笑道。 他说我傻，或许我是真的很傻。 可是我这样傻也全然值得，因为，我最终还是得到了他。 “你啊！”他轻轻摇摇头，有些无奈我说的话。 “嗷，我记得师父以前让我不要再说这些浑话，嗯……师父你确定你真的不要我说吗？”我眨着眼，对着他假装严肃道。 “青落，我才知，这样的你，原是真的你吧？”他收住了笑，看着我，认真的道。 我愣了，没有回答。 果然，什么都可以被他看透啊。 “若是这样的你才是快乐的，那么你就是一辈子这么没规矩也是好的。”他又柔柔的笑了，那抹笑容就像是我手里的白色木槿一般，好看，纯净。 他以前只会以一个师父的身份教育我不要坏了神仙的规矩，教我不要犯了哪条天规戒律。 而现在，他却放任我了。 “师父，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如此。”我的眼眶又湿了，声音里压抑着哭腔，说道。 “青落，叫我夕月吧。”他看着我，定定的说道。 “夕月？”我心里几经翻涌，他让我叫他的名字，他亲口让我叫他的名字。 “我不再是你师父了。”他眉眼如画，渐渐的贴近我，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就那么蜻蜓点水似的，又迅速离开了。 我有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那张有些绯红的脸，好像梦一样虚幻。 “夕月……”我终究还是一声呢喃，从现在起，他百里夕月，再不是我的师父了。 我本以为，我爱上的他，是我要用一生来忘记的人，然而回忆因他也会变得像是一根针，冷不防的就刺进我的骨髓里。 我本以为，他是我终生的痛，可是啊，他就这么成为了我心中的那份甜。 我和他，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从此朝阳还是明月，他陪着我，我守着他，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 第四十二章 :长相思又长相思 夜风微凉，窗外的木槿花在微风中经不住的颤抖着掉落。*** 一瓣又一瓣，一寸洁白又一寸洁白。 我站在窗前，感受着凉风拂过我的面颊，我真的是从未有过这么平静的一刻了。 最初的我，不修边幅，根本不会在意身边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景色。 后来的我，又因为执着于百里夕月而痛苦，我的心根本就不能再装着别的什么了。 但是啊，感谢苍天终于还是给了我机会，给了我一个和百里夕月相守的机会。 “青落。”就在我失神之际，我身后突然传来百里夕月的一声轻唤。 “师……夕月。”一声呼之欲出的“师父”被我硬生生的压下，转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青落你是怎的了？怎么有些魂不守舍似的。”他对着我浅浅一笑，抬手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 “夕月，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感叹，这种宁静美好的日子，我真的是从来不曾想过我会有拥有的时候。”我笑了笑，说道。 “你啊……有时像个孩子一般无赖，有时候却又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他轻笑着摇摇头，说道。 “夕月，那么你是嫌弃我吗？”我故意皱了皱鼻子，佯装生气道。 “傻瓜，说什么呢……我倒希望你像个孩子一般。”他把我的头按近他的胸膛，喷着热气的低喃在我耳边响起。 “啊！夕月你有恋童癖啊！”我被他这一句热热的话给愣住，我知道他的意思是那样的我在他眼里是快乐的。 于是，我便故意说了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啊……说话怎的如此没个遮拦。”他眼里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轻嗔道。 “夕月，你给我吹笛子听可好？”我却不再笑了，我只看着他，说道。 “嗯？怎么突然想听笛子了？”他的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想听《长相思》了。”我敛下眼眸，说道。 《长相思》啊，这曾让我满心伤痕的曲子。 它曾代表了他对瑾歌的所有思念，它曾寄托了我对他的所有深。 “《长相思》？”他皱了皱眉，沉默了。 “青落你是不是还不信我？”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问我。 “夕月……我没有。”我心里有些许酸涩。 “那你何必要用《长相思》来试探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受伤。 “我没想过要试探你……”我摇头，有些想将我心里的话告诉他。 “那你这是何意？”他声音逐渐放大。 “夕月，你可知，当我摔碎了你那支瑾歌送你的笛子，你大怒后离开齐雾山之后，我曾粘好那笛子，站在那处回廊，一次又一次的吹着这我唯一会的的《长相思》。”我指着窗外那处回廊，心里有一次疼痛开来，我的记忆，我那疼痛的记忆苏醒了。 “青落……”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歉意。 “夕月，我吹给你听吧。”我笑了，施法变出一支玉笛子，也不等他回答，我便将笛子凑到嘴边，刹那间，那悠扬的笛音便传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长相思又长相思 ------------ 第四十三章：檐上燕夜正好眠 回头，你一身白衣蹁跹，对着我言笑晏晏，我看见你身后尘烟凡乱一片，可是，终究还是我赢了，你的眼眸，如今只剩我一人了，于是我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和着突然落下的泪水，朦胧间，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心满意足。 —— 我的笛声婉转，熟悉的曲调就那么飘散在我和他之间，偶尔有微风拂过我的脸颊，凉凉的，却是让我有些热热的面颊舒服开来。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在他炙热的注视下，终于将最后一个曲调吹完。 我这才抬眼，看着他那张让我沉沦的脸，静默无语。 “青落，我知道你很不安，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现在就完全的信任我，毕竟是我曾经负你太多，伤你太深，才引得你如今总是患得患失，哪怕我现在说的话再苍白，可我也还是要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将与你在一起。”或许是见我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温情。 “是了，师父你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会不知我心里所想……”我怔愣半晌，终究还是轻轻地笑了，我差点忘记了，他，是一个可以看透世间万物的人啊…… 我心里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害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青落，若是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那么……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他沉默了一会儿，再看我时，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盛满难以掩藏的哀伤。 他或是以为，我是后悔跟他在一起了。 “师父，你可知，能够真正和你在一起，是我永远都期盼又感觉太遥远的事情。”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有些出神了，望着他的脸，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飞去了别处。 “青落，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就算你是真的爱我，和我在一起了，你却也还是无法真正的幸福。”他敛下一双痛苦的眸子，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神情落寞，发丝有些凌乱。 “师父，你误会了，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事情。”我摇头，拉住他的袖口，不让他离开。 “可你并没有多快乐。”他停下要离开的步子，没有回头来看我。 “师父，你知道吗？曾经的我，老是想着有一天若是能够唤你‘夕月’就好了，因为等到我能够叫你名字而不是师父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不止是师徒关系了吧……可是真正盼到了这一天，我却还是想叫你师父，因为，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是我的师父。”我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缓缓靠在他有些僵硬的背上，我闭上眼，鼻尖嗅着他身上的香味，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从开始到现在，能够牵动我情绪如此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师父，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执着你这多时光，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不离不弃，如今你给了，我也满足了，从此，我们再也不分开。”我的手渐渐收紧，脸依旧贴在他的背上，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是真的，真的要永远都不放开他了呢。 “青落，我许你一个不离不弃。”良久，他轻轻地将我的手从他腰间拿开，然后转过身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我拥入怀中，轻轻凑到我的耳边呢喃。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听的情话了。 木槿花瓣瓣零落，随风散乱，有的入尘土，有的落屋檐，檐上燕，此夜正好眠。 ------------ 第四十四章：从此死生不复见 如果我能够选择，我多么想一直活在他为我编织的谎言里，至少，不会痛，至少，我不会绝望…… 一早醒来，竹屋内到处都没有师父的身影，于是我便决定去寻他。 整个齐雾山太大，也不知师父是去了哪一处，索性我直接上了齐雾崖。 崖上烟雾笼罩，风景依旧如往常那般看不真切，我一步步走上山崖，却在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时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百里夕月，既然忘忧选择了你，那么请你好好待她。”这是瑾歌的声音。 我望了望，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瑾歌那身红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瑾歌，青落我自会好好待她，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是师父的声音，声线中竟隐隐的透着些沙哑。 我看不到师父的一身白衣，大雾似是将他包裹了起来，我怎么睁大眼都看不见他一分一毫。 “问。”瑾歌低声道。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的存在？”师父的声音愈见沙哑，说出的这句话却把刚刚在天堂沉溺不久的我，打入了无底深渊。 我听见他问瑾歌，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他的存在…… “你问这个作甚？”瑾歌的声音陡然放大。 “青落，是我欠她的，可你，却还欠着我。”师父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颤抖的意味。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我怕接下来的话会让我彻底崩溃，可我的腿，在此刻却是那么坚定的定在原地。 “百里夕月！你不要告诉我，你对忘忧不是真心的！”瑾歌愤怒道。 “瑾歌，我知道骗了青落是我的错，可是，你教教我，这颗早已丢失的心，我还要怎么为青落找回来？”师父竟然哽咽了，我平日里清冷疏离的师父此刻为了瑾歌，竟然哽咽了。 “你既然对忘忧不是真心，为什么说要娶她？你是为了报复我对你的伤害吗？”瑾歌的怒火一直燃烧着，灼痛了在暗处的我。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报复你，我娶青落，的确是想要和她相守一生，瑾歌，我是真的想忘记你了，你今日来倒是也好，我把话与你说清楚，也是一种解脱。”师父轻声笑着，可我却从其中听出了苦涩的意味，他最不想放开瑾歌，此刻却因为我，不得不放。 “那样最好。”瑾歌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 我的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覆了我满脸，心已经痛到麻木。 为什么我要要来找师父？为什么我偏偏来了齐雾崖？为什么偏偏让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了，师父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我好，是因为歉疚，说要娶我，也是因为歉疚。 可笑，歉疚二字就这样成了我今生最痛恨的字眼。 原来诛仙台上他那番令我无比感动的言辞都是骗人的，原来这些日子他对我的百般宠溺都是骗人的，原来他说他爱我都是骗人的…… “哈哈哈哈……”越回想，我便越痛苦，到最后却是跪倒在地大笑出声。 一边笑，一边泪流。 “青落？” “忘忧！” 师父和瑾歌的声音同时响起，眨眼间，那一红一白就那么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垂着头，掩去我脸上的表情，耳边风声不断，发丝也被吹得凌乱。 “你……你都听到了？”师父的声音颤颤的，竟带着些害怕的意味。 我抬起泪痕满面的脸，看着师父如玉的脸上那般惊惶的样子，我又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我笑我自己还是那么傻，我笑师父从来都是不温不火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惊惶的神色。 “忘忧。”瑾歌担忧的看着我，动动嘴，却只喊了一声‘忘忧’。 “瑾歌啊……你说，为什么我要是忘忧，为什么我要是夏青落呢？”我的眼泪再一次滑落，我出神的看着红衣猎猎的瑾歌，声音哽咽。 我原以为，忘忧这个名字带给我的是无尽的哀愁与伤痛。可我到底是没曾想到，夏青落这个名字带给我的，又岂止是那些？ 突然，突然我就那么不想再活着了，活着好累，好痛，不是吗？ “忘忧。”瑾歌依旧说不出什么别的言辞，只是讷讷的喊着我。 “青落，对不起，可我，可我是真的打算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师父蹲下身子，眼里是浓浓的歉疚与懊悔。 偏生，我好讨厌他眼里的歉疚。 于是我躲开了他想要来扶我的手，仰着头闭上眼。 “青落……”师父有些怔忡的看着躲开他的我，眼里划过一丝失落。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要一个人放弃一段感情绝非易事，我也能够理解师父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可他，错就错在不该骗我。 “我想通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对你死缠烂打，不爱就是不爱，我就是再缠着你，你的心里也依旧没有我的位置，所以，百里夕月，这次，我是真的放手了。”我睁了眼，看着他，装作平淡的说道。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我的手掌，痛，可心更痛。 “青落，不，我知道骗了你是我的错，可我那是怕你伤心。”师父猛地摇头，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冰凉彻骨，他的手也同样，只是比我多了些冷汗。 “师父，就算我今天不知道，那么，你也打算骗我一辈子吗？”我挣开师父的手，问道。 “不，我并没有想要骗你一辈子。”师父的手僵在空中，良久才喃喃出声。 “师父，就这样算了吧……就如同在人间你与我成亲那日一样，我不需要你因任何的歉疚来委屈你自己的心，你痛，我也痛。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摇摇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到底，缠他三生三世也够了，从此，我再不想继续下去了。 “青落……”师父眼里的慌乱更甚，甚至有些痛苦。 “忘忧，和我走吧？”瑾歌在一旁，出声道。 “不，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们二人，是我前世今生所有痛苦的根源，我要离你们远远地……从此，死生不复相见。”我自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死生不复相见，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不见，我想就不会再绝望了吧？ 看着师父和瑾歌那副震惊的模样，我闭了闭眼，终于还是转身飞身离去。 我要去一个人生活，我要去过没有他们没有痛苦的生活。 ------------ 第四十五章：今生负我千行泪 两年后，人间—— “女儿啊！今晚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的表演可千万别出错！”一个浓妆艳抹都掩盖不住苍老之意的妇人身着大红色的衣裳扯着嗓门道。 “知道了。”我看了一眼铜镜里那张脸，略施粉黛，掩去了平日里苍白的脸色，往日苍白无血色的唇也因为涂了口红而明媚了许多，额间一点木槿花形状的红色花细，整张脸看起来美艳无比，再加上身穿一身红色曳地长裙，更加没了以往的清丽脱俗，只看得出美艳无双。 这……是我吗？ 两年前，我用了仅剩的一点灵力飞下了齐雾山，却因体力透支加上仙骨断裂还没有愈合，我便陷入了昏迷。 醒来之时，便已经深陷这人间的青楼中了。 曾也逃跑过数次，可能是因为仙骨断裂的缘故，如今的我比一般的凡人更加孱弱。 这老鸨也曾给我请过大夫，大夫说，我也只有三四年的时间可活了…… 所以我也懒得逃跑了，到哪里，都不过一个死字，不是吗？ 只是这次，我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了……仙骨的伤没有痊愈，又没有人替我疗伤，这样一来，我的下场只有灰飞烟灭。 真的，也没什么不好啊…… “女儿啊，你身子不好，妈妈我从来都没有勉强你接客啊！只是今晚的表演课千万要注意啊！”那老鸨笑得一脸褶子，引得脸上的粉不断的掉下来，十分滑稽。 “嗯，你出去吧。”我嘲讽的看了她一眼，挥手道。 “那好。”她或是见我又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脸上有一瞬很尴尬，却也只有讪讪的出了门去。 我冷笑一声，我怎不知那老鸨打的是什么算盘，趁我还活着的这几年，她是绝对要让我这棵摇钱树替她挣来更多的钱的。 我理了理发丝，站起身，红色纱裙软软的飘动，我的眼睛只看得到满室艳红。 我，不再是夏青落，亦不是忘忧，我是红鸾。 我是影怜阁的花魁，红鸾。 影怜阁的大堂内早已是人满为患，各种男子的说话声以及女子的娇笑声充斥着整个影怜阁。 我冷嗤一声，眸色如冰。 此时，音乐已经响起，我红纱覆面缓缓登上那个平日里表演的台子。 前奏结束，我漠然的随着音乐开始展开双手跳舞。 底下已经有男子在各种轻佻的打着口哨，大笑着。 而我也不知怎的，跳着跳着，就想起我是忘忧之时未曾为瑾歌跳过一支舞，到后来成为夏青落的时候也没能为师父跳舞…… 可我如今，却落得给众人跳舞的下场。 是不是这就是我辜负瑾歌，缠着师父的惩罚？如果是，那么我认了。 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我思念师父，可我又恨师父……那种蚀骨的痛每一晚都折磨着我，我的脸色也愈见苍白，每日若不是脂粉掩盖，恐怕会吓退一帮人。 音乐近了尾声，我做好准备想要一个旋身来做一个结束，却不曾想，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红鸾姑娘，你就跟了我吧！小爷我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吃香喝辣！”一个身穿上好的绸缎做成的衣服的莫约四十的男子说道。 “放开！”我看清了这男子眼里的贪婪以及甚至有些肮脏的神色，忍下心底怒火，只冷冷一声。 “哟！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知道我是谁吗？”那男子脸瞬间沉了下来，难听的嗓音就那么近距离的刺激着我的耳膜。 “放开。”我低垂着眼眸，仍旧只是冷声道。 “哎哟这位爷！我们红鸾是不陪客的！”老鸨见事情不妙赶紧上台来赔笑，底下的人已经都闹成一团了。 “滚开！我就要她！”那人推了老鸨一把，一直硬生生的扯着我的右手。 我想掰开他的手，却不曾想被他放了手重重一推：“妈的！不教训你你就真当你是个什么凤凰是不是！” 我一阵气血翻涌，竟不曾想就这么当着众人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说怎么老鸨这么宝贝你呢！原来是个病秧子！真是晦气！”那男子呆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带着恶狠狠地眼光等着我，咬牙切齿道。 我轻轻一笑，敛下眸子，不开口言语。 “来啊，你们上去把红鸾姑娘的衣服给我扒了！”突然，那男子一声狞笑，使唤着他的仆从道。 我慌了，再怎么无所谓也不可能代表即将受这等羞辱也能面不改色。 台下的人都挂着看戏的笑容安然的坐在桌前，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看着那两个仆从走上台子向着我走来的时候，我转头看向台子一旁的漆着红漆的木柱子。 我已经暗自做了决定，只要他们过来，我就一头撞死也罢！ 反正……反正也算是了此残生。 “谁敢动她！”突然，一抹我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一抹白色身影便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趴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这是第三次了……这是第三次我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了。 他依旧是那张一成不变的绝美的脸，而我，而我却已经被这两年时光折磨的不复当年。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长得还挺漂亮嘛！”那男子一见师父，便猥琐的笑了，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冷睨了他一眼，瞬间寒气涌现，只一挥手便将那男子打到台下吐了血。 随后他冰凉的手强硬的握住我的手，打起横抱将我拥在他怀里，飞身离开了影怜阁。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怒吼，更没有掉眼泪。 只是他身上那股我熟悉的淡淡的木槿花香却让我情绪几度失控。 我两年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此刻就要化作泪水覆我满脸，可我却死死地忍住，我不能哭，绝对不能。 红色纱裙在呼呼的风声中飘荡，我到底是不敢看他一眼，只怕一看，我便忍不住泪流。 今生他负我千行泪，我应当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哭了。 ------------ 第四十六章：弦断三千痴痴缠 我在呼呼的风声中终于还是忍不住疲累的睡了过去，毕竟我这身子不如常人，今日那一舞，已经是耗尽了我太多的精力。 等我醒来，入目的便是我无比熟悉的屋顶，四周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陈设。 这是齐雾山，这屋子是我以前住的屋子。 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一次又一次的带着满心伤痕离开这里，却一次又一次的又回来了。 这个地方，是我最深爱，又最痛恨的地方。 “青落，你的身体怎的成了这副样子？”师父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愤怒，又似乎有些隐隐的心疼。 心疼吗？可能吗？他，除了对待瑾歌，恐怕就再不会心疼他人了吧？ 我之于他，永远，或许只能是徒儿而已，又或许，是情敌。 “与你无关。”我没有看他，我知道我的脸此刻已经洗去了那满脸的脂粉，现在一定是苍白的可怕。 我是不敢看他，虽然我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个狼狈的人。 “青落，你是何苦？”师父柔柔的嗓音似乎是轻叹一般的传来，凉凉的拂过我的心上，一如往常的掀起我心中的波澜。 我苦笑，对于师父，我恐怕是永生都没办法做到对他淡然了。 就算我被他伤害再多的次数，伤是伤，可是爱依旧还爱。 “让我走吧。”我不理会他的话，我蜷缩的手指颤颤的，泄露了我心底的情绪。 我只想快点逃离他，我不要再面对他，我怕我又一次失控。 明明我对自己说好了，我要和他死生不复相见。 我一定要做到，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两年，或者一年，我就能化作一缕清风，或是一抹骄阳，又或是一滴雨水，没有灵识，不会疼痛，更不知情到底为何物。 “青落，我不能让你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最多再活一年半就……就会灰飞烟灭了？”师父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那力道让我的手生生的疼着。 “那又如何？”我没有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声音里透着我想要的冰冷。 对，就是这样，对他冷漠，对他无情，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夏青落！你可不可以别不把你的生命不当一回事？！”师父怒了，他捏着我的手，又强迫我抬起头看着他。 只是这一看，我的心便颤抖了，他那张我两年来都魂牵梦绕的脸啊，依旧是那般清雅绝伦，依旧是那般绝美无双。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此刻那双略微柔美的眸子里正泛着强烈的怒火。 “我的命，是你给的，所以我还给你，不也很好吗？”我强压住心底的复杂心绪，垂着眸子不去看他那双可以洞悉一切的眸子。 我作为夏青落的命，是他给的，所以还给他，又未尝不可？ “你既然知道你的命是我给的，那么我不准你死，你就不准死！”师父身形微微一僵，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最后却还是强势的扣住我的后脑，逼着我看着他，对着我狠狠地说道。 “你救不了我。”我嗤笑一声，摇头。 他怎么能就得了我？我的命，谁也救不了。 “当我是君落宸的时候，你不是燃烧了你自己的仙元救我吗？”师父定定的看着我，说道。 “你不是他！”我狠狠地瞪着他，他不是君落宸，他不是！ 他怎么能是那个温文尔雅，又疼我到骨子里的男子？ 他们不一样，他们不一样！ “我就是！这是事实！青落，我就是燃烧仙元，我就是不再与天同寿，我也要救你！”师父白皙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泛着微微的红晕，至始至终都抓着我的手，那么紧，从未松开。 “百里夕月！你够了！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他的这番话若是以前，我必定感动到无以复加，可是现在，我觉得多活一秒都是痛苦不已。 “青落？”师父或是没有想到我会怒吼，便就那么看着我苍白无血的脸，呆呆的喊了我一声。 “百里夕月，你觉得，你让我多活几年，你少活几年有什么意思？我活着，永远都要承受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活着就永远要因你而痛苦不堪，你说！你说你要我活着到底是要干什么？！”我怒吼出声，脑子因为这一番嘶声力竭的话而晕晕乎乎，我的呼吸渐渐开始粗重，脚下又是一阵虚浮。 “……青落，我不能让你死。”师父沉默良久，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暗了暗，他呆呆的拉着我，最终似是叹息一般的出了声。 “青落，若我这一次放任你就这么死去，那么，你就将永远回不来了啊……”师父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嘶哑，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可我因你，早已没了再活下去的勇气啊……百里夕月……我的师父，为什么你总要害我哭？为什么你总要惹我难受惹我伤心？你为什么要来我心里？你知不知道，爱上你，是我最痛苦的事情啊……”我终究哭了，什么冷漠什么无谓都在此刻尽数抛下，我就是这般没用，我面对他的时候，就是没办法伪装起一个高傲冷漠的自己。 面对他，我总是一个失败的人。 我的生命，始于痛苦，而这些痛苦，除了师父给我的，还有我的父亲，还有瑾歌，君落宸。 有的，是伤我太深，有的，是为我而被伤害太深。 “……青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答应我，你好好地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怎样都是可以的。”师父动了动那殷红的薄唇，却最终把我揽进了怀里，那声音竟然是几近哀求。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的心里没有瑾歌，你可以吗？”我嘲讽的一笑，看着他的脸，问道。 此刻，我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了，头晕目眩的感觉让我很不好受。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那么干脆的答应了我。 “可……我不再信你了。”我没能看清师父脸上的表情，就只艰难的说了这一句话，意识就这么模糊了。 不理会师父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今天终是累了……多想，一睡就不再醒来。 若不醒来，就不用面对师父，就不用再心痛，也不用再舍不得，再流泪了…… 我等不到他说好的地老天荒，我也不想等了，我知道，我等不到了。 那朵名为地老天荒的花，还没开，就这么凋谢了呵……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可我却终究没能断了这痴痴缠缠。 我这一生的颠沛流离，到底，却也还是只能悲戚戚。 师父啊师父，我已经明白，得到你的心，从来都只是我的妄想，仅此，而已。 ------------ 第四十七章：方能知这相思苦 “她如今这种情况已经是没办法救了，齐雾上神，就算你燃烧你的仙元也是没有用的了。”恍恍惚惚的，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医仙，可否再想想办法？”这是师父的声音，隐隐的带着焦急。 “忘忧上神仙骨断裂一直未愈，如今这伤口绝非一般灵力就可以治愈的，这样下去，她最多活一年半便……便就灰飞烟灭了。”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些许惋惜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师父的声音里透着失望，却又生出一种不甘。 “除非……” “除非什么？”师父焦急的问道。 “除非找来烈焰山底的那颗烈焰珠，烈焰珠可以让忘忧上神重新长出仙骨。”医仙缓缓道来。 “烈焰珠真有这般功效？”师父的声音忽的染上狂喜。 难道说，他要替我去寻来这烈焰珠吗？ 我闭着眼，脑子却逐渐清醒开来。 “不错，可是这烈焰珠在烈焰山底，你若要去取来，必须要经历烈火焚身的痛苦，稍有不慎伤了元神，那可就不妙了啊！”医仙的话让我不禁心下一紧，烈火焚身，那种寸寸烧灼的痛苦，师父他如何能受得？ “我要去。”师父没有丝毫的犹豫，柔柔的嗓音里透着坚定。 “不……不可以！”我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我努力的睁开眼，还未看清不远处的那两道模糊的人影便急急的说道。 怎么可以让他去那里？我不想欠他，也不想让他为我受伤，我活不成，死了便是，何苦要如此？ “青落，你快别起来。”师父快速的来到我的身边扶住我摇摇欲坠到床下的身子。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他，眉眼如画，却不复从前的清冷疏离，眉宇间不是淡漠，而是浓浓的担忧。 再看屋里的另外一人，相貌堂堂，一身玄色衣袍站在那里温雅有礼。 他，便是那医仙了吧？ “我不需要你救。”我收回了目光，只低垂着眸子看着白色的被子，淡淡的说道。 “我救不救你，是我的事。”到底是没曾想到，师父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霸道的话来。 所以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依旧如初丝毫未变的他的脸，我疑惑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固执到肯为我不顾生命的安危。 医仙此刻看了师父一眼，便点头退了出去。 “你到底为何如此固执？你是我什么人？你没必要为我如此，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懂不懂？！”见医仙离开，我努力想推开他，我讨厌他这样对我好，明明不爱我，却又肯这般待我，就是他这样，才让我一次又一次的燃起了希望又伤痕累累的绝望。 我很怕他这样对我好，我的心，不能再一次不坚定了。 “青落，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还是不能不管你啊。”师父低垂着眸子，脸上划过一丝哀伤，嘴角的那抹苦笑渐渐扩散，那淡淡的苦涩，似乎就那么钻入了我的心底。 我没办法抵抗师父任何一个活落寞或悲伤的神情。 从前我看他为瑾歌而伤神的时候，我的心既为他而痛，又为我自己而痛。 入我相思门，方知相思苦，我知是相思，他亦知，只是我是为他，他是为了瑾歌。 相思，是世上最疼最伤的字眼，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愿触碰。 我多想，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那样才好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摇头，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从来都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心里要装着你，恨我为什么会非你不可，恨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你！” “青落……”师父咬着唇，看着我，又是那种我熟悉的样子，带着歉疚，带着怜惜。 可是他到底是不知，我平生，最讨厌他这般看我。 这算什么？歉疚？可怜？ 我统统都不需要。 我执着的师父，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怜人，他于我从来没有男女之情，或许师徒之情也从未有过，毕竟我只是他寂寞时幻化出的忘忧草，他把我用来忘忧，可是却没想到，有了我，他会更加忧愁，而我，也是。 或许我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个可怜人，仅此而已。 “你让我自生自灭又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总要在我放弃你的时候来招惹我？百里夕月！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无力的扯着他的衣襟，眼泪又一次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滑下。 果然是没办法啊……面对他，我总是这么不争气。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当我死心的时候他总要来给我希望，为什么他总能让我死寂的心再一次跳动，为什么我是非他不可？到底，我的生命为什么总会因他而天翻地覆？ “青落，求你别问我，求你别问我好不好？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或许就能告诉你答案了，我的心，如今我自己都看不清啊……”师父脸上一片慌乱，眼里的挣扎与痛苦令我惊愕。 他说，他的心他如今都看不清…… 难道，他都已经不知道他心里究竟装着谁了吗？ 真的，可能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需要你去烈焰山。”我躲开他甚至是有些乞求的眼神，固执的不松口。 无论真假，我到底是不愿他为我做到那地步。 这么一来，他不但会有生命危险，而我，可能就真的永远没有勇气去放下他了。 经过两辈子，我被时光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我再不知勇敢为何物，我再无法做到洒脱，我已然成了一个胆小，懦弱又伤痕累累的人了。 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和命运，去和师父赌一把了。 我再也不敢去赌他的心了……我怕我的伤疤再一次鲜血淋漓，然后痛不欲生。 从前的一切，不过是我荒唐的白日梦，梦醒了，心碎了，一切，也都没了。 “你好好休息。”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轻轻将我放在床上，转身，那一袭白袍就在我的目光深处远去。 我痴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师父，你别再让我放不下你了……求你，可好？ 我们，就这样算了，可好？我不敢再妄想了，你可知道？ 求求你，别再牵动我的心。 ------------ 相思浅浅?灯花同落语笑柔 ------------ 第四十八章：因我从此难安生 整整一日师父都没有再来找我，我靠在床柱上，心底隐隐的升起一抹浓重的不安。 “忘忧上神。”忽的，一抹清俊的声音传来。 “医仙？”我转头，见门口站着一身玄袍的医仙，一声惊诧。 “忘忧上神，小仙有礼。”医仙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弯了弯腰。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心底那抹浓重的不安更甚，我怕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 “齐雾上神嘱咐我来照顾你。”医仙缓缓回答道。 “我师父呢？” “齐雾上神去烈焰山了。” 听了医仙这话，我的心重重一窒，他，终是去了…… 心底的酸涩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我揪着胸口的衣服，紧咬着泛白的唇，眼里又开始湿润了。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为我如此？ 我不是告诉他不要他再动摇我的心了吗…… “我要去找他！”思量良久，我还是无法任由着他为我去冒险，我必须去找他，必须去把他找回来！ 我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就想越过医仙跑出门去。 “忘忧上神莫要冲动，齐雾上神一身修为高深莫测，绝对会平安回来的！”医仙连忙拦住了我，安慰道。 “不！我放开我！”我努力想挣脱医仙的手，又狠狠地瞪着他。 我必须去，若师父为我而受伤亦或是如何，叫我如何能心安？ 我终是，无法放下他…… 百里夕月……你终究还是在我心底，我终究还是无法放弃你…… “忘忧！”突然，一抹红衣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紫眸里，那之中，有狂喜，有惊惶，更多的是期盼。 “瑾歌……”我看着他风尘仆仆满脸倦意的样子，终于没能忍住酸涩，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一滴泪落到我自己的手背上，凉凉的。 “魔尊瑾歌？”医仙一把将我护到他身后，警惕的看着瑾歌。 “是我，你又当如何？”瑾歌眸色一冷，开口冷嗤了一句。 依旧是那身红色长袍，依旧是那双紫色的眸子，依旧是那张妖孽无双的脸，依旧是那嚣张狂傲的姿态。 这个叫瑾歌的男子，这个骄傲的男子，这个甘愿为我而放弃一切的男子……看见他的这一刻，我心里百味杂陈。 毕竟，我也曾深爱过他，他如斯美好，却为了我成为如今这样一个偏执到不顾一切的人。如果我可以，我多想和他在一起……我多想回去他怀念的那一世，他装作凡人男子，我是神女忘忧，他温雅腼腆，我洒脱勇敢。 可……我不能。 或许我真的是命运做成的荒唐，我的每一个人生都是一出荒唐的闹剧。 命运让我爱了瑾歌，让我为他而死，如果仅仅如此，那也不算太悲哀。 可命运又让我死而复生，又让我爱上身为我师父的百里夕月，百里夕月于我，是毒，是那种不会致死，却会让我从此染上毒瘾的毒。 是我一生都解不开的枷锁。 偏偏，命运还能让我更荒唐一点，我爱的百里夕月，心心念念的那人，是瑾歌。 如此纠缠不清的命运，如此荒唐可笑的命运，让我痛不欲生，更让我们三人深陷泥潭，无从逃脱。 若可以，我愿我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 “医仙，你走吧，你打不过他，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深吸一口气，掰开了医仙挡住我的手臂，轻轻说道。 “可是……” “你走吧。”医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医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担忧的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忘忧，你怎的成了这副样子！”瑾歌连忙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我苍白无血的脸，他那双幽深的紫眸里满是哀痛。 “瑾歌……你，过得可好？”我见他这副样子，心底的酸涩涌出更多，我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轻抚他的脸。 “不好不好！忘忧你应当知道，没了你的瑾歌，永远都不会好过！”当我的手触摸到他的脸的时候，瑾歌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将我狠狠搂住，如同孩子一般倔强的趴在我的脖颈边低吼。 他一句‘没了你的瑾歌，永远都不会好过’便将我的心狠狠揪住，我痛，我难过，我愧疚…… 瑾歌……终究是我害的他陷在这情网里，难得安生。 “瑾歌……对不起。”我每一次都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是那么苍白无力，可我，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说。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好好的活着！”瑾歌红了眼眶，脸上的倔强是那么让我动容，他更加用力的搂住我，像是怕我突然消失了一般。 “瑾歌……你说，为什么我的心不由我自己做主？为什么……”我有些失控了，我紧紧的揪住瑾歌鲜红的袖口，哽咽出声。 若可以，我多想我永远不要爱上师父，我最怕痛，可每次都为师父痛的死去活来。 以前甘之如饴，那是傻，如今心不由己，这是无奈。 为什么……我的心不受控制？ 我一直都明白，若我的心还在瑾歌这里，那我一定会永远幸福，永远不会痛。 瑾歌是那种愿意赌上一切为我换来一片晴天的人。 可师父，却是永远难以给我回应的人。 “忘忧，我也多想你的心还在我身上。”瑾歌苦笑，他的指腹微微摩挲着我的脸，又替我拭去眼泪，温柔至极。 “心不由己的感觉，真痛苦。”我自嘲的一笑。 “忘忧，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着，就算……就算让我不再见你我也甘愿。”瑾歌忽的把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他的声音透着痛苦的意味，那种苦涩一直钻进我的心底，让我又是一阵难受。 “瑾歌，你带我去烈焰山可好？”我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这话来。 “好。”瑾歌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你为什么不拒绝……”我眼神闪了闪，问道。 他明明知道，师父他在烈焰山的不是吗？ “对你，我永远学不会拒绝。”瑾歌揽着我，靠近我的耳边，似是喃喃细语。 他说，对我，他永远学不会拒绝。 ------------ 第四十九章：回忆凋零难复见 烈焰山，名副其实的烈焰之山，整座山都是烈焰做成，若是凡人靠近，必定一瞬间就被烧成灰烬。 而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凡人之躯，若没有瑾歌护着我，我怕是难以躲过这烈焰焚身的苦痛。 瑾歌带着我来到烈焰山顶，这里有一个入口，可是千百年来，却无一仙一魔敢下去，因为相对于外面的烈焰，那山底深处的烈焰足以烧的仙魔神形俱灭。 “师父！”我大声朝那入口处喊着，我知道他已经进去了，可奈何我如今这身躯根本没办法去找他，只得在入口处大声唤他。 我多希望，他那一抹白衣蹁跹，就那么马上出现在我的眼前。 “青落，你这样喊也是无济于事的。”瑾歌紧紧地搂着我，冲我说道。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下不去……”我的眼泪泛滥了，心底的酸楚愈加厉害，我无力的看着那高温烧灼而成的红色的入口处，哽咽了。 “你等我，我下去找他。”瑾歌的紫眸里闪过一丝沉痛，随即把我放在地上。 “瑾歌，不要去！很危险！”我紧紧地抓住瑾歌红色宽大的袖口，摇着头不放他走。 我怎么能让瑾歌去冒险？我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忘忧，如果我找到了百里夕月，如果我找到了烈焰珠，你能答应我，你的这一辈子都许给我吗？”瑾歌握着我冰凉的手，用那种小心翼翼又无比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瑾歌……我不许你去……”我动动唇，却只说了这句话。 我没办法直视他的那种期盼的眼神，因为我怕是会亲手打碎他的希冀。 “忘忧，你信我，我会好好地把百里夕月给你带回来。”瑾歌自嘲的一笑，随即握了握我的手，坚定的说道。 “瑾歌！我说了我不许你去！”我紧紧地拉住他，固执的不放开。 “忘忧，这是冰魄珠，有了它，你不会惧怕任何高温，等我带着你爱的师父回来，乖。”瑾歌冲我艳绝一笑，把一颗冰冰凉凉的白色珠子放到我手里。 “我不要！没了它，你怎么办？”我把珠子强制的放进他手里。 我怎么能夺了他的保命珠子？若是没了冰魄珠，他面对那山底的烈焰，只怕是会更加危险几分。 “忘忧，听话，你若离了我，没有这冰魄珠，你会神形俱灭的！我是魔尊啊，我不会有事的。”瑾歌把珠子又塞进我的手里，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说道。 “瑾歌……你不要去！”我的泪水决堤，我颤抖的拉着他的手，我乞求他不要去。 “听话，我会很快回来的。”瑾歌拿开了我的手，对我说了这句话后，便纵身一跃下了入口。 “瑾歌！”我大喊一声，泪水落在烧灼的地面发出滋的一声便消失不见。 瑾歌……瑾歌你怎么能为我如此…… 我手里紧紧的握着冰魄珠，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入口处，我希望下一秒那个红衣如魅的男子和那个白衣清雅的男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不要他们为我找什么烈焰珠，我不要他们为了救我的命而豁出他们自己的命。 不值得……真的是不值得…… 我自己都不想活了，为什么他们非要固执的让我活下去。 我活累了，我不想做一个有感情有知觉的人了，灰飞烟灭有何不好？至少不会再痛，不会再爱，不会有思想，不会再难受了。 我根本就不需要他们为我如此，我……何尝值得他们这样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是那红色的入口处却迟迟没有那两个一红一白的男子出现，我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只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能牵扯着心痛。 我在心底默默祈祷：瑾歌，师父，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 突然，整座烈焰山开始剧烈的晃动，似是有什么支柱断裂似的，难以再支撑整座大山。 这座山，正在垮塌。 “瑾歌！师父！你们快出来啊！”我艰难的站起身，冲那入口处大声喊着。 像是听见我的呼唤似的，一抹白衣抱着红衣的那人飞快的飞出来，又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抓着我离开了烈焰山。 一道光芒闪过，我的周身再也没有了那种灼热的感觉，我这才看清，我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瑾歌！”我转过脸去便看到躺在师父怀里的瑾歌，脸色苍白，奄奄一息，我一惊，连忙上去。 “忘……忘忧。”瑾歌冲我虚弱的一笑。 “瑾歌，你不是答应了我你不会有事吗！”我的脑中似有一根弦崩断，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烈……烈焰珠……给……给你。”瑾歌颤抖的抬起手，将那颗通体火红的珠子放到我的手里。 “你这个傻子！谁让你去找什么烈焰珠的！你让我死了有什么不好！”我失声痛哭，跌坐在地上。 “可……可我不能看着你在……在我面前又……又一次死去……而且，而且还是灰飞烟灭。”瑾歌的眼角无声的划过一滴泪，却依旧牵强的冲我笑着。 “瑾歌！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你好好活着！”我抓紧瑾歌冰凉的手，用力的揉搓着希望他能回温。 我不要他死！我不要瑾歌死！ “忘忧……其实，其实真正该解脱的人是……是我，你放心，我…我不是灰飞烟灭，我不过是…是要再入轮回而已，如此……如此也好，至少，有一碗孟婆汤可以让我从此忘了你……”瑾歌颤抖的抹去我的泪水，从头到尾都一直微笑着。 “瑾歌，你不是要我等你回来吗？你不是要我许你一辈子吗？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只要你不死，我许你永生不离不弃可好？我不要师父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我的心仿佛是撕裂一般的痛，我看着眼前这个气息越来越弱的红衣男子，我苦苦哀求。 “忘忧……不……不用了……你的心里，只有百里夕月，从前是我太固执，所以才会害了百里夕月，才……才会害了你……忘忧，对不起……从今以后，瑾歌，再…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瑾歌的眼里又划过两行清泪，热热的落到我的手背上，生生的灼痛了我的心。 ------------ 第五十章：步履蹒跚不再见 “百里夕月，对不起……是我为了得到忘忧而伤害了你……”瑾歌又把头转向了揽着他的师父，扯了扯嘴角，呼吸急促。 “瑾歌……”此时我才注意到师父的脸，他眼眶微红，眼里隐隐的泛着泪花，凌乱的发丝遮了他半张脸，他低头看着瑾歌，声音哽咽。 “你……帮我好好…好好照顾忘忧可……可好？”瑾歌抓着师父的袖子，那炙热的红色和清冷的白色相交在一起，是一种别样的视觉冲击。 “瑾歌……别死……”师父没有回答瑾歌的话，只是紧紧揽住瑾歌，平时柔柔的嗓音此刻略微沙哑，透着沉痛。 “百里夕月，忘忧……交给你了……”瑾歌笑了笑，脸色愈加苍白无血。 “瑾歌……”师父的手紧握成全，青筋暴起。 “忘…忘忧，我多想我们能…能回去从前，可……可我却忘了我们都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勇敢洒脱的忘忧，而我也不复当初了，如今的我……我是偏执的瑾歌，你是伤痕累累的青落……最……最终，我还是没能等来你回来我身边……”瑾歌看着我，眼里一片哀痛。 “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能回去！我不是夏青落，我是你的忘忧，我还能是从前那个在人间河畔你认识的忘忧，而你也能变回那个温雅腼腆的凡人瑾歌，我们还能成亲，我们还能种下满园木槿，只要你好好地，我们就可以！”我摇着瑾歌的身体，泪水落到他的红衣上，沾染出一片更深的红色。 只要他活着，我们就能回去！一定能回去！ 我还是他深爱的忘忧，他也是我倾慕的瑾歌。 “回……回不去了……你的心里，早已没了我……我的下辈子……忘忧，你莫来寻我可好？离开你，忘记你，我想我不会再痛苦了……”瑾歌用那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可他说的话却是让他和我都无比难过的话。 “瑾歌！我求求你，只要你不死，怎样都好！”我猛的摇头，我怎么能够就这样任由他死去？ “忘忧……好好地活……活着……”瑾歌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最终，那双幽紫的眸子刹那闭上，手也从我脸上无力的滑落，他的眼角，有最后一滴泪划过。 “瑾歌？”我颤抖的喊了他一声，可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再不会睁开那双幽紫的眸子笑着喊我忘忧。 他再也不会喊我忘忧。 “瑾歌！瑾歌你醒醒啊！”师父一把推开我，搂着瑾歌冰冷的身体大声喊着。 可，那个红衣男子就像是永远睡去了一般，始终没能睁开眼。 然后，就在我和师父的注视下，瑾歌的身体渐渐化作一抹红色的荧光，渐渐飘远，就那么飘远，而我，却抓不住一丝一毫。 “不！瑾歌你回来！瑾歌！我求你回来！”师父睁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红光飘远，只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嘶哑的嗓音里透着绝望。 我看着师父那般悲痛的模样，我捏紧了手里的烈焰珠，轻轻说：“师父，瑾歌……瑾歌他走了……” “都是你！我不是去替你找烈焰珠了吗？你为什么还要瑾歌下来寻我？你可知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烈焰之龙伤了命脉的？！”师父突然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他那副发狂的样子，是我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因为瑾歌，第二次还是。 “都是我的错……”我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去辩解什么了，瑾歌都死了，我再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青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要把瑾歌带入险境？你为什么总要让他陷入危险？！”师父红着眼睛，发丝凌乱，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之前那般清雅绝伦的气质了。 “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依旧没有反驳，事实是这样不是吗？每一次瑾歌都是为我以身犯险，可这一次，他没有躲过。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出现在瑾歌和师父的生命里。 没有我，或许师父和瑾歌还会有一丝在一起的希望，没有我，瑾歌或许就能活的好好地，没有我，师父就不必左右为难。 一切，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够了！”师父嘶吼一声，仍旧是那种仇恨的眼神。 “呵呵……”我轻轻一笑，他到底知不知道，就是他的这种眼神，才最是让我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难忍？ 我忽的就又想起了齐雾崖那次，他拿着青峰剑指着我，也是为了瑾歌。 也是这般仇恨的眼神，那般让我难以忍受。 可是上一次我是被冤枉的，而这一次，却是真的。 我，害死了瑾歌。 我害死了那个一心装着我的瑾歌，更害死了师父心里那个无法取代的瑾歌。 我，在师父眼里，这次是真的罪无可恕了…… 我想起刚刚还活生生的瑾歌，现在却化作一抹红色荧光消失，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齐雾上神请放心，从此，我再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艰难的站起身来，忍着身体的不适，冲师父微微一弯腰，一个标准的礼仪。 我从未对他行过礼，不管是师徒之礼，还是位份之礼，都没有过。 可是这次，我不但尊称他为齐雾上神，我还行了礼。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这次是彻底完了。 “你！”他红红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愕，或许是被我这一礼给惊住了，或许是被我那句恭敬地‘齐雾上神’给惊住了吧。 “再见，再也不见。”我知道他不会不懂我的意思，便扯起嘴角，给了他一抹牵强的微笑，转身，手里紧紧捏着烈焰珠，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远。 我每走一步，心就重重一痛，因为，我知道这是我与他之间最后的诀别了。 我和他，将是真的永生不复相见了。 就算有相见的可能，我也一定不会让其发生。 我和师父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可他，却始终没能叫住我。 是了，叫住我能做什么呢？他恨我……他恨我呵…… 经此一别，再不相见，他之于我怕是只有恨，而我之于他，还是那种毒瘾似的爱。 我放不下，我忘不掉，我索性不放也不忘，但，我是真的不会再回来找他了…… 何必呢……他恨我，所以，我们之间，到底是最后的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 番外之百里夕月篇（一） 我是百里夕月，是神界的齐雾上神。 身为一个不死不灭的神，我独身一人度过了好多数不清的春秋冬夏，看尽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可我的心，却始终是空空一片，装不下什么。 人都道我清冷漠然，可却都不知，我是最为孤独之人。 神界是所有凡人和妖精一辈子都渴望的地方，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神界是这世上最为无情最为炎凉的地方。 我地位尊崇，身边阿谀奉承之人不少，可真心待我之人却没有一个。 我不愿顶着虚伪的脸孔周旋在那些虚假的人之中，便成了最为清冷疏离的那一人，让人不敢靠近，不能靠近。 也不知是哪一年，那时是人界的春天，我在从天庭回齐雾山的途中，看见了那个叫我从此深陷泥潭的人——瑾歌。 我仍旧清楚记得，当时的瑾歌身着一身鲜艳的红衣，黑色的长发就那么毫无束缚的披散在他的背上，落在他的胸前。 我仍旧记得他那张邪魅狂狷的脸，那般魅惑的容颜却染上浓浓的哀伤，他呆呆的看着那一树木槿，嘴里始终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忘忧。 我看见他坐在地上，修长如玉的手捡起一朵又一朵落在地上的木槿，那般小心翼翼，我永远都记得他那唇畔突生的那抹笑意，他说：忘忧，木槿花开了，你还不回来我身边吗？ 忘忧……这该是他深爱的人的名字吧？ 那时的我心里蓦地一痛，满脑子都是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叫做忘忧的人。 那种可怕的感觉让我张皇失措，因为我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我仓皇的逃离那里，回到了齐雾山。 我以为我只是一时的错觉，可我失算了，从那日起，他的容颜在我的脑海里整日流窜，可我却毫无办法。 那是令我无比害怕的感觉，心里就像是有什么突然疯狂的滋长似的，我越想忘记他，心底就愈加想念他。 我经常在午夜梦回间，修炼时，不经意的就记起他一身灼热的红衣在那一朵朵洁白的木槿间，那一低眉的忧伤，便是倾城。 我以为我永生都不会动那情爱之心，可我却没想到，我这一动心，便是犹如毒瘾一般，戒不掉了。 终究，我没能抵住心底的思之如狂，我在第二年的那时候怀着期盼的心情又一次去了那里，果然，我看见了他。 他依旧是那抹红衣，手里捧着纯白的木槿，嘴里喃喃着：忘忧，木槿花开了，你还不回来我身边吗？ 我突然好嫉妒那个叫做忘忧的女子，她得到了这个红衣如魅的男子的整颗心。 我生平第一次冲动了，我走上去，我对他说：忘忧是谁？ 而他那副忧伤深情的模样马上就覆满寒冰，那双幽紫的眸子带着杀意的看着我：与你何干？ 而我此时也才看清楚，原来他周身弥漫着魔的气息，我惊讶：“你是魔？” 他冷嗤一声，仍旧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对着我：“是又如何？”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男子便是魔尊的儿子，瑾歌。而他口中深情呢喃的那个忘忧就是前不久香消玉殒的神界公主忘忧。 原来，他的忘忧，是她。 当时的我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又看了看他的一身红衣，一抹清冷，一抹炙热，明明犹如水火不容，可我却隐隐的升起一阵不甘。 此后，人间每一年的那时候，我都会去那里偷偷的看着他在那片木槿花中深情的呢喃着忘忧这两个字，可我，却再不敢去同他说话。 或许终是被他察觉了，他再也不去那里了，我一次次的失望而归，最终才终于接受现实，他，怕是察觉出我的心思了。 他可以换个地方又一次开始怀念着早已逝去的忘忧，而我，却没办法再去寻他。 没有他作为期盼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其味。 终究我厌烦了那样的自己，我在齐雾山的某一处找到了一株忘忧草，这是我第二次冲动，我给了这一株忘忧草灵识，我让她从植物一跃成仙。 忘忧忘忧，我希望她能陪着我，让我不再孤单。 我仍记得，当年她睁开那双好看的眼迷茫的看着我，对我说：姐姐，你好漂亮。 那是令我多么哭笑不得的一句话啊。 那日起，我替她取名夏青落，那日起，我成了她的师父，她成了我的徒儿。 我以为，有了她，我便可以忘却忧愁烦恼，忘却瑾歌。 青落是个调皮的孩子，她嘴里经常说些让我哭笑不得的浑话，完全没有一个神仙的样子。 可就是她这洒脱可爱的样子，才让我为她闯的祸而头痛，以至于能暂时忘却对瑾歌的那份心痛。 后来的一次王母宴请，我才知，原来青落和我素未谋面的那位忘忧公主长得是一样的容颜，我恍惚了，那一日，青落成了忘忧上神，成了王母和帝君的义女。 从那以后，我不止一次的凝视青落的那张脸，透过那张脸，我仿佛能看到瑾歌和忘忧公主在一起的那种快乐时光。 透过青落这张脸，我仿佛能看到瑾歌是多么深爱着忘忧公主。 我到底是没想到，我的徒儿青落，在某一天我又一次失神的凝视着她的时候，她脸色绯红，美目流盼，就那么羞红着脸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师父，我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我的耳边炸响，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不谙世事的懵懂样子成了如今这副眼眉含春，脸色绯红的样子。 我当时一时无法思考，只慌乱的摇头，对她说出了我第一次伤害她的话：你是我的徒儿，怎可存这些歪心思？出去！ 我仍记得，那时候她的脸色忽的苍白，眼泪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打转，嘴唇动了动，终是转身跑了出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瑾歌竟然会来齐雾山，我没有狂喜，只有慌乱，因为我怕他看见青落，我怕他看见和忘忧一模一样的青落，可该来的总会来，我亲眼看见了他在看见青落时那副不可思议又惊喜万分的模样，就好像他整个人忽然从一潭死水变得鲜活了一般，那么耀眼灼人。 青落说不认识他，他愤怒过后便是出奇的冷静，只定定的看了青落一眼，说：认错人了。 我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庆幸，我以为，瑾歌是真的认错人了。 那种幸福来的太突然的感觉把我笼罩，瑾歌竟然第一次没有冷冰冰的和我说话，他看了看青落，转而反手扣住我的头，吻了我，还送了我一支玉笛，对我说可以去找他。 我知道瑾歌的转变和青落有着很大的关系，可我不愿意去深想，我也不敢去深想。 我收下那支冰冰凉凉的玉笛，恋恋不舍的看着瑾歌那抹红衣走远，转头便看见了青落那种悲伤的眼神，我陡然升起一股慌乱，我把她甩在身后，径自离去。 那是我第二次伤害青落，伤害那么怕疼痛的她。 ------------ 番外之百里夕月篇（二） 从那次瑾歌送我玉笛后，我心底便隐隐的升起一抹期盼。 我以为，我是有机会的，我以为，瑾歌是对我有一丝丝情意的。 但我迟迟不敢去找他，一直不敢。 于是我只有每每坐在窗前，吹着他送我的笛子，吹着那首我给他的《长相思》。 有时天晴，有时下雨，有时黑夜，有时白天。我不知疲倦，只一遍又一遍的吹着。 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心生爱慕这是何其悲哀，我纵这一生，怎么也没想到我会陷入这种世人鄙夷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亦是不想自拔。 我是神，他是魔，这又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当我每一次坐在窗前吹着那首《长相思》的时候，我知道青落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门外偷偷流泪，默默悲哀。 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我怕她陷得越深，痛的越厉害。 因为，我是那么清楚一个人若是真的把另一个人装在心底了，那种求而不得的痛，我不愿意青落比我更痛。 对于瑾歌，我从来都没有得到，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是那样一个邪魅狂狷的男子，他那一身红衣猎猎是那么深刻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化作那一抹炙热，久久挥散不去。 可我到后来才知道，我无比留恋的那抹红色，竟然是瑾歌为了忘忧公主而穿。 忘忧公主喜欢他穿红色，他便永远都是那一身一成不变的红色。 而青落，因为我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她明明爱的是那抹青色，却仍旧固执的和我穿着一样的白色。 到底，我，青落，和瑾歌，都是三个固执的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青落开始不复当初那般活泼洒脱，嘴里也不再说着那些被我称之为浑话的话了。 她从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孩子，眨眼成了一个沉郁忧伤的女子。 她对着我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前的俏皮可爱，有的只是强颜欢笑。 在后来的某一天，我回屋时看见青落拿着瑾歌送我的那支玉笛微微出神，那时候我最宝贝的东西便是那支笛子了，所以我用了我从未对她用过的口气怒斥一声“放下！” 青落或许是被我的那声怒吼吓到了，手一颤，那支玉笛便应声落地摔成一地碎玉。 然后我看见了青落那微微惊愕的眼神，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她不知所措。 然后，我胸口的怒气眨眼喷发，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齐雾山。 我，去找了瑾歌。 就是青落的这一个无心之失，才让我冲动的去找了瑾歌。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等着我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瑾歌每一日都喝的烂醉，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嘴里也从来都只有两个字“忘忧”。 就算他醉酒，他对我，也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傻，我竟然以为他放下了他心头的那个忘忧，我竟以为，我是可以走进他的心的。 瑾歌固执的认为青落就是忘忧，他也知道青落喜欢上了我，于是他把所有的愤怒委屈都撒在了我的身上，面对他的打骂折辱，我也从来都只是一声不吭。 就算是，我欠了他吧？ 我知道瑾歌心里的痛，所以我才会那么任由他折磨。 就算是被他压在身下被迫承欢，我也毫无怨言。 我想，这个叫做瑾歌的男子，是真的占据我的整颗心了啊……否则，我的尊严，我的骄傲，我的一切为什么到他这里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后来，瑾歌有一天对我说：“你滚吧！我玩儿腻了！” 那一刻，我没有眼泪，我没有愤怒，只听了他的话，默默离去。 我想，我真傻。 然后，我顶着我生平最狼狈的样子回到了齐雾山，我看见了那个默默坐在回廊一直看着远方的青落。 我知道，她在等我，可我却有些怕见她，因为，我全身布满伤痕，吻痕，我再不是她心里的那个清冷的师父了。 可她看见了我，她的眼里明明前一刻还死灰一片，而就在看见我的这一瞬间，她却又喜形于色。 只是在看见我的这幅样子之后，她的眸底还是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伤痛。 而我，却只能缄默不语。 她走过来，是那身摇摇曳曳的白色衣裙，对着我恭敬的喊了一句：“师父。”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这是死心了。 我当时就想，很好，她的心思，我永远无法回应，她死心，便好了。 后来几日，我见她是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我，不问我一句，就那么恪守师徒之礼。 我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 可是在某个夜晚，我亲眼看见她坐在回廊，手里拿着那个被她不知什么时候粘好的玉笛，就那么傻傻的对着笛子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想放下师父，可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她哭得隐忍，或许是怕吵醒我，那双眼睛红红的，不再有当初的点点笑意。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愧疚，到底是我害得她这般伤心，不是吗？ 我当时也是对瑾歌绝望了，便在青落给我送药的时候，我拉住了她的手，说：“我再也不见瑾歌了，我要陪着你，永远。” 当时的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补偿青落了，我是真的打算要和青落一辈子了。 可是，瑾歌来了。 他来了。 他告诉我，他是怕和我在一起会牵连我，因为他是魔，他已经害死了忘忧公主，他不能再害了我。 我知道这是假话，因为他的眼睛，始终是看着青落的。 他的心里，没有我。 但，当时瑾歌于我，像是毒瘾，我戒不掉，真的戒不掉。那种想要摆脱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让我挣扎难受。 于是，我又一次害的青落痛彻心扉。 再后来，魔界传来瑾歌死去的消息，种种证据的矛头都指向青落。 我一时冲动，便上了齐雾崖，手执青锋剑对着她，我以为，是她杀了他。 那时候的根本不能冷静自持，只冲动的恨着青落。 可她最终却只是对我凄哀一笑，把剑锋刺入了她的胸口，那点点的殷红让我刹那失了分寸，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后来，她对我说：“再见，再也不见。” 话罢，她便纵身跃下齐雾崖，我想去救她，可是她却用尽最后的灵力设了结界，以她的命做的结界，就算是我再法力无边，也下不去。 我只能看着她慢慢下坠，慢慢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我第四次伤害她，害得她以命相赔，害得她选择用死来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 番外之百里夕月篇（三） 青落死后，我知道她会再入轮回，可我不敢去寻她。 于是，我把我的一魂三魄取了出来，去了那黄泉地府，入了那轮回之道。 我以为，等青落成了凡人，她做凡人的那一世，便让我的一魂三魄陪着她也是好的。 就当是，我对她所有的歉疚。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那一魂三魄，原是我心底潜藏着的对青落的所有情思。 我没了这些情思，对青落，我就不自觉的会更加狠绝，更加伤害她。 我以为事情就会是如此了，可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瑾歌会为了青落而逆天而行，他设下他死去的假象，把所有矛头指向青落，为的就是让青落对我彻底死心。他去了时光之门，甘愿九死一生来换取时光的倒流。 我明白，他对忘忧，或者说是青落用情太深，他不甘愿青落就这么永远的忘记他，然后再人间和别的男子白头偕老山盟海誓。 他不甘，所以甘愿冒着神形俱灭的危险逆天而行，可是，他赢了，他赢了苍天，他让时光又一次回到了我初开青落灵识的那时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一切，或许是命，是劫。 我站在当初站过的那处地方，看着那株齐雾山里唯一的一株忘忧草，我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开了她的灵识。 我怕青落再一次经历那些痛苦，我也怕我再一次陷入无边的痛苦里。 可是，最终我还是伸手一指，开了她的灵识。 因为，这是瑾歌的愿望，我不能因为我的私心，让瑾歌付出的一切因为而付诸东流。 所以，我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当青落在我面前从一株忘忧草慢慢化作人形的时候，我的手掌微微湿润，我竟是有些紧张的。 当青落一如当初那般懵懂的对着我说：“姐姐，你真漂亮”的时候，我的心不可抑制的动了动，但，我的面上却一片平静，我一如当初那般对她说：“男子怎可说漂亮？忘忧你莫要调皮。” 多么熟悉的对话，她愣了，我也愣了。 我知道我们都想起当初了。 青落，果然是记得一切的，而我，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一次重生，到底还是没能让青落变得如当初那般洒脱活泼，因为她记得一切，她记得我给她的所有伤害，她记得她是如何的固执于我。 她记得，所以她回不去以前那副模样了。 而我，面对她的那些时不时的浑话，我只能一如当初那般无奈嗔怪，面对她无故的伤悲，我只能装作疑惑不解。 我到底是没曾想到她这一世会突然站起来，光着的身子就那么展露在我的眼前，我一惊，直接转过脸去随手一指便给她穿上了一身青裙。 我知道她是在刻意逗我，但，我也只有无奈罢了。 我看着她那身如当初那般我给她的青裙就那么穿在她的身上，容颜绝色，衣袂飘飞，我恍惚间想起我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说：“青落，知道吗？你穿这个颜色的衣裙，是最美的。” 可是当初她很执拗的不肯再穿青裙，只身着和我一色的白色。 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我只有无可奈何。 我记得我看着她，我说：“青落，没曾想，你是最适合这个颜色的。” 而她的回答却让我有一瞬怔愣，她说：“我也这样觉得。” 我那时便明白了，她，再也不会执拗的为我永远穿着一身不适合她的白色衣裙了。 那时候，我的心里，微微划过一丝我不敢承认不敢正视的失落。 我仍清楚的记得，回去竹屋的路上，她说：“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得此机会，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新来过，你可千万莫要再让我失望，可好？” 她的眼神，是那般期盼，那双水眸就那么紧紧地盯着我。 “好。”这是我给她的答案，源于我的那一丝不忍，源于我的愧疚。 可是我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甚至是绝望。 瑾歌的到来，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上一世他根本没有这么快就来齐雾山。 我知道，瑾歌是记得一切的，只是他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若无其事的当着青落的面与我亲昵。 我说了，瑾歌是毒，不管他是伤害我，还是伤害青落，我都无法真的拒绝他的所有要求。 我只能配合他，我只能让青落再一次承受这种蚀骨的痛。 其实我也是想，若是青落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她应该就不会再把我放在她的心底了。 其实，我是想她对我死心，然后，去瑾歌的身边。 瑾歌和青落，才真正相配不是吗？ 而我，只是一个喜欢上男子的丑恶之人，我不配任何人。 我，就该孤独一生，才好。 可是当我带着满身的吻痕看到被雨淋的湿透的青落的时候，我尴尬，我慌乱，我也害怕。 我突然怕青落厌恶我，我突然怕青落用鄙夷的眼光看我。 因为，我是个肯承欢在男子身下的男子，我是个失去尊严的男子不是吗？ 青落看到这样的我，一定会失望，会伤心，会厌恶，不是吗？ 果然，青落突然跑到床前来把那支她曾不眠不休的粘好的玉笛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又将它摔成一地碎玉，然后哭着对我说：“百里夕月，这一次我不会再傻下去了，我不会再给你粘好这支笛子，我不会再坐在回廊痴痴地等你回来，我不会再一个人为你一遍又一遍的吹着《长相思》，我夏青落前生喜欢你的结果是无疾而终，悲苦一世。我今生虽仍旧是无疾而终，但我不会再执着于你，我要自己活着，就算今生不能再爱人，不能再快乐，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你！” 然后，她走了，走的很决然。 我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心里一丝酸涩划过，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么？青落离开我，才不会那么痛苦，不是吗？ 当时的我，面对心里莫名的难过，只有逃避，一直逃避。 我以为，青落只要离开我，她就不会再承受那么多苦痛。 我何止是今生负她千行泪那么简单？她的心，因我而伤痕满布，我欠她的，永远无法还给她。 就算她去找瑾歌也是好的，他们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 我？我依旧做那个孤独无谓的人好了……就那样就好了。 ------------ 番外之百里夕月篇（四） 我到底是没有想到，青落要成亲了。 还是跟一个凡人男子成亲。 我知道她是想借此把我从她的心底彻底清除，我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忘记我。 所以在她成亲那日，我没有去，我不能去，她好不容易才想要放弃我，我怎么可以再去扰乱她的心？ 就算她没有和瑾歌在一起也好，就算她草率的就和一个凡人男子成亲也好，总好过，在我的身边，一直为我痛苦。 我是这世上最不配得到青落的心的人，我那么肮脏，丑恶，我配不上瑾歌，我也配不上青落。 我说过了，我就该是最孤独的那一人。 可最终，我还是去看了青落，这一看，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青落身边的那人，名为君落宸，他不是别人，正是我当初在齐雾崖上取出的一魂三魄，他，就是我当初想要给青落的补偿。 本以为瑾歌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但，没曾想，兜兜转转，青落还是和君落宸相遇了。果然，天数如此。 我原来到底是忽略了君落宸只是我的一魂三魄，所以他的身体极其不好，甚至无法陪伴青落到白头，君落宸，随时都可能死去。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青落竟然会燃烧她自己的灵力来为君落宸续命，身为神仙，本是与天同寿的，可是若如此燃烧灵力救人，怕是再也无法永生不死。 她，缩短她自己的命，续了君落宸的命。 她，是要和君落宸，同生共死。 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心底不可抑制的升起一抹愠怒，我不知道为什么青落会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子这么好。 他，究竟有什么好？ 那是我第一次嫉妒自己，没错，是嫉妒。 可我当时，却不愿承认，不敢承认。 我心里，是瑾歌，不是吗？ 后来，青落为了给君落宸找救命的仙丹，上了天庭，去求帝君和王母。 等来的，却是诛仙台上狠狠的责罚。 三百神鞭，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寸寸殷红，就那么沾染在她的青色衣裙上，触目惊心。 我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她已经受完所有的刑罚，她趴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那颗丹药，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我的心当时就划过一丝酸涩，她为了君落宸，受了这莫大的痛苦，她却还笑得出来？ 我最后悔的，莫过于是她故意激怒我的那时候，我被怒气冲昏头脑，竟真的就丢下她，转身离开了。 后来，君落宸死了，是瑾歌杀死的。 我知道瑾歌是决不能容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娶了青落的，他的狠绝，我早已知晓。 当君落宸那一魂三魄回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心底蓦地对青落就又软了几分，我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后来，我把青落带回了齐雾山，我看着她梦呓着君落宸的名字，心底蓦地升起一股难掩的酸楚，我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君落宸的感情，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我对青落，只有师徒之情，青落牵动的，是君落宸的心，不是我的。 可我到底是忘了，君落宸和我，是一个人。 后来，瑾歌当着青落的面又一次吻了我，在我的呆愣间，青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就那么当着我和瑾歌的面，死去了……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在人间用了丞相的身份才得以找到她。 她生在悬壶济世的夏家，她成了夏神医的孙女。 我找到她之后，就一心想着弥补，满心都是愧疚。 于是我对青落说，我要娶她。 她虽然被孟婆汤洗去了记忆，可是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却依旧如初，我心底默默哀叹，到底我何德何能才会让青落爱我到这般地步？ 我不过是一个被世人鄙夷的人，我有什么地方能值得青落眷恋，值得她沉沦，值得她为我不顾一切？ 娶她那日，红色漫天，我以为，就这样了，我和青落就这么在一起了。 可是，瑾歌来了。 他哭了，他是那么高傲的男子，他却为了青落哭了。 我心底是毫不意外的疼痛，瑾歌的眼里，心里，从未有过我。 我，不过是卡在他和青落之间的人而已，他当恨我入骨才是。 后来，青落说，这个婚礼便不作数了吧…… 她喝了前川水，记起了青落的所有记忆，也记起了忘忧的所有记忆。 她和瑾歌的过往，她都记了起来。 她和我之间的纠葛，她也记了起来。 后来，她选择了瑾歌。 而我，只有离去。 他们才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但是在听到青落又一次在诛仙台上受罚的消息时，我还是去了。 我说了好多的谎话，为的就是让青落不要放弃生命。 我知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我知道，她是想用她的死来结束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痛苦，可我怎么能让她就那么灰飞烟灭？ 我不能，真的不能。 我根本搞不清楚我心底对青落究竟是何种情感，我逃避，我刻意忽视，但是我当时就只是想着，她不能死，她死了，我的心会痛，我会难过。 我知道青落和瑾歌在一起，她不快乐，所以我又一次因为私心而将她从瑾歌身边夺过来。 我以为我是报复了瑾歌，我以为我可以给青落更好的一切。 可，我和瑾歌说的话被青落听见了。 青落哭着对我说：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我想，我当时是害怕的吧？我是难过的吧？ 我突然很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就让青落和瑾歌在一起就好了啊……因为我的那一丝不甘心，我又毁了青落的期盼。 百里夕月，你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是吧？你果真是个天底下最坏的人对不对？ 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摇摆不定，你这样是很让人厌恶的对吧？ 两年，青落刻意隐去她的气息，我找了她两年。 终于，在那座人间的青楼里，我看见了嘴角挂着血丝的她。 看见她那般堕落的样子，我心痛到无以复加。 青落受了伤，从来学不会去报复让她受伤的人，只有狠狠的伤害她自己。 她，永远都学不会来狠狠的报复我，她只会折磨她自己。 后来，我把她带回了齐雾山，我帮昏睡中的她洗尽铅华，这才看到她的脸竟然是那般苍白的可怕。 我才发现，原来她断裂的仙骨一直没有痊愈，身体状况也很不好。 我请来了医仙，医仙的话却让我犹如被雷击中一般。 他说，她最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了，一年半过后，她便会灰飞烟灭，再也没办法重生了。 得知烈焰珠可以救她，我便去了。 只是没曾想到，瑾歌带着她来了烈焰山寻我。 为了救我，为了得到烈焰珠，瑾歌被烈焰之龙伤了命脉，不会神形俱灭，却会再入轮回。 当瑾歌就那么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疯了，于是我冲着青落怒吼，我怪她，怪她让瑾歌带她来烈焰山。 青落没有反驳，只是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最后，青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那般卑微的向着我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对我说：“我知道我罪无可恕，请齐雾上神放心，从此，我再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从未对我行过礼，可这一次，她不但对我行礼，还尊称我为齐雾上神。 我惊愕了，我惊愕于她这般陌生的和我说话。 后来，她转身走了，步履蹒跚，却又固执的不肯回头，就那么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叫住她，因为，我的脑子里满是瑾歌死去时候的场景，我很乱，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想着，青落先离开也是好的吧？给我时间冷静冷静，让我理清楚一切，就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我，会去找回她。 ------------ 第五十一章：只愿从此不相干 一年，整整一年，我浑浑噩噩的活在人间，看尽世态炎凉，受尽人情冷暖。 一年前，我在师父面前慢慢离去，走到山下，我才发现，原来这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该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呢？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如君落宸那般待我如珠如宝，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如瑾歌那般待我情深不寿。 我的牵挂，永远都是那一抹清冷的白色，可他，却不要我。 他的心里，没有我。 他这一次是真的不会来找我了吧? 我害死了瑾歌，我害死了他最深爱的瑾歌，我在他眼里，是罪无可恕的吧？ 我仍旧记得，一年前他的那双眼，眼眶微红，看着我的时候是那么浓烈的怒气和恨。 他恨我……他恨我啊…… 我到底是没有想到，我和他这几生几世，却给我自己换来了一个被他憎恨的结局。 我一身衣衫褴褛，蜷缩在这繁华街市的深深长巷中，想起瑾歌和师父，我又一次眼眶微微酸涩。 从那日起，我堕落在这万千繁华里，成了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 做神仙的唯一好处，也就是能辟谷了吧？至少，这一年来，我没有饭吃，却也还活着。 我蜷缩在这巷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那些神情冷漠的人对我投过的或悲悯，或鄙夷的神色。 我轻轻一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张苍白恐怖的脸，若不是有脏污遮掩，怕是会吓退好多人吧？ 这城市繁华，却与我无关。 阳光于我，如今是那么刺眼，我冰凉的手脚，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半点温暖。 虽然现在是炎炎夏季，但我却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一般，就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突然，刺眼的阳光被什么挡住了似的，我眯着眼转头看去，竟是那一抹清冷的白色。 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脸，我已然知道他是谁了，可我却不敢去看他。 “青落……你总是这样，明明受了伤，可你却总学不会报复别人，只是狠狠的折磨你自己。”他清冷的嗓音幽幽传来，依旧是那么好听，依旧是那般让我魂牵梦萦。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僵直着身体，苍白的唇颤了颤，却紧咬着牙关不开口。 “青落，你起来。”他见我不说话，只是直着身子，对我说道。 我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他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我？我以为他不会再来寻我了啊…… 两次诛仙台上受罚，他都看到了我那般狼狈的样子。 人间青楼里被人扇了一巴掌，他也看到了。 如今我成了脏污的乞丐，蜷缩在这深深巷口，他还是看到了。 我这几辈子最狼狈的样子，他全都看到了。 “青落！”他有些无奈了，轻叹一声，我低着头，却仍旧可以想象出他那张绝美如初的脸上划过的无奈神色，以及微微皱起的眉。 我仍旧纹丝不动，抱着我的腿，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我才发现，原来他的到来，让我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了一般，闷得难受。 猝不及防的，他陡然拉住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拽起来。 我的身体一时没有稳住重心，背部便狠狠的靠到了长满青苔的墙上去，那种生疼的感觉，让我不禁皱起了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语气惊诧，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齐雾上神，放手吧。”我心里有些慌乱，急急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可奈何他抓得实在是紧，我只好出声说道，却仍旧不敢抬头看他。 “青落？”他的语气里盛满惊愕，似乎是不敢置信我居然会用这么疏离又卑微的口气喊他。 他更没有想到，我没有叫他师父。 我在心底苦笑，我喊了他那么久的师父，如今喊起‘齐雾上神’来，竟然还能这么顺口。 师父……这是一个让我多么揪心的称呼啊。 “放手吧。”我依旧以一副卑微的姿态低着头，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 在他面前，我从此，都是卑微如尘埃了。 就这样吧。 “青落，你可是在怪我一年前因瑾歌而没有去寻你？”他还是那般紧紧的抓着我，我虽然仍旧没有看他，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我。 “不敢。”我嘴唇颤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青落，你就不能好好地跟我说话么？你看着我！”他猛地攥住我的下颚，逼迫我正视他的脸。 我终于还是看见他的这张脸了，这张我无比熟悉的脸，就连他左边眉稍里一点浅浅的红痣我都记得。 他的轮廓，他的眉眼，那么熟悉，让我那么怀念，想着想着，心就痛了。 我多想抬手抚上他那熟悉的眉眼，可我怎么可以？ 夏青落，不要再执着了，不要再心软了……你和百里夕月，从来都应该是陌路之人。 从来都是陌路。 没曾想，他却一点一点的用他那洁白无瑕的袖口，慢慢的擦拭着我脸上的脏污。 我就那么僵直着身子，想要挣脱，却被他禁锢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一点一点的把我的脸擦干净。 他的气息那么近，他浅浅的呼吸附在我的面上，让我不禁打了一个颤。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很怕他这么靠近我，我怕他洞悉我的一切。 “青落？你的脸色怎么……”擦干净之后，他这才看清楚我的脸，他就那么惊诧的盯着我，一脸不敢置信。 “你走吧。”我连忙挣脱他的手，低下头，用头发遮住我的脸，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对他说道。 我知道我的脸如今苍白的像是一只鬼一般，我虽活着，又何尝不像是孤魂野鬼？ 天下之大，可哪里都不是我的归途。 “青落！烈焰珠呢！”他猛地上前来扣住我的脉门，然后那张如玉的脸上划过愤怒，惊愕的复杂神色，随即又把我紧紧拉住，语气里满是怒意。 “你走吧。”我心下一阵慌乱，他还是知道了，可我还是努力的想要挣开他的束缚，还用那种我都觉得很陌生的语气和他说话。 “你为什么没有把烈焰珠用来治疗你仙骨的伤？！夏青落！你这是把生命当成儿戏吗？你这么做是要惩罚谁？惩罚我吗？！”他突然变得无比暴怒，就那么把我禁锢在他和墙之间，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我，冲我怒吼。 我低垂着眸子，看着他的白色衣角染上了青苔的颜色，缓缓的说：“齐雾上神，我从来没想要惩罚你，我的事情，求你别再过问，我们两不相干可好？你做你尊贵荣华的上神，我做我潦倒落魄的乞丐，我们别再有任何交集了好吗？” ------------ 第五十二章：那时我再无情思 “夏青落！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听了我的话，眼里是满满的愤怒。 “实话。”我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说道。 “夏青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依旧紧紧地抓着我，生怕我消失似的。 “齐雾上神，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想活着了，我不想活了。”我心底的酸涩涌出，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了。 我明明早就告诉过他的，我不想活了，我累了，可他还是固执的要我活下去，还为我去找烈焰珠。 这烈焰珠是找到了，可是瑾歌却没了。 今天的这个局面，难道就是我想看到的吗？ “夏青落，烈焰珠是瑾歌用命换来的，你不好好地活着，你怎么能对得起瑾歌？！”他的眼神是那么哀痛，看着我，似乎是对我很失望。 我知道他想起了瑾歌死去的那时候，我知道他心底又开始想念那个红衣男子。 “你们真自私……”我苦笑一声，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我不好好活着，是对不起瑾歌。 可是，谁有问过我，我想不想活着吗？ 谁又知道，我活着便只能陷在无尽的悲哀与苦痛里，生生煎熬，不得解脱吗？ 瑾歌为我而死，我便更加活不下去。 我若活着，我仍旧是过着那种悲苦孤独的日子，我陷在对师父的绝望里，我陷在对瑾歌的愧疚里，生生世世，都将不得安生。 他们谁问过我，我活着，真的能好好地吗？ 没人问我……也没人解救我。 “你说什么？”他看着我，是那般不敢置信的眼神。 “我说你们自私，齐雾上神你有没有想过，我活着又能去做什么？我活着，难道就会好吗？我活着，你就会把我放心你心里吗？！我活着你就能不恨我吗？！”我说着说着，终是抬头正视了他，到最后，我的声音变成了嘶吼。 我的委屈，他知道吗？ 我的难过，他懂吗？ 我的痛苦，他又能感受到吗？ 不能吧……他恨我，他的心底没有我。他来寻我，不过是因为瑾歌死前的心愿吧？ 我，到底算什么。 “我何曾说过我恨你？”他惊诧，抓着我的手也不禁松了松。 “别再骗我了，真的。上神身份尊贵，还是离我这落魄乞儿远一些吧，你走吧，别再管我。”我甩开他的手，此刻我的脑子已经在剧烈的疼痛了，胸口也是一阵阵撕裂的痛，只感觉身体里的空气都在离我而去。 我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话说了出来。 快让他走吧……我怕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我不禁又是一阵苦笑，为什么总是在我这种时候他都能够出现？ 我只愿他快点离去，这样，我死的也安心了。 我就是这繁华尘世里的落魄乞儿，我就该悄无声息的就离开这个世界，化作一缕清风，一粒微尘，永不再入轮回。或许有一天他能不经意的想起我，然后我微微拂过他的面颊，可是那时候的我，没有青丝，不会相思，不会心痛，更不会眷恋。 他可能会偶尔想起我，可我却不会在记得他。 既然不能是和他在一起的结局，那么就这个结局也很好不是吗？他会偶尔为我心痛，可我却再不会为他相思。就算是，我这辈子对他唯一的报复了，不是吗？ 他说我学不会报复，我便就这样报复给他看，也挺好不是吗？ 我夏青落这几辈子都是系他一生心，妄图他能对我一回顾，可是，结局却是他负我千行泪。 “青落？”他还是看出了端倪，立刻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宇间的怒气早已经被浓浓的担忧取代。 “你走啊！”我的呼吸渐渐急促，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冒出，一张脸更加苍白，嘴唇也变得乌紫，我只感觉像是有什么正要脱离我的身体一般。 “青落，烈焰珠呢？！”他把我搂进他的怀里，急急地问我。 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害怕，他的唇在不住的颤抖。 他，是害怕我死去吗？ 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我知道，我快死了，我没有下一世了，我再也没有下一辈子可以去妄想了。 师父与我，这下是真的永不再见了。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回答师父的话了，他便在我身上来回寻找，终是在我怀里找到了那颗火红色的烈焰珠。 “青落！快，吃下去！”师父颤抖的捧着那颗烈焰珠送到我的面前，用那种希冀的眼神看着我。 此刻，我和师父的周围已经围着很多凡人了，他们看着我眼神依旧一如往常的或冷漠，或鄙夷，或怜悯。 他们对着师父指指点点，眼看着师父的白色衣服因抱着我而染上些脏污。 “不……不用了，吃下去，也……也没用了。”我微微摇头，吃力的说道。 胸口的的疼痛持续蔓延，。我的脑子里似乎是有什么在里面翻涌似的，难受之极。 “青落，青落你吃下去好吗？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可好？”师父的眼眶渐渐红透，吧烈焰珠凑近我的嘴边，用那种乞求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咬紧牙关，摇头。 吃下去，又能怎么样呢？若是早些时候吃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可如今，已经为时已晚了。 我半瞌眼帘看着眼前的师父，他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想在这样痛苦的活，可他为什么就是固执的不让我就这么死去？ 他心里没我，可是又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不要他这样，我不要他再让我心软，我已经决定了啊，放下他，我只做他指尖的一抹流沙，他握不住的流沙。 从此再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不管他的以后好与不好，我再不会去想念他。 再不会为他做那多蠢事。 师父强硬的打开我的嘴，把烈焰珠喂进我的嘴里，又轻拍我的胸膛，让我咽了下去。 “青落，你会好的！”他紧紧地抱住我，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把我抱得很紧，生怕我化作一缕轻烟从他怀里消失。 “何苦……”我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滑落，动了动唇角，终是只吐出两个字来，随后，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闭上眼，再也看不见他那张令我沉沦的脸。 我想，我这次是真的永远离开他了吧？ 在这深深的长巷里，我最后一次躺在他的怀里，他跌坐在青石板的地面，紧紧地拥着我，而我，却再没有力气去看他，去抱他，去告诉他：我还是很爱他，我还是，好想和他在一起。 可，就这样吧。 放不下又怎么样？等我化作天地间的一缕轻烟，我便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我甚至不会记得我是谁，我爱过谁，谁伤害过我。 从此，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罢了，都罢了。 ------------ 第五十三章：命运从来不顾我 朦朦胧胧，我从混沌中醒来，却发现我浑身透明的飘在一个竹床的边上，而那床上躺着的人，正是我。 师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床前，双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那平日里净白如玉的下颚处如今也因为没有打理而生出许多胡茬，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师父这般颓废的样子，从来没有。 看着他那依旧如初美好的侧脸，我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可是，我的手像是空气一般，就那么虚无的划过他的脸，没有半点真实的触感。 我怔怔的看着我的手，我都可以透过我的手看到地面。 我是鬼吗？不可能啊……我该灰飞烟灭了啊。 “青落，你别睡了可好？”师父的声音蓦地响起，我这才惊觉他的声音竟然是那般沙哑低沉。 他就那么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脸色依旧惨白的我，抬手颤抖地抚上我的面颊，那般小心翼翼。 床上的我依旧闭着眼，无动于衷。而站在床边的我却蓦地心痛了，我看着师父那般哀痛的样子，我心底的悲凉瞬间涌了出来，将我顷刻吞噬。 “青落，你可知道，我那时是真的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我以为你真的会灰飞烟灭了……还好，还好你体内本就有绿缨珠，烈焰珠和绿缨珠都是神界至宝，二者融合，这才保住了你的命……可你，可你为何还不醒？你醒来可好？你若醒来，我便由着你，就算你打我骂我，就算你让我永远的远离你，我都答应你，可好？”师父低下头，把仍旧一动不动的我揽进他的怀里，他的嗓音里竟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就那么站在床前，看着他把那个我紧紧地抱住，看着他把头埋进那个我的脖颈里，看着他那般悲伤的对我说这些话。 “青落，对不起，是我害的你，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你为我悲苦了几辈子，每一次都是被我伤害的遍体鳞伤。我以为我心里没有你的，我以为我对你仅仅是师徒之情的，我以为我心底对你所有的情绪全是源于我的愧疚……可是再你在我怀里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心底升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害怕，以前你还可以再轮回，还可以让我再一次找到你，可是这一次，可是这一次不同了啊……如果我这一次真的失去了你，那便是永远都难以再寻回你。我不要你化作天地间的一缕清风，因为当你不经意拂过我的脸的时候，我会不知道那便是你，我也不要你化作天地间的一粒微尘，因为当你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就是你……我不要你没有情丝，我不要你忘记我……青落，我只要你是夏青落，你不是忘忧，你不是别人，你只是夏青落，你只是那株当初被我开了灵识的忘忧草，你只是那个固执于我的夏青落……你醒来，好不好？”师父仍旧把他的脸低低的埋在我的脖颈里，我站在床边都能看到他眼中隐忍的泪水就那么滑下脸颊，落进我的脖颈里，可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看着师父这般模样，眼里的泪水又一次泛滥了，一颗一颗落到地上，晕开一抹无色的花朵。 我突然好想逃，我怕师父的话再一次软化我的心。 毕竟，这世上能让我这般心软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啊…… 我夏青落，为了他百里夕月，做过多少傻事，心痛过多少回，被伤害过多少次……可我偏偏就是死性难改，他，终究是我永生的劫。 我以前不想逃，我现在逃不过……无论我怎么挣脱着命运，就算我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来换自己一个永不心痛，也没能成功。 师父啊师父……我想得到你的时候，你推开我，我放弃你的时候你却又把我揽入怀中……我明白你说的你看不清楚你的心，可是，你如今真的看清了吗？我真的还能再信你吗？ 我多怕，这又是一个谎言。 我的勇敢，我的洒脱，我的不顾一切，早已经被师父和时光消磨殆尽，如今的我，胆小，逃避，不安，我不敢再去赌了。 我怕痛，我生平最怕痛，可为了师父，我承受了太多的心痛，身痛……每一次，都是那么刻骨铭心，每一次，都是那么痛可锥心。 可我……却偏偏就是走不出对他的痴恋，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就算他伤我数次，就算我绝望数次……但结果，永远都是我放不下他。 这种无论如何都将我束缚的死死的感觉让我恐慌，我连忙撇过脸去不再看师父，我看着那大开着的门，我想都没有想便朝那门跑去。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看着师父对我说着这些让我一次次心软的话，我不要看他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再心软，我不能再由着自己那颗死性不改的心了。 就在我跑到门口的那一刹那，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门外花朵纷飞的木槿树便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又一次回到了床前。 那股奇怪的牵引力让我没办法离开床上的那个我太远，我只能呆愣的看着师父抱着那个我，逃不开，走不掉。 天意吗？到底为什么天命总是让我这般痛苦……命运为何从来不眷顾我？ 命运给我的一切，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从那一天起，我便整日看着师父从朝阳升起道夕阳沉落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他一直抱着我，对我说着凡尘俗世中的故事，还对我说他以前成仙之后的事情，总之，每日琐琐碎碎的事情，他都要和我说个遍。 他那好听的嗓音，每一天都在我的耳边萦绕，从未断绝。 我就那么每日看着他抱着那个沉睡不醒的我，有时在屋子里和我说话，有时又把我带到院子里，阳光下，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浅浅淡淡的，还是那么好看。 虽然，偶尔他也会说着说着就黯然神伤，虽然，他有时会似若喃喃的说：“青落，你怎么还不醒过来……” 这些日子，从前那个高贵清冷的师父已经不复存在，他每日都抱着我，眉目间满是缱绻的柔情，再没有以前那种对着我的淡漠疏离。 他的改变，我看在眼里……可我，真的还能信他吗？ 我不敢……真的不敢。 ------------ 第五十四章：时光漫长灼人伤 时光真的是很神奇，它能让曾经勇敢无畏的人慢慢变得懦弱害怕。 我夏青落，再也学不会从前的勇敢。 一百年，这么冗长的时光看起来是那么久远，抵过了人间的一个世纪。 可偏偏，我和师父，就这么在齐雾山度过了一百年的时光。 齐雾山毕竟地处人间，这里有人间四季所有该有的景致。 春天，这里繁花似锦，夏天，这里烈日炎炎，秋天，这里秋风萧瑟，冬天，这里银装素裹。 而如今，这里正好是冬天，整个齐雾山，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师父依旧是那一身清冷的白衣，只是眉宇间的落寞愈加深重。他仍旧没有放弃我，仍旧每日都不知疲累的对着那个一直沉睡着的我说话。 他不复当初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有时我还亲眼目睹着他在厨房亲手做了他一直未曾做过的饭菜，端到那个昏睡着的我的面前，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说：“青落，你看，我会做饭了，这样再也不用怕你烧厨房了。” 我之前做过的所有傻事，蠢事，甚至是荒唐事，他都记得。 还一一的讲给我听，每一次都勾起我的回忆，每一次都让我忍不住落泪。 可是我的眼泪，他都看不见。 我每日都那么盯着他，他都不知道。 他这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个一直紧闭着双眼的我身上。 我有时恍恍惚惚的想，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让我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若说我是鬼，可我为什么去不了奈何桥？若说我是人，可我为什么又以这种游魂的姿态每日看着师父对我种种的无微不至？ 我常常想着，为什么我和师父总是要这般无休止的纠缠？就连我死，都没办法摆脱的这种宿命的纠缠，如今在我看来，竟是这般可怕。 我想逃，可却逃不掉。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我这几辈子都为了一个人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的人生，到现在我才看清，我活的是有多么荒唐。 “青落，今日阳光大好，我们出去坐坐，可好？”正在我沉思之际，师父忽然抱起了床上的我，一如往常一般先是对着他怀里的我笑了笑，又用那种温柔的声音说道。 随后，便一个转身，抱着那个我出了屋子。 我的手在袖间握紧又松开，终究还是抬步跟了出去。 出了门，我便看到师父抱着那个一身青色衣裙的我坐在了回廊处，冷风吹来，师父小心翼翼的替我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又那般温柔的替我拂去脸上的浅发。 这一百年来，他都是这么温柔细致的待我。 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心底又是一阵酸涩。 他这是何苦呢…… “齐雾上神。”忽然，天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嗓音，眨眼，一个仙人便从那云端下来，站在师父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何事？”师父看也不看那人，只把那个依旧紧闭双眼的我紧紧地抱着。 “小仙奉帝君旨意前来传召上神。”那人微微弯腰，仍旧是一副恭敬守礼的样子。 “你可知帝君传召本上神，所为何事？”师父的手顿了顿，随即问道。 “小仙也不甚清楚，帝君只说让您……让您……”那小仙忽然开始吞吞吐吐。 “让我什么？”师父的声音蓦地透着冷意。 “让您把罪神青落也一并带去。”那小仙被师父的冷然一惊，随即便说了出来。 “罪神青落？”师父一怔，突然冷声笑了。 我乍一听‘罪神青落’这几个字的时候，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看着我的时候总是一脸冰冷厌恶的帝君。 我微微苦笑，这话肯定是他说的吧？ 帝君如今对我越冷漠，越厌恶，我就越是怀念曾经当我还是忘忧的时候，他对我的百般疼爱。 神界至宝的绿缨珠都被他送给我当做我的保命符，那时候的帝君，真的是世上最温暖的父亲。 可是当我违背天条和瑾歌在一起的时候，他变了，在他眼里，天条戒律重于一切，我犯下的错，在他眼里是那么罪无可恕。 曾经的忘忧，被他亲手送去黄泉。 如今的夏青落，又因为和忘忧的样貌如出一辙而被他厌恶，他不知道我就是忘忧，他只知道，我是一个让他不能心安的人。 因为我，能让他想起，他曾经亲手结束了他女儿的生命。 他以为只有我消失了，那么他便可以永远心安了。 帝君……或者说是我的父亲，他到底是太狠心。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去。”师父的声音此刻透着寒冰的凉意。 “这……上神莫要为难小仙啊！”那小仙面露难色。 “为难？呵……到底是谁为难谁？嗯？我说了不去便不会去！”师父冷笑一声，那双平时柔柔的眸子此刻正似若寒潭。 他，是在为我抱不平。 他知道我是忘忧，他也知道帝君是我的父亲，他更知道帝君是要置我于死地方能罢休。 如今帝君这般，怕是已经知晓我昏睡不醒整整一百年了吧？他或是想从此断了我这个让他难以安寝的祸端。 “上神……”那小仙苦着一张脸，仍旧很为难。 “请回。”师父却没有任何心软的趋势，直接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那小仙无奈，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郁郁的乘云而去。 “青落，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帝君想害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师父的手轻轻拂过我耳畔的发，声音全然不复方才对着那小仙的冷漠，有的只是满满的柔情。 我站在回廊尽处，看着他那般眉目温柔的样子，心底蓦地涌起一股压制不住的酸涩。 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我从来没对他说过帝君于我的种种仇恨，可他却一直都知道。 “青落，就算你不醒来也没关系，你放心，我护着你，我永远都护着你。”师父把头埋进那个我的脖颈里，声音低低的，却透着坚定。 他说，他要护着我。 他要永远都护着我，就算我不醒来也没关系。 我眼眶渐红，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要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又让我这般感动？ 师父，我曾说好要放弃你的……可你这般，让我怎么放得下？ 你，注定是我永远戒不掉的毒瘾，逃不开的劫难，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 第五十五章：痴心难付情难禁 你想逃开的人，就那么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他看着你的眼里，不再有从前的淡漠疏离，有的只是涓涓柔情。你该如何？你要回去吗？别忘了，你给过你自己，给过他太多机会了……你也受过太多伤害了，你，真的要回去吗？你选择懦弱，还是再一次勇敢？ ——题记 笛音悠悠，婉转好听，我就站在回廊尽头，看着临水而坐的师父就那么坐在那里吹着笛子。 《长相思》，还是这首曲，还是这个人，他的笛音里一如往常的透着沉闷的忧伤。 我站在门前，门内就是那个依旧沉睡着的我，我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太远，就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师父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他墨色的浅发时不时的拂过他的侧脸，依旧是一如往常那般好看的轮廓，依旧能让我忍不住沉沦。 他明明是个浅淡如白色木槿的男子，对我而言，却如同罂粟。 罂粟花，妖艳美丽，与纯白的木槿截然不同。 师父明明是朵木槿，在我心底留下的，却是一颗罂粟的种子，我的几辈子里，他就那么在我心底慢慢长大，慢慢开花。 那样好看，可是却让我泥足深陷，毒瘾一般，永远都戒除不掉。 我想，就算是月老的忘情水，就算是孟婆的孟婆汤，都再没有办法能将我解救。 以前，我是自甘沉溺的，如今，我是无法自拔的。 我想要逃开这种可怕的束缚，可是命运好像就是厌恶极了我一般，让我逃不掉，让我一直痛不欲生。 我承认，我还是想和师父在一起，可是，那还是奢望不是吗？ 师父说他看不清他自己的心，那么我又何尝看清过他的心？ 谁能知道，现在他正吹着的这首《长相思》究竟是为了瑾歌，还是为了我？ 我只知道，他以前吹这首曲子，全是为了瑾歌。 想起瑾歌，那个骄傲的男子，我便又是满满的歉疚。 他以为他的死可以让我们三个人结束这种冗长的痛苦，可是到底，他还是错了。 我和师傅之间那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怕是更加无法逾越了吧？ 这忧伤的笛声还在响着，师父仍旧坐在水边，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些被风吹到水里的一一片片木槿花瓣，点点白色，在阳光下，是那么刺眼。 明明是冬天，可是这一一树树的木槿却开得灿烂，映衬着覆盖在地上的那一层厚厚的雪，煞是好看。 那支青翠色的玉笛就那么牢牢地握在师父的指尖，我这才惊觉，这支笛子不是瑾歌送给他的那支。 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他，我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百里夕月！”蓦地，云端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吼声。 我抬头，竟是帝君。 他的身后，是神界的众多神仙。 他这般排场，看来今日是一定要把我除去的吧？ “帝君前来，所为何事？”师父的笛音蓦地消失，他放下笛子，也不抬头去看帝君，只明知故问的问道。 “百里夕月，我为何而来你又岂会不知？”帝君在云端冷笑，看着师父的眼神是那般冰冷无度。 “是，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师父无谓的轻勾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又如何？哼！你赶紧把那罪神夏青落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帝君一并治你的罪！”帝君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一并治罪？呵……好个一并治罪啊！”师父低低的嘲笑着，还是没有看帝君一眼。 可我却在心底担心了，若是师父真的不把我交出去，那么帝君一定不会放过他，到时，神界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百里夕月，休要再多说废话！你若是识趣，就赶紧交出夏青落来！”帝君已经开始有些不耐了，也不再和师父周旋，直接明朗的就开口说道。 “我若是不识趣呢？”师父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根本没有丝毫畏惧。 “你若真执迷不悟，那么就是背叛神界！”帝君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仰着头，无比高傲的说道。 果然，帝君果然说了这句话来。 若是师父不交出我，便将师父以背叛神界的罪名来处置。 “背叛神界？呵呵……背叛就背叛吧。”师父的眼睛微微眯起，却蓦地轻笑出声，毫不在意帝君的威胁。 听到师父的这句话，我的心一紧，他究竟是何苦呢？ 为了我，与整个神界为敌，他难道想他永远都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他难道想一辈子都在躲避神界的追捕吗？ 就算他愿意，可我又怎么愿意？ 我夏青落，不过是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如何值得他为我如此？ 他怕是根本都不知道，他今日不顾一切保护的那个正在昏睡着的我，正在以一个游魂的姿态看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守了我一百年，我看了他一百年。 一百年，对神仙而言，根本不算是冗长的时光，于我而言，却好像又是一辈子那么久。 师父用了一百年的时光来这么小心翼翼的守着我，念着我，我用了一百年的时光看着他为我做的所有事情。 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出以往的事情，好的，坏的，快乐的，悲伤的，聚集到一起，在我心底划过，也终究只是一抹酸涩而已。 不管是绝望也好，悲伤也罢，我到底是一直都没办法将他从我心底移除。 谁能知道我的苦痛？我明明是不敢再去妄想于他了的啊，可是我的心又一度为他而变得柔软。 明明我曾经对他说过那般决绝的话：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输给了我心底对他毒瘾一般的深情。 可我的一片痴心，终究只能是付诸东流。 我在师父面前，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因为，不论我怎么想要放下他，最终我都只能是以失败收场。 我不想让自己这么没有尊严，可是面对师父，我的尊严，我的骄傲，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就算我再不想，可最终也只是别无办法。 我半透明的身子隐在门边，看着那个不惧整个神界，护我周全的白衣男子，我心底思绪纷乱。 他之于我，究竟是何种情意？ ------------ 第五十六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月朗星疏青灰色，回廊处，人影烛火相憧憧。信笺上簪花小楷字字落寞，谁，滴了泪，让那纸上的墨色晕染成伤？ ——题记 “百里夕月！你可千万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帝君的脸色因为暴怒而变得红透，就站在高高的云端上，指着师父厉声说道。 “帝君何须多说废话？你以为你再说这些威胁我的话有用吗？”师父轻轻一笑，头也不抬的就嘲讽出声。 “本帝君这是给你些薄面！你竟当这些是废话？”帝君气极。 我当然知道帝君为什么还迟迟不动师父，因为他动不起。 师父不是他封的上神，而是上一个老帝君封的。 或许许多人都已经淡忘了，在千年前，如今的齐雾上神，曾经是令妖界闻风丧胆的齐雾战神！ 当初老帝君在位的时候，妖王不知好歹，大举进犯神界，是师父一次又一次打败了妖界，是师父最后活捉了妖王，还了两界平静。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家都已经忘却了当初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只记得这个浅浅淡淡，淡漠疏离的齐雾上神。 这两个身份差距是那么大，任谁也都会不敢置信，谁能想象这么浅淡的一个人，曾经竟然有过那种金戈铁马，醉卧疆场的人生？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师父的修为神秘莫测，帝君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帝君，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否则，那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师父不可置否的扬了扬嘴角，又说道。 他这是在给帝君一个警告。 “百里夕月，这么说，你是真要与我为敌了？”帝君瞪大双眼。 “帝君，你不觉得你错了太多了吗？当年你亲手处决了你的亲生女儿，今日，你又要让她再一次被你杀死吗？”师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云端之上一身金色华服的帝君，问道。 我的心里一动，师父这是要告诉帝君真相了吗？ 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告诉帝君我就是忘忧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再怎么样也都是父女，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定可以让他感觉到我就是他的女儿。 我以为他自己总会知道，如今的夏青落，就是曾经的忘忧。 虽然我在不似从前的洒脱与勇敢，虽然现在的我胆小又懦弱。 但，我一直以为，他是可以认出我的。 可是这么多次，他都毫不犹豫的置我于死地，我已经对他失望了，我也对自己失望了。 我本想，这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把这个真相公之于众的。 哪怕有一天我真的又一次死在帝君的手里，我也绝不会多说一句。 “你休想蒙骗于我！她是夏青落，不是忘忧！她怎能能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一提到忘忧，果然帝君就变得无比激动，他在云端嘶声力竭的吼着。 这一句‘她是夏青落，不是忘忧！她怎么能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让我的心不禁微微酸涩开来。 我苦笑，他说的也对，我不能和从前的我相提并论。 我再也不复当年，我不再是那个让他骄傲的女儿了。 从我和瑾歌在一起的那时候，从我被他处罚的那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他那个让他自豪的女儿了。 我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天资聪颖，惹得四方神仙点头称赞的忘忧上神了，我只是个背叛神界背叛他，让他蒙羞的不孝女。 “我百里夕月字字属实，你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两个人长的如此相像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呢？帝君，这东西你可认得？这三界还有第二颗吗？”师父嗤笑一声，随即从腰间取出一颗绿莹莹的珠子，问帝君道。 那颗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更为深沉的绿光，珠子周身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灵气。 “绿缨珠？！”帝君见了这珠子，大惊失色。 “那不是绿缨珠吗？” “神界至宝绿缨珠？” “我听说绿缨珠是帝君当年送给忘忧公主的保命珠啊！” 那些个站在帝君身后的神仙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我在看到师父手中的那颗珠子的时候，心里也是微微一怔，这珠子，是当初我还是那个众神赞誉着的忘忧上神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就是帝君，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我生辰那天，这颗珠子被当做护心宝珠放心了我的体内，想不到，再见它的这时候，我竟然是以游魂的姿态。 果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帝君既还认得这神物，那么，你还认为青落不是你的女儿忘忧吗？”师父扬了扬唇角，收起了绿缨珠。 “这绿缨珠真是从夏青落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帝君的脸色忽的变得苍白了，他有些恍恍惚惚的，看着师父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还能再去找一颗绿缨珠来吗？”师父冷笑。 “不……不可能的，忘忧她当年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啊！”帝君不敢置信的猛摇头，嘴里不住的喃喃。 “这还得感谢绿缨珠，若不是它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凝聚住了青落的魂魄，使她化作一株忘忧草，恐怕，青落就真的不能复生了。”师父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庆幸着什么一般。 我知道，他是在想，若不是他误打误撞开了我的灵识，那么我恐怕永远都只能是一株忘忧草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奇妙。 可是，我宁愿师父当初没有开了我的灵识，若不再世为人，我也不会再一次承受那多痛苦绝望，我也不会不可救药的爱上师父，我也不会一度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生来最怕痛，可是，偏偏痛的最多，最狠。 “她……真是我的女儿？”帝君的声音颤抖，那张长着些皱纹的脸上此刻苍白无血，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我这么久来，第一次看到。 我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帝君他就算长生不老，就算与天同寿，他的脸上，也浅浅的生了些皱纹。 他，老了。 或许，是为了我，为了曾经的忘忧，他心底承受了太多吧？ 或许，是因为帝君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让他迷失了本性吧？ 他变了，变得狠厉。 可是这一刻，他又好像回到了曾经温和的那种样子。 那种，我及其想念却再也看不到的样子。 ------------ 第五十七章：犹记当年与君欢 “帝君若是不信，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若你还想日日夜夜被你自己心底的愧疚，痛苦而折磨的话，你尽管来便是，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伤青落分毫！”师父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翩翩，踏着那晶莹的白雪，如梦似幻。 他下颚轻抬，微微上扬，略微柔美的轮廓依旧是那般好看。 “我……我……”帝君眼神闪闪躲躲，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帝君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微微摇头，他其实曾经是有感觉到我便是忘忧的吧？ 只是他一直不敢面对，一直不敢去证实，一直不敢直面他的内心。 或许，当年我的死，真的成了他心中一直挥散不去的魔魇。 我何尝希望他把我当做魔魇？他就算当初做错，他也还是我的父亲，他从前对我的疼爱是那么真实存在的。 何况，当初是我犯了所谓勾结魔界的大错？ 他不惩罚我，如何抵住神界的悠悠众口？ 只是，他或许都没有想过，我会因为那三百神鞭而死。 他以为，凭我的修为，是可以留住一口气的。 当时的我，本来的确有能力自保。 只是去神界之前，我便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给重伤的瑾歌疗伤。 所以才会承受不住那三百神鞭。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我死，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就算我犯下再大的错，他也还是不会舍得杀了我。 也就是因为他的舍不得，所以我才会变成他心中的魔魇。 所以他才会性情大变，遇到和忘忧一模一样的夏青落，他只有慌乱，只有痛苦。 所以他只有让身为夏青落的我去死，才能让他眼不见心为净，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他再不会太过想念忘忧。 “珏胤！”蓦地，一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帝君的身形一僵，一双眼瞪大，却只愣在原地，那双眼睛里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 珏胤？我也是一怔，这名字倒是都快被人淡忘了啊…… 这是帝君的名字。 我这才想起，母亲和父亲当初还不是王母帝君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普通的修仙者的时候，父亲叫做珏胤，母亲叫做紫英。 当我还是忘忧的时候，王母总是眉目含笑的和我讲她和帝君从前的事情。 她的眉宇间，满是怀念，偶尔还划过几丝落寞。 王母曾说，她名为紫英，是水曳仙君座下的大弟子。 帝君名为珏胤，本是个凡人，上了水曳山来拜了水曳仙君为师，成了水曳山的小师弟。 他们的从前，平静似涓涓细流，却能甜了每一寸心。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虽是夫妻，更是君臣，其间的淡漠疏离，怕是只有王母一人在痛。 帝君，从来都是浑然不觉，不知王母心中藏着的苦痛。 我还记得，曾经的某一天，王母红着眼眶，喃喃的对着我说:“我多怀念从前在水曳山的日子，那时他和我一起修仙习法，我不高兴了，他还总变着法子的哄我开心。我总欺负他，每次他被我欺负的哑口无言的时候就挠着后脑勺冲我笑……可是现在……他忘了……他忘了他是珏胤，他只记得他是至高无上的帝君，他只记得他是神界的统治者，他只记得我是王母……他不记得紫英了……不记得他的大师姐了……” 当时的我，情丝未结，不懂王母话中的意思，只挠着后脑，说:“父皇就是父皇啊，他哪里变了？！” 我记得王母当时怔愣的看着我挠着后脑勺的模样，说:“他如今再也不会做这般傻傻的动作了……他是帝君，不会再像我的珏胤那般对着我傻傻的笑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我不仅情丝已结，还情根深种，为情所困几辈子，痛不欲生几辈子……我自然是终于懂得了王母那段话的意思。 帝君自从成了帝君，他便忘了他是珏胤，忘了他的紫英。 情深，再深，却抵不过权利地位。 “珏胤，你就那般狠心吗！你真的要杀了我们的女儿吗？！”眨眼，一个哭的梨花带雨，一身淡紫色道袍的王母手里拿着一把刻着“水曳”字样的剑就那么跑到了帝君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帝君见了一改从前雍容华贵，打扮得清丽的王母略微一怔，随即有些薄怒。 “珏胤，你难道忘了吗？在我们从前还是水曳仙君的弟子的时候，我就是这幅样子啊……呵呵……你忘了……你果真忘了……珏胤，你变得让我好陌生！”王母说着说着，竟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看着王母在云端落泪，那阳光耀目的折射到她脸颊上的泪珠，闪着淡淡的金光，也不知，这样的光芒，到底是刺痛了谁。 “胡闹！”看着王母满脸泪痕的样子，帝君张了张嘴，终是把脸微微一沉，冷声呵斥着王母。 “呵呵……现在的你，只会说我胡闹……从前在水曳山的时候，你叫我大师姐，不论我怎么欺负你，你最后都只是挠着后脑对我笑。你还会趁着暮色不管不顾的悄悄下山去替我买来好玩儿的东西给我，我犯错受罚的时候也只有你傻傻的站出来和我一起受罚……明明是我一个人犯的错，你总说你也有份，要么就全部揽到你身上代我受过……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全天下，就只有你珏胤对我最好了。”王母自嘲似的轻轻一笑，看着帝君的眼神是那般悲戚。 帝君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脸上变了又变，终究没能说出些什么。 看着云端上的那两人，我低低一叹，王母终究是被帝君无意识的就伤害的体无完肤了…… “后来，我当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在水曳山师父的成全下嫁给了你，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好像沉在蜜糖里一般，好幸福……我以为，我的一辈子，都会和你那样过。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你被选做了统领神界的帝君，我作为你的妻子，也一跃成了王母。就是这该死的身份！才让我……让我失去了我的珏胤，失去了那个不顾一切对我好的丈夫，我如今面对的，是地位尊崇的帝君，是我的丈夫，更是我的君……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在有了忘忧之后我才没有继续颓唐下去，可你呢！你怎么就那么狠！你怎么连忘忧都给我硬生生的夺了去！”说到最后，王母已经情绪失控了，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水从未断绝。 我看着哭的那样狼狈的王母，心底陡然升起一抹想哭的意味，要知道，那是我的母亲啊……那个一直都想着我，念着我的母亲啊…… 就算我成了夏青落，她也还是能凭着那血浓于水的亲情给我无尽的温暖。 就算她自己因为帝君而满心伤痕，她也总是用尽所有对我好…… 就算她心底因为情爱而苦不堪言，面对我，她也总是能恬淡的微笑。 可是我呢？我为她做了些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 第五十八章:斩断情丝两空空 “王母！注意你的身份！”帝君动动嘴角，出口的却是一声略带愤怒的低喝。 “身份？呵呵……我什么身份？珏胤，你是不是只记得我是王母，你是不是忘记你的大师姐，忘记紫英了？”王母坐在那云端上，忽然就笑了，笑得悲戚，笑得绝望。 “够了！”帝君脸上划过些许慌乱的神色，不知所措间，只得又厉声说道。 “够了？是够了……我的痴心妄想应该是够了！你不是珏胤，珏胤不会像你这般待我……他不会……”王母冷笑，眼里的泪水又一次落下。 我何尝不懂王母的苦痛，她爱的人，如今变得这么陌生又冰冷，和以前判若两人。 如今的帝君越冰冷无情，她就越想念从前的珏胤。 所有美好，始于珏胤，所有痛苦，始于帝君。 “胡闹！本君不是珏胤是谁！你快些回去，莫要再给我添乱！”帝君一挥袖，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如今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会给你添乱的人……”王母闭了闭眼，声音哽咽，带着绝望。 “帝君，这王母，我不做了。”似乎是做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王母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帝君，声音里明明带着些颤抖，却又佯装平静。 听了王母的这一句话，不仅是我和帝君，所有在场的人都惊愕了，就连师父也不例外。 师父站在水边，那双琉璃眸里染上一丝惊讶，就那么抬着头看着云端上的王母。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这王母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吗？！”帝君愠怒。 “珏胤，从此你我，两不相干！”王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抬手解开了她的发髻，头上那朵紫丁香随之从她乌黑的发丝上滑落，晃晃悠悠的飘落云端，落到了我透明的掌心，随后，又掉到地上，散落一地残香。 那掉落的是花朵，也是王母最后的期盼。 “你，你要做什么？”帝君见王母冲他微微一笑，又拔出了剑，心下便一阵不安。 “如今我觉得，成神，不如成佛，四大皆空，红尘皆忘，无欲无求才是最好的。”王母扔了手里的剑鞘，那双红肿的眼里依旧闪烁着泪花。 我心里一惊，她这是要遁入空门？ “你快放下剑，莫要再说胡话！”帝君终于还是又一次慌乱了，连忙冲王母说道。 “珏胤，一直以来，都是我舍不得我们的曾经，而今，我才终于醒悟，过去的终究都过去了，你变了就是变了，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王母说完这话，长剑一挥，三千青丝顷刻成断发，飘飘洒洒，落下云端，消失不见。 仿佛是她的情丝一般，被斩断，然后消散。 我颤颤的伸手去接她的发丝，可我终究只是一抹游魂，怎么握都握不住。 我哭了，这一百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哭。 虽然一百年里，我常常因为师父而内心翻涌，酸涩弥漫，但终究没有落一滴泪。 可是如今我看着那个在云端挥剑斩情丝的王母，那个我的母亲……我控制不住了。 我一直当我我是这世上最苦难，最不幸的人，我一直以为，我受的伤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我一直以为，我是命运最不相顾的人，我以为我是个永远都难逃厄运的人。 可是，看了母亲，我这才明白，我的那点痛，我的那点苦算什么？ 她，比我更痛苦啊…… 可是，她却比我坚强。 她为了她爱的珏胤，甘愿守着“王母”这两个她并不喜欢的字走过了比我更漫长的人生，她独自承受着帝君的巨变，努力维系着他们之间早已淡薄的那份感情，不管帝君如何变，她永远都是那个曾经的紫英，她忍着苦痛，走过那么苦涩而漫长的岁月，她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我的时候，她把她的伤痛藏进她的心底，对着我强颜欢笑，给我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后，在黑夜，在我和帝君都看不见的地方，她又是怎样隐忍的哭泣。 她这一生，都不敢轻易掉一滴泪，不敢让我和帝君看出任何端倪。 可我呢？我至少，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我至少还可以被师父关怀。 她呢？帝君何曾关心过她？就连愧疚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心底更加难受。 瑾歌死后，我一直以为，是师父欠我，是师父骗我，是师父对不起我。 我以为，师父伤我太深。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不是他给我过多的伤害，不是他一味的伤害我，我自己也有错，是我懦弱，是我逃避，是我变得太脆弱。 我成了刺猬，刺伤自己，刺伤师父，我痛，他也痛。 我狠狠的咬着唇，那微微的痛意和嘴里淡淡的腥甜的味道让我的脑子更加清醒。 “紫英！”帝君终于还是急了，无意识的就大喊了一声，上前紧紧抓着王母。 “你放开！不要叫我！让我把这一身修为废去！”王母此刻心意坚决，就算在听到帝君那声“紫英”时她的身体不由得颤了颤，她也还是用力的想要挣脱帝君的束缚。 “不可以！”帝君嘶声力竭，紧紧的把王母禁锢在他的怀里，那双向来冷厉的眼，此刻红透了眼眶。 他的内心，想必是正几经翻涌。 “放开！”王母大喊一声，却又突然失声痛哭，就那么抱着帝君的手臂，无力的痛哭着。 “对不起……紫英，对不起……”帝君紧紧抱住王母，轻吻了她的额头，那声音里带着颤音，似是懊悔，似是慌乱。 他，这是恍然大悟了吗？ 王母被帝君的轻吻吓得身体一僵，脸上净是惊愕。 “紫英，我们先回去。”帝君低下头，对王母露出了一抹他许久未曾有过的笑容，抱起她，生怕王母忽然挣脱，又紧了紧双手，乘云而去。 “百里夕月，我们改日再谈。这些日子，你且照顾好她吧。”云层深处传来帝君一声沉稳的话。 那些站在云端的神仙见状，也只得回了神界去。 师父嘴角勾起，却不言语。 我看着一身白衣，站在水边的师父，眼里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掉到地上，化成一摊无色的水渍。 帝君，怕是刚刚因为王母那般决绝的举动而醒悟了…… 那么我呢？面对师父，我，要再一次选择相信他吗？ “青落？”师父的声音忽然带着惊讶的意味响起，我转脸，便看到他一脸惊愕的看着我面前的那摊水渍。 “青落，是你吗？”师父走了过来，单膝跪地，伸出如玉的手指，沾上那摊泪渍，嘴里喃喃。 我无言，看着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指尖是我的泪渍，心中复杂难言。 师父，我是不是该再信你一次？ 我，还能再信你一次吗？ ------------ 第五十九章:只要君再莫负我 血尽心涸，繁华失色，你究竟是我生命里永远的远行客，还是那个能永远能陪我共剪西窗烛，却话夜雨时的人呢？你，可否别再伤害我？那样，我才会再次鼓起最后的勇气，拼了命，靠近你……君，可知否？ ——题记 “青落，你告诉我，那日在门口流眼泪的，是你，对不对？”师父坐在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躺在床上依旧紧闭双眼的那个我的脸。 他低垂着那双琉璃眸，就那么柔柔的看着我。 清冷的嗓音此刻有些颤抖，有些哽咽。 “青落，我知道，那就是你对不对？你能看到我，对不对？你那么傻，一定是你傻傻的流泪了，我，认得你的眼泪，你信吗？”师父的双手捧着我苍白的脸，恍若捧着他的什么珍宝一般，冲着我笑，却是强颜欢笑。 “不信。”身子半透明的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副样子，我忍不住就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只有我可以听到的话。 我是游魂，我说的话，他听不到的…… “青落？你就在屋子里对不对？刚刚你有说话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到的……你在，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师父却仿佛是被雷击中一般，身子陡然僵硬，半晌才猛的转过身来，冲着空气喃喃。 他那副样子，真的好傻。 “你真傻，比我还傻……”看见他脸上那副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的表情，我眼里一酸，不由又出声说道。 “青落，你一定在笑我傻……”师父蓦地勾起嘴角苦笑一声，又落寞的冲着空气说:“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间屋子里，还是真的昏迷躺在床上，我就是想说，青落，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他的眼眶渐红，却始终没有泪花出现。 他就那么失落的垂着头，任由他的墨色长发覆盖住他半张脸，他就那么哑着嗓子，似若喃喃一般的说着“青落，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 就是从他嗓子里说出来的这句话沙哑低沉的话，让我的心在顷刻间仿佛软成一滩水一般，再难恢复之前如寒冰般坚硬。 我就那么挫败的承认了，我夏青落无论被他伤的有多厉害，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心跳，一个表情，一句话……便能让我寒冰一般的心刹那为他而软化。 我说过，世上能让我如此的，也仅仅只有他罢了…… 我颤抖的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仰望着他如昔绝美的那张脸，我忍不住颤颤地抬起我几近透明的手，覆上他的脸，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只有和空气接触的虚无感。 “师父……”我低哑着嗓子，忍不住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所有的过往，似乎都在这一刻释然，不论是什么，伤痛，悲哀，难过……这一刻，我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我忘了他曾负我千行泪，我只知道，这个男子，是我一直期盼眷恋的人。 我或许是真的没有尊严了，爱一个百里夕月，我失去了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可我竟还甘之如饴。 我不认为这有多么悲哀，因为我永远都没办法为了尊严而放下他…… 不是不能，是没办法，他，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骨髓之中了…… 或许我就是因他而卑微，可是那又能如何？我，已经逃不开了…… 我夏青落的人生，一直都会因他而潮起潮落。 纵然我是不愿自己这般的，可，那又能怎么办？ 我说过了，百里夕月，是毒。 而我，已经中毒太深了。 “青落，只要你能醒来，我做什么都是好的……要我去死，我也愿意。但求，你能醒来。”师父的双手紧握成拳，神情痛苦。 他仍旧垂着头，一脸颓唐。 “师父……”我张张嘴，干涩的嗓子还是只轻轻地唤着他。 ‘师父’两个字，是我这一生，说过的最缠绵也最痛苦的词。 我与他是师徒，从我对他动情开始，师父这两个字在我的嘴里，总是那么痴缠又悲哀。 我曾恨他不懂我的心，可我哪知他是在装作不知。 我曾恨他屡次伤害我，可我哪知那是他想叫我彻底对他死心。 他，是我永远最缠绵的伤口。 我最恨的人，是他，最爱的，还是他。 “百里夕月。”蓦地，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帝君？”师父抬头，见站在那门口处挡住阳光的人是帝君，便微微惊诧。 我听了师父这声惊愕，转头看向门口，果然是那个一身明黄色的帝君。 “我们谈谈。”帝君的眉宇间再也没有之前的愤怒，有的只是落寞与懊悔。 “谈什么？”师父语气淡淡的，对于帝君的话，他显然有些兴致缺缺。 “救夏青落……不……救忘忧的事。”帝君顺嘴说出，却又立即改了口。 “你能救她？！”师父立刻站起身穿过我透明的身体来到帝君面前，迫切的问道。 “我不能，但，我师父水曳仙君却有办法。”帝君摇头，又道。 “我凭什么信你？”师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狂喜，随后又敛下所有表情，淡然的问。 “她，是我女儿啊……”帝君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我，忽然一声低叹。 我听了帝君这句话，心里陡然一紧。 有多久，有多久我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我活了几辈子，等了几辈子，可是我的父亲却一直把我当做别的人，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 多久了？以至于我如今都已经不再想要去和他相认了…… 我多少次想着，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疼我爱我的父亲了，现在的帝君，只是个想要杀死我的人。 可是，在听到他这句话，又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染上泪花的时候，我的心，蓦地软了。 他，终究还是我的父亲。 “你终于相信她是你女儿了。”师父冷嗤一声，嘲讽道。 “是我的错……这多少年了，我因为权利地位，负了紫英，负了忘忧……是我错了……”帝君低头，苦笑着说道。 “百里夕月，如今还是先救忘忧重要，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的，紫英如今的情形很不好，我只得把忘忧托付给你，拜托了！”帝君走到师父面前，竟然微微冲师父鞠了一躬。 我惊讶了，这，还是那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帝君吗？ 他居然能这般放低姿态。 “好。”师父轻轻点头，答应了。 “谢谢你……”帝君对师父道了谢，又转头看了我良久，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颤颤巍巍走远的样子，他，好像又老了几分。 “青落，我一定会让水曳仙君救你的！”我转脸，就看到师父紧紧握住那个躺在床上的我的手，脸上满是欣喜。 看着师父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般的模样，我微微勾起嘴角，师父，若是这一次我真的能醒来，那么，我再勇敢一次，可好？ 若我醒来，你，可千万莫要再让我绝望了，可好？ ------------ 第六十章：我已苍颜君可陌 第二日，师父一大早便给那个沉睡昏迷的我添了件厚厚的外衣，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嘴里还温柔的说：“你的身子如今如同凡人一般羸弱，经不住这天寒地冻，马上，我就带你去水曳山，青落，马上你就可以醒来了。” 他说着说着，便是一生满足的低叹，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喜悦。 是了，这一百年来，他为了救我，试过太多的法子了，可是却无一有用。 昨日听了帝君的话，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也情不自禁的微微勾起嘴角。 他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着我的情绪。 “青落，我们走。”师父抱起床上的那个我，又用下颚亲昵的蹭了蹭我的额头，带着浅笑，大步走出屋子。 我看着他腾出右手掐了一个诀，随后他便抱着我的身子腾飞而起，飞上天空。 由于我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太远，所以在师父抱着那个我飞出去不远的时候，我便也腾空飞了起来。 一路上，浮云遮眼，恍恍惚惚。 我在师父身后，看着他那纯白的衣袍在风中翻飞的时候时不时的隐于那些同色的白云之中，他的身影在我现在看来，是那般像梦。 他总是走在我的身前，我总是不敢与他并肩。 可是，我心底又一直那么盼望着，就算知道是妄想，是痴梦，我也还是情不自禁的妄想着。 时光的落叶片片凋落，那一片一片的，全是我曾经对他的所有期盼。 我有伤过，我有痛过，我曾经也勇敢过，洒脱过，我也懦弱过，胆小过。 我傻过，我怨过，我恨过，我的整个人生好像就是荒唐这两次的解说，一点一滴，那么详尽，那么悲戚。 我何尝不想快乐，可是好像我遇上师父，就注定痛多过甜，注定为之而天翻地覆。 师父他骗过我，伤过我，愧疚于我，却也念过我，想过我。 他何尝想这样待我？只是那颗心，始终无法叫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多想我只是一个凡人，小小凡人，就算和神仙相比是他们所谓的云泥之别那又如何？ 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静默的时光里，没有哀伤，没有伤害，没有心痛，就那么静待苍老。 简简单单，恬淡适中，那样多好。 可我注定是没办法过那样的日子，因为我的心告诉我，我爱的人是百里夕月，是被我称作师父的那人。 因为他，我再不能洒脱的活。 这是一场浓重的苦痛折磨，可是我又那么不愿意放开，就算前面是地狱，就算是无间地狱，我也放不下…… 失去他的我，早已不能成活。 就那么恍恍惚惚的，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被水帘包裹住的山。 山外波光粼粼，山里绿意盎然，明显，这是结界的缘故。 “来者何人？！”师父抱着我走到那结界入口，一名蓝衣男子便蓦地出现了，手里拿着长剑，脸上一片肃然。 “齐雾山，百里夕月有事拜见水曳仙君。”师父抱着我，不卑不亢的出声说道。 “原来是齐雾上神，小仙失礼，家师已经恭候多时了！快请！”那蓝衣男子一听师父的话，脸色便缓和下来，微微弓着身子对师父行了一礼，随后又伸手邀请着师父进去。 “多谢。”师父先是一怔，随即淡然的冲那蓝衣男子点了点头，便抱着我进了那结界入口。 进去之后，我这才看见这长满葱郁的树木的大山竟是这般好看。 高山流水，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请跟小仙来。”那蓝衣男子又道。 随后便带着师父向前走去。 走过这碎石小路，前面赫然出现一座悬崖断壁，那上面，是窄窄的栈道。 走过长长的栈道，眼前便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嵌在山中的宫殿。 这宫殿并不华美，却也雅致。 周围冒着丝丝点点的仙气，如梦似幻。 跟着那蓝衣男子走上那大概几百步的阶梯，眼前便是正殿的所在，只见那牌匾上写着：“水曳神殿”四个大字，那字体清秀隽永，潇洒飘逸。 “上神进去吧，家师就在里面。”那小仙推开殿门，又对师父说道。 “多谢。”师父点头，抱着我进了殿内。 进了殿内后，那朱红色的大门便缓缓的被那蓝衣男子在外面给关上了。 “齐雾山百里夕月前来拜见水曳仙君。”师父对着那白色纱帐后的人影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 “嗯，齐雾上神此次而来，本君知道是为什么。”那纱帐后的那人声音苍老，缓缓慢慢地，不急不躁。 “既然仙君已经知道，那么可否救救青落？”师父迫切的问道。 “这个不是要问本君可不可以救她，这要问你敢不敢救她。”那苍老的声音继续缓慢的响起。 “敢问仙君，这是何意？”师父微微皱眉，略微不解。 “她的命，要问你敢不敢去救。”水曳仙君说道。 “我敢，我当然敢！只是要怎么救她？”师父毫不犹豫的就说了他敢。 站在一旁的我，咬着嘴唇，心却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 “敢问，夏姑娘最爱的人，是谁？”水曳仙君不予回答，只淡淡的问道。 “是我。”师父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紧闭双眼呼吸微弱的那个我，低低的说道。 “那她最恨的人是谁？”水曳仙君又问。 “是我。”师父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又道。 我的心颤了又颤，师父他居然知道…… 他不但明白我对他所有的深情，他还知道我对他所有的怨恨。 我曾一次又一次的恨他不懂我的心，恨他心里只有瑾歌没有我，恨他骗我，恨他拒绝我……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我之于他，正是如此。 “上神若真心想救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帘幕后的水曳仙君深深地叹息。 “什么办法？”师父急切的问。 “若想救她，需要她深爱的人的一滴心头血，且疗伤期间，每日需要与绿缨珠融合的最恨的人的血液来辅佐治疗……你是他最爱且最恨的人，若你想救她，那么，你能承受这些痛苦吗？”水曳仙君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能！我能！”师父毫无犹豫，直接取出怀里的绿缨珠吞了下去，让绿缨珠和他的血液融为一体。 “齐雾上神，取血还需用本君的炙刃才能让那血液的功效发挥到最大，只是这样你的怕是会留下伤痕，而且，炙刃划上你的皮肤，你会痛苦很多倍。”那水曳仙君又说道。 “那又何妨？只要能救她，要我神形俱灭我也甘愿！”师父无谓的摇摇头，低头用下颚蹭着我的脸，清浅的笑着。 在一旁的我早已经不能忍受了，救我，他就要遭受那么大的痛苦？ 不！我不愿！ “师父！我求求你，不要救我可好？你不要救我好不好！”我时空的冲到师父面前想要抱住他，却直直的穿过他的身体狠狠的摔倒地上。 到最后，我只能趴在地上，看着他，然后失声痛哭。 “青落，你不要哭，不要哭……我痛没关系，只要能救回你，只要你能再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叫我师父，对着我笑，我便知足。”师父抱着的那个我因为我的痛哭，竟也生生的从那紧闭的眼里落下泪来，划过苍白的脸颊，被师父柔柔的抹去。 他轻柔的嗓音，此刻带着执拗，让我又一次痛可锥心。 “青落，莫哭了，我就是痛一点，我不会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再让你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我只是要救你，我不要再整日看着这般默默沉睡的你。我要你醒来，我要你好好地。”他怀里的我又一次滑下眼泪，他颤抖着手替我一遍又一遍的擦去我的眼泪，就那么红着眼眶，冲着我笑。 “我不要！师父……”我趴在那地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冰冷的感觉，泪如泉涌，心痛到麻木。 百里夕月，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 你为什么要为我如此？你能不能不管我……你能不能像从前那般冷漠的对我？ 你能不能……别为我伤了你自己？ ------------ 第六十一章：满眼荒芜只剩你 梦，像是一个冗长而又深沉的梦，自我那日在水曳神殿失去意识之后，我便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梦里，那种浮浮沉沉飘忽不定的感觉一直存在着，我好像真就成了天地间的一抹清风，一粒微尘一般，轻飘飘的，不受任何羁绊牵扯。 我也不知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总之，我好像一直走不出这迷雾一般似是虚无又似是阻隔的梦境。 浅浅淡淡的，我似乎又看见了师父捧着我的脸对我说：“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只要你好好地。” 他红着眼眶，骨节分明的手一直擦拭着我紧闭着的双眼里不断流出的眼泪。 他侧着头，微微弯曲着身子，长长的墨发有几缕不听话的覆住他半张白皙的脸。 他犹如蝶翼般纤长漂亮的睫毛颤颤，依旧是那般动人心魄的弧度。 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我，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我的眼睛告诉我，他，好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 此时的我，浮浮沉沉，却没有以前的那种心痛的感觉了，难道，我是真的灰飞烟灭了吗？ 所以，我现在，是在一点一点的变成飘忽的清风，亦或是卑微的尘埃吗？ 这，是我一直想要的啊……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没由来的就开始恐慌？ 为什么我会怕永远的消失呢？ 我一想到，我马上就要永远见不到师父了，我便恐慌至极。 我本来以为，我这颗心，已经被他对我的伤害而烧成了一寸寸的灰烬，我本来以为，我这个人，已经受够了这天命带来的所有荒唐事。 我以为，我已经累得不想再活下去了。 可我终究是忘了，我就算再累，再痛，只要他一个举动，便可以让我再一次萌生起期盼，妄想。 本来，我是已经决定彻底摆脱这难解的命运，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再轮回为人。 本来，我想的是，我就那么灰飞烟灭，永远消失才好。 可是……偏生又是这可是。 可是，一百年的时光，就将我几辈子的伤痕全都隐去了……全是因为他，若不是他，那么我就是再等，等永生永世我都没办法伤口愈合，只因他，我的伤口才能刹那隐去。 不是我忘了他给的伤害，不是我忘了我自己因他而所承受的苦难，而是，他就是有那种能力让我对他永远无法自拔。 不管是泥潭，亦或是其他什么，我都只能因他而泥足深陷。 可是此刻，我就要永远离开他了……我将永远没有机会再轮回人世见他一面，再没有机会求他一回顾了。 难受，很难受，我，还是不想离开他。 但……来不及了吧？也好，这样也好，免得他为了我，一刀一刀的割伤他自己。 我痛，便也只这一次了，以后，我再不知心痛，不知相思，不知情爱了…… 这一次，不需百年，不需千年，更不需万年，因为，从我消逝的这一刻起，我和他的缘分，应该是断了吧……也好……也好…… 蓦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此时狠狠的撕扯着我，像是要把我吸去一般。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一般，就那么被狠狠的吸了去。 一种窒息的感觉紧紧地笼罩着我，我的心脏仿佛快要炸开一般，撕扯的痛着。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撕扯着我的四肢百骸，久久不能散去。 我以为的灰飞烟灭，绝不是这般痛苦的消失。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啊！”那种巨大的蚀骨的痛意将我整个人撕扯着，终究还是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只是这一叫，我便就惊愕住了，我，可以说话了？ “青落？青落醒醒，没事了！没事了！青落我在这里，师父在这里，你快睁眼啊！青落！”师父的嗓音微微嘶哑，此刻正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耳边呼喊着我。 那般急迫，那般小心翼翼。 我不由的睁开了眼，强烈的光芒让这么久适应了黑暗的我有些不适应，我眯了眯眼，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抱着我的师父。 他的唇色苍白无血，甚至还有些龟裂，原本白皙的脸在此刻更加苍白的可怕，发丝凌乱，白袍染尘，那双好看的琉璃眸里此刻盛着满满的狂喜。 我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我没有灰飞烟灭，为什么我会回到我的身体里，我只看着他这幅苍白狼狈的样子，我便哽咽了。 心底酸酸的，涩涩的，又隐隐的痛着。 他，何曾以这幅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以前，都是我最狼狈的样子三番四次的被他看到，可是这一次，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子？ “师父……”我抬起有些僵硬的手，颤颤的抚上他的脸，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的手更加颤抖了，我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掉下泪来，张张嘴，一百年未曾说话的嗓子哑哑的喊出了埋在我心底最沉痛，却又最甜蜜的两个字。 “青落，真好……你终于醒过来了。”师父扯起那破皮的唇角，对着我笑得一脸灿烂，手又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扯起嘴角对他努力的笑了笑，眼泪又一次泛滥，我的手，仔细的摩挲着他那张苍白且绝美的脸，渐渐的，我的视线被泪水覆盖，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是一百年来，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算我之前也这么喊过他，但是，那时候我是一抹游魂，我喊，他却听不到。 那时候，我和他，好像活在两个世界，又好像不是。 时隔一百年，再次喊他的感觉，还是心里酸酸的，痛痛的，盛满沧桑，有些苍凉。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在这一百年里，亲眼见过他为我做过太多的事情。 心底的怨，早已经被慢慢冲淡，那种非死不可的执念，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 以至于，刚刚在我以为我真的要灰飞烟灭的时候，我才会那般恐慌。 “师父……我，好想你。”我看着他的脸良久，才沙哑着嗓子说出这句在我心底埋藏许久的话来。 我，真的好想你，师父…… 过往所有伤痛，如今，全被这疯狂滋长的想念给埋没了，师父，我放不下你，你可懂？ 师父，在这场荒唐至极的追逐游戏里，还是你赢了，你可知？ 我真的，好想你啊……恍若千年，万年那般，在看见你之前，我满眼荒芜，看见你之后，我眼里，心里，便只映着你的影子……你，可知？ ------------ 第六十二章：花香沉沦半刻疼 “青落……”师父的喉结动了动，看着我，终究还是轻唤一声，把我揽紧，低下头不断用他冰凉的脸磨蹭着我的脸。 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敛下眸子，却不经意的看见他被我抓紧的手臂有血从里面浸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惊雷炸响，我似乎忘了，之前水曳仙君说，要师父的一地心头血，还要他每日用炙刃割伤他自己，用他的血来配合着治疗我仙骨的伤。 我的心陡然一紧，我能这般好好地在他怀里唤他……难道真的是他那样做了吗？ 我一把拉开他的衣襟，果然，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了纱布。 我眼里的眼泪又一次一颗颗掉落，为了我，他果然用炙刃刺进他的心脏，为我取了心头血。 “青落，你……”师父连忙拉好衣襟，那张苍白无血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强硬的挽起他宽大的袖子，果然，又是缠着厚厚的纱布，那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想来，是新伤。 再看他那白皙的肌肤上一条条狰狞的疤痕，每一条，都好像在我心上狠狠的划了一刀似的，鲜血淋漓。 我很难想象，他是怎样用那灼烫的炙刃在他的身上为我划下一刀又一刀的……我更难以想象，我是怎么喝下他的血的…… 想着想着，我嘴里竟感觉到淡淡的血腥味，我到底喝了他多少的血啊…… “青落，你别看……”师父连忙放下袖口，眼里仍旧是一片恐慌。 我强硬的抓住他另一只手，或许是他真的太过虚弱了，所以抵不过我的力气，又一次被我掀起袖口。 果然，和那只手臂是一样的，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此刻沟壑纵横，淡褐色的疤痕几乎布满他整个手臂。 我心底翻搅着，撕心裂肺的痛着。 我很难想象，当初，那里是如何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到底，是如何的鲜血淋漓。 “百里夕月……你是个傻子……”我的眼泪从未断绝，低垂着眸子，颤抖着手抚上他那伤痕满布的手臂，只一触，我便颤抖地更厉害了。 我嗓音喑哑，哽咽着说道。 他，是个傻子……比我还傻的傻子。 “青落，别…别看，很丑……”师父的眼眶红透，他躲避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乞求。 是的，带着乞求，清冷高贵的他，如今却用这般乞求的口气与我说话。 “不丑……一点都不丑……”我摇头，仍旧强硬的抓着他的手臂。 “我，已经不再是你心里的那个师父了……”师父摇头，眼里泛着泪花，却一直没有落下泪来。 “不，不论你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心里那个高贵清冷，宛如谪仙的师父……你永远都是！”我低下头，慢慢靠近他的手臂，以唇吻上他那疤痕满布的手臂，当我的唇轻触上他的手臂的那一刹那，我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一颤。 当我的唇离开他的手臂的时候，我眼里的一滴泪，滴落到他那浅褐色的疤痕上，滑下一朵无色的晶莹。 “青落……”师父的声音哽咽，颤抖地手又一次抚上我的脸，替我一如从前那般，轻柔的擦去我的眼泪。 “师父，何必为了我，承受这般莫大的苦痛？”我轻轻替他整理了他凌乱的发丝，又捧着他的脸，问道。 其实，若我于他不重要，若他心里没有我，若他于我只是师徒情，那么，又何必救我？ 我承受不起他这般拼出命去只为救我。 若是，他真的不在乎我，不要救我，也是好的。 “你若真的灰飞烟灭，我此生难安。”师父沉默良久，薄唇紧抿，似乎是思量了良久，才动了动唇，低哑的嗓音缓缓从喉间逸出。 “仅仅……是这样吗？”蓦地，一种浓重的失落将我笼罩，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我颤颤出声，问他。 仅仅，是这样吗？ 果然，他还是因为愧疚才救我的吗？ “不，不仅仅如此。”师父摇头，苍白龟裂的唇浅浅的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那双琉璃的眸子就那么看着我，暗藏着些什么未知的情绪在缓缓流动。 “那，还有什么？”我怔愣的看着他，呆呆的问道。 “青落，若，若你不嫌我，若你不再恨我，那……你可否愿意再信我一次？”师父的眼里蓦地升起一阵忐忑不安，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我的手，生怕我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我不嫌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我，再信你一次，就这一次，师父……你可莫要再辜负我的期望了，好吗？”我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间，眼泪顺着我的眼角，一直滑落到他的衣襟里。 我，还是拒绝不了。 就算，等待我的还是无尽的伤害，就算，还是妄想，我也认了…… 只期望，这一次，是真的。 “真好……真好……”师父动了动唇，红着眼眶看着我，不住的说着这两个字。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点笑意，眉宇间的疲惫也似乎眨眼消失了一般。 如释重负，就是如释重负。 他心里背负的一切，在此刻，都点点消散了。 我小心的避开他胸口的伤，趴在他胸前，用力的嗅着他身上的木槿花香。 还是我记忆里熟知的那香味，淡淡的萦绕在我的鼻翼间，还是那样让我沉沦，让我痴迷。 不管往事多苦痛，这一刻，我的心，是真的平静了。 他是我致命的毒瘾，不让我死，却又让我活得痛苦…… 我这几辈子，都因他而死去活来，悲苦万分。 但，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会不一样了？ 不管我是否真的是为他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 这一次，我还是要选择相信他。 虽然，我被他骗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那般痛彻心扉。 可，又怎比得他为我用炙刃刺进他自己的心脏为我取出他的心头血来的痛？ 炙刃比普通的匕首要痛苦万分。 他为我承受的，还少吗？ 再，让我傻这一次吧……一次就好。 ------------ 第六十三章：只愿从此再无忧 痴人一梦，梦断千年，等我从深沉的梦里一觉转醒，你就把我抱在怀里，白衣清俊，面色苍白，无视凡尘喧嚣，只对着我笑，笑着笑着，你的眼眶红了，我的心痛了…… ——题记 “仙君，师父他会有事吗？”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师父，我的心被紧紧的揪着。 “他失血过多，还损耗了元神，又是用炙刃取血的，是有些严重。”站在一旁须发皆白，身着一身淡灰色长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眉峰微微拢起。 “求仙君救救师父！”我一听水曳仙君这话，便立刻跪下，磕了一个头。 师父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 我又想起，师父抱着刚刚醒来的我，对着我说完那句“真好”之后，他便蓦地松开了我，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那一刻，我慌乱之极。 我和师父好不容易才跨过彼此之间心里的障碍，我们好不容易才跨过了那条我们曾以为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我？ 我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一次站在他的身边，他，又怎么可以沉沉睡去？ “忘忧，你父亲珏胤是本君的徒儿，你也该叫我一声师公，你的心上人，我又如何能不救？你且宽心，不用你说，本君也会救他，毕竟，他为了你，这么多痛都忍得，可见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底了。”水曳仙君上前扶起了我，对着我和颜悦色的说道。 “多谢师公。”我喜极而泣，连忙改口。 “你，齐雾上神，瑾歌三人之间的事情，本君一直都知晓，忘忧，你的命劫就是如此，纵是本君一生，也难以算出为何你的命劫会如此悲苦，但，一切有因必有果，你受的苦，终究会换来最后的甜，你与齐雾上神，这一次算是修成正果了。”水曳仙君拍了拍我的肩膀，苍老的声音透着关心。 “那些，都过去了，师公，我不需要记得我受了多少苦，我只要从现在起，和师父永远在一起，便就足够了。”我转头深深地看着那个还是昏睡不醒的师父，缓缓说道。 不管我以前到底承受了多少苦痛，从这一刻起，都且让它烟消云散罢…… 好不容易，我才破了这该死的命劫，好不容易，师父才把我放在他的心底。 我又何必记着从前不放？ “你这么想，也是好的。”水曳仙君冲我点点头，说道。 “我水曳山的至宝，就当是我给你这徒孙的见面礼了。”水曳仙君走到床边来，取出一根蓝色的项链，对着我笑了笑。 “这是？”我惊愕的看着这一条闪着淡淡的脸色荧光的古朴项链，问道。 “此物名为夜阑，戴在他的脖子上，便就可以修复损耗的元神。”水曳仙君解释着说道。 “多谢师公！”我又一次跪下，再次磕了一个头，这夜阑我如何能不知？ 水曳山的至宝夜阑，能治愈三界所有的伤，项链周身常年散发着点点蓝色荧光，那是治愈之力。 师公居然肯把三界都在觊觎的夜阑给师父，这种恩德，我如何能不感激？ “好了，你是本君的徒孙没错，可是本君要你这徒孙可不是来给本君下跪的！本君知道，我那徒儿珏胤伤害了你很多次，但他终究还是你的父亲，这下他幡然醒悟，也算是迷途知返，本君这个做师父的，就用这夜阑，替他像你赔不是了。”水曳仙君微微叹息着说道。 “谢谢师公。”我想起帝君那一次用那种愧疚的神色看着我的场景，心底微微泛起涟漪。 水曳仙君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便把那夜阑戴到了师父的脖子上。 那夜阑被戴到我师父脖子上的时候，它周身的蓝色荧光便忽然变大，像是感应到师父的元神受损似的，巨大的蓝色光芒把师父包裹在其中，点点荧光不断地进入师父的胸口。 这时，水曳仙君也开始伸出并拢的两指，一抹金光迅速打入师父的额心，替他稳住心神。 “夜阑在治疗他的元神期间，如果不加以稳住他的心神，也是无用的。毕竟，夜阑的力量太强大，他现在还很虚弱，很容易迷失。”水曳仙君一边施着法，一边对我解释道。 “我明白。”我点头，看着那个被蓝色光芒笼罩的师父，轻轻回道。 整整半个时辰，那蓝光一直笼罩着师父的整个人，他一直微微皱起的眉，如今已经渐渐抚平。 他微弱的呼吸此刻也渐渐地平缓下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的吓人。 或许是夜阑感应到师父损耗的元神此刻已经慢慢的修复好了，它周身的蓝色荧光便渐渐的淡了下来。 “好了，他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你们好好说话吧，本君就先出去了。”见此，水曳仙君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我点头示意。 “师公之恩，忘忧没齿难忘！”我又一次重重的跪在地上，对着水曳仙君重重的磕了一头。 这是我这几辈子以来，第一次承认我就是忘忧，第一次，我承认我是帝君的女儿。 不逃避了，反正，无论怎么逃避，我还是忘忧，不是吗？ “唉！你这孩子！本君不是说了吗？你叫我一声师公，不是让你来给我下跪的，起来吧，本君先出去了！”水曳仙君见我这般，便无奈的叹了一声，随即虚扶了我一把，便走了出去。 我看着水曳仙君离去的背影，眼眶有些酸涩的感觉。 这个老人，对我，太好了。 “咳咳……”床上的师父忽然轻声咳嗽起来，我连忙转身，见他正皱着眉挣扎着睁开了眼，当他那略微迷茫的眼光接触着我的目光的时候，我和他，都是一愣。 “青落……”良久，他才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喑哑着嗓子喊我。 为什么，如今当他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是他喊得太过执拗，还是我听得太有感触？ 他叫我一声，便能唤起我太多对他的回忆，痛的，不痛的，在此刻，也只能让我更想念他而已。 就算，他就在我的面前。 就算，他刚刚才喊了我一声。 “师父……”我快步上前，扑进他的怀里，却不敢靠着他的心口，怕他的伤口还没好。 “嗯。”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发，又揽紧我，轻柔的应了我一声。 尾音拉长，带着些缠绵无尽的意味。 “我们，以后都为彼此好好地吧，可好？”我在他怀里抬着头看着他那张有些消瘦的脸，抱住他精瘦的腰，努力的笑了笑，声音颤颤的对他说道。 “好。”师父那双琉璃眸盯了我良久，才浅浅一笑，应了我。 刹那，我左眼掉下一滴泪来，滴落到师父白色的里衣上，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水渍。 从此，他不要再为我受伤，我不要再为他受伤。 就这样，为了彼此，好好地吧？ ------------ 第六十四章:过往都且随风散 神界。 凌霄大殿之上，我和师父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中，我看着那个坐在高处身穿明黄色衣服的帝君，心底思绪万千。 这个人，是我的父亲，他从前疼我爱我，而后又恨我伤我……说不恨，说不怨，那是假的。 “忘忧……”帝君盯着我良久，神色忐忑，才喊了我一句。 “嗯。”我轻轻应了他一声。 “对不起……”他看我这般淡然，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苍凉懊悔的声音响彻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殿。 “我这些年，被权势迷了眼，对你，对紫英，我都亏欠太多，也做错太多……以前，我只知你是齐雾上神的徒儿夏青落，明明就是你这张脸，可我却还是不知你就是忘忧……我以为，你只是个长得像忘忧的人而已。从王母宴会那时候看见你开始，我便夜夜梦到你曾经被我亲口下令打三百神鞭的那个场景……”帝君走下台阶来，站在我的面前，面上盛满愧疚。 “看见你，我总会不安，难过，甚至是恐慌，每每因此而夜不能寐，或许是真的太多年的权势滔天，让我迷失了本性，所以，才如此算计着置你于死地。”见我沉默不语，他便又开始说道。 话罢，他转身背对着我，那背影如今在我看来，是那般落寞。 “我知道。”师父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说话，于是我只好抿了抿唇，开口。 “忘忧，如今，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想好好弥补你，弥补紫英。是我，毁了我们三个人。”帝君转过身来，对于我淡漠的态度，他显得有些失望，但终归是勉强的冲着我笑了笑，说道。 “她，怎么样了？”我想起那个不久前在云端失声痛哭的女人，低垂着眸子问帝君。 “她……不肯理会我。”帝君见我提及王母，便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你欠她的，确实太多。”我早就料想到会是如此，王母的心，已经被帝君伤害太深。 “我知道……”帝君神色懊悔，低叹。 “往日种种，都且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只想平静的活。”我深吸一口气，终是抬起眸子，以最平静的姿态面对他。 往日种种，如今我都只想忘了。 好的，不好的，都忘记。 以往的快乐与痛苦，总是那么相辅相成，一片记忆碎块就可以唤起整段记忆。 不是不堪回首，而是牵扯太多，太痛，太无奈。 不管帝君以前有多么想将我除去，至少，关键时候，他迷途知返，而我，还好好的活着。 我的这一次生命，是师父换回来的。 我不想再去怨恨任何人，何况，这个人始终都还是我的父亲。 我只想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和师父在一起，我用了几辈子的时间，才换来师父这一次的倾心，我只想和他好好的。 “你，你这是原谅我了？”帝君的眸子里先是划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是不确定的忐忑不安。 “父亲。”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一直不曾言语，却一直拉着我的手的师父一眼，他对我扬唇，微微浅笑，我便像是有了我不曾有过的勇气一般，转头对着帝君，喊出了那两个我许久未曾喊过的字。 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我曾沉溺过，也曾怨恨过，更悲哀过，甚至于到最后，变的浅淡了。 我以为的无所谓，在这一刻我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心里又是一片酸涩难言。 我忽然想起，在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每日都会把我背在他宽阔的肩上，一只手扶着我小小的身子，另一只手拿着我爱吃的糖葫芦。 他总是那般眉目慈爱的看着小小的我，对我说:“小忘忧，爹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其实，他那时候真的给了我所有孩子艳羡的一切，就是他给我的极致的疼宠，才让我养成了以前那副勇敢无畏，洒脱的性格。 他给我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神界至宝绿缨珠是他在登上帝君职位后得到的第一件宝物，那时候，他还是那般疼宠我，放纵我，就连绿缨珠也毫不犹豫的就送给我当做我的护心宝珠。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是命运作祟，他曾给我的绿缨珠，在如今保我免于灰飞烟灭。 时隔那么多的时光，这一次，我终于喊出了这两个我都快陌生的字。 “忘忧……”帝君身形一震，看着我，那双眼里泛起了点点泪花，嘴唇颤颤的，却只喊了我一声。 “记住你说过的话，好好对母亲。”我扬起一抹微笑，对帝君，不，应该是父亲说道。 “我，我知道，我知道。”父亲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慌乱的像个孩子。 “我……能去看看母亲吗？”我点头，又问。 “这……她把她自己锁在了凤阙宫，又用她的命设了结界，我没办法进去。”父亲的一脸沉郁，摇着头说道。 我一怔，用命设了结界？好像和我曾经坠下齐雾崖那时候一样呢。 为了不让师父下崖救我，我用我的命做了最后的结界。 我失去生命，结界才消失。 以命结界，结界破，人必死。 师父抓着我的手蓦地一紧，我转头，果然，他也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微微皱眉，如玉的脸上有些沉闷。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似是宽慰，随后便对父亲说:“让我去吧，母亲她会见我的，她，想我很久了……” 她真的想我很久了…… 我仍旧记得，当我作为夏青落而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失声痛哭的模样。 当我在诛仙台为救君落宸而受罚的时候，他红着眼眶把药递给我，又心疼，又无奈的模样。 第二次诛仙台受罚，她不顾一切的来救我时候的模样。 母子连心，不就是如此吗？ 我想，就算是我的模样变了，她也一定会不自觉的就认出我的吧？ 她为我，为父亲，受了太多的委屈，可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这么冗长的时光，她都能默不作声的一一忍过来，在父亲的面前，她几乎从来不表露心绪，可是为了我，她在父亲面前，已经痛哭多回了。 每一次，都是那么肝肠寸断。 父亲欠她太多，我又何尝不是？ ------------ 第六十五章:姻缘花开几种情 凤阙宫。 凤阙宫，临水而建，长长的回廊下便是经久不息的天河，天河上浓雾笼罩，岸边的长着月老种下的姻缘树，姻缘树的花朵叫做姻缘花。 传说，每一朵姻缘花，便是一对恋人的爱情。 花朵颜色又决定了他们爱情的结局。 苍白如雪的，是凄哀无果。 淡粉半白的，是半路缘尽。 殷红如血的，是共赴黄泉。 只有紫色，才是姻缘花的本来颜色。 若那对恋人的姻缘花一直都是紫色，或者后来成了紫色，结果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花朵落入天河，则是永远变幻莫测，不再在月老的掌控之中。 站在凤阙宫前的我，看着那些颜色不一的姻缘花，不由得想，到底，我和师父的姻缘花是怎样的呢？ “忘忧公主，王母娘娘请你进去。”突然，朱红色的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着淡色侍女装的丫鬟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对我行了一礼又说道。 “嗯。”我点头，随即走上那几节台阶，又走进殿门。 待我走进殿门内时，殿门便被那侍女从外边关上了。 看着这殿内的陈设，依旧是我曾熟悉的清新雅致，没有半点奢华之风。 我知道母亲是个念旧的女人，否则，她不会许多年如一日的都是这个陈设，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守着性情大变的父亲那么多年。 她舍不得旧的东西，旧的风景，更舍不得旧的人。 从父亲逐渐变了之后，母亲便开始靠着回忆而活。 因为，回忆里，那个旧的珏胤，才是她这个一直如一的紫英留恋，眷恋的。 明明是一个人，可是母亲，心里想念的，还是那个旧时的珏胤。 今时的帝君，对她而言，无时无刻不是陌生的，可她，却能为了我，为了回忆，而默默地忍过这么多年来。 冗长的岁月，远比人间的一辈子要长的多。 她，当是最辛苦最难过的人。 隐忍的痛苦，却一直藏在心底，无人敢诉。 “忘忧……”蓦地，一抹略带疲惫的声音从我的左侧缓缓传来。 “娘……”我转头，竟看见平日一身金色凤袍看起来雍容华贵的母亲如今竟然身着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衣，头上没有任何精致的釵子首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梳了一个发髻，她跪在那地上的软垫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旁边放着一个木鱼，正对着她的前方的桌上供奉着一尊玉观音。 观音前，是一个香炉，此刻那里面正插着三根正燃着的香，丝丝缕缕的檀香味随着那一缕缕的烟雾在这屋子里四散开来。 看着她忽然有些苍老的脸，我站在原地，咬咬嘴唇，想要笑着喊她一声，却不曾想，声音不自觉的就哽咽了。 我想对她笑，我之前就想好的，见她时，我不可以哭，因为她曾经对小时候的我说:“忘忧，你记住，在娘面前，你千万不可以哭，你一哭，娘就会隐忍不住了……娘隐忍不住，就会崩溃的……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了，你知道吗？”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懂了她的苦痛，懂了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已经不是忘忧了。 我不知道，失去我，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我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她是一个太能隐忍，太会坚强的女人，就连哭，她也不能容忍她自己哭。 也就是因为她是如此坚强的一个女人，所以她才会更痛，伤口也才会变得更深。 她的坚强，就像是她的毒药，让她一直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被痛苦而折磨着。 “忘忧，娘…娘就知道是你……娘，就知道你不会死……”她一手撑着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又抬手颤颤巍巍的抚上我的脸，她眼里在掉泪，可是，她却还在对着我笑。 我看着她的笑，只觉心酸，又疼。 “娘……”我努力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又唤了她一声。 “忘忧，你可知道，娘等你喊我这两声‘娘’等了有多久吗？从你消失之后，我一直等啊等，我不信你死了，直到，直到那一次宴会又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女儿……可你不记得我……你不记得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说着说着，又是一阵落寞地摇头。 “娘，对不起，我现在记得了，都记得了。”我哭了，她的话，狠狠地刺痛了我。 我恢复记忆后，因为怨着父亲，便一直隐瞒着我就是忘忧的真相。 那时候，我心里是存着愤怒的，因为父亲认不出我，还想杀了我。 可是，我到底是忘了母亲，她一直在盼着我，可我，却总忽略她…… 愧疚，将我的整颗心淹没，在这一刻，我泪如雨下。 “忘忧啊……苦了你了，你父亲，他，他就是个混蛋！”她把我抱在她的怀里，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我的背，似是轻哄，似是安慰。 这种阔别已久的安慰方式，让我心底愧疚更甚。 曾经，在我因为父亲越来越很少陪我而难过哭泣的时候，她就是这般把年小的我抱在怀里，轻声用那种无奈又痴缠的声音叫父亲混蛋。 回忆，是那般让人怀念，可，又让人无故伤感。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是这样而已。 “娘，原谅爹一次吧？”我靠在她的肩上，说道。 “我心意已决，忘忧，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了，可是他都无视掉了……”娘放开了我，对着我摇头苦笑。 “娘，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可好？这一次，他是真的醒悟了。”我继续劝着。 父亲纵然做过太多错事，如今却已经迷途知返，我不希望，他和母亲，就这么缘尽于此。 娘不说话，只是不住的摇头。 “娘……给他一次机会吧，你好不容易才盼回我，他也好不容易才幡然醒悟……你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你隐忍了那么久的时光，不就是为的有一天他能醒悟吗？”我膝盖弯曲，往地上一跪，仰着头看着她。 母亲还是爱父亲的，她眼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他们因我而错过永远。 好不容易，我和父亲的一切心结才解开，好不容易，我和师父才能在一起，我不想母亲因我而错过悔改的父亲。 窗外姻缘花被微风吹拂，吹起一朵，落入天河，随水而去，从此，自由洒脱，不受控制，定数未知…… ------------ 第六十六章:隐居山水浮名散 母亲最终还是听了我的劝，和父亲和好如初。 看着他们眼眶红红的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见母亲脸上那阔别多年的笑容。 果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母亲可以因为父亲而痛苦，亦能因他而快乐。 痛与乐，只是一念之间。 “青落？”师父轻轻地嗓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师父。”我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站在我身侧，眼光柔柔的看着我的师父。 “青落，如今帝君与王母的事算是解决了，你，有想过去哪里吗？”听见我这声呼唤，师父轻柔的笑了，半晌才问道。 “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我转头，看着长廊外洁白的木槿花，脑子里忽然出现这句话，便失声喃喃。 “好。”师父微微一怔，随即又是一抹浅笑扬起，对我点头。 “其实，我最想和师父回去齐雾山。”我轻笑着扯着师父洁白的袖口，说道。 师父眸色一凝，精致绝伦的脸上划过一丝未知的情绪，他忽然对着我又是扬唇一笑，那笑容，好似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灿烂，还要美，还要让我沉沦痴迷…… 天边的夕阳撒下金色的光辉，师父逆着那淡淡的金光而立，他肩上的光芒忽的有些刺眼，我不适的闭上眼，却不曾想就在我闭上眼的这时候，一抹微凉的触感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覆上我的唇，我浑身一震，不敢睁眼，只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错觉吗？浮浮沉沉，如梦一般。 “青落……睁眼可好？”那抹令人心悸的冰凉触感蓦地消失，就在我心里升起一丝微微的失落之时，师父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有些诱人，有些魅惑，有些……让她不知所措。 但，我还是听话的睁开了眼，或许，是下意识的我根本就拒绝不了他的话。 此刻，我为他，沉沦深陷…… 师父见我睁开了眼，那双琉璃眸里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后，我看见他削尖的下颚缓缓低下，双手把我禁锢在他怀里，随后便用下颚蹭了蹭我的额头，我只感觉，酥酥麻麻的，让我有些莫名的局促。 我的脸开始烫烫的，咬着嘴唇，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原来……”师父似若喃喃的声音低低的，刻意拉长着尾音，话说一半。 “什……什么？”我仍旧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原来，这就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啊……”师父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抚上我烫烫的面颊，指腹微微摩挲着我的脸，声音里带着些顿悟的意思。 我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把头低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蓦地，师父轻抬右手，食指轻轻勾起我的下颚，逼着我让我看着他。 “做……做什么？”我的脸似乎是更烫了，心在胸腔中快速跳动着。 师父没有说话，只笑着看着我，缓缓低下头，他的唇又一次覆上我的唇，仍旧是刚刚那样微凉的触感。 “青落……”师父的唇轻贴着我的唇，似乎是喟叹一般的喊着我的名字。 他喊我的时候，他的唇一张一合，在我的唇上划过**的意味，让我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被解除了禁锢一般，心里有点酸涩，更多的是喜悦。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我这一瞬间有些想哭。 不再是悲伤痛苦或是绝望的眼泪，而是苦尽甘来的喜悦。 “怎的又哭了？唉……我曾负你千行泪，难道如今你还要我今生也负你千行泪吗？青落……我不想你再为我哭了……我就在你身边，感受得到吗？”师父微微蹙眉，替我擦去我脸上的眼泪，随后又把我转过身去，抱在他怀里，话说到最后，他的手又一次收紧，从我身后紧紧的抱着我，他把头也轻轻靠在我的肩上，亲昵又似是安慰一般的用他的右脸轻轻蹭着我的左脸。 “嗯……”我这一次，哭的像个孩子，我偏着头抵着他的头，吸吸鼻子应了他一声。 他紧紧的抱着我，右脸时不时的蹭蹭我的左脸，淡淡的暖意，把我的心融化成了一摊水。 “既然感受到了，你就该准备好，从此以后，我们有一个永生永世。”师父的一只手轻轻扣住我的一只手，仍旧是凉凉的，却把我的心给暖了。 永生永世……他说，我们会有一个永生永世。 从此以后，这，便不再是我傻傻的奢望了吗？ 这，不是我做的梦吗？ “青落，你没有做梦，如果这是梦，那么，我会让你永远活在这样的梦里。”师父像是洞悉了我的想法一般，热热的气息在我的左脸处弥漫，他的话，让我又一次心安。 “师父，我信你。”我笑了，转头看着他，我眼里划过最后一丝泪滴。 师父凝视着我，但笑不语。 “师父，我们先去人间住一段时间吧？可好？好久，不曾见到爷爷了……”我忽然想起那个待我极好的爷爷，他一个人打理问德堂，也不知还好不好…… “好。”师父一口答应。 “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去看看转世的瑾歌吗？”想起那个红衣如魅的男子，我心里又是蓦地一痛，他，好吗？ “……好。”师父也是一怔，随即抿了抿唇，半晌才说道。 我朝师父感激的笑了笑，挣脱出他的怀抱，又转过身来，扑进他的胸膛。 回廊外木槿花瓣瓣飘香，一朵洁白，两朵无暇，一树满风华…… ------------ 第六十七章：愿你此生永安乐 人间，永安城。 “我从阎君那里查到，瑾歌他就转生在这里。”师父拉着我的手，站在这永安城门前，说道。 “他现在，应该是个小孩子吧？”我看着正前方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城门边上站着的官兵，还有那城门上写着“永安城”三个大字的牌匾，失声喃喃。 永安城，永生安乐之城吗？ 那么瑾歌，你在这里，会永生安乐吗？ “我们进去吧。”师父握了握我的手，对我说道。 “好。”我点头应道。 随后，我和师父便向城门走去。 走进城门，我的眼前便是一派热闹繁华之景，街边小贩叫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笑声不断。 这，才是人间应有的温度，是我怀念的温度，那么暖，那么平淡美好。 根本不似神界的冰冷无情。 “今儿是咱们洛城主的儿子满月的日子，你们要去观礼吗？”忽然，道路一旁的茶肆中一个年轻男子冲和他坐在一桌的人说道。 “那是自然啊，听说洛城主家的儿子要在今天正式取名呢！我还听人说，那城主的儿子的眼睛居然是紫色的呢！”跟那年轻男子坐一张桌子的粗布麻衣的大汉说道。 “啊？紫色？不会是妖怪吧？”另一个男子惊呼。 “你这人懂个甚？咱们城主大人心肠那么好，城主大人的儿子会是妖怪吗？你嘴上真是每个把门儿的！”那大汉睨了那男子一眼，说道。 我在一旁听了他们这些话，心里就愈加确定那个城主的儿子，就是瑾歌了。 “师父……”我转头，看着师父。 “我们就去永安城主家。”师父拍拍我的手，意思是让我稍安勿躁，对我柔柔的笑了笑，说道。 我笑着点头应了。 永安城主，名为洛赢，这整个永安城都是属于他的。 据说，人间的皇帝金口玉言，许他一个永安城，自我管辖，无干朝廷。 据说，这永安城就如同是活生生的世外桃源。 这里，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里，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 如此永安城，城池诺大，因他洛赢一人而实现了世上人人都期盼的大同。 一座城，虽比不得整个天下，但，却抵得过一切。 一路走来，我和师父听到了太多有关于洛赢的事，有关于这座永安城的事，我心里不禁佩服起这个永安城主，他实现了多朝人间帝王没能实现的愿望，虽然，只限于一座永安城，却也是很了不起了。 “这洛赢，很不错。”师父忽然浅笑着点头说道，他的眼里，满是赞赏。 我心里却是想着，瑾歌生在这样的地方，怕是能一世无忧了吧？ “青落，到了。”师父忽然停下，捏了捏我的手，说道。 我抬头，一座气派无比的大宅院便出现在我的面前。 黑色漆金的牌匾上写着‘洛府’两个大字，那黑色大门此刻正大开着，门前正站着一些身穿同色衣服的仆人们正喜笑颜开的迎着外面的人进门。 “走吧。”师父忽然把手放在我的腰间，揽着我走进去。 走进院内，我便看见摆的一桌又一桌的酒席，有些人已经落了座，有的人还在一旁站着闲聊。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色。 朗朗的笑声，响彻整个洛府。 “洛某人感谢各位前来我儿的满月酒捧场，洛赢感激不尽！”一个身着紫色衣袍的莫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台阶上，举着酒杯对院子里的众人说道。 “洛城主这是哪里话！若不是城主您，咱们这些老百姓哪来这些安乐生活！您喜得贵子，咱们怎能不来庆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举着酒杯，面色微红的朗声笑道。 “我洛赢乃一城之主，既然你们住在这城中，我自然要许你们永生安乐，否则，这永安城，又怎能算得是永安呢？”洛赢听了老人的话，不由笑道。 “城主大人，快把小城主抱出来吧！”一些女子坐在桌前，捂嘴轻笑。 “瞧我都忘了，快，把小少爷抱出来！”洛赢笑了笑，连忙命人去把小少爷抱出来。 带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出现之后，众人的眼光便都被那孩子给吸引了。 “哎呀！城主大人的儿子长得可真好，瞧着这眉毛这眼睛，长大一定是个绝无仅有的美男子！”一位妇人笑着说道。 众人也连忙点头附和着。 而我，就在那不远处，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忽然睁开眼，他那双紫色的眸子，就那么越过众人，直直的看向我，那眼里，有着不似婴孩般的纯净，反而有些沉痛，有些想念。 “天哪！真是紫的的眼睛啊！”有人惊呼。 “这……这不会是什么不详的征兆吧？”有人有些害怕的说道。 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婴孩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危险。 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他的那眼神，分明就是曾经的瑾歌看着我的眼神。 “是瑾歌……”师父在我身侧喃喃。 “这两位，不是城中人吧？”洛赢顺着他怀里的婴孩的眼神看过来，看见我还有我身旁的师父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 “我们的确不是永安城之人，今日前来，全因城主你怀里的小公子。”师父立刻回神，琉璃眸里又是那种淡漠疏离的神色，淡淡的，对洛赢说道。 “哦？我的儿子？两位是什么人？”洛赢惊诧，不解道。 “我们夫妻二人是修仙之人，你的小公子与我们有缘，今日前来，是为他正名。”师父不紧不慢的说道。 “修仙之人？哎哟喂！那不可就是神仙吗？”人群中，有人惊诧道。 “我就说嘛，看着白衣公子这模样，哪是凡人的模样啊！还有这青裙的姑娘，看起来也是个不一般的人呢！”某妇人说道。 “正名？我儿需要正什么名？”洛赢皱眉。 “你的小公子天生紫眸，命格无双，注定一辈子福泽深厚，我们近日来，就是希望大家莫要以为这天生紫眸便是不详。”师父环视四周，有些提醒意味的说道。 我知道，师父这是在帮助瑾歌，让他真正有一个无忧的人生，他的紫眸，不该是他的劫难。 众人一听这话，便再没了之前的恐惧，甚至是有些羡慕洛赢有了这么一个儿子。 “我，可以给城主的儿子取个名字吗？”我终于出声，看着那个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的婴孩，对洛赢说道。 “自然。”洛赢点头。 “瑾歌，美玉之瑾，欢歌之歌，洛瑾歌。”我走上前，看着洛赢怀里的婴孩，一字一句的说道。 瑾歌，你喜欢吗？这还是你原来的名字，你，会高兴的吧？ “此名甚好，多谢两位仙人了！”洛赢一听，眉头舒展开来，冲我和师父微微弯腰一礼。 “洛城主不必如此，我只希望，你能给他永生快乐无忧就好。”我摇头，对洛赢说道。 “那是自然，我的儿子，我自然是要给他永生安乐的！”洛赢颇为自信的说道。 “那便好，我们，我们走了。”我又深深地看了瑾歌一眼，拉着师父的手，说道。 “两位仙人还是吃过酒席再走吧？”洛赢挽留着。 “不用，我们夫妻二人还有事要办，就不在此逗留了，这个玉笛，送给你的儿子，这个能够保护他。”师父将玉笛从腰间取出，并注入了些法力，交给了洛赢。 这个玉笛，是当初瑾歌送给他的。 而今，他还了他。 “多谢仙人！”那洛赢见师父是真的会法术，这下便更加崇敬的对师父和我弯了一腰。 师父无言的摇头，拉着我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仍旧紧紧盯着我，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婴孩，咬着嘴唇，终是踏出门外去。 我没有看见，在我和师父踏出门外的那一刹那，洛赢怀里婴孩的紫眸中，无声的滑下两行泪来…… ------------ 第六十八章:重返人间花自凉 踏进问徳堂，我忽然有些感叹，当初，在这里我跟着瑾歌走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这永生怕是都难以再见到师父了。 在这里，曾经为师父和我办过一个婚礼，可是最后是我扯下那身嫁衣不嫁他。 那时候，忘忧的记忆充斥着我整个脑海，而瑾歌这个人又一次在我心底深深地留下印记。 毕竟，当我还是忘忧之时，我曾深爱过他。 只是在我成为夏青落的那一刻，在我被师父开了灵识的那一刻，在我抬眼看到师父的那一刻，一眼成灾。 从此，我陷在师父的漩涡里，难再逃脱。 瑾歌曾说，是他杀了君落宸，是他利用和折磨师父，才让我和他最后一点缘分都尽了的。 他说，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若不是我，他又怎么会那样做？ 到底，都是我负了他。 还好，他重生了，在那个永安城里，我只愿他快乐无忧。 别再想起我，他就不会痛了…… “青落！”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老人这时候从内堂走了出来。 在看见我的那时候，他手里盛着草药的筛子掉在地上，草药散落了一地。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花，佝偻着身子，嘴唇有些颤抖的喊着我。 “爷爷……”我咬着嘴唇，终究还是唤出声来。 只是这一唤，我的心里便涌起诸多酸楚，这个老人，是我转世为人后，对我最好的人。 “青落，爷爷没有做梦吧？你…你真的回来了？”爷爷颤抖着身子，来到我的面前，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看。 “爷爷，我回来了……”我忽然跪在地上，对爷爷磕了一个头，说道。 就算当初我的生命快到尽头的那时候，我也没有回来找他。 我那副样子，怎么可以被爷爷看到？ 我宁可在一个陌生的城里，在深深的长巷中做一个潦倒落魄的乞儿，也不愿顶着那样苍白如鬼一般的脸色回来吓到他。 就让他以为，我过得很好。 若我那时候回来了，爷爷怕是要没日没夜的翻看医书只为治好我，因为，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高烧太久是会变傻的，爷爷为了我，整日整日的研究如何帮我退烧。 可是，上次我得的病远比高烧厉害多倍。凡间根本是没有法子救我的，那时候我是真的心如死灰了，仙骨断裂之痛没日没夜的都在折磨我，而我，只能蜷缩在那长巷中，咬牙忍着，静待死亡。 “这是干什么？回来就好，可别这样！”爷爷被我这一跪一磕头给吓了一跳，连忙颤抖着手扶起我。 “爷爷，对不起……是我不孝。”我低着头，吸吸鼻子，说道。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过得好，不回来也是好的。”爷爷脸上的皱纹此刻正因为他的笑容而加深着那一条条的沟壑。 “夏老先生。”师父忽然出声，喊着爷爷道。 “咦？怎么是你？”爷爷转头，惊诧的看着师父。 “是我。”师父浅浅一笑，拉起我的手，对爷爷微微点头说道。 “孙女儿啊，你不是跟那个瑾歌走了吗？”爷爷指着师父又不可思议的看看我。 “瑾歌……”想起那个如今还是婴孩的瑾歌，我心里忍不住一酸。 对于瑾歌，我有太多的歉疚。 “夏老先生，这些事一言难尽，总之，请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对待青落的。”师父暗暗的捏了捏我的手，似是安慰一般，随后又对爷爷礼貌的说道。 “青落，你跟我进来。”爷爷沉思半晌，又看了看我和师父拉着的手，便转身一边朝内堂走去，一边和我说道。 我看了师父一眼，见他对我笑了笑，我便努力的平复心底的情绪，放开他的手，走进内堂去。 我刚走进内堂，爷爷便转过身来，有些严肃的看着我。 “青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之前不是不愿嫁给他吗？怎么现在又在一起了？”爷爷皱着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爷爷，那时候，我不是不想嫁，是我不能嫁。”我低头，轻声说道。 那时候，我心里怨着师父因为承诺而娶我，而不是真正的心里有我，那时候，我喝了前川水，记起了我和瑾歌的过往。 我不得不承认，对瑾歌曾经的深爱，如今都化作了深深地愧疚。 在我和瑾歌的曾经里，那个背叛者，永远都是我。 “瑾歌呢？你怎么能那样伤害那孩子？”爷爷又问道。 “爷爷，是，我伤害了瑾歌，我给他的伤口是最深最痛的……可是，我要怎么办？心不由我……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只是夏青落，为什么我还要是忘忧……为什么我要辜负瑾歌……我不想的……可是就在我成为夏青落，忘记前尘的那时候起，我的心，便不再受我的控制了……我能怎么办……”我忽然哭出声来，我心底的委屈难受，都在此刻将我淹没。 我又何曾想过要忘记和瑾歌的曾经？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记忆更不由己。 如果可以选择，我又何必活的如此一塌糊涂？ “唉！你这孩子哭些什么！爷爷知道你的难受，当初爷爷最初喜欢的不是你奶奶，爷爷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可是迫于我的母亲，我只能娶了你奶奶，后来，你奶奶就那么慢慢的住进我胸口了……这也不由我选择，只是心之所向罢了，我们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心。”爷爷忽然叹了一口气，忆起往事，他眼里充满怀念还有无奈的神色。 “是啊……无法左右自己的心……”我失声喃喃。 喜欢师父，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只是面对瑾歌，那种愧疚就不由自主的涌现。 毕竟，无论如何，都是我辜负了他。 “好了，如今你们两人这般好好的回来，也是好的，无论你选择和谁在一起，爷爷只要你随着心。”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安慰一般的冲我柔声说道。 我破涕为笑，无声点头。 “好了，出去吧，你相公可是等着呢！”爷爷眼里闪过一丝揶揄的意味。 “咳咳……”我被这“相公”两个字惊得猛咳了几声，脸不由得隐隐发烫。 “百里夕月，我问你一个问题！”爷爷直接走了出去，声音洪亮的冲师父说道。 “好。”师父见我出来，向我笑了笑，又对爷爷说道。 “今天我要让你们成亲，你可有异议？”爷爷语出惊人，让我和师父都愣住了。 “没有。”师父终究只是一瞬便回了神来，对爷爷笑着说道。 我猛的抬头看着师父，他，居然答应了？ “好！哈哈哈！小四啊，你现在就去告诉全镇的乡民们，我夏静斋的孙女儿今天出嫁，我夏静斋要大摆酒席，宴请四方来客！”爷爷大笑着走出去大喊他的徒儿。 “师……师父……”周围忽然静下来，让我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要娶你，青落。”师父把我拉进他怀里，对我低眉浅笑。 那张脸，在此刻因为这笑容，更加绝美。 看着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琉璃眸，我只觉得，我好像是溺进了一潭水里，有些窒息，却又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个美丽到窒息的梦一样…… ------------ 第六十九章:许你不离再不弃 夕阳的金色光芒透过窗户撒了进来，点点金光折射到我面前的铜镜上，那光芒有些刺眼。 镜子里的我，乌黑的发被绾起成髻，两侧是两支丁零作响的金步摇，红色的绢花浅浅的斜插在发髻上。 眉才刚刚被喜娘用眉笔勾出更浓的黛色，两颊被施了些浅浅的胭脂，我的嘴角，是一直上扬的。 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师父那句“青落，我要娶你。” 想着想着，眼泪便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滑了下来，等了多久？ 我到底等他这句话多久了？不记得了…… 以前他说过要永远陪着我，可是他抵不过他心底对瑾歌的感情，所以这个承诺，不做数了。 以前他说过要娶我，可是我想起过往和瑾歌的一切了，我意识到师父只是在实现他在我上辈子的诺言，而不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和师父的那一次成亲，也不做数了。 两次，他给我承诺两次，第一次，是他失约，第二次是我失约。 我们就那样因为好多荒唐事，因为好多内心挣扎而一次次浅浅的有交集，而又在最后关头，成了两条各自展向两头的路。 我和他，一直生生相错。 不是因为他心里没有我，就是因为我的固执而放开他。 他心里曾经没有我，只有瑾歌。 我曾经心里怨过他，固执的要等他把他的心给我。 我固执倔强，他又何尝不是？ 他曾为了瑾歌甘愿敛下他所有的锋芒，情愿装作不知所有，情愿被瑾歌折磨，情愿丢弃他的尊严。 这些，不是固执，不是倔强，那又是什么？ “哎哟！夏姑娘啊，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很不吉利的！”忽然门被喜娘推开，她走进来看见我脸上的泪痕便大声惊呼道。 “没…没有，我这是高兴。”我吸吸鼻子，连忙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道。 谁都没办法明白，这一刻我过得多么像是梦，我小心翼翼的，就是怕这梦碎了。 我不愿意再回去从前那种为了一个师父而痛不欲生的生活，我只想，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平静的相守一辈子。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为了不痛，我大可以离师父远远的，我可以在发觉他对我无意的那时候就离他远远的，那样或许我还可以慢慢淡忘。 可是，真就是那么简单吗？我逃的开吗？ 水曳仙君也说了，师父，是我的命劫，无论我走到哪里，他还是会牵动我的整颗心。 当初，我只是想试试，试试看能不能触动师父。 可是就是这一试，我便注定了陷入漩涡里，逃不开，躲不掉。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不是只能非一个人不可的人，可我却是。 若因此，我成了这世上最低微最被人不屑的人，那么，我也甘愿。 有些人，可以放弃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 可是有的人，却永远不能。 我，只能非他不可。 我不是没想放弃过，就在我终于懂得知难而退的那时候，就算我再非他不可，我也只能逼自己放弃。 那时候，我的确是想着，默默死去，然后，再不用怀念他，念他念到蚀骨穿心。 可是，他来了。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了我。 若他到最后心里都还是没有我，那么，我是断然不会再纠缠他的。 不让他再为我困扰，才是我最后该做的。 我让自己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恨的傻子，可是，我却从来都没后悔过。 “高兴可也得忍着点，莫要再哭了，不然妆花了，姑爷来看到了，那可就不好了！”那喜娘连忙又替我轻轻涂上些胭脂，对我嘱咐着。 “知道了，我不会了。”我点头，引得头上的金步摇又是一阵丁零作响，那般好听。 “夏姑娘，拜堂的吉时到了，咱们快些出去吧。”喜娘扶着我站起来，说道。 “好。”我低头让喜娘帮我盖上那一层红纱，又点头应声。 走进院子，表示一阵人声鼎沸，院子里摆满了大大的圆桌，桌便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笑声不断。 “新娘子来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来。 虽然我的头上覆着一层模糊视线的红纱，却也能感觉到众人的眼神。 这让我有些细微的不自在。 我一步步的被喜娘扶着走到大堂中，朦朦胧胧的，我看到了站立在不远处一身红衣的师父。 师父永远都是一身清冷的白衣，只有和我两次成亲时，我才能看到他这般样子。 这样的他，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暖意。 “哈哈哈……快拜堂吧！”爷爷坐在主位上大笑着说道。 喜娘捂嘴轻笑似的把我的手放进师父的手里，他的手，依旧是微微带着凉意。 “等等！”此时，身后传来一抹女声。 我转身，透过红纱，我模模糊糊的看见了我的母亲还有父亲。 我一怔……他们来了？不是说，他们云游去了吗？ 师父在此刻捏了捏我的手，我抬头，透着红纱看着他带笑的眼睛。 我忽然明白了，是师父找他们来的。 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你们是？”爷爷疑惑的问。 “我们是路过之人，可以在此讨杯喜酒吗？”父亲微微一笑，冲爷爷拱手一礼。 “当然可以！来者是客！哈哈哈……请坐！”爷爷忽而大笑，伸手邀请。 母亲和父亲听了爷爷的话，便坐在了我正前方的那一桌上。 母亲和父亲看着我，浅浅的对我点头。 我扬起唇角，笑了。 他们能来，真好。 “好了好了！拜堂吧！”爷爷急迫的说道。 “一拜天地！”只听得站在我爷爷边上的那中年男子一声高呼，我和师父应声而拜。 只不过，我们拜的不是天地，是坐在我正前方的父亲，和母亲。 我抬头，他们正对着我笑，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喜悦。 我拉紧师父的手，也笑了。 “二拜高堂！”那中年男子又是一声高呼。 我松开师父的手，和他一起转身，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爷爷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转过身，对着师父，红纱下，我在笑，对着他笑。 我和他相对着，拜了这最后一拜。 只是，在我抬起头的时候，师父忽然双手环过我的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把头埋在我的耳边对我轻轻低喃:“我，许你永生不离不弃。” 我瞪大双眼，泪水沾湿了红纱。 他说，他许我一个永生不离不弃。 我呆呆的靠着他，感受着他在我脖颈间浅浅的气息，这一刻，我好想时光停驻。 ------------ 第七十章：红烛有泪因夜长 洞房之内，红烛正燃。 我坐在床沿，心底是不住的紧张，师父还在外面招呼宾客，可我却在房内先慌乱开来。 我手里紧紧攥住腰间系着的流苏，手心里开始溢出一丝丝的汗意。 我低眸，触及到我这鲜红的长裙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缕缕柔亮的光泽。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与此同时，我的心也悬了起来，有些呼吸困难。 “青落。”伴随着他的一声轻唤，我在红色薄纱的遮盖下看到了他走进的双脚。 他的手朝我伸了过来，我由于太过紧张，所以偏头躲过他要揭盖头的动作。 “呵呵……”师父好听的声音从喉间逸出，化作一声低笑，却让我没由来的红了脸颊。 他没有说什么，又伸手过来，我忍住躲开的冲动，让他揭下了盖头。 刹那，红纱滑落，我轻轻抬眸，触及到他绝美的脸庞。 “青落，你好美。”我看见他的眼神倏地迷蒙开来，就像是齐雾山上早晨的雾气笼罩着他的眼一般，有些看不真切。 “没你美。”我咬咬嘴唇，却不小心说了这话来。 “青落，为师说过了，美不能用来形容男子。”师父轻皱起了眉，显然是有些在意。 “你本来就比我美。”我却逞起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又道。 谁知师父却突然强硬的捏起我的下颚，逼着我抬头直视他的眼，又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眸子的时候，他突然低下头来，擒住我的唇，刹那间他唇上滚烫的温度带着些酒气就那么向我袭来。 我猝不及防，他湿滑的舌带着浓烈的酒香就那么闯进我的嘴里，我似乎是有些不能呼吸了，他如此不像是他了，这样霸道强势的师父，是我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难道……这就是喝酒壮胆？咳咳…… 倏地，他又放开了我，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浓重的呼吸声。 “青落，要是你再如此不乖，那么为师就只能这样惩罚你了……”良久，他殷红的薄唇倏地靠近我的耳边，热热的气息和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禁让我一颤，喝了酒的师父变得有些陌生，却又更加让我沉沦。 或许是见我的神情不自在，他又笑了，这才从我身上站起来，又走到桌边，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倒酒。 我终于得以喘息，我看着师父的侧脸，心里又开始打鼓。 现在的他，仿佛更加深不可测了，从来没有人可以猜透他，包括我。 “青落，合卺酒。”他走到我面前，伸手道。 我看着他手里握着的白瓷的酒杯，压下心里此刻翻涌的情绪，颤抖着伸手接过。 他笑了笑，将我握着酒杯的手拉过去挽在他的手臂上。 我盯着这个姿势，心里思绪万千，只要喝了这酒，我和师父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青落，我们虽不是凡人，没有共赴白头的誓言，可我愿与你看尽世间繁华，等着每一个朝阳升起，夕阳沉落，我今日，就许你一个地老天荒。”他的目光灼热，就那么深深地看着我，薄唇轻启，却给了我曾以为我等不到的诺言。 曾经，我说，他永远都不可能为我开出一朵地老天荒，可是我却没有料到，那朵名为地老天荒的花朵，在今日开花了，很美，很美。 我和他同时饮尽那两杯酒，与此同时，我却是无端端的落下了泪来，或是感动，或是幸福，或是各占一半。 若说岁月荏苒，被覆盖的过去是一抹化不开的哀伤，那么今日的所有幸福，已经足够我去忘掉从前了。 本以为我和师父从此山水不相逢，可我终于还是辗转繁华终得君。 且行且珍惜，才是我如今应该做的。 我的眼神愈加迷蒙，开始看不真切他的脸，我陷在他给的温暖里，似乎是永远无法自拔。 我说过，这世上能让我如此痴迷与沉沦的人，也仅仅只是他罢了。 除了他，谁都不能。 正如我曾经年少时说的那样：除了师父，我谁都不要。 我现在依旧是除了师父，谁都不要。 我只非他不可。 就算是梦，我也就此心甘情愿的沉溺了……等太久了，那漫长的岁月，是我都没办法数清的一个又一个的日子。 他曾许我满身伤痕，曾许我痛彻心扉，就算如此，他也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刻骨铭心。 我感谢他给我的所有快乐悲伤，我感谢他心里终是有了我。 从前，他为了一个男子而失魂落魄，而我，却只能默默地为他而失魂落魄。 若是他和瑾歌能够在一起，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对师父如此执着，可是瑾歌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那时候，我只是夏青落，我只知道，我要尽我一切的努力让师父不再为了一个瑾歌而伤心，我要他回头看看我，看看我这个被他开了灵识的夏青落，到底是把他放在我心里的什么位置，我要让他看看，我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那时候，我只是夏青落，我不知谁是忘忧，我更不知忘忧和瑾歌的一切，我只是一个喜欢着师父的夏青落。 我明明开始，只是想要抚平师父心里的一切伤痛，因为，我是忘忧草，忘忧忘忧，让他忘忧。 可是越到后来，我却却陷得越深，我是忘忧草，可我却不能再为师父解忧，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忘忧，又怎能帮他忘忧？ 初衷就在我的心里一点点变质，到最后，我对师父师徒之间的关心，渐渐超出了范围，越到后来，我便越难以控制那份突生的情感。 斩不去的情丝，全部付之于他，可那时候他爱的，是瑾歌，所以他还我的，是无尽绝望与伤痛。 时光磨人，我已不复当年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但是我的付出，却终究替我换来了师父的心。 我之前承受过的一切，现在看来，是无比值得的。 “青落……不离不弃……”师父捧着我的脸，眸光潋滟，他沙哑的声音传来，让我心里一暖。 “师父，永不分离。”我凑近他的耳边，低低回答。 还有什么，能让我比如今更加幸福？师父对我说的不离不弃，比过这世上任何的甜言蜜语。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而我，也从来都是真心的。 师父，你许给我的诺言，我会记住，不管时光拐过多少流年，此心无垠。 来之不易的幸福，我要紧紧抓住。 夜色此刻正浓厚，仿佛漫长的毫无边际。 我只紧紧抱住师父，我说了，我要珍惜，我只要珍惜。 红烛有泪，因夜漫长。 ------------ 第七十一章：木槿花簪默念心 鸟雀声在屋外愈加明显，强烈的阳光照射到我的脸上，刺眼的光芒让我不得不睁开眼，从沉睡中醒来。 我环顾四周，发现是一片片的红色，不远处桌上的红烛此刻也燃烧殆尽。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脸上倏地浮现一抹红晕，目光触及到躺在我右边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师父，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阳光细细碎碎的撒到他白皙的俊脸上，让我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绒毛。 白色里衣松松散散，露出他白皙的胸膛，阳光撒在上面，散发出缕缕诱人的光泽。 他墨发散乱于枕上，就那么静静的闭着眼，让我可以看清楚他犹如蝶翼一般的睫毛，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竟是比我的还长啊。 我低下头去，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我才敢伸出左手去轻抚他长长的睫毛。 谁知师父突然动了一下，我心里一惊连忙收手，脸上是一片慌乱。 “青落？”他睁开了眼，迷蒙间看到了我，才喃喃一声。 “师……师父。”我结结巴巴的应道。 心里还在想着，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谁知师父却突然脸红了，他看着我，又一时说不出话。 我心下只觉疑惑，这才低头看自己，这才发现原来我没有穿衣服。 我连忙用被子捂住自己，脸倏地烫了。 “青落，我……”师父的脸上红晕还未褪却，看着我的眼眸里如水温柔。 “师父，你先出去好吗？”我此刻已经羞得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敢去看他。 我只想着赶快让师父出去，缓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好，那你莫要把头埋在被子里了。”他答应的很快，只是嘱咐了我一句，我便感觉到了他掀开被子下床的声音。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这时候的我，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 “青落，我出去了。”只听得师父这一句话，随后便传来了开门和关门声，刹那间，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 我这才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师傅躺过的地方，我伸手，触及到一片温热，他离开了，可是属于他的温暖还未散去。 师父啊师父，你可知道如今的我到底是有多么幸福？我曾想你从白天到黑夜，不知荒度了多少年华，我把我一颗少女的心给了你，可你还我的，却是韶华渐逝的心。 我曾一度又一度的绝望，我以为，我的执着在你眼中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天真的笑话。 可我却没曾想，你竟是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你是神界最法力无边的神，可你终究为了一个瑾歌而昏天黑地，伤了你自己。 我是齐雾山一棵小小忘忧草，忘忧忘忧，我本该忘忧，可为了你，我却日日忧愁，伤人伤己。 我多少次想过要放弃，可是到最后却还是放不下你，是爱你太深，还是执着所致？都有吧？ 舍不得，舍不得，皆因舍不得这三个字，我才缠了你四世，也因舍不得，我才在如今终于能够牵着你的手，嫁给你。 幸福，来之不易，我如今能做的，就是珍惜，只有珍惜。 长吸一口气，我忍着身体的疼痛走下床来，拿起青裙穿上。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我那几百年来都一成不变的容颜，可是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从前的我，天真单纯，如今的我，到底是不复当年了。 容颜不变又怎样？只有自己才知晓心若是苍老了，那便是彻底的老了。 “青落？你好了吗？”此刻，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 “嗯，好了。”我回道。 心老了，那就把它再变年轻吧？为了师父，为了以后。 开门的声音传来，我转脸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师父，恍惚间，我却是又想起了昨日他一身红色喜袍的样子。 “青落，我来给你梳头。”他进来，看见我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便又笑道。 “好。”我一怔，随即回答。 师父给我梳头吗？从来都没有过呢… 师父拿过我手里的檀木梳子，又用手托起我身后的长发，轻轻的梳了起来。 “师父，好像做梦哦。”我在铜镜里看着他有些模糊的侧脸，突然痴痴地笑了。 “傻瓜，我就真真实实的在你身边，莫要不安。”师父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左手伸到我前面来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嗔道。 “好。”我笑着回答。 我心里想什么，不用言明，他都知晓，都能及时的让我心安。 聪颖如他，他能看透世间所有，只是从来不曾言明，他独独看不懂的情，却也是从来懒得言明，若非我的步步紧逼，又岂会有今日的幸福？ “师父，我从来都不后悔以前对你的纠缠。”我似乎是想起了从前一般，语气里突然有些飘渺的意味，似若喃喃。 “我知道。”师父摸了摸我的头，轻轻的回答我。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我突然想起，我们脱离神界，又该何处安身？ “人间不好吗？”师父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 “我们要在人间生活吗？”我转头看着他。 “嗯，暂时先在人间住着吧。”师父将我的头又转过去，又替我梳头，一边道。 “好，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点头，笑道。 “傻瓜。”师父又轻笑一声，说道。 “好了。”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师父又道。 我看了看师父替我梳好的发髻，我惊讶了，我竟是不知，师父还能梳地如此好。 “师父，你怎会梳女子的发髻？”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特意学的。”他轻轻浅浅的几个字，却让我内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他是这样高贵清冷的男子，却是愿意为我学梳头这种事情。 “还有这个。”师父又从袖间取出一个白玉簪，只见那上面雕刻的是一朵木槿，煞是好看。 他轻轻将木槿花簪插到我的发髻上，这才满意的笑了。 “师父，这是？”我摸着头上温润的木槿花簪，问道。 “这是我做的，可能技艺不太好。”师父的脸又开始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师父……”我看着他，眼里倏地就掉下泪来，如此温暖，我怎能不感动？ 师父亲手为我雕刻的木槿花簪啊…… “青落你别哭啊，可是嫌这簪子不好看？那我……”师父对于我突如其来的眼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说着就要拿掉我头上的簪子。 “不许拿走！”我把头一歪，躲过了他的手。 “可是……”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师父我很喜欢这个簪子，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要好好保存它，嗯……还可以当传家宝呢。”我也不知怎的，就又开始这般无赖起来。 他或许不知道，他送我的任何一样东西，于我而言，都是最珍贵的。 ------------ 第七十二章：繁华缭乱过眼烟 “你啊……”师父无奈的笑了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师父，谢谢你。”而我却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腰间，闷闷道。 “谢什么？傻瓜。”师父身形一顿，紧接着我便感觉到他的手轻抚上了我的头。 他似乎是爱极了这样称呼我，傻瓜，我何尝不是一个傻瓜。 “拥有你的每一日，我只觉身在梦中。”我依旧抱着他的腰不动，喃喃道。 “青落，这不是梦。”他叹了一口气，又道。 他不止一次这样跟我说过，为的就是给我安心。 我也一直相信着他，相信他说的一切，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真的让我有点云里雾里。 “我知道了，师父。”我喊着我这一声最挚爱的人，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不论如何，现在他只属于我。 “小姐，姑爷，老爷让我来唤你们去正厅。”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轻声呼唤。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抬起头，放开师父，对门外道。 “是。”那丫鬟只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师父，我们走吧。”我站起身，笑着对师父说道。 “好。”他看着我，眼波流转间，竟是微微一笑，而后又拉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出去。 我看着身旁的师父，心里的快乐从未减淡。 竟没曾想，原来此刻人间的木槿花开正艳，一朵一朵，全是我最钟爱的白槿。 “青落，人间的木槿，似乎总要比神界的好看许多。”师父停步不前，看着满院的白槿花，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转头对我说道。 “是啊。”我伸手接下一朵白槿，纯白的花瓣在我的手掌里是那样好看，齐雾山也有这样的木槿，都是我种的。 那时候的师父，不关心我的任何事，他只关心让我好好修炼，提升修为，他只想着我不要给他闯祸。 除了这些，别无其他，因为那时候，我和他在他眼里，仅仅只能是师徒而已。 “青落，我们走吧。”师父纯澈的声音响起，牵着我再度前行。 我恍惚的看着他的侧脸，现在真的不一样了，在他的心里，我不再仅仅是他的徒儿了…… 走进大厅，却发现大厅中除了爷爷，还坐着两个陌生人。 “爷爷。”我和师父异口同声，上前弯腰一礼。 “好好好。”爷爷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叫好。 “爷爷，这二人是？”我低声问。 “下官参见丞相大人！”还未待爷爷说话，那两人竟起身跪下，对着师父行礼道。 “起来吧。”师父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我这才知晓，原来这二人是我朝的官员。 我竟是忘了师父还有一个丞相的身份。 我曾问他，为什么要当这个丞相。 他说“为了寻你，天下之大，我纵法力无边却也难寻到你，所以人间的权利能帮我找到你，而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为了我，他甘愿进入尔虞我诈的官场，他甘愿染上俗世尘埃。 他本是那样纤尘不染的一个谪仙，可是为了我，他却可以做到如此。 虽然当时他说，于我，只有愧疚，可我不认为，他这样一个淡漠的人会仅仅因为愧疚而为我做这么多事情。 或许，当时的他，并未察觉吧。 我一直为他就像是飞蛾扑火，每一次都遍体鳞伤，而今，终于换得他回眸看我，值得，这一切，全都值得。 “你二人来所为何事？”师父拉着我坐下，又问。 “丞相大人离朝许久，如若再不回朝，皇上就抵不住众大臣的压力要废你丞相之位了。”那二人依旧恭敬如初，回答道。 “哦，废就废吧。”谁知师父却浅浅一笑，毫不在意道。 “丞相三思啊！”那二人一听这话便吓住了，连忙劝着师父道。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他想要的皇位我帮他得到了，我想找到的人我也找到了，能不能保住这个皇位就要靠他自己了，我不可能再帮他什么了。”师父突然收敛了笑容，满面寒冰。 我似乎听出了一些意味，原来师父的丞相之位是和皇帝做的交易吗？ “可是……” “行了，我意已决，让你们的皇上不要妄想用什么手段逼我回去，他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将我怎么样！”那二人似乎还有话说，却被师父硬生生的打断。 “是。”那二人见此，也只得作罢，又鞠了一躬这才匆匆离去。 “孙女婿啊，丞相之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啊，你竟然说放弃就放弃？”爷爷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师父问道。 “看似前程似锦，内里却藏着肮脏的勾心斗角，我从来都是不愿参与其中的，当初只是为了找到青落，我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舍弃这位子，倒也落得轻松。”师父笑着回答。 “好！不愧是我夏静斋的孙女婿！官场之事我们这家人还是不参与的好！”爷爷满意的大笑起来。 我也低低地笑了，爷爷之前还是有些抵触师父的，毕竟曾经因为师父，我和爷爷之间闹了些不愉快。 可是这一次，爷爷的眼里全是对师父的赞赏。 “来，我们用早膳吧！”爷爷笑着招呼着我和师父去内堂的桌前。 我和师父相视一笑，牵手步入内堂。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我和师父的未来，可以很好。 且看世间繁华缭乱，我们执手走过便是永远。 ------------ 第七十三章：夕阳沉落一归途 夕阳西下，求医问药的人都渐渐远去，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细微的汗水，笑了笑。 “青落？你坐一会儿吧，我来收拾。”师父走过来，把我按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蹲下身子，对我柔柔地笑了。 “师父，我不累。”我摇摇头，对他说道。 其实这义诊的确是很累，可是因为是行善积德，我也倒甘之如饴。 “唉，若是我能会一些这人间的医术，你和爷爷也不会忙成这般模样了。”师父的眼里渐渐浮现出一抹歉意。 “师父，没事的，你也帮了很多忙啊。”我抓紧他的手，安慰道。 其实若不是一世为人生在了行医济世的夏家，我又怎么会这悬壶济世之术？ 看了看一旁已经累的在椅子上小憩起来的爷爷，我便让丫鬟拿了披风去给他盖上。 “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吧。”我站起身，我的左手拉着师父的右手，轻轻摇晃。 这黄昏里的风吹来，倒也是有几分爽快的凉意。 “好。”师父怔怔地看着我和他拉在一起的手，刹那便笑得如梦似幻。 这些天，人们都在说，夏家来了个恍如天人一般的姑爷，可是他们怎知，这个恍如天人的百里夕月，就是天上仙，云中月。 从前，他在我的世界里，是那颗妖妖悬挂在天空的那一颗孤傲的星星，不与众星拱月，只孤傲的在他的那一处发出清冷的光芒。 就是那样的他，才让我觉得是那么遥不可及，可是就算我知道我和他只能是那么遥远，可是，我却还是中了他的毒，这永生都再也没办法将他从我心底里去除。 为了他，我甘愿放下一切，我期盼，我妄想，我就是想要他回头看我一眼。 只是那时候，他心中，装着瑾歌，他对我，便是无尽的冷漠。 他是个面上温柔，内里却清冷疏离的人，对我，他更是疏离，即便，我是他的徒儿，这夜无法改变他除了瑾歌，对任何人都无比浅淡的性子。 而我偏偏，就是想要改变他的那种性子…… 若是瑾歌心里有他还好，那么曾经我就不用再看他为了瑾歌而痛苦落寞，然后，我又为了他而痛苦落寞。 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他们能幸福，那也好。 可是……瑾歌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只是给他无尽的伤害，而原因，还是因为我。 瑾歌给不了他的，我想给，可是曾经的师父，却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 但是，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我苦苦的等，默默地盼，终于换来他的一回顾。 他与我成亲，他许我永生不离不弃，这便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渴求，他给了，我便怎么样都满足了。 他的心里有了我，我便成了最幸福的人。 “我去叫醒爷爷。”我拍了拍他的手，这才放开，准备去叫醒爷爷。 “把这里包围起来！”突然，一声高呼传来，紧接着便是铠甲森冷的碰撞声渐渐清晰。 我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师父，却发现他的眸子里早已不见方才的温柔似水，取而代之的是寒冰覆盖了他整个瞳孔。 我还没来得及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群由几百人组成的军队便将我们团团包围。 “你们是何人？”我大声问道。 “青落，他们是朝廷的人。”还未待那群人回答，师父便替我做了答。 “朝廷？”我沉思，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突然想到了前两天出现在夏家的那两个官员，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些人，恐怕是皇上派来逼师父回去的人。 “丞相大人，下官就且先尊称你为丞相大人，若你跟我们回去，你还是丞相，若你不回去，那么便只能是我们的刀下亡魂！”为首的那人上前来对师父拱手一礼，虽然脸上带着些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有些嘲弄的意味。 “呵……谁给你们的自信，认为你们可以逼我就范？是你们的皇帝？他还真的是不了解我啊。”师父冷笑一声，不屑道。 “放肆！竟敢如此冲撞圣上，百里夕月，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那为首之人大怒，脸上开始染上因薄怒而形成的红晕。 “你倒是忠心……”师父无谓的一笑，没有回答那人的话。 “百里夕月，你究竟是跟我们回去，还是和你的新婚夫人一起去黄泉？”那人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各位军爷，你何故如此待我的孙女和孙女婿？”爷爷在这时候突然醒了过来，看见四周全是穿着铠甲的士兵，连忙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 “夏神医，你既然与百里夕月染上了这层关系，那么他的选择也决定了你的命运，若他不跟我们回去，那么我也只好将你一并处置了！”那人声音冷硬，毫不留情。 “啊？这、军爷你……” “爷爷，你无须担心，这些人不能把师父怎么样的。”爷爷还想继续说，我连忙走上前去拦住他，又低声在他耳边道。 “我倒是忘了，我孙女婿是神啊。”爷爷呆呆的愣了一下，这才拍了头低声道。 我见此，不禁噗嗤一笑，爷爷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青落……”或是师父也听见了爷爷刚刚的话，见我笑，他才冲我无奈的笑了。 “百里夕月，你快选择！”那人见我们如此旁若无人的调笑，便更生气了。 “要我回去，不、可、能！”师父的眸色一冷，对着那人，一字一句道。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人怒极反笑，指挥着众人举起手里的刀，作势就要向着师父而来。 “这句话，当是我说与你们听的。”师父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的那么自信。 “都给我上！”那人也不再多说，大喊一声，只一挥刀，所有士兵便一拥而上。 这些士兵来势凶猛的样子在师父眼里却未曾掀起任何波澜。他只一挥袖，金光一闪，一涌而来的士兵都被强大的光波给反弹出去十几米远。 “你是妖怪！”那人大惊失色，众人也不敢再上。 “呵……妖怪？你到底还是小瞧了我啊……”师父轻笑着说道。 “那、那你是神仙？”那人坐在地上颤抖不已，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百里丞相，竟有如此来头。 “是吧。”师父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他。 “今日我就饶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叫他别再自不量力，我已经帮他取得了皇位，能不能保得住，就只能靠他自己，别再妄想我能帮他了！”师父负手而立，侧着头，声音里藏着些寒冷。 “是……是……”那群人都颤颤巍巍的回答着。 “走吧。”师父一挥袖，示意道。 一听这话，那群人立刻如释重负一般，捡了掉在地上的兵器就都狼狈的跑了。 “师父，如今的皇上是你帮他取得了皇位？”我皱眉，问他。 “嗯，当初，我答应帮他夺得皇位，他答应帮我找到你，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师父看着那群士兵消失的巷口，点头。 “你这样做不会妨碍天命吗？”我担心的问他。 要知道，如果神仙出手妨碍人间的命运，是会受到惩罚的。 而那惩罚，是任何神仙都承受不起的。 “别担心，我是算准了他会做上皇帝的位子我才帮他的，我是在顺应天命，而如今我不帮他保他的皇位也是顺应天命，因为他的皇位，根本就保不住。”师父转头看着我，替我撩起额间的浅发，轻轻说道。 “原来如此。”我这才放了心，师父他做事从来都进退有度，我到底是多想了啊。 “这是没事了吗？”爷爷有些迷糊的声音传来，让我又一次笑了。 “爷爷，没事了，我们回家吧。”我看了看一旁也在笑着的师父，又对爷爷道。 日暮，归途。 ------------ 第七十四章：夜色微凉花随水 夜，如水一般微凉，这就是人间的八月，木槿花盛开的时候。 我坐在临水的回廊处，看着不远处的木槿花从树上掉落下来，又被风轻轻带到水面上，随着流动的水流，缓缓流过我的眼前，飘着，却不知哪里才是它的尽头。 “青落，在想什么？”良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我在想写什么的时候，师父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依旧是那般轻轻浅浅，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 “师父，我没有想什么。”我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摇头说道。 “青落……”师父看着我，好看的眉峰蹙起，欲言又止。 “师父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说道。 我的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木槿花的香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回廊下那一树树木槿的。 “冥界忽然去神界滋事，帝君和王母又去云游了，所以……”师父的眼神闪了闪，轻叹一声终是说了出来。 他的眉头，是化不开的担忧。 “冥界？他们和神界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吗？”我疑惑了，冥界和神界不是一直互不相干的吗？怎的忽然来神界滋事？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些诡异，他们突然到神界滋事，这之中的事情恐怕不简单。”师父偏过头，神色肃然。 我看着他的侧脸，微微失神。 这，是要离开吗？ “师父，那我们回神界去吧。”我拉了拉师父宽大的袖口，对他笑道。 神界有难，我当然能理解他的心思。 “不，青落，如今，你仙骨的伤才刚刚愈合，使不出多少术法来，我怕你受伤。”师父摇头，忽然抓紧我的手，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我一怔，是了，我仙骨的伤才刚刚愈合，根本没办法帮他多少。 “师父，你给我一天的时间，可好？”我终究是舍不得他才刚刚和我相守就离我而去的，可是神界如今无主，他是神位最高的神仙，他必须去。 我只求，他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就好了…… “……好。“师父那双琉璃眸盯着我半晌，划过一丝流光，眨眼便就湮灭，终是轻声应了我。 冥界的事，绝非区区几日便可解决的。 漫长的日子，我又无法去他身边，只有在他走前，让他给我一日的时间。 然后，不管时光如何漫长，我等他。 我突然瞥见了他挂在腰间的短笛，突然就好想听他吹得曲子。 要知道以前，我是从来不敢听他吹曲子的，因为每一次他吹曲都是只吹一曲《长相思》，然而相思负尽，却从来不是为了我。 而我唯一会的这首《长相思》，从来都只是为了他而吹，可是他却从未听过。 他唯一一次听我吹的曲子，却不是《长相思》，因为我没勇气在他面前吹那首曲子，因为我怕他想起瑾歌，因为我怕他再一次给我希望之后，又让我绝望。 那种滋味，千魂百转，我泪湿衣衾，痛可锥心。 “师父，你吹首曲子给我听可好？”我突然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身上蹭了蹭，笑了。 就让他走之前，再给我吹一曲吧……留着那种音律来想念，也是好的。 “青落要听，那为师便吹给你听。”他愣了愣，低下头看着我，殷红的薄唇上微微上扬，看着我的眼里，全是涓涓柔情。 我放开了他，乖乖的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仰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笑着从腰间取出那一支短笛，轻轻凑到他好看的唇边，闭眼，刹那，一阵悠扬好听的笛声便传了出来。 我一怔，不是《长相思》，《长相思》的曲调我十分熟悉，那之中有无尽的凄婉哀怨，有无尽的相思无果，令人听了，心都是要痛的。 可是这首曲子，却全然没有丝毫的悲伤曲调，这首曲缠缠绵绵，令人听了却是开心的。 我望着不远处在月光下仍旧盛放着的木槿花，低眸享受着这动人的笛音。 良久，笛音殆尽，最后一抹音符完美落下，而我却仍觉得意犹未尽。 这几辈子，我只听过师父吹那一首《长相思》，今天，是我第一次听他吹别的。 “师父，这曲子是？”我抬头问他。 “这首叫做《缱绻》。”师父收好笛子，又坐到我的旁边，声音低沉，字字动听。 “《缱绻》？”我怔怔的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师父，心里突然划过一丝酸楚。 “青落，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吹那首《长相思》，我只会为你吹这曲《缱绻》。”他看着我，眉目温柔，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认真。 “师父……”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我是终于等到他的这句话了吗？ “青落，我再不负你千行泪。”他微微皱眉，似乎是不喜欢我的眼泪，他抬手替我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又忽的凑到我的耳边，似若喃喃。 “师父……”我除了喊他，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因为我的心此刻已经被这巨大的感动给淹没，从此，覆水再难收。 “师父，你说过的话，从此覆水再难收。”我颤抖着声音提醒他，我提醒他我会很认真的对待他说的那句再不负我千行泪，我希望他能明白，他之于我，到底是有多重要。 “覆水难收，那就任其泛滥又有何不可？”他却笑得如沐春风，抬手抚摸着我的发。 “是你说的，那么我的心，就从此任其泛滥了。”我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攥住，说道。 “是我说的。”他笑着点头，又一次肯定道。 “师父，你怎么会这么多甜言蜜语的？”我突然呵呵的傻笑起来。 “不好吗？”师父白皙的脸上忽的泛起点点红晕，有些窘意。 “……当然好。”我笑的一脸灿烂，师父这般脸红的样子，我真的是不多见啊。 我的心里渐渐的有些暖意，师父从来都是那样清冷疏离的一个人，不会甜言蜜语，甚至不多话，可是如今，为了让我开心，他却特意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木槿花簪也好，替我绾发也好，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也好……这些全都是他为我做的改变。 他愿为我如此，而我又怎么能不开心？ 我执着了他那么久，心里卑微的愿望仅仅只能求得他的一回顾，哪怕，就只一眼，那样也好啊……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如今他不仅回头看我了，还将他的整颗心，也给我了…… 这是我曾经多么奢望，却又可望而不可求的啊？ 我以为，我只能是那个在他为了瑾歌而伤神的时候去尽力抚平他所有伤痛的人，在他好的时候，我只能离他远远的……在他不好的时候，我便来到他的眼前，尽着我忘忧草的本分。 忘忧草，怎忘忧。 瑾歌若心里有他，那时的我，便不会再那么执着于师父而不肯罢休了。 就是因为瑾歌的心里没有他，就是因为瑾歌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所以我心底才有了那份卑微的期望，我期望，他的未来，他的身边，是我。 就是为着这个卑微的期望，我痛过，伤过，绝望过，一路走到了现在，终于，那份渺小的期望终于成了现实。 像梦，却又是那样真实。 灯火摇曳，流水涓涓，夜色凉如水。 ------------ 第七十五章：落花红冷催离别 天上下着小雨，我站在小院里，仰头，几滴冰凉的雨丝就那么落进我的眼里，我的脸上，凉凉的，却让我有些烧灼的脸庞降了些温度，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到底是许久未曾下雨了啊…… 突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进来的是师父，他手里举着一把画着水墨画的油纸伞，站在那烟雨之中，纤尘不染，恍如谪仙。 “青落，这下着雨呢，你怎的站在院子里淋雨？”他抬眼，那双温柔的眸子触及到站在院子中的我，突然就皱起了好看的眉，言语里带着些责怪的口气，却又藏着担心的意味。 我淡笑着看他缓缓向我走来，没有说话。 直到他来到我面前，将油纸伞遮到我头上，我这才看清楚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薄薄的水雾，长长的睫毛上也沾着些水珠。 “怎么不说话？”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拿出袖间没有一丝花哨的花纹的白色手帕，替我细细的擦着我脸上的雨水。 我仍旧愣愣的看着他出神，他一如既往的白色衣衫此刻沾了些透明的水渍，长长的黑发上落了些水珠，发尾散乱的披散在肩上，被风轻轻地吹着舞动着，甚至有些发丝还吹到了我的脸上，痒痒的，却又是带着些熟悉的木槿花香味，淡淡的，好闻至极。 “师父，手帕是哪个姑娘送你的？”我突然定定的看着师父手里的白色手帕，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师父明明从来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啊。 “怎么了？”师父顿了顿手里的动作，又笑着问道。 “你平时没有带手帕的习惯。”我“严肃”的看着师父，他那双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笑意。 “嗯……昨日去王大娘家给她看诊，她女儿送的。”师父看把我的脸擦干净了，这才停下动作。 “她送你手帕？”我咬牙切齿，人间的女子送手帕，他也敢收？ “我想着你是个爱哭鬼，用袖子擦眼泪脸会痛，所以……有什么问题吗？”师父见我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便轻笑起来。 “……师父”我愣住了，我竟没曾想过，他收下手帕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是了，我是个爱哭鬼啊…… 都是我害他担心了…… “青落，这手帕到底怎么了？”师父还是纠结于手帕的问题，低着下颚，问我。 “人间女子送你手帕，是爱慕你的意思……”我眯着眼，手握成拳状，很好，居然还有人觊觎师父这个已婚的良家妇男。 “啊？”师父眼里写满惊愕，手里的白色手帕立刻掉到地上。 “你拿了她的手帕……就是接受她了……”我继续咬牙切齿，看着师父那副呆傻的样子，心里憋不住的笑。 “青落，我没有，我只是不知人间竟还有此等歪理。”师父表现出一副他从未有过的慌张样子，殷红的薄唇一张一合，不停的和我解释着。 他曾是多么风淡云清的男子，我竟是从未想过他也有这样大惊失色的时候。 真是……可爱。 “师父，你放心，不知者不罪！都是那个王大娘的女儿的错，你等我去磨刀，等我去磨完刀我找她去！”我玩兴大起，突然咧嘴一笑，笑的很是阴森，踮起脚够到师父的肩，拍了两下，又卷起袖管，一副磨刀霍霍向王大娘家去的气势。 “啊？青落你不要生气了，这只是个误会。”师父又惊呆了，半晌才傻愣愣的跟我解释道。 “不行，王大娘的女儿太过分了，我们成亲她还来吃过喜宴的，居然还敢觊觎你，太过分了！”我憋住笑，把袖管挽得更高，一副说什么都要去磨刀的样子。 “青落，不如……”师父拉住我的手，双眼看过我的头顶，嘴里支支吾吾。 “什么？有事快说，我要磨刀去了！”我看着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面上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如你好好学学女红吧。”师父终于还是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啊？”这次轮到我愣住了，我还没弄明白他让我学女红干什么。 “你若是学了女红，我整天都拿着你给我做的手帕。”师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无奈，还有一如既往的宠溺。 “你……”我微张着嘴看着他，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他低下头来，微微冰凉的鼻尖不小心划过我的脸颊，让我不禁打了个颤。 “你嫌弃我不会女红？”我仰着头，‘哀怨’的看着师父，嘟着嘴。 “我没有，唉……不学便不学了罢。”师父似乎是有些无可奈何了，便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叹气。 我知道，他这是拿我没办法了。 “师父，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学。”我扑进师父怀里，低着头说道。 “什么？”师父的下颚轻轻蹭着我的后脑勺，声音懒懒的。 “你要把我做给你的手帕放这里。”我一手突然轻轻拍上他的心，说道。 “好。”师父蹭我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良久才又轻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我淡笑着靠在他的胸膛，任由他将我揽紧，他……真的是太迁就我。 “诶，不行，我还是要去磨刀，王大娘她女儿实在太过分！”我突然推开师父，用手挠着后脑勺，一副不去不行的样子。 “青落……”师父看着他空落落的怀抱愣了愣，听课我的话，随即又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轻嗔道。 “逗你玩儿的……哈哈哈……”我噗嗤一声笑了，每次看见师父这幅无奈的样子，我心里异常开心。 “你啊……”师父摇摇头，又走了过来，把伞再次遮到我头上来，又替我理了理被风微微吹乱的头发。 “师父。”我却突然不笑了，只是看着他这幅对我关怀备至的样子，喃喃喊道。 “嗯？”师父的嗓音温软，细细的从喉间溢出。 “你走吧。”我压了压心底的酸涩，又忍住不舍的情绪，颤颤的说。 “走？”师父见我一副欲哭的样子，微微皱眉。 “嗯。”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住情绪。 “去哪？”师父紧紧的盯住我，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 “你知道的，回神界。”我咬咬嘴唇，避开他的目光。 “青落……”我看着一旁的木槿花在这细雨中似落不落，听着雨滴落到油纸伞上敲打出的“哒哒”声，良久，才听到师父长长的叹息。 “师父，一天，我已经足够怀念了……”我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青落，我舍不得你……”师父突然伸出手将我揽在怀里，突然一声轻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真好……”听了他这话，我忽然笑了。 “嗯？”师父皱眉，不解。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眸子，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的脸。 “师父，你终于会说，你舍不得我了。”我双手握住他那只微凉的左手，说道。 “不好吗？”师父笑了笑，说道。 “好……我盼了好久，才等到你这句舍不得，你说，能不好吗？”我轻轻的笑着，笑着笑着，眼里便泛起了泪花来。 他的这句舍不得，是我盼了多少年月，多少个黑夜白天才盼来的啊？ “你呀……”师父摇头，轻轻的在我的额头烙下一吻。 轻轻浅浅的，却让我的心，忽的颤了颤。 “师父，神界需要你。”我伸手替他拂了拂他肩上薄薄的雨水，说道。 “我……我会快去快回。”师父犹豫了一会儿，才对我说道。 “好，我等你。”我笑着看着他，点头。 “我会很快回来的……”师父又一次在我的耳边强调着，声音低低的，似若喃喃。 我无言的靠进师父的怀里，享受着他淡淡的温暖，以及，这淡淡的木槿花香。 这个拥抱过后，他们将要分离。 ------------ 第七十六章：终难还他情深时 师父已经离开两日了，这人间依旧是阴雨绵绵。 我坐在屋子里，呆呆的看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里面飘着些绿色的茶叶，把水染成了淡淡的绿色。 窗外仍旧雨声不断，我这两日也懒懒的，不想出去。 我放下茶杯，转身走到书案旁拿起一本书慢慢的翻看着，却发现内容太过枯涩难懂，实在是看不进去。 毫无办法，我只有叹了一口气放下书，又走到窗前。 窗前这树木槿洁白的花朵大都都已经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散散乱乱的掉在地上。 我伸手摘下一朵完好的木槿花，毫不意外的也沾了一手雨水，我恍惚的看着手里这多沾着不少雨水的白色花朵，记忆里师父身上淡淡的木槿香在此刻窜进我的脑海。 我不由自主的把花朵凑到鼻间轻嗅，却失望的发现木槿花原本淡淡的香味，此刻已经被雨水掩埋……我找不到和师父一样的味道…… 落寞，就这么不期而至。 “唉……青落，既然舍不得他，又为何不和他一起走！”门口处，突然传来爷爷一声浓重的叹息。 “爷爷，如今我也算是半个凡人，我跟着他去，不但不会帮到他，还可能会连累他啊。”我连忙转过身来，走到门口处，扶着爷爷走进来，又让他坐下。 爷爷这两日腰总疼，所以总拄着一根拐杖。 “孙女婿会有危险吗？”爷爷闻言，皱起了眉，担忧的问道。 “爷爷，你放心吧，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把他怎么样的。”我拿起桌上的茶杯，替爷爷倒了一杯茶，说道。 师父的修为已经达到神秘莫测的境界，这世上能把他如何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冥界的人，更不能把他怎么样。 若不是知道师父的修为深不可测，我也不会这般放心的待在这里。 “那便好。”爷爷轻叹一声，随后便点点头说道。 屋内一时之间静谧无声，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时不时的敲打着窗沿，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空气中，是湿润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翼间，到底是有些清凉的。 蓦地，一些细微的声响传来，若有似无，带着些诡异的气息。 我眉峰一凝，虽然我现在相当于半个凡人，但是这种诡异阴冷的气息还是让我感觉到了。 来的这些人，绝对不是凡人！ “爷爷，你快去躲好！”我连忙将爷爷搀起来，走到衣柜处，把爷爷搀扶着藏进去。 “爷爷，你听我说，待会儿不论出现任何情况，你都不可以出来！若我出了事，你便用这个通知师父，可好？”我拿出流镜放到爷爷手里，急迫的冲他说道。 这些人来者不善，否则何必鬼鬼祟祟，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我绝不能让爷爷出事。 “青落，你小心啊。”爷爷慌忙点头，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担忧。 “爷爷，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对爷爷笑了笑，随后便关上了柜门。 转过身，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灵力，但是，也算是有些自保的能力。 突然，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将门框吹得哐啷作响，把雨水也带进了屋子里来。 “来者何人？何必鬼鬼祟祟？！”我冷声冲门外喝道。 “呵呵呵……”一抹明媚清脆的女声传来，只是这笑声里多带着些嘲讽。 “谁？！”我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忽然，一抹鲜艳的红色闪过我的眼前，眨眼，我便看到一个身着红色衣裙，容颜绝色的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那双美眸就那么看着我，眼里是愤怒，是怨恨……更多的，是我读不懂的情愫。 我一阵恍惚，或是这红色太过刺眼，让我想起当初的那个红衣如魅的男子。 两抹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炽烈，同样是灼热的颜色，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 “你是？”我怔愣半晌，出声问道。 “冥界公主，燕离落。”那红衣女子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我，冷声道。 “是你去神界滋事的？”我心中一惊，不由出声。 难道是她故意去神界滋事的？能说服冥王，又调动整个冥界的人，似乎只有她。 “没错。”燕离落点头，笑得一脸灿烂。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心底越发不安，这个燕离落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如此声东击西的来找我？ 我和她好像未曾有过什么交集。 “夏青落，你害死瑾歌，你居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和百里夕月在一起，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燕离落冷笑一声，声音蓦地放大，那双美眸里满是怒火。 “你……和瑾歌？”我身形一震，惊愕的看着燕离落，脑子里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一般。 瑾歌的身边，何曾出现过燕离落？ “是，我喜欢他，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喜欢他几百年，却永远都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我知道他心里装着一个叫忘忧的女子。”燕离落的眸子里忽然流露出浓重的悲伤，眼里泛着泪花，却迟迟没有泪水落下。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难以反应。 “夏青落，你忘了以前也就罢了！可你想起一切的时候，你却还是辜负了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变成了一副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他为你悲哀，为你开心，却迟迟不敢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他，因为，他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人！”燕离落手里忽然幻化出一把青锋剑，直直的指着我，眼里满是哀痛。 “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她说的事实，是我辜负了瑾歌，是我害的瑾歌死去。 师父是我的毒瘾，而我，又何尝不是瑾歌的毒瘾。 是我负了他一世情深，害他成了一个偏执的人，害得他为我痛苦，为我心伤……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可怕，我的心不由己伤了瑾歌，瑾歌的心不由己伤了他自己。 我又害得他为我死去，这些情债，我终究还是没能还他…… ------------ 第七十七章:心不由己怨谁错 “夏青落，你知不知道，我羡慕你，我也恨你。你拥有瑾歌的整颗心，可你却狠心的将他的心丢弃，你当他是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他？”燕离落眼眶泛红，声音嘶哑的冲我喊道。 “是，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瑾歌，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的人，不然，你也不会为瑾歌而痛苦，我亦不会因瑾歌而愧疚。”沉默半晌，我抬头对燕离落说道。 心不由己，我又能如何？当年一眼窥见师父，我便由不得自己便就沦陷。 就算我早知那之中的苦痛，我又能怎么办？心还是不由己。 若可以，我也希望不负瑾歌，更不负他于我的一片深情。 可，我的心，在师父开了我灵识的那时候起，便遗落在了他那里。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我原来还叫忘忧，不知道我原来还曾爱过一个叫做瑾歌的男子，所以我执着于师父，执着的那么深重。 以至于后来，完全无法放手。 错？到底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楚。 命运，和我们三人开了一个无比荒唐的玩笑，命运笑了，我们却悲了。 “是啊，心不由己，我燕离落要什么样出色的男子没有，可我偏偏就只执着于瑾歌……”燕离落怔愣了片刻，蓦地苦笑开来。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你辜负他，伤害他，这些都是不可抹去的事实！”燕离落又一次握紧手中的青峰剑，指着我，一脸狠绝。 “你今日来，就是要杀我？”我微微苦笑，问她。 她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就算我再心不由己，伤害瑾歌，辜负瑾歌，这些总归是事实。 “呵……杀你？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简单的就死去？”燕离落冷笑一声，眼里满是嘲讽。 她，终是个爱惨了瑾歌的女子。 “那，你还要如何？”我眼神微闪，轻叹一声，问道。 “我要把你囚禁在冥界幽火谷，让你每日都承受烈焰焚身之苦！”燕离落一手抓上我的衣襟，那张绝色的容颜靠近我，那眼神里是无尽的恨意。 我暗自催动我体内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灵力，手指间已经有青色光芒闪出。 我迅速布起一抹青色的光圈，想要将燕离落困在我的结界之中。 “自不量力！”燕离落冷哼一声，又一次握紧青峰剑轻而易举的便将我打向她的青色光圈刺破，她的剑锋，刚好浅浅的刺进我的胸口。 刹那，殷红的血浸出，染红了我胸口的青色。 “青落！”爷爷忽然打开柜门，颤颤巍巍的跑到我面前来，看着我被剑锋刺中的胸口，大惊失色。 “爷爷！不是叫你不要出来吗？！”我忍着疼痛，一把抓住爷爷的手，说道。 “你都受伤了！”爷爷浑浊的眼里泛起泪花，褶皱的脸上满是担心的意味。 “燕…燕离落，你要抓的人是我，你别动他！”我转过头，看着一脸惊愕的燕离落，咬着牙，说道。 燕离落显然是没想到我躲不过她的剑，看着被剑锋刺中的我的胸口，有些失神。 “你是哪里来的人？我们家青落是怎么得罪你了？一个姑娘家竟这般狠心！”爷爷显然是气急了，指着燕离落就大声喝道。 “爷爷……”我连忙拦住爷爷的手，我怕燕离落会因我而迁怒爷爷。 “我燕离落，不伤不相干的人。”燕离落沉默半晌，这才撤下刺进我胸口的青峰剑，看了爷爷一眼，说道。 当燕离落的剑锋一撤去，我胸口便涌出一抹更加浓重的殷红，一滴滴的滑落到我的衣衫上，染红一片又一片。 我额头上已经生出了冷汗，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也渐渐地有些沉重。 伤处是一阵又一阵的尖锐的疼痛，让我渐渐有些晕眩。 燕离落招来门外守着的冥卫，将我用捆仙绳捆绑住。 我被两个冥卫押着走出门外，院子里的木槿花被这雨水打的七零八落，落在地上，沾着雨水，惨白一片。 “青落！”爷爷拄着拐杖，颤颤的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爷爷，我没事，你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担心我，我会没事的。”我转过头去，扬起苍白的唇，对爷爷笑了笑。 爷爷不舍的看了我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爷爷会找到师父来救我的。 “走！”燕离落冷哼一声，命令道。 两个押着我的冥卫立刻施法使用腾飞术，飞上天空。 眼看着爷爷离我越来越远，我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伤处，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我被他们押着在阴沉的云朵里穿行，时不时的会有雨水不经意的掉进我的眼里，冰凉一片。 雨水顺着眼角滑落到我的脸上，又恣意的滑落到云端之下去。 好像是泪水……可我却没有一丝害怕与悲伤。 师父他会来救我的……我只要等着，就好了啊…… 冷风吹拂，让我不由的瑟缩着身子，手指间的温度也因为这冷风而散去，变得冰凉。 晕眩感一阵比一阵强烈，我的耳边似乎再也听不见风声，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我的眼前蓦地一片漆黑，就那么失去了意识。 师父……我等你来。 ------------ 第七十八章:他人哪知心头苦 我已在这幽火谷待了七日，我的四肢被玄铁链锁住，四周是熊熊烈火将我围困在这圆台之上。 七日，整整七日，我忍受着胸口伤处的疼痛，忍受着这些烈火的炙烤，忍受着那些时不时窜过来的火苗将我灼伤。 那日，燕离落将我扔进这幽火谷，为的就是让我每日承受这烈焰焚身之苦，这里的火不会让不是凡人的我死去，只会让我承受火焰灼伤肌肤的那种疼痛感。 我想，我还是幸运的……我的身体里，有烈焰珠。 烈焰珠之火比幽火谷的火要厉害多倍，能使人神形俱灭，所以，当时瑾歌才会因此而丧命。 烈焰珠如今已经完全融合在我的身体里，幽火谷的火只能退避到圆台之外，不至于让我承受那种烈焰焚身却又不能死去的痛苦。 周围的火焰带来的炙热，让我的脸上一片绯红，可我的唇却已经干裂脱皮，褪去血色。 我半垂着眼帘，看着我被烧焦的那一缕头发，不由苦笑出声。 师父若是来了，那么我这般狼狈的样子怕是又要被他看了去。 多少次了？我在诛仙台上两次受罚的狼狈模样，我在人间青楼里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时的模样，我蜷缩在深深长巷里成为乞儿时的模样…… 细细数来，竟是那么多次了。 而他在我面前，仅仅只狼狈了两次。 一次是他从瑾歌那里带着满身伤痕回来的那时候的模样。 另一次，是他为了救我而在他自己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的模样。 那伤疤，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了…… 我想起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眼里便就是一阵酸涩。 我究竟是何时变得这么爱哭了？怕是从师父开了我的灵识那时候起，我便就成了一个总为他落千行泪的人了吧？ 从我变得不再勇敢，从我变得懦弱胆小的那时候起，他伤害我，而我，却永远做不到报复他……我只有默默流泪……哭成一个更加懦弱的人。 “夏青落，怎么样？这七天，你还好受吗？呵呵呵……”忽然，洞口一抹清脆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满是嘲讽和报复后的愉快。 “还好。”我抬起头，透过那些时隐时现的火焰，看向她，干裂的唇轻轻勾起，引得殷红的血浸出来，咸咸的，有些腥味。 “呵！我倒是忘了，你还有瑾歌用命为你换回来的烈焰珠！”燕离落眼里闪过一丝暴怒，随即冷笑。 我没有说话，嘴角挂着带血的浅笑，就那么看着她。 她没有说错，我的身体里，是有瑾歌用命为我换回来的烈焰珠。 “怎么？你不愧疚了？你不再假惺惺的伪装你对他的愧疚了？”燕离落见我不说话，又讥讽的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伪装什么。我欠瑾歌的，我都承认，我不反驳，事实就是那样的，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不会为自己开脱。”我摇头，声音已经接近嘶哑，说话间，我的嗓子有种烧灼的痛感。 瑾歌的确是因我而死，我也的确是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我的错，我不会反驳，也从来都没想过要为自己开脱。 “呵！夏青落，你说的真好听！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瑾歌，那你为什么要辜负他？！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嗯？你说，你为什么？！”燕离落瞪大双眼，指着我，嘶声力竭的吼着。 她，当是很爱瑾歌的吧？ 能做到爱慕他几百年，却从来不曾让他发现，甚至不让他认识她……她一定很辛苦吧？ “辜负他的那时候，我不知道我是忘忧，更不记得我和他的过往……等到我记起来的那时候，我已经深陷在师父的泥潭里了……心再不由己。”我苦笑，笑着笑着，眼前就花了一片，我看不清眼前这些熊熊烈火，更看不见不远处燕离落脸上的表情。 胸口的伤，因着这些灼热不堪的火焰，时时刻刻都像是针扎在胸口那般的疼痛。 想起生在永安城的那个婴孩，我便是心里一痛。只愿，他能够永生安乐，不要再为了我这样一个人而痛苦着。 “燕离落，我知道，你只是想为瑾歌报仇，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把冥界置于水火之中？你应该知道，与神界抗衡，你冥界的胜算没有多大。”我轻叹一声，闭了闭眼，我只觉得我现在就连呼吸都能牵动着胸口的伤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燕离落为了瑾歌而这般不顾一切，冥界与神界对抗，她的胜算根本不会有多大，她这样做，是把冥界推入危险之中。 “我只是小小滋事几次，你莫要胡言乱语！”燕离落明显一惊，随即又强装镇定。 “你别忘了，我的师父，绝对有能力将冥界搅得天翻地覆。”我摇头，燕离落终究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师父一旦知道我在冥界，他便一定会来的。 燕离落终究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她本性不坏。 从她错伤我的那时候眼里闪过的那丝错愕我便清楚了一切。 她不是个狠绝的人，也做不了太狠绝的事情，毕竟，她若想要真的杀了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让我生不如死。 这幽火谷，还算是最轻了的吧？ “可他不知道你被我抓来了，呵……他现在，恐怕还在神界处理我冥界无故滋事的事情吧？”燕离落冷笑一声，笑得是那般无所谓。 我见此，索性不再说话，她不知道我把流镜给了爷爷，恐怕，师父此时已经知道了吧？ ------------ 第七十九章:不许孤眠不断肠 “公主！大事不好！”此时，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子手里拿着剑，从洞口跑进来，脸上是一片惊慌。 “慌什么！神界那边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坚持住！”燕离落不耐的吼道。 “不是，公主，那齐雾上神打到冥界来了！”那男子摇头，慌忙说道。 “什么？！快让所有冥卫给我守住幽火谷！绝对不能让他进来！”燕离落听了那男子的话，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又命令道。 而我在一旁把这句话听得无比清楚，我干裂的唇轻轻勾起一抹笑容，师父他，真的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公主！冥王得知齐雾上神来了冥界，已经命令所有冥卫不得阻拦他！”那男子抱拳回答。 “什么？！父王真是糊涂！他以为他这样示好，那百里夕月就能放过冥界了吗？！”燕离落眼里流露出一抹不甘的神色，愤恨的说道。 “离落！休得再胡言！”蓦地，洞外传来一声带着浓重的无奈的苍老的声音。 我半睁着眼，看向那洞口，只见是一身深紫色衣袍的人缓步走了进来，他须发皆白，看着燕离落的眼里是浓重的无奈。 我再一眨眼间，洞口又蓦地出现了一抹白衣翩跹，待他走进来，转过脸来正对着我的时候，我心里一酸，眼里就掉下泪来了。 师父……那是我的师父…… 他再看见我的那时候，眼里划过一丝狂喜，又眨眼湮灭，眼里结满寒冰。 他一挥袖便将燕离落震出一米开外，倒地不起。 随后，他又掐了一个诀灭了围绕在我周身的火焰。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揽在怀里了。 “青落……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的……对不起……”师父紧紧的抱住我，他的冰凉的左脸在我灼烫右脸上细细的磨蹭着，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颤颤的伸手摸上他的脸，那冰凉的温度让我一颤，我勾起干裂脱皮的唇，嘶哑的嗓音从我疼痛的喉间溢出:“师父……真好，我等到你了。” 真好……我等到你来了。 师父……你可知，我，好想你…… 七日时光，却仿佛有一辈子那样漫长。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隐隐的透着些凉凉的气息，没了那些包围着我的火焰，没了那样灼人的温度，我只觉得，呼吸都似乎顺畅了几分。 “青落……青落不哭。”师父慌忙抬手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又低头吻上我的眼睛，以吻封缄我所有的泪水。 细细碎碎的吻，轻柔又带着些湿热的感觉，让我心里一颤。 我想伸出左手去环抱住他的腰，却忘了胸口的伤处，这一动，我胸口的伤便又裂开来，殷红的血又一次流出来，血腥的味道淡淡的弥漫开来。 “青落！”师父这才注意到我胸口的伤，他瞪大一双好看的眼，右手颤颤的覆上我的伤口，沾染了他一手的殷红。 “师……师父……”我蓦地有些晕眩，呼吸又一次沉重开来。 我紧紧的抓着师父的衣袖，颤颤的喊他。 我想说，我没事，却不曾想，我现在就连说一句话也是能引得伤处疼痛的。 “燕离落！”师父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倒在不远处的燕离落，满眼的暴怒。 “齐雾上神切莫动怒，小女的确有罪，但，还请上神能够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对小女从轻发落。”冥王见师父这般动怒，便立刻挡在燕离落的身前，冲师父拱手一礼，说道。 “父王！我不要你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让我为瑾歌报仇的，你食言！”燕离落捂着胸口，看着冥王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大喊。 “逆女！纵是本王一生，也就这一次因你而糊涂！你可记得你说过什么？你说齐雾上神是不会知道你抓了忘忧上神的！可是现在呢？！你难道真要本王拿整个冥界给我们两个陪葬？！”冥王转过身去对着燕离落，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无奈了，有的只是满满的怒气。 “我……”燕离落语塞，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 “呵……冥王，我想，你的女儿至少是说对了一句话的。”师父忽然冷笑出声，那双琉璃眸夹杂着冰霜扫过燕离落，又看向冥王。 “什么？”冥王疑惑。 “我的确不会因你的主动示好而放过冥界，自然，我更不会放过你的女儿燕离落。”师父双眼微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嗓音里透着冰冷。 “上神，这……”冥王身形一颤，不知所措。 “你既知道青落是我的妻子，却还敢抱着侥幸心理任由你的女儿把我的妻子抓来冥界，还让她受这般痛苦！你觉得，你这个帮凶，我会放过吗？！”师父睨了冥王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既然如此，那么齐雾上神，本王为求自保，只能……” “只能如何？嗯？将我杀死？呵……你以为本上神是你能动的了的吗？！”冥王脸色一沉，随即开口，话说一半，却被师父讥讽地打断。 “我……”冥王脸上一片惊慌。 “你们两个，我都不会放过！”师父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着冥王，又指了指燕离落，随即冷声说道。 “这……齐雾上神还请饶恕小女，我冥王甘愿承担一切！”冥王一生骄傲，此刻却为了他的爱女而低下他好贵的头，弯下他从来不曾弯过的腰，颓然的垂着头，低低的说道。 “父王……”燕离落的眼里泛起泪花，她或许是没想到她的父亲竟能为她如此。 “师……师父……”我忽然扯了扯师父的袖子，喊了他一声。 “青落，怎么了？很痛吗？”师父连忙低下头来看我，担忧的柔着声音问我。 “师父，燕……燕离落是为了瑾歌才……才如此的。”我摇头，冲他努力的扯扯嘴角，笑了笑，说道。 “你想如何？”师父沉默半晌，才叹着气低声问我。 “让她，去永安城吧。”我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就让她去永安城吧，瑾歌就在那里。 能否得到这一世的瑾歌的心，就看燕离落她自己了…… 我要瑾歌很幸福……他不可以再为我而一生孤独。 这一世，他已然忘了我，那么，就让燕离落去好好爱他吧…… 被爱，比爱人，要幸福许多。 希望，燕离落能走进他的心里，她是个好的女子，为了他，她就像当初他为了我那般的炙烈疯狂。 我只想他不许孤眠不断肠。 ------------ 最终章：缱绻一梦永相守 师父一路抱着我飞回了齐雾山。 靠在他怀里，眼前是一片绿草如茵，一阵风吹来，遍地的花朵纷飞摇曳，轻微的花香夹杂着青草香充斥在我的鼻翼间，这样好闻的空气，不由得让我深吸了一口，却不曾想牵动了胸口裂开的伤口，引得我一阵皱眉。 “青落。”师父见我的伤口处又涌出血来，连忙又施法替我止血，他皱着好看的眉，两指对准我的伤处，一道金光划过，我胸口的伤口便渐渐隐去，连疤痕都没有。 “师父，我养半月这伤也就好了，你何苦为我耗损你的灵力？”我见此，不由的抓住他的手，摇头说道。 耗损了灵力，师父会在近段时间里一直疲惫的。 “无碍，不过是一点点的灵力罢了，我不想让你再疼半个月了。”师父低下头来，对着我笑了笑，声音里透着些隐隐的疲惫。 他那双琉璃眸里眸光潋滟，就那么柔柔的看着我，他的脸有些苍白，却仍旧不损他半点仙姿。 “师父……”我看着他，半晌才喃喃出声。 一声‘师父’，道出了我心底的百味陈杂。 师父二字，曾让我痛过，也快乐过，两个字，每一次，都是我一番缠绵不休的执着。 山风微凉，拂过他的发，又拂过我的脸，我被风眯了眼，这一刻，我想看清他，却有些模糊。 “青落，我再不会丢下你了。”师父抱着我，坐在了这青草地上，他的下颚轻轻地磨蹭着我的额头，对着我说道。 他的白衣映衬着这青草地，是一种别样的视觉冲击，而我的青裙，又覆在他的白衣上，这是两种清浅的颜色，不刺目，也不暗淡。 “嗯。”我轻轻点头，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揽紧了他。 浮华一梦，几世情缠，我在悲苦里浮浮沉沉，最终总算是脱离了那些个悲哀与落寞了吧？ 当年师父一身白衣，翩若惊鸿，在我还懵懂天真的那个年纪，便就已经悄悄的把他放进我的心底。 “这里，是你曾将我变成夏青落的地方。”我望了望眼前的那片草地，蝶舞翩翩，花朵摇曳，绿草青葱……这里，是我两次重生的地方。 第一次，我从一株忘忧草成了夏青落，第二次，我穿越回来这本该过去的时光里，又一次被师父变成一个人。 第一次，我为他而生，结局却也是为他而死。 第二次，我是因瑾歌的计谋而重生，结局也是因瑾歌的一掌而死。 第三次，我成了一个凡人，却饮了前川水，不但记起了从前的夏青落，更记起了许久以前的忘忧。 三世，整整三世，我在痛苦与绝望里徘徊，我甚至想过永远的放弃生命。 我曾做过人间神医夏静斋最疼爱的孙女，我也曾无奈成为青楼里那一个跳舞的花魁，我也曾堕落成一个蜷缩在长满青苔的小巷里的落魄乞儿…… 我的人生，大起大落，却全是因师父一个人。 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就可以令我欣喜若狂或是心如死灰。 他，总能让我的人生天翻地覆。 若不是曾经我对他产生这份情愫之时，我选择了试一试，那么也不会酿成覆水难收的局面，我也不会纠缠他这么久。 我更不会在如今得到他的心。 他的那双透着清冷的琉璃眸，早已摇曳了我整片星云。 “嗯，真的是好庆幸，那时候我开了你的灵识……”师父顺着我的眼神直直的看向那篇蝴蝶飞舞的草地，长叹一声。 “师父那时是因为得不到瑾歌的心，所以才想要我这株忘忧草来替你解忧的吧？”我轻勾嘴角，把我一直藏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唉……‘算酌酒忘忧，梦阑酒醒，梦思知何许。’”师父却蓦地念出一句词来，又转过头来，抚着我的发，对我说：“那时候我的心绪就是这样的，但，我却不是因为得不到瑾歌的心而忧愁难解。” “那，是为什么？”我一怔，不是吗？ “我是个男子，我当时却对同为男子的瑾歌有了不一样的情愫，这种情愫，让我曾不知所措，更是慌乱苦闷。”师父的眼神飘忽，似是想起了以前一般。 “所以，你是因此才开了我的灵识？”我的眼眶忽然红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原来他不是因为瑾歌才开了我的灵识，都是我想多了。 “嗯……但我又何曾想到，那株忘忧草变成人形竟是你这般无赖的丫头，我还以为，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孩子呢。”师父轻点了我的鼻尖，又摸了摸我的脸，蓦地浅笑开来。 他一笑，我只觉似是有满树木槿刹那绽开洁白的花朵似的，那样浅淡的颜色，却是绝美的风情。 “师父的意思是我不够善解人意不够温柔了？”我吸吸鼻子，皱着眉有些不悦。 原来他喜欢的是那个样子的人啊？ “自然不是，我要的，原本是一个好的徒儿，却没曾想，命运送我一个更好的妻子……”师父摇头，那张绝美的脸上绽开一抹更加浓重的笑容，似是要令天地都失了颜色一般。 我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他才是我最美的风景。 “你的意思是，你很满意了？”我憋着上扬的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看似正经的问道。 “满意。”当这两个字从师父殷红的薄唇里吐露出来的时候，我只觉自己好似轻飘飘的，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心里是翻涌的暖流。 我要的是缱绻永远的美梦，我做了三世的美梦，在今日，算是成为了现实了吧？ 我曾为了这梦，哭过，痛过，绝望过。 时光也曾磨平了我任性的棱角，拔去了我勇敢的刺，只留给我一个懦弱，胆小，却又矛盾的倔强着的自己。 我总是在妄想，妄想着于我而言曾经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师父。 在我痛彻心扉之后，在我心如死灰之际，我也曾后悔过，我不愿再去触碰对师父这种似是毒瘾一般的感情。 可是，到底我还是没能抵过自己心里对他的眷恋，对他的妄想。 可是，我好感谢自己的执着，自己的倔强，还有自己的死性不改。 如若不然，现在的师父看着我的眼里，就不会有这般眷眷深情。 如若不然，现在师父，就不会这般抱着我，对我说着让我沉溺的情话…… 夏青落，你的美梦，成真了。 “以后，青落就和我守着这齐雾山，可好？”师父的耳根忽然红透，对着我，竟是有些紧张的说道。 他拉着我的手，薄唇紧抿，泄露了他此刻忐忑的心绪。 “我们又不是山神，我们守山干嘛？”我故意避开这个话题，装傻似的说道。 “呃……”师父一怔，随即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又是一片绯红。 我突然扑上他的胸膛，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轻轻说：“我们要说好，你不离我不弃，就这样，永远吧？” 就这样，永远吧？他不离我不弃，不论他在何处，我就在何处，天涯海角，都是如此。 “好。”师父身形一僵，却又狠狠的抱紧了我，唇凑在我的耳边，轻轻应了。 他的怀抱里，还是从前我熟悉的那股木槿花的香味，还是那个我魂牵梦萦的气息。 师父，谢谢你……谢谢你终于爱我。 谢谢你，让我终于等到你。 山风吹拂，花朵灿烂，阳光明媚温暖，却不刺眼。 从此，时光漫长，却再也不会有悲哀。 他曾负我千行泪，我总系他一生心，往日悲苦都随风散去，散入风里，尘埃里，从此，杳无音信，再不会有伤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