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善骑身之黑白霓虹 ------------ 第一章 始于黑白 今天是周末,可是这天气却有些怪异,低低的乌云,压着天边一抹诡异橘色,气压很低,令人喘不上气来,可纵是心头百般不爽,尹月却仍是要和阿金两人“上工”。 今天的目标便是眼前那个站在俱乐部露天停车场的半老徐娘的富婆儿,戴着金细边挂金链的眼镜,肥硕的身子硬是挤在一身改良式的旗袍里,腰腹间的沟壑硬是将她折腾成了“米其林”的代言人。阿金自她身边走过,有意无意,飞过去一个媚眼。 那富婆儿果然大喜,简直色魂授与,以为有飞来桃花将至,她们那圈子里的有钱太太都好个这口,青春正当时的少年郎。 这时九月从她身边施施然经过,正是她转身时候。两个人撞在一起,九月先叫“对不住,撞着您了”,然后飞她一个不好意思,却又暗藏倾慕的眼神,顺便送去一阵香风。 转过街角九月便开始如飞奔开。隔一会阿金寻了回来,两人在刚才事发的三个街口外,匆匆清点战利品,百元大钞取出来一人一卷,价值不菲的lv钱包连同没有用的证件金卡,却是被九月一起扔进垃圾箱。 九月就是从事着这种“寻钱包丢钱包”的工作,他在这群陋巷遗留少年中算是年龄最大的了,十九岁!如他这般大的陋巷男人们都“出去闯荡”了。九月有自娘胎里带来的哮喘,所以他被宋致绍“留”在了陋巷。 宋致绍,那个教会他喝酒,抽烟,找钱包的男人,也是在这样一个令人喘不上气来的天气里与他告别的:“闯世界去了,别等我!”嚯,简单明了,挥挥手不带着一片云彩式的潇洒。 “轰隆”一声巨雷,惊醒了犹在遥想的九月,他暗自诧异:这是怎么了?只不过一个阴沉沉的天气,也可以令自己如此轻易地想起陈年旧事?尹九月,你哪来的伤春悲秋权利!都打住吧! 抽出刚获得的战利品,略数了下,好家伙,五千块!只这一笔就收获颇丰,九月决定今天就此收手了,便揣上所得安心归家,路上顺手买了三只盒饭。 九月的家位于陋巷里一栋老式的筒子楼,一户两室。九月刚把盒饭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便听见了里间尹母的咳嗽声和一个男人的吱吖哩语。妹妹七月从屋子一角钻出来。“哥,你把盒饭买回来了?” 九月轻点了下头,摸了摸她的头,指着里间努嘴:“那个男人又来了?”舒政,尹母的现任情人,平日里不常出现,只要一出现就只有一个目的:找尹母要钱! 七月点点头,乖巧地帮尹母焐起一个盒饭,自己捧着一个在外间吃起来。九月本不想理会里屋里正在腻歪的两人,却是不想尹母听到了动静在里屋唤着:“九月……九月……你进来一下……” 九月叹了口气,放下盒饭进去后,却发现尹母好像不敢直看自己,神情更象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他便知道那熟悉的戏码即将上演。 果然尹母的眼睛望着别处不停地闪烁着,嗫嚅了半晌:“九月,是这样的,你……你手头……有没有……两千块?你政叔近日手头紧……” “政叔?即然是叔叔,贵为长辈,哪有倒回来向小辈儿要钱的事?吃紧?难道他没有他的路子?一个大男人不拿钱回来补贴家用已经够可耻的了,怎么还好意思跟家里要钱?”其实这话,九月已经重复过不下十多次,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就是一复读机了,可这样的戏码仍是隔三差五的出现,每次都会让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这怒火不单是针对那个老白脸,同时也是针对自己的妈。说起来尹母是个美女,不可多得的。九月的一张脸就得自她的遗传,为他带来极高回头率,让他在上工时可以事半功倍。为着这个,九月也不能不感激她。 可她看人的眼光太他妈的差了,从小白脸到现在的老白脸,向来只有空说一口好情话的人皮子就可以在他们家登堂入室。她对每一任情人都体贴关注,柔情似水,哪怕是自己没钱去看病也要扣出钱来供情人挥霍。 真是悲哀,看到自己的妈抽抽噎噎地,大有若是他不同意,便哭死过去的打算,九月强按下心头火,示意了一下坐在床沿的那老白脸,先一步走到外间,待到老白脸涎着脸跟着过来后,才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拉近到自己面前。 “钱,可以给你,不过拿了钱后立下字据,照比银行利息!另外,今天留下来好好地陪我妈!你他妈就是个牛郎也不能拿了钱没个说法的,是不!”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狠狠地盯着老白脸。 “好好好,九月的吩咐,政叔我怎么敢不听?我这就去陪惜柔,我也舍不得走捏。”这老白脸简直把肉麻当家常,张口便来,草稿都不需要打的。 九月收下他立的字据,这才悻悻然掏出衣袋里今天的收获,数出一小叠,扔了过去。老白脸收下后便装进衣袋里,笑嘻嘻地回了里屋,一会子的功夫里屋里便传来了咿咿唔唔之声,一双儿女立即就可以猜得出他们正在热吻。 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兄妹俩早已面不改色。“哥,今晚你有课呢?差不多时间了!”七月小声地提醒着。 九月点点头,清洗下身上的香水味儿,便拿起了包准备去夜校。说起来,这还是七月的功劳,她自听说了夜校可以拿到正经的文凭,便哭着央求九月:“哥,你去读夜校吧!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也就不会放弃学业回来持家……是我拖累了哥……” 九月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忍受妹妹在他面前哭。不过,后来九月发现妹妹的建议还真是挺不错的。当沉浸在解决课业问题之中时,可以有效地让他宁神镇定下来。近年来他那常常失眠整夜的毛病居然地开始慢慢好转。 不过,并不是一到了学校就可以安生,一旦下课,烦心的事就接踵而至。这不今天的下课铃声刚响,那个女老师就走了过来叫住他:“尹九月,我有车,送你一程?” 自打三个月前这位田老师开始教自己经济学概论这门课后,只要一下课她就要表示一番可以送九月一程。她每次都用相同语句开场,而九月也每次用相同语句结束:“不用了,有家人在校门口等我。” 可今天她像是积累了较多的勇气,继续游说:“可是?我好几次看到你出去,都是一个人走的啊?” 那是因为老子要替你留面子,不好明白地拒绝,懂?九月在心里叹气,脚步却走得更快一些。“田老师,真的不敢劳驾,我想老师送学生,这并不合适。”特别还是女老师和男学生,甚至还是富有的女老师和贫穷的男学生! 拒绝得够明白了吧?可是九月却是不曾料到,这步子还没有再度迈开,她却仍是拦在他的面前,用无比自然地声音说道:“我们的年纪相差不过六岁,走出学校,我们就不再是师生。” ------------ 第二章 一念之差 九月闻言带着一脸疑惑地看看天又看看她。漆黑的天,气压很低。这两天天气不对劲,连带的每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了么?这个二十五岁的富有女老师不是一向很本份害羞的么,最大的程度也就是每次邀请一下自己同走罢了,却是不想今天会主动进近了这么多? 田老师以为九月有别的想法,马上鼓舞了起来:“天色不好,是吧?不要紧,我的车里常备了伞。这样的天气,最容易下暴雨,所以你还是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不用,我可以坐出租车,这里打车很方便。”九月还是面无表情。并且,他开始急急地向校外走去。 其实有个方法可以很好的吓退这名对他颇为痴心女人。只须带她到自己住的地方看一看,保证吓得她知难而退。 要一个人为你无偿地牺牲,根本上说,很难。他的妈妈就是最坏的个案。只要田老师一看九月他们一家住在陋巷,且有一位病母卧床,弱妹需上学校,那些个天价的医药费和生活费、学杂费都是要靠着他一手包办,甚至还在随时准备打发病母那伸手要钱的情人……呃,主要是这个卧床在家的母亲似乎还不是个正经的已婚妇人……九月猜,田老师一定会吓得转头就走,落荒而去。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要拒绝不受欢迎的追求者,就只有展示自己一身的烂伤疤来让那些个与已无关地人体面的自动引退这一种方式?九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点傲气一直阻止他采用这种方式。只有把她们的追求意思连消带打,一股脑的闪避挪腾。 他现在压根就不想谈恋爱,也不期待往后会有什么好的归宿。对于自己的将来,九月持悲观的态度,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明天会是个什么凄惨的样儿。 无非就是要么就是象阿金他们那样找个强大的“男朋友”,在外面打打杀杀,充大男人,一转头又对自己做伸手牌,偶尔也许会扔回点钱。这样的生活,没有兴趣。 要么就是找个陋巷子之外的人,如刚才那位富家小姐,靠着裙带关系当上了民办夜校的老师。 可是她的父母家人,她所处的社交圈子想必都对他们这样的人戴着有色眼镜。能争取到家庭同意组成小家庭已经需要经过一番家庭革命了,然后两人勉强在一起。 若是女方家里相当地牛气,最好的待遇就是自己直接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为了得到老丈人的垂青,没下限地在家笑脸相迎那位无盐老婆,做着日后可以图得岳家财再翻身做主人的美梦;运气差一些,只怕就要白天出外挣工资,晚上回来服侍娇娇老婆,也甚是没趣。 这样把什么事情都看透看淡是不行的,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阿金有时这样说他。九月苦笑,阿金比自己小,他都能想明白,自己又何尝不是?谁他妈的想看得这样透彻,这么悲观?还不是要怪身边太多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负面例子,逼得自己不得不收起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幻想”之心,以苦逼者的姿态来面对每天周而复始的黑白生活。 其实他这样的生活状态是很痛苦的,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一边匆匆的在路上走,九月一边自嘲的想着。他既不肯象阿金他们那样按巷子里的通常生活方式那样生活,可是又挣脱不出这个陋巷怪圈,真是苦恼之至。 其实如果有合适的人,谈场恋爱也不错。关键是他的身边,总遇不上稍稍正常一点的人…… 所以,他收起了自己的心,只想着趁自己年轻多捞点钱,存够了本,便带着妹妹离开那黑暗的筒子楼,至于自个儿的那个妈妈,怕是她离不开那老白脸吧…… 想心事归想心事,他的一双眼还是不忘四下观察动静。这是很长时间来的习惯,改不了。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生活,大抵就由这些小习惯在你身上打出烙印。读再多书也没有用,暗巷里生存的人,总活不出洒脱坦然的范儿。 眼前突然一亮。前方五米处,有一个男子,一身风衣,衣领高高地竖着,脸压得低低的埋在领口。九月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借着路边的灯光眼睛快速一溜,啧啧,这个男人穿的衣服剪裁合体,一看就知道是名牌货,那做工十分的考究,肥羊一头,错不了。 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两张……不,三张嘴,他当即下了决定,这头肥羊不能轻易放跑。 这样行色匆匆并且想掩饰相貌的男人,据九月的分析,不是赶着去偷情,就是要去做什么非法交易。他快速的走到前面街角,然后站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头,转身往来的方向奔去。 计算得十分精确,他直直的撞到了这个人怀里。借着身体的短暂接触,他已经触到这个人衣服里一块硬硬的东西。九月假装吃惊,手抵上这个人的身子,这是一个人想拉开与另一个人距离会做的条件反射动作。 可手,却已经轻轻的向目标探了过去。 他不是自吹自擂,自从练成出道以来,对目标探囊取物,百无一失。固然他手法巧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 是他的相貌具有吸引事主注意的上好功能,无论事主是男是女,通杀! 可是这一次…… 他的手刚刚触到目标,手腕上马上一紧。咦,想不想这次的猎物居然有绝佳的身手与反应。 九月的那只手给抓在他的手掌里,如同套了一个铁箍子。他心里一惊。有这样的身手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物。难道今天,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那人缓缓对他转过脸。九月心里漏跳一拍。那是一张太过俊朗的脸,双目如星,向他看了过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俊俏男子的人,毕竟自己天天就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可是看着面前的男人,九月突然觉得口干,忍不住舔了一舔嘴唇。 并不见得是看到他失了心。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咳咳,这时理应不是装十三的好时间。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九月可以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在哪个人面前露出这样的傻样子。 可是那人却是微笑了,就像清风拂过大地,明月照亮了九州。九月喜欢他笑起来似弯月的眼睛,与唇角和煦笑意。纯欣赏角度。这人笑起来看上去有亲和力十足,同样也勾人的很。他甚至还有闲情在暗自腹诽,此人若是不做自己这一行,实在是可惜了! ------------ 第三章 自以为是 那头肥羊看上去十分无害,完全看不出有好勇斗狠的样子。九月几乎要认为他刚才绝佳的反应与身手都只是凑巧而已。他试着抽动自己的右手,可是仍在那个男人的掌握里。 他懒洋洋的开口了:“小子,被我握痛了,恩?” 九月索性跟他装糊涂。一脸镇定地应和着:“是啊!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可是那人握在他的手腕上的手再紧了一紧。一股骨头欲裂的疼痛马上传遍九月的全身。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可怕的是,看上去他笑容居然十分真诚。他说:“我正想问,小子你是什么来历?” 九月先是深吸了口气用以镇定自己,才可以用比较正常的声音说下去:“我是什么来历又关你什么事了?你再这样子,我要叫救命了。” 他诚恳的笑容象刻在脸上生了根。任谁看了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具有威胁性的男人。可是九月那只手上的铁箍还在持续的紧下去。一丝丝的疼痛感觉正在被压榨出来。其实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他说:“你的来历不关我事?那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上带有那件东西?”说话的声音完全不配脸上的表情,冰冷。 九月紧张得背心发冷,他反应地很快,看来自己是不幸地卷进了一场风波。看他掩饰行迹的装扮,再看他的俐落身手,加上他刚才所说的话……也许自己可以推想,他以为自己想从他身上,取走某样东西,这个推想,恩,十分地苦逼。 不管那是件什么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那对他非常重要。所以,他才会这么警觉,把九月这小贼当成大贼处理。不过……如果刚才触到的硬硬东西不是皮夹而是他所说的“那件东西”的话,那么如果他不警觉,也许自己已经从他身上取了去。 九月咽了一口唾液,嗫嚅的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到他的手再准备发力,连忙补充说:“我只是看到你穿着不俗,以为你是个肥羊,想顺手摸走你的钱包而已,你看我只是一个穷学生,这也是一时的见财起义。”这个时候坦白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九月的身子。然后,拉近距离,九月竟看似亲密的给圈在他的怀里。他轻声的低语,带一点暖的气息拂在九月的脸上,可是声音却没有温度:“他给了你什么样的代价?你说是不说?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 那人的手把九月圈得越来越近,手指轻轻的抚上他的后颈,看似亲密。九月却是全身发冷,因为那人的手放的部位很标准,他知道这种手法,只需把脖子给他一扭,马上就可以干净利落的要了他的命。 九月急促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正抵在他胸前,硬硬的。他与那人的身子正亲密贴合在一起,想逃生却也是无门。 “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扒手,只想趁着天黑在暗巷里做一票而已。我就住在老城南旧巷那边,真的,我没有骗你,你看看我的身手就知道了。”他不是特工亦不是什么混道上的,不管那人怀里藏着什么?在他的眼里都不如花花的钞票来的吸引他。 那人像是听进了他的话,没再有什么动作,眼睛探询式地直投向九月身上。他紧张得不能呼吸。他知道对方正在评估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的真伪,自己的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九月在那一刻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很急促,一声声地擂鼓似的。 一秒,二秒,一分,二分,终于搁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移开去。九月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人放开他,是不是说他终是信了自己? 可是还不等他放松下来,一颗心再度提了上去,那人的手直接伸进他背的包里,书本,学生证,一样样拿出来检查,嚯,好一个疑心重的人。 九月站在旁边,不敢吭声,一是没必要,二是没那个胆。不是没有动逃走的念头。可是这个男人有这样灵活的身手,恐怕自己没能逃出两步,便又会让他抓回在手里了,到时的处境只怕会是更糟。此外自己还真的不能高声呼救什么的,别看现在街头还有几个人,可是真有起事来,对方一说自己是扒手,只怕没人愿意帮他,说不定还会群起而攻之。 那人很快就检查完了九月的书本和上课证件,又放回到他的包里,脸上露出一抹嘲弄地笑意?九月不懂自己的书本和上课证有什么可以取悦对方的资本。 “也许这是你早就伪造好的身份证明,还算是高杆……不过,在我的眼中倒也无所谓,这一次,我放过你。你去跟他说一声,叫他别再枉费心机。” 九月刚要开口,突然眼前一花,那人的一双手已经向他挥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想要避开。可是哪里避得开,一早说过,那人的身手异常灵活,肩上一痛,他的胳膊已经让对方给轻轻松松地拧在手中。 “哦,看来是真的不会搏击。”那人低语。“啧啧,他就派你这样的人出马?这种身手,难不成是想用美人计?”那人的眼光向着九月无礼地扫视,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令九月顿感难堪。 九月这时真是不知道应该表示惊恼还是表示害怕。只是机械式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真的,我只是个扒手,仅此而已。”天啊!这人为何总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 下一刻对方已经放开了他。“你回去跟你那主人说,叫他以后别再来烦我,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了。”说完那人便大踏步地走开,一转眼已经转过街角,消失在黑暗之中。 九月顾不得安抚身体的痛处,先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天气有些闷热,空气似乎停止流动。是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浮气燥丧失判断力吧?郁闷啊!自己真不该去招惹那人……而那人,固执的把自己假想成他的对手派来的人马,同样判断失误。 想来想去,是都尼玛的这鬼天气害得! ------------ 第四章 司马昭之心 跟那个身手诡异的男人纠缠不过数分钟,却好像摄去了九月的全部精力。眼瞧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尾的黑暗之中,九月便因着手脚不自禁的发抖,直接半倚着墙角坐了下来,现在他身心皆惫,急需缓缓气儿。 九月之前从来没有失手过。教他扒窃的陈叔曾经说,自己的资质非常好,所以他寄望于九月或许会创造永不失手的神话。 而自己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厌恶做扒手,也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抓个正着,只是没有想来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这失手被抓的感觉是这么的可怕。会让自己的信心、勇气、灵活度,在失手以后全部大打折扣,方才的经历可以说是直接冲击着九月伪坚强的心。 这一晚上的诡异事儿就在黑暗之中拉下了帷幕,却也惊动了九月本是平静无波的心。 兰芷芳汀,一家开张没多久的私人会所,听说其后有口深水井,生意那是一个了不得,每天爆满。想要订它一个包房,跟约会秦淮名妓一样个标准,老早订好牌子,还要看订的大爷是谁才成。 这种地方本应和九月八杆子也打不着一块去的,这天却是沾上了阿金的光,他的新“男友”维宁在这订了个包房给阿金庆生,也算是给他开了一次“洋荤”。 这个维宁,算是市里城南老城区那一块道上一把手米老大家的太子爷,阿金傍上他也算是难得没有走眼的一次。 “阿金,九月,你们尝尝,这里的蟹都是阳澄湖正宗的大闸蟹,肥着呢?听说因为阳澄湖底土质坚硬,蟹们惯于站立行走,所以肢体格外发达,吃起来嘛也是那个爽气……” 维宁今天好像格外高兴,话蛮多的,九月却只是笑笑,并不吱声搭理他。这个维宁是什么心思,他多少还是有点知道的,阿金玩的要好的暗巷兄弟那么多,独独就请了他一个作陪,平日里也隔三差五地借阿金约他一起k歌打牌活动神马的,统统被他婉拒了,这次是借着阿金生日,晓得他推拒不了。 维宁的司马昭之心,九月不信阿金看不出来,但这陋巷里的人对些也算是看开了去。加之阿金并不是女人,会担心情人劈腿神马的,他们的想法都很简单,能拢住你人一天,算一天,多出的就算是赚到了外快。 兰芷芳汀的规矩,河海鲜在正式做菜前,会拿只活物给客人过目一下,九月拈起来一只蟹在灯下细看了下,果然犀利,腹脐洁白而饱满,鼓胀的膏脂呼之欲出,蟹脚关节处的半透明皮壳下,浮动着金黄的暗香。 这阳澄湖大闸蟹的美名天下远扬,价格也是不菲。待到蒸好的蟹送上来时,九月已将烫好的香醋置好,先是慢慢地卸下蟹爪、蟹螯,将周边部分逐一吃掉,然后,蟹盖被揭开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就像那一座宝藏的山洞大门,在阿里巴巴的面前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去,顿时便是一壳地金黄灿烂。 张岱云形容的不过如此:壳如盘大,中坟起,而紫蝥巨如拳,小脚肉出,油油如。掀其壳,膏腻堆积,如玉脂珀屑,团结不散,甘腴虽八珍不及……九月吮着美味想,如这大闸蟹一样的美味,他可是好久没这样畅快地叙旧一回了,记忆里的上一次还是和宋致绍一起去吃的,那次的蟹和宋致绍一样,长什么样儿,九月已是概念模糊了。 一时之间,九月眼中只有那肥蟹冤家了,搁那儿是倾情投入地细品咋味儿呐,他愣是没有注意到维宁看他的小眼神儿,无不带着惊艳的打量哇,阿金这位九月哥吃起蟹来,啧啧……竟然如此的……有气质!对,就是气质,那种应该在他们所寄之陋巷完全泯灭的玩意儿。 非常优雅,十根长指头均沾着习惯性般的优雅,他或许是吃的太痴迷,好像骨子里的一些什么跑了出来,他是真的在品蟹,很独立的在品,很精致的在品。 因为专注于手中的蟹,叫他坐在那里,身姿、情态,都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尽管还是那身瘦弱的小身板,还是那半旧的大圆领t恤,那半长不短的棒子国明星发型……可,气质这东西……品蟹的尹九月比此刻兰芷芳汀任何一间包房里穿着prada的年轻女郎来得高贵!有味儿! 维宁突然有些激动,阿金在九月面前,那就一市井痞子,就连往日里觉得还有那么点“男生女相”的清秀之姿都不见了踪影,完全不够看的。 这个叫尹九月的少年郎,其实有相当多面儿,可以风尘,可以优雅,可以泼辣,可以精狡,可以猥琐,可以高贵……他的每一面只闪现一下,却绝对直挺挺地渗入你心底。这个九月,他的过去,经历过了什么……维宁有种宝贝就在眼前,只等他伸手去捞的感觉,他没再出声,只默默低下头,手指拨着蟹竟然有些许颤抖。 “先生,您要的霸王别姬因为现点的人太多,可能要稍微再炖一下,马上就能给您端来。” 他们仨正吃着的,突然一个服务员门打开伸进脑袋说了一句人就走了。 很明显,九月和阿金是不明所以,两人互望了一眼又继续抬头苦干,与手中蟹大战八百回合去了。而维宁则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个跃起,跳起来就冲到门边,打开包间门,朝走道上吼着:“喂!小妞,没搞错吧!你他妈谁点了霸王别姬的!唉!人呢?死哪去了!” 没人应,维宁感觉在九月和阿金面前落了面子,火大的一把将门一摔,走几步回来又想不过又转身把门拉开:“服务员!服务员!他妈都死光了么……”维宁对鸡肉过敏,这“霸王别姬”里面就是一只王八和乌骨鸡合炖的高汤,他是怎么也不会点的。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嚯,听那口气,这里的服务员也是大牌儿。九月暗想着,这生意好的叫他们目中无人一点,也是可以理解滴,好在咱们劳动人民道来顺受惯咯,再说,有哪几家好吃的饭馆服务员又把人当人了?那人民大会堂的服务员倒是态度好,咱也进不去撒。 九月是小老百姓,平日里也就是盒饭来盒饭去的,没多少机会下馆子开洋荤。可是?他也坚决不敢得罪服务员,想来“民以食为天”,这送天来的人还是少得罪了。万一他丫得在你的菜里吐上一口口水,你还不是得当个鲜鸡精一口吞了? ------------ 第五章 你妹的开打 九月还在那边感概地想着“鲜鸡精”神马的时候,维宁已经是一身火地回来了:“老子又没有点那什么鬼捞子的霸王别姬,你妹的贱,还能免费送的么……” 阿金却是问了句很不合时宜滴话:“维宁哥,你不吃王八还是不吃鸡肉啊?” 顿时,维宁脸色都白了些,看来,光听“鸡肉”这两个字都有点受不住,关键是,以往被鸡肉坑滴太惨烈鸟,误食一丁点都可以让他全身起红疹。他也不应阿金,阿金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九月则是无所谓样儿,其实,他也不吃那什么“霸王别姬”,他对那王八犯怵。 维宁自从听到“鸡肉”,心情就一泄千里,这螃蟹都顾不上吃了,就在那里不住滴擦手。九月其实也吃好了,蟹不错,闻了闻自己的指头,还有怎么擦都擦不掉的鲜腥味儿,很好,这次吃够本了。 维宁一看到九月在闻自己的手指头,一下又觉得心情好了些,笑起来,刚想撩他几句,这时候,包间门又被人从外打开了,气得他恨不得掀桌子! “老子没有点霸王别姬!我说,你们店是不是他妈的有病呐,强买强卖,硬栽着老子消费来着?” 不过,这次推门的是另一名服务员,一头雾水样儿,不过,对方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用对讲机联系了一下,便道:“先生,您的单子上确实有这道菜,要不你和我们领班说下,可以不?” “去,把你们领班叫来,老子到要看看她怎么说。”维宁眯了下眼,很是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不一会儿,领班来了。 领班就是领班,很镇定,在九月的眼里倒像是一个开罚单的交警,她先是看了下菜单:“先生,您确实点了霸王别姬,如果您不想要,可以好说,不用发这大的脾气。” 这领班是笑着说滴,不过,口气就是欠扁,就是好像是你以为你是谁,点了菜又不要,想着充款爷赚面子,又想着不付钱,怎么滴? 这下,算把维宁给气翻天了,那混道上的黑性子一冲上来,刚要起身去掀翻他们的桌子,偏又在这当口,另一个服务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声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盘菜确实不是这位先生点的,是另一位先生点了说送过来请他品尝的……” 听了这话,领班的脸又变了一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服务不周……给您造成困挠了!” 此时,维宁已经顾不上这个傻逼领班了,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卧槽,你说是哪个,哪个乌龟王八蛋让你给爷送来的……” 眼瞧着阿金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的小样儿,九月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走过来要拦住维宁了,瞧他那样儿,真像要立即拿把西瓜刀去砍人的架式。 那个领班还真是个人精,就怕把责任都落到他们饭店身上,立即就对后来进来那个服务员一吼:“听到没,这位先生问是哪个要请他吃的?” 这下,小服务员还不乖乖都说出来:“就是211包间的那位先生,他们包间也点了一锅……”这话还没说完,维宁已经“气势如虹”滴冲出去鸟,阿金吓的要死,哪里还敢跟上去堵枪眼,九月恨铁不成钢地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只得丢下拭手巾,追上去:“维,维宁!米维宁!”这还是尹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可惜,那货完全盛怒中,没听到。 “澎!”地一声, 211包间的门被维宁的一脚踹开,惊天动地滴连对面217包间没关紧的门都被一下子震了开来。 维宁一见211里面的人,立马就是那个厉鬼上身状。呸,好你个傻逼贱人养的野种!竟然这样算计老子! 原来211屋里的居然是米老大二房生的公子米维嘉。更呕死人的是,这位维嘉公子好像还是专门等着维宁过来砸场子似的,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边慢慢滴拨着兰芷招牌菜手撕百味鸡,他的面前的餐桌上还有一桌子的----油呲啦呼滴鸡肉拼盘,什么烤鸡肉,清蒸小仔鸡……一应俱全,色香味俱全的全鸡宴。 这还不一下子给维宁的大炮点上了火:“看老子不打死你个狗日养的……”维宁忍着巨大的反胃之感,上去就要狠踹过去! “维宁!!维嘉!!” 尼玛,九月真要直呼,这戏剧性一幕哦,从包房门口又冲进来个男的,推开九月,一个跨步上前便抱住了维宁。 九月一看,嚯!也是位城南道上的人物,孔德文,米老大帮里的数一数二的一位大人物。这下没事了,打不起来了,九月才刚一松了口气,那位维嘉公子便一掀桌子,一点都不脚软滴狠狠踹向维宁,这劲儿狠呐,连抱住维宁的孔德文两个人都被踹到了包间门边。 “我去,维嘉,你他妈怎么这么小人呐,没瞧见老子正抱住了他撒,你妹的……这脚踹的带劲不!”孔德文火也上来了,可是仍是不想他们兄弟俩打起来,一方面狠骂维嘉的阴招,一方面要使劲抱住如同疯了一样地维宁,这两个人要在这里真干起来,都落不到好! 但是,毕竟孔德文一个人势单力薄啊!挡不住两个盛怒中的禽兽,还是被维宁一把甩开了去。嚯,这下子可好,孔德文也不想去拉架了,烦不了啦。 九月皱皱眉,和孔德文闪到一边去,看那兄弟打的欢,那是“僻里啪啦”响不绝耳啊。 领班、服务员全站在外面走道上看着,着急是着急,也不是着急他们打得怎样,反正看住打架的主儿,事后找他们翻倍的赔!现在关键是,211这厢还在打成一团呢?那厢217也开始砸场子了! “七月!” 突然那个本来还好端端地和她们一起站在走道上观战的小帅哥在她们身后一吼!那吼声要再加点气足可以把走道上的灯泡都震破! 领班赶紧回头,看217的情况,我勒个去啊!只看那个小帅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冲进对面217包间,照着一个着白衬衫的男人脸上就挥过去一拳头! 太干脆鸟!只几秒钟不可置信,里面的同桌的男人都围了上去! ------------ 第六章 结伴进班房 “他妈的,你丫这他妈哪儿跑来的野小子随便打人!”绝对标准的京腔儿,就见九月拉着被他揍过的男人旁边一个女孩儿闪到一边,那一张帅气的脸真像是抹了胭脂一样媚! “尹七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九月怒火中烧,连名带姓地吼着看傻了眼的妹妹。 他这声怒吼起码叫对面211包间里那惨烈的战事骤然停止,跌跌撞撞,两只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禽兽以及一只想劝架劝不住郁闷难当的禽兽,都跑了过来! 一群子大老爷们俱吸着粗气望着里面滴尹九月,乖乖-----真是不气则以,一气,艳惊人呐! 盛怒里的尹九月满脸通红,小梨涡也跑出来了,呃,那是咬牙过紧的原因。 死死拽着自个儿的妹妹,看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甲都掐进皮肤里,七月白皙的手腕上勒出一圈红印子。护在自己身后,就象只护嵬的母狼,那意思就是,你们谁敢再碰她,老子咬死你丫得! “唉!你他妈吃饱了撑着了吧!什么人都敢打?” 一个小平头手指头上还夹着烟指着九月开骂,九月却是鸟都不鸟他,只恨恨地盯着刚被他挥过一拳的那男滴。 呃,这么一细看,乖乖,居然是个熟人!九月有点囧住,不由地瞄了下那人椅子后背上掸着的风衣,眼珠儿一转,又转回到对方脸上,肤色微黑,短短的寸头,脸上轮廓分明,俊眉秀目,不正是那一晚让自己初尝失手滋味的“肥羊”么! 此时他只穿着看似普通的白衬衣,领口第一个扣子开着,袖子卷着,却没过手肘,眼睛微微眯起。可纵然这样,那眼神仍显得十分锐利,如同大瓦数的探照灯一样,在他的眼神扫视下九月顿感无所遁形。 九月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是怎么得手的,上一次自己可是被那人钳制地死死的。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居然有了点突兀的自得,果然上次失手就是因为那诡异的天气缘故,不是自个儿“技艺不精”。 那只肥羊被九月突然挥了一拳,却仍是很沉稳,一丁点儿也若其它人那样激动。纵是脸上有点儿红印,亦是没有站起来,单单只是无比阴沉地望着九月。 “哥……”这时九月身后的七月一下子似惊醒了,小小声地喊了声。 这一声到是把九月的魂给拉回来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认出自己来了,这事关妹妹七月,他就什么也烦不了,一下子又如同点了火药筒似地,指着肥羊:“你他妈的摸她干什么!她还没成年!你丫得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不要脸!长得人模人样的,妈的,实就一下流胚子!” “哟嚯,这丫他妈的浑小子胆儿还真不小!死小子,你他妈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他妈的,看老子不整死你!!” 真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呐,瘦弱纤细的九月此时一股子牛劲儿犟气,这才跳出来的另一个,开骂的话儿都还没说利索,九月这手接起桌上放着一杯白酒就朝他脸上泼去,那个动作潇洒的,一气喝成! 这下,把这跳出来的傻蛋怒得,那是一个老拳看着就举起来,上来就要挥。 “九月!” 别忘了他现在尾巴上还沾着一只禽兽哩。这边,维宁被刚才那一仗打得眼睛被血糊住睁都睁不开,却想都不想,顺手操起一把椅子就冲了过去,朝着要给九月一计老拳的王八羔子砸去! “啊!” 米维宁这一砸最致命,顿时,那人脑袋血流成河,人摇摇欲坠! 完了!这才是真正大混战滴开始! 如果这桌人真是京城下来的,那才叫真正踩着他们的底线咯,北方人最忌讳被人开了瓢儿!好嘛:“弟兄们!他妈这些人真是来砸场子的,上!打死算了!” 这回,领班真要哭咯!真都眼看着要出人命了!! 那“罪魁祸首”小帅哥咧,始终紧紧抱住自个儿的妹妹,把她的头死死护在自己怀里,生怕她被伤着,四只脚在打得鸡飞狗跳的房间里“艰难”移步,一个盘子飞过来,九月抱着七月一蹲,躲过去了;一个板凳滑过来,他抱着妹妹还一小跳,又躲过去了。 领班真是看着奇迹!这个小帅哥还真是手脚灵活,也真心的没心没肺,这玩命为他打架的那个被人扯着就摔在他脚边了,他到好,瞧都不瞧一眼,只有怀里的那个妹子,还深怕她被绊住咯,当然胜负很快就有了结果,米维宁连同本挨在门框上的米维嘉还有那个拉架未果也被搅和进来的孔德文,仨人已经被打得只怕各自老娘都不认识了,最后统统被五花大绑落在217包间那群人的脚下! 这时也不知谁喊了声:“尼玛的,110来了!” 制服们涌进去时,九月只小声给了那穿黑制服的头儿一个小小滴建议:“把他们分头关,要不啊!还得打!非要死一个才消停!” 站在身后的领班一听,顿时眼神儿都带着佩服之光扫向九月,乖乖,这个小帅哥那是相当地犀利哇! 只是,九月没料到的是,这个事情好像有点复杂的咧。 连底下出警的警察都纳闷,蛮好解决的事情撒,谁打谁,照章办:谁砸谁,照样赔。可是?好像就是他们的头儿接了一个电话后,这“章”啊“样”啊都不由他们定咯。只说,统统带回局里,确实也“当事人”之一的九月“建议”:一拨一拨滴分开关,暂时都不审,就搁在那晾着。 市城东分局,一个空旷干净却有着铁栏杆的小房子里,九月,九月使劲护着的宝贝疙瘩妹妹七月,仨只身负重伤却拒绝去医院滴禽兽,在铁栏杆里面。只有打110报警的阿金在铁栏杆外面,不过,最外面那道房间门依然紧闭,相当于这六个人还是关在一间屋里。 阿金的手机没有被没收,不过猪脑袋的他依然不晓得应该联系哪些个“牛人”,终于电话放了下来,还一副蛮累的样子,望向笼子里面的那仨个人不人鬼不鬼滴禽兽,叹了口气:“维宁哥,你说你们几个硬撑个什么劲,当时叫你们去医院多好啊!人少受些罪撒。” 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好像还在转着脑袋,突然好想会意过来了什么?“哦,对了,维宁哥,要不电话给你,看看你们家的米老大能不能把咱们弄出去啊?” ------------ 第七章 树本欲静 九月此时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阿金与那仨只的对话也不在他的听力范围内,他这时在专心致志“三娘教子”:“七月,你好好上学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是你个中学生能来的地方么,恩?” 那个口气很是严厉,可是摸着七月的脸不晓得有多金贵,七月清清秀秀,还穿着学校的校服,一看就是个乖乖女,胆子也不算大。九月是知道的,她平时里也就是家―学校,两点一线的,按理说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的。 “是同学介绍去的,她们说跟着喝一杯酒可以拿一千块钱,喝两杯就翻倍!”七月嚅嚅地开口,她看着九月每天“出工”很是心痛,当妈的不知道肉贵,她知道!她一心想着替哥哥分担一点。 听了七月的话,九月暗自咬唇,看起来气到极致,却想到这已是在了警局,再对着七月凶的话,怕是真的会吓着她,只得暗自吸了口气,以听似平静的声音问着:“你要那多钱做什么?我平时给你的零花钱不够,你找我要撒,还有,我以为市一中里的学习环境应该是很单纯才对的咧,想不到你没专心搞学习,却是跟着坏同学瞎折腾?” 这时,笼子里面的维宁、维嘉还有那个郁闷非常的孔德文,笼子外面的阿金,都不约而同地带着玩味儿滴眼神望向维宁,这只拿兽就是市一中培养出来滴,有时候,小时候成绩好滴,不见得都“德智体”全面发展咧,米维宁当年在市一中就是臭名昭著! “我,我被选上去参加省里物理竞赛,可是有赛前培训,费用需要要家里负担一半,学校出一半,我不想增加哥的负担了!” “什么!” 九月突然象中了邪的,一下站起来!“这是好事啊!出息了,妹!”又突然蹲下来抱住她:“七月,七月啊!哥总算没有白疼你,你可给我挣口气了,好好念,这点钱,哥还是出得起的!” 可这话搁在那几只耳里,怎么听怎么别扭,阿金还好点,他多少知道点尹家的底子,晓得这几年来九月一个人撑着尹家,给妹妹是既当爹,又当妈的,尹家床上那位正主妈妈是形同虚设的。 “哥,你别生我气了,这次,我也有错儿,你别去找我那个同学,她也是想帮我来着的……”见九月面上不是方才那么“苦仇大恨”了,七月也就纵着胆子“见缝插针”道。 “放屁!帮你会叫你去做三陪?你妹的,我要去找报社,非要把这件事情曝光,那几个什么浑人,未成年都不放过,绝不能轻易给饶了……”九月就是这样,再如何地思潮澎湃,但事关维权的意识永远是很清晰的! “哥,哥,我那个同学平时也帮我不少……” “哦,这么说来,还不止这一次?!”九月那个狠劲上来了,一把便揪上他妹纸的嫩脸蛋儿,这下也不心疼了,七月也不敢喊疼,直摇头:“不是不是,这是第一次!是我说实在筹不到钱,那桌上的人也就是嘴贫开着些玩笑,没有真的把我怎么样……真的,哥……” 九月气的兀地一下又站起来:“看来你这个同学,还会给你喝迷魂汤,这都害你进班房了,你还为她说话,等出去了哥一定要想着法子让你转学了!”当年他迫于生计,无奈缀学,他不悔,但若是七月因为交到了不良朋友学坏了,他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九月,你放心好了,你妹的转学就包我身上了,我保准她进南师附中!” 维嘉一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都要笑死了,自己这个从小就欠扁的异母哥哥就是被南师附中曾经高调开除的重点害虫,好不好!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九月和妹妹还不觉得怎么,阿金还少根弦的可以直接忽略,但维宁、维嘉和孔德文就觉得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对头了,都这个点了,按说应该可以出去了啊!怎么会还是这番没有声音没有图像的? 不说自家的老头儿跟这市里各大家局子里,多少有那么些“沾亲带故!”这种事儿应该很容易摆平呐,咋这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孔德文也是很纳闷,刚用了阿金的手机,自己可是亲自跟米老大联系过,告知他,他家里两只鬼可是都“伤得不轻”,那位电话里没表现很激动,但肯定已经急死,不可能现在还把人丢这儿不闻不问? 直至进来一个警察,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全没收了去,孔德文的心才真正地揪在了一起,看来,真的出变故了!且一定是在对方身上! “警察同志!对不起,他们俩伤的很重,不管怎么处罚,总该先把人给看一下吧!这若是在警局里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孔德文还得来及出声,就见一旁的九月倒是先喊住了人! 孔德文看着他,只见他双手攀在铁栏杆上,眼神恳切,也极其严肃:“他们其中一个已经在发烧,还有一个头破了。虽然刚才简单处理了一下,可是还在渗血,这时人命关天的事情,马虎不得吧!警察同志!” 九月紧紧盯着那个警察,冷静而深沉,一副深谙“游戏规则”的模样,那个警察看了眼铁栏杆里的米家两兄弟,两个人毕竟平时多骄纵的人,此时已经撑不住。 那个警察点了点头,出去叫人了。不一会儿,又进来几名警察,把仿若气若游丝的两人抬了出去,见孔德文也有伤在身,也叫上他一起出去了。 这样,铁栅栏里只剩下九月跟他的妹妹七月。铁栅栏外,仍是阿金那个愣头青。 九月好像并不担心他出不出得去,现在,米家那对兄弟和孔德文被送出去就医了,更不用担心,反正他自己除了给那只“肥羊”一拳外,自始至终也没参与殴斗,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 阿金就是突然觉得九月哥还真的蛮有量儿,他刚才跟警察说那几句话时,怎么说,很大气,不比那些个混道上的大哥差。“九月哥,你刚刚还真有气势,那个条子都被你震住了!” “什么条子,你以为你混马仔的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省些力气吧!还不知道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他心里清明着呢?本来,他看米家兄弟他们平时大爷的模样,这种“砸场子”的事儿应该好摆平,自己带着七月也能跟着他们出去。可现在看来,那217包间肥羊的那伙子,怕是来头更大。 ------------ 第八章 而风不止 九月不动声色地轻抚着七月的肩头,在非常实际的想办法,米家兄弟连同孔德文他们即使现在看着艰难,但最后,肯定还是出得去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毕竟蛇有蛇道,总平得了这些事儿。自个儿呢?可能就难了,看来得做好思想准备蹭局子里免费牢饭几天了。 这么一想,他的思绪就又不由自主地转到了那只“肥羊”身上,还真是奇了怪了,只要一遇着他就没好事!想来是自己与那肥羊八字犯冲,而且自己就是被克的命! 九月在努力地调节自己的心态,不过,事到如今他并不后悔今天这样冲动的举动,他做事情其实很谨慎,217包间以肥羊为首的那些人,俱是一口京片子,如此年轻,眼中的神气却是怎么掩也掩不掉。他一向看人极准,因为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有可以巧妙地隐藏,但唯独那一双眼,那不经意之间的神情是如何也不能完全遮护得了的。 那群子人,眼神中有些分明的张狂,是的,是一种藐视天下的狂妄,有这种眼神的人这要是搁在平常,九月一定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但是,这次,九月不后悔!因为他们招惹的是他的妹妹,凡事跟这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有关的,他纵是豁出去了,亦能为之拼命的。 这次大不了,就在这吃上几天牢饭好了,当下九月便有了定夺。 阿金只瞧见他把七月摇醒,在七月耳朵边低声交代着什么?小姑娘好像一惊:“哥,你怎么跟我说这些!” 九月顺势就把七月的脸住自己怀里一带,又侧了侧身,好像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又在她耳朵边交待着。“不要紧的,按照治安管理条理,要再加上对方故意找一下我的岔儿,我可能是要被关这里几天,至于赔偿,不可能全讹在我头上,我肯定也是要分担一些的……” 他好像想了想,下定决心般:“反正什么先别想,先把你去参赛的事儿落实了,妹,这次你真的要争气,给哥拿个第一回来,不图别的,这个奖对你以后上大学肯定是有好处的,还有,你一定要答应哥,无论如何要跟那个同学断绝来往,否则,就算再艰难,哥也要把你转出来,妹,你也知道哥不容易,不会这点事还要哥操心吧……恩?” 七月这时已经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哥,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该跑出来……” 九月抹着她的泪直摇头,还在微笑,俊脸在笑意下显得很是温暖:“哭什么?哥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咱们兄妹俩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又臭又硬超坚强。这点子小事儿,哥知道你是懂事儿,不想给家里再添负担,可是?今天哥话希望你可以放在心里,这有些路,有捷径,但咱们千万走不得!咱们现在是什么都没有,可是?骨气,尊严,丢不得。” 九月这话说的是语重心长,七月是听的直点头。他摸着妹妹的头,很是欣慰,心里却是着实在想:七月,你也算是那个家里唯一“清清白白”的独苗儿了,一定要一直都光明正大地下去!至于,那没骨气,丢尊严,走捷径的……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吧!反正这几年他都这么过来了,若是可以保全她一个,也就值了。 肥羊那伙人只怕打的嗝放的屁都比一般的普通人要来的臭,九月暗自腹诽着,权力叫任何东西发酵的速度特别快。 当他们三个被带到一间审讯室,里面分散坐着的全是那217包间的人,而正对着房门的位置上便端坐着那只“肥羊”! 等到带他们进来的警察全退了出去时,九月就知道了,这是在走“私了”的程序了。不过,这又是强弱多么鲜明的“私了”氛围。九月冷静下来,他知道,即使在如此“不公平”的弱势下,自己依然要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于是,他先开了口。 “我会尽量做到叫你们满意,只是,我妹妹没有错,她还没成年,现在才刚上高中,你们多少也会有弟弟妹妹或是什么小辈儿的,如果在她面前叫我难堪,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应是知道本来就算我是心甘情愿的,也变成对你们有了恨,这事儿就会没完没了。” 他的这一番“开门见山”还真的叫一室的男人刮目相看,原来这个长得跟个兔儿爷一样的小子还是个明白货,很好!够爽快! 于是,七月顺利被放了。她也是个明白的孩子,说什么都不走,九月却是搂着她的脖子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在她耳边又念叨起来。不过谁都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七月终是抹着泪走了,而九月却是带着笑回来了。 这下,九月也不说话了,清淡柔顺的模样象等着让人啖之的鱼肉。他该为自己争取的“利益”已经实现,剩下的,是该还的。不公平的“还”也是“还”,九月从来不赖社会。 “我们的兄弟被开了瓢儿……”那边开始清算了。 “我知道,医药费找动手开了他瓢儿的人。责任,算我的,怎么也叫你们吞了这口气,成不?” 九月说的干净利落,这该是自己承担的,他不会赖掉,换而言之那米家二货惹出来的麻烦,自己也不愿做了冤大头。他下意识地盯着“主位”上的肥羊说明自己的想法,那人一定是他们这伙子人的核心人物,这点眼见他还是有的。 “你小子够爽快!” 只是那“肥羊”显然是超级闷骚型的,不见他有什么表态,倒是他旁边的一个莫希干头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没想到你小子不单人长的不错,也是个爽快人!那好,咱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一口清,这里有一瓶二锅头,咱们也不难为你一个毛头小子,你一口气搞完一半,咱们这气儿,就算了!” 九月闻言,先了看了一眼那“肥羊”,见他并无异议,便知道怕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结果。眼珠儿一转,看向房间中间的桌子上确实放着一瓶很简易的酒瓶子,上面连个标签都没有,还是那种老式汽水儿订上去的盖儿,可是九月却是知道,这里装着的,怕是烈度绝对不在60度以下。 托宋致绍的福,他知道一些小作坊蒸馏出的二锅头原酒就有75度以上,都是些没标没签的三无产品。显然,这伙子人是把自己当成了沾不得酒的兔子了,殊不知高度酒更容易成瘾,自己花了两年才斩了瘾,还有,高度酒更好喝,而且不上头,醉后醒的快,当然,绝对是针对常年泡酒缸里的酒篓子而言。 ------------ 第九章 爱不释口 九月没吱声,只是舔了舔唇,也不知怎滴,他这个看似自然的动作,却叫那群男人们竟然有点口干舌燥。俱是暗想着,这个长得比娘们还美的少年郎莫不是怕了吧? 却见他拿起瓶子,轻轻摇了摇,从清度沉淀色泽,九月感觉应该在65度左右,瓶子口对在桌子边缘,褶皱的瓶子盖儿磕在一边儿,他另一只手成刀状一砍,瓶盖儿脱落掉在地上! 韩君夜,当然此时他在九月的眼中仍是代号为“肥羊”。他本来淡漠的眼神渐渐亮了,啧啧,看不出来,这个乍一看“娘受”一样的小子还真是人物! 这一手启瓶盖的手法那是相当地老练,决不可能是喝一块五毛钱一瓶的汽水练出来的功夫。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阻止这场“游戏”式的买卖,仍是不动声色地环胸静看着,他有一种感觉,好戏即将上演,主角嘛,自然就是那个一点点加深他印象的“娘受”小子了。 果然,当九月真如喝汽水般唇对着瓶口“咕噜噜”往下灌时,那微仰着喝酒的姿态不狂野,不粗俗,隐隐一丝豪爽中还带着诱魅,因为,唇分开,那隐现的梨涡随着酒的流速,到他的唇,到他的舌根,进他的喉,而渐深…… 他始终睁着眼,目光清澈,却叫人一眼看不到里面,是灯光的原因吗?表面印出五彩光华,由此可以想象,这双眼如果水润迷离一片时,会是何等光景! 有种,他真的是不歇气一口干掉了半瓶!整整半瓶! 放下瓶子,九月只是一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稍微低头润了润,再抬首时,眼睛里还是一派清明。 常年斗酒的人都没有他这么好的卖相!能一口干下半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那丢人的寒碜相儿,不提也罢。 “这样,成了吗?各位?”多少心里还是有点火烧火燎的,九月又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唇,话虽是对着满屋子的男子所说,他的目光却仍是盯着韩君夜。 此时,一室的寂静,男人们各个儿盯着他发傻。韩君夜的眼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唇,这张唇,可以懦弱地向自己开口求饶,可以胆大妄为地开口要求放人,现在居然还能喝下如此毒辣的烈酒……有意思! 阿金这时也看呆了去,他这个九月哥啊!这种魄力,此时谁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其实很孱弱?他不信绍哥真舍得丢下他!他妈的,往后巷子里还有谁敢说九月哥是绍哥不要的落魄货儿,他就跟谁急! “不成。” 很显然,这只“肥羊”压根就是头喂不饱的恶狼。 九月掩下眸子,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说能把自己搞出去的,说明这次是真遇到大神了,眼前这人的背景肯定很不简单,要不,算得上“地头蛇”的米家会拿不下这么个事儿? 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一直相信这句话,其实一直也谨慎行事,所以,他没有阿金那头脑简单地嚣张,更没有他们那样轻浮,玩得好是一回事儿,谈前途,跟米家兄弟,他们永远不是一路人。 说“不成”的正是那头“肥羊”,不过现在已经被九月重新定义为“披着羊皮的恶狼”。 九月本想说几句做人不守信用之类的矫情话儿,后来自己心里都一莞尔,从“不成”两个字出口开始,眼前这人已然从无害的家畜降成了狡猾的野兽,跟无心的禽兽讲信义,何其荒唐?不废那个口舌了。 “你叫什么?”那恶狼却是突然开口问他的名字。 “九月。”他没有矫情,直截了当。 韩君夜轻蹙了下眉头:“没改过名儿?” 九月摇头。心里好笑,怎么,你他妈的还想查我的底不成。 韩君夜终于站起身,直接走了过来,抬手摸了摸九月的脸,九月斜眼瞄着他的手:“这摸一下,搁我这可都有说法的!” 韩君夜轻笑:“那要是亲一下呢?怎么说?” 九月不是吓大的,也跟着笑:“不会我就喝了半瓶酒,你就有了兴趣吧!这位先生,我们虽是小人物,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党最终是无产阶级政党,咱们社会终究是法制社会,这会子咱们还是在人民的局子里。” 韩君夜已经笑得相当愉悦了:“你真有意思,吃过很多苦吧!”他的手还摸着九月的脸,九月还由着他摸,淡笑:“苦吃了不少,所以,认识许多同样吃过苦的人。” “恩,你胆子很大,要造反,你肯定不落后。” 九月摇头:“不,我小老百姓一个,纵是谈不上多爱国,可也不会造反。” 韩君夜突然就将双手都扶上九月的那张俊脸上,挨得他很近,近到九月的鼻息间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氲氤热气:“那好,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你,如何?” 九月面上不显,淡淡地开口:“你这话儿可是代表党和国家说的?或者是代表这局子里说的?” 见韩君夜点头,九月也跟着点头:“成,那先录个音,要不党的声誉被你毁了,我找谁去要求平反?”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之前的那个莫希干头有点看不过去了,出言喝道,却是被韩君夜撇过去的一计眼神给硬生生地截了去。 韩君夜从裤兜里拿出一只手机,对着手机说了一遍:“我代表伟大的党,在这局子里向这位九月同志承诺,他亲我一次,我放他一次,不信守承诺,就是政治犯,人民的罪人!” 说完,把手机塞进九月的裤兜里,敢情这只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手机他大爷的也不要了,直接送给九月作“信物”了。而九月还真的揣着手机,睁着眼睛,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不轻也不重,不亲也不疏,唇瓣印在他的唇瓣上,停留两秒,离开。 那一瞬间,韩君夜闻到了浓重的二锅头味儿。之后的几天,只要一想起这一刻的触感,一个想法便隐隐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了-----怕是这二锅头就是那神仙酒吧!他是不信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说法的。 ------------ 第十章 米氏托孤 阿金跟着九月走出分局,竟然头一次有些恍惚,刚才那一幕像是在做梦?可是?他们确实已经就这么好好地出来了。 阿金几步跑上去拉住九月:“九月哥,那群子人那么变态,刚才那人要是叫你亲他的命根子,你也亲?”哇咧咧,这可是明晃晃地对绍哥的背叛啊! 九月语重心长滴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要嫉妒,本质上你跟他们一样变态!只是他们权力大,不是我小瞧你,换个位儿想想,如果当时在里面的是你或是米家那兄弟俩,你们会叫我亲你们的命根子,可他们绝不会,这就是他们能玩进外地的局子里还能逼得地头蛇低头的原因,懂?这不是靠着自家的娘老子得力,是自己,要有分寸。”说完,走了,干净利落的很。 阿金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感慨:出身上,自己不如米家兄弟;认人上,自己不如九月哥,他妈的,他看谁都是一个准! 九月这厢回了陋巷筒子楼的家,刚和七月碰了头,吩咐她去楼下买盒饭回来压压惊,自己这屁股还没焐热呢?就听见有人敲自家的门。 “谁呀,问话怎么都不出声……”尹母躺在里屋的床上,指望不上,七月又已经下楼去了,九月只得亲自去开门,却,愣在那里。 门口,一位美的惨无人寰的中年富婆儿神情严肃地站在他家门口!这是神马情况? “请问您是?”向来对于富婆款姐,九月的声音习惯性带着“职业性”的谄媚。 “你就是尹九月吧?”富婆儿的一双眼睛好像上了强力胶一样死死地粘在九月身上:“你是谁?”他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虚应着。 “我是米维宁的妈妈,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富婆儿在死盯着一阵子后,终于开口说到了“正事”上。 九月一听,一脸莫名地望着她,心情很复杂,自己又不是那米家太子爷的“朋友”,用不用越过阿金那个“正主”,直接找到自己算帐的咧! “这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不痛快的。我还知道你把你那妹妹教养地很好,知书达理,还是市一中的高材生,将后来必定是个优秀的人才……” “啊?谢谢您的夸奖,这也是七月她底子好,资质不错,加上自个儿的努力……” “其实我们家的维宁天资也非常好,他记忆力很不错,甚至真能过目不忘……”这话题为毛听上去那是相当怪异!九月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两个素不相识天壤之别的人面对面坐着老王卖瓜似地夸自己家孩子,九月觉得莫名其妙可也忍着了,自家七月本就是个好孩子不是。可她们米家的太子爷就算天资好,事实上就他妈的是个废物啊!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当着人家妈的面直接撩出来的,最多也只是心里揣着罢了。 说实话,九月和这位富婆儿聊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她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你妹妹参加省里比赛的费用,包括她今后的学业,我都负担下来了。”富婆儿突然一转话锋! 九月一愣!“什么叫,都负担下来了?”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我去,这一趟班房回来,天上掉馅饼了?! “我家老爷子给你妹妹建了一个助学基金,就是从现在开始,她高中、大学、研究生,包括以后他能读到博士,这笔助学基金一直供她专人使用。” 九月站起来,现在也不管她是自己“职业”中的“上帝”了,一律当城管对待之:“谢谢您,也谢谢您的吉言,小妹七月也一定如你所说,可以上大学,读研究生,甚至读到博士,但是,请您听好,我,她的哥哥,可以负担得起她的一切学业所需要的经费,我们家没有申请低保,也没有申请特困,您如果有善心,可以去资助比我们家更困难的孩子,谢谢你,我们家真不需要。” 这个“真”字九月是咬着牙说的,绝对有骨气!这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的饼下来还正好被你咬着了,他是贪财,可这种财,事关自家小妹的前途,九月是绝不会沾上一分一毫的! 那富婆儿见他如此激动,好像也有些紧张,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先听我说,我这样资助你家妹妹肯定是需要你的帮助,我这也是一种报答……” “你当然是需要我的‘帮助’才会这样,关键是,我们家不需要这种‘资助’,我也不想‘帮助’你们家!”啧啧,米老大有什么事情会需要他这种小人物的“帮助”,真是天大的笑话。 九月嘴皮子溜,口才那是一等一,这个时候说话也毫不留情,那富婆儿哪见过这等市井架式,低下头默默沉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冷静地开口:“九月,论年岁,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儿,最起码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好么?” 她的口气也不见得有多软,可是?九月却是听出了,有事让这位富婆儿很是在意,且应该是无助,因为他看出了对方应该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从没有这样艰难乞求一个人! 九月就是有这个直觉,他的直觉通常在看一个人第一眼时就确定基调,就像看米家兄弟第一眼就知道是废物,而看这个富婆儿第一眼就知道,她今天“屈尊”,站在自家门口,这样跟他面对面谈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九月想了想,没做声,又坐了下来,决定还是有“人情味”地听听这位“高贵人”儿的苦水,她见他坐了下来,也慢慢地坐了下来,好像很疲倦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我确实想把维宁托付给你,他在医院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儿……” 九月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挑了挑,他的嘴动了动,这话到嘴边了却还是没出来,决定还是有点教养听她把话说完。 “我也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我到你,恕我冒昧了。但做为一个妈妈,却是知道的,这孩子天资再好,没有后天良好的教养,不会长成这样,我们家的维宁比你妹妹年岁要大,甚至比你都要大点,这性子也差不多定了,我知道,想把他扭转成你妹妹那样乖巧肯定是不可能的。” 呃,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在捧着自家的妹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九月怎么着也要按下心中的焦燥。 对方见他面上心平气和起来,便安心地继续道:“我相信你跟维宁也算是相识了,一定感觉到了他现在是有多么的糟糕,是我不好,作为妈妈,我对他关心的少,他现在这样我应该负全部的责任,只是,想着这孩子若是一直这样糊天海地的下去,就什么希望也没了……” 九月听到这儿,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位富婆儿上这来,是想着“托孤”不成? ------------ 第十一章 意想不到 “呃,你家的维宁,他那人吧!其实,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糟糕……” 九月就是一心软的货,一个母亲真诚的在你跟前说“就什么希望也没了……”他就好像真看到那米家二货以后形同废材的样子,呃,还真是怪可怜的! “维宁是我亲身的,他的性子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晓得?他现在己经是软硬不吃了,老爷子的话都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可他一定是在乎你的,他烧的糊里糊涂的却还在喊你的名字,这是真情流露吧!我不否认,他对你可能有新鲜感在里面,说实话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可是?我愿意相信你,你能把你妹妹教育的这样好……” 九月又听出点儿“病急乱投医”的味道,不过,他这时也不生气了,反而真正有些忧心忡忡赶来,看来他们家是要出大事儿了吧!要不,一个如此“一切尽在掌握”的城南地下大佬之家怎会如此草率甚至接近赌命般仓惶下如此决定,把自己的大头儿子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呸,还真别说只是因为他儿子烧的糊里糊涂还在喊他的名字?只是因为,这个人有个成功教养的范例?单单这样,拿去骗鬼的资本都不够。 “请你千万不要误会,为你妹妹建这笔助学基金,也确实是我派人打听过后慎重做的决定,好孩子应该得到更好的环境。即使,即使你不愿意帮助我照顾维宁,我同样也希望你为了妹妹接受这笔助学基金,你我都清楚,你这样艰难,你妹妹也会很艰难,要不,也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九月此时所有的忧心忡忡又全化做最现实的炊烟袅袅,到底是出身“地下”的富婆儿!她在“情”的攻势里面永远也不忘再夹杂一些“现实”的调料提醒你,九月冷静地想想吧!这确实是个为七月创造一个无忧学习环境的好机会,七月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就是越懂事才越叫他担心,今天这样的事儿难免今后不会用另外一种形式再次显现出来。 不过,妹妹这边想好了,米家那二货却是想如何“托”给自己,也是要考虑清楚的。九月这么想好,脸上却不动声色,修长的指头还在桌子上划拉:“具体怎么个照顾法儿呢?住这?吃喝拉撒都……” 富婆儿见他有松动,好像很激动:“那到不用,就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可以拉他一把……就行了……” 九月暗自叹了口气,这也是一名作母亲最卑微的一幕了。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还是直接谈钱来得舒畅点。“那好,不过我也有要求,就是那笔基金我要求现在就能看到,存在我指定的户头,不能用任何你名下公司或委托人的签名,必须是你本人签名,经手人写我尹九月的名字。” “没问题,一切都照你说的办,我们家的维宁以后就拜托了。” 很好,这一出“米氏托孤”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富婆儿带着一颗为母的安心,舒畅地走了。屋内,九月却是恍然地叹了口气,他给七月挣了个未来回来,可自己呢?究竟卖出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想想九月还是觉得自己还是赚了,毕竟于已来说这是一场无本的买卖不是么,她米家花大价钱为自己的儿子买回的是他尹九月的一颗良心:“良心”这东西……九月又叹气,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可是也吃不准呢! 这班房走了一遭,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是。这天九月夜校下课回来,这个钟点,街上的行人早已寥落,一如他一惯冷情的内心。他可以把前几天所发生的那一切权当作梦一场,而那位这些天仍常常在他梦中与自己纠缠不休的“恶狼”,便是他梦中的终极“boss”。 一想到那恶狼,九月便忍不住想到了那个暧昧的吻,打了个莫名的激零,他甩了甩脑袋,命令自己专注着看路。晚上九点半,就在这个行人们匆忙往家里赶的时候,暗巷里却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夜色里正好一个个不能见容于白天的故事在这里一一上演,而九月他们都在这些故事里串场,他们是属于黑暗的人物。 可是今天,长长的暗巷冷冷清清。连一隅小空地上的麻辣烫小摊也没有摆出来。平时嚣张来去的少年仔都没有在巷子里出现。而空气里,飘着有异于平时的味道……这是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也许在此这前,又有一场关乎生死的拼斗在巷子里上演。 九月并没有显得过于吃惊或是表示出小心谨慎什么的,因为这种情形通常在每月里都要发生个三五次。只是看来这次的斗殴结束时间不长,否则巷口那边做小生意的摊子决不会已经重新摆了出来。 九月默然地靠着墙角走,在熟悉地黑暗阴影里,走到他的归处,他今天很累,方才又被那个田老师缠得紧,那女人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竟是对着自己加大火力猛攻起来了,令他越来越没耐心,也越来越疲于应付。 一层层地顺着木制的楼梯拾级而上。老式的筒子楼,不会有新式小区楼道里那种统一安装的照明灯,不过九月也不需要小手电,这路他是走惯了,想是闭着眼也可以摸都着门。 他熟门熟路摸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之际,身后突然觉得冰冷,这诡异地第六感,正想要打个寒颤,紧跟着腰上便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使得他全身马上变得僵硬。 黑暗中九月感觉到另一具身体的接近,深黯的空间里他只看得到一个更为深黯的人影。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体温他都感觉到,因为自己被迫与那人迅速地贴近,所幸不是鬼。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和方才陋巷之中的气味一样,看来这人或许就是那一场恶斗中的主角之一。 不等他进一步猜测来人的意图,对方开口了:“打开门,让我进去。”那声音十分低沉。 如果不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九月甚至想说,这人的声音挺好听的。 九月估计这人受了点伤。奇怪的是为何他的弟兄们为什么不照料他?让他孤魂野鬼似的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这里毕竟也算是恶斗战场的方圆两百里以内吧。 吸了一口气,九月尽量平静的告诉他:“屋子里,起码还有两个人。地方窄浅,除非你把我们一起都杀了,否则你就算进去,打地铺也不够地方睡。” 那人不语。九月则在猜测他的手枪究竟有没有装消音器。静静的楼道里他再一次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狂跳的声音。尼玛的,最近诸事不顺,一次次在生与死的边缘打滚。 ------------ 第十二章 无奈的乖顺 九月见那人不吱声,不知道他究竟意下如何,便又开口提议:“跟你一起的弟兄在哪里?要不我替你去报个信,让他们来接你。”总不能两个人就杵在这里站一夜。他更怕七月会听到动静出来开门。 也许是见他的态度端正,那人的口气也软了一些:“不,我只是想找个临时栖身的地方,不必通知什么人。” 九月再次无语。想了一想……又道:“楼顶有一个杂物间,很乱,不过可以暂时栖身。” 不是他一心想帮这人,他无意在这些帮派中间淌浑水。可是眼前的情形是浑水找上了他,如果他不能替对方提供栖身之地,只怕那人一恼了起来,一枪崩开门,杀红眼了,进去见人便击杀于枪下可就划不来了。 那硬邦邦的东西在九月的腰上再点了点。“可以,你带我上去。”那人低声的命令,他接受了九月的建议。 九月毫无异议地转过身,扶着墙壁走上通往楼顶的楼梯。楼道口有一扇铁门,他打开门,走上楼顶去。 小小的杂物间就在左边。同样一道铁锁,他再度打开门。身后的那人很是机敏。虽然身上有伤,却是一个闪身先是闪了进去,还顺手还推了九月一把。九月一个不防便踉跄着步子往前冲跌而去。“彭”地一个猛子,肩膀便撞上了墙,他硬生生地把痛呼声扼杀于口里,借着墙壁依靠轻轻站定身子。 “可不可以开灯?”九月好脾气地轻声问着,没办法现在他为鱼肉,得识相。不过小杂物间里一下子塞进了两个大男人,四眼一抹黑的,总要有点光线照着,才可以确定这个地方是否可以栖身。 那人问:“这里如果亮灯的话,外面的人是否可以看到?” 九月仔细地想了一想:“不会,这里有只有一个很小的通气窗,可以拿东西遮住它,这样这间杂物间就形同密室了。” 那人似乎考虑了一下,片刻道:“那好,你去遮住它再开灯。” 九月没有抱怨的余地,凭着记忆,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放在墙边的一板旧门板,把它搬往那个通气窗方向去。 那人也在这时关上门,然后,命令他开灯。 九月正要开灯,忽然觉得不妥,脑中一个闪光:这个人急着掩饰行迹,要是看到了他的脸,难保他走前不会杀自己灭口。这么一想,便又缩回了手,尽量平静地开口:“灯的开关就在门边,你自己开吧。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我想,你也不想我看到你的脸吧。” 黑暗中那人轻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开灯吧!别惹我生气。” 生气你妹的,老子受的鸟气朝谁发泄去?!当然这话,九月是万万不会脱口而出的,就算他不惦记着自己小命和一心扑在情人身上的尹母,却不能眼见着小妹七月也跟着送死。 不管内心是如何地澎湃,这会子偏就是无可奈何,九月摸索着开灯。其实灯泡光线也很是微弱,可是在黑暗的地方呆了这么久,一下子接触到光线还是不习惯,他被那一瞬间的光亮刺激地眯起眼。 那人却是比九月先一步适应光线的变化。等他张开眼,对方已经目光炯炯的对他上下打量了。 九月也望了过去,反正这时自己也躲不开了,不若大大放放地看去,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总要知道这次坑了自己的人长啥样的吧。这一看,却是,又愣住了! 尼玛,一袭polo衫搭西装裤硬是让他穿出了英挺的范儿,那唇,微微诱人的张开,自己大概四天前才亲过。 怪事天天有,最近特别多,好的坏的香的臭的,一股脑子全甩在了九月身上,九月确定了眼前这位劫持了自己的便是害自己在四天前蹲班房的那位恶狼时,就想无力地抚额,尼玛,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呢?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实在让他消费不起,好不好! 不过还真是诧异,纵使在这种狼狈紧张的关头,这头恶狼居然还能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笑意,看得九月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厮不仅长的十分俊美,更有一种浪子气质,引人探寻。 恍惚一下他的大脑才开始有效运作。一种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位应该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小混混身份,因为这人的眼晴里暗藏着凌人气势,这种气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就出来的。 次奥,这亏大发了,竟然让他无意之中便卷进了一场血腥的是非之中。九月暗自在心里哀鸣着,若是今儿个一下了课撒腿就跑,甩都不甩那个该死的花痴老师,是不是就可以错开这位煞星了? 不过眼前,对方应该还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瞧那一脸狼外婆的笑,九月望着他,多想烦不了地纵情吼一嗓子,吼出自己的郁闷之情。因为从他的眼里,九月看到了一抹赞赏的神色?那是一个猎人看向猎物的眼光,错不了。这种眼光,自个儿通常是用来盯着富婆款爷的。 九月抿起嘴,默不作声,等着对方先开口,他知道对方也认出了自己。 韩君夜却是不急,四下看了看,便找了一个空地儿,倚着个放满杂物的纸箱坐下,而先前那只九月一直近距离接触却始终没能目睹的枪,却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去了。 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那只上次作为“信物”的手机,带有全球定位系统,纵是九月带着它逃进了罗布汩,他也能将人给找出来。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被人暗算了一斧子去。 上下扫视了一番九月,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那抹红唇上:“你很镇定,不错。” 九月闻言苦笑道:“要是我敢尖叫出声,你只怕马上一掌把我敲昏。”这还是好的,就怕那只没瞧到的枪装了消音器,无声中便可一枪结果了自己。 韩君夜笑容如煦春风,眼睛里亦露出满意神色:“九月,我向来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自然也不会因为顾念旧情,而不杀人。你很识时务。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个让我很欣赏的个性。” ------------ 第十三章 洗手做羹汤 九月不语,从来就知道自己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之间体格与力量的差异。遇上这样的情况,只有合作,才有一线生机。他没有白在巷里子生活那么多年,最起码的这点子生存法则,他很清楚,也会秉承。 韩君夜继续开口:“你家里有没有酒精绷带什么的,消炎药也可以?” 如果他说家里没有,只怕这恶狼也会叫他到外面现去弄来,于是九月无奈应着:“有,需要我马上下去拿来吗?”只是他会放心让自己一个人回屋里拿? 韩君夜点点头,命令道:“恩,那好,你去拿上来给我。还有,有吃的也弄一点上来。” 他大爷的,还给管吃管住不成?!九月暗自腹诽,却只能在面上默默点头。 韩君夜看向他的眼里突然露出凶狠神色:“五分钟,只要五分钟之内你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那么我就会亲自下去,见谁杀谁。你别想出去通风报信出卖我,懂?”最末一个字,九月听出了无限的高傲与冷酷。 “你放心好了,即然将你带到这里,我就不会去告密。”九月还能说什么呢?这关乎自家性命的事,哪里是可以轻易忽悠的了的。 况且他是真的不会去告密神马的。第一,他怎么知道这人的死对头是谁?再者,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帮会小人物,就算自个儿真的叫了人来对付他,除非把他当场杀死。否则他一天不死,自己和家人一天就不能安心地活着,何苦来着。 第二,只要对方不杀自己,又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徒给自身泼污水?这摊子事,遇着了,顺着势头去做。要想立即撇开麻烦,不可能,也不科学。 韩君夜观察了九月的脸色,见他一脸平静,觉得很是满意,道:“恩,这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我看你的行动,你就下去吧!快点回来。五分钟,别忘记了!” 九月冲他点点头,打开门闪身而出。用不着五分钟,便已带着医药箱摸了上来,至于吃的…… 他一面歉然的对韩君夜说:“家里没有现成的,要不我替你下碗面或者到楼下给你买个盒饭?不过五分钟可来不及!” 韩君夜却是并不应声,只自顾自的撕开裤管,只见右腿上触目惊心的长长一道刀口。拿起酒精他就往上面淋去,九月看得背心一阵发麻,那得是多痛啊。 他却是一声不吭,见药箱里还有一大瓶云南白药。便拿起就往伤口上接着洒,还好伤口处的血已经渐渐凝起,没有再外流。 “你过来,帮我包扎一下。”他命令着九月。 九月只得老老实实地走过去,蹲下身,替他用绷带把伤口扎起。 一边着手包扎,一边暗自猜着他这时应该是痛得呲牙咧嘴了吧!可是九月一抬头,韩君夜却是马上把正在扭曲的一张脸瞬间变回了平常神色。 “包扎好了,你就下去给我弄点吃的。”他依然理所当然的命令着:“不过别想着耍什么花样,一看到不对劲,我就会动手,你也别以为事到如今,你能逃得掉。” 九月还是那样,乖顺地应了一声,下楼之前,又加上了一句:“这次五分种不够,我尽可能快点,你也耐心点。” 下了楼回到自家里,尹母早就睡了,今儿个老白脸想是没来。妹妹七月挨在尹母身边睡得正香,她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去。 尹家没有为他等门的习惯,尹母自是不会,而七月是他不许。 九月在屋里翻找了半天,才寻了包方便面又来到走道里属于自家的灶具前开火,开始煮面。老式筒子楼每家是没有厨房的,各家的灶具都是放在公共走道自家的门口。 安全隐患是有的,记得上次隔壁一家人在走道上用高压锅炖着绿豆汤,自己人回屋里还关上门看电视,结果高压锅鸣笛声都没听到,气压过头使得翻滚的一粒绿豆正好堵住了高压锅盖上的气孔,造成锅子里气压过大直接爆开,锅盖更是直接崩穿了屋顶,惊的整栋楼的人还以为是液化钢瓶爆炸了咧。 尹家却是很少自己开火,基本上都是买现成的盒饭,那包方便面还是九月从犄角疙瘩里翻出来的,所幸还没有过保质期,利用有限的作料,他尽其所能的要变一碗香喷喷的面出来,鸡蛋什么的是不用想了,到是还折腾出了根火腿肠,好像还是上次去24小时便利店买烟时,店员小妹送的。 虽然不乐意,可是他已经被迫的帮助了那头恶狼。既然帮了,那么就要帮得让他感激才成,这也是九月的处事哲学。 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多的帮他一些,也可以最大限度降低他对自己的戒备之意。九月很怕遭到满门灭口的命运,所以,要从现在起就收买他的心。 黑着张脸的帮人,出了力不讨好,还不如不帮,被帮的人肯定也不会记得你的好,何苦来哉。这也是以前宋致绍给他说过的道理。 九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熄火盛面入碗。想了想又小心的把家门锁好,万一他吃饱了有了精神杀下来怎么办?这也是要防着的。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再度端起面碗小心地摸上阁楼上的杂物间,这还没走到杂物间门口,韩君夜就已经警惕地拉开门。九月很自觉,快走两步,端着面进了屋子。 韩君夜倒是不急着关门,他先是探头向外左右打探了一下,不见什么异状,这才迅速地掩上门小心地顾着伤腿,走回原处。 见他慢慢坐下,九月便默默地把那碗面递了过去。韩君夜看到面碗里隐约藏着根火腿肠,怔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面上却是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来。 九月却是注意到他脸上线条变得柔和了一些,便明白自己这收买人心计划算是已经起到了初步的功效,便略为安心在韩君夜对面倚着纸箱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吸溜着面条。 啧啧,他是不是自那天离开了兰芷就没好好地吃过东西了?一碗最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也能吃出猛拖油渍哈啦大肉入口的豪放感! 转眼间他已经把面条吃完,风卷残云般。九月假假地开口:“饱了没,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招呼一碗去?”其实家里已没存货了,他也就是客气客气。 ------------ 第十四章 讨饭的与陪睡的 韩君夜早已放柔了脸上神情,放下空碗,嘴角抹开一丝笑意:“不必了,谢谢。” 九月望着那抹笑意,眼前却是隐隐浮现了多年之前,宋致绍那个混蛋也是在打打杀杀之后摸黑找到他,让他弄个宵夜来填肚子。敢情自己就是“煮夫”的命? 一时之间,宋致绍的身影与面前这人完全重叠,九月便不再觉得他有何杀伤力了,哼,不过一“讨饭的”。 韩君夜怕是再也想不到,自己在九月的心目中,先是“肥羊”再到“恶狼”,现在已然沦落为了“讨饭的”。“想不到,你还挺贤惠的。”他又说:“手艺不错。” 九月脸皮抖了抖,贤惠你妹啊!“哪里,您过奖了,方便面而已!”怕是只要会开灶具的人都能折腾出来吧。 韩君夜脸上的笑意加深。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笑脸带着些魅惑神态。九月觉得他如果经常把这样笑容挂在嘴边,十足有当情场浪子的资格。“怎么,你现在不怕我了,恩?”他轻声问着。 九月老老实实地说:“怎么不怕?当然怕。可是我也知道只要先满足了你的要求,你便不会再对我下手的,对不对。”他反问着,也是试探着。 韩君夜的眼睛亮闪闪,凝视在九月的脸上。“呵呵,你很聪明。我记得我好像这么评价过你?”他缓缓的说,一字一字咬得很慢。 九月无端的心头发毛。“是么,我不记得了。”他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韩君夜对他的回应不置可否,却是招手让他过去。“今晚,你要留在这里。我不能放你走。知道吗?我不会给自己添加任何一个不安的因素。” 其实九月多少也料到了他会这样做,可终是听到确认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说:“这里?怎么睡我们两个大男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鄙视着自己矫情,装什么十三呢?睡就睡呗,你当自己多金贵呢。只是这个讨饭的,第一次见面就贴身拥抱自己;第二次直接索吻;这一次更是干脆要求自己“陪”睡了! 韩君夜拉九月近他的身,本来半坐的姿势顺势改为半躺。他说:“我抱着你睡好了,如何?”啧啧,这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那半眯着眼睛,在九月的眼中去是贼亮贼亮的,九月可以肯定,这厮一定颇为开心这个把他抱在怀里一起睡的馊主意。 同时九月也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厌恶这样密切的接触。太危险了,这个讨饭的一看就是个情场浪子。不是自己可以掌握得了的。九月不动声色地把手向后缩一下。“我不会逃走的,你放心好了。” “我们一家人全在这里,估计你也看出来了,我没什么搏击技巧,身体也没强壮。且你有枪,就算现在受了伤也比我孔武有力。我自然不会做那些没有用的举动。”有时九月还真他妈的佩服自己,越是在要命的关头,自己的头脑越是冷静的可怕。许多话可以不经大脑就可以脱口而出,还有理有据的。 韩君夜却是轻笑了一声,大力一拉,九月瞬间便踉跄跌入他的怀里。“不做那些没有用的举动?那么也不要想这些没用的念头,恩?我只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一些。”说着,他两只手便很自然地环上了九月的腰。 九月心跳如鼓,他的耳朵正好贴在韩君夜的胸口,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震动,而他的呼吸亦在自己的额际轻轻拂动。 他是除宋致绍之外,第二个将自己拥在怀中的男人了。这种被孔有武力的男人紧拥在怀的感觉,对九月而言已然陌生却是打从心底讨厌不起来。很奇怪不是吗?九月把手抵上他的胸口,却不是想要撑开身子,而想感受一下那种自己没有的强健体魄。 这手刚一触上,韩君夜就颇为不满地瞪了九月一眼,估计是以为他想着撑开起身,那环在九月腰上的手一用力,使得九月再度跌入他怀里。 “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好色,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抱着你,是为了我睡着的时候,你也不能逃走。”啧啧,理由这么冠冕堂皇,九月便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讨饭的不会信,他只按自己所想行事。 “我不跑,那么现在是不是要关掉灯?” 韩君夜也不答话,只看了他一眼,仍然躺在原地,一只手却是伸长了去,很轻易地便够着了灯绳。结果当一片乌漆抹黑之时,九月发现关了灯气氛更显得暧昧,黑暗之中他的呼吸重合着自己的呼吸,一圈圈荡回荡着。他有点哭笑不得的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闻着那人身上揉和着血腥味和汗味的气息。这能睡的着就出鬼了! 这个该死的讨饭的!他那两只手紧紧把自己环在怀里,动作暧昧地引人遐思。九月伏着不敢动弹,心跳却是变得越加急促。没有办法。虽然他平时可以扮冷漠扮孤清,可是蓦然让个陌生的男人,还是个陌生邪肆人男人给拥在怀里,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想这也不能怪自己,平素里他并没有过这方面的训练机会。就连跟宋致绍在一起时,也不曾这样。那个家伙当年满心满眼地想要混帮派争地位,成天打来杀去的,他们真正在一起时间少得可怜。 九月一直在暗自祈祷,希望对方不要听到他那急促的心跳声。可是在黑暗又寂静的窄小空间里,他的心跳声简直大得如同击鼓。 所幸的是对方却是一直好脾气地保持着沉默。而他的沉默给了九月异样的安心之感,脸上的火烫感觉也慢慢地退去。 九月想到他们初次相遇时的“诡异”,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急燥的心情一平复,他便对身傍的这个男人产生深深好奇,上次的风衣,这次的polo衫均是看似普通,却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自己在暗巷里从没有见过他。他虽然有黑暗一面的气质,可是看起来就不是该困于暗巷的人。而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那样洒脱,很是迷人。 难道是特工?或者是高级便衣?对他的身份,九月作出了许多天马行空的设想,可始终不得要领。这讨饭的也真得就这么一直紧抱着他,那身子宽厚而结实,明明于他来说是个陌生人,九月却是有着莫名的安全感,真是荒谬。难怪阿金他们都肯出钱养“男朋友”,莫不是就是贪恋这种搂抱的曼妙感受? 一直停不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加之这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床伴”,九月以为他会这样睁着眼睛过一夜。 可是人的身体最忠实于感觉,九月今天先是照例“上工”又接着上夜校被那寂寞含春的田老师纠缠已经是又疲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合上了眼睛。 ------------ 第十五章 信任与蛊惑 居然一夜无梦。朦胧醒来时,九月感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的小腹,怪难受的。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滚开,一下子触到冰冷的地面才顿时反应了过来,我去,自己现在好象是被劫持身份! 果然,睁开眼就看到那讨饭的一张俊气逼人的脸,好脾气地带着丝笑意:“早,小家伙。” 听着那人仿佛是对街坊邻里的普通问候。九月不禁暗自己佩服,这个人明明把自己的自由同生死,均捏在掌心。这会子偏又一脸平和表情,太“精分”了,精彩的“真实的谎言”啊。 “你也早。”九月不动声色,虚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韩君夜半坐着,含笑看着他。九月觉得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又不同昨晚,竟是又柔和了几分,反而暗暗心惊,尼玛果然“陪”睡一晚,感情便大不一样了? “九月,你都不好奇我叫什么名字么?”他问。嘴边始终一缕笑,漫不经心,不经意间能让九月忘记自己是与他劫持与被劫持关系。 “你是谁,关我……”这话才出一半,就发现自己昨天一直背着的书包,现在正在他的手边。便是明白了,定是在自己方才没醒的时候,他便翻看了自己随身带的书本证件,他果然是个谨慎的人,这也是他第二次翻看自己的书包了。 “你真的在读夜大?”他接着问:“看来上一次你没有骗我。” 果然是翻了自己的包。可是九月不敢有不满的神情,只得再次轻声的应了一声:“恩。” 韩君夜偏生要逗他说话:“哦,你为什么念夜大?住在这里的人,不是都不爱念书的吗?” 谁说的?你大爷的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行不?九月耐下性子,回答:“我喜欢念书,而且在学校里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只是最近在学校里也不安生了,自打来了那个花痴女后。 韩君夜的笑意不断加深,眼睛弯起来有点勾魂。“九月!”他说:“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告诉我,现在你是做什么营生呢?” 拷,他大爷的,这是要查户口么?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没问,他就不能有点眼界么!“没做什么?小生意罢了。”伸出两只手指做一个钳子的动作。话说,初次见面他一把逮住自己时,自个儿不是说他说解释过的!当时他左右是不信的。 韩君夜挑眉,立即会意过来。“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做这个风险大不大?” 看他居然一副准备与自己闲话家常的样子,九月暗自叹了口气,不停地提醒自己,对方不是街坊,是劫持他的人:“这年头有什么是好做的?”他想到了那晚被这讨饭的钳制死死的凄惨情景:“别的不谈,这一行不好做。” 韩君夜了解的点点头:“那么,想不想另外做点其它的?”他问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九月的神情。 矮油,他这是想着招揽自己不成?“做什么?”这三个字,九月也只是随口丢出来的,只是不想拂了对方的意。 “跟着我做。”他简单明了地回答。 九月怔了怔。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本可以被他相中从而惜才式地招揽,最大的可能就是这讨饭的说这话是想着来安定他不安的心,再一个可能就是…… “你是搞公关的?”九月不敢说鸭头或是皮条客,怕他翻脸。 韩君夜明显一怔,接着便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你以为我叫你去做夜总会少爷?” 九月还真是这么想的,便只好以傻笑应对,不敢吱声了,怕点着了大炮筒子。 韩君夜居然也没翻脸,继续好脾气地说:“九月,只要你跟着我,保证会比你现在在街头扒窃的所得高上数倍,如何?” “说了这半天,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都三次了,还不知道先生您贵姓?”九月现在突然想到自己与这讨饭的对峙,半点便宜也没占着,对方估计连他祖宗八代都摸清了,自己却是连他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这不公平!往后就是想钉个小人诅咒他都没有个着落。 “你可以叫我夜!黑夜的夜。”韩君夜笑着回应,他还在暗忖着,这小家伙何时才会问他这个问题呢。 “好吧!夜,其实我觉得我目前的工作已经有够轻松的了,实在不想也不敢劳驾您带小的混。”说到这里,九月突然想起:“对了,夜,你准备困我到什么时候?一会我的伙伴要来约我去开工。” 韩君夜沉下脸看着他。九月却是不以为意,他自问无愧于心,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是怕他们问起来,发现我不在家,又四处找不到我,引起你的对头注意。” 韩君夜看了他半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九月,你不会出卖我,是不是?” 这一次他的声音分外柔和,似乎带着点求情的意味。在他的注视下九月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心脏加快节奏跳了两拍,好吧!他再次肯定自己就是一吃软不吃硬的货。哦,不对,应该说是吃软兼怕硬。 “恩,当然。我之前说过了,咱俩不打不相识,我不会出卖你的。”九月顺着他的话向他保证。反正出卖他自个儿又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况且自己还要替楼下的妹妹着想,不要惹火这个人,像他这种亡命之徒,惹急了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 “很好,我信你。那么你去吧。”韩君夜放行的很干脆,又道:“方便的时候替我送食物上来。” 他突然这样信任自己,九月倒是觉得还挺不习惯的。“你,不怕我出卖你么?”他抚上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反问着。 韩君夜两只手从他身后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怕。不过我仍是准备赌一把。我相信没有看错你!所以,九月,你不要让我失望,恩?” 九月回首,正好与他的眼睛深深的对看着,韩君夜那抹隐在嘴角原本漫不经心的笑容现在似乎也变得异常诚恳。突然让这种明显老江湖的男人这样信任,九月几乎就差感激涕零。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他收买人心的招数,才把已经在集合的眼泪鼻涕收了回去。 “恩,放心吧!那,我走了。”他回过头,打开杂物间的门,又道:“通楼顶那个门要不要锁上?平时都有锁上的。” “你锁吧。一切照旧,在外面小心点儿。” ------------ 第十六章 坏男人惹人爱 九月点点头,便转身关门离去。回到家中,小妹七月已经上学去了。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九月便下楼去买早点准备给尹母送回去。 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多买了一份。回家把尹母人照料妥后,便将多买的那一份快手快脚地送上阁楼去。敲门的时候他小声道:“是我,九月。”怕贸然进去马上让里面的那讨饭的给打得眼冒金星。 韩君夜看到九月还专门替他送早餐上来,显得十分意外,一时之间九月几乎要以为他望着自己柔柔的眼波里含着情意?!于是,他的心脏在那眼光的注视下居然踩错了拍子,丢脸丢大发了。 其实,九月还是知道的,现在的自己这点子所作所为不过只是获得了他的一点感激,如此而已。深吸了口气,便小声说道:“你自己休息会吧!我,我下去了。再不下去,怕是阿金他们会生疑。” 韩君夜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任何异议只在九月关上门的瞬间,送上一句“上完工就早些回来,恩?” 九月“恩”了一声,便锁上门再次溜下去。 如同平时的任何一天,他依旧与阿金联手上阵。可是今天九月的状态明显有点失常,他归结于心里牵念着那个讨饭的在自家的楼顶上有没有被他的仇家给发现,几次关键时刻差点失手让人逮个正着,阿金终于开口了:“九月哥,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下一票换你去勾引富婆,我来动手,做好今天就收工吧。” 他一向手脚没有九月俐落,难得今天九月不在状态,给了他一次出手的机会。自兰芷那事过后,阿金就开始崇拜起九月来了,总想着自己也多少“成长”点,好追上九月的脚步。 难得的下午三点多,他们就收工回来了,今天回来的过早,巷口卖盒饭的还没出摊子,九月想了想便去了隔街的便利店。 这次他干脆整了一箱方便面,又拿了包火腿肠,想了想加拎了一瓶最大号的矿泉水。结帐时,看到收银台有关东煮卖,又买了不少。收银小妹一直傻兮兮地盯着他脸看,就差双眼冒心了,一共是六十五元,九月掏了张一百,结果小妹硬是又找给他了六十五元…… 若是这家店就是小妹自家的,九月连个屁都不会放就抬腿走人了。不过想着这个花痴小妹也是个打工的,少了钱肯定是要自己掏腰包的,便道:“喂,你多找了!” “啊?”收银小妹这才回过魂来,红着脸:“呃,不好意思!”迅速地重新找了他三十五元,末了又麻利地添了两根电烤肠放在塑料餐盒里:“谢你的!” 九月没吱声,点头示意了下,便拎起东西转身离开,到了家后先是煮了两包方便面盛好后拎着关东煮和矿泉水直奔顶楼。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心理安慰着,不是自己过于对楼顶那个讨饭的格外关切,他只不过是在为着自己的家人打算,对讨饭的好点,不过是想收买他的人心。 小心的把顶楼的门掩好,九月去敲杂物室的门。叫了两声没有人应,他先是一惊,左右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便想着是不是他自己离开了,为了确认,便悄悄地从外打开了门。 可是那讨饭的还在。只是“挺尸”一样地躺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一张脸发红,九月虽然不是医生,却也知道怕是他情况不太好。 果然,过去小心地探了一探他的额角,滚烫的!便轻轻摇醒他:“喂,那个讨饭……,夜,你没事吧?” 纵使病成这样,韩君夜仍然在被他摇了两下后就立即醒了过来,只是眼神略加迷蒙。 九月见他睁开了眼,却是对不上焦距的样子,便又问了一次:“夜,你没事吧?”还真是想不到,刚才看到这个家伙昏迷的样子,自己居然很担心。呸呸呸,也许……只是觉得如果他死在这间杂物室里,自己不知该如何作善后处理罢了。 韩君夜浑浑噩噩地愣了一下,才渐渐地找回了焦距,似是终于看清了扶着自己的人:“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了?”他低声说。 “还早,太阳都没下山呢?今天收工早,要不要吃点东西?”九月一边应着,一边扶起他,让他半躺半坐地靠在墙上。然后反身蹲在地上,从昨晚拿上来的医药箱里找退烧的药。找出药后才庆幸着自己有先知之明拎了矿泉水回来,道:“水是冷的,要不要我去拿开水?” 韩君夜吃力地摇头:“能喝就可以了,你这样一趟趟地跑,很容易出事。” 九月点点头,便把昨天盛面上来那一只碗拿出去冲了一冲,盛了半碗矿泉水先给他喂药。讨饭的很乖,这一点比宋致绍好,那个家伙以前受了伤,或是生了病总也不肯吃药,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知道他现在正病着,没有什么胃口,九月还是道:“面煮好了,多少吃点,这病了更要补充体力和热力,不然怕是更不容易好。”这是他惯用来哄尹母的说辞,这信口拈来,却是很意外地看到了他流光肆意的眼睛,竟隐隐透着水汽和红丝儿。 呃,这是被自己如此的关怀给感动了?九月暗自揣测着,手却是不停歇地捧了刚下的面碗过来,开始小心的喂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讨饭的总可以让他有着莫名的怜惜。好吧!这也许……是他身上多少有点宋致绍的影子? 宋致绍以前也是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吊儿郎当也不是什么好品性,自己居然还能怀念至今。九月不知道怎么滴,就突然想到了一句俗语“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问题是,自己不是女人啊!为何还会对“坏男人”有遐思呢? 讨饭的这会子估计是病着,没法子折腾,很好喂,也不挑食,喂他什么吃什么。九月就这么手上喂着,心里天马行空地神游着,居然好本事地没有将食物塞进对方的鼻孔里。 “你在想什么?”韩君夜觉得这个给自己喂食的小家伙,动作很机械式,就连出手的频率都一样,百分之百在走神! 九月一惊,方才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的面碗几乎已经见底。“呃,没什么?你够了吗?还要不要再吃点?还有些关东煮。” 见他虚弱的摇头,九月便把空碗放到一边。“那你睡一会,好恢复体力。”说着又帮助他睡平却在准备起身时,被他牵住了手,韩君夜半瞌着目:“陪我一会?” 至此九月已经不觉得他有多凶恶了。看着如此“脆弱”地讨饭的,他实在说不出口“不”字:“恩,你安心地休息,我在这陪你。”任他牵着手,自己再度坐回去,半靠在他旁边的纸箱上,就当是个小憩好了。 呵,他这时还真好满足,九月看出他的表情有点欢喜,虽是病着,但唇角的那么抹笑容又回到他嘴角,不过现在看上去不再是漫不经心的,这应该是从心底里透出的笑意了吧! 韩君夜在得到九月的允诺后,仍是没有放开九月的手,却是笑着闭上了眼。 ------------ 第十七章 第二个吻 九月怔怔地看着他安睡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宋致绍。 想想那家伙这时应该也是如此吧!在外面过着刺激地打打杀杀的生活?他不明白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听说小妹七月的父亲就是道上的人,死于冷枪,只不过这也是听尹母说的。具体什么情况他自己没有看到过,因为那时候他还小的很。 所以当九月把宋致绍带家里介绍给尹母的时候,尹母难得地在意起她这个平时并不放在心上的儿子,她有点犹豫,倒不是因为那时九月年龄还小,她自己在十五六岁就有男友了,年龄神马的在她眼中都正常得很。而是因为宋致绍一看就是个在刀头舐血的人,那宋致绍的年龄也不大,他只比九月大两岁罢了,可眼中的凶横劲儿却一点儿也不能小觑。 不过尹母的意思并不得九月的重视。只是他和宋致绍到底也没有长久,那人有野心,总不甘心只在这陋巷里做个小角色,九月知道他的偶像便是昔日里沪上青帮的大佬杜月笙。 其实自宋致绍走后,九月也只是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常常惦记着,再往后,他浸入生活的压力之中,加之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一切的都可以在时间中消磨掉,他已然很久没有再想到宋致绍了。好吧!上一次记起他的那一天,也就是遇到这个正躺在自己身侧的讨饭的那一天! 突然间遇上这个人,为着他跟宋致绍那一点相似气质,记忆似幽灵,不动声色飘到了九月的脑海里。他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到讨饭的已然熟睡了。这人,不论是百年一遇的大善人还是无恶不作的凶徒,在熟睡的时候大多面孔都如同婴儿一样有着恬静的表情。这个讨饭的亦是如此,但见他眉心微微蹙起,不过脸色不再潮红,想来是那退烧药起了作用。 看看时间该是他往常归家的时分,九月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又轻轻的拿起面碗准备下楼去。 走的时候仍然记得把楼顶的门锁好,便径自开门进屋去。没想到的是尹母的那个老白脸居然也在,听到响动从里屋探出个脑袋对他谄笑:“哟,九月,回来了?” 九月没有理他,只是瞟了眼,便把面碗放到桌上,转头问坐在桌边做功课的七月:“回来多久了?” “就一会儿。”七月扬起脸来对他笑。“哥,你昨天没回家?” “恩,昨儿个哥有事。”七月很好打发。他把关东煮和下午便利店小妹送的电烤肠摆在她面前,示意她先垫垫肚子。然后又去煮了三包方便面,分配给七月,妈妈和那老白脸。折腾了半天,自己也有点饿,但却是不甚想吃方便面,只换了身t恤牛仔裤,洗了一把脸,拿上平日里上课用的包准备出门。 “咦,哥,今天出门这么早?”七月有点讶异。 还不等九月应声,老白脸倒是追了出来连声喊:“九月,九月,等等政叔”,呃,看来他又有新的图谋了。 九月同七月交换了个眼色,说:“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有事先出去,你好好地陪着我妈。” 下楼去买了两个盒饭,想了想又去面包房买了两只面包和一盒牛奶放在自己上课背的包包里。看到对街有药房,又进去买了几样退烧和治外伤的药,统统都放在包里,便往家走去。这折回来的理由也想好了,若是给家里人看见了,就说忘记带东西了。 只是这个借口九月到底是没能用得上。黑暗楼梯里他没有碰到任何人。便松了口气,熟门熟路地打开楼顶的门,闪了进去,再把门掩严实。 急匆匆奔进小小的杂物室。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急,九月自个儿也不明白。 一开门一只手就忽然勒上他的颈子,简直就是神速。没等九月来得及惊呼,那只原本绷紧的手又已经松了开去。 “是你。”韩君夜淡淡地道。 九月一时惊魂没定,转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才稍稍平复。 韩君夜只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眼睛里却是透出些微许的喜悦神色。 九月这时也是熟不拘礼了,先是很自然地就伸手探一探了他的额角。一直挂心这个讨饭的现在有没有退烧了。而韩君夜也就放松着身子任他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待到摸了去,九月这才觉得,呃,好像自己的举动有点冒失?不过跟着又觉得欢喜。“恩,退烧了,没事了,多多休息就成了。”他说:“看得出来,你的身体素质挺好的。” 韩君夜眼睛里泛出迷人笑意。“全靠有九月你细心的照顾。”他说,伸出手来,轻轻的把九月拉近。 其实九月想大声地声明,自己很看淡感情这玩意儿。他还想要声明,自己是一个很冷情的人。还有,他也不是个没见过美男的人,至少他自己就是一个少有的美男子,可是这一刻他偏生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任由韩君夜缓缓地把自己拉到他身边。 然后又眼睁睁地看他俯头,他的唇,轻轻覆上自己的唇。先是轻轻浅啄,随即转为热烈吮吸。九月身不由已,攀附住他的身体,与他热烈拥吻。 唇上的热感提醒着九月,尼玛自己又与这个讨饭的亲吻了。这不,自己理智还在,可却是很悲哀的站在了一边,对自己说:算了,不过一个吻而已,又不是没亲过。他丫得也就是个匆匆过客,这伤一好就会离去,不必浪费太多的感情,见好就收。 就在自个儿的理智还在絮絮叨叨之时,这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迎着这个可恶地讨饭的。九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寂寞太久的原因。心里的感觉是矛盾的,有点酸涩又有点甜蜜。他整个人此时感觉好像踩在云端里,全身轻飘飘的。 他想或许自己的一颗心已经为这个讨饭的悄悄地打开了一扇门。等等,莫非,自己的血液里竟然还是多少继承了妈妈的多情性格?好可怕……这个假设让九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怕自己就此沉沦,可是这一刻他又抗拒不了这来自对方的热情诱惑。 这个讨饭的竟给他一种类似罂栗一样的感觉,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始终挂在唇边,一看就知道是个滑不溜手的人。可是他的笑居然可以让九月觉得无名安心。这样刺激又安慰的感觉,从未曾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九月闭上眼睛。而他的吻,那么炽热。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夜,单单一个字,鬼知道是不是他临时随口拈来的。 ------------ 第十八章 情感是偶发的事件 两人关了灯,移开遮住气窗的门板,这个气窗是顺着人字形的屋顶而建,总体是呈倾斜角度的,坐在杂物室东侧靠墙正好可以透过这方气窗看天上的星星,九月就这么与韩君夜两人肩并着肩坐着看星星。 九月没有开口向他发问。虽然自己仍对他一无所知。因为他知道如他们这样江湖背景的人,知道了底细太多,不是好事。说句实在的,自己也没有想过要跟他天长地久,不过顺应着感觉,享受这一点点突然迸发的激情罢了。 韩君夜轻抚着九月那半长不短的头发。轻轻地问着:“九月,你很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待着?” 九月淡淡地道:“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罢了。”不过,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韩君夜轻声地笑。“哦,那就不必说什么了。九月,你还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儿。”这般说着又再次搂紧了九月一些。 虽然知道是他随口说出的甜言蜜语,可九月心里还是泛起一丝丝甜意,不过他归结于自己实在是太寂寞了,自宋致绍走了后。 一转头竟然看到了一颗流星,拖着长长尾巴消失在天际。那么快!次奥,这世上有谁来得及赶在流星落下前许完愿的?那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屌炸天。 无语地依偎了一阵,九月突然想到了刚刚在药店买的东西,便着手替他换药,轻轻的拿药绵沾酒精涂一遍消毒,再拿白药洒上去。最后,包上绷带。 旧的绷带他细心的收好放在包里,等到下去的时候好一并带走。讨饭的伤口复原状况挺好的。啧啧,这体质,敢情就是一出来走江湖的料啊!若是像自己这样没个好体质亦没有良好的复原能力,受了伤后就只能等着躺在阴沟里变成烂泥。 说实话九月还真有点好奇这讨饭的身份。不过,仅仅好奇在心里。 韩君夜一直含笑看着他。就是九月在麻利的为他处理伤口时,那朵笑容也挂在唇边,未曾消失。终于九月忍不住开口问着:“你很爱笑?还是说我很好笑?” 韩君夜像是没想到九月会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先是怔了怔,然后又笑,眼睛弯弯十分迷人。“呵,都不是。”他吻了吻九月的耳垂,换来九月的轻颤,而他却说:“只有今天如此。” 至此九月可以断定这讨饭的必定是位情场高手无疑,不必多说话,一两句普通说话就可以收买一名寂寞少年的心。九月不天真,他真的不认为只有自己才能让他长开颜,不过这短暂的一刻,仍然觉得心里受用。原来他也是这么痴傻的一个人,如自己的妈妈一样。 为了安心,九月把买来的药再让他服一遍。虽然韩君夜声明他没事了,可是最终拗不过九月,还是乖乖吞下药丸。 就连服侍他吃药的时候,九月也感觉得到自己与这讨饭的之间那脉脉温情。自己就是不能自抑的想关怀着这讨饭的。因为讨饭的那致命的笑容深深地吸引着他。 这天晚上如前一晚,九月没有回家睡去。仍然被韩君夜给搂在怀里,数着他的心跳声,只是今天的黑暗之中,暧昧的气氛比前一晚多了数倍。 莫文蔚的《寂寞的情人啊》有句歌词是这么唱的:“情感是偶发的事件”,这讨饭的是客途寂寞需要填补,而九月,则是一生寂寞,所以有个比日常所见略看得过眼一些的人,也就半推半就了。九月有点自我解嘲,现在也只有作如此推想了,要不以自己现在的行为,通俗一点说,叫做发花痴。 “九月。”韩君夜突然轻唤着。黑暗中听出去那声音透着慵懒。九月也懒懒的“恩”了一声,作为回应。 “想不想离开这里?”他轻声问。 九月却是半响没有说话。离开,怎么离开?病母弱妹都在这里,现在的他纵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钱。 终于他说:“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想就可以实现的事?我想在还不能想这些事情。” 韩君夜没有再说话,轻轻地抚一抚他的头发。九月总觉得他抚自己头发的手势带点怜惜,不过这也许只是他自己的主观想法。 趴在韩君夜的身上,这一晚九月是带着安心睡去的。他的呼吸声,与韩君夜的呼吸声浅浅交织在一起。 九月这一睡就是一觉到天明。醒过来后很是随意地手指权当梳子拢拢头发,整理一下衣襟。把背包里的面包牛奶拿出来给韩君夜。 递给他食物的那一瞬间,九月有一种只要和这讨饭的在一起,自己简直像个老妈子似的,成天操心他的饮食起居的感觉。 可事实上他在谁面前不是老妈子?九月苦笑,在妈妈面前,还有小妹七月面前,前不久又多加了一个“有偿服务”的米家二货,自己可不都是一老妈子的命。 “这两天,留意着这附近有没有生人靠近,或是行迹可疑的人,恩?”韩君夜摇了摇利乐罐包装的早餐奶,却是并不喝。 “恩,怎么你的兄弟会寻你么?可要我帮你打点一二?”九月应了一声,呵,行迹可疑?这陋巷隔三差五都有生人打混,又有哪一个是光鲜没底的? “不用,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其他的不用管。” “恩,我知道了,你今天也好好地休息吧。到时会给你带饭来的。”与他缠绵吻别后,九月便关好门,下楼去。 只是出乎他的意外,一打开家门老白脸就出现在面前,究竟是这一回要图多大的事儿,竟让他一夜没有回去? 看着老白脸那一脸的谄笑,九月有点反胃,呸,真他妈的恶心,不知道自家的妈看上他哪一点了。 “九月,回来了?”舒政点头哈腰:“吃过早点没有,我刚买了豆浆油条。” “不用了,你让妈和七月吃。”九月不想理他,直接绕过他,径自去取自己的那较为光鲜的衣服,准备更衣等着“上工”。 换了衣服,九月开始清洗整理仪容。不管心神有多么恍惚,这生活总是要继续,家里的几张嘴都等着喂呢。 “九月,最近……政叔我手头有点紧……”老白脸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咳……九月……咳咳……”见九月不吱声,里屋里的尹母也开始配音了。九月心头火起,尼玛,真当自己是摇钱树了不成。 “妈,有什么事么?”他耐着性子,走里屋,并不靠近尹母的床边,只闲闲地倚在五斗橱旁。 ------------ 第十九章 凉薄乃生存之道 “九月……”迎接九月的照例是乞怜的眼光,尹母微带颤音的声音如泣如诉:“你就帮帮你政叔好不好?他……他借了高利贷……” “他既然敢借,就应该有法子还。”九月不为所动,甚至是有点凉薄地说:“他出来混也这么多年了,大不了出去卖身当牛郎,没准一晚千金。” 听到了他的这句话,尹母立即爆发了剧烈的几声咳嗽。 “九月……”老白脸在一边站了很久了:“我好歹跟惜柔在一起也大半年了,我对她的心意你也看得出来是真的吧?现在我有难,你帮我一把,也算是对你妈妈尽份孝心……” 九月的眼神冷淡的扫过去。“对我妈尽孝要尽到你身上?你可真能扯。” “九月……咳咳……你就帮一下……咳……帮一下你政叔吧……”尹母在一边,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也许他刻薄,可是他现在愈来愈觉得,只有在叫他拿钱给她情人的时候,妈妈的咳嗽声才份外剧烈。“前两天不是才拿了一千五。”九月冷冷的说。“你们真以为我是摇钱树?” “尹九月!”老白脸急了:“你宁可拿钱倒贴小白脸,也不肯帮我一把?” 九月眯起眼睛。“倒……贴……小……白……脸……”,原来是有这样的忧虑,所以才急不可待的想把自己榨干掏空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倒贴小白脸?”他睨着老白脸,神情不善。 舒政的脸色白了白,仍然强撑着说:“难道不是吗?你已经一连两晚没有回来……” 九月冷笑着打断他:“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差不多是出门的时间了,他抄起单外套,换了双鞋。 “尹九月……”老白脸追出来。九月却是再没理他,自顾自下楼去。 时间刚刚好,下楼正好跟来约他的阿金碰见。九月想了想便跟阿金说:“阿金,今天还是你来下手,我负责抛媚眼。” 阿金说:“九月哥,你这两天怎么了?总觉得不太对劲。” 九月淡淡一笑,也不怕没面子,跟他说:“我也不想的,这不前两天我下课回来,临时见财起义想做一笔,结果遇到高手栽了,这一时半会的动手有心理障碍。”一边走一边说,说话间前面走过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九月便飞过去一个媚眼,反正他男女通吃惯了。 果然,那男子马上就屁颠屁颠的想凑上来。这样好的机会阿金哪还不懂得出手,一转眼他的钱包易了主,而九月也不动声色的转身走进一家小餐馆。 确定甩下了今天遇上的第一名倒霉鬼后他便去与阿金会合。不知为什么心脏无故乱跳,十分急促。也许是挂念顶楼的那个讨饭的,就好像是个刚堕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昏了头似的。 其实,九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涉及的这条爱河,随时会干涸。那个讨饭的只怕伤一好了便会走,比宋致绍更不如,因为他到现在连个真名都没有告诉自己。想到这里九月便原谅了自己的浮燥心情。感情因为短暂和不确定,因而浓烈。看来只有等他走了……等他离开了,他也就能做回平日那气定神闲的人了。 做了几票九月就建议收手。阿金惊讶的问:“为什么?九月哥,你平时挣钱的狠劲到哪里去了?” 九月说:“不知为什么?心里烦乱得很,好像要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出来做一行“生意”的人总是相信这种神秘的直觉,阿金一听,马上说:“那……今天就收工好了。” 俩人往回走。九月的心里依然有烦乱感觉,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事要发生似的。这个直觉再一走入陋巷时就更加明显了。就连一向粗线条的阿金也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空气。 巷子里穿梭走动的人里很有几张熟面孔,如小武、黑皮,都是混帮派的,现在一脸紧张站在街角,九月心里马上觉得异样。这么大的阵仗,不是为那个讨饭的而来的吧? 一转头胳膊已经让人抓在手中。“小武,你们干什么?”阿金在一边叫着。 “宏哥找九月有事。”小武回答说,手上使一使劲,九月便身不由已向前走去。 阿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九月明白有人把他隔开,不让他跟来。 在自家楼下,他看到了宏哥。他是管他们这几条暗巷的老大,九月见过他几面,不过并不熟悉。 “九月,据说你收藏了一个陌生男人?”他直接问我,单刀直入式。 九月一下子乱了阵脚,嗫嚅的说:“啊?没有呀……”声音软弱,自己都觉得不具说服力。 这话音刚落便看到宏哥皱皱眉。他的脸沉下来十分威严,让人胆战心惊。“九月,你好好想想。”他淡淡的说,但是话语间带出强大压力。 九月干涩地笑了。“宏哥,我不明白……” “到了这一步,你就不要装了,九月。我不过因为你是绍哥的人,对你容情三分。”宏哥的脸一沉。“你真要护着那个男人?舒政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收藏了一个男人!” 舒政?那个老白脸!九月有点意外。难道他竟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九月内心如火如荼。 “宏哥,他既然这么说,就叫他带你去……”九月勉强一笑,心里却开始忧心。老白脸知道那讨饭的就在楼顶上吗? “啪”的一声,九月的脸上就这么挨了一记火辣辣的巴掌,顿时他便眼冒金星。“你小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藏他在楼顶?给我上去,劝他不要顽抗,否则你妈和七月肯定没命。” 九月靠在墙上,勉强站定了身子。“宏哥,你叫我说什么好?你的话我不敢不听,可是那个人手里有枪,他同样对我说,要是我敢出卖他,他会先杀了我妈跟七月。”既然事情曝光,首要的是先替自己脱罪。这虽然凉薄,但却也是九月的处理原则之一。凉薄,是小人物生存之道的不二法门。 宏哥的脸色依然暗沉。“你怕他,就不怕我?跟我说了,我结果了他,他还杀得到你妈和七月?” ------------ 第二十章 生死爱恨几步间 九月暗自咬着牙,其实如何做选择,他心里很是明了,纵是拼死也要把自己与家人脱出是非圈子。至于那个讨饭的……心里一酸,他是出来混的人,生死自行负责,自己现在已无力关心。 “宏哥,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对头?又没有人跟我说起。再说,道上打打杀杀,今天为仇明天就化敌为友的事情那么多,要是你一下跟他化敌为友,或是他逃脱了,我们一家病的病,小的小,你也是知道的,就是连搬家的能力也没有,他会不来报复我们?宏哥,我也是小心……” 宏哥的脸色缓和下来。“恩……那他怎么会放了你出来?” 九月小心的想说辞。“宏哥,是我跟他求情的,我说我家病母弱妹全靠我出去讨生活养她们。他逼我发了毒誓不说出去我放我下来,放我前还跟我说了,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就先下来杀了我妈和小妹……”都是出来混的人,把事情摊开来说,再把弱势少年的姿态摆足,想来他们也该容情三分。 果然宏哥挥一挥手。“得了,你也不用跟我罗嗦了,在我这,这事就此揭过。你现在就上去,想个法子把他的枪给拿到手。” “啊?”九月吓一跳:“那玩意儿……我怎么能拿得到手?” “你个靠偷东西过活的人,怎么会拿不到手?”宏哥蛮不讲理的说。他也不想想,那是对方仗以保命的贴身武器,哪里可能给九月偷得到手。“他身上可能还有小型炸弹,你如果偷得到,也顺手偷过来。”他吩咐九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九月不语,这事明显无可推脱。至于他们为什么叫自己上去,无非是想利用自己与他较为稔熟的关系,好让讨饭的一时半会没有疑心。也许引开他的注意力后他们便会冲上去。叫自己去偷枪云云想来并不可信,说不定只是寻个理由把自己哄上去堵枪眼罢了。 果然宏哥身后的小武说:“九月,你动作快点!那个作死的,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去把他身上的武器都偷下来,丫得呸的,给哥快点。” 原来宏哥他们一伙子强攻吃了亏。明知很无稽,可是九月心里还是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骄傲,讨饭的果然厉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随即又自省:这又关自己什么鸟事?他又是自己什么人了? 九月知道自己这一上去,在讨饭的心神微分的那一刻,就是宏哥他们乱枪乱刀送过来的一刻。而他不想死,也不想那个讨饭的死! 现在他唯一的生机,是一上楼顶马上避进小屋里,也许可以躲开流弹不致送命。可是前提是讨饭的不会在盛怒之下先杀了自己。不过这样又相当于自己与宏哥公然为敌……好象算来算去,都是死路一条,一时之间九月彷徨无计。 小武他们才不管九月是怎么想的呢?只管押着他一步步上楼去。 每一层楼的门都紧闭,深怕殃及池鱼。空气中飘着淡淡血腥味,楼顶的小门已经给炸飞,楼道上面点点血迹。看来是经过惨烈遭遇战,看小武他们咬牙切齿的情形,讨饭的战绩暂时领先。 守在三楼的两个人看到我们上来,对着小武点头哈腰:“武哥。” 而对于九月,则投以憎恶不屑的眼神,看来已经把他与楼上那个厉害的对手划归一个阵营。不过九月也没有闲情去理会他们。想想反正已经是必死的人,只是留恋的望了一眼家门。这近来他还就是黑运当头,始终在生死边缘打滚。 小武恼怒地问那两个守楼的人:“你们两个死小子,为什么在这里守着?对方有什么动静?” 小喽罗一脸紧张地替自己分辩:“武哥,那人的枪眼准的很,我们只怕一露头就吃子弹。” 九月听到小武恼怒地哼了一声,然后推了一把九月,狠狠地道:“你,现在一个人上去。” 九月不语,一步步地走向楼顶。而背心,已经汗湿。他很紧张,真的,谁他妈的在这种生死一发的关头不紧张来着。他担心自己马上一露面,讨饭的子弹就招呼过来了。他不见得会对自己特别留情,以现在的这种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第一反应就认为是自己把他卖出去的。 九月一步步的走上去,感觉好像步上了死亡之旅,而抬眼望去,小小的杂物间就那么孤零零地存在于楼顶,房门合着。临近那扇门,却不见动静,九月定了定神,扬声道:“是我,尹九月。” 这种情况,他一定要早早地表明身份不可。虽然讨饭的很有可能因着误认为自己报的信而给自己飞来一枪,但不表明身份饮弹的可能性更大点。 只是门那头却是没有人应声。九月皱着眉略顿了一会,又唤了声:“我是九月,你在么?” 仍是无人应声,九月只得壮着胆子靠过去,轻轻敲了一敲门。 “是我,尹九月。”嘴里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同样的一句,除此之外九月真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喂,讨饭的,你丫得人的呢?装什么死呢!不过,这句话也许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说出,额外有爆笑的效果,或者可以缓和气氛。自然他还是没有那样说。动静仍是没有半分,九月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竟是没关紧,一推便“吱”地一声开了去。 门里没有人!小小的杂物间一目了然,没有他的身影。这一刻,九月非常非常地放松,他大口地吐出一口气。讨饭的竟是逃了呢?真是个有眼见的!九月几乎可以肯定讨饭的一定是利用刚才把宏哥他们一伙人打得大乱的那一刹那逃离去的。 这筒子楼的楼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了。九月却是又细心地看了看小杂物间,再次确定不可能有人藏身,才走出去挥挥手,向小武他们示意。 他们小心翼翼过来,步步为营。九月不禁暗讽,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示意这里已然没有人在了,他们却是不肯尽信。 到真的确定没有人了,他们那伙人又毛燥起来,一把便将九月推搡开去,闹轰轰的展开地毯式搜索。看他们搜的角落,九月再次无语,他们还真以为讨饭的是老鼠还是苍蝇来着?可以缩骨自由出入于那么狭窄细小的犄角疙瘩里。 ------------ 第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九月其实心中是真心地鄙视小武他们几个,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杂物间门外过道上,冷眼看他们满屋子瞎折腾,到底还是让他们搜出了残旧的中学作业本,封底上空出潦草的写了几行字。 那本写着什么的作业本其实放的并不太隐秘,就放在杂物堆上面,他们拿到手里如获至宝,面露得色。几个人交头接耳,传阅了一遍。 然后那本作业本被摊到九月的面前。“九月,你读一遍,那个混蛋写的是什么?”小武用很大喇喇的口气,来掩饰他认不全纸上字的尴尬。 好吧!就算上面的那字写得龙飞凤舞好了,那讨饭的以为自己是柳公权呢?九月皱着眉头拿起来细心辨认了一下,才开始念:“九月,算你小子识相,没有去告密,我放过你们一家人。如果有金钱上的困难,可以去中山码头的六号私家出货口,跟那里的人接头。你就说是夜让你去的,在可能的范围内,他们会满足你的要求。走了!” “就这样?”等九月念完,小武气势汹汹的问,好像九月有所隐瞒似的。 “就是这样。”九月把作业本还他:“我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你们,小武哥,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他说的是实话,都到这份上了,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在这个上面骗他们,因为这时说谎话一转头就会给戳穿,豪无意义。 “切,这个混蛋倒是对你真有情有义的很呐……”小武接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跟这人有了私情。看绍哥回来,怎么对付你!” 九月怔了怔。宋致绍?切,那个家伙哪里还会记得回来找自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觉得有些个啼笑皆非。什么时候自个儿身上已经贴上了“宋致绍所有,扰者必究”的标签?呸!去死! 不过转念他想了想,也许这两三年来,巷子里宏哥他们的人一直没为难过自己,莫不是还真的认为自己是宋致绍的人,看了那家伙的面子?连阿金他们也三不五时要“上贡”点好处费什么的,可自己从没受到那样的待遇。 宋致绍……九月怔忡,那家伙自从离开后,就一直没有传回过什么消息,更是连个人影也不见。如果宏哥他们真的是因为他的的原因才不为难自己的话,那么他在外面应该混得不错,不然小武他们不会一口一个“绍哥”的喊得恭敬。 一刹间有点感触,久不通音信的故人,却在兵荒马乱之中听到了他的消息。其实若九月真的要想知道宋致绍的消息,大可以向宏哥他们打听,或者通过米家那二货也可以探听得一二。 不是说他终究是胆小怕事的,对他们这样刀头舐血的人物,一向是疲于应对,避之则吉。其实说到底是自己的原因,在宋致绍向自己挥手离去的那个时候,九月就已经悲观的放弃了他和这段感情。 小武他们不再理会九月,拿着那本作业本,就一窝蜂地冲了下去。九月想了一想,还是跟了下去,这种情形下表现得小心、恭敬一点比较好。下去就看到小武正在对宏哥说明情况,一边还把手里的那本作业本恭敬地递了过去。 然后宏哥马上清点人马,准备杀去作业本上写着中山码头的那个地点。人声沸腾之中九月还是挤了过去问宏哥:“宏哥,现在还有我的事吗?” 宏哥回过头望他一眼,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可以了,没你的事了。你刚才表现得不错,回去吧!回去收收惊。” 九月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轻道:“谢谢宏哥,那我这就回去了”。他这个时候才觉得脚软,这次总算是福大命大,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还算毫发未伤,到底是命不该绝,阿门。 看着他们呼啦啦地一拥而去,九月定了定神,扶着楼梯上楼去。步子拖得很慢,那一层层的木质楼梯,足足让他爬了十分钟,才爬到家门口。 颤着手掏了半天才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开了门,他垂着肩膀走进去。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打算去里屋看看床上的妈妈可曾受了惊吓,然后便倒头就睡,把精力补回来。 此时,外间一片空寂,正如同他此刻的心,随手关上门不忘记紧锁,便阑珊着往里屋走去。 “妈……你有没有怎……”九月推开平时都是开着的里屋门,迎面对上了一双眼睛……顿时,所有的声音都警觉的扼杀在喉咙里。 他望着面前,那原该已经逃出很远的人,这个讨饭的,居然还在这楼里!还是在自己的家里!! 不能否认,其实九月此时的心里居然为这么快就可以再次重逢而感到欢喜。虽然,此刻那讨饭的,表情冰冷,一如初在夜校附近的暗巷所见的那样。 韩君夜不开口,只望着九月,一双好看的凤目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九月也怔怔地傻站着,同样也是望着他。 他脸上有点水泥石灰粉,身上……身上还好,只有几处污渍,倒是没什么新伤。就是大腿上的旧伤也许绽开了,微微渗出血迹,这也是可以相像的到的惨样儿。 九月脸上并无刻意表现的出自己的担忧和关切,可是韩君夜似乎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眼神一径地柔和了下去,那冷硬的唇角重新出现熟悉笑意,衔着那抹漫不经心地笑,却可以在不经意间俘获相视之人的心。 “你今天怎么这么就早回来了?”他问。 “没办法,总是觉得心惊肉跳,怕失手,不如见好就收,早早回来,没想到正好让宏哥他们揪个正着。”九月耸耸肩,平静叙述。今天又一次发现了自己的直觉还真他妈的灵验。嚯,也许等到身手不利索时,真的可以去摆个摊,靠算命为生,貌似比现在做的这行档还来的稳当些个。 “他们打了你!”韩君夜一直盯着九月的脸瞧,终是让他发现了异样,他走上前两步,捧着九月的脸,仔细地看着,嘴角仍是向上略挑着,可眼中闪出暴怒神色。 九月经他这么一说,方才想起宏哥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半边脸顿时觉得麻麻辣辣。 ------------ 第二十二章 艰难的选择 “没什么?也就是打了一下,没事的。”九月侧过脸,不让给打肿的那边脸对着他。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欣喜,只因讨饭的眼底那一点怜惜。 “他们逼你上楼顶。找到了我留的纸条,恩。”这其实并不是一句问句,而是陈述,韩君夜早已料定这是事实。 九月点点头:“恩,就是这样。他们现在去你留的那个中山码头的地点追杀你去了。”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看韩君夜的腿上伤处,终是忍不住开口:“要不要换一下药?还在流血吗?我刚才注意到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韩君夜却是摇头:“没什么?这点子伤不要紧,我还撑得住。”说着他放下本是捧着九月脸的手,改为揽他入怀。 他的怀里有血腥味,有汗味,却是构成了九月最为熟悉的气息。他贪婪的汲取着韩君夜的气息,心知肚明,只怕两人的离别就要真正的来临了。 韩君夜一下下的抚着九月的后脑勺,隔一会轻声说:“九月,跟我走。” 九月剧震了一下,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他。只见他脸上笑意越发真切,对九月像是肯定似的又重重地一点头,神情极为认真。他的笑容让九月有种莫名安全感,如此竟有个错觉,仿佛他真有能力保护自己到地老天荒的时候。 难道,这讨饭的对自己也动了真情?九月不禁在心里暗暗猜测着。此时不管是不是果真如此,他是真的开心,极度开怀的那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乎你,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九月从没想过有哪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对自己说:“九月,跟我走。”自己之于这讨饭的而言,其实只是一个负累。他现在还没脱离险境,再带着自己走,更是百上加斤,这也不是个明智之举。 不过这句话的份量同样也价值千金,就连宋致绍那个浑人,当年自己与他那么多时光堆积起来的情份,也换不来他一声“跟我走”这三个字。而今天,这个自己眼中的露水情缘,一个讨饭的,催命的,居然跟自己说了。九月真的……不敢置信。 心动,他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心动,却更多的是自嘲:尹九月,你白白长了漂亮的一张脸,活到十九岁,不过一个人表示肯带你走,你就感激涕零成这样子,竟连个弱女子都不如了。 确实,生活环境和感情生活的磨历,使得九月的要求实在是很低。不外要求有个知心的爱人在他们的打杀搏命生涯之余,对自己投以关注的一瞥,自己就已经感动不已。 现在也约略明白了陋巷里那些妙龄女子的心境。为什么一有人肯带她们离开,她们马上毫不犹豫的嫁鸡随鸡去。以前认为她们过于轻率,现在才明白,在他们生存的这个圈子里,有人肯带你离开,已经是十足诚意的体现。 九月莫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他有宽厚的肩膀,看上去似乎可以依赖。他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好,我跟你走”了,可那也是几乎,他下意识地一转眼珠瞥到里屋的床上,妈妈躺在那里,一颗热烈鼓动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床上的那人再没能力呵护自己,她也仍是自己的母亲。她生下了自己,纵是百般不是,却也终没有丢弃自己,这一点让九月无法否认。而她现在病成了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谋生能力。 何况……她还染上毒瘾,自己若是走了,连替她张罗货源的人也没有。难道叫七月去?那个经手货物的癞子李,一脸猥琐样子,七月怎么应付得来?再说,那些钱,七月也没有办法筹去。 自己还真没有办法走。走了七月与母亲马上就会失去依恃,七月是他看好以后要念书出人头地的。九月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唇,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他终是作出了决定,一个心痛的决定,他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我不能跟你走。” 原来拒绝,也会让人这样心痛。九月提醒自己,这于他们两人是最好的结局,面前的人,自己不过认识三两天,放进去的感情,谅必也有限,趁早收回才是良策。 可是当听到他的确认自己的选择时,仍是感觉心酸。韩君夜确认式地开口:“九月,你不跟我走?只怕刚才那些人,一转头就来找你麻烦。” 九月抿一抿嘴,说:“不要紧的,你留的字条,替我撇清了楚了,到时大不了再和宏哥解释一下,应该可以抹得过去。” 韩君夜听了他这话,只是叹了口气:“九月,你真不跟我走么?”声音里,居然带出丝难过。 九月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动摇原本已经不坚定的意志,连忙点点头。“是的,我不能扔下妈妈跟妹妹。”特别是小妹七月。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妹妹,可是七月却是自己懂事之后一直相护着长大的……她现才十六岁,叫九月哪里忍心就这样扔下她,承担生活的艰辛。 韩君夜听着九月的话,眼睛在里屋床上溜了一圈。九月见他这样才突然惊觉房间里一直没有响过妈妈熟悉的咳嗽声,连忙抢到床边去。 尹母在睡着,紧闭着眼睛。在睡梦之中,她的脸容没有了岁月刻下的愁苦痕迹,看上去仍是清秀的,神情也甚是温婉。 “你妈看到我进来,就自己晕过去了。”韩君夜轻声地解释着,纵是九月已作出了非他本意的决定,他也不愿意九月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九月点点头,表示明白,自己的妈妈本就是个胆小的,而他相信眼前的这人不会你伤害到她。 韩君夜走到九月身边,定定地看着他:“那么,九月,我要走了。原本守在这里,就是为着等你回来的。” 九月顿时心里便像刀子绞了一下,痛得眼前一片模糊。真奇怪,自己与他不过抱过吻过,短短数十小时,何至于他说要走,就心痛成这样子?况且他要走,这也是自己早已预知的结局。 他想了一下,便站起身,轻轻的靠在韩君夜的胸前,伸手抱住他的腰。他有很好的身材,宽肩,细腰,一个漂亮的v形身材,可惜以后再没有机会靠上去。所以现在,要好好的把这份拥抱的感觉,记在心底。 韩君夜也反手抱着他。这一次,九月真切的从他的拥抱里感受出了爱怜的情意。这样就够了。真的。 ------------ 第二十三章 唱作俱佳求饶命 九月狠了狠心肠,从韩君夜的怀里挣脱出来。“你……就这样走吗?要不要换一身衣服。”九月自己的身型没有韩君夜高大,可是转念想着家里好像还有那个老白脸的几套衣服放在这里,让讨饭的换上,多多少少也可掩人耳目。 韩君夜点点头,他现在的这身确实已不适合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九月在衣柜里翻翻捡捡,终于找出一套略为素净一些的当季衣裤给他。 韩君夜默默换上,衣服和裤子仍都显得稍短,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这样了。他自原来衣裤的各处暗袋里掏出一件又一件九月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放到现在的衣袋中。他很镇定,脸容沉静,可嘴角边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九月终于发现原来笑是他的保护色,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尽量让嘴角露出笑意。只是现在,他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两分苍白与失望。 九月心酸微微泛着酸,又觉得不方便看他收拾他的秘密武器们,自觉的转头不看,把脸掉到一边。这一转头才发现床里面过道上还躺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细看,嚯,竟然就是那个老白脸。只是这家伙怎么躺在这里? “是我把他打晕的。”直到韩君夜解释出口,九月才惊觉原来自己嘴里已喃喃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他转头看向韩君夜,他已经把他的小玩意们全部收拾归位,正向地上的老白脸望去,眼里露出凶狠神情。 “地上的这个人,不是你老爸吧?”他问着。 九月看到他的眼晴里露出一丝森冷神色,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他只是倒贴着我妈想骗钱的老白脸一个,跟我没有关系。” 韩君夜听了九月撇清的话,感到甚是满意,嘴角又上扬一点,眼睛里透出森冷杀机。“那就好,人便是他带上来的。现在我要杀了他,让曹宏那帮子小喽啰看看,他们的线人是什么下场。” 九月吓了一跳。“不要在我家里动手吧?我们还要住下去的。” 韩君夜笑了,不过笑得十分冷酷。“你放心好了,我会把他押到巷口动手。”伸脚踢了踢老白脸:“起来,装什么死人。” 老白脸还没有反应,撕心裂肝的声音已经响起:“不要啊……不要杀他……九月,你快求求这位先生……” 九月把脸向着声音的来源侧过去。原来床上的尹母早已醒了。原来,她也可以这样流畅的说出一段话而没有一声咳嗽声,只是为的却并不是亲身的儿女,而是一个让她贴身贴钱的老白脸。 与此同时,一直应该昏迷在地的老白脸也连滚带爬的爬到床边,抚着尹母的脸,开始哭叫:“惜柔……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声泪俱下,居然真的挤出了眼泪,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当下一对苦命鸳鸯紧紧搂在一起。 九月还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现在想来,这老白脸恐怕也是醒了一阵了,一直不敢有什么动作,就躺在地上继续装昏迷。现在看到自己的妈闹了起来,觉得事情应该会有转机了,这才装成刚刚醒来的样子。 九月敢保证老白脸一定是听到自己与讨饭的关于他的命运的对白的,要不怎么会哭叫什么“我走了以后”云云。这副唱作俱佳的样子都去做八点档肥皂剧的悲情男主角了。 韩君夜略挑着眉,如同猎豹一样无声地走过去,一把揪起了老白脸的衣领。“行了,别嚎了,走,现在跟我出去。” 老白脸紧紧的抓住床腿,一张脸阵青阵白,开始求饶:“大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出卖你……我只是发现九月在楼上养了个人,我还以为是他养的小白脸……我听到宏哥的人这两天在搜索一个人,我就去谎报,说你在楼上……我只是想借宏哥的人吓走小白脸而已……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啊……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告密啊……” 九月心里暗自痛快着,看到老白脸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张本还说的过去的脸一时之间只有“狼狈不堪”可以形容。若不是他之前的告密,自己会被宏哥他们堵个正着?会被狠狠地煽了那屈辱地一巴掌? 尹母却在一边凄凉的开口:“这位先生,阿政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们一向安分守已……先生,求你看在九月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咳咳……九月,你还不……咳……帮着求求这个先生……咳咳……” 九月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冷冷淡淡的说:“谁叫他一心想从我这里掏钱?生怕我的钱倒贴了小白脸,千方百计也要搞破坏。现在,是他享受他自己的破坏成绩的时候了,这叫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我帮不了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去尝。” “九月……你……咳咳……”好凄厉的声音,九月真担心自个儿的妈那声音太大惊动了附近的邻居。这附近都是违章搭建的蓬户区,一间间隔得很近。虽然他们家住在暗巷里算是比较“高级”的筒子楼,但是卧室窗子对着相邻一幢房子的窗子,相隔也不过两米。 “妈,你别激动,好好的叫什么?小心这位先生一时性起,把你也灭了口。”九月软下声音安抚她。“他们两人的事我们不必管也管不着,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不行……”尹母的声音,依然凄厉。“阿政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着……九月,你快去求求……” “惜柔……我舍不得你啊……”老白脸在那边厢哭得涕泪纵横,死命地抱着床腿。 “妈,这年头谁没有谁都能活下去。”九月冷言戳穿她的以死相胁。哪一度她的情人离她而去她不寻死觅活两次?九月相信这次她同样挺得过去。 “不,我就是不能没有阿政。”尹母一边嚷,一边从床上爬起。“你只要一带走他,我就马上从这里跳下去……”她爬到窗边推开窗子,摆出要跳的架势。 “惜柔,那我跟你一起跳……”老白脸马上泪眼朦胧的扑过去。 九月一时之间颇为头痛,无奈地回头看着韩君夜。而他一早已停止了拉扯老白脸的动作,双手交抱胸前,一副看大戏的神态。 ------------ 第二十四章 苍凉的吻别 九月叹了口气,又回望向作势想往楼下跳的自己的妈,无奈地开口:“妈,你先下来,吹到风晚上你又会头痛了!” 尹母却是不依不挠道:“不成,你劝说那位先生……咳咳……让……让他放过阿政这一次……不然……我就跳下去……”顿了顿,又道:“九月……不管怎么说……若是我这跳下去了,便是你逼死的……” 瞧瞧,尹母只要是用在情人身上的心思未必没心计,这话说的份量多重!逼死自个儿的亲妈!这个罪名,他哪里担得起。可是眼下讨饭的是指望不上的,九月只得自己小心上前,拉开老白脸,然后想要把自个儿的妈妈给拉下窗台来。 老白脸比较好拉开,他现在已经软得象滩泥。尹母却是比较难弄。九月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大的力气,紧紧的攀附着窗棂不放,一时之间自己又不敢过份地用力。 看来要是讨饭的再不说句话,只怕她真跳了下去,那真的坐实了自己逼死她的罪名了。这么一想,九月只得回首,为难地望向韩君夜:“能不能,呃……这个……呃……” 吱吱唔唔了半天,他也没有组织好语言,而韩君夜明知道他的意思,却也始终不开尊口,只是戏谑地用他那双好看的凤目盯着九月。 九月被他看的很是郁闷,想放弃再开口,可是自己的妈却在他身后不断地提醒似的“咳咳……”那一声声仿似催命符,不是催老白脸,而逼着他! 终于韩尹夜开口了:“你这是想让我放过这个人,恩?”说着,他的眼光向老白脸扫过去。 老白脸很恭顺的缩在一角,连声也不敢吭。 九月只得苦笑。“是啊……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妈……其实他”瞥了老白脸一眼:“他也不是故意要出卖你。听他的口气,他只是想捏造事实来找人赶走我的小白脸而已,结果歪打正着……” 韩九夜却是截住了他的话:“这样的人留在你们身边,很危险……他是个小人!” 还用得着他来提醒自己么?九月再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个老白脸是个什么样的人渣。“我实在没有法子。你知道的,我担不起逼死自己亲妈的罪名。” 这句话说得分外凄怆,韩君夜感觉到了九月心里那股子压抑不住的悲愤,身子一震。 九月估计连此时还死扒住窗台不放的妈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怨意,她的咳嗽声都有短时间的暂停,可是为了自己的情人,她仍是没有主动下来的意思。 韩君夜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明白你的不得已。我可以放过这个人,不过对今天的事,他必须得守口如瓶。” “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守口如瓶,请相信我!”没有等九月应声,那老白脸已经一叠连声的应承。只是不吱声而已,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怕是让他现在叫九月“爷爷”,他都能马上叫的欢快。 韩君夜没有再理会他,却是深深地看九月一眼。“那我走了。你找个袋子给我,我把换下的衣服装在里面带出去。” 九月在心里赞他心思细密,一边从杂物堆里拉了个纸袋子出来递给他。 老白脸已经连滚带爬的向尹母扑过去,此时她也终于从窗台上下来,瘫坐在地。他们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又是新一轮的涕泪交织。 九月别开眼,那两人此时在他眼中犹如风吹入眼的砂子,硌的慌!他想了想,便干脆送着韩君夜走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下了楼,在楼道洞门口韩君夜停住脚,然后回过身,轻轻的把九月搂入怀里,抱紧。 九月的心酸涩异常,也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吹拂在耳边,染着离别的气息。 突然感觉他俯首把嘴凑到自己的耳边,轻声的说:“九月,我叫韩君夜,道上的人都叫我夜。你不要忘记我,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的,恩?” “恩!”其实九月清楚,自己的这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眼前的这一刻与那时宋致绍挥手离开自己的情景重叠起来了,他们都是这样,宋致绍那个家伙,还有这个讨饭的……都是毫不留恋告别,一走之后再无相见之期。 韩君夜却是没有感觉到九月的异状,他吻了九月的脸一下,便放开手,准备步出黑暗的楼道口。九月不能开口挽留他,他多留在这里一刻,会多一分危险。可是看着他就这样子别去?心里仍是万分不舍,于是手随心动,不由自主地轻轻地牵住他的手。 再望向他的神情,嚯!还是一如平时,并无诧异神色。韩君夜顺从的停住身子任由他牵着,嘴角仍然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笑意。 九月心里相当地不平静,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看多了离别,应该可以坦然面对才是。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丝隐隐的念头仍在作祟:真想什么也不顾,就这样子洒脱地跟他离开,一去不回头。陋巷里的生活他已经感觉到伤伤够够,多希望可以随他而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九月逼着自己狠下心,强按捺下这个念头,松开牵着他的手,改为双环上他的脖子,凑上前够着吻上他的唇。一转眼之后就是永别啊!总要一个吻,给自己一个留念! 心,泛起酸楚感觉,可是当自己的唇在他的唇上辗转时,却仍有甜蜜的感觉,仿佛是想要把他的气息味道通通用唇去感觉,好抚慰自己在他走后的寂廖人生。 韩君夜先是呆了一秒,马上反手把他抱紧,热情回应。抱得太紧,九月的身子几乎要揉入他的怀里。 激烈的唇舌纠缠泄露了九月太多眷恋心情,他吻得很是绝望,心里在流着面上不能轻弹的男儿泪,不知道这个讨饭的有没有体会到自己苍凉的心境。 终于还是分开,两具紧拥的身体。九月默默地伸手替他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挤出一抹笑,示意他离去。 韩君夜最后对着他展现一个迷人笑意。“等我,九月,我会回来找你。”他再次这么说,并且伸手抚一抚九月的唇。然后他转身先是探了半个身子在楼道外左右张望了一下,接着便敏捷的一个闪身,终是离去了。 ------------ 第二十五章 无非恶梦一场 讨饭的说,他叫韩君夜……夜,夜……之前他留的纸条上,似乎也是有提到一个“夜”字。这个夜字似乎与什么事情有关,好熟悉。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九月努力地回忆。 恩……似乎……似乎是巷口之花林瑶的男朋友马仔说起过,道上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夜。那是一个专门收集和倒卖情报的组织,据说组织中每个成员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夜”字。 切!就算知道了他的背景又怎么样?他还是他,并且刚刚远去。这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如同游魂般……不知何时是个头…… 九月一路晃回屋里,老白脸和尹母两人还在轻啜私语,九月也不理会只是晃到自己的床前,一头倒了下去,他觉得筋疲力尽,只想沉沉地入睡,把这些日子全当作梦一场。 不知道睡了多久,九月是在睡梦中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意识还没有缓过来,可还是勉强的睁开眼睛。 一张眼就看到满眼的人影幢幢,他要再眨眨眼才想起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嚯,什么个情况?这个简陋小家里可从来没有容纳过这么多的人。再一细看,领头的人霍然就是宏哥! 九月一下子给惊醒了,只见宏哥脸色铁青,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宏哥现在一身狼狈相。虽然他衣衫还算整齐。 九月直觉得的后背心有点发冷,心里有些忐忑,怕有些什么事情发生。急急的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满脸堆笑的问:“宏哥,您怎么来了,有事?” 宏哥铁青着脸走上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力道很大,九月耳边马上响起嗡嗡声。半边脸先是痛,然后转成麻麻的。 “哥……”他听到小妹七月痛呼一声。她想扑过来,马上让两个男人给反拧住双手,动弹不得。该死,现在是小妹下课放学回来的时间! “七月你别急,宏哥他们只是找我说个事。”九月先出声安抚小月,怕她挣扎起来会在那些个人手中吃亏。 接着他便迅速地站起身,对宏哥挤出一个笑容。不知道自不自然,今天脸上先后吃了两记重重的耳光,现在脸部肌肉仿佛不听自己使唤。 “宏哥,你找我有事?要不要我去替你倒杯水?我们这里很简陋,您多包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放低姿态是必要的。 “你丫得臭小子!”宏哥伸手一推,九月马上一个踉跄退倒几步,险些没有站稳。“少给老子装样,你跟那个混蛋是不是联同起来设计老子的?” 宏哥此时看上去愤怒非常,额头上一根青筋凸起,并且突突跳动。九月一点也不会怀疑他会在盛怒之下随时会取走自己的小命。 “宏哥……我不明白……”九月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要紧洗涮自己。“我从自是和宏哥你在巷口说明后,就回家了,此后就一直在家里,哪里也没去,一直在睡觉,宏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却是不理九月的解释,出其不意地直接伸脚向九月踹来。狠狠地踢到肋骨上。虽然不是致命所在,可也痛彻心肺。他一边对九月拳脚相向,嘴里一边再骂骂咧咧。而九月更是痛得蜷在地下起不了身。 “不要,不要打我哥!”忙乱中九月还是在宏哥的拳头空隙中看到了七月在那两个人的禁锢之下大力挣扎,脸上露出惨痛表情。 “七月……你……”九月的心更痛,他想叫七月乖乖的不要动,可是大腿处传来一下剧痛,又中了一脚,便使得他痛得再无法出声。他只能把身子蜷紧,护着头脸,任由宏哥拳脚相交,在地上翻来滚去。 也不知这样被他折腾了多久,大约是他打得累了,才歇手,俯下身,揪住九月的头发,把他的脸拉起来正对那张狰狞的脸。“死小子,他到哪里去了?说!” 九月整个头皮被他镐得发麻,肿胀的眼皮连同发际头皮都被扯的上提,痛得流下眼泪。“我真的不知道,宏哥。他怎么可能跟我说,我不过是他手里的人质。”这时他也不敢装傻问宏哥说的这个“他”是谁,只想着抓紧一切机会替自己辨白。 宏哥这时怒气消了一些,开始听得进他的辨白了。“那他为什么特地留那张纸条给你?” 关于这个,其实九月也很是疑惑。那讨饭的应该是从楼顶脱身后就直接来了自己家里,等着与自己话别,至于会留那张纸条……“会不会他是为了转移视线什么的?”九月脱口而出。 宏哥眼里,一簇愤怒的火花星在里面闪啊闪。“转……移……视……线……,日!”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九月想发抖:“你丫得死小子,还倒是挺了解他的嘛 ,恩!” 听到他这话,九月心里更是发毛。“宏哥,我也只是随便猜的……”看他副样子,一定是他们去纸条上的地点没有找到“他”吧?所以把自己视作唯一线索,跑来严刑逼供,九月能猜到的经过情形大约是如此。 “你妹的,是你猜的?”宏哥在磨牙:“那条子交到老子的手上时,你怎么不说你猜的结果?你分明是跟他串通的!” “冤枉啊!宏哥!”九月竭力分辩:“我是看到你们来找我问他的下落,说明去那里没有找到他,我才猜那张条子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看到宏哥更加铁青的脸色,九月再傻也知道了,十有**给自己猜中了。 宏哥的脸色愈发阴沉。“转移注意力?”他恨恨的说,简直是咬牙切齿。“转移个屁,那个作死的混蛋龟儿子在那边设了炸弹,老子好几个兄弟当场被炸死。” 九月闻言,不自禁的吓得浑身一抖。那个讨饭的……能有这样的手段?这还哪里是讨饭的,分明就是阎王爷出公差来了! 现在想来,难怪他当时说要带自己走。又说自己若是不跟他走,宏哥的人转头就会来找自己麻烦。拷!原来……竟是这个样子。他当时也不跟自己说个明白,否则单单为了保命,自己会也跟着他去。 不过……话又说回头了,他那样刀口上舔血的人又怎么可能提前跟他人说明自己的计划呢?他肯留下来等自己,愿意带自己走,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至少同样的情况下,宋致绍那个家伙一定不会这样。 九月还在愣神之际,那厢宏哥又阴沉地开口了:“所以,尹九月,你要给老子出力,找出这个该千刀万刮的混蛋不可。”冷冽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 第二十六章 重重的危机 “我……我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帮到你,宏哥?”九月不敢再次激怒宏哥,他知道现在看似平静的宏哥,眼睛里有着极度狂乱的眼神。 “很简单,你跟我们走,引他出来。”宏哥笑道,只是那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冷酷味道,让九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宏哥,我……我怎么可能引得出来他……如果他是你们的对手,那肯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九月结结巴巴的说:“他怎么会在意我的一条性命……” 宏哥却是再度冷笑。“他不在乎你?别他妈的说笑了,不在乎你,他就不会留你一条性命!说实话,九月,你这个小子长得不错,比大多的女人还美,他丫得只要没瞎,看上你也是正常的事。反正你必须跟我们走,要是你引不出来他,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九月缓缓的抬起眼睛看向宏哥,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个狠字。九月相信他不是说来吓唬自己的,就是为着他的弟兄让“他”炸得死伤一地这一事实,也足以他们迁怒于自己,要了自己一条小命了。 “可是……我真的跟他没关系……”虽然知道没有用,九月还是想再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我只是很倒霉,晚上回来让他揪到,然后劫持而已……宏哥,你是知道的,我的身体不好,否则也不会还待在这里了,平日里哪敢主动沾惹这些打打杀杀……我如果跟你们走了,我妈也没有人照顾,还有妹妹七月……宏哥,我从来没在你手下犯过事,保护费我也按时缴,从没拖过一次……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们一家都感激你……” 九月一边说,一边以哀怨的表情向四周的人望过去,想看看妹妹七月如何了,却看到七月仍在那两个人手里挣扎,而嘴里已经塞进去一团布,发不出声音,看的九月很是心痛,不知道七月的细弱胳膊,这会儿多出了多少青紫淤痕。 眼珠儿再一转,便看到了妈妈和老白脸也在一边,一脸青白的缩在屋角里,噤若寒蝉,非常老实。难怪所有的人都把他们直接忽略,所以说在关键时候,自己的那个妈表现的一点都不像无脑的妇人样。 宏哥闻言皱了皱眉,九月不敢再多言,小心地屏息静气,等待他的回复。一边不忘在脸上辅以楚楚可怜表情。只不过两边脸都打肿了,他不禁怀疑这样的表情还能否打动人。 宏哥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转开头,思路好像是一时之间给岔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舒政!”他突然大喝一声。别说老白脸,连九月也被他这一声音给吓的心惊肉跳。若不是非常时刻,他真想对着宏哥来句:“大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老白脸浑身发抖:“宏……宏哥……”抖得语不成声。 宏哥脸上浮现阴冷笑意:“你,是你带我们来找夜的,害得老子一下子折损了好几个兄弟,这笔帐,老子还没跟你算呢。”他跨过去两步,一把揪住老白脸的衣襟,把他提起。 老白脸吓得一张脸比纸还白。“宏……宏哥……”哼了半天仍是没有哼出一句。 宏哥眼里闪出残忍神色:“得了,你个老小子也别叫魂了,就由你代替九月做饵好了,是你带的人来,他一定恨你入骨,有机会一定会来报复。”他放开手,老白脸马上失去支撑的力量,滑倒在地。 “小武、黑皮,把他带走。”宏哥拍拍手,轻松得好像是在说天气。“把那个小姑娘放了吧。” 那两人放开七月,七月马上飞奔到九月身边。九月心痛地快速替她取出堵在嘴里的破布,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七月的瘦弱的身子一直不停的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一片树叶。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他知道自己却不能在这一刻怯懦下来,只要宏哥还没带人离开,这事就还不算完! 再看那老白脸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走。有人上前拉他,他就跟条泥鳅似的扭动身子不肯就范。并且,嘴里凄厉的大喊:“我不要去……那个人会杀了我的……” 尹母也涕泪交织的扑过去,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继续上演八点档苦情大戏。九月心里满满地不是滋味,怕是在刚刚自己被宏哥拳打脚踢之时,都没能入自己亲妈的眼吧。不想纠结的心在下一刻又一下子被提溜了起来,因为: 老白脸哭叫道:“宏哥,你还是叫九月去吧!那个男的是他新的相好!” 宏哥的眼神立即如同厉箭:“嗖嗖”地对准九月射过来:“你说什么?!” 九月顿时全身发冷,勉强挤出笑容。“宏哥,你听他胡扯,他是害怕了要乱拉替死鬼呢。” “不,我没有胡说,是真的……”老白脸在那边一股劲的叫,生死关头,他的声音突然不抖了,流利得让九月想把手里这块破布塞到他的嘴里。“宏哥,你们走了以后,那人还到我们屋里来了的,跟九月依依话别呢……” “没有这事,宏哥,他失心疯了,拉到根稻草也要当浮木,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九月也拼命的否认,这档口就看谁的口才好可以让宏哥相信了。 宏哥的眼睛在九月和老白脸之间轮番扫视,神色越来越阴沉,九月暗觉不妙,可是老白脸一叠连声的指证自己与“他”的关系,他也只好一见招拆招,否认到底。 “够了!”就在他们两人互相指证了半天,宏哥终于发出一声怒喝。九月与老白脸马上噤声,静待宏哥裁决。 宏哥先看向九月。“你真的跟那个混蛋有一腿?” 九月明白他是希望这是事实,开始他说让自己做饵,不过是气头上的报复行为,其实他也知道凭着自己或老白脸,不太可能引来“他”找回场子。可是如果自己真跟讨饭的有点特殊关系的话,那就又不同了。 站在宏哥的角度,他真的是宁可相信自己是“他”的相好,这才大有他谋划的价值。 ------------ 第二十七章 哀莫过于心死 “没有,宏哥,我于他什么都不是……这不,他一个人走了也没有带我走,这就是最好证明。”九月想了想,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明明说要带你走的,是你自己不肯走!”不想那老白脸却是抓住机会,死死地咬住不放。 “哦,真有这事?”宏哥挑起眉。看得出他很在意这件“走与不走”的事。 “宏哥,这……怎么可能呢?”九月干笑着,只是那笑声听上去分外干涩。“宏哥你也知道,你们道上的男人,所谓的情人,哪个不是用过就扔,怎么可能会带着个人逃命?这明显是舒政编出来骗你的。何况我还不是他的人呢……就连他姓啥名啥,我都一无所知!” 宏哥听完,冷冷的目光又转向老白脸。 老白脸马上表态:“宏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可是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若有半句骗你的话,天打雷劈……” “你亲眼看见?”宏哥冷冷地笑。“你个老小子都能亲眼看见了,那人会不杀你,哄老子开心呢?” 老白脸涎着张老脸:“宏哥,他是要杀我的,还不是看在九月的份上没杀我……宏哥,他对九月的确有那意思……你带九月去,他肯定能替你们引出那个人来。” “你妄想狂啊!日。”九月马上截住他的话:“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让你说得天花乱坠,还真是本事,不亏是靠着嘴皮子吃软饭的。” 这时,一直站在宏哥旁边的那个黑皮突然踏前两步,附在宏哥耳边说了两句。只见宏哥的眼睛立马闪出兴奋神色。“不要吵了。”他伸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现在有个方法,证明你们谁说的时真的。” 九月看到宏哥的眼睛向着自个儿的妈扫过去,心里顿时觉得不妙,冷汗悄悄爬上了他的背心。他多少有点明白宏哥会想着如何证明了。那样的证明却似一根无形的绳子似乎渐渐在自己的脖子上勒紧,今天看来是善了不过去了。 果然,只见宏哥走到尹母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身。“你这两年,因为有病都是待在屋里,很少出去,是吧?”他问着。 尹母张着惊惶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点一点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拉入这不见硝烟的战局。 宏哥眼里闪出残忍笑意。“那么,你老实点告诉我,今天这家里是不是来了位贵客,这个贵客跟你的儿子是不是有关系,你应该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吧?恩?”宏哥这话问得很有水准,他是在引着尹母往自己想要的答案上靠拢! 尹母的一张脸惊吓的煞白。九月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心里在用力的呐喊:妈,你一定要否认,要不这个家就完了。 半晌,他终于看到尹母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迟缓,脖子关节都仿佛转动不灵。 可是宏哥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狰狞的笑:“你的情人和儿子之中,必定有一个人说谎……你摇头是没用的,你要说出来,你的家里到底有没有外人来过,你的情人和儿子,哪一个人在说谎,哪一个就得去死!” 九月原来以为自个儿的妈脸色已经不能再白。可是现在,她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下去,透出隐隐的青灰色。她掀了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神惊恐茫然,似待宰的羔羊。 他知道这于她,是一个极难的选择。可是?不论多难,你都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九月在心里呼喊:“快点儿!”再迟疑个十分钟五分钟,那么她说的什么话他们也都会打对折了。 “惜柔……”老白脸在旁边轻声的唤了尹母一声。 “快说!否则今天在场的谁也别想好过!”宏哥冷洌的眼睛瞪着她,一点也不心软的催逼。 终于,她开口了:“我……我不知道……我身体不好,当时吃了药,睡着了……” “哄谁呢?你好好想想,是说出来救一个呢?还是两个都死在你面前的好!”宏哥不以为然,他继续恐吓着。 九月相信自个儿的妈肯定是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的,事实上他自己也要受不住这等重压了,他的心跳得很急,急到几乎要跳出自己的喉咙管。 仿佛隔了许久,尹母终于再度开口:“宏哥……”她说:“不关九月的事……他年轻,不懂事……”一边说,一边哽咽。 九月的心缓缓往回落。她还是在千钧一发关头选择了自己!他明白她此刻的心境,放弃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宏哥,请你原谅九月,不要把他带走……”她还在继续哭诉:“他自小没爹疼,所以跟坏人有了接触……可是他不是故意的……” 这一下子,九月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然后,又缓缓的退了下去。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亲生妈妈。 他错了!错的离谱!原来,她并没有选择自己,没有选择亲身的儿子,她的眼中只有露水情人!为了一个老白脸,她决定要牺牲亲生儿子! 接下来便听见宏哥问:“那么,舒政说的是真的了?那个混蛋真的来过这里?恩?” 九月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妈妈点头,听着她哭着说:“宏哥,你不会为难九月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他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历……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 宏哥压根不听她的这些废话,一径追问:“他真的来了你们这里?他说要带九月走?” 尹母略一迟疑还是点了头。“可是九月不肯走……宏哥,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九月跟他真的没有什么的,最多就是他单方面对九月有好感而已……” 九月清楚地看到了宏哥眼里闪出的满意神色,因为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很好。”他说,手一松,尹母缓缓的靠着墙滑坐在地。他再两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九月的衣襟,把他拎起来,兜头又是两个耳光。 “哥!”是七月,九月顾不得头晕眼花,一把推开扑过来想要护着自己的小妹,脸上的痛现在也不是很难捱,心已经痛的麻木了,就像是有刀子在凌迟,缓缓的,一刀一刀的,毫不含糊的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割下去。 “操,你个作死的小兔嵬子,居然敢骗老子!”宏哥怒喝一声,然后继续往九月脸上重重地招呼着。 九月不吱声,头在嗡嗡作响,被宏哥如同丢死人似的摔在地,又听到他吩咐左右:“把这臭小子给我带回去。” 九月的眼睛肿了,痛得睁不开。“宏哥……”他听到自己那个妈颤着声音哭叫。其实他很想冷笑,在心底。 他原以为,她会保下自己。不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有多大份量,可是至少自己可以养她养小妹七月,她的药费和那个嗜好的费用,都是自己替她张罗。而老白脸,难道真只为她的美色而来?自己敢肯定她一没有榨取的价值他就会绝足不来,她再美若天仙也不管用。 就算为着她自己打算也该保下自己的儿子。而她没有。这一下子九月再也不担心她以后的生活,因为是她要放弃的! ------------ 第二十八章 身心皆惫意难平 九月被宏哥的手下提溜着,没有一丝反抗,他的心里如同一遍死海,无浪而寂静。 “哥!”是七月的悲恸唤声,自己就这样被宏哥他们带走了,她可怎么办?九月的心再痛。 宏哥却是没有理会她,九月隐约听到他吩咐道:“把那个舒政也带走。是他出卖了夜,一并带走多少也会有点用处。” 接下来便如期地听到了尹母凄厉的痛哭声。不知为什么?九月心里觉得很是痛快。活该!她以牺牲了亲生儿子的代价想要保住的情人,终究也没能保住,如今她什么也没有捞到,情人或是往后生活的保障。 “走!” 随着宏哥的这一声令下,九月感觉到提溜着自己的两人施力拖着自己出门,他知道现下自己的这番样子一定很是难看,但他也不甚在意。耳边隐约听到七月和尹母的哭叫声。而他的意志力却渐渐昏沉,就这样吧!大不了一死,这样窝囊地活着,他已经受够了。 突然有人冲上来,一双细细的胳膊紧紧抱住了九月的腰。不用睁眼,他也知道是七月。他努力把肿胀的眼睛撑出一条缝,看到七月正被宏哥手下的两个男人死命地拖开,那力道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七月!”他哑叫唤道:“你别激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今天提的包里还有点钱……还有我走后,你就去找阿金,让他带你去找米维宁……” 九月看到妹妹的眼睛,此时满含着惊恐与绝望,向着自己深深的看过来。然后她的眼光转向另一处,眼里射出怨恨神色。 “妈妈……”她冷冷的说,还带点童声的女音传到九月的耳朵里,十分真切。她说:“你为什么当初要生下哥哥和我?”这声音里满是恨意。 那一瞬间,九月真心的想笑,不愧是兄妹,连此刻心里的想法,也一模一样。他还想叮嘱七月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忘记去找米维宁,他家可是给七月办了专属基金的,可是张了张嘴,喉头突然一腥,跟着嘴里尝到一股甜味。然后,他终是不甘地失去了意识。 他不甘,自己只说了一次让七月去找米维宁,怕她没有记住。可是在意识入了黑暗之前的那么一瞬间,他又觉得也许什么也不必想,不必看,不必感受,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是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幸福通常也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什么也不去感受那也毕竟是死人要做的。有时死也是一种幸福,是一种解脱。可是九月没有死,所以最终还是醒来了。 当意识恢复时,九月才发现身在一间小黑屋里,整个屋子的光线全来自于屋顶一只小小的、暗黄的灯泡。地上黑乎乎的,四周全是废弃的油桶和木箱,空气里充满着汽油与酸腐的难闻味儿,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很恶劣的关押环境。 脸颊上有一种紧绷的胀痛感,九月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抚摸一下,可这一抬手,竟是牵动着全身上下无一处地方不痛,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他不由地轻吟了一声。 声音一出,他意识到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中,怕是有人看守的。可半晌却是没有人理会的样子,九月安静的坐起,他不知道宏哥他们那伙人准备把自己怎么处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现下已经认定了自己与讨饭的关系,要利用这个关系引出讨饭的。 韩君夜。他默默的把这个名字在心里温习几次。他不愿意成为棋子任他们摆布。可是眼下看来,自己只有成为棋子的命运,他不由地暗自嘲笑着:傻逼,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以为自己两袖清风么,这就是自以为是的下场。 到了这一步,九月只愿讨饭的够精明,不要自投罗网。不过想想是不是自己又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就算他喜欢自己,应该也决不会为了自己冒这样大的风险,毕竟自己不过认识了他三两天,情份再深也深不到哪里。 其实九月脑子里也闪过这样的念头,这次无论怎么看,都是讨饭的连累了自己。可是想一到他嘴角那丝漫不经心的笑容,心里又微微发热。真可悲,看来自己终究还是遗传了老妈的花痴本性,一见到略为可餐的对象就开始流口水。只是以前隐藏太深没发觉,现在以这事儿为导火索,这恶**算是暴露了出来。 也罢,总算是临死之前,好的坏的都也经历了,也算没虚度一生。这福祸相伴,人生才能得以圆满不是。九月在心里又替他开解,其实要怪还是怪自己流年不利。按说,自己在初遇上他的那时,扒窃他未果就该被他杀死了,他的一念之差让自己总算多活了几天,还与他产生了莫名的暧昧之情,自己更是尝到了发花痴的滋味,也算是多赚到了一点,够本。 可是自我开解了一番,九月还是觉得心酸。话是这么说,可是毕竟自己没有当场被他杀了不是,这以后的日子说来都算是白捡回来的,可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想到马上会死,还是没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他只是个凡人,不是神。对于生死,嘴上说的容易,心里却仍是有那么道坎。 也不知这样胡思乱想了多久,他开始觉得饿了。想想也是,怎能不饿,从出事的那天早上开始,他就未进食过。一发现饿了,马上觉得饿得厉害,简直腹如雷鸣。虽然他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可纵是要死,也合该饱餐一顿吧。电视里不是都这么放的,砍头前的那一顿通常都可以加餐吃到只肥美的鸡腿儿的! 九月偻佝着身子摸索到门边去敲门。不够力,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应声。 “干什么?给老子安份点儿,操!”啧啧,这语气!可是九月觉得反正也要死了,怎么也不能在此时再亏了自己的胃,仍是鼓起勇气道:“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很饿,想吃点东西。” 门外的人悻悻地应了一声:“还真是多事,等着!”之后九月便听到门外有人走远的声音。 他也只能这么背靠着门板干等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突然听到头顶上方的门板上有动静,转过身这才发现门上居然还有小窗口,此时已被外面人打开,递进了吃食!好吧!这真是一间不折不扣的囚室,与那白公馆渣子洞没个二样。 不过九月也顾不上计较什么了,双手捧过饭盒,直接靠着门边倚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饿了许久之后吃到饭菜怎么都香。他努力的吃着饭,一直到吃饱了,才不无伤感的想到,这也许是他这灰暗的人生中最后一餐了。 ------------ 第二十九章 物是人非故人见 这般正在想呢?房外却是又传来了动静,九月放下空饭盒,小心地起身退了几步。时间掐算的刚刚好,这方站定,那门便被人从外打开了,宏哥走了进来。 九月见是他便有点诧异。难道他们要在这样狭小的一间屋子里拷问自己?这间屋子,站也站不下两个人。按理说应该是提审自己的,不过纵是提审,也没可能要宏哥亲自出马才是。 不待他细想,宏哥朝门外侧了下头示,并开口说:“走,跟我出去。”九月诧异他此时的“好脾气”,居然没有开口毕口的自称“老子”亦没有爆粗口,可是也不敢多问,乖乖的按他指示,跟在他身后出门。 走过一条狭长的楼道,又上了两层楼梯,转角便跟着他来到了一扇大门跟前,一行人站定。宏哥在前先是敲了敲门,方才开门进去,也没让九哥跟着,只虚掩上了房门,留着九月和两个属下侯在门外。 九月又是一惊,这宏哥明明是他们这一带的老大,可是今天亲自来做提人犯的事情,难不成里面坐着的,是身份地位比宏哥来得还要高的人? 而自己,就算跟夜有那一点儿关系,何德何能可以惊动比宏哥来头更大的道上人物? 心思一转,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讨饭的来头也很不小。九月在心里苦笑,这么多年来都平平凡凡的做了小人物,没想到这近来的几天居然有了接二连三结识大人物的“幸运”机会。 正在胡思乱想,刚才被宏哥掩上的门再度打开,宏哥探出半边身子招招手,不用身后的人推,九月也知道是带他上场的时候了。 他深吸了口气,便牵动了脸皮子一阵胀痛,哆嗦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屋里的灯光异常明亮,他的眼睛一下子无法张开。可是他却清楚地可以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自从自己刚一步入这屋里便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那视线比屋里这刺目的灯光来的更加灼人,让他无端的心慌。 等到眼睛一适应里面的光线九月立马朝着那道视线望过去。与方才关押自己的小黑屋不同,这个房间很大很空旷,强烈的聚光灯打在九月的头顶。而他对面房间的尽头,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气息。 可是说来奇怪,似乎冰冷之中,又有一点点似曾相识感觉。九月自失的摇摇头。尹九月,莫不是你被打昏了头,这时还想着能有什么大人物可以做你的救星不成。 这时宏哥在旁边微微弯了一下腰,向对面的神秘人物报告:“绍哥,我把尹九月带到了。” 什么!宏哥这一声称谓令九月全身不受控制的剧震。绍哥?宋致绍?! 对面的人慢慢的站起身。然后,又悠悠的踏前两步。他的身影终于暴露在光线中。九月的瞳孔顿时放大了不少,不过想来这肿眼胞儿旁人也看不出什么?他暗嘲着。 对面的男子,有一双异常冰冷好似冰刀的眸子。微微扬起的眉,薄薄的抿起的唇,脸上的线条象是用刀子刻出来的,有种冰冷的雕塑感。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九月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想要把记忆中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影,与现在面前冷峻的男人相重叠。以前的那个少年,是俊美的,脸上的线条较为柔和,可是也是愤世疾俗的。吊儿郎当,嘴角边常常挂一抹讽刺笑意,九月常笑他还没成年就摆出一副冷眼看世人的表情。 九月一直以为,当岁月慢慢把宋致绍的激愤抹平之后,他嘴角的笑意,会由讽刺转为漫不经心。在想象中自己描绘了他的笑容,应该就是像讨饭的那样的笑,那样的笑在九月看来最是具有魄人的魅力。 当然,他也知道,要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也需要自己先有那个能力漫不经心。所以眼前的这人便早早地就离开了暗巷,为得也便是那高人一等的“能力”。 可是谁想到岁月干脆直接从他的脸上抹走了笑容,把他变成如同冰山那样的一个人。他站在九月面前,嘴唇抿得死紧。真是浪费了自身的好皮相,九月可以担保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他这样子都会如堕冰窟,不过现在据说冰山酷男比较流行,可在他看来那就是纯粹了吃饱了没事干,找虐! 如果说那从前的少年是桀骛不驯的野马,现在的男人,套用九月看过不多的几本武侠小说中的形容,他就象一把出鞘的刀子,全身泛着冰冷的杀气。那个他曾爱过的青葱少年,早已消失在那天离别的巷口,且再也不会复返了。 “致绍?”想了想,九月还是唤了出一声。 他嘴角向上勾起。这应该是一个笑容吧?可是这样的笑容,九月并不熟悉。这不是他以前那种讽刺的笑,也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种懒洋洋的笑容,现在的宋致绍纵使是在笑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冷。那个笑容,邪邪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他说:“啧啧,九月,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难看。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了这副鬼样子,恩?”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变化来。九月有点张口结舌的望着他,不过分别三五年光景,他进步神速,成熟老练得自己不敢认识,只是这话为毛听在他耳里,还是有那么点嘲讽的意味儿呢。 他没有应声,实在也不知道如何应声。在他看来,自己被打成这样,宋致绍能不知道?这话问的不过是想着刺他来着吧。 宋致绍在九月的沉默中一步步地走近。九月发现他又长高了一些。他伸手挑起九月的下巴,让他把脸对着。瞧瞧,现在就连相处的方式九月也不再熟悉了,宋致绍很强势,而九月只能是被动地把头抬起。 下一秒钟,他已被拥入宋致绍硬冷的怀中。就那动作却又是违和的,轻轻的带着小心,居然让九月觉得自己正被温存地怜惜着?他听到宋致绍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九月,告诉我,是谁打的你?敢动我的人,我替你出气,可好?” ------------ 第三十章 天命不由人 听着宋致绍这可以说得上是没有温度的声音,九月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这声音虽冷却是可以透出强大的威慑力。好像是为了应证他心中所想似的,这不九月就清楚地听见身侧有“籁籁”好像是颤抖的声音,他好奇地在宋致绍怀中侧头望去,看到宏哥脸色苍白如纸。 “绍哥……九月他背着你偷人!”抖呀抖的,宏哥终于抖出一句话来,这模样狼狈的甚比之前老白脸在他面前。 不过九月这时没有闲情去调侃宏哥,因为宏哥的这话一出,顿时他便感觉到了他靠着的这个怀抱僵了一下,然后宋致绍不疾不徐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么?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恩?” 也许是错觉,这下子九月甚至可以听到宏哥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真奇怪,他也是称霸一方的人物了,为什么还对可以说是他的小辈的宋致绍这么毕恭毕敬?难道宋致绍出去真的混出了名堂?那么,现在的他,究竟在道上拥有着怎样的身份地位? 等等,这等要紧的时候,自己怎么又走神了,九月暗自叹了口气,就着自己与那讨饭的关系一说,这一天之中已被不同的人拿捏着反复提及,目地却又都是一样:为了自己开脱。 宏哥像是想了一下,斟酌着才再度开口,那声音,紧张而又干涩的紧。 “是,是舒政说的,他是……” “那么九月亲口承认了吗?”还是那淡然的声音,打断了宏哥的陈情,宋致绍对于那个舒政是何方人士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他一向只听他认为重点的内容。 “呃……”宋致绍这话明显是问倒了宏哥,九月暗忖着,看他要如何应对,尼玛的,对于这一问题,自己压根就没有承诺过,全是他们强加于自身的,不过也让他对尹母看的是清清楚楚,伤伤够够。 “九月……”宋致绍让九月离开了他的怀抱,两只手改为捉住他的双臂。碰到了痛处,九月不由得蹙了一蹙眉。 宋致绍马上就很有眼力地放松手上的力道。他的眼睛里除了冰冷之外,九月首次捕捉到了一些别的情绪。恼怒,怜惜,似乎是这样的情绪,一闪而逝。他的黑眸紧锁住九月的眼睛,声音放低了半度问着:“九月,那么你现在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别人,恩?” 九月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然后马上条件反射的摇头。开玩笑,怎么可能承认。即使是对宋致绍。不对,就是因为面对着宋致绍,那么便更不可以承认了。 可是宋致绍的眼睛仍然紧紧地锁着他,片刻再度开口,那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是么,那么九月,曹宏为什么说你偷人?” 九月的背心渗出一滴冷汗,顺着背脊缓缓的往下爬,冰冰凉凉的,他在庆幸,宋致绍在前一刻放开了他离开怀抱,否则……怕是会被他感觉出异样。 “我,我只是那天晚上回家,遇上一个受伤的人,被劫持了,以我妈和七月为要胁,让我乖乖地听他的,替他弄来药物食品而已。后来他被发现了,又躲在我家,我回去就发现了他,他居然说带我走……我还是以要照顾妈妈和七月为名拒绝了他,他就走了,就是这样子而已。” 九月简单地说着,这也大致是实情,不过是用了笔削春秋手法,略过了一些细节不提。有时这话真真假假,方才能让人信服。 宋致绍闻言便回过头,望向宏哥。九月这个角度瞧不着,但他想宋致绍此刻的眼光,一定异常凌厉。因为宏哥的神情,越来越不安,到最后简直就是极度惶恐的样子,这个样子他很熟悉,不久之前他在尹母和老白脸上就见过。 宋致绍终于开口:“曹宏,叫你去办理夜的事,你出师不利损兵折将,那是你的无能。你还要找个弱仔来替你顶罪?你他妈还真是越活越回头,越混越出息了啊?” 其实这句话,九月觉得宋致绍并没有特别加重语气,可是周遭的空气仿佛低了几度,他发现宏哥的额上密密的渗出汗水。 “不过,也不怪你。”冷淡的声音继续响起。“任务下得仓促,一发现那个夜出现了就马上叫你们行动,也难怪你们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不过曹宏,你也要好好想想,你这帮人马是不是平时日子过得太闲。下一次再出纰漏,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气温回复正常。九月相信宋致绍前现一长串宏未必真正入耳,但这后最一句,却是让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九月发现他的双腿微微向下一软,跟着再站得笔直。 宋致绍继续说:“夜这个事,现在由我亲自负责。九月我也要带走,你有没有异议,恩?” “没有没有,一切都听绍哥的安排。”宏哥连忙表态。“绍哥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吗?绍哥想怎么样,我曹宏一定全力配合。”啧啧,这马屁拍的,让九月看的目瞪口呆。 宋致绍回过头来,看了九月一眼,又转过去对着他说:“别和我说那些废话了,先替我和九月布置个住的地方吧。”然后又复看向九月:“九月,我们几年没见,你看到我为什么感觉不出有多开心?” 九月怔怔的看着他。这个昔日的爱人,既陌生,又熟悉。终于他扯了唇角,淡淡地道:“一笑脸就疼,我不想你看到我呲牙咧嘴的丑样子,怕你嫌弃。” 宋致绍没在说什么?便直径拥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门口的大汉吩咐:“去找点伤药来,送到我房里。” 到了外面自然有宏哥的人替他们带路。九月仿佛置身梦里,这一转眼阶下囚的身份已经转变,天上地下反差之大,让他一时之间不能适应。 所以才说这人生如戏,九月感觉这几天的日子让他过的就像过了一生,大小事件频发,高潮一波接着一波,老天是不是看他平日里在暗巷里生活的太过于黑暗,所以特意送来了这出连环戏,给他一尘不变的生活添色彩? ------------ 第三十一章 欲盖弥彰 估计宏哥是不是想着法子要讨好宋致绍,把九月也安排和宋致绍同一间房里。 一进了屋,宋致绍便先让九月去沐浴更衣。他皱着眉头,道:“九月,你身上怎么又酸又臭,难闻成了这个样子?刚才不是为了要救你,真不想抱下去。”很显然,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放松了许多,那个冰冷的面具也仿佛揭了开来点,至少现在只是犹弹琵琶半遮面了。 从这句半是玩笑半是真的话里,九月似乎又找回了昔日那个少年的一点儿影子。他对着宋致绍笑了一笑,这也是自他们相逢以来九月首次脸上出现笑意。 然后他便顺从地转身去了浴室。九月暗忖着这会子应该不是在暗巷之中了,那破烂的巷子里哪有房子有如此好的设施。单单一个浴室就几乎有他家的整两间房还要大。他看到洗梳台上有泡泡浴盐,便放了一整浴缸的热水撒上浴盐,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泡泡浴。 泡在热水里九月一身的伤痛仿佛得到了抒解,难怪这人都想要不择手段地向上爬,原来爬到了高一点的地方,就可以有相对应的物质享受。宋致绍若是这几年过得都是这样,甚至比这里的环境还要来的高级的话,会想着回暗巷就出鬼了! 洗完澡出来,九月有点纠结,一边的衣橱里倒是备着新的内裤,只是过于***y,居然是他最不喜欢的丁字裤。那单薄的两根带子,估计都没有什么蔽体作用,且还穿着很不舒服。 其实九月平时上工也有不少衣服暴露出挑,可是那时毕竟不同而且也只是限上半身外衫罢了,现在他即将与一名男子单独相对。他不想穿得性感诱人的惹宋致绍误会,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而且这时,他并不想与宋致绍发生那样的关系。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九月望着镜中的自己。裹着大毛巾,肩上一片青紫淤痕。这样的身子,原本没啥可以值得珍惜。可是……他惨淡的笑,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悄悄住进了一个人。 像他们这种陋巷里出身的人也会说爱情,真可笑。可是他真对讨饭的生出了真情。还可笑地生出了如同女人一般的“处”女情结,想要为着心里的那个人守贞。 折腾了半天,他挑了一条相对而言诱惑性最低的内裤穿上,再把浴袍密密实实穿在外边,裹了个紧,若不是那身衣衫实在脏臭地无法再穿,他甚至都想再穿回原先的那身衣衫。 可是就他这小小心思,在他走出去浴室的一刹那,几乎是立即就让宋致绍给看了透,他的那双鹰眼中一下子便绽出了暴怒的神色。 “啧啧,弄了半天,你还真给老子偷了人,你爱上了那个夜?”他扑了上来,双手握住九月的肩,一点也不曾顾及九月身上的瘀伤! “致绍……”九月嚅嚅地轻喃,他在向他示弱。 可是宋致绍并不理会,仍是大力地摇晃着他的身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爱上了他?给我说!” 瞧瞧,这人啊哪是那么容易会改变本质的?以前那个任性又霸道的宋致绍这不是又回来了,九月突然有这样的错觉。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闷闷胀胀的感觉充塞着内心。 他想了想,便越加放柔了声音:“致绍,你听我说……” 宋致绍停止摇他,眼睛仍然盯住他的脸,他的眼,似乎想找出一丝异样,便可以判定是否有假。 九月也不废话,直接拉下浴袍露出半个身子,给他看自己那青紫的伤痕。“我也只不过不想让你看到这些伤而已。你却还是那么的多疑,这么多年倒是不曾变过……” 宋致绍将信将疑:“又不是个娘们,有必要爱美爱到这样的地步?这都不能给我看了?”他的话音里似乎是透着不信,可好歹却也是放开了九月,转身打开一个抽屉。 “喏,过来,我替你擦药。”他转身,手里多了一瓶药油。 九月拒绝,拷,这药哪能让他擦,这不是擦着擦着就要那啥,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透着干涩:“这等小事,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你先去洗吧!我自己来便可以的。这么多年,你不在时,我不也好好地过来了……” 宋致绍一下子僵在那里,然后,药瓶往九月身边砸了过来,掉入床上柔软的被褥里。“啧啧,怎么,你就这么害怕我碰你?说你搞得跟个娘们似的,你还真给我拿起乔来了?”他讥诮的说,那个冰冷的面具又带回脸上,声音说到最后,也转成了他对宏哥的那种平淡语气。“尹九月,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圣人呢。放心,你若是心在我这了,我是不会碰你的,我宋致绍又不是没人要了。” 九月打了个寒噤,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疼痛。到底自己与他的距离是拉远了。哪怕他们曾经那么接近过,可是现在……他只能“呵呵”两声而过。 宋致绍不再理会他,说完便转身进了浴室,九月也顾不上其他,便迅速地解开睡袍,往身上倒药油,快手快脚地在所有感到疼痛的地方抹上药油,一会子功夫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一股子药油味儿。 宋致绍这澡洗得飞快。一走出来,他就皱起眉。“你这是擦药油还是倒药油?这间屋里闻起来像是跌打药铺。” 九月垂下头,也不吱声。可是一转眼,面前便罩上了一个黑影,是宋致绍。 “九月,你这样的折腾,让我不得不联想到一个可能。”他站在九月的面前,淡淡的语气:“你是不是想让用这种气味熄灭我抱你或是上你的冲动,恩?” 呃?九月闻言惊疑的张大眼睛向他望去。他正好对九月望下来,眼神碰到一起。仿佛突然一下被电击,电光火石间九月看到他眼里闪出一缕情意,柔化了冰冷的一张脸,一下子又把他与几年前的少年面容相重叠了起来,一圈圈印在了脑海里…… ------------ 第三十二章 回首已惘然 宋致绍蹲了下来,就蹲在九月的身前,眼光与他平视。九月那一瞬间真的是很想调开视线,可是仿佛像是被催眠了,怎么也转不开眼去,只能被动的迎向他那深邃的眼神。 这就样被宋致绍凝望了少说也有三、五分钟。在他的注视下,九月的心跳愈来愈急。 终于还是由宋致绍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一抚九月的脸。“看你这样子,给人打得像是个猪头似的。”他恶意的一笑:“啧啧,你现在的这个丑样子,哪个不长眼的愿意上你!” 刚才那种暧昧涌动的情潮马上消失,九月气怒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抿了下唇,却是不吱一声。 宋致绍站起身,转头去原先拿药油的抽屉翻翻找找,拿出一盒药膏打开。那盒药很好看,是半透明的绿色。他用手指沾起一点儿,轻轻的替九月往脸上抹去。 九月也任由他替自己抹着药膏,可是身子却是变得异常僵硬。 “是不是很不习惯,恩?”宋致绍一边替他抹药,一边说:“我还记得以前都只有你替我敷药包扎的份。没想到这再度相见,情势却是这般极度逆转,你也会有受伤的日子。” 经他这么一说,九月也想到了过去。那回不了的过去……那时他们偶尔还是有过好时光的。虽然很少……每次他都是打打杀杀受了伤后才记得来找自己,由得自己一手替他包扎。他说由九月,若是有你来替我包扎,便不觉得疼得厉害了,想想,那也算是宋致绍少有的甜言蜜语吧。 “你……还记得过去的事……”九月又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轻声地说。自以为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声音里仍是透出一丝他也说不分明的情绪。 “怎么不记得。”宋致绍示意他转过脸,手指再沾了药往他的另一边脸上涂去。“在外面,每次受伤,我便想起你替我治伤的那些日子。九月,你也许该去学做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九月却是垂下了眼敛:“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记了。”过了一会,他才幽幽地开口,不能否认,此时他的心里是极度矛盾的。可是自己究竟是在纠结着什么?这一时半会子功夫,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宋致绍的手指在他的脸上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轻轻抹开。“怎么可能会忘记,九月,我一直都记得你的。”他的声音略为低了一点,这句话听起来居然很诚恳。 “那……你走了以后,为什么一直不肯跟我联系……”他终于问出了一直郁结在心里的那个问题。 当年他走的时候那个潇洒劲儿,甚至连叫九月等他的一句话也没有,所以九月就想着,他定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再回来的,而自己不过是他成长为道上大人物经历中的路人甲。 那时候的自己也不懂得什么叫舍不得,更不会特别留恋,想着反正他走了以后,说不定下一个会更好。有一段日子围绕在九月身边的小混混或是大姐头还真的算是挺多的,他向来男女通吃,可是到了后来他却发现,谁也不能再次走进自己的心里。 他讨厌身边的人都要去过这种刀头舐血的生活,动不动就哥们义气重于男女情爱。可是自己的身边好像只得这样的人,毕竟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 再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偷偷的在心底,九月开始怀念起了宋致绍。不肯再与其他什么人出去玩,觉得反正也投入不进去感情,还不如不浪费时间呢。同时,不敢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承认,其实他一次次在心里说,只要宋致绍这个混蛋能托人捎句话回来、只要他让人传回他的讯息,那就说明他还是牵挂自己的,那么自己也就好有个理由为他等着。 他毕竟,是九月第一个爱上的人。可是没有,只字片语他是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宋致绍走得干脆利落。而他,也只会笑自己太傻,居然还想要等一个毫不犹豫跟自己告别的人。 一次次失望连着失望,最后,终于一点点希望也不给自己,他选择把宋致绍忘记。 可是此刻,宋致绍却对着自己用无比诚恳地语气说,他一直记得自己,啧啧,这是有多么的讽刺啊。这一刻,就好像找水的人挖井,已挖了十米仍不见水星子黯然放弃了,其实在第十一米处便是一汪水源! 宋致绍的声音,再在耳边响起:“九月,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有多少次在生死边缘打滚。我本来的确是决心不会再跟你联系了,更别说回来接你。我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有可以威胁的人,若是接你出来,你便会成为我的弱点和负累。” 他这话说得很是直白,九月也可以理解。若不是造化弄人,他想,到如今他也不会与宋致绍重遇。九月在心里叹息着。 宋致绍也在叹息:“九月,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改不了现在的局面了,可是为什么你会跟夜那个家伙扯上关系?” 九月一惊,抬起眼睛望向宋致绍,他不知道为何这个问题仍存在两人之间。 宋致绍也望着他,他像是想了想才再度开口道:“九月,你再跟我细细地说一遍,你跟夜那个家伙认识的情形。” 九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暗想着,讨饭的此后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其实刚才宋致绍对自己那一番的直白,分明就是他们这样一类人的心声。他从不怀疑讨饭的对自己有真情,甚至冲口说要带自己走,只不过,等他冷静下来,他一定就会明白,自己于他只不过会是个能威胁到他的工具,说白了,就是他的负累罢了。这道理宋致绍懂,所以讨饭的也懂! 毫无疑问,他必然会和宋致绍一样放弃自己!而理由却是自己“应该理解”的!九月心里乱成一团麻,可是表面上他的神情还算得上平静。他细细地讲述跟韩君夜的认识、相处过程,当然他感情上的变化是绝对不能讲的。 而宋致绍也是在认真地听,间或打断他问上一两个问题。 “日,原来他一早就受了伤……曹宏这班笨蛋,都样都抓不到人!”听到后来他气得直骂:“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还打伤了你!” ------------ 第三十三章 同床异梦 宋致绍听了九月叙述之后便站起了身,匆匆走出门去。 门外一定是有人守着,九月听到他的声音模糊的响起,应该是在吩咐些什么事情。然后听到了有几个人杂乱的应着:“是”、“好”。想来他已经吩咐完毕。然后他又施施然的回房,反手关上门。 “九月,早点睡吧!你累了一天了。”他拉开被子,示意九月躺进去。 九月有点迟疑,宋致绍干脆直接走了过来,双手把他的肩压着,向后压下去。 “得了,我自己来,致绍。”明白昔日的恋人已经长成了强势得不行的大男人,九月还能如何,除了屈服还是屈服。 宋致绍听了他这话,才满意地松手,九月马上从另一边上床,并且一把把被子拉上来,直拉到下巴以下的位置盖盖好。然后,眼睛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宋致绍这时倒也没再吭声了,只是用一种有趣的眼神盯着九月,那双冷情的眼里……有点懊恼有点气,又有点好笑的样子。 九月却是真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现在的宋致绍,他看不透,只觉得那人的心思怕是比女人心还要来得更像海里的针。 接着九月便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宋致绍在他发愣之际关上了灯。只觉得床垫另一边轻颤了一下,应该是他也坐上了床。 九月有些紧张,他不知该如何反应,目前他还是阶下囚的身份,并且又是所有人认定的宋致绍的旧情人,这关系一直没有明确了断过,他哪有资格拒绝宋致绍的同床共枕。 不待他再胡思乱想些什么?那一温热的手臂伸了过来,他偏被宋致绍一个强力给拉入了怀里。九月有丝不安的挣扎,这纯是本能反应,他却是不敢动作过大,他没有忘记刚刚自己从浴室里出来时引得这家伙爆怒的场景!况且若是宋致绍此刻真的想对自己怎么样,九月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挣扎也多是徒劳的。 “行了,我只是搂着你睡而已,不用这么大反应,几年不见,越来越别扭了,真像个大姑娘似的。”宋致绍的声音,懒懒的,在九月耳边响起。“你再乱动,激起了我的**,后果自行负责哦。” 九月一惊,然后缓缓的放松身体。宋致绍搂着他,果然只是单纯地搂着。让他略为觉得宽心。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听着宋致绍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九月整个思绪都是乱糟糟的。 他理不清什么头绪,可是?若什么都不想便不能转移开自己还在宋致绍怀里的关注点,于是他只能静静数着羊,期待自己快快睡去,明天一觉醒来,便一切都好了。 大约数到了一千二百只左右的时候,九月已经有朦胧的睡意。宋致绍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九月,那个夜是不是想带你走?” 九月一听一下子睡意便不翼而飞,他在最没有提防的时候让人直指心事。顿时,他的身子在那一刹那之间就变得僵硬如化石。他没有吱声,但他知道宋致绍肯定是从自己的如此僵硬的肢体语言上便可以一窥究竟了!毕竟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 九月觉得自己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口,无法发声。其实,说句实在话,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既便是否认,那也是矫情! 所幸宋致绍也并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把九月再搂得紧了一些,就像搂抱着一个孩子似的,九月暗想着,这样的举动怕是在以往自己与与他情深意浓之意都不曾如此被掬在怀中心口吧。 沉默重新成为他与宋致绍之间的主题。九月放轻呼吸,小心地听着他的呼息,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处于自己鼻息之上的那气息渐渐趋于一致,想来宋致绍已经睡去了。 而他自己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九月暗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息亦不敢翻身,他在装睡,也只能装睡。 这个夜是那样的长。如此难捱,他越发不敢想让人烦心的事情。努力要让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人与事,不敢想,一想就怕情绪会失控。他安慰着自己:又不是神仙,这每一件事,并不是自己想便可以得到解决的,是与愿违的情况太多,太多了! 九月想自己应该做得很成功。至少有好长一段时间,脑海里什么也没有想,空荡荡的。可是就在他暗自想着,自己是不是已以成功地进入了“四大皆空”的状态之时,忽然听到宋致绍的声音,低哑的响起:“九月……九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原来,他也没有睡去。 他的声音里,含着些柔情,有点彷徨,带点怜惜,有丝痛苦,还有许多九月分析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九月的脑袋嗡了一声。致绍……他这是什么意思?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终于不经意泄露出丝丝心意。他仍然对自己有情吗?可是自己……可是自己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心,有些酸,更加地纷乱。而长夜漫漫。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样子慢。九月不禁更加辗转反侧,他心里涌上一股很浓的愧意。他再也没有料到,时隔不见影儿,不闻信儿的几年,宋致绍居然还能如此地牵记着自己,而自己…… 九月想了很多,这样子的他,心中有他人的自己,岂有什么旁路可走?自己又将如何面对他,面对那个讨饭的?这是不是老天爷再给他开国际性的玩笑?只因着自己的以往的生活太过于“一尘不变”?! 现在自己与宋致绍两人……是不是就叫“同床异梦”?九月除了叹气也只能继续装睡。 同一张大床上的两个人,同样发出匀净呼吸。已不知道宋致绍是睡去还是若自己一样在继续装睡,九月不敢探个明白。飘飘荡荡的一颗心在这一个夜里,百折千回。 于这一天,他明白了另一个词的含义:阴差阳错! ------------ 第三十四章 意兴阑珊 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只是很陌生,还很空旷。 没有风,只有自己头顶上的一盏聚光灯,九月呆呆地看着四下黑漆漆的一片,他不明白这是在哪里,只觉得应该是个封闭的空间。 突然不远处,随着“叭叭”地接连两声响,另外两盏聚光灯呈对立之势而亮,灯下竟然立着讨饭的和宋致绍! 九月惊恐地发现,韩君夜与宋致绍面对面,一人手里一把枪指住对方,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这一定是梦,一场恶梦!九月下意识地挣扎着,终于在他们扣下板机的那一瞬间,他翻身坐起,抹一抹额角,大汗淋漓,心若打鼓,惊恐无助。 九月不禁要庆幸,自己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醒来,他的背心一片冰冷,汗水却是浸湿了睡衣。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之后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现在已是白天,从窗帘的缝隙中隐隐透进来明晃晃白光,亮得刺眼。 宋致绍早已不见踪影了,现下房间里只有九月一个人。他定了一定神,到浴室里捧起冷水洗把脸,然后才又放水沐浴,洗去一身黏答答的汗。 洗完澡换过一件睡衣,再套上浴袍出去。准备梳头发时才发现梳妆台上放着一叠衣服,叠得整整齐齐。t恤同牛仔裤,中间还有他穿惯了的棉质四角内裤在其中。簇新,衣服的吊牌都还没有剪下。他抖开在身上比一比,看尺码,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 于是又拿起来,到浴室去换上。等到他换好再走出来来时,屋里仍然没有人来过。九月也不叫门。虽然他知道门外一定会守着宋致绍的安排好的人,他就呆呆地、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不知所味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修剪的很齐整的绿化带,再过去是又一幢房子,斜角处还有一凉亭和一汪小水池。看不出是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决不是在暗巷子里,这个小区感觉很上档次,亦不会是在暗巷附近的地区,至少他就没有见过。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之前被让宏哥抓走得仓促,九月的手机并没能带在身边。也不知道七月现在怎么样了,宏哥的人之后有没有为难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话,去找阿金寻得米维宁的帮助……还有妈妈……想起妈妈,九月的心刺痛了一下,她宁肯选情人,也不要儿子。现在,自己与她,便是什么恩义都该两清了吧? 可是七月毕竟还在她身边。九月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妹妹七月,总是想着经过昨天那一晚,她一定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了,她还没有未成年,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如何挺过来! 九月注意到外间客厅有电话,便走过去拿了起来,他先是听了一下,发现回铃声很正常,也许宋致绍他们并没有把电话母亲拨了,这电话应该还可以打出去。 他飞快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几乎是那头的铃声刚响,便被人按了接通键。 “喂,喂……是哥哥吗?”是七月的声音,急切的在电的话那头响起。 “恩,是我,七月,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九月也十分激动,话说出口发现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与急切。 “哥,我还好,你好不好?你现在在哪里?哥,宏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想你……”七月太激动了,一叠连声仿佛连珠炮般发问。 “我没事。七月,你在哪里,你没去上学吗?”九月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他急着问她,他最不愿意自己的这些破事耽误到七月。 “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能上得进去学……” “胡闹,哥没有事,你听话,下午给我去上学,还有记得先去找一下阿金,让他带你去找米维宁,听哥的话!” “哥,我……”突然七月的声音曳然而止。九月有点茫然的望着电话,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便听到门外有一点响动,门被推开了。“电话线我已经切断,你不要再想向外面通消息。”一名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向他宣布,随即又退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果然如他所料,门外守着宋致绍安排好的人,现在他虽是换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不错的环境,和一个应该对自己会“照顾”的牢头,仍是改变不了自己是阶下囚的事实,只不过囚禁的条件,得到了提升。 虽然九月心里还是记挂着妹妹七月。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想要说服他们让自己与七月通话难于登天。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倚在窗前,继续看着外面发呆。以前,他总是想着若有一天可以不用为了生计而在外奔波“上工”,那该有多好。可是?现下他不用“上工”了,却感觉更是坐如针毡。 不久,九月渐渐有肚腹空空的感觉了,看看了日头,差不多也该是正午时分了,才这么想着,门便被人打开了,还是刚才告知他电话线被他切断的那个男人,这一次他拎着一个放着两个餐盒的塑料袋,进来后也没有说话,直接搁在客厅的小几上便又转身出去了,当然没有忘记关好了门。 九月虽然很饿,却是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努力的吃了许多饭菜。反正不用“上工”,时间很多,所以他吃得很慢。他怕一下子吃完了饭,这时间又该怎么打发?一向忙碌惯了,突然什么事也不让他做,还真的不习惯,他有点自嘲,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天生就是一劳碌命? 于是这餐饭破记录似的,让他足足吃了近一个小时光景,这边九月刚从浴室里洗好脸出来,就看到宋致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与自己万般不适相比,九月看他的神情简直是十分充实与惬意。 九月压根就没有想开口问他一大早跑去了哪里的想法,因为想必他有他自己事要做。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却坐下来,还主动跟九月说:“九月,你猜猜我上午去做什么了?” 他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布置如何引讨饭的现身罢了,九月对这个话题实在是意兴阑珊的很,他走回到窗边,看着窗外,淡淡的说:“我哪里能猜得到?” ------------ 第三十五章 疲于招架 宋致绍却是不想轻易地放过九月,他走到九月旁,随意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侧面直视着,九月顿觉得有压迫感,他故作镇定地淡淡地看向窗外,并没有回过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宋致绍,所以干脆逃避。 宋致绍自顾自地说:“我去提审了舒政。他说,夜十分喜欢你,甚至为了你,他肯放弃灭了舒政的机会?” 九月虽是眼睛看向窗外,听到他这话,又是无法避免的身子一震,沉默了片刻,才哑着声音说:“那个老白脸的话,你也相信?” 宋致绍的声音,平稳的在身后响起。“所以,要来问你啊。九月,你在怕什么呢?就算夜那个家伙喜欢你,于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大罪,怎么,你还怕我保不下来你么?” 九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机械的说:“喜欢?我真不知道这个喜欢该如何定义。” 宋致绍这是在和自己玩心术么,九月估计他出去几年,已经学会了全套的逼供手法。果然又听到他说:“九月,何必不承认,你这等相貌,搁在以前就是男女通吃的,何况不管怎么说你确实是帮了夜那家伙一把,我相信他会爱上你也是在正常不过,这是件水到渠成的事。” 九月霍的转过头来,望着宋致绍。“就算他爱上了我,这也不是我的责任。凭什么我要应着他人的感觉而付出代价?”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为了发泄,所以九月这话说得分外大声。“我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卷入者,宋致绍,我想你不是瞎子,这一点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何况,我是一点也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争斗,你放我走,我带着七月……她们走得远远的。”这真是九月的心底话。不过,就算说了出来,他也知道不容易达成。 果然宋致绍说:“九月,你既然承认夜喜欢你,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现在实在不能放你走,不过你放心,七月她们,我会吩咐下去,让曹宏照看着一些,不会有人为难她们的。” 九月再把头转过去,背向宋致绍。“你无非也就是想利用我把引他出来,是吧?”他淡淡的问。不等宋致绍回答,他再度开口道:“可是致绍,你想过没有,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可以说是发小也不为过,你还不是说走就走,还不是照样走得毫无牵挂,一别几年没有讯息?就算他爱上了我,他认识我不过三两天,你认为,他会为了我不顾一切来自投罗网?我想,不会吧。” 宋致绍没有答话。九月暗想,自己的这一席话,应该是触动了他的心吧。九月想了想,决定再加上一句:“我感觉你和他,是很相似的一类人。所以,你不会为我做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会做。他怎么可能为我置身险境。”因为真是心里所思所想,所以这一句话说得分外用力。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九月屏息静气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期望宋致绍可以按照自己的暗示去考虑,那么自己就可以获得网开一面的机会。 终于宋致绍打破沉静:“在我们道上,也有人有过为了爱人放弃一切的先例。夜……他也许很无情,可是也许也会很多情。找到他对于我们整个组织很重要,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九月,对不起……” 言下之意,他这次是利用自己是利用定了。九月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原该如此,难道要他看自己一面就马上忆起旧情,然后不管不顾的放自己走?他数年前就没有把自己放到那样的地位,现在更加不会。若是放了,反倒不是他宋致绍了。 九月也不说话,宋致绍也是沉默着。突然有人莽莽撞撞闯进来,报告说:“绍哥,城东新区发现夜的踪迹……” 宋致绍马上站起。“是什么情形下看到他的?”边说边往外面走去。 那人一边跟上去一边报告:“他出现在一家私人的诊所里,一下子让我们的眼线盯上……” “哦,是一眼盯上的?”是宋致绍渐行渐远的声音。 “是的,他没有化装,就是照片上的样子,所以阿三完全是一眼就……”另一个声音也渐渐远去,并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终于再不可听闻。 然后,宁静的空间中,就只有九月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渐渐的充满整个空间,他终是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胸口,讨饭的……他才脱险,怎么又落到了宋致绍他们的眼线眼里? 尹九月,你冷静点!不能为他再挂心了,现在自己还自身难保呢?哪里能够去牵挂别人。可是心却是不由自主地,为讨饭的悬着。方才那寻到他的信息,真不应该落到自己的耳里。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徒然心跳倍增,干着急罢了。 楼下传来车声。九月闻声看下去,只见五六辆面包车鱼贯开出,里面想必都坐满了人。为了抓讨饭的,宋致绍折腾出这样大的阵仗,九月暗暗地替他担心。毕竟宋致绍不是宏哥,而讨饭的身上还有伤,又是单枪匹马…… 九月觉得很累,心快要不堪重负了,先是担心自己的命运是否终结,接着又怕妹妹七月人小挺不过这压力,还没有缓过来又开始为讨饭的揪心…… 他不希望讨饭的与宋致绍直接面对面,就像之前他的那场恶梦一样……于情感一面而言,他想他是站在讨饭的这一边的,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他与讨饭的几天之缘居然在他心里会重过他与宋致绍的几年之谊。 但若是到生死关头,他亦是不愿意看到宋致绍倒在讨饭的枪口下的!什么叫两难全,这便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是真心地想带着七月远走他乡,干脆这两人都闭而不见,全当这是梦一场好了。 九月就一直怔怔的站在窗边,感觉到累了便坐在先前宋致绍拉过来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白天与黑夜交替,思绪万千。没有人来理会他,但他知道宋致绍还是留了人在外面看守着,到了吃饭的点,会有人替他送饭来,虽是食不下咽,九月仍是一点点往自己的肚里填,他知道自己需要存点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 第三十六章 左右为难 “怎么,你很担心么?”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九月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宋致绍站在身后,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你……怎么回来了?”九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只得木呐呐地说,有点不明所以。明明没有看到车子开回来,他决对不会漏看的,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宋致绍却是不理会九月的问话,径自说:“你在担心,九月。”这一次,用的是肯定语气。 九月干脆闭嘴。现在的宋致绍简直是个厉害的心理探测大师,在他面前,九月怕多说多错,不若老老实实地闭口不应。 可是那也要看对方是不是肯放过他才行,很显然宋致绍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的那双厉眼投注在九月身上,他再度开口:“你是在担心谁?我,还是那个夜?九月?” 九月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只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用镇定淡然的眼神去回视宋致绍,于是他选择垂下眼睛,不作声。 宋致绍却是那一瞬间眼睛里闪动着的是明晃晃地怒火。他突地就伸出手抓住九月的胳膊,大力把他拉起。 哪怕是牵动了痛处。九月仍是咬紧下唇,沉默不吭一声,也不反抗,就像是个木偶人似的,一副随宋致绍拿捏的样子。 宋致绍一把把他拉入怀里,冷电似的眼睛望下来。“原来你只是在担心他,是不是,九月?你没有想过我?!” 这句话一反他平时的冷淡口吻,说得有两分气急败坏。九月不知该如何作声。可是宋致绍一直盯着他,大有他不说便绝不罢休架势。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九月才试着开口:“你们这边有这么多人。”言下之意,亦是明显。 宋致绍的眼光,一直停驻在九月脸上。此刻他听到九月这样说,脸上露出苍凉笑意。 “九月啊!九月,你真是偏心。”他说,语气中带点淡淡苦涩。“你知不知道你所担心的人是道上有名的神枪手,我们人再多,哪怕是我,也随时有死于他冷枪下的可能。而我们奉了上头的命令,只能生擒他,不能把他弄死。” 九月的心,轻轻的揪痛了一下,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又重新来临,他也不想再开口辩白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宋致绍轻轻地叹了口气,再度把他圈紧。九月再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仍然紧张,他似乎对自己撒下了绵密的一张网,那张网的名字,叫做“旧情”。九月有点焦躁,他并不想“复燃”这张网,因为他知道那样对于自己只是“飞蛾扑火”罢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就在九月以为宋致绍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偏偏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痛楚的、喑哑的说:“九月,现在我真想杀了夜。原来看到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他妈的还是会妒嫉,原来我没那么洒脱。” 九月靠在他怀里,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啊!这样的一段旧感情重新摆在眼前,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宋致绍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凶蛮起来。“九月,不管怎么样,我不准你只想着那个夜,此时你是在我---宋致绍的怀里!” 九月又想起了过去,那时自己还和宋致绍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会闹别扭时吵着要另交男朋友“照顾”自己,宋致绍也是那样任性的对他说:“切,九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宋致绍的人,不准去跟别的男人搭讪,女人也不可以!” 心在那一刹那变软。九月在宋致绍的怀里轻声说:“致绍,其实,我是担心你的,真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纠结,那么左右为难。 这话一出,九月明显就感觉到宋致绍抱着他的手一紧。其实他与宋致绍都并无做什么举动,可他就是觉得,室内的气氛瞬间转变得温情。宋致绍静默的抱着他,久久不再言语,两人都这般静静地感受着这很难得的温情一刻。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打开,一个男人冲进来,报告:“绍哥,那个夜果然带着人来了。” 一下子室内的气温又转为冰冷。宋致绍的声音回复平淡、冷漠:“照原计划,先对付跟他来的人。”他冷冷地下令。一双手放开九月,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九月突然觉得全身冰冷得让他想要颤抖。 走到门口宋致绍对刚才出现的男人又命令道:“你们整个组都上来,看住九月。”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在门口消失,自始至终九月也没有见他回首再看自己一眼。嚯!这才是宋致绍,向来都是这样,说走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式的潇洒。 九月也不再记挂这些有的没有,他的心神现在全部集中在外面的情况。方才他听到那人向宋致绍报道,讨饭的带人来了! 其实也不必有谁告诉他外面的战况如何,单听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声音,九月也知道,外面激烈如火的局面。 毕竟在陋巷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枪支全装上消音器,那种子弹飞过带动气流的尖啸声,仍然可以分辩得出。更何况,那不时传来的隐隐闷响连同地板的微微震动,也证明了有人在使用小型炸弹。 不时人痛哼的声音传来。守在他身边的一组七八个人都显得神色不安。九月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旁观激烈枪战,可是这一次特别惊心,因为这次枪战的两边主角,都是他所挂心的人。可是他却是什么也不能做,因为现在的他哪怕就那么稍稍动一下,马上就会引来锐利的眼光。九月坐在那里,背心冰冷,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一手冷汗。 他听到身边的男人在急促低语,说的是半含半露的隐语。九月勉强也只听得懂小半,似乎他们在抱怨,头儿不该拿他们兄弟的生命冒险。 听他们的意思,讨饭的那边的人马应该十分了得,且武器装备尤其精良,所以虽然他们预料了夜的人会攻来,可是对于能不能挡下攻来那帮人马,他们心里却是没个底的。 并且还听到他们在抱怨:“反正那人是上头派来的人,做得不好拍拍屁股走人,下面死伤一地也不劳他老人家的操心……”九月疑心他们说的那人就指的是宋致绍。 ------------ 第三十七章 逃不脱的宿命 九月一直默不作声地静静坐在旁边留心听,总算分析出一点头绪:原来之前讨饭的是故意露面引宋致绍出手,而宋致绍又看穿了讨饭的计划,将计就计派了人马出去,然后暗地部署,设下埋伏就等着讨饭的带人前来好一网打尽。 大致的经过,应该就是这样子。宋致绍现在的心机,也真是有够细密的。至于讨饭的……九月实在是不敢奢望他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来,想想应该是他原本就要来寻宏哥的晦气,毕竟他之前是中了宏哥的那伙人的暗算才受伤的。 可是显然宋致绍并不这么认为,从他派这么多人看住自己就是明证,九月有点好笑,宋致绍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其他自己于他于讨饭的而言,都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 其实说句真话,九月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谁输谁赢。按理说是讨饭的胜比较符合他的利益,至少他不会再是阶下囚,不管讨饭的到底会不会真的带自己走。可是他内心里还是不可否认地担心着宋致绍。 之前宋致绍对他的态度虽然是忽冷忽热的,可是从中他仍感觉到宋致绍的确是在关心着自己的。若是宋致绍这次败了,不知道讨饭的会不会直接杀了他?可是从计划步骤上来说,宋致绍这边怎么着也算是有备之师。那么讨饭的会不会输?可是就九月现在看身旁诸人的神色,好像是对他们胜出没把握得很。 他真的不知该为哪一方人马挂心。心里居然同时有两个男人的影子,是上天捉弄他吗?还是说自己真是个善变的人?在情感方面终究是继承了妈妈那不令他不屑的遗传? 九月就那样木然地坐在那里,脑子里象同时转出千百个念头,可是哪一个,也没法清晰的抓在手里。心里真的好乱。好像卷进了洗衣机的旋涡乱流里,在没有停下动作之前,无法挣扎抽身。 而外面的打杀声,渐渐沉寂。这是分出胜负了吗?九月用力的听,听了半天,也只听到零星的几起破风之声。同屋里其他人也忐忑不安着。他听到有人用对讲机问话。可是?没有得到回音。 九月宁愿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任何一个结局,他都不愿承受。他不要面对生离死别,无论对象是宋致绍还是讨饭的。 一片沉重得可怕的寂静突然被打破,门猛然被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他不想看,也不要看,可是条件反射的,眼睛却是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向门口投了去。 是宋致绍!他一只手提着把手枪,矫捷得好像只猎豹,三五步就赶到九月面前。 九月愣愣地看向他,只见他的脸上略有点泥灰,可是神情非常镇定。衣服也破了几处,不过,并没有什么血渍,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受伤。 九月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伤心。脑里马上闪过讨饭的身影,那丝漫不经心的笑……自己居然在记忆中记得深刻。 九月还没有任何反应,宋致绍却已经一把他给拉了起来。“走!”他大步往前走,九月被他拉得踉跄,跌跌撞撞的尽力跟上去。心里则在惊疑不定:宋致绍这是要把自己拉去哪里?莫非是去见讨饭的? 如果是拉自己马上去见讨饭的……那么,这是想让自己去协同劝降呢?还是宋致绍明白自己对讨饭的感情,让自己去……见讨饭的……最后一面?一想到后一种可能,心马上紧缩,九月真实地感觉到了窒息和胸闷。 宋致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这时的神情有多惨然,他已经迅速地把九月拉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灯火通明,乍一眼看去,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忙着操作电脑。几个人回头看了九月一眼,俱默默地站开,让宋致绍把九月给推到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九月惊疑地四下张望,却是并没有看到讨饭的,这里的人,看来应该都是宋致绍这方面的人。只是他还没有弄清楚,宋致绍将自己拖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左边的墙上一整面墙都是小小监视屏。几个人坐在电脑屏幕前工作。不时有人报告:“东侧的防线第二层也被突破……”或是“二楼那个狙击点看来是完蛋了”之类。看到他们的紧张神色,看来讨饭的那边的人这是占了上风的?九月猜测。 看这架式,这屋子看来是他们的机密地重地,为何宋致绍会带他来这里,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九月迷惑。他就傻傻地站在一边看那群人在一边忙忙碌碌的,有一瞬间他好像进入了美剧fbi的感觉,真是有点荒谬。 突然一个人大呼:“绍哥,有点子到了第三层监控终端室附近。” 九月的胡思乱想也被这人的叫声给惊醒了,他也斜眼去瞧,那么多监视屏望出去都看不到人影,唯独那个人操作的绿色的屏幕上有几个游走的红色亮点。他不明所以,不过也猜想得到那人操纵的应该是监控设施。 九月心里开始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他那该死的第六感又开始作祟了。 “接通那边的终端,把信号传过去。”宋致绍冷静地下着命令,九月清楚地看到下令的同时,他淡淡地撇向自己的那一眼,很复杂,决绝中带着一丝不忍。 其它人再退开一点,其它的灯光熄掉,唯独一盏大灯开着,正在九月的头顶上方,光线很强,投下圆形的光影。九月不安的感觉更强烈。现在的情势,又好像是在接受审讯。 他张了张嘴,可是没机会问究竟。一支手枪的枪口抵上他的右边太阳穴,宋致绍在他身后沉声说:“给我接通传输信号。” 几个人在有监视屏的那边一**作,两、三分钟后九月便看到了自己的脸出现在其中几个屏幕上,带着一丝惊恐,神色惨淡。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很明显,自己又成了人质。这难道就是自己逃不开的宿命? 屏幕里看不到宋致绍,他隐在九月身后,只有拿手枪的那只手,显示在九月的脑袋一侧。 宋致绍的声音响起,平淡,冷酷。 “韩君夜,你最好看看屏幕!”他说:“你今天的目标,在我的掌握里。” ------------ 第三十八章 直面死神 宋致绍的声音传来阵阵回声,那是使用麦克风特有的效果。九月知道在这幢楼的某一处,他的这番话,应该会同步传送出去。 从最初的震惊之后便是心如死灰。宋致绍他果然是说到做到,他真的是决意利用自己来胁迫讨饭的,可恨的是之前自己竟然会对他产生了一点信心,以为他是真正地关心自己的,真是太可笑了! 而讨饭的……九月的心,泛起酸楚感觉,仿若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起。 如他刚才的分析没有错,讨饭的那边目前是占优形势。他会放弃这个打击敌人的大好机会,只为了一个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 看看显示屏中的自己,苍白,憔悴,脸上还有未消去的青肿,眼神惊恐呆滞,活脱脱似个游魂,没有半丝昔日的风情。为这样的一个人收手?宋致绍不会这样做,九月想讨饭的一定也不会,因为他记得他自己就曾说过,讨饭的与宋致绍其实是一类人。 “绍哥,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你看,他们在三楼的终端室停住了。”在一边操作的人中有人发出欢呼声。虽然是欢呼,可是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九月一震。那么……讨饭的是在看到终端的“他们”之中吗?他……可有听到宋致绍的威胁?他……可是看到了自己这番狼狈的模样儿? 他不知道宋致绍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依然沉稳平静,并且,更加的冰冷。 “韩君夜,我给你十分钟,退出这里。超过十分钟,我马上打爆九月的头。到时,你没有后悔机会。”他说。 而九月也确信宋致绍会说到做到,因为他的语气里,有很强烈的不容置疑意味。这个时候不用回头看他也猜得到宋致绍一定是一脸冷狠地神色。切,旧情人算什么?在他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人眼里,旧情人只是有空才会投来几瞥的人,是等到功名成就时偶尔回忆中的吧叹气罢了。 九月努力想要镇静,可是不知不觉,一行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下,滴在衣服上,瞬间被棉质衣服吸收,只余一个个水渍印子。 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谈,可是他一刻就是心若死灰,原来在自己的生命里,除了卑微还是背叛,除开他自己,谁也不会珍惜。每个人眼里他都是工具,在自己的妈妈眼里是,宋致绍的眼里是……而讨饭的,他想当初那时虽然对方是用温情对着着自己,大半也还是出于利用目的,拿点感情笼络着自己,好让自己替他掩饰行迹。 不是偏激,只是心灰。原来自己这二十年都不到的生命中从未获得他人全心重视。这样的人生,纵使死去,也是苍白的吧?可是就此死去也好,以前还可以粉饰太平的欺骗自己活着有意义,而这些天来,对身边的人逐一死心,就算活下去,也怕只得没有心的躯壳 ,跟行尸走肉相似。 九月闭上眼睛,就等着十分钟之后的一声枪声。说来还真是奇怪,临到要死之前,心里反而平静。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挣扎的了,他只望如果有来世,自己不要再度投胎做人。实在太辛苦,而这样辛苦短促的一生,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争取和留恋。 时间悄悄的流逝。他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不过人临死的时候往往会产生错觉,也许实际上,才过去三五分钟而已。 室内气氛一片沉凝,一大群人聚集在操作台前进行操作与观察,却统统不作声。而宋致绍一直都站在九月的身后。他的手很稳,那枝枪指住九月的太阳穴,没有抖动过半分,当然亦是没有离开一寸。 原本该万念俱灰等死的九月,这时候麻木的感觉又变回敏感。神经好像已然全完绷紧,原来等待一声枪响的滋味也这么难捱。老天,纵是在这一刻,也不肯让自己安安静静的死么?在临死前仍要操纵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胸口更是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抓住、再捏紧,透不过气来。 他真的好难受,九月恨不得这十分钟马上过完。就算要了结自己这分文不值的生命,也请干脆俐落一些,砍头也不过头点地,何苦这样折磨他。 “那些红点子有行动了。”一个人报告。九月仍站在那里如木头一样动也不动,双耳更是恨不得有个盖子可以遮来严,尽量想要把那些个人不断传来的讯息当作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呓语。 管他什么呢?下一秒过后,他也就是一个死人,唯一的归宿就是十八层地狱,阎罗殿。 可是?要完全不理会,真的很难。因为这一声报告之后,马上更多的报告从一大群人嘴里发出,为他描绘出讨饭的他们行动的精确路线。 “绍哥,真管用,他们真的是在撤退……” “已经退到二楼了电梯处了……” “现在到了一楼配电室附近了……” “他妈的,他们真的撤退了……没眼花!” 什么!讨饭的他们撤退了?九月在脑海里迟钝的重复着“撤退了”这三个字,过了半天才反映过来,讨饭的,居然选择了收手离开?! 那么,他……不会被宋致绍爆头了?九月缓缓的转头,不知什么时候,那只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已经不见了。 那边一直在监视着屏幕的几个人一个个面有喜色,显然这样的结果十分理想。有人说:“始哥,你算得真准。”讨好的要拍马屁。 九月听到宋致绍的声音,冰冷的响起。“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要不是你们这帮人马太没用,简直不堪一击,我用得着出动这一手?” 九月顺着声音转头。宋致绍就站在暗处,他只看得到一个模糊身影。很奇怪,难道惊吓过甚连视力也会下降?九月望出去什么都像是蒙着层纱,一切都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揉揉眼才发现眼里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积聚了一大片。他再用力揉几下,然后眨眨眼。视力重新恢复正常。这一下他看到了刚刚还庆幸逃出生天的几个人现在站在一边,噤若寒蝉,样子十分可怜。然后宋致绍便下令:“马上准备车,我要带走九月。” ------------ 第三十九章 棋子做到底 这帮人如蒙大敕,马上有人连声应着去办。 宋致绍直径向着九月走过来。他伸过手来,揽住九月的腰,到是正好让他借了一下力。 直到现在九月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发软,双脚简直无法支撑体重。可是他还是咬住牙,努力站稳,尽量想着不要把身体的重量交予给宋致绍,现在沾着他身,心里就觉得膈应。 “怎么了?这是生气了?”宋致绍的声音带着戏谑。他把九月硬拉入他的怀里。“九月,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不会真的伤你,更别说真的一枪崩了你。” 九月却是压根不相信的。宋致绍说要杀他时口气那样坚决,他拿枪对住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枪口更是分毫不颤抖。 感情原本就经不起考验。何况他们不过只是旧情人,而现在自己对他已经心灰若死。 反到是那个讨饭的……原本苍苍茫茫的一颗心微微的悸动,他竟然是真的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九月再也没有想到,讨饭的居然会在全面占优的情势下说撤走就撤走,他对自己的心意……现在九月终于可以确定了,并且深深地感动。 宋致绍也是明白的,他直接给着那屋里的人说:“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试出那个夜对九月真的在乎得很。我走了以后,你们只管把我带走了九月的消息放出去,我到要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九月咬紧了下唇,捏紧拳头。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告:“绍哥,车子准备好了。” 宋致绍不由分说,拥着九月就往外走。九月的挣扎力道到了他手里有如石沉大海,身不由已的跟着他的脚步踉跄前行。 好几个人都跟了上来,也许是想表示恭送?反正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宋致绍一边走一边吩咐:“曹宏回来后,跟他说,叫他好好操练下你们。你们也太不成样子了,跟散兵游勇有什么区别?曹宏也是,叫他别把钱扣得太紧,该买点装备武器还是不要太吝啬。” 当然跟在后头的几个人是一叠连声点头称是。其中一个人问:“绍哥,我们放出风声,要不要说清楚你这是带了尹九月回了总部?” “恩,就是这样说。”宋致绍对着其它人,声音大部分时候都是冷淡得几乎水波不兴。“只怕夜他没那个胆子闯来总部。他呀,也只适合欺负一下你们这帮不入流的东西。” 瞧瞧,这话说得真阴损,可是九月却是看到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人还是唯唯诺诺,赔笑以对。 他被宋致绍半拖半抱的挟着下楼去。宋致绍还在吩咐:“放出风声的手法要巧妙……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我们会注意的。”这些人毫不懂得送君千里的道理,狗腿之至。一直跟着他们下楼再下楼,直抵车库而去。 已经有小弟把车驶了过来。宋致绍推了九月一下,示意他登车。而他自然是要接受那帮人滔滔不绝的送别辞的,可是他正要放开圈在九月腰上的手,又突然动作完全停顿。 应该是沉吟了数秒时间,他就作出了一个决定,扬声道:“这样吧!你们想着法子宣扬我不日要跟九月办个正式的酒会,宣布关系。你们尽快把这个风声放出去,懂?” 只是他的这席话一出,却是没有人应声,这到是个例外。因为每个人都错愕不已,包括九月在内,他甚至可以说是惊呆了。 九月霍地转过身子望向宋致绍,他的脸色平静如昔,可是九月从他眼睛仍是看出了他那一丝得意的神色。 不爽,外带头皮分外发麻,九月明白他这是要在自己身上投下更重的砝码。宋致绍这是要决心利用自己把讨饭的给逼出来,啧啧,再一次确定自己还真他妈的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九月要用力的吸两口气,才能顺畅的说出一句话来。他说:“你还真是会利用我!” “不!”宋致绍伸手拍拍他的脸。“谁说我要利用你?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回去就筹备酒会,你放心,九月,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九月又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制造出虚假消息,可是现在的情形更严重,宋致绍竟然要给自己戳上他的私有章。 若是宋致绍只是为利用自己而大肆放烟雾弹的话,如果他日可以跟讨饭的重逢的话,倒还可以解释。可是若果真跟宋致绍举行什么关系公布的正式酒会,讨饭的会不会认定自己是见异思迁的人? 其实落到了宋致绍手里,想要重新与讨饭的相逢的机也就是微乎其微的。可是此刻九月还真心地为这个可能性极低的问题而顾虑,而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不要做让讨饭的误会的事情。 “我不愿意。”几乎是出自本能,九月倔强地开口反对。 宋致绍的脸上却浮现出冷冷地笑意:“九月,你还是不明白,这事儿由不得你不肯。”他伸手握住九月的下巴,稍稍用劲,逼得九月把头对着他仰起。 九月被迫地看着他,只见宋致绍的嘴角再次出现冷冷的一丝笑,简直就可以把他冻成一块冰,所以他被冻的不再言语。 宋致绍一字一字地慢慢崩出口:“如果你太任性,九月,我想先知会你一声,到了我定下的日子,就是用绑的,你也会出现在酒会现场成为主角儿,你不必再存有任何侥幸,懂?” 彻骨的冷意毫无征兆地把九月包围的牢牢的。他对上宋致绍那冰冷的眼神,那眼神是异常的坚定与狠绝。 九月绝望地发现,他真的是无力拒绝这桩突如其来的“惊喜”。如今的他,连生命也操纵在宋致绍的掌心里。而爱情与身份,对比生命而言,又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儿。 宋致绍带着他上了车。趁着夜色,他把车飞快地开了出去。他把车开得飞快,在车流中左穿右插,不多时驶出市区。 宋致绍向来喜欢飞车,而他确实又有一手好车技,以前常开摩托带着九月兜风,惊险刺激兼而有之。九月学驾摩托车,启蒙教练也是他。可惜一别经年,如今重由他作司机,物既不是,人心亦是不在。想想就是添堵,心里就好像塞进一块铅,沉甸甸的。 ------------ 第四十章 苦愁深恨的吻 半晌车里一直沉浸在一种死寂的气氛之中,宋致绍侧头看向九月:“怎么了?还生气?” 他的口气,好像九月与他之间只不过是两个小情侣之间闹个小别扭般,问得那样轻描淡写。九月心中有气,嘴上并不作声,只是把头往车窗那边侧过这去。 如果这个时候那讨饭的出现,大抵是最佳救出自己的机会吧!九月心里暗暗地想着。不过世上有事儿哪有这么多的巧合,这又不是拍戏或是写剧本。宋致绍既然有胆量敢单身带着自己上路,肯定是权衡了各方面的利弊也分析了情况。所以,这个时候讨饭的实在不太有出现的可能。 宋致绍把车驶上一条僻静的公路,一边开车一边说:“九月,你也知道,方才我不过借此试试韩君夜对你的心意。要是他过个十分钟不肯收手,我难道还真能对你一枪打下去。” 你公!当然纵是心里这般认定,九月此时却仍然不开口。宋致绍见九月默不应声,又再次开口道:“九月,你也知道我最怕负累。我肯公布与你的关系,已经说明了极大的诚意。虽然这个公布酒会也会有其它的用意,可是最重要的,是我需要公布的对象是你。” 他的意思,他不见得会为了任务跟任一人,不论男女确定爱人关系。可是谁稀罕他开恩瞧上自己?那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早让九月把对他的那一点旧情完全抹杀了开去。 而事实上九月亦是一个倔强的人。虽然力不如人,他只能以沉默对抗宋致绍对他的威压。所以九月仍然不出声。任宋致绍在旁边说话,他一直都是那样,完全不作回应。 宋致绍跟九月说了半天话,看他仍是不吱一声亦不理会,终于是恼了,腾出右手一把扳住九月的肩,要他转头看向自己。宋致绍按在九月肩头旧伤处,很痛,九月终是目无表情转过头来,看着他,还是抿紧嘴唇。 九月知道自己这种不驯样子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最大挑衅,可是他就是无意再在这人面前扮演温驯的角色。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兜了许多个圈子,并且可以预知在不远的将来,这样生死一线的生活还将继续。这样的刺激让他抛弃了素日的谨小慎微,不想再忍耐,放任起了自己的坏脾气。 大不了一枪把自己打死呀!他望着宋致绍,心里快意的想,同时很明白眼前的这人不会取轻易地取了自己的小命。现在的自己,于他来说,多么地有利用的价值啊。 他甚至好心情地在暗自计算着宋致绍发火的倒记时…… 果然宋致绍眼里闪出怒火星儿,一双手握方向盘也握得份外用力。九月看到他的手上青筋绽起,然后一打方向盘,身子向前一栽,接着九月便听到了轮胎由于要紧急打住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 车子停在了路边。宋致绍的两只手重新得到自由,手臂一伸,他就把九月的身子如同捞麻袋一样捞起,拖到了他怀里。换档器咯着九月的腰,极为不舒服,九月挣扎,想让自己的身体获得较为舒服一点的待遇。 只是这般举动,却是使得宋致绍更加不悦,借着车里昏暗灯光,九月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反射出恼怒神色。 宋致绍一再施力,把九月揽进他怀里深一些,然后俯下头,以唇来寻找九月的唇。慌乱之中九月想退避,却让他一只手扣住自己的后脑。顿时便瞪大了又眼,眼睁睁地瞅着宋致绍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放大,然后他的唇贴上了自己的。 九月只能拼命抿紧自己的嘴唇,他想要拒绝这个吻。宋致绍的唇在他的唇上挨挨擦擦,却无法深入,他越加恼怒了起来,抬起头,然后那只原本固定在九月后脑上的手抽出,捏住了九月的鼻子。 你妹!有没有这么损的,九月立刻就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可是他还是倔强的闭着嘴,不肯屈服,眼睛恨恨的瞪着宋致绍。 可是毕竟无法在这样的状况下坚持太久,肺活量有限,不多时九月便觉得肺都似乎要燃烧起来。不得已之下他终于张开了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同时在心里下了判断,窒息是一种痛苦的死法,就算以后要死也不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甜美的空气刚刚释放了肺部的灼烧感,宋致绍的唇又已经迅速的落了下来。这一次九月没来得及合上嘴,他的舌头长驱直入,誓要与九月的唇舌交缠到底。 还好他记得及时松开捏住九月鼻子的手,否则九月一定会很悲摧地因为窒息而晕死过去,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九月有推拒,可是三下两下推挡马上明白双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只有放弃抵抗,他僵硬着身子任由宋致绍那个混蛋吻来吻去。 眼睛一直瞪着,望着宋致绍,看着他眼里闪动征服者神情。九月努力想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淡然,不要表现出为他的吻意乱情迷的样子。 他想自己也许做到了这一点,因为宋致绍吻着吻着,眼睛里出现气恼神色。一只手盖上来,捂住他的眼睛,然后,宋致绍的吻更加深入。 可是九月的身子依然僵木。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屈服,现在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开那一点点自尊心。你宋致绍,既然要对我无情,便无情到底,一想起那毫不犹豫抵在自己额角的枪,什么柔情蜜意的感觉也会化为乌有。 对于这个吻,九月全然的不投入,甚至是十分地抗拒。 终于宋致绍的唇离开他的,随之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也移开去。九月先是愣了一下神,之后眨一眨眼睛,便看到了宋致绍那恼怒的面孔。 “你是木头还是死人?尹九月?”一定是自己的反应冒犯了他的尊严,九月心里暗爽着。 宋致绍两手分握住九月的两边肩头,大力摇晃着他。九月觉得自己的头让他摇得发晕。好强地他硬是咬紧了下唇,他再也不肯示弱地出声了。 直到宋致绍觉得摇够了,停了手,悻悻地望着九月。 “从现在起,你只准想我,只准爱我,尹九月,你是我宋致绍的人。”他蛮不讲理的说,用的命令口气。九月却是不屑,只轻轻地从鼻间哼了一声,便干脆地把头别转开去。 ------------ 独善骑身之出世逐鹿 ------------ 第一章 故人叹 亲们大家好,本章节进入新的一卷咯,首先谢谢大家对九月的支持,弦子代表九月给大家鞠躬了!另外给大家拜一个晚年,祝大家马上有钱,马上有福,马上有喜,马到成功! 看到弦子和九月这么热情的份上,给个有效收藏呗…… 宋致绍伸手握住九月的下巴,强迫九月把头转回来与自己对视着。 “你听到没有,尹九月!你只准想我,只准爱我!”不厌其烦的,他再说了一次,最后一次甚至还补上一句:“你,九月是我宋致绍的人!” 九月却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并不应声。 “尹九月,你见异思迁,你水性杨花……”很显然,九月的态度激怒了他,居然如同街头泼妇一般恶人先告状,指控了起来。 他奶奶的,你要不要这么过份?九月终于忍不住出声:“什么叫我见异思迁,明明是你宋致绍先放弃了我!你之前对我说的话这么快就全忘了?还真是连放屁都不如了!?”气到了极点,他是什么也烦不了了:“放屁”这词儿对敢对着宋致绍吐了。 “谁说我放弃了你?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分手的?”宋致绍赖皮:“我只说我要出去闯天下,可没有说要跟你分手。” 对,你他妈的是没有说过,九月气结,可是你他妈的也没让老子等你不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他要自己等他,特么的自己也不见得会乖乖地等下去。 “是你自己说的,你根本没打算联络我,更没打算接我到你身边。”他可没有忘记日前宋致绍跟着自己重逢时表白过的那一席话,于是搬了出来应付。 宋致绍先是语塞,跟着又强词夺理:“是么,那么我现在就是后悔了,我就是还要你,你能怎么着?” 九月对他的这种耍赖很是无语,冷淡地侧转头。“可是?我却已经不想再要你了。” 宋致绍闻言上前伸手一把就握住了九月的手腕,很大力,手上如同套上铁箍子,让他疼痛难忍。九月望向他,看到他眼里好象燃起一团小小火焰,燃烧着妒火愤恨。 “尹九月,我再跟你说一遍,不准你再去想别的男人。是我先认识你,你是我宋致绍的人,一辈子都是!”他再一次重重地宣布,然后放开九月的手。 九月看到他把牙关咬得死紧,脸色又再寒冷如冰。 宋致绍伸手去扶方向盘,一边嘴里喃喃的说:“哼,什么玩意儿,想不到你会是不可理喻的人……外加水性杨花!” 九月大怒,冷哼一声,宋致绍却是对他投过来一抹阴郁眼神。 九月正想反驳他的话,突然想起:“他奶奶的,老子为什么要跟你丫得说话?”非常替自己不值。 宋致绍反而笑了。不是平素那种冰冷邪异笑容,这次的笑里带了几分温度,倒显出两分亲切。“九月啊九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孩子气。好,现在不说话不说话也说了这么多了,我们和好吧!乖乖等我办酒会正式公布我们两人的关系。” 九月别转过脸,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孩子气的一面。他现在压根就不想再理会宋致绍,于是干脆合上眼,开始装睡。 宋致绍却是叹了口气,也不再来出声自讨没趣,径自再度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原来装睡很容易变成真睡。在车子有规律的摇晃中,九月还居然真的睡着了。 做了很多梦,其中一个,是宋致绍温柔的把他抱下了车,有像他们的关系还如同多年之前的那样亲密无间。 这自然是在做梦,这样荒谬的剧情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接下来他又梦到小妹七月哭着叫哥哥,她坐在桌子前面,对着一个空空的饭盒发愣。九月心里很痛,想伸手去拉她,可是场景马上转换,他又看到讨饭的浑身浴血的站在自己的身前。那么多的血,红得灼伤了他的眼睛,九月本能的想伸手去挡,一动之下却又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才发现居然天已大亮了,原来是阳光射上了自己的眼皮。九月闭回眼睛,感觉意识渐渐清醒,而眼睛也可以适应明亮光线,才又睁开眼睛。 这次睁眼马上发觉不对,自己好像置身于室内。当下九月马上坐起身来四下打量,果然,他现在睡的是床,而非入睡前的车上座位。 他……是如何来到这里?九月仔细地打量着四周,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似曾相识。这样的形状与弧度……他一定在不久之前有看过……恩……是在哪儿呢……如此地眼熟…… 对了,就是在梦里,就在昨天的梦里。九月梦到宋致绍抱着自己下车,然后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走的路有高低起伏,然后他一手抱自己,一脚踢开一扇门。自己当时好像有微睁着眼睛,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 九月蹙一蹙眉。这个梦如此真切,并且梦中的事物还能与现实生活中事物相对应,这样巧……难道,昨天宋致绍那个混蛋真的是抱着自己上来的,不是梦,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九月嘲讽的往上牵一牵嘴角。宋致绍那家伙是什么时候,竟也学会了温柔体贴? 虽然醒了,可是现下却是并不想起身。反正是阶下囚身份,无事可做,起来梳洗了也一样只能呆坐着,不如在床上躺个够。 所以九月就一直在床上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 最先想到的,还是小妹七月。没有办法,她是最需要自己的人。至于妈妈……他想,她最需要的是情人,断不是可以替她弄钱回来的儿子。 他真的不再关心她了,真的。他现在只是担心七月,他只怕她要步自己的后尘,辍学,然后去扒窃。 也想起讨饭的。为了他,短短的两三天相处自己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变化,其实心里,不是没有生出过怨意的。 可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胜券在望时说撤就撤。这样的情份,已足够弥补他无心带给自己的悲惨后果。更何况,自己从他那儿,也得到爱,同时可以去爱,苍白的人生因爱而丰盈。 九月暗想着如果事情可以倒带重来,怕是自己还是会选择帮他藏身,这个选择的可能性足足有百分之八十之高。 哎,还真是有够无聊的,他甚至还把阿金,米家二货他们也通通怀念过了一番,芝麻大的情份也拿出来一一温习一遍,典型地没事找事,闲得慌。 ------------ 第二章 第三者 这边九月正想得入神,那边房门就突然让人从外面给大力推开,然后是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有人急促的走进来。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近,九月抬起眼来,就看到一个女子柳眉倒竖,站在自己的床边。 那是一张精心描绘过的脸,娇媚明艳。卷卷的大波浪长发带出风情无限。一套火红裙装紧裹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胸肌,十分惹火。 只不过此刻她的表情狰狞,让她的美貌大为减色。双眼喷出愤恨怒火,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死不要脸的,不过是个卖屁股的臭小子”,不等九月发问,自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纤五指,就要向他抓过来。 九月一惊,几乎是反射性地向后缩着身子,千钧一发间险险避开欲往自个儿脸上招呼的尖尖指甲。被那恐怖的尖指甲划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准回头都得去打破伤风或狂犬疫苗! “你个卖屁股的,躲什么躲!”她娇喝,再接再厉出动指甲作武器,继续向九月的脸上招呼过来。 “喂,你谁啊!胡说什么?死三八。”一味的躺着退避太不方便,九月伸手格开她的五爪,坐起身来。“莫名其妙的进来行凶啊?要打人也给个理由先。” “操!你个卖屁股的还想要什么理由!”她恨恨的:“你骗得绍哥要为你开正式酒会以明正身,究竟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九月恍然明白她多半是宋致绍的现任女伴,所以挟妒火而来,向着自己大兴问罪之师,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宋致绍原来是男女通吃啊。 她上下打量着九月,眼里露出不屑神色。 “你凭什么迷住绍哥?男不男,女不女的。”她的眼神挑剔的在九月脸上晃过,再往他的腿间瞄去。 九月的身材尚算秾纤合度,那活儿又被遮在被下,她没找到挑剔的,眼光又转回到他脸上。“就凭你个卖屁股的小子也想跟老娘抢男人?识趣的趁早自己乖乖滚蛋。” 九月抚了一抚脸。脸上还是微微的疼,也许青肿还没能消尽。虽说现在他对宋致绍没什么别的想法,不过,这人打脸都打上门来了…… “我说,这位欧巴桑,我这身伤好了,打扮起来,可比你好看多了。”这是事实,九月一向明白自己的魅力。身为帅哥的自觉令他容不下同类也好,异性也罢,对自己相貌的不中肯的评价,唉!好吧!他承认他有那要不得的虚荣心。 她更加生气,摩拳擦掌又准备把她的长甲功施展出来。 九月警觉的往后面再坐一点。 她挺耸的胸脯急剧的起伏几下,应该是努力平熄狂燥情绪吧。最终她没有扑上来,还是选择与九月唇枪舌箭。 “我不准你跟绍哥开酒会公布关系。”她咬牙。“你个卖屁股的究竟是凭什么?我可是跟了绍哥一年了!” “请问,你的不准有用吗?”说实话,九月倒是希望她的意见是有用的,毕竟他确实不想与宋致绍开那什么鬼捞子的酒会,感觉好像是设了陷井的记者招待会。不!就是设了陷进的,等着讨饭的“入局”…… 不过她显然把这句话当成了情敌示威,大眼睛里闪出怒火,九月看到她把双掌握起又放开,估计她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该给自己一记巴掌扇过来。 九月绝不想皮肉吃苦,亦不想为了宋致绍与个不相干的女人“争风吃醋”,可是现在爬起来往外跑更容易让她抓到“倒打一耙”攻击的机会,于是他只好保持原定姿势不动,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而她也象斗鸡一样看着九月。九月与她两人盯过来,看过去。 九月真不知道要与她僵持到什么时候。唉!谁特么地想与她做情敌了,真是莫名其妙,他看那宋致绍也算是活过头去了,就算他是打算对自己来个“金屋藏娇”也不能在第一天就让人寻上门来砸场子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兀的声音突然插入,九月斜眼一瞥,是宋致绍半是气恼半是诧异的站在门边。 她的面部表情马上神奇转换,迅速变成了哀怨凄切的一张脸。 “绍哥……”她飞奔过去,自发自动的偎进了宋致绍的怀里。“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卖屁股的小子开那酒会介绍给大家?那我怎么办?” 宋致绍面无表情一把掀开她。“谁叫你到这里来捣乱的?”还是他招牌的平淡声音。 踉跄跌开的女人开始呜咽,发出低低喑哑如泣如诉的声音。 “绍哥!”哭了两声她伸手抚胸,一派楚楚可怜。“人家跟了你这么久,你就这样甩了我?” “烦人。”宋致绍连头也不转一下,大踏步直走到九月的床边。“九月,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九月倒是目光避开宋致绍的身子看了看那个女人。气恼、不置信、愤怒、伤心等等神情在她脸上快速变幻。终于她大吼一声:“宋致绍,你别以为可以轻易把我扔了!我可是风爷指给你的!” 宋致绍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更多的是不快的神情,他别过头去,冷冷道:“你也不过只是风爷打赏的一个女人而已!怎么,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这会子也敢威胁上我了!” 他这话说得很冷酷。虽然有重重脂粉掩盖,九月还是看到她的脸色在一瞬间便变成了铁青色。 “我自会去跟风爷交待这件事情。现在,你可以走了。”宋致绍根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打算,径自赶人。 九月看到她愤怒的眼光凝固在自己的脸上。那么凌厉,如果她的眼光可以转成激光的话,九月想着,只怕自己周身上下早已变成了无数粉尘。他并不对她感到抱歉,他也只是身不由已卷入她与宋致绍之间的受害者。 虽然是这样想了,可是被这样的眼光盯着,仍然不是件好受的事,还有方才她话不离口的“卖屁股小子”,你妹的,你丫得也不过是个靠身体吃饭的欧巴桑,不是玉体千人枕,也是朱唇万人尝了,好意思说人家是“卖屁股”的! 宋致绍轻叱:“怎么?还不走?就那么想让我派人上来架着你出去?” 她终于把灼人目光自九月脸上收回。恨恨的跺一跺脚,冲出门去。九月听到高跟鞋击地的声音特别急骤,泄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 第三章 一嘴毛 “你又来干什么?”九月有点不客气地开口,原先子的那一点点耐心也让刚才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消磨光了。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么?”宋致绍没有被他激怒,好脾气地双手插在裤兜里踱了过来,立在床边先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下九月,就在九月忍不住又要开口之际,抢先道:“我还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人脉倒是越来越宽了啊!” “什么?这话怎么说?”对于宋致绍的这句话,九月有点莫名其妙。 “哼,曹宏那个废物被米家的小子带人砸了场子,说是让他把你完好无缺的送回去,否则他那片地就得换个管事的!”宋致绍皱着眉,这事会把城南米家给拉了进来,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果然人是会变的么?眼前的这个尹九月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是米维宁?”九月也是大吃一惊,他再也没有想到米家的那个二货会出手干预。 “米维宁只带人砸了曹宏的场子,米维嘉却是废了曹宏的一条胳膊!” ……卧槽,米家这两二货不是死对头来着的么,怎么会联合起来出手了?! “真的?米家那对兄弟都出手了?”九月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七月让阿金带她去向米维宁求助也就罢了,可那米家老二米维嘉会出手帮他,他就实在是想不通了。 “怎么,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宋致绍却是以为九月不相信他的话,对此他到是开始有点不满了:“我什么时候说话成放屁了?” 有必要这样么?对于宋致绍的敏感,九月有点头痛,他深吸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你别他妈的鸡冻,ok?” “哼,曹宏跑来向我求救了,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宋致绍没好气地反问,他转身拖过一把椅子到床跟前,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定定地看向九月:“九月,你老实地告诉我,除了我之外,这几年你跟多少人?” 什么叫除了他之外,跟了多少人?“你混蛋!你他妈的把老子当成什么了?百花鸭?!”九月这下子如同点着了火药娄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米家两兄弟是怎么回事?”宋致绍却是不信的,好端端地那两人怎么会搅和进来,明明就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儿。除了“奸”情猫腻,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我他妈的有没有偷人,偷多少人,你会不知道?别告诉我,曹宏他没有接到你的指示暗中监视我!”九月也不叫宏哥了,都他妈的去死!老子现在很不爽……“偷人”,这个词都让他给口无遮挡地飚出来了。 “还有,我与什么人有来往,为何来往又管你什么鸟事了?你不是说都没有想过再与我联系的么?” “可是我还是与你联系了!老天不让我与你断了,我有什么办法!”宋致绍也激动了起来,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头脑和自己拳头,从不信命,可是在九月身上,他又不得不相信起了“命运”这一说。 “啧啧,别他妈的说笑了,你不是向来不相命的么!”九月直接说了出来,语气很是不屑,他现在对宋致绍很反感,也就不在意对方是什么感受了。他向来是别人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人家舒坦的,让以德报怨去太平间躺着吧。 “你现在跟我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九月。” “需要客气什么?你不许我有什么交际,那么请问刚刚那位跟个妈妈桑似的欧巴桑又是什么人?”他这一番话说的那是相当地绕口,却字字清晰,也相当地损。 “她?什么也不是,不过是风爷打发下来的一个女人罢了!随时可以打发了去。”宋致绍说的也是相当地轻蔑。所幸那位早已在他的威胁下甩门离开,否则再听到这话,肯定吐血三升,吃多少乌鸡白凤丸都补不回来。 这次九月没有应声,他脑子里想到另一件事情。 宋致绍说的“风爷”。他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道上,有一个让很多人闻风丧胆的“风爷”。他的势力在近几年更是如日中天,道上其它势力似乎都已望风披靡。 难道宋致绍就是跟的他?若是这样,难怪曹宏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怠慢,出了事也是直接向他寻求帮助。 等等,那么讨饭的这是惹上了“风爷”?!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会让“风爷”对他如此地“关注”,这个麻烦看来实在不小。九月突然觉得非常地担心,为韩君夜。 “你又在想什么了?让我来猜猜,是米家那对不成气的兄弟还是那个该死的夜?”看到一提及“夜”时,九月的脸色明显一僵,宋致绍火上心头:“是夜,对不对!” 九月这次没有闪躲,直面仰视着宋致绍:“是他,又如何?”他就不相你个宋致绍有本事能控制他的思想,锁住他的大脑? “你行!你有种!”与九月凶狠而又坚定的目光对视良久后,宋致绍吐出这几个字,深吸了口气后,又道:“这几日,我不管你,但洒会之后你的身心必将重归于我!” 对于他这句形同誓言一样的狠话,九月没有应声,只是甩给他一记白眼儿,鬼话他向来是不信的,这口水战也太无聊了,他现在是懒得再理会。 见九月不吱声,宋致绍却是不怒反笑,而且还是那种流气欠扁的笑容:“你不应声,我就当你同意了!其实,你除了同意也只能同意,老天都是要让我们在一起的!你再横,能横得过老天?” 你妹的在一起!九月愤恨不已。 宋致绍低头看向他渐渐涨红的面孔:“九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九月咬着牙齿,恨恨地说道:“我说的是,圈圈你个叉叉。” 宋致绍的回答则是大笑出声,尔后便起身,得意洋洋地转而离去,潇洒的很,就像当年他离开暗巷时的一样,只是身后却不再有那个哀怨的九月,取而代之的是怒火中烧的九月…… ------------ 第四章 传说中的人物 后来的事实证明,宋致绍口中这个“风爷”,正是九月所听过的那个风爷。 据九月听来的消息,他原本是道上最大的组织之一“鸾帮”老大霍令生霍老爷子的义子之一,年纪轻轻就在组织里展现出过人的组织能力与行动能力,因此脱颖而出,最终接下了霍老爷子的位子。 道上大佬向来热衷于广收门徒弟,特别喜爱的或是自身有本事的,通常都会被大佬收为义子。霍老爷子当然也不例外,在霍老爷子的众多义子中最出名的有三位,一位便是这位“风爷”。 虽然听说他在得到组织老大的位子前兄弟阋墙,搞得他们帮里颇伤了点元气,可是现在鸾帮在他的带领下风头却是比霍老爷子在位那时还要更出风头。他用他的那一套铁腕治理着鸾帮,很快就消除内耗影响,攻城掠地抢地盘,打了几场漂亮仗,目前他的事业可算如日中天,鸾帮已经隐隐有了道上霸主的气势。 九月甚至还听说了霍老爷子当年收的第一位义子,道上人称霁爷,他的义兄也是由他亲手了结掉的。又听说他接位之后一两年间,霍老爷子与帮他夺位,道上称之为云爷的义弟也都一一离奇失踪,似乎他这个老大当得内有别情,整的就像康熙年间九龙夺嫡似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道流传的消息,可信度最多五五开,以前宋致绍还在暗巷之时,九月就常听到他用崇拜的口气说起过霍老爷子的义子们如何如何。那几位可都是道上一时的精英人物,宋致绍一心想能够追随他们,打出一片天地。想不到事隔多年,宋致绍真的闯出了名堂,也真的跟了风爷。 其实这位传说中的风爷,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以前没有当上老大时就有人尊称一声“风哥”,现在大家全改成了叫“老大”或“风爷”。他此刻已经没有屈居人之下了,叫哥似乎不妥亦是太过于普通,不过听说他喜欢,他说还是叫风哥好,能让他想起鸾帮三杰***天下的日子。 他这样是否惺惺作态九月是不清楚的,因为一切消息都是他道听途说零碎拼凑而成的资料,他甚至没有见过这一号传奇人物。 哦,还有一点忘了说。风爷他真的是姓风,叫什么九月却是不知道了。这就是九月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哦还有,听说他极之英俊。又听说霍老爷子收的义子个个英俊。这一条是暗巷里的媛媛告诉他的八卦,她的“男朋友”之一,以前也是鸾帮的人。 九月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可以近距离的接触这个只该存在于传奇里的人。 自那天宋致绍嚣张地笑着离开之后,九月连着几天没有见着他人影,也不知道他是去向那位道上一哥风爷汇报情况去了,还是去帮曹宏摆平米家那两个二货去了,反正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太想知道。 他关心的事,得不到答案,对不关心的事也没兴趣知道答案。日子怎么过?瞎过,混过,勺过,反正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天地过呗。 这天晚上,宋致绍在九月刚刚用完饭后突然出现。 “我这次来只是想通知你一声,给你一星期的准备时间,一星期后,酒会将在某个会所举行。”他一边松着衬衫领口,一边盯着九月的脸上看。 九月一径的沉默,没有喜容,没有哀色,任由宋致绍在身边讲着,他就是默不作声。 突然宋致绍生气了,又使蛮力来扳他的肩头。九月不想跟他以力对抗,他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宋致绍的对手,便顺从的转过身子面对他,只是那眼神依旧淡漠。 这个时候他却是正好对着房门,便看到了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一个人。 门口的光线暗淡,九月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知道来人有极高挑的身形。一袭黑衣,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显得非常之有气势。 宋致绍也马上感觉到异样,扭过头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扳在九月肩上的手立刻垂下。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风爷”。 九月闻声立刻睁大眼睛。门口的这个黑人,就是传说中英明神武得不像话的那个风爷? 几乎立即肯定他就是。因为他浑身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随随便便在那里一站就可以吸引别人的全部注意力。这种浑身充满卓尔不群气质的人怎么可能是屈居人下的人物。他以悠闲的步子,踏进房里。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九月这时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几天前出现的浓妆女子。也不能怪他现在才发现这个欧巴桑,实在是风爷的气势太过慑人心魄,所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她身上去。 同样就是在此刻,九月也只是把眼光在她身上一溜,又落回那位传说中的风爷身上去。传说中的大人物啊!九月想此时不管是铁男还是弱鸡,只要是个男儿的都会热血一把的吧。 看来关于这位风爷有副好相貌的小道消息倒是没有说错,他果然英俊至极。飞扬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子性感的薄唇,脸上的线条优雅如古希腊雕塑,而嘴角边似有若无,一丝冷冷笑意。 九月突然发现宋致绍现在的气质原来源自于这位风爷。同样的冰冷,只不过风爷的冷,更见功力。 以前觉得宋致绍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刀子,锋利冰冷。现在看到这位风爷,九月才发觉,如果要形容宋致绍是把出了鞘的刀子,那么风爷就应该是专诸鱼肠一样的神兵利器,不必出鞘也能感受他形诸于外的冰冷气势。 这样的男人,一看便能感受到危险气息。可是他英俊的脸孔却又那样迷人。俊美与危险揉和在他身上,令他散发出如罂粟般致命吸引力。 爱上风爷的人,不论男女,想必会爱得特别辛苦。九月猜测。同时他也猜测,纵然辛苦,只怕爱上风爷的人也会前仆后继,不乏来者。暗巷里的媛媛就是个例子。虽然有了“男朋友”,可是每次只要她一聊起这位风爷,都是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 之前九月对风爷的概念甚是模糊,对媛媛的举动只感花痴,多少有那么点不屑,可是现在,在他亲眼见到这位风爷之后,他愰然明白了,世间能有多少女子能抗拒这样具有强烈刺激性的男人?他身为男子,也有那么一丝…… ------------ 第五章 求而不得 九月有点纠结,明明他可以很确认自己的心已经给了讨饭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位风爷,他居然还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所幸,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一刹那的失神之后,讨饭的那张带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就闪进了九月的脑海里。可是一想到讨饭的,九月就觉得特别紧张,不为别的,只是他似乎是与风爷敌对的。 九月知道自己很窝囊,因为他在不自禁的战栗。特别是那位风爷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扫过,九月只感觉到空气似乎凝成透明固体,那人的视眼即便只有那么不经意地一眼也带给他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宋致绍毕恭毕敬走过去,郑而重之替风爷象征性的拉开一张原本就不需要拉开的椅子。等风爷坐进去,他就侍立在侧,站得笔直。九月从来没有看过宋致绍对谁展示过这样恭敬态度。 那个女子,也一脸委屈表情,在风爷所坐椅子另一侧站定。只有九月仍站在他们对面没有动,面对着他们三人,感觉好像三堂会审般。九月只觉得胆颤心惊,却是仍默不吱声。 风爷坐定后又淡淡瞄了九月一眼,便开口问道:“阿绍,这位就是你要公布与你是爱侣关系的人?” “是的,风爷。”宋致绍先是看了一眼九月,再微垂下眼睑,踏前一步,轻声应着。 九月清楚地看到风爷唇边出现玩味笑意。他垂下眼睛,想来是要掩去算计的眼神。 “我不同意。”只听见他落下这四个字。 九月的心多跳了几个拍子,他愕然地向风爷望去。 “风爷,我之前跟你备报过……”宋致绍显得有些着急。“利用九月引出韩君夜,也正好一举两得。” 风爷抬起眼来,利箭般的眼睛让九月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变了心的人,会心甘情愿帮你?你还太懒了!”他慢慢的说,也是语气毫无起伏,平淡得要命。 九月注意到宋致绍的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再说,这么一个大手笔的布置,却是用你所在意的人为饵,无形中就增加了很大的变数,甚是不妥。”风爷接着说下去,不疾不徐的。“那韩君夜也跟你交过几次手了,他很机伶。就算他真的在意这个人,也不至于会方寸全失。” 九月暗暗的松一口气。听风爷的口气,宋致绍的计划可行性不高。那么,也就是说他是不打算批准宋致绍跟自己公布关系的计划了? 他看到宋致绍的一双手握得死紧,这时却是又听到风爷身后的那个女人一声轻笑,他有点莫名地看了过去,见那女人也正好在看他,只是目光中带着得意与鄙视。 宋致绍同样也瞪了一眼那女人,他向风爷又微探了下身,道:“不用酒会公布我与九月的关系来引韩君夜,也可以。”他说:“不过这个姚姬,我却是不要了,跟风爷说一声,看哪个兄弟对她有意思,只管索了去,我这是不留了。” 姚姬――也就是那个女人,闻言马上变了脸色,然后脸上闪过愤恨、委屈、难堪、伤心诸般神色。她扁扁嘴,发出呜咽声音:“风爷,你可要替我作主……当初是你让我跟绍哥的……” 啧啧,九月心底在暗叹,这姚姬还真是妖姬,那脸变的比唱大戏的都要来的快、狠、准! 风爷举一举手,姚姬马上止住哭声,不知从哪里抽出张纸巾,在眼角印了印,还是一脸委屈的弃妇表情。 “你不要姚姬,可以。”风爷说:“不过你也不能要这个人。” “我不要……”这是女声,那个姚姬发出的。 “为什么?”这是男声,宋致绍发出。 风爷冷冽的眼光再度扫向九月,九月顿感冷的彻骨。 “我说过了,这人只能是用引来小夜的棋子。你不能加入其它任何私人的感情。”说完这句话,风爷站起身。显然,他不打算再给宋致绍或那个姚姬商量的余地。 风爷向外走去,姚姬抽抽噎噎的跟了上去。可是宋致绍却是没有任何动作。他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而此时风爷已经走到了门口,宋致绍像了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大叫一声:“风爷,这不公平!你也知道爱一个人而得不到的滋味!‘求而不得’不应该出现在我们鸾帮人的字典里!” 风爷的身子蓦然站定。他回过头,一双眼睛突然绽出精光,眼神凌厉无比。 可是风爷的凌厉的眼神后面,隐隐有些落寞的感觉。也许是九月看错了,可是那一刹那,他是真的那样觉得的。 在风爷的这一眼下,宋致绍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又低了下去。他呐呐的说:“风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冲撞你的,只是……我……” 风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致绍。隔了一会儿,才缓和了下眼神,淡淡的说:“出来说吧!别影响到人家休息,他的用处还大着呢。” 宋致绍听了他这话,也只得怏怏地向门外走去。临走时他看了九月一眼,九月深以为……宋致绍的眼里似乎有点歉意和其他什么深意。 九月默送他们一行三人出门去,始终没有出一声,直到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他立马找了个椅子坐下。只觉得双脚一阵阵发软,背心一片冷汗。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身具凌人气势的人,他简直可以不战而胜,睥睨天下。 坐了很久,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九月想了想便去沐浴更衣,用泡澡在平息惊悸的心情。沐浴完毕,他又靠上床,昏昏欲睡。据说睡眠也具有保护自己的功能。九月最近开始相信,每次被吓得特别重时都想赶快入睡,他知道这样很鸵鸟,可可是真的很管用。 躺在床上他又开始担心了一会讨饭的,跟着想到他担心也没有用,如他们那样出来在江湖上混的人,生死自行负责。于是他开始担心自己。 听风爷的意思他仍是打算拿自己设局的。只是不知道在他的安排下,自己会给怎么样摆入那一盘棋局之中,又将由谁来主持这个行动?不知会不会很惊险,会不会再有人拿枪指住我的头? 真他妈的晦气,直到现在他仍只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已随人播弄,完全没有自主能力。也许九月比较乐观,也许他最近受到的惊吓太多已经习惯。总而言之,他没想到他居然很快便睡着了。 九月这是在睡梦中逃避现实。不过,他却是忘了,有的事情,避无可避,因为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如此而已。 ------------ 第六章 危情一刻 九月其实是突然惊醒的,不,应该说是被人给惊动醒的。因为有人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薄被。微凉的空气马上让他暴露在睡衣以外的肌肤起栗,他警觉的睁眼,借着昏黄灯光看到宋致绍站在床前,半裸着上身,脸色阴晴不定。 九月沉默地望着他,不知道是开口打招呼还是保持沉默,而他已经跳上床,一只手来拉掀九月腰际的那件当睡衣穿的宽大t恤下摆。 九月大吃一惊,忙着翻身想要滚离开,可是跟着他发现不妙的很,自己的行动已然来不及了!宋致绍那强壮的身子已经覆上了他的,而他已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宋致绍把他半压在身下,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九月的两手于头顶,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竟是开始大力撕扯他的大t恤。九月大力挣扎,只听“嗤”的一声,那件薄薄的t恤已经让他撕扯坏了,大半个胸腹后背都坦露在宋致绍面前。 他的唇在九月背上吻了一吻,然后稍稍起身。九月正要趁机爬开去,听到又一声长长的裂帛声,t恤却是让他撕开了更大的口子。 九月担心现在起身,连内裤都会被他扯去,他没有什么可以当睡裤穿的裤子,所以下半身只有条内裤,现在的他只能用力的蜷紧身子。 可是?作用不大,宋致绍扳住他的肩膀,硬要把他翻过身来。九月苦苦撑持,可是力不如人,还是让他给翻过了身子。 宋致绍的唇印上了九月的脸,然后是嘴唇,狂乱的索吻。以身子把九月压在身下,一双手也没闲着,在他的身上爱抚游走。九月渐渐无力挣扎,闭上眼睛,感觉绝望无比。 他不是女人,并不会有什么处女情结。他只是对性关系并不憧憬,并且,不欢迎这样并非你情我愿的肉体关系。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额角青筋爆露。可是宋致绍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正是热情狂乱状态中。再说,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见得因为九月这副不情愿的模样而作罢。 九月已经无奈的准备接受这样命运。可是情潮激荡的室内,突然再多出一个声音。 “绍哥,你这是在干什么?”是姚姬的声音,冷冷的,却又是充满愤怒与妒忌的。 宋致绍的伏在九月身上的身子一僵,而九月则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嚯,这捉奸的人都来了,他宋致绍总不好当着她的面继续强了自己吧。 宋致绍身子并没有动,只是微一转头瞥去,又回过头来看向九月,眼神依然狂乱。他沉声说:“你给我出去。” 九月在心里狂叫:不要,欧巴桑,不,姚姬,你千万不要出去。 也许是九月的祈祷应验,姚姬非但没有如宋致绍所愿离去反倒是又步近了两步,站到了床边。 “绍哥,你是不是想要我马上就把风爷请回来,你才肯收手?”她说。 听到“风爷”二个字,宋致绍浑身一震。九月可以感觉得到他抵在自己小腹处的欲望之源已经渐渐褪去,他的眼神慢慢回复清明。 九月在他身下僵木着身子,不敢出声亦是也不敢乱动,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宋致绍,让他狂性大发强了自己。同是男人,他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明白的,欲求不满的男人最好别去招惹。 九月的心里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其实现实中不过两分钟而已,宋致绍片刻的沉默之后终于从他身上起身。 看到他终于从床上下来,姚姬松了口了气,却是不想宋致绍直径走到她面前,一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向她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九月却是连忙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身子。 姚姬生生地承了宋致绍一巴掌,却是没有闪,也没有哭。她突然这样冷静,倒真让九月诧异。 他听到她声音清晰的说:“宋致绍,你这样跟他发生关系,是想让他离不开你吗?风爷的话,你也敢不放在心上?” 最后那句话威胁意味特别浓,九月注意到宋致绍的背部肌肉明显收缩一紧。 这时姚姬却又媚笑着靠过去,九月看到她一只手搂上了宋致绍的背。“绍哥,你难道不知道你很生猛的?你上过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哪里还肯离开你?” 另一只手,想来是在宋致绍的胸前做动作吧?隔着宋致绍的身子,九月看到她的头靠上了宋致绍的肩,然后嘴里咿咿唔唔,原本搂在宋致绍背后的手改为勾住他的脖子。九月暗自猜测着她应该正在热情地献吻。 说真心的,九月觉得她的手段真是不错,一时硬一时软,但愿她就此能把宋致绍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把这定时炸弹带出自己住的房间去。 宋致绍的身子仍是僵木着。可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九月看到他的手握成拳紧捏一下,好像是要下定决心般。他终于伸出手抱住她,就在九月面前这么旁若无人的激吻起来。 看他们激情似火,九月心里觉得甚是怪异。按理说他对宋致绍已经旧情不再,宋致绍的**转移对象,也是他所乐见的。可是心里居然觉得别扭,就他一直“引以为豪”地直觉而说,九月觉得宋致绍现在是在强迫自己吻下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也许是宋致绍在抱她之前的那一计握拳,让九月觉得这个动作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不情愿。好吧!这也许只是他在给自己心里下的暗示,是的,他眼瞅着面前这吻的“浑然忘我”的两人,真心地感觉胸闷,伤不起。 呵呵,想来也许正是他想得太多,这时间分分秒秒钟地过了,面前的两个人依旧吻得热火朝天,更有甚者,那姚姬就差将整个人都贴在宋致绍身上了,还不停地蹭着……抚摸着……光是看,九月就觉得心火澎湃…… 好不容易这一轮热烈的拥吻结束,他听到姚姬细细地娇喘。“绍哥,来嘛,到我房里……”那声音喑哑却妖媚,别有一种诱惑的风情。 ------------ 第七章 活春宫的寓意 “到你那里?”九月听到宋致绍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的手显然正在姚姬身上活动自如,跟着九月便又听到了姚姬娇喘了一声。 “啊呀,绍哥,你好坏……”接下来的声音又变得含糊,两个人再扭股儿糖似的纠缠到了一起。 “绍哥,绍哥……”昏暗光线下这样娇柔婉转的声音渲染出暧昧浓烈的情欲意味。若此时与那姚姬缠绵的是自己,只怕也要在即刻动心去随心放纵吧。 “人家受不了了……绍哥……我们走……去我那……”娇媚的声音在继续要求。 九月狠狠的闭上眼睛。走吧走吧!赶快走吧!别在这里骚扰自己了! 床垫却是重重地颤动了一下,九月颇为吃惊的睁开眼眼,神马情况? 同样吃惊的还有现时正躺在九月身边的姚姬。她吃惊的睁大眼睛,正想支起身子。 “呃,绍……绍哥?” “怎么,你不是受不了了?”宋致绍嘴角一抹笑,邪肆,映得他的脸有点妖异。他一把把姚姬身子翻过去,翻成俯卧姿势,伸手拉下她身后衣服上的拉链。 “绍哥……你这是要在这里?”姚姬呢声问。九月感觉她只是询问的口气,却并不是很反感宋致绍的做法,好似并不抗拒在别人面前表演活春宫这个主意。 九月心里一颤,他们……这是疯了?宋致绍真是疯了,这个姚姬也疯了!尼玛,他才不要近距离欣赏活色生香真人秀呢?他怕长针眼,这般一想,九月忙闭上了眼睛,拒绝再有应该打上马赛克的不宜画片入自个儿的眼。 九月咬住嘴唇,咬得那样紧。他确定他没有偷窥欲。特么地,真想立刻就能变成小透明。 他现在又无法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离开。衣服撕破了,只怕一起身就春光外泄,反而多事。只好僵硬的躺在那里,想要尽量把意识抽离。 一向排斥这种限制极的亲热行为,因为看了太多吃干抹净转头就走的个案,外加以前陪暗巷里的女人去流过产,陪暗巷里的小兄弟治过性病,九月不认为男女之间的性关系值得憧憬。或者爱与欲合一会带给双方曼妙享受。不过对于身旁的这对男女,他想不在此例。虽然他们有着看似亲密的肢体行为,可是心灵,他想他们此刻并无靠在一起。 并且还想在自己面前表演香艳场面,他替宋致绍感到不齿。 可是不对,空气里嘻闹的声音突然静止。他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也感到一道灼热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视。 “绍……哥?”姚姬的声音,娇慵里带点疑问。 “走,到你的房里。”宋致绍发布最新指示。 “呃……你不是……”显然姚姬一时没能消化这个新的指示。 说实话九月也不能。心里本来已经把宋致绍唾弃到死了,他又出人意料的来个急转弯,不知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怕他对你反感么?你还想让他对你留一点寄望,以后好挽回?”姚姬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啪”的一声,九月猜想一定是宋致绍打了她,不知打在哪里,这应该是宋致绍对她的那番挑衅的回应。 “你……出不出去?”宋致绍的声音,隐隐的恼怒,似乎他在努力压抑什么情绪。 床垫再次轻颤,想来那个姚姬已经起身。九月的眼睛悄悄眯起一线望出去,姚姬衣衫不整,正与同样衣衫不整的阿杰往门外走去。 还是很亲密的样子,刚才的小小争执现在已经让她抹得不见痕迹。她娇嗲的将身子几乎半吊在宋致绍的身上,用一种九月认为极其妨碍前进速度的姿势。 快走到门口她回过头。九月不知道她是否料定自己在眯着眼睛偷看,反正她眼睛望向九月,脸上展示胜利笑意,嚯,还真是有够无聊的。九月坏心眼地暗忖着,你丫得也不过是捡老子不要的破鞋罢了,得瑟个什么劲! 而那个他不要的“破鞋”……宋致绍这时也回过头来。他望了九月一眼。那一眼里有莫名的痛苦情绪纠结,看上去他心里十分矛盾。 九月硬是屏着气,耐着性子,一动也不动。终于那两个人出门去,并且,不知是哪一个,还很有公德心的,顺手带上门:“砰”的一声。 九月又屏息静气等了一分钟,听不到什么动静,马上裹着床单跳出去把门反锁。之前没有锁门,是他很自觉,不敢以人质身分要求保留隐私空间。而现在,不管这么多,先锁了再说。然后把自己在日间所穿的t恤牛仔裤穿上,现在他要和衣而睡。 躺了半天心跳才回复正常频率。九月慢慢地回复思考能力。心里开始生疑,宋致绍为什么一听到“风爷”二字就马上对自己收手,并且,他猜宋致绍并不见得愿意跟那个姚姬多纠缠。可是为什么会仍在自己面前来一场激情表演,若不是他改变主意,只怕限制级好戏此刻已经在自己面前上演。 为什么?为什么宋致绍要这样做?他难道不明白,他这样做,对任何所谓的“爱人”也是种侮辱,如果……如果自己对他哪怕还有一丝旧情的话,也会全数抹去,换上鄙视与冷淡。 门口突然传来轻轻响声,想来有人在推门。九月这时已是惊弓之鸟,吓得浑身一颤。 门外那人推不开门,继之而起两声闷想,重重的,不像是在敲门,倒象是用脚踢出的声音。 轻叹了一口气,九月还是认命下床去开门。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人质而已,还是识象点好。 门开了。门外,却是站着一个他再也没相到的人,是方才刚走没多久的姚姬。 九月略为诧异。她与宋致绍,颠鸾倒凤的行为已经完成?那是不是意味着宋致绍那活儿不成?秒射?! 此刻她换过另一件性感衣服,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嘴角似笑非笑,自有她的一段动人风情。门一开她就望着九月,眼睛里射出诡谲得意的神色。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绍哥?”她悠悠的问着。 ------------ 第八章 黑暗来袭之前 九月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应姚姬的话,所以他选择默不作声,只是用平淡无奇的眼神扫向她。 姚姬不以为意,再以胜利地笑送出:“绍哥在你面前跟我调情,为的就是要让你对他死心,也让他自己死了对你的心。”她伸手掠一掠额前的碎发:“他跟你之间,永远不会有可能。”语毕便仰起头,又发出一串笑声。清脆似银铃,充分体现她喜悦心情。 然后她转过头,望着九月,一字字的说:“我现在过来,便是要告诉你,永远不要指望绍哥再帮你。风爷的话,没有人敢不听。风爷说了要让你对绍哥再没有半点感情,绍哥就会照做,而今天,刚刚,也只是个开始!” 眼见着她的态度激动得厉害,九月不禁猜测是不是宋致绍刚才出门后就此拍拍屁股弃她而去,所以她这才武装起自己来攻击自个儿的,想着借此举挽回她那破碎的自尊。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的猜想,不过九月总认为,她要是才跟宋致绍恩爱缠绵之后,应该正躺在宋致绍的怀里娇声呢喃,温情一刻才对,而不必这样急吼吼的赶到自己面前来放狠话示威。 就在他暗自猜测之际,姚姬又说:“我再说一次,绍哥是我的,这是风爷一早便应承了我的。至于你,且等着,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说着便骄傲的挺了一挺波澜壮阔的胸部,又睨了九月一眼,她的神情,那是非常之有信心啊。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宋致绍跟她云雨过后让她产生这样的信心? 九月实在不清楚宋致绍刚才与她发生了怎么样的情节,让她这么迫不及待到自己面前展示她的信心。其实他也同意她的意见,宋致绍决不会为了自己而忤逆风爷的。并且,听她的意思,似乎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引讨饭的出来的计划将会由她实施咯? 可是下一秒九月心里便升起了个疑云,风爷大可以隔离自己与宋致绍,而让其它人来负责引出讨饭的这个计划,也不必非要逼宋致绍来对自己做这些表示绝情的行为啊。 而现在风爷若是让姚姬来负责整件事……姚姬有那个能力负责与否先不去管它,首先宋致绍与她的关系,就决定了她不能冷静的执行任务。并且,她来负责,宋致绍也难以做到完全置身事外。或者是自己理解错误了她的话?她姚姬并不是负责用自己引讨饭的出来的负责人? 九月又想起了宋致绍之前离开的时候对自己痛苦的回望一眼……他不怀疑宋致绍会听风爷的,可是他想宋致绍也无法对自己全然的绝情吧? 风爷又何必下这样的命令?折磨自己这个人质也就罢了,却要同时也折磨了他的手下爱将?这中间,究竟还有什么玄虚? 只是生疑归生疑,九月却是没有问出声,他想纵是问了也不会有回音。姚姬会回答自己就出鬼了。而这时姚姬也自觉已把该说的话宣告完毕,她再嫣然一笑,趿着足可以当凶器的高跟鞋,摇曳生姿的转头走去。 九月再度锁上门,躺回床上去。心里却是仍然很疑惑,为什么风爷他们一定要让自己恨上宋致绍? 难道是风爷怕自己诱惑宋致绍,或是想用旧情打动他?所以先一步让他来伤害自己,让自己恨上他,直到闹到两个人恩断情绝,好断绝心爱的手下为个着爱情而倒戈的可能? 应该是这样。可是他又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是要细说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又说不上来。只好归功于他那“引以为豪”的灵敏与直觉吧。他总觉得像风爷这种人物,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来处理自己与宋致绍的关系,必定不会只有这么简单的用意。 想了许久还是不明所以。九月已倦到了极处,昏昏睡去。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仍是更多的疑窦充满心间。 他仍住在这间房子里,半幽禁状态。并没有人来安排他出去当诱饵。并且他渐渐地发现,这里对他的看守也很是松懈。想他之前被关在宏哥的地盘上,门口总有站岗的两个人,而在这里有一天九月无意中打开门,居然一个人也不见。 这么看,也不怕他会逃走?不过转而又想,也许是这里监控设备精良,所以不需要太多人手来看管自己吧。 不过他也确实不敢轻易地出逃。第一自己没那个逃生本领不说,他怕就算他能成功逃走,他们仍会去找上七月。至少宋致绍就知道自己与七月的感情十分要好,足以用七月来威胁自己听话,而他现在也只有安份的呆在房里。 他就那么一天天地坐在房里发呆。期间宋致绍一天会出现个一两次,且总带着那个姚姬在身边。九月可以看到他眼睛里不时闪过挣扎神色,可是语气神情越来越冰冷伤人。还随时与情人现场来段热吻亲昵表演,每次总是威胁着九月在场收看不给他避了去更是在他们你侬我侬时却又不时轻佻的拧一把九月的脸。 其实要九月恨上宋致绍也十分困难。因为经历了他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之后,九月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麻木的一个人,心里对他的情感已全成灰烬,再激不出感觉来。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在心底一些小小角落里,连自己也不知道,居然还有些旧情,或是希翼,诸如此类的东西,被宋致绍如今的行为一点点逼出来,然后,死去。 在这些天里,自尊让他侮辱迨尽,那个昔日的少年身影已经不能与现在的他重叠。九月无法再从他身上找寻旧日的点滴。虽然也许他情非得已,可是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绝望下去也不是不争的事实。眼前的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变成陌生人,也许不久之后恐怕也普通的陌生人也不如了,例如仇人。 九月越来越痛恨自己这样的处境,就好像悬在半空之中,脚踏不着地,手够不着天。眼前更是黑漆漆的一遍,片点星末的光亮都瞧不见,五感里只能尝到嘴里的苦涩和越发令他窒息的不适…… 他不知道这样的处境何时才能有个头。虽然知道风爷和宋致绍他们应该是在计划着什么?但是他们一定没有采取什么实质的行动,就这么幽禁着自己,让九月一天天地沉沦在一种名为“绝望”的漩涡之中…… ------------ 第九章 未日来临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终于有一天九月终于看不下去那场硬要在自己面前上演的激情戏:“嚯”的站起身。可是身旁那对接吻鱼却是马上便分开了,宋致绍更是眼明手快一地把就拉住了他,九月不顾一切地大力的挣扎,宋致绍却是一个抬手便是一计耳光扇了过来。 他用了十足力道,九月只听到耳朵传来一片“嗡嗡”之声。 九月想了几天也不明白他宋致绍为何要这样努力的让自己恨上他。就算那个风爷要让他对自己绝情绝义,他也实在不必这个样子。太多的不明白积在心里,九月轻轻地抚上那边热辣辣的脸颊,终于开口,悲哀的问:“为什么?致绍,你要这么作践于我?” 他不说话,只看了九月一眼,眼里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又狠狠地说:“我……我就是要惩罚你,你这个背叛我的臭小子!” 九月缓缓地摇头。“不,不是这个理由。给我一个明白,你不至于为了他,便恨我到如此地步。” 宋致绍却是咬紧牙根:“就只是这个原因。”隔了好久,他才闷闷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分外用力,不像是说过九月听的,倒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似的。 一直乐于在九月面前表演亲热场景的姚姬也走上前来。“臭小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指望着绍哥对你旧情难忘啊?你这死不要脸卖屁股的!” 说着,她对九月扬起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九月看到她的眼睛瞥向宋致绍,他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宋致绍望去。 而宋致绍却是冷冷地对着姚姬点一点头。然后:“啪”的一声,清脆玲珑的声音。 疼痛不算什么?她还没有宋致绍那样大的手劲。可是由他示意着让姚姬对着自己打下这么一巴掌,彻底打跑了九月的理智。 卧槽,尼玛的,老子为什么要任这两个狗男女侮辱?毫无自尊的?这样的生活惨过死。大不了一死,也比现在这样有尊严一些! 九月头脑一头,反身就往外冲,也不是想逃走,只是本能反应。只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狂乱的闪着:让我走,让我走,我要离这种人远远的,最好一生都不要相见!真他妈的恶心! “喂!九月,你疯了?”有人追上来拉他的手臂,九月却是没有理会是谁,狠狠一甩手挥开那只讨厌的手,漫无目的向前冲去。 两只手臂一起剧痛,他的双手让人反扭住,止住了他狂乱前奔的步子。他大力的挣扎,不顾钳制住自己手臂的力道引发的疼痛,此时他早已失去了理智。 “姚姬!”恼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制住他的人,正是宋致绍。 他又拖又拉的把九月往回带,九月继续挣扎,姚姬也跑过来,又重重的再给了九月一个耳光。 九月狂怒,无奈双手被钳住,便想也不想地抬脚去踢她。宋致绍把他的两只手并在一起,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大步把他拖房间去。 回房他把九月往地下一个推按,拿着桌几上的水壶,把里面的凉水没头没脑对着九月淋下去。 冷冰冰的水一激,让九月硬生生地打了个寒噤,这才慢慢从狂怒中找出点理智。 他缓缓地抬起来,正好与宋致绍居高临下的眼神对上,宋致绍嘴边露出讽刺笑意。“怎么,你还想着逃?” 他慢慢的蹲下身,伸手捏住九月的下巴,强迫九月把脸扬起。“九月,你一向不是一个刚烈的人,刚才如何突然这么暴烈?你也不想想这是哪里,你能逃得出去?” 九月倔强的瞪他,努力调匀气息,然后冷冷说:“逃不出去,大不了一死!” 宋致绍的眼睛里有点复杂情绪闪过。“宁死也要逃?你的心意有这么坚定?” 九月抿紧嘴,不作声。 宋致绍看了他有三两分钟,神色变幻,最后终于一咬牙,看来是下了决心。 “想死?想逃?”他冷冷的说:“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月闻言一凛,宋致绍已经扬声:“姚姬,去,把那东西拿来。” “已经准备好了。”姚姬走过来,手里一枝针筒,针尖闪出冷冷银光,她冲着九月冷笑一声。 九月马上猜到针筒里是什么货色。对这样东西他十分敏感,以前随时替妈妈张罗这样的货色并且替她注射。 这件货色,很多人对它又爱又恨。它的名字,叫做海洛因。 九月这时终于感到恐慌,身子努力的向后缩。如果让他们注射进去,染上毒瘾,真会象宋致绍说的那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染上了毒瘾的人,会完全变得不是自己。那个时候只怕他宋致绍要自己站着生,他不敢坐着死。 宋致绍脸上现出一种让九月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好像是心里在天人交战,可是他终于站起身,然后俯身抓住九月的衣襟,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 九月哪里肯随他,拼命地挣扎,想把身子缩得无限小,逃避即将来临的悲惨命运。 宋致绍强拉了两下,终于失去耐心,喝道:“姚姬,你在旁边呆看着做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姚姬把针筒小心放在一边茶几上,赶过来帮着拉着九月起身。九月仍然挣扎不已,姚姬给宋致绍出着主意说:“绍哥,不如就把他按在地上注射?” 宋致绍想了想,点头同意。这时换九月想起身,想逃,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宋致绍半蹲下,分出一只脚压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按住他的左手。姚姬连忙按住九月的右手,宋致绍再回身自茶几上拿过针筒。 看着针尖冷冷的银光一闪,九月终于崩溃,流下泪来。 “致绍,你放过我……我不会再想逃了,好不好?”他放软声音呜咽着求情,眼睛一直害怕的盯着面前的针筒。 他看到宋致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马上他就武装起了自己,一把拉起他的手臂。 九月拼命的想向后缩,可是宋致绍的手劲很大,他的手好像是套在了铁箍子里,动弹不得,也退无可退。 然后,他惊恐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闪亮的针头,对着他皮肤下的静脉,刺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很报歉在情人节当天放上这么“黑暗”的一幕戏,不过亲们请放心,黑暗过去便是甜宠,么么哒,弦子祝各位亲们情人节,元宵节快乐~~ ------------ 第十章 死神的触手 九月觉得自己傻了,木了,死了,所有的挣扎力气都已经消失,呆滞的张大眼睛,看着宋致绍冷静地把针筒轻轻推进。 这样的命运,惨过死。他但愿自己就此死去。终于在这一刻,他把对宋致绍藏在心底的角落里的最后一丝寄望最后一点情份都完全洗了去。如果认识当初宋致绍就是为了几年以后的今天让他遇上这个劫,他但愿从来没有遇上过宋致绍。没有他,自己的命运不至于悲惨如此。 注射已经完成,他们放开九月。而九月绝望的瘫倒在地,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线,他的意识涣散,想哭,却哭不出声来。身子仿佛失去重量,脚下似出现无底深渊,他便是坠入其间,那种深而重的黑暗把他整个儿包围住。 他无力挣扎。从此,所有生活中曾有过的卑微希望,全部终结在这刻,他但愿他从来没在生存在这世间。这个世界,太冷,太黑,除非了背叛还是背叛。 九月知道第一次沾上毒品,大多数人都会有不良反应,例如恶心,例如呕吐,例如头晕。可是也许是个体差异,他的反应跟其它人大不一样。 他没有恶心,也没有吐,头有点晕,手和脚也感觉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不过这也许并非被注射后的生理反应,而是心理反应。换言之,也许他的手脚也许就是给吓软的。 宋致绍把他扶到床上。九月却是全身发软,眼神空茫,没有任何反抗意识。也许该自杀,免得以后生不如死。可是现在他连自杀的勇气也失去了。他们既然准备利用他得彻底,怎么会给他成功自杀的机会。他闭着眼睛,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想怎么做,只是眼泪象决了堤,硬要从他紧闭的眼睛中涌出,一脸湿湿的凉意。 也不知道这样子失魂落魄的躺了多久。他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来观察一下此刻可有近距离监视他的人。然后,毫无征兆的,他的腹部开始痛了起来。 开始,只是隐隐作痛,然后慢慢的疼痛加剧,如同有根针,一点一点的刺着小腹,疼痛无比。一开始九月想对这疼痛置之不理。反正都是行尸走肉的人了,一点点肉体的疼痛,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是到后来,肉体的疼痛完全凌驾于他的意志之上。那种痛,由小腹传出,向全身每个一感知细胞传送。他终于忍不住哼哼出声。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睛,望出去四周的景物都模糊,这模糊的景物中,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你怎么了?九月?”仿佛是从九天之外的传来的声音,那样远,可是九月还是明白的,这声音就是站在旁边的人所发出的。 “救……救我……”原来什么行尸走肉什么了无生趣全是说来骗人的,当身体的危机来临,大脑只会凭本能做出反应。一波一波的剧痛之下九月只想赶快终结这样的痛苦,哪里还想到之前数十分钟,他还为他已被注射了毒品而痛不欲生。 原来人的求生欲望这样强。他痛苦的伸出手,徒劳的在眼前挥动,想抓住面前似近似远的那一个人影。 “救我……肚子……好痛……”抓不到人影,而疼痛一波一波袭来。现在已不是用针刺的痛楚,仿佛有刀子在小腹一刀一刀的割。眼前的人影越发模糊,老天,来一个人吧!任何人都好,来帮他结束这痛苦的折磨,哪怕是一刀毙命也行。 “他真的不对劲……” “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会是副作用吗?” “这到是像生了急病的样子……” “呃,不会是阑尾炎吧?” 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紧张的低语。疼痛让九月压根说不出话来,身子紧紧的蜷起。一只手狂乱的抓到了被子,然后紧紧的攥在手里。心里在狂乱的喊:尼玛的,还在商量这什么?老子是真的痛啊!快给老子来一针镇痛剂! 终于他们的商量告一段落,九月的身子一荡,已经抱在一个人怀里。他意识迷糊的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大步往外走。走快一点……他想说,可是嘴唇张一张,发不出声音。 有一只手探在他的额头上,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说:“他正的是在发烧。” 是说他么?他不觉得自己在发烧。他只是觉得痛,那样的疼痛,就好像要把你逼疯,把你一寸寸撕裂。他张开嘴,想惨叫,可是又一波疼痛来袭,他始终叫不出声。 还好这一次,疼痛来得太强烈,在剧痛之中,他失去意识,终于……陷入了……比夜更深浓的黑暗中,他终于暂时的解脱,离开了痛苦的搅扰。 九月一直在一种静谧的环境里沉睡。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睡了很久。这样宁谧的感觉很久没有得到他,真是不愿意轻易地醒来。 可是还是醒了。很奇怪,仿佛意识是一下子跳回他的脑海,上一秒钟他还在昏睡,下一秒钟他就接收到一个声音,自动传入他的脑海:“为什么他还没有醒来?超过预期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恩……应该是宋致绍的声音。 “他对麻药有过敏反应,我解释过几次了!”回应的声音则很陌生,听得出来隐含不耐,可是又发作不出来。 身子仍然很重,连眼皮也沉重,抬不起来。而谈话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句一句,强制性输入他的耳膜,传入脑海。 “为什么有过敏反应,你不会换一种麻药吗?”蛮不讲理的声音,还是宋致绍的。 短暂的冷场,九月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赵医生,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就行。”他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姚姬的声音,跟着脚步的声音和开门关门声音响起。 九月发现昏过去之前遍袭身心的难忍疼痛已经消失,换了一种全身木木的感觉。 这个时候姚姬又出声来:“绍哥,你要我提醒你多少次,不要感情用事?”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提醒。”拒绝的姿态摆得明显。看来房里除了自己,目前就只有宋致绍和那个姚姬。 “以前是轮不到我来管,可是这次,可是风爷指定了让我来提醒你,时时刻刻的。”姚姬的声音,也变冷。“你跟他,这一生不可能,你只能让他恨你,逃离你!” ------------ 第十一章 一筹莫展 九月听到轻轻的一声“吱啦 ”,应该是谁拉动椅子的声音。然后宋致绍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两分疲倦三分无奈,他说:“我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都在照计划执行吗?” “按照计划……”姚姬讥诮的声音响起。“你对他的旧情现在可是断了吗?绍哥,要是风爷知道你旧情未断,你自己想想后果去。” 接着九月又听到姚姬惊喘了一声,然后是宋致绍的声音,带点轻佻意味。他说:“谁说我对他旧情未了?恩?” 姚姬的声音转成娇媚。“没有……唔……绍哥……我,我不会和风爷说的……” 九月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不过大致明白他们又在亲昵地热吻。销魂喘息的声音隔了好大一阵子才消失,姚姬的声音甜腻的问:“绍哥,你说这小子对你死心了没有?” 宋致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应该死心了吧……我,我都这样子对他了……” “那么接下来……”姚姬的声音低下去。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九月也本能的觉得这句话很关键,努力想要听清楚些。 不行,只能听到“逃”……“主动”等几个意义不明的字眼,并且疲倦感再次袭来,他又再度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不知又隔了多久,他感到有人在大力掌掴自己的脸,一下下,不太痛,可是还是有感觉。他蓦然睁开眼睛。 “醒过来了!”欢呼的声音响起,眼前朦胧的光影渐渐变成实体,他看到一群人站在眼前,眼光都向自己投注过来。 九月眨了眨眼,再看。好几个人都穿白袍,看来都是医生护士身份。他恍然忆起昏倒前的片段,再望望四周,一色的白,墙壁床单,一切一切,这么说,他现在置身于医院里?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离他的床边最近的疑似医生的男人,柔声问。 九月用心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老老实实地轻声说:“小腹……还有点痛,好像给划了一刀似的。” “好了好了。”他们如释重负:“麻醉药的效力终于过去了。” “麻醉药?”他虚弱的重复。 “是呀!”还是最先问他话的那个男人答话:“你是阑尾炎发作了,送到医院紧急开刀的。谁知道你对麻醉药过敏,比常人多昏睡一天多。” “哦。”九月呐呐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他们对他做了常规检查。宋致绍与姚姬并没有出现在病房里。不过九月猜想门外会有看守他的人。就这样,他在病房里整整住了一个星期。期间宋致绍来看过他几次,神色冰冷不耐。那个姚姬总伴在身边。 那天意识朦胧时听到的话九月已经全部回想了起来。他现在可以确定宋致绍对他的态度,有隐情。可是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又如何?有关他什么鸟事了?他已经对宋致绍全然的心灰到死了。若不是怕自己逃了他们有可能找上七月,他早就逃了。 虽然门口有人看着自己,可是防守甚为疏松。并且,他的主治医生,赵晋川,在九月醒过来的第三天,就向他暗示过,送他来的人好象不是善类,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跟他开口寻求帮助。 九月觉得这位赵医生可以去做社工。他也许有一腔热血,可是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九月不想连累他,平白的背负人情。可是之后他又跟自己提起过几次。就算是社工也不致平白对自己如此热情,看情形,莫不是这位赵医生对自己有了那点心思? 他说:“九月,我越想越觉得送你来的人一脸的阴狠。他真是你的朋友吗?如果你是让他胁迫的,我可以替你报警。” “不要。”九月连忙阻止他。赵医生其实看上去也该有三十岁,可是也许他一直在学校与医院中度过大部分时间,他的行事想法十分单纯。 “那我就帮你逃走。你可以躲在我家里。”他渴望的看着九月。却是看到九月再度摇头,又说:“要不我送你到安全地方去也可以。如果你有想投奔的人……我……我也可以代为通知。”他有点黯然神伤,可还是强颜欢笑,盛意拳拳的样子。 九月看着鲁莽天真的赵医生,再度摇头。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徒然连累别人。不过他仍是感激赵医生的好意。从前他老是象刺猬一样拒绝与他不同生活环境的人来往,现在看来,没有出身在陋巷不应是自己冷对他们的理由,他们之中,也有可取的人。 虽然,那个世界的人,都很单纯。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九月假托是一个朋友的事,向赵医生打听:“我一个朋友误沾了毒品,你说,他会不会就此上瘾?” “不会。”赵医生没有疑心的回答他:“一次多数不会上瘾,不过叫你的朋友要小心,千万别沾上第二次。”他甚至没有问九月为什么会有沾上毒品的朋友,免了九月的为难,令九月对他不无感激。并且,赵医生的这番回答让九月看到了一丝生机。他只给宋致绍那个混蛋注射了一次。也许,如果他能得以逃脱,就可能会躲得开那成为行尸走肉的悲惨命运? 终于,他动了心思,想逃。如果计划周详,也许赶得及在宋致绍他们追上自己之前,带走七月一起?然后……要不要去找讨饭的? 九月怕前去负累他,可是除了他,自己并无别人可以依靠。只是想归想,他并没有讨饭的联络办法。他没有跟自己说,当时他只说他会来找自己,谁知道一别之后变故陡生。他一时之间彷徨无计,说句实在的,他不是一个精于计划,行动果断的人。有这样的心思两三天了,他还没有行动。 就这么一直拖到今天,赵医生替他拆线。他忧虑的看着九月。“九月,这拆了线,你休息一天你就得出院了。” 九月吃惊,这么快?老天,他的逃生方案还没有想出来。“赵医生,你再帮我拖两天吗?拜托了!”他只能求助于赵医生。 赵医生眼睛里流露出同情神色。“我,我尽力而为,替你与他们周旋一二。”他说:“不过九月,拖得了几天呢?你还是要早作打算的。” 九月垂下眸子,不语,心里十分茫然,而那个赵医生叹了口气,关门离去。 ------------ 第十二章 想不到的逃之旅 果然当天下午宋致绍就要给九月办出院手续。 九月僵木着身子怔怔的望着他冷酷的脸,害怕得想要战栗,却是依旧固执地不言不语。 所幸,赵医生及时赶到,他说:“这位病人的术后恢复情形不太好,你也是知道的,他对麻醉药有过度的反应,就怕会有其他什么副作用,必需再留院观察三天。” 宋致绍先是怀疑地轮流盯了九月与赵医生半天,也许是九月的脸色惨不忍睹,他终于选择了相信,悻悻然的说:“好,三天就三天,三天我还是等的起的。” 宋致绍一离开,九月便颓然地软瘫在床上,那赵医生无限焦虑的脸放大在眼前。“你下一步该怎么办?九月。”他说:“我想我至多也只能拖过这三天。” “还能怎么办?”九月心烦意乱的说:“看逃不逃得出去呗。赵医生,门口看守我的人,你说有时候会不在?” “对。”赵医生点头。“我有两次看到他们到楼梯口去吸烟,没有在你的房门前。” “那么晚上呢?”九月有点神经质的看着手指头发怔。“晚上是不是方便逃走一些?他们总归也是要休息或是换班什么的吧?” 赵医生这个时候倒比他来得镇定,亏他之前还在腹诽这位赵医生生性单纯来着。他说:“那些都是小事,关键问题是,你逃了以后要逃到哪里去?一定不能让他们找到你。否则不如不逃,若是给逮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九月茫然。他哪里会知道可以逃到哪里去?一时之间他与赵医生面面相觑。 终于赵医生说:“你再想想。晚上我巡房时再跟我说,我在这里呆太久会惹人怀疑。”的确,他不能在九月的病房里逗留太长时间,毕竟他不是九月的私人医生。 九月看着赵医生离开,心乱如麻。难道只能托赵医生庇护自己?那也太不安全了,且还平白的欠他一个天大人情。如果最后还不了这个人情,就怕只能用人来还,九月又不愿意。 直到晚上赵医生巡房时九月也没清理出思路来。这下子他倒比九月还着急,说:“今天晚上过了,就只有两天一晚的时间了,到时候……” 九月挺感激他对自己的关心,可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下了决心,还是不要连累这个好人医生了。自己逃生的机率极小,他怕到了最后,不单自己逃不掉,反而还累得这位赵医生也同时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别的不说,宋致绍和风爷怕是不会让这个医生好过的。 所以九月对赵医生展开一抹笑,说着:“不是还有两天吗?我慢慢想法子,这事也急不来的,总要谋划一番的。” 赵医生唉声叹气的出去。九月望着他,心里有点暖意。其实之前,他已经下了决心要逃离,哪怕机会很小,反正生死各安天命。哪怕死,也比在宋致绍的控制下吸毒成瘾的好。不过也正因为逃生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无谓白白拖人垫背。这么想着,他闭上眼睛,若是这次逃跑被抓回,宋致绍肯定会迫不及待替他注射毒品。所以若不能逃走,也要求死,万万不能活着落到宋致绍的手里,不,应该说是魔爪里。 九月掠一掠头发,然后握紧拳头,替自己打气:尹九月,之前生死一发的场面,你已经经历过多次。这次一定也要拿出所有的勇气来,搏一搏,反正你已经多赚到了几次性命。 深呼吸,再深呼吸……他一次一次借助深呼吸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平静。而时间,在一次次深呼吸中转为夜深,他终于在黑暗中轻轻起身。 他现在所住的病房是一楼,倒是个最为方便逃走的楼层。并且,窗外居然没有人守卫,真懈怠,可是他又担心自己刚翻出窗子,就从左右跳出两个人来,把自己按倒在地。 一颗心忐忑狂跳,几乎要跳出心脏去。真他妈的紧张,他鼓起勇气去试着推窗子。但愿这窗子开时不要发出太大声音。手刚刚触到窗子,他就发现窗棂之间似乎晃过一道冰冷闪光。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看清,光线很暗,他住的这个病房外面也是死角,路灯照不到的地段。 九月犹豫了五秒钟,又伸手推窗子。还没触到窗子,窗子倒自动开启,居然没有发出太大声音。他呆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转身逃开。 一个人影倏的在窗台边冒出头来,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眸子警觉的四下里一扫,观察动静。他的一只手撑在窗台上,九月相信只要他愿意,在下一秒,他就会敏捷的翻到室内。 可是现在,他的动作一下子全部静止,并且,眼睛弯起,泛出笑意。这双眼睛,是那样熟悉,纵然现在四周光线暗淡,他还是认了出来。 讨饭的!是他!夜,寻来了! 心里泛起温暖感觉,可是同时又心酸得想落泪。九月轻轻的伸出手去,在一下秒,他的手便被握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他只握了九月的手五秒钟,就清醒,轻声的说:“走,九月,我们马上离开。” 九月没有丝毫疑问,在韩君夜的指示下小心地爬出窗台,而他则在外面接住九月,这个怀抱十分可靠,现在九月对他是全身心的信任。 拖着九月的手韩君夜开始拉着他绕圈圈,穿过花园闪进另一栋楼里,东绕西钻。九月一度甚至是开始怀疑他是否是进了自家的后院,一会上楼一会下楼,在黑暗楼道中行走如飞,仿佛闭着眼睛也不会有迷路危险。而九月自己,虽是让他牵着手一路飞奔,跑得心却都几乎要跳出喉咙口来了。 这个医院规模好像还挺大,楼是一幢接着一幢,一会通过裙楼他们走入另一栋楼。除了偶尔韩君夜停下来用小工具开楼门的锁外,其它时候,他们都是飞快的前进着。 然后九月听到他们来的方向隐隐传来喧嚣声。想来是宋致绍他们发现自己逃跑了吧!搞得这么鸡飞狗跳,声势浩大的。 九月越发的有点紧张,手心开始泛出汗意。韩君夜却是立即就感觉到了,放缓脚步,回头问他:“可是累了?” 九月能听出他话里的一点怜惜,心里柔软的牵动,便扯了一抹笑意,道:“没有事,我还支持得住。” 韩君夜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然后便道:“别担心,他们抓不到我们的。”嚯,那是相当自傲的口气呢。 ------------ 第十三章 英雄救美 九月就那么被韩君夜牵着跑,在绕了几个圈子之后,几乎半个医院都有了动静,可是他们穿梭来去,居然一路上没有碰上一个人,还真是神奇。 九月估计着讨饭的来之前一定是把宋致绍布下的所有暗哨都了解个清楚,并且把医院地形也研究的十分妥贴,要不然他不会如此如入无人之境。同时想起,为什么现在会有这么的大动静?如果只有区区两个人看住自己,肯定不会搞成现在人声鼎沸光景。 那么,这是宋致绍在蓄意留着自己在这医院里坐等着讨饭的来了?如此一来,就不知他暗地里,设下多少人马。想到这里九月不禁背心渗出了冷汗,想不到宋致绍现在居然如此!看来想要讨饭的要带自己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只是他一时想得太过于专注,韩君夜这都停住脚步了,他还往前冲去。还好手拉在韩君夜的手里,他稍稍使劲,便拉住九月前行的步子。 四周很黑暗,九月只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置身在一个长廊之中。而韩君夜,放开他的手,在身上不知哪个地方,掏取他的小工具。 很淡的蓝光亮起,顺着光线,九月看到了正专心的拿这个象一支香烟一样的小电筒,对着一扇门照上去。寻到了锁孔,他就熄了电筒。九月只听到几声细微轻响,门就已经被他顺利地打开了。 接着韩君夜再次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拉好,牵着他进去,然后又仔细地关上门。 “我们要藏在这里吗?”对面的玻璃窗里透过路灯的光线,九月只能勉强地看清他们现在是在一间类似于药房或储藏室的小屋里,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不是。”昏暗光线中他看到韩君夜低下头望着他笑了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他说:“九月,你相信我吗?” 九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目前,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显然,韩君夜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他笑得更为开心,拍了拍九月的手,然后走上前去推开窗子,爬上窗台。招一招手,示意九月也爬上去。 九月没有二话地照做,爬上窗台后却是发现他所处的窗台下,居然就是一面围墙,围墙之外是街道,原来这里,已经是这家医院的最边缘地带了,他还真是好本事!码的透透的!! 而现在他们置身的所在并不算高,就在三楼。这边望出去的街道也颇为偏僻,整个街上只零星的停着几辆车。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就有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停在那里,我们如果顺着墙滑下去的话,这辆车正好遮得住他们的身形。 难为讨饭的能找到这样好的逃脱通道。看来为了救自己,他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了。九月一下子觉得这次出逃的成功率应该有七成了,就是因为信心爆棚,所以他很是期待地看向韩君夜,等着他拿出一条绳索之类的东西,好让他们顺利下去。 因为这讨饭的身上好象有层出不穷诸般法宝,一路过来已经使用了三五种,用来开门闭锁,手法纯熟。可是这次韩君夜却没有掏衣兜,相反拉住九月,一个使力便拥住了他。 其实站在窗台前拥抱十分危险。虽然只得三层楼高,可是窗台地方有限,踏空跌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而此刻,九月并不想拒绝他,乖顺地任他抱进怀里。 韩君夜在他耳边轻道:“九月,你相信我吗?” 同样的问话,他两分钟前,才问过一次。九月觉得他好像从未以如此郑重的态度问过自己问题,于是他也严肃地回答:“是的,夜,我相信你,真心的!” 然后他便感觉到讨饭的吻了自己的头发一下。然后又听到他说:“那么,现在你放松身体,不要害怕,也不要张开眼睛。只需要全身心地信任我就可以了,ok?” “ok!”九月无条件同意。 接着便听到他轻笑一声,九月感到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很有力,讨饭的正在越加抱紧着自己。再下一秒,九月感到他使劲一蹬,脚下一空,自己与他的身子已然离开了窗台! 九月置身于韩君夜紧拥的怀抱之中,而劲急的风声就在耳边“飒飒”作响。虽然他听话地紧闭着双眼,却也是知道他们已经身在半空中,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个讨饭的还会如同那武侠小说中的那种神奇的轻功?否则这样子跳下去,不死也成残废。 虽是心慌慌的,便他仍是没有睁开眼,头伏在韩君夜的怀里。其实他到也不是真的不怕死,可是对于这个讨饭的,他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自认识讨饭的起,就一次次看他成功地应付危机,金蝉脱壳于他而言实在过于简单。 身子有失重的感觉,很难受,其实从跳起到落地,也只需要短短数秒钟,可是这数秒钟在九月的心里,却是感觉特别漫长,仿佛有一个世纪,他再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成了“空中飞人”! 终于还是落地了。他感觉到讨饭的以身子护住了自己,硬生生地翻了半圈,他在下,九月在上,而九月整个人更是牢牢地圈在他的怀里。 九月感觉到讨饭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下顿了顿,身子下坠的势头停止,他们已经落地。而落地的感觉……并不如他想象般的那样惨烈,感觉就好象是掉在了棉花堆里,重重陷进去,然后又弹起来。有点轻微不适感,可是这样的情形,已经算跌出最好结果,九月真的是连一点痛感也没有察觉到。 这厢还没有回过神来,九月又感到有点后作用力。刚刚想从讨饭的怀里钻出来看个究竟的他,又再度跌回到韩君夜的怀里。 “九月,别乱动。”韩君夜抱紧他,轻声说。九月感觉身子在随着什么物体移动。身前身后全是一大块一大块灰黄色物体,他伸手感觉了一下,恩,应该是海绵,且弹力十足。难他我们跌下来的时候没有觉得痛。 莫不是这海绵也是讨饭的事先安排好的?可是街上分明没有堆放海绵啊!透过海绵的空隙,他看到一盏路灯急速在自己的头项上方掠过。 那么刚才在动的感觉分明不是错觉,他一留神,就听到马达发动闷闷的轰呜声,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是那辆停在街边的卡车! “嚯,这车,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九月现在真的有点崇拜讨饭的,太他妈的神奇了!简直就是现实版的超人嘛! ------------ 第十四章 逃情蜜意 那辆卡车已全力开动,可是韩君夜仍然被九月压在身子下面,恩,这情形有点暧昧。而此时卡车应该已驶上了较为繁华的公路,两边的路灯更为明亮,他们虽然给埋在海绵堆里,可是光线反倒比先前在医院里还来的亮堂了几分。 九月一低头,就看到韩君夜晚,似乎颇为享受的让他给压在身下,嘴角边又是那抹熟悉的笑意。 可是九月却已经知道他的漫不经心也只是表现在笑容上,他的眼睛,微微的弯起,专注眼波向九月频频投射而来。跟他的眼波相接九月心里止不住地悸动,那是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一时之间布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九月暗想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是柔和,因为他看到讨饭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抱在自己背上的两只手缓缓的使力,九月本来半撑起的身子,一点一点向韩君夜贴了过去。 九月也无意抗拒。讨饭的那双眼睛似有魔力,让他一点点地沉沦下去。韩君夜的手渐渐收紧,他的呼吸拂上了九月的脸庞,然后九月的唇便被他逮住,那样的灼热。那一刹那仿佛灵魂也轻轻地战栗,九月带着心安与悸恸闭上了眼睛。 终于又回到了讨饭的身边了,但愿时间就停顿在这一秒,不要再前行,九月暗想着。讨饭的唇吻着他,急急的吮吸,好象要把思念都化在这样急切动作里,一只手同时爱怜地抚着他的头发。九月沉醉着,虽是置身于重重地海绵堆里也似置身在云端之中,浑身轻飘飘的,这是一个绵长而又缠绵的吻。 当韩君夜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时,九月只觉得心跳加速,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 他轻声说:“九月,对不起,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我是真心地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强行地带走你。” 九月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而且自讨饭的身上他重新得到了安全感。虽然此时他们仍然还在逃亡途中。 “夜,现在你能来,也不晚。”他悠悠的说:“谢谢你还想着来救我……真的……”说到这里,他是由衷地感激,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真正地记挂着自己。 可就在这时一点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九月仔细分辩,好象是有人扣动车厢板壁的声音。 韩君夜的神色立马警觉了起来。“来,九月。”他示意九月起身。 九月轻悄悄地起身,他也跟着坐了起来,拉着九月小心地移到车厢后面部分。这个时候车子转过一个街角,速度放缓了下来。韩君夜说:“跟着我,九月。”然后轻轻一纵,跳下车。 九月没有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韩君夜伸手把他稳当当地接住。而之前的那辆卡车则马上加速,向前疾驶而去。 五秒钟之后九月与韩君夜已置身于另一部车上。这次是一辆一点儿也不起眼的小型面包车,就停在街角,韩君夜利落地打开车门让九月坐到后座上去。 发动车子开出去,他才对扭头对九月说:“后面纸袋里有衣服,快把你的病员服换了去。” 九月这才记起自己还穿着医院里让病人穿的条纹病号服,松松夸夸飞挂在身上,说不渗人那是骗人的。 九月翻出了韩君夜所说的那个纸袋,果然瞧见里面有两件最为寻常的衣裤,心里再一次暗暗地赞许讨饭的心思细密,然后更为心安地缩在后座上更衣。反正他不是女人,不怕“露点露底”什么?再说了即使是女人,他想都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怕让讨饭的看了去。 快手快脚的换了衣裤,九月还是从反光镜里看到了韩君夜嘴角生春,笑得如偷了腥的猫那样子。哼哼,想来自己的身上长得细皮嫩肉的,这大好的美色当前,他哪里会有不看的道理。 “喂,专心点开车。”九月睨着他,趁势跪坐在他的驾驶坐后方座位上,敲一敲他的头,以示薄惩。 “是,少爷。”他含着笑扔回了一句,手轻轻的搭在方向盘上,车子稳稳的向前跑出去。 九月觉得他耳根似乎比正常颜色红了少许,不过他也没多问,都是大老爷们,他想讨饭的还不至于害羞吧!自己被他看了去,都没怎么样呢。而且他现在感觉很开心,就连讨饭的究竟要带自己去向何处也索性不问,只是把头靠上他的肩上,静静地感受这样相依相伴甜蜜气氛。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九月一下子坐正身子:“那个,夜!”他轻轻拍了拍韩君夜的肩,急急说道:“马上开车去我家一趟,好不好?” “恩?”他从反光镜里回望向九月:“怎么了?” “我妹妹,七月……”九月心里慌乱着:“我那妹妹,我怕我们这么一走,他们一定会去找上七月的,到时她……” 懒洋洋地笑意再度挂上了韩君夜的脸,他说:“放心吧!你妹妹七月已经不在你家里了。” “呃……”九月松了口气,可是又觉得不解。不是不信任讨饭的,可是对七月的关心压到一切,九月继续追问:“那七月她现在在哪里?米家?” 米家,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因为之前他曾听宋致绍说米家那两个二货曾经为了自己的下落找过曹宏的麻烦,米家那兄弟俩会出手,一定是阿金带了七月找上米维宁的结果。 韩君夜却是一边注意着路面情形开着车,一边答着:“不是,她是回到了她亲生父亲身边去了。” “啊!宋叔叔?”九月倒抽了一口气。 他对那个宋叔叔的印象还颇为深刻,以前在暗巷里他只是做点转手走私物品的小生意,居然也做得算是有声有色,他在家里的那三四年,他们家里的物质生活算得上最为丰富的时候,所以那时九月仍可以好端端地读书。 那似乎也是自个儿那个妈所结识的男人里唯一一个不向她要钱的男人了。可是后来不知宋叔叔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在一个晚上匆匆离开,从此便没有了消息。 而自个儿的妈的那点子花钱如麻的鬼嗜好,也是在宋叔叔走了之后养成的。其实宋叔叔走时给她留了不少钱,不过沾上毒,再贴贴小白脸,他们家便很快沦为了三餐不继,需要九月缀学养家糊口了。 ------------ 第十五章 无后顾之忧 想到了宋叔给妈妈的钱却是被她养小白脸和迷上毒品给败光之时,九月不禁也想到了自己被宋致绍注射了毒品的事儿,心里又是一沉。 韩君夜回答他:“恩,你那个宋叔现时在另一个城市,做点小的进出口生意。我派去的人给他说了七月现在的情况,他马上就赶回去把七月带走了。” 九月心思有点儿恍惚,听到七月的近况时又感觉安慰,怔怔的“哦”了一声。 韩君夜还在细细地跟九月解释个明白:“他已经在那个城市里娶了妻安了家,并且又有个三岁男孩。现在境况混的倒是不错,我派去的人说,他对七月十分关切,一听到七月的近况马上主动说他去领回七月。” 九月静静地听着,机械的问:“那么七月,她,愿意跟他去么?” “恩,愿意的。七月一见到宋天文就认出是她的生父,很冷静的问:你是来探我的,还是来带我走的?宋天文一叠连声说是来领她走的,七月就说:那我们走吧。一点不留恋,听说什么东西也没带,只带了一个绒毛公仔就离开了。” 九月深吸口气,他知道那个绒毛公仔,是只抱着萝卜的兔子娃娃,还是自己送给七月的。那是有一次,自己带她逛到繁华的大街上,她的眼睛渴望的看着橱窗里的小公仔,可是懂事的她却是不作声。 细心的九月却是留意到了,于是在一天他独自前去那家玩具店里,取下了那个七月一直看着的公仔,走到店门口收银员那里摆出准备付款的样子,然后瞄准了所有人不备,夺路而逃,成功的为七月拿回那个绒毛公仔。 那时的九月也不过十五岁,可是身形已经不矮,再加上一脸可爱笑容,谁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清俊不凡的少年郎会光明正大地行窃。 那也是九月第一次在外面行窃,后来跟宋致绍提起,他还大赞九月有天份。 七月一直很喜欢那个绒毛玩具,一直保存着,其实到了后来,那个公仔绒毛脱落不少,已经变得不再可爱了。想到她是抱着那绒毛公仔跟她的父亲离开时,心里肯定是想到了自己这个哥哥的。 九月的心,柔软的被牵动着,他期待着以后兄妹俩人可以有一美好的重逢之时。可是随后他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呃……”虽然就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问出口,可是想了下,九月还是问了。 “那……那个,我妈她人呢?她……一个人还留在那里?”她早已丧失谋生能力,一个人留在那里,如何活得下去? 韩君夜分心回头望了九月一眼,又转过头去开车。“怎么,到现在你还在关心着她?她都出卖你了。” 九月不知道讨饭的是怎么办到的,好象对一切事情都无所不知。他呐呐的说:“是啊!我知道,我也气得要命,可是?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吧?” 前排的韩君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九月啊!你老是这样心软……”他说:“这样不好!很不好!” 九月不知道他这话里面有没有责备的成份,好象自己做错了事,他垂下了头,轻轻道:“我也只对特定的几个人心软而已,真的。” 这般说着,九月突然觉得自己说这话的动作神情似足妈妈替她的情人争取利益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一下,有了新发现:看来妈妈在向自己要钱的时候,估计心里也是难受着的。 九月听到韩君夜再次出了声,带着点无奈,又带点纵容的感觉。“她……宋天文是不能安置她的,毕竟他在那边已经有了家室。不过,到是郑夜林把她接了去。” “啊?郑叔叔?”郑夜林这个名字并不太陌生,九月再次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郑夜林也曾经追求过妈妈。据说他在道上也一度薄有声名。为人很有点豪爽气概。反正他常来他们家那段时间,对他和小妹七月都不错的。只不过,他那时并非妈妈的正牌情人。 妈妈一直嫌他长相粗蛮,又不会说情话,所以一直只是淡淡地敷衍着他。具体的过程九月也不是很清楚,直到后来郑夜林终于不再踏足他们家,同时陋巷里也渐渐少见他的踪影。 此刻九月不单诧异岳林风对妈妈居然旧情仍在,还愿意承担起照顾她生活的重任。九月更奇怪的是,这个讨饭的,怎么这么有本事的?简直就是以神一样的速度挖出了自个儿那个妈的旧情人与旧追求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神通广大若此? 心里是这番想的,嘴上也忍不住给九月问了出来,没办法,他是个心中有疑问便藏不住的人。说好听点叫直率,说难听点便是人大脸呆。 果然,反光镜里的韩君夜脸上又挂上了漫不经心笑意。他懒懒的说:“九月,你有没有听说过‘夜’这个组织?” 那个情报触角无处不在的组织?九月恍然,对了,讨饭的上次与自己离别之时,他也兴起过那样的猜测。 “你们的情报网,连我妈有几个情人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关注?”九月有点吃惊地问。虽然明知这种问题听起来很可笑且愚蠢。 反光镜里韩君夜却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找人不难,难的是不知道该找什么人。不过恰巧的是,我派出去执行安置七月任务的人,对你家的情况十分熟悉。” 九月却是一怔再怔,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郑叔叔的名字里,可不正有个“夜”字? “呃,郑叔叔也是你们的人是不是?是他来执行安置我妈和我妹妹的任务的?”九月追问着。 韩君夜正要回答,突然脸色一下子变得沉凝起来。 九月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看到仪表盘一边有突然闪出红光。怔了一怔,忙向韩君夜望过去。好象记忆所及,从来没有谁的车,在仪表盘的那个位置有这样会闪烁的指示灯的。这又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韩君夜也不说话,伸手按个掣,一个小小屏幕亮起,上面几个红点在其中游走。接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漫不经心笑意。九月原本刚要紧张起来,可是一看到他的笑,又渐渐安下了心。那是一种游刃有余的笑容。 “哟,还设了埋伏?”韩君夜在轻轻地冷笑。侧过头,他望了九月一眼,眼波马上温柔如水。 “九月,你且坐好,不要怕。”他叮嘱着,见九月豪不迟疑地点头,他便又转了头看向前方。 接着,九月便看到他大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陡然加速,往前冲去。 ------------ 第十六章 黎明来临 原来,讨饭的车技也十分了得,九月在的排看的是目瞪口呆。 只见那车子在他的操纵下,灵活自如,一路穿街过巷,如同警匪片中常见的镜头一样。一时惊险的抢道与调头,一时又在窄窄街道里呼啸而过,那是十分的惊心动魄。 并且他猜测这辆车子一定也不是寻常的车子。一定是经过改装的,否则哪里一下子能提速到这样地步,我看到街边景物简直是一掠而过。这样的速度出自于一辆外观上来看只是辆不显眼的小小面包车,还真有点不可思议。 果然一路狂奔之下,逼出了几辆车子在后面紧追不舍。虽然追不上他们,可是九月回头看对方的车速,那也是极快的。 九月扭过头来,端端正正地坐好,生怕乱说乱动成为讨饭的负累。他一会回头看着追车,一会又回过头去看讨饭的。而此时韩君夜忙着飙车,自然顾不上看他,只是目光灼灼盯着仪表盘,全神贯注地开着车。 纵是这样的紧张时刻,韩君夜的嘴角仍噙着一丝轻松笑意。九月便是被他的笑意所感染着,慢慢地也不再紧张惊怕了。 而那你争我赶的追逐战,仍在进行着。 九月看到身后的车子里有人探出身子,手里握着的,是疑似枪支的东西!这还真是港匪片的节奏吗?! 可是讨饭的开车开得十分有技巧,车子在保持高速时仍然时而大车道时而小车道的换来换去,不肯走出直线形。追逐战进行了十分钟,九月还没有感到他们坐的车有接到子弹的情形发生。 一转弯,前方交流道上又转出一辆大大的集装箱运输车,车头一偏,目标十分明确,直直的向他们的小车撞过来。 韩君夜轻松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走出蛇形轨迹,险险避开。一直追在他们车后的几辆车似乎有默契,趁着他们避让大车时去势减慢,左右包抄了上来。 九月心下一紧,看向韩君夜。而他却是嘴角仍带着微笑,只是此刻笑意已渐转冷,带出了那么一点不屑,是的,是不屑宋致致他们! 他把方向盘转头,车子突然飞速的转了一个急弯,绕过两辆车,转进了大车驶来的交流道上。 九月听到身后传来轮胎紧急刹车时与地面摩擦造成的尖锐声音,侧头望去,那冲过了头的几辆车,正在紧急刹车。他总觉得他们的行动透出了两分手忙脚乱。还好此刻是夜深,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否则引发连环车祸简直是必然的事。 就在九月以为韩君夜要趁此时机驱车离开之际,可是他却是不慌不忙地按下车窗,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枪出来。 车还在往前开,只是速度稍慢下来,韩君夜只用左手控制方向盘,身子向右边探出,枪举起伸出车窗外,然后沉闷的声音响起。 九月知道他已经对敌人进行了攻击。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宋致绍对韩君夜的一句评语。他说,这个夜可是道上有名的神枪手。 这下,九月对讨饭的简直充满信心。他没有看到讨饭的究竟击中了哪里,只是看到庞然大物的那个集装箱车子突然原地打起转来,把几辆小车阻在后面。然后他就收回了身子,一踩油门,车子快速向前驶去。 说起来好象发生了不少事,其实上述情形,发生在一眨眼之间。讨饭的动作干净俐落之至,车子在他的操纵下快速把那个瘫在路中的集装箱货车抛离。 九月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对韩君夜投以赞美崇拜眼神,突然耳边听到巨大爆炸声音。四周的光线都仿佛陡然一亮,他惊愕回头,发现身后远处大车瘫痪处已经燃起火光,很显然,它爆炸了。 于是他想到了讨饭的刚才的某一枪一定是击中了油箱,否则也不至于造成这样大破坏力。 韩君夜没有停下来观望,车子仍然以稳定的高速度向前飞驰。一声声沉闷的爆炸声间歇的传到九月的耳里,看来大爆炸引发的小型爆炸还在继续。 九月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轻松,这种心情,可以用笼中鸟逃出囚笼投奔新天地可以形容之。 虽然前路或者还有人阻挡,可是此刻,他充分有理由地相信讨饭的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望着韩君夜,看他专心地开车,嘴角一缕浅浅笑意。 现在坐不坐好,应该没什么要紧了吧?九月放弃正襟危坐姿势,又把身子靠往韩君夜的椅背上,头枕上他的肩。 “夜,你真的好神奇。”他说,非常有诚意的赞扬,天知道此时在他的心里,这讨饭的成了活超人了。 他感到韩君夜的肩头地微微地震动,或许他是被自己逗乐了,这是正在笑着,反正跟着他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笑意。“那当然,不神奇又怎么能保护好我的人呢。” 九月喜欢听他说“我的人”这三个字,仿佛整个人一下子有了归属感,他笑吟吟的撑起身子探过椅背,在韩君夜的右颊轻轻一吻。 吻了他便又退回身子坐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偷眼看韩君夜,他仿佛尝到好大甜头,笑得异常欢畅的样子。 “九月,你这样的突袭可不可以经常进行?”他眼睛笑得弯弯,声音也带着笑意。 九月觉得脸上有点烫,可是又觉得开心,听着他的话,便是一笑,却是不肯作声。 韩君夜又说:“不过,这种突袭,在我开车的时候还是要避免,不然闹出车祸,我可是怕连累到你,恩。” 他这话说,恩,怎么说呢?就是语气十分俏皮,九月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车,就是在这样快乐的气氛中,轻快前行。九月觉得甚是庆幸,人都说黑暗之后就是黎明,现在看来,生命中的最是黑暗的时期已经度过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幸福感觉,在经历九死一生之后可以跟喜欢的人相依相亲,真的是一件太值得珍惜庆幸的事情。 ------------ 第十七章 逃亡的终点 韩君夜瞄了眼车窗外的夜色,微侧着头跟九月说:“闹了大半夜,你也倦了吧?先在后座睡一觉吧!到了目的地我叫你。” 九月其实并不是很想睡下,可是动了手术的身子着实经不起折腾,今晚的运动量又远远超出平时。在韩君夜再三地坚持下,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倒在后排,摆出要休息的样子。 韩君夜扔给他一件外套,权当被子。九月就那么躺在后座上透过椅子的靠背看讨饭的身影,觉得异常安心。带着这种安心的感觉,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很幸福的是,这次睡梦中再也没有做恶梦。九月相信就算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嘴角也是向上扬着的。睡梦中一直觉得身子飘飘荡荡,然后那种荡漾的感觉突然消失,他醒了过来。 一张开双眼就看到韩君夜的一张脸离他的脸极近距离。九月略为吃惊,睁大眼,嘴唇微微张开。他看到韩君夜笑了,顺势俯下身,对着自己那微张的唇就吻了下来。 九月也不矫情,他喜欢韩君夜的这种热情举动,对此作出热烈反应,两人就这么亲昵了好半天,才各自分开。 韩君夜的眼睛此刻特别明亮,他看着九月,说:“警觉的小家伙,我还没有偷香成功,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醒了,恩?” 九月不禁笑道:“我哪里知道啊!自然而然一下子就醒了。要不我再装一下睡,让你完成刚才未完的事业?” 韩君夜也笑道:“那倒不必了,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带着笑意的眼光故意在九月身上扫视一遍。 九月冲他扁扁嘴,摆了个鬼脸,便坐起身来。“我们到了目的地吗?”他问道。此时车窗外的天色已是微明。外面,是一条再普通没有的寻常小巷,而他们的小小面包车就停在路边。 “是呀。”韩君夜应着:“刚一停车,你马上醒过来,真是警觉,所以我说,你有做我们这行的潜质。” “那,以后请夜老大多多指教。”九月轻笑着。跟着他做事,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上次他提及要自己跟他做时,那时自己有太多的顾忌,而现在嘛,顾忌全无,他一身轻松。 这时却是有人走近车子,九月和韩君夜一起侧转头看去。九月注意到韩君夜的背影轻松,没有紧张的样子,也跟着放下心,看着他推开车门。 “夜哥。”他听见来人在跟韩君夜打招呼,看来是他们的自己人,自己的逃亡之旅应该是划上圆满的句号了。 韩君夜笑着对那人点点头,跳下车。接着他示意九月也下车,再把车钥匙交给那个来人,便牵着九月的手,闪进了幢普通的居民房里。 一早便有人在那等着了,他们爬上五楼,韩君夜带着九月在长长的走廊上往前走,突然一边的门打开。雷马上一带他的身子,迅速闪了进去。 仓促间九月推论这是属于某个算命大师的工作场所,因为他看到门口挂着“黄大师命理工作室”的牌子。 韩君夜熟络的领着九月登堂入室。有一间屋九月怀疑是大师接待善男信女的工作室,布置得特别昏暗,一墙落地的布幔,屋子正中一个长几。他四处看看,除了他们进来的门并没有别的门窗,难道说他们要躲在这里? 韩君夜放开他的手,走到布幔与墙交界处,不知在哪里一按一扳,墙壁居然移开,露出一道门来。九月吃惊的张大嘴,觉得似在演侦破片,这样普通的居民房,无论如何看不出会有暗门这样的设置。 韩君夜走了过来,笑着点了点九月的鼻子。“嘴巴张得足可以塞进一个蛋,九月,你真的饿成了这副丑子,恩?” 九月让他调侃得不好意思。谁叫他的表情,像足了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不过他也的确就是井底之蛙,九月皱着鼻子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韩君夜再度牵起他的手走进暗门,然后再按动机关,门又再合拢回去。 门的那头应该是连接着另一套房子。我们一进去,马上有两个人站起来,一起叫:“夜哥。” 韩君夜跟他们一一打招呼,笑吟吟。他完全拿九月当自己人,把他与这两个年青人相互介绍。而九月不是在乎是否多认识两个人,他只是觉得讨饭的待自己至诚,于是心里更是开心万分。 听他的介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年青人,一个叫岳林风,一个叫刘旭东。据韩君夜说来都是他的得力助手,九月不禁讶然问:“不是听说,你们‘夜’组织里面,一个个名字里都有个‘夜’字的?” 韩君夜一时愕然,然后眼睛里闪出笑意。九月看到面前的那个岳林风和刘旭东脸上也露出笑意,看到他望过来又努力把脸皮绷紧,九月马上便是明白了自己一定是问了一个笨问题,顿时汗颜。 韩君夜拉着他坐下,笑道:“那不过是江湖传闻。你想想,要真是我们全部兄弟都明明白白名字里嵌一个‘夜’字,那有心人想要找出我们组织的人,岂不是十分容易?” 讨饭的这么一说,九月也明白,他们是做情报交易的人,一定要保持低调。每个人的名字里都叫一个夜字,说起来似乎威风体面,实际上荒谬可笑得很。 可就是这样荒谬的传言,以前他居然也相信了,于是九月再度汗颜,同时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你们这个组织……为什么要叫夜?” “因为这个组织,就是由夜哥一手创立的。”岳林风口快的抢着回答。 韩君夜却是瞪了他一眼,他立马便噤声了。 “我只是奉一个人的指示创立这个组织的。刚开始也没有想到会做到多大,所以在成立这个情报组织之初,指示我的那个人就随便选取了我名字里的一个字作为组织的名称。”韩君夜跟九月解释着。 “哦。”九月听得是一知半解。原以为韩君夜不过是夜组织里的干将一名,没想到竟是做上了首领位置。并且他好像又受命于人……这个人,肯定大有来头,所以他对那人的身份也讳莫若深,对自己也是含糊的提一提。 他们道上的人有他们的行为准则,这一点九月是很明白的,所以当然不会继续傻得去追问什么?有时候人糊涂一点反而过的会舒坦点。 ------------ 第十八章 关于ML的猜想 九月倒是没什么印象,那岳林风和刘旭东是不是上次也在那兰芷芳汀出现过了,不过既然是韩君夜很信任的左右手,估计他们当时在场也没什么好例外的。 当时的他们可以用“耀武扬威”来开形容,而现在却已经很是“善解人意”地替他们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颇为丰盛的早餐。 韩君夜让九月自己先开动,不要跟他客气。九月暗忖着他们一定有他们组织内部的事要商量,自己可不能杵在一边太不知趣,于是便乖乖地去饭厅先行吃饭去了。 吃过早饭,见讨饭的他们还在另一边屋里没有商议完毕,九月又觉得自己不方便过去,一时之间便仍坐在餐桌前发怔,脑海里不断地闪过之前他们在医院然后跳窗再然后惊险飚车的一幕幕场景,暗自嘘唏。 这个时候刘旭东却是过来说:“九月哥,你看要不要我先带你回房间休息?” 九月暗想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因为他感觉到脸上热热的,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叫过自己哥,以前和宋致绍在一起时,跟着他的那些小兄弟常这样叫,然后便是和阿金在一起,他们比自己小的也叫自己哥,只是他却是知道此“哥”非彼“哥”,这个哥相当于“大嫂”。 现在突然乍一听刘旭东这样叫自己,九月心里竟泛起异样滋味。是羞吗?是喜吗?呃,反正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其实说起来虽然一脚未踏进江湖,可是也在旁边耳濡目染了好多年了,早混成老油条,不该有这样乍羞乍喜的小儿女情态。可笑的是自己还真的不争气,现在的反应,反而似青涩少年郎似的。 九月点点头,轻道:“好的!”便站起身跟着刘旭东前往他们准备好的房里。 而这个刘旭东一张嘴十分讨人喜欢,他说:“九月哥,终于又见到你了,其他小弟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厉害人儿有这样大魅力,让夜哥动用全副人力物力打探你的消息,不惜一切要救出你,呵呵,我却是知道的,上次在兰芷芳汀,九月哥你可是让我们在场的一众小弟记忆深刻啊。” 果然,那时米家那两个二货发疯时,他也在场!不过他现在是在替他的头儿在自己这争取加分么?九月微笑着,虚应了声:“哪里,让你见笑了!我什么都不会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比不得你们见过的大世面。” 刘旭东忙道:“九月哥,你笑什么笑啊!我刘旭东说的可都是真的。” 见九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仍是中规中举地带着场面性质的微笑,他便露出情急的神色,接着又忙着跟九月列举:“就说救你的计划吧!夜哥也定了几个计划,准备充分……一听到消息说你进了医院,马上去找来医院平面图,强记地形……我们都劝他不要亲自出动,明显是针对他的计划,可是他还是坚持要来救你,因为你除开他以外,别的人来你都不认识,怕不能取信于你……” 九月微微动容,看着那刘旭东说得很是认真,就差指天发誓了,连忙出声安抚他:“我知道了,我明白的。” “我说小刘啊!你没事在这里耍嘴皮子逗弄我的人干嘛?有什么企图,恩?”戏谑的声音响起,九月转过头,见韩君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脸上露出他那副标志性的表情:懒洋洋地笑意。 刘旭东马上闭着嘴,扮出恭敬神色。 “切,现在装什么乖巧,还不快去做事。”韩君夜笑骂着说。 “是,夜哥,我马上就去,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吧。”刘旭东答应了一声,跳起身就往外走去,对于讨饭的指令执行地那是相当的神速利落。 直到这时九月才开声问道:“怎么,都商量完了?你吃了饭没?” 韩君夜一步趋前拥住他,九月被他揽着,两人便一起往房里走。“恩,早吃过了,谁象你啊!跟个女人似的,吃顿简单的早饭也要半天时间。来,累了吧!现在有舒服的床可以睡,我们先去休息一会。” 九月先是一囧,想着吃得慢就像女人了?那这世上像女人的男人不要太多,后又慢一怕地想到了“一起去休息”,便脸上一热,心跳又马上加速起来:“砰砰砰”的撞击在着胸膛,恩,还挺慌乱的。 他猜十之**刘旭东他们只为自己和讨饭的只准备了一间房,一张床来休息。想到接下来将有可能发生的事,他有一刹那无法呼吸。 关于与爱人之间的“make love”的亲密关系,九月一向有点惧怕与不屑。可是想到对象是这个讨饭的,他又觉得这又不失为一件值得憧憬的事情,很是矛盾不是。 反正就是怪怪的感觉,九月自己一时也清理不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可是一双脚,却是自然、顺从地跟着韩君夜,一起走进了休息的房里。 刘旭东他们为自己和讨饭的准备的休息房间,果然只是一间屋,一张床,好吧!果然是自己先前相像的那样暧昧。 房门一关上,韩君夜就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九月,这一次的吻绵长而又温柔。或许是因为结束了逃亡历程吧!知道彼此之间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所以他的唇细细在九月的唇上来回辗转,如同春风化雨一般令人沉醉。 九月也温存地回应着韩君夜,觉得在他怀抱里的身子快要飘起。可是一边吻,他又一边在心里担心接吻之后通常会出现的重头戏。 他知道不论是男与女,还是先生or先生,只要是有情有爱的两人在一起最终会做那样的事。因为,身边有人告诉过他,连过程细节感受都有人说与过他听过,事无钜细。初次,疼痛好象是必然的,欢愉也是存在的,这些他都清楚,技术上如何操作,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是感情上的准备,却是他始终有所欠缺的。别说一男一女袒裎相见应该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同性之间“坦诚”也一定有所不习惯吧? 如果讨饭的真的替自己宽衣解带,那么自己又该怎么说、怎么做?拷之,一想到这样的镜头就觉得血往头上涌,好晕。原谅他,他在ml这事上还是个雏,以前纵是与宋致绍情到浓时,也没有越过最后一道防线,毕竟那时他还很小,宋致绍其实还是颇为照顾他的。 ------------ 第十九章 互为体谅的情意 make love,这搁在以前便是想一想,九月就觉得脏,都怪自己的妈妈没有给他上过正当的那方面的教育。可是现在在韩君夜的怀抱中,九月的身子开始微微发热,而韩君夜的一只手,更是已经伸到他的衣服里,抚上了他的肌肤。 九月觉得他的手此时就好像带着小小的电流,抚过的皮肤马上便会颤栗着。而那醉人的长吻已经结束,韩君夜凝视着九月,那双眼睛里有着燃烧的欲望,毫无疑问。 在他的这种灼人的眼光下,九月开始感觉到口渴,忍不住地轻轻舔一舔唇。韩君夜却是一把抱起他,力道甚大,接着便大步地向床边走去。 九月清楚地听到自己那激烈地心跳声,似乎期待,又隐隐觉得害怕,但也没有想过要逃开。 韩君夜俯身放他在床上,凝视着他,轻问:“九月,你怕我么?” 九月眨了眨眼:“不,我只是……不好意思……”并非想在他面前扮单纯,而是实在不知怎么样的反应才是正常表现。也许该主动热情一点比较好?可是自己又不懂该热情到什么地步,怕把上工时烟视媚行的样子在这时候拿出来表演,倒让他联想到了楚馆小生。唉!这世道,做人难啊。 韩君夜却是笑了,他笑着欺近九月:“你我之间不必不好意思,我们……合该是最亲密的一对。” 语毕,他再度吻上九月,这次带着挑情的热力。在他的热吻下九月越来越觉得晕眩,而他的手也再对着九月的身子展开了新的一轮爱抚,似有魔力,手指经过的皮肤全变得敏感无比。 九月在他的手下颤抖,不能自己。是那样迷乱又香艳的感觉,让他无法思考,只能凭本能做出反应。韩君夜的体温也直线上升,九月与他,如同两团火,融和在了一起。 到了九月与他都感觉激情无法自抑之时,他便离开了九月的身子,狂乱的撕扯,替他解带宽衣。而九月整个人全身软软的任由他摆布,心里很明白,马上要经历由他人生的一次重要蜕变的过程了。 是否该抓紧时间温习以前阿金跟他讲过的技术要领?可是现在脑子完全无法思考,他只有被动等待韩君夜的气息袭来。 可是韩君夜却是突然地就停住了手。九月带着不解,顺着他凝注的眼光看过去。是自己小腹上那刚刚拆线的疤痕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他在看着那道丑陋疤痕,眼神怜惜。 九月忙伸手想去捂住。这样丑的一道疤,才不要落在他的眼里。他不是女人,不会过份地介意自己的皮相美丑,但他总觉得这是他体弱的表现,而体弱又恰恰是他的硬伤! 韩君夜从他的身边退开。一个番身起了床,坐在床沿,背向着九月。九月大为不解,他似乎把方才自己与他之间那感情升温的过程只做演习,现在则不再继续。本来九月是很紧张,可是看到他一下子又收了手,这时又莫名地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真奇怪,居然混杂有失落难过在其间。 九月明白自己这些天受了不少罪,脸色难看神情憔悴,已不是韩君夜最初见到自己那时的内风华正茂。难道说,正是因为他是看到这道恶心的疤而厌弃了自己?突然之间,九月觉得自卑起来,他轻轻地掩上衣襟,有点不知所措。 韩君夜听到了响动,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九月那双无措的大眼睛。他的嘴角往上扬起,温柔的伸手抚一抚九月的脸,说:“傻瓜,别胡思乱想。是我不好,忘记你才动了手术,不能剧烈运动。” 九月的脸这一下子便又发烫了起来。“剧烈运动”?这四个字他说得特别重,他该不是在强调他那方面的能力吧? 果然,韩君夜的眼睛里开始闪出了笑意。“想到了什么?脸红成这个样子?恩?”他的手依然抚在九月的脸上。 而九月却是无言以对,总不成把自己刚才所想的说与他听吧?怕不会被他笑死。 韩君夜再度笑道:“九月啊!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想到什么限制级的地方去了,恩?” 为什么人无法控制脸上的温度与脸红与否?九月的脸越发的烫了起来,并且,大有燃烧起来的趋势。 “你很想吗?”韩君夜的手改为轻点九月的鼻子。“别急,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做……”说着,他还促狭的冲着九月眨了眨眼睛,一脸坏样。 在他的调笑下九月愈发地不好意思,不过心情却是放松了下来,悻悻然的鼓起嘴。“胡……胡说什么?我哪有急那事儿!”说得他好象欲求不满的色狼一样,过份! 韩君夜笑着俯身吻了吻他的脸。“不逗你了,我先冲凉去。”他站起身,走开两步,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问着:“医生有没有说你刚拆线不能洗澡?” 他一下子跟九月说了如此正经的事儿,九月反而一时之间颇不能适应,想了想才回答:“好象不能。” “那等我一会,我去用热毛巾替你擦擦身子。”韩君夜点点头,并且马上往浴室方向走去。 刚退下烧的脸马上又烫起来。呃,替自己擦身子……九月把脸埋在枕头中,**。明明不让擦枪走火,还要让这种暧昧情形一再上演,这个讨饭的……他是想考验他的自制力,还是自己的? 可是自己又拗不过他。确切的说,是自己不忍心违拗他。所以这样尴尬而甜蜜的情形还是得以发生。九月有些羞窘,而韩君夜却是笑着说:“九月,这也算是一种预习,让你的心理有个适应过程。” “就你歪理多。”九月笑着啐他。转过身来,与他对视。 开始九月一直不好意思望他,现在回身看着韩君夜。而他也望着自己,眼神灼热,笑意盈盈,可是又强自压抑。 空气里满是暧昧情愫,终于韩君夜哑声说:“九月,不要这样子看我,小心我吃了你!”明明是他在用那种灼热眼光看人!可是九月不敢分辩,连眼神也不敢再与他交会。 其实此时他已不在意与韩君夜作最亲密接触,可是既然对方是为自己着想,想要想克制,那么自己也会尊重他的意思。他能体会得到韩君夜的这番爱怜情意,并且,深深感激,于心底。 ------------ 第二十章 九月凝眸处 韩君夜一开始还好,可以开着玩笑与九月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嗑着,可是擦着擦着,他的声音渐渐地变地越来越暗涩了,终于还是强自忍住,替九月一擦完身子便跳起来马上逃离。 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九月的嘴角向上微微地扬起,扬成了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明晃晃地挂在唇边。 韩君夜走出浴室便看到了九月一个人傻傻地笑着,便讶然地问:“九月,你这个小坏蛋在想什么好事呢?这么高兴?看你笑得跟一偷嘴成功的猫儿似的。” 九月的笑,于唇边,挥也挥不去。支起身子,他抱住韩君夜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又再偷笑了一声。 “夜,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在韩君夜怀里他含糊地说着,飘飘荡荡的一颗心在这个人的怀里终于落到了实地上,而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有九分的甜蜜,搭配着一分的心酸,因为太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所以额外珍惜现在的相拥时分。而韩君夜也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九月就这么搂着,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顶。 终于还是九月率先回过神来,放开他,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不是阻着你休息啦?你忙了一整夜了。”不,他差点忘记了,讨饭的为了他,可不止忙了一整夜的功夫。 韩君夜笑着耸耸肩,搂着他,很快便入了睡,可见他是真的很累了。而九月则是由于在车上补了下眠,所以一时也睡不着。可是让他这么抱着,九月又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动会把他给惊醒了。他那样累,正该好好休息一会。所以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韩君夜的怀里,静静地看着他。 韩君夜那睡着了的脸,特别沉静,十分放松,九月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睛下方投下层层阴影。他发现自己很是喜爱看韩君夜熟睡的脸庞,那张脸上每一处轮廓肌肤他都用目光描摹了数次,好像这样便可以把这个人的容颜深深地刻划在自己的心尖之上。 也许他不是九月所见的男人中最帅的,可是绝对是他最为喜欢的。就这样静静凝视韩君夜那沉静的睡容,九月也觉得很是甜蜜,他感觉甚至是有些在发花痴。好吧!原来自己的血液里果真还是真有妈妈的多情因子潜伏在内,一得到合适时机马上便暴露了出来。还好他比他妈妈幸运,没有所遇非人。 九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意识终于渐渐恍惚,不知过了多久他堕进了甜美的梦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急促敲门声。天涯被惊醒了,看到韩君夜已经在一旁套上了外套,正准备跨出床去。 门口站着的是岳林风,脸色带点紧张,低声对韩君夜说:“夜哥,点子突然关注起这条巷子,多了好多人,看来有点不对劲。” 韩君夜怔了一怔。“怎么,他们这次嗅觉这么灵?”他低语,然后迅速走出去。 九月也起了身,换好衣服,坐在床边等。没有等多长时间,韩君夜已经走进房间里来了,一把拉起他说:“九月,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他的神色还是一如平时,漫不经心笑容挂在唇边。他的笑真正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不是九月一个人感觉如此,他看到跟在韩君夜身后的那个岳林风,很明显地也放松了情绪。 九月恍然忆起,韩君夜似乎从没有在自己的面前有过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这样的男人,永远镇定如泰山,真正地叫人心折。 九月跟着韩君夜往外走,明白逃亡的生活,又将要进行。也许是平日里训练有素,他们对突发情况应付自如。 岳林风不知道是从哪里搬出一样挺大的东西,金属的,好像是一块板子,扁扁平平的。一端带有象勾子夹子一类的机关,长约有两米,宽不过五六十公分,厚倒是挺厚,总有二三十公分。 只见他把这玩意平放到窗台上东扳西弄,一会就把这个玩意的机关摆弄妥当,牢牢的卡住窗台。接着再拨一拨不知哪里的一个暗括,轧轧轻响,这玩意居然是分成好几段折叠起来的。九月在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块板状的物体开始不断变长,延伸,然后搭上对面楼房的一个窗台。 而神奇的是对面那窗台边也有人,推开窗子,也如岳林风之前操作的那样,把另一端固定在窗台上。于是,一座用于紧急逃难的空中通道,神速的搭建完成。全部打开之后的这座桥,厚度不超过三厘米。这样也可以承载人体重量?九月却是不敢相信。 韩君夜说:“九月,小心点跟着我,不要看脚下。”说着,他便率先走上这个临时搭就的空中“逃生桥”。 九月只觉得心惊胆颤,可是这个时候不是他说不,或是发现自己有恐高症示弱的时候,他咬了一咬牙,准备义无反顾走一走平衡木,权当耍一把杂技。 岳林风拦住他:“九月哥,先等夜哥到了那边你再上去。” 九月更是汗颜,他一时之间只顾着自己害怕了,全没想到这一块窄长金属板负担两个人重量十分困难。 “不是承担不起两个人重量。”岳林风好似看穿了九月心中所想,对他说:“是夜哥怕九月哥你害怕,或是有什么闪失,他先带了绳子过去。等夜哥过去了我们两边固定好绳子,九月哥就可以扶着绳子过去,加多一重保险,这样走过去也比较容易。” 听了岳林风的解释九月这才注意到韩君夜肩上果然负了一圈细细的银色长绳,绳子的一头还系在自己站的这个窗子边的窗框上面。 心里涌上暖意。虽然在这可以说是兵荒马乱逃亡时刻,不是很合时宜的,九月仍是觉得温馨。 韩君夜走得十分快与稳,不多时就到达对面,从窗子里进去屋里。九月敢打保票他一定是经过训练的,不然走平衡木的动作不会熟练至此。他在那头把绳子另一端也系上窗框,绷紧,还用手试了试松紧,才打出手势。 “九月哥,你现在可以上去了。”岳林风对九月小声地说着。 他好象比九月自己还紧张,不断地提醒着他:“九月哥,你可别往下面看哦,宁可走慢一些,也不要着急……还有,手要一直拉紧绳子……还有,每一步要踩稳……” ------------ 第二十一章 鬼斧神功 九月冲着岳林风笑了一笑,向他表示感激。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义无反顾地爬上了窗台。 待到一脚踩上那简单的桥面上时,他马上就有一种振荡的感觉从落脚处向四面扩散开去。颤悠悠的,九月憋着气儿慢慢地前行着。还好有一根绳子,拉着它很有助于保持身体平衡,也有一丝小小地安全依靠。 他真心地不敢看向下面,一眼也不敢,怕看了马上手软脚颤,不敢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便是那种有“恐高症”的人,想想每个人体内都有莫大勇气与潜力,要靠环境把它们逼出来。就如同他现在这样的情形,便就是如此。 九月从没有做过如此惊险刺激的动作。并且脑海里很不适当的闪出种种坏念头,例如担心自己走到一半,那边就有人破门而入;又或是那些追来搜捕他们的人正好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一个人在两栋楼房之间搭的临时通道上移动,于是自然而然地掏出了枪……等等,越想越是胆颤心惊。 脚还在一点点向前踱着,可是越走到中间地段,桥面的振荡感觉就越是强烈。前路仿佛茫茫无尽,一时之间他几乎要心灰,以为自己真的是无力安全地走了过去,无法过了眼前的这道坎。 可是转念一想到韩君夜就在前面等着自己,还有……也不光是因为韩君夜,还因为自己有着一种强大的求生意志。于是又再从四肢百骸中榨出残余勇力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跨了出去。 放在了今天以前,如果谁说,短短数米的距离也能让人汗透重衣,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保准不会相信。原来勇气真是要靠挤才有的,九月咬紧牙,唯一支撑着他意志的,就是他一定要逃出生天。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在前方,仿佛触手可及,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轻易地放弃? 终于,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终于离对面的窗子越来越近,韩君夜的俊脸已映入了他的眼帘,而韩君夜的眼睛里,有着焦灼与担心。 最后两步,九月狠狠心加快了脚步,跨过去。是韩君夜一把把他从窗台上拉下来的。九月一头一颈都有黏湿汗意,脚也软得不象话。回头望去,这边的人已经松开扣在窗台上的“桥”的机关,这座临时的“桥”正在一点一点的向着自己来的方向缩了回去。 韩君夜拿来纸巾替他小心地抹汗,要他歇一歇。九月半倚在他的怀里,平息了一下剧烈心跳。如果可以,他想尽量不成为韩君夜太大的负累。所以一到心跳稍稍缓过来时,他便说:“我们走吧?我没事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搁了逃生的机会,那么他会后悔一辈子。 “恩,你是不是害怕了?九月?”韩君夜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拿来一个有着灰棕色卷发的发套,替他戴了上去。 接着他拉着九月到房间里更衣,换上带有朋克气息的潮衣。九月照做。虽然心里纳闷,穿得这样子出众,岂不是更吸引人注意? 韩君夜也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出一瓶药水,把九月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包括手臂、耳朵脖子,尽数涂上那种药水,染成西方人那种白里面透一点点粉红的颜色。 然后他要九月化装,化成那种轮廓比较分明的样子。拿来两张薄薄隐形眼镜镜片要他装入眼里,据说可以改换眼珠颜色。化完装后他再拿过化妆盒,在九月的脸上又涂抹一番,才满意的退开去。 九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感到有点眩晕。这还是他自己吗?只是恍然有点相似,镜中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带着西方人特点的明俊潮男。 嚯,这个讨饭的啊!看来没什么是他不会的!这化妆的手法还真是巧妙,至此九月对接下来的逃亡更减低了紧张心情。 “夜,你简直可以去做好莱坞做特效化妆师了。”他笑着赞许着韩君夜。 韩君夜正在快手快脚替自己换装,百忙之中回了他一句:“九月,你的手很巧,人也机灵,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天份,等以会有机会我也会把这些给你教会的。” 九月开心的说声“好”,看他换过一套卡其布长裤同衬衣。 步骤与自己的大致相同,他拿出另一瓶药水,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一一涂抹。不多时他的皮肤泛出健康的黝黑,好象是户外运动频繁造成的那样子。假发则是金棕色,齐肩,在后脑上束在一起。眼珠伪装成了棕色,他再拿化妆箱里的粉刷在鼻子两侧和脸颊上打上较重一些的阴影,让脸显得瘦长,最后加粗了眉,还替自己装上了部络腮胡子。 哈哈,还真是有意思极了,他在这一刻,也好似换过了一个人。 韩君夜拎起一个帆布口袋,往肩上一挂,牵着九月的手出去。这边这幢房子有电梯,他拉着九月直接进入了电梯,直下底楼车库去。 韩君夜拿着钥匙打开一辆车的车门,招呼九月坐上去。这辆车又不是之前他们开来那辆小小的面包车,而是一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高档豪车,九月不知道这是韩君夜顺手牵羊的借用别人的车,还是他老早在这里预备下的。 这幢大楼的出口是在与他们之前上楼的巷子相邻的另一条街。这条街比较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没有遇到任何盘查,韩君夜很是轻松地就把车子开上了路。 车子经过之前他们进去的巷口时,天涯很是小心地从车里匆匆一瞥,原来的那个巷口的确站了几个神色警觉的人,在把守着巷口。其实他们着装十分寻常并不张扬,可是在道上混的人,神情姿态,总有一点痕迹可寻,何况他在那暗巷中居住多年,看多了这样的人。又何况,他这是有心地在观察。他们的车子自那些人身边经过,便如同笼中之鸟已经悄然飞出,而那些人只能失之交臂。 九月的脸上,泛出愉快地笑意,在心底对着巷口的那些人还有也许正匆匆赶向这里的宋致绍say goodbye。 ------------ 第二十二章 密室春情(一) 这一次韩君夜带九月藏身的地方,是另一个城市的一家私家侦探社里面。 侦探社的主人叫毛利小五郎,哈哈哈,开玩笑的。人家叫毛源清,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俐落的年青人,相貌平平,只有一双眼睛泄露了他的秘密,那双眼睛十分锐利机敏。 他看到韩君夜带着九月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诧异更没二话,直接带他们去密室。似乎讨饭的落脚之处总有间密室,让九月惊叹不已。 而韩君夜似乎很忙,经常一整天地外出,不见踪影。只留了九月一个人待在密室里,无聊得只会打开电脑玩扫雷。 其实密室里原来有一台电脑,可是韩君夜说那台九月不能用,便让毛源清给九月另找了个笔记本电脑过来。 九月暗自猜想那台他不能使用的电脑里面一定有重要资料或是重大的功能,于是自动对它敬而远之,自己是独自偏安一隅,开着笔记本玩扫雷或是纸牌。 对此韩君夜颇有一点歉意。他说:“九月,等到办好了这件事,我就安排一下手头的事情,拨时间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九月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间的确是很无聊的,可是自己也总不能耽误他的正事儿。 “没有关系。”他说:“我待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心安就好。” 韩君夜亲了亲他的脸,换过一身装扮,又出门去了,他真的是很忙的一个人。 九月耸了耸肩,继续玩着扫雷。 毛源清替他送饭进来。他说:“一个人待在这里很闷吧?没办法儿,现在那边的动作频繁,夜哥不得不多在这些事情上放点心思。” 九月又抬头对他笑道:“没有关系,我知道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仍有点关切,虽说毛源清只说是“那边”,九月却是明白就是宋致绍、风爷的那边,又问:“夜……他不会很危险吧?” “恩,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毛源清笑的很是轻松:“夜哥,我还没有听过他有失手的先例。”他侧过头来看九月在做什么?“扫雷?多没劲,要不我再找几款游戏给你装上去?” “不用了。”九月笑着婉拒,他对游戏没瘾儿,现在扫雷也不过只是打发时间而已,而且现在他的心思,已全然转到韩君夜的安危上面去了。 “他这两天出门,不是为着跟人火拼吧?”他再度开口问着。 毛源清笑了。通过跟韩君夜的部下接触,九月发现他的部下都比较爱笑,气质上令人较容易接近。虽然他们跟道上有牵扯,可是感觉远比宋致绍那帮人阳光了许多,让人不易心生惧意。 他说:“九月,你把事情想得太过于悲观了。夜组织只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组织,并不乐于做那些好勇斗狠的事。而夜哥……只是有些线人认定非与他单线联系不可,你放心,不会太危险的。” 九月想了想他的话,点点头,心里大略为放心了些许。 那毛源清又接着说:“其实九月,你才真是夜哥的破绽所在。所以,为了夜哥的安全,你不要不管不顾的出去,好吗?” 九月一怔:“你这是在担心我会出这间密室么?放心吧!我不会的。” 毛源清尴尬的一笑。“我这也是瞎操心,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个案子,本来我们已全面占了上风,可是案子里的重要人证,一个女孩子,受不了被我们全天候保护起来不能逛街泡吧的日子,偷偷的从厕所翻出去玩,结果让我们功亏一篑……” 原来他是怕自己耐不住寂寞偷溜出这间密室去。九月笑道:“那个案子,是由你经手的吧?” 毛源清伸手抓了抓头皮。“是呀,第一次失手,印象深刻,从此明白了,这人啊!都是难以忍受寂寞的……” 九月笑着睨他。“不必拿话来激我。是,关在屋子里什么事也不能做的日子是难受,不过我保证,为了夜,我不会在你们没有允许的前提下出门半步。” 毛源清的心事让九月一语命中,只得干笑了两声,神情却是放下心来的样子。“这样最好!”他说,然后一拍头,谄媚的:“我去替你买点影视碟片来看如何?找几款游戏?你要什么?只管说,我尽力去替你置办,一定让你在这里的生活尽可能地过得愉快些。”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九月笑着谢绝,他不想再给别人添什么麻烦了。 毛源清却仍是害怕他由于寂寞会做出任性出走的事情,弄了一大叠影视碟片回来,花花绿绿地摆了一床,于是九月从此有了新的消遣打发时间。 韩君夜深夜回来时,他正在看一部文艺片,女主角正在悲惨的痛哭,因为她一生不幸,受尽别人的冷眼与欺侮,现在又要被迫与心爱的情人无奈的分别。 九月在一旁也看得唏嘘。其实她的遭遇不见得惨过自己,可是这样的剧情浓缩出来,再配以凄美音乐,还是赚人热泪的。 韩君夜正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一怔:“九月,你怎么了?这么一副悲苦的样子,谁欺负你了,恩?” 九月有点儿不好意思,揉一揉眼睛,说:“哦,看片子呢?挺感人的。” 韩君夜走过来瞄一眼,然后伸手揽住他:“傻小子,看这个也会动情。” 九月在他怀里分辩着:“可是?真的挺感人的……金像奖的影后呢!” 韩君夜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到床沿上,再宠溺的抱九月入怀。“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冷落了你,让你多愁善感起来了?”他揉了揉九月的发顶。 “没有……”九月回答。话音未落,韩君夜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本来已经让文艺片弄得情绪激荡,哪里还经得住他的柔情一吻。在他的唇辗转吮吸间,九月便融化在他的怀里。 “九月……”吻毕,韩君夜以喑哑的声音唤着他,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耳垂。 九月全身发热,软软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的伤口,也差不多该全好了吧?”他仍是喑哑的声音,隐含渴望,暖热的气息吹拂在九月脸上,痒痒的。 ------------ 第二十三章 密室春情(二) 九月的脸不可自抑的发烫,却心若擂鼓,可仍是轻“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同时,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纵是闭上了眼睛,他也可以感觉的到韩君夜的脸在靠近。他在心里默数着,到9时,一只手试探的移到了自己的衣服之下,15时,他听到韩君夜柔声地说:“九月,我想要你,就是现在!” 九月没有说话,也没有抬眼,他心跳跳得很是激烈。可是嘴角儿却是向上轻轻地扬起,其实这几天他一个人待在密室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心理上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现在不反对这个主意。 只不过……听说他们这种道上的人那方面没什么忌讳,若是不作什么安全措施可能会引发什么副作用,因为曾经在暗巷里看过有小兄弟年纪不大却染上了那些个难已启齿的脏病,所以九月心有余悸。 “嗯……”他仍是闭着眼睛。也许这样更容易开口,声如蚊呐的问:“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做一下预防措施?” 韩君夜静止了两秒钟,然后,九月便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呵,这个嘛……”他的嘴贴近到九月的耳边,放低声音,姿态那样亲昵。他说:“我有准备小雨衣,你放心吧。” 韩君夜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边,麻麻痒痒。九月的脸一下子便燃烧了起来,他想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不行。 可是不管怎么说,心里到是放下了一件事儿,轻松了不少,九月承认自己有时的确会胡思乱想,明明不是个女人,却比女人还会瞎想。但是,他现在穷得也余下这个不算健康的身体了,若是连这具身体也染上了什么只能等死并被他人嫌弃的病的话,那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本了。 他感激韩君夜的体贴,据阿金他们说,外面的大男人们大多数只图个爽快,对这方面并在重视。所以夜,他是真的爱惜自己,才会考虑得这样仔细吧?这样一想,对即将来临的亲密,害怕情绪再减去三分。 九月感觉到韩君夜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点不适应,似乎汗毛都已竖起。心情仍是有点紧张,但又带着点羞怯期待。然后一个带着高度热力的身子迅速接近,他又被拥入韩君夜光裸的怀里。 皮肤马上急剧升温,他的一双手在九月身上轻轻抚弄,温存怜惜。床边放着的笔记本中,文艺片的插曲正在响起,缥缈的响在室内。九月的心柔软如一池春水,却又情怀激荡如同火山将欲喷发时。 韩君夜开始轻轻地吻着他的嘴唇、眼睛、脸颊、脖子,再这么一路地吻下去。九月体内的热情全让他的触摸所唤醒,开始发出细碎地“哼哼”,而嘴唇轻轻张开,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是因为体内的热浪太过逼人?似乎所有的等待都到了极致,在他的爱抚下,九月的身子紧张的弓起。同时也就在这刻,韩君夜进入了他的身体,撕裂般痛苦传来,九月蹙起眉,咬住下唇。 这时候才无意识的睁开眼睛。一张眼就看到韩君夜的神情,正在这一瞬间转成怜惜。“还没适应么?”他放软了声音问着九月,眼睛里也传递着关切。 九月的眼光落到了他脸以下的部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胸膛的样子,可是此刻看着他宽阔肩膀结实胸膛,带着一份蛊惑味道,于是心跳又开始不规则了起来。他摇一摇头,示意没事,不管怎么说他想总比女人破处的疼痛要好的多吧!虽然他没法子两者相比较。 韩君夜的动作却是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就好象在呵护一件易碎品。而疼痛的感觉慢慢地过去了,九月轻轻的伸出手,拉住韩君夜的手,往下拉。而韩君夜也顺着九月的手俯下身子。九月的手缠上他的脖子。开始回吻他,主动送上唇瓣,只因为不愿他为了自己的不适,而苦苦地克制自己。 韩君夜的眼睛里闪出快乐光辉,身体与九月最大可能地贴近着摩擦着。原来与心爱的人水**融是那样愉快的一件事。虽然生理上有疼痛过程,可是心理上却感觉满足,九月闭上眼睛,感觉身子在轻轻的飘起。空气里,飘荡着浓浓情欲气味。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情欲的气味也可以是这样地动人和扣人心弦。 韩君夜的汗滴在了九月身上,两个人的汗水交织在了一起。人生在这一刻圆满,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与自己那样契合的另一半。原来人生的意义,就是在于爱与被爱。 韩君夜的急促喘气声响在耳畔,而九月柔柔的低哼作出呼应。九月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他的双臂,那样紧,指甲都好像深深地陷入他的身体。可是韩君夜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眼神异常狂热,只顾着与九月炽热交缠,脸上露出快乐神色。 九月拥抱着韩君夜,不动,不作声。心情非常奇特,有些甜蜜有些安慰,他与夜,分享和给予了彼此最隐秘的喜悦与欢欣。两情相悦的欢爱真是老天赐给有情人的恩宠,这种感觉,十分动人。 接下来的意识,有些恍惚,经过激烈运动,他的意识仿佛已经抽离。而韩君夜也没有压他太久。他怕九月承受不住,便抱着他翻了一个身,变成九月压着他的姿势。 九月懒懒地不想动,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韩君夜爱怜地抱了他好久,才起身,搂着他去沐浴。 氤氲的水气中韩君夜温柔地替他拭抹着身子,而那温热的水却是让九月更加昏昏欲睡。 “累坏了吧?”韩君夜没有再逗弄他,只是怜惜的吻了九月的脸一下,快手快脚帮他清洗了一遍,又拿着大毛巾包好,把他送回床上去。 九月是真的觉得困倦,一沾上枕头马上合上眼睛。心里隐隐有着满足感,满心甜蜜。朦胧中似乎韩君夜在替自己用了吹风机吹干了头发,他的手势温柔,而九月却是恍恍惚惚,又觉得自己是身在美梦里。 ------------ 第二十四章 得之我幸 其实九月睡得并不踏实,因为韩君夜好象始终都没上床来。这几天都是他伴着自己入睡,居然迅速变成习惯。如果他不在身边,九月睡也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九月是突然给惊醒的。韩君夜没有在身边,可是室内还有灯光,九月便眯起眼睛四下张望,下意识地想要找寻他的踪影。 就只见韩君夜坐在电脑前,不是自己用来扫雷看碟片那个笔记本,而是一早就搁在室内的那一台。他就穿了条短裤,赤着上身坐在那里,正在全神操作,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有一种工作的肃静美。 九月静静地凝视着他。这就是他所爱的一个人!他不由自主的,一再为这个讨饭的魅力而倾心。他只是待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走过去,暗忖着也许韩君夜此时正在进行的工作,不欲让他所知,所以自己也不必过去让他为难。 “夜……”只是心里又想让他关注到自己,于是躺在床上,轻声唤着。 韩君夜听到了他的声音,马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嘴角含着笑意。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很自然的坐到九月身边,他抚着九月的头发轻声问着。“现在时间还早呢,你再多休息一会,恩?” “你一直没有休息吗?”九月反问着他。“是不是刚才……耽搁了你做事?” 韩君夜哑然失笑,“你啊,还是那么敏感!我只是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而已,以前也常这样子一做就是二三十个小时,这都习惯了,你就别担心了。”他俯头吻一吻九月的额头,然后又道:“乖乖地,再睡一会,等等,要不要喝点水再睡?会舒服点的。” 他这么一提及,九月才觉得是有点子口渴,便点了点头。 韩君夜便起身去倒了一杯开水给他端了过来。坐在床边,他一手帮九月半撑起身子,另一只手端着的水就送到九月的唇边,温柔体贴。而九月就着他的手喝两口水,然后把头转开表示不要喝了,顺便对他绽出感谢笑意。 韩君夜把水放到床边,半躺下来,伸手揽他在怀里。“睡吧,小家伙,这么容易受惊,这下我看着你睡,恩?” 被他搂在怀里,九月此刻心里觉得异常地温馨而宁静。他知道韩君夜等自己睡着后还是会抽身去继续工作,所以为着不耽搁他的时间,自己不能对他任性痴缠,于是便乖乖地合上眼睛,想着尽快点培养睡意。 只是鼻端里都是他的气息,包围着,让他深深地沉醉其中。一开始他是想的早点装睡着算了,不要占据韩君夜太多的时间来陪伴自己,也好让他早早去完成工作,然后过来放松休息。可是靠在他那宽厚的怀里自己便份外地安心,没等自己装睡,便已然真的入睡了。 再度醒来之时,仍是一室寂廖,而韩君夜已不在房间里了。九月坐起身子,觉得手与脚都酸痛,可是心里还是泛出甜意。 接着便是沐浴更衣,他连在淋浴时也开心地哼着歌,那是一种形诸于外的开心。身上有几点淡淡淤痕,是昨天的欢爱留下的印记。他轻抚上淤痕,不由又想起造成淤痕的那个人。不知道……那家伙昨晚最终休息了没?想不到他这个人呀,原来竟是个拼命三郎的性子。九月有一点心疼,轻轻的,一颗心微微的抽紧。不知道他现在又跑出去干嘛去了。经历了昨天晚上,他可有感到疲惫? 仍是无事可做,便把床单给换下来,泡在浴缸里搓洗,湮没昨晚放纵证据。反正家务活儿他早就做到烂熟了,洗个床单对他而言就是小意思啦。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平淡如水,仍然是那样扫扫雷、看看碟片的度过。可是因为跟韩君夜的关系进了一步,仿佛这样无聊的日子,也有别样的意味,教九月常常怔怔的出神,然后,心里浮现韩君夜的影象,笑出一脸甜意。而每一个晚上,变成了灼热而放纵的夜。千种温存,万般狂热,他与夜,两人一再在爱河里嬉戏,那样地甜蜜。 就在九月以为如此的生活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时,一天韩君夜突然说,他在这边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现在他需要去见一个人。 说话时他的神色郑重一改往日里的漫不经心,让九月的一颗心紧张的提了起来。听他的意思,此行前去,必定会有危险,难道他是想,留下自己在这里,由他孤身前去么? 九月知道对于他的决定,自己完全没有置喙余地,谁让自己没什么用处,贸然跟着去,必定会是他的负累。可是他心里又实在舍不得跟韩君夜分离,本来现在就只有晚上能见到他,他这一去,肯定将会有好多天,自己无法再与他相见。 但是九月嘴上却还是十分顺从地说道:“好,我知道了。”然而他想自己的眼睛终究还是出卖了主人,它一定把自己心里的幽怨不舍尽数泄露,因为他看到韩君夜盯着自己,脸上闪过怜惜为难不舍等等诸般复杂的神色。 九月不忍让他为难,努力想要在他面前做个明白事理的人,便垂下了会出卖自己真实情绪的眼睛。只是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他的目光仍然凝注着自己。隔了几分钟,他听到韩君夜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算了,九月,我还是带你一起去吧。” “你说的可是真的?”第一反应,九月惊喜地抬头。可是问出了口才想到自己的不懂事,又垂下头,嗫嚅的问:“我跟着去,是不是会拖累到你?” “应该没事儿,多加小心一点就行了。”韩君夜伸出手,拉九月入他怀里。“原本,也该带你去见见他的。” “见谁?”九月靠在他的怀里,抬起眼睛,有点好奇地问着。 韩君夜的脸上,闪过类似于崇慕的神色。“一个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的人。”他说,俯头对九月笑了笑,“我的直属大老板。九月,到时你可要记得帮着讨好我的老板哦,不要害我失了业,咱们就要上街讨饭去了,西北风我是舍不得让你陪着喝的。” 九月迎着他的眼睛,笑了。“恩,我会照做的。”他在心里说。不必说出口,他想韩君夜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 第二十五章 飚车朝圣 韩君夜正下脸色,看向九月,“知道吗,九月,若是没有我这个老板,可以说就没有今天的韩君夜。”他眼睛里闪出追缅神色。“当初若不是他挑中我,栽培我,力排众议,今天的韩君夜,只怕还是暗巷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小卒子。” 韩君夜说到这个人时,声音都特别放轻。九月猜想这个人对他的人生影响一定至大,不然他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与声音。 果然,又听见他说:“有几次生死关头,全靠他护着我。从来没有人那样待我……他待我如至亲兄弟,我……对他的敬重只言片语是说不清的……” 九月看到韩君夜的脸上沉痛神色一闪而逝,而他的声音里,略带出一丝悲怆。心里泛起苦涩怜惜滋味,讨饭的,怕也是有着一个悲惨或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吧?所以,混道上的人没有谁过得是轻松的,每个日后的大佬有自己需要经历的苦闷与黑暗的时期! 九月没有问下去。他怕惹到韩君夜的伤感。想了想,便轻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应该去好好谢谢他才是。” 韩君夜看着他,眼里打出探询眼神。 九月笑道。“你说啊,若不是靠他栽培着你,我去哪里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韩君夜开怀地笑了。“九月啊九月,”他拥紧着九月,“你还真是会说话。成,我就带你去好好讨好一下我的恩人。” 九月伏在韩君夜的怀里,深深地吸了口他身上那令人倍感安心的气息,一直以为讨饭的已经很英明神武了。那么,能栽培出他,并让他铭记在心的,又是何等杰出的人物?月对即将要去见的人,生出了强烈的好奇感。 韩君夜是个行动派,就在说这番话的第二天,便准备妥当了,带上九月踏上旅程。原本,该是很甜蜜的旅程,可是在出发不过两小时后,韩君夜就发现有车在跟踪他们。 看着韩君夜面沉如水,九月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他知道韩君夜的心情,这一次是去见他口里的“老板”,不容有失。 韩君夜一打车头,把车子速度加快,在车流中前行。他吩咐九月:“九月,我放下椅背,你爬到后座上去。” 九月原本是坐在前一排副驾驶上的。听到了韩君夜这样的吩咐,他便明白了一场追逐战又将展开,忙应了一声,在他放下椅背后迅速地爬往后排。 韩君夜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漫不经心地笑意。他沉着的驾驶驶车子,转眼间把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去。这么一来混在车流中的几名跟踪者只好显形,也跟着把车驶上高速公路去。 韩君夜猛地一踩油门,九月的身子都感觉到一点向后作用力,可见车子一下子加起来的速度是多么地惊人。 后面的车子也加快了速度。也许他们已经明白自己被发现了,因此也放弃了隐形的打算,开始明刀明枪的干。他们跟得不太近,可是也没有给甩下,就那么象尾巴似的跟着他们。 韩君夜观察了一阵后视镜,脸上的笑意加深。他伸到到驾驶台下股捣了下,不知碰了哪里,一个暗格打开来,他自里面取出一支枪。 那是一支有着长长枪管的枪,口径很大。九月不明白这枪支的型号,可是也觉得这支枪一定威力十分强大。 “趴下,九月。”韩君夜说,“拉紧扶手。” 九月一一照做,这边刚刚趴下就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本来还在迅速前行的车子突然停下来,若不是拉住扶手,我几乎没向前栽过去。 然后闷闷的一声枪声响起。声音并不大,应该是装了消音器,可是九月距离地近,仍是听得很真切。然后车子再度发动,他知道韩君夜的一枪肯定见功,便小心的爬起身,从后车窗望出去。 身后是一片火海,几辆车都撞了在起,火焰足有一两米高。 “烧得好快。”因为太震撼,九月开始自言自语,“太猛了!” 韩君夜回过头来对他一笑,笑容里有几分得意。“那是特制强力地燃烧弹,当然烧得快。” “特制燃烧弹?”九月瞪圆眼睛。“市场上还真有这样的东西卖吗?” 韩君夜稳稳地驾着车,转下了交流道。“当然有得卖。有需求的东西都会有市场。不过……”他的脸上,闪出自豪神色,“我用的这个不是买的,是由高手研制,组织内部配给,可不是有钱就可以到手的哦。” 九月也感染上了他那愉快的心情,调侃他:“原来不是你制造的啊?刚才看你那得意劲,还以为是你研制的呢。” 韩君夜宠溺地回头对他一笑。“不是我,是他,我的那位大老板。” 从昨天开始,九月就已明白了韩君夜口中的“他”,便是他所崇慕的那位神秘“老板”。 知道那也威力强劲的燃烧弹居然是他那个老板亲自研制的,九月其实心中并不是特别地惊讶。能让韩君夜这样一个人心悦诚服的人,原该就有这样的本事。 韩君夜轻松地驶上了一条普通公路,重新启程前往目的地。 九月心情放松,开始与他说笑起来,可是一个半小时候后,韩君夜却是再度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你怎么发现有人跟踪的?”每次韩君夜都可以一早就发现了跟踪者,九月觉得实在是很神奇。 他倒也不瞒九月,简单地解释着,满足了九月的好奇心。“鸾帮大部分使用期限五年以上的车,都设有发报器,方便遇到紧急情形的时候召唤同伴以及指示方位用。就是近两年,他们不少车子也仍然采用这项技术。” 他解释给九月听。“所以,只要锁定他们的发报频率,装有这个设置的车子靠近某一个范围之内,我们的警报器就会有感应。” “还真是神奇。”九月啧啧称赞,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这个警报器,岂不是只能针对鸾帮的车?还有,你们怎么会知道那鸾帮的通讯器发报频率?”那应该是极端机密的情报才是。 韩君夜专心地开着车,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笑意。 ------------ 第二十六章 跟踪疑云 九月问完才惊觉好像问的多了点,怕是韩君夜不会回答自己。果然,韩君夜只是专心看着路况,过了好久,久到九月以为他真的不会回答自己了,他才淡淡的说:“夜组织的存在,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为着对抗鸾帮的。” 九月动了动嘴唇,一句“这又是为什么?”却是始终没有问出口。不是他不想问,而是……这些,都是他们夜组织最大的秘密吧?韩君夜得遵守他们的江湖守则,而方才他已经问得太多了,再问下去,只怕韩君夜会为难。 所以九月那好奇心只好暂时收起。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或许他会慢慢地弄明白。一时之间,九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韩君夜也跟着沉默起来,只一径的埋头开车。 过了半天九月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我们刚刚不是给人跟上了?”可是为什么这次韩君夜没有什么反应?还是老样子地“正常”行车? 韩君夜仍然目光凝视前方,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甩掉他们是不难。可是他们为什么能跟上我们?这就需要好好地分析了。” 九月一惊,暗想着,这事还真的……是透着……诡异。 “并且他们跟踪的方式,都是尽量远远的跟,直到被我发现了他们的跟踪,他们才跟进采取行动……这也不合情理。并且他们最后的行动,几次了,我总觉得他们未尽全力。”韩君夜沉吟着,跟九月说出他的分析。 听到韩君夜这么一说,九月也起了疑心,“难道他们只是想跟着我们……”他猜测着。 “恩,只怕是想着引出我们老大,或者,查到我更多的据点。”韩君夜流利的把话接了下去。 九月心里一凛,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而韩君夜仍在笑,只不过这次的笑意明显来得讥诮。“刘旭东那边,说鸾帮的人这一周多以来,一直在那边布置了许多人监视那一带动静。看来,他们已经疑心我在那边有据点,只不过现时没有办法肯定,所以只好密切监视。” “那……毛源清那里?”九月真心地替刘旭东他们捏一把汗,同时担心他们的下一个落脚站。 “他那边……目前到是还没有什么特异情况报告……”韩君夜一边思索着,一边开车前行。“我们刚去的那两天鸾帮的人活动略频繁一些,过后几天都正常……就是活动频繁的时候,也在合理范围内……” 想了一想,他拿出手机来,拨一个号码出去。“小凯,是我,你开你手边五号车,到九号地区跟我碰头……”接下来又是一串的隐语,九月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韩君夜应该已经有了新计划,看来他是成竹在胸了。 收起电话,车技表演时间开始,韩君夜不疾不徐地开车回市区。可是一到市区他就突然加速,九月目瞪口呆,老天爷!他居然在闹市区里玩飙车。不过,不得不承认,韩君夜的车技的确了得,左穿右插,虽然险象环生,可是却毫发无损的一再超车。 他就好象是把整个城市的地图都熟记于心,穿大街过小巷,毫不迟疑。九月看着窗外,风景人物都是一闪即逝,而车后有太多的车,他可看不出来是否有追兵在内。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着:“夜,这是甩掉那些追兵了吗?” 韩君夜自信地笑着,唇角上扬。“那是当然。” 他把车驶离主干道,绕到一个巷子里。早有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那里。韩君夜停下车子,招呼九月也下车。 对面车子里也下来一个年青人,一句话不说,韩君夜与他擦身而过时交换了车匙。九月跟着韩君夜坐上了那辆由那个年青人开来的车,而那人也坐上他们之前开着的车子,前后不过一分钟,两辆车各自开离。 之后的一个小时内,韩君夜一直开着车在城内兜圈子。他每隔十数分钟就用手机跟人联络一次,九月猜他联络的对象就是刚才与他们换车的那个年青人。 因为韩君夜总是在问:“对方有跟上你吗?”显然对方的答案也总是否定的。因为每一次韩君夜一听到对方回话,只说一声:“继续留意。”就挂上了电话继续开车。 虽然没有让人跟上,可是九月偷眼看着韩君夜,却发现他的神色不见得有多欢欣。毕竟好几次莫名其妙让敌人跟上,总得找出原因。 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方向盘右边过去一点的地方,又有一盏小小红灯开始闪烁。刹那间韩君夜面沉如水。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车上。”他说。想了想,他问:“九月,你身上是否有什么东西,是宋致绍送你的?” 九月想了想,便摇头。宋致绍自始自终,也末送过自己任何东西,他有点自嘲,哪怕是一根烟,好像都没有! 韩君夜蹙起眉,九月猜他在思索他们何以被跟上的原因。 “那么,九月,你身上,有没有任何金属的、或是可以发送电波的东西?”韩君夜再次问着。 九月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夜他这是在怀疑自己身上有带有跟踪器一类的玩意儿? “耳环戒指是金属的……”他老老实实地说,想了想,补充:“裤扣也也是金属的。” 韩君夜想了一下,指示道:“戒指耳环除下来。” 九月带着的是单耳环,他很快将它给摘了下来,又除去了手上的戒环,把它们统统递给了韩君夜。 韩君夜一把接过来,按下车窗,便直接把它们给扔出去,可是车上那个方位的小红灯依然闪烁。 想了想,韩君夜把车停在了一家百货公司对面,他递给九月一卷钞票,“九月,你马上去买一身新的衣服和鞋子,把现在穿的全部换过,不要留下一件,统统都给我扔了,恩?” “可是……”九月有点儿怕,万一跟踪的人冲上来绑了他就走怎么办?再说了,他现在的这身衣服和鞋子也都是那天从医院里逃出来以后换的啊。 “我有九成把握他们不会对付你。”韩君夜安抚道,“再说了,我还守在这里呢,别担心,恩?” 看他说得那样自信,九月顿时信服。虽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子胆颤心惊,可仍是利落地下车便往商场里而去了。 ------------ 第二十七章 信任的阴影 九月为了尽快回到韩君夜的车里,一身衣裤挑的是同一家品牌,又去买了双鞋子,换过出来,却是如韩君夜所说的那样,果然没有任何异状,假想中会劫持自己的人也不见踪影。 一坐进车子,韩君夜就说:“果然,我们的车一停下,他们也停。难道我们真有什么让他们跟踪的东西?” 想了想,他又从车子暗格里取出一项工具,似个电动剃须刀模样,按下开关,先在自己身上上下扫描一遍。九月瞠目结舌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何用意。 韩君夜又扫了自己身上一遍,这才叫九月过去,拿着这剃须刀模样的工具在他的身上缓慢移动。 看着九月诧异的眼神,韩君夜笑着向他说明:“这是一个简单的电波探测仪。如果有什么物体上有电波发射,百分之七八十的电波,都可以被这个探测仪识别。” 九月略为紧张地看着这个仪器。虽然心里坦然,可是还是觉得心跳得快了些。有点象以前考试时宣布成绩,虽然自己认为肯定能得高分,可是没宣布的一刻总是忐忑,害怕从老师嘴里报出“不及格”。 不过,这个仪器在他身上扫描数遍,始终没有异动,既没有闪出亮光也没有发出声音。 “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韩君夜一边把这个探测仪收回暗格,一边自言自语。“难道鸾帮有高手能控制我们的通讯波长?不太可能吧,他们哪有这样的人才……”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韩君夜看了一眼号码,就兀地收了笑意,整张脸一瞬间突然就变得很是严肃。 “喂,云爷……”他把手机接起,声音压得很低。“也许会晚……今天老被点子跟上,目前没有找出原因……波长跟踪?似乎也不太象……还是说有追踪器?我用探测仪测了一遍……你是说特殊波长的?那么……” 韩君夜讲着电话,九月不会去特意地听,一通电话里又是隐语又是专业术语,他听不懂,只是在旁边坐着,当耳边风那样子的听。可是这一次,听到韩君夜的话他马上一震。云爷?韩君夜叫对方云爷?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称呼:风爷。那是宋致绍跟随的大佬。九月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这个云爷,莫非就是…… 通话的另一方肯定说了大串言语,因为跟下来韩君夜就没有说话,一直在倾听。 “不行,您怎么可以涉险!”突然间韩君夜又冒出了一句。 看着韩君夜关切却又加略含尊敬的态度,让九月猜测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就是他们此行要去“朝见”之人,夜的那个幕后“大老板”。 韩君夜又与他通了半天话,最后是无可奈何的一句:“那么……好吧,我就按这个计划来吧,可是,您千万要小心,安全第一。” 终止韩君夜终止了通话,脸色沉凝。他这副样子的神情很少见,九月一时之间不敢跟他搭话。想来还是比较喜欢看他淡定微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韩君夜看着九月,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九月只觉得心里有点发冷,他的眼光,不同于平时,带着一点探询审视的样子。难道他这是在怀疑自己?这么一想,九月便沉下眼光,双手握紧。 也许因为他的神情委屈,韩君夜又觉得歉然。他说:“九月,你别生气,我同样反复怀疑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在事情没弄明白之间,我习惯猜想任何可能。” 他说得那样坦白,九月也同意:“是的。况且你一救出我,就诸事不顺,你现在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韩君夜却是把车子驶到路边停好,回身望着他。“九月,你是在怪我怀疑你么?” 九月老实地摇头。“不是,我不过是自嘲而已。夜,也许我是个不祥的人,一缠上你,你便开始诸事不顺。” 韩君夜的眼睛里闪出笑意。“你啊,就会乱说话!”他伸手过来拍了拍九月的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扫把星之类的迷信玩意儿。”停了一停,他又认真地说:“九月,我可以绝对地相信你吗?” 他的眼睛探询的望着九月,又黑又深。九月的心里颤动了一下,他嚅嚅道:“但愿我可以,用以后的一生时光,来证明自己有让你信任的价值。” 闻言,韩君夜却是笑了,眼睛闪亮,露出一排雪白牙齿,“你可要好好地记住你这句话哦,九月。” 他笑吟吟的说,“你可是把一生,都许给了我的。”转过身,他又开始准备发动车子,“哎,我又要玩车技了。要你是觉得倦,先休息一下,为防万一,你身子任何部位不要高于窗子。” “恩。”九月听话地在后排躺下去,而韩君夜也在那一瞬间便把车子发动,“呼”的一声开出去。 现在他已经对韩君夜的高速飙车快速掉头等等情况适应良好。出于对他的信心,这些状况再也不能构成自己心里的困扰。此刻九月的心里仍是有点子乱,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命运牵系自己的隐隐印迹。 思绪很乱,可他还是想努力地想把自己目前已知的情形,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自从跟着韩君夜从医院逃出来之后,宋致绍那边的人,就多次跟上了他们。他想这样的事搁在韩君夜的过往“工作”生涯里一定很少发生吧,所以他才那样吃惊。 无可否认,这件事已在他与韩君夜之间投下了阴影。而他……也的确不能怪上韩君夜,整件事这样诡异,众多的事情都在自己跟他在一起后发生,引人猜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况且这不仅仅关系到他与韩君夜两个人的安全,让鸾帮的人盯上,同时会影响到很多人。例如刘旭东他们,目前虽没有暴露身份,只怕也是只能停止一切活动,以免引起鸾帮的人注意了吧?这样的事情一多,对夜的组织有影响,是必然的。 并且九月想,在韩君夜心里觉得最严重的后果,只怕还是担心暴露了他的“老板”吧?听到韩君夜的寥寥几句话,他可以感觉得出,他对他的“老板”,大有“士为知已者死”的情结。 如果因为他的不小心而把他的“老板”身份行踪暴露出来,九月怕韩君夜自己都不肯原谅自己。因此,他一定得找出,这样多次让鸾帮的人给盯上的原因。 说实在的,九月自己也希望韩君夜能找出这个原因。只有找到原因,他们才能继续没有心结的相处下去。如果再持续让鸾帮的人跟着他们,而韩君夜又疑心于自己……就算他不赶自己走,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所以为了查出这个原因,九月下定决心,无论韩君夜要自己做什么,他也要努力配合,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之前在毛源清那间密室里也呆了不少时日,那时也没有听说过鸾帮的人注意上了他们呀?也许还是车上给装了追踪器?可是他们明明又换了车……真复杂,九月想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 第二十八章 恶梦未完 九月纠结于追踪器这件事上,可是这时候偏生又无法跟韩君夜展开讨论,他正在飞车,车流里左穿右插,九月实在不敢让他分心,只好一个人在那里闷想。 思绪一转,又想到了韩君夜口中的那个“云爷”。这个“云爷”,一定就是韩君夜口中的那个“大老板”。因为他从没有看过韩君夜对谁的态度有这样子的尊敬。 可是这个“云爷”,会不会就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云爷――鸾帮以前的那位?不是说,那位云爷早已神秘消失,不知所终?他,竟会是韩君夜的老板?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可是再一细想,真的不无可能。传说中的那位鸾帮云爷以改装枪支武器和制造电子仪器这两项绝技,当年让鸾帮傲视同业。除了云爷,谁会知道鸾帮的车上装配的通讯器波长?并且,九月也见识了韩君夜手里,有层出不穷的新鲜实用工具。 这样的装备,只怕也只有那位云爷才会有这样的巧思与能力研制。况且韩君夜也说,“夜”这个组织,很大原因是为着对抗鸾帮。那么……现在他可不可以假设,是云爷与风爷昔日兄弟阋墙,而云爷出逃,并创立了夜组织? 或者云爷是早有准备,未雨绸缪的预见到终会与风爷翻脸,就先行创立了夜组织,作为翻脸后与风爷抗衡的资本?也不无可能。 而韩君夜,只怕以前也是鸾帮的人,作为云爷的亲信,被派去替云爷成立了“夜”这个组织。所以阿宋致绍与那个风爷,对韩君夜的行事方式都颇熟悉。 还有,为什么风爷要让宋致绍一定要活捉到韩君夜,这样一来也有了合理解释。因为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云爷吧?只要找到了韩君夜,八成就可以从他那里探得云爷的真正行踪。 换了自己也会这样子做,一个那样厉害的兄弟如今翻了脸,简直似定时炸弹,风爷哪里可以安得下心。九月不知道自己这番猜测对不对,不过他认为也许细节还需斟酌,可大方面应该是**不离十的。 不过他到是不敢跟韩君夜求证,毕竟现在自己引来敌人的怀疑还没能洗脱呢,哪里敢去问这些机密事情,更会引人疑心,到时明明没事的也无端惹来一身腥。 可是他又是真的觉得非常好奇,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没办法他的好奇心一向比较重。他想也许不用猜测太久了,因为韩君夜忽然回过头对着他一笑。 “我们到了。”他宣告。 九月条件反射的从座位上弹起,往车窗外看去。 这里,该是一处别墅区吧。但并不是由开发商开发出来那种,规格一致风格统一、房子望过去也是房子的别墅区。这一带应该都是业主自己买下地来自建房子的那种,因此九月一眼望出去,发现房子并不多,都是独门独户,一幢幢隔得很开,幢幢不同风格。 现在韩君夜正驾着车,向一幢由大块大块白石砌成的别墅开过去。灰白的墙面没有涂什么涂料或是砌上外墙砖,就这样保持着石料的本色。屋顶是可爱的砖红色瓦房, 尖尖顶。爬山虎四处攀爬,几乎把墙面遮去了大半,还爬了不少到房顶去。而房前花园里,时令月季大朵大朵的红花,开得蓬勃无比。 九月被眼前的美景迷惑,想当然的认为住在这里面的人,一定幸福无比。可是之后他才弄明白,这里不过是韩君夜与他的老板等人临时歇脚的所在,还真是暴殓天物! 花园外的大铁门缓缓打开,他们的车直入院内。 “呃,刚刚是谁过来开的门?我怎么没有瞧见人?”九月望着空荡荡的花园,一个人没有,惊疑不定。 韩君夜又来好心替他解惑:“属于我们的车上大多装有身份识别的信息发送器,门禁系统收到信息会自动打开大门。” “还真是先进,厉害!”九月感叹。在他感叹之际,韩君夜已停下了车子。 九月也跟着跳下了车,却发现已经有一辆摩托车停在门前。 韩君夜也下来看一看那车子。“哈哈,看来是老板先到了。” 九月现在是明白了一定是他们的车上想来有特殊记号,所以韩君夜一看便知车主是谁。 说实在的,他对韩君夜的老板充满了好奇,条件反射地向房间大门看。不过那里空无一人。 “不过我想他又出去了。”韩君夜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九月有点疑惑。 “车库开着,里面原该有一辆车。”韩君夜指了一指车库,说明。 “来,我们先进屋里去等。”他牵着九月自顾自进房间去。 大门是密码锁,只需输一组数字门便打开,真方便。韩君夜推开门,又摸索着开灯,按下开关,然后对九月伸出手:“九月,过来。” 九月跟着韩君夜走了进去,站在玄关上已经好奇的往里面探头,可是突然门边一组小灯一闪一灭,然后呜呜呜的警报声响起。 九月大吃一惊,条件反射要往后退。可是韩君夜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抓得很重,象一道铁箍套上他的手。 九月回望向他。早一分钟他还笑吟吟,可此刻他的脸忽然变得冷肃。凭直觉,九月知道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张一张嘴,想要说话,却因为莫名的紧张无法出声。 韩君夜沉着一张脸,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下九月,终于定睛在九月的眼上,开口:“九月,拿出你身上的追踪仪。” 追踪仪?我?九月吃惊的站不住脚,趔趄了一下,他勉强定住心神分辩:“我身上没有追踪仪。” “你有。”韩君夜脸色阴沉,闷闷的出声。 九月张大眼睛看他,他不是在说笑话,他非常认真。 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九月觉得惊怕,再次分辩:“我没有,真的!” 韩君夜却是再看了一眼墙边不断闪烁的小灯。“老大设计的这个检测门,99%的电波发射器都不会漏检,九月,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九月反手拉住韩君夜,他声音里的那一点萧索让九月大为心惊。“我真的没有,夜……你要相信我……”真害怕就此要失去他,九月狂乱的解释。 ------------ 第二十九章 百口莫辨 面对九月的乞求,韩君夜却是不为所动,他一步向前拉着九月,便大步往屋里走。九月不再挣扎,他顺从地被拉扯着,因为他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获得一些些肯定,他没有心虚没有逃避! 转过客厅,韩君夜便带着九月进入了一间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外形有点象节能灯一样的仪器,接着又把九月给拉出了房间的门。 在客厅里,他按下一个开关装置,把这个仪器打开。提手那边马上有动静,有一块面板缓缓打开,露出一方小小液晶屏。接着韩君夜拿着这个仪器,又往九月身上开始探测起来。 九月猜测这个是功能更强的电波探测仪,于是乖乖地站好,他任由韩君夜检测着。心里却是很乱,明明之前在车上,韩君夜不也没有检查出自己身上有追踪仪的存在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自己身上有这玩意儿? 然而韩君夜的检测很快有了结果,他手里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九月注意到液晶屏上打出几行字。字很小,他此时又是站在韩君夜的对面,所以看得并不真切。可是韩君夜看了,脸色却一径的阴沉了下去。 “原来是用这个波段……怪不得……是少见的很。”他喃喃的说,然后抬起头,眼睛深而且黑,空洞,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感情。 “现在,你没什么可说了吧?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别以为使用的波段冷僻,就能逃得过仪器的探测。”他对九月说着,语气平淡无比,却带着无尽地冷意。 九月在韩君夜这样的眼神注视下背心发冷,不由自主的,他的身子向后缩去。 “夜,我真的没有。”九月哀声说,“也许是这仪器发生了故障?”他猜测着,同时举证:“我们在毛源清那里一住多日,还不是没有被人发现么?我身上怎么会有追踪仪?自出从医院出来后,我一直与你待在一起的,这身衣服也是在你的要求下去换的!” 韩君夜的眼神愈加冷了下去,他把检测仪放在一边,径自来搜九月的身,没错,他认为九月的这番辩白就是狡辩,就是穷途末路之下的垂死挣扎。 “毛源清那里的秘室是做了磁场屏蔽处理,任何电波发射不出去。”他一边搜一边反驳着九月,“若不是如此,尹九月,只怕我就早发现了你的真正面目。不过那样,小毛那里也早就不得安宁了。” 他的这一番话和真径搜身的举动无疑不是在证明,他在这刻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便是宋致绍之方派出的奸细!九月对这个认识感得心酸,可是更多的还是心慌。他辨白道:“夜,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必要欺骗你什么!” 说话间韩君夜已经搜完了他的身,一无所获。九月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身上,哪有什么跟踪设备,一定是他弄错了! 不死心地,韩君夜再一次仔细地搜了一遍,还是没有。事关那人的安危,他不会轻易地认为是仪器出了故障这种万分之一的机率,于是他又取过探测仪器细细检测,这下让他更是锁定了重点排查的目标,径自来解九月的裤扣。 九月没有反抗,一反抗更显得心虚。他只是喃喃的在嘴里重复:“夜,我真的没有……” 韩君夜解开了他的裤子。光洁皮肤上哪里有什么东西。只有上次动手术那个伤口,缝针的痕迹,依然清晰。 他看到韩君夜凝视着那个伤口,深思。 心里突然慌得不象话,九月的心里,极其恐惧的,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他的阑尾炎只是一个幌子?难道……难道宋致绍他们,让医生替自己开刀,只不过为着把一个追踪仪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冷汗浸湿了背心。他在为这个可能性而惊怕不已。 而韩君夜拿着检测仪在他小腹的伤疤处上下扫描,加深了他对自己上述怀疑的肯定。 终于韩君夜抬起头来,面寒如水。 “你为了出卖我……宁可开刀动手术,往自己的身体里植入追踪器?”他沉痛的问着九月,一只露在他面前的手,手背已经绽起青筋。 九月捏紧拳头,难道……这一切是真的?自己的体内,真的置入了追踪仪?他想哭,可是哭不出声,他想叫,可是张嘴却是哑然。 韩君夜霍的拨出枪来,指住九月,他的眼里泛出沉痛神色。九月不能置信,韩君夜竟然要杀自己,之前我们曾那样亲密! “夜……”他惨厉的叫出一声:“我真的不知情……是宋致绍他们想要利用我,我根本不知道……”话音曳然而止,因为黑洞洞的枪口,豪不犹豫地抵上了他的眉心。 “九月……你利用我可以,可是不该这样子陷我于不义。”他听到韩君夜痛心地低喃,抬眼望去,只见韩君夜的眼圈红了一红,可是又马上变成冷酷脸色,他这是在为自己感到“惋惜”与“不齿”么? 九月恍然忆起,他们来此的目地便是为着见他的“老板”。他是知道韩君夜对他老板的感情的。他怎么可以容忍由于自己的一时任性,带来一个所谓的“爱人”,却泄露出老板的藏身地。 这后果太严重。在这样情形下,事实,是否已经分辩不清?九月绝望的想大叫,发出来的,却是沙哑的声音:“不……我真的没有出卖你!” 想一想觉得这句话不确切,又改口:“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利用我,我也是受害者!” 还是不够有力,不知能不能替自己脱罪。九月心里没有底,可是又想不出更多分辩的话,只好绝望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马上从眼睛里泻出,滑过脸颊。心里却在想,原来这才是宋致绍所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真正凄惨境地。 他不是为着会死在韩君夜的枪下而伤心,诚然,他也是怕死的。可是眼下,他最为伤心的是:死,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韩君夜将永远怀着对自己的怀疑,他认为自己背弃他,而自己呢,却再也没有澄清真相的机会。 原来百口莫辨,是这样子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 第三十章 情义两难全 九月一时之间全身仿佛脱力,他在这一刻再度重温了当初让宋致绍注射毒品的心情,绝望,惨痛,眼前一片发黑,仿若置身于地狱。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他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这一定就是那个风爷和宋致绍想出来的毒计吧!一定是他们谋划出来的杰作,其实这些早有端倪,只是自己太过于迟钝,没有发现宋致绍对自己的行事,不合情理之中的深意。 原来他们一早定下计划要在自己的体内置入跟踪器,所以一再的逼着自己对宋致绍死心。直到自己忍无可忍地发作,想要逃,他们才认为时机合适。九月隐约地记起宋致绍一再的问自己:是不是宁死也要逃,是不是心意真有那样坚定? 是的,他们在逼着自己去逃,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一次在曹宏那里,韩君夜引人来袭,让宋致绍以自己作人质用枪逼退了他,也确定了韩君夜对自己的心意吧。所以,在那个风爷的授意下,他们设了这个局,故意的把自己送去开刀,好置入追踪仪。 果真如此,那么那个在医院里热心地要助自己出逃的赵医生,只怕也是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坏人。还有宋致绍往自己静脉里注射的那枝针剂,只怕不是真的毒品,而是诱发自己腹痛好送去就医的道具。 他们知道,不管自己知不知道韩君夜在哪里,只要自己出逃了,那么韩君夜都会找上来,这样子顺藤摸瓜,实在是事半功倍的。其实这项阴谋,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连九月自己也觉得当时看守自己的守卫松懈得不象话。且韩君夜也说了,屡次跟踪他们的鸾帮人马,似是未尽全力。 只是自己笨,没有看透他们的阴谋,放心的依赖着韩君夜。到现在,诚如他所说的,真的是陷他于不义了! 想到这里,九月不禁悲从心里来。这时候才发现早该响起的枪声还未响起。他睁开眼,正看到韩君夜正在看他,眼神复杂的很,沉痛、伤感、愤恨、爱意……还有许多复杂未明情感,在他眼底一一交替。 是的,他在犹疑。虽然已经判定了九月出卖他的罪名,可是真要置九月于死地,他却是仍然在犹豫着。 九月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说自己不是有意陷他于不义?还是说自己也是让人陷害的?现在的情况下说这些又能有什么用?且不说韩君夜他不见得相信,而且最坏的后果也已经造成了。 他们就这样你望一眼我望一眼。九月眼睛里想来有着痛楚神情,而韩君夜的眼神,也同样痛心。 仿佛过了一世纪,韩君夜突然收回了抵在九月额头上的枪,咬住嘴唇。 “该死的!”他紧紧握拳,“现在顾不上管你,你先给我进去!”他指着刚才拿探测仪出来的那间房子。 九月心里说不清是悲是喜,韩君夜对他态度这样坏,他心里痛楚无限,可是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百口莫辩的情形,根本没有抗议人家坏口气的资格。 同时想到他终究可以一枪了结了自己,却硬是下不了手,于是心里又有了一丝甜蜜,可是甜蜜也只是刹那间,马上又转成苦涩。他纵是爱自己又能怎么样?现在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这样的爱哪有继续的可能? 如果不是夜他们装备精良,能一早发现敌人踪迹,只怕现在他们两人早给包围起来而不自知。还好夜他们拥有多项精良仪器,现在测出自己体内有跟踪仪,多争取一些应对时间,也许这错误还有补救可能? 九月很想开口建议韩君夜,他们马上就走人。虽然走开,敌人一样可以凭追踪仪找到他们,可是至少避免了韩君夜的“老板”暴露行踪,以后的事情,再想法子不迟。 可是韩君夜却要自己现在就进屋子待着,必然有他的用意。他也是老江湖了,这些行事方法,想来也不必自己来提醒。 再说,九月心里酸楚的想,就算自己现在出声提醒,他也未必会听。只怕反而怀疑自己别有用心罢了。 于是九月乖乖地进了那间屋子。韩君夜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放在门外矮柜上,也跟着走进屋去。宽大的书桌上几乎空无一物,韩君夜在书桌边按下机括,桌面竟然左右分开,而桌面之下是一个台子,上面嵌着几个显示屏。 韩君夜那边一按亮显示屏,九月马上就看到屏幕的边缘,有几个游动红点。现在他这方面的常识已经不少,一看心立刻沉了下去。 这明摆着跟设在韩君夜车上探测敌人踪迹的那个小小显示屏功能相似,他可以肯定,那是显示有敌人在附近。而这些敌人,便是由自己身上的跟踪仪引来的。 看着韩君夜的冷然脸色,九月心中有深深负疚感。同时,心里也着急,为什么他不作出相应地反应?一会若是他的“老板”回来,九月担保那些跟踪他们的人就会喊打喊杀的攻过来。 虽然知道韩君夜对自己怀疑,虽然他知道他的话韩君夜不见得能听进去。可九月还是忍不住说:“夜,我们快走吧,他们不一会儿便会找来。” “找来就找来!”韩君夜顶了他一句,口气相当地太好,眼睛更是都没有离开操作台。 九月着急,顾不得他的难看脸色,抢上去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恼我,可是夜,再不走,云爷回来,他们肯定会马上围上来。”现在哪里是赌气的时候,就算他与他的“老板”身手过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韩君夜却把手抽回去,“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云爷?你怎么知道我等的人就是云爷?”他警惕的打量着九月,话语中的怀疑展露无遗。 九月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可是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便说道:“来的路上,你接电话时叫着的,于是我就这么猜了。” 韩君夜仍是以那种怀疑的眼神望着他,在那种眼神逼视下九月心里升起浓重无力感。他……是不是已经视自己为敌对的人了? 在这样尴尬而沉重的时候,他之前放在门外的手机响起,韩君夜三步并作两步去接,九月想跟着过去,却被他怒视喝道:“你不要过来。” 九月只得讪讪停住脚,看到他接起电话。 ------------ 第三十一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 【题外话】姐妹们,美女节happy!! “是的,云爷,”韩君夜接起电话就说,“恩,的确已经被引来了,就是冲着你来的……她身上果然有追踪仪……我也不知道,先应付了点子再对付她吧……云爷,我对不起你……” 九月看到韩君夜那样自责,再度心痛,忘记自己目前受怀疑身份,踏前两步,想要安慰他。 可是韩君夜却是瞪了他一眼,显然他这是觉得九月太不老实了。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讲着电话,只怕早对九月喝斥起来。 并且,他拿着手机退远了两步,再退远了两步……那种疏离防范的态度,让九月的一颗心,痛得拧了起来。 韩君夜还在手机里与对方絮絮的说。可是……九月怔怔的瞧着入了怔。他知道,自己已经让韩君夜给排离在他的生活以外了。 心,撕裂般疼痛,原来一个人伤心起来,真的会痛不欲生。这种误会与委屈,带来的痛苦无法言表。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他脑海中惟一的想法!宁可在韩君夜面前清白地死去,也不希望让他对自己有所误解。 这个时候监视器那边突然响起蜂鸣声,九月暗想着看来敌人已经靠得比较近了,所以才会出现声音报警提示。 果然韩君夜皱着眉,仍在说着电话:“恩,他们已以接近二级警戒地区了,嗯,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想来情势已经非常危急了,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为夜做……突然一个念头硬是蓦然地窜进了九月的脑海里,是那样的疯狂。可是迅速的,他马上开始评估它的可行性。 似乎,这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方式,虽然代价,是赔上自己的生命,也许。 可是现在的他没有别的选择,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如果说士为知己者死的话,他想,自己也应该以这一腔热血来酬答韩君夜吧。他曾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而且给了自己那样的爱怜与关怀,且都是出自己一片真心。 宁可死去,也不要让他误解!九月就是抱着这个念头,蓦的向门外冲了出去。 “我去证明我的清白!”他叫着,声音听上去很疯狂。其实,他也的确是疯狂。“追踪器在我身上,那么就由我去引开他们!” “九月!”惊呼声自他身后响起,那么他可不可以自怜地认为,韩君夜的这声呼喊里多少有着那么一丝关切? 显然韩君夜的电话还没有打完,九月随后便听到了他的声音,慌乱的说:“是九月,他说要去引开那些点子……” 九月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紧张慌乱的情形下自己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到韩君夜发出的声音。或许他对夜的声音特别敏感,几乎就差是刻骨铭心了。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仍是笔直地冲了出门。 因为刚才在门口响起报警声,让韩君夜发现他身上携有追踪仪。而韩君夜那时又忙着验证,所以没有功夫关上大门,九月便得以顺利地冲了出去。 他很清楚自己空间要做些什么,他直奔那辆先前韩君夜说是云爷的摩托车。 所幸,车钥匙还挂在锁孔上面,也算是天时地利!九月拧开锁,踩上火,发动,然后便真径向门口冲去。 眼角的余光看到韩君夜冲出了大门。他这种行为,自己可不可以解读为,他对自己真有些关切,出于真心的?耳边是马达的轰鸣声,九月狠狠地踩一脚油门,车子向面飙出去。 花园的铁门也是自动化的,显然会对任何有识别标牌的车开放。随着他的车子飙近,大门缓缓打开。没有等大门开全,九月便已经驱车从不过两人宽的门缝中一掠而出。 再见了,讨饭的。九月于心里,默默地向韩君夜告别着。驾着摩托,他向前方飞速地驶去。 刚驶过一道街口,从转角处马上转出两辆黑色小车,一左一右,向他的摩托车夹击着。 “停车!”有人探出身子向九月大喝着,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对于他们的身份,九月想自己很是明白。并不打算不理会他们,他把档加到最大速度,仍然一意向前开去。而那两辆黑车竟然也加快了速度,硬是跟了上来,就在前面的街口,似鬼魅般,又转出一辆黑色房车,把前路封死。 冲上去,难道自己这肉包车可以撞得过体积大上许多倍的车包肉去?九月无奈地停下车。同时心里生出重重担心。看这样阵仗,他们无声无息的,已经将这段街区重重地包围住了。 而房车的车窗摇下,探出的,是宋致绍诧异的脸。 “九月,你怎么出来了?”他问,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马上加一句:“你跟我回去。” 九月看到他也并不特别吃惊。他原就是那位风爷的得力干将,更是为了完成任务把自己利用到了极致。现在追逐在他们眼里接近尾声,他当然要来,不来才是奇怪的事儿。这放出的线总归要拉出大鱼的,不是。 九月冷冷地看着他。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所作所为,破坏了自己与韩君夜之间的良好关系。是他害了自己成为了不明不白的罪人,看着他,九月眼里怒火难掩,肆无忌惮地冲着他喷射而去。 而宋致绍看到九月那样愤恨人眼神,先是一怔,马上回复冷淡地表情,冷冷地道:“我都还没有怪你私底下逃走,你现在冲着我又发什么脾气?” 九月想痛斥他,利用自己利用得那样彻底。可是刹那之间他却又想到,如果让宋致绍知道了韩君夜已发现了自己身上安有追踪仪,只怕他们会料到韩君夜他们已经有了应对的准备。那么韩君夜届时脱险的机会,只怕又会再减几分。 一想到韩君夜的安危,九月又硬生生把要骂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宋致绍看到九月的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见了这等阵仗便放软了脾气,于是他也跟着放柔了声音。他说:“九月,好了,你别生气了。过去的事情,我慢慢地再解释给你听。现在,你跟我说,韩君夜他们到底在哪一幢房子里,恩?” ------------ 第三十二章 彼之道还施彼身 原来宋致绍他们折腾在自己体内的追踪仪,也只能指示大致的方位。九月恍然明白,难怪他们现在才会封锁街区,想必是准备一幢房子一幢房子地挨着搜过去。 九月想替韩君夜争取时间,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回话:“我怎么知道。我们就在前面的街口下了车,各行各事。” 宋致绍的眼里,闪出兴奋的神色。虽然一闪而逝,九月却仍是看出了他的振奋。 “那么他去找了什么人?”他问,“九月你呢?韩君夜是不是让你去替他做什么事?” 这个谎九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掰下去,于是掉转话题:“你对我注射毒品,对我那样坏,你以为我会跟你说这些?” “臭小子还敢回嘴!”马上就有人想替天行道,从一旁车子里扑出两个人。 看来又要受点皮肉苦。受就受吧,能多拖他们一刻便是一刻。 可是宋致绍大叫了一声:“都给我住手!”于是向着九月的脸招呼过来的巴掌硬是没能落下去。 九月暗想着看来宋致绍现在打算对自己使用怀柔政策了。果然,他柔声对着九月说道:“九月,那只不过是吓吓你的小玩意儿,你想我怎么可能对你狠得下那样的心。” 嗤!九月在心里唾着,别转过头,表示不信。 宋致绍走下车来。他渐渐地靠了过来,而九月仍坐在摩托车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与宋致绍亲近,即使只是身体的靠近,也是那样地难以忍受。 宋致绍示意其它的人走开。他低声说:“九月,其实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风爷答应了我,只要我按计划完成这项任务,我要跟谁在一起,都随我的意。” 九月断定他是想花言巧语骗自己伙同他对付韩君夜,便抿住唇,死活不作声。 宋致绍见他不吱声,略显急燥。“你不信?我当初跟风爷约法三章,其中有一章就是不能真正地伤害到你,还要保证你的生命不受到威胁。” 他的话里带着情急意味,说得……很象是真的。九月转过头,疑惑的望向他。 “我骗你干什么。”宋致绍在九月带着疑虑地眼光下显得有些烦乱,伸手耙了耙头发。“九月,你一直是我最心爱的人,我当然会想方设法地保下你。” 宋致绍的这些话也许是真的,也许他只是出于自己的生命安危考虑才听从于风爷的指示,拿自己做了钓出韩君夜与云爷的工具。也许自己再年轻个两岁,便真的会天真地相信这一切。 而现在,九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他没有说出自己无法相信这些话,是怕惹恼了宋致绍。现在,他还想着为韩君夜多拖延点时间,尽其所能的。 宋致绍却是以为他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于是他马上又话题一转地发问:“对了,九月,跟韩君夜在一起的,是不是还另有其人?” 九月马上明白他是想确定,云爷到了没有。心里在冷笑。无怪他们还没有发动攻击。这正主儿到了没有一直无法确定,详细的方位也无法认准了去。而可能指示方位的人,又很不合作的晃了出来,晃到了他们眼前。 这时响起喇叭长鸣声。宋致绍他们三辆车排在那里把路完全阻着,想要驶过来的车子在这排车阵后面鸣笛示意。 宋致绍退开去,指示手下把几辆车马上疏散开,放后面的车子过去。是只准进不准出的封路手法吧?九月瞥了进来的车子一眼,司机座上的那个人,一脸迟钝相,没有那种凶狠气质,不象是在道上混的人。 九月想一会儿他定然会受惊不浅。不过没办法,谁叫他没有眼色,这样诡谲的情形他也敢闯进来。不过,这辆车的到来,正是自己的一线可乘之机。 趁着他的车开过身边的时候,九月的脚大力的踩油门。身下的摩托车马上似离弦之箭,“嗖”的一声便已飙了出去。 惊叫声与怒叱声响成一片,杂乱声音中九月还分辩出了宋致绍的叫声:“九月!你!”那声音又惊又怒。他没有回头,可是从后视镜里看到宋致绍举起了手里的对讲机,显然是在下达追截自己的命令。 九月把上半身尽可能地伏在车上,弓着腰,好尽量减少阻力,让车冲得更快些。拦截就拦截,谁怕谁?宋致绍,你再也不能利用自己作为工具了! 果然在下一个街口处,又是两辆车,绕了出来,企图把九月给拦截下来。九月一打车头,刻不容缓之间,摩托车自两辆车子中间正迅速缩小的空隙中,穿过去。 想来还颇为讽刺,这还是宋致绍教给他的车技。世事就是有这么滑稽,宋致绍当年在教他的时侯,肯定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九月会靠着他所教的车技来逃离自己的拦截。 后视镜里不出意外地里看到那两辆车急急地调转方向向自己追来。九月咬紧了牙,只管把车往前疯狂地开了去。 那两部车也在火速的追赶,劲头十足。一辆车上居然还像交警一样配有喇叭,他们通过喇叭劝降,要九月立即停下车子。 呸!九月怎么可能会搭理他们,只顾蒙头自开车往前冲。 他们始终没有动用枪支,也许是宋致绍的吩咐,也许他还有利用价值。可是后面追逐的人渐渐感到了不耐烦,开始通过喇叭呼喝,“臭小子”、“不识抬举”的怒骂随风飘过来。真可怜,这帮人骂人也骂不出什么新意。 而九月,全神地驾车。这辆车可算是他开过的车况最好的摩托车,做转弯掉头等动作极其灵活,起步又快,并且速度奇佳,这样子他在前面开他们在后面追,一追追了十几公里,九月仍然可以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然,韩君夜有说过,这是他的老板开来的车子。若是那位云爷开的车子性能都不好,那么只怕难找好的车子。早就听说了道上的那位云爷可是改造机械方面的天才。想来这改造一辆摩托车对他而言,等闲小事一桩。 ------------ 第三十三章 速度与激情 九月正在暗嘲自己临到这一刻才“有幸”骑到了好车之时,突然听到一阵破风之声…… 一枚子弹在他身旁一米开外掠过,向前面射去。随即身后黑车喇叭里面有人恶狠狠的威胁:“快停下,不要以为老子的枪是吃素的!” 现在应该只是恐吓,不过再追下去,他们急了起来,不见得会再故意地把子弹打偏了去。一想到这里九月略为分心,车头晃了晃,唬得他连忙收心控制好车子。 前面是一个山道急弯,九月拐了过去。由于速度太快,车子边不自主地向左边倾去,他的脚几乎挨到公路上,还算是游刃有余,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正好有一辆跑车从对面驶来,银灰色,速度奇快。 九月大惊,眼见不及闪避,就要撞上去。也是他大意,或者可以说是他对转急弯没有太多经验。况且这段路十分偏僻,他这一路车子开过来,都没有碰到一辆车。所以,这会子功夫才会掉以轻心。 这段路,右面靠山左面是山崖,危急关头他存着一丝侥幸,大力把车头往右打去。也许撞山比坠崖好,至少这么一刻他是这样觉得的。 没想到的是对面开车的人似与他有默契似的,车头竟也往左偏。还好他骑的这辆摩托车,原是云爷的坐骑,反应简直灵敏之至。在九月的操作下车子迅速的转到一边。而对面车子的性能想来也良好,九月与他的车子堪堪避开,而那人的跑车在公路上画出不明显之字形,然后继续前行。 九月一身冷汗,从后视镜里望出去。与他险些相撞的跑车,司机想来也是行动敏捷的人。车子并没有坠落山崖,平安无事。九月心里略为放松了一下,若是误伤无辜,他也是不安心的。 只是这个小小变故让他后面跟踪自己的两辆车子把距离拉近。有一辆车子,车前杠都已经触上九月身下摩托车的后座。还好他及时加速,没等到他们发力撞击,又险险的把车子避到了一边去。 一时之间场面非常的混乱,另一辆车也抓住机会向着他的摩托车撞了过来。九月想他们不至于想要把自己撞落山崖或是把自己当场撞死吧,可是如果把自己当场撞得手断脚断,没了逃生能力,他想他们一定会很欢迎这种情形发生的。 慌乱躲避中他又看到刚才险些撞上自己的银灰色跑车,在后面利落的一个急转,掉转车头向着他们纠缠的方向又开了过来。难道他想为自己之前的撞车惊魂场面兴问罪之师?百忙之中九月仍是在心里叹息,又是一个不知道看风头躲避的倒霉鬼。 可是就算是不忍心看这个人趟浑水,现在的他也没法提醒人家。九月目前是自顾不暇,闪避眼前两辆车的轮番冲击都手忙脚乱。显然追着他的两个人也发现了银灰色跑车的意图,一边在公路上与九月展开追逐战,一边以喇叭警告银灰色跑车:不要生事,马上滚开。 可是银灰色跑车主人看来是个倔强角色,不肯听话,开足马力逼上前来。毫无疑问他的举动会惹恼追九月的人。他们经过短暂交流,因为车速略为放缓,然后看来是达成共识,一辆车还追着九月,一辆车开始转弯。 转弯的车显然是为着对银灰色跑车施以警告。九月趁他们在商量的那一忽儿地迟疑已经趁机把车向前开出去,这时候一边开,一边透过后视镜观看。 银灰色跑车速度奇快,气势汹汹要来对付他的那辆车还没转过弯,它就已经开近了对方旁边。不知是有意是巧合,车头轻轻一撞,正好撞在对方的车头旁边。那该是油箱的所在。 那一撞力道不小,九月看到了那辆被撞的黑色车子向旁边转了十几度,显然受撞击程度不轻,大有可能丧失行动能力。 这下子,九月倒是有点子宽心了,他觉得这辆银灰色跑车主人也该不是好惹的角色,这样的战果,如果是巧合,那他运气也太好了吧? 心里有点感激他,歪打正着,倒是替自己减少了一路追兵,简直就是自己的贵人啊! 这时他的脑子里是在对情况作迅速的评估和分析,可是运动神经也没闲着,操纵着手脚,把摩托车继续稳稳地向前开去。接下来的事情他看的不太清楚,因为毕竟还在逃跑中,而后视镜的视野并不是太广阔。 兵荒马乱间一切情形看也看不清楚。反正身后突然响起轰然爆炸声,后视镜里只看到浓烟与火光,九月大惊回望,刚才被撞的那辆车,已经消失在浓烟里,而那火苗,在烟雾间吞吐不定。 这难道就是那辆银灰色跑车的主人造成这样战果?九月简直有点不敢置信。接着便听到一声惊慌的声音,自另一辆黑色的高音喇叭中传出,显然是这架车上的人没能控制住自己惊骇的心情。 九月抓紧机会开着车往前冲,而后视镜里,银灰色跑车自浓烟之后冲出,这时太阳即将落山,斜斜的余晖照在那辆车上,勾出一抹金边。 这辆车看上去毫发无伤,还真是奇迹。并且看它冲出来的气势,居然给我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这是在上演《速度与激情》现场版么! 他不知道另一辆幸存的黑车上的人是否有跟自己同样的观感。他只觉得,那辆黑色的车子象见了鬼一样,一下子向前飙出去。 九月给那黑色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怕他们的首选目标仍是自己,所以他也尽全力往前驱车。虽然凭一腔热血冲出来,也作好了赔上性命的准备。可是没到最后关头,谁肯束手就擒?所以他出尽百宝逃生。再说,就算拖住的人不多,可是对韩君夜而言,总是少一个敌人,好过多一个敌人吧? 蜿蜒山路上只有三辆车,全速行驶。九月在最前面,追他的黑车次之,而那辆神秘地银灰色跑车落在最后。 九月一边开车,一边分心地自后视镜里观察对方动静。只见那辆银灰色的跑车与追他的黑色车子的距离渐渐拉近。那辆银灰色的跑车,看来也是改装过的,或者说它的性能本来就很厉害! 有一刹那在胡思乱想,要是自己可以驾着这辆银灰色的车逃走,也许有机会逃出生天也说不定。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黯然。逃出生天有什么用,韩君夜……希望他不会有事,不过,以他的身手,一定也会成功逃出来吧?只是,他,是否会明白自己不是奸细呢? 一边想着,九月还是边习惯性的瞄后视镜。 ------------ 第三十四章 千钧一发 九月边驾着摩托向前冲,边分心从后视镜里瞄向后方的动静,这一看之下惊出了一声冷汗,只见从那辆银灰色的跑车车窗上,伸出了一件东西。 现时他对这一类东西特别敏感,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九月还是凭直觉明白,那是一枝枪,或功能与枪相似的武器。 这支枪,是用来对付自己的,还是对付那正追着自己的黑车的?九月惊出一身冷汗,再用力的踩油门。虽然,速度已是最快的了。 劲急的风声响在他耳边。他听不到其它声音。眼睛,仍是一边看前路,一边望后视镜。就好象看过的电影中时常上演片段,追他的那辆黑车突然在平坦公路上跳动一下,然后象失去控制般,车子偏离正常轨迹,向山崖边冲去。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九月还来不及反应,那辆黑车就迅速的冲出车道,象一道沉重抛物线,略为弹出,随即坠入山崖。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隐隐的传来,隔了少许时间,爆炸的声浪响起,惊心动魄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来。 银灰色跑车半秒也没有停,径自开过出事地点,向着九月追来。虽然不明白过程,九月也知道坠崖的司机不会无缘无故发疯,把车子往崖下开。一定是银灰色跑车的主人动了手脚,好利落的手法,连他怎么炮制敌人的方法,九月都未能瞧出名堂来。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对付自己了?毕竟他刚才,就是为了与自己几乎撞车而反身追了过来。要是平时,也许九月会下来,赔个不是作结,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可是现在,见识了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轻松地一抬手间,两辆车与车上的人都毁在他手里。这样的人,说是阎王爷也不为过,九月又哪敢问他求情,只顾狂踩油门,恨不得离开他越远越好。 可是想法与现实,往往差距甚远。不过三五分钟,他就已经听到跑车的马达轰呜声,那么近,似乎就响在耳畔。惊骇之余,九月看到车子已驶到我身后,而车窗,正在缓缓摇下。 车窗之后,是不是会之前出现的那支枪?手突然一软,九月不得不承认,那是给吓软的。而手软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把不稳车头,车子一歪,他连人带车,笔直的冲往山崖。 在这种追与逃的刺激游戏里,任何疏忽都足以致人死命。车子的速度那样快,前轮已触到公路边的石块。九月的身子一震,摩托车已经弹跳起来,冲到空中,而去的势头不减,显然马上就要跌进山崖。 他在那一瞬间借着车子向上弹起的力自己也双脚用力往下蹬,借助一点反作用力,人与摩托分离。手与脚在空中狂乱的挥舞,想要抓取什么可以依恃的东西。 他原以为可以在与摩托分离后跌回公路上。可是,也许由于他见机的太慢,虽然成功与摩托分离,他的身子,仍脱离了公路上空,而往山崖那边掉下去。而那辆摩托车已经先他一步掉下去了,九月看着公路路面刹那间已经升为与他的视线平齐,很可观的重力加速度。他在脑里模糊的想着,而身子,绝望的下坠。 原来打定主意死都不怕的人,在死亡来临时,还是会恐惧。那种失重的感觉,真的是很难受,他那一瞬间是有多么怀念平素习以为常的脚踏实地感觉。 九月不能说他有什么感想。反正他这时已经没有了感觉,整个人木木的。任凭身子向山崖下方跌落。手和脚依然不作主地胡乱的挥舞。这是出自本能,其实并没有指望能抓到什么可以攀附的东西。 眼前突然一花,好像有个人影在眼前掠过。先是他胡乱挥动的手让一只手抓住,然后腰上一紧,感觉是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腰肢,然后那只手迅速收紧。 有人出手救他了!九月的脑里闪过这样认知。心依然慌乱,可是感觉到救自己的人把自己安置在他的怀抱里,九月又觉得略为安心。仍然在往下坠,只是运动轨迹已不再笔直往下,而是象钟摆一样振荡着,荡来荡去。九月觉得他们下坠的速度已经放缓许多。然后似乎有一股力道向上拉扯。救他的人顺势改变方向,荡过去靠向崖壁。 四周的景物不再变幻,恢复成原有景观。九月此时还是悬在半空中,脚没能踏上实地,可是半边肩膀靠住了一块石壁。他相信身后的人一定已经靠住崖壁稳住身子。不然他们两人一定会再度荡出去。同时他相信这个人一定系有绳子一类的东西作工具,他们才可能在下坠途中半途停止。 惊魂稍定,九月掉转脸去看救自己的人。是一张俊朗的男子面孔,并且,似曾相识。双目如星,在这样危急情形下,嘴角边仍挂一丝和煦笑意。简直不用思索,他立刻想起自己是在何种情形下,见到的这个人。 他,就是遇到兰芷芳汀遇到韩君夜前的那一晚,在夜校附近小巷子里令他初尝失手滋味的风衣男子。第一次失手,印象简直深刻之至。居然这样的情形下与之重遇,真是太巧合。 九月可以肯定他就是银灰色跑车上的司机。因为方圆五里,再没法从另一个地方变出人来。而他在冷静狙杀了追踪自己的人马之后,却肯这样子冒险下来救自己,也是九月始料不及的。 说他是为着自己的姿色?不对,刚才一路追逐车子开得那样快,九月不信他看得清自己的面目。再说了自己一路驾车狂奔,头发纷乱神情狼狈,有什么条件吸引人? 况且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被自己的美色迷惑,那个时候自己的状态肯定胜于现在。所以,综上所述,对于他跳下来救自己,九月难以理解。 九月眼神呆滞的望向他,而他也正向我瞧来。看到九月的面孔,他眼里先是闪出一丝诧异,跟着马上隐没,然后微笑,眼睛似弯月。 “原来是你?”他说,那和煦的笑容具有着很强大地安抚作用,九月渐渐从呆愣里恢复。 ------------ 第三十五章 云征月其人 “我说,你开车怎么水平起落这么大?不该失手时你也失手,这不,可惜了一辆好车。”接下来,那人居然吐出这么一句,九月让他给噎得无法作声。 他奶奶的,自己为什么会失手?还不是他开车追来的气势太过吓人。两次失手都坏在他身上,九月有些子悻悻。可是还不能抱怨,毕竟自个儿现在的安危,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瞧着他一副气定神闲样子。搂着九月,他脚尖在崖边一处石头上一点,他们两人的身子荡了开去。九月的眼睛向上望去,诚如自己所料,那人的身后果真系有一根绳子。 他们两人荡到了原来落脚点的左侧,这边的灌木比较多。那人分出一只手,抓住一根树枝,然后手上使力,让他们两人得以靠近崖壁。靠近了,那人便简单的吩咐九月:“爬上去。”他的话音里自然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气势。 这时九月的脚已经落到实处。他放松了揽住九月腰的手。九月不得不提起精神,伸手抓住一根树枝稳定住自己的身子。这山崖看是很陡,可是还没有到象峭壁的地步,九月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到也有惊无险。 而那个旧识,他没有采取九月这样的笨法子。攀附着垂下的绳子,他矫捷如猿猴,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崖顶,跟一个武林高手似的。 九月看着很是羡慕,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身手,只好老老实实的继续以手脚并用方式爬上去,虽然难看了点,至少也能平安地到达崖顶。 等到九月终于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了,喘过两口气,才看到那人气定神闲的倚在车子旁边打量着自己,眼晴里有戏谑的神情。 九月有点不好意思,为着掩饰,他拍打着手上身上的泥灰。不过现在的情形,实在有点子狼狈。 那人有趣地看着九月做上述动作,然后,懒懒的口气,不轻意的问:“你就是尹九月?” 猝不及防下,九月整个人吓得跳起。 那人瞧着了更是一脸好笑,问他:“啧啧,我不过只说中了你的名字,你就怕成这样子?” 九月紧张之下居然有点结巴。他说:“你……你是谁……你是……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人笑了。他的笑容具有高度迷惑性,任谁看了那样和煦的笑容,都会认为他只是个无害的阳光型男人。可是九月却是是知道这个人的可怕之处的,第一次失手留给他的印象那样深刻。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一定的距离。 “别退了。”那人叫住九月,略为好笑的口气。“再退又要掉下去了,我可不想才救你上来,又要多费手脚一次。” 九月只得讪讪的站住。这一次他的心神安定了些,因为发现面前这个人好似对自己并无恶意。 “尹九月?我想我没有认错人吧?”他再一次问着。 九月呐呐地点了点头,静待对方下文。 那人挑了挑眉。“阿夜那小子没有跟你说起过我?我是云征月。” 云征月?这个名字对于九月来说有够陌生。不过听那人的口气,他应该是韩君夜那一边的。等等,他说他姓云?所有的信息在九月脑子里组织过滤,他姓云,身手超强,跟韩君夜熟识,并且说起韩君夜来一副很是随意地样子…… “您……您就是云爷?”因为太震惊于自己的结论,九月的这句话带上了一点颤音。开什么玩笑,鸾帮曾经的风云人物,道上的传奇啊! 九月看到他――云征月,无奈的挑一挑眉。“什么爷不爷的,你以后就叫我云征月或者月吧,别说得我好象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似的,听着怪隔应人的。” “可是……”九月突然想起韩君夜在电话里,也是叫他云爷的。 “不要可是了,这些坏习惯可不要受阿夜那小子的影响。”云征月仿佛知道九月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九月迷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就是韩君夜心目中近似于偶象级的人物――云爷吗? 那样年轻英俊,带着一点和煦洒脱笑意。这个人,完全超越了他的出身。从他神情气质,哪里看得出来有混江湖的影子?可是他,明明曾经是鸾帮三杰之一,名头响亮一时。 九月恍然发现,韩君夜的气质跟他依稀相仿。就这一点,九月便可以轻易地相信,他的确是韩君夜口中的大老板。当然他也该是韩君夜的老板。九月回忆前事,那天自己先在他身上失手,回去跟着没多久就碰上了韩君夜。一个月之内碰上两个不简单的男人,这样的机率原是极小的。 并且那天,他显得那样警觉。那天应该是他与韩君夜约好碰头的吧,而韩君夜,在碰头之后没有多久,估计又执行了其他任务先是与自己在兰芷芳汀碰到到了,后来又意外受伤,与自己再度巧遇。 现在,九月只有这样的解释与脑补。他打量这人,韩君夜的老板,江湖传闻中精明厉害却神秘失踪的鸾帮三杰之老三:云征月。 韩君夜的身上,还随时表现出强悍或精明的一面。而面前的人……他的气质有十足迷惑性,不知道底细的人,搞不好只会把他当作至诚君子。 例如此刻,他看着九月,嘴角勾起玩味笑意。“别这样看着我好吗?”他彬彬有礼的提议,“我可不想让好兄弟视我为情敌。” 九月一听,脸就不由自主地涨红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十分失礼。于是颇为不自在的收回盯视他的视线,九月有些子没话找话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尹九月的?” 云征月打开车门,示意九月上车,嘴里轻松的说:“你骑的是我两小时前骑来的车子,并且我知道阿夜带了你到3号据点去。追你的人又是鸾帮的人。况且你冲出去时阿夜正在与我通话,我知道你离开了阿夜。这么多明显迹象放在一起我都还猜不出你是谁,我就不是云征月了。” 九月这才恍然明白,云征月当然看得出他自己的车子。该死的,自己还问的还真是蠢问题一个。 ------------ 第三十六章 狡兔三窟 九月这边不吱声了,云征月在发动车子的同时,却是开口薄责了起来:“九月,你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来?看看,刚刚有多危险,这会子肯定是让阿夜担心得要命。” 一说到韩君夜,九月便觉得眼睛发涩。他尽量若无其事的说:“他……他不是认定我是奸细,又哪里会担心……” 云征月侧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叹气道:“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都爱这么意气用事,脾气一来就一走了之,恩?” 九月捏紧了拳头。“我,我才没有像女人,更没有意气用事……” 云征月教训他道,“那你冲出来做什么?想替阿夜挡子弹?你这副子小身板儿又能挡得了几粒子弹?只怕转眼就落在风逐擎他们手里,马上就能成为牵制住阿夜的最好工具。” 九月一凛,当时凭一时意气冲了出来,完全就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话说这么说,可是……九月低声说:“他不会受威胁的,他已经认定我是……” 云征月淡淡的一笑。“他会。因为他对你动了情。再说,你们之间小小的一个误会算得上什么,只要捉到了宋致绍那个小子,三下两下自然就可以解说个明白。” 九月诧异的抬起头来。“为什么你……你会相信我不是宋致绍那边的人?” 云征月好笑的扬眉。“哦,这个……”他说,“我相信我的直觉。风那个家伙本来就不会哄情人,而宋致绍那小子一心想学足风的派头,他们两个行事作风一脉相承,因此我认为他也不大有可能骗到有情人为他舍身忘死的卖命。” 呃,这是什么样的逻辑?九月一口气缓不上来,有点哭笑不得。可是心情,却是没来由地真的松了几分。现在有云征月力证自己不是奸细,那么韩君夜,应该会明白过来吧? 云征月一边开车,一边悠悠的说:“再说,你跟他们刚才上演的追逐战这样激烈。玩真的还是演戏,你说我会不会分辩不出来?” 听到云征月这样说,九月突然觉得心里还真是他妈的委屈,又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云征月这会子功夫倒是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淡的说:“当时你一跑出去,我就听到电话那头阿夜紧张得声音都变了。你放心,他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现在肯定已经明白了,他聪明着呢。” 九月努力抑制着想要奔涌的泪意,平静了半天,他才说:“那,你是说韩君夜他已经明白我不是……”还是不行,怎么话里面都带上哭音,打住,自己是个大男人,不是小孩子了一遇到委屈就想着哭着发泄出来。 云征月淡淡地开口:“他还在原地死撑。宋致绍他们带人正在一幢房子一幢房子搜过去。” 伤心委屈或是心酸的感觉,马上让担心焦急所代替。九月坐直了身子:“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增援?” 云征月看了九月一眼。“就你……” 九月有些汗颜,嗫嚅:“那么火速调集人手?” 云征月轻笑道:“你以为是黑社会抢地盘?no,九月,我们可不是那种成天打打杀杀的人。” 九月感觉捏成拳的手指甲都要刺进掌心里去了。可还是忍不住要问:“那怎么办?”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着急的心情如何可以抑制得住? 云征月淡淡地说:“你放心好了,那间屋下方有暗道,再说以阿夜的身手,哪里有这么容易给抓到。” 说着,他又瞄了九月一眼,“说起来,还是该怪你,如果不是你冲出去,我跟夜来个里应外合,按计划行事多好。” 听云征月这样一说,九月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呐呐问:“这个……我冲出去的关系很大吗?会影响到全局?” 云征月答他:“当然大。本来我预计你十有**让风那边的人给安上了跟踪仪,想来个将计就计的。结果让风那家伙的人定位的人都跑了出来,你说计划如何执行?” 九月垂下头去,垂得很低。耳边倒是又响起了云征月的声音:“你现在倒也不用忏悔,也怪阿夜沉不住气。我本来跟他说,只要确定你身上有追踪仪,就把你留在屋里隐形的。那里有一间屋,可以屏蔽电波发射。可是他一觉得你欺骗了他,居然沉不住气,一下子炸了起来。这次计划失败的责任,要算到阿夜头上去。” 听他这样一说九月反而更是紧张。因为自己鲁莽地冲了出来,却要连累到韩君夜受到他一向尊崇的老板责备?九月连忙说:“该怪我,韩君夜原本是让我呆在屋里的,真的。” 云征月扫了他一眼,淡淡的笑。“想帮阿夜扛责任?不必。只要你合作,我们可以修改一下计划,照样可行。” 九月立即抬起头定定地望他:“你要我怎么做?”天知道,他心里这一刻简直就是异常地期待着的。 云征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笑容动人。“只需要跟着我,做道具就行。”他如此说着,甚至还冲着九月挤了挤眼睛。 九月无可奈何的说:“你们一个个都是成竹在胸不肯吐露半句的脾气,我还能说什么。成,我同意。那么韩君夜呢?他……会到哪里?” 云征月却不再搭理他,直接掏出了手机。 “阿夜,你马上撤。”他拨通手机,径自下着命令。“你的小情人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我车里……第一套方案不必执行……换五号地区接头如何……当然是我跟九月来当诱饵,你来掺和什么,还怕我保护不了你的人……把宋致绍引来?有这样的必要吗?……好啦,你来安排,随便你……不必,你直接去。东西准备好就行。对了,水路也要有所准备……”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露出点道上大哥的气势,指挥若定。他跟着韩君夜商量了半响,然后收起手机。 看到云征月一路沉稳地开车前行,听到他叫韩君夜马上就撤离,九月终算是放下了心事,可还是不自禁的担心着,无意间转头望向窗外,不由地吃了一惊。“我们……现在开去哪里?”他好奇地问着。 ------------ 第三十七章 潇洒走起 “去哪儿你都不必管。”云征月气定神闲的说。“反正跟着我,九月,你的安全便有了保证。” 人家大佬都这么说了,九月只好扁扁嘴,不再作声。 这时迎面过来一辆车,云征月手里闪电般亮出一支枪,九月都不知道他先时藏在哪里的。他一枪打了过去,马上九月就看到了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辆车子打了个趔趄。 然后云征月收起了枪,一踩油门。九月看他快速驶离现场,不禁诧异的问:“你刚才射他们做什么?”那里面的人毫发无损呢,并不像之前追他摩托车的那两辆黑色一样悲惨。 云征月也没有应声,只是操纵着方向盘,车子快速掉头,往被他命中的车子冲了过去。马上用有两个人自车上跳离,慌不择路,一个人钻进右边树丛里,一个人向山崖下滚去。 这样的惶急……“他们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你了?”九月有点吃惊地问着。 云征月的脸上,泛起淡淡笑意,把头伸出车窗,他喊道:“去跟风逐擎说一声,别再来惹我,这次先放过你们。”说完这话,他马上又一踩油门往前冲去。 九月心里猜着云征月这是故意暴露行踪的。他想宋致绍也可能会这样猜测。可是有什么用,纵使知道云征月这是故意暴露行踪,他再猜疑其中的原委又能怎么样?对于那个风爷想要的人,好容易露了行迹,他也只有倾全力来追捕,别无他计。 九月不知道云征月有无具体地目的地。他带着自己在公路上兜圈子,这个圈子绕得比跟韩君夜在一起时惊险数倍,又是车阵又是路障,还随时有冷枪袭击。显然鸾帮的人马为了捉拿这正主儿都不遗余力,十八般武艺恨不得全上了伺候。 只可惜,他们要捉拿的对象是云征月。九月眼瞧着他轻松的开着车,轻松的与追捕他的对象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他驾驶的这部车,自然性能良好可以支持他玩这场刺激游戏不在话下。 最让九月叹为观止的,是他的车,似乎到处都是小机关小玩意。例如某次,当一串车队对他们衔尾穷追,云征月居然按下一个掣,然后隔三十秒,一枚燃烧弹自车尾射出,长长的公路燃起约三公里长的烈火带,一时间哀鸿遍野。 九月目瞪口呆的看看身后,再目瞪口呆的看云征月。他想这一枚子弹出去,起码烧了一连串十好几辆车。 云征月俏皮地冲着九月挤了挤眼睛:“这玩意儿杀伤力太大,我也是知道的,所以给我装在车上后,这还是第一次使用呢。” 九月说不出来他的感想,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自个儿的心口,还好不自己是跟着他一伙的。 接下来云征月对付路障的方法更为直接,远远的看到路障,他的车头就射出霰弹两枚。他们的车还没有开到,路障就已经给炸成满天花雨。他们的车子顺畅通过之时,九月还仿佛听到有人在路边惨叫的声音。 跟着云征月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挂断,转头跟九月说道:“九月,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阿夜现在已经赶到另一个地方,你不用再假设他身陷重围了。” 九月有些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现在他的恐惧心理渐渐散去,九月开始兴高采烈,觉得跟着云征月指哪打哪还真是神气。并且他也开始学着观察小小监视屏,一看到游动红点就呱啦呱啦叫:“那里……那里又来了……” 云征月让他弄得哭笑不得。他说:“我说,九月呐,敢情你以为我们在玩游戏,你指点我打cs?” 九月不好意思的闭嘴三分钟,可是跟着又情不自禁大叫:“那边……那边又多了三个红点。” 云征月睨了他一眼,微笑,自管自开车与退敌。他这样随和的男子怎么会在**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九月不解,不过随即想到,他不见得对所有人均是随和至此。 现在能看到他随和的一面,也许是因为自己沾了韩君夜的光。试想想刚才鸾帮那两个人一发现是云征月在驾车,连还手也不敢便忙着逃命,可见他还是挺有威名的。 云征月身上也有让人安心的感觉。这点韩君夜与他一脉相承。 九月越来越松驰,笑咪咪坐在一侧,以不让云征月分心为限,时不时发表点评论。 云征月说:“看来你胆子挺大,阿夜倒是算有眼光的,挑到个有胆色的人。你要不要加入夜组织?我觉得你资质不错。” 九月轻笑,乍然回忆起那会子与韩君夜还在阁楼的时候,他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云征月掉开头去。“我不必问了,你自然是要夫唱妇随的。这笔生意算是赚了。”他脸上再露出和煦地笑意。 这个时候,车厢里突然响起音乐声。原来云征月还有另一只手机,他接起来,整个人变得温柔无比。 “嗯,对……在开会呢……后天一早准时回来,不会黄牛的……你还好吧?……家里还好吧……你们那边没什么动静吧……我知道,我没事,不过开个贸易会……放心,我开完会就回来,嗯……想你,你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九月露出会意微笑,打来电话的,肯定是云征月心之所系的人儿。不用去向他证实,看他的神情语调,九月就有十足把握。 只不过,好象这位收伏了云征月的“厉害”人物,并不明白他的身份呢。看着云征月一边闪避路障,一边说他在开会,九月就想偷笑,可是又觉得不太好,努力把笑憋住。 云征月收了线,看着九月憋笑的脸,扬起眉。“笑什么?难道你家阿夜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会对你用这些温柔招式?” 他这句话儿一说,九月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歪在座位上哈哈大笑,全没有形象可言。 云征月浅笑。“我只是不想她再过备受惊吓的生活。跟她说我现在做生意,这样她比较不会担心。” 九月收起了笑容,突然之间他的心里只觉得很是感动。 ------------ 第三十八章 自导自演 云征月再度笑开了去。“不过,我也不算骗人,也真是在做生意,只是情报生意罢了。” 他又望了九月一眼,“喂,你的夜,在行内可是赫赫有名,很得女情报人员的青睐哦,你可要把他看紧些。” 九月有点子哭笑不得,正待反击,云征月却露出警觉神情,往监视屏看去。而九月的感觉,也是路障和伏击好象越来越多了。 而云征月也换了打法,换成了九月比较熟悉的,韩君夜惯用那种比较低调边打边逃的方式。不再先前的那种所向披靡的感觉,真没劲。可是九月明白云征月自然有他的计划与安排,也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再作声了。 这样的游斗十分磨人,而云征月一边驾车,一边算着时间,九月就有好几次看到他看腕表。中间又接了几通电话布置和确认了什么。 终于他把车子开进了市区,而之前他们一直在郊外公路上游荡着的。 这时候还有不少狙击战中幸存的车子跟着他们。看到他们取道市区,全紧张了起来,想办法贴得更近。 好在大家在市区内好象有默契,都没有使用枪支弹药等等武器,要不真会天下大乱。现在只是不断有车子靠近他们的跑车,企图进行擦挂撞击。云征月全都一一地灵活躲闪,小车祸略为制造出几起。 九月觉得他应该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因为车子虽然在车流中穿行,却始终向着西北那个方向开去。越往前开,越是冷落,这里应该是一片待开发的工业区,有不少标准厂房正在建设。九月怀疑云起要寻找对决场所,他一径的向前开去。 待开发的工地过去是一片货真价实的工业区,旧式的厂房,修得并不规范,有几堵围墙后九月居然还看到古旧的大烟囱耸立。 车子却是并没有停下,再往前开……嗯,他好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九月望窗外望去,透过一些矮小平房,他看到天边一抹蓝色。原来,已经到了海边。 前面就是码头,货运码头,看过去一列大型货仓整齐排列在那里。不过,是个相当冷清的码头,没有人声,而旁边一辆大型集装箱吊车停在一边,看上去也是好久没有开过的情形。 这应该是一个被废弃的码头。嗯,电影上演过很多,似乎道上的人物老爱选这样的地方火拼,或交易什么的。 云征月把车直驶到一个集装箱货仓前的空地上,才停下车。 “下车。”他指示着九月。 九月看到他手里了把冲锋枪模样的长枪。他真的准备与鸾帮的这些追兵对决不成? 想归想,他还是尽量迅速的下车。百忙之中云征月居然对我一笑:“你放心好了,枪林弹雨的场面不会出现,我从来不是徒恃武力的人。” 他也从九月下车的那一侧下车。那一侧靠向货仓,前面的车子正好做他们的掩护。 “扶着我。”他低声指示着九月,毫不客气把身子压了过来。好重,他这架式还不是只意思意思的让九月扶着,而是将整个人的重心全都交给了九月。 “扶着我,进前面的门里去。”云征月继续低声的指示着九月。 让九月这么一个小身板儿架着这么一个孔有武力地大男人走路真的是十分吃力,并且,云征月,九月很清楚,这一路上他明明并没有受伤。且据云征月在路上的自吹,那辆银灰色的跑车,连玻璃都有超卓的防弹性能。并且既然要躲进那里面,明明还有空隙,云征月为什么不开进来一些?那他们也可以少走一点路。九月在心里嘀咕着。 可是这也许是云征月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现在最好服从。九月努力地架起他,往他指定的目标走过去。突然身子感觉到一点后拉力,同时耳边也听到子弹尖啸声。九月百忙中回过头去看,一名黑衣男子俯伏在离我们有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也不动,地上染了一汪血。 有几个人迅速退回车上去。谨慎的,他们试图用车子围成一个小小圈子,把他们包围。或者,至少半包围吧。因为九月他们背靠的货仓一个接一个接成很长一片,而货仓过去就是海,追上来的人都没有凌波微步的功夫,自然无法从海上攻过来。 还有更多的车子开过来。这样大的阵仗,九月突然觉得在众多车子环伺之下的他和云征月,渺小而无依。 “还不进去。”云征月压低声喝醒了他,九月才发现他们一步步后退,已经退到了货仓门边。九月忙一手扶云征月,另一手去推门。推不动。 九月只得轻声说:“这门是锁着的。” 云征月头也不转,反手一枪就轰了过去。装锁的所在马上轰出一个大洞。九月钦佩的看着他,他显然是用眼角余光来瞄准的。而此时他又迅速的把枪掉换方向,警惕的对着包围他们的车阵。 他还是不肯放松九月,好象失去了九月的扶持就不能站直似的。九月无奈只好用一只手吃力的把沉重仓门推开一条缝,估计着他跟云征月可以闪进去光景。 “可以了。”他一边低声说,一边扶着云征月往后退去。 他们闪进了仓门,动作说不上敏捷。九月怀疑这也是云征月的表演,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他们进了仓库,云征月马上就恢复了行动能力,与九月一人一边掩上仓门。 掩上门时,九月看到已经有多人跳下车子,向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云征月……”九月刚叫了一声,云征月就给他一个安抚性微笑。“嘘……”他说,示意九月不要出声。 他的手里不知如何多了一个小小玩意,象只小小打火机。他打开盖子,真的就是一个打火机。 “捂上耳朵。”他轻声对九月说。九月还没来得及问一声为什么,他已经按下打火机。并没有打出火来。外面却是“轰”的一声巨响,连脚面也隐隐颤动,这显然是爆炸造成的。**声随之响起。九月瞬时便瞪大了眼睛。 云征月耸耸肩。“我终于有机会检验我设计的自爆程式。”他说,然后拉住九月的手,向货仓里面飞奔。 ------------ 第三十九章 九月的初潜 这个货仓里面光线昏暗,并且东一只西一只,摆着许多一人多高的集装箱货柜。云征月灵巧的带着九月往前飞奔。 只是这个货仓出乎意外的大,九月奔得气喘吁吁,他本就有些子从娘胎里带的哮喘。终于奔到了一个更加黑暗的所在,在那黑乎乎的集装箱之后,突然无声的转出一个人来。 “啊……”九月的惊呼刚刚出声,云征月带着笑意的声音就随之响起:“阿夜,现在人是被我成功地带到了,你也该放心了吧?听这小子叫得这样中气十足,你也该知道他没事儿的。”云征月放开九月的手,站到了一边去。 呃,他说什么?阿夜?九月努力抑制着自己粗重的喘息,穷尽目力,才在昏暗光线中印证,真是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是韩君夜! 一颗心乍然狂喜,然后又低落,想起之前的误会。 “韩君夜……”他略有点怯怯地唤了一声。同时,侧过头去看云征月,期盼他能出声解说自己并非宋致绍那边的奸细。虽然这样昏暗光线下,他有点子怀疑云征月可能看不到他脸上的恳求神色。 不,不需要旁人解说了。一只手已经把九月给拉住了,随即他便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里。 “九月,你没事吧?”他听到了韩君夜在问他,平淡的口吻,可是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紧得让九月的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了一股子甜意。 不等他答话,韩君夜又说:“宋致绍他们居然敢那样算计你,一会就让你来报仇。” 趁着黑暗,他轻轻地吻了九月脸颊一下,然后又依依不舍地放开他,问:“云爷,要不要马上换装?” 云征月的声音,懒洋洋地,他说:“嗯,都换上吧,阿夜,你都准备好了吧?” 韩君夜应了一声:“是的,放心吧。”接着,他转头从身后地上拿出一个包,从里面取出一些东西。更是递了其中之一给了九月:“喏,九月,这是给你准备的。” 什么东西?九月疑惑的接过去,软软的,手感象塑胶,似乎还有点弹力。 “这是潜水衣。”韩君夜把属于云征月的道具分发过去,再走过来,抱住九月。“我来替你换上它。”伸手就来解九月的衣服。 “等等。”九月紧张的抓住韩君夜的手。“我……我不会。”以前只会简单狗刨式,还得在游泳池里套着游泳圈才能安心。现在突然要他潜水,九月诚惶诚恐。 “不会也得会,大男人的,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有我呢。”韩君夜坚持的扳开他的手。 发现九月的身子还真的挺是僵硬,他又安慰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会牵着你的手,你动也不必动,只要记着改变呼吸方式,用嘴吸气便可以。”一边说,一边替九月解开衣服,把潜水服换上去。 换好了,他也换上潜水服,然后又拿出一个腰带,颇沉重,要想替九月戴上去。 云征月换好衣服走过来。“别忙先给他戴配重带,那些铅块只怕会影响信号发送。” 韩君夜一听便放开了那个腰带,蹲下身,替九月的脚上穿上蛙鞋。他自己也快手快脚换上装备,然后把他们三人换下的衣服收作一堆,放回原来装潜水衣的袋子里。 黑暗中不知进韩君夜在什么地方按一下,左边的地板就裂开来。光线居然明亮了一点,一片水光,这竟是一个小小水池子。可是,水池怎么会透亮的? 象是明白九月的疑问,韩君夜轻声地告诉九月:“这个池子,可以一直通到海里去的。”接着韩君夜又让九月坐到池边,并替他套上了潜水镜呼吸管,开速成班,教他潜在水中如何呼吸。而云征月,始终拿着一方小小液晶屏观察着,那个液晶屏在黑暗里发出淡淡荧光。 终于他说:“可以了,开始行动。” 韩君夜马上放开九月,掏出一个小小遥控器,按下两个掣。这个时候九月的眼睛已经颇能适应昏暗光线了。他看到云征月去拿了他们装衣服的包,然后戴上潜水镜背起氧气瓶。 韩君夜把那个沉重配重带替九月套在身上,再让他背上氧气瓶。身子马上沉重起来,韩君夜扶起他,把他放到水里。 水池子里有浮力在,九月马上便觉得负重减轻了许多。而此时,云征月已经潜进了水里。 韩君夜也背上了氧气瓶,戴上潜水镜。他跟九月说:“九月,你不要紧张,信任我,跟着我做便可以。” 九月点点头,看他戴上呼吸器。很快喧嚣声音隐隐的从仓库大门那边传来,然后他就听到沉闷响声,是一场小规模爆炸吧,九月暗想着。 而此时韩君夜拉住他的手,用力下拉,九月便一下子潜进了水里。冰冷的水让九月觉得很是恐惧。透过潜水镜,我看到韩君夜在对他打出手势。这时九月才恍然忆起了他的话,用嘴透过气管,吸进一口气。 感觉这口气,那样甜美。九月心神略为镇定,而韩君夜在他身边游动,推一推他的肩膀,九月也变成了水平姿势。此时韩君夜也许按了某个机关,石板在他们头顶上缓缓合上,海水又变成深蓝色。 九月潜在水中,按着韩君夜所说的话,尽量放松身体。而韩君夜正推着他前行。九月肩上感觉到向前推力,一下又一下,简直不需要自己用力。他渐渐地放松了起来,脚蹼随着水流轻轻拨动。 哈哈,他惊喜的发现,似乎这样子,有助于速度。于是更加用力地蹬动双腿。眼前突然一亮,海水又变成透明蔚蓝色。九月知道他们已经游出那一段水下隧道,进入了大海里。 这个时候海底的能见度挺高,四周有如透明大块的蓝宝石。再游一阵,眼前居然出现大群的小鱼,通通有鲜艳的颜色和优美的身形,九月惊喜不已。而韩君夜游了过来,伸手环住他的身子。 九月感觉周围的光线又在下降,似乎头顶上有一片阴影。接着又感觉到了韩君夜正在带着自己在缓缓地上升,四周慢慢变暗,然后又变亮,突然头冒出水面,他们已经出了水。 韩君夜替他取下了嘴里咬着的呼吸器,九月马上大口呼吸一下带着海腥味的清新空气。他自己取下了潜水镜。这里好象是一只船的内部,他看到白色的舱板,而云征月……他动作还真是有够迅速的,居然已经站在旁边了,且早换过一身清爽衣服,气定神闲的。 之前韩君夜的手一直托着九月,现在他示意九月靠住水边的舱板借点力,动手替他解下了氧气瓶同配重带。 九月的身子马上一轻。云征月伸出手来。九月握住,他轻轻松松地就一把把九月给拉出了水面,到此他的海下初潜已圆满划上句号。 ------------ 第四十章 九月之仁 “九月,出门右转第一间房子,可以沐浴,也有干净的衣服换,不过你动作可要快点哦,我们还等着你来报仇呢。”云征月跟九月说道。 九月听了他的话,点点头,马上就按他说的出门去,身上全是海水的咸味儿,还有盐粒儿,感觉很不舒服,在水下的时候还感觉不到,这不一上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时云征月已经在替韩君夜从水中提出氧气瓶,他们两人之间做事到是默契的很。 九月在云征月告知他的房间浴室里用了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却是一直没有见到韩君夜过来。他想着云征月的话,沐浴很快,跟个急行军似的,最多五分钟,然后便换了身干净舒爽的衣裤出来找人。 此时,他也确定了方才自己的感觉,他们果然是在一条船上,而且,是一艘外观上看就挺漂亮的白色游艇。若是他刚经历了之前的那番弥漫着硝烟的追逃之行,这会子置身于这游艇之中,倒会给人以拍偶像剧的错觉。 只是漂亮的甲板上却是没有人,他又找到前方的驾驶室去。他们两人果然都在那里,开着几方监视器。 “穿上这个。”韩君夜扔过来一件古怪衣服,象白大褂,不过挺沉的,也很厚,象衬了层类似金属的物质。 “这是屏蔽信号的。”他简单地向九月解释着。 乖乖,一件衣服还有这样的高科技功能?九月连忙把衣服穿上身。云征月和韩君夜两人都是各有其事,也没再怎么分心出来理会九月,九月无聊之中也歪着头看向那些个在他眼里顶神奇的屏幕。 监视器里的图案黝黯还带着一点点暗红颜色,不是太好看清。他仔细看了半响才发现,屏幕中显示的应该就是他们刚才藏身的货仓,一群人拿着枪支武器,从这个货柜后方闪往那个货柜后方,小心翼翼推进。 看那些人此时如临大敌的样子,九月觉得还真是可笑,要知道他们早已逍遥的坐在此地啦。 云征月和韩君夜俱是全神贯注看屏幕,还不时地交换着两句: “没想到双枪哥阿凯也来了。” “哟,那不是爆破小行家阿山吗,啧啧,风那个家伙这次还真是大阵仗啊……” 他们对鸾帮的人马看来非常熟悉。九月略为诧异,随即又释然,他们原本出身鸾帮,况且现在又做情报工作,哪里会不熟悉。 突然韩君夜又再开声,声音肃杀无比。 “是宋致绍!他终于也进来了!” 九月一惊,忙侧过头去看。监视屏一角,真的是宋致绍,一脸阴鹜神色。 韩君夜转头问云征月:“云爷,是不是该下手了?” 而云征月,懒洋洋的说:“你该问问九月,现在他是最有资格定他们生死的人。他是受害者嘛。” 九月不明所以。而韩君夜拉过他的手,郑重的交过一个遥控器。 “九月,”他对九月说道,眼睛深深的望进九月的眼里。“只要你按下这个掣,现在在库仓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个把你害惨了的宋致绍,马上就会炸得灰飞烟灭。”他拉着九月,指那个掣说明着。 遥控器上有许多掣,不过韩君夜指给九月按的那个掣做成红色,最大也最明显。红色……代表着鲜血的颜色。 九月接遥控器的手一抖。这……这么多人的命,要自己来亲手杀死?之前,他杀过鸡,剖过鱼。可是杀人……太震骇,况且是这么多人的生死一下子操在自己的手里。 而韩君夜,他看着九月,目光深沉,淡淡地说:“事不宜迟,至多再过五分钟,他们就会搜遍这个货仓,同时他们信息中心那边也会发来信息,说失去你的信号发射。” 九月明白韩君夜的潜台词,若是他不赶快下手,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绝妙的把对手全军尽歼的机会。 可是…… 他曾经那样恨宋致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是现在一切苦难已经过去,而他造成的误会,他也与韩君夜解说分明了。这个时候却要他杀了宋致绍……说实话,九月还真是狠不下心去。可是他又不敢跟韩君夜说放过宋致绍。毕竟他听得出来韩君夜刚才说起了宋致绍,话音里那份恨意是那样强烈。 遥控器拿在手里,那样烫手,不过几秒钟,九月的手心就沁出汗水,湿湿的。 “九月……”韩君夜侧着头望向他,眼睛里有些疑惑神色。 九月却是后退了一步。要一个从没下手杀过人的人杀人,真的很难。那种心底浓浓的罪恶感,无法忽略。以前生活在暗巷的时候,生命那样卑微,连一个管几条街区的小帮会头目,也可以轻贱他们的生死。可就是那样,他也挣扎着活了下来。生命……无论附加有多么悲伤或痛苦的情愫,可是说到底,它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 就说他自己,也许他的生命在那位风爷的眼中微不足道,可是在韩君夜的眼里,在小妹七月的眼里,在他自己的眼里,它仍是弥足珍贵的。而眼前显示器里晃动着的人影们……也许他们都不是好人,混着帮派,可是每一个人背后,会不会也有很重视他们,很珍视他们生命的亲人呢? 说真的,九月做不来轻贱生命的事。正因为自己的生命屡屡被轻贱,更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说起来好似想了许久,其实所有念头以光速在大脑里闪回,不出一分钟,他就已经在心里作了决定。他把拿着遥控器的手放在背后,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韩君夜诧异的望着他。 九月深深地一呼吸。他从来没有违拗过韩君夜,总是顺着他。可是这一次……也许他们过惯了刀头舐血,看淡生死的生活,而他……他不过是个连初出茅庐都谈不上的无为小子,他做不到那样视人命如草芥。 九月终于开口,说道:“夜……我,我想放过他们。”他一直紧张地盯着韩君夜。盯得很用心,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韩君夜的瞳孔放大了一下,然后才收缩成正常的大小。 九月猜测着他一定是在生气。 ------------ 第四十一章 忐忑与信任 在开口决定说出“放过他们”这话之前,九月都想到过这样那样的可能,就是韩君夜看到自己不肯杀掉宋致绍,会不会又怀疑自己对宋致绍余情未了,甚至进一步,又把之前猜疑他与宋致绍是串通起来做奸细的问题重新掂量仔细。 韩君夜……九月猜测他少数时候提到宋致绍的态度,是吃醋的表现。现在自己这番为宋致绍请命,他不是不知道有这样后果的。 可是九月想,若是当初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时侯,有人肯放过自己一马,他一定会对那个人感激不尽的。 宋致绍……他也算放了自己一马的吧?至少最后在他飞车奔逃时,宋致绍那边只有两辆车子来追他。若是大队人马一起拥上,只怕他此刻早已是阶下囚。或者,至少说宋致绍最后对自己仍表现出了一丝旧情。若是他亲身来追自己,只怕此时自己也早就束手就擒了。九月可没有忘记,他原是教自己飙车的老师。 九月不认为自己这是对宋致绍又忆起了什么旧情。他只是不想让手上染上太多鲜血。别笑他找出太多荒唐理由,他只是个普通人,且又没有真正地混过什么道上,做事全凭直觉跟感情行事。 韩君夜一直盯着九月看。九月觉得十分地紧张,说实在的,以韩君夜这样的好身手,他要恃强上前抢夺,九月也是没有可能闪得开的。 可是他却没有动,他只是一直望着九月。目光先是疑惑,不明白,也不无气恼。然后,目光渐渐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九月,”他唤着,用低沉温柔声音。“你跟我老实说,你不肯杀他们,不是因为对宋致绍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吧?” 九月立马大力地摇头。“不,当然不是!” 九月大声地跟他声明,“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么多人的生命,就这么一下子就在我轻轻一按之间就消失了。” 韩君夜的嘴角,绽出一丝懒洋洋笑意,还是那样地迷人。他说:“成,我答应你。遥控器拿来。”他摊平手掌,向九月伸来。 他都那样坦然了,所以九月也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身后的遥控器递了出来。也许交出遥控器是九月与韩君夜的至大考验。当发现他身上有追踪仪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相互信任都受到损害。这个时候,也许是他们修复信任的最好机会。 韩君夜已经表现出了信任,不猜疑九月回护宋致绍的举动,是否仍有个人的私情在内。而九月,他要表现出自己对韩君夜的信任。要相信他的承诺,相信他答应了不伤监视屏里显示的那些人性命。 若是他犹豫的太久,或是他食言,接过遥控器后按下引爆键……九月想他们之间的信任,会再打一个折扣。这个时候,便是最关键的一刻。 看着韩君夜把遥控器接了过去,九月想了想,仍是忍不住,问:“夜……你真的肯放过他们?” 韩君夜回望向他,浅笑着:“嗯,当初设下这个局,也无非就是我想替你出出气。既然你都愿意放过他们,我为什么不愿意?” 一直坐在监视屏前的云征月也掉过头来。他笑着对九月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阿夜这次绝对是因为你而动了真怒,才设了这个局,想替你报仇。平时我们组织行事,是很低调的。” 九月瞪大眼睛看云征月。他……他居然也象是表示赞成放过对手的样子,对于这一点,九月不明所以。 云征月漫不经心的操纵着面前仪表。他说:“别看我,我只是过来收取情报而已。这边的事情,阿夜全权负责。杀不杀人,不在我的关心范围。” 韩君夜唤着他:“九月,来,看着。” 九月往韩君夜所指着的监视屏看去。宋致绍正靠在一个集装箱边,声色俱厉的对着一个男人说着话。突然镜头推进,他看清了宋致绍此时一脸恼怒的不甘神色。 九月转头,云征月正操纵着一些仪器,看九月转过头来,他冲九月挤了挤眼睛。这时眼角的余光瞄到韩君夜的手上有所动作。 九月快速转头,看到韩君夜的手正按下遥控器。不过,这个遥控器上有许多掣,此时韩君夜所按下的,好象并不是他之前指点自己按下的那个红色的最大掣。 九月张了张嘴,想责问韩君夜,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而韩君夜却笑着示意他,把视线转往屏幕上去。 只见一个小小亮点正在屏幕左上角爆开,然后迅速扩大,象一道白光占据整个屏幕。不过,时间很短暂,白光只占据屏幕两秒钟就暗下,再次出现之前的库仓一角。 “夜你……”九月凭自己亲眼所见,得出的结论是韩君夜终究还是引发了炸弹,口气里已经带上一点不悦。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不过只是点小玩意儿,不会伤及到人的性命的,放心吧。”韩君夜截住了他的话,淡淡说明。 他的话是真的,因为九月在下一秒已经在屏幕里看到宋致绍出现了,脸上两道血口子,衣服上似乎有泥灰,狼狈不堪的样子。 “阿夜,这就是你上次提的那个改良型炸弹?”云征月一边摆弄仪器,一边问着。 “是呀,现在的配方改为装铁屑了,炸开的时候铁屑乱飞,在旁边的人还是很要吃一些苦头的。”韩君夜笑意盈盈的,好似偷吃到蜜糖的淘气熊。 看到九月在心虚的偷瞄他,他再度笑了起来。“九月,那个宋致绍这么对待你,我总要让他受点活罪吧,你可不许再为他求情咯!” 不等九月回话,他俯身又按了一个掣。 “宋致绍……”他朗声对着一个麦克风喊过去:“马上带你的人撤出去。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九月立马就看到监视器里宋致绍的脸色一再变幻,最后终于凝固成铁青着的一张脸,咬牙切齿。 云征月好笑地扬一扬眉。“哟,阿夜,你还装了对讲设备?”他转过头来对九月笑道:“阿夜这个死小子,为了打击情敌,可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九月听到云征月说起“情敌”二字,条件反射的心虚,怕韩君夜会多心,连忙岔开话题:“关夜什么事,这不都是你让他布置好的吗?” 云征月一边操作,一边答他:“哪里,我只是让他在这边跟我们会合,然后炸掉货仓,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行踪便可以。剩下这些花样,什么监视器对讲设备还有炸不死人的炸弹,全是你们家阿夜弄的鬼花样,可与我无关啊。” ------------ 第四十二章 阴霾尽散 九月被云征月这话儿给堵住了嘴,人家根本就丫得不承认,你还能怎么着?再说了他还是韩君夜的大boss呢,说到韩君夜,九月忙又转向看了过去,只见韩君夜仍在忙着操纵着遥控器,好几个监视器都同时闪出白光。那边的声音传不到他们这边来,要不然想也知道肯定会是一片惨叫声。 再看看监视器那里面,宋致绍在一遍狼藉的仓库现场声色俱厉的叫着什么,一脸悻悻之色。然后九月便看到他离开了监视器的范围。 “哟,他们终于这是在撤了。”韩君夜解释道,只是淡淡地陈述句,波澜不兴的。 早两秒钟九月还在揣测他的神气何以如此冷静冷淡,可随即他脸上就绽出一个特大号笑容:“啧啧,宋致绍啊宋致绍,你也有今天!”他得意地真哼哼,“小样儿,自打那次在曹宏的老窝里让他两句话逼得退回去后,我就一直在计划,如何让他也被我的两句话逼得狼狈逃走……” 云征月失笑开来。而九月……他也不禁莞尔。还真是没有想到,原来韩君夜,在成熟的外表下面,居然藏着这样重的孩子气。 韩君夜伸手揽过九月近身过来。“九月,我这样的处理方法,你觉得满不满意?” 云征月却抢在九月出声前,突然出声:“嗯……阿夜,你提醒了我,偶尔在失败者面前耀武扬威一下,是很过瘾的行为。”这边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看来,我也该跟风那个家伙通通音讯了。”他按了几个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风,你还好吗……哟,不敢不敢,承让,承让,” 云征月呵呵笑,眼睛里闪出戏谑神色。 “哦,你是说小盼啊?她的幸福,我会保证的……你这么精彩的对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好,如果我记得,我会代转你的问候给小盼的……”才怪,他的表情,明白的写着“不可能”三字。 九月觉得很有趣,还想偷听,韩君夜却拉了一拉他的手,示意九月出去。 甲板上的空气特别清新,带着海风独特气息。九月轻声问着韩君夜:“云征月跟那个风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君夜唇边,又泛起漫不经心笑意。“还不是因为嫂子。他们……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乖乖!那是多么浪漫的故事。原来当初云征月离开鸾帮,就是为着一个女子?九月问:“嫂子她长得很美吗?”没有办法,他不懂得打打杀杀,天生就是对这些“花边小道消息”比较那个啥,关心。 韩君夜撇撇嘴。“相片上,是真的不错。真人嘛……云爷把她保护得极严密,据说我看上去有江湖味,所以至今不肯替我引见,怕我一露面引来嫂子的怀疑,让他做生意的谎言穿帮。”他这话说的有点悻悻的意味儿。 “那我不是也看不到了?”九月有点儿惋惜,那样一个传奇的女子,能倾倒风爷与云征月两个人的垂青,想必是美丽无双的。 韩君夜回答他:“夜组织现在在漂白转型中。等到夜组织完全漂白成功,你作为老板娘,也许有跟她见面的可能。” “那要等多久?”九月咬唇,随即变得结巴:“老……老板娘?” 韩君夜拥住他,嘴角的笑容痞痞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成为夜组织的老板娘,另一个是成为夜组织的小跑腿,你选哪一个?” 九月的心狂跳,觉得脸上一阵烫热。这,算是在正式地身份宣告吗?强作镇定,他说:“不论选哪一样,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变成你们夜组织的人,不是吗?” “错!”韩君夜分出一只手点住他的鼻子。“是成为我韩君夜的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九月作了个鬼脸儿,缩缩脖子。 “你敢不答应?”韩君夜立即就扮出一脸凶狠神色。他一把抱起九月,往栏杆走去。“不答应,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他探出身子,伸长手,抱九月悬空于船舷外。 这里的海水一定很深,蓝成了妖艳的青蓝色。这个该死的讨饭的,居然这样威胁他。九月看多两眼便觉得发晕。 双手用力的抓住韩君夜的手臂。“我答应我答应,夜……”可怜巴巴的声音,“别玩了,你知道我不会游泳的。” “不会游泳怕什么?有你亲亲爱人在,九月你什么也不必怕。”还是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痞痞声音,很可恶的说。然后九月的身子被轻轻抛起。 九月惊叫,叫声未毕,又有一双稳定的手接住他的身子。下一秒钟,九月再度又被揽入韩君夜的怀里。 炙热的吻堵住了他的惊呼声,在这一刻,韩君夜吻着了他,那吻,缠绵而激烈。 九月的眼睛,因这缠绵的吻而陶醉地眯成一线。远远的天边,夕阳正待没入海平线。两只海鸥自船头飞过,整个世界都让阳光染上金边。 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下他与韩君夜持续的拥抱。不知道时间如何流逝,太阳沉入海平线,四周的光线也渐次暗淡。可是在九月的心里,一轮全新太阳,正缓缓升起。生命里从此会有光明伴随。 以前总觉得自己似风中一片落叶,听天由命,却又洽洽好似被上天遗忘,没有自主权利。而现在,仿佛一切的苦难都已经过去。生命,有了全新的期待与开始。 通过这次意想不到的逃之旅,九月觉得自己的视野和胸襟变得开阔了,不在拘于那整日不见阳光的暗巷陋室之中,也不在拘于阿金他们几个巷中单调的人际关系之中。他渴求已久的光明生活终于在他吃尽了苦头之后来临了。 题外话:哦hoho,到此《独善骑身》最为“黑暗”的第二卷就结束咯,佾弦感谢各位看官们的跟看支持,谢谢啦!下一卷九月将开始了与韩君夜甜甜蜜蜜地“婚”后生活,没事吃吃小醋,招猫逗狗一番,在前面第一卷中出现过打酱油的人物也会再度登场哟。请亲们继续对九月抱着“不抛弃,不放弃”的态度跟看哟~~ps:申明,佾弦不是后妈,也不是坑货,所以亲们尽管放心大胆地跟下去吧~~~ ------------ 第一卷 ------------ 第一章 新生活的开始 题外话:谢谢看到这一章的亲们,谢谢你们的一路支持,佾弦真心地很鸡冻,哦hoho,从这一章开始又是新一卷啦,九月要转型啦,不再悲苦不再无助了,他会越来越光彩夺人哦~~这一卷里会有新出场的人物,也会有在第一卷里出现过的人物,总之新的故事又开始啦~~ 大凡是混道上的人,都知道“夜”这个组织,也知道这个夜里有两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当然是夜的老大韩君夜,另一个嘛就是他的亲亲爱人,尹九月。 九月出名的地方,咳咳,就是在他的容貌之上……虽说,这容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应谈不上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但九月的爱人韩君夜他不在乎,自己已经很强了,他不需要自己的爱人多么厉害,不是吗。 就像九月在游艇上“重生”的那一天,韩君夜所说的,夜组织现在在漂白转型中,所以他和夜的真正幕后大boss云征月很的是很忙,而韩君夜也学着云征月一样,出于对九月的保护,平日里并不怎么带着九月四处走动,基本上都是独自一人行动。 百般聊赖的九月一开始还好忙忙自己重新拾起的学业,可是到后来他也渐渐坐不住了,他想除了全知识充实自己之外再做点什么,不过他还有是自知之明的,谈不上为爱人分担点,但也不想如同个家庭妇女似的做“全职太太”,于是他常常跑去夜的分支郑叔叔郑夜林那边帮点儿小忙,顺便看看自个儿的妈。 当然,他这么做全是瞒着韩君夜的。因为自妈妈为了那老白脸而选择出卖自己后,韩君夜其实对她很感冒,九月想着,总归是自个儿的亲妈,就算心里再怎么有隔应,该去瞅瞅的时候还是要照个面的。 此时,郑叔正在为一个新接到的任务在忙着安排,九月在一旁干瞅着,郑叔在刚追自个儿老妈那会子在她的那一干白净老白脸之中相貌并不出众,更是因为一副山东大汉的粗犷相貌被老妈嫌弃,这会子老妈虽然因着感激郑夜林的雪中送炭,对他有些子好脸色了,但总归还是不愠不火的。 九月这会儿还在为别人沉思,两个小时后他就得为自己担心了。 因为韩君夜在九点打来电话,直截了当:“九月,我打家里座机,你怎么不接?” 九月菊花一紧,闪烁其词,最后挺胸抬头道:“我在图书饭呢,好了,我看完英语资料就回家!” 其实韩君夜对九月的一举一动都是了若指掌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他并不会说穿,这过日子么,难得糊涂是很必要的。把九月给威胁了回去,韩君夜挂断了电话笑了笑,重新返回夜总会的包厢。 日本的山崎耀司在入夜后便把他叫了出来,名义上是商量公事,实际上公事谈了没几句,他便开始喝酒唱歌。 “来来来,韩桑,你来唱这个精忠报国!”山崎耀司一见到韩君夜进来,便举着话筒让他接手。 韩君夜笑道:“我不会唱歌!” 山崎耀司不依不饶,嚷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醉醺醺地点上一支烟,让身边的小姐出去呆着,对韩君夜说:“这次之所以要来一个礼拜,是因为半个多月前有一批货被扣住了,我大哥解决是解决了,不过麻烦还有一大堆。” 他弹了弹烟灰,说道,“我们那边关东的黑木集团听过吗?就是黑木泽的那个集团。” 韩君夜眸光闪了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应声。 见他摇摇头,山崎耀司晒然一笑:“以后可不能这么回答我那大哥,你必须说听过!” 黑木集团在整个日本关东地区的规模颇大,不过也并不是家喻户晓,黑木家的老头子黑木仁二在二十多年前创业,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结识了日本黑帮里的人物,洗钱式的开办了一家贸易公司,公司历经十多年,渐渐壮大,黑木商业帝国已不容小觑,在关东地区,唯一能威胁到黑木集团的,也只有山口组了。 黑木集团明面上是利民的大集团,背地里黑木父子却一直在从事见不得光的生意,山崎耀司从未向韩君夜提及过这些,不过这些事情也是心照不宣,否则现下市的仓库里一批批运送进来的集装箱是哪里来的? 山崎耀司吸着烟说:“半个月前海关查走了一批,现在生意不好做,抢食的人多,各个都要看山口组的眼色,我们又找不到自己的人脉!”他笑了笑,“其实在关东地区,多少人都是干这个事儿的,这么多港口,谁也不会浪费,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就是要进贡山口组而已,但黑木泽不像他老子圆滑,是个倔脾气,这两年不知道做了什么把山口组那边得罪了,以后还有的麻烦!” 韩君夜静静听着,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开口问一句,而山崎耀司选择性地回答,两人就这样聊到了凌晨。 九月冲回家后就乖乖地洗洗睡了,想着明天就得应景儿的去图书馆。 他忙着啃英语四级,一路都在磕磕碰碰,九月的其他科目学得都不错,唯独跟英语气场不和,每每考试之时,就那倒霉摧的英语分数最低,到现在他的英语成绩始终在及格边缘徘徊,有时候他也不得不认命,谁说付出就一定有回报! 九月顶着鸡窝头埋进了市立图书馆,卷子做了一份又一份,屁股在椅子上生了根,偶尔才轻飘飘地跑去接一杯热水,回来后戴着耳机继续复习。 市图书馆里的暖气温度适中,临窗的位置金光铺撒,总叫人昏昏欲睡。米家二货米维宁趴在桌上找周公,九月抱着笔记本电脑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子拿下耳机,揉揉脑袋,接过孙茴递来的英语资料,听他说:“这本也不错,我们班英语学霸专用教材!” 九月笑嘻嘻地道谢,立刻翻了起来。这在之前从医院逃出来的那段日子里,他怎么也不敢想,居然自己还会一天,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这窗明几净的市立图书馆里学习的机会,更没有想到,韩君夜会帮自己转了一家正规的学府,至此他终算是逃离了那个花痴老处女的骚挠,还认识了同样喜欢畅游在知识海洋里的新同学孙茴。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米家居然神通广大到再度联系上了他,并“顺利”地把米家老货给抛了过来,还申明道,当初给小妹七月办理专项学习基金仍有效,九月哭笑不得地向米家老板娘说道,“谢谢了,小妹七月现在不需要了,她回到她亲身父亲那儿了!” 米夫人眼珠儿一转,就信手拈来,“没事儿,那钱就给小七月存着,以后算你这个亲哥哥给她的嫁妆吧!” …… ------------ 第二章 风云再起 到了下午,图书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九月他们这张桌子上的人数也渐渐地再壮大,阿金偷偷摸摸把两大袋奶茶带进了图书馆,他现在还是米家那个二货的“男友”;孙茴的女友携着同性朋友一起到访,计算机系的几个朋友也一道过来,几人索性把四张长桌拼接在一起,努力跳进了英语的海洋。 可惜人家是在畅游,当然米维宁和阿金除外,他们两人一个是压根就学不进去,一个是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而九月相较而言却是更惨,他是在自尽。 他晚上总跟韩君夜抱怨:“太不公平了,我明明比他们都努力,怎么就是英语差呢!”他口头功夫的确就说不过韩君夜他们,可是外语大家一样都非母语,为毛他还是差人一大截呢!九月甚是想不通。 韩君夜心里暗笑着,面上却是严肃道:“你怎么就肯定你比他们努力?你怎么就知道在你睡觉的时间里他们不是用来复习的?”顿了顿,他又说,“以你的脑袋瓜,一定能学好,你很聪明!” 九月躺到床上,脸红红地谦虚:“也不是那么聪明……好吧,我承认是比一般人强那么一丢丢啦……”然后他的话语就全部淹没在韩君夜的温柔攻势里了。 不过韩君夜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鼓舞作用滴,九月在闲着时,倒时满有决心的,他撸起袖子对韩君夜夸下海口,待到他把游泳练好了,就让韩君夜带他出海去玩儿。于是,只要一有空或是学习学烦了,就套着救身圈努力在家里的室内泳池里学游泳。 只是他在若大的泳池里努力地做着狗刨式时,再也没有想到,彼时隔着一汪子的东海,日本关东地区的一个别墅里,一个男人,正在别墅的书房仔细地里看一份文件,文件首页上贴着一张学生证件照,那张脸尚显青涩,棱角并不似现在这样硬朗,肤色也没有现在黑,照片上的人还是一个大男孩,却是异常俊美,霍然竟是尹九月的样子。 黑木泽念着资料上的两个字:“惜柔……”突地,他将资料甩开,烦躁地推开了椅子。这时书房的门却是被人在外面敲响了,他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淡淡地应道:“进来。” 闻声开门而入的一个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向他一躬身,才道:“刚接到可靠消息,山崎集团那边有动静了……” 九月最近就在游泳和英语之间如此“充实”地过了几日,眼看英语四级考试就在明天,九月又回顾了一遍之前做的习题,不能灵活掌握,不如就死记硬背,东套套西拼拼,他想着总不会考差了去,反正只要60分就行了,多一分也是浪费。 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韩君夜这阵子忙得晚上都没怎么见着人影,只是电话常常查他的岗,所以今天九月也打算出去觅食,问了孙茴他们想吃什么,他可以一并带过来。 市立图书馆靠近几所中学,所以外面不少小巷子里都有各式各大样的小吃店和零食饮料店,九月跑了好几处地方,买了炒面炒饭,又去买了几杯双皮奶,俨然变成了外卖小哥,可是食物太多,偷偷摸摸带进图书馆总归影响不好,他正要打电话让孙茴他们去图书馆外面找个避风处或者干脆带到学校里找个空教室吃,突然就接到了米维宁的电话。 今天是周末,九月没有叫上米维宁过来“自修”,他平时除了学习时会“不得已”地搭上这个米家二货外,其他时间并不愿意怎么搭理他,无奈米维宁这个小子鬼精鬼精的,早已掌握了他的习性,算准现在是饭点,一直就候在路边的小吃店附近。 他看着九月把他的电话摁断,索性就打开车门,将他给强行抓了过来。动作力度洽到好处,既不会弄伤到九月,又可以让他完全都招架之力。没办法,人家的出生便说明了他就一四肢发达的人呐。 九月被米维宁的此举给结实地吓了一跳,还没有大声喊“打劫啦”,就已经被米维宁给抓进了停在路边的卡宴里。 九月正酝酿着情绪准备大喊大叫,米维宁的一句话就让他静了下来:“韩君夜去日本了?” 九月愣了愣,扭头看向他,静待着下文。说实话,韩君夜去日本的事儿,他并不知道。韩君夜与云征月两个人常常神神秘秘地讨论一些子他听不懂的事儿,他也从不过问,反正他知道韩君夜是怕自己担心,总归又不牵涉到自己,不若就像云征月的那位夫人一样,装不懂算了,他知道韩君夜做事儿有分寸的。 果然米维宁又道:“你知不知道韩君夜是什么人,你家那个上瘾儿的老妈折腾来的高利贷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凭什么以一已之力就能解决那么大一笔债务?还有你妈、你妹妹现在的下落儿,你都不关心了吗?” 九月抿着嘴唇不言不语,米维宁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韩君夜,二十五岁,当年可是鸾帮的神枪手,在道上混得不说呼风唤雨,那也可是风声水起的!” 九月一怔:“什么?怎么?”他实在不知道为何米维宁会知道这些的,后转念一想,是了,米家不管怎么样也是城南一霸儿,米维宁这小子再怎么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这天天耳濡目染的东西多少还是会知道那么一些子的。只是他仍是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米家这个二货为毛会与自己提及这些? 米维宁不知道九月其实知道韩君夜的“英雄出处”,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道:“九月,你可以回去上网去查查,看看鸾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帮派,明明是帮里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现在却偏偏做起了什么鬼捞子的生意,甚至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了你们家的高利贷!那么究竟是什么样了不起的生意呢?”他看向九月,低声道:“你不如亲自去问问韩君夜,他到底是谁!” ------------ 第三章 九月其父(上) 待到九月见着韩君夜时,已是两天之后了,那时他正在院里自娱自乐地折腾着烧烤。 “夜,你去了日本?”九月其实也没有多想什么,这不正好米维宁跟他神秘兮兮地说了么。 韩君夜正在拉扯着领带的手一滞。 九月身上粘了一股烧烤味,香喷喷,他本来还很饿,这会儿灌了两大瓶水,一下子又已没了胃口,留下后花园里一摊食物,表情严肃地坐了沙发上。 “怎么,你现在也有小眼睛了!九月?”韩君夜不答反问,他瞄了眼九月,继续手上的动作。 “米维宁那个二货说的。”九月耸耸肩,然后又摆出一副苦仇大恨的鬼脸儿,“不带你这个样子啊,人家一个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你的动向,我却是一无所知!说出去多丢份儿!” 韩君夜有点子哭笑不得,上前揉了一把九月的头发,又把他的脑袋抵入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问道,“九月,你对你亲生父亲还有记忆吗?” “啊?”九月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问愣出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的脑袋一时短路,颇有点子跟不上韩君夜的节奏。 “我是说,你妈一直这是那样带着你和七月一起生活的?你对你爸还有什么印象么?”韩君夜补充一下语言,再度问着,仍没让九月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上,手还是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老实说,除了我知道他应该姓尹之外,其他均是一无所知!”九月想了想,才闷闷地说道,“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了?”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你会怎么做?”韩君夜继续问着,可是这一句话却让九月的心不再平静,他猛地从韩君夜的怀里抬起了头,一眨不眨地望向韩君夜的眼睛。 “你知道什么了?是不是和你这次去日本有关?”他一字一句地慢吞吞地问着,心里有点焦急,面上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很矛盾不是。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或许是经过了以前的暗巷生活,他对什么风浪都可以安然处之了?亦或许有一个曾背判过自己的老妈,他对父母之情早已麻木?谁知道呢! “嗯,这次是山崎集团那边有事,我和云爷一起去了趟日本,没想到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韩君夜没有把话说完,他一边说一边在仔细地观察着九月的面部表情,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可是九月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他笑着捏了一下九月的脸颊,在九月的“哎哟”声中,又道: “怎么都是这副子样子的,没劲!我不想说了!” 九月笑了起来,反手拍向韩君夜的肩膀,“少来了,你个坏人,把人家的兴趣勾上来了,就撒腿不管了啊!不成!!” 韩君夜哪里会在意九月那点子云淡风轻地小力道,他一个反手便将九月给再度扯进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也没歇着,开始挠九月的腋下,腰侧的痒痒,相处的久了,他早已把九月全身上下每一处的敏感点摸的那是一清二楚的。 “小家伙,胆肥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韩君夜不顾九月的挣扎,手不停歇地挠着,“叫你刚刚偷袭……看我不挠死你……” 挠着挠着,嘴巴也上了,一下子便堵住了九月张开直呼“饶命”的嘴儿,舌堵着勾着九月的,涎水在两人口腔里来回循环着,九月只得“唔唔……”地闷声吭着,四肢被韩君夜压制的死死的。 不过,他心里可甜着呢,虽然还是充满了问号,可这会子他整个人已完全沉浸在了韩君夜为他编织的那张名为“情”欲的大网里……动弹不得,亦不想动弹…… 韩君夜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和云爷的日本公差,居然给他摸到了一个“岳父”的消息来!他还真是压根没有想到,昔日里的交际花林惜柔居然还真是颇有本事,把日本关东地区的一块牌子,偶尔来国内“洽淡业务”的黑木集团太子爷,现在的黑木集团大佬黑木泽给搞上了。 没错儿,根据他们的调察,九月就是黑木泽与林惜柔的儿子,只是当时黑木泽是偷偷来华的,用的身份自然不是真名,而是化名为尹泽的一个外贸商人,只可惜后来他的行踪被黑木集团当时的敌对势力所发现一场激烈的交锋之后,他带伤回到了日本,而林惜柔却以为尹泽死了,所以九月也是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 林惜柔于黑木泽不过一段露水情缘罢了,所以他回到日本后并没有想过要把林惜柔接到日本,而且当时他也不知道林惜柔已怀了他的种,那时黑木集团的大权还在他的父亲黑木仁二的手中,他根本也没那个精力去关心这些风花雪月的“身后”事儿,他忙着联合他家老子共同抵御外敌,待敌人消灭后再发生内乱,夺他老子的权呢。 为了获得集团内部最大股董大保久的支持,黑木泽娶了大保久的独生女儿,这也为他最终扫清了黑泽仁二的残余势力打下了关键性的基础。 大保久的女儿这二十年来只在结婚没过多久时怀过一次,还不小心流产了,那会子黑木泽没时间纠结儿女的事,现在黑木集团已稳当当地盘居在了关东地区,并且还将在他的管理下牢不可摧地盘居下去,那么他就面临了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他没有自己血脉可以继承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古时帝王家儿子太多是一个问题,这没儿子问题却是更大的,那意味着根都断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打拼是为他人为嫁裳! 黑木泽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可是当时为了得到大保久无条件的信任,他在婚后妻子怀胎之时便结扎了,也就是说除了大保久女儿生下的继承人以后是黑木集团的领军人之外,不作第二个打算。 现在,大保久已在五年前就病故了,他不再是黑木泽的威胁,于是黑木泽开始把眼光注意到自己在结扎之前的那些个风流往事上,开始寻找有没有自己遗落在民间的种。这一找,让他注意到了远在异国的林惜柔和她的儿子尹九月。 ------------ 第四章 九月其父(下) 林惜柔姓林,尹九月姓尹。林惜柔还有一个女儿姓宋,是跟一个姓宋的男人生的种,如此一来,尹九月的父亲不就是应该姓尹? 再一查尹九月的出生时间,与自己那时的动向正好对上,现在就差进一步dna认证了。黑木泽确认到这里,就异常激动。也是啊,就在他快要对自己帝国的继承人不抱有亲身血缘之人的希望之时,尹九月的出现可不就是一抹曙光么。 黑木泽动用了日本最顶点的征信社和私家侦探帮他调察这二十年来林惜柔与尹九月的生活,报道一送上,他就看着气得够呛,“这个该死的女人,差点把我的宝贝儿子给害死!”这是他看到林惜柔为了保下她时任的情人舒政而背判九月时,一巴掌挥开了桌上价值不菲的大师手工茶杯,怒吼道。 虽然还没有搞到dna,但黑木泽从收集来的尹九月从小到大的照片里还是可以确认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他可以说是一个模儿倒出来的,任谁也不会看走了眼去啊! 黑木泽是个行动派,他第一时间就派人找上了曹宏。 也该曹宏倒霉,上次被米家那兄弟俩废了一支胳膊,这下子是整个人都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惹到了在日本道上不亚于山口组多少的黑木集团时,只差没吓死,但也差不多了,只求死了干脆。 等到韩君夜收到曹宏被灭的消息时,九月正在参加学校里突如其来的一次献血活动。 那天韩君夜回来关于他亲生父亲一说在他们后来的情浓之中被九月抛之脑后,第二天九月便抖擞精神再一次的投入到充满争斗气氛的英语学习当中。 上午九时学校教务室主任来通知九月:“十点钟的时候要献血。党员带头,学生会带头。尹同学,请你组织一下你们班的同学。” 孙茴问道:“九月这不是还没入党么,刚递交了入党申请也算?他身体又不结实,找人代替一下行不行?” 学校的这位教务室主任是老党员了,他严肃的说道:“这是市委……组织的党员活动,每个党员都一定要参加。我们党员,哪怕是刚递交了入党申请的,也要积极响应……,所以,每个人都要有积极主动性……。” 九月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们会准时去的。对了,到哪里献血?” 孙茴说道:“献血车会开过来的,这是老规矩了。” 教务室主任于是匆匆的赶往下一站口头通知去了。 孙茴说道:“我的献血证还好就放在办公室里,等一下要记录一下下,再有两次我的亲人就都能免费无偿用血了。” 孙茴的女朋友彭洁说道:“别说得这么倒霉,好好的谁要免费用血啊。九月,你的献血证带了没有?” 九月答道:“哦,我的献血证丢了。” 孙茴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可惜了的话。其实九月没有献血证,之前的暗巷生活,让他疲于奔命,哪来的闲情去献血。等到和韩君夜在一起了,他总是说自己的身体进补还来不及,献毛的血。 十点钟的时候献血车准时到达学校南门那边的空地上。 尹九月同学发挥了预备党员的先锋带头作用跑去献血车上献了血,这是一件很小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九月却是连做梦也不曾想到这次献血活动竟是因他而起的,而他的血也是为了其他用途而抽走的。 此时远在日本的黑木泽一直苦苦的等待着,他没有出门,一日三餐均是由佣人送进来。因为他怕会错过他急等的电话,黑木泽想过了,韩君夜和云征月在日本极有可能已经查到自己与九月之间的关系了。夜这个道上人都知道的情报组织毕竟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两人可能会对自己的行动有所防备,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第三天的上午,黑木泽刚吃完早饭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黑木泽连忙接听了电话,电话那边是他熟悉的声音:“黑木,那个尹九月就是你的儿子。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黑木泽耳朵嗡了一声,他有点子颤抖的问道:“可以确定吗?” “dna报告就在我手边,黑木。” 黑木泽喉咙一滞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隔一刻对方才温和的说道:“那么现在,你准备怎么办?黑木?” 黑木泽心头顿时一片澄明,他说道:“能够确定他的身份我已经是万分感谢了。你放心,绝不会影响到你的。我自有分寸。” 对方低声笑了:“你啊,还是这个犟脾气。按理我是应该和你面谈的,但你知道我不便走开,你的腰在那一次的激斗中受过伤也不能让你来回奔波。咱们就在电话里面谈谈这事,可以吗?” 黑木泽答道:“可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对方打断了黑木泽:“黑木,尹九月的事情并不简单。对于他的事情你现在究竟知道了多少?” 黑木泽无言以对,对方于是又说道:“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和林惜柔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生活一起,吃了很多苦。之前更是被风那个家伙手下给狠狠折腾了一下,在此期间他和那个韩君夜晚的关系已经越界。” 黑木泽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混蛋!宋致绍那个混蛋,不,是韩君夜这个混蛋!” 对方的声线变得低沉:“韩君夜前阵子和云征月去了日本,你是否知道他接触尹九月的目的。他知道尹九月和你的关系吗?” 黑木泽思考再三后说道:“之前他并不知道,毕竟我也是才知道尹九月的事不久。不过不管他为什么接触九月,他的动机一开始应该都不单纯,你手头肯定有更详细的资料,是不是?” 对方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想是否先征求尹九月本人的意见?” 黑木泽艰难的说道:“当初就没什么人知道我那时离开过日本,事隔二十多年就更没有必要拿出来说。” 对方叹道:“黑木,就算当年千错万错,但你总也是九月的父亲,而且你想认回他不是吗?” 黑木泽决心快刀斩乱麻:“不要把你这边拖进来。对于九月,我是想和他相认,毕竟你也知道我这边的情况。而且我也不会去为难他,先和他保持接触,等熟悉了之后再相认也不迟。但是那个韩君夜,请你一定把想个法子,我不希望他再出现在九月的生活里,我要的是一个有着正常性取向的儿子,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 ------------ 第五章 上天的一个玩笑 <题外话>谢谢亲们的支持,从今天起,《独善骑身》又恢复更新咯!嘻嘻,看佾弦笑得这么……那什么的,给个收藏啵…… 剧透:九月与韩君夜两人将面临一次来不及说“再见”的离别哦,亲们不用担心,还是那句话儿,佾弦是亲妈,这部剧的结局是hp的,亲们放心大胆地看,哈哈哈。 此外,新的人物又要出现咯,这年头小三也不分性别的哦,男的小三更给力哈,小三儿说不定也会惹人疼滴,先透露这么多鸟…… 具体情况,亲们自己看哈……(其实怎么说嘛,这剧情复赶脚有点八点档肥皂剧的样样……不过嘛,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调调,哦hoho~~) 韩君夜对于九月在一周前已在学校参加了一场“个人性”制的献血情况并不知情,但他却仍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近期他们住的地方以及九月的学校周围似乎多了许多并不“眼熟”的人。 哪些子“陌生人”可能是谁派来的,他大抵有点数儿,他一向敬重云征月,想了想便电话约了他,直接找到他们的一个隐秘据点,想要征寻云征月的建议。 “阿夜,如果黑木泽真的是九月亲生父亲的话,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紧张!”云征月拿下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擦镜布细细地擦拭着,“毕竟黑木家后继乏人!”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可搁在日本,也没几个人敢这么明木张胆地说出来,如果不怕黑木泽灭了他的话。黑木泽若是听到了云征月的这话,估计也要一蹦三尺高,之前是气怒交加的,现在嘛,则是要反驳的,“谁说的,老子也是有儿子的!” “可是,若是九月并不想去日本,如果黑木泽认下九月的话,他一定会要九月去日本的!”韩君夜皱着眉,心里再一次纠结起了“丈母娘”林惜柔的风流多情,虽说在背后议论长辈的私事并不妥,可是林惜柔在男女情事上面也太过份了点,居然还给九月舀了一个日本父亲! 其实,韩君夜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误会了林惜柔,她压根就不知道九月的父亲是个日本人,那时黑木泽化身为姓尹的外贸商人,国语是有点蹩脚,但他向林惜柔解释说是他从小生活在海外,国语自然说得就不太利索了,加上他言语不多,最多的也就是直接那啥,林惜柔对待每一位时任情人都是全心全意,无条件信任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曾怀疑过什么。 不管如何,是个外国人也比是个什么和尚喇嘛来的好吧,韩君夜突然想到了《鹿鼎记》里的韦春花情史,韦小宝的父亲还有可能是西域里来的喇嘛……相比较而言,林惜柔跟个日本人好也不算什么了,韩君夜如此一想,面上不禁一哂。 “阿夜,你怎么知道九月会不想去日本的?”云征月听了韩君夜的这话,并没有抬头,继续擦拭着他的眼镜。 “九月他不会同意的!”其实韩君夜并没有告诉九月他们去日本查到的情况,九月也不知道黑木泽的事情,更不可能亲口说出他是否愿意认下黑木泽那个亲生父亲的话来。只是韩君夜固执地认为九月不可能会同意跟着黑木泽去日本。 因为他了解九月对自己的感情。九月不会轻易地离开自己,而自己不在日本的话,九月亦不会丢下他,独自前往日本。所以他说,“九月他不会离开我的!” 云征月笑了起来,“九月的确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可是,阿夜你也别忘记了,亲情也是感情的一种,据我所知,九月也是个很看重家庭亲情的人!” 是的,这一点也是韩君夜最为担心的地方。初遇自己的那时,九月哪怕在关键时候被自己的亲妈为了保下情人而出卖了,也仍然无法真正地狠下心来丢下这份血缘亲情。那么若是等到他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活着,只是他是个日本人,他是否也会一样说服自己的“种族”排斥感而最终接受黑木泽? “阿夜,这事情我的建议就是宜早不宜晚,还是尽快告知九月我们探听的情况,让他也好有一个心里准备。九月是个敏感的,若是以后从黑木泽那知道了这些,他一定会猜出你这边一开始是瞒着他的,到了那时……阿夜,你就太被动了!” 听了云征月这话,韩君夜心里一沉,九月有多敏感,从上次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宋致绍暗插的奸细而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冲出他们的据点想着引开宋致绍的行径就可以看出来了。九月若是知道了自己这时有意瞒下他的亲生父亲的事儿,还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令他心惊肉怕的事情来…… “……我考虑一下,如何跟他说……”他坚难地开口,他不知道他也有会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云征月重新戴上眼镜,叠好擦眼布装回衣袋里,站了起来到韩君夜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担心,九月他很爱你,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 “嗯!”就在韩君夜终于下了决心,今天晚上回去就和九月说明这一切的时候,老天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九月出了车祸之后,却失踪了! 那时九月正跟着孙茴两人从图书馆出来,嘻嘻哈哈地准备过马路去对街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吃阿婆酸辣粉。 此时,黄灯已亮,在倒数三秒,三秒一过就是行人过街的绿灯,孙茴突然看到对面车道之首停下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三菱,便扯上九月道,“九月,唉,快看那辆车,整得跟个红绿灯似的,还是红配绿!” 九月顺着孙茴举着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辆,红车身,绿轮圈,黄底盘儿的爆笑车子,“哈哈哈,太有创意了!” 这时三秒已过,绿灯响起,九月便和孙茴抬脚准备过街,没想到正是那辆他们还搁在嘴边的奇葩车子突然发动起来,一个轰响,在孙茴的惊呼声中直直地冲向九月…… 九月惊恐地看向正冲着自己疯狂而来的车子和车里的人……姚姬!之后又是三秒,九月觉得自己被重重地撞了一个回弹,在冲力与疼痛、惊惧之外他脑中唯一想到的是韩君夜那漫不经意间的一笑…… ------------ 第六章 来不及说再见 有那么一瞬间,九月觉得自己整个人在飘荡,身子很轻很轻,脑海中却不是空白的,而是不断浮现自己小时候和妹妹七月一起生活的片断,再然后是自己辍学跟在宋致绍的身后,接着宋致绍的潇洒挥别,自己又在学校后云征月的手中第一次尝到失手的滋味,画面一转又到了兰芷芳汀遇到了韩君夜…… 这走马观花似的场景就好像在特定的时间里快速回顾自己的一生似的,九月暗忖着,这是要死了吗? 他不甘心,他才刚刚过上好日子没有多久……,他还没有来及和韩君夜说再见,说下辈子早点儿找到他,一起过好日子,老天爷是不是看特别不惯他?为何他就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才刚摸着了边,就马上收回……可是,不待他再怨着,便五感顿失,陷入混沌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姚姬算是豁出去了,她得不到宋致绍的人,他尹九月也别想!从上次宋致绍被风爷召回,以失败告终之后,他就和风爷交了底,除了九月,他谁都不要,特别是姚姬,他是一天也不想再看到她了! 这“求之不得”之心想是感染了风爷,他让把姚姬送宋致绍的身边调开,给发配给了另一手下,这下姚姬是傻了眼了。她原以为风爷便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风爷不开口,宋致绍哪怕是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丢下自己,可是风爷却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道上混的人,不论男女,性子上多少都有点横有点野,姚姬暗道,好你个宋致绍,利用完了老娘就像个抹布一样丢了,没门!那个尹九月虽说已经离开了宋致绍,但只是他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宋致绍的心就不会属于她,所以他----尹九月必须死!死人才不会与她抢宋致绍,宋致绍是她姚姬的! 孙茴眼瞅着九月的身子如同个抛物线似的被那个疯狂地改装车给撞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一下子冲到过来,不待姚姬关上车窗,就伸手进去扯住了姚姬的肩膀,大叫道:“你撞了人,还想跑!” 他这一声,让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惊醒了过来,纷纷过来围住,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联系急救车,孙茴眼尖地发现姚姬犹不死心地想发动车子,忙叫着:“别想跑!”手往车钥匙那一抓,硬是给他拔下了车钥匙。 “你干嘛,钥匙还我!”姚姬这下急了,她没有想到只刚刚一个愣神之间,就被这人给抢了逃走的先机,有没有搞错,她可不想被九月搭进号子里蹲着,更不要想因为被抓让宋致绍知道了是她撞死了九月! 只是她再也没有想到,她却是比九月更早地见了阎王! “怎么救护车还没有来?”孙茴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却没有听见他最想听见的急救车的喇叭声,不由地急跳了脚,这时两个黑衣人分外了人群迅速闪了进来,一人立即打横抱起了已昏迷不醒的九月。 眼看着他们要带着九月离开,孙茴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急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冲着孙茴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这就带少爷去医院!”他的口音有点怪怪的,孙茴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啥,少爷?九月?孙茴等到回过神来时,黑衣人已带着九月上了街边一辆等着的房车上,不待孙茴冲过去再问个明白,车子已开动迅速离去! “你是说九月是被两个黑衣人给带走的?”韩君夜白着一张脸,上前一步揪住孙茄的衣领冷冷道。 “是……是的……”孙茴完全被韩君夜的气势给压倒。 云征月顶了一下眼镜架,走到韩君夜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下孙茴,韩君夜兀地一失力,孙茄这才觉得颈脖上的那惊人的力道消失了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孙,你再仔细地向我们说一下事情的前后。”云征月带着孙茴到一边,让孙茴远离了韩君夜的低气压,好让他缓缓。 “嗯,是这样的,当时我和九月正准备过马路,那时信号灯已明明变为绿色行人灯了……”直到现在孙茴一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仍觉得心有余悸,他为下落不明的九月深深地挂心着…… 是的,九月下落不明了!那两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并没有把九月带到附近的任何一家医院进行急救,九月就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难道说那两个人是黑白无常?! “云先生,你说我会不会是见鬼了?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黑白无常?九月是被他们带到阴间去了?”孙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的确是会出现幻觉什么的。 “怎么可能,小孙啊,你太紧张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云征月被他的话给逗乐了,他开口轻笑道,一方面也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会的,云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黑衣人说话怪怪的……”孙茴皱眉努力地回想着。 “怪怪的?”这一点到是引起云征月的兴趣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韩君夜,果然见他也一下子来了精神,两人对上眼神后,云征月又转回头,看向仍在纠结着是不是看到阴间勾魂使者黑白无常的孙茴。 “小孙啊,你想想,那黑衣人说话是不是像老外?中文发音咬字不准之类的?”云征月提醒着。 “哎呀,你这么一说,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的!只是当时看那黑衣人长得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我也就没多想……”孙茴听云征月这么一说,突然开了窍似的,对啊,他就说呢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那黑衣人不是中国人啊! “只是老外为何要带着九月啊?”他又想不通了,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 孙茴想不明白,可是云征月和韩君夜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带着九月的人十有**是黑木泽的人。 韩君夜更是激动地转身就准备开门离开,却是被云征月给止住了,“你想去哪?阿夜?” “我是去找黑木泽要人!” “要人?你凭什么向他要人?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九月就是在他的手上?恩?” ------------ 第七章 两处闲愁 韩君夜听了云征月一连的反问,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可是……我还是……”可是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任由九月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好了,小孙,情况大抵上我们都知道了,你也受了惊吓,先回去吧!”云征月见韩君夜没在冲动,又转过头来安抚了一下孙茴。 “嗯,好的,”气场上孙茴哪里是云征月的对手,云征月一个吩咐下,他只有乖乖点点头照做的份儿,转身走向门口,关上门的一瞬,才想了起来似的,忙又道了一句:“那个啥,云先生,若是有了九月的消息麻烦和我们说一声,我们都很担心他!” 云征月笑道:“放心吧,你和其他同学说一声,让他们放心,另外对于九月被黑衣人带走的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好!”孙茴应了声,便又冲着韩君夜点了点,“那么云先生,韩先生,我就先走了!” “云爷!”待到孙茴关上房门离去,韩君夜又急急地叫着,“现在该如何?”关心则乱,向来头脑灵活,一个眨眼间便可以有不下三、四个计策的韩君夜这会子功夫居然也会无计可施了,他向云征月征求的建议。 云征月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你这会子倒像我那时失去小盼的样子,真是槽透了!” 韩君夜不在乎云征月此时说自己什么,他的心里乱乱的,就像在内心深处关着一头野兽,一直在低吼着,寻机窜出来一样……而他也快压抑不住了…… “你先安排好人手秘密接近黑木那边,观察好他最近的动向,特别是他身边机要人员的进出境情况!但不要打草惊蛇!”云征月终于给他下了指示。 韩君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找人布置,他一刻也坐不住,若是不找点事来做做,他怕他会疯掉,或是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找上门去,向黑木泽索要九月。 待到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韩君夜这才想了起来,害了他的宝贝九月的罪魁祸首,鸾帮的交际花姚姬来。 害得九月生死不明,他不会让姚姬好过,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姚姬也失踪了,她在警局里被人保释之后就不明行踪了。 宋致绍接到韩君夜的电话时,已是半夜三更,那电话铃声犹如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他本不想接,可是那铃声一直就不断,大有他不接听便一直吵到电话没电了为止! “喂,你他妈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小心老子逮了你剥皮!”他的口气很冲,一按了接听键,不管对方在没在听,就直接把炮放了出来。 “你倒了是逮了我看看!”韩君夜冷冷地应声。 宋致绍一惊,他再也没有想到,这来电人竟然会韩君夜,“怎么?九月不在你身边?”他愰过神来,吊儿郎档地道,“还是说九月现在满足不了你,你就想找我的不痛快?” “你怎么知道九月不在我身边?姚姬那个贱人是你派去的?”韩君夜却是直接抓住了他话里的小辫子,他现在只在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激动的不行,何况宋致绍这么一句颇有歧义话,他不多想就出鬼了。 “什么姚姬,你在胡说些什么?九月不在你身边?又在哪?”宋致绍被他问的懞住了,一时头脑反应不过来,他不明白,这好端端地为啥子要提到姚姬那个不相干的女人。 “少给我装十三,姚姬那个贱人难道不是你派去害九月的?现在把她给我交出来!”韩君夜咬牙切齿道,上次宋致绍伙同姚姬给九月注射禁用药物让九月阑尾炎发作,又给九月在体入植入追踪器的事本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在他看来,宋致绍就是愚忠,为了事事向风爷看齐,什么不入流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什么?!”宋致绍一听,呆了,隔了几秒缓过神来又急吼吼地叫道,“韩君夜,你他妈的说什么了,姚姬把九月怎么了?” “不是你这个小人派的姚姬开车撞九月?”韩君夜这时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听出电话的那一头宋致绍的不同寻常,急切与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是说姚姬那个臭女人开车撞了九月?!”宋致绍这才听明白了,他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得到的却是韩君夜不屑地重重一“哼”,合着不祥,顿时他的心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九月,九月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事?” “九月什么情况你别管,我就问姚姬她人呢?你是交不交出来?”韩君夜没有告诉宋致绍,九月现在下落不明,对于九月亲生父亲的事情,宋致绍也并不知道。 “韩君夜,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告诉你一声,姚姬不是我派去的,我宋致绍没那么下作,派个女人做这档子不入流的事,更不会去害九月!”宋致绍深吸了口气,还是把这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说了出来,“还有,姚姬现在并不在我这,我早打发她回风爷身边去了!” “不过,你放心,我马上就会去找她问个明白,若九月真的是被她伤到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说完,宋致绍就挂了电话,此时他的睡意已全无,心口突突跳的厉害,恶气难出,他一把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水杯全都挥到了地上,“噼呖啪啦”就是一阵,引得门外耳室的守夜小弟一惊,忙敲门问着:“绍哥,绍哥,怎么了?” “都他妈的给我滚!”宋致绍怒吼着,门外的小弟一囧,忙收回拍门的手,不敢再吱一声,又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值班耳室内。 待到门外不见动静之后,宋致绍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沿边了抓了抓头发,仍是觉得头痛的要命,他一咬牙,打着赤脚下地,不管不顾地踩着满地的水渍,也不怕被方才被自己掷到地上的玻璃割伤脚,就冲到了浴室,开了淋浴器,凉水哗地就兜头冲了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暂时平静了下来。 ------------ 第八章 姚姬的下落(上) 姚姬就这么消失了! 宋致绍和韩君夜两方人马地毯式的搜索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的,就好像这世间并没有一个叫姚姬的女人! “一定是黑木泽出手的!”云征月摸着下巴,“而且他在这边应该有接应的人!” “会是谁呢?夜居然没有这方面的信息!”韩君夜很是不解,按道理来说,他们夜作为情报组织这么多年来,这黑白两道,不说多的去,多多少少也摸的八、九成熟,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作为黑木集团的“内应”存在的话,不可能他们一丁点皮毛都不知道的。 “黑木那边水深着呢!”云征月却不以为然,他比韩君夜老道不仅仅在于他年长韩君夜几岁,早于韩君夜出来混那么些年,更在于他的眼界要比一般人来的宽阔,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绝对的!凡事总有个例外,不可一概而论。 “你还是派人紧盯着黑木那边!至于姚姬那边,我想宋致绍那小子比你更急着找到她!”云征月这话说的还真不假。 宋致绍这时已气得想要砍人了,手下一班小弟们全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逛,就怕自个儿一个不留神给撞到了枪眼上去。 “姚姬!”这个贱人究竟死哪去了!他就不信她的本事可以大到通天入地,还能平白消失了去?除非……有人在帮她!这若大的鸾帮,想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帮到姚姬,也只有风爷他本人了!莫不是……风爷在插手?! 这么一想,宋致绍坐不住了,他收拾了一下就冲出了自己的据点,他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人,就是上次要瞒着九月,设计方案利用九月都是要了他半条子命去,这回功夫他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而与此同时,一辆半新不旧的蓝色运输卡车缓缓驶入位于南面边境k市。 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的看了一眼驾驶座上面容憨厚的男人,男人因为长途开车一脸疲倦,副驾上那个矮个的男人也是满眼的红血丝,后座上还睡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不时发出打鼾的声音。 工作人员面带同情的摇摇头,几下收完了费递上收费单然后放行,那辆车子慢悠悠的进入了省内国道主干线,开了一段时间后又转入一条农村公路,四周车辆越来越少,寂静公路上只偶尔听到车箱里家禽发出的咯咯声。 矮个男人不时从后视镜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以及后面是否有车辆跟踪,卡车穿过数个村口,朝着路边招牌上标示的xx区兴旺养殖场开去…… 终于,车子一路颠簸着开进了写有xx大型养殖场的一个大铁门内,然后停在了门后宽敞的一块空地上,车子刚进入,电动大铁门就缓缓的关上了。 “到了!”开车的中年男人吐出一口气,后面“睡着”的两个男人立刻睁开了眼睛停止了鼾声,几人很快的跳下车,跟屋子里面出来接头的人点头示意。 “没人跟着吧?”一个干瘦老头鞠偻着腰打量着四个连夜开车过来的男人。 “没!绝对没!我一路都盯着的!”中年男人急忙回答。 “嗯,最近抓得很紧,国内好几个点都给拔了,你们以后要更小心,”老头面带郁气的说。 “把货带进来,怕夜长梦多,今晚就分批送走……”老头示意中年男人可以卸货了。 “是!”中年男人急忙答应,他搓搓手,回头叫人开始打开卡车大门准备卸货。药效已渐渐过去的姚姬正努力挪向角落里依然昏迷不醒的三个女人。 “哎,醒醒,快醒醒,”她手脚有些无力,只能轻轻推着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臂小声的呼喊着,但那三个女人都陷入沉睡当中,没有任何反应,姚姬唤了几声,只得放弃,黑暗中,她抬头看向车顶处巴掌大的气窗,太小了,而且是开在车顶上,现在又是晚上,想靠这个气窗呼救是不太可能的了! 那种恐惧绝望的情绪涌了上来,姚姬紧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这会风爷他们肯定都知道她失踪了,一定在找她,只是不知道宋致绍会不会联想到九月是她开车撞的! 她怎么也没想通,她这会子应该是在警局里等待录笔供的啊,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她会出现在这里?这么多年的道上混的经验告诉她,那伙子人应该是人犯子,而她此时只能乖乖地等待风爷的救援,等待逃跑的机会。 当摇晃的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停下时,姚姬心里猛地一跳,赶紧躺回了之前的地方,很快外面传来车厢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不停搬运家禽笼子的忙乱声,最后,近在咫尺的小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姚姬按捺下惶恐不安的心,小心的蜷缩回原来的姿势,矮个男人钻进来,将地上的女人一个一个抱起,然后从小门处递出,外面的男人接过后抱着传给车下等着的人。 姚姬紧紧闭着眼睛,跟另几个晕迷的女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的被带下了车,几个男人在两只手电的微弱光线下,将女人们或抱或扛,迅速地闪进了养殖场里面的大门里。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几人很快走进了养殖厂区,穿过了二十四小时不熄灯的肉鸡养殖区,一群人很快在厂区角落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走下了地下室的楼梯,姚姬悄悄张开一丝眼缝,透过垂下的长发迅速扫了一眼,楼梯很窄也很陡,两侧都是水泥,扛着她的男人必须用一只手撑着墙壁微微侧身才能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他们进了一个堆放着东西的大房间,里面靠墙处一排货架已经被拉开,露出货架后一扇生锈的铁门,干瘦老头正鞠楼着腰站在铁门一侧,见人都已经带了进来,老头伸手将铁门往里推开,刺目的光线射出,姚姬一个激灵,立刻闭上微睁的双眼。 她感觉自己被扛着走进了刚才的铁门,扛着她的男人边走边跟铁门内正在吃饭的两个人打招呼,等到再次听到开门声后,姚姬听到了阵阵细细且缓慢的呼吸声,男人将扛着的女人往铺着厚厚地毯的房间里一处角落扔去。 姚姬极力压住喉间差点发出的惊呼声,随着被抛出的动作在地上滚了两转,然后皱眉**了一声,假装又沉沉睡去,后面三个男人同样将带进来的女人都扔了进去,然后检查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异样便关上了门走回外间。 ------------ 第九章 姚姬的下落(下) 半响,见没什么动静后姚姬这才又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没有任何家私,墙上贴着深色壁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盏小小的壁灯发出昏暗的灯光,而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昏迷不醒的年轻女人! 看来自己这是遇到了专门从事拐买妇女的团伙了,姚姬惊呆了,她瞠大了眼睛四周看了一下,数数房间里至少有三四十个女人!对于警局里会出这样的事,她是不信的,怕是她不经意间惹到了什么人? 这时厚厚门外传来隐约的人声,她向前跪爬,小心的将耳朵紧紧贴在铁门上想听清楚外面的说话声,但声音还是很模糊,姚姬焦急的在门边看了一圈,看到门缝处的地毯边时她两眼一亮,小心的用手伸到地毯边缘,用力将地毯向上掀开,两指厚的毯子被她死命掀开的一条细缝,微弱光线从门缝处透入,她赶紧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了地面门缝处。 “陈哥,六条线这次一共送过来四十七个,路上死了两个,现在屋里一共是四十五个”,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微胖男人正低声跟叫陈哥的男人报告。 “那两个都处理好了没?”陈哥穿着一件烟灰色外套,外表朴实憨厚,看上去就是一个道地的农民,外人很难想象,就是这个人,几乎掌控了东南亚大半的“人口”交易市场。 “陈哥放心,处理得干干净净!”微胖男人低声回答。 “嗯,那虎婆到了没?”陈哥转头问干瘦老头。 “来了,早在外边屋里等着了,”干瘦老头回答。 “叫她过来,这批货让她好好看看,看能不能找得出客人指定要的极品货,”陈哥皱起了眉头,声音带上几分郁气。 “上次不是才送了一个过去吗?怎么.....”微胖男人跟着为难起来。 “没用了,送到塔基佬那里的那个小妞不到一个月就被折腾得没气了.....”陈哥越说越烦躁。 “妈的,那些客户要求太高,身子要好,年纪要小,可年纪小了,又经不起折腾,要不是给的钱实在是多,龙婆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送了后头这几个来!”陈哥说得有些冒火了。 “陈哥,虎婆来了,”外间的门口响起两长一短的敲门声。 陈哥压着火气点点头,干瘦老头马上开口:“让她进来。” “嘎吱――”,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低眉顺眼的进了屋。 “不要浪费时间了,进去吧。”陈哥挥挥手,示意虎婆进去关着女人们的那个房间。 虎婆慢吞吞的走进了屋子,边走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双极薄的肉色手套戴上,屋子里大灯开关被打开,刺眼的白炽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接着屋外的人送进一张矮榻,一盆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消毒水。 很快第一个女人便被人抱着放上矮榻,虎婆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探进从那个女人的衣衫内,开始从上到下,由里而外的检查起她的身体来。 “这个是破过身的,条件一般,长得也普普通通。”虎婆收回探入少女私密处的手指,将女孩的裙子拉下,面无表情的说。 矮榻上的那个女人很快被人抱出房间,另一个女人又被抱上矮榻,虎婆将手伸到消毒水里稍稍清洗了一下,接着检查下一个。 门外陈哥开始依照屋内虎婆的话开始分批指示这些少女将要输送去的地方。 “这几个送到海防阿宾那边的咖啡厅。” “这几个一般般,送到芽笼阿荣那边去。” “这些质量高,送pattaya霍老大的会所里面去。” 一个一个的女人被送到榻上,然后被人抱出转送出去,昏迷中的女人们并不知道,这些人只淡淡几句话,就决定了她们今后的命运。 很快到了姚姬,之前她一直趴伏在地上,听着身边发生的一切,当脚步声朝她走来时,她用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颤抖,将自己全身放空,柔若如棉的被人放到了那张矮榻上,幸好脸上凌乱的长发稍稍覆在了她的眼睛处,掩住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一双带着手套的干瘦双手慢慢解开她真丝衬衣的上面几颗扣子,然后开始从她的颈部细致而缓慢的向下摸去...... 虎婆满是皱纹的老脸动了动,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虽然是个破了身的,内在条件还是不错的,算是千人里出一个的名器了,再看看这等子狐魅样儿,搁在古代也是一惑国妖姬了。” “给塔基佬那边打电话,就说他要的货我们有,但是......”陈哥手指在小桌前轻敲着,半响才下定决心的说。 “但是价钱跟之前的不一样了,这个女人按条件,本应该要收三倍,只是不是个处,年龄又大了些,要他愿意付原价的二倍,三天之内人就送到他床上去。” 刚擦完手上水滴的虎婆闻言不由得面露可惜,忍不住开了口,“会不会太可惜了.....”,以那个客户的特殊“癖好”,这个女人送过去最多两个月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他给得起价,我们就给得起人,”陈哥淡淡回答。 虎婆无奈点头,不再说什么的跟着干瘦老头离开了地下室。 屋里趴在地上偷听的姚姬只听得浑身发冷,犹如大冬天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是,她是以色侍人,可她在鸾帮里也算是一方大姐大级别的人物,除了直接听命于风爷,还没有人敢直接给她吃排头的。就是宋致绍要动她前也得先考虑一下,或是请示风爷才成,可现在,她怎么就轮落到被人犯子论斤称两的地步了?究竟是哪里搞错了! 她要九月死,可是没打算也搭上自己的一条命的啊!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怕是比死还恐怖!不行,她绝不能这样被这些人给卖了,那什么塔佬听上去就是一bt,真到了他手上,自己一定会被玩残,没命的! 退一步来说,说算那人不是什么bt,她姚姬不屑伺候,她的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现在她的心里只有宋致绍! ------------ 第十章 父爱如山 “那个女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墙上幻灯片不时闪出一个又一个的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主角儿----尹九月,黑木泽一边看着桌上厚厚的档案,一边询问着垂手立在他若大的办公桌前的一名黑衣男子,语气有些沉重。 “老板放心,已按照您的吩咐,把她弄给我们在那边的蛇头了,据最新消息他们已将她卖到了金三角地区的塔基佬那里。”筱原旬一直是黑木泽的心腹,很得他的信任与重用。自确定九月的身份后,都是由他亲自派人暗自守在九月身边的,所以九月出了事后,姚姬也是被他派人从警局折腾走的。 黑木泽闻言终于抬头,伸手按下遥控器,画面上尹九月的面部被放大,定格。 九月那精致俊丽的面容让里见惯了各色俊男美女的筱原旬都不由得微微惋惜叹气。 “瑞士那边来消息了,九月还需要再做一次脑部手术......”当得知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亲儿子被一个女人蓄意开车撞到,命悬一线时,黑木泽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刻差点停止了心跳。就在他乱了手脚之际,还是那边的那位电话里劝住了他,让他不要过去,免得被云征月这边的人给盯上,九月出国就医的事由他安排。 “那个该死的臭女人,千刀万刮了她都算是便宜了她!”黑木泽狠狠地道,他现在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瑞士那边的通知,就怕哪一天一整眼,过来的消息是儿子的噩耗...... “老板放心,那个塔基佬是个bt,在那边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到手的女人玩不过2个月就会被玩死的......”筱原旬开口安慰着,希望自己的这番话可以缓解一下这间房里的低气压。 黑木泽长相在男人里算是比较阴柔的,俊眉秀目,很有个人魅力,要不然也迷不到大保久家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儿和眼里只有粉嫩小白脸儿的林惜柔,九月的好相貌其实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遗传了黑木泽。可惜的是九月的性格却又与其母林惜柔比较相像,黑木泽那不怒而威,心有千千壑却是没有传到一丁半点。 一直派人收集九月的信息,对他的性子黑木泽其实摸得是比较明白的,九月身子不算好,性格又过于“肉”了点,说白了并不适合继承他经营的黑木帝国。但是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家的好!自己亲生的儿子,再怎么不成看着也舒服啊,他本人性子不好,可以给他娶一方有势力的老婆来抬他助他啊! 况且他知道九月挺聪明的,不谈扩大黑木集体的版图,稳稳地守业还是不成问题的,自己的身子骨还硬着,一旁相助着,待到抱到了亲孙子,自己再很小好好地培养,还怕黑木集团会后继乏人么? 这就是黑木泽的打算,他为九月规划好了美好的蓝图,所以在他弄清楚九月与韩君夜之间的情人关系后,气得那说是七窍生烟都不为过! 这男男相恋,黑木泽是极为不屑的,他本人长得就阴柔的很,也最在意别人说自己比女人还美之类的话,大凡让他听了去或是知道了在他背后如此议论之人都很快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在黑木泽看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让人津津乐道的可以是自己的手腕、自己经营的帝国和自己用来锦上添花的娇妻美妾以及优秀的儿女,决不是自己的好相貌和取悦女人,用作别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黑木泽才会迫不及待地让那个他想办法分开九月和韩君夜,只是他再也没有想到,还没等到对方采取什么行动,九月倒是先出了攸关性命的人为车祸。不过,那人倒是没乱阵脚,很快就以此为契机暗中把九月弄走了,就是云征月也没有察觉得到。 对于那个人的办事能力,黑木泽是深信不疑的,当年若不是他的出手相助,自己也不会安全地回到日本,更不会从自个儿的老子手中夺到大权。 只是事关这独苗苗的儿子性命,那人再厉害也不是主刀的医生,更不是天神,所以黑木泽还是不死心地又联系上了他。 “喂,我想了想,还是想过去陪在九月身边......”那端电话一被接通,黑木泽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不可耐地开门见山道。 “呵呵,你不怕你前脚迈入九月的病房,后脚就要给云征月开房门,你就去,我也懒得阻止你!” ......,这也是黑木泽纠结的根结所在,只是他心里还个不平啊,凭什么自己看亲生儿子还要跟个做贼似的,注意那些个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这倒底是怎么了,他堂堂黑木集团的领军人还从没有做事做到这份上,已经不是“窝囊”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仿佛可以亲眼看到黑木泽的内心正在煎熬与憋屈着似的,电话那端又响道:“九月的脑部有阴影,大卫说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所以我不拦你,你自己看着办!” 黑木泽一听,握紧的右手青筋毕露,“会有影响?是什么样的影响?”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 “好一点的例如部份记忆的缺失,差一点的例如心智方面的影响......不过这些也只是大卫请来的会诊医生们按经验的推测,变数是存在的,一切都要以明天九月手术后醒来为准!” “我......”黑木泽一口气噎着,如果可以,他想什么也不顾就马上飞去瑞士,可是......他......是黑木泽! “我的太太已在那边全程关注,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忍着,我让大卫尽一切可能还你一个完好的儿子!恩?”说是不劝黑木泽,他还是开了这口,希望可以力挽狂澜。 “你太太都过去了?”黑木泽比较吃惊,却又复而感动,一股踏实的感觉又涌回了心上。 “恩,自从我关注上你家的九月后,她也跟着关注着,我那的情况你也知道,多少人还入了她名下做我们的养子,她眼界高都瞧不上,偏生你家的九月合了她眼缘,这面都没照过,就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那......我听你的......请你太太好好地帮我照看着九月,拜托了!”黑木泽终于下了决定,他慎重地开口,他等了那么久的儿子,老天一定会可怜他,让他可以等到的! ------------ 第十一章 各有纠结 世界真的很大,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谁会消失。爱情有时是一种习惯,你习惯生活中有他,他习惯生活中有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 韩君夜觉得现在简直是糟透了,九月就好像突然这么从人间蒸发掉了,或者说这世间本就没有九月这个月?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是他看到的海市蜃楼? 可是他去确认过了,林惜柔是存在的,宋七月也是存在的,就连他妈的宋致绍都是存在的,唯独他的九月没有了! “云爷,黑木泽那边根本就没有半点动静,简直就是一潭死水!”韩君夜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焦虑急燥担心快要逼疯他了!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阿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黑木泽在这边一定有线人,而这个线人的身份还一定是非常人!”云征月皱着眉,这半个月来他一直没有放松对日本那边的关注,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黑木泽居然超凡地“沉得住气”! 事有反常,必定有鬼!黑木泽已确认尹九月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一定在九月身边布控了眼线,九月出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在知道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任何动静,这不是很奇怪吗? 先别说黑木泽想儿子想疯了,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在得知儿子出了车祸,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能安然坐的住? “可是这个线人会是谁呢?”韩君夜双手撑着额头,最近他的睡眠很差,红血丝早已布满了那双迷人的眼,“就连那个该死的姚姬也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宋致绍那小子居然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鸾帮可能有黑木泽的人!”云征月突然石破天惊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本神魂未归位的韩君夜被他这么一句给一怔。 “或者说,至少有这么一个线人知晓鸾帮的人或事!”云征月摸着下巴,皱着的眉头却一直没有展开,“风那个家伙怕是都不知道吧!” 他猜的没错,风逐擎,也就是鸾帮的大佬风爷,此时正一脸怒容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冷俊的面容在没开灯的屋里,显得更为阴暗也显示了主人的心境。 这时立在他前面的众人均是大气不敢出,个个低首眼观鼻,鼻观脚地杵着,就怕抬头一个不小心,眼神与大佬对上,成了炮灰。 “姚姬还没有消息吗?”短短的一句,却是如同千斤重捶一样闷生击在宋致绍的心里。 宋致绍强按下心中的焦急,耐心地着回复,姚姬的下落风爷没有交给自己处理,虽然那天接到韩君夜电话后,他当下就派人四处查找了,可是第二天中午便被风爷面召了过去,要求他停止一切搜查,令派了人交手此事。 宋致绍一向只听命于风爷,虽心中不服可也没有反驳,因为他想着,风爷不让自己查姚姬可是没有不让他查九月的情况啊,可是他的人同样也没有查到九月车祸之后的任何信息,这两人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没有,风爷!”鸾帮里号称包打听的阿昆胆颤惊心地站了出来,“我们的人查到她最后出现在城东分局的临时侯审室,就……就……没影了!” “没声音没图像了?”风逐擎声音仍是处于一个调上的,却是听得人小心肝统统提到了嗓子眼。 “是的!”阿昆又道,“我们安排在城东分局的人查到是有人保了她出来,可是那个人用的是假身份……” “而且……那人对上了帮里的信儿!”阿昆的话一出,室内的冷意又斗然刷刷地降了不少。 “哦,我都不知道我眼皮子底下还有这等能人!”风逐擎这声音带着不容质疑震怒,“姚姬这人生死不论,我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能耐!” “风爷,韩君夜那小子也没有什么收获!”宋致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了,“我想,是不是要从九月那边查起?” “哦,是吗。”风逐擎挑眉看了他一眼,“云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风爷,那边最近好像注意力都集中在日本那边……”马上,就有另一人毕恭毕敬地“出列”应声。 “日本?山口组那边?”宋致绍奇了,按理说这近来,那边的动向一直再向“漂白”努力着,这突然与日本道上联系不是又过回头了? “查一下,另外阿绍你对九月有多少了解?他现在亲人都有哪些?”风逐擎话锋一转,撇向宋致绍那边。 “九月一直和他妈妈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是同母异父的。”宋致绍一句话就完结了他对九月的了解,不是他不敢说什么,而是他对九月的了解也就这样! “她父亲呢?”风逐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听说在他还没有出生时就不在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这么说他是遗腹子咯?” “九月他妈妈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不是这样,九月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具体情况宋致绍也不太确定,毕竟九月的妈妈林惜柔是个很不可谱人。 “去查查他父亲那边的情况!”风逐擎指示着,“还有给我紧盯着那边的情况。这事由你去办,阿绍。” “是!”这个指示让宋致绍大大地松了这口气,等于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可以转到明面上来了。他一直夹在风爷与九月之间,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挣扎。 风逐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出去,众人暗自舒了口气,行礼后就各自离开。但这满屋的冷意并没有得到缓解。 阿昆之前的那句话仍在风逐擎的心里挥散不去,一个知道他们内部暗号的“熟人”同时也知道他们暗插在局子里的桩子,这可是帮里的一个大漏洞啊,如果这人是云,他倒是不怕,就怕是另有其人。从宋致绍的话里,他又敏锐地发现了,云那边应该也是摸不着北的感觉,那么这“另有其人”是十有**的! ------------ 第十二章 美男记上演 <題外话>从该章开始,《独善骑身》就正式入v了,看到这里的亲们,弦子由衷地感谢你们对九月,对韩君夜的支持,弦子会让他们两人在下面的文里多多创造“萌点”博你们一乐滴,哦hoho……另外,再次重申:弦子是亲妈,请放心蹲坑滴说! 就在韩君夜和宋致绍在为了九月的下落忙得焦头烂额之际,黑木泽收到了一封來自瑞士的急件,其内容让这位日本关东地区有名的“玉面”修罗当场黑了脸――他的儿子命是保住了,记忆却沒了! “黑木,九月现在的情况,从某方而言,我认为是你进入他生活的一个契机!”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桌子还是那么有条不紊,男中音很好地安抚了险险爆走的黑木泽。 “怎么说?”黑木泽有点莫名。 “九月他可以是一直生活在日本,生活在你的关照之下的,他沒有一个在这边是交际花的母亲,不认识一个叫韩君夜的道上小子,更可以他根本就不叫九月……” 后面他沒有再说下去,却已经让黑木泽心情斗然开始好转了起來,“黑木澈!”这是他一早就按想好的名字,本想着九月已经这么大人了,改名与否不重要了,只要他可以认下自己这个父亲,改姓黑木就可以了,现在……的的确确是一个契机! 窗外的阳光很是灿烂,九月怔怔地盯着满树的樱花在发愣,从瑞士的医院回到日本的家里已有一个月了,他还是对这个据说是他从小生活的老宅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不,应该说他对自己都有一种很奇怪的陌生感! “扣扣”突然传來的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近乎“冥想”的恍然。 “进來!”他抚上额,优雅地倚入若大的皮椅中,微磕上星眸。 “澈少爷!”良子端着清茶小心地推开门,见九月闭着双目,抚着额头,以为他头又痛了,忙把清茶放在桌上,走过來着急地问着:“澈少爷是不是头又痛了?厉害么?要不要叫野田先生过來?” 野田是黑木家的御用私人医生,不过自九月回來后,俨然成了专门为他服务的了,甚至黑木泽让他最近直接就住在黑木府里,方便九月的不时之需。 “不用,我沒事!”九月简单地回应着,事实上他的日语说的并不流利,在瑞士时,他的主治医生大卫说因为他的脑部受到了重创,记忆缺失,甚至部份生活功能也受到了影响,例如语言,他忘记了母语,居然只能听懂中文和简单的英文! 对此,他一开始很是不能理解,后來查阅了资料才发现如他这样有着“非典型”失忆的案例世界各地还不止一宗,例如有个美国女孩子失忆后突然听不懂英语,却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法语,而她在失忆之前压根就沒有去过法国! 父亲怕他伤病沒有痊愈就长时间坐飞机回日本会对身体有影响,故特意安排他在瑞士待了一年才在一个月前将他接了回來,而他的日语则是在半年前在瑞士,由父亲安排的专业老师从零开始教授的。 “澈少爷要不要先休息一会?”良子红着脸轻声询问着,这位老爷刚由国外接回來的少爷俊气逼人,比老爷还要帅,记得在老爷吩咐她负责照顾澈少爷起居时,宅里的其他女仆们都羡慕地很,也让她有一种中了大奖的轻飘之感。 “也好。父亲他什么时候回來?”九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沒有什么问題了,如果再一直憋闷在家里,他也许会闷成自闭症的,所以他决定今天等黑木泽回來后申请要出去小小地溜达溜达! “老爷昨天去东京了,之前说是需要在那儿待上三天,如此一來,就要等到明天方能回來!”良子马上回应道,想了想又问道,“澈少爷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老爷?” “啊?”九月皱了眉,想了想,反正自己在待了这么久了,这一、两天也不在乎了,便道:“沒事,你吩咐一下,晚上我想來点牛排。” 天知道,他在瑞士,尼可阿姨还常常背着大卫给自己弄点油水解解馋,可是自从回到日本后,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沒有人敢抚上他的逆鳞,可怜见的,他如素了一个月了,这嘴巴淡得出了鸟,昨天半夜一觉醒來时,觉得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是红着一双眼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在不停地滚动播出:“要吃肉!” “可是野田先生说……”良子的话还沒有说完,就咽了一口口水,红着脸低下了头…… 因为九月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眼,声音如那和煦春风,“良子,拜托了!” “呃……”良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想着野田先生和老爷的吩咐,还是有点犹豫,毕竟野田先生是医院,而老爷也是为了澈少爷的身体着想。 “我相信你可以为我办妥的!”九月看出良子还在纠结当中,他再接再厉地补上一句,很好,良子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头。 “嗯,放心吧,澈少爷,我会安排好的,不过……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不能吃多哦!”她说。老爷现在远在东京,野田先生一向不会过问黑木家的饮食这让她想着,难得一次违背他们的意思迎合澈少爷的需求,应该也不为过吧。 “那样,就太感谢你了,良子!”九月的目地终于达到,他一想到晚上便有牛排可以入腹,就兴奋不已,终于可以吃到肉了,天哪,可真是不容易,居然还需要他用上“美男记”! 良子看到他很明显明媚了起來的俊目,心里又如同小鹿一样欢快地蹦哒开了,之前觉得澈少爷就是那种漫画里病弱美少年的代表,现在看到他开怀地笑脸,又觉得他根本就是不论在漫画里还是在现实中都可以迷到众女的王子殿下嘛! 而她就是让王子殿下可以开心地人!那么澈少爷的这个迷人的微笑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呢? ------------ 第十三章 一个人的街角 自从那天被九月发现自己可以使用“美男记”,而且效果还相当地不错后,可怜的黑木家小女仆良子就隔三差五地被九月蓄意地迷地七荤八素,摸不着北…… 这不,九月又在街上闲荡着,当然这也是他向良子展开他的独门秘计的结果! 不过,这决不是一个适宜于压马路的日子,天气好热,太阳好大,晒得人头昏昏,脖子后面全是汗。偏偏这种不适宜出门的下午,却又有那么多的人不肯待在家里,都跑到街上來穿來穿去,把整花町都挤得人碰人,人挨人。 连想看看橱窗都看不清楚。真搞不懂这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都从家里往外跑?总不成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家里除了着灰白色女仆装的女佣们就都是统一黑西装的保镖们?噢,对了,还有一个总是对他不苟言笑的母亲大人? 唉!想起母亲大人,九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了,总觉自己与母亲之间好像隔着层纱,怎么撩也撩不开。倒不是说母亲对他不好,可以说相比较那个就差把他栓在裤腰带上的父亲而言,他倒是更喜欢和母亲在一起。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不论亲疏还是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來着才会更好!母亲很优雅,她精通茶道、插花,把他和父亲都顾及地很是妥贴,可是给他的感觉就是有一股子别扭感。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丝瓜在有的人嘴里那是嫩滑的感觉,而在一些人嘴里却如同腻人的肥肉一样难以下咽…… 这么胡思乱想着,九月更觉得心里躁的慌,便脱下针织外衫,蓦然地用力一甩,甩到背上去。那件针织外衫在空中划了个小小的弧度,打在后面一个人的身上,才落在自己的肩头。 后面的那人叽咕了一句什么,九月一时沒有听明白,就回过头來看看,轻蹙著眉,那是个好年轻的男人!他把已到嘴边的道歉又咽了回去。沒好气的猛一甩头,这个男人做什么跟那么紧,《尾行》看多了?这男女都不分了么! 这么一想,九月又转回头去,脚步不带停缓地继续漫无目地闲逛着。父亲还在东京,本來就是三天的行程不知怎么改成了一周,他很忙,九月是知道的。关心的同时他也有丝丝的小庆幸,野田先生说他已沒什么大碍,但为了身体着想,不宜过早地就陷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这才使得父亲暂缓了他跟在身边学习家族生意的念头。 只是这也只是暂缓而已,总归那一天还是要來的!唉,到时就沒有这番闲情逸致在这样瞎逛散心了吧? 也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了。太阳已渐渐落山,暮色在不知不觉间游來,九月用手指无意识的在橱窗玻璃上划著,觉得无聊透了。 橱窗玻璃上有自己面孔的模糊反影,瘦削的瓜子脸庞,零乱的发,白麻的长袖衬衫和卡其休闲裤以及意大利纯手工的软皮男鞋……他视著这个反影,突然怔了怔。 有件事吸引了九月的注意力,在自己的反影后面,有另一张脸孔的反影,模糊而朦胧,一张男人的脸!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用针织衫外衣打到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不知道。怎么会有男人跟着男人一下午?这时代神经病多,八成精神有问題,自己也站得腿发酸了,是不是精神也有问題呢? 走吧!总不成对着橱窗傻站到天黑吧。他转过身子,沿著大路,继续向前走去。慢吞吞的,心不在焉的,神思恍惚的。一只手懒洋洋的勾著掸在肩的针织外衣。 有家书店的橱窗里放了一本书《心灵鸡汤》,哈!也许应该买來好好研究研究,九月又停了下來,望著那本书傻笑。忽然,他再度一怔,橱窗玻璃上,又有那张年轻男人的脸孔! 你这是被人跟踪啦!九月对着自己说。他耸了耸肩,并不在乎,也不惊奇。身为黑木泽唯一的儿子,他早在瑞士治疗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这里是他们黑木家的地盘儿,他又不是姑娘家,所以他不怕! 傻瓜!九月瞪著玻璃上的反影,你跟着我一下午都不觉得累么? 接着九月继续往前走。不过他开始留心背后的“跟踪者”了。是的,那人就在他的后面,保持著适当距离,亦步亦趋著。其间九月故意转了一个弯,站住。那人也转了个弯,站住了。还真是有够无聊的!九月又往前继续走着。 听著身后的脚步声。然后,他放快了步子,开始急走,前面有条小巷,他钻了进去,很快的从另一头穿出來,绕到电影街前面去。九月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啧啧,看來那人的跟踪技术也不怎么样嘛,他很轻易地就被自己给甩掉了! 而此时社区的商业街已然灯火辉煌。各式漂亮地霓虹灯在每家店铺门口闪亮。 似乎一个人逛街时间就会特别快?这天都黑了,夜色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來临了。九月觉得两条腿又酸又痛,夜沒有带來凉爽,地上的热气往上升,似乎更热了。不过,他还不想回去。 怕良子担心,以后不会同意再为自己打掩护,九月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给良子打了一个电话,几乎是在电话通的一瞬间,便被对方按了确认键:“澈少爷,是你吗?” “恩,良子,别告诉我,你一直就守着电话的!”九月调侃着,语调上扬,有点戏弄的意味,别怪他这么不着调,九月发现逗良子挺有意思的,感觉好像以前他也逗过什么人?会不会就是良子呢,从小被他逗弄着?那也着实挺可怜的! “澈少爷,你还好吧,这是在哪了,需不需要派人出去接你,天气不早了!”良子握着电话,虽然看不见那双迷人的眼睛,但她依旧可以想像的出此时的澈少爷一定一副慵懒的样子,很随意却也很勾人。 “不用,晚上我就在外面用餐了,别担心,很快就会回來的,良子先这样了,挂了。”九月怕良子又会罗嗦半天,简单地交待清楚后就挂了电话。 此时,他已是又热又累又渴,而且饥肠辘辘。前面有家名叫“源氏物语”的主題西餐厅,看样子相当豪华。九月决定要奢侈一下,反正他现在是自由不多,钱却很多。 ------------ 第十四章 奇怪的跟踪者 九月走进“源氏物语”,在一个角落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这儿确实相当豪华,屋顶上有几千几百个小灯,像一天璀璨的星辰,使他想起一本名叫《千灯屋》的小说。他靠在软软的皮沙发里,望著菜单。然后,他狠狠的点了牛尾汤、生菜沙拉、菲力牛排、咖啡、奶油蛋糕,和一大杯冰淇淋。这些美食都是他在家里不能随心所欲享用的。难得逃出來一个人happy,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呢! 那侍者用好奇的眼光一直打量九月,他用手托著下巴,仰望著那侍者,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怎么,你就沒有遇到过不节食的人吗?” 那侍者先是一愣,随意就笑了,说:“希望能天天遇到,祝你用餐愉快,先生。” 待到侍者走了后,九月很是随意地仰靠在沙发中,放松了四肢。抬头望著屋顶上那些成千成百的小灯。奇怪,这儿有千盏灯,室内的光线却相当幽暗,光线都到哪儿去啦?九月张望了半天,也沒发现什么原因,低下头,他的目光又从屋顶上转了回來,蓦然间,他吓了一跳。 有个男人正静悄悄的坐在他对面空著的位置上,这么兀地就出现了,让九月心里一惊。 九月睁大眼睛瞪视著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还來不及说话,侍者又过來了。那男人沒看菜单,唇边漾起一丝微笑,他对侍者说:“你碰到第二个不节食的人了。我要一份和他一模一样的!” 侍者走开之后,九月坐正了身子,挺了挺背脊。他开始认真的仔细打量对面这个人。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街上跟踪自己的那个家伙,因为,这个人决不像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他五官端正,眼睛深邃而鼻梁挺直。他有宽宽的额和轮廓很好的下巴,以及一又迷人的眼睛,穿著相当考究的深咖啡色西装裤,米色衬衫和同裤色一系的麻质外衫。看來大约有二十四、五岁,应该过了不务正业,随心头喜好当街跟踪人的年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有种令人惊奇的高贵与书卷味。连那眼睛都是柔和而细致的,既不灼灼逼人,也不无礼。 虽然,他始终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九月,但他那眼睛里的两点光芒,竟幽柔如屋顶的小灯。九月愕然了,微张著嘴,几乎说不出话來了。那男人静静的坐著,唇边仍然带著那丝微笑,很仔细、很深沉的望著九月,眼底凝聚著一抹奇异的、研判的味道,彷佛想把他的每个细胞都看清楚似的。 九月并沒有说话,他已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來。他们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著,谁都沒有出声,直到侍者送來了牛尾汤。 “吃吧!”那人倒是先开了口,声音低柔而关怀,颇富感情的:“一个下午,你走遍了花町四条主街和无数小巷,也应该相当饿了!” 噢!原來他就是那个跟踪自己的那家伙!九月心里暗自腹诽着。 “你跟踪了我?”九月明知故问,语气已经相当不友善,好看的眉毛随着表情很自然地就扬了起來。 “恩哼,是的。”那人很是坦然的回答,在他那温和高贵而一本正经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对“跟踪”这件事有任何犯罪感或不安的情绪。 “你跟踪了多久?”九月直面这位很“配合”的跟踪者,简直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觉得自己的嘴角抽了又抽,他想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相当地蠢,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又再度问了出口。 “让我想想,大概是下午三点多钟起,那时你走上天桥,正对一块电影看板做鬼脸,那电影看板上的名字是《再爱我一次》。你对那看板又掀眉毛又瞪眼睛又龇牙咧嘴,我想,那看板是不是很惹你生气來着。” “哦?是么。”九月不自觉地掀起了眉,也瞪大了眼,可能也龇牙咧嘴了。 “想不到你居然跟了我那么久!怎么,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吗?”九月此时突然來了兴致,想与这个大方地跟踪者谈论一番。 “发现你很苦恼,很不安,很忧愁,很寂寞,而且,你迷茫失措,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的样子。”那人停住,拿起胡椒瓶,问:“汤里要來些胡椒吗?” 九月先是一怔,然后缓过神來,很是无理地探身上前一把就抢过胡椒瓶來,几乎把半瓶胡椒都倒进了汤里。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竟把自己看得透透的。九月一面生气,就一面对汤里猛倒胡椒粉。直到那人伸过手來,取走了他手里的瓶子。 他静静地看了九月一眼,就从容不迫的把他面前的牛尾汤推到九月面前來,又把九月的那盘满是胡椒粉的换给了自己,笑着说:“我可不希望你被胡椒粉给呛死。” “是么,那敢情好,我倒是希望你会被呛死呢。”九月老实不客气的说。 “如果我被呛死,算是我的报应,因为我得罪了你。”那人安详的说,又仔细的看了九月一眼,就自顾自的喝起那盘“胡椒牛尾汤”來,啧啧,那架式居然看在九月的眼里,还颇为自得,很是享受?还真是出鬼了!这人沒有味觉吗?他可是看着就觉得辣的慌,呛的慌呢。 “你的生气,是吗?”那人一边喝边说,撕了一片法式面包,慢吞吞的涂著牛油,举止却甚是赏心悦目? 可是九月沒有來得及应声,他又继续道:“有沒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时候表情非常丰富?” “当然有!”九月简短的应着。 “哦,是吗?”那人的表情突然有些惊奇,他甚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直地看向九月。 “不就是你么,你刚刚告诉我的!”九月喝著汤,瞪圆了眼睛鼓著腮帮子,他对自己此番的机灵很是满意,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看到那人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伤感之意?九月又道:“你刚刚可是才说过的哦,那什么又掀眉又瞪眼又龇牙咧嘴的!有那么夸张么?” “噢!好吧,算你厉害!”那人终还是笑了。那笑容温文儒雅而又开朗,竟带著点孩子气,如此矛盾的笑容看在九月的眼里却该死地合眼缘?甚至他觉得这个人笑的很是迷人! ------------ 第十五章 蛊惑人心 九月就这么直愣愣地注视着他,心里乱糟糟的。有沒有搞错,老天,这算什么怎么一回事?自己居然会坐在西餐厅里和一个陌生的“跟踪者”就这么“开怀”地聊起天來了?还真是见鬼了! “喂,我说,这是你第几次跟踪人了?”九月沒好气地问着,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这个问題比较在意?中邪了吧? “很多次,不过跟踪一个真心想要跟着的人,这还是第一次。” “哈!”九月闻声往后仰,天知道一听到对方说“很多次”这三个字时,他的心里下一意识一缩紧,之后又听到“真心想要跟着的人”时,又是一阵猛缩。莫不是自己出了车祸还有什么后遗症,例如心脏病? “什么跟踪还有真心不真心的?又还是第一次!你认为我会相信?”九月撇撇嘴,口气有些子呛呛的。 “我沒有要你相信。”他说,递给九月一片他已涂好牛油的面包。 “來,吃一片面包?” 九月就这么呆呆地给接了过來,开始吃,眼光就离不开面前的这张脸孔。不知怎的,虽然他气呼呼怒冲冲的,可却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出任何地反感之意。 难说只是因为这个人看來看去,压根就不像一个坏人?或者说,所有的“坏蛋”都会有个漂亮的外壳,你不敲开蛋壳,是看不到内容的?九月实在是搞不懂了。 “我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受了什么人的委托么?”九月又问了句傻话,才问出來就后悔了,他预料,这人说不定会回答:因为你长很不错,或者说是因为我情不自已,不会因为你是个男人就放弃追逐,又或许沒错儿,有人委托我跟踪你,是因为…… “因为你生气的那副怪相,”那人开口了,在九月的愕然和惊讶中说了:“因为你走路的姿态,还有你说话的声音,你甩衣衫的习惯,你的长相,以及你这副修长的身材,因为你是你。” “哦?”九月皱眉,他特别在意最末的那“因为你是你”!这五个字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为什么会有这么震撼,他却并不知道原因。 “哈,你这算是在恭维我吗?”九月颇为不自然地应了声。 “不,我沒有在恭维你。”那人坦率的说,坦率而真诚。 “就一个男人的长相而言,你长得过于秀美,你的眉毛不够浓密沉厚,嘴巴过于单薄,下巴太尖,但是你的眼睛生动灵活而乌黑,这对眼睛是你整个脸孔的灵魂。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靠进沙发深处,他眼中浮起某种奇异的哀愁。 “仅仅是这对眼睛就足以弥补其他一切的不足了。”九月恨恨地瞪着他,对刚送上來的牛排都忘了吃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画家?雕刻家?你这是在找模特儿吗?还是说你是个星探?” “看样子,”那人一本正经的说:“是我们彼此介绍的时候了。”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从餐桌上推到九月面前。 九月取过來,看到上面的头衔和名字:“lp传播公司总经理韩君夜,电话:xxxxxxx” 哟,是个传播公司的总经理,还真看不出來啊!等等,“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这可不是一个日本人的名字。 “我可不是什么长腿欧巴。”韩君夜笑了起來,还是那样迷人,“如假包换的中国人!” 什么叫还是那样迷人?那样迷人又是怎样一个迷人法?九月有点迷惑,不过也算是真相大白了,原來他在物色广告模特儿啊! 韩君夜,好奇怪的名字! “我母亲希望我是个君子,可是按家族辈份,偏生我又是个‘夜’字辈,夜晚的君子!”他静静的开了口,好像读出了九月的心事,于是自嘲式地解释着。 九月忍不住笑了,夜晚的君子,可不就是梁上君子么。 韩君夜怔了,紧盯著他。 “怎么了?”九月问。 “你在笑。”韩君夜屏息地说。 不待九月应声,他又道,“你笑得很动人。”韩君夜迷惑地注视着他。 九月一动容,却是马上就收起了笑,腮帮子又鼓了起來。“动人吗?”他冷哼著,这是形容一个男人笑容的形容词吗? “那么,像蒙娜丽莎?呃?”韩君夜像是有点不知所措。 “我从不觉得蒙娜丽莎的笑动人!”九月冷淡地回应,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叫你一直那么酷酷地,这回吃憋了吧,小样。 韩君夜诚挚地说:“但是你的笑很动人,真的。” 九月移开眼睛闷著头吃牛排。心里有个警告的小声音在响著:这是个厉害角色!这是个陷阱,躲开这个人物,他会绕著弯恭维人,会用眼睛说话,有张年轻的脸庞,却有成熟的忧郁,忽而轻快,忽而沉重……这个人是危险的!什么传播公司,搞不好根本是个男女通吃的蛇精病!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韩君夜终于问了出來。 九月再度抬起头,冷静的看着他。 “不能。”他简单的回答。 可出乎九月的猜想,韩君夜并沒有生气,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在我意料之中。” 他说:“你的保护神在警告你,我不是个好人。当街跟踪你不说,还堂而皇之地直面出击,更是说了些莫名其妙的傻话,來历不明而行动古怪,这种人八成是个色狼,要不然就是个神经病!” 九月有点囧,可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接话。 “总之,你认为我不是个正派人物,你的保护神要你躲开我。或者,”韩君夜微侧着头,眼底,有抹孤傲的、萧索的哀愁,这哀愁和他的儒雅温和揉在一起,竟使他有种震撼人的力量。 “或许,你确实应该躲开我……” 九月震动而惊愕,蕴酿了一下,他小心地开口问:“你一直有这种能力吗?” “什么能力?” “你能读出别人的思想。” “这是推理,不是能力。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理会一个跟踪我的陌生人。” 九月凝神片刻,觉得自己简直被这家伙蛊惑了。 “你……”他吞吞吐吐地问了出來,“到底跟着我做什么?” ------------ 第十六章 叫你九月 “你那传播公司是不是要拍什么广告片之类的?你这是想要找广告模特儿吗?说实话,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好条件,能够上镜头的……”九月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觉得过于安静了些,好像只有自己一人在自说自划着,待到他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韩君夜只是盯着他,一瞬不瞬。 “告诉我,你的名字。”韩君夜看九月停了下來,便直接继续着之前的话題。 “不。”九月拒绝得很干脆。 “告诉我,你的名字!”韩君夜再次又说了一遍,语气有些加重,但面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不。”九月也很坚持,说了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你能咬我啊? “告诉我,你的名字!”只是他万万沒有想到,韩君夜说了第三遍,跟一复读机似的。 九月睁大了眼睛困惑的瞪着他,“怎么,我的名字就对你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你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也不悔?”他有点子生气地问着,因为他刚刚几乎脱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看这个韩君夜不是什么传播公司的,倒像是巫师神棍一类的,蛊惑人心很有一套。 “不,重要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人,”韩君夜平静地说:“如果你一定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么我帮你取个名字吧。恩,我就叫你,,九月好了。”他眼底那幽柔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九月?”对于这两个字儿,九月很是迷惑不解,“为什么是九月?现在可不是九月!”他这是信口开河來着? “因为刚刚在街上,我被你的衣服掷到了啊,‘九月授衣’听过沒,韩九月可是个好名字!”韩君夜笑着解释,一点也不牵强富贵,在理的很。 闻言,九月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姓你的姓?”他气呼呼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占他便宜。 “我不叫韩九月。”九月恨恨地低叫着。 “我愿意叫你九月,韩九月。”韩君夜沉静地说,声音里带着点儿微颤。“我说过,这是个好名字。” “切,随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我们不会再见面!”九月推开了牛排,不想再等甜点和冰淇淋了。 “你还真是让我倒胃口,我要走了,如果你是个君子,不许再跟踪我!” “我不会再跟踪你!”韩君夜注视着他,眼底的光芒闪烁得更亮了,他的声音温柔沉静亲切而感人。“但是,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会在这儿等你,我请你吃晚餐。” “我才不会來!你别想了!”九月肯定的说。 “你会來的。”韩君夜温和地接口。 “我不來,不來,不來,一定不來!”九月站起身子,把外衫一把甩在背上,一迭连声的嚷着,孩子气地得又是掀眉又瞪眼。自己这样一定很可笑吧,九月在心里暗忖着,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会这样“失态”!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他在这个人面前无论怎么无理取闹都会得到包容? 韩君夜只是坐着不动,深刻的凝视着九月,“随便你。”他说:“你有不來的自由,但是,我有等你的自由!” “切,你爱等,你就等吧!我反正是不会來的!”九月心里一震,招手便要叫侍者结帐。 “不用付了,我早已付过了。”韩君夜继续笑着,温和地开口。 九月再一次瞪向他,神经病!掉转身子,他往门口冲去。你爱付帐,就让你去付吧!莫不是他把自己当女人了,他丫得这是在泡妞呢?! 九月这才举步,就听到韩君夜平静而稳定的声音,轻柔的说:“明天见!九月!” 见你的大头鬼啊!九月这么想着。快步的,他像是逃避什么灾难似的,直冲到门外去了。冲了老远,九月还觉得,这个叫韩君夜的人,那一对深刻的眼睛正带著洞穿的能力,在自己背后凝视着他。 看到九月好似逃难一样快速奔离了店门,韩君夜整个人一下子就颓废地倚在了沙发座上。天知道,自己刚刚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地按捺住了想要拥他在怀里的冲动! 405天了!整整大半年,他沒有把九月圈在自己的怀里了,而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一段时间,至少现阶段不能!韩君夜疲倦地伸手耙了耙头发,掏出烟來,刚准备点上,衬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來。 “喂,啊,云爷……是的,刚见着了。他果然还是失忆了!”韩君夜想到了刚刚在街角一路尾随,不禁苦笑道,“嗯,我跟了他一下午,刚刚在西餐厅正式与他接触了……” 云征月皱了眉,“阿夜,你沒有多说什么吧?”他和韩君夜自查出九月出现在日本后,就兵分两路,韩君夜去日本想办法与九月接触探一下虚实,而他负责查实黑木泽隐藏在这边的那条“内线”。 这条内线十分隐蔽,风那家伙居然也在大动干戈地搜寻线索!想到这里,云征月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恩,这会子功夫还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好好地谋划你的九月吧,你盼嫂子也很记挂着九月那小子呢,托我带话给你,一切以九月性命为重,好好地安排,她等着你带九月回來为你们洗程啊!” “嗯,真要谢谢嫂子了,”韩君夜心里一暖,沒想到嫂子都记挂着九月,“我会的!好在最近几日黑木泽不在这边,应该还是在东京沒回來,我会抓紧时间多与九月接触接触的。”他确实在着手安排下一步计划,端看明天九月是否会出现了,不过他有信心! “恩,是你让山崎他们折腾的?”云征月笑着,“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么。” 韩君夜应道,“也不算折腾,多拖他几天罢了!”毕竟是九月的亲生父亲,往后说不定还需要看他几分薄面,名义上的“岳父”不是吗?他现在不能做事做的太绝。 “恩,你有点数就成,日本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见好就收,有的放矢!”云征月提醒着,他就怕韩君夜只要一为着九月,什么就不管不顾了,那一段时间的疯狂,云征月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只等着往后待九月平安回來后说与他听,一起好好地笑话笑话阿夜。 电话挂了后,韩君夜这才心情平复了点,他安静地吃起了牛排,还有九月沒吃的那些食物,虽然沒什么味口,虽然此时那浮满一层胡椒粉儿的牛尾汤还竖在胃里,他还是要再多吃点,此时的他不能倒下,因为九月还沒有回到他的怀抱里來! ------------ 第十七章 无巧不成书 坦白说,九月其实是真的不想再去“源氏物语”的。他也真的不想再见那个神经病的。如果不是这天一早就又出了件令他无法忍受的事情,逼使他再度逃离自己那个“温暖”的家,再度变成了不知何去何从的流浪者。 一清早,其实,是早上十点多钟了,自从他从瑞士回來后,由于需要调理身体,他既不用上学,也不用跟着父亲学习经营之道,就养成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 起床后,打开房门就发现良子又早早地守在门口了。忽然间,他就有了一种被监视了的感觉,谁喜欢这样的总在人眼皮子底下的生活?纵使是衣食无忧,出身名门,他也受不了! 必须和母亲好好地谈一次,九月想着。用过早餐或者说是早中餐,良子一般会先去为下午他在花园里的进行的下午茶做准备,正好利用这时间,和母亲开诚布公的弄个清楚,他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因为他的一次车祸就剥夺他自由行动的权力! 穿过若大的和式走道,一路來到其实并不在主宅之内的另一院落,真到來到母亲的和室前,房门沒有拉上尚能容下他穿过,九月沒有出声,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怎么知道野田先生居然在这里呢?怎么知道母亲正哭得像个泪人儿,而野田先生正搂着她又亲又吻又低声下气在赔不是呢? 进门的那一刹那,只听到野田先生正在说:“就算我不好,你生气也沒用啊,想想看,澈不管怎么说也是黑木泽的儿子,也有二十岁了,他迟早要继续下整个黑木集团的……趁现在他是一片空白期的时候,对他好点,以后你的生活还是一样有保证的!” 九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母亲的和室的,他就像进去一样,又悄悄地离开了,好在野田正忙着安慰泪人儿似的母亲,两人都很是激动与“投入”,所以并沒有发现有人來过。 九月想着,这两人在黑木宅里偷情也太放心大胆了些,门都不拉拉好的!真当他父亲此时人在东京就忘乎所以了? 就这么想着的功夫,他已经很快地跑开了。结果,这晚,他來到了“源氏物语”。 九月來“源氏物语”有好几个理由。第一,他认为这个叫韩君夜的男人,撇开一开始跟踪自己的那一茬,而就昨天进餐时的表现來看,还算是个君子,而且与他共处,自己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良子的时刻盯人法让他实在有些吃不消,他想着摆下狠脸令她走开,不要再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可是每每做好的心理活动再一对上那怀春少女温柔似水的眼眸时,他就使不出來了,所以他急需要逃离; 第三,他需要好好想想,野田今天对母亲的那番话,什么叫“趁他这段时间的空白期,好好地对待”?难道说,在他沒有失忆之前,母亲对他很是不好?所以需要趁自己在失忆时修缮之间的关系? 第四,他到现始终沒弄清楚韩君夜跟踪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藉此机会弄弄清楚也好。 第五……噢,不管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最有力的一个理由是:那个姓韩的神经病硬是有股不容人抗拒的吸引力,他竟渴望这个晚上的來临了。 当九月走进“源氏物语”的时候,正是“源氏物语”宾客满堂的时间。 他直接往那角落一望,果然那个韩君夜已经來了,正独自坐在那儿,燃著一支烟,在慢吞吞的吐著烟颜他脸上有种镇静和笃定的神情,好像算准他一定会來似的。 这使九月莫名地很生气,但是,想想,自己确实是來了,不是吗?他就反怒为笑了,他很想嘲弄自己一番:嗨!你果然又來了! “‘一定不來’的九月,欢迎你‘又來了’”!韩君夜礼貌的站起身來,看着九月坐了下去。 九月把外衫抛在沙发中,双手的肘部搁在桌面,用两只手托著下巴,一瞬也不瞬盯着韩君夜。 今天的他换了一身衣服,很随便的一件红色t恤,浅米色休闲裤,使他看來更吸引人了。奇怪,他穿便装和他穿西装一样挺拔。挺拔?九月怔了怔,想起他刚刚站起身的那一刹那,自己就已经注意到他身材的挺拔了。 “今天还需要牛排和牛尾汤吗?”韩君夜问,沒有寒暄,沒有惊奇,仿佛和他是多年老友似的,这又使得九月又有点生气,他闪动着睫毛,转了转眼珠,隔壁桌上有个孤独的女客,正在吃一盘海鲜寿喜锅。 他來不及说话,韩君夜却已注意到他的眼神了,立即问:“要海鲜寿喜锅?” 呃,我能说你的反应也太快了点吗?不不,还是说,你的思想太敏捷了!都不对,应该说,你使人害怕!但是,令人费解的,或许说很是矛盾的,你也是吸引人的!九月这番想着,犹疑的看看韩君夜,再看看那海鲜寿喜锅,不知道该点什么。 隔壁的那位女客也听见了他们的对白,她忽然抬起头冲着九月一笑,热心的说:“这里的海鲜寿喜锅味道很好,又免掉了刀啊叉啊的麻烦,小伙子可以试试哟。” 这倒是真的,九月对那位女客感激的一笑。你也孤独吗?他想,注意到那女客早已步入中年,微胖的身材,圆脸,慈祥的笑,高贵的风度,眼尾的皱纹……大约有四十多岁了。有部电影叫《女人四十一枝花》,就专为这种孤独的中年女性拍的,不必急,说不定有天你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二十岁小伙子!时代在变哪!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 “喂,九月,”韩君夜叫着他为他取的名字。“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就是海鲜寿喜锅么?怎么还是这样整日里魂不守舍的!” “这叫多愁善感。”九月说。 “不过这话又说回头,你凭什么说‘还是这样’,还是这样又是哪样?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你又是在生气了么?”韩君夜微微一愣。 “沒有,我又不是气筒。”九月倔强地否认着,不过很奇怪的是他突然又不气了,在看到韩君夜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时。 “那就好,我还说不会那么巧又撞到你的什么‘高压线’了。”韩君夜笑着说道。 “当然沒有,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九月脱口而出,已忘了要对这陌生人“防范”了,居然还想着不让他过于郁闷开解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韩君夜正色道,浓浓的喷出一口烟。“遇到你就很巧。”他一语双关。 可惜九月听不懂,他突然就不笑了,一下子靠进沙发里。好吧,他这是又开始生气了,自己干嘛要安慰他來着,这饭还沒吃呢,就闲着吃饱了撑了? ------------ 第十八章 目的何在 九月觉得自己有点子莫名其妙,这个韩君夜又沒有开口说要聘请自己,怎么刚刚自个儿就急不及待的要送上履历表了? “九月,确定要海鲜寿喜锅吗?”韩君夜再一次温言询问着,他还是有耐心的。 九月被他唤回了神,顿了一下,才道:“嗯,就海鲜寿喜锅,再來一杯咖啡,意式浓缩好了。” “这个时间段,还是少摄入点咖啡因好,改成拿铁,香草的,好么?”韩君夜挑了一眉,为九月改了菜单。 “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类人是越喝咖啡越容易入眠的么?”九月双手抱胸,不怒反笑道。 “可惜,你不是那一类人!”韩君夜也笑了起來,“好了,九月,除了这两样,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不要了,我今天的胃口不好。”九月沒有强调自己一定要意式浓缩,其实他对于咖啡并不感冒,只是现在好像点咖啡的客人还挺多的,他觉得一进“源氏物语”,鼻腔里就弥漫着浓郁地咖啡香一下子勾起了他的胃蕾罢了。 “希望不是我倒了你的胃口。”韩君夜微笑了一下,招來侍者为九月点了海鲜寿喜锅和一杯香草拿铁,他自己也点了同样的一份。 “喂,我说,你永远都只会点和别人一样的东西吗?”九月惊奇地问,他对于这一点的确很是“惊奇”,程度大大超过了刚刚韩君夜说他不可能会是那种越喝咖啡越会想睡的人时。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在此时再为点菜多花时间罢了。”有那档子时间,不若好好地看着他的九月。 “哦,如此看來,你的时间还挺宝贵的吗?”九月有点嘲弄地问着。 “是的。”是很宝贵,明明他恨不得直接掠了九月回到他们两人共同的家,或者直接把九月给藏起來,可是此时,他只能强按住那欲望,秉行着云爷教导他的“沟通从心开始”! 哈!还真是好意思的!当街追一个男人的“有闲人”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时间很宝贵,九月几乎要嗤之以鼻了。掀了掀眉毛,他瞪视著面前这个男人,在烟雾后面,他的脸有些朦胧,他的眼睛深不可测,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神秘,像个谜。 这让九月再一次肯定,这个韩君夜,他决不是个单纯的“跟踪者”,他一定是怀有有某种目的。 或者,他已经知道他是黑木泽的独生儿子,未來黑木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从而想绑架他,冲着他父母要赎金。电影里常有这种故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九月有点子嗤鼻,那么韩君夜,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家老头子现在不在关东,妈妈也有了情人,估计她现在巴不得有人绑架自己,最好绑得远远的,免得碍她的事,涨她的眼。 “你又在想什么?”韩君夜看得出來,九月这又是在发呆了,便笑着问他。这个小家伙一向直白,心里想什么,面上会直接、豪无保留地显现出來,就是发呆走神儿也会让人一眼看出。 九月心里一惊,不假思索的回答:“嗯,当然是在想你。” “哦?是吗?”韩君夜熄灭了烟蒂,眼睛深处好像有一簇火苗,“想我的什么?” 九月被他那双眼里的幽幽之火给怔住了,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就这个韩君夜现在的眼神就好像《指环王》里的魔戒一样,会勾人心魄,震人心魂。 所幸,这时海鲜寿喜锅被侍者送上來了。 九月颇为不自然地拿着筷子就垂头猛吃,好像是很饿似的,吸溜了几口汤汁,暖暖地下肚一烫贴,他这才心思定了定,便一边吃,一边开口答道:“想你的目的,我到现在还沒有弄明白呢。” “是吗?”韩君夜也举起筷子,准备开吃,闻言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会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现在,你先吃东西,好吗九月?” 九月点点头,不知道为何,他对韩君夜冲着自己叫九月并不反感,似乎他自己从心里上是认了“九月”这个名字!他闷头吃着海鲜寿喜锅,这味道的确不错,九月想了想,又转头对隔壁的那位“推荐者”笑了笑,道:“您推荐的是挺不错的,祝你用餐愉快!” 那位女客也冲着九月笑了笑,仍然孤独的坐着。唉,孤独!孤独怕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了!九月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哲学家式的认识,他衷心地希望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不要这么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西餐厅里。 “九月,你有沒有精神集中的时候?”韩君夜忽然又开口了。 九月闻言便瞪着他。“你是我什么人?我好像沒有对你集中精神的必要吧!”他又开始气呼呼的,好像与韩君夜认识的这两天,他把一年份的“气度”全部给挥霍掉了。 “哈,又在生气了?”韩君夜好笑地看着他,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 “我生气的时候表情很丰富。”哇,这年头还会随身携带手帕的男人还真是不多见,在什么都讲究快速、效率的年代,纸巾才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分男女的最爱。只是大伙儿嘴上叫着“要环保”,实际上做的事儿却都与之相饽。 韩君夜推开了食物,又燃起一支烟。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非常正经,非常凝重,他沉声说:“我希望你的精神能够集中几分钟,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哦,是么!”九月有点子吃惊地叫着,好在餐厅里挺热闹的,其他客人并沒有怎么注意到他,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样子有点蠢,沒见过世面似的,为了这点子屁事就一惊一诧的,所以叫完,九月又有点讪讪地,心里燥的慌。 “你跟踪了我大半天,又约了我再见并请我吃饭,为了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一个故事?”这人不是蛇精病,又会是神马? “嗯,是的,我不是在开玩笑。” 九月也丢下筷子,用餐厅附送的湿巾胡乱地擦了下嘴,就歪头看向韩君夜,却不想这一看就又被他的“严肃”面孔给震慑住了。突然间,九月觉得韩君夜或许真是不是在和自己开什么玩笑,他应该不是那种游戏人生的人。 也许,这个韩君夜对自己真的怀有某种目的!而他即将要说出口的“故事”便是一个关键!或许自己可以听出点什么道道,反正他现在就是一无所事事的人,听听又何妨! 九月拂了拂额前飘落的一绺短发,推开了已吃完的海鲜寿喜锅。侍者又送上了两人的香草拿铁,他端起來轻啜了一口,坐正身子,扬起睫毛,定定的望着韩君夜,他也一本正经的说:“好吧,你现在可以开始了,我洗耳恭听!” ------------ 第十九章 悲伤的故事 “ok,我在听。不过,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希望你的故事讲得动人一点,否则我想我可是会打瞌睡的。”九月还在嘴上倔强着,其实他已经向韩君夜妥协了。他觉得自己面对上这个人,根本就一纸老虎,不管开始叫嚣地多么有气势多么凶狠,到最后终是会败在对方那种令他熟悉地气场里…… 韩君夜用双手扶著咖啡杯,让香烟在烟灰缸上空烧著。一缕袅袅的烟雾轻缓的向上升,扩散在那千盏小灯的星丛里。他望着九月,眼底又闪烁著那两簇幽柔的光芒,他的神色,在郑重中带著抹哀愁,儒雅中带著股苦涩,在他这样的表情下,九月不由地收起了那股孩子气的别扭,认真地听起來。 “这是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道得明的故事,我尽量把它说得简短。”韩君夜开了口,声音是不疾不徐的,从容不迫的。 “有一个老太太,她有一儿一女,丈夫在小女儿出生不到半年的时候,就因为工地上发生意外事故而离世。老太太很早就守了寡。但她并沒有想着再找一个可以扛得住天的男人,而是独自一人开始倾全力扶养她的两个儿女,让孩子们慢慢长大。 所幸,这个儿子很争气,他长大后独自创下了一份事业,他成为了一方商业界巨子,并且给老太太生下了三个孙子,就在老太太以为她的晚年,总可以享享福了,谁知这个儿子带着太太去美国参加一项商业会议,飞机在从纽约飞回來的途中出事,据说是一只小麻雀飞进了引擎,整个飞机坠毁,全机沒有一个人生还。老太太就这样又失去了她唯一的一个儿子。” 听到这里,九月的精神真的集中了,而且还竟轻微地打了个冷战,他觉得手臂上的皮肤在起著鸡皮疙瘩,他用手轻轻的抚搓了一下胳臂,还是感觉这家餐厅中的冷气好像太冷了点。 而韩君夜也停了停,把那冒着烟的烟蒂熄灭了,轻轻的啜了一口咖啡,他的眼神回到九月的脸上,专注的盯着他的眼睛深处。 “老太太失去这个儿子的时候,她的两个大一点孙子们分别是十七岁和十六岁,最小的一个孙子也才只有十岁。她沒有被这个严重的打击击倒,要归功于她那始终沒结婚的女儿,那女儿从小看多了母亲的眼泪和悲伤,发誓终身不婚,來陪伴她的母亲。 老太太又坚强地挺过去了,她要照料好孙子们,好好地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一年年过去,孙子们也大了,老太太更老更老了,她生活的重心,逐渐落在那个最小的孙子身上,小孙子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手一投足都使老太太开心。 两个大一点的孙子长成后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小孙子还伴在自己膝下常欢。但是,小孩子终会成长为青春期的小小少年,少年陷入了早恋之中,这小孙子的血统里有几分野性,又有几分柔性,他是个矛盾而热情的男孩子。 十九岁那年他爱上一个女孩子,这场恋爱遭遇到全家激烈的反对,反正,这爆发了一场家庭的大战。而这时候,这家庭中最有力量说话的人就是老太太的长孙,他采取了隔离的手段,把这个恋爱恋昏了头的小弟弟给送往美国去读书,谁知这个小弟弟一到美国就疯了,他用刀切开了自己的手腕,等两个哥哥得到消息赶到美国,只赶上帮他料理后事。” 韩君夜突然就收住了口,盯着九月。 九月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咖啡來喝了好大一口,咖啡已经冷了,他背脊上的凉意更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來了。他一瞬也不瞬的瞪着韩君夜,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故事。 但是,韩君夜那低沉而真挚的声音,那哀愁而郑重的神情,都加强了故事的真实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听得痴了。如果方才他所说的这一切是一场戏的话,那么九月已明明白白地入了戏。 “兄弟两个从美国回來,都彼此立下了重誓,他们决不把这个噩耗告诉老太太,因为老太太是再也不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了。他们和姑妈研究,大家一致告诉老太太,小孙子在美国念书念得好极了,他们捏造小孙子的家书,一封封从家里寄往美国,再由美国寄回來。 老太太这时已经更老了,她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耳朵也快聋了。但是,她每年都在等小孙儿归來。然后,到今年年初,老太太的医生告诉了这兄弟两人和姑妈,老太太顶多只能再活一年了,她的五脏几乎全出了问題。老太太自己并不知道,还热切的计划着小孙儿归国的日子,她天天倚门等邮差,等急了,她就叹着气说,孩子,回來吧!只要能再见你几天,你奶奶就是死,也沒什么遗憾了。” 韩君夜的眼光从九月的脸上移开,转向望着手里的咖啡杯,他眼里有了薄薄的雾气,脸色显得相当苍白,他的嘴唇轻颤著,似乎竭力在抑制情绪上的激动。 九月呆呆地望着他,痴了,傻了。这小小的故事竟激起了他心中恻然的柔情,使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而鼻子中酸酸的。他紧紧的注视着韩君夜,心里有些糊涂,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 “呃,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吗?”他终究还是有点子不太确定,怀疑地问着,因为这样类似的的故事几乎可以在八点档苦情肥皂剧里可以看到。 “是的。” “我不能相信这个,”九月有些挣扎地说:“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悲剧,我不能相信!” “请相信他!”一个女性的声音忽然在九月身边低哑的响了起來。 九月被吓了好大一跳,猛然抬头,才发现这竟是隔壁桌上那孤独的女客,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桌边了。拉开了椅子,她自顾自的坐了下來,深深的望着九月。 九月这下子完全堕入迷雾的深渊里去了,她瞪视着这个女人,在近处面面相对,她才发现这女人绝对不止四十岁,大概总有五十边缘了,但她的皮肤仍然细腻,她的眼珠乌黑深邃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第二十章 演一出戏 噢,对了!九月突然惊觉了过來,因为这个女人眼里也盛满了哀愁,和那个韩君夜同样的哀愁,也同样深邃而迷蒙,闪烁着幽柔的光芒。 “你……”九月呐呐的开了口:“你又是谁?” “我就是那个老太太的女儿,孩子们的姑妈。” 九月瞬间张大眼睛看看她,再看看韩君夜,他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却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地感觉,这两人要做的事与自己有关! “你们……这到底在做什么?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此时实在是困惑到了极点,“这么说,你,,韩君夜,难道你就是那个大一点的孙儿其中之一?” 韩君夜抬起眼睛來了,正视着九月。他苍白的脸色正经极了,诚恳极了,真挚极了。 “嗯,是的,我就是那对兄弟中的弟弟。那么现在让我介绍晴姑姑给你,晴天的晴,她的全名是韩月晴,我们都叫她晴姑姑,只有奶奶叫她月晴。九月,你会喜欢晴姑姑的,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我们中国的女性,常常就是这样默默的把她们的美德和爱心都埋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而不为人知。” “阿夜!”晴姑姑轻声的阻止着,“不要自我标榜,你这么说太让我难为情了。” 九月不安地看着他们两个,觉得越來越糊涂了,他想这应该不是车祸带來的后遗症。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他问,蹙起了眉头,此时九月的眼光落在了那位晴姑姑的脸上。 “你那个不幸自杀死在美国的小侄儿,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韩君辰。”晴姑姑低哑的说:“可是,我们都叫他的小名,一个很可爱的名字:九月。因为他的生日是在九月。” 九月猛地打了个冷战,寒意从脊椎骨的尾端一直爬到脖子上。他死命的盯着韩君夜,声音变得又冷又涩。 “这就是你跟踪我的原因?因为我像那个九月?” “不是非常像,而是一部份像。” “是我走路的姿态?或者是我生气的样子?又或者是我的身材?要么就是我说话的声音……” “都不是,最像的是你的眼睛!” 晴姑姑说,仔细而热烈的端详着九月。 “还有你的一些小动作,用手拂头发,抛手袋,转身,抬眉毛……甚至你那冲口而出不假思索的说话,常常神游太空的习惯……都像极了我们的九月。昨天阿夜告诉我发现了你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今天我亲眼看到了,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巧合。不过,你比九月要高点,也比他要胖一点,你的下巴比较尖,眉毛也浓一点……” “总之,沒有你们那个九月好看?”九月又冲口而出,之后他又有点子后悔,这说的不是废话么!人都道“情人眼里西施”,家人眼里自然也都是自家的孩子好了! 晴姑姑深切的凝视着他。 “不,你非常地英俊,很吸引人!”她的声音真挚而诚实。“不过,我们的九月对我们來说,是独一无二的。我想你一定了解这点,对你的家人來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未必,九月暗想,脑中闪过了父亲和母亲的影子。 “好了,”他顿时坐正了身子,挺了挺背脊。“就算现在你们发现了一个长得像九月的人,这对你们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这才是那位韩君夜跟踪自己的真实原因吧! “当然有!”韩君夜开了口,眼里的火苗几乎不敢让九月直视,那么浓烈,那么令人窒息,却又要忍不住去一看再看,就如同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 “奶奶几乎已经全瞎半聋,而且有点老得糊糊涂涂了,而九月又已经离开三年了,三年间总有些变化,所以,奶奶不会发现……” 九月如同被针刺般直跳起來,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他嚷了出來:“你们总不会疯狂到要我去冒充那个九月吧?” “你说对了,我们正是这个意思。”韩君夜静静地说。 九月惊异的看着他们,晴姑姑的眼光里带著热烈的祈求。韩君夜却极为镇静地等待着,那股哀愁仍然在他眉梢眼底,带着巨大的震撼的力量,撼动着他,吸引着他。 九月深抽了口冷气,挣扎着问:“我,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我们给待遇,很高的待遇。”韩君夜说,一直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去。 “如果你还有点人类的同情心,你该接受这个工作,去安慰一个可怜的老太太,她一生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东西,这是她生命中最后几个月了。” “可是,这……这……这会穿帮的!” 九月现在在和自己挣扎着。“我对那个九月一无所知,我对你们家的那位奶奶同样也是一无所知,我对你们家每个人都是一无所知……有沒有搞错!”他站起身來,丢下餐巾,拎起自己的外衫:“你们都疯了!你们看多了电影,看多了小说,简直是异想天开!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个提议!”他转过身子,就直接想往外走。 “那么就当作演一场戏吧!” 韩君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着:“总比你在家里面对你不冷不热还有着外遇的母亲要有趣些!” 九月倏然回头,死盯着韩君夜,他的背脊又僵硬了。“你昨晚还是跟踪了我!”他怒冲冲的说,却是怎么也沒有想到,这个人是如何知道他那高贵的母亲是怎么会有外遇的?这一件事他也不过今天刚刚撞破而已! “你出尔反尔!你不是君子!”九月觉得自己词穷,倒不是自己不会说难听的话,可是他下意识地不想把那些骂人的话丢给韩君夜,至于原因嘛,他也不知道,或许是被他之前说的那个悲伤的故事所感动? “对不起,我有不认输和做到底的个性。”韩君夜伸手拉住九月的外衫:“我们家的人都很少求人帮忙。”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柔和而酸楚:“九月,算我求你!”这是他和云征月合计出來的主意,演一场戏,让九月入戏,在戏中慢慢找回记忆往日的自我……或者说是,重新地认识他??,,韩君夜,重新地爱上他,,韩君夜! ------------ 第二十一章 排演之中 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这是韩君夜私人的办公室看不出他这样年轻却已有这样大的事业相比较而言唉九月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团糟 办公室里有大大的办公桌硕大的液晶墙壁一套考究的皮沙发明亮的玻璃窗垂著最新式的木帘装潢得雅致、气派、而大方但是九月并沒有任何心情去研究这办公厅 房门关得很紧九月却并不觉得呼吸压抑想是空气流通设施开得很足房里有四个人除了九月之外还有韩君夜、晴姑姑和云征月 九月沉坐在沙发深处望着手里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备忘录” “你是几月几日生的”韩君夜一本正经地在问 “九月二十日那正是秋天全家都期望是个女孩儿尤其是奶奶她说女孩儿比较不会飞养得乖乖柔柔能像小鸟依人……可惜我还是个男孩儿”九月蓦的抬起头來注视着韩君夜 “其实你奶奶错了女孩子有时候比男孩子更会飞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像晴姑姑一样女孩子除了个别情况到了年龄终归是要嫁人的”而男孩子却可以继承家业不论这个孩子本身的资质如何九月想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心里一黯 “能不能不批评而温习你的功课九月” 说话的不是韩君夜而是云征月他正站在窗边带著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相当严厉的看着她 九月转向云征月这是他第三次见着云征月据说是韩家的最大的孙子却是跟着母姓那一年老太太唯一的儿子与太太发生空难后其太太也同机身故老太太可怜儿媳家是独女出了事后就绝了后便主张让大孙子改从了母姓云家悲痛之余也是万分感激的 不过这个传说中的不近人情从一方面來看可以说是害了韩家小孙子的云征月九月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个人决对不若他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云征月和韩君夜据说只差一岁但是看起來像是比韩君夜大了四、五岁他和韩君夜一样高一样挺拔所不同的是他不笑的话脸上的线条比较硬使他的眼神显得太凌厉他戴了副金丝边眼镜这眼镜增加了他的书卷味和几分儒雅 云征月永远衣冠楚楚西服裤上的褶痕笔挺他的鼻梁很直嘴唇很薄常常习惯性的紧闭著有种坚毅不屈的表情坦白说他很漂亮比韩君夜漂亮他一看就是那种肯做肯为一丝不苟的人他会是个严格而苛刻的上司不止苛求别人也苛求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九月在和他的几次接触中早已领教过他的苛求 “不要命令我云征月”九月扬着睫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当我高兴批评的时候我就会批评你必须记住我是來帮你们的忙并不是你的下属” “注意你的称呼九月”韩君夜突然开了腔“他是我们的大哥而九月过去一向对他敬爱有加” 九月完全不理会他那套话仍是盯着云征月说:“切九月还叫他眼镜儿叫你不讲理先生叫你云爷明明沒有大到哪里去整天里折腾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哼”云征月哼了一声打鼻子里说:“这些……不关紧要的事你倒记得清楚”他的眼光在镜片后闪了闪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认为不关紧要的事可能是最紧要的事” 九月从容不迫地道:“如果要穿帮多半也是穿帮在小节上” “九月奶奶多大了”韩君夜岔开了话題重归一问一答的正途上 “哈这可难不到我今年七月三日过八十整寿我是特地从美国回來为她老人家祝寿的” “那么奶奶会叫你什么” “九月、宝贝儿、小幺儿、小九生气的时候叫我孙猴子高兴的时候叫我小幺儿” “你叫奶奶什么”韩君夜继续问 “奶奶、祖母大人、老祖宗” “还有呢”晴姑姑突然接着这个问題往下问道 “呃还有……”九月一怔 晴姑姑走了过來她的眼眶湿湿的声音酸楚而温柔 “你和奶奶之间还有个小秘密”她坐在九月身边温柔而苦涩的盯着他 “你每有要求必定撒娇一撒娇就会直钻到奶奶怀里去又扭又腻又赖皮所以奶奶有时叫你磨人精你倒过來叫奶奶宝贝儿” “我叫奶奶宝贝儿”九月瞪大了眼睛“呃晴姑姑你有沒有弄错这算什么称呼不伦不类不尊不敬……” “人老了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晴姑姑轻叹了一声眼底是一片动人的、深挚的感情 “其实她……最喜欢你叫她宝贝儿全世界也只有你一个人叫她宝贝儿但是你不会当着人前叫只会私下里叫她” 九月呆呆地望着晴姑姑在不知不觉中那一位可爱又可敬的老太太形象在他的心目中越來越丰满了起來 “把那叠照相簿拿出來”云征月又在下达命令了他是一个惯于指挥的人 九月刚想要发作却被晴姑姑抢先了一步她温婉地说道:“九月你把每一个人从小到大再指给我看一次不用担心陶妈陶妈会合作的她是把你从小抱大的女管家她也知道真相会帮着你演戏对了……” 她好想起什么大事正视着九月严肃地问着:“九月你会弹吉他吗” “吉他”九月又是一怔:“晴姑姑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什么天才都有可是就缺乏音乐细胞什么吉他、钢琴、萨可司、笛子、萧……一概不会不过……”他笑了起來:“我会吹口哨吹得就像……人家妈妈把小娃娃撒尿一样好哈哈哈你需要我來一段给你听听么”最后一句九月是对着正挑着眉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韩君夜说的 ------------ 第二十二章 纠结的剧情 晴姑姑一下子把手里的照相簿往桌上重重的一丢,照相簿“啪”的一声,清脆的落在桌面上。她转身就走向落地长窗,背对着室内,喃喃地说着:“完了!我就知道现在的青年人大多不会吉他那玩意儿!可是……阿夜,我跟你说过,这计划根本行不通,你就是不听!我看,趁早放弃!说他像透了桑桑,其实你我也都明白最多只有五分像。” 云征月支手摸搓着下巴,也不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接过晴姑姑不确定的话茬,道:“而且,他从头到尾就在开玩笑,根本不合作,我看不出她有丝毫演戏的能力!我们可不要把奶奶看成老糊涂……”他放下手,像对职员训话一般,摊著手大声说:“他在五分钟之内就会穿帮!晴姑姑,阿夜,我们把这件荒谬的事就此结束吧!那么你,”他转向九月,下了结论:“你回家吧!我们这幕戏不唱了!” “慢一点!”韩君夜挺身而出,站在云征月前面,简洁而有力的说:“我们这幕戏唱定了!” “阿夜!”云征月叫着。两道浓眉拧在一块儿。 “你不要太天真,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弄巧成拙?现在,奶奶最起码认为‘真正’九月还活着,如果她发现出來了一个冒牌货,她也就会明白真相了!”云征月特别加重了“真正”两个字。 “我知道。”韩君夜无比镇静而肯定的说:“九月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不会穿帮的!你想想看,如果九月从美国回來了,奶奶会乐成什么样子!我决定要让这幕戏演下去!” “你!真是疯狂……”云征月看似的有些子恼怒的瞪着韩君夜。“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九月望着那怒目相对,各有主张的两兄弟,愕然的回过头來,困惑地问向晴姑姑:“呃……那个……九月本人很会弹吉他吗?”这年头,谁还好一个吉他,应该冲击架子鼓才是王道吧! “不止很会弹,”晴姑姑幽幽地说:“九月他弹得如行云流水,简直就是太好听了。他可以坐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下,一弹就两三小时,弹得那么美妙,有时,我觉得连小鸟儿都会停下來听他弹吉他。” 九月呆住了,“呃,”乖乖,这韩家人都个个都是能人啊!他轻咳了一声,“这么说……我是根本不合格了?” “本來就不怎么合格。”云征月闷声低哼着,镜片下的眸光意味不明。 九月深刻而古怪的看了云征月一眼,想了想,“那个……学吉他要多久?”他问。 “别傻了!”云征月说:“要弹得像真正的九月,除了苦练之外,还要天才,我看你一样也沒有。何况,时间上也來不及,距离奶奶过寿,只有十天了,沒有人十天之内能练会吉他!”说着,云征月就抬头看向韩君夜。 “阿夜,你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应该在发现他的时候,就问他会不会弹吉他!” “不,我沒有疏忽。”韩君夜慢吞吞地说,他注视着韩君夜,眼里闪着热烈的光。 “我们的九月已经不需要再会弹吉他了,因为九月再也不会弹吉他了!不但不弹吉他,他连见也不愿意见吉他了!家里沒有吉他,他身边也沒有吉他!他永远也不肯再去碰吉他!” 九月发现,云征月僵直的站着,就那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弟弟韩君夜。 晴姑姑的眼睛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她的脸孔亮了,仰起脸,她激动的看著兄弟两人,不住的点着头:“是的,我刚才怎么沒有想到这一点?”她了解地说:“我们的九月再也不弹吉他了!” 九月看看韩君夜,又看看晴姑姑。“你们……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一会对他不会弹吉他气得要死,一会又说不但不必会弹就是见都不用见着吉他了! “唉!”韩君夜长叹了一声,看向云征月。 “大哥,如果你能对九月的感情多了解一些,当初不要急急把他送到美国去,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悲剧了!” 云征月的脸色蓦然变白,他逼视着韩君夜,声音变得僵硬、冷峻、而沙哑:“你这又是在怪我吗?你又在指责我吗?你认为是我杀了九月吗?阿夜……” “征月!”晴姑姑慌忙站起身來,拦在两兄弟中间,她的手温和的压在云征月的胳膊上。九月却是注意到,云征月的身子甚至有一阵轻微的痉挛,可见他是有多么的激动。 “征月,”晴姑姑再叫了一声,声调慈祥而温柔。 “沒有人怪你,一切都是命。阿夜的意思只是说,我们可以给九月找个不弹吉他的理由。你总该记得,九月的吉他,是伊藤悠教的吧?经过这样一段变化,九月很可能不愿再弹吉他!” “什么叫‘变化’呢?”云征月平静了下來,问道。 “伊藤悠已经结婚了。”韩君夜说。 “九月既然能置伊藤悠于不顾,跑到国外去念书,伊藤悠当然也可以与别人结婚!” “谁说伊藤悠已经结婚了?”云征月似乎吃了一惊。 “我说的。”韩君夜回答:“他一年前就结婚了!别忘了,时间,会把一切都改变的。也会把九月改变的,从国外回來的九月,根本不愿意再谈伊藤悠,不愿重提往事,不愿弹吉他!” 晴姑姑又突然沉默了,她深思的退后,靠在窗棂上,沉吟的低语了一句:“阿夜,你都想过了,是不是?那么伊藤家呢?”她**着:“他们会不会來捣蛋呢?” “这事交给我吧!”云征月说。“我保证万家不会有人露面。九月回国,只是我们家的一件小事,除了我们家围墙之内的人知道以外,围墙外的人都不会知道。所以,伊藤家……也不会知道的。” 韩君夜不再说话了。晴姑姑看了看兄弟两人,知道问題已经解决,注意力就又回到九月身上來了。她重新拿好照相簿,走向九月,恢复到柔声说:“九月,那么现在再让我们來复习一下我们的亲戚朋友吧!” ------------ 第二十三章 反复之间 “那么,现在,我可以知道伊藤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九月对那个可以让“真正”的那位九月爱到自杀人男人很是好奇。 韩君夜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他瞪着九月,有点子恼怒地说:“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九月或许你可以直接当你的生活中沒有伊藤悠这个人。” “哈!”九月皱着眉怪叫一声。“什么叫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请问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情!刚刚听你们说了,那个叫伊藤悠的,他是我的爱人是吧?”他这话是直接问到韩君夜的脸上去了。 “他教我弹吉他,一起去看上野的樱花,去伊豆泡温泉……” “住口!”韩君夜大叫,脸色白得像纸,那阵痉挛又掠过了他的面庞,他的眼光森冷的落在九月的脸上。 “你知道得已经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偏題了,是谁告诉你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 “是我。”晴姑姑说:“不坦白告诉九月,他怎么能安心地跟我们合作?” “我还要知道伊藤悠的事,”九月清晰的说:“你们为什么反对他?他现在怎样了?他在哪儿?真的结婚了?他多大?长得是帅还是酷?”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这一系列的问題,屋里一片沉寂。九月环室四顾,看着每一个人的脸。 韩君夜的脸又僵又冷又硬,像块白色的大理石。 晴姑姑目光闪烁,故意避开九月的视线。云征月眉端轻蹙,脸色莫名,嘴角擒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可笑的吗?九月不明白,可是正要当他想要在仔细地看一下云征月那奇怪的表情时,他却先一步开口了: “在你扮演九月的这段日子中,”云征月终于开了口:“不需要知道伊藤悠的详细情形,知道这个名字,和他曾经是你的爱人就够了。奶奶不会主动对你提起他,万一她提了,你只要皱着眉头说一句:‘奶奶,我不想再谈这件事!’这样就够了!” “哦?”九月转动着眼珠,“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纠结于这个问題,或许是感动于那位与真正九月之间的旷世悲苦基情? 可是屋里却仍是沒人再说话。九月先是看了看大家,点了点头,回转身子,他拾起自己的外衫,甩在背上,他一甩头,果断的说:“不谈那个伊藤悠,也沒有什么所谓的九月了。你们再去找别人扮演这个角色吧,少爷我不干了!” 说着,他便举步走向门口,屋里安静得出奇,居然沒有人出言來挽留他。 韩君夜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这位云爷找來的“晴姑姑”是怎么回事,为何把故事情节里一个不相干的人大肆说与九月听? 什么叫是曾经是九月的情人,什么叫爱的死去活來,伊九月的爱人从來只有他,,韩君夜! 九月一时之间有点难堪,他沒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伊藤悠 ”可以把这一屋子的人问住。可是这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只得向门口大步走去,当他的手往门柄上伸过去,正要落下,有只手抢先握住了门柄,九月抬起头來,接触到的是云征月闪着莫名之光的那对眸子。 “是我的错,”他轻声说:“我年轻气盛,就像我们的九月所说的,我是自大狂。伊藤悠并沒有什么不好,只是家庭环境太坏了,他出生日本**世家,我认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坚决反对,我并不知道……我们的九月爱他那么深。” 九月闻言愣愣地看着他。而云征月却转动了门柄。 “现在,你可以走了。”云征月淡淡地说。 这下子,轮到九月愕然了。“你的意思是……” “沒有人能假扮我们的九月!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复活了。”云征月的这话在九月听來,是即固执又悲哀。 “我一开始就不认为这是个好计划,现在也不认为这计划能成功,阿夜太天真,晴姑姑太冲动。奶奶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万一你失败,我们会把几个月缩短成几天。我已经杀死一个小弟弟,不想再伤害我的老祖母!” 九月瞪了云征月好一会儿,然后,他转头去看韩君夜。奇怪的是现在韩君夜也沉默了,他脸上有着深思的表情,眼里也流露出怀疑和不安。 他似乎已经被他的哥哥给说动了,他害怕而退却了。在这一瞬间,九月忽然深深体会到一件事,这兄弟二人是那么深那么深的热爱着他们的老奶奶,且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感情也非常地深,别看云征月一脸的冷峻,这冷峻的外表下,显然也藏著一颗炽热的心!九月被感动了,被这种人类的挚情所感动了。他环顾每一个人,看到晴姑姑眼里泪光闪烁。 “那……你们……这都是决定好了?”九月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们确实不再需要我去假扮那个九月了?” 晴姑姑抬头去看韩君夜。 “阿夜!”晴姑姑的嘴唇抖颤着:“我刚刚就在想,或许征月的顾虑也有道理。我看……这事确实太冒险,万一弄得不对,又变成爱之适以害之。我看……我看……”她结结巴巴的,声音颤动着。 “还是算了吧!”终于,这句话还是被她说了出來,引得九月心里一震。 韩君夜掉过头來注视云征月,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深深凝视,九月几乎可以感应到他们心灵间的交谈与默契。然后,韩君夜的眼光落在九月的脸上了。 “九月,”他慢吞吞的开了口,有些迟疑,有些不甘心。“我费了好大力量才说服你。” “不错。”九月盯着韩君夜,他到要看看现在,他想如何再度说服自己。 “怎样呢?” “我想……”韩君夜润了润嘴唇:“我应该尊重我哥哥的意见。” “那么,你也确定不需要我了?” 韩君夜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哥是对的,我一个人不能让九月复活。不能爱之适以害之。”他有些悲哀。“不过,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九月。” ------------ 第二十四章 送神难 “很好,我知道了!” 九月点了点头,再对室内的三个人一一注视,然后,他转过身子,猛然用背整个靠在门上,把那已打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砰”然一声压得阖上了。 在一屋子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九月把外衫拢抱在胸口,咬了咬牙挑了挑眉毛,朗朗然,切切然,清清脆脆的说:“我说,你们兄弟两个是闲着沒事干吗?你们是找我來开玩笑吗?现在都给我听着!听清楚点,我可不是你们招之即來,挥之即去的人!你们好不容易把我弄來了,千方百计说服了我。现在,你们想轻轻巧巧地一句话又把我打发掉,世上可沒那么便宜的事儿!难道你们都沒有听过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么?” 九月把手中的外衫很是随意地就往沙发上一扔,大踏步走到书桌前面,一下子翻开了照相本,正好是张据说是那位真正的九月放大照。他低头凝视照片里的男孩子:乌黑的眼珠,清秀的眉毛,挺秀的鼻子,小巧玲珑的嘴,一脸的机灵,满眼的智慧!还有几分调皮,几分倔强,几分热情,几分玩世不恭……他很快的撕下那张照片,握得紧紧的。 “你们无法让九月复活,真的吗?现在,你们给我听着!自从我被你们发现以后,你们叫我做这个,叫我做那个,叫我看照片,叫我背家谱,叫我听你们兄弟两个吵架拌嘴争执该不该用我!从现在起,我不再听你们,而是你们统统都得听我的!” 一时之间,云征月和韩君夜面面相觑,然后惊愕的望向他,晴姑姑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也就是那么定定地瞪着九月。 九月坚定的,咬牙切齿的,清晰、稳重、流利、像倒水般说了出來:“九月必须复活几个月,因为,这是奶奶在她充满悲剧性的一生里,最后的一个愿望了!我不管你们兄弟两个意见统一还是不统一,不管晴姑姑怎样举棋不定,让我告诉你们,我当定了九月!” 好像是对自己的这一番颇有气势的话很是满意,九月顿了顿,又中气实足地继续道:“说白了去就是你们同意,我要冒充九月,你们不同意,我也要冒充九月!如果我露了马脚,奶奶就完了,所以,我绝不能露马脚,换言之,这件事只许成功,而不许失败!我是个渺小平凡的人,从沒经过人生任何大风大浪,也从沒面临过任何挑战。可是如今,我面前忽然从天而降的落下了一项挑战,你们以为,我会轻易把这项挑战放弃吗?即使我沒有勇气接受挑战,你们以为我会让一位饱经患难的老太太含恨而死吗?那么,你们就太小看我了!” 九月吸了口气,望着韩君夜,又再望向云征月。“过來!你们两个,我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你们还不赶快告诉我该注意些什么事吗?” 云征月眩惑的瞪着九月,那冷峻的面庞忽然就变得充满生气了,眼珠在镜片后闪闪发丕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韩君夜用牙齿狠咬了一下下嘴唇,眼眶里居然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雾气,他笑了起來,那种折服的笑,那种欣慰的笑,那种充满了惊佩和感动的笑…… 这是九月的理解,不管如何韩君夜这样的笑容第一次唤起了九月内心深处的悸动,在这一瞬间,父亲的家族“事业”,母亲的阴影,良子的花痴……都变得那么渺小遥远而微不足道了。 九月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湿湿的,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而晴姑姑呢?她采取了最积极的行动,她直奔过來,把九月一把就拥进了怀里,她有个温暖宽阔柔软舒适的怀抱。她抱紧着九月,重重的吻着九月鬓边那软软的小绒毛,哽塞的说: “欢迎归來!九月。你瞧,你离开三年,家里并沒有改变什么,你最爱的石榴花仍然年年开花,你亲手种的那排茑萝已爬上花棚了,你喜欢的小花猫已经当了三次妈妈了,狗儿小白变成大白了。你的老祖宗念过几万万声你的名字了,黄妈妈还是爱吃甜食,越吃越胖了……还有,你的大哥娶了个漂亮的太太,他们过的很幸福。” “是吗?”九月惊奇的望向云征月,是真正的惊奇:“我这个大嫂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不是。她叫顾盼,我给你的信里不是提过吗?” “哦。那她也知道我吗?” “当然,她可是一直盼着见你一呢!”云征月代替晴姑姑说了这句,话里充满着浓浓地温情,九月可以很明显地就感觉得出來,这位大哥一定很爱那位顾盼嫂子。 “那么我的二哥呢?”九月悄眼看向韩君夜,声音含糊:“大概也早就有了二嫂吧?” “不。他还在东挑西选,等待奇迹出现,给他一个天下少有,地上无双的神奇爱人呢!” 九月悄然回眸,在韩君夜不知何时又那含着微笑的注视下,忽然觉得在微微发热了。 韩家坐落在近郊,房子是倚山面湖而造,已经造了许多年了。这房子据说还是韩家兄弟的父亲,,那位出了飞机事故的韩年庚所设计建造的,在当年,这算是相当豪华考究的房子了。 由于那时这里还是片荒凉原始的山区,地价非常便宜,所以,韩家的花园占地就有两百坪左右。花园里保留了当初原有的一些树木,有大株的樱花树,木棉花树,芙蓉树还有梧桐树。 据说,小时候的九月当年最为偏爱梧桐树,每当他弹着吉他的时候,只要是天晴,他就坐在这株梧桐树下弹。有次,晴姑姑翻到一阕古人的词,其中有这样几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当时,晴姑姑心里就有种凄凉而不祥的感觉,沒料到,后來果然应验了她的预感。 韩家的房子是两层楼的建筑,屋子很多很大,老奶奶一直希望能亲眼见到儿孙满堂的日子,所以,他们准备了许多空房间,预备把一间间房子填满。 谁知韩年庚夫妇遽然遇难,而九月又远去了,难怪老奶奶常叹着气说:“空房子还沒有被填满,满房子倒又空了。我们家,到底这是怎么啦?” ------------ 第二十五章 无法收手 “这个故事越编越大了!”韩君夜无不懊恼地瞅着晴姑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或是听过的,当你开始说一个谎言时,就必须不断地说谎來圆这个谎言,而现在他就是陷入了这入谎言怪圈里,无法收手。 “怎么会呢,我是真实的,奶奶也是真实的,甚至说‘九月’也是真实的。”晴姑姑笑了起來,依旧温婉,“只是此九月非彼九月,希望我们都可以圆满。” “好了,阿夜,事已至此,懊恼有什么用,九月是个通透的孩子,以后待他恢复了记忆会明白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的。”云征月安抚着。 其实这个故事折腾到现在的局面,的确已超出他们的预计,现在牵连进來的人越來越多,让他们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把伊藤家的人也牵连进來了。 伊藤家是日本关西那边的黑-道势力,其实从家族背景方面來说,与黑木他们家倒也算是同道中人,只是韩君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日本毕竟不是他们熟悉的地盘,有那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九月回到家里,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的。说句实话,一开始他不相信那个韩君夜说的“帮事”,但是晴姑姑与那个云征月的出现,再加之伊藤悠的出现,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很可怜的老太太在盼望着久沒归家的小孙子。 想到韩君夜他们那一家的悲与痛,理解与包容着实让九月动容。这是他在自己家里所不能感受得到的。 若大的黑木家,给九月的感觉就是静,寂静,了无人气地寂静。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坐牢似的。而自己又是黑木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自己坐的这个牢还是个无期徒刑,永远沒有什么指望的。 韩家老太太就要过八十岁大寿了。 她已经警告过孙儿们,决不要宴会,决不要宾客,决不要铺张,决不要喧嚣和吵嚷,她只要和家人们安安静静的度过去。 “是我的日子,就照我的意思办!” 孩子们沒有提出任何异议,他们早就了解奶奶的固执和坚决。他们确实沒有惊动任何人。但是,奶奶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这屋子里正酝酿著某种秘密。 韩君夜和云征月兄弟两个整天忙忙碌碌,晴姑姑常常不在家,在家时不是和那两兄弟说悄悄话,就是和黄妈妈说悄悄话。 奶奶真气自己的耳朵不争气,年轻时,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现在,听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有次,她忍不住叫晴姑姑:“丫头,大家都在忙些什么呀?” “您就别管了吧!”兰姑笑嘻嘻的,却仍然俯在她耳朵上泄露秘密似的说了句:“两兄弟在给你老人家准备生日礼物呢!你知道,每年他们两个都绞尽了脑汁想新花样!” 唉!奶奶暗中叹气了。孩子都是好孩子,你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孩子了! 可是,人老了,走过了几乎一个世纪,遭遇过人生最悲惨的命运……新花样?对老人來说,沒有新花样了,再也沒有了!有的,只是记忆深处的那些影像,那些声音,那些消逝了的往事…… 正日子到了,奶奶过八十大寿了。 一清早,两兄弟分别进屋來向奶奶祝贺,就驾着车子出去了。黄妈妈忙着从花园里剪了无数鲜花,跑出跑进的也不知道把鲜花插到那儿去了。晴姑姑有些心神恍惚,跟她说话她总是听不见,一忽儿上楼,一忽儿下楼,一忽儿跑到阳台上去张望,一忽儿又对着窗子发呆。 从沒看到女儿如此心神不宁过,奶奶又动了疑心了,这些孩子们都在搞些什么鬼呀? 十点钟左右,顾盼來了,居然是自己來的,而不是云征月那小子把她接來的。顾盼是个美人胎子,大眼睛小嘴巴,瓜子脸。 老奶奶在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时,就告诉过自己:与其怀念失去的,不如怜取眼前的。她看着顾盼,这个孙媳妇,她多年轻呀,多美丽呀!但是,她怎么也有些紧张和不安呢? 奶奶注视着顾盼,在一片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仍然可以看出顾盼的美。她刻意化妆过了,穿了件大红色的洋装,衬着她那白嫩嫩的皮肤。她有一头乌黑乌黑的长发,一直披到腰上。 奶奶伸手去握住顾盼的手,顾盼的手多么柔嫩呀!青春真是样可爱的东西,不是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青春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盼儿,”她试探的说:“你知道那兄弟两个在耍什么花样吗?” “噢,奶奶!”顾盼微笑着。“我可是奉命不能说的哟!反正决对会让你惊喜的!” “奉命?奉谁的命?”奶奶糊涂了。 “当然是我们家的征月喽!” “盼儿,那你就悄悄地告诉奶奶。”老奶奶的好奇心被引发了。 “不行呢!”顾盼笑着,“反正,是一件生日礼物!一件很好很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要这么慎重?” “我也沒见过呢!”顾盼坦白的说。九月这个孩子,早就听征月说起过,却一直无缘见见,现在居然会是在这么一个有故事背景的环境下与他初次相见,实在不得不令人感慨。 门口一阵汽车喇叭响,晴姑姑和黄妈妈同时从客厅里往花园里冲去,她们冲得那么急,以致于晴姑姑不慎踩了黄妈妈的脚,疼得黄妈妈抱着脚跳。顾盼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伸长脖子从落地长窗里向外望…… 奶奶惊觉的仰着头,揉着模糊不清的昏花老眼,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來了!來了!他们來了!”晴姑姑喊着,风也似的卷回沙发旁边,一把就搀起了奶奶。顾盼从沒看过这位晴姑姑行动会如此敏捷迅速。 “妈!”她喊着:“到门口來!盼儿,你搬张椅子到门口來,让妈坐下!” “怎么了?怎么了?”奶奶还是一头雾水,却已被糊里糊涂的被搀到客厅门口,硬给按进一张沙发椅中。她口齿不清的喊着:“你们都疯了吗?这是……这是干嘛呀?” “坐稳了。”晴姑姑的声音微颤着,笑容里带着紧张。 ------------ 第二十六章 血浓于水 “睁大眼睛了,妈。你仔细瞧瞧,他们兄弟两个给你带來了什么礼物?”晴姑姑语调之中有些紧张与激动。 老奶奶张大眼睛对花园里看去。云征月那辆海王三叉的“玛莎拉蒂”正停在房子前面。兄弟两个都下了车,从车里,正有第三个人钻出來…… 奶奶用手揉揉眼睛拚命集中视线:有个男孩子出來了,短发拂额,穿了件浅麻色条纹上衣,深紫色休闲长裤,手里握着一顶鱼夫帽,他刚下车站在那儿,对这边张望着…… 男孩子的眼光和奶奶的接触了,蓦然间,男孩子发出一声热烈的低喊,把手里的帽子往后一抛,帽子被风吹走了。他直扑了过來,一下子就冲进了奶奶怀里,他嘴里乱七八糟的大嚷大叫着:“奶奶,奶奶!你好坏,你最坏了,你让我想死了!” 九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本來想好的台词,在这一瞬间统统抛之脑后,嘴巴不禁大脑控制地就不停地蹦出:“奶奶,可想死我了!害我好几门功课考不及格,害我成天只想回家,你好坏啊!噢,奶奶!” 九月仰着头热烈的看奶奶,乌黑的眼珠里充盈著泪水,他伸手去摸奶奶那银白的头发,那满是皱纹的面颊,那皮肤松弛的下颔,然后猝然把面颊紧贴在奶奶的面颊上,在她耳边轻声说:“祝你生日快乐,宝贝儿!” “哦,哦,哦,……”奶奶惊愕得话都说不出來了,气都喘不过來了,她用手推着怀里那挺拔的身躯,深深的吸着气,结舌地说着:“九月,坏小子,是你!居然是你!我不能相信,我简直不能相信!你抬起头來,让我仔细看看!” 九月,,对,就可不就是九月,他抬起头來了,仰脸望着奶奶,有两行泪水正静静的沿着他的面颊流下來,但是他却是在笑,傻傻地咧着嘴儿,用牙齿咬着舌尖儿,又调皮又撒娇的笑,泪水湿透了他整个面颊,沾了老奶奶一手都是。 老奶奶看不清楚了,鼻子里一阵酸,泪水就弥漫了整个视线,她抽着鼻子,透过泪雾,只看到九月那对招牌似的乌黑晶亮而湿润的眸子…… 老奶奶抖抖索索的去摸九月的脸,用衣袖去擦他的眼睛哽咽的说:“傻小子,奶奶的小九月,回了家该高兴,怎么见了奶奶就哭呢!又不是小娃娃了,真不害臊!” “你才是个傻奶奶呢!”九月很自然地顶了回去。“你晓得说我,你自己呢?”他也用衣袖去擦奶奶的脸。 “你比我还爱哭,而且,”他噘著嘴,耍赖似的。“谁说我哭了?我不是在笑吗?您瞧您瞧,我不是在笑吗?” 奶奶真的对他瞧去,只是她瞧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小九月回來了,依然调皮,依然撒娇,依然热情,依然爱哭又爱笑……她的九月回來了!她那流浪的小鸟儿飞回家來了。 老奶奶拚命想控制自己的泪水,不知怎的,就是控制不住,泪水不停的滚出來。晴姑姑蹲下身子,用小手帕擦着奶奶的脸,鼻塞声重的说:“九月,你这个坏小子,居然就知道奶奶了,这不,连姑姑都忘了叫?看你这个小坏蛋!看你把奶奶都弄哭了……” “晴姑姑!”九月立即转向晴姑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嚷着说:“你别怪我啊,见到奶奶,我就什么都忘了。沒办法啊,你知道我最疼奶奶的了……” “小坏蛋,是奶奶最疼你,什么叫你最疼奶奶!”晴姑姑瞪着眼睛又是泪又是笑的说:“到国外喝了三年洋墨水,怎么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颠三倒四沒大沒小的!” “别怪她啊,”奶奶心疼得什么似的,一条小手帕已经又湿又绉,她重重擦着鼻子。“这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呀!小小晴儿,你是长辈儿,可别和小九月吃醋啊!” 小晴儿!奶奶多久沒这样称呼过自己了。晴姑姑悄眼看向九月,这小男孩儿简直是天才,这场戏演得比预料还好。 九月的眼光仍然停在奶奶脸上,奶奶的眼泪仍然流个沒停。九月站起身來,忽然重重的一跺脚,一拧身,一摔头……活生生的一个九月! 九月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奶奶,你不能再流泪了,眼睛流坏了,怎么看得清楚我呢?你瞧,奶奶,我又长高了两公分,信不信?我还胖了一公斤呢!信不信?噢,奶奶……”他故意拉长声音,不依的,含泪的。 “你怎么还流泪呢,如果你再掉眼泪,我就要……我就要……”九月喉咙哽塞:“放声大哭了!你知道我是说做就做的!” 老天爷,这哪是在演戏,九月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那个真正的九月,也许自己是自杀未遂,可以却沒了记忆?也许自己并不叫黑木澈,不然为何自己与母亲之间的亲情感觉都沒有与老奶奶的亲近?不是都说血浓于水吗?为何会有现在的这种局面? 他闪动眼睑,两串泪珠骨碌碌滚落下來,张着嘴,拷之,他真的要哭了。 “哎哟,九月,小九月,臭小子,宝贝儿……”奶奶慌忙喊着,把所有的昵称全唤了出來。 “别哭别哭千万别哭你奶奶老了,老得傻瓜兮兮的了,你瞧,奶奶不掉眼泪了,真的,真的。” 嚯,什么真的,真的。奶奶嘴里说着,她的眼泪还是淌个沒完。 九月俯头看着奶奶,蓦然间又和她紧拥在一起,九月把头紧埋在她的肩上,又哭又笑的说:“哎呀,奶奶,咱们两个真是的……一个像老傻瓜,一个像小傻瓜!怪不得曹雪芹说女人是水做的,奶奶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奶奶一听他这话,是真的笑了,用手帕擦干眼泪,她深吸口气,理智、思想,和精神全恢复了。她这才一迭连声喊起來:“黄妈!黄妈!你快來看小九月哟!看他是不是长高了?还是那么瘦津津的,亏他还说他胖了呢!这男孩子身上沒几两肉这可怎么行!外国的食物就是不行哪!哎呀,黄妈,你有沒有把他的房间打扫干净呀?还有他爱吃的海瓜子,你明天一定要去菜场买海瓜子……” “哦,奶奶,我來啦!”黄妈在一边接口,她一向跟着孩子们称呼奶奶的。她也望着九月,明知这是假的,明知这是一场善意的骗局,她就不知怎么回事,也忍不住想掉眼泪。 ------------ 第二十七章 初战告捷 这个男孩子,真不知道是晴姑娘和那两个兄弟从什么地方找來的,那眼神,那脸庞,那举动,那声音,那耍赖的模样,那语气……简直像透了他们家的小九月! 只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眉毛沒有九月的浓,头发也是故意遮住了上额,他身量比九月高,嘴唇比九月要薄些,皮肤比九月白嫩……,不过,黄妈妈却是知道,老奶奶是完全看不出來的。她注视着九月,只觉喉咙里痒痒的,鼻子里酸酸的。 “九月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他爱吃的海瓜子已经在厨房里了,他的床单床罩都换了新的,他的毛巾牙刷牙膏洗发精都准备好早就搁上了他房间里的浴室里了呢……” “噢,黄妈,原來你也和这几个孩子串通好了,你们都知道九月今天会回來!到头來就瞒我一个!”奶奶笑骂着。 九月从奶奶身边站起來,走向黄妈妈,他向右歪著头看她,又向左歪著头看她,然后就爆发一声哇哇怪叫:“好啊!黄妈妈!你故意躲在这儿不理我!” “哎哟,我的好少爷,”黄妈妈完全忘了这是假的了,竟真情毕露的叫了起來:“我排队在这儿等着呢,可是一直轮不到我呀!” “好黄妈,”九月立刻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跟你开玩笑呢!啊呀!黄妈妈,你爱吃花生糖的毛病一定沒改,你起码重了二十磅!” “岂止花生糖!”晴姑姑接口道:“她现在又迷上了什么芝士蛋酥,整天吃个沒停!我早就警告她太胖了!” 老奶奶注视着黄妈和九月,回过头來,她看到云征月和韩君夜了。这兄弟两个,自从九月进了门,就像两个沒嘴的葫芦,一声大气都沒吭,只是紧张的站在那儿,热切的望着这幕祖孙团聚的场面。 想到他们两个为了接回九月,必定做了许多安排,怪不得这些日子,忙得什么似的。老奶奶站起身來,她走过去,一只手紧握住云征月,一只手紧握住韩君夜。 她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眼中不争气的又涌上了泪水,她微笑起來,是又幸福,又满足,又安慰,又感激,又快乐的笑。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谢谢你们的礼物,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这是我八十年來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征月,阿夜,你们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现在,我们一家又团圆了,是不是?还能有更好的事吗?哦……”她忽然想了起來:“九月这孩子还沒见过盼儿呢,你们也忘了给他们介绍一下了!” “不是忘了,”韩君夜说,他的脸因兴奋而发红,两眼闪着光,呼吸急促。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淹大水,在大水沒干前,我们哪儿有时间來介绍呢?” 他抛开祖母,走过去,握住“九月”的手,把她带到顾盼的面前。 “九月,來见见一直想着要好好见你一见的大嫂!” 顾盼的脸红了,她看着这个男孩子,泪痕未干,眼神清亮,额前的短发和那身俊丽雅致的浅麻深紫色服装,清新之气扑面而來。 她几乎自惭形秽了,多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阿夜的眼光就是好,难怪他要这么费心思。一时之间,顾盼有点子恨自己为什么穿了红色,一定太俗气了。 九月对她伸出手來,挺“洋”派的,他握住顾盼的手:“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他说,仔细而敏锐的打量她,然后回过头去看着云征月:“哟嚯,我说大哥,你的福气真不错,嗯?”他打鼻子里哼着:“你居然给我找了这么漂亮的一位大嫂,说实话,你配不上她!” “是吗?”云征月走了过來,下意识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顾盼娇艳明媚,小九月虽是个男儿身,却也是端着飘逸出尘的。 “九月,”云征月说:“这是你对我最好的恭维了。证明我还是很有眼光的!” 九月回眸注视顾盼。顾盼也正打量着他。 “你比你的照片还帅气!”顾盼由衷地说,之前征月一直不让自己见见阿夜和九月,也一直是自己的遗憾,这折腾出了这么一回事,征月到是想通了,这人在世上,过一天算一天,什么想不到的情况都有可能会在明天发生,所以前怕狼后怕虎是不成的! “呃,”九月微微一愣。“大嫂,你看过我的照片?” “是呀!到处都有你的照片!” 九月很快的对室内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壁炉上,小几上,架子上,都有“九月”的照片。他怔了怔,很快的说:“那些老照片,还放着干嘛?那时我只是个小猴子!”他笑望顾盼:“不过,很多人都认为那些照片比我本人漂亮呢!” 说着,九月又含蓄地看了韩君夜他们兄弟两人一眼,回头说:“奶奶,你把我弄得又是眼泪又是汗,我要回房间去洗洗脸!” “噢,”一句话提醒了奶奶:“你刚下飞机,一定累坏了,快去休息一下!你自己的房间总记得,我让你休息两小时,然后下楼吃午饭,有你最爱吃的海瓜子呢!” “我送九月上去,”韩君夜立即接口:“他的衣箱还在汽车里呢!”说着他又急忙返身奔出去拿衣箱。 当九月跟着韩君夜走上楼,走进“自己”那间豪华的卧房,面对着一屋子的花,而不需要再伪装时,他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來。 房门阖上了,九月回转身子,发现韩君夜正靠在门上,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自己,他的眼里有火花在迸射,闪烁而明亮。 九月來不及深究,他深深地呼吸,闭了闭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气,感到筋疲力尽。 “这是应该通过了第一关,嗯?”九月轻轻地问着。 “嗯,我还真是沒有想到,”韩君夜说,由衷的激赏的看着他。“你演得太棒了!尤其,你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恩?”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男儿有泪不轻谈哦!” “我……”九月愣了愣,“我也沒想到,眼泪说來就來,我想,我是情不自已,这一切……真的使我感动。你……相信吗?我真的哭了。” 韩君夜深切的看着他,然后走近了他。 ------------ 第二十八章 情不自禁 “我相信。”韩君夜低语,“我相信你是情不自禁的……”忽然间,他就那么一把把九月拥进怀中,飞快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九月有一阵晕眩,一阵迷乱,一阵心慌。然后,是一阵轻飘飘的虚无。半晌,他骤然回过神來,用力推开了韩君夜,他退向床边,瞪着他,生气了。 “你这算什么?”九月哑声质疑,“我们的合同里沒有这个。你无权侵犯我!” “对不起,九月!”韩君夜有点子懊恼,他涨红了脸,有些狼狈,有些歉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心痛难忍。 “相信我,我也是情不自已……”他很快的转过身,走向房门,打开门,出去了。 而九月也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房门,怔怔地用手指压在嘴唇上,这才想起來,这居然是自己的“初吻”。 可是,为什么对于这个“初吻”,他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那个久别重逢的、令他从内心深处求渴的、甚至是有种莫名地熟悉感?哦,搞不懂,他迷糊了! 该死!走廊上的韩君夜并沒有走远,他回望了一眼又一眼那紧闭的房门,是他自己关上的。可是他多么希望,门突然被里面的人儿打开來。然后,然后,九月就奔了出來,扑进自己的怀里,告诉自己,“噢,你是讨饭的,是我的讨饭的!” 只是,他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那扇该死的房门依旧紧闭,房里的人儿依旧不在他的视线以内! “阿夜,”云征月走了上來,“你让九月休息一会吧,一下子这么入戏,很费神的。” “嗯!”纵是心再怎么不甘,韩君夜也只得在此时妥协。 编造这么一个剧本,扯上这样的弥天大谎,韩君夜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耐心折腾下去,可以折腾多久。他知道晴姑姑也是有目地的人,否则她不会与自己一拍即合。他知道自己一遇上九月的事,就会关心则乱,他现在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人只有云爷了。 早上,九月是被一阵啾啾的鸟鸣声惊醒了,睁开眼睛他望着装饰著花纹的天花板,闻着绕鼻而來的淡淡花香,听着晨风穿过树梢的低鸣,和鸟语呢喃。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不知正置身何处。然后,他立即回过神來。是的,这不是黑木的大宅之中,不是他自己的和室。这是在那个韩君夜的家中,此时他正睡在那个“九月”房间的床上! 九月用双手枕在脑后,不想立刻起床。他脑子里还萦绕著昨天一切的一切,一幕与一幕。多么神奇,多么玄妙,他居然演成了这场戏,奶奶自始至终就沒怀疑过。如果父亲看到了他这场表演,一定也该对他刮目相看吧! 父亲,他又想起父亲和母亲了。看到韩家人的亲情,他才惊觉,父亲与母亲之间只有“相敬如宾”。不!或许应该说是相敬“如冰”吧…… 当初,决定來演这幕戏的时候,本想找个理由來骗父亲,说他想去北海道泡温泉休养,或者说他要到美国旅行去,说他想趁着休养的空闲时间坐船周游世界,等到回來正好可以跟着父亲学习管理家族事业………。 最后,还是晴姑姑简单明瞭的说:“不要想着骗你爸爸,任何理由都会让他疑心,如果他登报找寻失踪的儿子,我们反而又多一项难題。就告诉他实话!告诉他你要去安慰一位伟大而善良的老太太………” “不行的!我父亲一定会认为我这是发疯了!”九月不安地叫着。 “本來,这计划就有点疯狂,不是吗?”晴姑姑盯着他。 “那就去说服你爸爸,叫他不要找你,你可以常常打电话给他,也可以回家去看他,反正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你父亲也帮着保密,就不会穿帮。总比你父亲担心你,以为你为着他安排的人在家密切紧张你而怄气离家出走好些!”晴姑姑苦口婆心地劝着。 “可是,我父亲,他不会相信我的,他会以为我在编故事!”虽然,他的确是在演一个故事,一个煽情的故事。 “那么,我陪你去。”韩君夜突然道。 九月歪着头打量了一眼韩君夜,哼了一声。“你陪我去恐怕更糟,父亲他一准以为我被一个花花公子骗了!你看來……又危险又狡猾!”而且,很奇怪的是,父亲一有空,就向他提及往后应该找个大家闺秀的女子,再不济小家碧玉也成,总归他未來的另一半得是个女人! 他就奇了怪了,他未來的老婆不是女人,还能是人妖不成?可是现在……九月在想,或许也可能是个男人,他未來的另一半。为何之前他就沒有想到这一个可能呢? “真的吗?”韩君夜也打鼻子里哼着,“还从沒有人说过我狡猾呢,这到是新鲜。” “你能想得出这样的计划,就够狡猾了!”九月说着还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成,不成。我父亲虽然在我休养的这一期间不会反正我离开家里一段时间散心,可是,也决不会允许我堕入什么古怪的陷阱,被登徒子拐跑。” “我像登徒子吗?”韩君夜沒好气的问,虽然他这时已经缓过神來了,知道若是自己亲自去黑木家不妥,可是嘴上仍是不服气。 “说实话吧,的确是有些像,你长得像年轻时代的张学良将军呢,张少帅年轻时就是标准的登徒子相。” “哈,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在骂我?还是恭维我?”韩君夜挑高了眉毛。 “如果我不陪你去,你有更好的建议吗?”韩君夜故意道,其实这回子就算九月放下“成见”同意让他跟着去,他也得找理由不去了。 “对了,还有晴姑姑呢!”九月突然想到,一时之间就忘乎所以地叫了起來。 “我怎么就忘记了,晴姑姑就是最有力的说服者!而且她又忠厚又慈祥又温柔,谁都会相信她的话!”九月得意地望向韩君夜。 韩君夜沒有出声,他回望着九月。的确,晴姑姑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一个大好人,可是这也正是他心里担忧的一点……他总觉得不踏实,他想出声叫住九月,可是云征月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放心,搞得定!”这五个字儿,韩君夜终是忍住沒有出声,看着九月正在说服晴姑姑陪他一起回去而叽叽喳喳的快乐样子,韩君夜握紧了拳头…… 不会有多远的,很快,很快他就可以让九月真正地快乐起來,不用演戏,不用看他人眼色,只在他韩君夜的怀里。 ------------ 第二十九章 如云所料 “云爷,那个晴姑姑……”韩君夜欲言却止,这一刻他在踌躇,他在后悔,当初为何不直接找一个演员得了。 “你太沉不住气了!”云征月淡淡地,此时晴姑姑已经欣然陪着九月回黑木家“请假”了。“我还是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阿夜,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的。” “可是……”他就是该死的全明白,才这番懊恼的。 现在,他面临着两个大问題:第一,这故事是越编越大,牵连进來的人物也越來越多,可能会难以收尾;第二,故事里的人物并非都是虚拟的,这真实的人物却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让他们不得不防。 “盼嫂子知道吗?”韩君夜想到了顾盼,忙着问,对于会被嫂子也拉了进來,他真的是十分地过意不去,他知道云爷一向都是以保护大嫂为首要前提的。 “具体细节不知道,你也不必在意了,这次是她一定要过來的,为了九月的事儿,她可沒少给我脸色看。”想到了顾盼,云征月面部就会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來,沒办法,英雄凝眸处便是心中所系! “云爷,你看黑木泽会同意吗?”韩君夜站在落地窗前,漫无目地的向外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入眼的究竟是何样的风景,只是在他看來,沒有了九月的身影,纵是多么绚烂也与黑白两色无异。 “不会!”云征月笑了起來,“所以我同意让晴姑姑她陪着九月去黑木家!让黑木泽好好费点心思去查查她的底细好了……咱们坐壁上观!” 韩君夜闻声,猛地转过身,以奇异地眼神看向云征月。 “怎么了?” “云爷……不是……”韩君夜有点语无伦次,他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云征月的话太让他意外了,当然更多的是让他心安! “好了,阿夜!在这里我不妨和你重申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带着耳朵听好了!”云征月沉稳地走上前,拍了拍韩君夜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九月的事,我们两人可都是费了心思的,你是为了九月,而我,是为了你,懂?” 正如云征月所料的一样,黑木泽当听完晴姑姑的一番解释后,不但沒有因着同情而同意九月暂时住过去,更是直接当着晴姑姑的面儿,给九月下了禁足令,且是当场执行。 前面是良子的小碎步,左右身旁是“押”着自己,只听命于父亲的保镖,身后还跟着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母亲,九月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沒有自己的灵魂的! 他吃惊于父亲会当着晴姑姑这个“外人”的面儿,当场训斥着自己“是不是车祸伤了脑子”,甚至还对着赶过來的母亲说“慈母多败儿” …… 老天,母亲从头到尾沒有吭一声好不好? 到了自己的和室,拉上外室门后,两名保镖就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似的立在外室廊前,这是要时时刻刻看监的节奏了。 良子跟着进來,却被九月制止,“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良子。” 良子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才嚅嚅道:“那少爷,我先去给您泡茶?” 九月不置可否地一个人入了内室,并且拉上了门,阻隔了良子的殷殷之光。 良子只好退了出來,却在外室门口遇到了黑木夫人。 “澈在里面?”黑木夫人平淡无奇地开口了。 “是的,夫人,”良子行了礼,看向黑木夫人忙又道:“少爷说想一个人静静……” 她的这话让黑木夫人正准备向内室移去的动作一止,黑木夫人半转过身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良子,我是他的母亲!”所以,你是不是不长眼睛之外又长脑子的? 良子一惊,忙退后几步,头垂得低低地,姿态放得极低。 黑木夫人却沒了再入内室的打算,脚步一转,又施施然地离开了去,只是在经过良子身边时,轻轻地“哼”了一声,直直地荡入良子不安的内心深处…… 九月一直在内室靠着门席地而坐的,所以外室的这一幕虽然沒有亲眼瞧见,可也却真真切切地传入了他的耳际里。 他耐心地等待着母亲拉开门而入,却只是等到了母亲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外室一遍宁静,他才彻底荒凉了起來。 这也叫“慈母多败儿”么?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或许在自己沒有出车祸之前母亲是很宠爱自己的?所以给了父亲那个“成旧”的印象?反正决对不是现在!现在母亲的眼里恐怕只有她那个让她爱到在家里也可以不顾一切纠缠地情人了吧! 想到了野田先生,九月的眸子一暗,他想冲到父亲那里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为他不想母亲被一个外男甚至可以说是野男人给抢走,可是……此时,恐怕父亲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吧?因为父亲刚刚就是一副异常镇怒的模样! 如果可以,九月并不想惹怒父亲,因为自己那个外表阴柔的父亲却有着一副坚定不二的性格,这是他自从瑞士回到日本待在家里休养时,亲眼看到的。父亲不止一次在他与下属面前发火怒斥,之前父亲的怒火并不是冲着自己而來的,九月多是冷眼旁观的心态,最多也只是暗自叮嘱着自己,不要轻易激怒父亲。 可是,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父亲的涛天怒火。九月瘫坐在榻榻米上,久久不愿动弹,也懒得动弹,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帮助一个那么可怜的老奶奶,这是好事,为何在父亲的眼里却又是那么的天地不容? 晴姑姑那么一番声泪俱下的演说,在场父亲的那些整日面无表情的保镖们都微微动容,更别说良子了,早哭得小声泣着了,为何就是感动不了父亲呢? 九月不信父亲就是天生的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在瑞士时,父亲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总是隔三差五地亲自來电询问自己的情况,那声音在他听來虽然陌生却注入着浓浓地亲情与不舍,尼可阿姨也常常对他说,他的父亲黑木泽可为他操碎了心。 对了,尼可阿姨!九月突然想到了一个他可以尽情吐露心中委屈的人,那个在瑞士对自己不微不致照顾地比母亲更加温暖的长辈! ------------ 第三十章 良子的忠心 “……尼可阿姨,说出來不怕被你笑话,我还是喜欢和你在瑞士的那段日子,那时虽然身上手术患处痛,但是最起码我是快乐的……”九月抱着电话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孟尼可叹了口气,回头撇了一眼家里的那位,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话那端去,对于九月这个孩子,她是打心眼里疼爱的。她沒有儿子,合眼缘的孩子看來看去也就这个中日混血儿的九月了。 “澈儿,你父亲他那是不知道如何爱你……”毕竟黑木泽多年以來一直以为自己沒有孩子,这突然冒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他都是临时抱佛脚学着做一个父亲的,你能指望他做的有多少漂亮吗? “或许吧……”九月哪里知道这些,恐怕这些事儿黑木泽到死都不会说出來。“尼可阿姨,我的母亲也沒有你这般……”这般如何?九月一时之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踌躇着,抱着电话嚅嚅不成言。 傻孩子,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妈妈!虽然九月始终沒有将话说完整,可是孟尼可又哪里会不明白呢,不过这话又说回头了,纵是林惜柔在九月身边,恐怕也不见得会如何,林惜柔这个妈妈做的有多么失败,孟尼可那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只是在替九月婉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当初为何不是托生到自己的肚子里呢? “尼可阿姨,我可以去中国找你吗?或者你可以过來在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吗?”九月期期艾艾地说出了他的愿望。 “你父亲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同意你出來的,你的身体还不能经历长时间的旅途,阿姨过來吧,到时你陪阿姨去北海道泡温泉,如何?” “嗯,有尼可阿姨在身边,感觉就踏实多了!”这是九月的心里话,这若大的黑木家,给他的感觉只有空洞,冰冷,人情味儿全无,甚至他有时候都觉得连烟火气息都闻不到一丝边儿。 之间,是与韩君夜的巧遇,让九月感觉到了新鲜,感觉到了一个奇异的熟悉感,或许韩君夜带给他的这种感觉很复杂,甚至说是很违和,但他并不排斥,还有点小小的雀跃。 想到了韩君夜,九月心里一黯,他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将他软禁起來了吧?还有老奶奶,她刚刚见着久盼的小孙儿,自己这么突然又“消失”掉了,晴姑姑又该编出什么样的故事來哄她老人家呢? 九月鼻子有些酸了,不待他取纸巾,和室外就响起了良子的声音:“澈少爷,是我,良子,给您送茶來了。” 九月面容一整,淡淡道:“我现在不渴。” 良子却不依不挠,继续温柔道:“澈少爷,刚刚打了那么久的电话,纵是不渴,现在喝点茶,对身体也是好的!” 良子她在和室外间待了多久了?九月心里有点懊恼,虽然自己与尼可阿姨之间的通话用不着瞒着什么人,但是这么明晃晃地被他人说了出來,他终究是不高兴的。 见九月沒有再度出声反对,良子跪坐着打开和室内室的门,端着茶盘小心地走了进來。 良子微微垂着头,小心地从流海缝中瞄到了神色不豫地九月一眼,恭敬地道:“澈少爷不喜欢苦味儿过重的茶,所以这次良子是选用的白桃乌龙茶,白桃味很香郁的,您闻闻……” “行了,你放下吧。”九月有点冷淡,其实他之间对良子的态度都沒有这么冷的,可是现在他突然之间就不想在演戏了,在他自己的家里,居然给他的感觉是很累人,多可笑。 “澈少爷!”良子一惊,放下茶盘,跪行至九月面前,双手指间触地,垂头行礼道:“可是良子哪里冒犯到了澈少爷,令您不高兴了?” 九月被她这突出其來的举动搞得目瞪口呆。果然,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尊卑径明的生活,这还是在二十一世幻吗?为何他总有一种身处封建社会的感觉? “你这是在做什么?抬起头來说话!” “不,不,澈少爷在生良子的气……良子不能再对澈少爷不敬了!”良子仍是低垂着脑袋,在九月看來,就差杵着地了,这必要这样吗?她对自己是真的有表面上看得这么恭敬? “刚刚我和尼可阿姨的通话……”九月想了想,开口道想试探,可是沒等他的话完,良子就急切地打断了他。 “良子不会和老爷、夫人说的!”良子微微抬首,若是九月仔细地看,甚至可以在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和盈盈水渍。 “哦,是么。”九月端起茶盏微微抿了小口,才又道:“这样真的好么?” “什么?”良子被九月的这句话搞糊涂了,怔怔地反问了出來,突然又注意到九月听到她的反问,正色看向自己时,又是一惊忙又复而垂下脑袋。 盯着良子的黑发一会,九月才再度开口,“不去向父亲汇报,真的好吗?良子?” 良子这下明白了,澈少爷这是根本就不信任她啊! 她将脑袋整个抵在自己有双手上,伏地道:“澈少爷,良子自从被老爷安排服侍您之后,心里只有您一人啊!” 听着良子这番类似少女表白的忠心呈述,九月心里一囧,这下倒好,尴尬是还是自己。他右手握拳装模作样地“咳咳”了两声,“好了,你起來吧,我信你。”才怪!九月心里明白,这个家里自己唯一能信任的怕是只有自己了。他与家里的其他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隔核。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良子突然坐直了身体,表情慎重地道:“澈少爷,老爷知道夫人与野田先生之间的苟且之事!” 良子的这句话一下子在九月的心里激起了无数涟漪,他惊道:“什么,你说什么,良子?你在说一遍!” 良子为了换取到九月对自己的信任,这时已抛开了一切,不管不顾地道:“我是说,黑木老爷其实已经知道了夫人出轨与野田先生暗中在一起的事了!” ------------ 第三十一章 所谓沟通 “你……”九月止住良子,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良子!” 良子这时已经不顾一切了,她以为九月不信她的话,咽了咽唾液,又道:“良子所说,句句属实,夫人她确实与……” “闭嘴!”九月几乎是爆怒地喝道,一种无与伦比的难堪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这话又说回头,只要是个正常人,任谁也无法轻易接受自己母亲被人如此正大光明地说出与谁谁有奸-情吧?他这时若是承认了或是默认了,都等于说是在打自己的脸,不是吗? 可是良子却不这么想了,她此时只是一根筋地想着,一定要让澈少爷相信自己是忠心于他的,为了他,她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黑木家不能说予人知道的秘密统统都告诉澈少爷,只为换得他的信任和垂青。 “真的,澈少爷,请……” 九月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一个纵身扑倒良子,手捂住良子还在申诉不停的嘴…… 一时之间倒地的两人俱是心跳剧烈,良子是被这突然而來的“惊喜”给怔地无法及时反应,而九月则是被良子方才的那番话给“惊吓”到了。 扑到后,九月才惊觉现在的姿式实在不堪雅观,这不是一标准的女下男上么,囧!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瞎编排呢!赶紧起來,趁这会子沒人过來…… 可是这世上还真有一个词叫作“事与愿违”,也有一种最为常见的情况叫作好的不灵,坏的灵。黑木泽拉开儿子和室的门,便是看到了这番光景: 九月扑于一个女仆的身上,两人俱是面色潮红,见到他又都是一副惊挠的模样,这不是偷-情,又能是什么情况? 九月心里暗恼着,行动上越很神奇地利落起身,甚至他还从容不迫地整了整衣衫,这时良子也回过神來,红着脸跪坐直了身子,冲着黑木泽先行了礼,才小声道:“良子先退下了。”语毕又偷偷瞄了眼神色不明的九月,微微鞠了下身便匆匆后退着身离开。 直到和室门外良子的脚步声不再入耳,九月这才开口,“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这会子想到我这个儿子了?着急到,进來连门都不应一声? “澈,你还在生父亲的气?”黑木泽此时一改方才初初听到晴姑姑恳求时的镇怒,一副温文尔雅,和熙好说话的慈父模样。 “沒有!”九月应声的很快。 黑木泽闻言,挑着一边眉,走近了九月,刚想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却是被九月微一侧身闪躲了开去,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黑木泽本人也哭笑不得,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很好,并沒有责怪九月,他甚至还笑了起來,调侃九月道:“瞧瞧,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刚刚不是才说了沒有生父亲的气?这又是在作什么呢?” 九月对黑木泽这前后情绪的强烈反差有点难以接受也很是反感,此时他真的是很想直接无视黑木泽,冲出这间和室,冲出这个令他感觉压抑,呼吸不畅的深院大宅,可是他不能! 因为,眼前的这个毕竟是他的父亲! “你的尼可阿姨方才给我來过电话了,她说很是想你,近期就会來日本看望你,澈,你高兴吗?”想到方才那位的电话,黑木泽很是意外。 自从接九月从瑞士回到日本,那位便就再沒与自己联系过,想不到时隔大半年会为太太來一通电话。黑木泽还记得听到孟尼可娇斥他对待九月太过于严厉时,自己差点儿当场破功笑了开來。 他这个儿子啊,居然还给在尼可面前给他老子打小报告了! “阿泽,你不要怪澈儿,他还是个孩子,你家那位太冷了,你也是知道了,你们大男人的,平时又全身心投入所谓的事业当中,九月太寂寞了……” 黑木泽心里苦笑着,耳边却还听到了,电话那端传來那位不满的声音,“喂,喂,尼可,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 他不是想训斥澈的,只是他不想这个得之不易的儿子如此轻易地又被人“拐”了,别人的死活干他什么事?天底下的人多了去,这生生死死也是自然规律,若是个个都需要他操心的话,他操的完吗?这个傻儿子! 所以在震慑走了那个和澈一起回來的女人,与尼可通过电话后,他就急急地过來了,他不想让澈儿对他有所误会。而方才九月跟个小孩子似的闪避他的拍肩,也沒有让黑木泽气恼,更多的他是有了一种新鲜感! 他这个父亲的角色刚刚起步,他错过了儿子刚出生时初为人父的激动,错过了儿子牙牙学语时的启蒙之趣,错过了儿子学会走路,上学时的骄傲……他错过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成长里程里很多重要的时刻,所以现在他不想,也不愿再缺席更多了! “尼可阿姨刚刚给您去电话了?”九月这下有了反应,那么尼可阿姨是不是都向父亲说了?说了刚刚他那一副别扭、气苦的丑样子! “是啊!”黑木泽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正,故意沉下脸道:“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好意思向你尼可阿姨道委屈,无端让人家隔着大海笑掉牙!” …… 九月囧了!“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什么,九月却是词穷,但是他实在不想认了,其实当时他丫得就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不被父亲所理解,还在一个外人面前被父亲削了面子!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个大男人,黑木家的男儿,怎么会有那么一颗玻璃心的?说了认了,不是又要被父亲训斥或者是笑话? “只是什么?”黑木泽却是不想放开这个可以与儿子“沟通”的好机会,“只是拉不开脸,嗯?” “嗯……”反正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词,九月就顺着黑木泽的话应了。 “这么大人了,还跟你父亲拉不下脸?出息了啊?”黑木泽仿佛就是在等着儿子顺着自己挖好的坑跳,这不一见目标猎物入伏,立即收网。 ------------ 第三十二章 各怀心思 听到黑木泽这么一说,九月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來,自己这是上了父亲设下的套。他撇撇嘴,颇不是滋味道:“反正您说什么都是理!” 黑木泽笑着拍了拍他脑袋,“怎么和父亲说话的呢?” “父亲,您这是打一捧再给一个甜枣吗?”九月等着黑木泽一放开自己,就揉着头发,偏着头看向黑木泽,他实在不知道父亲是这么个情绪化的人。 “怎么,你想向你父亲要什么甜枣吗?”黑木泽对九月的话想岔了去。其实九月是对他方才的亲昵动作有感而发,而黑木泽却认为儿子这是在向他讨实质性的补偿。 其实这也不能怪黑木泽想歪了去,他一向高高在上,下属们为他做事,兢兢业业是正常的,一旦做了什么令他特别满意的事儿,他要给出奖励,自然也都是实质性的,例如美女、金钱什么的。一个亲昵的动作就是好处,恐怕不会有人为他卖命的,所以他自然也不会有这方面想法。 听到黑木泽的这一反问,九月也想岔了去,他以为父亲要真的给自己补偿了,那么是不是现在可以再求求他,同意让自己去帮忙那位可怜的老奶奶呢? 只是还不等他再度开口尝试着向父亲说道,黑木泽就又开口了,“你看上良子了?” “啊?”九月一时之间硬是沒有反应过來。 “傻小子,你若是看上良子了,我就让她來陪你好了!”黑木泽想到了方才自己一进來见到了那一幕,便露出了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良子虽说只是家仆,但好歹身家清白,又是个知根知底的,不说让她真的嫁于澈儿,给澈儿做个情人也是不错的。 总归要比澈儿与男人瞎搞來的强!这是黑木泽的现在心情好的另一原因。看到九月与良子在一起,让他心里舒了口气,要知道之前在他刚刚得知儿子与韩君夜、宋致绍之间那些个破事之后,他可是气得沒少砸过办公桌上的东西。 那时,若不是那位拦着,恐怕他早就派人与韩君夜、宋致绍直接对上了!现在儿子终于步入“正轨”了,怎能不让黑木泽由衷地高兴? “陪……陪……陪我?”九月这下傻眼了,嘴巴都犯起大舌头來了。对于父亲口中的这个“陪”字,九月心想着,这决对是一个有歧义的字眼,该不会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吧? “嗯,你也不小了,这男女之事也该记上日程了,良子父亲也是我们黑木家的,良子本人我看着长大,小姑娘这些年倒也出落地有模有样了,现在陪着你倒也凑合,往后父亲会帮你再挑一位家世人品都不错的新娘的!”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次不是“事与愿违”了,这个“陪”字还就是他想的最坏的那个意思!父亲这是想让良子给自己作情-人!类似小说里古代大富人家少爷的通房丫头,全陪的那种! “我不……”可是九月的反对之声还沒有來及出口,黑木泽已经一锤定音: “那就这么决定了,澈儿,我会让良子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到你这个院子來。”顿了顿,黑木泽又笑道:“不过,澈儿,你给我悠着点,在真正的黑木家新娘沒有娶进门來之前,良子不可以先生下黑木家的孩子!” 若是先有了庶子,是对未來新娘家的不尊重,以后小夫妻之间也多了麻烦事,黑木泽不想儿子的心多操在家门里。大好男儿的心思应该多多放在事业上,才是正道。 九月彻底无语!老天爷,这是什么个情况?这是要逼疯自己的节奏吗?见父亲自说自划地宣布完就笑着离开了,九月整个人瘫倒在榻榻米上。老实说,他现在已经无力冒火发脾气了。 另一方面,有人却也在把主意打到了九月身上。 “你是说,你想让澈儿娶你的女儿?”黑木夫人挑眉看了看情-人,最近他越來越不安份了。她心里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的!所以你要帮帮我,让我顺利地坐上黑木家下任家主岳父的宝座。”野田谄媚兮兮地搓着手,光是想着“下一任黑木家主的岳父”这一名号就让他兴奋不已。 “如果我沒有记错的话,你那女儿可才刚上高中啊!”黑木夫人淡淡道,她即沒说不行,也沒有表态说要帮助情-夫。 “明莱的身体发育很好,好到足以生出黑木家的嫡孙了!”对了,等到女儿生下了黑木家的嫡孙,还要黑木澈这个嫩头小子干嘛,直接想法子让自己孙子坐上黑木家家主之位,自己岂不是更能呼风唤雨? 光看野田那副就差口水外流的龌蹉样,黑木夫人就知道他现在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好事了,心里不禁越发地对他反感了起來,想着看來要尽早解决掉这个贪心的麻烦了。这个野田还真是蠢,还真以为自己爱上了他?他有什么可与黑木泽相比的?不论是从相貌、体格还是身价事业这些衡量一个成功优质的男人标准上而言,他可是沒一样比得过黑木泽的! 如若不是黑木泽全心思地扑在家族事业上,使得她闺房寂寞,野田这样送上门來的活体安慰自然不会拒之香闺门外,他还真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像他这样的男人,于她眼里不过只是一时的体已工具罢了! 据她所知,她那个圈子里的贵妇名媛们,哪个不是养着几个小白脸儿逗乐的。她身平深居简出,并不代表她消息不灵通。只是她接触的人相对少了些,这才沒了挑,让了这个鲁男子入了自己的香闺。 对于澈儿这个半路送到自己名下的儿子,黑木夫人可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再说吧!”她冷淡地应了声,野田这才发觉黑木夫人情绪似乎并不高涨,他再也沒有想到人家这是已厌了自己,还道是自己这是沒有满足到这个比自己大五岁,已四十出头的女人。 也是,黑木夫人这个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期,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获得黑木夫人的支持从而可以顺利嫁入黑木家,野田趁黑木夫人不注意偷偷吃了颗即时助兴的药丸,便扑向黑木夫人…… ------------ 第三十三章 温泉小意 登别温泉是北海道最大的温泉,有“北海道第一温泉名乡”的美称,又称为“温泉的百货公司”。 此时的九月正泡在地狱谷的天然温泉中,这里名为“地狱谷”,却是极为名不符实的,泡在露天温泉里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点点雪花,温泉的热气逐渐向四周散开,和着初春的风舞动着,雪花也穿插其间闪动着落到泉水的表面,你会有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也让九月在家里撇的一肚子气悄然散去不少。看來,这次尼可阿姨是來对了!“和着景色泡汤”,能在温泉边吃吃饭聊聊天,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是偏重他和尼可阿姨之间还插着一个良子! 想到良子,九月就顿感浑身上下不对劲。自上次父亲对自己说过后,良子果然在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地移居他的院落了,这下可好,她真正做到了全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看护”! 就连这次九月借尼可阿姨之便外出北海道泡汤散心,良子居然也得到了父亲首肯,跟着來了,美其名曰照顾他和尼可阿姨。 她这是想照顾到他的床上吧?九月暗自腹诽着。 看到九月的冷脸,和良子的一头热,孟尼可了然于心,她笑着对良子说道:“良子,我想用点茶点,你看方便不?” 良子本來正有点沮丧,她不是傻子,她也看得出澈少爷似乎对她并不热衷,可是她对澈少爷却……而且好不容易让老爷对她另眼相看了,所以她不能,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 听到了孟尼可的话,良子打起精神,温婉地笑道:“好的,尼可夫人,良子这就去准备。”说完又充满期待地看向九月,小声道:“澈少爷,您是否也要用点茶点?” 九月挥了挥手,不置可否,天知道,他现在只要一听到良子这等“哀怨”的声音,就浑身发毛。 良子见九月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只得黯然失神地退下去准备茶点了。 直到良子的身影已不复瞧见,孟尼可这才笑道:“九月,一个绅士是不会迁怒于女人的哦!” 九月叹了口气,他知道尼可阿姨这是在笑话自己,“我知道,尼可阿姨,可是……可是,我也沒有办法……一看到良子的脸,良子的那眼神……就让我犯怵!” “瞧瞧,我们的九月莫不是还有恐女症?”尼可笑骂着,一手揽过九月,像妈妈抱着自家孩子似的,拍拍九月的后背,“尼可阿姨可不信,我们的九月就这点出息?” “尼可阿姨……”九月被孟尼可拥在怀里,他贪恋地吸取着尼可身上那种在母亲那边体会不到的浓浓地母爱亲情,一时之间九月有点薰薰然,他觉得很是温暖。 “你啊!这么大的一个男孩子了,还会撒娇,跟只小懒猫似的!”孟尼可点点九月的鼻子小尖儿,“真不喜欢良子?” “嗯,我对她不感冒!”九月斩钉截铁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出了韩君夜的影子…… “你父亲他是急病乱投医了。”孟尼可也叹了口气,“像你这么大时,他可就是已经和你母亲议亲了,虽说你母亲比他要大几岁!” 当年黑木泽与大保久的女儿议亲,可是条道上的大新闻。很典型的女大男小的“姐弟恋”,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姐弟恋”,其实孟尼可却是知道的,最多只是“姐恋弟”罢了。 那时黑木泽需要大保久的支持,权衡之下才作出了牺牲自己的爱情,反正他那时也沒有恋上哪个姑娘,而娶了一个自己压根沒有感觉的女人回來。 现在黑木泽早已羽翼丰满,不需要再看老丈人家那边的脸色了,而大保久的女儿又沒有为他生出一儿半女,九月回到这么一个可以说沒有半点子人情味儿的黑木家,所受到的“冷遇”可想而知了! “那也不能迫使我做那方面的事儿吧?”虽说爱是“做”出來的,可是九月光想着与良子那啥的,就四肢冰冷,更别说让他去碰良子了,亲热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尼可阿姨,你知道吗?父亲他甚至说出,良子随我怎么折腾都行,就是别在我正式与谁结婚前先折腾出孩子就行!这种话父亲居然也能安然地说的出口!”九月光是想着那天父亲在和室里对自己说的话,就气愤不已!虽说事已相隔几日,但他仍究无法释怀。之前一直憋闷在心里。 现在与尼可阿姨,这个他从心里当妈妈的人独处,九月很是自然地就把心里的苦闷与压力都统统倒了出來。 只是,他再也沒有想到,良子会來的那么快,“哗啦”一声,九月和孟尼可是被这突如其來的声音给惊到了,两人回首看去,才发现良子不知何时端着茶点过來了。 良子听到九月像是发泄似地诉说着,“良子随我怎么折腾都行,就是别在我正式与谁结婚前先折腾出孩子就行……”茶盘便应声而落,她整个人就好像秋风出孤零零地在枝头打着转儿的残叶,不停地战抖着…… 她觉得自己好天真!她以为就算澈少爷现在还沒有看上自己,但是老爷相中了自己,毕竟她是在黑木家长大的,现在也应该不兴“门当户对”这一旧说了。再说了,黑木夫人当年也只是黑木家上一任家主老爷的得力干将之女,只要自己的真情可以打动澈少爷,那么真正嫁予澈少爷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題! 她却是再也沒有想到,老爷压根就沒有想过让自己嫁给澈少爷,而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启蒙”少爷的玩具送给澈少爷的! 一时之间,良子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待到茶盘从手中滑落到石板上,茶碗跌碎了一地,上好的白桃乌龙溅到了自己沒着袜就匆匆踩着的木屐……她都沒有回过神來,直到九月的惊呼传來: “良子……你这是怎么了?” 良子缓过神來,她又怜又怨,又气又羞,眼珠儿冲着九月转了转,含着泪转身就撒开脚跑了开去。 “哎,良子……你沒有烫到吧……”看到良子看向自己,九月忙问着,懊恼归懊恼,可是他天性善良,最见不得人在他面前受伤什么的,可是这话还沒有问完,就见良子好像是有什么猛兽追似的,飞快地跑了?! ------------ 第三十四章 霉运没尽 看到良子含泪奔离,渐渐远去的身影,九月一时之间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里,孟尼可叹了口气,却见九月仍然沒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这才出声提醒道:“澈儿,良子毕竟是个女孩子,让她这样跑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吧?” 九月这才如梦初醒,好在他早已穿妥了浴衣,现在只要踏上桐木木屐便可出行了。九月追出了几步,又回首道:“尼可阿姨,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追良子,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不会有事的!”虽嘴上这么安慰着尼可阿姨,可是九月的心里其实并沒有个底。这都叫什么事!明明自己也是个受害者,明明良子就不应该偷听他与尼可阿姨之间的对话,明明这见鬼的、该死的乌龙事儿就不该发生!九月心里翻腾着。 等等!黑木澈啊黑木澈,你还真是出息了啊,自己毕竟是个大男人,怎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良子一个女人身上?太丢份了!突然心里又有着这样的念头冒出來,就这样,九月带着乱糟糟、反复纠结的心情,一路追着良子的身影寻去。 良子垂着脑袋跑出九月包下的温泉独院和室,跑过公共浴池往另一边独门独院的和室跑去,她想穿过那里到外面沒有人的林间好好地放声大哭一场。 九月在后面追着,一开始在独门独院的地方,他还放声叫了两声:“良子,是我,不要跑,我们冷静下來谈一谈,好吗?” 可是,似乎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良子那边跑的更快了?九月苦笑着,看样子良子她并不想见着自己,至少是现在她并不看到自己!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在黑木家,他多少还是担心良子的,就像尼可阿姨说的,良子毕竟是个女孩子,在这不熟悉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怕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跑到公共汤池那边,往來的人多了起來,九月就不放便高声叫唤了,眼看着就差几步之遥便可拉扯到良子的手了,可是合该他的霉运沒泡完,这时他的桐木右屐趾带突然拉裂,一个松动,惊得九月一个踉跄差点崴到脚,所幸这时他已追到了另一侧的独门独院区,这边有许多假山石和木质圆凳。 九月苦着一张脸,扶着最近的一个圆凳刚坐下,桐木右屐趾带就应着一个拉力收力而“啪”地应声断开,彻底罢工。 得了,这还怎么追?九月眼睁睁地看着良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 别说追上良子了,现在他只怕得光着脚走路了! 九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处儿的汤院,再看了看前方良子跑离的方向,权衡之下,他决定放弃回去换双鞋再來的打算,而是决定光着脚再往前看看,说不定良子见他沒有追上來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所幸,这里的地处理的很是平整,九月并不觉得光着脚咯人;又所幸这里是温泉,地表还是有些温温地,九月亦不觉得凉脚。 只是追出这边的独门独院区,九月发现自己已经來到了这个温泉度假区的边缘地带,再往前便是一片寂静的小树林了,却沒有见着良子的人影! 这下九月心里开始真正的不安了,良子不会是一个人跑进了树林里去了?听说这附近有养熊基地,若是良子遇到了“放养”的“散熊”就糟了! 这当口,九月也顾不得是不是光着脚丫子了,他一头冲进了小树林,高声唤着:“良子,良子,你在哪里?” 越走越远,九月不知不觉就走到树林里的一个小湖边上來了,这里的地上很是潮湿,所幸四周都是合抱的大树,叫不出树名,却落了一地松脆的树叶。 九月就是踩着那些树叶的,又软又脆,若不是为了寻人,此时此地到是给了他一种又静谧又恬然的感觉。 只是现在他心很慌,这样的夜,这样的湖水!良子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投了湖?只是他看着这湖水一片静寂,沒有人落水的半点痕迹,希望良子沒事,真的! 九月就这么痴立在一株大树之下,任何预感都沒有,忽然间,他听到身后有某种声音,他还來不及回头,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两只强而有力的胳膊牢牢的抱住了。 九月惊吓得想喊,却來不及了,那胳膊巧妙的把他整个人都转了个方向,他连对方是个什么人都沒看清楚,就觉得有两片火热的嘴唇,像燃烧般紧贴住了他的。 这决对不是良子!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纵使她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却还不会胆大到主动这番,九月想着要使出全力挣扎,而对方只轻轻一推,他就倒在那松软的落叶堆中了,他趁倒下的片刻,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这袭击自己的人物,想着高声大叫救命,但对方发出了一声热烈的的低语:“小九,我终于见着你了!神啊,沒想到能在这里见着你!” 小九?九月还來不及消化这一声莫名的称呼,那个年轻地男人便已经对着九月整个人压了下來,而他被动地睁大眼睛只看到对方那狂野的眸子,闪着某种动物似的、野性的、炙热的、燃烧著火焰似的光。 这道烈火一样的光使九月惊惧,使他心慌,使他因为紧张而失措。那人的两片嘴唇重新贴住了九月的。九月感到他呼吸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上,他的嘴唇带着强而有力的需索,九月想着闭紧自己的牙关,他怎么可以让另一个男人对自己这般亲密? 另一个男人?噢,可不是吗?之前他的“初吻”就是被那个韩君夜给夺了去的……当时的他虽然心慌,虽然感到意外,却并不怎么排斥,可是现在,他不想也不愿被这个陌生的、第二个男人给轻薄了去,于是九月想要奋力挣扎…… 可是,他却是做不到。那个人的吻不像韩君夜,韩君夜细腻温存,他却是粗犷激烈而狂暴的。九月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像着火似的燃烧起來了,连思想都烧起來了,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再思考了…… 但是,那个人却猝然放开了他,抬起头來,他用手一把拂开九月额前的短发,把他粗鲁的移到树叶阴影的外面,让月光直射向九月,他冷冰冰的开了口:“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小九?” 不待九月出声,他又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又是韩月晴那个老女人的一个诡计?” 九月挣扎了一下,想坐起來,但是,那人用双手压住他的双手,使他躺在那儿根本无法移动,他紧盯着九月,声音粗鲁狂暴而愤怒,他再重复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小九?是不是韩月晴那个老女人让你这么做的?她是不是也來这里了?” 韩月晴?晴姑姑!九月突然间就明白这人是谁了。事实上,在他被突然袭击的那一刹那,他就应该知道这是谁了。他开始恢复思考,只是,还沒有完全从那震惊中清醒过來。 “放开我,伊藤悠。”他冷冷地说。 ------------ 第三十五章 伊藤的执念(上) “放开我,伊藤悠。”九月冷冷地说。 “不放。”伊藤悠仍是紧紧地压住他,纹丝不动。那对燃烧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和野性,他像个被激怒的野兽,此时他似乎打算一口吃掉九月。 看着伊藤悠那双冒火的眸子,听着他磨着牙齿的声单,使得九月初次了解到了什么叫作“咬牙切齿”。 伊藤悠从齿缝里迸出一串话來:“你戏弄我,你这个混蛋!你故意跑过我的汤院,故意让我看到你,你引诱我追到这儿來,却背对着我不愿正面看我,好不容易,我抱住你了,却是一个冒充货!” 说着,他举起手來,在九月的惊愕与完全意外之下,他毫不思索的给了九月狠狠地一个耳光。九月一下子被他打得头偏了过去,面颊上火辣辣的作痛,眼睛里直冒金星。 很熟悉,这应该是他这一生里第一次挨耳光,可是为何会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对挨耳光这种事熟悉决对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九月心里就是有一种熟悉感,但他实在沒有映像自己在哪里还挨过什么人的耳光。或许应该这么说,有什么人敢打黑木泽儿子的耳光? 可以说有那么一瞬间,九月是被伊藤悠的一巴掌给打愣住了,慢了半拍子,他才回过神來,那一刻里愤怒、惊恐、委屈、疼痛……统统席卷而來。 复杂的情绪让九月把所有的理智都赶跑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來:“伊藤悠,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打我?放开我! 我不是你的小九,我沒有存心要在你面前冒充他!我只是倒了十八辈子的穷霉,我也是追人才追到这儿來的!你给我放开,你丫得才是个混蛋!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小九,你就可以打我?那么你去打全天下不叫小九的人?你两手打得过來吗?你这个混蛋! ” 九月狂怒的挣扎,狂怒的叫:“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你就是一个孬种!你就不配爱小九……” 伊藤悠仍然压着他,但是,他的浓眉紧锁着,似乎在“思索”九月的话。 九月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只是伊藤悠压住他的那只手似乎有几千斤的力量,他就是挣不开他。在狂怒和报复的情绪下,九月想也不想,侧过头去,忽然就用力一口咬在伊藤悠的手腕上。 伊藤悠大惊失色,慌忙缩回手,又甩又跳。九月乘机跳起身子,掉头就跑,只是他这才刚起步,伊藤悠就又一把拉住了他的浴衣长摆,于是九月又蒙头摔了下去了,紧接着在九月看來,伊藤悠就好像拖死狗似的,把他用力给拖回到了身边,九月气得简直要发疯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九月怒声问:“我已经承认我不是你那什么小九了,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你给我坐下來!”伊藤悠冲着九月命令似的说着,声音里竟有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他就是一个专司发号司令的神祇,发出來的命令就不能容忍凡夫俗子们的抗拒。 命令的同时,伊藤悠也不再拉扯着九月了,却拍了拍身边那落叶堆积的地面示意九月坐过去,一面审视着自己的手臂。 九月瞟了一眼,伊藤悠那只手臂上清楚的留下了自己的齿痕,正微微的沁出血來。呃,好像自己的牙口还挺厉害的!呸呸,什么叫牙口?都怪他这个野蛮人二话不说就对自己施暴,自找的。果然那什么不作死不会死。 “你相当凶恶,”伊藤悠说,他的声音冷静了许多,冷静得比他的凶暴时却更具有“威力”了。 “从现在这样子來看,你应该比小九还有野性。” 九月也还就真的坐下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下”。难道只是因为伊藤悠的一个无聊的“命令”?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传说中的“伊藤悠”?因为他浑身上下迸射出來的那股奇异的力量?因为他是“小九”的爱人?因为他是一个故事的“谜底”? 总之,九月还是“听话”地坐下了,坐在那儿气呼呼的着他,那时他居然忘记了自己追到这片小树林里來的初衷。 “瞧,我打了你一耳光,你咬了我一口,”伊藤悠淡淡地说着,甚至还耸了耸肩。“如此一來,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你好好的告诉我,你怎么会來北海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小九的事的?” 九月看了他一眼,现在,月光正斜射在他脸上,使他看起來非常清晰,他有张轮廓很深的脸,好像一个雕刻家雕出的初坯,还沒经过细工琢磨似的。这是张有棱有角的脸,线条明显的脸。眉毛又粗又浓,鼻子挺直,下巴坚硬……他的眼神相当凌厉,几乎有些凶恶…… 九月吸了口气,转了转眼珠。“切,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很明显,他还沒从愤怒中恢复过來。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该不该和伊藤悠说,毕竟他可能无法完成与韩君夜、晴姑姑的约定了。 伊藤悠转过头看向他,眼中流露出一种特殊的光,一种让九月看着便害怕的光,那样森冷而狞恶,他几乎感到背上在发冷。 “你最好告诉我!”伊藤悠简单的说,那种“威力”充溢在他眉梢眼底和声音里。“否则,我也有办法让你说出來的!” 同样是出生那种见不光的世家,伊藤悠将这种阴暗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相较而言,九月自嘲地暗忖着,自己就是一弱鸡!气场怕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毕竟他的身子骨并不好,之前还有过差点致命的车祸。 “我……”九月再次吸了口气,觉得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根本无力于反抗。“我被韩家兄弟找來,本想着冒充几个月的小九,因为老奶奶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九月想了想,还是极为简短地说着。 “哦,她居然沒看得出來?小九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孙子!”伊藤悠不信任地反问着。 “老奶奶她几乎半瞎了。”一想到会叫自己宝贝儿的老奶奶,九月心里就是一阵酸苦,他是真心地想要演好这出戏的,只为让老奶奶在她人生最后的岁月里可以不再凄苦,可以快快乐乐地直到生命终结…… 这样,下一辈子,老奶奶也会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吧!至少九月是真的这么想的! 伊藤悠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九月的面部表情,他点了点头,锐利的看九月。一瞬也不瞬,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那么,小九人呢?还在美国吗?” 九月觉得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很不争气的,他确实在发抖。如果可以,九月真心地不想在此时引爆伊藤悠,他想失去理智的伊藤悠还不知道会如何拿自己发泄呢! 他迎视着这对深刻的眼光,想着刚刚那野蛮而炙烈的吻,九月不知道如果他说出來了,伊藤悠的反应会怎样。 ------------ 第三十六章 伊藤的执念(下) 九月在踌躇着,犹豫着,纠结着。 “为什么不说?”伊藤悠催促着,九月并沒有发现他撑在地上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只是迫于他那不耐的语气。 “他死了!”九月冲口而出,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叫伊藤悠的人给催眠了。或许韩君夜和晴姑姑都弄错了,这个伊藤悠根本就不是出生于什么道的人,而是出自某个勾魂世家?他会让自己说出所有的实话。 “小九,他死了,他死在美国……” 伊藤悠瞪了九月一会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沒有。“那么,你告诉我,小九,小九他是怎么死的?”他从齿缝里问着。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他们告诉我,小九……他是在美国切腕后,被发现的迟了,沒有抢救过來,才……” 伊藤悠死死地盯着九月看了好几分钟,这几分钟真像好几百个世纪,就在九月想着趁他现在沒有禁锢着自己,是不是该拔腿跑掉好点时。 伊藤悠却突然转开了头,望着湖面。再然后,他把头埋在弓起的膝盖里,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变成了化石。 九月呆呆地望着伊藤悠的背脊,那宽厚的背脊,几乎可以感觉他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又密,他的身子僵硬,双手紧紧的环抱着双膝。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 九月有些心慌,有些害怕,然后,他又想到是不是该逃走了。不知怎的,他就是惧怕这个人,怕他身上那种威力,怕他的狂热,怕他的狰狞,也怕他的冷漠和反复无常。 九月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刚刚想站起來,他就听到了伊藤悠的声音,短促的、命令的、压抑的声音。由于他的头仍然埋在膝上,他的语音有些低闷,但却相当清晰:“现在,请你走开!” “好的。”九月应着,他站起了身子,他本來就想走了。他想,能从这怪物身边走开是件他求之不得的事了。 但是,他却是沒有迈开步子。 九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自己忽然就折回到了伊藤悠的面前,他半蹲了下來,什么都沒想,脑子里几乎是片空白,像是一种直接的反应,一种本能,他伸出手去,非常温柔的把他那满头乱发的脑袋揽进了怀里。 然后,九月用自己的下巴贴着伊藤悠的鬓边,他的嘴唇贴着伊藤悠的耳朵。 “或许,你应该纵情地大哭一场”九月听见自己这样低声地说:“如果你哭一次,会舒服很多,要知道一个男人能为失去一个最心爱的人而掉眼泪,这并不丢脸。” 伊藤悠猛然抬起头來,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心脏,他面孔发白而眼睛血红,他的脸色狰狞而可怖,额上青筋暴起,嘴唇发青。 “你给我滚开!”他冲着九月低吼着。 “如你所愿。”九月低语,从他面前站起身子,这次他是真的转身欲去,刚刚算他脑袋坏掉了,或是被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给蛊惑了,才做出了这种坑事。 只是九月沒想到的是伊藤悠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九月被他一把拉站住了,慢慢的回过头來,伊藤悠仍然坐在那儿,微仰着头,凝视着九月。他的眼光里并沒有悲切和愁苦,只有一抹深刻的阴鸷和某种固执的刚强。 “你很像小九。”他说,声音稳定而清楚。 九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用伊藤悠在这儿说,他也是知道,否则,韩君夜为什么要跟踪自己请他冒充呢? “那么,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小九吗?”伊藤悠咬牙问着。 “是……小九的家人,他的哥哥们,或者是晴姑姑?他们不该狠心的拆散你们……”九月想了想,缓缓说道,其实他从内心里觉得小九的悲剧完全是可以不必发生的,这“门户之见”在现代这个社会里就不应该存在。 “你错了。”伊藤悠又在磨牙齿。“不是他们,而是……我。” “你?”九月困惑而不解,“怎么会……我听说……” “我不该让小九陷那么深,我不该让他爱上我,我不该任凭这段感情发展下去……” 伊藤悠突然又盯着九月,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木澈。”九月用舌头润著嘴唇,喉咙里又干又涩,说來可笑,他到现在都还沒有适应这个听上去总觉得陌生的名字,在他的心里这三个字不若“韩九月”來的亲切。 “黑木澈?”伊藤悠念着她的名字,又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九月一遍,突然又道:“黑木泽是你什么人?” 不会那个伊藤家好死不死的正好是黑木家的宿敌吧?九月又开始不安了起來。 伊藤悠像是猜出了九月的心思,他淡淡道:“伊藤家在关西,与关东的黑木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九月这才低声说,“家父便是黑木泽。” 伊藤悠突然笑了,“那你是沒必要冲着钱财去冒充小九,韩月晴真的只是让你帮忙骗过老太太的?” 九月点点头,他不明白,为何伊藤悠会对晴姑姑那么一个温柔的人怀有这样深的敌意。 伊藤悠却也沒有再说韩家什么,只道:“黑木,你很像小九,非常的像。” “哦,我知道。” “你不止长得像小九,你的个性也像。凶猛的时候是只豹,温柔的时候是只小猫。你善良热情而任性,只凭你的直觉去做事,不管是对或是错。” 九月不语,他都不知道仅仅凭他与伊藤悠的一面之识,或许还有他赏自己的一个耳光和自己还他的一个牙印,就可以让他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伊藤悠却并沒有打住他想要说出來的话,“所以,黑木,”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深沉而迫切。 “永远不要去用心爱一个人,因为你付出的越多,你的痛苦也就会越深,爱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有时比恨更能伤人。”他松开了手,眼光恢复了他的冷漠和坚强:“现在,你走吧!我刚刚追你出來的时候,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你之前跑到了另一侧小树林去了,你刚刚说是在追人,或许是她吧。” 九月这才想起了,自己光着脚跑到这里來的初衷,现在他却是连良子的影儿都沒有瞅见。九月在心里鄙视着:黑木澈,你就是个木鱼脑袋,一根筋的蠢家伙。这时才想到良子,黄花菜都凉了。若是良子她一时想不开的话,现在肯定是已和小九一样,死的不能再死了! ------------ 第三十七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九月一路按伊藤悠所指的方向,,另一侧的小树林跑去,却在兜兜转转之后沒有发现良子的人影。 光着脚实在不堪舒服,九月想着不若先回去换一下鞋,运气好的话或许良子已经自己回去了说不定。 待回到自己的汤院,果然见着良子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候在尼可阿姨的身边。 见九月回來,良子先是抬首迅速而又急切地一撇,而后又匆匆移开眼去,九月沒有错过那双如受惊小鹿般的眼里含着湿意。 他叹了口气,“良子,你回來了就好!” 孟尼可却注意到了九月的脚,惊呼:“澈儿,你的木屐坏了?” 九月苦笑一声,“嗯,趾带断了。” 良子一惊,忙道:“澈……澈少爷,你的脚可有受伤?” 九月摇摇头,“沒有,不用担心,我去清洗一下。良子,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再跑了,有什么话,一会我们再说。” 说着九月冲着尼可阿姨点点头,便带着一身的疲倦进了内室,换了一身浴巾入再入小院内的温汤。 直到整个浸泡于温汤之中,九月才真正地舒了口气。 他的思绪一时之间很乱,一会儿良子,一会儿伊藤悠,一会儿父亲,到最后竟然想起了韩君夜! 按理儿说,他与那个韩君夜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熟,可是为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人呢?九月很是不解。可是他甩甩头,越想着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思绪却越來越清晰地扑在了那个人身上,就好像他被那人整了蛊似的。 而此时,韩君夜却一脸懊恼地在云征月面前踱來踱去,显得相当地急躁与不安…… “云爷,我……我想去北海道……”终于,在这个决定于脑中盘旋了很久之后,他还是说了出來。 “哦,然后呢?”云征月不紧不慢,简简单单地反问了一句。 可也就这是这么三个字的问字,让韩君夜再度陷入了无语之中。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然后呢,该如何? 是啊,去了北海道见着了九月,然后呢?跟他说,不行你必须得跟我回去,回到韩家,去履行你答应我的承诺?还是直接干脆地说,得了,我也不用再找你演戏了,你就是我韩君夜的爱人,我的九月? 一时之间,韩君夜很是迷茫。 云征月看着这个自己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也是他从心底当做弟弟处的韩君夜,不是沒有感触的,这“情”之一字,其中滋味他不是沒有尝过,所以在九月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就是支持韩君夜,帮助他尽快守着乌云尽散得见月。 “云爷,你说我……干脆和九月挑明了说,可好?”韩君夜咬咬牙,看向云征月,征求着他的意见。 “阿夜,你试探过九月吗?”云征月说的很慢,好像在斟酌着用词遣句,“我的意思是,试探过他对这种非主流的感情的看法是否认同?” 是的,这男男相恋,在现代社会里虽然很多,但仍不是主流恋爱感情,在很多人的眼中仍是属于“歪门邪道”之流的。 九月沒有失去记忆之前可以接受,与他的出生与从小所处的复杂的生活环境有关。而现在,九月的记忆只存在于他是出生在日本关西一个大家族里,且不谈是否是道上的,只黑木家就是一个相当传统的日式家族,思想与观念不谓是传统而守旧的。现在的九月是否还可以认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題。 “……不管他是否接受……,他都是属于我的九月!”韩君夜咬着牙说着,只是说得很是艰难。天知道,他的心里如同久置烈火上的烙铁,煎熬着,“嗞嗞”不绝,而那烈火如同地狱的红莲狱火看似沒有个边际,给人的感觉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孟尼可安抚好了良子,便让良子早早地下去休息了。 所以,九月泡好温汤出來,并沒有看到良子,他一便擦着湿发,一边奇怪地问着:“尼可阿姨,良子人呢?您沒让她又跑了吧?” 孟尼可闻言,笑道:“哪能呢?能让良子气跑掉的人除了我们的澈儿还能有谁?” 九月撇撇嘴,來到孟尼可对面席地而坐,“尼可阿姨,在家里,整天也是这样,我……我真心的很累……” 孟尼可爱惜地给他倒了杯香茶,推到九月面前,才温言道:“澈儿,你有沒有想过,将來自己的另一半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老实说沒有!”九月望着杯里的香茶出神,那热气袅袅,薰得他那一双眼也欲渐迷离了起來,“尼可阿姨为何突然这么问?” 对于这个话題,说句实在的,在那天父亲突然到他的和室撞到他和良子……的误会后,提及把良子赏给他和以后为他找个“门当户对”的真正新娘之前,他压根就沒有这方面的概念。说他不开窍也好,沒长大也罢,拜托!他从车祸中走出來,自己连东南西北太堪堪刚摸得清,哪里还有闲情想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澈儿,你父亲怕是已将你未來的新娘人选放入了他的日程之中了。”孟尼可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情,她不是沒有向黑木泽提过反对意见,可是人家毕竟是澈儿的亲爹,她一个外人实在沒有太多的立场去反对什么,只能说是意思意思地提供建议罢了。 “嗯,”九月有点蔫蔫的,“之前父亲就和我说过了,良子也是他‘赏’给我的!尼可阿姨,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还是封建时代吗?老子要给儿子赏个开苞丫头?”九月是越想越气,越想心越不平。 “澈儿!”孟尼可嗔了他一句,“你这话说的,若是传到你父亲耳里只怕又会引來一场家庭大战了!” “我……我也只是在这儿和您说说了,尼可阿姨,”九月颇为委屈地喃喃道,“我算是明白了,小说里那些个富豪之子或是皇室后人为何总是说些世人眼中的‘牙疼话’,什么不想出生在富门贵胄之家,活的太累,太沒有自由,太沒有归属感了!”现在黑木这个姓氏压得九月气得喘不上來,纵是说被泰山压顶,他觉得也不为过的。 “澈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我想你未必是不明白的!”孟尼可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这人啊,在生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就要承受着这个角色所带來的责任,谁也不可避免!” ------------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尼可阿姨,您说的这些我的确也都明白……”九月皱着眉头,“可是……真要做的时候,或者说当自己真正在这个局子里的时候……却又身不由已地想要抗拒……” “这是很正常的,澈儿!”孟尼可和蔼地笑着,她首先给了九月一个大大的肯定,“你有这样的想法,这么的反抗之心是人之常情,我们可以理解,因为在我们,包括你的父亲,在曾经的人生道路上也是这样一路走來的,甚至是现在和未來,我们也有我们的烦恼与犹豫,只是你此时不会体会得到的。” “尼可阿姨……你们也会有烦恼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么?”九月问的很是吃惊,因为在他看來,尼可阿姨温婉有识,很好沟通的样子,不应该会有什么人愿意让她为难才是;而自己的父亲,在他的眼里简直可以说就是一无所不能的强人。 所以当孟尼可这么说时,九月很是不解,他现在迷茫得就像是个沒长大的孩子,在成长的道路上沒有摸得清自己需要前进的方向,他在踌躇,他在害怕。 “当然,我们也是人啊!”孟尼可听了九月的这个问话,笑了起來,“你啊,把尼可阿姨和你父亲当神了?” “……”九月有些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尼可阿姨在我的眼中真的和神沒什么二样呢,不过尼可阿姨可不是神话故事里的那些个神仙,而是黑木澈的教养天使!” “澈儿……”孟尼可感动地低喃着,“所以现在,你这个教养天使要告诫你,在名为‘爱情’的国度里,男孩子其实也和女孩子一样,万人追不如一人疼,万人宠不如一人懂!” 九月当下内心里激荡了开來,他低低地回复着孟尼可的话,“……万人追不如一人疼,万人宠不如一人懂……”,很奇怪的是,韩君夜那个玩世不恭的笑脸也随着尼可阿姨的这句话在自己有脑海中浮现了出來,并且越來越清晰。 “尼可阿姨,你说出生在黑木家的我,这一辈子还有可能,遇到这么一个人吗?”九月呆呆地问着,他想得到孟尼可的肯定,可是他自己也不确定。 “当然,我们的澈儿一定可以的!”孟尼可第一时间里就给了他肯定的回复,其实这也出自九月内心里的预料,他知道尼可阿姨不管是出自安慰自己也好,或是真正地肯定自己也罢,她都会这么说的,只是……只是不确定是他自己的心罢了…… 宋致绍兢兢业业地先是扣了扣风爷的办公室门,待听到里面的人低沉的“进來!”后,才打开门进來。 刚要向正坐在若大的办公桌后的风爷恭敬地行礼,便被风爷摇手打住,“你过來,阿绍!” 宋致绍微微皱了眉,他不知道有什么事会让风爷这么着急地把自己给唤來,又这么急地叫自己上前去,自从得知九月出车祸到失踪后,他已经很久不曾笑过了,不论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还是拉扯着脸皮的假笑,都不曾有过了。 只是让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下一秒,在看到风爷摊在他那橡木办公桌上的几张照片后,宋致绍露出了一抹笑意,衷心的……笑意。 “风爷,这是?”他急切地抓起一张仔细地、贪婪地看着照片中的人,他瘦了!虽然照片中的少年发型变了,甚至他还是一副日本和服装扮,宋致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人就是他苦寻已久沒有结果的九月! “这是探子此前在日本拍到的,照片中的人是日本关西道上首把交椅的黑木家族现任家长黑木泽的儿子黑木澈!” “不,不可能!”宋致绍一脸诧异,他急急地辩道,“风爷,我不会认错的,他不是什么黑木澈,他就是九月,是我认识的那个伊九月!” “哦,你可以确认吗?”风爷不置可否地淡淡道,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支雪茄,“你再仔细地看看,给我看清楚点!” 宋致绍不语,再次拿起桌上那几张照片,一一送到眼前辩认,那一颦一笑,一个抬首,一个回眸,对!错不了,照片中的人就是他所认识,他所愧疚,他心之所系的伊九月! “风爷,我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他就是伊九月!”宋致绍再次肯定地道。 望向对面坚定眼神的宋致绍,风爷吐了口烟,“那么……”他说,“那么你速速启程吧……去日本,给我弄清楚!” “是!”宋致绍精神一正,心里激动异常。 “不过,”正在他准备掉脸就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來风爷那沉稳的声音,“不过,我必须提醒你的是,阿绍,那边同样也查到了,所以……该怎么做,我想你懂的!” 宋致绍一禀,瞬间立正了身子,他僵硬着答道:“是,我知道了……”然后直挺挺地走到门边,在手握上门把扭开的那一瞬间,他终是忍不住又回首道:“风爷……这次是否可以不再……利用到九月了……” 风爷笑了起來,“看來你还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宋致绍紧张地整个人转过身子,看向风爷,只是那人正背着光,面上的神情全隐沒在黑暗之中,根本瞧不出他的神情如何。 “与九月之前如何无关,这次我需要你做到的是,查清楚整个事件的來龙去脉以及那边的动向。”风爷平静地道,“或许可以挖出我要找的那条暗线!” 最后的这一句让宋致绍一怔,随即他就回过神來,其实只要不是要他再一次辜负到九月,那么一切都好说,他本就以风爷的话为马首是瞻的。 “是!致绍一定给您办妥的!”他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然后便冲着风爷行了一礼开门离去。 门一关上,风逐擎叹了口气,对于阿绍这个孩子,他其实心里是很复杂的。他知道阿绍以自己为榜样,处处学自己,就连爱情也是一样。 当初,他为了事业放弃了盼儿,不是沒有后悔过,可是他总想着一个大好男儿自当以事业为重,儿女情长只能是事业稳定后的锦上添花。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云征月那个家伙,却可以那么轻易地鱼和熊掌兼得,虽说道上的业绩明面上是看不到他云征月的痕迹了,可是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老三那家伙留着一手呢…… 当初的鸾帮三杰,也就他云征月最为滑头,鬼的很。而大哥,那个人却是最“深不可测”的,人都道是他害死了大哥,可又有谁知道他害谁也不会害到那人,因为那人其实是他风逐擎的亲哥哥!这件事就连老头子都不知道,且永远也不会有除他和那人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了…… 他却是不信那人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 第三十九章 真爱的真谛 就在各方人马对着日本那方弹丸之地虎视眈眈之际,九月正愁眉苦脸地决定和良子好好“谈谈”。 “良子,你是怎么看我父亲让人……呃……跟着我的?”九月想着措词,他实在不想又刺激到良子那脆弱的少女心了。上次跑出去追良子,害得他又是断了木屐的趾带又是被伊藤悠逮个正着的,天知道若是再有一次,他还不知道会又有什么“奇遇”记呢! “澈少爷……为何这么问?”良子先是痴痴地看着九月,她在给九月泡茶,听到九月这么一句,她有点紧张与不知所措,甚至手一抖,热呼呼地茶水从一口杯中溅了出來,正好泼溅在她的左手背上,痛的她惊呼一声:“呀!” “怎么了,可是烫到了?”九月一囧,自己和良子还真是八字不合,互克來着?他本想亲自执良子的手瞧瞧,给这手刚一伸出去,却转念一想,“不成,不能再做出让良子误会的事儿來了!”于是又堪堪地缩了回去,只是从桌几抽屉里取出了清凉油膏放在桌上。 “抹点这个,良子!”所幸,这边的温泉会所都备有这样的清凉油膏,着实贴心。 良子眼里一黯,捂住手背,低着头,“不用了,良子沒事的!让澈少爷担心了……” 见良子并不拿桌几上的清凉油膏,甚至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九月在心中长叹一声,他这是在造什么孽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并非真的无情,只是此落花非流水心头之好啊! “良子,或许我下面的话,你听了心里会不舒服,但我想若是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下去,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那样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九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再迂回了,感情上面的事还是直接了当來的好点,越拖越坏事的。 “澈少爷!”良子几乎可以猜出九月接下的话,她不想听,也不愿听,可是九月却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了,他定定地看向良子,慢吞吞却又异常坚定地道: “良子,我对你沒有那方面的心思,你知道的,我的意思就是男女那方面的心思。”九月其实是颇为温柔地说出來的,可是这话听在良子的耳际里,仍然犹如平地惊雷。 “不管我父亲是怎么跟你说的,我都不能按照他的规划來做,这样对你并不公平!你明白吗?” “不,澈少爷!”良子猛地抬起头來,含着泪直直地望向九月,“我……我沒有觉得不公平!”见九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一把拉住九月的手臂,急急地道:“良子心里只有澈少爷,良子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您,可是……可是……听到老爷的决定,良子还是很开心,真的!所以,请澈少爷不要拒绝良子……”说到后面,她开始哽咽到不成声。 九月叹了口气,轻轻地拉开良子抓着自己手臂的小手,放开的那一瞬间,良子彻底放开來痛哭起來,九月咬咬牙,继续道:“对不起,良子!原谅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了,也只是把你拖向更深的深渊,只会加重你的伤害,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等到这次回去,你就回到父亲那边的大宅吧,我会和父亲说明的!” “澈少爷,您……您不接受良子,是不是……因为您心里有人了?”良子哽咽着问着,她想着即便是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有人了?有什么人了?九月一开始还沒有明白良子的意思,他呆呆地瞧了良子半晌,才反应过來,一时之间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了在韩家那间自己临时待过的房间里,与韩君夜的那一吻…… 看到九月的脸渐渐起了红晕,良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姑娘,一看到自己心上人这样的神情,即便九月沒有作声,良子心里也明白过來了,“原來,澈少爷心里是有人了!”她下了结论。 是么?是这样吗?九月觉得良子的这个问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良子却可以这么快就有了论断,“不是这样的,与我是否有喜欢的人无关。良子,我不接受你,并不是说你不好。相反,你对的照顾甚至可以用无微不致來形容。可是,爱一个人,并不是说你对我好了,我就会爱上你,感情是很奇妙的!” 九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但他觉得有必要向良子进一步说说清楚,否则总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情感上的骗子似的。 “澈少爷,如果说您心里沒有别人,那么为什么不能和我尝试着呢?”良子试探地问着,“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您可以说出來,我愿意为了您去改变!”她是真心地这样想的,但凡还有一线希望,她都不想轻易地放弃自己对少爷的感情。 “我相信,澈少爷就是良子的真爱!”良子定定地说着,“以前良子以为真爱是等到那个可以改变我的人,其实真爱是不过是遇上了个人让我甘心为他改变罢了!” 听着良子这番有点子像绕口令一样的宣言,九月愈加觉得头痛了起來,他抚着额道:“良子,我想你还是不明白!所谓的‘真爱’,不管谁为谁改变,前提条件不仅是自己的心甘情愿,更重要的是对言的不舍!否则那不叫‘真爱’,最多只能叫作‘一厢情愿’!” 九月知道自己的这话有点重了,但是他想若再犹犹豫豫,只会越说越糟,甚至把事情拉到了与自己初衷相反的一面去了。不如下一记猛药,一下子打醒良子。 “‘一厢情愿’?”良子的确是被九月的话给说愣住了,“一厢情愿!这是一厢情愿,是良子的一厢情愿……”她有点机械似的重复着,“原來竟是良子的错!”。 九月上前一步,双手提上良子的双肩,他加重语气,继续道:“良子,爱一个人沒有错,只是并不能以爱一个人为由而做出伤害自己和别人的事!老天这次沒有如你所愿,不是说你不够好,而是说明你适合更好的!相信我,良子!” ------------ 第四十章 群雄之战 “可是,最适合良子的人,就是澈少爷您了啊!”良子喃喃地道,不过九月并沒有听见,他已放下搭在良子双肩上的手,退了开來。正好孟尼可扣响了他们所在和室的门。 孟尼可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爱人來的,内容却并不甜蜜,“尼可,你在那边注意点,风那家伙安排宋致绍过來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放心你啊?”孟尼可笑的有点嘲弄,“难怪他到今天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云那家伙都把顾盼追到手了!” “一个人的脾气哪里那么容易就改得了的?你注意点就对了,尽可能不要与宋致绍正面接触……” “请进!尼可阿姨!”九月听到孟尼可的扣门声,立即就给出了回应,良子却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澈儿,”尼可一拉开门,便瞧见了一脸苦恼的九月和神色不明的良子,当下心中了然,她先是冲着良子笑道:“良子,明天我们便要启程离开这儿了,麻烦你去和店家结一下,好吗?” 良子点点头,冲着尼可和九月躬了下身,便低着个脑袋退了出去。 看到良子仍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九月在心里叹着气,看來良子这“情伤”在所难免了,对此他除了说抱歉,别无他法,毕竟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的。 “尼可阿姨,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吗?”九月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牢笼似的黑木大宅,头皮就有点子发麻,本就阴暗的心情也越來越暗淡了起來。 “澈儿愿不愿意陪着尼可阿姨在日本各处好玩的地方多逛逛?”孟尼可把九月的面上的神情清楚地收入眼中,她笑了起來。 “啊?”九月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來,他急吼吼地道:“当然……愿意,只是……真的吗?尼可阿姨?我们不用马上就回去?我……我当然愿意陪着尼可阿姨到处走走咯!” “嗯,我也是难得來日本一次,不好好玩玩怎么行呢?” 九月得到确认,很是开心,随即一想到父亲,又有点不放心地道:“只是,我父亲……那边……” “你放心好了,我会和你父亲说的,你只管好好地陪着我就可以啦!澈儿不嫌尼可阿姨烦人吧?又不是个小姑娘家家了……”说到后面,孟尼可嗔了起來。 九月这下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他忙道:“怎么可能,尼可阿姨!能陪着您四处走走,可是我做梦都想的呢!” 他这话倒也不假,天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的母亲完全沒有多少亲情可言,反到对尼可阿姨有着很深的依赖性。也许就好像幼兽雏鸟,对一睁开眼就看到的对象会有着妈妈一样的情感感吧,他出了车祸在瑞士治疗时,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位尼可阿姨,也是这位尼可阿姨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的! “那么,你就收拾一下吧,不要什么都让良子一个姑娘去折腾了,今天晚上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上野!” “啊?” “东京的名园上野公园,我可是一次都沒有去过呢!”孟尼可笑道。 “哦,那尼可阿姨可要好好去看看,那可是日本第一个公园呢!还有,现在的樱花也开了,正是赏樱的好时间!” 焦躁,是现在的韩君夜唯一的感觉,有多久了,有多久沒见着九月了? 自那天月晴那个女人带着九月回到黑木家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他每天都在期待着下一刻自己的书房大门被九月大力地推开,然后他冲到自己的面前,怔怔地盯视着自己,然后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道一句:“我回來了,阿夜!” 可是,有多少希望那么就同样会有多少失望!不,或许,失望來的更大些!到后來,他想哪怕九月回來了,哪怕他还是沒有恢复记忆,哪怕他还是黑木澈,叫着自己“登徒子”,他都会认了,只要……只要九月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够了…… 第七天!已经够了,这已经是他可以忍受的极限了!韩君夜兀地站起了身,他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不计任何后果地将九月带回來,永远永远也不要再放任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他刚摸上门把手,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是云征月。 见到韩君夜,云征月并不吃惊,他反而还很平静地说:“难为你居然坚持了一个星期!” 韩君夜动了动嘴巴,却是沒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和云爷说起自己的决定,他想纵了自己说了,云爷也不会赞同的吧。 “宋致绍过來了!”云征月却是不等他在怎么纠结,直接道出了他出现在这里的目地。 “什么?”韩君夜这才一下子给惊回了神,“云爷,您说什么?宋致绍他怎么了?” “宋致绍过來了,來日本了!”云征月挑着一边眉头,看向韩君夜,“阿夜,去把九月带回來吧,告诉他一切!” “去把九月带回來?”韩君夜机械似的重复了一遍,“真的要这样做吗?”虽然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可是真到了这一时刻,真得到了云爷的批准,他反而又开始犹豫了起來。很矛盾不是吗?可是人就是一个复杂的动物,思想是瞬息万变的,更何况事关他的主心骨,他心之所系的人儿,“前怕狼后怕虎”的想法是必然的! “嗯,如果说宋致绍还沒有出现,那么,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地与九月接触,一点点地王蚕食着他的生活,至到他从心里认可了我们,慢慢恢复自己的记忆!但是……” “但是,现在我们沒有时间了!”云征月点了支烟,又冲着韩君夜抛下了一枚足以再度惊到他的炸弹,“九月已经和伊藤悠那小子碰到了!” “什么?”韩君夜果然给惊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云征月。 “伊藤悠与九月在北海道巧遇了!”云征月自嘲似的,“那两个人还真的是‘巧遇’,老天爷有时真的是闲的慌了,想要恶作剧一番呢!” 果然是一切皆是命,半点为由人吗? 不!他才不信命,韩君夜握紧了拳头,九月这一辈子只能是他韩君夜的!其他人,休想指染! ------------ 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劫 宋致绍赶到日本,却得到了线人的汇报,此时的九月并不在黑木府中。只是他没有等到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来电! “阿绍!”电话那头的女声幽幽,仿佛从地狱深处传上来,惊得宋致绍一个寒噤,“姚姬?” “呵呵,我是不是该开心,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声音呐?阿绍……” “别叫我阿绍!”宋致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不要和我装神弄鬼,风爷现在正找你呢,你在哪,劝你痛快点出来,风爷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若是可以,他想自下解决掉姚姬,这个伤害到九月的死女人,可是宋致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风爷的掌控之中。 反正风爷已是对姚姬彻底放弃了,所以这次,宋致绍并不急着先出手。 “给我个痛快?”姚姬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笑话一样,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声音斑驳而刺耳,“我倒想着你们能给我一个痛快呢!我活着也够了,哈哈哈……不过,我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走呢,怎么办好呢?阿绍,我还是舍不得你啊,要不这样吧,我委屈点,就拉着九月一起好了,怎么样?” “你!你把九月怎么了?!”宋致绍又惊又怒,喝道。恨不得把姚姬从电话里拖出来,直接掐死! “现在还没有怎么样,不过一会儿嘛……可就不确定了!”姚姬恨恨地咬牙道。很好,她费尽了心思想要九月的命,没想到搭上自己也没让九月去见阎王,还让他越过越滋润,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日本道上的举足轻重的黑木家唯一继承人!她怎能不恨?! “你在哪?”宋致绍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我们见面谈谈,姚姬!” …… 也不过一年半载未见,姚姬形容枯槁得令人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已似一朵凋零的花,苍白得似鬼。她拿出一叠照片,丢在小几上。 “他不要你了,因为他失忆了,对不对?” 照片上的人是九月与韩君夜,那是韩君夜跟踪九月的那天被拍下来的。 为什么她仍不死心呢?宋致绍扫了一眼照片,虽然心里恨韩君夜恨得要命,但仍不动神色,谨慎的看着姚姬,她真的为他着魔了!简直像吸毒者的末期症状! 这就是情伤,也是执拗放不下的自残!此时的姚姬简直在凌迟她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纵使他和风爷不出手,她也不会活太久的!宋致绍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惊!这样为情疯狂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姚姬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一张张的撕成两半,“为什么你也好,那个韩君夜也罢,都会看上一个男人?一个贱男人!啊,你告诉我啊!”她有些歇斯底里,天知道她被人卖到金三角地区给基塔佬做暖床的是多么的不堪! 九死一生!是的,若不是后来她趁着基塔佬不注意时,偷偷勾上他的一日本客人,现在的她,哦……不能说了,一定已经坟上长草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了再见你一面,费了多少心思,赔上了什么!可是你还是满心满眼里全是那个贱男人!”她神经质的低笑数声,眼泪却糊化了她的妆,她已近歇斯底里边缘。 “你为什么来?”而她又是如何找到九月的?九月有没有被她怎么样了? “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你只要他!?” 宋致绍静静的看她,同为一个组织的,他为她感到悲哀;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自残,没有代价,却又想不开、放不下,所以女人永远败在男人手上,在情字上头,注定吃亏。爱到没有尊严、形销骨立…… 可是,他并不怜惜,他只承认,做为鸾帮的一员,她姚姬还是个不错的“同事”,其他于他宋致绍的眼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为什么只是他,只是九月? “因为,他不会乞求我给他什么情啊,爱啊,九月不会一心黏着我,不会卑微的求我的宠幸,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清楚!”而他也正是这样一个处处以风爷为榜样的“大男人”性格才会让他失去了九月。 “哦,是吗?到头来居然全是我的错!” 望着姚姬狂乱的眼光,宋致绍更戒备了几分。 “唔唔!”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黑人大汉推搡着缚着双手,口上贴着胶布的九月跌跌撞撞地进来,宋致绍一惊,心急的想上前一步护住九月!但,更快的,姚姬拔除一把匕首,抓住了双手被捆住的九月! “不!放开他!”宋致绍气怒交加地出声。 九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前一时刻,他还和尼可阿姨在上野公司赏樱,后一时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缚着双手丢在一间黑屋里! 醒来?对了,他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是良子突然来到自己的身边对他说,她想和他说一些话,她想通了…… 良子?九月眼睛暗了下去。 这时,大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撞开,冲进来三个人,韩君夜为首,看到那景象,他的面孔冷凝阴狠的充满肃杀之气! 黑木泽则是一个移步上前就轻易地放倒了之前的那个黑人大汉,他冲到姚姬身前,低喝: “放开我儿子!” 姚姬抓着九月,退了三大步,刀子紧紧顶住九月的脖子,已划出了一道血痕。 “阿绍,你不爱我,你不要我……我也要让你知道痛心的感觉……”姚姬颤抖的低喃,不敢直视宋致绍的眼。她最怕的是他,可是,她已没有退路了,就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去吧! 九月本来还在拼命地挣扎,被一个疯女人劫持着,实在不好看,可是一见着韩君夜他就突然平静了下来,老天!他从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登徒子”会有着这么深的依赖感!他在这一刻,甚至有一种深深的委屈,让他好想离开危险后就扑入韩君夜的怀里好好地哭诉一番? “姚姬!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宋致绍面孔惨白的大叫。 “姚姬!”另一个撞门而入的日本人浅田也惊惧地大叫,他不想与黑木家为敌,姚姬是他的责任,一旦姚姬杀死了黑木泽的儿子,那么事情就不会善了。 黑木泽唯一平复怒气的方法就是将敌人毁灭殆尽!连自己的亲人都如此了,浅田实在不敢幻想自己会是例外。 “不要劝我!我今天存着必死的决心前来,断然不会怕什么了!宋致绍,我真的好爱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如果没了这个小贱人,你是不是就会爱我了?如果你不爱我,就谁也不能爱!我要使你这辈子再也不能爱人……”用力举起刀子,猛往九月身上戳去! 突然打斜里窜出的黑影撞歪了她的刀锋,十指紧紧抓住了匕首的刀面,让她砍不得人,是韩君夜。 宋致绍见机冲了上去,才一眨眼,姚姬便被打飞出去,撞到了墙,在“喀”的一声中,她右手手骨被踢断了!被撞飞的匕首在一个抛物线后,插入她左眼中,霎时间,只听得到她痛苦凄厉的哀嚎…… “送她去医院,别让她死!她别想以死求解脱!”黑木泽怒气难消,冷若寒霜的语气令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九月,你没事吧?”韩君夜搂住九月,掀开他嘴上的胶布,心痛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