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1郭诚在水里看到了一个女生,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千丝万缕柔柔地纠缠再散开,她苍白的脸,殷红的唇,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她静静地盯着他。 因为同伴许伟和他游泳时,许伟同他玩闹,游到他的身边,双手压住他的肩膀,他感到水下的郭诚一直在挣扎往上顶,这种莫名的快感使他哈哈大笑着,并不断更加用力地把郭诚按在水里。 郭诚被按在水里,这种突然的恶作剧让他很恼火,但更多的是慌张,他想往上游,不停地挣扎着,可许伟那家伙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这种反抗反而让他更加疯狂。 胸腔一窒,张口喝了几口水,耳边是涌动的水流声,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扭曲,脑中充斥着细小尖锐的噪音,心跳加速,胸口仿佛打鼓,他快到极限了。他发誓上岸后一定要揍许伟。 就在这时,他眼前飘过一丝黑发,之后他就看到了水底的女生。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湖里? 鬼么?郭诚暂时不想想这些,他想向她求救。他张口叫她,口刚张开,冰凉的湖水不停地灌进嘴里,他不得不闭上嘴,他艰难地抬眼向那个女生看去,发现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她有了动作。 她殷红的唇微微张了张,一条细细的红线从她嘴里伸出,悠悠在水里打转漂浮,仿佛蚕吐出的丝。 他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估计是她在说话吧。 “我们会再见面的……” 红线只一瞬,钻进了他的胸膛,再刺进他的心脏,最后从他后背穿过来,他只觉得胸口一痛,耳边刺耳的噪音又一次裹紧了他的双耳,黑暗宛如潮水汹涌而来,顷刻吞噬了他所有的意思。 当许伟意识到这玩笑似乎开过头了,他一把拉起了郭诚,却看着眼睛大睁的郭诚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冰冷,他心里震住,随之而至的是巨大的恐惧,仿佛水中有无数冰冷黏滑的触手触摸着他的全身,他用力晃着郭诚的身体,郭诚的脑袋仿佛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左右摇晃着,一双已经没有光泽的黑色眼球似乎紧紧地盯着许伟。 许伟完全惊呆了,他一愣,双手一松,郭诚直直地往水里坠下,而许伟忍住内心的恐惧,慌张失措地从湖边逃离了。他不想去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想要回家,想要躲起来。 太阳下山,夜幕悄然挂起,湖的周边寂静无声,树林,草丛,平日里闹腾的虫子此刻却都静了下来,仿佛在躲藏着,危险的气息犹如雾一般弥漫开来。 平静的湖面忽然激起了圈圈不断的涟漪,从湖的中央涌起了无数的气泡,骤然炸开的水声,湖面上浮起了一个人,是郭诚。 他已闭上了双眼,安静地浮在湖面上。他的身下是沸腾的水,水泡鼓动,一条红线悠悠从他的胸口钻出,仿佛灵活的蛇,迅捷地在他身上缠绕裹紧,不一会儿,形成了一个红色的人茧。 月光底下的人茧泛着幽幽的红光,映亮了他周边的湖水,竟鲜红得如同血液。随后,人茧缓缓沉下水中。 2郭诚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他,他好像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对于他的失踪,许伟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觉得郭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他的尸体。 许伟躲在自己的房里已经一个星期了,除了偶尔会出房吃一下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房里。 深夜,他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被子,身体蜷缩着。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灯,灯不亮,光线柔和,微弱的光在他的瞳孔中聚集着,即便微微发亮的眼球,却也遮掩不了他眼中的疲惫和愁苦,巨大的愧疚和罪恶感仿佛沉重的锁链一圈圈地绕在身上。 他无法抹去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画面,闭上眼睛,郭诚毫无血色的脸仿佛走马灯一样一遍一遍地出现在他脑中,循环往复。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郭诚冰冷的尸体在那湖底深处慢慢腐烂的样子。 许伟看着灯,瞳孔中的眼球忽然颤了一下,他猛地从床上滚到了地上,疯狂地爬到书桌边上,拿起桌上的笔,他坐在地上,举起笔往自己的大腿上扎,因为只穿着底裤,所以笔尖轻易地刺穿了他的皮肤,划入血肉。在那天之后,他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减轻内心的罪恶感,新伤旧伤,大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好像有许多细小的虫子钻进他的血肉。 “郭诚啊,郭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伟手上的动作没停,嘴里一直嘟喃着,脸上流下了泪水。 这时,窗户忽地被打开,风刮了进来,绿色的窗帘剧烈地抖动,风拍在许伟的身上,他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下了,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皎洁柔和的月光仿佛轻纱一般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脸上留有泪水的痕迹,他抿着嘴唇,笔从他手中脱落,滚到书桌底下的角落里。 他身后有一面镜子,镜中他的身影渐变飘渺扭曲,他的背部里头似乎有什么在扭动挣扎,当月光照到镜子,华光流转,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自他身后伸展开来,翅膀如同黑雾般若有若无,翅膀轻轻抖动了一下,房里瞬间弥漫满黑色的雾气,雾气涌动,月光照在了许伟脸上那抹诡异冰冷的笑容上,随后在雾中慢慢消逝。 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闪,从黑暗中传来了许伟的声音,虽然嘶哑无力,却透着令毛骨悚然的冰冷。 “我们会再见面的。” 3他睁开双眼,接着闭上,又睁开,才发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那种被黑暗包裹的感觉令他不安和绝望,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但胸腔窒息的感觉让他感到身体的僵硬,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脚一软坐在了地上,他迷茫地抬起头,满眼黑暗,内心孤独绝望的感觉瞬间膨胀起来,寒冷随之而至,四肢冰冷僵硬,体内似乎有一只暴躁发狂的野兽,正在用它的锐齿和利爪撕扯他的五脏六腑。 如此真实地感受具象化的黑暗,就像是一片平静冰冷的汪洋,人身处其中,不停地下坠,压力,窒息,破碎,孤独的感觉被无限地放大,脑中充斥无数的想法,变化多端,转瞬变成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困死在自己的思维里,忘记自己是什么,是人类,亦或是尘埃,都已埋藏在黑暗深处。 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同时他的身后忽然刮起了阵阵狂风,从中他感到了背后一阵灼烧感,直*心脏。 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 气流迅速流转,黑暗中响起了破碎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看到了眼前有无数的线在快速地抽动着,线与线的间隙变得越来越宽,光缓缓地流进他的瞳孔,他黑色的眼球一点一点地聚起了金色的光,顷刻,整个空间刮起了猛烈的风,风中夹杂着黑色的碎片,碎片反光,晶光盈盈,仅仅是眨眼的功夫,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他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一缕阳光温和地照进他的眼睛。 “希禾。”有人叫他。 林希禾愣了愣,随后坐直了身体,看向开车的哥哥林希灿,“怎么了?” “看你刚才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吗?” “嗯,”林希禾想了想,“就是一个很奇怪奇怪的梦……” 林希灿从后视镜看了看他,转着方向盘向左边拐,“什么样的梦?” 林希禾想了想,手忽然抓紧裤子,现在依旧能感受到梦里那种绝望的感觉,他苦笑着说道,“什么都没有,就都黑黑的一片……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死了一样……” “是么……”林希灿推了退鼻梁上的黑框眼睛,“你不要想太多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也许这次出门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林希禾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皱着眉笑了笑,“哥,你不用太担心我啦……我不想让你和爸太担心……” 林希灿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难受地蹙了蹙眉,“是我保护不了你,才会让你经历那种事……” 林希禾忙说道,“没那回事啦,哥,你不要再这样说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林希灿稳稳地把车停住,扭过头对他说,“我陪你进去吧……” 林希禾摇了摇头,随后又尴尬地点点头。 林希灿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下了车,林希禾站在哥的身后,他看到校园内来来往往的人,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他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低了,照在身上的阳光也仿佛没了温度,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抓着林希灿的衣服,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林希灿担忧地扭过头看着躲在自己的身后的弟弟,“希禾,还好吗?” 林希禾吞了吞口水,缓缓松开了他的衣服,头微微点了点,“嗯……” “那我们进去吧……” 林希灿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让他感觉到他一直需要的安全感,这孩子,脆弱得让他感到恐惧,真担心他随时都会消失。 人。 人。 满眼都是人,林希禾尽量克制住内心对人群的恐惧,他安慰自己,哥在身边,没什么好怕的。 当他们在人群中走过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他看到林希禾的刹那,整个人震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伟看着林希禾一步步地走过来,又感到了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在这个过程,他完全窒息了,他愣愣地转过身,看着林希禾的背影,双脚因为震惊而发软,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棵树旁,扶着树艰难地吸气呼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是他。是郭诚,那张脸分明就是已经死去的郭诚。可是……为什么已经失踪了……死去半年多的郭诚活生生地回来了…… 他没有叫许伟的名字……或许不是同一个人……是他想多了吧…… 许伟神色一怔,左眼红光流转,变幻成红瞳,盯紧了远处林希禾的身影,当他的眼球向左移动时,看到那个人时,他的双眼惊愕地瞪大,流露出一丝恐惧,眼里红光如同雾气般消散了,许伟脸上又恢复一副茫然的表情,浑浑噩噩地走去教室。 在刚才,当红瞳盯向林希灿时,林希灿竟转过头来看向他这边,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着,同时转回头去。 林希灿笑着看向前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 第二章 1黑暗的歌谣在我的周围此起彼伏,我的灵魂漂浮于上空,看着地上的自己,拿着锋利的匕首刺进柔软的喉咙。我的存在,我的不存在,是否能让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点点地不一样…… “我叫林希禾。” 听着边上的少年作完自我介绍,她合起手上的小说,微微抬起眼眸,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脸色憔悴,眼里的光弱得几乎就要熄灭,就像是一个快死的人。 少女轻合眼眸,头微微侧过,淡淡地说道,“我叫秦玥。” 林希禾错愕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愉悦。这是他在那之后的第一次,听到的第一个名字。 秦玥。 2教室办公室。 林希灿带着林希禾进去,希禾一直低着头,他不敢去看任何人。 “陈老师,以后希禾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林希灿微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年轻老师。 陈老师闻言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安静的希禾,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疑问,不过,早些听闻林家孩子的事,估计说的就是这个孩子吧。她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白,林家在这新城也算有钱有势,上头也明确表示对林家孩子需要特殊照顾,还有保护。 “当然了,你放心,希禾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多多照顾他,生活上,学习上的问题,我都会尽可能地帮助他。” “那麻烦你了。”林希灿回过头看了看希禾,又转过头对她说,“我有几句话和他说,等说完了,老师就带他过去教室吧。” 陈老师点点头,就看着林家兄弟俩走出了办公室。 他们站在走廊上,希禾安静地站在林希灿的身边,希灿心疼地揉着他的头发,“还会怕么?要不,我带你回家吧……” 希禾缓缓抬起头来,瞳孔中充斥满黑色的恐惧,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他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了希灿,“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很没用,所以爸才会一直想赶走我……” “……” “我不想这样子……我不想离开你和爸……所以,我想试着去改变,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 林希灿微笑着,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语气温柔,“这样的你,已经足够强大了。” “我回去了,有事打手机给我,或是找陈老师,放学我再过来接你。” 林希灿走了。希禾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孤独和恐惧仿佛伺机已久的猛兽,从体内的深处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他无力抵抗,任由它们蹂躏虐待,寒冷,绝望,犹如蘸满毒液的利剑在他的身上一下下地刺入,他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自己就是这么没用,一旦没有爸爸和哥哥,这样的自己一无是处。 希禾啊,你会让我死的…… 爸爸。 希禾的手指用力地抠向手心,阵阵刺痛让他渐渐冷静下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张眼望了望阳光明媚的天,心慢慢放松下来,随后走去了办公室,跟着陈老师去教室。 教室的门开了。在那一刻,恐惧又如同潮水涌来,握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试着用手心的疼痛感来缓解这种糟糕的恐惧。 他进去时,半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地面上,尽量不去看里面的人。 “他叫林希禾,新来的转学生,今后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你们要多多关照他啊,知道了么?”陈老师说完,对着希禾小声地说道,同时手指向了一个空位,在靠窗的后边的位置,“希禾,你就在那坐吧……” 希禾微微抬眼看了看,点点头,然后走向那个位置坐了下来,拿出新课本后,翻了翻,低着头,手伸在桌子底下,终究还是忍不了,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窗外吹来了清风,鼻间掠过一丝清香,一缕黑发从眼前轻扬而过,希禾一怔,视线缓缓看向左边。是一个长发女生,精致的脸,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黑天鹅的羽毛。 她真好看。 希禾想着,脸不禁红了,当他对着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发现她在专注地看书,自己这样打扰她,会不会惹她讨厌。脑子里顿时充斥满各种想法。还好,得到了她的回应。 “我叫林希禾。” 女生轻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应着,“我叫秦玥。” 他的同桌。 她的同桌。 是什么样的人呢。 希禾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至少在那之后就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林希禾?” “……”正在想怎样和她找话题的他,忽然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内里竟有些开心,也许,是很久没再听过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吧。 “你是不是那个三年前被绑架的林家二少爷?” 在那瞬间,秦玥看着林希禾睁大的双眼,他瞳孔里微弱的光顷刻熄灭,从眼底深处爬起来无数的黑色颗粒,一点一点地覆盖住他的眼睛。那颗粒,名为恐惧。 3三年前,他13岁,那年夏天他被绑架了。 在他的脑海中,也许是因为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那段记忆破碎凌乱,就跟打乱的卡牌,每一张卡牌上布满尖锐的刺,他不敢去把翻开它们,因为他会因此而再次对心理造成伤害。 记忆中只是无尽的黑暗,正如那梦一般,却有了更多的景象。 红色的椅子。锋利的刀子。破碎的啤酒瓶。白色的烟雾。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 还有,一个女孩的背影。 他无法拼凑这些记忆,他知道,当他回想起这一切,他可能会因此而精神崩溃,心理医生也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这件事。也正因为如此,至今也不知道是谁绑架了他。 自那以后,希禾就开始恐惧于人群,不敢走出家门一次,见到陌生的人就会害怕发抖,内心封闭。林父和林希灿一直在帮助他从那段恐怖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过程很难,直到今天,他为了父亲和哥哥才努力让自己迈出一步。可是,这对他来说,还是无法克制住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恐惧。 眼前的女生只一句话就瞬间让他体内的恐惧疯狂地暴走,它快速地在他的血管中跳动着,沿着血液流遍他的全身,霸占了他的身体。 怦。 怦。 怦。 没有空气。没有声音。 没有光。 死亡掠起惊艳的华光,它挑起了妩媚的裙角,每一步的靠近,身边的光如同受惊的鸟兽,纷纷退去,它抚着我苍白的唇,它的手好冷,仿佛冷冽的刀刃,我乞求着它,就算是死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注视的目光,我不想死的那么孤单…… 一股温暖自手背传来,希禾感受着这股温暖,眼里的光渐渐聚集起来,他空洞的眼神有了焦距,身上那刺骨的寒冷慢慢地消退,滚烫的温度自手开始蔓延,慢慢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他的眼睛瞪向自己的手,发现秦玥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愣,随即脸又红了,不敢有所动作。 秦玥看他恢复状态,内心得以松了口气,怪自己鲁莽多话了,把手收了回来,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希禾小声啊了声,忙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视线看回课本,不再说话。 秦玥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转而眼神变得漠然,翻开小说继续看下去。 课堂上,希禾偶尔会抬起头看看黑板,把没有听清的笔记补上,其余时间都一直低着头。 这些年来,父亲和哥哥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效果,他已经不那么害怕人群了,只不过是自己还放不开,一旦他身处陌生的环境,还是会觉得恐惧,会感到窒息,时不时会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只能靠药物来治疗。 可是,现在的他觉得有一些不一样了。似乎已经不那么畏惧陌生,畏惧人群了。他的眼神轻轻瞥了一眼在旁安静看书的秦玥,希禾会感到心跳动更加快更加有力。 她就像风儿一般,暖洋洋地轻轻挠动着人的心窝,舒适,令人放松。只不过,她看上去好像不那么喜欢和人说话,眼神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在,他们算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隔着几张桌的距离,在希禾的右边,许伟一直看着他。 果然不是郭诚么…… “林希禾……”许伟小声地呢喃着,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名字,又写上了郭诚的名字,他出神地看着郭诚的名字,随后用力在那名字上划了几笔,又划了几笔,很快变成了一团乱乱的涂鸦。 许伟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姚萤。 许伟盯着这个名字盯了好久,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趴在桌上,眼睛猛地睁大,丝丝暗色的流光在他的瞳人上流转凝聚,变成了一双骇人的红瞳,许伟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坏笑。 “原来是这样~” 窗外,五楼的高处,一个长发女生飘在上空,她身上的黑色长裙轻轻飘扬着,她看着教室里的林希禾,又看了看趴下的许伟,眼里顿时燃起红光,灰白色的眼球渐变成血红,怨恨地瞪着许伟。她合起眼眸,嘴里吐出了红丝,在她上下盘旋缠绕,红线淡去,那诡异的女生消失了。 4车上,林希灿关切地问道,“今天怎样?” 希禾点了点头,“还好……”。 “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 “饼干……是同桌一位女生给的……”秦玥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说送这个饼干表示歉意。当然这件事的起源他不会和哥哥说的。 “是么?看来那女生长得很好看啊~是你主动搭讪的么,小时候你这小子就特色,总是跟在漂亮女人的身后~哈哈……”林希灿笑着,看来第一天还不错。 “哪有的事,你别在那乱说了……”希禾听哥哥这么说,顿时觉得窘迫,低下头去,他可不敢让哥哥看到他脸红的样子。突然他脑中又冒出了一个问题,今天他老是脸红,是不是生病了…… “午饭我让人给你送去了,他们有没有送慢了?” “没,刚下课他们就送来了……” “那就好……不管怎样,只要你觉得还好就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希禾懂事地点点头,“哥,我知道了。” “今天爸会早点回家,他一定很乐意听你讲今天在学校的事。” “哥,爸会高兴吗?” “会的。” 晚餐时间。 林志清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希禾眉间总是有着一股怯懦,随时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这让他的眉头皱了皱,不过听闻希禾今日在校的表现并无任何的异常,他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林希灿看了一眼父亲,又看着低头吃饭不说话的希禾,心想在这氛围吃饭该有多闹心啊,便向父亲说道,“爸,今天希禾表现得那么好,你不是该表扬一下吗?” 林志清垂下眼睑,说道,“嗯,明天希禾就一个人去学校吧,你哥公司的事也忙,这样上下学都要送你接你,他也累,你就自己坐公交车去吧……”话说完,希禾惊愕地看向父亲,握筷的手不禁用力握紧。 林希灿皱着眉,“爸,希禾刚刚能自己在外待一天,你让他去坐公交车,这样太过分了,再说我送自己的弟弟上下学我不觉得累!” “在外待一天两天这样的事以前不就有过了么!你这样子保护他,他才会这样一直畏畏缩缩地活着!整整三年的时光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等他能够真正去面对时,他生活的脚步要慢人多少!虽然学习可以在家自学,可有些东西不是自己学习就能学会的!” “不管你怎么说,让希禾去坐公交车这件事始终不妥,我不同意!” “你的意见无效,明天希禾就一个人去学校!” “送不送他是我的事,这不用你*心,等我觉得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让希禾一个人去学校!” “你!……” “哥!”希禾大声地叫道,他实在不想看到父亲和哥哥为了自己吵起来,“哥,没事的,就听爸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爸,哥,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林希灿看着希禾走上楼梯,心里觉得烦躁,顿觉没有胃口,起身离开饭桌,“您慢吃。” 看着餐桌两旁空荡荡的座位,林志清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垂下了头,满眼的忧伤。 洗好澡后,希禾躺在床上,眼睛看向吊在天花板上的灯,灯饰精致华丽,花纹典雅,光线柔和,天花板的墙纸布满淡黄色的小花,入眼舒适,他享受着这份难得舒适。门突然被敲响了,希禾一下子缩紧了身体,声音颤抖地问道,“谁?” “是我。”是哥。 林希灿进来后看着缩在床角的希禾,内里觉得心疼,挂着温柔的笑容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希禾愣愣地看着哥哥,随后点点头。 床上,高大的希灿抱住瘦小的希禾,他细声问他,“真的没问题么?明天一个人……” 在哥哥的怀里觉得很温暖,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睡了,只有在出事后的那几个月,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希禾惬意地靠着希灿结实的手臂,“嗯……” “不怕么?” “嗯……可是不能总是依赖你啊……我……就是太依赖你和爸了……”希禾的声音变得很小,有点慵懒的感觉,带着浅浅的睡意。 “亲人就是给你依赖的……” “嗯……可是,我想有一天,换我来保护你们……” 林希灿凝起笑容,小声地问道,“困了么?” “嗯……” “那睡吧……” “……” 看着熟睡的希禾,林希灿的笑容愈发的温暖,他看到放在桌上的那盒饼干,笑着在他耳边低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黑暗裹着星辰亮晶晶的衣服,踩着红艳艳的高跟鞋,嘟嗒嘟嗒地向着我走来,它*的身体刺满了锋利的刀,它拔出一把来,温柔地刺进了我的心脏,它告诉我,即便我死了,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眼泪…… 当希禾醒过来时,发觉哥哥已经不在身边了,在下一秒,他的浑身僵住了。 他这才发觉房里的灯已经关掉了,房里一片黑暗,可惊奇的是,他竟能看清房中的一切。 有风,风在他的头上掠动,他睁着眼睛,在如墨水般浓稠的黑暗里,天花板上正面对着他的方向漂浮着一个女生。 长发。黑裙。灰白色的眼球。 他竟然不感到恐惧,他没有颤抖,没有感到寒冷,他第一次在黑暗中没有感到绝望,也许是因为他能看得见,因为那女生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黑裙飘扬,像是铺张开来的夜空,风向下轻轻扑面而来,那女生也向他缓缓靠近,直到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瞳人上自己的影子。 她灰色的眼球聚起朦胧的光,在希禾眼里就像两颗遥远的星星发着朦胧的光。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虽然僵硬,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她张了张口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是谁?” “姚萤。” ------------ 第三章 01 1公交车站台。旁有一棵不知名的树,叶子已落了大半,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希禾的脚下,有几片打着旋飘过马路飘向更远,天很冷,看天气预报,可能过几天会下雪。希禾裹紧身上的外套,看到公车来了,跟手机那头的哥哥说了拜拜后,就上了车。 七点,人不多,希禾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带起兜帽,觉得很暖和,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懒洋洋的冬日晨光,不自觉地心也感到懒洋洋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秦玥给他的饼干,他看着盒子上可爱的卡通熊,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今天会怎样呢?会和她聊些什么,或是安静地什么也不说。 突然,眼前的车窗凝起了一片水雾,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淡去了阳光的温度,在那模糊间隐隐出现了一张脸。 是她。昨夜出现的陌生女生,一个他不会感到恐惧的陌生人。 她的脸色苍白,却不让人感到畏惧,她灰白色的眼球透着朦胧的光,即便看上去有点瘆的慌,希禾却不感觉有任何的恐怖。 他转过头去,看着坐在身边的姚萤,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萤,你来了……” 姚萤浅浅地笑着,看上去还是很僵硬,“你小点声,其他人是看不见我的,你这样子会让人觉得你是疯子的……” “哈哈,早上起来不见你,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不会走的,因为我是你的守护者。” 希禾眯着眼笑起来,“嗯,有你在,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昨夜,看到突然出现的萤,希禾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是好奇。他问她是神仙吗,她摇头,是鬼吗,她摇头。 “那你是什么?” “我是存在感。每个人因为存在感而存在,才会有这个人的名字和生活,一旦一个人失去了存在感,他就与世隔绝了,孤独至死,最后灰飞烟灭,而正常死亡的人,其存在感就会转化为灵魂,被死神带走。” 萤说,一个人一旦被吞噬掉存在感,就会独立于这个世界,他的一切都会被洗刷掉,他的名字就不复存在。 “谁会吞噬掉人的存在感……” “从地狱深层——第十九层逃出来的狱鬼……” “那……萤,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如果你正常死亡了,你就是鬼了……存在感可以独立存在么……” “存在感正常剥离是可以存在的……呵呵,这个以后再和你说吧……”萤看着前方,眼神突然变得忧虑,“不知道最近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 “这么多什么……” “没啦,你不用再害怕了……我想,你害怕的不是人群,而是死亡吧……” 希禾怔住,伸进口袋里的手突然握紧,半垂着眼睑,阳光被阻挡出他的眼眸,眼底深处涌起黑色的浪潮。 萤的语气平淡却也笃定,“有我在,你就不会死的……” 希禾点点头,脸上重新挂回了笑意。 到了学校,萤说她会在学校附近,让他不用太担心,一旦他有什么事,只要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等萤离开后,希禾一路低着头走去教室,坐在自己座位后才得以松了口气。 他用余光瞥了瞥左边,秦玥在看书,还是昨天的那本,黑色封面的小说,好像是叫《地狱歌》。 正巧听到她在读其中一段。 光明拿起正义之剑,它的背后是太阳耀眼的光辉,光芒万丈,此时,黑暗踩着妖娆的步子从容不迫地一步步走来,它挥动双手,黑色的沙子漫天席卷而来,遮天蔽日,黑暗中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我站在它的身后,看见太阳落荒而逃,正义之剑四分五裂,光明被黑暗取代,天空和土地在哀嚎,我取下自己的头颅,祭奠光明…… “这本书写得东西好像很沉重很压抑啊……”希禾脱口而出,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打扰到她了,会被讨厌吧。 秦玥轻轻地合起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黑暗自有它独特的魅力,你也可以从中找到希望的,问题是你怎么去看它。” 希禾尴尬地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偷偷乐了一下,今天还是能和她聊天了。 “对了,刚才在楼下看到你和一个女生一起来……她真好看,你们是朋友吗?她是哪个班的啊?还是和你一样是转学生?”秦玥好奇地问道。 2男生厕所。烟雾缭绕。 一个男生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地吐出一团烟雾,眼神飘忽。旁边的另一个男生也学着他的样子,吸一口,再吐出一团烟雾。 “3班的茉莉真骚,那么冷的天还穿那么短的裙子~” “不过那两条腿也还真是又长又白啊……” “嘿嘿嘿嘿……”两个人脑里满是*秽的画面,不禁*荡地笑了起来。 嚓。 听到声响,两人惊得放下口中的烟,屏住呼吸听着刚才的声音从哪里发出。两人都没有发现,身后厕所的门静静地关住了。 嚓。 是打火机时发出的声音。 “是谁?谁在这里!”其中一个男生去拉开其中一个蹲坑的门,没人。 嚓。 拉开另一个还是没人。 嚓。嚓。 砰!砰!没人。 嚓…… 最后一个了……两人走到那扇门前,一咬牙,伸手拉开了门。 空荡荡的,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两人不禁感到有点害怕,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人说,“还是走吧……”另一个赞同地点点头,果断撤离。 可当两人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时,打火机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了。 嚓嚓嚓嚓嚓……声音变得频繁快速密集,整间厕所都是嚓嚓的声响。 这时,其中一个男生发现从一扇门里竟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门缓缓地往外推开,一个男生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淡蓝色的火焰明明灭灭。是许伟。 看到是一个人,两人顿时火大了,“靠,你是哪班的!在这里耍老子,看我不弄死你!” 两人刚要冲上去,许伟的头猛地抬起来,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瞳色血红,他的头仿佛波浪鼓,左右摇晃着,骨头卡擦卡擦地响着,他举起手中的火机,拇指打着火机,嚓嚓声不停,火焰一亮一灭,他的声音阴森冰凉。 “要火吗?”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许伟瞬间站在他们面前,一张骇人的脸吓得两人差点没尿裤子。 许伟瞳孔中红光闪烁,两肩一耸,一双黑色的翅膀伸展开来,翅膀迅速聚拢,包住了那两人。 在他们睁大的瞳孔中,看得到漫天纷飞的黑色羽毛,从眼底聚集而起的黑色流光,渐渐地覆住了整只眼睛,同时,从二人身体往外有淡蓝色的朦胧的光被许伟吸收掉了。翅膀迅速收回,缩进了他的后背。 许伟满足地笑着,瞥了一眼眼神空洞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手指轻舞,宛若木偶的两人的双手僵硬地动了起来。 一个男生伸手掰住了另一个的嘴巴,另一个也是同样的动作,他们同时用力,一个向上向下,一个向左向右,两人的嘴顿时撕裂了,鲜血喷溅,血流了一地。 许伟稍微退后了几步,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他笑着看着他们两人的尸体瞬间灰飞烟灭了,心情愉悦地打了一个嗝,拍拍身上的灰,走出厕所,“所以,年纪轻轻干嘛要吸烟,有害健康啊~” 当许伟走过教室的走廊,瞳色变回原来的棕褐色,表情迷茫,蒙头蒙脑地走回了教室。 许伟走进教室,他看到希禾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忙坐回自己的位子,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会有人找到郭诚的,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早就已经腐烂成泥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郭诚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 第三章 02 3风儿在吹,冷冽而刺骨。风声呼啸,自高空吹来,夹杂着分外清冽的冷空气,寒冷肆虐地刮过这座城市,紧跟着是变幻莫测的黑暗。 姚萤在校园间随风飘荡,黑裙随风扬起,仿佛迎风的黑色旗帜,她盯向学校后方的那条街,微微蹙了蹙眉,灰白色的眼球掠过银亮的冷光,她转瞬立于街上的某栋建筑物的顶上,她轻盈地踩着步子,走到屋檐边缘,眼睛看向下方,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萤的黑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裁缝的剪刀不停地裁剪着,剪刀锋利的刃迅速划破空气的声音,她向前跨了一步,裙角贴身,黑色的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刹那,万种色彩仿佛流水般向着地面迅速流逝,周围的景物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边界的黑色空间。 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只剩下五个人,他们通通都是灰色的眼球,他们的眼神冰冷,从中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死亡气息,他们都瞪向了姚萤。 萤抚了抚裙上的褶皱,随后优雅地将双手反到身后,半垂下眼睑,语气慵懒,“你们为何一直在林希禾周围徘徊?”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冷笑道,“我们想通过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萤一愣,随后嘲讽道,“鬼就是鬼,死了就是死了,你们迟早会被死神抓回去!停止你们的白日做梦!” 一个小孩嘻嘻哈哈地站起来,“姐姐,你是存在感自然没有机会重生了,而我们是灵魂,自然可以通过轮回道回到人间~” 萤一声冷笑,“轮回道岂是你们说通过就通过的?” “有了他,自然可以~” 一个女生跳过来一把抓起小孩,捂住了他的嘴巴,她看向萤,“这个秘密整个阴界的人都知道了,你就算想保护他,面对成千上万的鬼,恐怕你也无能为力了吧~” 什么秘密……如果是秘密,整个阴界竟也都知道了…… “如你们所说,若真有通过轮回道的方法,而且你们都知道,那必定会惊动死神那帮家伙……这样子,你们估计全部会被抓回去地狱吧~”萤说道,即便脸上波澜不惊,可是心里还是难以平静,似乎跟希禾有关,这样下去,他的处境会很危险。 “没错,既然我们都知道了,自然那帮该死的死神们也都知道……死神想抓我们,自然也想抓那个人,不过,现在我们仿佛都在统一战线了呢~” “笑话!死神会和你们这群鬼统一战线?” “我们的目标是他,死神的目标是我们,但同时他们也在关注他,一个可以开启轮回道的人,对于维护人间界和阴界的平衡存在很大的威胁……” 萤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似乎有什么原因使这些鬼和死神不能立即对希禾动手,“是什么没能让你们立即行动?” 忽然中年男人身上的黑色厉气暴涨,他的眉头紧皱,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明白他的意思,继而全部瞬间消失了。萤看他们离开,转即明白了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她向后望了望,眼神慌张,她甩了甩裙脚,结界解除的瞬间,她也随着一股急速的寒风消失了。 街上恢复刚才的热闹,人声嘈杂,阳光在人们的头顶上欢快雀跃,冬日的阳光美好得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偷懒。 一个人从街边一家咖啡馆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鼻上的镜片凝起白色的水雾,不一会儿就消去,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里露出犀利冷冽的光。 是林希灿。他哈了口气,又喝了一口咖啡,满足地笑着,嘴里跟着小声地念叨着,“人太多,就太吵了,希禾会不喜欢的……” 4体育课。 希禾坐在跑道旁的一棵树下,他看着秦玥在跑步,她跑了好几圈,最后气喘吁吁地走到他的身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坐下。 “体育老师果然是变态,他怎么好意思让女生跑那么多圈!”听着她的埋怨,希禾的嘴角微微扬起。 秦玥见他嘴角淡淡的笑意,不由得有点恼怒,“你笑什么?” “没啦,”希禾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小心碰到她的眼睛,又慌张失措地将视线移开。 秦玥看着他又愣又呆的样子,心里竟觉得愉快,“林希禾,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这三年是怎么生活的,听说你一直不出家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啊……” 希禾表情一怔,眼皮跳了一下,嘴唇用力抿紧,手抓着地上的草,一时没有说话。 秦玥明白自己又犯傻了,看来三年前的事对他有很大的阴影。刚想和他道歉,他却忽然看住自己的眼睛,她惊了一下,为他敢直视别人的眼睛感到震惊,之前他还一直畏惧与人直视。 “秦玥想了解我的生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 秦玥怔怔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这少年真可爱,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毁了他,她对他越来越好奇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回应他先比较好,“嗯,为什么不可以……”和他做朋友会很有趣吧。 看到秦玥的笑,希禾的心为之颤了一下,认识她之后,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她笑起来宛如倾城的阳光,明媚温暖。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这样可以吗?” 秘密吗?希禾出神地看着秦玥,他的嘴角缓缓地上扬着。 朋友之间的秘密…… 希禾伸直了双腿,双手撑在身后,眼睛微微眯住,眉头微皱,说起这三年的事就像是揭开了已经痊愈的伤口,即使在冬天里,他的额上已满是冷汗。 “那件事我无法记起经过了,也许是太恐怖了,它对我造成了可怕的影响,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害怕人群了,不敢接触陌生人,我一旦待在人群里,我就会窒息,那样我就会死……这两年我根本不敢踏出家门,也是今年通过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我才敢走出来,开始面对人群。 “其实在第一年的时候,发生事故的三个月后,我爸赶我出家门,*我去面对人群,他不让任何人跟着我,他拿着棍子赶我,要是我不走他就打我……真的很痛,可我真的又不想出去,所以我想还是被他打死算了,反正在外面我还是一样会死……我爸却说,如果我敢在家的附近逗留,他就会打哥哥,他就是那样不可理喻,我不想哥哥因为我被打……所以我尽量避开人群,一直往远离家的方向走……那时候我一看到人,感觉就跟被一块大石头在头上压着,我就会开始跑,跑不动了就抱着头躲在天桥底下…… “在天桥底下待了一晚,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第二天醒来我刚睁开眼,就看到十几个脏兮兮的乞丐睁大着眼睛看我,其中一个伸出手抓住我的脚,我就哭了起来,看着他们,突然感到胸口好难受,就好像有人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我挣开了他们,疯了地向公路上跑,他们在我身后阴声怪气地笑着,我更怕了,就一直跑,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马路中央,当我回过神来时,一辆大卡车向我开了过来……” “太危险了!”秦玥忽然叫起来,希禾也从回忆脱逃而出,得以松了口气,秦玥接着问道,“然后呢……接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希禾无奈,只能继续说,“我当时就晕过去了,当我醒来时就在家里了……在那以后,我爸就没有太强迫我了,不过,而后我跟着哥去过游乐园,超市,电影院……” “都是人很多的地方啊……” “我也想快点摆脱自己对人群的恐惧,还有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哈哈,虽然说是出门了,可还没走进那些地方,就晕过去了,害得我哥手忙脚乱的……” 秦玥也跟着笑了笑,她抱着腿,头靠在膝盖上,她看着他,说道,“与世隔绝,那该多孤独啊……” 希禾的睫毛颤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感受着冷风拂过脸时冰凉,“倒也不会,至少还有家人在身边……” 听着他说,秦玥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有几道暗光在瞳孔中流淌,转瞬即逝,看着希禾站起身来,他说去买些热饮,让她等一下。 等了一会儿,看到希禾端着两杯热饮从那边走来,这时,一个足球从那边滚了过来,一个人没有看着前面就冲了上去,一下子就和希禾撞在了一起,希禾摔在了地上,热饮都洒了,幸好没洒在身上。 那个人是许伟。许伟急忙起身扶起了他,嘴里说着对不起,见是林希禾,心不禁一颤,随后坦然,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郭诚。 “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这两杯热饮我赔你……” 希禾挣开了他的手,退后了几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关系,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对不起,是我的错啦,总之下次一定买给你……你是林希禾吧,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就坐在第一组靠后的位置。”许伟说道。 希禾刚想跟他说不必了,秦玥却从身后走来,牵起他的手就走,而且走得很快。许伟在身后叫道,“我叫许伟,伟大的伟。” 在他们转身离去的一刻,许伟的双眼瞬间变成了妖艳的红瞳,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很高兴认识你,林希禾。” ------------ 第四章 01 1傍晚,天似乎变得比其他时间都要更冷。希禾戴上帽子,拉紧了身上外套的拉链,双手放进口袋里,他的右手动了动,伸出来看了看,又伸回口袋里,他不禁挂起一丝笑容。 虽然不知道秦玥为什么突然牵着自己的手走,可是被她牵着,她手心的温度传到他皮肤表面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血液好像都快沸腾了,脸烧得厉害。他们停下来后,两个人喘着气,直到秦玥开始注意到哪儿不对劲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见着了外星人似的,刷地一下松开了手。 秦玥转过身去没有说话,两只手的手指纠结地缠在一起,希禾红着脸也没说话,两个人默默地走回教室,放学后各自又默默地离开教室。 希禾想着和秦玥牵手时的感觉,风吹在脸上时,才发觉自己的脸好烫,他摇摇头,摆正脸上的表情,可还是忍不住又偷笑着。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希禾轻声道,“萤,你来了么?” 风儿在他的身上打旋,随后萤一袭黑裙站在了希禾的身边,她瞧了瞧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快乐,脸上也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今天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希禾点点头,“嗯,还好……你呢,都去干什么了?” “没什么事,虽然我不是鬼,却也和鬼差不多,到处飘荡……” “对了,你不是说过其他人看不见你么?可是我同桌好像早上看见你了……” “是么……不可能的,除了鬼和死神,还有你能看到我之外,人类不可能看见我的啊……” “她还说你好看来着,我想她是真看到了……”希禾说道,“因为萤确实很好看啊。” 萤白了他一眼,“你以前可没这么说过。” “以前?我们才认识一天……”希禾疑惑地看了看她。走到站台,车刚好来了,就上了车。 希禾找了两人的位置,他坐下后,萤也想跟着坐下,突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萤呼地一下就窜了出来,希禾想和女人说已经有人坐了,可是想到这么说出口的话,别人一定会说他是神经病,无奈,他对飘在前方的萤耸了耸肩,表示没辙。 下班时间,坐车高峰,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希禾看到一张张的人脸,觉得胸口很难受,他缩了缩身体,将帽子尽量地拉下,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人多,且又是在车内这种狭窄的空间里,顿时希禾的恐惧仿佛应激的植物在他体内疯狂地蔓延滋长,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萤……萤……帮帮我……” 刚才的痛苦仿佛世纪之长,在下一秒,他感觉有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耳边,恐惧,寒冷,顷刻都纷纷退散,身体渐渐感到舒适,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萤的脸,她的脸离自己的很近,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他奇怪地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怕你会死……” 萤的手虽然没有触感,却也能感到一阵冰凉,不过令人很舒适,不会感到冷,她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他觉得很安静,这份安静足以让他的心平静下来,他也注意到,周围的人渐渐变得模糊,笼罩在白雾里。 希禾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他看着萤的睫毛,低声地笑了起来。 萤没有说话,只是想和他靠的再近一点,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她碰不到他。 到了家,萤跟希禾说和早上一样的话,只要他有需要,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出现。 希禾点点头,和她告别后,就进了家,哥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希禾回来,放下手中的报纸就上去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哥的声音略微沙哑,很好听,仿佛午后的阳光,让人舒适,“今天在学校还好吧……” 希禾抬起头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还好。” 林希灿伸手摸了摸他耳上的发,说道,“你能恢复以前的日子我很开心,但希禾啊,你也懂得什么是好人坏人吧?” “怎么了?”希禾一头雾水,不知道哥忽然说这个干嘛。 “也没什么,就让你在外面小心一点……” “好,我知道了。” 饭桌上,父子三人多不说话,也就希灿和希禾偶尔说几句话。 饭后,希禾回房看书,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发觉今晚萤都不在。他一点也不担心萤会离开自己,他对她的信任,甚至可以交出自己的心脏给她保管。不知为何,他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她,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 或许,自第一眼看见她,心里存在的那种无法言明却熟悉的感觉让他选择相信她。 ——我会在你身后,一直守护你,你永远都不会孤单。 她说的话,就像哥哥说的话一样,让人不可抗拒地去相信,即便他们拿起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他也相信他们是为了保护他。 这不是盲目,他知道,是他灵魂的选择,这种选择,就算有天他会被背叛,他也不会后悔。 希禾口渴去楼下喝水,在客厅看见了父亲戴着眼镜在看书,他听见声响,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希禾叫了声爸爸,然后走去饮水机边装了杯水,要回房时,父亲突然叫住了自己,希禾转过身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林志海摘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这孩子自从出事后,他就一直很*心,他想他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地成长,希望他是阳光,热爱运动,有很多朋友的男孩。现在,看他能一步步地走出那不堪的阴影,作为父亲真的很欣慰,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人。 “希禾,在学校还好吗?一个人去习不习惯?” 希禾有点惊异,回道,“还好,已经慢慢习惯了……您放心,我很好……” “嗯,凡事都要去努力,过去都会改变的,你以后会变得更好。” “知道了……” “回房去吧,早点睡……” 跟父亲说晚安后,希禾回了房间,客厅里就只剩下父亲一人。 林志海合起手中的书,将它放在茶几上,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扬起,内心为儿子慢慢的改变感到高兴。 客厅的灯忽然灭了,瞬间陷入黑暗中,一缕皎洁的月光从东墙上的巨大窗户照进来,正好照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人发现,林志海身前斜斜的影子一点点地消失,只剩下家具投下的黑影,重重叠叠,地面仿佛一片黑色的沼泽,透着幽幽的诡谲气息,背光中,林志海的脸笼罩着一股黒气,有些黒气自他的皮肤中涌出,黒气越来越浓厚,这时,灯亮了,林志海猛地睁开眼,他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林希灿。 林希灿镜片下的双眼透着凛冽的光,两人看着彼此,谁也都没说话,直到林希灿转身上了楼。 2第二天,到了教室后,希禾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把书包放好,然后双手放在抽屉里头,他的腰僵硬地挺着,头却低着,他稍微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随后感觉全身僵得厉害,完全不能动弹了,他的眼睛偷偷向右瞄了瞄,当看到秦玥的侧脸时,他的身体一颤,觉得自己周围的声音瞬间都没了,他只听得到自己快得离谱的心跳,还有本来紊乱的呼吸突然就憋住了,胀红了脸。 他生病了么?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好烫,用另一只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好快,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紧张。 他用偷偷瞥了瞥秦玥,谁知道她忽然伸出手抚住了他的额头,希禾捂脸的手瞬间僵住,眼睛快速地眨了眨,随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秦玥疑惑地看着他,同时眼里带着一丝担忧,“林希禾,你生病了吗?你的头好烫,脸怎么这么红……” 今天还是能和她说话了,他想,随后又想,难道他真生病了吗? 希禾的身体尴尬地扭了扭,微微低下头,秦玥的手收了回去,听他说道,“可能吧……,可能昨天吹冷风,然后感冒了……” “你有吃药了吗?” 希禾只能向她点点头,“吃过了……” “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秦玥说完转回头去,她向里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悄然爬起两瓣绯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伸出手去,只是看到他好像很难受,想问问他怎么了,手却自个儿伸了出去,她被自己吓到了,不明白刚才为何会一阵心悸,她眼神的光一直在晃动,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定了定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不可以再靠近了。 黑色的斗篷在黑色的风中猎猎作响,它扭动翻卷,黑色的虫子从斗篷中爬出来,它们裹夹着令人畏惧的阵势向我靠近,我退到急流中,河水漫到我的胸口,我的周围是一圈一圈的涟漪,由里向外激荡着,忽然觉得皮肤表面一阵瘙痒,我看到了虫子头部光滑的甲壳,猛然醒来时,虫子大军已侵占了我的身体,我想,我最后就只剩下一副森白的骨架了吧…… “那个……”希禾的桌上放下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希禾抬头看了看对方,是那天不小心撞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好像是同班同学,叫什么来着。 秦玥闻声也抬眼看了来人,顿时,她眼底深处忽地涌起了阵阵黑色的浪潮,那是恐惧,还有疑惑,她的瞳孔中缓缓凝结了一层凛冽的冰,她打量着对方,想看他到底想怎样。 希禾想起了此人的名字,是叫许伟,他在自己前面的座位坐下,他挂着一张笑脸,不过分不亲近,只是很淡的一丝笑意僵硬地挂在嘴角。 “嗯,说好的,如果你不想我赔你,那就当我请你喝的……”许伟说道。 “你不用把这件事挂在心上,真的没关系啦。” “不不不,不做些什么我会觉得过意不去的……或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吧?你刚转过来,对学校不是很熟悉,你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既然我们认识了,就当是朋友,有事找我,我很乐意帮你。” 朋友么?希禾看着他,只是怔了怔,手下的手握了握,小声地应道,“好啊……” 许伟刚起身要离开,一本书猛地砸了过来,撞到了桌上的热饮,倒下向前滚去的饮料杯的杯盖脱了出来,热腾腾的饮料哗地洒在了许伟的身上,他被烫了一下,疼得皱紧了眉头,眼神的余光瞪向了一旁悠悠然冷眼看他的秦玥。 希禾见状,刷地起身,赶忙看许伟有没有烫伤,对方笑着摆摆手,手上擦了擦衣服和裤子,甩掉手上的饮料,说着叫人带衣服来换就好,然后走开了。希禾带着歉意向他弯了弯腰,困扰地皱起了眉头,眼睛随意一瞥,瞥见了自己桌上的刚才砸过来的那本书,书的封面有水珠,深褐色的饮料浸染进了书页中,在其中漫开。 《地狱歌》,是秦玥的书。 他看了看她,看她的目光不在自己已经弄湿的书,而不知看向哪处,平日里淡漠的眼神竟透出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希禾寻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他看了看,又回过头再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不解地坐下,抽出一叠纸巾擦干净了桌上的饮料,而洒在地上的那些,秦玥起身去教室后头拿来了拖把,把地拖干净了。 两人坐定后,已经上课了,就没有再说话。 希禾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笔记,在书上划下了重点,划着划着,他的笔忽然停住,他的食指动了动,向左看了看秦玥,她在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书页上的水渍,白色的纸上染上了深色,很难去掉了,她似乎难过地皱了下眉头,转瞬又恢复成好像凡事都无所谓的眼神,轻轻拨了拨书页,小心地将它展开放在窗台上。 她刚才在看许伟么?她看上去好像对他很警惕,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尽管她看上去很平静,他却感觉到了她的不安。 下课后,希禾看了看身旁冷着张脸的秦玥,握了握拳头,鼓起勇气,向她问道,“没事吧……书那样子好像很糟糕,要不我再买一本新的给你……” 秦玥扭过头看他,冷漠的眼神隐藏进眼底,眼里的光不会那么尖锐寒冷,变得有点温和,她心里笑着,反问他,“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要买一本给我……” “……”希禾一愣,他放在膝上的手忽地握紧,紧张地回答不出话来。 秦玥轻轻地笑出声来,随后盯向希禾身后方向的一个人,她沉下声来,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许伟那人很危险,不要和他说话了。” 她再望过去时,看到了一只苍白的手从许伟的背后伸出,搭在了他的肩上,那只手的食指直直地指向了她。 那只手指的末端刻有一个死字,她仿佛能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嘶吼,反反复复,没有间断。 ——小心被死亡咬住了脖子。 ------------ 第四章 02 3像希禾这样人,终究还是引起了班里的人的注意。 孤言寡语,性格孤僻,看上去存在感很低,却让他们忍不住想关注他,想要理解他是怎样的人。自然其中一些人也通过其他人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林家孩子的被绑架事件。那个孩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当希禾那边传来这么大的动静时,他们都看向了他。他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也有人想,那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对一个人多多少少会造成一点影响吧。他隐藏起来的人格,使一些人更想去接触他。 上课铃声响后,班上的同学收回了目光,翻开上节课讲到的部分,安静地等老师来。 希禾看着放在窗台上摊开的书,书页微微抖动,还是能看到上面的深色水渍,他看了看伏在桌上的秦玥,心想晚上回家上网查一下看有没有这本小说,打算买一本新的给她,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时,一些窸窸窣窣的小声交谈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他的耳中,他抓紧了手,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他吧,林家的孩子,回家我去问过我哥,那事在三年前,我哥刚好上初三,当时传的很是沸沸扬扬,林家在新城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发生这等大事自然会有很多人在意……” “那之后不是说是很害怕人群吗?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天啊,与世隔绝啊,那该是一件多孤独的事啊,没有朋友,没有游玩的乐趣……” “他还有爸爸和哥哥嘛,也不算孤独??????其实,当时那件绑架案之所以这么轰动,是因为……死了好多人……” “……” 希禾听到这时,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瞬间的窒息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后背僵硬地挺着,连动也不敢动。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害怕到不敢走出家门三年多……” “啧啧,你们小点声,三年的与世隔绝,也不晓得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变化,你们可得小心啊,听说这样的人多是人格分裂的,独自一人时,就和这些人格说话……” “说不定哪天他阴暗的一面爆发了,把阿豪抓到小屋子里,就跟《恶魔实验》里面那些变态一样,把你虐死了……哈哈~” 那人说完,几个人捂着嘴嘿嘿地低声笑起来,叫做阿豪的男生骂了声脏话,扭过头看了看坐在隔壁的隔壁的希禾,嘴里低声嗤了声,“就他那样的人,应该关进神经病院的~” 希禾闭起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用介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即便这样想着,放在桌下的手却一直在颤抖着,他怔忪地睁大双眼,看着黑板,黑板上的粉笔字慢慢地逆着光旋转扭曲,黑板即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它巨大的吸力吞噬着他周围的光和声音,瞳孔中的视线渐渐失去了焦点。 他忽然感到很害怕,而害怕的源头竟是自己。因为他忽然断了思维,就在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人说的话时,脑中忽然一阵空白,他却能在空白的一刻,看到了漫无边际的黑色大海,还有海岸边上,几百个几千个半埋在沙滩里的骷髅头。 他的意识肯定告诉了他一些什么,而这些却是他潜意识里不能接受的,以致于那段思维忽然断掉,被黑暗的景象所取代。 他,到底在想什么,正因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感到了恐惧。 忽然,一个飘渺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的后方,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灰白的眼球中间凝起一个小黑点,紧紧地盯着希禾,他缓缓地伸出手,慢慢地飘向了他。 他想得到他的身体。 就在他那双苍白的手暴涨出汹涌的黑气,长出了锋利尖锐的长长的指甲,扑向希禾时,仅仅一瞬,希禾的后背忽然释放出强烈的气流,高速旋转成风,风中带有强大的引力,仿佛黑洞一般,将那飘渺的身影瞬间吸收了。 无风。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就连希禾本人也不知道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只有一人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了。 许伟。他左眼的红瞳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希禾,嘴角微微扬起。就在刚刚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信息,那信息转瞬即逝,如若不是立即用笔记下来,估计他马上就会忘掉了,他得意地看着本子上记着的词。 噬魂者。 最为重要的是,记忆消除。 这点很重要,从刚才那种转瞬即逝的感觉,他能感受到这是一种记忆消除的魂式。林希禾这个人身上藏了很多秘密,许伟知道,肯定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息被消除了。 这种魂式,在整个阴界和死神界能使用的人少之又少,不可能是天界的人,从刚才那个魂被吞噬来看,他应该是一名噬魂者。 这时,许伟瞳中的红光猛然消散,脑中弥漫起汹涌的白雾,刚才所想的内容统统被白雾覆盖抹掉,纸上写着的字也全部都消失了。 这下子,真的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4“你今天还好吗?” “还好……” “林希禾,那个人不要理他。” “哦,知道了……你自己回家小心。” 和秦玥告别后,希禾一个人走去公车站台,上车后,坐下位子后,萤出现在他的旁边,今天人不多,她就坐在他的身边。 “你来了啊……” “嗯……” “萤啊……” “嗯……” “我是怎样的人……我是不是那种该进神经病院的人?” “不是,你很好,你比任何人都正常。” “我可能就是太没用了。”希禾的眼神黯淡,视线看向窗外。 “不是,你比谁都要强,相信我。” 希禾转过头看她,她瞳里的光很柔和,正如初见时般的如同星辰朦胧的光,透着一股温暖的力量,让他放松下来。 “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太没用了,你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萤摇摇头,“不是。” “我是受你的庇护,才存在的。”萤的笑容浅浅,仿佛一股暖流深入到他的心。 希禾不禁受到感染,脸上挂起了笑容,“其实做个没用的人也不错,这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了,一点也不孤独嘛~” 萤笑着,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目光柔和,“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 第五章 01 ○1 晚上十点。 新城步行街,街上大店小店装饰华丽,灯火通明,玻璃橱窗内摆放各式各样精美崭新的商品,衣服,皮包,鞋子,饰品等等,好像一个个急切等待着被领走的高贵的没有思想的宠物,它们光鲜亮丽的表面下,隐藏着孤独,正如同一些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包装自己,希望有人欣赏,却也拥有了难以言喻的孤独。 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在黑暗中始终扮演突兀的角色,它强烈的光盖住了黑暗,同时绚丽多彩,骄傲地在这夜中摆弄着它迷幻的光影,然而在深处,却透着糜烂阴暗的气息,张牙舞爪地扑向没有防范的内心空洞的人们,甜蜜的陷阱令人沉沦,所谓灯红酒绿,花花世界,霓虹的色彩始终占据人们的视野。 这夜,熙熙攘攘中,一直都并不平静。 希禾班上的同学阿豪一人站在烧烤摊前,烤肉的香气让他胃口大增,叫老板来五串牛肉串还有三串烤鸡翅,这时手机响了,他接通,是坐在自己旁边的几个男生,他们问他在哪,要不要来酒吧这边,回复说好后,待老板烤好烧烤后,叫他打包带走。 烧烤架中黑炭燃着蓝红色的火,黑炭火红,偶尔炸起火花,阿豪看着烤架中一块块紧挨着的黑炭,火苗旺盛,火焰的光在他眼中扑闪,他愣了一下,随后听到老板叫他,这才接过装着烧烤的袋子。 临走时,他回头再看向那烧烤架,只一眼,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冷汗直冒,手中的袋子差点没拿稳,他转过头,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阿豪心有余悸地赶到了步行街附近的一间酒吧,进去之后,看着剧烈闪烁着的霓虹灯,和震耳欲聋的dj音乐,他这才得以放松下来。刚才过来的时候,即便走在人群中,他却感到异常的安静,耳边人们的谈话都变成了细碎的声音,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害怕,他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找到了他们说的包厢,见到他们三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生,他认得她们,是班上的丽丽和小沁,这两人平时也爱玩,特别是和他们几个人玩得来。 “哎哟,阿豪还带外卖来了~”其中一个叫大野的男生嬉笑道,抢了过来,打开袋子闻闻,“真香啊~” 阿豪没管自己的烧烤被抢,问同桌凯凯怎么会来这里,凯凯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高个子男生,是他的前桌,大野的同桌阿全,“是阿全请客的,那家伙认识这里的管事,说到底还是他老爸认识的人啦,今天又是小沁的生日,也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啊……” 阿豪知道,就在两个星期前,阿全成功追到了小沁,两个人正热恋中。阿全长得不帅,但是他可是实至名归的富二代,所以平日傲娇矜持的小沁也掉到了金钱的迷惑中了,据说两人还去开房了。当然这只是阿豪背地里听凯凯和大野说的。 阿豪走过去坐在阿全身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土豪出手就是阔绰嘛~” 阿全瞪了他一眼,揉着肩膀,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沁,“今天是小沁的生日嘛,要不是这样,我会请你们这几个混蛋来这里!” 凯凯拿起桌上一罐冰冰的啤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看向阿全这边,“哈哈,不就是大家一起比较热闹,干嘛说那样的话伤兄弟感情。” 大野哈哈笑着,“他本来就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来来,丽丽你过来这边坐,阿豪你也过来,让他们两个人享受两人世界去,哈,这烧烤真好吃……” 在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包厢外走廊上的墙灯忽然闪了几下就全都灭了。黑暗中,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携着黑雾而来,雾气遮住了脸,他一步步地走来,站在了阿豪他们包厢的门外,抬起手放在了门把上,微微用力向前推,又突然松开了门把,他慢慢地弯下腰,耳朵附在门上,静静地一动不动,黑雾在走廊间弥漫开去,完全隔掉了噪耳的音乐和人们的喧哗。 包厢里几个人哈哈地笑着,聊天聊地,偶尔调侃一下阿全和小沁。阿豪笑得开心,完全忘记了刚才在街上的恐惧,他喝了几罐酒,意识有点迷迷糊糊。 他们在玩猜拳,大野忽然提议到,输的人要说出一个秘密来,要有爆点的,要是不满意的答案,就脱光衣服在大厅跳舞,当时都喝多了,谁也没多想,就都同意了,第一轮猜拳下来,凯凯输了。 大野闹道,“愿赌服输,快说快说,你有什么秘密,这厮平日里肯定干过很多龌蹉的事~” 丽丽也跟着起哄,“一定要有爆点!” 凯凯支吾着说道,“吵什么吵,我不是要说了吗?”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看向了凯凯,满眼的好奇,毕竟秘密本来就是不能说的事,现在听一个人说出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感到莫名地兴奋和紧张,就好像解剖一个人的身体,他们都想知道他里头究竟是什么样。 凯凯看着他们几个,白了一眼,然后想了想,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最讨厌小孩了,他们又吵又烦,还会捣乱弄坏你的东西,就像是黏在脸上的塑料袋,烦得很,撇也撇不掉…… “我最讨厌的就是我隔壁家的那小孩了,我妈是喜欢小孩的人,所以那小孩总会来我家,我妈就会给他零食吃。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听到他在我的房间里笑,我一急,跑到房里,看到我最心爱的模型车被砸得稀巴烂,我花了几个月零用钱买的就这样毁了…… “那小孩连道歉也没有,一脚踩了上去,然后跑出房去……我快气疯了,还有一次,走在路上他竟然用石头砸我的后背,还哈哈地说我是笨蛋,当时我就想弄死他…… “所以就弄死他吧。”凯凯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每个人都看到在凯凯的眼中闪烁着阴冷骇人的光。但这个秘密足以震惊他们全部人了,他们兴奋地等着凯凯的故事。 “那天我在楼梯上看到了他,他在家门口玩着玩具车,我就让他走过来,当他靠近时,我想把他推下去,可刚伸过手,他就跳开了,他一直跳着,手指指向楼道的窗口,有一只黑色的猫睡在那里,那家伙最喜欢猫了……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生的……他去把那只猫抱回来,下楼梯时那猫忽然挣扎起来,小孩死死地抱住它,脚没站稳,一脚踩在玩具车上,他整个人就摔下了楼梯,应该算他倒霉吧,他的脑袋刚好卡在楼梯上的栏杆里,冲击过大,脖子断了……本来我还想自己动手的,没想到他会因为意外死了,是报应吗?” 大家松了口气,以为凯凯真的杀人了,大野不满地说道,“这算什么狗屁秘密啊~” 凯凯微眯起眼,异常诡异地笑着,“其实是骗你们的啦,当时他确实是卡在那里了,不过没死啊~我不过顺手帮忙了一下啊,这样才算意外嘛……” “靠,你是骗人的吧!好啦好啦,就算你过了,我们接着来~” 阿豪看着自己的同桌,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人,但这样的故事还是让他害怕了起来,他的笑容莫名地让他心悸。 第二轮,是阿全输了。 没等人催,阿全自个儿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估计是想在自己女朋友表现一下风度,却不知他的秘密会让他女朋友怎么看待他。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被自己的亲生舅舅……强暴了……” 阿豪显然惊住了,他刚喝了一口的啤酒差点没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角的啤酒泡沫,骂道,“靠,阿全你这可不够意思了,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你有什么舅舅,要骗人也得带着脑子啊!” 阿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死人需要经常被人提起么……” 阿豪看向小沁,她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皱着眉头在阿全的耳边不知嘀咕着什么。一旁的大野一声怪叫,狠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那个死掉的舅舅竟然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大野和阿全从小玩到大,他自然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一号人。看来阿全并没有骗他们。 丽丽这时完全抓不到重点地说道,“阿全他舅舅是基佬!”每个人白了她一眼,接着继续听阿全的故事。 阿全语气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那样的人……就应该死掉才是……” “有一次他带我去高尔夫球场玩,我家的一栋别墅正好在那里,那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了……事情很简单,情节俗套,他趁我睡着了就摸我的身体,当我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绑住了,身上没穿一件衣服,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就跳过不说了……” 丽丽在旁惋惜地说道,“说说看嘛~”小沁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乖乖地闭上嘴巴。 “那晚之后,我很害怕,他也威胁我,要是敢乱说什么就让我身败名裂……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这时候想想,说到身败名裂,我想应该是他吧…… “不过,我恨他,恨那个畜生……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他死…… “他出车祸了……他还算幸运,竟然没有死……那晚我和妈妈去医院看望他,而后我又偷偷跑回去,医院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拔掉了他嘴上呼吸的氧气管,关掉了氧气罐的气阀,他当时受很重的伤,手脚动弹不得,肺部受伤,没有氧气的供给,他根本就活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呵呵,那个样子多像那时候的我啊…… “所以我就看着他痛苦地死去……没错,这个秘密不是我被自己的舅舅强暴了,而是我杀了他。” “靠!你和凯凯一样卑鄙!”大野吼道,他自己可能被吓到了,额上都是冷汗,他不敢看向阿全,手去拿啤酒,当冰凉的啤酒流进他的手心时,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他急忙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小心地将啤酒放回桌上。 他们都只是开玩笑,不要当真,这样安慰自己后,他们几个人又开始了第三轮的猜拳,这次,是丽丽输了,她懊恼地骂了句脏话,手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大野你个白痴,非得提议玩这个游戏!”丽丽不满地抓起桌上一个空的啤酒罐扔向他。 “丽丽你就认输吧,快说出你的秘密吧!” “该死!这样着轮下去,迟早你也要说出自己的秘密,只不过是先后问题!”丽丽瞪着他,又看向其他人,无奈地闭起了眼睛,想着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说的秘密,她显然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然地抖了一下,她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身体,眼睛依旧闭着,她张了张口,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我忘了是哪年的暑假了,我和家人去了乡下姥姥家,那次去刚好赶上了村子里的祭祀……这种活动下的氛围里,村子比往日都要热闹,但村里有个规定,祭祀之夜,幼童不得走出家门,家里的人也都很紧张,对我们这些小孩千叮万嘱,好像走出家门,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好像故事都是这样发生的,定下的规矩总有几个人要去破坏它……表弟告诉我在村外的一个小竹林里有很多萤火虫,那晚,我和表弟偷偷地跑了出去,我们俩一直往村外跑,越离开村庄就越黑,可是很奇怪,当时我一点也不怕黑,就一直跟在表弟身后,急切想要看到那些光亮的萤火虫…… “一路上我感觉有几个黑影从我和表弟之间穿过,身边也突然多了好多黑色的人影,当我们走进竹林时,那些模糊的人影就全部消失了,我也没多在意,其实现在想想,那些‘人’估计是让我和弟弟不要走进那片竹林吧…… “我们没有看到萤火虫,而是看到了一片墓地,表弟告诉我,之前都不见有墓地的,那时候我开始有些害怕了,身边死亡的气息太强烈了,感觉很不自在…… “我们看到了一个乞丐站在墓地中,他也看到了我们,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他笑了,笑得很诡异,我很怕,想叫表弟走了,这时,乞丐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我想应该是一个碗,我听到的是瓷碗破碎清脆的声音,不过当时这声音吓得我都快尿裤子了! “他向我们跑过来,我和表弟开始往回跑……没有风的夏夜忽然刮起了大风,竹叶簌簌落下,风刮得我睁不开眼……我们一直跑着,后来我觉得头被人用硬物砸了一下,我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已经已经是第二天了…… “醒来后头很疼,好像要裂开一样,我妈告诉我表弟死了,死在村外的那片竹林里……” 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大野问道,“丽丽,我们可不是要听你讲鬼故事的。” “所以闭上你的狗嘴听我说完!”丽丽睁开了眼瞪向她,每个人都看到了在丽丽脸上的那抹诡异阴冷的笑容,大野讪讪地扭过头,不去对着她的视线。 “这只是烘托一下氛围,这世界哪来这么多的鬼故事……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个疯子乞丐,他用砖头砸了我的头一下后,很快就把我们两人绑住我了…… “疯子说,‘你们谁想活下来’,表弟当时天真得让人怜爱啊,他一直说放过姐姐吧,放过姐姐吧,我对疯子说,我要活下来……疯子笑了笑,他说我既然要活下来,就自己动手杀死表弟吧…… “我要活下来……表弟一直哭喊着姐姐不要,姐姐我怕……我拿起砖头砸在他的头上,那个疯子一直在我身后疯狂地笑着……我的身上手上都是血,弟弟的脸血肉模糊,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的耳边却仿佛能听到他一直喊我姐姐…… “疯子脱了我的衣服,把砖头包在里面,他带我在河里洗身体,上岸后,他……*了我……而后,我又晕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我为了活命杀死了自己的表弟,没有人怀疑我,因为我也是一名受害者,这就是我的秘密,我杀死了自己的表弟。” 大野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杀人犯……” 大家心情好像都很沉重,不过游戏还在继续,似乎没有人喊停,剩下的人几番猜拳下来,输的人是大野。 丽丽哈哈大笑着,“轮到你了!你这该死的大白痴!” “靠,哪天老子叫人把你给强了!”大野回应道,他内里也懊恼不已,要不是自己提出来,也不用把自己的秘密告知天下了。 “该死,我有什么秘密啊!”大野绞尽脑汁,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又忽然暗了下去,声音平静地说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秘密。 ------------ 第五章 02 “在小时候,不知道是七岁,还是八岁,我不记得是哪个时候了,因为我爸妈有事外出,我就去姑姑家住……姑姑的家是在一栋公寓的第七层,她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我把东西都放好后,姑姑让我先休息一下,等姑姑离开后,我关好房间的门,从我的行李箱里拿出了我的望远镜…… “我站在窗户边,拿着望眼镜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这栋公寓的对面也有一栋公寓,不过相比之下,那栋公寓比较破旧,而且住户很少……忽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画面……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房间的窗户很大,正好对着我这边,所以我看得很清楚……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男人,女人拿着织毛衣的针在男人背后划着,一道道血痕,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不过更多的刺激……” 丽丽白了他一眼,内里想着这厮从小就变态,一看就知道了。 “然后女人脱下自己的衣服,她的身上缠满了带钩刺的铁丝,她一圈圈将铁丝绕出来,她的身体满是细小的伤口,两人浑身都是血,女人坐在了男人的身上,两个人开始*…… “这时,我看到,正在呻吟的女人忽然扭过头看向窗户这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从望远镜看过去的那双眼睛,目光骇人,就像是……那种要杀人的感觉……我吓得望远镜也拿不稳,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之后的日子里,那对男女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血淋淋地*……直到第四天,女人把那根长针插进了男人的喉咙,穿透了他的脖子……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想我是喜欢上看这种血淋淋的*了,杀人不过是一种调解情趣的方法……第五天,我被女人邀请去她的屋子……” 在场的人都不敢做任何评论,虽然觉得这些秘密都并不可信,但他们还是感到害怕了,如果是他们的真面目,不知他们能不能接受彼此,共同沦陷在黑暗中。 正当每个人都在听大野的故事时,包厢的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被黑雾笼罩的人走了进来,没有一个人发觉。 “女人的家很整齐,只有那间卧室满是血腥味,我走进去时,看到了房里的衣柜,我知道男人的尸体就在里面……女人脱下我的衣服和裤子……那时候还小,发育都还没好,怎么可能和一个女人*,但是女人似乎很享受,一直摸我的身体…… “我知道的……知道这个女人想杀了我……因为在她邀请我时,她告诉我,‘你会死哦’……” 阿豪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看着大野慢慢脱掉身上的衣服,在他的胸膛赫然出现了一根生锈的长针。 “女人杀了我……”大野抬起头,眼睛大睁,全是眼白,他歪着头呵呵地笑着,“我的秘密,就是……我死了……” 仅仅只是一瞬,就当每个人被这个画面彻底吓住时,全部人的大脑的一阵空白,大野的存在忽然被他们忽略了,仍然继续他们的游戏,他们也没有看到在大野身后的那个人,手里握着长针,用力又捅进几分,鲜血喷溅。 这一轮,输的人是阿豪。 阿豪愣了愣,心里觉得很怪,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他抬起头看着他们每个人,看过他们的脸。 “喂,阿豪,快说你的秘密啦,不许耍赖哦~” 丽丽。凯凯。阿全。 小沁…… 丽丽,阿全…… 凯凯…… 不对,肯定哪里错了…… 小沁…… 刹那,阿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脸色苍白,他缩了缩身体,紧紧地盯着其中一个人,说出了今晚最后的秘密。 “阿全,你知道么……在你和小沁交往之前,小沁是我的前女友……” 阿全瞬间冷了张脸,这事他完全不知道。 这时凯凯忽然叫起来,“阿豪,你干嘛,小沁一个星期前就死了,今天是她的头七,你还说这样的话!” 顷刻,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出来,带着巨大破坏性的力量,摧毁了所有的平静。黑暗肆虐来袭,拨开黑雾,底下是层层叠起的森白的骷髅。 小沁是死人。她不应该存在的。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而是她死后的第七天。 七天前,小沁和阿豪分手了,但两人藕断丝连,他们经常出去开房,就在那天开房回来的路上,看到不远处走来的阿全,小沁扭头就跑,刚走出马路,就被一辆快速开来的货车撞倒在车轮底下,而阿豪则跑掉躲起来了。 “我的秘密啊,就是……” ——我是活人。 顷刻,突然一辆车冲撞而来,破墙而入,小沁被车撞飞,没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把小沁撞得血肉模糊,现场一片狼藉。 慌乱间,凯凯躲在桌底下,头忽然被卡在桌子底下,怎么也出不来,车子向后退时,撞向桌子,只一瞬,凯凯的头和身体脱离了。 阿全向外跑时,不知哪里掉下来一些大条的电线,瞬间缠住了他的身体,勒住了他的脖子,车子破开的金属勾住了电线,车子后退时,阿全整个人被吊起来,他剧烈地挣扎着,脖子的电线越勒越紧,直到他不再动弹。 丽丽躲在墙角下,车子撞了小沁后,往后退时,撞倒了丽丽身后的墙,大块大块的墙体砸在丽丽的身上,顿时,丽丽埋在倒墙下,一动不动,脑袋砸得脑浆流出。 阿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到了他们每个人惨死的景象,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那天在楼道上的不是小孩,而是他和凯凯,凯凯一直欺负他,看着他被夹在栏杆里,他想着,凯凯死掉就好了,就没人欺负他了。 阿全根本就没有什么舅舅,欺负阿豪的还有他,那天出车祸的是阿全,他去了趟医院,阿全因为窒息而死。 至于丽丽,那个表弟就是阿豪,不过,死的人是丽丽,活下来的是那个善良的表弟。 大野也是一样该死的人,阿豪好色,他雇了一个妓女,当他们在*的时候,他杀死了大野。 小沁…… 她的死完全是意外。 阿豪勾着嘴角冷笑着,“不过,小沁,你死了我有多开心啊~你这个拜金女。” 阿豪在混乱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向了他,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他脸上的雾渐渐散去,阿豪看到后,惊愕地张大了嘴,身体因恐惧僵硬地无法动弹。 最后,车子爆炸了,火浪吞没了阿豪,被火灼烧的感觉真实而绵长,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直到他的意识完全被黑暗吞噬。 风轻吹。 包厢里头平静如初,没有撞车,没有坍塌,没有爆炸。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在红色地毯上的一堆黑色灰烬冒出一缕灰色的烟,飘飘渺渺。 几个小时前,阿豪在烧烤架前所看到的,烤架浑浊的烟雾中出现了几个黑影,它们紧紧抱作一团,不知是什么,他忽然看见了其中一个黑影的面目,震惊地发现那竟是自己的脸。 ○2 希禾看了看教室,有点疑惑,小声问到旁边的秦玥,“今天班上的人少了好几个……” 秦玥翻书的动作忽然停住,转过头,声音淡漠,“班上的人就这么多,不多不少。” 希禾指向那边的位置,“昨天那几个人还在呢……” 秦玥一愣,目光重新看在书本上,“你说什么傻话,那里……一直就没人。” ------------ 第六章 01 ○1 又有人“没来”。 与其说是没来,倒不如说他们好像都消失了,这个结论是在早上老师点名时,当他叫出最后一个名字时,同学应到,他合起点名册,说出的话得出的。 “好,都到齐了,那么请同学们翻开课本第56页。” 到齐了。 自从阿豪那几个人和两个女生不再来上学后,这一周接连不断地,人数在减少。而人数的减少,没有人在意,也没人提起他们去哪儿了,在他们眼里,那些人仿佛就不存在过。 秦玥也是这么想的。面对希禾的困惑,她再一次非常清楚地告诉他,“根本就没有那些人。” “你不觉得奇怪么?班上的人一下子少了好多……” 秦玥侧过头,瞳孔中掠过一抹狡黠的光,“我觉得你更奇怪~” 希禾一愣,手指轻握,“我哪里奇怪了……” “你竟也开始会关注你周围的环境了。” “……”希禾心想,我本来就很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整天感觉到排山倒海的恐惧了。 “人数就这么多,别想太多了,”秦玥收回目光,嘴角的笑容也收起,语气冷淡,“就算有多在意,一些该忽视的就得忽视,不然会有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希禾没敢问出口,他看了看班上的几个空位子,微微摇了摇头,他应该听秦玥的,不该去在意太多,免得头疼。 直到他看到班上的一个人从他眼前忽然消失时,他才是真正的头疼了。 化学课上,同学们到化学实验室。 做二氧化锰与双氧水制取氧气的实验。 加入双氧水,沸腾,有气泡产生,带有火星的木条燃起,玻璃镜面凝起水雾。 希禾实验做好时,他抬起头正巧看见在前方的一个男生,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他旁若无人地举起一瓶双氧水仰头整瓶喝下。 他的身体瞬间蒸腾出滚烫的白色水汽,从皮肤的裂缝处喷出,仿佛一台失控的蒸汽机,他的皮肤开始融化,血液流淌,这时不知哪儿燃起一枚火花,男生的身体顿时燃起炙热的火焰,熊熊火焰侵蚀他的身体,风在旋转,猛地炸开,火星四散飘落,最后化为白烟消散。 燃烧的男生。 一个大活人,眼睁睁地在希禾眼前消失了。 并不是静悄悄地消失,这么大的动静没人发觉,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就连他旁边的伙伴也没察觉。 希禾骇得一动不动,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他眼睛瞄向身边的秦玥,她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书,眼睛一眨也不眨,显然她没注意到刚才发生了毛骨悚然的事。 他想和她说又有人消失了,不过她肯定又说是自己多想了。他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 待他稳定自己的情绪,这时许伟向他走来,他脸上挂着笑容,淡淡的,他轻声问他,怕是会打扰其他同学,不过他的话,却让希禾的神经瞬间绷住了,心脏一下子被人抓紧了,后背汗涔涔的,手指用力地握紧。 “不知希禾同学有没有看到刚才在我旁边的那个男生去哪儿了?” 刚才那个消失的男生旁边的伙伴是他。 许伟。 ○2 天上积聚着大朵大朵铅色饱满的云,天色阴暗,气温很低,风在高空中呼啸着席卷而来,冷冽刺骨,猛地灌进希禾的大衣,他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呼出的气聚成了一团白雾,他赶紧拉紧大衣的拉链,戴起了兜帽,双手伸进口袋里,双脚跺了跺,这才感觉好一些。 站台上等车的人三三两两,偶尔有几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们裹着厚厚温暖的围巾,往上绕,围住嘴鼻,眼睛因为迎面吹来的冷风而微微眯着,眉头皱着,估计心里想着,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坐在烤炉边上取暖,喝着一碗热汤。 冬天来了,不到六点,天早早就挂起了夜幕。黑夜中,冷风呼啸,肆虐地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穿梭,即时穿上一件件厚厚的衣服,可还是感到寒冷在*着自己的皮肤,冻得瑟瑟发抖。 站台边上一盏亮起的路灯,橙色的光照在希禾的身上,在地上投下拖得长长的影子。他看着夜色中朦胧的光,向着路的那边望去,路很长,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路灯,它们寂寞地发着光,它们的光相溶,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孤独地守望着彼此,与远方。有一刻,希禾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那种感觉让他觉得窒息,目光渐渐随着飘远的光变得涣散,没有了焦距。 这时,一双手从身后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裹着冷风,握住了他握紧的拳头,不过一会儿后竟觉得有点温暖,不再那么冷了,飘远的思绪也收了回来,他愣了愣,随后凝起一丝笑容,感受着那手心的温暖。 “萤,谢谢你。”希禾转过身,看着萤精致的脸,忽然发现了她的身体发着淡淡的蓝光,他惊异地问道,“萤,你的身体在发光……” 萤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向后缩了缩身体,和希禾靠得太近了,这让她有点尴尬,好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尴尬的表情和脸红,“这光会让你暖和些。” 希禾感激地笑着,看到了萤身上的衣服,她依旧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裙,袒露着双肩,看她这样,他不由得地打了个冷颤,“萤,你不冷吗?” “我又不是人类,对于冷暖是没有概念的……车来了,上车吧。” 车上,开着暖黄色的灯,关闭的车门和窗暂时挡住寒冷的冬风。 “萤,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们班上的人奇怪地越来越少么?”希禾想起了今天试验课上的事,那一幕他记忆犹新。 “嗯,你发现什么了么?”萤坐在希禾旁边的位置,她灰白色的眼球一直看着他。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男生消失了……” “消失?”萤瞳孔中的光微微颤了一下。 希禾跟萤讲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就突然地喝下那瓶双氧水,随后就燃烧消失了……诡异的是,根本就没人去理会那个男生疯狂的行为,甚至他燃烧起来了,也没有人理他……他就像……就像……” “不存在一样。” “嗯,”希禾点点头,“我想,他的存在感是不是被吞噬了?” “有可能……”萤的眉头紧皱,眼里的光晃得慌。 “你说过,只有狱鬼才吞噬存在感……学校附近有狱鬼吗?” “……”萤沉默了。 希禾看了萤一眼,又问道,“还有一点更奇怪,我以为只有我看到那个男生消失的一幕,没想到还有人看到了,是一个叫许伟的男生……” 希禾记得萤说过,被吞噬掉存在感的个体是被孤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这种个体称之为无。想必是因为自己和萤有所关联,才会和那个世界有所交集,他才能看到无。 许伟,这个人也是和那个世界有关联的人么? 对了,他还忽略了一个人。 秦玥。她看得到萤,这么说,秦玥也是因为什么而和那个世界有所联系么…… “萤……”希禾这才察觉到萤看上去不是很好,尽管她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但他看出了她的焦虑和担忧。 “嗯……”萤眨了眨眼睛,艰难地压抑着眼底的不安。 “你还好吗……” “希禾,以后不要和许伟有任何的交集,在路上遇到他,也要避得远远的。” “许伟这个人怎么了,你的反应怎么和秦玥一样……”希禾疑惑地看着萤,她看上去越来越不安了。 “许伟他不是人类,至少他目前不是了。” 萤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一束强光猛地照进了她的瞳孔,接踵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玻璃的破碎声。 无数的灵魂在肃杀的冬夜中哀鸣着,无尽悲伤。 ------------ 第六章 02 ○3 林家大厅,林希灿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他推了推眼镜,忽然皱紧眉头,杂志放下后走到门口,看着门外浓浓的夜色,又看了看手表,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希禾今天回来的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转身进屋,拿过自己的黑色西装,跟向自己走来的女佣说有事外出一下,随后出门驾车疾驰而去。 公路上,希灿的车开得很稳且速度很快,就像一匹黑色的骏马,穿梭于车河中。 希灿摘下眼镜放了起来,眼里透出一股犀利的冷光,自言自语道,“他回家晚了会被骂的,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 黑车疾驰,车的表面流光绽放,静寂而又缤纷,同时裹夹着诡谲的气息。 希灿盯紧了前方,忽然他低喝了一声,周围的光和色彩瞬间褪去,建筑物和车辆以及人类通通被隔绝在黑暗之外,黑暗空间不断膨胀,形成了结界。 希禾拍了拍身上的西装,眼睛微微眯住,透出杀气,盯紧了黑暗中的某处。 “你知道我一直想抓你回去,为什么现在敢出来拦我!” 黑暗中,一个人穿过黑雾而来,周身聚起了黑色的气,充斥着死亡的冰冷。 许伟。 他睁大的左眼是红色的瞳仁,眼底红光流动,宛若流淌着一条血河,血光荡漾,他眼里露出一丝戏谑,勾着嘴角僵硬地笑道,“好久不见,凉城~哦,或许我该叫你林希灿才对。” “我现在没空和你扯这些,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地滚开,那我只能先把你拿下了……”希灿很不耐烦,尤其是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更是觉得不爽。 “这可不像你啊,凉城你这急躁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怎么,是要去找你的弟弟林希禾吧~” “……” “你作为一个死神,对于人类怎么会有那些所谓的感情,别在那里假惺惺了,人类不过是你执行任务时的道具,不过这个道具似乎有点那么不一样啊~” 希灿伸出右手,黑气蒸腾,手里瞬间握住了一把长长的雾气裹紧的精致的死神镰刀,“在你说完这些废话之前,你估计就滚回到地狱里去了!” “别那么容易就发火嘛,想必你也是知道林希禾的秘密吧,所以你才会待在他的身边,怎么,既然知道他是破坏阴阳平衡的威胁,为什么还不杀了他~你这个样子,要是被阎爵知道了,他该有多寒心~” 希灿没有回应他,而是迅速而敏捷地出了招,仅是眨眼的功夫,镰刀已经架在了许伟的脖子上。 许伟的反应不慢,转瞬脱离了攻击范围,身形一晃,窜进了黑雾中,雾气顷刻吞没了整个空间。 “现在还不是时候和你打,我出现只不过是来告诉你,林希禾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而他的秘密根本就没人能知道……他能够开启轮回道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如此,他隐藏在其中的秘密才是真正的秘密…… “还有一点,很多鬼魂都想得到林希禾这个人,所以有很多鬼尝试去接近他,但他们都失败了,而且他们都是‘无缘无故’地失败了……他们都是这么解释的,接近林希禾就像走向一个黑洞,不能靠近,靠近就会死…… “既然得不到就毁掉他吧,每个鬼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根本就无法靠近他……我想,越是接近林希禾的人越是无法知道秘密究竟是什么…… “凉城,看在我们以前有点交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在林希禾的身份没有明确时,一定要杀死他,别人办不到,你一定有这个能力……” ——就算你不想这么做,整个阴界和死神界都会行动起来杀死他的。 ○4 无数黑色和白色的碎片自火红的天空飘落,纷纷扬扬,希禾站在一片辽阔的旷野上,风是带着细碎的冰晶,它们顺着风钻进人的毛孔,融入血液,那种感觉是深入骨髓的,身体仿佛被绝望死死地抓住,挣扎一下,就能感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灵魂深处无助绝望的哭喊。 希禾的头觉得一阵痛,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坐在公交车上,窗外是冬日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光芒磨去了建筑的棱角,淡掉了人们脸上的冷漠,他揉了揉眼睛,怔怔地发呆,当一辆蓝色的大货车与公车擦肩而过时,他整个人忽然僵住了,眼里的光顿时慌乱地跳动着。 “萤!” 一股微风,宛若溪间清冽的水滑过脸颊,希禾转过头看向身旁纹丝不动的萤,他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小声而又急切地问道,“萤,昨晚出事了?” “嗯,一场小车祸。” “才不是小车祸,我还有一些印象,那是一辆蓝色的大货车,它和我们坐的公车相撞了……好多人死了……” “希禾,你没事,往后你都会没事。” “萤,我看到了,当我晕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辆货车上爬满了……鬼……,驾驶室内也塞满了鬼……那辆车……我感觉就是他们控制的……而且目标是我们……是这样么,萤?” 萤的头侧向着希禾,她看着他,“希禾,你相信我,不论有多大的危险,我都会保护你,只要我还存在着。” 希禾愣着,她总是说着这样的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笑着,“嗯,我相信你。” 萤看着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地说道,“你会没事的……” 希禾只是怔了下,随后微笑着,看着萤的脸,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下,仿佛黑天鹅落下的羽毛。 这个孩子总是那么体贴人呢。 到了学校,萤认真地说道,“希禾,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来学校了……呃,我是说,或许你应该在家里待一些日子,最近外面不是很安全……” 希禾笑着,忽然伸出手替她捋好额前的刘海,“嗯,我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和班主任说一下,然后叫哥帮忙请假。” 萤点点头,随后随风消失了。 希禾低着头沉默了一下,走去了教室。 坐下位子,希禾扫视了一下教室,班上的人数和昨天一样多,看来昨晚大家都没事,不过,附近很可能存在狱鬼,这对每个人都存在着很大的威胁。 想到这点,希禾忽然觉得很乱,他紧闭着眼睛,缓缓地吸气呼气,这才静下心来。 “昨天看你回家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么?”这时秦玥问道。 希禾微微摇摇头,“没事……” “哦。”秦玥不再说话,或许她觉得很没劲。 课间,希禾的手机收到了信息,让他去学校后门拿快件,他欢喜地扬起嘴角,站起身就走出了教室,秦玥只是抬眼瞥了他一眼就伏在桌上睡觉,只一会儿,她直起了腰,扭过头,眼睛直直地瞪向教室的门口,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她撞翻,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嗯,这是你的快件,你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了。” 签好名后,希禾往回走,边走边拆开包装袋,入眼是黑色封面的一本书,书上的名字是金色的。 《地狱歌》。 希禾欣喜地翻开了第一页,只见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黑暗做成朋友,尽管在心里我是有多讨厌它啊,可是,当我孤独无助的时候,黑暗冰冷的体温总是离我的心脏最近。我想这也许就是太阳遗失的温度吧。 希禾皱紧眉头,嘴里呢喃着,“谁会和黑暗做朋友……” 校园林荫小道上,空无一人,冷风吹过,几片落叶被吹起,或是吹向灌草丛中,或是夹在水泥路上的缝隙中,其中一片悠悠然地落在了希禾手上的那本书上,他拿起那片树叶,眼睛不经意一瞥,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的男生。 希禾退后了几步,刚想离开时,旁边那人忽然冲了上来。 林荫间,阳光破碎,宛若漂浮的金子。 希禾感到背后的贯穿的刺痛,只一瞬,黑暗犹如潮水席卷而来。 血腥味在空气中游荡着,希禾手中的书掉在地上,书页摊开,几滴血落在了纸上,殷红缓缓渗透漫开,仿佛恶魔睁开的赤瞳。 ------------ 第七章 01 ○1 秦玥跑出教室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希禾的身影了,她内里很急,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撞到别人。 “那个人去后门了……” 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她听到声音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就往后门赶去。 赶到时,发现了林希禾,却看到锋利的刀子轻而易地举刺进他的身体,他的表情很痛苦,随后他倒在了地上,在他边上的一本书,被风卷翘起来书页猎猎地抖动着。 秦玥怔在原地吓坏了,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大口大口艰难地吸气,睁大的双眼充满了恐惧。 她看向那个拿刀的男生,忽然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你在干什么!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嚓。 持刀的男生向秦玥这边挪了一下脚,直直地瞪向她,眼球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光泽,没有生气,就像一个空壳的木偶。 嚓。 男生的鞋底擦着地面,又挪了一步,忽然他仰起头,咧着的嘴边上流着唾液,他呵呵一笑,紧紧地握着刀,疯狂地冲了上来。 秦玥见状,惊惧地向后退着,转过身,拼命地跑着,忽然身后的头发猛地被扯住,她吃痛地反手护住头发,那人动作很快,而且力气很大,他使劲地拽着她的头发,伸脚绊倒她,随后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地上,秦玥想挣开他,在那一瞬,男人的刀已经堵在了她的右眼球,只要她一动,锋利的刀尖会刺穿她的眼球,竟而破穿她的大脑。 秦玥刚想和他妥协,但她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男生嘴角诡异地勾起时,他的手已经往下用力! 刀刃的寒光刺进她的瞳孔,她以为她算是要做一个瞎子了,想了想又释然,或许做一个瞎子会不错。 一切发生的很快,只是眼前掠过一片黑影,身上的压力顿时退去,秦玥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舒了口气。做瞎子还是很难熬的,小说都看不了,至少那本书看完了再做瞎子也不迟。 她看向那边,是一个穿黑色裙子的女生,她脚上的小皮鞋很酷。 是她,那时在林希禾身边的女生。 那女生抓住那男生的肩膀,用力一扯,一个飘渺的身影仿佛壳一般从男生的身体脱落而出,那飘渺逃窜出来后,消失了。 女生懊恼地瞪向那飘渺远去的方向,她走向男生,抓住他的头,轻轻一拧,卡嚓。再用力往上一抛,男生的身体瞬间炸开,化作满天的黑色细沙。 “心灵空洞的躯体被邪恶侵占了,就算获得自由也成了邪恶的巢穴。”女生低低呢喃着,她转过头瞥了秦玥一眼,随后跳起抱住了受伤的希禾,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地上斑驳的光斑,以及低着头沉默许久的秦玥,她忽然瞥见了地上的一本书,走过去捡起,惊喜地发现竟是《地狱歌》。 是林希禾的么? 她将书抱在怀里,脸上挂着不明的笑容。 “林希禾,你变得更加有趣了。” ○2 林志清回到家,径直走向二楼林希灿的房间,推开门,见到他在电脑前做事,不等他打招呼,林志清斥责道,“希禾出那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 林希灿抬眼看了看他,眼睛重新盯回电脑上,语气冷淡,“你不是出差吗?怎么回来了?” “儿子出事了,我能不急么!” “他没事。” “听刘姨说我才知道,希禾差点出车祸,你是不是等他死了才跟我说!” “现在你和我争论这些还有用么……”希灿摘下眼镜,眼神锐利地看向林志清,“我们是不是该明白什么叫做界限?” 林志清忽然就愣住了,饱含沧桑的双眼覆上一层难以言喻的黯淡的光,他转过身,走到门口停下来说道,“希望你能做到真正的保护他。” 林希灿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他伸手撩动了一下赤红色的窗帘,忽然他蹙起了眉头,眼里充斥着恼怒以及不安的情绪。 他匆匆走出房间,走到了希禾的房间,扭开了门把,静悄悄地走进去,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希灿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希禾,也看到了他腰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他转身急忙下楼找到了医药箱,又跑回房间,脚步急促慌乱,踩得木质地板发出杂乱的啪啪声。 希灿处理好希禾的伤口后,包上了纱布,随后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上,自他的手心散发出蓝色柔和的光芒,仿佛流动的液体一般覆在了纱布的表面,再渗透融入。 过了一会儿后,希灿将带血的纱布拆下来,希禾腰上的伤口竟奇迹地愈合了,长出了新鲜粉红的血肉。 希灿将纱布放紧口袋里,他站起身,将捋起的衣袖放好,扭好了纽扣,他忽地转过身,手起掌落,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萤的脸上。 从刚才萤就一直在希禾的身边,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眼睛很烫,想哭却又流不出一滴泪。 林希灿是死神,自然看得到萤,所以这一巴掌打在脸上疼得她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 “你应该保护好他的!” “对不起!” “如果你保护不好他,就请离开他!”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保护好他的……”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你能担当得起他再次受到伤害的责任吗!你离开吧,我会保护他!” “可是……” “我不相信任何人,不想看到他再受伤了。” 萤沮丧地垂下头,她看着希禾的脸,她挪动脚步想要离开时,觉得每一次的呼吸,心脏都好疼。 疼痛之余,她惊诧自己还会感觉到心跳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存在感为何区别于鬼魂吧。 因为它们还有心跳的感觉。 萤的身形消失时,她没有感觉到自己脸上滑下的那颗晶莹的泪珠,不知掉落在哪个时空的缝隙中去了。 ------------ 第七章 02 ○3 希禾起身去拉开了窗帘,又坐回了床上,把被子披在身上,脚缩进被子里,紧紧地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阳光照进来,很温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房间里这么自由地被阳光照着了,现在似乎还能闻到潮湿的霉味,不过,很快这个房间里就会充满阳光的味道吧。 萤也应该多晒晒太阳,那孩子似乎太喜欢黑暗的地方了,呃……很像自己嘛…… 不过,萤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温暖。 说起来,她已经失踪五天了。自那天上体育课时弄伤自己的腰时,他对腰受伤的事一点也没印象,只不过,受伤那天起,萤就没出现过了。 不管他在怎么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出现。 或许她有急事吧。她会回来的。 在床上被太阳晒得暖和后,希禾穿上衣服,刷牙洗脸后,下楼正巧看到哥哥在吃早餐。 希灿看他下来,担忧地问道,“怎么起身下来了?” “睡在床上五天了,骨头都生锈了……”希禾扭了扭腰,咧着嘴笑道,“已经没事了,我想今天去学校……” 希灿皱起眉头看着他,“真的没事了?” 希禾无奈道,“难不成我要给你跳一段<江南style>,你才相信。” 希灿喝了一口咖啡,抿着嘴笑着,“那你跳一段吧~” “哥!”希禾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为难地看着他。 “那好吧,我送你去学校。” “嗯。”希禾笑着,如同门外的阳光一般,暖暖的,仿佛具有毛茸茸的魔力,挠动人的心窝,看他笑着,希灿也不禁笑着。在旁的佣人也受了感染,挂起了笑容。 到学校后,林希灿告诉希禾要小心一点,别又受伤了。希禾信誓旦旦地保证后,林希灿才离开。 开去公司的路上,林希灿苦笑着摇摇头,“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却无法保证其他人不会让你受伤……”他闭起了左眼,再睁开时,只见瞳孔中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央是一个骷髅头,渐渐地,他的眼瞳变成了魅惑的紫色。 “伊冥,我这边的任务还在进行,所以,拜托你,保护他。” 车后镜忽然闪了一下,竟诡异地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渐渐形成了一个字。 ——好。 希禾走进教室自己的座位,他坐下后,扭头看了看秦玥,跟她打了打了声招呼,“嗨,秦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显得有点忸怩。 见他回来,秦玥眼里透着愉悦的光,她关心地问道,“你的伤怎样?” “伤?哦,你是说腰上的伤么……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还没好的话就不要太勉强来学校……” 希禾一愣,随后笑着,“已经好了,不用担心……呃,秦玥,你知道我体育课做了什么才会把腰搞伤的……” 体育课……秦玥想了想,说道,“你在练习排球的时候,被人撞到了,你的腰撞到了杆子……” “唔,是这样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哦,对了,”秦玥忽然想起了什么,本来想早些还给他的,不过这些天他都没来学校,她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本《地狱歌》,“这是你的吧……” 希禾看着那本书,接了过来,“嗯……我是有去拿快递来着,不过,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唔,我这记性真不好,什么也想不起来……咦,这上面怎么有血迹?” “你那天忘在教室了,你这几天都没来,我就不问自取地借来看了……在用刀子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了,也不小心地滴在上面了……要不我重新买本新的还你……” 希禾笑着摇摇头,“不要紧了,只不过有点遗憾,这本书是要送给你的……” 秦玥怔然,而后笑着拿了过来,“有什么遗憾的,既然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上面有点血也没关系。” “你喜欢么……” “喜欢什么?”秦玥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有点窘迫的他。 “这个礼物……” “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了,哪天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嗯?嗯……”她喜欢就好。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这可是这个冬天的初雪啊……”秦玥忽然说道。 “嗯,我喜欢下雪。” “晚上要不要出来一下?” “去做什么?” “新城广场今晚那边有放烟花,还有马戏团的表演,如果晚上有空的话,要一起去吗?” “嗯,好。” 希禾心里期待着今晚的到来,他忽然想起了萤,如果萤能一起去就好了,她会喜欢烟花的吧。 ○4 “晚上要出门吗?”希灿手里的筷子放下,看着一脸腼腆羞赧的希禾。 “嗯。” “我陪你去。” “哥,不用了啦,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的,不会有事的……” “女生?” “……” “好吧,你玩得开心就好,但是要注意安全,别玩得太晚了,有事打电话给我。”希灿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希禾的碗里。 林志清看了看希禾,沉声说道,“外面人多,真的可以么?” “没事的……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旁边有熟人的话,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人群了,而且最近我也很少吃药了。” “那就好,你尽快恢复过来也好去适应这个社会……也不用老是我*心……”林志清揉了揉眉间。 “爸,你也不要工作的太辛苦了,不是有哥在帮你吗?” “你哥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帮我,你好好念书,将来出来帮我的忙。” “嗯……” 看希灿张嘴想说什么,希禾急忙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知道哥哥又要说些父亲不喜欢听的话,如果这样,两人一顿饭又吃得不愉快了。 希禾洗好澡后,穿上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上灰色的围巾,临出门前看了镜子,瘦小的身子因为衣服的缘故看上去挺壮实的,他捋了捋刘海,就出门了。 之前给秦玥打过电话,说是在新城广场的正门前卖麻辣烫的小摊前等他。看来她很早就过去了。 坐了一路的公车,十多分钟后就到了新城广场的正门。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在脸上很冷,麻痹的感觉,希禾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了捂脸,在门前扫视了一眼,看到了一摊卖麻辣烫的,也正好看到了秦玥,他小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嘴里咬着一颗丸子,她愣了愣,寒风吹进眼睛,眯住眼睛的同时也把丸子咽了下去。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米白色的绒线帽,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她这个样子比平时看起来不那么冷漠了,反而,希禾觉得挺可爱的。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秦玥瞅了他一眼,眼神依旧淡漠,“我也是刚来……走吧,先去西区那边,马戏团的表演在那里,过一会儿,东湖那边就会放烟花,到时只要绕到西区靠北的地方,就可以看到烟花的全景了。” “嗯,走吧。” 两人买好票后,就走进了马戏团的大帐篷。里面很宽敞,而且来看的人也不少,满满地都是人,要不是票上规定的位子,等会位子都没了。 找到了对应的位子坐下后,秦玥说道,“这个马戏团一年才来新城一次,我几乎每年都有来看,挺有意思的。” “嗯,我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秦玥忧虑地看着他,“没问题吧,我真该死,忘了你对人群敏感……” 希禾笑道,“没事啦,有你在就没那么怕了……” “……” “啊,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又没说什么,你自个儿瞎紧张什么……”秦玥侧过头,脸朝向别处,偷偷地勾起嘴角,心里觉得好笑,又不能让他看见,以免尴尬。 “嗯,这里有咖啡,是热的……那小袋里面的是小面包,也是暖的……” 希禾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这时帐篷里的光忽然灭了。 四周是人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关灯的那一刻,希禾听到好多人倒吸一口气,明显也都一样被吓到了。过了一会儿,希禾觉得安静极了,人们都不再吭声,这下他听得最清的都是人们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砰。 砰砰。 砰。 砰砰砰。 希禾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他难受地皱紧了眉头,黑暗中被压抑住的负面能量瞬间被激发而膨胀,呼吸好像一下子被堵得严实,每一次呼吸仿佛往心里塞进石头,窒息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只不过是处在黑暗的环境中几秒钟,就如此的脆弱不堪…… 也许是因为黑暗中突然多了好多人吧。 在视野黑下来的那一秒,希禾能感受到有好多好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扑向他,此刻,他的身边有一只只睁大的眼睛在瞪着自己,他们靠得很近,阴寒腐朽的气息裹住了他的身体,那种感觉,仿佛是要将他拖进无底的深渊。 直到秦玥握住了他的手,似乎只是不经意间,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他的手,一切的不安瞬间消散不见。 希禾没有说话,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呼吸也渐渐变得通畅,这时他一激灵,身体僵硬地挺直,眼睛直直地盯向黑暗的中央。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忽然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是因为在那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冷光在瞳孔中流淌,扑入眼中的是那双眼中喷薄而出的血腥与残暴,它仿佛盯紧了所有人,令人窒息。 刀子般锐利的目光,深处是地狱无尽的黑暗,吞噬光明。 ------------ 第八章 01 ○1 咝。 一片火花在黑暗中特别刺眼,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空场中央瞬间出现了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火圈,艳艳的火光映入人们的瞳孔,整个帐篷顿时灯光大亮,人们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忽然跃起,穿过了火圈。 待眼睛适应亮光后,人们惊讶地看到一只强壮的白虎端坐在火圈前的一个坐台上,它昂首挺胸,目光中似有几分傲气和得意,它雪白的毛发纤尘不染,身上布满黑色的条纹,在白虎前面是一个驯兽师,他抬起手时,白虎站了起来,它灰蓝色的瞳仁骨碌碌地在瞳孔中转着,看向了外围坐着的观众。 观众见是一只白虎,都觉得有趣,坐直了身体,想看清这场表演。 秦玥看着那只白虎,心里觉得有点怪异,但她也不愿多想。她跟希禾说道,“看到么,那只老虎的眼睛在转,好像在找什么……” 希禾双手捂住装咖啡的杯子,手心一阵暖和,他抿了一口,苦中带甜,味道醇香,“是么?我看不清……” “这种老虎大都是单独生活,而且是夜里行动的孩子们呢~” “唔,我还以为老虎和猴子一样都是群居性的动物……” 秦玥轻轻笑了笑,“也不都是群居的,像老虎它们位于食物链的高级部分,而且比较强大,它们需要一定的捕食范围,如果群居就会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当然了,群居的生物一般是比较弱小的,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 “人类也是这样的……我啊,既讨厌这样的生活,却也害怕孤单地活着……”秦玥的眼睛看着白虎,竟有几分忧伤,“那样子活着,是有多么绝望,没有人知道你的恐惧……漫漫的日子,只有孤独陪伴,那个人是有多可怜……” 希禾刚在想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看上去有点难过,可她很快把眼底的忧伤藏了起来,不留痕迹,她转过头,微微一笑,“对不起,似乎话有点多了,还是看表演吧。” 希禾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咖啡,看向了表演场的中央。 又有三个火圈燃起,火焰剧烈地舞动,仿佛肆意飘舞的红色绸缎。场子中央排起了四个火圈,白虎从坐台上跳下,来到的火圈的后方,它轻轻摇动着白色的尾巴,姿态悠然,随后它凝住了眼神,蓄势待发。 驯兽师手势一起,白虎后退卯足了劲,瞬间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圈,火舌擦过它白色的皮毛,火光映在它的瞳孔中,与冷光融合,眼里一片绚丽,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坐台上。 观众们愣了几秒,随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满堂喝彩。 随后白虎在驯兽师的指导下做了几个高难度的表演,每个人都看得出这只白虎的聪慧,它的表演一气呵成,虽有惊险,却是游刃有余,它就像是今夜的主角。 驯兽师举着鞭子在白虎身边走动,他每挥动一次鞭子,他弯下腰,白虎就从他身上跨过,接着是人与虎之间的玩耍,这只白虎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只听话乖巧的小白猫。 希禾看的津津有味,他拿了一个小面包给秦玥,“哈哈,真有趣。” 希禾咬着面包,忽然他感到了一束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他嘴里的面包僵硬地咀嚼了几口,然后吞下,他搜寻着那束目光,等与它撞上的那刻,他觉得浑身顿时僵硬发冷,手里拿着的热咖啡仿佛变成了一块冰,他差点松了手,把咖啡倒掉了一点,直到流进手里的咖啡的温度才让他缓缓回过神来。 是那只白虎。 它灰蓝色的瞳仁紧紧地盯住了他,瞳孔里流淌着野兽本性的残暴和杀戮,仿佛蘸满毒液的匕首。 希禾的眼神一滞,顷刻爆发出巨大的恐惧,那种恐惧再一次让他感到死亡的感觉。 白色的身影在奔跑,它跳了起来,鲜红的液体宛若喷泉涌出,四处喷溅。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虎咬下了驯兽师的头颅。 不,不……不不…… 希禾身体剧烈地抖着,手里拿着的咖啡掉在了地上,咖啡溅在他的裤脚,还有他蓝色的鞋子。 不要……不要…… 驯兽师倒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鞭子,脖子上碗大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来,血在他的身下漫开,仿佛他冰冷的尸体在一条红色的河上飘着。 希禾惊惧地四处张望着,他惊异地发现全场的人都无动于衷,仿佛眼前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一样。又和上次一样,难道就只有他看得见吗? 白虎咬着驯兽师的头,头一扭,将驯兽师的头颅甩到一边去,它直直地盯着希禾,眼里依旧是满满的傲气和得意,还有仿佛暴风雨般的杀戮的气息。 它向他走来。 跃起。 被血染红的利齿,颌下也被血染红。 带着血腥之风扑面而来。 希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2 “啊!” 希禾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内心依然慌乱,毕竟上一秒有一只老虎向你扑过来,没被吓晕过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血,没有尸体。老虎也不在了。 还真的像是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呢……不过,希禾心里清楚,那个驯兽师已经死了。 上一次还没向萤问清楚,她就离开了,等她回来了,还等问清楚才是。 希禾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秦玥,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和旁边的观众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一直都带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秦玥发觉希禾在看她,便问道,“怎么了……咦,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很热吗?”她说完话,就伸出手往他额上擦了擦,当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尖,才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希禾愣愣地看着她,眼睛也尴尬地眨了眨,秦玥迅速收回手,把手放在大腿上,尴尬地搓了搓裤子,“呃,这样子汗流太多了,吹了冷风可是会感冒的……” “嗯……嗯,知道了……”希禾目光看向别处,伸手擦了擦额头,又碰了碰滚烫的脸颊。因为刚才的窘迫,内里的恐惧暂时忘在了旁边。 只不过,希禾知道刚刚驯兽师的死仅仅只是开始。 “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看,要不走吧?”秦玥看希禾皱紧眉头,以为他对马戏团的表演没有兴趣。 “没……啊,好像接下去是要表演魔术了……” 秦玥看了他一眼,右手不安地颤了一下,随后微笑着,目光看向出场的魔术师。 魔术师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他上场站定后转了几圈,随后抖了抖披风,一下两下,一个瘦小的亚洲女孩忽然从他的披风中窜了出来,在场的观众喝彩鼓掌,魔术表演正式开始了。 魔术师拿下自己的帽子,上下翻弄着,向上抛了几下,顿时五只白鸽从帽子里飞了出来,白鸽奇异地在空场上盘旋,魔术师接住帽子,紧接着从帽子里又掏出了四个帽子,将帽子放在黑色长桌上,魔术师一声尖锐的口哨,鸽子们直直地钻进了帽子里,落下的瞬间,化作了鼓动的火焰。 魔术师打了一个响指,火儿熄灭,他拿起其中一个帽子戴了起来,希禾注意到了帽子里忽然露出了一条白色的尾巴,像是猫尾,他也不在意,兴许是魔术师不小心使自己的道具露了出来。 亚洲女孩端来了一盆水,魔术师将手放在水里搅了搅,又拍了拍水盆,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金属清脆的声响。 将水盆放在桌上,魔术师神秘地笑着,拿出一张扑克牌,他捏着那张牌,忽然向上抛起,一张黑布忽地出现在半空中,魔术师伸出手来,黑布落下盖住了他的手,他将黑布揭开,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银亮的长剑,掌声响起,惊叹于魔术师高超的技术。 魔术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期待着他接下来会有怎样神奇的魔术。 魔术师拿着长剑猛地直直刺进水盆,长剑仅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众人没来及反应,他搅了搅盆里的水,手一抓又拿出了那把长剑,剑体都是水滴。 这时,魔术师又再次将剑放在水盆上,只不过这次速度慢了许多,人们看着长剑慢慢地消失在水盆中,他将水倒在桶里,把盆子的底部亮给了观众看,完好无缺。 因为长桌是没有放桌布的,所以下面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长剑真的就这样消失在了水盆里,魔术就是魔术,观众想看到的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魔术,顿时观众的热情大涨,掌声一波接着一波,都为这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喝彩。 魔术还在进行,亚洲女孩躺在了长桌上,观众正疑惑着,见魔术师举起手指向上方,众人的目光全都向上看,顶上挂着一块薄薄的金属片,下端是锋利的刃,正对着下方亚洲女孩的腹部。 有的人捂着嘴倒吸一口冷气,有的人嘴里喊着天啊天啊,眼睛睁大着看着,不想错过接下来的魔术。 希禾看向上方的那块铁片,吞了吞口水,“魔术表演跟解剖大会一样……” 秦玥吃了一口小面包,“人们总喜欢看这种惊险刺激的表演,反正表演的又不是他们。” 魔术师高举的手忽然放了下来,铁片抖了一下,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随后迅猛地向下切,铁片正好卡在了女孩的腹部。 魔术师向女孩做着手势,女孩举起手向观众席上的人们挥了挥。人们虽然知道是魔术,但还是为女孩捏了把冷汗,见她挥手,这才都松了口气。 真是惊险啊。 这时,魔术师走向桌子的另一端,用力拖动着,将桌子两边拖开,因为有八条桌腿,所以两边四腿的桌子都不会倒下。 人们先是听到铁片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响。 啪。 几团血色的东西掉在了铁片上。 肠子,内脏。 一片血淋淋。 失败的魔术。 ------------ 第八章 02 ○3 恶魔仿佛为希禾单独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只有他看到了,那门里面的血腥恐怖。 希禾捂住眼睛,身体不住地颤抖,呼吸变得艰难,好像被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向他的胸口。 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粘稠而腥甜,耳边是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开心地笑着,希禾想,在他们的眼里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演,貌似真的很精彩,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要去承受那种恐惧,他也想看一场不错的表演。 忽然,全场一下子安静了,再接着就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后面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无奈地扭了一下身体,放下双手,他担惊受怕地瞄向表演场地,只一眼,他睁大了瞳孔,瞳仁骤缩发颤,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地退到眼底,就像是瞬间坠入冰窟,血管里的血液都冻结了,心脏跳得很吃力,一切变得缓慢而压抑。 女孩的上半身立了起来,它蹦跳着向魔术师靠近,然后向上跃起旋转,猛地往下一套,她空荡荡的躯体套在了魔法师的身上,像穿上衣服一样,因为女孩弱小,她的身体一下子就被撑开了几条裂缝,头的部分被撑得扭曲变形,脸颊上的裂缝处露出了魔法师的眼睛。 魔术师穿上了用女孩做成的衣服,尽管尺寸太小,有很多地方都绷裂了,不过还是很巧妙地套在了身上。 他转过身体,套在外面的女孩的手软软地晃荡着,他看向一个方向,女孩扭曲的满是血污的脸僵硬地咧着嘴笑着,他软绵绵的手抬了起来,指向希禾,“那个男孩,可以和我一起来表演一个魔术吗?”脸颊上魔法师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 希禾惊惧地向后缩了缩身体,他不知所措地摇着头,“不,不,不……” 嚓。 女孩的脸又出现了一条裂缝,一条白色的尾巴露了出来,亲亲撩动着女孩撕裂的嘴唇。 猫的尾巴?表演时曾从魔术师帽子里露出来的尾巴…… 白色的尾巴…… 希禾忽然注意到了女孩脸上的那颗眼睛…… 灰蓝色的瞳仁…… 希禾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声音被无限地放大,嘈杂,混乱,崩溃。 是那只白虎。它一开始就盯上了自己。 刚想到这点,魔术师的身体瞬间被撕成了两半,从里头窜出了一只白色的猫,猫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它向着希禾跑来,风顺着它身体流水一般的线条,卷动它雪白的皮毛,只是眨眼的功夫,小猫变成了凶猛的白虎,咆哮着向他扑来。 希禾完全动弹不得,面对这样的情况,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秦玥拉着他跑出了帐篷。 外头的风很大,而且很冷,希禾转过头看向马戏团的帐篷,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似乎离它越远就越感觉不到了。 他们两人站在广场的路灯下,呼呼地喘着气,呼出的气聚成了白色的水雾。 广场上的人很多,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西区靠北的小丘广场,这边可以看到东湖的烟花,所以有很多人都占了位置,满怀欢喜地等着烟花的绽放。 希禾发现秦玥的绒线帽不知何时不见了,黑发落肩,脸上因为跑步的缘故带有一点嫣红,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希禾将手揣进兜里紧紧地握紧,他的声音有点小,“看得到吧……” 秦玥一怔,紊乱的呼吸缓缓地调整好,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眼里的光闪了一下,“哦……嗯,看得到……” “……”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会有那些东西……就想着作为你给的礼物的报答,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秦玥有点愧疚地说着。 “不害怕吗?” 秦玥低着的头抬起看向他,她的表情瞬间有点复杂,而后又恢复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希禾皱着眉,他看上去有点难过,语气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温柔和心疼,“一个女孩子面对这些,应该很怕吧……” 秦玥的眼神瞬间变得错综复杂,她淡淡地应道,“林希禾,这就是我的秘密啊……” “我可以看到存在于黑暗里的一切,徘徊在人间的鬼怪……” 嘭! 诡谲的夜空顷刻绽放了姹紫嫣红的烟花,熄灭又绽放,断断续续地照亮了大半的夜幕,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光,短暂而迷人。 彩光投进了人们的眼中,希禾在烟花绽放的间隙中,看到了白色的花自黑色的深空中飘扬着,炼着冷风,落在了他的头上,擦过他的鼻尖。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4 当白虎的利爪就要抓向希禾的胸口,一股强劲的冷风猛地刮来,仿佛一堵墙挡开了白虎的攻击,秦玥这才带走了希禾。 一道蓝色的光自外围围住了整个马戏团,白色的光华乍起,观众,帐篷,都如同铅笔画一样被擦去,黑暗如同潮水袭来,结界形成,只留下了气焰旺盛的白虎。 蓝光在黑暗的空间中跳动着,一个男人踩着蓝光出现,步伐竟有些妩媚,摇曳生姿。 男人身上穿着灰色的大袍,琥珀色的瞳仁流转着迷人的光彩,他盯向白虎,薄薄的嘴唇抿着,嘴角微微扬起,“不过是孤魂野鬼,竟也敢碰死神手下的人~” 白虎眼神凛冽,像是尖锐的刀子,它吼叫了一声,露出了锋利的兽齿,它发出低低的吼声,做着攻击的姿势,随时欲上前撕碎这个漂亮的男子。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着,眼里透出一股玩味的意思,他双手在身后交叠,用食指摩擦着左手上带着的一枚冰蓝色宝石的戒指,“我受人所托,你要伤害那个少年,我自然不会放过你,我名叫伊冥,若是有天你尚存半点的意识再来寻我复仇,不过,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又怎么可能有那一天呢~” 伊冥笑如轻风,转身间,躲过了白虎的迅猛一击,当白虎再做第二次攻击时,意识到对手即将使用的招式之后,想要防御已来不及了。 伊冥伸出手来,他脚下一蹬,如同一道闪电贴近白虎的身体,他抓住了它的尾巴,用力使劲一甩,白虎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身上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白虎挣扎了一下站不起来,刚想向对手求饶,对手手里做了一个势,一道蓝色的流光猛然间仿佛利箭一般洞穿了它的头,白虎痛苦地哀嚎着,身体逐渐腐烂,最后剩下的布满残血肉渣的骨架也化成了白灰。 黑暗退去,马戏团的表演还在继续,观众们依旧热情高涨,伊冥从人群中走出来,身上穿着一套休闲的衣服。 走到帐篷门口时,他看到了地上一顶绒线帽,顺手捡了起来。 嘭。 伊冥抬头看向夜空,火树银花,煞是好看,他微扬着嘴角,小声呢喃着,“死神界那毫无趣味的世界永远不会有那么多的色彩,哈哈,还是人间好玩呢~” 咦,他们在那儿呢。 林希禾……就是他吧……伊冥眼神在见到希禾时就变得有点异样,眼里竟流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激动。 伊冥递给秦玥绒线帽,“你掉的吧……” 秦玥警惕地看着他,接过时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伊冥从她身边走过,有意无意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能让她听清楚,“臭丫头,离他远点,不管你安什么居心,再靠近他,那些鬼迟早会把你吃了。” 等他走远后,希禾问道,“他说什么了?” “该死的娘娘腔!”秦玥咬牙切齿地说道,愤愤地把帽子戴在了头上。 ------------ 第九章 01 ○1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第二天地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雪,整个新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吹着刺骨的寒风,街道上的路人很少,一片肃杀的气氛。 雪的来临,给冬天穿上了诡谲无比的衣裳,雪花飞扬,视野模糊,黑暗一点点地渗透进来,隐藏在雪的空隙中。 呼,一股冷风刮来,狠狠地拍在脸上,希禾打了一个冷颤,秦玥见状连忙把窗户关紧,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后座突然开窗的男生。 下课后,希禾趴在桌上,他枕着自己的手,眼睛睁着,看着桌下自己的鞋子,他听到秦玥在念一段《地狱歌》的内容,他曾读过的一段,对此印象深刻。 黑暗诞生之日,只有孤独陪伴,孤独告诉他,光明与黑暗同生,光明出生的时候有神的抚摸和阳光的照耀,有鲜花有歌声,他万众瞩目,受万宠于一身。黑暗低头想了想,‘我嫉妒他’,那天他与死亡结伴,一同去杀死光明,谁也没想到,光明喜欢上了黑暗,他喜欢他那样的忧郁,他想,或许自己可以给他生命,这样孤独就能远离他了,不再束缚他。我赶到时,光明奄奄一息,他对我说,‘我死了,就成为了死亡的奴隶,这都无关紧要,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 希禾记得下面有一句是这样说的,黑暗即便会继续孤独,但光明的灵魂依旧会在他的身边,光明说,‘这样子,我的存在才不会那么没有意义啊……’ “林希禾……”秦玥叫他的名字。 或许知道她想说什么,希禾没有坐起来,而是闷声应了她一声,“嗯。” “你生我的气了?” “没,只是有点头晕……你想说什么继续说吧,我在听……” 秦玥看了看他,她的腰一软,下巴枕在手上趴在桌上,“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了你的一个秘密么?现在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吧……” “我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鬼,我能看到鬼……” 希禾恍惚间似乎听到了秦玥的声音在颤抖,“怎么会这样,是从小就能看到的吗?” “不是,是2010年的时候……出了一场意外,之后就能看到了……” 2010年……不是自己被绑架的那一年么…… “什……什么意外……” “我也忘了,似乎在意外里丢失了那段的记忆,家里人也都不肯说,之后去想办法问别人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是怕你知道了,觉得我是怪物……” 这话从秦玥嘴里说出来,令希禾有点惊诧,平日看上去很冷漠的她竟然三番两次地跟他道歉,还好只是听到声音,他真的不敢想象她是怎样的表情,或许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听着她的道歉,希禾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是她的朋友了。 “你是怪物的话,那么我也是……你看得到,我也看得到啊……” “你又是怎么能看到的……” “唔,也算是意外吧~不过,对于这意外,我一直都是庆幸着我能碰到。”希禾坐起身来,秦玥也同时坐起来,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随后都好像害怕自己被对方看穿一样,都移开了视线,秦玥呢喃着,“有什么意外可以说庆幸的……” “那秦玥你知道什么是存在感吗?” “存在感?” “不是那种简单意义上所说的感觉,而是一种类似于鬼魂的存在,它们被叫做存在感,每个人都有存在感,人死后,存在感就变成了鬼魂……人的存在感一旦被剥离,就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不再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没有存在感的人叫做无……无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孤独地继续活着,二是自我毁灭。” “怪不得平时看一些鬼都不像鬼,一些人也不像人……那又怎么会被剥离出存在感……” “是狱鬼,它可以吞噬掉存在感……” “……”秦玥忽然浑身绷紧,手指发着抖,她僵硬地握紧,她的眼睛微微瞥向一组的方向,许伟的位置上没人,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好多以前的画面,都是关于许伟的。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只恶鬼,听希禾这么一说,许伟很有可能是那会吞噬掉人存在感的狱鬼。 “嗨,你们俩在聊什么~”许伟忽然站在了希禾身边,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秦玥尤甚。 在秦玥的眼里,她看到了许伟的体内有一个飘渺的身影,自第一次见许伟时,那人一直依附在他身上,他飘渺的身体大多是黑色的雾,身体被巨大的黑色翅膀包着,每次她总能看见那人瞪大的眼睛,红瞳透出诡异的光,充满阴冷的杀气。 黑暗的歌谣充满悲伤的声调,死亡依旧与我,咫尺的距离。 ○2第一次遇见许伟是在开学那会,上了初三,换了新班级。 秦玥在去教学楼的路上被一只年轻的男鬼纠缠着,男鬼叫她给他买一束花送给一个女生,她是这个学校高中的学生,他们约会的时候,男生赶去路上的时候,过红绿灯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死了。 第一次约会,说要送花给她的。 秦玥不耐烦推开他,“滚开,我哪有时间去给你买花送花的,再说了,我难不成得和她说是她死掉的男友叫我送给她的么!神经病啊!滚啦!” 男鬼一直纠缠,秦玥就跑向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鞋带掉了,不小心踩住了,差点摔倒的时候,被一个人扶住了。 那人正是许伟。 秦玥的人向后仰时,她瞥了一眼一直缠着自己的男鬼,不知为何,那鬼跟见了鬼一样惊惧地一溜烟就消失了,她心里嘀咕,一个鬼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站稳后,抬起头想跟对方道声谢,毕竟要不是对方及时扶住她,估计自己会摔得很惨。 她看向许伟时,那一瞬,眼底一道灰光掠过,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瞳仁的光影不安地晃动着。她或许知道了为什么那只男鬼会害怕了。 那是因为许伟体内有一个比鬼更加恐怖的存在。 那人蜷缩在许伟的体内的,他的身形飘渺,多是黑色的浓雾,雾气滚滚,他的身体被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裹着,他兴许感应了秦玥的目光,那人的眼睛猛地睁开,是一双妖艳的红瞳,充斥着诡谲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是宛若来自地狱深处的寒冷,带着腐朽枯败的味道。 秦玥已被吓得腿脚发软,她额上都是冷汗,她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声音微弱无力地说声谢谢后,小心谨慎地向旁边绕过,匆匆跑上了几个楼梯。 到达教室时,身体的力气好像要被抽干了一样,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书包也没放下,就趴下小声地喘着气,她将手放在心跳的位置,心跳跳得好快,胸口一阵发痛。刚才还真的是快要窒息了。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绝对不能靠近!秦玥心里想着,可当许伟在教室门口出现的那一刻,她再一次感到窒息了。 上课的时候,秦玥偷偷地看过去,许伟体内的那家伙似乎在沉睡,她能感觉到来自那人的危险,而且非常强烈,甚至让她有种错觉,自己随时会被他杀死。 会被杀死的…… 秦玥一整天都很不安,自从看见鬼之后,都没像现在如此不安。 对于许伟那人,她一直选择躲避和逃离。 放学的时候,早上那个男鬼又出现了。他嘻嘻笑着,手里拿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 秦玥无奈地扶着额头,接过他手里的花,跟在他身后去他女朋友那儿。 听他说那女生是学校舞蹈队的,这个时候应该在舞蹈室练舞。 当秦玥气喘吁吁地爬上六楼时,走了几步,她惊诧地发现整个楼层一片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回过头去,看到安全出口的牌子亮着的光突然灭了,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想想,自己身边就有一个鬼,还有什么比这要恐怖的。 当他们一人一鬼站在舞蹈室的门口时,他们在偌大阴暗的舞蹈室里看到了一个呆愣着站着的女生。 “何琴!”男鬼欢喜地叫着,估计这就是他苦苦爱着的女朋友了。 女生没有反应,秦玥心想,有反应就怪了,她刚想上前去,突然她看到一双苍白的手从女生身后伸了出来,刚伸出去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女生身后,抱住了她,他的头轻轻地靠在女生的肩上,秦玥看到那张脸时,身体瞬间绷紧了。 是许伟。他的脸比平时看上去多了几分阴郁和诡异的感觉,脸色苍白,眼圈画有一圈圈的黑色,他的瞳色变成了红色,红光犹如舞动的火焰,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 那人已然不是许伟了,他就像是一只从冰冷黑暗的深渊里爬上来的怪物,拥有撕碎一切的可怕力量。 许伟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看到了秦玥他们,他的嘴角僵硬地勾起一个冷笑,他的瞳孔忽然瞪大,身后顿时展开了一对黑色的翅膀,遮天蔽日。 他一口咬住了女生的肩膀,一股股淡蓝色的气体随着光流进他的身体,待光芒消逝,他抱住女生的手忽然一用力,她瞬间断成了两截,也同时化作了灰色的粉末。 秦玥逃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男鬼冲了上去,他的脸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扭曲得吓人,他的嘶吼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野兽悲痛的嚎叫,当他靠近许伟时,他被巨大的翅膀一扫,顿时烟飞灰灭。 靠!恶魔!恶魔啊!秦玥吓得快死了,她一直往下跑,跑出了综合楼的大门,跑出学校的大门,跑上了公车,坐下后,看着车上的乘客,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秦玥请假了好几天都不去学校,后来想想,如果那人要杀了她,她早就死了,或许他瞧不起她,甚至连杀掉都嫌麻烦,或许他没注意到她。这么想之后,她就去了学校。 可是恐怖还在继续,他不杀死她,似乎是更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她经过足球场时,看到了踢球的人眨眼间四分五裂;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个女生拿着筷子的一端插进了自己的喉咙,血流了满满的一整碗;走在路上的时候,整条路上的人,一个个忽然全部都仿佛炸弹一样爆炸了,血肉飞溅,血流成河。 这都不算什么……最诡异的是,发生的这一切,根本就没人发觉,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一个人感受着这些恐怖。 她还发现,死掉的人都仿佛被这个世界抹灭掉了。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们的存在。只有她记得,只有她知道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不可以…… 不可以再有人死了…… 有天,她正在看《地狱歌》,班里的人有点嘈杂,直到身边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她才合起了小说,看向对方。 “我叫林希禾。” 秦玥一愣,她的眼睛无意一瞥,发现许伟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这个转学生,体内的那人也睁大了红瞳,翅膀的羽毛簌簌颤抖着,瞳孔中是强烈的欲望和杀气。 秦玥轻合眼眸,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死了。 她淡淡地回道,“我叫秦玥”。 ------------ 第九章 02 ○3 秦玥站起来,她抓住希禾的手,将他拉起来,拖在自己的身后,希禾边疑惑地看着她,边小心地把椅子放好。 许伟的嘴角扬起,眼里带着玩味的感情,“你对我很不友善啊,同学。” 她向后退了一点,对于这个人她一直不敢去接触,平时许伟还是原本的许伟,但当里面的那个恶魔苏醒过来时,眼前的许伟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此刻,他体内的恶魔睁圆了一双红瞳瞪着她,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不……绝对不可以,不可以杀死林希禾…… 秦玥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也知道,那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许伟上前一步,和她靠得很近,秦玥可以看到他眼底邪恶黑暗的光,像是黑夜里狂躁的大海,波涛汹涌,排山倒海,是淹没所有的可怖力量,压迫着她的意识,她顿觉胸口非常难受,她的眼睛往下看,瞳孔因为恐惧而睁大,脸上的血色瞬间都没了,苍白得仿佛水里溺死的尸体。 一只手从许伟胸口穿透而出,又猛地穿进秦玥的胸口,猛地抓住了她的心脏,那手的冰冷刺激着她的心脏,意识越来越薄弱,她知道她随时都会死去,在恶魔面前,她脆弱得像只蚂蚁。 她对上了那双恶魔的眼瞳,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该有自知之明的是你才对吧~” 恶魔冷冷地笑着,哗地一下收回了手,在秦玥心脏的压迫瞬间散去,血液又恢复了正常的流动,她的意识也慢慢地恢复,只不过身体还是有点僵硬,她怔怔地向后退着,身体一软险些撞到课桌上,希禾及时抱住了她。 许伟的脸上又挂起温良无害的笑容,“怎么回事,她身体不舒服吗?” 希禾抱歉地说道,“嗯,我先送她去医务室,对不起啊,我们下次再聊。” “没事,你赶紧去吧。” 希禾低声问道秦玥,“还可以走吗?” 秦玥没有作答,她的嘴唇苍白,皱着眉头,双眼紧闭,额上都是冷汗,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希禾半蹲下,背起了她,向许伟点点头,就急忙走出了教室。 走去医务室的路上,秦玥艰难地说道,声音无力,“你看到了吧……” “……” “所以……我才告诉你,不要靠近……许伟……也不要和他说话……” 手。他看到了手,手伸进了秦玥的胸口,他好害怕,害怕她会死。 害怕自己也会死。 “我想……他……可能就是……就是……你所说的……狱鬼……” 希禾听到狱鬼二字,停住了脚步,眼里的光抖得厉害,他的双脚发着抖,恐惧让他顿时不知所措。 “那……我们会死吗……我们不靠近他就不会死吗……” “我不知道……” 希禾想起了萤,他发觉自己好需要她,她可以告诉他该怎么办。 只不过,现在,他开始有点讨厌她了。 ○4 林希灿从办公室走出来,听着手机,“北区那边建筑的历史你们调查好了吗?30年……30年来一直是无人居住的地带,没有拆迁重建,也没有规划建设,就一直荒废着,是这样吗……好,你们去附近的居住点问问那里的人,关于那块地方他们有什么信息……嗯,务必快点……” 挂了手机,他走进电梯,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眼里有几分疲惫。 电梯里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一双手从他身后的电梯墙伸了出来,刚碰到他的腰,就被他抓住,一甩,一个人狠狠地撞在了电梯门上,吃痛地叫着。 “喂,要不要这么粗鲁啊!”是伊冥,他委屈地揉着撞疼的肩膀,瞪着他。 林希灿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每天像个娘们一样忽然出来抱住我!” “那凭什么你就能让林希禾抱你!” “别幼稚了。对了,麻烦你上次出手帮我保护希禾。” 伊冥不悦地说道,“我可是不情不愿才出手的!” “嗯,还是谢谢你了。”林希灿看了一眼电梯的指示灯,叮的一声,指示灯到了数字6就停住了。 “我已经有一点关于阎爵大人的消息了。”林希灿严肃地说道。 伊冥欢喜地问道,“真的?” “嗯,已经有一点线索了……晚上我就会行动。” “我陪你去!”伊冥积极提议道。 “你得替我去保护希禾。” “不要!” “……”林希灿头疼地看着赌气的伊冥,怎么也是五百多岁的死神了,还是像个爱撒娇的小孩。 “拜托你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心,相信我,希禾他是能解放阎爵大人的关键……” “……”伊冥看着他,无奈地点点头,随后说道,“你找大人找了一百年了,要不是你一直守护着这个秘密,要让议会的那些老家伙知道了可不得了,他们一定会造反起来,而作为大人的下臣的我们,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快点找他回来吧……” “嗯。” 叮,电梯门打开后,伊冥消失在光线中,希灿走出电梯门的那一瞬,流下了一颗泪,他抬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开车的路上,他打通了希禾的手机。 “放学了吗?” “嗯,正要去坐车……那个,哥……” “怎么?” “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好啊,我也正打算过去接你,你就在一号站台等我,我过去。” 当希灿到一号站台时,却没有看到希禾,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就打了他的手机,打通后,过了几秒,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希禾你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你……喂,希禾……喂……” 手机那头没有出声。 嘟嘟嘟嘟…… 挂掉了。希灿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手不自觉地握紧,再打了过去。 “希禾……” “喂,你是……哥?” “希禾你在哪?” “我在你的车上啊……” “……” “你是谁?” 希灿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分明和他的声音一样。 嘭。黑暗空间迅速膨胀,一切的景物被黑暗覆盖,结界形成的速度很快,范围也不断在扩大,希灿在黑暗中如同闪电般向前飞去。 ------------ 第十章 ○1 阎爵是死神界的王,是统治者。他拥有足以撼动整个死神界的力量,他有漂亮的面庞,金色的头发,淡绿色的眼瞳,他总是温和地笑着,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每个死神都会在修行课上听过初代阎爵,就没有再听过其他的王,除了现任的阎爵。 他的名字叫罹(li)麟。 他在任的时间太长了,总有些人坐耐不住了,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会有新的王。 这些人是议会的大臣,由第一代死神执法者组成,之后源源不断加入一些新人,他们日益庞大,本只是帮阎爵处理小事务的部门,而后发展到加入死神律法的讨论与制定,他们想要接近死神界的政治核心,就是选任统治者,但他们一直忌讳罹麟的强大,他可以在不毁灭议会存在的情况下,将他们全部都处以法则,监禁黑渊。 没人敢挑战阎爵,而且挑战王的统治,势必受到整个死神界的问责。罹麟是一名优秀的王,推倒他就是破坏和平,那样的人一定要处以最深刻的惩罚。 每个人都爱戴罹麟,只不过,最近一百年里,他似乎出宫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时间有点长了,不安分的因素仿佛遇见光的藤条迅速滋长,蔓延整个死神界的角落,即将掀起一场人们难以预料的风波。 ○2 死神界。议会办事所。 宽敞的黑暗空间,忽然出现了六个人,他们围成一个圈站着,每个人都穿着不同图案的大袍,颜色大同小异,宽松的大袍盖住了手脚,最特别的是,每个人都带着面具,面具上没有一个洞,完整的一个覆在脸上,面具上的图案更加怪异奇特,颜色鲜艳,却也能分辨清它们大致图案的内容。 其中一人身着墨绿色的大袍,面具上的图案是一只仰身的松鼠,只不过松鼠却是白色的,其余部分是黑色的,他轻轻甩了甩衣袖,“似乎罹麟的下臣已经有所收获了……” 灰色大袍的人抖动了一下大袍,戴着的面具上是一只蓝鸟的形象,其余部分是鲜红的成簇的蔷薇花,声音是女人,“罹麟绝不能出来!他之前已经掌握了一些对我们威胁极大的信息!若是他出来了,我们就都完了!” 另一个同是穿着灰色袍子的人,不过身形看上去像个小孩,就连声音也尤为稚嫩,像是男孩子,他的面具是一条水晶鱼,鱼身透明,有棱形的花纹,鱼眼嵌有一颗蓝色的宝石,它的身体弯曲,仿佛要跳而起,除了鱼的图案,余下是黑色的波浪条纹,他嘻嘻笑着,“姐姐,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哦~” “你不说我也知道!”蓝鸟面具的女人显得很不耐烦,她向松鼠面具的人说道,“自源,要拜托你去人间界一趟了,一定要阻止罹麟出来!还有,顺便调查一下那个林希禾,他的存在似乎有点不寻常,既然威胁到了死神界的安危,必要的时候就杀了他。” 自源微微点点头,手缓缓地摘下自己的面具,是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桀骜,“好的。” 啵。 瞬间,六个人都如同气泡一样消失了。 ○3“哥,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好啊,我也正打算过去接你,你就在一号站台等我,我过去。” 挂了手机后,希禾拉了拉背包的带子,向公路左边的方向看了看,脚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站台的亭子下,低着头,用鞋尖顶了顶地面,又抬起头看向左边的方向。 他抬头看了看天,雪还在下,不过已经不大了,雪绒绒得像是野兽身上掉下的雪白的茸毛,漫天飘扬,希禾每次都觉得下雪的时候,就像是天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他很想看看天没了,在天空深处究竟还有什么。 这时一辆车停在站台前,希禾自然认得那是哥的车,上前去打开了前座的门,坐好后立即关住了车门,总算没那么冷了,身体开始暖和了。 “哥你过来的挺快嘛,以为还要等多几分钟呢……”说完,他看向已经启动车子开动的希灿,只一眼,他觉得有点异样,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绑好安全带,“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是因为公司的事么?” 希灿没有看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希禾有点担心,见他点点头,希禾说道,“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可以向爸爸请教,公司的事他知道的比你多一些……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希禾看着他的淡漠的侧脸,沮丧地低下头。 因为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希禾看着红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安,整个视野被红光占据,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这时,手机响了,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希灿就抢了过去,他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希禾听到有人叫他,他刚想问哥怎么回事,希灿终于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当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希禾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双眼睛充满了死气,宛若瞳孔中是一片坟墓,散发着腐烂的死亡的气息,也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毫无光泽,毫无生气。简直就是死人的眼睛,他的眼球缩成了一个点,眼睛满是眼白。 “哥……” 希禾忍住内里的恐惧,小声地说道,“哥,手机还我好吗……” 希灿早已按了挂机键,他双眼空洞地盯了他一会,直到绿灯时,他把手机还给了他。 车子正在行驶,希禾发觉车速很快,而这时,手机又响了。 他看向开车的希灿,他没有再来抢自己的手机,他这才敢接了手机,“喂……” “希禾……” “你是……哥?”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和哥一样,他是谁? “希禾你在哪?” “我在你的车上啊……”希禾越来越不安了,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觉得温度忽然比外头还要更冷。 “……” 希灿忽然抢过手机,希禾听到他冷冷地冲手机那头问道,“你是谁?”随后打开了车窗,他把手伸出去,手机被他丢了出去,希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叫了起来,“哥,你在干嘛!”冷风灌进他的口,冷得他的舌头都僵住了,他的眼睛不经意一瞥,他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希禾震惊得看着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开去,前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大货车。 “快停车!危险啊!哥!停车啊!前面有车!” 希灿不管希禾焦急的叫喊,脚下踩死了油门,车子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就算现在踩刹车,也一定准准地撞上去。 希禾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脑海里一片翻江倒海,当四周一切变成漫无边际的黑暗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挡风玻璃瞬间破裂,玻璃渣子四处飞溅。 嘭! 车子撞上的那刻爆炸了,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灰烟滚滚。 希禾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强烈的气流冲飞了,直到他落在一个温暖踏实的怀里时,他慢慢恢复了意识,身体也因为那人身上的温度慢慢变得暖和,他努力睁开眼睛,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他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林希灿,他的脸上满是担忧,脸色甚至有点苍白,似乎紧张到了极限,他的脖子下还有突起的青筋,额上也流下了汗水。 希禾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勉强地笑了笑,身体软绵绵的,力气也好像被抽干了,他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里,他闭上眼睛,小声地呢喃着,仿佛梦呓,“哥,你好慢啊……等了你好久了……” 林希灿眼角噙着一颗泪珠,他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嘶哑,“对不起,对不起……抱歉让你等那么久……对不起……” 希禾没再回答,他已经疲惫地睡了过去。 有林希灿在,他何时何地,都觉得很安心。 希灿单身抱住希禾的腰,希禾此时也不知道,他们正飘在空中。 希灿拭去眼角的泪,眼里的光瞬间变得冷冽起来,紧紧地盯着下头燃烧的车祸现场,一个黑影偷偷摸摸地从火中钻出来,希灿握紧拳头,接着举起右手,张开了手掌,一点光瞬间在整只手亮了起来,光华泛起的刹那,四周黑暗的雾气竟受到了气流的影响流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希灿将手对着那黑影,只一瞬,万道光芒自他手中射出,在半空中交缠再散开,最后全都穿透了那个黑影的身体。 当光华灭去,黑影身上出现了无数的小光点,最后一声炸响,黑影顷刻化作黑尘。 希灿手里的光也随之熄灭,他轻轻地揉着希禾的头发,几道光流进希禾的脑袋,他轻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暂时……暂时你还是我的弟弟啊,谁敢伤害你,我会让他们统统死得很惨!” ○4黑夜。雪稀疏地下着,一层一层地铺在地上,树上,屋顶上,一切看起来那么美那么静谧。 新城北区。有一带建筑群区别于其他的地方,那地方到了黑夜,没有灯光,就是一座荒废的城区,没有人居住。隔了五十米的距离,外头是灯火通明,与这头相比简直就是人间与地狱的区别。 那地方黑得吓人,常年迷雾笼罩,也没人敢进去,多半进去的都没再出来过,时间长了就没多少人去管它,任它荒废了。 它的存在似乎渐渐被人们忽略了。 然而这样的存在对于非人类来说就不一般了。它肯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人站在这片城区前的宽敞荒凉的空地前,眼睛看着前方的迷雾,脸上渐渐露出一股不安。 是姚萤。她的长发紧紧地贴合着黑色长裙,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雪夜,她依旧穿得单薄,她脚下的黑色小皮鞋被雪反射的月光照得发亮。 自从离开希禾之后,她就觉得很难过,曾三番两次地去接近他,可是根本靠不近,他俨然感应不到她了,因为林希灿已经对她和希禾结起了界限,在界限中,希禾是不可能看到她感受到她的存在的,而她没有能力去破解那样的力量。 虽然知道那个名为凉城的死神有能力保护希禾,同时还有那个名为伊冥的死神,他们两人实力肯定在死神界首屈一指,可只有随叫随到的守护者才能实在地保护他时刻不受伤害。 姚萤难过地低下头。不,她也做不到时时刻刻保护他,他还是因为她的疏忽受伤了。 但,她还想继续守护他,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流浪于人间的鬼魂已经开始疯狂地对他进行追杀了,这样下去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前不久,遇到一个飘荡于死神界和人间界的老鬼,她从那得知,死神界内部已经有所行动了,死神界已经不平静了,几乎所有死神都知道了希禾的存在了。 “希禾……” 姚萤眼神恍惚,风掠过脸颊,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脚下一踮,身影一闪,就飞进了迷雾笼罩的荒城。 老鬼告诉她,他曾经偷偷听到一个死神说过新城北边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迷雾笼罩,神秘诡异,就是在那样的地方,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它可以让人变得强大。 强大…… 没错,她需要那股力量,她需要变得更加强大,只有强大了,她才能再回到希禾的身边,才能保护他。 “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以让他死……” 当姚萤穿过浓浓的黑雾时,几缕黑雾就紧紧地附在了她的身上,她拍了拍那些黑雾,黑雾仿佛有了质感,软软的,怎样都挥不掉,死死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这是老鬼说的诅咒,如果她没有从这里走出去,黑雾就会一点一点地腐蚀掉她。 老鬼说完这些,最后说了一句,“不管怎样,你都会被抹杀掉,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成功过……也没有人确定是否真的有那股力量存在着……” 姚萤闭着眼站在建筑群的中间,她仰起头,这里面没有下雪,头上的黑雾就像一片黑色的海洋,它汹涌澎湃,充满未知的危险,这样望着,心里绝望的感觉也随之钻了出来,她闭上了眼睛。 “如果会死……那让我在帮希禾除去所有危险,他安全时,再死吧……” ------------ 第十一章 01 ○1 黑夜里,黑雾弥漫的荒城更像是被水淹没的城,雾气涌动,仿佛有了生命力,在城里每个角落里流动,即便有这般轻轻的动静,这片地带依旧死气沉沉,建筑边道上的树不知干枯多久了,树叶早已不见,树干也腐烂得不成样子,有的折成了两截倒在了路边。 因为常年迷雾笼罩,湿气严重,建筑物表面生有黏黏黑色发霉的藓类植物,墙体斑驳,黑青色,青色,黑色,白色,全部混在一起,像是涂上了色彩丑陋的颜料。 这片地带的建筑大多是公寓,之前确实也是作为居民区,后来不知因何原因,时光荏苒,渐渐就被荒废了,没有人再记得它的存在。 姚萤站在一栋公寓的天台的栏杆上,她慢慢地放开了所有的感觉,想感受一下是否存在有异样的力量波动。 这里确实存在大量的戾气和阴气,简直就是人间的阴界,按道理说这块地方应该最适宜鬼魂生存了,如果不想选择轮回的鬼魂,大都可以选择在这里待着,可奇怪的是,这里一只鬼也没看到。 果然还是有那么点不同寻常。 不过除了这些阴气,什么也没感受到了。 姚萤跳下栏杆,走向天台的门,打算进去这公寓里看看,当她走下楼梯时,就在她的身后,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栏杆外伸了上来,搭住了锈迹斑斑的栏杆。 姚萤走到其中一个楼层,她抬起手向前挥动,所有紧闭的房门都被推了开来,毕竟时间久了,有些门直接就脱落了。 她走过一个个房间,在外面往里头看了看,当她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时,她一脚踢向墙,墙顿时破了一个大洞,她慌张失措地就跳了出去。 该死,那都是些什么! 这地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当她看到房间里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真的吓到了,即便她现在已是没有肉体的存在感。 它们不是人,早已经没有存在感了,只能感觉到一点灵魂的力量,又不是纯粹的灵魂,所以它们也不算鬼。 它们身上就裹着一件黑色的布,有男有女,脸色死白,他们没有眼睛,整张脸就是缺了一双眼睛,他们的双手腐烂得只剩一副骨头,尖锐的指骨屈成钩爪状。 每个房间站着一个,姚萤想,每栋公寓每个房间里应该都有一个这样的“住户”吧。它们身上强烈的杀戮气息让她真的害怕了,让它们行动的估计是那点灵魂的力量,就像是一个个极具攻击性的武器。 她回头看去,有几个怪物追了上来,当她落地的时候,它们的骨爪也迅猛地抓向它,她机灵地躲了过去,手上聚力,猛地冲上去,狠狠揍向它们的头,脑袋瞬间爆裂,里面只有黑黑的固状物。 身后几人上来,姚萤旋转身体,脚也踢了出去,脚上力度够大,踢掉了其中一个的脑袋,只不过脚麻得有点脱力了。 它们攻击速度很快,她防御不及,脸上,身上都被抓出了几条豁口,她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好在一番打斗下来,她解决了剩下的几个。 她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头顶的动静,她抬头向上看去,在那瞬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身体僵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动作。 楼上,不止一栋楼,附近的楼,再远的楼,窗户忽然全部都被推开了,有很多窗户砸了下来,顿时四周都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地上铺满了玻璃渣子。 再下一秒,姚萤看到了满天的黑色布匹,它们被风吹得扬起,像是黑色的旗帜,聚集着死亡的气息。 当她想要逃时,一个怪物速度快得惊人,在她转身的瞬间,骨爪已经抓进了她的后背。 时间倒转回三十分钟前,姚萤刚刚飞进雾区,在五十米开外的一座旅店里,希灿坐在里面,他边喝咖啡边打手机,“喂,伊冥……他醒了吗?嗯,好……要是他醒了,厨房那儿有饭菜,拿给他吃,他放学后到现在都没吃晚餐……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没关心你了,求你别跟个小孩吃醋……嗯,我会注意的,我只是暂时过去调查一下……好,我先挂了,你一定要照看好他。” 挂了手机,希灿从公事包拿出资料,然后走出了旅店,开始走向那头的雾区。 他翻着资料,是关于雾区的,三十年前就荒废,而且没人再去规划雾区发展,就连新闻也没有多报导,附近的居民也很奇怪,若是没人谈起,根本就没有人将离自己五十米外的神秘荒城感到在意。 它的存在渐渐被吞噬了。 突然一个词溜进了他的脑海,领域封锁。 某个地区一旦被施用领域封锁,它的存在就会消失,进入这个区域的人类,其存在感也会被吞噬,怪不得会有人一去不复返呢…… 这个魂式至今只有一人会使用,那就是阎爵大人。封锁一般是死神在人间界执行任务时使用的,就是所谓的结界,与领域封锁相比,不具备范围无限扩大的功能,也没有吞噬存在感的破坏力。领域封锁的诞生是阎爵的一次实验,因为威胁到人类,使用一次后就没再使用。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领域封锁,可当他真正靠近那片迷雾笼罩的荒城时,他就已经非常明确了。 他既感到开心,又有几分忧虑,不明白阎爵会在这里使用这种危险的魂式。 希灿将资料折成几块塞进口袋里,然后他穿过黑雾走了进去。 他曾经见过阎爵使用过领域封锁,他知道这个魂式究竟有多危险,不仅人类会有危险,死神和鬼魂都有危险,一旦走进去,谁都会受到诅咒,除了施用者和阴灵。 如果没有阎爵开路,那么就会被困住,渐渐被黑雾腐蚀。 ――阎爵,你在这里吗……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去了…… 这块地方着实破旧得厉害,希灿想着,难道阎爵大人就在这里待了30年吗?他不免觉得有些难过,他向前走去,忽然听到了一阵不轻的动静,是很多块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地方异常嘈杂响亮,他当下没有犹豫,身形一闪,向那边快速移动。 当他看到街道和建筑的天台挤满了一个个诡异的怪物时,他震惊得身体忍不住在颤抖。 他震惊的不是这些诡异的怪物,而是他认得这些怪物。 目。 它们都是被灵力控制的阴灵,而这种阴灵带有契约性,与其签约的正是罹麟! “大人……你真的在这里吗……” 这时,希灿看到了在一只挨着一只的目中间看到了姚萤,她的身上被抓出了许多口子,它们抓住了她的手脚,一使劲,四肢都被扯断了,当她的头要被扯下来时,希灿挥动他的死神镰刀,黑色的流光划过一道光弧,在她身边的目全部都被斩下了头。 希灿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姚萤,“若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保护希禾……” ○2 早上七点,希禾醒来后,下楼吃早餐时,没有看到哥,他昨天说要来接他的,又突然有事回不了了。他问了给他盛粥的刘嫂,“我哥还没有回来吗?” “昨晚就没有回来了。” “父亲呢?” “您忘了吗?他前天已经去上海出差了。” “哦。”都不在啊。 昨晚回来后,也不知为何觉得很累,洗完澡就睡了,晚饭也没吃,肚子很饿,所以吃了好几碗粥,才拿起书包走去站台坐公车。 脚踩在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忽然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身后一棵树上的雪簌簌落下,希禾在风吹来时,他转过身,脸上挂起笑容,叫了声,“萤!” 什么也没有,一股冷风拍在了他的脸上,他打了个冷颤,脸上的笑容也被吹僵,随后垮下,他有点失落。 那个人是不是不再出现了…… 他已经有点讨厌她了。 坐上公车,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也一直选这个位置,身边的空位没有人,他看着空位,眼前渐渐浮现出萤的脸,她有精致的脸蛋,却脸色苍白,她的瞳仁是灰白色的,尽管看上去有点诡异,他却觉得很特别,她的长发很黑,墨染一般。她笑的样子有点僵硬,但他觉得那个样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的模样在脑海中还是那么清晰,仿佛是昨日刚刚相见,这几日不见又恍若几年未见,他有点忘了,不知是什么和她相识,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他是那么信任她。 ――“我会在你身后,一直守护你,你永远都不会孤单。” 她似乎骗了他。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他一怔,慌张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带起了帽子,身体微微缩了缩,看着外面的阳光,看着路上的积雪,忽然感觉好孤单。 ------------ 第十一章 02 ○3 走进教室时,第一眼就是看向许伟的位置,看他还没到,希禾松了口气,走去自己的位置脚竟已经有点发软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到学校来,学校明明已经很危险了,可是他也没什么理由不到学校来,难道要跟其他人说许伟是鬼,他会杀人,不可能的,这个样子他一定会被认定为疯子,他不能再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表现了,三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其他人认为他是问题少年了。 他看向坐在旁边的秦玥,她今天的样子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淡漠,仿佛昨天发生的事与她无关。 “早……” 秦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看那本《地狱歌》,“早。” “还没看完吗?” “很久以前就看完了……” 很久以前……希禾记得他之前搜索这本书的时候,看出版的时间确实是几年前的了,是2009年还是2010年,他有点忘了,“看完了怎么还看?” 秦玥忽然怔了下,希禾对她这个反应有点疑惑,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有个人告诉我,<地狱歌>虽然格调看上去有点阴暗,颓废,堕落,而且故事断断续续,但是,它总能在黑暗里给人一点希望和光明。” “……” “看这本书,一直在想那个人说的话,不过,我从来就不想相信那个人说的话……我看它,是因为我身处黑暗中时,想起它时,就觉得黑暗也没那么可怕了,书里的‘黑暗’真的很可爱呢~”说着,她摸了摸书的封面。 “秦玥……” “怎么了……” “怎么还要继续来学校,你明知道他在这里有多危险!”希禾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我也想过逃……”秦玥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无处可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路了……不管我走到哪儿,结果都是一样……我没有理由离开这里,要是我不上学,我妈会让我嫁人……若是我不顾一切地逃走,我终究还是一事无成,活不下去……” 没有理由,是啊,这样的结果似乎是自然而然,若是逃走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一个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家人都在这儿,能往哪儿走,何况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在外无依无靠,又如何活下去。 “放心吧……也不见得我们会被杀死……或许还能活多一些日子。”秦玥笑着,一脸的无所谓。 “要是萤在就好了,她应该有办法……” “萤?” “哦,是你那天看到的人……唔,也不是人啦,是存在感,之前和你说过的……” “我还以为是人咧……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怀疑我了吧,我怎么可以看到她……” “倒也没有,当时也没想太多。”希禾一脸天真。 秦玥愣了下去,抬手放在嘴边咳了声,“听你这么说,她似乎去哪了?” 希禾微微蹙着眉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明明说过会一直在的……” “哦,这样啊。”秦玥应了声,她从抽屉里拿出了课本,翻了翻,她说道,“没关系,我们一起来面对吧……如果会死,我一定会替你挡着。” 希禾愣了愣,他看着秦玥的侧脸,“秦玥……” “不要说什么谢谢,你是我同桌,我也不想看你死。” “你怎么做到的,才有这么大的勇气……” “……” “为什么可以总是这么无所谓,就算会死也这么无所谓吗……” 秦玥的脸向里侧去,希禾只看到她的耳朵,“怎么会无所谓,只有死了才会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啊……我当然怕死,很怕,怕得快要崩溃了……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逃的选择了,与其去害怕,倒不如洒脱一点,过着能活着的日子。” 这只是秦玥一半的话,还有一半的话并没有告诉他,她想,或许等她快死的时候再告诉他,或许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希禾看着她的背影说不上话,这样去看她,其实她也并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坚强。 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自右边传来,希禾的后背僵硬地挺直,他转过头看过去,发现许伟已经来了,许伟见希禾看向他,挥手和他打了声招呼,这时,红光一闪,希禾真切地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的邪恶冰冷的气息。 他左眼里的红瞳紧紧地盯着他,在那刻,他好想跑出教室,跑出学校,远离这里恐怖的一切。 ○4 雾区。 一栋破旧的公寓里,希灿带着姚萤躲在一个房间里,他关上门,走到房间中间,手里聚光,挥了一下手,蓝色的光落在房间的每个间隙处,向外隔绝了这个房间的存在。 房间的灰尘同时被光带走,留有一个干净的地方,姚萤躺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呼吸非常微弱,当存在感受到严重的伤害时,也会因此而灰飞烟灭。 希灿脱下被目撕得破烂的西装丢在一边,他看了看她,刚才逃的时候,也把她的断手断脚带来了,他将它们放在萤身上的四个缺口,手上作了一个式,萤的身下瞬时出现一个阵,阵的光芒笼罩着她,四肢慢慢地和缺口连接上。 在希灿的帮助下,萤的四肢组装完成,身上的伤口也一点点地聚合恢复。 她昏迷着没有醒来,希灿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看出窗外,外头雾气弥漫,看不到天,光线微弱,若是人类进来这里,估计会陷入绝对的黑暗里,迷失自我,走向死亡。 从进来到现在,也是过了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应该是凌晨了。 这里很安静,比任何地方都要安静。也许是因为这里最接近死亡了,死亡没有喧嚣的伴随。 希灿脑子里开始思索进入这里发生的事情。 先是领域封锁,再是目,这都和罹麟有关。 罹麟若真在这里,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自罹麟大人突然的消失,他们就一直在寻找他,他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消失了一百年,之前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直至今日才看到和罹麟有关的事物。 为何这里会出现领域封锁,既然契约灵在这里,罹麟也应该就在这里了…… 希灿将这些信息联系在一起,想了想,眼神里的光越来越不稳定,最后他激动站了起来。 领域封锁的目的在于消除该地域的存在感和将其与现实世界隔离,倒也可以作为藏身之处,罹麟为何要藏起来……目是群体性的防御型阴灵,会有如此之多的数量,说明契约者肯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罹麟有危险……吗…… 罹麟是如此强大的死神,会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 现在先不要想太多,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罹麟在这里的机率很大,或许他要快点行动找到罹麟,才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死神界的和平已经岌岌可危了,他们都需要他,他不能再消失了…… 萤有光之结界的保护,希灿放心地先把她放在这里,他身形一闪,瞬间穿过了墙,飞进迷雾之中。 当希灿离开几分钟后,萤所在的房间,墙体缝隙间的光忽然变得微弱,至它完全暗下去后,在一面墙上,忽地发出一声巨响,一只骨爪穿透而过。 在门外面的走廊上,两边的房间里,站满了没有双目的怪物,它们的骨爪轻易地推到了两边的墙,房门破开,一只只的目像木偶一样,脚步僵硬地慢慢地靠近了昏迷不醒的姚萤。 ------------ 第十二章 01 ○1 希禾买了两杯热奶茶,来到了教学楼上的天台上,他来到了坐在栏杆下的秦玥的身边。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她随手一直拿着的《地狱歌》,她看到喜欢的段子总会低声读着。 光明毕竟是正义的化身,若是他消失了,世界又能存在什么,所谓的人也不再是人,多是变成了野兽。光明是一个自私的家伙,自从上次黑暗的绝情相待,它也没有怨恨,而是一直在他的身边徘徊,黑暗讨厌这个麻烦的家伙,就一直跑着,躲着,昼夜交替,大地忽然出现生机,当光明抱住了黑暗,黑暗毫不留情地拧下了他的脑袋,由此,黑暗又占据了这个世界一个世纪之久,直到光明的复活…… 希禾将奶茶递给秦玥,“为什么光明还会爱着黑暗?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他……” 秦玥喝了一口奶茶,兴许是烫到了口,她微微皱起眉头,“光明和黑暗本来就不存在结合的可能,他们永远相隔着一条分界线,若是他们在一起了,只有两种结果,要不黑暗转化成光明,要不就是光明被黑暗吞噬,总会有一个人消失,或许黑暗不想自己消失,也不想看他消失……呵呵,他还是喜欢他的……唔,这只是我的理解……”她又低头喝了奶茶,这下她知道小心一点了。 “哈哈,反正我看不是很懂……秦玥……” “嗯?” “说说你发生意外后的事吧,就是你能看见……鬼之后的事……,可以吗?” “唔,也不是不可以说的事,反正也没跟人讲过,一个人承受着也好累……”秦玥双手捧着奶茶,杯中的水蒸气向上飘,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的感情。 ○2 2010年。 醒来前,秦玥做了一个梦,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面平静,她漂浮在海面上,她睁着眼睛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天空被白色的线切割成无数的块状,像是破裂的岩石表面,又像是老人皱巴巴的皮肤。 不知维持这样的状态有多久,她不能动弹,就这样看着天空,眼睛也闭不上,直到当她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黑色汪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环境,惊愕地发现她身下是那破碎的天空。 被颠倒过来了。 这时她看到,在头顶上的那片海洋里,漂浮着许多飘渺的身影,他们越来越多,整片海洋变得浑浊。 正当她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瞳孔中的光一滞,之后眼里的光剧烈地晃着,她的瞳孔一点点地因为恐惧而放大,她看着整片汪洋忽然失去重力似的,倾盆坠下,海水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身上,同时方才水中飘荡的身影都围上来撕扯她的身体,疯狂得仿佛饥饿的野兽。 秦玥尖叫着醒来,她睁开眼看到了母亲,母亲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过来,先是眼里露出欢喜,而后恼怒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你这该死的丫头!” 秦玥被打得有点晕头晕脑,她捂着脸,看着周边,才发觉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刚才竟觉得有些陌生,她看着母亲,愣愣地问道,“我……怎么了……” 她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她给忘记了。 母亲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安,随后冷冷地说道,“你晕倒在公园那里了,晕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你怎么不如就这样死去!” 母亲不喜欢她,她这样子说话,秦玥也习惯了,她捋了一下头发,起身下床,“对不起,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在秦玥关上门的瞬间,身后的门传来一声闷响,是妈妈的鞋子砸到门时发出的声音,扔过几次,被砸到几次,她也算知晓了母亲什么情况下会扔,她总是能找对时间逃离攻击范围。 母亲讨厌她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父亲才会死的。 小时候秦玥非闹着父亲要学自行车,上车后脚都够不着地,父亲不让,但小秦玥软磨硬泡,父亲这才带着她去练习骑车,小秦玥也很聪明,在父亲的教导下,才两天她就可以骑了。 父亲让她在院子里骑着玩就好,可院子也不大,一直绕圈子很无聊,她想骑到外面去,想去小伙伴面前炫耀一下,想着想着趁着父亲没注意,就偷偷溜出去了。 秦玥刚出去,父亲就追了出来,她回头看着他,一慌,脚下踩偏,身体一歪,整个人就摔在了马路中央,见父亲追上来,她忍住膝上的痛就跑开了。 父亲见单车倒在地上,想着先去把车牵回来,这时一辆车疾驰而来,直接压在了单车上,单车的轮胎被挤弹出来,速度极快,那轮胎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脸瞬间被击得血肉模糊,轮胎陷进脸里。 秦玥听到身后的声响吓坏了,她转过头时,看见了父亲倒在了地上,他的脸嵌着一个轮胎,血汩汩地流出。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觉得那个倒在地上的是她自己,她也希望那个倒在地上就是她,而不是父亲。 父亲死了,是她害死的,不仅她这么想,母亲也是这么想,母亲爱自己丈夫爱过自己的孩子,父亲葬礼的那天,她拿着父亲的灵牌用力抽在秦玥的脸上。 ——“死的人应该是你!” 母亲在房间里又吼了一声,秦玥眼神空无地走出家门,当她走到父亲死的时候的那条公路时,她蹲在路边,风迎面吹来,有沙尘,有汽车的尾气,风吹乱了她的刘海。 突然有个人站在她跟前,秦玥不友善地说道,“走开!” 那人似乎不理会她,让她有点恼怒,她哗地站起来,刚想说“叫你走开啊你耳聋吗!”,当看到那人的脸,她的话生生地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 那人其实也看不清脸了,因为那脸血肉模糊,一团血色的烂肉,但在那一刻,她认出来对方是谁。 父亲。 “玥玥。” 他的脸渐渐恢复完整,露出他原本的面目,是父亲的脸没错,他看上去很年轻。 “爸爸?是你吗……爸爸?” “嗯,是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玥玥都长这么大了……” 秦玥愣愣看着他,眼里闪着泪花,而后眼泪簌簌落下,她上前抱住了他,“爸爸,对不起,呜呜,对不起,都怪我你才会死的,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爸爸,呜呜!” 父亲轻轻地抱住了她,“如果死的是你,爸爸会比你更加难过的。” “妈妈恨我……爸爸,我该怎么办……” 父亲的声音有点空洞,在秦玥心里却是异常温暖,“你爱妈妈吗?” 秦玥一愣,点了点头,“我只有妈妈了……” “只要你还爱妈妈就好了,有一天她会明白这都不是你的错……玥玥啊,保护好妈妈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嗯。” “我在外面逗留太久了,能再和你说句话,我已经满足心愿了,我要走了……玥玥,爸爸一直爱你。” 父亲消失了。 秦玥也明白那是父亲的鬼魂,他早就已经死了。 秦玥第一个看见的鬼是她父亲,自那以后,她的生活里,缺什么都不缺鬼,鬼的存在占据了她的生活。 而母亲还是一直恨着她。她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不可原谅。 ------------ 第十二章 02 ○3其实父亲的出现,秦玥一直只当做是自己的梦,而后发生的一切,才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活即将改变。 秦玥上街的时候,有个脸色苍白的大叔一直缠着他,她厌恶地对他说道,“大叔,你走开啦!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我才不知道什么陈小姐李小姐的!” 大叔在旁一直哀求着,秦玥不理他一直向前走,他一急拉住了她的手,秦玥愤怒地甩开,不满地吼道,“你是要干嘛啊!你别缠着我好不好!我现在很烦!” 刚吼完,秦玥发现街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心想可能是自己在街上大吼大叫不好,别人才在议论的。 她瞪着身后的大叔,让他不要再跟上来。 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她惊愕地看着小孩穿过大叔的身体,然后站在他面前,“姐姐,你一个人在演戏吗?能不能也教教我,以后我就会自己演戏了,不和小明他们玩了!” “我没有在演戏……那个……你有看到你身后的大叔吗?” 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她,“没有大叔啊……哈哈,姐姐又在演戏了吗?哈哈哈!”小孩在边上手舞足蹈地笑着。 一个女人跑了过来,牵走小孩,回头瞪了秦玥一眼,边和小孩说,“你怎么和一个神经病说话!” 都没有看到吗? 秦玥怔怔地向大叔说道,“你是鬼?”她想不到他是别的什么,除了灵异故事里看不见的鬼她真想不到他能是什么了。 当他点头的时候,秦玥崩溃地朝天叫了一声,耳边充斥着“神经病”三个字。 她开始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病了。 似乎从那天开始,鬼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身边,她在鬼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心里觉得又怕又烦,完全没辙。日子久了,她就真的成了别人眼里的神经病。 2011年,小学毕业的时候,母亲说,“你嫁人吧。” 秦玥看着母亲,把小学的课本放在铁盆里烧,火光照亮她的脸,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生不了孩子,让我读书吧,我去远远的地方读书,这样你也看不到我了。” “还是在新城读吧,近一点,哪天你死了,我可以给你收尸,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儿。” 她想离开这里的,在这里她摆脱不了“神经病”的角色。 上了初中后,生活依旧一团糟,不过好在秦玥属于那种孤僻的学生,她不去搭理别人,渐渐地在人群中疏离出来,那些流言蜚语随时间而流逝,没什么人去在意她,何况她上初中后,识趣得很多,就算有鬼,也会旁若无“鬼”地走开。 ——它们在别人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也要努力把它们当做不存在的。 “在那期间,见过了许多鬼,本来一开始很害怕,有一些鬼死掉的样子真的很恐怖,但后来看多了,也渐渐麻痹了吧……我一直假装看不见,这样才能少惹上一点麻烦……不过,还是惹到了一个大麻烦啊……”秦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推开了栏杆上的雪,手搭在上面,冷风吹得鼻子红红的。 希禾坐着靠在墙上,“见到你爸爸的时候,你怕吗?” “比不上他死在我面前怕……”秦玥的声音变得有点忧伤,她看了看他起身站在她旁边,“那个时候,死的人是我就好……真的好想他……” “你要相信你爸说的,有天你妈会原谅你的。” “天知道是哪一天,随便了,只要我不死,一定会让她吃穿无忧地活到一百岁。” 希禾的下巴靠在自己搭在栏杆的手上,向楼下望去,“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许伟身体的那个狱鬼,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啪。 秦玥的奶茶掉在了地上,奶茶融进雪里,雪渐渐凹下。 “希禾,你说那个萤是你的守护者,对吧?” “嗯,之前说过只要有什么事,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出现了……只不过现在……” “随叫随到的守护者么……” “……” “大声去叫她!她会听到的!” 最后听到秦玥的声音,她显得很惊慌。 希禾正疑惑她突然的反应,她一下子走到他身后,用力推了他一下,抬起他的脚将他推了出去。 风呼呼地灌进他的衣服,他的耳朵,他的口。 灌进他的胸腔,一阵窒息。 他确定自己没有闭上眼睛,可眼前一瞬间就暗了下去。 “萤!” ○4“希禾!” 萤睁开眼睛,一时有点慌,她冷静下来后,发觉自己身处一栋建筑的大厅里,天花板挂着一盏残旧的吊灯,歪歪斜斜,奇异的是竟发着微弱的光,光不够亮,只照得出一个小圈,周围一片黑暗,可以隐约看到楼梯和出口。 她坐在一个椅子上,光圈正好落在她身上,她试图动一下,却如何也动不了,就好像脖子以下都瘫痪了,只剩下一颗头能动,感觉糟透了。 她来不及思索现在是怎么的状况,一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力量从楼梯处传来,仿佛汪洋一般淹没了整个大厅,萤觉得自己快被这股力量冲散,她强定住意识,可脑袋还是一阵阵晕眩。 身体刚刚收到严重的伤害,又加上这股力量的压迫,萤完全说不出一个字,她咬着牙勉强地抵抗着,才不至于晕过去。 是谁在那里吗?还是说……它就是她苦苦追求的力量……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她开始想自己到底能不能驾驭,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站在了她的身后,直到那人将手放在椅背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不过背后早已一片冰凉,她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来历。 “唔……”身后那人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那人终于开口道,“你是他救下的存在感,看来实验算是成功了……” 那人的声音有点空洞,像是山洞里的回音,而且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起伏,仿佛机器人机械式地说话,不过却有思维。 萤艰难地张了张口,虽然能说话了,不过声音却很小,“你是谁?” “从一开始你的命运就注定被改变了,不只是你,还有他周围的人,你们的命运早就分崩离析,重新组成了…… “你们才会分分合合,最后都聚在一起……我只不过是想拯救我的民族……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只一瞬,身后那股强大的力量犹如风一般,说散就散了,只留过一股小旋风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 “……” 砰! 大厅的门被人踢开,萤的身体一颤,发觉能动了,转过头去看,门口站的是希灿,他手里握着长长的死神镰刀,黑光绽放,他盯紧某一处,握紧了死神镰刀,叉开双脚,镰刀挥动,一阵寒光闪过,一股的强劲的旋风在大厅中间向上旋转,沙飞石走,俨然是一股小型龙卷风的阵势。 轰! 一声巨响! 萤惊愕地抬起头,眼睛震惊地睁大,一时被震撼得脑袋空白。 整栋建筑被希灿一劈,分成两半,碎石轰轰地砸下,砸起大片大片的灰尘,布满迷雾的天空出现在他们的头顶,待如同沙浪的灰尘退去,她惊讶地看见一件黑色金边的大袍飘在半空,风卷起它的一角,而后静静地飘在那儿。 一把银色长剑穿过大袍胸口的位置,剑端银亮。 当希灿看到那件大袍时,整个人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的光不安地乱晃,他此刻看上去无助绝望得像个平凡的人类,他用镰刀撑住自己发软的双脚。 “罹麟……” 罹麟的死神黑袍。 当他看到那件大袍的瞬间,他体内隐藏的一扇大门悄然出现,轰然打开的瞬间,他这才知道了,被自己一直隐藏起来的真相。 只是他没有想过,眼前的真相远远还不是真正的结果,真相,永远都是更加诡谲多变,携着末日的力量,摧毁所有的美好与平静。 至少,现在的他们都还有彼此。 ------------ 第十三章 01 ○1 风在耳边,景象被拉得细长,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当秦玥的脸消失在希禾的视野里时,他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只一瞬,他立即反应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字就是“死”。 恐惧一下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手拼命地向上扑腾着,想抓紧什么,想停止这要命的下坠,想活下去,可是他什么都抓不到,他离地面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地上一行蚂蚁井条有序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他可不想这样摔下去,也连累到这些蚂蚁。说到底,他还是更怕死。 眼前一片黑暗。这就是死亡的颜色吗?或许应该红色的更好些,这样像是变成了瞎子,就算死了,他也不想做一个瞎子啊。 他不想死。 萤!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呼。 忽然,一阵劲风从身上擦过,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抱住了他,他随着那人向上飞去。 希禾睁着眼睛,可他什么也看不清,一片模糊,他紧紧地抱住救他的那人,用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颤抖着,衣服里的冷风似乎还在盘旋,他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终于落地了,风在他耳边溜走了,一切瞬间安静下来,黑暗退去,周围的景色渐渐恢复,希禾的视野也渐渐清晰了,心跳的节奏尽管还是紊乱,但也没有再觉得胸口难受了。 “喂,你还要抱多久?”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希禾身体一抖,手上一松,急忙收回了手,退了几步,抬头看向了对方。 是他。那晚在新城广场帮秦玥拿回绒线帽的年轻男人。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啧,你怎么不惊讶我能带你飞起来啊?”伊冥手插进裤袋了,看着吓得不轻的希禾。哼,还是小孩子嘛。 “噢……都能看到鬼了,能飞的人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了,何况,之前也有一个人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我面前过……”希禾看了看他,心里有点失落。萤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就算他会死,也不会出现了吗? “既然这样,我也不啰嗦,我叫伊冥……呃,你不用自我介绍,我知道你叫什么……”伊冥走向栏杆,脚一蹬,稳稳地坐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眼睛盯向他,“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什么?” “哎,什么什么啊!就说说看你都经历了什么?” 希禾看向那个妩媚漂亮的男人,用食指擦了擦额头,“……” 伊冥眯起眼睛,“啧,好吧,我没说明白我是什么人,陌生人问你这些不感到奇怪才怪……想必你也知道存在感和无吧,那么死神的存在你应该更熟悉才是……” 希禾睁大眼睛看他,眼里的难以置信使他感到不爽。 他瞪了他一眼,“别用那种‘你在开玩笑吧’的眼神看着我!既然能接受存在感和鬼的存在,我是死神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你敢说‘你看着不像’这样的话,我会把你再丢下楼去!” 希禾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啧,你不相信也罢!我受人所托要保护你……别问我是谁,反正保护你的安全就是了!好吧,你现在就说说你的情况吧。”伊冥闭起眼睛,忽然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希禾忍住了自己想要问他真的是死神吗的冲动,吞了吞口水,“我现在很危险,随时都会死!” “说说看……” “狱鬼!这里有狱鬼!吞噬人的存在感的狱鬼!”希禾颤栗地说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四周看着,整个天台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了。 天台上的风一下子刮得很大,希禾眯起了眼睛,心里不安起来。 秦玥不在这里了……她回去教室了吗? 伊冥忽然跳起来,速度很快,一把将希禾抱在怀里,转身蹬上栏杆,一跃,飞出了百米外,他们二人落在了学校对面的建筑群的一幢高楼上。 “该死,他怎么也没告诉我一下那家伙也在这里!”伊冥埋怨地嘟喃着,眼里的光顷刻变得冷冽,犹如冰刃。 希禾看着黑暗从四周蔓延,圈出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暗空间,他听见了伊冥的埋怨,困惑地望向学校的方向,他在刚才的天台上搜寻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也在望向这边。 只一瞬,背后一阵寒冷,他紧紧地抓住伊冥的衣服,他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那……是谁……” 伊冥瞥了他一眼,心里笑着,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嘛。 “那不就是你害怕的狱鬼先生吗?” 希禾刚反应过来,一阵强风吹来,他扭过头藏在伊冥怀里,等风停了,他转回头看去时,浑身一震,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伊冥的衣服。 许伟漂浮在他们的前方两米外的半空中,左瞳的红光在流转,一闪,右瞳也变成了血红的色彩。他勾着嘴角,坏坏地笑着,他先是看着希禾,而后看向伊冥,眼里的光忽然闪了一下,“怎么?你也出来了?” “呵呵,真是好久不见啊~繁析。”伊冥冷冷地笑着,“凉城抓你抓了200多年,这么算起来,那时候他刚刚当上大人的下臣……让我想想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哟嘿,是我放了你吗?” 许伟的表情立即沉了下去,“我可不记得有这件事,我倒是记得我是怎么被关进19层地狱的!” 伊冥打断他的话,“你想要说什么?说是我害你的吗?哈哈,繁析,你一直都是傻瓜!所以你才会被关进19层地狱的!” 希禾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不过,这个叫伊冥的死神好像和许伟体内那个叫繁析的狱鬼有什么关系。 “你住口!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放开林希禾,我要杀了他!” “为什么你要杀他?难道你不想借他打开轮回道?” “当然想,不过,这家伙有点古怪……”许伟盯着他,他的后背发出骨骼摩擦咔咔咔的声音,顿时,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在他背后展开,悠悠地扇动着,“既然无法查明,就只能杀了他!反正阴界的鬼怪和死神都不会放过他,不管如何都得死,倒不如我先杀了他,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噢,虽然我不喜欢他,不过凉城已经拜托我保护他了,那你就别想伤害到他!”伊冥琥珀色的瞳仁聚起冷光,眼神凛冽,他左手上的冰蓝色宝石戒指发出璀璨的光芒。 希禾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抱紧了伊冥的腰。 “小鬼,你自个儿抱紧了,别掉下去了。”伊冥不敢把他放一边,这样子繁析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伊冥戒指的光越来越亮,竟有些刺眼,希禾闭上了眼睛,闭上的瞬间,他体内的某处忽然有什么解开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穿梭,直直地冲撞着他的心脏。 他再睁开眼时,瞳仁变成了淡蓝色。 突然一阵晕眩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了教室。 他看向秦玥的位置,她不在了。 ○2 雾区。 残破的建筑群,坑坑洼洼的道路,碎石断树,犹如末日之景。 方才一声轰响,轰开了这个地方隐藏的秘密,令人震惊。 萤的注意力落在了表情慌张不安的希灿身上,看到头顶上那件黑袍后,他就仿佛被人抓住了软肋一样,那个样子,那种眼神,她从未在那个人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感情。 无助,惊慌,困惑,彷徨,迷茫。 绝望。 他的手在颤抖,几秒后,他立即握紧拳头,收起惊慌失措地目光,他皱着眉头,向上飞去,一把将黑袍抓住,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他旋转着缓缓落地,将剑拔出,小心翼翼地包在了黑袍里,随后稳稳地落地,他抱着包着剑的黑袍,微低着头,半垂着眼睑,看不到他眼底的感情。 想必难以平静…… “罹麟……”希灿嘴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他此时看上去,表情已经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有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丝失落。 萤虽然很好奇那件黑袍对于希灿究竟有什么意义,会让他这么地不知所措,不过,她没敢问他,也没有资格问他。想着原本自己可能就要得到强大的力量了,而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心里尤为沮丧,她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黑雾,难过地拍了拍身上的雾,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而且也快要死了。 “凉城,我刚刚感受到了希禾在叫我,他可能有危险……”萤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希灿。 希灿侧着头,瞥了她一眼,“这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拜托其他人暂时替我保护他了。” 萤的目光一暗,“我……不能离开他……” 希灿冷冷地说道,“他不需要你了。” “不管如何,我都会再回到他身边,就算他不需要我,我也想听他亲自听他说……”萤想向对方弯腰以表敬意,却发觉后背僵硬得很,动一下,四肢撕裂般疼痛,只一会,她满头大汗,呼吸难受。 存在感受到的伤害越严重,疼痛的感觉就越强烈。 希灿看着她,将黑袍揣进口袋里,口袋神奇地把黑袍连同银剑一起收入,完全不存在大小问题。她身上的雾气太多了,这样下去估计熬不过几小时了。 “能走吗?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既然想听希禾亲口说,那你也得先有条命来听。”希灿转身就走,不等萤回应。 她瞪着那个无情的男人,咬紧牙齿跟了上去。 领域封锁需要施术者开路方才能走出该领域。若是其他人,定是困死于此,被诅咒万般折磨,不过,常跟在罹麟身后,同时见证了领域封锁的诞生,自然多多少少知道被隐藏的路在哪儿。 萤没有看到走在他前头的希灿,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两行泪悄然落下。 他或许应该杀死这个女生,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的泪水。当然他知道,没有人看见,这般,他才敢掉下眼泪。 他很久很久没有感到这么难过了,心也疼得快要窒息。 “呜呜……该死!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呜呜,阎爵大人……怎么回事,罹麟,啊,怎么会……他怎么会……”希灿闭上眼睛,眼里异常的滚烫,他紧紧咬着嘴唇,心里在嘶吼,“他怎么会死啊!” 这就是黑袍告诉他的秘密,摧毁他意志的秘密,令他无助绝望,令他疯狂崩溃,令他泪流满面。 罹麟已经死了。 他轻轻抬起手,快速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瞬间看不出一点的泪痕,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钢铁。 他们走过了几条街道,每条街道都留下了一个光球,当留下第六个光球时,希灿这才站在了原地不动。 希灿手上捏诀,嘴里念着生涩难懂的咒语,光球表面的光剧烈地震荡起来,分别射出两条光线,两两连接在一起,可就当最后两个光球的线要触碰连接时,光球的光瞬间熄灭了,光线也断了。魂式失败。 头顶的黑雾忽然变得汹涌,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变得很低。希灿皱着眉头,扫视着周围,“看来这路不容易找……” 嗡…… 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蜂鸣声,两人警觉地抬头看去,萤则向希灿靠得近些,身体的状况已经不能支撑她继续战斗了,现在她不得不依赖他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封锁的时间越长,就存在着更多危险的生灵……这地方,早就危机四伏了,它们隐藏得很深,现在这些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出来觅食了……” “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消失的缘故吧,面对那么强的力量它们也不敢出来放肆……”萤看着他,心里怨着,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那人也不会消失了,什么话都还问清楚,人就被你吓走了。 等等……吓走?唔,那人好像是为了躲凉城,为什么…… “那个人?”希灿冷冷地盯着在黑雾中露出的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听到萤的话微微发怔,“谁?” “不知道,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那个……我在猜,他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大人……” 希灿的眼神暗下去,手里忽地握住了黑色长长的死神镰刀,他的语气听上去苍凉孤独,“怎么可能,他……死了……而且还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黑雾里窜出来一只巨大的怪兽,一双绿瞳满满杀戮的气息,背上骨刺穿出,一条*的尾巴上也长满了骨刺,圆圆的脑袋上没有耳朵,黑色的皮毛披满了全身,尖锐的兽齿穿出下颚,前脚生有坚硬锐利的兽爪,从它口齿缝隙间喷出了滚烫的蒸汽。 当希灿飞起挥动镰刀冲向它的时候,怪兽的动作很霸道,硬是挡住了他镰刀的攻击,反爪一攻,轰碎了他左边的肩膀,整个人像后飞了出去,狠狠地摔翻在地上。 萤惊惧地站在原地,随后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扶起他,他挣开她的手,坐在地上一直低着头,左手瘫在地上,软绵绵得无法动弹,流满了血。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刚刚他被怪兽轰飞的时候,她看到他哭了。 只不过他的泪水仅仅出现了一瞬,就在他的脸上消失了。 ------------ 第十三章 02 ○3怀里一空,希禾突然消失,伊冥蹙着眉头看了看自己做着抱着动作的手,僵硬地动了动,很快就放了下来。 繁析的红瞳微微扩大了一圈,而后狡黠地笑着,“难道……那就是他的秘密,或许可以理解一下为什么其他的鬼为何伤害不了他了……” 虽然不明白林希禾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既然他安全了,伊冥也不愿和繁析再做纠缠,他转过身要走时,繁析叫住了他。 “伊冥。” “抓你不是我的任务,所以我不想和你纠缠下去……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继续和我战斗。”伊冥回过头,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宝石光华闪烁,他的身形在光影中消失了。 繁析见他消失,僵硬地扯着嘴角,“等我恢复了自己的身体,我一定会杀了你……” ——唔,不过,还真的是好久不见了,竟会有些想你了。 黑暗退去,许伟眼里的红光隐去,他晃了晃晕晕的脑袋走回教室。 ○4今天秦玥都没出现过。 希禾坐上公车回家,车上的人不多,他觉得很舒适,看向窗外,路边的积雪蒙上一层黯淡的光,天边已是一片黑暗,很快黑夜就要来临了。 秦玥去哪了? 希禾闭着眼睛,头靠在玻璃窗上。她……为什么要推他下楼…… 他想不出一个理由,也不想再想下去。他打手机给希灿,对方关机了,他又打回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刘姨。 “我哥回家了吗?” “还没有,您要回来了吗?” “哦,我等会回去,就跟你说一声,如果哥回来你也这么和他说,不用担心我。” “好,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希禾挂了手机,叹了口气。 他在新城图书馆附近的站台下车了,他提了提书包的带子,呼了一口气走去了图书馆。 已经很久没来图书馆了。他一直都很喜欢这地方,因为这里很安静,家里虽然安静,却偶尔感到更多的不是安静,而是令他害怕的孤独。 他上了二楼,找了一本近现代的小说,然后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放下书包,他看出落地窗外对面的建筑,是一栋办公楼,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公路,还有匆匆赶路的人们,风吹得他们眯着眼睛,依旧不停地赶路。他把书翻开,看了看作者的介绍,然后翻开了第一章的内容。 希禾皱紧眉头,合起了眉头,泄气地趴在了桌上。写的真严肃,什么也看不懂。 他忽然想起了《地狱歌》的一段文字,就在心里默默地读了起来。 黑暗不知在哪里捡到一个南瓜灯,不过它不会发光,这让黑暗很满意。黑暗叫来孤独,问他知道南瓜灯是谁吗?孤独苦着一张脸说他前不久被其他的人孤立了,他讨厌孤独的自己,这么说来他似乎是讨厌自己,黑暗想着,而后打了孤独一个耳光,黑暗问的是南瓜灯是谁的,孤独这个傻瓜!没想到这时南瓜灯亮了,黑暗一脚把它踩碎了,心里骂道自己才是傻瓜! “哈哈,光明才是真正的笨蛋啊,总是无时无刻地想照亮黑暗,他到底是想黑暗消失还是真的爱他么?” 希禾觉得一阵困意,眼皮跟千斤重一样,撑不住,就闭上了眼睛。 希禾他不知道,二楼的落地窗底下爬起了蠕动的黑色雾气,一点一点地覆盖住了整面玻璃,二楼的人也全都消失了,整层楼变得阴暗死寂。 嚓。嚓。 他身后的书架上发出了书本抽动的声音,嚓嚓几声,书本全部飞出了书架,在半空中四处飞动,书页猎猎作响,几本书撞在了书架上,挣扎了几下又飞了起来。 这时,书页间流出红色粘稠的液体,书本顿时摊开,一股股红色液体仿佛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哗哗哗,仿佛一股股红色的小瀑布,鲜红的液体四处喷溅,书架,墙上,桌子,椅子,只空出希禾的位置上没有一点水迹。 图书馆二层充斥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地上早已血流成河。 忽然从书缝间钻出了一只血手,一本本流血的书,一只只血手。 嗒。 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腰站在了桌子上,她灰白的眼球紧紧地盯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希禾,她咧着嘴笑着,脸上的皱纹犹如老树干枯的皮,她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黑色尖锐的细齿,她想要扑上去时,一本书猛地贴在了她的背上,噗呲一声,一只手从她的胸口穿出来,啪啪啪,又有好几本书贴在了她的身上,噗噗噗,几只血手同时穿过她的身体,震碎了她全身僵硬的骨骼。 老人顿时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细沙,一个个血人从书里面爬了出来,他们裸着身体,口里发出像是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叫声,一步步地靠近沉睡的希禾。 一个穿着墨绿色大袍的人浮在半空,他戴着面具,只知道他在看着希禾。面具上是一只仰身的白色松鼠,其余部分是黑色组成。他微微抬起了面具,露出了他的下半张脸,嘴角诡谲地勾起,笑得狡诈。 “就是这个人吗?” 他重新带好面具,身形一隐消失了,血人们顿时仿佛疯了一般扑向希禾,刮起了一阵血腥的风。 ------------ 第十四章 ○1希禾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以为,自那次绑架之后,至少上帝会放过他,给他喘口气的机会,但命运的齿轮还在转动,永不停歇。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他一点也不想相信了。 只是他没想过,他从他的诞生开始,一切就走向难以想象的未来。 并不是因为绑架。并不是因为萤的出现使他和那个世界有所联系。 他,本就与那个世界纠缠不清,他的身上,藏有许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即便前方迷雾重重,他终有一日就能知道所有的真相。 ――“你能看到我吗?” 新城图书馆二楼。 希禾趴在桌上熟睡不醒,他的脚下血流成河,数十个血人紧紧挨着向他靠近,当其中一个血人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时,他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同时,他睁开了双眼。 淡蓝色的瞳仁,眼底是冷冽的光,此时的希禾看上去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抓住希禾的血人的手忽然一抖,他被放了下来,站在血流中,鲜血溅上他的鞋子和裤脚。 希禾抬起头,淡蓝色的瞳仁闪出一道寒光,忽然一条黑色的花纹从他左眼下蔓延而出,在他左边的脸上伸展勾画,一种奇异的花纹覆盖他的半边脸,当他微微闭上双眼,一阵银光滑过花纹的痕迹,这时,所有的血人都停住了动作,站在原地僵硬着一动不动。 希禾轻轻地呵了一声,血人们举起了他们的一只手,猛地将手捅进同伴的胸口,一抓一掏,一颗血淋淋的含有黑色杂质的心脏被挖了出来,被挖出心脏的血人瞬间燃烧了起来,一声爆炸,变成了颗颗的火星,熄于黑暗中。 有一个血人在反抗希禾的力量,它发出尖锐的声音,希禾冲他冷冷一笑,那血人被突然冲上来的同伴抓住了双手双脚,一下子撕成了几块,血液喷溅,宛若泉涌。 不需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的血人都化成了灿烂的火星,滚热的灰烬落在地上的血流中,漂浮沉淀。 希禾走回椅子坐好,又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落地窗上的黑暗缓缓地落下,混乱不堪的二楼瞬间恢复成原样,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连空气中也闻不到一丝血的味道。 希禾打着哈欠醒来,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皱了下眉头,而后放回了那本枯燥无味的小说,走下楼去,出图书馆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回家的公车,急忙跑过去,总算赶上了。 窗外灯火通明,树上和路边的雪被光照得有着暖洋洋的感觉,晚上的路人也多了许多,大多是双双走一起的情侣。 希禾坐在位子上缩着身体,觉得内里一阵怪异。在图书馆醒来后就不怎么舒服,身体很累,就像跑了很久一样,他捂着胸口难受地哈着气,等了一会儿后,那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刘姨从厨房出来,“您回来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再把饭菜热一遍。” “哥还没回来?” “嗯。” “哦,知道了,我先去洗澡,饭等会我自己下来吃。” 希禾上楼的时候拿出哥买给他的新手机,打了手机给他,可还是关机的提示。 他呼了口气进了房间,把手机放在了床上。他脱鞋子的时候,注意到了鞋上的污渍,鞋底全都是,裤脚也有,他蹙着眉头,想不明白这些污渍是什么时候弄上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神经兮兮地把鞋子扔进了垃圾桶,脱了裤子扔在一边。 那些都是血吗? 希禾看了一眼地上的裤子,觉得碍眼就将他塞进了垃圾袋里,随后走去浴室洗澡。 洗好澡后,下楼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在吃饭的父亲。 “爸,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出差了吗?” 林志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完成工作就回来了,还没吃吧,快点儿过来吃吧。” 希禾嗯了声,坐下后,夹了菜放在碗里,他看着父亲扒了一口饭,父亲看上去有点疲惫,或是有点憔悴,“很累吗?工作很辛苦的样子,怎么你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也累成这样子,那你的那些职员不都别想拿工资了?” 听希禾的话,林志清嘴角微扬,眼里一点欢悦淡去了眼里的疲惫,“不累,不过就是人老不中用了。” “你哪里老了……”希禾说着说着,眼睛瞥向他鬓角的银发和脸上的皱纹,这才真发觉他可能真的老了。 “你哥人呢?” “不知道,打手机都关机。” 林志清眼中流露出疲倦,他吃完一碗饭后,“希禾,你吃饱饭就去学习,累了就去睡,别熬夜,我先回房了。” “好。” 林志清走到希禾身边的时候,身体忽然抖了一下,希禾疑惑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寒流顺着他的血管在他体内肆虐穿梭,带着尖锐的刺,将他浑身上下刺穿,他的力气从一个个细小的孔流失得一干二净,他把手放在了桌上,握筷的手禁不住地颤抖着。 他看到了父亲的眼球变成了灰白色。 那是灵魂的瞳孔。 鬼魂,存在感。都是一样的瞳孔。 他放下筷子,他微微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但他确信他叫了一声爸爸,因为他回过头看他。 一双褐色的瞳孔中充满疲惫和微弱的温暖。 希禾心里舒了口气,微笑着说道,“晚安。” “晚安。” 还好只是错觉。 ○2夜幕披挂,没有一颗星星,满是厚厚的云,遮挡了皎洁的月光。 伊冥站在图书馆对面的办公楼顶上,他看着图书馆二楼出现的结界,他知道林希禾在里面。那家伙看来会一直被鬼魂纠缠不清啊,麻烦的小鬼。 他刚想去救希禾,刚踏出一步,就感到了一股力量突兀地出现在结界中,那感觉似曾相识,但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力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不同的力量,强大的黑暗气息迅猛地膨胀开来,使得结界的外圈竟变得有些不稳定,若是结界破了,影响到了人间界可不妙。 伊冥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想做出动作,图书馆的结界忽然解除了,他定住,俯看着趴在桌上慢慢醒来的希禾,他能看到图书馆里面慢慢消散的阴气,鬼厉之气全部都化为虚无。 希禾走出了图书馆,伊冥脚步一转,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希禾并没有发觉。 看着他瘦小的背影,伊冥的嘴角微微扬起,琥珀色的瞳仁泛起狡黠的光,他转身离开,嘴里喃喃,“虽然不知道你小子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当你秘密曝光的那一刻,你也就活不了了,呵呵,真好~” 伊冥眼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瞳不安地颤了一下,拳头握紧,快速走了几步,拐进了一个巷子,顿时消失了。 ○3萤虚弱地坐在地上,她的身体看上去几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她看向浑身都是血的希灿,身后是那只无耳怪兽的头颅,切口处光滑,他身上的血自然是怪兽的血。 虽然斩下这只怪兽对希灿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可刚才怪兽的一击还是让他的左手动不了了,他凭右手利索迅猛地斩下了它的头颅,比它的爪子还快。不愧是阎爵的下臣,其能力自然比普通死神高出许多。 也许是因为阎爵的事使他失神了,萤看着他滴血的左手心想道。 她站起来,步子踉跄地走到他身边,“你还好吗?” 希灿没有看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只是向前走去,萤无奈,只能在后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既然路被这些阴灵堵住了,那就只能把它们一只只都清理掉了。”希灿说着,手里握紧了他黑色的死神镰刀,其名为黑角。 吼! 一声声令人胆破心惊的嚎叫声从黑雾中传来,仿佛置身于一群野兽之中,四周都是强烈阴冷的杀戮气息,萤不知道他们面对的阴灵到底有多可怕,她看了前面的希灿,心里多少有些安全感,这个男人很强,她只能相信他了,她现在这个样子,随时都会死去。 当他们被一片阴影笼罩的那一刻,空气里似乎布满了冰冷的刺,随着呼吸,一根根的刺进咽喉,刺进血管,刺进心脏,如同坠入冰窟,萤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它的血盆大口,扑面而来的恶臭之味夹杂着血腥味,它的气息足以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现在,她会死去吗? 巨大的绝望从体内伸出攀爬而起,变作一双冰冷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扼住她的心脏,她瞪大了眼睛,她想叫希灿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只阴灵几乎有五层楼高,它如同传说中的狼人一般,两脚站立,后背驮着,背上是坚硬的羽毛,直直地立着,前肢很长,尖爪锋利如刃,身上缠有一条黑色的绸缎,画有菱形的图案,绸缎从它左边的肩膀往身上缠,缠到了腰部。头顶长有羽毛,一双血红的眼瞳如同铜铃般大,嘴如鸟喙,赤黄色,可它当吼叫时,嘴角撕裂,整一张能吞入大象的血盆大口。皮肤下的血液仿佛高温沸腾了一般,从皮肤表面冒出滚滚的蒸汽。 希灿看见它时,眼里的光瞬间变暗了下去,“炽羽……” “果然是在领域封锁里的阴灵啊,只是没想到,会遇到古级别的阴灵……” 萤清楚阴灵的等级划分,普通阴灵统称为描,上了阅级别的阴灵,又分为中阅和上阅,接下去就是古级别的,不过古级别的阴灵为数不多,它们一只就能毁掉半个死神界,所以它们都分布在死神界和天界的时空间隙中,它们大多时候都保持沉睡的状态,有古灵结界的保护,死神和天界的人都无法伤害它们,他们上万年来和平相处,没有人敢去破坏这份和平。只不过偶尔还是会爆发古的战争。 “不可能不可能……”萤眼里已全是绝望,这下连希灿也束手无策了吧。 “走!”希灿的速度很快,拽住萤的手就飞了起来,只一瞬,就不见了炽羽的身影。 萤一直在发抖,意识模糊,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的脸颊,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张大了口,惊恐地尖叫了起来,伴随着绝望无助的哭音。 他们停在了半空中,萤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爪子勾穿了希灿的胸口,血不住地流出,希灿吃痛地咬紧着唇,手上紧紧地抱住萤。 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希灿越发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了,他忍住胸口撕心裂肺的剧痛,对萤说道,“我解除了你和希禾的界限,你现在就回去希禾身边吧,好好保护他……”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千万不要死啊!” “我……” 可能会死了…… 希灿松开手,萤的身体往下坠,炽羽另一只爪子仿佛闪电一般向她攻击,在刺穿她腹部的刹那,萤消失了。 这时,一道强烈的蓝光从远方穿过黑雾,直直透过了炽羽的身体,蓝光瞬间炸开,光华四起,照亮了整个雾区。 ○4凉。 睡梦中,希禾拉起被子紧紧地抱着,可那种冰凉的感觉还是挥散不去,在他身上环绕。 他睁开眼睛,起身来开灯,睡眼朦胧,迷糊中看到墙角处有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他裹着被子下床,去瞧瞧是谁。 也许是迷路的鬼……或是要害他的鬼…… “……”希禾看到那人的脸时,手上一僵,被子从他身上掉下,他挪动了一下脚,觉得脚底黏黏的,他看了看,红红的,是血吗?他皱了皱眉头,蹲下去,伸出手,捋好那人的刘海。 萤…… 看到她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希禾担心极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萤,萤,出什么事了?你醒醒……” 萤听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片白花花,但她感觉到了是希禾,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希禾的手,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萤!萤!”希禾这下更混乱了,他想去拿医药箱来帮她止血,可当看到她的伤口上的血停住了,而且正慢慢地愈合,就放心了许多。奇怪的是,不知为何突然困意来袭,他靠在墙上,挪过萤的头,给她枕在自己大腿时,盖好被子后,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回来了……” 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希禾醒来时是在床上,他睁着眼睛愣了下,眼珠子转了转,吞了吞口水,口张了张,觉得喉咙发痒,咳了咳,异常心惊胆战地细声叫道,“萤……” 一阵轻风拍在脸上,风中有他熟悉的温度,还有味道。一恍神,萤站在了窗前。 依旧是单薄的黑裙,还有油亮精致的小皮鞋。 “希禾……”她的声音轻轻的,灰白色的眼球泛着阳光的暖色,只不过脸色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更加苍白,几近透明的皮肤被阳光照得发亮。 希禾翻身从床上下来,他看向墙角,已没有了昨日的血泊,又看向萤异常苍白的脸,“你没事吧?怎么会受伤的?” “我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你突然就消失了,你去哪儿我都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又受这么重的伤……我还以为你快……死了……我还以为……” “……”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希禾眼里聚起泪水,当它滑落时,他马上伸手擦掉了。 “对不起……” “你这样真的很不好,你这么做有多伤害人啊……好不容易有一个朋友了,你就这样离开,和抛弃朋友欺骗朋友有什么区别!如果要走,你告诉我啊!我好和你说声再见啊!你这样子真的很不好!”希禾边说边擦掉眼泪,然后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萤落下泪水,“对不起……” 忽然腹部一阵剧痛,萤哇地吐出了一口血,她惊慌地看着血在阳光里慢慢地蒸发消失,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伸出手臂,发现自己的手臂缠满了黑雾,身上也都有,黑雾正在侵蚀她的身体,手臂的一块皮肤慢慢地变黑了,变黑的地方又冷又痛,只几秒,她额上就都是冷汗了。 诅咒还在。看来强行突破还是摆脱了不了领域封锁的诅咒。 阳光下,她的身上黑雾缭绕,仿佛一点点地吞噬掉她的存在。 ------------ 第十五章 01 ○1 公车上,希禾看了一眼身旁的萤,她的眼睑半垂着,脸上平静,她就一直沉默着坐在他身边。他有点担心早上他的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她已经回来了,他不该这么心存不满。 看着她身上穿的一件黑色卫衣,希禾小声问道,“你今天怎么多穿一件衣服了……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说你不怕冷吗……”他觉得自己这样对话的开头有点逊。 萤愣了下,抬起眼皮,看向他,右手伸出抓了抓左边的衣袖,“没……” 希禾见她似乎有心事,轻声叫她,“萤……” “……” 希禾眼睛看向窗外,嘴角微微扬起,“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对不起,早上对你说那样的话,是我不好,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是我的朋友,你这样子忽然消失,真的吓坏我了……萤啊,没关系的,只要哪天你想离开,跟我说一声,你让我和你好好地道别就行……我只是……只是好怕我是被抛弃的……” 看到希禾的泪,萤眼眶一热,泪水也落下了,她咬紧嘴唇,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萤,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 下车后,去教室的路上,希禾和萤讲了自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那个秦玥的女生能看见鬼?” “唔……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没有和你说……” “从你说的事,自然能推断出她能看见。” 希禾喃喃,“这可怎么办,秦玥的秘密被我泄露了……” “也不算泄露……看来被狱鬼附身的许伟终于有所行动了……希禾,你要小心,除了狱鬼,还有其他的恶鬼都盯上你了……” 希禾想起了马戏团的事,他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我会被他们盯上……” 萤想了想,说道,“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怕你会害怕……”她知道,他最怕死了。 “你说吧……反正迟早也会知道,不是吗?” “嗯,鬼走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进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而只要打开轮回道,即能恢复肉身重生,重回人间界,若是狱鬼走进轮回道,就转化成人,而且身上的罪孽都会被洗刷干净,身份重组,融入芸芸众生,之后无论是死神界和天界,都无法知晓谁是轮回的狱鬼……而且他不老不死,其名更是从生死簿上抹除,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轮回道也不是能轻易开启的,自它的存在,打开的人寥寥无几,打开它是需要钥匙的……” “……”希禾不敢说话,他似乎隐约猜到了一点。 萤定定地看了希禾一眼,“你就是开启的轮回道的钥匙。”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她说出来还是震惊得后背虚汗直冒。 “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反正你就是其中的关键了。” “既然我是钥匙,为什么我感觉不管是狱鬼还是其他的鬼,他们都想杀死我……”希禾的声音变得很小,微微发颤。 萤的左手抽搐了一下,她自然而然地双手反到身后,右手紧紧地抓住抽搐的左手,“因为你同时是钥匙,也是一把打不开的锁,它们都打不开,为了不让其他人得到你,它们就都一致选择……”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左手一阵剧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立即咬住了唇,嘴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的呻吟。 希禾没有发觉萤的异样,心里琢磨着她的话,“所以它们都选择杀了我,是吗?” 待左手的疼痛减缓时,萤这才虚弱地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不会离开的……” 希禾看见萤脸上痛苦的表情,“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的伤太重了?” “没……没事……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教室……” 希禾担忧地看了她一下,走到她身边,示意她扶住他的手臂,她摇摇头,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要我扶你的话,你想想会有多少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来,搭在我的手……”她笑着,搀扶住了他的手。 走到教室门口时,往里看座位那边,秦玥今天还是没来。 “自从那天……在天台那边……她就没出现过……” 萤坐在秦玥的位置,“不用想了,她现在肯定被狱鬼抓住了。” 希禾恍悟,在心里骂自己混蛋,急忙说道,“我们快去救她!” 萤伸出手拉住了起身的希禾,“别急……她暂时不会有事的……” “狱鬼会杀死她的!” 萤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行,现在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希禾刚想问她她不和他一起去吗,萤身体一软,头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一瞬,希禾感受不到了萤的呼吸。 ○2 当光芒淡去,一点蓝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在半空中环绕游荡,驱散出一块空间里来,不被黑雾淹没,那空间里,灰袍袍脚被风卷得上下翻飞,伊冥眼神凛冽地瞪着被他击退的炽羽,眼角上挂着一颗冷汗,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希灿,心疼地皱紧了眉头。 炽羽双眼被方才的亮光灼伤,暂时失去了视觉,它蜷缩着身体,背上的羽毛瞬间变长,重重叠叠地包住了它的身体,以防敌人的不利攻击。 伊冥不愿再做纠缠,他知道只需一分钟它就能恢复视力,到时候再打起来肯定没有好结果,况且希灿现在也没有力气再战斗了。 指上的宝蓝色戒指为伊冥的武器,名为湛灵。湛灵闪着璀璨的蓝光,犹如日中耀光,光华泛起,成线上下缠绕,做出了防御结界。 伊冥在希灿耳边低声道,“路在哪?” 希灿闭起的眼皮颤了一下,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六……玄……” 伊冥领会,“六玄咒。” 他伸出戴着戒指的手,口中有词,光芒闪了一下,在半空中扭曲成形,变成了六只小鸟向六个方向迅速飞去,当他结印时,炽羽的羽毛收起,它吼叫了一声,空气中发出细小尖锐的蜂鸣声,震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它蜷着身体,背上羽毛竖起,像极了一只刺猬,携着一股血腥之风,向他们撞来,伊冥的防御一下子就被破掉,他一惊,为不让希灿受到伤害,他连忙转身,密密麻麻的羽刺猛地刺进他的后背,一口血吐出,好在咒式起效,在半空中一直游荡的星光瞬间激射出无数的光线,拽着伊冥二人迅速逃离,顺着六玄的坐标位置踩点破界,二人被甩出了雾区,身上的雾气也散去了。 炽羽出不来领域封锁,因为出了封锁,外头已经是人间界了,向来在古级别的阴灵都不能踏入人间界,这像是诅咒一般束缚着它们,所以人类才不至于被这些可怕的怪物杀死。 伊冥躺在地上,身上的光渐渐暗下去,他看了看躺在身边昏迷的希灿,嘴角微微扬起,眼里的光与夜幕中的星辰一般闪亮,他流下一滴泪,随后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 这时,湛灵闪了一下,蓝光似水一般从戒中涌出,渐渐聚成了一只小狗形状的实体,它咬着伊冥的裤脚,向后拽了拽,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幕,二人同时消失了。 当光芒淡去,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刚才晕过去的地方,他戴着白色松鼠的面具,身上的墨绿色袍子发出暗暗的光。是自源。 他摘下面具,看着眼前仿佛茫茫大海的黑雾,嘴角凝起一抹诡谲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把手伸进去雾中,只刚伸进去,一阵剧痛自手臂传来,他立即抽出自己的手,还退后几步。 他看着自己被咬掉大半只的右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左手聚起一道绿光,向右臂轻抚滑下,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出新的血肉,不消一会,整只右手完好无缺。 他冷笑着戴起面具,自言自语道,“要不是有凉城那家伙,还真没发现这么个地方……罹麟,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了还是这么惹人生厌头疼,你究竟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竟能让炽羽替你守护,果然是不能低估你啊……” 自源呵呵笑着转身离去。 既然如此,我只能杀死你的下臣,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死人都不可能活过来亲自执行了,你就乖乖做一个死人吧。 ------------ 第十五章 02 ○3 希禾怔怔地坐着,老师在校对卷子,见他不在状态,走到他旁边小声提醒不要走神,他愧疚地微微点头,拿起笔把卷子上的错题改过来。 老师走回讲台,希禾停住笔,眼睛瞥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萤,鼻子酸酸的,她的脸侧向他这边,看上去很虚弱,这时,睫毛颤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一双灰白的眸子无神地看着他,嘴角僵硬地微微上翘,让他不要担心。 他伸手将她鬓角掉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声音很小,却心急如焚,“怎么回事,果真是昨天的伤太重了么?” “我没事……”萤张了张嘴,声音也很小,似空中飞掠而过的轻风。 “你究竟是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想讲我也不会*你,可是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你不要担心,只是小伤,休养几日便安然无恙了。” “……” “真的。” 希禾焦虑地把笔放下,他深知萤向她隐瞒了什么,“是不是很严重?不要跟我说那些话,我不信!” “……”萤闭起眼眸,深吸一口气,胸腔一阵剧痛使她皱紧了眉头,“是某种诅咒……如果不接触诅咒……” “你就会死是不是……” “林希禾!你在那自言自语什么!”老师放下卷子,看向希禾,眼里几分不满。 希禾看到萤点点头,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今日许伟倒也没找希禾的麻烦,放学后希禾就离开教室,萤虚弱地在他身后飘着。 希禾站在站台等车,萤默默地在边上陪他。 他上了公车,挑了一个位子坐有一人的位置,萤无奈,坐在他身后的空位置。 进了家门,希禾一声不吭地吃完了晚餐,然后回房看书,萤在边上看着他,眼里哀伤成灾。 不知看了多久,希禾放下书,收拾衣服进了浴室。 洗好澡后,他关了灯,躺在了床上,拉起被子盖住了身体,盖过了头。 萤安静地飘在天花板上,她缓缓舒展开身体,阵阵剧痛,宛若骨头寸寸尽断,疼痛难忍,刚想叫疼,她紧紧咬住唇,咬破了血,也不想让希禾听到。 “呜呜呜……” “萤……萤……” 因为疼痛,萤的意识变得薄弱模糊,听到希禾叫她,她强让自己定住心神,好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哭了么…… “萤啊,怎么办?怎么办……你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一直都无法想象,一个人从生活里突然就没了是什么感受,太可怕了,呜呜,求你了,你要活下来啊……”希禾的声音在被子里听起来闷闷的,却悲戚异常,难忍心中恐惧和疼痛。 萤落下一滴泪,“你只是太孤独了……希禾,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希禾掀开被子,他泪流满面,脸上憋得通红,“不可以不可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啊!” 亲人……吗…… 萤莞尔一笑,只是多了些许虚弱的神色,“如果还能活着,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 “那就活着。” 萤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未来得及思考是谁,天花板突然卷起一股黑色的漩涡,顿时将她拉入漩涡之中,待希禾反应过来,萤的身影就被漩涡吞没了,漩涡随之消失了。 希禾瞪大了一双红眼睛看着天花板,忍不住心中痛楚,绝望地叫着萤的名字。 希禾并不知道,在他房门外站着一人,那人低着头,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像是闪亮锋利的匕首。 那人伸手拧开了房间的门。 ○4 某个空间里。白空为景,长有茂林密竹,流水淙淙,林间有块空地,希灿躺在地上,一条条柔软翠绿的藤条依偎在他身上,草林间的点点绿星在空中流动,顺着藤条末端流进他的体内。 “罹麟!” 希灿猛地睁开眼,在他睁眼的瞬间,所有的草木都枯萎了,河水枯竭,土壤荒芜成沙,顷刻,整个空间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黑暗空间,仿佛刚才的那般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是梦中幻象。 希灿愣了一下,扶着额头,头痛欲裂,他眯起眼睛,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伊冥,“我睡了多久?” “三天~你也真是的,干嘛吓跑了绿物,它可是费尽心思地救你了。”伊冥眯着眼睛笑着,明媚动人,倾城的样貌在黑暗中如同星辉。 绿物是上阅级别的阴灵,属伊冥的契约灵,有治愈之效。 “唔……”他坐在地上不想起身,干脆躺在了地上,“谢谢你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谢什么~我才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呢。”伊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俊朗的脸,笑着。 “希禾最近没事吧?” “你放心,那家伙就算没我保护也能活得好好的。”伊冥想起了前些天在图书馆时感应到的那股不凡的力量,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 “……” “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我就不信你对他什么都不了解。” 希灿抬手掩住了眼睛,“不知你可认识一个名为姚萤的存在感?” “是他的那个守护者?” “嗯,她的出现很突兀,虽然不能查明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她对希禾没有恶意,反而是真心想保护他的……” “是么?” “但问题始终还是她的身份,我觉得她是解开希禾秘密的关键。” 伊冥笑道,“这下子有趣了,一下子姚萤变成了问题的关键,没有她,谁也不知道林希禾的秘密吧……” “所以我想趁没人发现这个关键,我们必须先一步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倒不如直接严刑拷问?” “……”希灿直接忽略他的话,又说道,“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人间界流浪的鬼魂越来越集中了,都向着希禾去,我怕他很危险。” 伊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的话又憋回了肚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那地方果真是领域封锁吗?” 希灿掩住眼睛的手指抖了一下,“嗯。” “你……在那里有什么发现……” “伊冥……” “嗯?” “为什么我会忘记……” “……” “我是不是……真的杀死了罹麟……杀死了阎爵大人……” 当他看到黑袍和那件属于罹麟的银剑雪刺时,记忆轰开的那一段,他看到了自己拿着雪刺刺进了罹麟的心脏的位置。 伊冥的眼眸瞬间变得深邃,其中错综复杂的感情难以捉摸,仿佛被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海浪淹没,惊涛骇浪中又有一份异常的平静,他看着希灿颤抖的手,心揪着疼着,难过地蹙起了眉头。 没想到被他自我封印的记忆又记起来了…… “是我吗……是我吗……真的是我……杀死了他吗……”希灿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吼了起来,“你告诉我啊!是不是我!” “凉城,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所以真是我杀了他吗……” 伊冥没再说话,他跪在地上,伸开双手抱住了他的头,他听见了他的哭声,很小声,却又悲恸万分,好像有人用刀绞他的心,割他的肺,他呜呜地抽噎着,往日里高傲冷漠的凉城,此时哭得像个小孩,那么无助,那么需要一个怀抱。 “罹麟……” 你真的死了吗?是被我杀死的吗?为什么会这样,若真是如此,为何我不杀了自己,与你一同死去……我又为何能下得了手杀你,为何能做得到杀死如亲人般的你…… 一百年前 “我要杀死你!” “如你所愿。” ------------ 第十六章 01 ○1一百年前。 死神界。 凉城匆匆赶去宫里,黑袍在他身后翻飞卷动,走廊上一片寂静,两边挂于高墙的黑色木框裱起来的画,色彩鲜艳,没有线条勾勒的画就仿佛是千种万种的色彩混合在一起,却泾渭分明,看似杂乱无序,却又暗暗凸显色彩的夺目,明暗冷暖,犹如变幻无穷的天幕。 当凉城走过,画上的缤纷通通隐去,只剩黑色的底面,墙壁上好像挖开了一个个黑洞。 伊冥那笨蛋在这节骨眼上究竟想干什么,尽给阎爵大人添麻烦。 现今形势混乱,阴界状况连连,狱锁损坏,大量鬼怪趁乱溜进人间界,死神界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而且议会大臣仗着自己地位特殊,几番背地里做些坏事,大人不追究,他们反而变本加厉,议会与阎爵大人的关系岌岌可危,随时要爆发一场政变。 伊冥这白痴……真是无可救药了!他竟然进入禁地,被议会成员发现,还发现了在他身边死去的几个人,都是议会的人。当时伊冥竟有同党,是天界之人,伊冥和那人已被议会扣下,他们并不打算问阎爵大人的意思,想要直接处死伊冥,天界的人的存在却被静悄悄地抹除了。这个消息凉城并不知道。 凉城推开宫廷大门,向里走,走过几道大门,看到罹麟立于窗前,他走过去,向他弯腰,继而开口道,“大人,伊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要不我直接去抢人!” 罹麟相貌似天人般超凡脱俗,眉宇间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淡绿色的瞳人绿光如水,一头长长的金发如同倾泻的阳光,耀人眼目,举手投足间不失高贵的气质,在别人眼里,他生来就是统治者,他完美得无可挑剔。 罹麟转身看了凉城一眼,声音清亮,不怒自威,“你打得过他们吗?” 凉城急了,“那就不救伊冥了?” “他们设计陷害伊冥,是想要将你们从我身边一个个除掉,这样他们才更有把握除掉我,”罹麟说完淡淡地笑了笑,风轻云淡,仿佛这些不过是小事,“依你看,我是那种容易就被他们除掉的人吗?” “自然不是!那……大人你是有办法救伊冥了吗?” “你不要太着急,他们想动我的人也不容易,”罹麟拍了拍凉城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他们要敢斩了伊冥,我势必让议会不复存在!” 罹麟交代了一些事,让凉城好好待在宫里,其余的就等他的消息。 那晚伊冥回来了,而罹麟却没有回来,问伊冥,他也不知,而且凉城了解到伊冥的那段记忆竟被抹去了,凉城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过了几天,终于知道了罹麟的消息,凉城跑到中央广场,他看到了被捆绑着的罹麟,高高在上的王,跪在了他子民的脚下。 他脸色苍白,金发杂乱,看上去狼狈不堪,当一个人疯叫着冲上去,挥着刀子在罹麟的脸上划了一刀时,凉城忍住心中的绞痛,上前推开那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竟敢伤害大人!你是不想活了不成!通通给我滚!” “凉城……”他在叫他,他从没听过他的声音这般虚弱无力,声音中饱受折磨的苍凉让凉城更加的崩溃。 凉城忍住泪水,替罹麟解开了泪水,口中带着哭音说着,“大人,你还好吗,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这般对你!我要让他粉身碎骨!” “凉城啊,这只是假象……” 凉城还不明白,就发现周围的群众都消失了,一切被黑暗淹没。 方才的人都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凉城你听我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这不过都是宿命……”罹麟淡淡地说道,脸上的血痕并没有消失,狰狞得像是一条血红的爬虫。 “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凉城,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议会,而是天界的神啊……他们终于要来了,死神界必将面临一场大劫……我没有能力拯救自己的民族了,可我偏偏不信宿命这一说法,无论如何我都要拯救这个民族。我不能和你说太多,现在时间紧迫,议会和天界勾结,他们要我一死来给死神界一个机会……议会那帮傻瓜,天界迟早会杀光所有死神的……” 凉城眼睛睁得很大,绝望仿佛漫天的黑雾从眼底席卷而来,他瞳孔中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嘴唇不停地颤抖,接连身体都在发抖。 “你想要牺牲自己么……” 从开始议会就做好了要罹麟死的准备,陷害伊冥,是要罹麟意识到天界已经插手了,罹麟被众民唾弃的幻象是议会玩弄他的戏码,也是为了激怒他的下臣,这样反而能除了他们全部的人。 “我去杀了他们!”凉城脸上早已满是泪水,他召出黑角,欲要去屠尽议会。 “凉城!”罹麟已被他们折磨得力量消耗大半,“你要保全大局,不要冲动行事啊……” “我不会让大人死的!就算我死,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凉城疯了一般地吼道,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大人!” “凉城,我死不要紧,我不能弃自己的民族不顾独自存活,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民族灭亡……你要替我……替我拯救这个民族……”罹麟运起力量,召唤出雪刺,剑锋凛凛,“你放心,在这条路上,你不会孤独的……凉城啊,你作为我的下臣,或是作为我的弟子,我一直都以你为傲……” 罹麟说完,把剑放在凉城的手里,凉城的握剑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他的心感觉像是被用力地撕扯,浑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胸口的窒息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摇着头,泪不住地流。 “呜呜,不要,没有大人我什么都做不了啊!大人,不要……不要……你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呜呜,大人……” “凉城,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民族,我死而无憾。” “大人……” 罹麟挑起右手食指,凉城的剑向前刺了过去,银剑穿过了罹麟的身体,刹那间,雪刺发出一声尖啸,仿佛是在为自己的主人恸哭。 “不!” 凉城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眼里所有的色彩和光瞬间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覆盖,没有了生气,绝望化作利剑贯穿他的心肺,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失了神,巨大的疼痛使他的脑袋里变得空空如也,仿佛世界不在,时间不再,一切都停止了运动,所有的在这无穷的静止中变成了空无。 罹麟的头靠在凉城的肩膀,金发落在他的脖间,他的后背,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凉城也不知道听不听得到,他的表情依旧宛若死人,了无生气。 “不要难过,我们会再见的。” 罹麟化作漫天金沙消失了。 死神界依旧平静,没有人知道罹麟的死,他死亡的消息被议会封锁,议会也清楚罹麟在整个死神界的地位,等时机成熟,他们自然可以坐上罹麟的位置。 在那之后,关于罹麟死亡的记忆被他深藏起来了,他一直以为大人是失踪了,伊冥也没敢告诉他实情,怕他会发疯会崩溃,就一直将错就错。 凉城忘了罹麟告诉他的话,他只记起了自己杀死了罹麟的那段记忆。 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嘶吼着说要杀死罹麟,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仿佛和煦的阳光,他的笑容一直能让他感到平静。 他的声音清亮,像是风中的铜铃,“如你所愿。” 终究,想起来的记忆是错误的,在凉城心里,罹麟的死都是他的错,他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杀了我吧,如我所愿。”罹麟对凉城说,剑没入了他的胸膛。天依旧昏暗,他死的时候也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 第十六章 02 ○2希禾不知所措地看着萤被漩涡吸了进去,他啊啊地张大嘴巴,想救她却又无能无力,无奈地垂下头,浑身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手背上,双手愈发冰凉。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真的是一无是处啊…… 房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他低低的哭声,悲痛难以隐忍,却不敢放肆大哭。 突然,一丝冰凉从背后吹来,他的后背僵硬地挺直,敏锐的感觉告诉他身后有人,而且来者不善。 希禾回过头去看,发现门被推开了,门外是有壁灯微弱的光,他起身紧紧地盯着门外,可外头并没有人。 他吞了吞口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整张脸被泪水湿得冰冰凉凉的,有点难受。他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到门边,探出头去看,走廊没人,他走了出去,在走廊处往客厅下望,除了一盏亮着的灯,楼下一片黑暗,他皱着眉头,准备回房间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坠冰窟。 有人在房间里……是刚刚那人么…… 究竟是谁…… 希禾心想也许是不知哪来的鬼,或许是来杀他的,他也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不过,既然与那个世界有所关联,兴许能问出萤究竟怎么了,她又被带到哪里去。 决定后,他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拖着哆嗦的双脚走回房间,推开门后,一个身形飘渺的“人”站在房间的中央,一双灰白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希禾。 倒是个年轻的鬼,是个男生,看上去和希禾同龄,不过,现在希禾也不确定这只鬼死了多久。 希禾想破了头皮,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又害怕得要命,舌头像是打结了,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干看着男鬼发抖,这时,男鬼却先道,“林希禾,你还好好地活着啊~还以为你死了呢,怪不得在那里怎么一直等不到你。” 这下,希禾一头雾水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想难不成这鬼认识他?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你不记得我了?”男鬼撇着嘴看他。 “不,不记得了……或许你能告诉我的名字,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男鬼嘴里不悦地嗤了一声,“岳沉霖。” 岳沉霖? “怎么,还想不起?也是,你贵人多忘事,再说个人,不知你是否认识,”岳沉霖勾着嘴角,冷冷地笑着,眼里暗光流转,“秦玥。” 秦玥……希禾一愣,他蹙着眉头看着岳沉霖,“你怎么知道秦玥的?” “噢,看来你还记得她啊,相信你们有见过面了吧……”岳沉霖眼里戾气暴涨,鬼气在他周身不散,那双眼睛仿佛连接地狱,死亡阴暗的气息宛如谷中狂风,强拍着他的脸。 “她有没有和你说,她有多想杀死你啊……啧啧,想想当年,那个小女孩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怕了呢,”岳沉霖嬉笑着,而后又冷冷地说,“不过,她又怎能和你林希禾比!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希禾怔怔地摇着头,听完他的话更是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再问个究竟,岳沉霖说,“今日不过是久未碰面,来和你打个招呼,我来这里也是想和你说,就算秦玥下不了手杀你,我自会亲手杀了你!下次见面时,就是你的死期,我绝不会放过你!” 鬼气散去,岳沉霖在黑暗中淡去身影,如黑雾一般。 希禾颓然坐在地上,捂着头,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的双脚,突然觉得他是如此地不了解自己,他究竟还有自己是什么不知道的。 为什么他会那么说……难道他以前就和秦玥认识了吗…… 他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岳沉霖会这般想要他死? 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 没错,他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三年前他被绑架后的那段记忆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怔忪地摇着头,不不不,那段记忆多恐怖他自己知道,他又怎么可能在那段恐怖的记忆里认识秦玥,不可能,在那个记忆里,他是受害者,他没有伤害谁,也不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希禾舒了口气,昏头昏脑地爬上床,拉起被子,在被里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不敢去想。 岳沉霖只是骗他,不过是要杀他,尽说些话来让他自我困扰。 萤…… 秦玥…… 哥…… 你们在哪,快点儿回来好不好,希禾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3车里流淌着动听的音乐,无词胜有词,听者自有一番情思在心中。 希灿眼里的悲伤已被一份平静掩去,他专注地看着前方,开往回家的方向,好些日子不见希禾,不知他还可好。 伊冥看了他一眼,无趣地撇了撇嘴吧,“之后该怎么办……你的任务……” “继续维持阎爵大人在宫的假象……至于议会那边,怕是他们早就知道大人的情况,他们现在按兵不动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我猜,这个时机恰恰是希禾的存在……” 又是林希禾!自从接管了看守林希禾的任务,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有关,“噢,怎么说?” “希禾能够打开轮回道,这必定会引起一场纷争,议会定会叫出大人出来裁决,到时候我们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议会会直接发起政变,顺其自然地坐上王的位置……” 伊冥眼睛一亮,“杀了林希禾!一切就没有问题了!” 希灿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不,就算杀死他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林希禾身上的秘密很多,不仅仅只是开启轮回道,其中的秘密还有很多我们是不知道的。” “那他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好处?”伊冥气馁地头靠着车窗。 “我不知道……反正任务是祭司院传达的,我们认真去执行就是了,现在王不在了,祭司院是我们唯一的后盾了。”希灿一直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自己在罹麟的事上失了理智,“我们只需要保护好希禾,不要让他落在议会手里就是了,最终决策还是看祭司长决定了……” 议会不敢动希灿和伊冥他们也是忌惮祭司院,议会大臣虽然曾经管属祭司院,但后来被阎爵大人一分为二,执法大权全归祭司长,祭司长曾是罹麟的人,他自然而然会护着罹麟的下臣,也从中抑制议会的狂妄。 “你上次还没说呢,你既然知道林希禾不仅只有开启轮回道的秘密,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希灿点点头,“林希禾出世时,我就以林家长子的身份进入林家,不过,后来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希禾三年不敢出门,直到他今年夏天说要去上学,上学路上他晕倒了,而当他醒来后,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三个灵魂……说出来你也不相信,也就是希禾那天醒过后,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林希禾,我的意思是,是我们任务中需要看守的林希禾!他出生十六年以来,一直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人了,我还在想是不是祭司院搞错了……可就在那天,他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噢,有意思,”伊冥坐直了身体,兴趣勃勃地问道,“三个灵魂是什么?” “一个灵魂是希禾自己的,莫名多出来的两个灵魂,其中一个灵魂长得和希禾一样,不过我从没有见他醒过,不过我确信他是另一个人的灵魂,绝不是希禾的,另一个……是一团模糊的白影,只能勉强看得到一个人形,不过,我隐隐能感到那灵魂包含的力量……我形容不了,那……就好像体内有一片难以想象的汪洋,波涛汹涌,在那个小小的体内狂躁不安,却又异常的宁静……” “这么说来,那团白影才是关键吧?” 希灿蹙了蹙眉头,“话虽如此,不过,那个和希禾一模一样的灵魂也不能忽视……” “继续说吧,你的发现不止这个吧……”伊冥也越来越期待林希禾身上到底有多少令人震惊的秘密。 “嗯,也是之后我才发觉的,要不是我日日与他住在一起,我也发现不了……唉,因为多了两个灵魂,希禾才会步入这般危险的境地,看来这就是他的宿命吧……”希灿叹了一口气,“希禾是结界体!” 结界体?!伊冥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在希禾身上,有千百个结界,这些结界才能保护他不受一般鬼魂伤害……不过,最近他身上的结界都一点点地消解了……” 千百结界于一身,纵是百万死神攻击,也伤不得他一根汗毛。结界体只是在死神课堂上讲过,这世上,结界体几乎不存在,唯有阎爵罹麟。 现今,罹麟已死,林希禾既为结界体,看来,没人能伤害他了…… 等等…… 消解?!一惊一乍,伊冥花容失色,惊愕地看着希灿。 “所以啊……这本就是希禾的宿命……他即将会失去他的所有,而我……想要保护他不死,我不想再看到我在乎的人死了……” 希灿把车停在院子,伊冥耷拉着眼皮,叹着气淡去了身形。 希禾听到车子的声音,走到窗边看到了希灿,欢喜雀跃地奔下了楼,扑向希灿的怀里。 “哥!” 在希灿怀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希灿身上清新的气味仿佛阳光一般包裹着他,他温柔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满心欢喜地更加用力抱紧了他。 “我好想你。” 希禾瘦小的身体微微地发着抖,希灿温和地笑着,弯腰伸手轻轻地环抱住他,“嗯。”虽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紧紧抱住了希禾。 这么多年来,希禾早就已经是他的亲人了。 他更是清楚地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希禾对于他来说,会更加的重要。 就算整个死神界要你死,我都会拼命地保护你。 我不想再看到我在乎的人死了。 ------------ 第十七章 01 ○1“哥哥?”六岁的希禾从外头探进他的小脑袋往房里瞅,小声地叫到在看书的希灿。 希灿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怎么?” “今天你有空吗?”小希禾眯着眼笑道,甚是天真可爱,小脸圆圆得像是苹果,惹人喜欢。 不过希灿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弟弟,他眼睛看着书,冷着回道,“没空,我要看书。” “可是今天是周末耶……”小希禾沮丧地嘟着嘴巴,“可以陪我出去一下吗?我想去买东西……” “自己去。” “你陪我去,好不好?” “不好。” 小希禾难过地耷拉着头,轻轻地关了门,走开了。 小希禾出了家门,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十元,嘴里咕哝着,“本来想带哥哥去吃麦当劳的……干嘛老是很忙的样子啊……” 他走到了离家五十多米远的小米家,小米是她班上的同学,他太矮了按不到门铃,就伸出小手敲门,敲了一会,门开了,是个年轻的女人,小希禾咧着白白的牙齿,甜甜地说道,“阿姨,小米在家吗?” 小米妈妈让他进屋,小希禾径直走去小米房间。 小米在画画,见是小希禾,乐呵乐呵地放下手中的蜡笔,叫他过来坐,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客厅拿饼干和牛奶饮料。 小希禾不客气地啃着饼干,喝了一口牛奶,和小米两人不亦乐乎地说着笑话,谈起了班上的某某君鼻涕流进嘴里时,两个小毛孩笑得很大声,天真烂漫,令人不由得感到快乐。 吃完了饼干,小希禾对小米的画评价了一番,尽是“杰作啊!”“那啥小达达芬奇都比不过你呢!”“嗯嗯,这小鸟画得就像小鸡一样可爱!”之类的话,惹得小米满心欢喜,哈哈地笑着。 小希禾看时间不早就想回家了,刚走出小米家门,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心里骂道,“这贪吃的嘴巴!”随后折回去又敲响了小米家的门。 “小米啊,今天是我哥哥的生日,我想带他去吃麦当劳的,可是他在看书没空,你说我怎么给哥哥庆祝生日呢?”小希禾皱着眉,可愁怀了他这颗小脑袋了。 “买礼物嘛。” “诶呀,”小希禾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呵呵地骂道自己怎么那么笨,买个礼物给哥哥就好嘛。 小希禾没有回家,而是跑向了几条街外的商业街。 走着走着,小希禾又苦恼了,他该给哥哥买什么好呢,我真是个笨弟弟,哥哥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也许自己喜欢的,哥哥也会喜欢吧,怎么说也是兄弟俩嘛,哥哥不就和自己一样喜欢吃麦当劳吗?虽然很多时候哥哥会说他不喜欢吃,可是每次我叫哥哥去吃麦当劳,他都会答应,所以他是喜欢的啦。 我喜欢看卡通片,哥哥也喜欢看卡通片,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我大哭大闹嚷嚷着要看啦,可是哥哥不是一直陪我看嘛~嘿嘿,小希禾傻傻地笑着。 我喜欢熊熊,哥哥肯定也喜欢熊熊的。 小希禾走进一家玩具店,他立马就看到了架台上的熊娃娃,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是在说“抱我回家吧”,小希禾眯着眼睛笑着,心里说道,“嗯嗯,就抱你回家,哥哥会喜欢你的哦。” 他看了看价格,是80元。 他掏出了口袋里所有的钱,数着,“1,2,3……” 唔,只有6张十元的……不够啊,怎么办? 这时老板走过来,看是一个小孩,心想肯定是看到娃娃可爱,想买却又没钱,那小脸苦着都能挤出苦瓜汁了。 “小朋友,喜欢娃娃吗?” 小希禾点点头,指了指架上和其他娃娃挨在一起的小熊,“熊熊……” “是不是没带够钱啊……” “嗯,还差20……”小希禾都快难过死了,早知道昨天就不要去和小米去买零食了,都怪这贪吃的嘴。 小希禾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眼里泪汪汪地恳求道,“叔叔,可不可以我先还你60,等我回家再拿钱过来还你?” 老板撇着嘴,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心想要被你拿走了我还指望你来还我钱吗,“这个……要不你回家带足了钱再来,叔叔先给你留着……” 小希禾差点没哭出来,要回家爸爸就不让他出门了,哥哥的礼物也就买不了了…… 不管怎么求,老板还是不肯。 小希禾只能放弃,一张小脸难过得都皱成一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里拿着钱,不知该怎么办。 玩具店旁边有一家网吧,这时两三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从里面出来,一脸的疲倦,他们像是在这个社会的底层,被堕落化成的黑色触角拖向了深渊,朝气全无,脑子里想的是钱又花光了,游戏里的装备需要的钱该去哪弄,三人其中一个抽着烟,心里懊恼,拿出烟,往地上吐了口痰,瞳孔中满是血丝,熬夜打通宵的游戏,使他又倦又烦,直到他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了一个人的小希禾手里拿着的钱,眼里瞬间亮起贪婪的光,就差没翘起一条尾巴了。 他推了推旁边两人,待他们达成共识,一个人冲了上去,就一把抢走了小希禾珍贵的60元。 小希禾本打算既然买不起熊熊就买别的礼物也可以,他喜欢的哥哥也会喜欢的,可没想到突然冲出来的一个男人抢了他的钱。小希禾一急,也顾不上什么,拔脚就追了上去,可他两条小短腿又怎么追得过,没一会儿工夫,三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小希禾站在路中央,他颤抖着抓住自己的裤子两侧,心里急得就快爆炸,泪儿难阻,小希禾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要买礼物给哥哥啊……” 小希禾丧气地走回家,可怜的小家伙,哭得眼睛红红的,一路上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 经过小米家时,小希禾忽然在小米家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脸,而且那张脸刚刚才看过,他怎么会忘记。 和小米抱在一起的男生就是刚刚抢走他钱的坏蛋的其中一个。 小希禾愤愤地走过去,吼道,“还我钱!” 那男生回过头看了小希禾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而后镇定下来,冷笑道,“小朋友,你在说什么?” 小米看到希禾脸上的表情,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希禾……” “小米!他抢我的钱!” “不可能!我表哥怎么会抢你的钱!” 小希禾对于这个小米表哥一点印象也没有,要不是他抢了他的钱,估计这辈子他也不会认识这种人! “就是他抢了!” “你别乱说!表哥才不会要你那点钱!” “那点钱是要给我哥哥买礼物的!他抢了!快还我!”小希禾一定要回他的钱。 表哥平时对小米可好了,还买了花裙子给她穿,这么善良的表哥怎么会抢希禾的钱。 “林希禾我不许你乱说!” “我没乱说,就是他!他刚刚就抢了我的钱!” “小米,他是你的朋友吗?” “才不是呢!污蔑表哥的希禾最讨厌了!走,表哥,我们不理他。” “还我钱!你这个小偷!小偷!”希禾跑上去拉住他的衣服,小米怎会让他乱来,拼命地打着小希禾的手,小希禾的手被打得通红,小希禾推了小米一下,她表哥见状,抬脚毫不留情地就踢了小希禾一脚,直把他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哼哼地叫着。 “臭小孩还真是讨厌!” 小希禾的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着,摸到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是小偷你才是讨厌!” 下一秒,小希禾听到了小米痛苦的哭声,那哭声使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只看到小米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鲜红的血从她手里流了出来,滑下她的光滑的小脸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小米妈妈出来见到小米脸上的血就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眼泪簌簌落下,呜呜地看着小米,不知所措。边上的表哥急忙打了120,边打边看向小希禾,那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他死定了。 小米妈妈疯了一般冲到小希禾面前,抬手就是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得小希禾耳朵一阵嗡鸣。 “你怎么可以这么毒!小米是你的朋友啊!你是想要她死吗!” 小希禾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一颗一颗地流出眼眶,“阿姨,不是这样的……”他手里的石头掉在了地上,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扔出石头。 小米妈妈抓住小希禾的肩膀,尖尖的指甲扎进他细嫩的血肉,“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坏!你怎么不去死啊!要是小米有什么万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小米……呜呜……” 小米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救护车来了,又鸣着警灯离开了,小米家里灯火通明,却一个人也没有。 小希禾跑回家里,躲在了房间里,而后他听到了爸爸和哥哥出门的声音,他知道,他们肯定是去医院了。 ------------ 第十七章 02 小希禾难过地躲在被子里,他心里除了难过就是难过,感觉小心脏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挤着,难受得快要了他的命。 希灿先回来了,他直接走进了小希禾的房间,一把拖住被子,将被子掀开,看到了蜷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小希禾,他冷冷地问道,“是你扔的石头?” 小希禾坐了起来,他不敢看希灿,双手紧紧地握着,身体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扔的吗?” “……” “为什么扔她!” 小希禾抬起头,无辜地看着希灿,“我是要扔她表哥的,他抢了我的钱!” “所以你还是拿石头伤人了?” “我没想到会这样的……我不知道会扔到小米的……”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是谁教你向人扔石头的!你还有这么多借口了!” “他抢了我的钱啊!还踢我了……”小希禾现在肚子还很疼,小米表哥那一脚可是使足了狠劲啊。 “你自己好好反思!这几天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走出房间!晚餐也不用吃了!” 希灿从没这么生气,说完话就走出去了。小希禾一人在房间里,心里忍不住委屈,咬住嘴唇,眼泪嗒嗒地砸下。 咚咚咚。 时钟响了,小希禾看向墙上的钟,刚过了十二点。今天还没有和哥哥说生日快乐…… 小希禾擦着眼泪,捂着肚子走到房间门口,轻轻地咳了咳,又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直到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听嘶哑后,就冲门外喊了声,“哥哥,生日快乐!” 尾音一直在颤抖。 希灿闻声放下书本,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抬起头遮在眼上,谁也没有看到他眼角滑下的泪水,谁都不知道他知道小希禾有多无辜,谁都不知道他是多在乎这个“弟弟”。 他一直都关注着小希禾。 他知道小希禾自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在街上发传单,店家看他可爱,就让他在店前发传单,每天给他五块钱。时值夏日,太阳很大,小希禾有时候站在太阳底下一个小时,中午一个小时,下午放学后一个小时,就这样风吹日晒做了两个星期,小脸晒伤了,变黑了,有一次他晕了过去,有一次一个男人对于小希禾的纠缠感到厌烦,拿起手里重重的公事包砸了他一下,有一次一个女人的高跟鞋踩到了他的脚,脚趾被踩得流血。 他知道小希禾做这些都是为了他那个所谓的生日。他的生日不过是他随意想出来的日子,他一点也不在意,也不在意小希禾为他做的这些。 他知道小希禾想买礼物给他,知道他的钱被抢了,知道他被人踢了一脚,知道他被人打了一个耳光,知道他被人误会。 小希禾没有扔出石头,而是小米表哥捡起门前的石头,抬手的时候没注意到紧紧靠在自己身边的小米,石头就重重地撞上小米的额头。 希灿什么都知道,只是还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在乎这个临时的“弟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小希禾一遍遍地叫他哥哥的时候他会感到开心。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受到委屈的小希禾会这么心疼,好想替他出气,他知道有人欺负小希禾,他很生气甚至想保护弱小的他。 他有很多很多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小希禾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自己来说这么重要。 他越来越为他的这个弟弟感到心疼。 他不该对一个人类有这么多感情,哥哥弟弟这些都是假的,可他一声声的哥哥却让他想保护他。 他叹了口气,房里的灯瞬间灭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希灿来到小希禾的房间,他坐在床边,看着小希禾,他睡得很熟,怕是这两个星期折腾得太累,昨晚又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希灿抬起手轻轻地按了一下小希禾肉肉的脸颊,眼里竟多了几分平日不曾有过的温暖,他伏下身,轻轻地抱住了他。 希禾啊,何必对我这么好呢…… 你这个样子,让我有多心疼,我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哥哥…… 你喜欢的我都讨厌……你喜欢我,我确实讨厌我自己…… 我想……试着做一个合格的哥哥……不会再你受这些委屈了…… 希灿也不知道自己孤独多久了,希禾进入他的世界一点也不难。 一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孤独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需要一个能够保护的人。 或许,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之后,小希禾就没有再见过小米,还要他的那个表哥。 小希禾从此就少了一个朋友,不过哥哥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好像不怎么讨厌他了,心里一高兴,把小米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哥。” 希灿回过神来,笑着看向餐桌对面的希禾,“怎么?” 希禾一脸欢喜地看着他,“今天载我去学校好吗?” “好。”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他。 就算与议会作对,就算面对千万的鬼怪阴灵,只要他凉城还活着,他都会以林希灿的身份保护好希禾。 ○2 萤陷入漩涡时,早已昏厥过去,等她醒来之时,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睁眼望去,惊觉自己头顶脚下星辰闪烁,漫天星辰,宛若一颗颗璀璨的钻石,在这浩瀚的夜空中,好像散落一地的宝石,令人目不暇接,虽此景令人沉醉,却由心感到一股无边的孤寂。 这里太安静了。 萤站起来,在夜空中漂浮,心中意念一动,身体就慢慢飘动,身体各处一阵酸痛,感到异常的疲乏,不过身上之前要命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她看看自己的身体,惊异地发觉身上的诅咒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变黑的手臂也恢复了原本的血色,体内嗜血啃骨的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惊讶之余,她回想起被拉入漩涡时曾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但是谁根本不知道。 难道是就是这个人救了他吗…… ――“那就活着。” 会是谁? 在萤苦苦猜测时,无垠夜空中的颗颗犹如砂砾的星辰竟慢慢地顺着某条看不到的轨道旋转了起来,千颗万颗的星辰拖着朦胧梦幻的光影交错环绕,巨大的光辉顿时遮住了那夜幕,光由朦胧逐渐变得越来越亮,萤被光吞没,她紧紧闭着眼睛,可透过眼皮还是能感受那穿透一切黑暗的亮光,她仿佛就要融化于这光海中。 过了一会儿,光如潮水退去,在萤的周围缓缓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光球将她裹在其中,待萤的眼睛不再那么难受之后,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只苍白的手伸进了光球里头,光球的表面荡漾出一圈圈浅浅的涟漪,这光竟似流水一般上下徐徐流淌,厚厚一层盈盈的光,看不到外头的景象。 萤震惊地后退了几步,看着那手有什么动作,却只见那手又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穿过厚厚的光球,虽然不是很大声,却也听得很清楚。 萤蹙紧了眉头,心中觉得疑惑,这人的声音怎么也听不出是男的女的,有点儿像孩童的声音,却没有天真幼稚之感,满满是诡异的沧桑,和道不明的悲凉。 “令你受惊了,希望你能见谅,我只是利用了星辰的力量,帮你解除了诅咒之扰,你以无性命之忧了。” “谢谢你……”竟能利用星辰之力,究竟是谁……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谁吧,”那人笑了笑,笑声奇异,像是大人又像是小孩,矛盾中又令人不觉不适,“也很好奇我长什么样吧,呵呵,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想跑出这光球,因为它只能进去不能出,不过你放心,我等会自然会放了你。” “你帮我解除诅咒一定有原因的吧……”萤说道,伸手向后探了探,果然手碰到光壁时,就像碰到墙壁一样坚硬。 “自然,凡事自有它的因果,我救你……是因为日后我定会受你所救,助我渡过大劫。” 劫?萤惊住,心里思忖道,“难道是……” “你是天界的人?”萤问道,心里一阵忐忑。 “哈哈,你问我我不一定非得答你,你也不用多加猜测,因为假以时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那人继续道,“现在我能告诉你的是,有很多事已经改变了,一切的开始都不能如同预想的走向结局……有个人妄想打破命局,却也落得惨死在自己弟子手里的下场,我什么都不想,我只知道顺其自然,我救你,只不过是你的命,到时候,你也会救了我的命……可就算渡过大劫……唉,多说无用,”因为光球阻挡的缘故,萤看不到那人脸上扬起的嘴角,笑意玩味,仿佛眼前上演着一场好戏。 “你身边是否有一人名为林希禾?” 萤听见希禾的名字,心不由得一紧,“是……” “哈哈,竟是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会被你所救……”那人肆意地笑着,笑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什么意思?” “古有云:天机不可泄露,既是命里之事,迟早都会发生,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啊,哈哈哈哈……” “希禾他……他能活下去吗……”这个人肯定知道什么,她只想知道希禾的未来如何,自己的生死根本就无所谓。 “你是他身边人,他能不能活下去,你不都能亲眼见证么?”那人淡淡地说着,“好了,现在我就放你回去……姚萤,天命已定,有时候顺其自然方可有命活着,若是逆天命而为……死的就不仅仅是别人了,还有你自己……” 那人说完,光球的光又迅速地如同流水一般旋转起来,上下光线连通,瞬间将萤给吞没了。 ------------ 第十八章 01 ○1 今日又不见秦玥。 希禾看着旁边的空座,皱了一下眉头。 萤她现在怎样了,她有没有危险……想着想着,希禾又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希禾看向黑板,把卷子上错误的题目改了一下,心想下个星期就要放寒假了,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秦玥。 萤她还能不能再回来…… 希禾忽然握紧了笔,他缓缓地转过头,眼珠子慢慢移向许伟的位置,他脖子僵硬得就像是生锈的机械,或者说是全身,当碰到许伟的目光时,内心的恐惧仿佛堤坝崩塌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明白此刻的许伟是原本的许伟,他并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一想到他体内的那个狱鬼,希禾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收回目光低下头看书。 秦玥…… 秦玥是不是在他手里…… 也许他应该去问他……希禾用力摇了一下头,下课铃声响时,他趴在了桌上。不不不,那个狱鬼会杀了他的…… 至于还来学校,是因为他想看看秦玥回来了没有,还有一点,那个死神应该会保护他,就像萤一样…… 希禾紧紧抓住颤抖的双手,随后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站起身,走去教室的门口,当走到许伟身边时,他听到自己问他,“你知道秦玥去哪儿了吗?” 许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令希禾不解的惶恐,“不知道。” 走出教室时,希禾的后背出满了冷汗,走过走廊,冷风穿过,后背一阵冷飕飕,他走了几步,绕过一个墙角,靠在了墙上呼呼地喘着气。 希禾抬手按着额头,无奈地苦笑着。他又怎么知道,估计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一个恶魔吧。 嗤—— 希禾惊慌地放下手,看到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吃惊地又后退,却贴上了冰冷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那人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大袍,盖住了手脚,脸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面具,黑色的底面,上面有一个仰身的白色松鼠,一条蓬松的尾巴裹住了身体,因为露出了整个肚皮,头向后仰,只能看到耳朵,并不能看到眼睛。 他的周身荡漾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他站在那儿,却也似不在那儿,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与希禾对望。 从那古怪的面具下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冷的,却带着痞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自源。” 希禾知道来者不善,他想逃,脚下却犹如灌满了铅水,动弹不得,“你想干嘛……” “杀你。”自源笑着,面具底下发出哈哈的笑声,“只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我是轮回道的钥匙吗……”希禾看着他的面具,整张面具都没有一个小孔,他又是如何看得到的。 “噢,你知道?那也好办,我以为那家伙肯定瞒住你不让你知道的。” “谁……” “呵呵,既然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原因,那我也没必要和你说是谁。”自源低头说道,又抬起头,“不过,我也不算什么好人,替那家伙保密又有什么好处,呵,我告诉你吧……” 大袍忽然抖动了一下,自源哼了一声,抬起手,衣袖向希禾一拢,连带着他一起消失了。 一只手猛地向前伸去,竟硬生生地在错位时空中扯下一块袍脚。 伊冥蹙着眉头,看着手中墨绿色的布料,嘴角冷冷地扬起。 怪不得上次在图书馆的那股力量感觉那么熟悉,原来是你呀,议会大臣自源! 伊冥转身,也消失了。 ○2 林氏公司。 林希灿的办公室。 希灿正在处理一些公司文件,一上午他已经把落下的工作都处理好了,他放下文件,揉了揉太阳穴。 啪。 他淡淡地瞥向地上的相框,破碎的玻璃下是他和希禾的合照,裂痕在希禾的脸上撕开。 眼皮跳了一下,他刷地站起身,推开办公椅,身体向后退,从十层楼上往下坠,身形一隐,急速掠过一栋栋建筑,一辆辆车,身上布满黑色的雾气。 伊冥忽然出现,笑着看着旁边一脸森然的希灿,他内里苦笑着。看来一个林希禾在你心里比谁都重要吧。 希灿没有看他,“是谁?” “自源。”伊冥扭过头,“我慢了一步。” “他要敢伤害希禾,我一定杀了他!”希灿的速度更快了,他伸手结印,突破了一个个空间,混乱的空间不断地交错,在边缘处绽放出缤纷的色彩,空间不断地扭曲,又不断地重合,待他松开双手,身形猛地停住,落在地上的瞬间,整片黑色大地扬起漫天的沙尘,半空的气流一震,所有的沙尘顷刻消失得没了踪影,在他二人的对面正是自源,他身边的地上躺着昏迷的希禾。 希灿身上黑色的流光缠绕旋转,他身上瞬间穿上了黑色的大袍,化作死神凉城,眼边是黑色的眼影,眼中红光流转,宛若炙热的岩溶,手上一握,黑角通体是明亮的光,光芒暗去,锋利的刃依旧反射寒冷的光。 自源看着杀气十足的凉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你们的速度挺快的嘛,我还想说和这小家伙说说他哥哥的事……” 自源刚想继续说,没想到希灿救人心切,丝毫不给他半点啰嗦的时间,挥起黑角,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向自源攻去,自源反应也快,右手一伸,食指轻轻一顶,竟生生把希灿的攻击给化解了,希灿想用力,可黑角还是一动不动。 在两人对峙时,伊冥已把希禾夺了过来,他瞥了瞥怀中这个瘦小的家伙,眼里满是复杂的感情,有点无奈有点愤怒。 “自源大臣,你这样子公然与阎爵大人挑衅,未免有点过分!” “呵,你我心知肚明,罹麟早就死了!我又哪有与他作对了~” “我属大人的下臣,你抢我的人,就是在冒犯大人!大人是生是死,岂是你一人随意判断!”凉城愤然。 “哈哈,随便你怎么说,好吧,今日就先把这小家伙还给你们,不过,你们可得好好看着他才行啊~” “谢谢你的提醒了!” 希灿身形一闪向后退去,身上黑袍退去,换回了西装,再一退,带上伊冥和希禾离去了。 自源身后一片汹涌的黑雾,他转过身,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么,是不是怪我怎么放了林希禾?” 黑雾异常涌动着,从中央向外翻腾,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一双冷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源。 “还是慢慢来的好,要是*急了凉城,说不定他会去议会那边大闹,虽然小小的凉城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大的危害,不过,议会面子上不好看嘛,怎么说他也是阎爵的下臣。”自源微微侧头,打量着对方,“你刚刚不就在这里么,怎么不现身呢~” 那人身上穿着和自源一样的大袍,只不过颜色是黑红色的。是名女子,一头银发落于身后,似落天银河,容貌精致,水晶般的皮肤,仿佛由冰玉精心雕琢的五官,透着一份淡漠,不染尘埃。 女子闭上眼睛,抬起手戴上面具,面具是雪白的底,画有一只伶俐乖巧的小黑猫,其瞳色呈翡翠色,晶莹透亮。 “镜萱,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啊?”自源嘲笑道。 镜萱转身,发丝轻舞,“这不关你事。” “只不过百年前一面之缘,竟对他念念不忘近百年之久,怕是他还不知道你是谁吧,或是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镜萱扭头,面具上的猫眼竟会转动,冷冷地盯住了自源,“你还是快点处理好林希禾这件事,还有,我的事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多嘴。” 镜萱走进黑雾中,没了身影,黑雾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自源看着散去的黑雾,面具下的他苦笑着。 ——仅仅是那一眼,就让一个凉城走进你的心,而我,守在你身边百年千年,却不得你看我一眼。 ------------ 第十八章 02 ○3 耀眼的光一点点地淡去,萤睁开眼时,已然落在自己熟悉的阴界。 没有了满天星辰,没有了温暖的光。 萤在原地转了转,看着身上已经没有半点诅咒的影子,原先体内的疼痛也都消去了,她还感到自己体内,比平时多了些力量,汩汩涌动,在她的体内缓缓地流淌。 萤始终还是不知道那人是谁,一开始她以为是之前雾区的那个人,而后才发觉是另一个人。 他们究竟是谁? 在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两人并不简单。尤其是第二个人……有可能是来自天界的人…… 萤不知道,从她失去肉体,独剩存在感那刻开始,她就已经被卷进了一个是她无法想象的战争中。 萤躲过几个鬼怪的纠缠,跃出了阴界,直接飞向希禾的家。 萤远远看见了屋里睡在床上的希禾,等希灿一出了他的房间,她向前一跨,小皮鞋轻轻地踩在了希禾房间的地板上。 她走到床前,轻轻地坐在床边,她轻得就像空气一样。她灰白的眼瞳泛出淡淡的粼光,看着希禾的睡颜,萤幸福地扬起了嘴角。 这时,希禾睁开了眼,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眼前的萤,她离自己是这么近。 希禾的嘴角缓缓扬起,抬起手轻轻温柔地抚着她耳边的发。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希禾眯着眼笑着,因为觉得很累,笑得有点吃力,“真好……你回来了真好……” 他就这样看着她,窗外的夕阳染得天空一片血红,阳光照进了窗,她的发染上了金光。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觉得身下忽然一空,整个人仿佛被拽进了黑暗的深渊,眼前渐渐失去了萤的身影。 萤惊恐地忽然昏迷过去的希禾,却在那下一秒,希禾的双眼猛地睁开了,竟是淡蓝色的瞳人。 她盯着那如梦如幻的瞳孔,眼前所有的色彩都被扭曲着,混合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光明逝去的瞬间,黑暗席卷而来。 萤昏倒后,一个人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直直地撞在了书桌的桌脚,额上磕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若是平时的希禾,肯定会震惊得瞪大了瞳孔,因为那人正是失踪多日的秦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秦玥,那双凛冽的蓝瞳直直地盯向了天花板上突出来的人头,那人头也戏谑地打量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希禾。 红瞳似火。 狱鬼化的许伟。 ○4 十分钟之前 一个黑暗空间。 秦玥悬浮在半空中,她在昏迷的状态中,偶尔她却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呜咽混沌的声音。 自从在学校天台那里被狱鬼抓走后,她就没有醒来过。 黑暗中一个人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藏匿在许伟体内的狱鬼繁析,一直都控制着许伟。 他走进秦玥,嘴上勾着狡黠的笑容,伸手捋过秦玥垂下的发丝,冷笑道,“真真没想到,原来你和林希禾还有那么一段故事~” 繁析靠近她,在她耳边呢喃,秦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身体也不住地颤抖着。 “你这么恨他,要不我们一起杀了他吧,好吗?” 繁析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同时秦玥也睁开了眼,原本黑色的眼球却夹杂了几缕红光,眼里戾气暴涨,怨气仿佛燃烧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 繁析满意地看着她漂亮的双眼,抬手结印,低吼着,“那么,你就去把他带过来!” 秦玥伸手猛地向前抓着,竟死死地拽住了希禾的衣服,他的身形渐渐出现在半空中,繁析看到他,瞳孔中的贪婪和杀戮像是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恨不得立即把希禾撕成碎片。 却没想到,当希禾睁眼的刹那,他又被拉回了人间界。 繁析见人不见,内里怒火燃烧,他势必这次一定要杀了林希禾!他上前狠狠地抓着秦玥的头发,用力将她往下一摁,顺带着他,一同穿过了黑暗空间,闯进了希禾的房间。 将秦玥扔下,繁析刚探出头,就感到有一束异常冰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顺着那目光,他又再次看见了希禾的淡蓝之瞳。 蓝瞳似冰。 繁析落地,一只脚稳稳地先踩在了地上。他勾起半边嘴角,看着眼前这个与本来的林希禾相差甚多的人,心里思忖着,对方却开口冷声道,“滚!” 繁析握拳,内里火气甚大,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我一定要杀了你,绝不让你落在其他人手里!” 繁析是想得到他的,毕竟他是开启轮回道的关键,可惜了这家伙太不寻常了,既然他得不到的东西,那就只能先毁了他! 还有!凉城!他若是你拼了命要保护的人,那我更加要杀了他! 繁析在动手前已加了几个强大的结界,不想让凉城和伊冥出来搅和,却意外地发现此地已经有了好几道比他使用的结界还要强大的结界,他也不管,屏了一下呼吸,他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在那瞬间,繁析指上凸出的骨刺趁势要刺穿希禾的喉咙,希禾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竟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繁析致命的一击。 希禾抬手光华四起,周身的光像是流水一般,他一动,四周聚起了道道强力的光箭,眨眼间,光箭通通射向繁析,顿时在半空中炸出了无数的星火。 光芒还没逝去,繁析穿过光雾,他的背上已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顷刻卷住了希禾,翅膀上的羽毛瞬间变成了坚硬锋利的冰刃,齐刷刷地刺向了希禾,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一切都只是那瞬间,繁析觉得眼前一花,一把光剑从他腹中刺穿,鲜血顺着伤口涌出。 繁析侧头瞥向身后一脸肃杀的希禾,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那层层强大的结界是为了将他困这里,是林希禾要在此将他杀死啊。 ------------ 第十九章 01 ○1 光剑淡去,繁析的腹部留下了一个血洞,即便是这般穿腹之痛,他也没有皱下眉,只是咳了咳,再转身时,希禾的身后忽然绽开一朵光花,透亮的花瓣撕裂化成无数的光线,全部刺向了繁析,若是击中,繁析的身体肯定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孔。 繁析淡淡地笑着,眼里是凛冽的寒光,向他攻击的光线在要靠近他的身体全部被反弹了,他抬手快速向前一探,猛地抓住了希禾的脖子,他用力一拧,听到了一声咔擦的声音,希禾的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 黑暗中寒冷的气流涌动,有那么一秒,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那一秒,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直到下一秒,希禾在地上起身,蹬起,翻腾在半空,抬脚重重地砸向繁析的头,繁析的身影在明暗间扭曲了一下,便从原地消失,当他站定在另一个位置时,希禾悄然从他身后出现,指尖凸出尖锐的光刺,刺向了繁析心脏的位置。 啪。 繁析的翅膀用力一顶,扇动了几下,将希禾顶飞出去,繁析转身,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手上握有两把黑色的刀,齐齐斩向了希禾。 希禾眼中蓝光忽闪,仅那眨眼间的功夫,希禾起身,繁析的致命攻击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帧帧的慢动作,他双手触及之处,黑刀化成了颗颗黑色粒子,他右手向前轻轻一握,紧紧地抓住了欲要躲闪的繁析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直直地刺进了他的眼睛。 繁析心里一惊,顾不得眼睛的疼痛,他急忙撑开羽翼,身前的雾气凝成黑刺顶开希禾,急急向后退去。 额上滑下一滴冷汗,要是再慢上一秒,那只手估计会抓住他的灵魂,灵魂一旦被他抓住,怕是真的得要灰飞烟灭了。繁析心里稍稍有些慌乱,镇定下来后,瞥了他一眼,黑色羽翼拢起,转瞬消失了,半空中留下几片黑羽,悠悠落下。 希禾双眼无神地盯着那几片黑羽,随后面无表情地躺回了床上,也不管房里昏迷的两个女生,就闭上了眼睛,同时,黑暗的空间仿佛雾一般顿时散去,房间里安静极了。 外头已是黑夜,夜色朦胧,寒冷的空气中飘浮着丝丝诡异的气息,萦绕不散。 这时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希灿,他看向床上熟睡的希禾,又看到了姚萤,还有一个陌生的女生,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看来刚才的感觉没错,繁析那家伙确实有来过,我真是粗心,希禾差点就出事了……难不成是姚萤救了希禾,不,以她目前的能力是办不到的…… 想不到理由,希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见希禾没有大碍,眼睛瞅向昏迷的秦玥,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但是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希灿走到萤身边,伸过手在她头顶掠过,脑袋昏昏沉沉的萤慢慢苏醒过来,她感觉到了希灿的存在,身体一紧,慌忙离开希禾的床,站在了一边,眼神畏缩。 希灿也没说别的什么,见她身上并没有诅咒的黑雾,心里便放松下来,之前还想着她强行突破雾区,诅咒会不会还残留在她身上。他指了指地上的秦玥,“你认识她吗?” 萤抬起头,看向了希灿指向的地方,见是秦玥,心里有些震惊,而后点点头,“嗯,是希禾的同桌。” “送她回去。”希灿说完话,转身走出房间,离开前不忘关上房门。 萤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床上安然无恙的希禾,刚才紧张恐惧的感觉这才慢慢散去,只不过脑中晕眩感还是很强,她闭上眼,定了定神,走到秦玥身边,看着她的脸一会,瞳孔中的光渐渐暗下去。 她弯下腰抱起了秦玥,起身的瞬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2 公车上。 窗外的雪依旧白得一尘不染,天空清澈得就像是颠倒在上空的湛蓝湖泊,饱满的云朵悠悠飘着,似动非动,悠悠间,时间也跟着慢慢流逝。 希禾从窗外收回目光,侧头看着旁边的空位,嘴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瞳孔里的光像是绽放的花儿,喜悦甜蜜的,深入眼底深处。 “这下我不怕一个人去学校了。” 萤的身影渐渐显现在他旁边,一头黑发仿佛轻泼的黑墨,一袭黑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又有着令人恍惚的透明感。 萤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那种随时都会消失的。 就像是稍纵即逝的光。 “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萤愧疚地说道,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紧紧地并在一起,僵硬地轻微地摩擦着,发出细微唧唧的声音。 希禾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是……”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怕说出来太肉麻了,反正,你只要不要突然离开我就行……” 希禾看着萤灰白的眼球,他担忧地说道,“萤啊,虽然你比我强很多很多,可是我感觉你比我更加容易从这个世上消失,”他心里有点急,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那感觉就像握着一团空气,似有若无,有点冰凉,“万一,我是说万一,就算我真的会死,你也不可以为了救我而牺牲你自己。” 萤听着他的话,下巴颤了一下,她不易察觉地控制住喉咙中的哽咽,强作笑颜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萤,我很感谢能遇见你,我世界里的人本来就很少,难得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所以,千万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失去你,我就没有什么朋友了……” 萤心里一阵心酸,侧过身,抱住了他,“不会的,你不会孤单的。” “为什么你总是说我不会死,不会孤单,却没有说你不会死……”希禾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抱着自己的萤轻得像是一股烟,那种感觉牵着他的心,他害怕得要命。 萤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我不敢给你这样的承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为了让你活着,就算死了我也不怕,所以,不要太难过了。 郭诚。 窗外阳光透进车窗,透进萤圆睁的双眼,灰白的眼瞳骤然缩紧,绝望仿佛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带着淹没一切的破坏力,遮天蔽日,天昏地暗中是怆然的叹息。 心脏像是被人挖去,胸口阵阵窒息痛苦的感觉,希禾没有看到萤脸上仿佛断线珍珠簌簌落下的泪水。 她害怕极了,她怕有一天希禾会恨她。 她心里的人,她要保护的人。 并不是他。 ------------ 第十九章 02 ○3 回到教室,见到秦玥,希禾震惊的同时心里也觉得高兴。 她还活着。 希禾迫不及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他刚坐下,秦玥的眼睛就看向了他,只一眼,希禾就愣住了。 那双漂亮的瞳孔中虽然竟是淡漠之感,但从没任何生疏的感觉,她的目光竟让他感到异常的陌生。 麻木冰冷。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在看他。 希禾心里疑惑,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你还好吧,这些天你都没来学校,我好担心,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她的语气竟也如此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她……怎么了…… 希禾心里感觉怪怪的,掩去眼中的沮丧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秦玥收回冷冷的目光,“少和我说那些话,我也不指望你能救我。” “……” 希禾摆正身体,在位子上坐好,拿出了课本,不敢再和秦玥说话。她貌似心情不是很好,她是不是在怪他没能马上去救她,她肯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而且没有受伤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觉得很烦很难过。 整整一天,秦玥都没有搭理希禾,甚至看他一眼也没有,即便她这般无视他,希禾心里也只是在想她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就会好的。 中午吃完饭后,他一个人散步,路边有些积雪,白雪中夹杂着一些枯黄的叶子和野草。 希禾走到一棵树下,他蹲下来,树下有雪,他用手指戳了戳,指尖是麻木的冰冷。 “秦玥她是怎么了?” 萤从树后走出来,她踩过雪,悄声无息,“最近还是不要和她走太近的好。” 希禾抬头看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她之前确实被狱鬼抓住了,她对你的态度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变化,我想可能是因为狱鬼从中作祟。” “那我们更要帮助她了!她一个人是斗不过狱鬼的,她会死的!”希禾站起来,眼里满是焦虑,好像点燃了一堆湿湿的稻草,浓浓的烟在翻腾,火儿一直燃不起,越是焦急,越是不知所措。 “狱鬼想要死的人是你。” “她有危险!” “……”萤的瞳孔里骤然没有了任何光泽,眼睛看向别处,“如果是你在乎的人,你想保护她,我会帮你保护她的。” “谢谢你,萤。” 狱鬼因为昨日受了重伤,所以今天一直处在沉睡的状态。今日也算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晚上。 吃过了晚饭,希禾回房看书,萤一直侯在屋外。 萤坐在窗上,看着远处,视线被高大的建筑物阻碍时,便凝神突破,一下子视野便落到城市的边缘,那是一片大海,黑夜中的海异常的平静,充满诡异的气息,海上不知何时起了雾,一眼望去,仿佛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沼泽,遍地蛰伏着致命的陷阱。她明白,迟早要面对更多凶残强大的对手,她只希望拼尽生命,能保护希禾。 “你在干什么?”希禾放下书,揉了揉眼睛,看向坐在窗户上的萤,她的身影似乎比雾还要更加飘渺,她的黑发比漆黑的夜空还要更加的黑,纯粹得不带任何杂质。 “在看风景。” 希禾起身,走到窗前,这窗外的景色他看了十几年了,看不出有那块地方能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风景,除了远处几座房子,路边的树,并没有有趣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萤看着他,微微侧着头,突然咧着嘴笑着,那笑容虽然苍白,却在希禾眼里迷人得宛若一朵娇美的花。 “我带你去看,去吗?” “好啊,反正看书也看累了。”希禾笑着应答。 萤笑着,牵住了他的手,她手腕处撕开了一个小口,一条红色的细线从小口里钻了出来,缠住了他们的二人的手,并打了一个结。 希禾震惊地问道,“这不会是你的血管吧……”说实在的,红线湿滑的触感吓坏了他。 萤面上突然多了几分忧虑,“不是,只是红线而已。晚上带你出去,实在是很危险,真后悔提出那样的建议……” “没事,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 “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红线是以防万一,它紧紧地把我和你连接在一起,若是你从我身边消失,只要我牵动红线,就能立即出现在你身边。” “好,那我们出发吧,”希禾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那个景色。 裙角轻掠,两人便随风而起,飞出了房间。 一开始速度很快,风又冷,呼呼地猛拍着脸,眼睛更是睁不开,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过了一会儿,耳边的风声慢慢地消停,眼前也没有了冷风,希禾缓缓睁开眼,待视野清晰后,眼前景象瞬间让他睁大了双眼,震撼得只能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内心里不停地感叹,脑子里空白的一刻又涌进了缤纷的色彩,顿时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他在飞。准确地说是萤在带着他飞。 他俯视着这座城市,他是第一次从高空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平日里一栋栋高大的建筑,此刻在他眼里像是一块块绚丽的小积木,拼凑出这个繁华发达的城市,条条街道,像是这座城市的血管,夜里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便是流淌在这血管中的血液,向着东南西北不同的方向流去。 脚下的这座城市,霓虹灯闪,璀璨迷人,虽然有几处阴暗的角落,却也不能阻挡它的光辉,在他看来,这片土地,简直就是闪耀的星海。 城市的影子越来越小,萤带着希禾往上飞,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整个人撞进了云层里。 再一瞬,他明显感受到了萤带着他跳动了一下,四周的空气仿佛有了质量一样,紧紧地压迫着他的脸,无奈,他又再次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萤已带他着地,心里飞翔的感觉便消失了,虽然刺激,但踩在地上比较让他有安全感。 眼前是片荒芜的土地,贫瘠的土壤中没有一丝生气,除了地上一些杂草便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空旷寂寥,犹若墓地一般阴森。 这就是萤所说的风景吗,希禾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萤看着他垮下的嘴角,抿着嘴笑着,“坐下来吧。” 希禾随着萤坐下,无聊地抓着地上的一丛杂草,“这有什么好看的?” “再等等,”萤神秘地笑着,“它们的晚会就要开始了。” ○4 秦玥要出门时,坐在沙发上的秦母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冲正在穿鞋的她说道,“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 “有些事。” “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个时候还要急着去做。”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秦玥绑着鞋带,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恶心,想要吐。 “鬼才会关心你!你这几天没去上学,老师都打电话回来了,如果闹失踪,就出去死得彻底,不要再回来了!” “这你不用担心,或许很快就能如你所愿了。”秦玥起身,出门时重重地甩上了门。 秦母看着紧闭的门,脸上残忍冷酷的表情一垮,眼里流露出脆弱和几分忧伤,整个人像是忽然老了几十岁一样,她回过头,看着电视,这时做到了一个广告,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芭比娃娃在一个女人怀里撒娇。 秦母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直到脸上都是泪水,她突然发疯一般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摔在墙上,身体一直在发抖,流着泪,咬牙切齿地瞪着地上散成几块零件的遥控器,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应该陪他去死!” 秦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脸上面无表情,偶尔有几个鬼来纠缠她,她不理它们,它们便对她又掐又打,手臂被掐得淤青,她还是毫无反应,这些鬼感到无趣,便都离去。 走了一会,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这才停住,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 巷子里满是垃圾的臭味,死掉的流浪猫流浪狗腐烂后的腐臭味,不过,秦玥跟什么也闻不到一样,渐渐走进巷子的深处。 那里站着一个“人”。 秦玥看着他,眼里突然闪过一道森然的冷光,“岳沉霖……” 正是上次出现在希禾房间里的那个年轻男鬼。 “终于见面了,秦玥~” “你死了?”秦玥一脸冷漠,瞳孔中只有麻木的微光。 岳沉霖灰白的眼球紧紧地盯着她,“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能看见鬼~” “鬼都已经存在了,能看见鬼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废话少说,你找我什么事?” “想请你亲眼看我杀死林希禾!” 秦玥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眼里黑雾弥漫,“没必要,何况,你不一定能得手,他身边有个守护者。” “这有何难,多的是机会。” “我不想看。”秦玥冷冷地瞪着他。 岳沉霖勾着嘴角,“那你是想亲手杀了林希禾吗,那好,这个机会我可以让给你。” 秦玥不想再和他交谈,转身便走,“他迟早会死,只不过是死在谁手里罢了。” “呵呵,林希禾似乎把你当成了朋友呢,真是有趣,我倒想看看,整整三年,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岳沉霖看着秦玥的背影呢喃着,随后退进身后的斑驳的墙,消失了。 出了巷子,秦玥顺着街道向前走,她停在了一个礼物屋前。这条街上的店忽然一间间地灭掉了灯,只剩下这间礼物屋,里面柔和的光线照到了她的鞋子,她的身后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她捋着一丝头发到耳后,便走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出来时,手里已拿着一盒小小的包装盒,一条红红的丝带绑着一个小小精致的蝴蝶结,看着手中的礼物,秦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挂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异常的诡异,仿佛变成另一个人,阴森诡谲的,令人不寒而栗。 林希禾,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礼物会带你走向黑暗的真相。 就连秦玥也不知道,这个礼物是有怎样可怕的破坏力,林希禾会被卷进难以想象的深渊,甚至在这场灾难里被毁灭。 秦玥不想他有任何意外,可心里的恶魔使她变得可怕残忍,将希禾一步步推向不可预测的境地。 ------------ 第二十章 01 ○1 夜空浩瀚,荒野辽阔,风很小,轻轻地拂面而过,感觉是春风般温柔,却是透彻心扉的冰冷。 希禾坐在一块枯黄的草皮上,四周静得令他心慌,还好身边还有萤。 他侧头看着萤的侧脸,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平静地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荒野,瞳孔中竟有点点兴奋的光。 “什么晚会?” “妖怪们的晚会。” 希禾吓了一跳,心跳停了半拍,“那有什么好看的!” 萤笑盈盈扭头看着希禾,眼里多了许多丰富的情感,“不要怕,说是妖怪,其实都只是一些没有攻击力的小妖,它们与世无争,大多聚集在此,这里是青之园。” “青之园?” “嗯,青一词在那个世界里一般有妖怪的意思,也就是妖怪的世界的意思。妖怪本就是很多有灵性的物体变化而成的,聚则成形,散则为零,这里的妖怪都很弱小,虽然有些妖怪会很吓人,但这里有许多漂亮的妖怪,尤其是萤火之宴之时。” 希禾听着,忽然一阵淙淙流水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知道,萤火之宴开始了。 远远一点朦胧的白光,在巨大的夜空的背景下,仿佛被人用手指涂擦,白光如水雾一般氤氲开来,几道发光的白线分散蔓延,向他们眼神而来,知道近在眼前,希禾才看出那几道光线是几条细细的河流,水流中混着温暖的光,它们从他们身边绕过,向着更远的地方流淌,直至连通到地平线,两边被几条光河连接着,希禾惊异地发现,这光河流动的轨迹就像是一颗六芒星,巨大而震撼人心。 希禾刚想伸出手指去碰碰旁边的一条光河的河水,萤急忙制止了他,“别碰,那是亮星的血管,它是一只无形的巨大妖怪,我们现在正在它的腹部呢,千万不要碰它的光河,它会把你吸进去,绞得粉碎。” 希禾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倒吸一口冷气,想想都后怕,“我们被它吃了吗?” “嗯,从这场晚会开始,我们就已经在亮星的肚子里了。” “啊,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希禾欲哭无泪,他无助地看着萤。 萤笑着,这让希禾一头雾水,“你还笑,都已经被妖怪吃了!” “没事的,毕竟亮星无形,虽说是在他肚子里,但我们却可以来去自如,只不过要小心这些血管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希禾松了口气,刚才想到自己成了妖怪的腹中餐,心里都快冤死了,不过是来看个夜景都会被吃掉,听萤这么一说,倒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如果是这样,那只要不碰到它的血管,就不会被它吃了,那它不是要一直饿肚子吗?” “倒不是,还是有那么几个笨蛋家伙会被吃掉的……”萤刚说完,就感受到了希禾怨恨的目光,她看向别处,讪讪说道,“咳咳,这只是开场秀,继续看吧。” 希禾嗯嗯地点头,屏着气继续看下去。 他注意到,沿河边上的土壤出现了深深狭长的裂缝,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馥郁的芬香,这时从那缝隙中钻出了一条条细细的触手,通体发着翠绿的光芒,触手的顶端是一朵小小的五瓣花,花色晶莹透明,一簇簇得聚在一起,只是片刻功夫,整片荒野都是这小花触手,幽幽的光芒如同雾气般朦胧。这简直就是一片花海,光海!希禾震撼得说不出话,当它看到小花触手从缝隙中跳出来,触手底部一对小小的赤足在奔跑时,他更是睁大了眼,兴奋得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小花触手在跑动,顶端的小花竟不停地变换颜色,一时半会,眼前的景象美得令人沉沦,五颜六色,光彩夺目,仿佛聚集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它们融合拼凑,和谐得像是一幅巨大的美画,精彩绝伦,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希禾兴奋地叫起来。 萤也沉醉在眼前这般美景中,“颜触一聚,世上万物皆黯然失色,就连世上最了不起的画师,也调不出这万般色彩交融之美,这就是颜触。” “颜触……”希禾瞳孔中被这无与伦比的景色充斥得看不见其他的事物,“名字真好听。” 就在这时,耳边飘过一声琴鸣,低沉而具力量,仿佛在压抑着一股强大的冲力,两人还未反应过来,那股冲力毫无预兆地被释放了。 耳边是刹那的寂静,眼前是缤纷的光彩,下一瞬,声乐齐响,花光四射。 琴声宛若瀑布之流汹涌而下,在半空中激荡着,有力地震撼着听者的心,悠悠之音,奇妙的旋律荡漾在花香中,弦音在弹指间变幻无穷,听者仿佛置身于变化中的场景中,时而是在深山茂密的丛林中,阳光在林间化成无数的金色碎片,斑驳的树影间,有土壤和绿叶清新的气息;时而是严寒高山上,眼尽处是皑皑白雪,万里冰封,没有一点污浊,纯净得令人心旷神怡;时而是在酷热的沙漠中,漫天狂沙,沧海桑田,似有一人站在风沙中,瞳孔中满是沧桑,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低低吟唱,心碎肠断,忧愁彷徨。 到最后似滴滴水珠落入水中的声音,清澈干净,就在刚刚仿佛落入情绪的陷阱的二人,缓缓回过神来,结尾处轻弹琴弦,巧妙收音,令人回味无穷,耳边琴声若有若无,不绝如缕。 希禾咽了咽口水,又向萤问道,“这琴声又是怎么回事?” “音魔琴无弦……他是一名无名琴师,举世的才华被历史的长河淹没,就连他死的时候也是被亲戚草草埋葬,就连墓碑也没有,经过百年,其琴化为妖怪,附着他的一丝魂魄,最后在这青之园住下,一到萤火之宴,他便会出来弹上一曲,仅这一曲,就是这整场晚会的重头之戏,能听上琴无弦一曲,也可谓听过这世上最好听的琴声,没有之一。” “古代的人么?可以见他一面吗?” 萤摇摇头,“仅只有一魂,难以成形,琴能抚动,也全靠琴本身的能力,琴无弦起到的是乐谱之效。” “真可惜……” “呵呵,别可惜了,你接下去看吧。” 萤刚说完,遍地的颜触的光暗下去了几分,仿佛是为了迎接什么的到来,只一会儿,一片白纱自半空中飘晃着落下,白纱上画有一枝红梅,笔墨勾勒,似殷红点缀白雪,透着一股寒气,正犹红梅雪中绽放之时。 白纱被风掠动,竟撕成了两半,再撕,片刻,化作漫天白雪,白雪落尽,一名白裙女子赤足立于颜触之上,嘴上叼着一枝红梅,她瞳孔中流光溢彩,目光流转间,百媚横生,勾魂摄魄,红唇似血,她轻掂脚尖,身体向前微倾,优雅迷人,脚下舞步开始踏动,步步生莲,舞步轻快,旋转间长发舞动,舞蹈中手脚似舞动的绸缎一般柔软,曼妙生姿,嘴上红梅飘下一朵梅花瓣,落在脚上,瞬间碎成晶莹的红尘。 她拿下嘴上红梅,轻舞红梅,红梅触身消失,一身白裙顷刻变成了一袭妖娆的红裙。 换上红裙后的舞蹈变得更加热烈,更加令人欲罢不能,绝世倾城。 舞蹈结束后,舞女上前向希禾他们走来,希禾有点慌了,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时,更是窘迫地低头看着地面,心里不禁苦道,这糗样被秦玥看到了,真丢脸。 舞女嫣然一笑,双手伸出,手中忽然出现了两个水晶杯子,杯中有*香泉,香气扑鼻。 萤笑着接过来,随后舞女就消失了,希禾这才松了口气,接过萤递过来的香泉。 喝了一口,那香气更浓了,仿佛置身于一片蜜海中,口中满满的香甜气息。 “那女的也是妖怪吗……妖怪不都很丑吗……”希禾又喝了一口,觉得好喝,索性一口喝光了它。 “也不全是吓人的妖怪,这其中的妖怪可比得上天界仙女呢,刚才那是舞娘红梅,红梅的舞蹈在妖怪的世界里可算是独一无二的了,当然各样舞蹈各有特色,但我喜欢红梅的舞,她是用舞蹈向观舞者展现一个恢弘的世界,你可能感受不到,毕竟这舞蹈乃阴冥之舞,其中一些东西是被你本身的阳气给隔绝掉的。” “就算不能真正理解她的舞,不过,她还真的是好美。” “晚会也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嗯。”希禾有些恋恋不舍,“这晚会多久一次?” “一百年。” “噢,那不是此生只能看这一次了!好可惜!” “呵呵,看这一次,也此生无憾了。”萤笑道,“看你最近心事太多,想带你出来玩玩,之前就听过这个晚会,晚上算算日子,今天就是晚会举行之日,所以……” “我玩得很开心!”希禾眯着眼笑着,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萤,谢谢你。” 萤愣了一下,莞尔一笑,“你开心就好。” 希禾抱着她,感觉她是那么的飘渺,好怕有一天她就会消失了。他闭上眼睛,一滴泪落在了萤的肩上。 ——这是我一生看过最好看的晚会,我会一直怀念。每次想起来,都好想再看那变幻的色彩,好想再听一次琴无弦的曲子,好想再看红梅的舞,更想与你一同再来一次萤火之宴。 当他们飞至半空时,底下遍野的颜触在瞬间全部折茎断掉,失去了光彩,层层叠叠的,一下子都腐烂了,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腐臭之味,一条光河振动了一下,竟甩动了起来,迅速射向半空,勾住了萤的右手,在刹那,萤的右手被绞成了粉末,融进光河里。 ------------ 第二十章 02 ○2只是梦一场。 希禾只求方才都是梦,不管是萤火的视听盛宴,还是这美得窒息的经历,都是梦就好了。 这样,萤就不会受伤了。 亮星甩至半空的光河绞碎萤右手的瞬间,希禾只觉得胸口一疼,浑身僵硬,他张大了口,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萤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透过她的脸看到下面枯萎一片的颜触。 萤在光河卷到她的肩膀时,用力一扯,摆脱了光河的纠缠,身形一闪,强带着希禾飞向更高的地方,饱满的云顷刻包裹住了他们。 “萤,呜呜,你的手……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啊……”希禾终于喘过气来,刚说出话,泪水就簌簌地落下了。 “希禾,你有没有受伤?”萤脸色异常苍白,额上布满了冷汗,奄奄一息,气息薄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希禾呜呜地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你不要管我了啦,你的手啊!呜呜,肯定很痛吧……怎么办……” 萤无力地安慰他,“没事,这胳膊还能再恢复,只要没有被打到魂飞魄散,存在感的生命力是很强的,不用担心。” 萤刚说完话,她骤然感到云层里有股异常的力量迅速地接近他们,她不再犹豫,带着希禾逃命地飞了起来。 “它来了!” 嘭! 云层里几声爆响,云花裂开,几条光河仿佛长蛇一般向它们扑来,冲开了厚厚的云层,迅疾地游动在空中,转眼间就要洞穿他们二人的胸口。 “不好!” 萤绝望地回过头,灰白的眼球在瞬间失去了光彩,光河柔和的光猛猛地刺进了她的瞳孔。 ――遮住希禾的眼睛。 耳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萤下意识地伸出捂住了希禾的眼睛,希禾眼前一片黑暗,同时也昏了过去。 光华泛起,竟是黑色的耀光,刷刷在空中划动着,那几条势如猛虎的光河顿时被斩成了几截,半空中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嘶叫,犹若坠入地狱饱受狱火折磨的恶魔的悲号。 一人立在云朵之上,傲气凛然,瞳孔里寒光静静地贴在瞳仁上,就像是锋利的刃。 正是林希灿。 此时他穿着一身贴身的西装,手里握着他的武器黑角,他冷冷地俯视着云层之下早已腐烂不堪的青之园,而后扭过头,目光轻掠过萤,眼中带着不满,又紧紧地盯着希禾,瞳孔里渗人的寒光哪里还有,满满是急切的目光,没有人知道他预感到希禾有危险时,心里是有多么地恐惧,他心急如焚,疯了一般地结起结界,终于赶到了,好在他没有事。 “下次不要再带他出来了,”希灿说道,“若是因为你,他受了伤,我定把你当做要伤害希禾的人,把你杀了!” 萤感激地点点头。还好,这一次希灿没有再赶她走。她带着希禾循着南风离开了。 希灿回过头,又看向下边,他收起黑角,只向下一坠,眨眼间就落在了地上。 他踩在腐烂的颜触上,黏糊糊的,滑溜溜的,踩上时会发出唧唧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叫一样,他一路走着,丝毫不受脚下秽物的影响。 希灿突然站定,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渐渐出现的身影。 黑红色的大袍,就像是暗红的凝固的血液,大袍不宽不松,紧致地贴合那人的身材,婀娜多姿,喷火的细腰翘腿,怕是一般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脸上戴着的面具,画有一只翡翠瞳色的黑猫,猫瞳诡谲地盯着他。 女子向他走来,身后银发轻轻舞动,在夜中雪亮得耀眼。 她离他十步远,她不再向前,也没有出声。 “原来是议会的大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孤魂野鬼,望您不怪我才是。” “……”女子面具上并没有眼洞,却仿佛把希灿整个人看得彻底,希灿不禁设防,怕对方使用心术,夺了他的心智。 “大人,您这时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事?” “我做何事,又与你何干。” “呵呵,大人所言极是,可之前自源大臣不知有没有告诉你,林希禾这个人类,你们议会不得出手干涉。” “呵,小小的下臣,你此番言语,我可以当场就把你杀了,议会要做的事,岂是你可左右的!” “即便是下臣,也是阎爵大人底下的人,我是奉命保护林希禾的。只要是阎爵大人的命令,我定会拼命去完成!请大人您就此收手吧!” “我可不能给你保证,就算我能放过林希禾,其他议会的大臣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就不需要大人担心了,我自能保护他。”希灿微微弯腰,“这个时候大人您也早些回府吧,我这就告辞了。”希灿转身要走。 “凉城!” 希灿又转过身,“大人还有事?” “……”女子挥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希灿抿唇微笑,“呵呵,希望您下次好好管理这青之园啊,恕我多言,镜萱大臣。” 呼。 希灿消失了。 ――镜萱大臣。 希灿不知他一声镜萱大臣,足以让镜萱这多情的女子失了魂,丢了魄,久久不能平静,心跳竟跳得让她惊慌失措,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地按着脸上的面具,怕让人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这是一百年来,他们第一次说话,尽管话题糟透了,尽管立场不同,她却紧张得呼吸变得紊乱,脸上的血液似乎比其他的地方要更加的滚烫,她甚至舌头有些发麻,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对这个她日日夜夜思念难眠的男子,她像个害羞的少女,紧张到脸红心跳,手心里出满了汗。 他要走时,她竟慌张中叫了他的名字,喉咙里的颤抖差点暴露了她的慌乱。她只是怕,怕见这面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就想叫住他,叫住他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或许他不认得她是谁,言多也是伤。 没想到,他却对着微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他是知道她名字的啊,他知道她的存在。 这样,这样就好了。 镜萱凝神控制住成一团乱麻的心绪,转身抬手挥动,几缕光芒如同丝带一般在空中游动,待光芒落入地中的刹那,青之园又恢复了原样,腐烂的颜触变回了光彩可爱的模样,蹦蹦跳跳地钻回了地底,几近魂飞魄散的亮星,慢慢连接起断掉的血管,随后消失在地平线底下。 寂静如初,美好的,腐烂的,都回归到平静,只等百年后它再次绽放光华,铸造庞大绚丽的梦境。 ------------ 第二十一章 01 ○1 希禾是做着噩梦醒来的,他被绳子紧紧地绑在椅子上,四面是灰色的墙壁,没有窗,没有门,空气稀薄得令他呼吸变得困难。 忽然,他看见一对手和一对脚从墙里面伸出来,接着是一颗人头,长发垂在前面,遮住了脸,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头发甩动时,希禾看见了她的脸。 是萤,她瞳孔中是强烈的痛苦,她尖叫着,生不如死。 他想救她,却又无能为力。他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保护不了其他人。 无奈,他眼睁睁地看着萤的双手双脚从墙上掉下来,就像是人偶一般散架了,就在萤的头也掉下来时,希禾挣扎着醒过来了。 他喘着粗气,用手捂着额头,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就连后背也湿透了。 萤…… 昨晚……萤的右手…… “萤!”他忍不住心里恐惧,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这时,窗户也不见打开,一阵冷风扬起了房间里的窗帘,萤就站在了窗前,被风吹开的窗帘的一角,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萤的身上,她看起来飘渺如同一团雾,好像会在阳关中慢慢消失。 希禾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急急走到萤的身边,握过她的右手时,他的手颤抖了起来,嘴角一垮,差点没掉下眼泪,“真的,你的手又恢复了,太好了……” 萤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对不起,昨晚我不该……” 希禾看着她的眼睛,眼里的担忧和恐惧,因为见到她没事而慢慢淡去,进而是欣喜的笑意,“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我被盯上了,自然去哪也不会安全,甚至在下一秒我都会死去……” “你不会死的!”萤急道。 希禾笑着,阳光使他的笑容变得暖洋洋的,令人轻松温暖,“嗯,有你保护我,我不会死……”他顿了一下,又道,“萤,你知道死神吧……” 萤愣了下,点点头,“自然,鬼魂的存在,就有死神的存在。” “我和你讲之前你不在的那段时间的事,还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有一个叫伊冥的死神他也在保护我,说是受人之托保护我的,我想不会是你吧,毕竟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死神他们对你……” “嗯,不过死神一般也不会管存在感的,存在感是被感知才存在的,所以对这个世界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不过存在感大多数的下场都是被狱鬼吞噬掉……噢,狱鬼自然不只有一个,现在的人间,逃出第十九层地狱的狱鬼还是有那么几个的,逃出来的狱鬼再抓回去很难,甚至几百年都抓不到一个狱鬼……” “它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 希禾想了想,坐在了床上,“既然那个叫伊冥的死神是受人所托来保护我的,也许委托人也是死神,是不是死神他们也在保护我?不过……他们又是因为什么保护我,是因为我是轮回道的钥匙吗?” 萤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凝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希禾看着萤的表情,内里感到一阵不安。 “本来关于死神的事,我是不想和你说太多,毕竟狱鬼和鬼怪的威胁已经够让你害怕的了,所以……” 希禾勉强苦笑着,“原来还有没告诉我的事啊……哈哈,没关系,通通告诉我吧,我……可以接受的……” “你也知道了阴界和人间界的存在了,阴界俗称‘地狱’,这你是清楚的,一般死人的灵魂都是经由死神引导进入阴界的,所谓的十八层地狱,其实并不存在,仅仅是对整个阴界的划分而已,大多数的鬼魂都可以进入轮回转世,只有罪大恶极的鬼魂才会一一地在十八层地狱的各个区域内监禁,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等等,而第十九层地狱则是在阴界的最深处,那里没有一点光,没有一点声音,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声音,而且外头设有重重结界……” “那里面关的是什么……”希禾吞了吞口水。 “堕落的死神。” “死神?这么说……许伟体内的狱鬼曾经是死神……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关在十九层地狱?”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对了,而且关在那里面的不仅有死神,还有天界的神……” “神?!”希禾咂舌,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神的存在。 “神不过是天界的人的自称罢了,他们不是真正的死神,却有着可以和死神对抗的能力,这就是我要和你讲的,死神界和天界。” “天界?是不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住的地方?不不不,难道是耶稣吗?” 萤摇摇头,“都不是,天界的人都是人类。” “人类?!”希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震惊得心脏跳得太快,负荷不了,没差点晕过去。 “说是人类,准确地说他们本来是人类,不过他们又超越了人类,他们不会生老病死,自由控制自己的生长速度,又拥有骇人的能力……而这一切都是一个真正的神赋予了他们!” “真正的神?!”希禾一惊一乍,那表情可爱得好想让人掐一下,萤看着他,莞尔一笑。 “没错,不过,我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那些人类是什么时候进入天界的,真正的神又是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 “那这么说,死神也本来都是人类吗?” “不,死神本就是死神,他们本就是一团力量,只不过化成了人类的模样,他们的存在和神一样神秘。死神说是死神,但也会死,不过他们会重生,轮回再做死神,这里面的死神老的话估计能算到恐龙的那个世纪了,不过现在死神界的规模也是在一万年前才慢慢形成的,没有神存在的时间久远……” 萤思忖了一番,“对不起,说了太多,没有说到重点。” “没关系,只不过,萤你知道的事情真的好多。” 萤只是笑笑,随后担忧地皱起眉头,“希禾,你本身作为开启轮回道的钥匙,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阴界和人间界的平衡,如果有人利用你开启了轮回道,那么会破坏了本有的空间平衡,对于这一点,死神界那边的人对你采取的措施,是要抓住你……” 希禾半垂着眼睑,苦笑着,“原来他们是要抓我啊,呵呵,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还好他们没有要杀我……” “希禾,要是你被他们抓走了……你……” “……” “不过,有部分死神他们确实在保护你,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按照你说的,那个叫死神的伊冥是不会伤害你的……”也许暂时他不会伤害你,不过,到最后,凉城应该会保护你。 希禾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天翻地覆,他面对的不是他熟知的这个世界,而是未知的充满危险的那个大世界。 他心里很怕,他好怕自己真的会死。 他的手向后紧紧地抓住了被子,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看着地上的阳光一点点地缩进墙角,他感觉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 第二十一章 02 ○2 自源还是第一次见到镜萱的玉猫。她面具上的翡翠瞳子的黑猫,是她的契约灵。 而且还是来找他的,这不由让他欣喜万分,他摘下面具,俊俏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赶向镜萱管理的辖区。 青之园。 没想到刚见面,镜萱挥手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他窘迫地侧着头,瞥向她凛冽的眸子,她脸上的淡漠让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随后转回头,移开了在她身上的视线。 玉猫轻身一跃,回到了镜萱手上的面具里。镜萱的瞳孔里是森然的冷光,还有一阵怒火,“谁准你进入青之园了!还擅自催眠亮星!” “也没谁阻止我啊~” 镜萱挥袖,走上前,手向前一身,食指上的雾气凝成一根冰刺,直指向自源的喉咙,“你要抓人,还是杀人我都不管,只是别碰我的东西!” 自源扯着嘴角,冷冷地看她,“那凉城呢,我可以杀了他么~他不是你的东西吧!” 镜萱眼神一凛,“你碰他试试!” “啧,瞧你紧张的,我不碰他总行了吧~” 镜萱瞪他一眼,头转过的刹那,脸上已带上面具,身后落在地上的袍子,轻轻地拖着短小的杂草,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看得到我吗?”自源看着她的背影,他脸上也已带上面具,谁也没看到他黯淡忧伤的目光。 镜萱停住脚步,没有转过身来,只轻轻说了一句,“我又不是瞎子。” “我是说你的心……” “心又如何长有眼睛?”镜萱耻笑。 “那又为何你的心时时只看着凉城一人?” “我说过,我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镜萱说完就消失了,没再等他说话。 自源在原地沉默着,望向眼前这片辽阔的荒野,心顿觉空得好堵。 他一人小声自嘲道,“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只看着你镜萱一人,只希望你能看我一眼。” ○3 “林希禾。” 秦玥叫他的名字,希禾微微愣住,对着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昨日对他冷漠如路人,他还真担心秦玥不再理他了。 秦玥脸上挂着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感觉很不适,但希禾没想太多,看着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缤纷多彩的礼物盒。 她递给了他,希禾呆呆地看着,一时没敢接过来,“这是?” 秦玥微笑着说道,“上次去马戏团实在是太糟糕了,就算是赔礼吧。” 希禾愣愣地摇摇头,虽然心里很高兴她能送他礼物,不过他还是摇手说道,“不用了啦,真的不用了。” “你收着,反正又不是很贵,希望你不会嫌弃。”秦玥诚恳地说道。 希禾挠了挠后脑勺,双手在身后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到不会颤抖后,就伸出手接过来,“谢谢……” “不用谢,希望你会喜欢。” 希禾刚想拆开,上课铃响了,就将它放进桌下。 今天考试,没想到一考就是将近两个小时,考完后,脑胀得厉害,这几天事太多,也没好好复习,这种突击考试希禾最头疼了,可老师说这最能考出学生平时的成绩。 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他想去找秦玥一起吃,可早上考完试后就不见她了。她可能回去吃了吧。 吃饭的时候,萤坐在他对面,因为萤身上自然的寒气,使得她周围的温度比平时还要更冷,希禾已经习惯了,感觉不到萤的寒气,可其他人一走到希禾附近都禁不住发着抖,瑟缩着离开,所以希禾附近都没什么人,这也让他觉得清静得许多。 希禾舀了一匙热汤,吹了吹热气,喝下去,满足地笑着,“真好喝,这学校什么都不怎样,就这食堂的饭菜最好,哥还担心我吃得不好,我看再这么吃下去,我非胖了不可。” “胖了好,现在太瘦了。”萤看他笑,也不由自主地和他笑着。 “是有点瘦了,我也好想长高啊,要和哥哥一样高,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嗯。” “以前太瘦太矮了,哥哥一把就能拎起我,我记得有一次他把我从沙发上扔下去,很坏是吧,不是啦,哥哥他是很疼我的,只是我经常烦他,他才会生气的,你不知道他看到我撞到头,他有多急,那个样子真搞笑,”希禾又吃了一口白饭,米粒饱满。 “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希禾哈哈地笑起来,“哪有,丑死了,跟小猴子一样。” 萤也笑着,这时她看到有人看向这边,盯着希禾嘴里嘀嘀咕咕,她记起其他人是瞧不见自己的,这才在桌底结起幻影结界,让希禾在别人眼里只是在安静地吃饭。 谁都不要打扰他。 “小时候啊,爸爸不喜欢我,因为小时候我经常生病,我的身体各处经常会发痛,我一痛就哭,哭了他就烦。有一次,我哭了整整一天,没有人理我,我才知道家里没人,那天晚上我就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差点没死掉呢,整个人都快融化了,哥哥打电话给爸爸,你知道爸爸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让我烧死吧,哈哈,爸爸那个时候真的好令人憎恨啊,不过现在不会啦,他都不疼哥哥了,他只疼我,不知道哥哥会不会伤心呢,哈哈哈……” 萤听着怎么都觉得心酸,她忍住眼泪,“嗯,他肯定吃你的醋了。” ------------ 第二十二章 01 ○1 晚上。 希禾吃完晚饭后,和父亲聊了几句,就回房学习了。 等他看完书后,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了。放下书,起身拿起床上整齐叠好的衣服走去浴室,洗好澡后,用吹风筒吹干头发后,就躺在了床上,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觉得头胀胀的有些难受,伸手抚着额头,忽然想起了秦玥早上给的礼物,下午上课内容很多,听得认真,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呼了口气,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书包,往里面翻了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这才发觉把那个礼物给落在学校了,懊恼地打了自己头,扔下书包,又爬上了床,实在觉得困,拉起被子,身体暖和后就睡了过去,灯也忘关了。 这时萤从窗外进来,飘渺的身躯轻易就穿过了玻璃窗,小皮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今天学习得很累吧。萤把灯的亮度调低,随后走到了床边看着希禾,被子盖住了他的鼻子,她轻笑,弯下腰,轻轻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希禾的鼻子抽了抽,翻了一下身。 睡得真香。萤坐在窗子上,玻璃从她的身体切过,半边身体在外边,她一点也不在意。夜里风大,一头黑色长发像是飘动的绸缎,柔软顺滑。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变得有几分不一样,有更多的柔情,更多的感情,一双眸子深情得令人着迷,有许多复杂的情愫像是无数条线在她心里纠缠,怎么解也解不开。 林希禾…… 郭诚…… 你们竟长得一模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还没落下,又涌出了一颗。 对不起,林希禾。 萤拭去眼泪,手里一翻,凭空出现一个色彩斑斓的盒子落在了她的手里。 正是秦玥送给希禾的礼物。 希禾确实把它放进了书包里,萤偷偷地把它拿了出来,因为这个礼物让她心惊胆战,不安得浑身的细胞都警惕了起来。 秦玥…… 萤盯着手上的盒子,它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它,绝对会毁灭掉一个人。 她看了床上的希禾一眼,身体向窗外一倒,发尾轻舞,她便消失在窗边上。落脚时,她出现在了秦玥的房间。 秦玥坐在床上,衣着整齐,仿佛早就知道萤会来找她。 房里灯光暗淡,秦玥的脸被阴影覆盖,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萤,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却有诡谲的微光,那光森然,如同鬼魅燃起的鬼火火光。 萤举起手中的礼物盒,“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秦玥微微地抬起头,嘴上勾着冷冷的笑容,“这样不好吧,这是我送给林希禾的。” “所以你究竟想怎样!” “我能怎样,不过是送个礼物罢了。” “这里面至少有十几个怨灵厉鬼!你这份礼物希禾收不下!” 秦玥笑着,“它们可都是可爱的家伙,不会伤害他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已放下心里怨恨,没想到你还是一心想要希禾死!”萤怒道,把盒子扔在了地上,盒子忽然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 秦玥瞄向地上的盒子,盒子上的色彩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得渗人。 “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 “当我知道马戏团的事我就想杀了你!可希禾心里把你当成朋友,他不想你出事,不想你受伤!而你却……” “少在那里装什么狗屁圣人,若是你让我活着,我日后定会让林希禾死!” 萤眼里狠光一闪,一脸肃杀,上前用力地掐住了秦玥的脖子,秦玥的呼吸一下子被堵死,完全挣不开,萤的力气大得可怕,仿佛只要她一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萤冷声说道,“若是你做出什么让希禾受到伤害,我定扭断你的脖子!” 萤说完,松了手,秦玥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 她看着萤如同风一般消失了,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礼物,随后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 在她半睡半醒间,房间的灯瞬间灭了。一只苍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地捂住了秦玥的耳朵,手心的肉撕了开来,张开了一个嘴巴,黏滑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冰冷刺骨。 ------------ 第二十二章 02 ○2 12月24日。 希禾揉了揉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日期。今晚是平安夜啊。 刷牙洗脸好后,下楼时,看到父亲和哥哥都在吃早饭。 希禾坐了下来,希灿想递给他一碗粥,却已有些凉了,重新又拿了一个碗盛了碗粥给他。 “昨晚看你学习很认真啊。”希灿关心地说道。 “嗯,也快期末考了,之前落下的功课要补上才行。”希禾喝了口粥,有点烫口,不过很香甜。 “就算要补上功课,也别太心急,别累着自己了。”希灿总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这些年来,就是因为希灿的宠溺,希禾才会这么依赖他。 “不要落下功课,努力跟上别人,别偷懒了!该学习的时候还是认真学习!”林志清说道,脸上没有一点和色,这个样子他们兄弟俩也习惯了,希禾点点头说知道了。 希禾看希灿冲他使眼色,他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说父亲古板,希禾只冲他眯着眼笑着,随后趁父亲没注意,伸手指放在嘴边,叫希灿别和父亲叫板。 饭后,希禾对林志清说道,“爸,晚上是平安夜,你早些回来,好吗?我们晚上一家人好好吃顿晚饭。” 林志清看了他一眼,“不都有一起吃饭了吗?” “往年的平安夜你都不在……” “那还不是公司里事多!” “就一次,今年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林志清没有回答,拿起西装就出了门。 希禾有些沮丧地看着父亲出门的背影,希灿上前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他不回来,我们一起庆祝平安夜,还有明天的圣诞节,我也和你一起过。” “哈哈,好。” 希灿摸了摸希禾的头,送希禾去了站台,随后就开车去了公司。 到学校后,刚一进教室的门,就感到了一股异常的冰冷,四周蛰伏着危险的不安让他恐惧了起来,他对上许伟眼睛的刹那,恐惧像是贫瘠土壤上的青藤忽然疯狂地生长着,缠住他的四肢,他的脖子。 他愣了很久,下意识地叫了萤,萤立即出现,恐惧的感觉这才淡去,他急急走回自己的座位,看向身后的萤,勉强地微笑着,嘴巴动了动,口型是谢谢你。 “不用谢。”萤笑道,随后盯向坐在教室门口旁边的许伟,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萤看到许伟体内的狱鬼繁析合拢的翅膀羽毛抖动了一下,慢慢长了开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萤,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猛兽盯上一样,血腥的,杀戮的,令人不寒而栗。 萤没来得及做出防御,繁析的攻击迅猛,他竟从许伟的体内钻了出来,一抹黑色扑面而来,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她一卷,卷进了一个空间里。 希禾眼皮一跳,他回头看,萤不在了。心想她可能去别的地方了。 可心里的不安还是让他无法静下心来,这时,秦玥微笑着问他,“你喜欢那个礼物吗?” 希禾这才想起了礼物的事,忙伸手在桌下找,摸到盒子后,拿了出来,抱歉地说道,“抱歉啊,昨天给忘了……” “没事,现在也可以看。” “嗯。” 希禾伸出手,当他摸到那条丝带时,手指好像触电一般刺痛,刺痛只是一眨眼,也没多想,慢慢地撕开了丝带蝴蝶结。 结开。 劫开。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精致的银色娃娃,小巧玲珑,只有小拇指大。 希禾拿起那个娃娃,仔细地端详着,心里喜爱得不得了,冲秦玥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 秦玥眼里云雾翻滚,嘴上扬起的嘴角,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诡谲,“你喜欢就好。” 希禾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娃娃会把他带到三年前那段可怕的记忆里去,狠狠地撕开他已经愈合的伤疤,鲜血淋淋。 谁也无法阻挡。 ○3 到了晚上,希禾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希灿则坐在一边看报纸。 动物世界有点无聊,谁要看一头大象在拉粑粑。希禾关掉电视,问希灿,“哥,你回来的时候爸爸在干嘛?” “不知道。”希灿淡淡地回答。 “好歹也是你的爸爸,真是的。” “是你的爸爸。” 希禾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爬向沙发的另一端,刚想打电话给父亲,却听希灿的声音,“不怪我不提醒你,他最讨厌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了。” 希禾愤愤地放下电话,刚放下没一会,希禾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父亲,兴奋地接通,林志清在手机那头说道,“我赶回去了,可路上塞车了,可能会晚些回去,如果肚子饿了,就先吃了,不用等我。” “我们等你回……”话还没说完,父亲就挂了电话。 “爸爸说路上塞车了。” “那我们先吃吧。”希灿放下报纸,起身走去饭桌。 “等爸回来啦!”希禾叫道,希灿不听,希禾不再理他,拿起遥控又打开了电视,动物世界变成了晚间新闻。 播音员*着标准的普通话,说着一个个新闻,谁家孩子没钱读书了,谁扶起了老人,却被老人咬定是害他摔倒的人,谁家里遭了盗。 觉得无聊,刚想关掉电视,这时播音员语气急急地说道,“现在插播一条现场新闻,十号公路发生一起汽车追尾车祸,当时是车流高峰期,车辆拥挤,车祸影响严重,一连好几辆汽车撞在了一起,现在我们联系一下现场记者……” 希禾也不记得电视上的记者在说些什么,他只看到了电视里头到处都是慌张失措的人,黑烟滚滚,还有火光。 他还看到了一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子了,它前后被车子挤压着。 希禾怔怔地摸出手机打通了父亲的电话。 “对不起,对方暂时无法接通电话,请稍后再拨……” 他拨了一次,两次,三次…… 他放弃地丢下手机,绝望地看向哥哥,希灿也看着他,他眼里深处漆黑如夜,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希禾终于崩溃了,眼泪簌簌落下,哭着喊着跑出了门。 在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呜呜,对不起……呜呜,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呜呜,我要去找他啊……” “希禾……” 希禾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人。 是父亲,林志清。 希禾张了张口,心里的悲痛还没缓过,眼泪止不住地流,“爸爸……” 他没死…… 林志清看着希禾的眼神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哦,我在这……” “爸爸……” 希禾刚想上前抱住他,一阵蓝光猛地透进了他的眼瞳,等他再睁眼时,看到一只手穿过了父亲的胸口,那只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湛蓝冰冷。 伊冥在林志清身后冷冷地笑着,“这样可不好哦,不好好遵守约定,那就请你死去吧。” 真正地死去。 “爸爸!” 希禾感觉眼前的色彩都变成了黑白,心里巨大的悲痛使他的身体变得好空,突然间就没了所有的力气,他倒在地上,睁大的瞳孔,流出了最后一颗眼泪。 他的眼瞳慢慢变成了淡蓝色,结界迅速形成,希禾从地上站起来,伊冥没来得及看清楚,希禾一拳就将他打飞了出去。 ------------ 第二十三章 01 ○1 结界的顶空一片黑暗,淡淡的银光缓缓地滑过,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地荡漾。 林志清倒在希禾的身上,瘦小的希禾竟能稳稳地撑住林志清无力的身体,他淡蓝的眸子犹若结起了冰,透着一股冰冷,还有难以抑制的悲伤。 “你杀了他!”希禾开口说道,脸上面无表情,却足以让人充满畏惧,他就像一头处在暴走边缘的野兽。 伊冥盯着他的淡蓝色的瞳仁,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这双眼睛…… 伊冥一时失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希禾手里聚起了一股力量,黑色的电花闪得刺眼,就在做出攻击的姿势时,希灿出现在他身后,伸出食指在他背上一点,希禾只感觉体内方才暴走的一股力量渐渐地被一个黑洞给吸进去,全身的力气也一下子被吸干了,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希灿的身上。 在昏迷过去前,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心里的世界早就坍塌成一片废墟,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伴着巨大的悲痛昏睡了过去。 希灿抚了抚希禾的后背,随后紧紧地抱住他。伊冥向他走近,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怀里的希禾。 “你有看到那双眼睛了吗?” 希灿严肃地点点头,眼里更多的是担忧,“虚空之眼。” 伊冥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而后紧紧地握着拳头,控制自己已经开始紊乱的气息,“他竟是……竟是噬魂者!真是不可思议……” 希灿没有接话,手上只是更紧地抱住怀中瘦弱的希禾。 “既是结界体的体质,又是噬魂者,啧啧,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伊冥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急,“不好!”他一时竟忘了虚空之眼的天赋,它自身就被赋予的一个魂式,记忆消除!也难怪为什么希灿在他身边这么久,什么都探查不到,就算有所收获,记忆也会被立刻消除了。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的鬼都接近不了他,因为虚空之眼不仅能消除记忆,还可以屏蔽掉他的存在感。 难道这就是他的最终秘密? 脑海里突然弥漫着一股白雾,他急忙伸出手,指甲轻划,血在手心里迅速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往希灿身上一按,一阵蓝光猛地覆盖住了他。 与此同时,伊冥关于希禾虚空之眼一切的记忆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他一脸迷茫地看着希灿,“怎么回事?” 希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杀林志清的鬼魂。” “噢,那他呢?”伊冥指了指希禾,心里不爽他怎么可以在凉城的怀里。 “晕过去了。”希灿横抱起希禾,转身要走进屋里,经过林志清身边,发现他还尚存一点意识。 希灿停住,淡淡地说道,“你不该回来的,既然注定第二次死亡,那就是命,你不该坏了我们的规则,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第二次死亡,那就按照我们的约定,回地狱里去,你本可以有轮回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回来,落得这般下场?” “我感谢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可以陪希禾活多这几年,我已经知足了……我,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既然如此,那就赶回来再和希禾见一面,至少,至少要履行我和我儿子的约定啊……在平安夜能一起吃个晚餐,呵呵,真是可惜了,本来想快点回来的,却没想到……” “你只会让希禾更难过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太想儿子了,就回来了……” “回来了,让希禾有了希望,却又让他绝望,你这么做,倒不如当时就那么死去好了。”他真的不敢想象希禾醒过来时是怎样。 “对不起……那个,千万不要让希禾再和那个叫秦玥的女生有所来往了,她很危险,这次的车祸就是她造成的……拜托你,请一定要保护好希禾……” 希灿听见秦玥的名字皱起了眉头,随后对林志清说,“我会的。” “谢谢……” 希灿抬脚走进屋里,给伊冥留下一句话。 “按照约定的来,将他灰飞烟灭了。” 伊冥抿着薄唇笑着,蹲在林志清身边,戴着戒指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身体,刹那,林志清的躯体被风一卷,消失得无踪无影,永远地消失了,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2 自从那天过后,希禾醒来后就一直关在房里,没有哭没有闹,安静地坐在床上发呆,有时候希灿进去叫他吃饭,前几天一直不理人,直到他晕在床上后,希灿这才*他吃饭,希禾也乖乖地吃了,不过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这几天也都没有去学校。 希禾有想过找萤,可怎么叫她都没有出现,心里一沉,脑子一空,无力地坐在床上,什么都没想,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他憔悴得像个病人,脸色苍白,脸颊瘦瘪,看上去虚弱得不堪一击。 31号那个晚上,他趁希灿不注意,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静静地沿着街边走,耳朵被冷风吹得好冷,也觉得风声太吵,他戴起了衣服上的帽子,盖住了耳朵。 暖和了许多,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内心麻木,是冷是暖他都忘却了,出门时竟也忘记了床上鞋子,赤着脚就跑了出来。 脚冷得僵硬,走在冰冷的水泥路上,有点疼,他全然不顾,慢慢地走着,有时候会踩着路面薄薄的积雪上。 他走到公交车站,坐在长凳上,他缩起双脚,用力地环抱起双腿和身体,路面上总是吹来烈烈寒风,吹得整个人渐渐失去了感觉,变得有些僵硬麻木。 他的下巴顶在膝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马路对面,对面有一对夫妻在卖皮蛋粥,缕缕白烟,旁边摆着几张桌椅,顾客不多,偶尔有几个学生买了几份粥,就匆匆地走了,这时,一辆公车停在站台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车子又开走了。 人总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想很多事情,希禾只想起了父亲。 已经不在这世上的父亲。 自打他记事起,父亲并不怎么喜欢他,母亲早亡,他一心在公司上,有时候可以好几天不在家,把他和哥哥丢在家里。 不过,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没用了,爱哭又懦弱,父亲才会不喜欢他的,不过,他努力过了,可每次在外面被人欺负的时候就会哭着鼻子回家,父亲很烦,就会骂他,他害怕父亲生气的样子,就跑回房间里哭,有一次,父亲一脚踹开了门,掀开被子,拿起手上的杂志就狠狠地打在他身上,骂道再哭下去就把他打死。 父亲并不会花时间去和他相处,顶多是在吃饭的时候,父子才能见一面,大多时候,哥哥去学校,父亲去公司,家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一人,就算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没人知道。他一个人瘸着脚跑去小米家,小米妈妈就会带着他去医院,父亲回来的时候见他这个样子,也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 他在父亲眼里,存在感好低好低,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一个五岁的小孩,开始害怕有一天会被父亲扔在街上,像扔垃圾一样。 到后来,13岁那年,在他被绑架回来后,父亲对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父亲对他呵护有加,甚至在那段时间,停下公司的事务来照顾他。 那种感觉,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父亲的关怀。 他甚至对他说,“希禾啊,你会让我死的。” 不是“死了算了”,也不是“死不了的别装得跟死人一样”,而是他会让父亲死。 父亲开始注意到他的存在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虽然没有母亲,但这个家庭已经让他感到很温暖了。 可。 他就这么死了。 所有的幸福都碎掉了,变得一文不值。希禾面无表情地放下脚,他忽然好想吃暖和的皮蛋粥,他眼睛盯着前方,就这样向马路中间走去。 走着走着他就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在马路对面的秦玥,她正冲着他笑得开心,她的笑让他感到恐惧,胸腔一阵起伏,他盯着她的眼眸,瞬间就被她漆黑的眸子给吞噬了意识,就连一阵强光照在他身上,他也全无感觉。 只感觉耳边一阵风的呼啸声,他又回到了站台上,一个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看着一辆汽车快速地开了过去,同时,对面也不见秦玥了,仿佛她就没出现过。 他抬起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鼻腔里是熟悉的香味,馥郁而不浓。 “哥……” 希灿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憔悴得快要倒下的家伙,脸色苍白如纸,被冷风冻得没有了血色,他心疼地抱紧了他,好想他能振作起来。他不知哪里带出来的一块毛毯,轻轻地裹住了希禾僵硬冰冷的双脚。 看到希灿的眼泪时,希禾在那一刻,泪水也落下了。 不曾流过眼泪的哥哥,竟掉下了眼泪,希禾觉得更加难过了。 “我只是想他……” “我知道。” “爸爸……爸爸他是不是永远不在了……” “嗯……” “哥……呜呜,我只有你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希禾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紧紧地抓着睡在自己旁边的哥哥的袖子,看向了墙上的时钟。 过12点了。已是新的一年了,2014了,父亲永远地留在了2013。 爸爸…… ------------ 第二十三章 02 ○3 秦玥房里灯光幽暗,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除了偶尔门外传来母亲的叫骂声,可能是邻居阿姨又把垃圾放在门口了,有时候在垃圾袋里面可以看到污秽的卫生巾。 秦玥整个人像是木偶一样坐在桌前,眼里没有焦点,迷茫地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手忽然从她身后伸了出来,像上次轻轻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个人形渐渐地出现,红光魅惑,充满诡异的气息,侵入人心。 许伟弯下腰,靠向秦玥的另一只耳朵,嘴唇微启,喃喃低语,似梦呓般,又似催眠,秦玥的瞳孔渐渐聚起焦点,眼球上泛起一阵寒光。 “再加油一把,就可以杀死林希禾了哦~” 他蛊惑她,买了礼物给希禾,又接着利用她本身的阴冥之力,制造了林志清的第二次死亡。 他要一步步地挖出林希禾心中的秘密。 他一直以为姚萤和林希禾有所关联,可他从开始就犯了错误,姚萤熟悉的只是郭诚,她出现在林希禾身边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暂时也不清楚。 到后来,他进入了秦玥的思想,在那段黑暗的记忆里竟意外地看到了林希禾的身影,也看到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和林希禾真正有故事的,是秦玥。 所以,他要她,带着林希禾走向那个黑暗的过去,他很想知道,要是林希禾知道过去的那个自己,他会如何,会不会因此而毁灭,这正合他心意,反正再动手杀他也不易,倒不如让他自己走向毁灭。 许伟的红瞳轻颤,扯着嘴角冷冷地笑着,放下手,向后弯着腰后退了几步,就没了身影。 一股劲风在房内刮起,吹得房里的东西倒得横七竖八,乱得像是战后现场。希灿刚定住身形,上前伸手抓住秦玥的衣服,将她重重地摔在墙上,双目似藏冰剑,凛冽锋利,直瞪得秦玥全身瑟瑟发抖。 秦玥咳了几下,一只手抓着另一只胳膊,双眼阴郁地盯着他,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当然知道,你死神凉城绝情冷漠,杀人对你来说,就跟捏死一只虫子一样。” 希灿皱眉,“果真是繁析从中作祟吗?那个该死的家伙!” “喂,你怎么就放心林希禾一个人待着呢?” “自然有人会保护他!”希灿微怔,而后又冷道,“你和繁析有什么阴谋?” “你为何不试着去问问你口中的那个繁析呢?” 砰! 希灿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按在墙上,眼里一阵怒火,“你们要做什么!” 后背撞得生疼,胸口难受得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她蹙着眉头,干干地笑着,眼神突然变得怨毒。 “自然是要林希禾死!” 希灿只觉胸口突然疼得要紧,眼里的光瞬间慌了,就在他失神间,不知哪里突然窜出十几个鬼怪,化作黑色绳索,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手脚,他要挣脱,秦玥伸出手,手上速度快得惊人,她的右手食指一瞬间就插进了希灿的喉咙。 与此同时,在希禾的房间里,他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秦玥的送他的银色小娃娃,房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 希禾闭上眼睛,手上的娃娃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手心,疼痛拉扯着他走进了一个混沌的梦境,越走越远,仿佛永远也回不来了。 ------------ 第二十四章 01 ○1 伊冥把自己的记忆寄存在了希灿这里。寄存的记忆藏在人的脑海深处,被空白遮掩,这样子就能骗过虚空之眼,不被消除记忆。 寄存后的记忆若对方不还给他,他自然永远也不知道,而且这种魂式使用极其困难,要准确地抓住自己脑海中的一段很难,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记忆全部掏空,这样子等于自杀。 伊冥的记忆是关乎希禾的生死,希灿不打算再把希禾有虚空之眼这件事告诉伊冥,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这样希禾才会更加安全。 虚空之眼绝不能再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伊冥不要怪他才好。 现在的他被秦玥抓住了魂根,完全不能动弹,怪自己中了繁析的诡计,也怪自己太过轻敌,万万没想到这小女孩有如此强大的阴冥之力,看来也是曾经去过鬼门关一趟的孩子,回阳的时候,命门大开,竟与阴冥想通,也难怪可以看见鬼了。 “不要……再继续犯错了,你年纪还小,分不清好坏,快点住手吧,不要再做出伤害希禾的事了……” 秦玥的食指用力扯着他的魂根,扯得他疼得皱紧了眉头。 “林希禾伤害我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什么,什么时候伤害你了?” 秦玥冷笑,“现在算来,应该是四年前了,就是林希禾被绑架的时候!” “那他又如何伤害得了你!” “呵呵,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你以为林希禾真的是受害者吗?” “……”希灿的心一颤,内里感到异常的不安。 “他现在应该走进那个梦里,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秦玥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狰狞,她牵引鬼魂,空间开启,推着希灿走进了希禾的梦境。 ○2 伊冥站在希禾的房间里,看着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心里觉得古怪,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如何都想不起来。 凉城那家伙也不知去哪儿,让我来看住他,真是的,我又不是照顾小孩的保姆!伊冥抱怨着,又无奈地乖乖看住希禾。 他走上前,坐在了希禾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这孩子总是会把被子盖住头,这样睡觉多难受啊。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禁一软,眼里流露出同情。 唉,真是可怜的小家伙,爸爸早早就死了,这些年都是父亲的鬼魂陪着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连这个哥哥也都是假的。 要怪就怪你身体里面多出来的那两个灵魂吧,是他们让你的生活变得这么糟,你本来就只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已……又怎会想过会有今天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时刻都会死去,没有一天是平静度过的。 伊冥心想,可以的话,能让他活着,就尽量让他多活些日子,想着想着眼神突然冷下去。 若是你威胁到凉城的安全,我就只能杀死你了。 突然一阵风拍在窗上,伊冥蹙着眉头,转身一踏,瞬间出现在房子的上空,指上戒指光芒闪烁,宛若一颗璀璨的星,光线流转,扭转缠紧,化作光剑,直直地刺向了身后的那人的胸口,那人身形一闪,又站在了他面前,巨大的翅膀向前一挡,硬是将伊冥的光剑震得粉碎。 “繁析,你是来这做什么,若想动林希禾,你想也别想。”伊冥轻笑,宛若红楼之人,笑得百媚横生。 “伊冥,你还是这么地漂亮~”繁析冷笑。 “本来就很漂亮,是你这个丑八怪望尘莫及的~”伊冥湛灵光华一闪,聚起重重光浪,将繁析*得远远的。 “啧啧,你也太不懂礼貌了,好久不见以来,一直对我很不友善啊,怎么说,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辈。”繁析勾着嘴角,身后羽翼振动着,羽毛飘落,化作羽箭,嗖嗖地向伊冥攻击,伊冥双手摊开,光似流水一般,聚起了一层光幕,轻易就挡下了几枚羽箭,拿下一枚,在手中瞬间化作尘埃。 “前辈?请恕我听不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死神了吧~”伊冥眯着眼笑着,明理人都看得出,其中笑里藏刀。 “还不是托你所赐!”繁析怒道,额上青筋突兀。 “哟,为什么每次说到这里,你都特别激动,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容易受到刺激啊~”伊冥歪着头呵呵笑着。 “哼,凉城那家伙估计还不知道你背后的小伎俩吧~” 伊冥顷刻收敛脸上笑容,一脸杀气地盯着他,“你若在凉城面前胡说一句,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啧,小小年纪也是那么容易受刺激啊!” “繁析!我能让你进入第十九层地狱一次,定能让你再进第二次!”伊冥眼里冷光森然,与往日嬉皮笑脸的他判若两人。 “你伊冥手段很多,这个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只不过,这一次会是你进入十九层!我迟早会让你尝尝在那里头的滋味!” 湛灵的光突然闪得剧烈,光不停地涌出,已经聚势要给繁析狠命一击。 繁析诡谲一笑,“别忘我没提醒你,要是林希禾死了,凉城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你呢?” 伊冥疯狂暴走的心猛地就停息了下来,看向林希禾的房间,那里不知何时充满了白雾,而且雾气中都是怨气冲天的厉鬼,完全不知道林希禾的生死。 “你做了……”伊冥刚想质问繁析,繁析却已悄然靠近他,手像是锋利的铁爪,直直地抓向了他的腹部,整只手瞬间穿了过去。 “伊冥,你就先暂时睡一觉吧,乖乖的。” ------------ 第二十四章 02 ○3 萤被繁析不知带到哪里,他停下来时,周围都是山,高耸的树挡住了视野。 繁析把她扔在地上,又一脚踩住了她的肩膀,能听到骨头碎掉的声音。 “又见面了呢,姚萤。”繁析狞笑。 萤嘴角挂着血丝,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只是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赤红色,充满怨恨,“你怎么不去死!” “我怎么能死,何况,死神的身体是不能自我毁灭的,”繁析俯下身,冷笑着,“真没想到你还活了下来,竟能靠着这一点点的存在感成形了……你应该明白,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次!” 萤的眼底深处浮现出恐惧,她一咬牙,努力克制住,不想那段可怕的回忆,“你休想伤害希禾!” “呵呵,要他死的,又不只有我一个,”繁析脚上再用力,萤的肩膀尽碎,虽存在感知觉微弱,可最近知觉不知为何慢慢复苏,此时的疼痛简直要了她的命。 “我,我会保护他的。” “郭诚呢?”繁析转了一个话题,眼神变得阴郁,仿佛瞳孔中布满了阴云,压抑得令人窒息。 萤的眼神一闪,“他不是被你杀死了吗!” “哼,他死之前已经没有了存在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从中捣乱,虚化了他的存在感!” 萤怔住,想起了水中见到郭诚的那天。 郭诚,是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朋友。 还有许伟。 只是有一天,繁析的出现,毁掉了他们三人的平静。许伟不知何时被繁析上身,而后又想吞噬掉她的存在感,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她又得以靠着仅存的一点存在感,经过两个月的时间,聚成了人形。 那个时候,繁析沉睡的时间很久,不像现在时刻保持着苏醒的状态。 两个月后,他又想要吞噬郭诚的存在感,她不得不虚化掉郭诚的存在感来救他。 萤瞪着眼前的许伟,此时已是被狱鬼上身的他,他该有多难过,因为繁析这个恶魔,他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繁析!你不得好死! “就算这样!他还是死了!他死了!你还想怎样!” “所以,他的存在感现在在哪,或许你不知道,郭诚那小子的存在感有多特别~他对我很重要,快告诉我,他在哪!” 萤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泪水。就算魂飞魄散,他也休想从她口里知道什么。 “好吧,现在不告诉我不要紧,我先处理了林希禾要紧!”繁析眼里红光闪烁,凭空出现五支赤红钢针,定住了她的手脚,剩下一根刺进了她的腹部。 钢针滚烫,犹若硫酸一般慢慢地腐蚀着她的身体。 “那先拜拜了,等我回来,你可以好好听我告诉你林希禾是怎么死的!”说完了,就没了身影。 不,不可以…… 希禾,希禾…… 这几天来,她一直想挣开这些钢针,可每挣扎一次,身上的疼痛加剧了几分,疼得她快失去意识。 红线…… 萤无力地动了动手指,腕上裂开了一个血口,一条红线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上次跟希禾连接过红线,可以通过它去希禾那里。 红线猛地带她脱离了钢针的束缚,只不过那撕裂的剧痛简直生不如死,她在黑暗的空间中穿梭,速度很快。 快,快带我去希禾那里。 这时,红线突然断了,萤摔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她趴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忽然听到一个人的哭声,她无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视野虽然模糊,却也能看见一个人被绑在一张红色的椅子上。 是一个小孩,十二、三岁左右的模样,他嚎啕大哭,嘴里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萤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小孩。 希禾。 这里是,希禾的梦境。 ○4 希禾浑浑噩噩地一直向前走着,一路上他都是闭着眼,等他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被绑了起来,绳子很旧,自己坐在一把红色的木质椅子上。 怦! 怦! 只是一瞬,有好多东西涌进了自己脑子里,心脏在那一刻也跟着停止了跳动,他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破旧的厂房,墙角堆有废弃的破铜烂铁,地上积有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刺鼻的汽油味。 他额上的冷汗一滴滴地落下,身体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怎么也不愿想起的,沉睡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顷刻全部汹涌而出,像是巨大的落石一样,不断地撞击着他的脑袋,他的胸口。 他回到了2010年的那个夏天,他被绑架的时候,他一生最恐惧的时候。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整整三年没有走出家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噩梦的源头,此刻竟像播放影片一样,不,准确地说,他要再一次感受那段黑暗恐怖的经历。 这时,厂房的门打开了,四个黑社会样子的青年走了进来,希禾恐惧得瞪大了眼睛。 其中一个人抽着烟,吐了几口烟雾,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刀子,走向了希禾,脸上挂着笑容狰狞邪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在场的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恶魔难听刺耳的笑声。 希禾没想到,抽烟的男生走到他身后,用刀割断了绳子,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的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扬起,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笑容,那笑容陌生得让他颤栗。 “我说,你要演戏也不用这么*真嘛,还非得要我们绑着你,哈哈,你还说什么不要杀你,演得跟真的一样,你可以去当童星了!哈哈!” 希禾听到自己说,“我爸爸怎么说?” “是他秘书接的电话,和他说你被绑架了,可他秘书替他转达的话是这么说的,‘让他去睡觉’!去睡觉!哈哈哈哈!” 希禾看着那个陌生的自己,心里害怕极了,感觉有什么在挖去他最后一丝灵魂。 他比现在的自己矮几厘米,看上去很弱小,可眼里狠毒的光芒却让这个孩子变得骇人,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他说,“一定要让他来这里,你们完成了这件事,自然会有很多钱。” “是是是,大少爷,你这场戏,我们一定陪你演下去。”抽烟男扔下烟头,一脚踩住了燃着火星的烟头。 ------------ 第二十五章 ○1 2010夏。 新城城外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阴暗,潮湿,发霉,肮脏黑暗的东西生机勃勃地滋长着。 希禾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厂房顶上的天窗看,旁边四个青年随意地站在一旁,等着希禾下一步的安排。 抽烟的男生靠近一个寸头男生,对着他吹着烟,寸头的男生勾着嘴角笑着,夺过了他的烟,吸了一口,暧昧地看着抽烟男。 希禾放下脚,冲着抽烟男说道,“再打电话给他,要不然就会有人死,”他看向寸头男生,“别这个时候玩什么*,你打电话给那些人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去找我爸爸的。” 希禾说着,走去厂房的一个门前,伸脚踢开了门,空气中灰尘弥漫翻滚。 房里面竟关有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差不多和希禾一样大。希禾口中的那些人,就是这些小孩。 小孩都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见有人进来,全部都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在地上挣扎着,紧紧地挨着其他一样受困的小孩。 希禾冷冷地看着他们,那模样骇人得像是一个恶魔,难以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小孩会有这般阴郁森冷的眼神,不知是积聚了多久的阴影,形成了可怕的心魔。 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女孩,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眼里的光变得深邃。 那女孩的模样,分明是要更小些的时候的秦玥。 “秦玥……”希禾叫出了女孩的名字,女孩瞪大了眼睛,瞳孔里的光颤得厉害,眼泪簌簌流下,身体一直向后缩。 希禾脸上只是一怔,随后恢复成阴冷的样子,伸手拿下了她嘴里的布。 “放了我!你放了我!希禾,我求你,不要杀我!”她都听到了,他要杀人,要杀死他们。 希禾和秦玥早就认识了,他们读一个幼儿园,读一个小学,小学六年级以来,他们一直是同桌,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青梅竹马,亲密的两小无猜。 希禾知道他们关系很好,就像兄妹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小小的秦玥,一直都喜欢着他,想着快些长大,可以做他的女朋友,再长大些,可以做他的妻子。 她就是这样的喜欢他,把未来想得那么完美。只不过,此刻,是他,林希禾一手残忍地摧毁了这一切。 “怎么他们把你也抓来了呢~”希禾嘴唇翕动,声音冷冷得令人发毛,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忽然就哈哈地笑起来,笑声尖锐得像是刀子一般划过人的耳膜,他脸上表情变得狰狞,“看来他们知道我现在是有多需要你这个朋友在我的身边了!” “希禾,呜呜,我求你,不要杀死我,不要伤害他们!呜呜,不要……”秦玥无力地哭着,脸色苍白憔悴,小脸满是泪水,脏兮兮的,无助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秦玥,我怎么会杀你呢,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杀你的,至于他们嘛,”希禾眼珠子狡黠地转着,冷冷的光芒在眼底深处潜伏着,使他看上去像个凶猛残酷的野兽。 他会杀死他们的! “不要,希禾,你不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啊,希禾,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他会走向毁灭的,他会回不了头的,快点停止吧。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走进来,他眼下狰狞的疤痕像是一条蜈蚣,丑陋地趴着,令人畏惧,“林志清已经拒绝接通电话了。” “拒绝?”希禾脸上表情一滞,随后癫狂地笑起来,“他竟一直以为他儿子只是在开玩笑!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就算被人杀死也无所谓了吗!” 希禾停住笑声,歪着头看着地上的秦玥,“秦玥啊,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冷血无情吗……因为啊……” “我不是他的儿子!”希禾咬牙切齿地说道,目光变得更加冰冷,但更多的是绝望和悲伤,掩藏在眼底不安地躁动着。 秦玥难以置信地看着希禾,一时半会不知怎么接话。 “你一定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现在想想还真是搞笑,你有见过哪个父亲会心平气和地对自己的孩子说你不是他亲生的,那种语气就好像你不过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 “可能只是叔叔和你开玩笑的!希禾!他是骗你的,你怎么会不是叔叔的孩子,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希禾扯着嘴角僵硬地笑着,“我的爸……噢不,应该是林志清啊,他非常淡定地跟我讲了全部的事,他是要让我知道的,要让我懂得自知之明……” 林志清确实告诉了希禾关于他全部的事。 他的妻子,也就是希禾的亲生母亲,在他们结婚之前,希禾的母亲有过一段不堪的恋情,就在那时生下了希禾,在希禾一个月大的时候,希禾的母亲和林志清结婚了,因为林志清是深爱着她的,他又怎会在她受伤之后抛弃她,所以就连同的接受了希禾的存在。 只不过,希禾母亲因为得了癌症死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希禾的存在让他感到厌烦,甚至一想到他是别的男人和他妻子生下的孩子,心里的怨恨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就不想把希禾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才会平日里对我漠不关心,说是父亲与儿子,其实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条死皮赖脸寄居在他家里的流浪狗!” 死了就好。 他是有多希望我死啊。 希禾眼神骤然变冷,伸出手紧紧捏住秦玥的下巴,“秦玥啊,你看看,我都被绑架了,他还是无动于衷,我要是真的死了,他该会有多开心啊!哈哈哈!” “希禾,我痛……”秦玥眼里的泪水涌出眼眶,滴在了希禾的手上。 “你别哭啊……”希禾脸上的表情扭曲得骇人,已然变成了一个恶魔,“我叫你不要哭了!”他吼了起来,挥起手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秦玥脸上火辣辣的,闭上眼睛,紧紧地咬住双唇,苍白的唇上氤氲出血花。 希禾站了起来,阴影投在他脸上,瞳孔里的光剧烈地闪了一下,面上顿时没有一点表情,他看向墨镜男,“先杀了一个,然后打电话告诉死掉的孩子的父母,让他们打电话给林志清,记得哦,拍下照片。” 墨镜男瞥了希禾一眼,“真的要这么做吗?” “若是你不想,我劝你你想想你的妹妹,你可以杀死我,不过,你的妹妹也会跟着我一起死,你放心,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安排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你不过是个小孩,你也不是林家的孩子,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希禾呵呵笑着,歪着头看着他,“看来一开始我还是说得不是很清楚啊……林志清不是我的爸爸,那你可知道我的亲生爸爸是谁吗……” 林志禾说出了一个名字,墨镜男一愣,最后点了点头,“明白了。” “那个男人答应过我,会给我想要的一切,所以,你只要乖乖照我的意思做,完成了这场戏,你也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墨镜男没再犹豫,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斧子,拉过一个男孩,男孩疯狂地挣扎着,绝望地摇着头。 “希禾!不要!不要杀他!不要!”秦玥恐惧地叫了起来,她恐惧到极点,难以想象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敢相信希禾真的要杀人! 斧头落下的瞬间,男孩的头弹开了出去,一直滚到了门口,鲜血瞬间犹若泉水喷出,顿时血流成河。 秦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就吐了出来,而后就晕了过去。 希禾冷冷地看着,嘴角慢慢地扬起,伸手捏住鼻子,“干嘛用斧头啊,搞得这里脏死了,用刀子吧,血不会乱喷。” 听到里面的动静,其余三人都进来看,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其中一个胖子,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寸头男皱着眉头说道,“还以为你只是玩玩,没想到还真杀人啊。”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这般血腥残忍,他开始有些害怕参加这场游戏了。 抽烟男重新点燃了一根烟,嘴角勾起,“要演就演真格的,呵呵,我们的大少爷可真是一等一的好导演啊。” 希禾走出那个房间,冷声对墨镜男,“照片发过去了吗?”墨镜男拿着手机点点头。 “呵呵,林志清,你只要在乎一下我,就不会死人了。” 秦玥再次醒来时,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血腥味,待她看清时,吓得浑身僵住,仿佛掉进了黑暗的冰窟。 满地的死人,血流成河,遍地是零散的肢体和内脏,她惊恐地看到了站在尸体堆里的希禾,他拿起一把刀子竟狠狠地刺进了一个女孩的眼睛里,拔出又刺进,那女孩的脸顷刻间就血肉模糊了。 秦玥受不了这残忍恶心的画面,呜哇又开始吐了起来,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喉咙里凝着一股酸液,恶心难受得快要窒息。 “林希禾!林希禾!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你这个疯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秦玥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希禾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秦玥,脸上满是血污,他挂着狰狞可怖的笑容,握着刀子一步步地走向她。 “我的好朋友,小声一点。”希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手指上的血液沾上嘴唇,诡谲邪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哦。” “你他妈的快住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刷! 希禾手里的刀子冷不防丁地刺向秦玥的眼球,却又猛地停住,离她的眼球很近,吓得她闭起了眼睛,他只听到希禾冷冷地说着,“你放心,这一切都会停下来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啊!” 希禾手里的刀子竟狠狠地扎进了秦玥的大腿,秦玥痛得哭喊着。 “诶呀,手太滑了,没注意就扎下去了,你应该不痛吧~”希禾无辜地说着,手上握着的剪刀却更加地使力。 “林希禾!”秦玥痛得就要昏厥过去,这时寸头男走了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对希禾说,“林志清来了。” 希禾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喜色,站起身,看了看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好好好,我得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身上的血了。” 刚走到门口,希禾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秦玥,眼里的光冷得像是藏了一把刀子,浓浓的黑雾在眼底深处弥漫,他对寸头男说,“你经常玩男人,也没玩过女的吧,就拿她试试吧,不准你拒绝哦,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的。” 希禾走出来,关上了门,他从包里拿出白衬衫换上,听到了秦玥绝望地哭喊,那种绝望仿佛天地崩塌,所有的美好都变得肮脏污秽,所有的希望都死去。 “林希禾!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希禾坐在红色木椅上,冷笑着叫抽烟男将他绑起来,“开始吧,这场戏的主角终于来了,我亲爱的爸爸啊。” ○2 工厂外面围了很多武装警察,同时孩子们的父母也全都来了。 林志清皱着眉头看了看阴霾的天,又看向了厂房紧闭的大门,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警察的指挥官拿着喇叭说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快点投降吧!”指挥官内里感到忐忑不安,据人质的父母称,大部分孩子都已经遇害了,恐怕这里头活着的孩子没有多少个了,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罪犯,竟这般残忍地杀害那么多孩子。 这时,抽烟男打开了厂房大门的一边,看到如此多的警察,再看到他们手中的真枪实弹,脚不禁有点发软,心里开始想,他们这么做还能回头吗,他心里一狠,不管了,都已经发生了,那就做到底! “让林志清一个人进来!要不然剩下的小孩就都别活了!” 一个孩子的母亲哭着吼道,“你们这些畜生!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我们小雨!呜呜!你们这该死的王八蛋!呜呜!我要杀死你们!”已经精神接近崩溃的母亲要跑上前去,身边的丈夫急忙拉住了她,她疯狂地挣扎,而后晕了过去。 “警察先生!枪毙他们!把这些人渣都杀了!”很多父母开始混乱了,恨不得要让杀死他们孩子的人死掉。 “你们冷静一点!”警察急忙安抚这些悲痛欲绝的父母,眼下也只能答应歹徒的要求,让林志清进去了。 被绑在红椅上的希禾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他不确定林志清真的会来救他。 可当林志清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流下泪的时候,希禾觉得有什么在撕扯着他的内脏,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林志清给了他们一大笔钱,那笔钱足以买下一个小镇。 他们自然而然放了他,在他们要走出大门时,胖子从一堆空啤酒瓶里拿出了一个啤酒瓶,啤酒瓶全都倒在了地上,砸得破碎。 胖子敲碎了瓶子,冲上前去,希禾慌张地将林志清推出去,并关上了大门。 敲碎的啤酒瓶,尖锐的顶端猛地捅进了希禾的后背,血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了积有厚厚一层灰尘的地面,灰尘濡湿,镶有一圈红边,像极了一朵小花。 ------------ 第二十六章 01 ○1 “希禾,你在看什么书?” “地狱歌。” “名字好恐怖……” “嗯,不过内容很有趣。” “我看看……呃,跟名字一样,内容也都很黑暗啊,看这个不感到压抑吗?” “不会啊,<地狱歌>虽然格调看上去有点阴暗,颓废,堕落,而且故事断断续续,但是,它总能在黑暗里给人一点希望和光明,黑暗不可怕,关键是人心,我们依旧可以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找到光明的存在以及它的意义。” ——“我的世界太黑了,我成了瞎子,就算光明大摇大摆地从我面前走过,我也感觉不到,我已经绝望了。” ○2 秦玥抓起地上撕烂的衣服包在身上,样子狼狈不堪,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黑漆漆的,巨大的绝望具象化成锋利的大刀,仿佛砍去了她的灵魂。 林希禾…… 秦玥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她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 “喂,那边的那个……” 秦玥一愣,僵硬地扭过头去寻声音的出处,她强撑着身体走过去,发现在尸体堆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看他,他脸上溅满了血,“你还活着?” “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哦。” 秦玥捡起旁边的刀子去割他手上的绳子,割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他的手。 “喂,你当心点!” 费了一些功夫,男孩终于不再被捆绑了,他揉揉了酸痛麻木的手脚,瞥了秦玥一眼,“我叫岳沉霖,你呢?” “秦玥。” “嗯,秦玥,我们得想个办法出去,你刚才也听到了吧,警察就在外面,我们有救了……但是不可能直接走去大门,那样我们会被杀的……” “嗯……”秦玥无心听他在讲什么,此刻的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如死灰。 岳沉霖不悦地看她一眼,“打起精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活下去,再说了,那个人不是没拿你怎样吗!” 寸头男撕烂秦玥的衣服之后,确实没有再对她做任何事。 秦玥转动着眼球,看向岳沉霖,“给我最大的伤害的人,是我喜欢的人,他叫林希禾,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尝一尝今日我所受的痛苦,十倍的,百倍的,千倍的,让他生不如死。” 岳沉霖扯了扯嘴角,看向她大腿的伤口,“还能走吗?” 秦玥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就像一滩死水。 “嗯,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之后,或许我们可以组个队,一起去复仇。” “哦。”秦玥看了他一眼,拖着受伤的脚在房里转了一圈,“这里可以逃出去吗?” 岳沉霖走到墙边,指了指上面的窗子,“从那里出去。” “太高了……”秦玥抬起头看着那扇窗户,麻木地摇了摇头。 “找些东西垫脚就行,”岳沉霖说着,走向一具尸体前,“你来帮我。” 秦玥只是点头,当她碰到这些冰冷的尸体时,手抖了一下,心里在想,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如果死掉的是她,会不会同样被人拿来垫脚逃生。 两个人搬了几具尸体叠在一起,岳沉霖跳上去,手差一些就能够着窗户,可尸体不能再叠高了,再高,人站在上面就不稳了。 岳沉霖向秦玥伸出手,“上来,我先托你上去。” “你呢?” “我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我。” 秦玥抓住他的手,蹬着身体往上爬,秦玥比他矮些,这样的高度还不够。 岳沉霖弯下腰蹲着,“来,上来!” 秦玥愣愣地点了点头,伸脚踩在了他的背上,等她站上去时,岳沉霖的身体歪了一下,她也算机灵,他用力顶了她上去,她跳起,紧紧地抓住了窗户的边缘,双脚用力地往上蹬,整个人猛地往上一撞,撞开了残破的窗户框架,庆幸的是没有玻璃,她身体缩着蹲在窗户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捂住胸口,看着岳沉霖从尸堆上滚了下去。 “你怎么样?” 岳沉霖从地上站起来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可以下去吗?” 秦玥闻声向后了看了看,墙下是茂盛的杂草,向外是一片树林,她回过头,对岳沉霖点下头,慢慢地挪了挪身体,就跳了下去,她顺势向前滚了几圈,停下来时,脚后跟疼得紧,站起身,她发觉脚崴到了。 墙里边的岳沉霖见她下去了,等了一会听到她的声音,他这才上了尸堆,努力跳了几下,好几次差点成功,又从上面摔了下来,最后总算攀住了窗沿,脚也往墙上蹬着,爬上了窗。 秦玥在下面冲他挥手,“小心点。” 岳沉霖跳了下来,他算灵活,跳下来时,并没有受什么伤,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就向树林的方向走去。 秦玥在前面跑着,忽然,她听到了身后一声爆炸,她浑身忍不住地打着颤栗,耳里嗡嗡响,她一直向前跑去,跑进了树林里,没想脚下仿佛被刀割了一下,疼得脚抽筋了,身形不稳,整个人竟从树林里的一个下坡摔了下去,头撞上了石头,就晕了过去。 在跑的时候,秦玥根本就没注意到,当她和岳沉霖要走进树林时,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岳沉霖停住了脚步,没再跟秦玥走。 爆炸声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热浪,向着瘦小的身体呼啸而来,带来的还有一根生锈铁管,那根铁管带着强劲的力量,直直地洞穿了岳沉霖的脑袋,瞬间吞噬了他的生命。 终究,活下来的只有秦玥。 ------------ 第二十六章 02 ○3 胖子愣愣地看着突然冲上来的希禾,手一松,向后退了几步。 希禾咬着牙,将啤酒瓶拿下来,扔了出去,碎成了玻璃渣子。胖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双手微微发颤,“不是计划里说要杀死林志清吗?” “计划改变了……”希禾捂着肚子,可伤口的血还是在流,这样下去可不行,要快点处理剩下的事情。 抽烟男饶有兴致地看着希禾,将嘴上的烟丢在地上,意味深长地说着,“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林大少爷……” 希禾艰难地向他走近,慢慢地靠向他的耳边,嘴角诡谲地微扬,“自然是一场好戏……你绝对喜欢。” “噢,你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寸头男看着希禾,心里始终感到不安,“现在我们已经拿到了林志清的赎金,既然你不想我们杀了林志清,那接下来应该没我们的事了,是不是该让我们离开了?”寸头男知道厂房后面已经准备好了车,只要抓紧时间的话,他们应该可以逃脱,就算有警察堵住,车上也有准备枪支弹药,也可以拿着钱冲破包围。 “嗯,”希禾笑着,“不过是开个玩笑,那个,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抽烟男笑着,递给他一根烟,“你可以?” “当然,”希禾用嘴叼了过来,抽烟男帮他点着,顿时烟雾缭绕,希禾的目光在烟雾中变得更加阴冷,眼底的黑深不可测。 “你们走吧,我尽量给你们拖延时间。” 希禾走去门的方向,他们几个拿起装着钱的箱子匆匆跑去工厂后面。 待他们没了身影,希禾在门边上的一个角落蹲了下来,拨了拨地面的尘土,露出了一根黑色的线,他笑着,拿下口中的烟,点上了那根线,只是一瞬,黑线轻易就被点燃,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打开门,捂住腹部的伤口,跑了出去,没跑出几步,身后的工厂猛地就爆炸了,巨大的气流掀起了希禾,他整个人向前飞去。 火光照亮了阴暗的天,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刚上车的四人,没来及逃掉,被席卷进爆炸的风波。 在希禾的计划里,绑架事件的所有人都会死去,除了他,他要活下来,不然做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只求,林志清能对他多一点关注,就算不是亲生儿子,就算他有一个比林志清还要更加富有的亲生爸爸,他只希望,可以好好做林志清一个人的儿子。 火烧尽了所有,同时,这段记忆被希禾封锁了起来,体内的恶魔再也没有醒来过,在他的心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什么计划,他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忘了秦玥,把秦玥忘得一干二净。 ○4 梦境。 希禾就这样看着2010年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是如何残忍地对待一个个小孩,是如何残忍地对待秦玥。 他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当他看到那个恶魔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线炸弹,他眼里仅剩的最后一点光,随着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熄灭了,火光耀眼,透进眼瞳,瞳孔里火光乱舞,眼底深处毫无生气,希禾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想里,接近崩溃。 他看着自己被爆炸的气浪冲了出去,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僵硬地一步步走向他,他看着自己,看着这张稚嫩的脸,看着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脸,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脸,他身体的温度瞬间降低,冷到极点,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胸口涨涨的,难受得想要凿开胸腔,释放里面压抑到快要爆炸的气。 希禾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他自己,更不敢相信自己会杀死那么多人。那么多的生命在他的计划里,像是渺小的蚂蚁一样,肆意地蹂躏踩踏,再残忍地毁灭掉它们。他还是人吗? 不,不,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是真的吗? 希禾脑子里一开始很乱,到了最后,他看到自己把剪刀插进秦玥大腿的时候,看到自己叫人羞辱她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不敢再想,在那一刻,他已经死去了,跟着那些被自己一手害死的人,一起死去。 眼前的景色淡去,被黑暗覆盖,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喧闹的声音,希禾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泪水不住地流下。 “爸……哥,哥,哥……哥,我好怕,哥你在哪儿……萤,萤……你们在哪儿……呜呜,我好怕……”希禾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着瘦弱的身体。 那是我吗…… 是我杀死了他们吗…… 希禾忽然不再颤抖了,双手松开垂下,眼睛睁着,又流下了一颗眼泪,瞳孔中了无生气,坠入他眼中的光消失得无影无踪,色彩变成黑白,仿佛时间停止,内心巨大的绝望像是一只爱玩的野兽,一点一点地撕咬着他的肉,细微的疼痛,这份疼痛无法停止,就像一根根细长尖锐的刺,钻进他的血肉,深入骨髓。 这段记忆不被自己想起,是因为要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恶魔吗?他想,是怕自己受不了吧,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杀死了那么多人,甚至伤害了秦玥。 秦玥……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她眼里的那份拒人于千里是因为他给她的伤害吗? 他伤害了她,还忘了她。 ——“林希禾,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记起秦玥的诅咒,希禾内里苦笑不已,原来她是这么恨他。有那么的原来,令他内心的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崩塌,他的世界原来早就是一片废墟了。 寒冷,孤单,绝望,疼痛,麻木。 他想象着自己手里有一把匕首,将他刺进自己的喉咙,也不只是想象,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像是野兽尖锐的齿,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喉咙,尖端轻易地刺进了他的皮肤,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扎进脖子里了。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温柔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手带来的温暖顷刻让希禾清醒了过来,手上的匕首顿时化成了一股白烟,自手中溜走。 “希禾……” 希禾身体颤了一下,手僵硬地搁在那人手上,他感觉到有人躺在他身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听着那人熟悉的声音,仿佛一切都变得宁静下来,绝望不再那么的绝望,犹若坟间开了一朵小白花,带来了生机,带来了温暖,他紧紧地依靠着这点温暖残存着。 “哥……” “累了吗?” “哥……” “嗯,我在。” 希灿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心里急得就快要疯掉,直到将他抱在身边,才得以安下心来,却看他这般脆弱无助,心头一揪,恨自己不能保护好他,只能更加用力将这个孩子抱着。 希禾靠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仿佛很久没睡了,睡得特别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 第二十七章 ○1 黑暗翘着兰花指,沉默地看着小拇指的指尖,指甲上涂得黑色油亮,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喜欢一切黑色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的泪水,竟是五彩缤纷的色彩,宛若彩虹,层层变色艳丽,像是钻石一般耀眼。 那天,光明失去了眼睛,掉落在地上的眼球,耀眼的光芒灼伤了黑暗的眼睛,即便是她长长的睫毛也挡不住光线,她的眼睛开始发烫,眼圈变红,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样子,孤傲得不可一世。 她的存在,在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 ——《地狱歌》○2 爆炸仅是一瞬,地动山摇,整间工厂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像是汹涌的黑色波涛,扑向天际。 火光在希灿的瞳孔中闪烁,显得两颗瞳仁很亮,他不安担忧地皱起眉头。 “希禾他也都知道吗?”希灿瞪向站在他前面的秦玥。 “嗯,”秦玥冷道,“这样,他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是什么!” 希灿眼里聚起冷光,“你这么做只会毁掉他!既然你们小时候就已经是朋友了,他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秦玥扭过头看他,“那你呢,你是看他长大的,你可以说,你就能完全了解他吗!他就是一个残忍的恶魔!他所谓的善良不过都只是恶心的伪装!” “……”希灿不语,只是凝神寻着希禾的气,既然在这个梦里,就一定可以找到,“有一天你会知道希禾是无辜的……” “无辜?他杀了那么多人!他无辜!你没开玩笑吧!难不成在你们死神里一切的罪恶都是无辜的!” “你如此对待希禾,我本要杀了你,不过,做这些也并非你本意,当你清醒过来时,若你还恨他,就继续恨他,只是你不能再接近他,我也不会再让你伤害到他。” 秦玥一怔,怒道,“我会恨他!永远恨他的!”她的手想要用力,彻底掐断希灿的魂根,希灿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让她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手上脚上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经被解除了。 希灿将她的手指从脖子上抽出来,他的手心仿佛有一股吸力,秦玥感觉身体越来越乏。 “你以为你可以杀掉了我吗?死神是不死的,只有死神可以杀死死神。”希灿手一松,秦玥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眼前希灿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希灿扭头便走,不再管她。他发现这个梦境里施了很多结界,他召出黑角,斩开了结界的锁,一个个的突破,终于看到了在地上蜷缩着的希禾。 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可心里还是十分担心希禾的状况,他现在生理心理肯定遭到很严重的伤害,这会让他崩溃的。 “哥……” “嗯,我在这,”希灿的声音温柔,像是暖洋洋的阳光一般包裹人心,“我带你回家。” 两人随着一层朦胧的光,离开了这个黑暗的梦境。 ○3 梦境的瓦解,萤回到了希禾的房间,她静静地站在角落看着躺在床上的希禾,他的眉头一直皱着,仿佛他的噩梦没有结束,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他。 希灿感到萤的到来,半垂着眼睑,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希禾的发,随后起身走到门口,对萤小声说道,“跟我来。” 萤点头,担忧地看了希禾一眼,就随着希灿去了他的书房。 希灿坐在书桌前,桌上一盏精致的灯发出淡淡的光,柔柔地覆盖着他,他双手撑着额头,看上去很累。 萤低着头,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能阻止繁析。” 希灿没有抬头,手也没有放下,他的声音变回了往常一般的冷静,“姚萤……是吧?你的名字……” “嗯……” “以前我不介意你究竟是谁,从哪儿来,我清楚你是来保护希禾的,可,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保护希禾?” “……”萤眼神慌了一下,双手不知所措地搭在一起,左手紧紧地抓着右手。 “你也清楚现在希禾体内有三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的,另外两个是之后才存在的,我想,这和你的出现有所关联吧……” 萤知道之前一直想隐藏郭诚的存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虽然还想掩饰,可在希灿面前掩饰,是不可能的事,心里慌得紧,莫名地感到恐惧。 “是,因为我需要希禾……” “需要他做什么?”希灿放下手,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眼底一片漆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要保护一个人……” “谁?” “郭诚,他已经死了……不过他的存在感被我移送到了希禾体内,所以,在希禾体内多出来的其中一个灵魂就是郭诚的……”萤觉得喉咙很堵,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可好像有股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说出关于郭诚的存在,她明白是希灿在使用某种魂式,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剥离存在感么……你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 “我也不知道……我被繁析吞噬了存在感,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是郭诚救了我,他保留着我一小部分的存在感,后来我一直在努力成形,两个月后,也许繁析发现了郭诚某种特殊的能力,他要吞噬掉郭诚的存在感,我打不过繁析,迫不得已,我只能虚化了郭诚的存在感,繁析以为他死了,就不再纠缠……” 能够剥离和虚化存在感……希灿皱起眉头,“后来呢?” “寻找合适的存在感寄居体……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如果被繁析发现,郭诚一定会死的……” “既然肉体已死,他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可我要保住他的存在感,至少他的存在不会被抹去……” “那你又为何找上了希禾?” 萤忽然愣住,一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下,“希禾是最合适的寄居体……” “你会保护希禾,是因为你想保护郭诚吧……”希灿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起了拳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冷静了,可希禾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是……”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希禾是因为你,他才会遭遇这么多的伤害,一次次地要被杀死,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对不起!”萤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希灿,她知道他有多爱希禾,把他当成亲生弟弟一般对待,他生气是应该的,她的确该死。 希灿握紧双拳,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竟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想法,片刻后,他松开拳头,手心被指甲挖出的伤口慢慢地愈合着,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头疼得厉害,他的声音也变得沧桑无力。 “为什么希禾是合适的寄居体,一般存在感与现世任何事物是绝对排斥的,为何郭诚可以进入希禾的体内,还有,第三个灵魂又是从哪来?” 萤依然跪在地上,泪水簌簌落下,砸在她的手背上和铺着褐色地毯的地上,内心的愧疚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剜下她心脏,一下一下地往上面插,满目疮痍,痛不欲生。 “希禾体内本就多了半个灵魂,而郭诚体内也有半个灵魂,就是因为有了那半个灵魂,郭诚才能不受排斥,得以寄存。” “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他们各自体内的半个灵魂,郭诚才能寄存,而一半一半的灵魂合在一起,才有了第三个灵魂?” “是……” 希灿皱起了眉,目光变得深邃,心里思忖,或许只有调查清楚第三个灵魂的来历,就能解决希禾身上存在的秘密了。 “大人……” 希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萤,“你可以留下,可你要明白你是个罪人,如果你没有出现,希禾的人生也许会很平静,你扰乱了他的生活,你就留下来保护他,即使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萤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希灿,“谢谢你……我会的。” “我要出去一下,你守在这里,不得离开希禾半步。”希灿刚说完话,就隐去了身影。 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压抑,萤放松下来,整个人向后倒去,靠在门上,脸上有着几分庆幸,庆幸自己还能留在他身边, 不论是郭诚,还是希禾,只要他们都安全,自己死去又何妨,只是不要让她离开他们。 ○4 一片黑暗空间,一缕白光在半空中扫过,一些模糊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光线旋转,晶莹的水晶发着朦胧的微光,犹如夜空月光。 空间的中央出现了一张长桌,铺着印满簇簇蔷薇的红色桌布,桌上摆有银色的器具,一盏大大的烛台竖着五根白色蜡烛,燃有蓝色的火焰,火焰飘渺,仿佛没有温度,冷冽而刺骨。 桌子边整齐地摆有棕色的凳子,在长桌的尽头,附在许伟身上的繁析坐在那儿,红瞳诡谲妖冶,手上拿有一个高脚杯,杯中红酒缓缓流淌,泛着黯淡的红光,散发着浓浓的酒香,他轻抿一口,表情慵懒自在,沉醉在酒香之中。 一道黑光快速地切来,直直地射向繁析,繁析嘴角轻扬,抬起酒杯,挡下了黑光的攻击,只不过长桌和酒杯都被切成了两半,切口光滑,没有一丝停滞,杀气十足。 酒杯的一半坠地,在繁析的脚下砸成了玻璃渣子,他扔掉另一半,看着向他走来的希灿,希灿已换上死神大袍,四周无风,黑色的袍子却剧烈地抖动着,他手上的黑角刃锋凛冽,黑暗气息浓烈地充斥满整个空间,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的生命。 “本要好好招待你一番,你真能够破坏别人的兴致,这臭毛病和以前一样倒是一点没变,凉城。”繁析挥手,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顶上的一盏吊灯。 黑角落地,一阵能量的波动直冲繁析的脸,繁析伸手轻拂,挡住了冲面的风,笑道,“这么大的杀气,究竟是谁惹你凉城了?” “繁析!你对希禾咬紧不放,你也莫怪我不念旧情了!”凉城眼里冷光静静地流淌,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随时都会暴走的野兽。 “旧情?真想不到,竟能从你口里听到旧情这两字,这么想来,你确实比伊冥还好一点,那小子玩阴的比我还狠。” “你控制秦玥,先是让她去害了林志清的二次死亡,是为了破开希禾的心境结界,又让秦玥带希禾回到过去的梦境!你这般*他,就是在*我,他是如何痛苦,这些痛苦我都通通地还给你!” “呵呵,要发现他身上的心境结界还真难,果然那小子是结界体吗?竟然还能够自我保护封锁记忆,”繁析饶有兴致地继续说道,“秦玥和林希禾有着相同的记忆,我自然要利用她~” 凉城握紧黑角,黑角宛若猛兽,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我找你算账,也是来要人的,把伊冥放了!” “要人哪有你这样的,分明就是来打架的!”繁析笑道,伸手抚了两袖,“可惜了,还得依靠这个身体,根本就恢复不了全部的力量,要不然就可以召出银连了,不过,还是可以和你打一场的!”繁析背后骨骼鼓动,顿时,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展了开来,黑风扑来。 凉城在原地瞬间没了踪影,只见一道黑光快如闪电,猛如野兽,扑向了繁析,镰刀滑过处,白边黑光剧烈地闪耀,犹若绽开朵朵诡异的花,花开处,处处杀机,招招致命。凉城攻击迅猛,繁析急忙召出两把羽剑,由黑羽组成,坚硬无比,硬生生地挡下了凉城的攻击,只不过手臂还是被砍到,若不是挡了一下,整条胳膊早被卸下了。 繁析冷笑,反手向身后一抓,又拿出两把羽剑,剑势猛而狠,仿佛矫捷的豹子,锋利的爪牙,步步*近,血腥之风席卷而来,凉城出招化解,只是两人势均力敌,只能同时见招拆招,难分高下。 忽然,羽剑分解,无数的羽毛犹如飞镖一般射向凉城,因为攻势太快,防御未能及时,黑角勉强挡住了这波攻势,却没想繁析早已闪到凉城的身后,手握两把羽剑,猛地贯穿了他的腹部。 ------------ 第二十八章 01 ○1 “老师,我想请假两天……” “行,希禾啊,你节哀顺变,别太难过了,过几天老师去你家看看……” “不用了老师,我很好……” 挂了手机,希禾将手机丢在旁边,坐在床上,拿起杯子裹着自己,看出窗外,天空阴暗,令人压抑,今夜又会迎来一场大雪。 “萤,你在吗?”希禾叫萤的名字,她昨晚就回来了,看到她没事,他安心了许多。 萤的身影如同雾一般出现,飘渺如烟,她一脸忧愁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希禾低头看着她脚下依旧光滑崭新的小黑皮鞋,一袭黑裙,漆黑如夜,他慢慢地看向她灰白的双瞳,僵硬地咧着嘴角笑着,“我还好……” 一颗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就像雪中飘落的花瓣,落在他苍白的脸颊,目光悲伤,带着难以掩饰的绝望,他无助地握住双手,手一直颤抖着,“我不好,萤,我很想告诉你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可是……我很不好,我好难过,就要疯了,萤啊,我还算一个好人吗?我还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活着吗?” “希禾,那不是你的错……”萤慌了,她比他更加的难过,不知道能如何安慰他。 “秦玥……秦玥她一定很想我死,我对她这么残忍,我,我怎么会……呜呜,萤啊,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伤害秦玥,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我会那么做,呜呜,真的是我吗,是我伤害他们吗?” 萤心里很疼,看到他的泪水,更加地不知所措,只能上前抱住他,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而且很冷,冷得仿佛他的血液不再流动了,没有了温度。 “不是你,你怎么会伤害他们,不会是你,所以,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哭了,好吗?” 希禾颤抖地伸出手抱住了萤,萤身上散发一股暖暖的温度让他感觉不那么冷了,只不过泪还是不住地流,他啜泣着,声音嘶哑,“我该怎么办,我还是会忍不住地去想,我一直在想那个人就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只是在骗自己,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我,和我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萤啊,他就是我啊!我真的杀人了……还伤害了秦玥,我,我是个罪人,我应该死啊!” “那不是你,你相信我,我很快就能调查出真相,你不要再想了,那人是你,可做那些事完全没有意识,说明这不是你的本意……”萤感觉到希禾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有些担忧,怕他撑不下去,会做出傻事。 “红色的椅子,锋利的刀子,破碎的啤酒瓶,白色的烟雾,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女孩……”希禾呢喃着,瞳孔猛地睁大,眼中满是惊恐,“女孩就是秦玥……” 希禾推开萤,抓住了她的肩膀,惊慌失措地叫起来,“萤啊,是不是那个我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我,这个软弱的我不过都只是伪装,我不是个好人,我是恶魔!我不是好人,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他们!啊!是我!那才是真正的我吗!啊啊啊!我,我,那是我,呜呜……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啊,难道,真的只是我自欺欺人吗,我真的是个杀人犯吗……” “你给我住嘴!” 啪! 萤打了他一个耳光,希禾错愕地看着她,她脸上都是泪水,紧紧咬着嘴唇,她的下巴微微颤抖。 “萤……” 啪!啪! 萤又打了他两下,她难过地哭了出来,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希禾怔怔地看她,也不管脸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只是看她,混沌麻木的大脑慢慢冷静了下来。 萤伸出双手捧着他苍白的脸,泪簌簌落下,晶莹清澈,“对不起,是我没用,不懂怎么安慰你,可是,希禾,你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说那些话,你就是你,你是怎样的人,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我求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相信我,我会给你答案,好吗?” 希禾看着她,内里的慌张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的话让他能够安心,他忍住了一直处于崩溃状态的心,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我相信你。” 这时,门铃响了。 家里没人,希禾换掉睡衣,下楼去开了门。 见到来人,希禾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混乱了,仿佛一场强大的暴风雨席卷而来,摧毁掉一切。 秦玥。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岳沉霖,他的脑门上插着一根钢管,没有血流出,正狞笑着看着他。 秦玥淡漠地笑着,笑得居心叵测,眼里冷光亮得像是锋利的金属刃光。 “林希禾,你怎么还没死呢?” ------------ 第二十八章 02 ○2 繁析手里的羽剑向前再刺伤几分,绞肝断肠,他冷笑着,身体向前,两把剑完全刺穿,剑柄贴在他的背上,彼时,凉城只是蹙了蹙眉头。 “你就算如何了得,始终只是我的后辈,我当上下臣的时候,你不过是是一个小官!” 凉城冷冷回应,“可是,也是‘那时候’的事了,不是吗?前辈。” 繁析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凉城体内蔓延至剑柄,他一惊,急忙松手,退出数米距离,看着羽剑雾化,恨恨地握住拳头。 凉城转身,黑角浑身弥漫着黑色的雾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当年你为何要偷亡灵玉?莫非你想转化成人类?” 亡灵玉,死神界禁忌魂器,死神只要掌握亡灵歌,催动亡灵玉,便能摆脱永无止境的轮回,转化成人类,而且其存在会从死神界抹除,成为人类后,便不会被死神发现,而且还会保存部分死神的力量。 人类的轮回与死神的轮回有相似之处,不过人类会经历生老病死,死神虽会死,但死神的轮回是一直在进行的,生生死死,秒秒相随,这个轮回让他们与世同存,只有死神可以杀死死神,一旦被杀死的死神,就真正地死去,无法再轮回了。 而要是转化成人类的死神,他们保存了死神的能力,势必会对人间界的平衡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使用亡灵玉是被禁止的。 “没有任何理由吧,为什么你要放弃死神的能力和天赋,聪明人都知道这么做是愚蠢的,还有,你又为何要屠杀北氏一族,落得变成狱鬼的下场?” 单单盗取亡灵玉,倒不至于落得打入第十九层地狱的下场,是因为繁析一夜之间屠杀了北氏一族百余人,轰动了整个死神界,死神界组建至今,从未出现过如此骇人的屠杀事件,这才将他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走出。 繁析脸上表情一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里红光幽幽地闪着,仿佛在尽力掩藏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他随即扯着嘴角,冷笑道,“你的问题未免有点多,要是一个一个地给你回答,简直是浪费时间,现在应该不是回答问题的时候吧?” 身后羽翅扇动,无数的黑色羽毛自头顶簌簌落下,密密麻麻,遮挡视野,繁析的身影瞬间隐入其中,凉城凝神感受他的气息,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他的气,就像消失了一样,当繁析做出攻击的刹那,凉城手上的黑角旋转向后砍下,硬生生地挡住了繁析的一击,他手上的羽剑顿时震得分解,羽毛飘落,他又隐去了身形。 “凉城,不知你能不能挡下这一击?”繁析的声音空洞地在半空中回荡着,他狡黠地笑了声,空中的羽毛竟全部定住了,随后快速地旋转了起来。 凉城蹙眉,清楚在这些羽毛的包围下是逃不出的,他旋即握紧黑角,雾气蒸腾,准备接下繁析的攻击,只是没想到,在还没恢复本体的状态下,竟能使用如此强大的魂式,着实让他震惊了。 羽毛末端伸出尖刺,仅是一瞬,本来短短的尖刺猛地窜出,变得细长,刺进地里,顷刻间,整个空间仿佛结了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蜘蛛网,根本连躲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完全是必死的境地。 待攻击停住,烟尘滚滚,繁析立于金属蜘蛛网之上,冷冷地俯视着下面,嘴角微扬,“活着,问题就不要太多,尤其是好奇别人的生活。” 哐当。 烟雾散去,凉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洞穿他身体的尖刺只是有千余根,若是动一下,根根相连,振动之效宛若蝴蝶效应,他整个人估计会被震得粉碎,他耷拉着头,黑角掉在地上,振动了一下,扭曲着化成一股烟回到了他的手臂。 繁析向他走近,钢线丝毫未动,走着走着,他却看到了凉城抬起头,冲着他淡淡地笑着,眼里的笑意让他不禁警觉起来。 “你笑什么?” “你现在的身份是狱鬼吧,你虽还有一半是死神,另外一半可是鬼魂?” 死神有魂,却区别于人死后的魂,人死前在体内的称为存在感,死了之后就是鬼魂,而死神却不存在肉体,他们本身就是一股力量,而那股力量是灵魂之源,所以死神都是纯粹的魂体,所谓魂根,就是魂体中枢,非常重要,上次就是因为被秦玥抓住魂根,才一时半会不敢行动。 而被变成狱鬼的死神,原本纯净的魂体就会发生变化,形成了与人类相同的鬼魂。 繁析愣住,随后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振动“蜘蛛网”,只要凉城有什么行动,就立即让他粉身碎骨。 凉城嘴上的笑变得越来越诡谲,只见他的左眼眼底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浮现了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哀鸣着,之后他的左瞳就变成了紫色的瞳仁,魅惑妖冶。 繁析虽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现在处理掉他才是紧要的,他急忙要催动振动的效应,却发觉身体越来越无力,仅仅一瞬,所有的钢线都消失了,羽毛都化作了灰色的纤尘。 魂式—— “牵魂!” 凉城身上的血洞慢慢地愈合,他缓缓地抬起双手,各个手指指尖钻出一条蓝色的光线,光线快速地在半空中旋转前进,眨眼间,在繁析的手脚缠绕,光线空心里头漂浮着白色的古老文字,凉城手指挥动间,色彩变幻,由浅到深,半空中激荡出圈圈涟漪,形成一个漩涡,涡流中心的繁析,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被吸干,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繁析内里震撼得难以平静,根本想不到凉城竟会如此古老的魂式,想来整个死神界会使用牵魂的人少之又少。 牵魂,魂以牵引,控以魂力,克鬼强术。 就在繁析以为他要完蛋的时候,却见凉城身体一软,单脚跪在地上,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呼吸也变得急促。 魂线断了,繁析得以艰难地站起来,双腿依旧发软无力,力气虽然在恢复,可已经无法在做出攻击了,他冷笑着,“你……倒是站起来杀我啊……” 凉城睁眼看去,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头痛欲裂。 繁析张开手,再紧握,一把羽剑出现在他手中,“看来今天要死的人是你不是我啊!既然我一半是死神,那我只要将这把剑刺进你的心脏,你是不是就会死啊?哈哈……” 他一步步*近,凉城向后退了几步,脚底一绊,摔倒在地。 “在你临死之际,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做这么多,盗取亡灵玉,屠尽北氏一族,都是为了伊冥……” 繁析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光剑刺过了繁析的胸口,血瞬间喷溅。 伊冥从他身后走出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别把自己的罪怪在别人身上!” 伊冥上前抓过凉城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哎哟,你也会来救我,害得人家感动了。”随后带着他离开了。 ○3 就在岳沉霖拔出头上的钢管,丢向希禾的刹那,萤瞬间冲了上来,抓过钢管,猛地上前将钢管捅进岳沉霖的胸口,又快速退后,推开了秦玥,将她和希禾的距离远远地拉开。 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目光冰冷,警觉地瞪着忽然到访的一人一鬼,“你们给我滚!” “啧,有条看门狗!”岳沉霖不耐烦地啧了声,拔出了胸口的钢管丢在了地上,然后迅猛地冲了上去,萤蹬脚上去,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岳沉霖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向萤的腹部,萤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转身抬脚就是一脚,将岳沉霖的下巴踢得血肉模糊。 他怒吼一声,下巴还没恢复成原样就冲了上去,伸手紧紧地抓住萤的手,另外一只手猛地洞穿了她的腹部,他还不能停下脚步,存在感随时都会在自我修复的状态里,要趁势猛击,打到她无法复原,他又快速而凶猛地揍了萤数十个拳头,眨眼间,萤被打得回不了手,在她反应过来时,岳沉霖按住了她的肩膀,狠拽着她头发的手,手上缠住他的头发,猛地一使劲,萤的头竟被拉断。 希禾看着秦玥,内里愧疚到快要以死谢罪,可看到萤如此惨状,他哪还有工夫去愧疚,心里记得快要疯掉,“萤!” 岳沉霖丢下萤的头,向前走了两步,紧紧地盯着希禾,脸上挂的笑容阴森骇人,瞳孔里是*裸的杀戮气息,“林希禾,你去死吧!” 岳沉霖像一头豹子一样冲了上去,手上握着一根钢管,他要将它插进希禾的脑门。 林希禾,你就是该死! 钢管离希禾的额头只有二十厘米,再多一秒,希禾的脑门就会被洞穿。 这时,一阵冷风刮过,岳沉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瞳孔惊恐地睁大,看着眼前的人,惊慌得握着钢管的手一直在发抖。 是萤,在十秒前被扯下脑袋的存在感,竟能恢复得这么快。 萤伸手握住了岳沉霖的钢管,眼神凛冽地瞪着他,她的眼瞳变得诡异的血红,仿佛血液一般在眼底流淌,散发出森然的寒气,她身上的黑裙变成了黑雾,雾气缠身,赤着双脚,脚上绑着粗粗的锁链,每动一下,哐当作响。 如同恶魔临世,强大而令人毛骨悚然。 ------------ 第二十九章 01 ○1 黑暗从地底浮起,一瞬间就将希禾的家笼罩起来,希禾看着四面,怎么看都是漆黑的尽头,这个空间的大小根本就无法判断。他知道,这是萤做出的结界,但现在的萤似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感到不安,叫了萤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岳沉霖,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萤此刻的形态犹若雾一般飘渺,雾气缠绕全身,和以往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宁静都没有了,变得暴躁,性情突变,身后的长发变得更长了,长到拖在地上,发丝舞动,一些发丝从她背后绕到她的腰上,绕了一圈回来后,又落在身后,像是一条柔顺的尾巴。 岳沉霖见萤突变,内里有些惊慌,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能感觉到她似乎变得更强了,不得不小心应付。瞧见她脚上的锁链,锁链是从地里钻出来的,锁住了她的双脚,想到她被束缚住了脚上的动作,攻击范围一定大大减小,只要速度快一点,就可以再一次将她四分五裂。 他当下不再犹豫,倏地冲了上去,鬼魅的速度,仅一瞬,岳沉霖竖直地手掌想要贯穿萤的喉咙,却没想,萤瞟了他一眼,手猛地抓向他,咔擦一声,拗断了他的手骨,再将他整个人掀起,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阵烟尘滚滚,岳沉霖刚想退后,却在恍惚间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回过神来时,萤脚上的锁链竟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岳沉霖脑袋一空,他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像是一条上岸的鱼,拼命地想要起身,却发觉不知何时,脖子上的铁链将他浑身上下都缠住了。 “不!我不甘心!林希禾!我要你死!你怎么可以活着,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还活着!你该死!我要杀了你!不!” 嘭! 锁链滑动勒紧,一声爆炸,岳沉霖的鬼魂化成了灰,随风而散。 岳沉霖的灰飞烟灭,秦玥无动于衷,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希禾,眼里满是复杂的感情,难以言明。 希禾听岳沉霖的话,心里很难受,看他灰飞烟灭后,更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林希禾。”秦玥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她的声音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 希禾闻声,见到秦玥的脸,他不敢看她,移开了目光,“秦玥,我对不起你……” “自那之后的三年来,在我的记忆里都没有你的存在,你三年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记不起你,我可能真的太恨你了,所以才不愿想起你,你知道吗,可笑的是,当我忘记了那段可怕的记忆,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慢慢地开始接受了你,并和你做朋友…… “后来,你过去的存在,在我的记忆里开始出现了,我想起了绑架的那天,死人,除了死人就是死人,想起了你残忍的面目,我好恨你,恨意让我的心变得面目全非,我想要你死……我发现你被鬼怪纠缠,就像我的遭遇一样,不过,它们都好像要杀死你,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个鬼怪,它化作白虎,说要让你死,帮帮它,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恨你…… “可是,当你要被杀死的时候,我又怕了,我可能就是个疯子,才想要救你……不想你死……那天,狱鬼在天台想要杀你,我把你推下楼去,我怕,怕你会被摔死,又怕你被狱鬼杀死…… “后来,虽然狱鬼控制了我,不过估计是我心里还是在恨你的吧,我叫一只鬼帮我弄坏了你爸爸车子的刹车,所以本能躲过车祸的他,为了躲开站在路中央的我,转向车头,才会撞上别的车……我送给你礼物,是为了让你回到那个你不愿想起的过去里,看着你生不如死…… “我好难过,我不想看你死……”秦玥说着说着,脸上滑下了一颗泪水,满满的悲伤。 那一天,秦玥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就好像说尽了这一生和希禾的话。 “那时候,我好喜欢你,想着能快些长大,一直待在你身边,担心你喜欢别的女孩子,就想变得更加优秀,每一天,我都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的我,不喜欢你了,但我还是恨你,就这样吧,林希禾,有些事有些人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只是希望,我以后都不要再想起你,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了。” 秦玥说完后,离开了,那一走,似乎就不会再回来了。 ○2 伊冥召出绿物,绿物没有固体的形状,只是一团淡绿色的雾,雾气弥漫开后,整个空间布满翠绿的竹林,林间有淙淙小溪,有虫有鸟,空气清新。 刚放下希灿,希灿就被自地里钻出来的藤条裹紧,藤条上的绿光微弱地一闪一闪,伊冥松了口气,在一边躺了下来,用手撑着头侧着身看他,眉头微微蹙起,而后愉悦地舒展开来。 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过久,希灿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声音慢慢苏醒过来,藤条退去。伊冥高兴地坐起身,然后爬了几步,慢慢地扶起了他,脸上虽然高兴,但心里还是很担忧,“怎样,还好吗?” 希灿听到是伊冥的声音,警惕的心立即放松了下来,眨了眨眼睛,“这几天可能看不见东西了……” 伊冥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打不过繁析?” “啧,你会为救我,竟然使用牵魂~”伊冥面对希灿时,总是一副二货的样子,呵呵地笑着。 希灿按着额头,眼睛看不见,索性闭上眼睛,他回应道,“若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才懒得去管你。” 牵魂虽是克鬼之术,但由于此术过于强大,对施术者会有相对的伤害,希灿上一次为了挣脱秦玥的束缚,过于着急,顾不得其他,就已经使用一次牵魂了,这次的使用,对他的视力产生了影响,暂时失明了。 “朋友?”伊冥有点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推了推他,“现在怎么办?” “我回家待几天,我让希禾这些天也要待在家里,这样我才可以方便照顾他。” 伊冥撇着嘴巴,“哟哟哟,希禾希禾,你脑子里除了他就没谁了!” 希灿淡淡地笑道,“我只是想保护他,他是我的弟弟,我想着他,保护他,这很正常。” “啧,只是假弟弟嘛,至于那么上心吗?” “伊冥,希禾他,和罹麟一样都对我很重要,他就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伊冥眼睛看向别处,赌气地问道,“那我呢?” “你也很重要。” “你在敷衍我!” “我想回去了。” “你就是敷衍我!你混蛋!我也要待在你家!” 最后希灿“哄”了伊冥一下,伊冥这才放弃要待在希灿家里的念头,气愤愤地离开了。 希灿无奈地笑道,“绿物啊,你的主人真是令人头疼啊,你也跟着他回去吧。” 竹叶沙沙摩擦,瞬间转化成一团绿雾,鼓动着游向了伊冥离去的方向。 希灿挥手离开了这个空间,转瞬站在了门前,刚想按下门铃,转念一想,还是回卧室好一些,脚一踏,就站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他摸索着走到床边,脱了身上的西装和衬衣,再脱下裤子,换上了一套舒适的衣服,准备睡一觉,却不料,房里竟有人,希灿惊住了,没想到牵魂的伤害挺大的,对他的感知也严重地损害了,刚想问是谁,那人先开口了。 “哥……” 是希禾,希灿听到了他的声音在颤抖,糟了,被他看到自己的瞬时移动了! “希禾……” 希禾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希灿不知为何心里很慌,他在恐惧,担心希禾会怕他。 “我……我没事……” 希灿坐在床上,希禾竖起枕头让他靠着,他神色担忧地看着希灿,“眼睛……看不到了吗……” “没事,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看见了。” 希禾想去抱他,却停住了要抱他的双手,慢慢地缩回来,嘴上忧虑地问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了。” “那,那你先休息吧。” 希灿躺下去,希禾帮他盖好了被子,希禾坐在床前看了他半会,随后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房间,手刚摸上门把,身后猛地刮起一阵风,床上的希灿动作迅猛地冲上去,扳过希禾的肩膀,将他撞在门上,用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脸上肃杀的表情和窗外的夜色一般,冷冽漠然。 “你是谁!” ------------ 第二十九章 02 ○3 萤的形态恢复之后,脚上的锁链也消失了,黑雾退去,依旧一袭干净得不染尘埃的黑裙,她昏倒在地后,希禾把她抱回了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让他休息。 到了晚上,希禾一直坐在窗边发愣,想起了秦玥离去之前说的那番话,一向孤言寡语的她,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话。 ——有些事有些人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希禾眼神忧伤,胸口一阵窒息,难受地捂住胸口,靠着墙,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低下头,睁着眼睛,失神地发呆。 他是被萤忽然搞出的动静惊醒的,看向床上时,萤在床上挣扎着,双手按在胸口痛苦地呻吟着,她瞪大的双眼,瞳子又变成了血色。 希禾急忙起身去按住她的肩膀,慌张得不知所措,“萤,萤,你怎么了!” “啊!”萤不断嘶吼着,从她的身体里不断冒出黑色的雾气来,希禾感觉到这些雾气温度很高,没一会儿,他被熏得满身大汗。 砰! 希禾被萤抬手一推,将他推下了床,萤的速度很快,扑下来,抓着希禾的衣服把他拖到了墙角,她压在了他的身上,看上去非常痛苦,脸色苍白得骇人,一双红瞳仿佛要渗出血来,异常的躁动不安,她尖长的指甲扎进希禾的肩膀,他疼得皱着眉头,可他更担心萤现在的状况,怎么看都好像出大问题了。 萤张大嘴巴吼叫着,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又空灵得像是空旷山谷间的回音。 “希禾……希禾……”萤勉强撑住一丝意识,她艰难地叫着希禾,只是一瞬,瞳孔红光大作,她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断掉,伸起手要抓她的胸口,希禾吓得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都没动静,便睁开双眼,见到萤居然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手腕上被咬得出血,血滴落在了希禾的脸上,他感受到了血液的温度。 滚烫。 希禾震惊地看着萤,怎么回事,她的血怎么会有温度…… 萤早已泪流满面,却目露凶光,那种感觉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希禾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萤究竟怎么了? 就在希禾思考间,萤的另外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抓了过来。 当萤指甲的尖端划破希禾胸膛皮肤的时候,希禾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疼痛从体内传出来,心脏忽然变空了,随后被一股新的血液给充实,在他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过来了。 是一双眼睛,在希禾灵魂深处,那双眼睛忽然睁开了,一股热流猛地向上通到了希禾的大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希禾就失去了意识,闭上眼后,过了一秒,又睁开了眼,只不过眼里的感情完全地变了,他看着萤,是久违的欢喜。 “姚萤!”他叫她。 一阵风从萤的身上的吹去,她身上的雾瞬间消散了,指甲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眼眸也变成了平静的灰白眸子,她错愕地盯着身下的他,愣了一下,从他身上退了下来,向旁边一坐,捂住嘴巴,泪水就簌簌落下,她瞳孔里的悲伤仿佛压抑了很久,爆发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了,任由它化作泪水在脸上泛滥流下。 他醒过来了。 “郭……” 郭诚。 ------------ 第三十章 01 ○1 希灿的卧室。 希灿睁大眼睛看着前面,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他警觉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手上扼住那人的脖子,不敢大意,心里紧张希禾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竟有外人来他们的家。 “你是谁?” 那人眼神乱了一下,随后镇定下来,伸手抓着希灿的手臂,用力一推,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回了床上,那人不想再做纠缠,转身想立即离开,可希灿又冲了上来,伸手要抓他,却被他反手推开,希灿不想就这样轻易让他离开,这里是希禾和他住的地方,岂能让陌生人随意进进出出! 对方明显不想和希灿纠缠下去,希灿却早已召出黑角,动作利索,速度很快,几回合下来,黑角长长的镰刃环住了那人的脖子。 “你究竟是谁!” 那人只是微愣,无奈地闭上眼睛,身形开始发生变化,身材变得高挑,换上了一袭黑红色的大袍,即使袍子宽松,却也能体现出女人的曼妙身姿,一头银发落下,悠悠轻舞,没来及看得见脸时,脸上已经戴上了面具。 希灿感觉到对方已经回了原形,感知对方是谁之后,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有几分愠色,收回了黑角,退了几步,语气冷淡,“镜萱大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镜萱面具下的眼神滞了一下,好像担心有人看见自己的不自然,眼珠子移动了一下,语气比他要冷上几分,“来这里又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来抓人的。” “大人的话我可听不懂了,你来这里又是要抓谁?” “你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抓林希禾。” 黑角顿时又出现在希灿的手上,就算他闭着眼睛,还是能感受到从他身上的凛冽气势,“若你非得要抓林希禾的话,你最好先打败我!” 镜萱看着现在就像是瞎子的希灿,从他进来这屋里的时候,在她面前换衣服的时候,她的心跳就没有平静过,跳得很快的心跳仿佛一颗高温炸弹,轰然炸开的瞬间,她的心乱得难以平静,面对这个男子,她紧张得连呼吸都控制不了,变得紊乱,甚至有那么一秒,她窒息了,脑子里一阵发烫,这温度蔓延到她的脸,她的四肢。 她只能尽量地控制住自己,心里异常的紧张,嘴上却依旧冷漠如冰,“现在你眼睛看不见,要打败你,自然很容易,不过,我从不趁人之危,等你好了之后,我一定会和你再打一场,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求饶。” “随时恭候大人!” 镜萱欲走,却又停住脚步,扭过头深情地看着希灿,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她又转回身,冷冷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要打就现在打!” 希灿正疑惑她要玩什么花样,却感觉有一双手覆在他的眼上,他要躲,却被对方搂住了腰,将他拉近。 只感觉一股暖流滑进自己的双眼,一开始有些刺痛,而后就变得舒适,在一片黑暗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双翡翠瞳子,是一双猫眼,就这样与其对视,渐渐地能感到了一丝光明,同时,身边的人身上一股清香幽幽地在鼻间萦绕,希灿被一个女人这样抱着,距离太近,他有些尴尬,刚想挣开,镜萱一把推开了他,两人立刻又分开了一段距离。 面具下的镜萱脸上爬上几片绯红,微微咬住自己的唇,羞赧地不敢看他。该死,她肯定是疯了,竟然去抱他!啊!要疯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和他拥抱。 她等了一百年。 镜萱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暴露混乱不安的自己,见希灿的眼睛眨了眨,恢复视力看向自己,他眼神中的尴尬,令她怔住,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了起来。 “多,多谢大人了……” 希灿刚说完话,只感觉房里的温度忽然降低了许多,他脚下的一块地方迅速结起了一根冰刺,直直地抵在他的喉咙,他要再往前一分,尖尖的冰棱估计会穿过他的头颅。 镜萱冷声说道,“要抓林希禾的话,是不是先得杀了你?” 希灿凝气,身前冰棱瞬间炸成粒粒冰渣,手上握紧黑角,眼神凛冽,毫无畏惧,“若大人执意,我也只能辜负大人治眼之恩了!” 镜萱抿着唇,手上冒出白色的冰舞,一眨眼功夫,她已*近到希灿面前,她挥手间,雾气迅速结成了冰剑,纷纷刺向希灿,希灿用黑角挡住她的攻势,想要攻上去,可镜萱的攻势太猛,冰剑形成的速度很快,就算被打碎了,冰剑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他被*到无路可退。 就在一把冰剑即将贯穿希灿胸口的刹那,镜萱一惊,眼神一凛,冰剑全部炸掉,化作漫天冰晶。 刚刚经过与繁析的战斗,希灿现在着实没有力气再与镜萱战斗,可是若不战斗,希禾就会有危险,他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希灿咬着牙,挥动起黑角,黑角斩下,黑风刮起,镜萱躲闪,一根银丝落下,她悄然上前,右手食指向前一点,希灿的脚下结出了冰,冰冻住了他的双脚,他挣扎着,脚下的冰却坚不可摧,无法动弹,欲要使用黑角破冰,镜萱抬手,脚下的冰猛地窜起,冻住了他的双手。 希灿拼命挣扎着,无奈力量消耗太多,根本就无力挣开这些冰,况且就算他没被困住,他也不一定能打赢镜萱,毕竟她的存在比他还要更加久。 镜萱上前,靠近他的头,低语,“所以,你是交出林希禾,还是让我杀死你?” “你杀了我吧,只求你不要伤害希禾!”希灿愤愤地说道,也怪自己力量不够,当真要面对这些议会大臣,他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是否有那个能力去保护希禾。 镜萱愣了一下,冷声问道,“林希禾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他只是一个人类!” “他是我的弟弟,我不管他是人类又或是其他什么,就算他会给我带来危险,我也会保护他!” “简直可笑!他不过是一个人类,弟弟?不过是任务里的道具罢了,他迟早都会被抓去死神界的!你想对抗议会,对抗整个死神界吗!” “有何不可?如果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永世轮回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别不自量力!你这不是在保护他!你是在寻死,你觉得你这样,议会会轻易放过你吗!快停止你愚蠢的思想和行为,林希禾,他会害死你的!”镜萱激动地说着,说完她就发觉自己有些过了。 希灿冷冷说道,“我想大人你没有忘记你也是议会的人吧,怎么,你这是在同情我吗,”他苦笑着,“既然是命,那我也无怨无悔,我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为自己在乎的人死去,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他们死了……” “命?”镜萱觉得可笑,她冷笑了两声,伸手捏住了希灿的下巴,“你给我听着,如果是命运的安排,那么你凉城今日就不会死去,今后你也不会死去,因为……” 因为我不会让你死的。 “因为你今日本该死在我的手里,所以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不让你死,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希灿怔住,“行,我这条小命就给大人留着,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希禾,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镜萱握紧拳头,愤然转身,“今天就不抓林希禾了!”丢下话就消失了。 希灿身上的冰顿时都化成了雾气,他身体一软,就晕倒了在地上。 ------------ 第三十章 02 ○2 郭诚的灵魂苏醒了。 郭诚和希禾本就长得一样,可萤还是一时没敢上前去拥抱他,她心里头感到混乱,见到郭诚醒来虽然高兴,但心里对于希禾还是很愧疚的,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郭诚会醒过来。 郭诚显然没有想太多,只不过他马上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 他迷茫地站起来,“这是哪儿?我……你,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萤愣住,心里着急,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 在萤忧虑时,此时在郭诚的脑海里跳出来了几个画面。 是在郊外的大湖,他和许伟在游泳,许伟恶作剧地把他按在水里。他在水里就快要窒息了,那个时候,他在水里看见了一个女生,她如同鬼魅一般出现,黑黑的长发…… 她对他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女生的样子……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萤的脸上,愣愣地看了一会,瞳孔猛地睁大,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 怦! 等等!他,他……是不是…… 死了? 他记得他……好像死了…… “姚萤……” “嗯……” “我是不是……死了……”郭诚说着,然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他疼得呲牙,然后哈哈地笑起来,“是我想太多了……” “你死了……”萤低下了头。 郭诚脸上的笑容僵住,“谁……谁死了?” “郭诚,你真的死了……”萤说完后,紧紧地咬住嘴唇,泪水哗哗地流下,这不公平,对希禾一点都不公平,她好恨自己,她不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占用了他的身体,改变了他的生活。 当她知道因为自己,希禾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她就好后悔,就算被狱鬼杀死,她也不想去破坏希禾的人生,他得有多痛苦,要去承受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要去面对死亡的威胁,而害他的生活变成这样的是她,她毁掉了他平静的生活。 郭诚愣了下,随后勉强撑住脸上的笑容,“哈哈,我怎么会死啊,我现在不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吗,何况我还和你说话,这也不是梦啊,姚萤你这丫头,就爱跟我开玩笑。” 萤握拳紧紧地贴在大腿两侧,手在发抖,声音哽咽,“我也死了……” 郭诚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瞳孔中是巨大的恐慌和各种疑问,“你说我死了,你也死了吗?” “嗯,我们都死了……半年前,我被杀了,后来我为了救你,不得不杀了你……” 郭诚惊得脸上血色全无,“为了救我,所以才杀我?姚萤,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荒谬吗?” 萤心如刀绞,“现在我很难和你解释,我知道你现在也一定接受不了……” “你让我怎么接受!你就这样说我死了!而且还是你杀了我!我怎么接受!你要我怎么接受!” “郭诚,我们以后再说好吗?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再回到这个世界。”萤上前想要抱住他,他却一把推开了她,冲她吼着,“你这个疯子!我才没死!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他跑出了房间,跑下楼去,当他要走出大门时,萤突然出现挡住了他。 郭诚吓了一跳,他也不再多想,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要回家,去看爸爸妈妈,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滚开!” 萤流着泪,伸开双手,摇着头,“不能走,郭诚,外面危险……” “你才危险!你给我让开!”郭诚推开了她,疯了一般地撒开腿就跑,可萤竟如鬼魅一般,一直跟随着他。 “别再跟着我了!你也回家吧!你要再说这些疯话,我就不理你了!” “郭诚,不可以再跑了,快点回去!” 郭诚捂住耳朵,不听萤的话,他才不信她的话,她肯定是疯了,肯定是这样的,只要他回家了,一切都会变回正常的。 萤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在他身后跟着,或许让他亲自面对会好些,可这样子太残忍了,萤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内里对希禾的愧疚已经快让他疯了,郭诚的突然苏醒更让她不知所措。 郭诚坐上了出租车,说出了他家的地址,上车后就不见萤了,虽然可以安静一下,不过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完全静不下心。 下了车,郭诚带着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跑回了家,当他站在这扇熟悉的门前时,心里忐忑不安,但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按响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开门的是郭母,郭诚脸上露出喜悦,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抱住了郭母,呜哇地就嚎啕大哭起来。 郭母先是一愣,而后一头雾水地问道,“孩子,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儿子?”郭母心里有了头绪,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郭父戴着眼镜看向这边,“谁啊?” “爸爸!”郭诚开心地叫起来。 郭父皱眉,走到了郭母身边,“这是哪家的孩子?” 郭母厌恶地看了郭诚一眼,“可能脑子有问题吧,他说他是我儿子!” 郭父瞅着郭母,“他不会是你在外面乱搞男人生下的孩子吧?” 郭母打了郭父一下,“他还叫你爸爸呢,他难不成是你的私生子!” 郭父笑道,“哈哈,要是你能生,我早就有个大胖儿子了,不过肯定不会是这个傻子。” 郭母将郭父推回屋,“你是嫌弃我没给你生孩子了?” “哪敢啊,老婆大人~” “哼,这孩子也不可能是你的私生子,就你这副烂菜叶的样子,哪个年轻姑娘会没长眼?” “不就是你咯!”郭父说完,一溜烟跑回了房。 “你等着我收拾你!”郭母骂道,然后将郭诚推出门外,“出去出去,这里没你的爸爸妈妈!别烦了!” 砰! 门狠狠地关上了,同时也关掉了郭诚的希望。 郭诚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门关上的刹那,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用力地捶着不锈钢的门,边捶边哭着,“爸爸妈妈!我是小诚啊!你们开门啊!爸爸!我是小诚,小诚啊!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你们开门啊!” 敲了很久,嗓子也哑了,可门一直都没有开。 他……真的已经死了吗?所以爸爸妈妈才不记得他了吗,到底过去了多久,他们就这样忘记了他,他的存在竟是如此渺茫,如今他就要如烟般飘散,没有人再记得他。 他活着的意义何在?他不知道答案,没有人能告诉他。 他想着去找姚萤,不过想了想,就不想去了,或许她是对的,他真的死了。 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 他走到了公路上,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刹车声在耳边异常刺耳,还有人们的叫骂声,他被人拉到了路边,有个男人往他脸上就是甩了一个耳光,脸火辣辣地疼,耳里一阵嗡鸣。 夜里风很冷,身上穿的衣服单薄,可此刻如坠冰窟,心灰意冷,寒冷只是让他更加麻木,更加绝望。 他爬上了桥栏,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滚滚江水瞬间将他吞噬了。 ------------ 第三十一章 01 ○1 议会办事所。六个人又聚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宽敞的黑暗空间多了一些摆设。 长长的办公桌,舒服的座椅整齐地摆好,地上铺了一张绒绒的米色地毯,顶上没有灯具,却有明亮的光投下,照亮了这个空间的一小部分。 刷。 六个人齐齐出现,都坐在了椅子上,坐在最前面的穿灰袍的女子,是议会总臣岚绪,脸上戴着的面具上画有一只在红蔷薇丛中的蓝鸟,栩栩如生,仿佛会展翅从面具里飞出来;左边坐在一起的是自源和镜萱。 坐在右边的分别是一个穿着深蓝大炮的女子,名为桃妆,面具上是一条赤色的蛇,扭着柔软的躯体,蛇的信子若有若现,一双瞳子宛若蘸有毒液的刀子,冰冷至极,它被一朵朵的桃花围绕着,致命而又美丽;另一人名叫景颜,则是穿着黑色大袍,和一般死神穿的袍子差别不大,脸上的面具有一根细细的树枝,枝上有一只蝉,蝉的翅膀是透明的,从蝉的身上一直落下血滴,一滴一滴,从没有停止过,血流到面具边缘时就会消失。 坐在灰袍女子的对面的则是一个小孩身形的人,名为龙飘,穿着和她一样的灰色大袍,面具是一条水晶鱼,嬉戏于黑色的波浪里。 自源看着坐在身边的镜萱,听到蓝鸟面具的岚绪叫他,这才移开目光,对岚绪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你在人间界,调查到了什么?” 自源回道,“确实调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我们都清楚,罹麟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可罹麟是谁,死神界的王岂是说死就死的,他必定留下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在人间界一个叫新城的城市,那里有一片荒废的区域,您晓得那块地方究竟有多神秘吗?”自源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下去,“那里使用了区域封锁,这是罹麟独创的结界术,也难怪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而且我在那里还发现了古级别的阴灵,炽羽!” “炽羽?!”其余的人都有些惊住。 赤蛇面具的桃妆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就算它真的在那,那它为什么不走,人间界几十亿的存在感,足以让它吃到撑啊……” “不是它不想走,而是被契约缠身了。” “怎么可能,你是说炽羽是罹麟的契约灵了吗?他的契约灵不是目吗?”桃妆说着说着,忽然就不再出声了,她不该这么惊讶的,虽然死神每人只能有一只契约灵,但罹麟是何许人也,他完全可以打破这个原则,只不过,收服一只古级别的阴灵做契约灵,太不可思议了。罹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一直都不理解。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确实只有契约可以束缚住炽羽了,而且,看样子它也确实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岚绪思忖,片刻后,她说道,“能有什么东西,有可能就是它了……” 其余五个人都清楚它是什么,顿时没有人敢再出声。 岚绪说道,“那样东西迟早我们要把它夺回来,很快,死神界,我们也一样可以占有它!” 这时镜萱冷冷地说道,“大人,你为何这般想要得到王位呢?” 岚绪看向她,沉默了一下,在场的人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但他们猜想岚绪此时脸色肯定很难看,镜萱的语气实在太不好了,这孩子和大人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也不怕得罪大人。 “因为我想要,它就必须是我的,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嗯……”镜萱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的后背早已都是冷汗了,手脚也僵硬得麻木。这个女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的可怕。 岚绪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镜萱身上,她继续问自源,“那林希禾呢?” 自源松了口气,担心镜萱把大人惹生气了,得罪她的后果他不敢去想。闻声,他咽了咽口水,回道,“林希禾确实古怪,去人间界,我比较在意的倒是这个人类。” “我有观察,林希禾的体内竟有三个灵魂,这是非比寻常的,我想他最大的秘密应该就在其他的两个灵魂上。” “既然如此,就把他抓回来。” “虽然有些困难,不过我一定会抓他回来的,不过,你们有没有见过拥有阴冥之力的存在感?” “阴冥之力只有恶鬼才有,一般鬼魂和存在感是没有阴冥之力的。” “没错,但在林希禾身边就有一个存在感,她叫姚萤,她的体内竟有满满的阴冥之力,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水晶鱼面具的龙飘笑道,“这倒有趣~” “也并非不可能,阴冥之力只要被赋予就有了,你大惊小怪了。”景颜不屑地说道。 “嗯,这个存在感体内的阴冥之力有可能是凉城或是伊冥那两个小子赋予她的,但是,这满满的阴冥之力竟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要不是昨日在林希禾家门外等着,看见了那有趣的一幕我也不敢相信。”自源说的时候,镜萱瞥了他一眼。 “究竟是什么,你快点说!”龙飘有些心急地叫起来,就是个好奇的小孩。 “那个存在感竟然人鬼化了。” “人鬼化,半人半鬼?别开玩笑了,存在感脱离肉体,没有经历死亡,是不能变成灵魂的,何况她是没有肉体的存在感,根本就不可能是人类!”桃妆忍不住反驳道。 岚绪放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有,有可能的……冥力和神力在存在感身上结合的话,就会出现半人半鬼的现象……” 神本就是人类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景颜急道,“怎么回事?难不成天界的人已经插手了?” 岚绪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一百年来,天界都没什么行动。” “那么,那个存在感人鬼化又作何解释?” “也许天界已经介入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岚绪心里有丝不安,“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林希禾那边不能放松,领域封锁的那个地方,我会亲自走一趟的。” “姐姐!”龙飘叫道,“我也要去人间界!” “想去就去。” “嗯。”龙飘的椅子向后退去,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 其余几人也都散了去,出了议会宫,镜萱发觉身后有人。 “跟着我干嘛!” 自源呵呵地走上前,“怎么,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心情不好也别跟那个女人撒气啊,你也知道岚绪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不关你的事,”镜萱要走,突然停住,转身问他,“你跟着我去了林希禾的家?” 自源侧过身,明显在躲开镜萱的视线,“谁跟着你了,我只是在监视林希禾!” 镜萱不理他,要走,却听到自源说道,“林希禾似乎对凉城很重要啊。” 自源看着镜萱僵硬地背影,打趣道,“你说,他是喜欢谁呢,是你还是林希禾,不过,林希禾在他心里就是弟弟而已,那么,他会喜欢你吗?” 镜萱冷道,“他喜欢谁,又关我什么事?” 自源叹了口气,“镜萱,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撒谎呢。” “你放心,我都知道,你和凉城之间的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你,但他会回到你身边的,你也是这么希望吧……” ――在那之前,能不能就让我待在你身边,是我不死心,还想再等,或许有一天,你能注意到我,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 第三十一章 02 ○2 郭诚是第二次在水里见到了萤,只不过这一次他在一个泡泡里,水碰不到他,她就站在她面前,泪流满面。 郭诚麻木地说道,“你哭什么?” “郭诚,我喜欢你……” 郭诚愣了一下,眼神里是复杂的情感,随后如同风中烛火一般灭了,眼底一片阴暗,“我已经死了,给不了你爱了。” “你……喜欢我吗?”萤凄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郭诚凄凉一笑,脸色苍白,“嗯,喜欢,从小就喜欢你了……没有骗你,我一直想和你表白,可我害怕只是自己单相思……真的很感谢,在我死的时候,可以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萤听他说,瞳孔微微放大,惊喜在眼中绽放,随之而至的是难以忍受的悲伤,她伸出手,抱住了他,声音颤抖,“你不要害怕,你会再活过来,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 郭诚也伸出手抱住她,闭上了双眼,黑暗汹涌而来,他觉得一阵晕眩,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好,到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吧……” “等我……” 身心俱疲的他,好想睡觉。他随着睡意,往黑暗深处下坠。 郭诚沉睡了过去,他体内的灵魂迅速交换,希禾猛地睁开了眼,他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天花板,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萤……” 窗帘轻卷,萤出现在窗前,她看着他,心里强忍住刚才的悲痛,眼神看他的时候有些躲闪,希禾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没有伤到你?”萤欲上前,脚步却僵住没敢动。 希禾看了看胸口指甲刺出的小伤口,笑道,“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你,真的没事吗?” “嗯……”萤想点头,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僵住了,骨头里好像灌了铅水,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希禾。 “你怎么看上去好像有事啊?可以告诉我吗?”希禾担忧地问道。 萤抿紧唇微微一笑,笑容苍白无力,“没,真的没事。” 希禾下床,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她,皱着眉笑道,“怎么回事,我的朋友,现在的你怎么这么脆弱呢,到底是谁让你这么烦恼,不要再心烦了,还有我在呢。” 萤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往下流出,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希禾,你明明是受害者,却还安慰我,你让我该怎么向你弥补我的错,我该怎么办。 是我一手毁了你的人生,为了我喜欢的人,伤害了你。 ○3 那年,他们五岁。 许伟和郭诚在小区的小花园玩,许伟偷偷跑到郭诚身后,脱掉了他的裤子,他呜哇就哭了,边追打许伟边拉裤子,跑着跑着就摔倒了,摔倒在一个小女孩跟前,她愣愣地看着他,她手中的甜筒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头上,冰冰凉凉的,他不知道此刻小女孩心里在想,怎么男孩子也穿小猫图案的内裤呀。 她叫姚萤,小小的她,可爱得像是个天使。 “喂喂,姚萤过来玩荡秋千!” 郭诚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一脸霸气地命令姚萤在他身后推他。 “我是女孩子,应该我坐在上面,你推我的!” 郭诚这笨小子,故意欺负她,下了秋千,竟推倒了她,还理直气壮地说,“是你让我推的!” 姚萤忍住泪水,咬着牙扑上去揪住他的衣服,两人打在一块了,他扯她的头发,她扯他的嘴巴,两人打了一架,满身泥污,而后,郭诚买了一个甜筒给她,她笑了,女王一样地昂着头说,“我原谅你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刚刚学英语。 第一次英语考试,姚萤99分,全班第一,郭诚考了46分,老师在课堂上批评了他,表扬了她。 他放学就跑回家,说好要一起回家的,却把她一个人丢在学校。 晚上的时候,姚萤敲响了郭诚的家门,郭诚冷着一张脸,赌气地说道,“什么事,99分?” 姚萤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来我家学习吧,带上你的英语书。” “才不去呢……你等等我,我去拿书。” 去到姚萤家里,两人学了半天,郭诚受不了,丢了课本,打开了电视,正在放一部外国电影,郭诚怒道,“英语英语,怎么都是英语?” 却见男主角抱着女主角说,“iloveyou”,然后亲吻,郭诚按遥控的手没有了力气。 “讨厌,怎么放这种电影?”郭诚嘴里说着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晚,他记得了一个“iloveyou”,是“我爱你”的意思,他在回去的路上,小声地念着,“姚萤……i,i……lov……iloveyou……”他羞赧地笑着,走了一会儿,忘记拿回课本,转过身时,见到了萤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他的英语书。 姚萤庆幸那天光线不亮,要不然就被他看到自己脸红了,脸很烫,估计红得像个大柿子。 郭诚很生气,她这样不出声地站在别人后面偷听是不道德的,抢过书就跑回家了。 这两个孩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一颗种子在他们心里就埋下了,慢慢地发芽,茁壮成长。 ------------ 第三十二章 01 ○1 希禾倒了一杯水走进了希灿的房间,他把水放在了床头柜上,替他盖好被子,责备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担忧,“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看房里开灯,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希灿起身靠在床头板上,希禾递给他水,他喝了一口,将水杯放回,“感觉有点累想睡觉,就没有先打声招呼了。” “是因为公司里的事吗?”爸爸突然去世,公司里的事肯定很多。 现在公司的事全由林志清一位非常信任的部下在处理,董事会的人都叫希灿快点回来接任董事长一职,毕竟希灿是林志清的长子,又能力卓拔,他在公司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做了不少的贡献,可希灿的心完全就不在公司上,他想着快点处理完人间界的事,安排好希禾的生活,就抹除掉林希灿这个人的存在。 希灿点点头,他没有别的理由,就以公司忙为理由搪塞过去,不要让希禾担心。 “姑姑他们说爸爸的葬礼明天就要举行了……” “嗯,知道了。” 希禾抱了抱他,“那你好好休息。”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叫道,“哥……” 希灿看向他,“怎么?” “每次做噩梦的时候,当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你总会一直出现,哈哈,果然还是不能没有哥哥,真好,我还有一个哥哥……”在那个梦境里,在之前的危险的时候,他一直能感受到哥哥就在自己身边,不过,那只是错觉吧…… 希禾说完就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了门,里头的希灿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后幸福地微笑起来。 第二天,希禾第一次穿着黑色的西装,很合身,穿着也没感到不舒服,不过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参加的葬礼的人很多。 希灿开车,两人去举行葬礼的殡仪馆,希禾坐在副驾驶座上,和他说话,“爸爸的葬礼举行得好像太晚了,听姑姑说已经火化了,她似乎不怎么想给爸爸做葬礼……” 希灿皱着眉,是他忘了林志清的葬礼这一回事,林志清和他姐姐几年前就闹僵了,他姐姐泄露了一项公司机密给敌方公司,为的是对方答应给她的巨额报酬,林志清经过一番拼命努力,总算挽回了局面,向他姐姐追究责任,她下跪求他放过她一次,可林志清不念亲情,执意开除了她。虽然她有错在先,可想到林志清的冷血绝情,她要给他办一场葬礼心里多少不怎么愿意。 “嗯,没事,现在举行葬礼也好。”最近的事太多,整整过了十天才举行葬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早知道当初就直接抹除掉林志清的存在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可希禾对林志清,还是有感情的,这样抹除他世界里的人的做法,也是残忍的。 见他不再沉浸在林志清的死亡中,希灿也放心了许多,若是他无法摆脱林志清死去的阴影,那他只能抹除林志清的存在了。 高级死神的能力,可以抹除人类的存在感,这一点和狱鬼嗜食存在感还是有区别的,死神的这个能力其实是多余的,也是被禁止使用的,不过大部分这个能力都是使用在死人身上的。 到了殡仪馆,走进去一个房间,就看到了白色的花圈,贴有挽联,林志清的照片下放满了白色的雏菊,他面无表情,眼里没有生气,仿佛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希禾难过地想着,是不是他们在他死了之后拍的照片,那么多照片,偏偏选了这一张。 那天,希禾站在哥哥身边,有很多人跟他们说节哀顺变,听多了,耳朵也嗡嗡地响。 到了下午,人都走了,空荡荡的灵堂就剩下他和希灿。 希禾疲惫地坐在了地上,希灿在他身边坐下,扭开了矿泉水的瓶盖,然后递给他,希禾说了声谢谢,就大口地喝了起来。 希禾满足地哈了一口气,身体一歪,就睡在了希灿的大腿上,眼睑半垂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悄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瞳孔,眼底寂静,漆黑如夜,“姑姑今天没来……” “也许她有急事。”希灿伸手抚摸着希禾柔软的头发。 “我都不记得有一个姑姑了,要不是这个葬礼,或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没什么,你不记得她,她也不记得你。” “人与人究竟是靠什么联系在一起,明明她就是爸爸的姐姐,是我们的姑姑,为什么我们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哥,这样很可怕,要是有一天,你也不记得我了怎么办,亲人之间也会失去联系的吗……” “不会,我们是兄弟,哥哥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弟弟,所以不要杞人忧天了。” “嗯,”希禾转移目光看向了林志清的照片,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这里好安静,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会不会也一样这么安静,不过,太安静了会不会嫌太孤独了呢……” “哥,我没有告诉你,爸爸出车祸那天,爸爸的灵魂回家了,我看到他在笑,你说他笑什么呢,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死之后能回家再见你一面,他很高兴吧。” “是吗……”希禾的目光黯淡,伸出手握住了希灿的手,希灿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哥……” “嗯,怎么了?” “你知道的吧,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希灿愣了下,手僵住了,也许希禾感受到了他的颤抖,手上更加紧紧地握住。这孩子,好怕哥哥不要他了。 希灿伸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平静地回道,“嗯,知道。” 希禾的心顿时揪住,眼皮一直在抖,“我和你不是亲生兄弟……” “所以呢?” “不要离开我,好吗?” 傻孩子,是你一直把我当成亲人,一直叫我哥哥,所以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亲人了,又怎么会离开,至少在你能够独立生活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希禾见希灿没有回答,心里一急,起身跪着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了希灿,眼泪哗哗地流下,“爸爸不在了,我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办,知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我怕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孤身一人……我不坚强,我做不到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在我学会坚强之前,我求你,先不要离开好吗?” 希灿笑着拍拍这个孩子的后背,他哭得快喘不过气了,“我又没说要走,自己的弟弟在这里,我能去哪?” “你不会走的,对吗?” “不走。”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所以不要害怕,你一路大胆地向前走,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离开。 ------------ 第三十二章 02 ○2 早上希禾希灿在吃早餐。 希灿担忧地看着正在喝粥的希禾,“要不跟你老师请假?” 希禾夹着一根绿油油的青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请假?” “反正都要放寒假了,就不要去了。” 希禾摇摇头,“我想去完成期末考试,你不用担心,去学校难不成会有人绑架我吗……”刚说完,希禾瞳孔中的光唰地就灭了。 希灿看出那次绑架的事对他还有影响,急忙回道,“行,那等会我送你去学校。” 希禾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好,那就麻烦你了。” 到了学校之后,希禾走到教学楼下就停住了脚步,他忐忑不安地仰头看向教室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窗户,看不见里面。 其实他来学校一方面是想完成期末考试,另一方面是想来见见秦玥,虽然她告诉他不要再出现她的世界,但是她的世界,也存在着他的世界,他们在一个城市,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而且还是同桌,要如何才能不见面。 他就想和她说几句话,最多的是想请求她的原谅,可又想想,自己又还有什么资格去获得她的原谅。 叹了口气,考试铃声响了,这才急急走上楼梯,到教室时,看到秦玥的座位空空如也,不知怎么,虽然心里松了口气,自己不知道能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又担心她的状况,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午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教室里吃,自从上次哥哥让人送饭一次两次后,他就叫送饭的不要再来了,他也喜欢上了食堂的饭菜。 萤出现在教室的讲台上,她站在上面,向前一跃,轻轻地落在了希禾旁边的位子上。 “今天考试怎样?” 希禾口里的菜味同嚼蜡,完全没有胃口,但在萤面前,他还说大口大口地吃着,“还行。” “还好今天许伟……那个狱鬼没来,才平静了许多。” “是啊,真希望再也不要看到他,因为我是轮回道的钥匙,就一直不放过我,他就不累吗……” 我很累。 萤眼里的悲伤似流水一般浅浅地在瞳仁上流淌,强烈的愧疚感像是毒液一般侵蚀她的心,她轻轻呼了口气,她知道如果她一直愧疚下去,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希禾的命运才是她该做的事。 “迟早有一天这些都会结束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希禾眯着眼睛笑着,“萤说的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 只要你能每天都能快乐地笑着,不管前方危险重重,我都无所畏惧。 “萤,我想去找秦玥……”希禾的眼神忽然变得悲伤,放下手上的汤匙,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巴。 “找她干嘛……” 希禾看向窗外,“就是想和她说些话,那天她说了那么多,一句话也不让我说,我不甘心……”他说完转过头,对着萤呲牙笑着,“真的很不甘心呢。” “那我带你去吧,我知道她家在哪。” 下午考完了一门科目,放学后,希禾就抓起书包往校门跑去,萤说好在公交车站台等他,刚出了校门,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异常冰冷的目光在盯着他,好像有一条毒蛇爬上他的后背,冰凉粘滑。 他四处寻着那道目光,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穿过车流,对上那个目光的瞬间,仿佛身处黑暗的地狱,万物寂静无声,唯有那双瞳孔里喧嚣非凡,宛若骤然坠入冰窟,寒气化作无数的针,一下子就刺满他的全身,融入血液,深入骨髓。 是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留着可爱的拉面头,小脸水嫩嫩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全然像个降落凡尘的小天使,可就唯独那双眼睛,虽然漂亮,却透着如同恶魔一般的黑暗气息,紧紧地盯着希禾,脸上的笑容,居心叵测。 希禾的手脚僵住,心里想是不是来杀他的鬼怪,却见她的瞳孔不是灰白的,也许是他想多了。一辆车开过,挡住了他的视线,车子开走不到一秒的时间,小女孩消失了。 希禾愣了下,当下不再犹豫,立即跑去站台找萤。 希禾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那个小女孩又再次出现了,看着希禾的背影,露出了孩子般天真活泼的笑容,只不过,眼里的光如同猎豹一般,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3 希禾他们下了站,向秦玥所在的小区走去。 萤看着希禾的脸,“怎么了,从刚才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有……就是出校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小女孩……” 萤蹙着眉头,“是鬼吗?” “应该不是吧,”希禾苦笑,“不想了啦,可能也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萤严肃地说道,“希禾,你要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一定要告诉我,现在你所看到的,有很多都不是错觉,而是真正存在的,有可能对你的生命产生威胁。” “我知道了,有事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希禾看了看四周的楼房,“就在这里吗?秦玥的家……” “嗯,快到了。” 希禾以为秦玥她的家是住在公寓楼里的,没想到是公寓后的一个平房里,平房前面还有个院子。 天黑了,可秦玥的家一片漆黑,希禾隐隐感到不安,他敲了敲门,“秦玥,秦玥……有人在吗?” 萤淡淡地说道,“里面没人。” “怎么回事?你确定这里就是她的家吗?” 萤点点头,“嗯,没有错的。” 这时一个老人从旁边经过,希禾走上去问他,“爷爷,请问住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 老人看着希禾,又看向秦玥的家,缓缓说道,“搬走了。” “搬走了?”希禾怔住,“什么时候搬走的?” “几天前吧,具体是哪天我也忘了。” 谢过老人后,希禾和萤往回走,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希禾沮丧地靠着车窗,窗外灯火通明,冬日里的夜显得格外地寂静,令人莫名的感伤。 我还真的再也无法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了,你走了,真的走了。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萤看着他的侧脸,说道,“有缘会再见的。” “也许真该听她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还真的是,回不了过去了,真是令人沮丧的预言。 ------------ 第三十三章 01 ○1 考完最后一门科目,这个学期就结束了,寒假也随之而至。 早上的科目全部考完后,希灿还在公司,没能来接他,希禾就一个人去坐公车,萤跟在他旁边。 “萤,告诉你一件事……”坐上公车后,希禾一脸严肃地说道。 “嗯。” 旁边有人坐下,萤无奈飘到窗外,希禾苦笑着,拿出手机,装得好像在和人通话。 “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希禾说的时候,眉头皱着,嘴上却笑着,没人知道他的心在想些什么。 萤愣了下,她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听他说。 “这件事我哥也知道的,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我不是他的亲弟弟就不理我了,我真幸运,有一个好哥哥,对吧?”希禾的眉头舒展,脸上的笑容仿佛窗外阳光一般温暖。 “嗯,你不也爱他吗,你的哥哥……他也会觉得很高兴的……”萤在车外,风很大,她却不受干扰,发丝不动,裙脚不翻,她仿佛在另一个平静的空间里。 “萤,有一天,你会不会也离开呢?” 萤愣住,随后莞尔一笑,“你安然无恙了,不受生命威胁了,我有可能会走,毕竟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希禾听到她会离开,感到失落,“真希望你能一直留下。”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希禾看了看手机,有人打手机过来,他的眉头蹙了蹙,眼里的光不安地颤抖着,他滑动屏幕,拒接来电。 “是谁?好像昨天一直有人打手机给你,你怎么不接?” 希禾又将手机放在耳边,笑道,“打错电话的,一直烦人。” 萤刚才也看到了希禾眼里的不安,不过,希禾既然不说出来,肯定有他的原因,便不再问了。 回家刘姨给他准备好了午饭,希灿自然还在公司没有回来,他现在应该忙得团团转吧。 吃完了午饭,迎来寒假的希禾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在屋后的院子里,坐在一棵树下,阳光灿烂,午后的风也不那么冷,雪也融去大半,草地被太阳烘干,躺在上面暖暖的,风轻轻地撩过面庞,舒适惬意,他眯了眯眼睛,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萤出现,见他睡着,转瞬从房里拿了一张毛毯,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然后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见到希禾,是为了给郭诚寻找寄居体,本以为是找不到的,没想到一切都很顺利,那个时候,希禾还是待在屋里,不敢出门。 她第一次见他,以为他是生了什么病,脸色竟会如此苍白憔悴,眼里的光微弱得吓人。她以为他会怕她,没想到他像着好奇的小鹿,瞪着一双眼睛看她。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希禾小心翼翼地问道。 萤怔住了,看着希禾,有那么一刻,她不想搅乱他的生活,可她自私了一次,为了让郭诚能活下去。 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他不记得她了,就这样,她走进了林希禾的人生,看到他充满危险的生活,他活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卑微,他怕死,他想脱离这一切,可他越走越深,再也回不了头了。 萤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她躺在了他旁边,蜷缩着身体,想握住他的手,却僵硬地收回伸出去的手。 ――我能补偿的,只有我的生命了。 ------------ 第三十三章 02 ○2 下午三点,希禾在树下醒来后,看着身上毛毯,又看到了在旁边睡着的萤,淡淡地微笑着,随后叫醒了她。 他把毛毯抱回房间,“我想去公司看哥哥,你要去吗?” 萤点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希禾憨笑着,羞赧地说道,“要让别人看见你,他们会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 萤不以为然,“他们看不见我的。” 希禾笑着没再回话,跟刘姨说了声,就出门了。 萤跟在希禾身后,忽然,她感到有人在监视他们,抬眼望去,发现在希禾家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辆车,车上有个男人,男人拿着望眼镜看向希禾这边,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人类的话,只要有她在,希禾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公司所在的地方,到处是高楼大厦,一个紧挨着一个,仿佛钢筋混凝土的巨人,每天每夜地俯看着脚下忙碌的人们,它们永远静止不动,肯定难以想象人类生活的节奏有多快,更无法想象为什么汽车可以开这么快,有时候停不住会撞在一起,一阵喧闹。 下了车,街上的人很多,几乎是擦着肩膀走过的,希禾脚下加快了步子,在人群里走路的压力他实在无法抵抗,感觉背后压了一块巨大的尸体,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进了公司,直接去坐电梯,按了希灿办公室所在的23层,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人。 进去后,电梯往上爬升没一会,刚才的那个人惊讶地叫道,“你是希禾吧?” “我是,不过,您是……” 男人高兴地说道,“一直在看你,怕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你,我是王夫华啊,王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还去过你家坐过呢!” 希禾听了名字就想起来了,只不过还是有些陌生,王夫华是林志清的得力助手,两人关系亲如兄弟,现在林志清去世了,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负责。 “王叔叔好……” 王夫华拍了拍希禾的肩膀,“你是来找希灿的吗?” “嗯。” “你爸爸的事我很难过,我很担心希禾你啊,不过,有希灿在,你将来的生活也算是无忧了,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你爸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了。” “嗯,我知道,我会好好地活着的。” 王夫华出了电梯,希禾笑着和他道别,电梯门关上,继续爬升。 萤出现在希禾旁边,眼神凛然,“那个家伙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王叔叔吗?是你的错觉吧,虽然我跟他不是很熟,但他是爸爸最信任的人了。” 到了希灿的办公室,萤自觉地离开了。希灿见到是希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等你下班,然后一起回家。”希禾笑道,走到沙发上坐下。 希灿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头发,“考试考完了?” “早上就考完了。” “考得怎样?” “还行,会做的都做了。” “那就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班了,对了晚饭我们去外面吃吧?” “好啊。” “嗯,我打个电话给刘姨,让她不用准备晚餐了,”过了一会,希灿完成了今日剩下的工作,拿起西装穿上,叫上希禾走了。 他们坐着电梯,来到了大厅,向公司大门走去,这时,在他们身后远远的地方,有一个戴着墨镜的人紧紧地盯着希灿他们的身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们走了,是,我已经叫人跟上了,在林家附近安排的人我也都叫回来了,是,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让他们再也回不来,请您放心……” 那人挂了手机,扯着嘴角冷笑着,转过身要走,没想到一个人挡住了他,在刹那,黑暗袭来,把他与外界隔绝,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那人伸出了一只手,将他头硬生生地扯了下来,鲜血喷溅。 ○3 西餐厅里。 希禾希灿两人点了很多菜,吃得津津有味,希灿是看着希禾吃得开心,自己也吃得开心。 “好吃吗?”希灿问道。 “好吃。”希禾嚼着口中鲜嫩的牛肉,满足地回答。 “好吃就吃多点,最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吃得也不多……你吃多点,我可不想把你瘦成一只猴子。” “哪有,我比以前长高了一些好不好,你总是把我看成小孩……” “谁叫你每年就长一点点,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希灿不快不慢地说着,切着盘中的牛肉,然后传给希禾,希禾接过去,嘴里咬着肉,还是不满地嚷嚷着,“你也是小孩……”忽然想起场所不对,急忙闭上嘴,小心翼翼地说道,“失礼了,都是你害的……” 希灿嘴角笑意很浓,看着这个孩子的糗样,不禁觉得很开心。 “我去下洗手间。”希禾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巴,就走去洗手间。 希禾走进洗手间,发现里面有个大箱子,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突然后面有人用湿润的毛巾捂住他的嘴鼻,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随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洗手间里的两个穿着工人装的人抱起了希禾,把他放进箱子里,然后用大圈胶带封好,两人戴上口罩,就搬着箱子走了出去。 希灿等的时间有些久了,心里隐隐不安,走到洗手间看,果然没有看到希禾的人,他立即凝神搜索希禾的气,搜索到的刹那,转瞬来到了希禾所在的位置。 刚好是西餐厅所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刚想把装希禾的箱子放上一辆面包车,却见希灿追来,穿工人装和车上下来的几人当即不再犹豫,拿出棍子和刀子,要拿下希灿。 “你们这些混蛋!对希禾做了什么!” 希灿冲上来,停车场周围的监控摄像头瞬间都爆掉,他上前就是一拳,轰倒了好几个人。 只是一会儿,希灿没有使用死神的能力,凭拳脚功夫就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其中一个人竟然掏出了枪,希灿速度很快,猛地抬脚踢向那个人的头,把他一脚就踹晕了。 解决了这几个人,希灿急忙撕掉箱子上的胶带,他早就急得满头大汗,看见希禾没有伤,只是昏了过去,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扶着希禾,抬手将希禾吸进去的麻醉药挥散掉,希禾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一开始很迷茫,看着希灿说不出一句话,而后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希灿的身后,脸上布满了恐惧,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 阴暗的停车场,竟挤满了“人”,全部都是灰白眼瞳的鬼,面目狰狞。 希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软又倒在了希灿的怀里,他疯了一般地推开希灿,“哥,你快逃!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希灿看着这般恐惧的希禾,心里揪成了一团,可又在犹豫,他也早就发现了不知哪来大量的鬼怪包围了他们,可希禾在这里,他不好暴露自己死神的身份。 “哥!你快逃啊!离开这里!这里危险!快点啊,再慢点就来不及了!”希禾呜呜地哭了起来,心里急得快要烧起来,这里好多鬼,都是他害的,它们是来杀他的,是他连累了哥哥,不可以,不要杀哥哥。 “希禾,”希灿抱住绝望无助的希禾,嘴角微微上扬着,温柔地说道,“不要怕,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 希灿刚想让希禾睡过去,怎料一把长长的钢刺猛地就刺向了希禾,就在一瞬间,希灿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抱着希禾转过身,右手召出了黑角,灵活迅速向后一顶,碰撞间,钢刺化作了沙尘。 希禾惊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希灿身后那把长柄镰刀,象征死亡的镰刀,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了希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瞳仁微微颤抖了一下。 希灿苦笑着说道,“对不起,让你看到了,吓到你了,真的对不起……” 希禾愣愣地看他,无力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希灿紧绷僵硬的脸颊,他的下巴微微颤抖了一下,希禾皱着眉头,咧着嘴苦笑道,“那你会杀我吗,死神……” ------------ 第三十四章 ○1 2010年,绑架事件的那场爆炸之后,因为绑匪都死于那场爆炸中,警方鉴定是绑匪丢下的烟头不小心点燃了工厂里头剩下的汽油,引起了这次爆炸,所有的线索与证据也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该案件最后也草草结案。绑匪也全死了,被害孩子的父母也没再继续追究,他们明白追究下去,孩子们也都不会活过来了。 希禾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他醒来看到就看到了父亲,他脸色疲惫苍白,就算他通宵工作也没有这么憔悴过,他看见父亲眼里的泪花,不知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的希灿走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希禾迷糊地点点头,“头很疼……爸,哥,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在医院里?” 希灿愣住,随后回道,“你什么都记不起了吗?” 林志清说道,“你被绑架了……” 绑架…… 希禾脑海里顿时乱作一团,仿佛有许多颜色的线疯狂地纠缠在一起,他捂着脑袋,头疼欲裂,像是锥子往他头里钻。 “我……我……”他慌张地张大了口,顿时满头大汗,身体在挣扎着,扭着,希灿见状,急忙上去按住他,扭过头,对林志清说,“叫医生!快!” 医生来了,给希禾打了镇定剂,希禾立马就平静了下来,睡了过去,医生说他心理可能遭受了严重的创伤,对大脑产生了很大的刺激,暂时不能让他受太大的刺激。 晚上,林志清回去了,希灿在医院里守着。 深夜,希禾忽然醒过来,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怦怦怦! 好安静,心跳的声音好响,好像就在耳边响着。 希禾木木地坐起身,他拔掉了手上的吊针,掀开身上的被单,起身走到窗前,风凉飕飕的,轻轻地卷动他额前的碎发。 夜空很美,无数的璀璨,亮晶晶的,宛若撒满晶莹的黑色沙滩。 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念头,就是想要飞,从这里狭窄的空间里飞出去,这里太压抑了,他身体向前倾,眨眼他就从跳了出去。 一个热水壶稳稳地落在地上,一个身影向前一窜也跟着跳了出去。 希灿将希禾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神一凛,结开了结界。 希禾蒙蒙地睁开眼,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地靠在那个人的身上,他努力去看那人是谁,见是哥哥,嘴上淡淡地笑着,“哥……哥,我好想飞……我心里觉得好难受……” “为什么会难受,是不是头很痛?” “头是很痛,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胸口也好痛,好像有刀子在里面绞着,我好痛,哥,我忍受不了……” “我带你飞,要吗?” 希禾睁着大大的眼睛,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流,“要……” 希灿暗中放出部分力量支撑着希禾的身体,而且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他牵着他的手,向前一踏,两人就飞至高空,无垠的高空,没有尽头,犹若宇宙之大,希灿手下一挥,脚下出现高山茂林,林间无数的点点亮光,再一挥,一条发着银光的河流从山顶倾流而下。 希禾开心地笑着,笑眼弯弯,“这是梦吗?” “希禾喜欢吗?” “喜欢。” 两人落在一棵山顶的树上,希灿挥手,树枝扭曲缠绕,形成了一个平坦的圆台,两人坐在上面,眺望着夜间山林美色。 “好美……真希望这个梦不要醒来,梦到哥哥真好,在我的梦里,你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希禾幸福地笑着,他把这一切都只是当做梦。 “有这么了不起吗?” “当然了,你不知道,以前我在学校一直跟同学炫耀我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他们也都知道你哦,他们说,林希禾你哥哥好高好帅哦,你肯定不是他弟弟,你长得这么丑,”希禾装着委屈说道,“我哪里丑了,哥,我就是你弟弟对吧,他们肯定嫉妒了,因为他们没有一个高高帅帅的哥哥!” “嗯,你是我的弟弟,他们是嫉妒。” “哥,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变得不好了,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为什么我们关系会变得不好?” “电视上不都这样演的吗,兄弟为了财产,为了女人,反目成仇……” 希灿忍住不笑,“反正我不会为了财产,为了女人,和你反目成仇的。” 希禾的眼神忽然变得忧伤,“我也不会,哥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死我,你会杀我吗?” 希灿溺爱地拍了拍他的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杀你,我可以杀任何人,却不能杀我的弟弟。” “为什么?” “因为你叫我一声哥,我就一直是你的哥哥。” ――你这么努力地走进我的世界,成为我的亲人,我又如何能残忍地虐待自己,让我的世界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2 地下停车场。 “那你会杀我吗,死神……” 希灿愣住,“我为什么要杀你……谁告诉你我要杀你……” “既然你是死神,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轮回道的钥匙,也一定知道很多我知道的事,比我知道的还要更多,死神不是要抓我吗,因为我是破坏阴阳平衡的威胁,所以你应该会杀我吧……” 希灿苦笑,“看来姚萤什么都告诉你了呢?” “她却没有告诉我你是一个死神,”希禾眼神变得凄凉,“我不怪她,她肯定是被你威胁说不要告诉我的……” “所以你怕我了吗……” 希禾笑着摇摇头,“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而且我想我知道伊冥的委托人是谁了,应该是你吧……还有,你也救了我很多次,看来不是错觉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停车场的恶鬼全部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希灿没有再回应希禾的话,而是一只手紧紧将他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挥动黑角,斩杀了好几只恶鬼。 虽然这些恶鬼的攻击力对希灿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可数量太多,时间一长,希禾不一定受得住,想要破开空间离开这里,却发现这里的空间被锁了,不能瞬时移动。 无奈,只能杀出一条路来,希灿将黑角向前一顶,黑光闪烁,半空中顿时出现了数十把银色的长柄镰刀,银光旋转。 魂式―― “夜星绽放”。 希灿挥动黑角斩杀恶鬼,半空中的银色镰刀也是相同的攻击动作,转瞬,停车场里的鬼杀了一大半,希灿欲要冲向停车场的出口,突然闪出一人,一把巨剑向他砍下,他慌忙向后躲去。 巨剑砍在了地上,顿时沙尘滚滚,黑暗的结界瞬间形成,哪还是什么停车场,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拿着巨剑的人是自源,脸上戴着的面具是一只露出肚皮的松鼠,松鼠忽然俯下身来,一双翠绿的瞳子,透着寒光紧紧地盯住希灿。 自源的出现,令希灿浑身的细胞都警觉了起来,身上的衣服瞬间换成了黑色的袍子,眼边是浓浓的黑色眼影,瞳仁上泛着红光,握紧黑角,警惕地看着自源,“是你引来的恶鬼?” “本来是想跟踪你们二人的,找机会带走林希禾,没想到发现有人想处理掉你们,好像是叫王夫华的男人,哈哈,这些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从你手上抢人嘛,所以,我只能找来一些恶鬼帮帮他们咯,”自源挥起巨剑,将其扛在肩上,这是他的武器大将。 “你是来抢希禾的吗?” “这不是废话么,我的目的一直以来不都很明确么?” “你不会得逞的,”希灿抱住希禾的手更加用力地抱紧,“放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希禾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抓住希灿身上的袍子。 ○3 如果不拼尽全力,他就会失去希禾,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源的砍击迅猛,黑角虽然能够挡下,可大将本身就重达千斤,加上自源身上的力量,每次砍下,都震得凉城的手发麻。 “我看你能撑得了多久!”自源攻击凶狠,仿佛卷着石头的洪浪,千钧之势,凉城勉强挡下,手上筋骨出现了撕裂的疼痛感。 自源狠狠一砍,凉城再也挡不住,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黑角也被摔到了一边,凉城急忙调整紊乱的气息,他向上飞去,手上一握,黑角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凉城不能将希禾放在一边,这样他的处境只会更危险。凉城握紧黑角,黑光乍闪,他的攻势强烈,顿时整个空间刀光剑影,电光火石间,自源袍子微微飘动,他的身形在原地一滞,瞬间躲过了千万道锋利成刃的气流,出现在了凉城身后,巨剑犹若大石压下,凉城反应过来,转身用黑角挡住,可还是被一股巨大而猛烈的力量打了下去,他就快摔在地上时,咬着牙用黑角顶地而起。 只是一秒的时间,凉城大叫姚萤的名字,由于刚才的疯狂攻击,结界破裂,空间裂出一个小口,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凉城身前。 早在外头等急了的姚萤惊慌地看着凉城,凉城将希禾推出去,希禾稳稳地落在了萤的怀里,萤没有再犹豫,转瞬带着希禾离开了。 自源不知何时出现在凉城身后,他单脚跪着,手中巨剑猛地向后一刺,瞬间贯穿…… ○4 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上,一个女孩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红灯,车子停在女孩五米远的地方。绿灯,车流瞬间将女孩吞没了,等再次红灯时,女孩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走到街上,想拦住一个人,那个人竟直直地穿过了她,她仿佛就像一团雾,脸被人穿过后变得扭曲,而后又恢复了正常。 “喂,喂,你们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喂!你们听得到吗!”女孩惊慌地哭起来,“你们看不到我吗!” 没有人理她,她想碰东西,也碰不到,她想她是不是死了,可是当她以为自己不会受伤的时候,张开手掌往刀子的尖端压下去的时候,刀子贯穿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 她感觉不到疼痛,可流出来的血,她还是吓到了,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块布包裹住手上的伤口。 她这是怎么了? 当她拐过一个街角,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个人的背后展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偶尔落下几片轻轻的羽毛。 女孩看着他的翅膀,天真地问,“你是天使吗?” 那人正是狱鬼繁析,他狡黠一笑,“不是哦,我是鬼。” “难道我死了吗?”女孩嘴角一垮,眼里的泪水在打转,可怜兮兮地看着繁析。 “差不多吧,”繁析笑着,“不管怎样,真是感谢你了,因为吃了你的存在感,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 “是吗,那我现在是什么?”女孩一脸天真地问道。 “无,你是无~真可惜,本来想给你找几个伙伴的,可无是最孤独可怜的存在了,与这个世界毫无关联,又看不到其他的无,永世孤独,你怕吗?” “怕!”女孩张嘴就哭起来,“我要回家!”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哦,”繁析变出了一把刀子,冷笑着递在女孩面前,“把这把刀刺进我的心脏吧!” “我不敢……” “呵呵,这也是给你的奖励哦,我就给你一个伙伴,你不想要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繁析的刀子,繁析蛊惑着她,“来,就是这里,把刀子刺进去,你就再也不孤独了……” 刀子没入身体的刹那,一个黑雾缠绕的人从许伟体内脱离了出来,许伟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 被黑雾包裹住的繁析说,“刀子是你刺进的,这个人可以看得到你,你们可以做朋友哦!” 小女孩似乎早就忘记了死亡,忘记了回家这一回事,看着许伟露出了微笑,她牵着他的手,走向了城市的深处。 繁析冷笑着,展开翅膀飞向高空,眼里红光流转。 “凉城,伊冥,你们一定会高兴我的归来~” ------------ 第三十五章 01 ○1 骤然出现的冰棱挡住了自源的巨剑,剑整个贯穿了冰棱,再使劲时,却死死地卡在冰里,被破开的冰面有重新凝结了起来。 自源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巨剑,恼怒地大吼了一声,手上用力,猛地将剑拔出,冰棱顿时瓦解成碎块,冰雾弥漫。 雾中可以听到结冰的声音,自源刚反应过来,地面上迅速窜出了锋利的冰锥,*得他直直后退,当他停住时,一根冰锥尖锐的末端刚好停在了他喉咙的位置,他吞了吞口水,冷冷地吼道,“镜萱!” 冰雾散去,镜萱站在凉城的身前,右手发出淡淡的蓝光,脸上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身后的凉城怔怔地看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手相救。 “为什么……”凉城问她,“要救我?” 自源不会问她为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更知道为什么要救凉城,他倒想听听她会怎么回答他。 镜萱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淡地回道,“你忘了?你凉城的命现在是我的,我要你活着你便得活着,谁也不能杀你。” 自源苦笑,面具下的他,眼里尽是心碎的疼痛。她终究还是找了一个理由,出现在了凉城的世界,真是狡猾,竟利用自己的力量,和他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凉城半垂下眼睑,淡漠地说道,“不管怎样,今日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的,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好。”镜萱应他,随后感觉到他的气消失在了这个结界里,一直紧握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手心被指甲扎得疼。 见他,与他说话,还是这般紧张啊。 镜萱定住紊乱的心跳,走向了自源,一根根冰锥随即化作了冰雾,嘶嘶响着。 “你只要抓林希禾就好,不要伤害他。” 自源将瞳孔了蔓延的悲伤收回眼底,冷冷地说道,“可以,只不过……抓林希禾就拜托你了,凉城总是护着林希禾,我不能伤害他这有点难,所以,你就把林希禾抓来,我好交差。” 镜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会帮你把林希禾带来的。”说完,就随着雾气消失了。 自源沉默地站在原地,摘下面具时,一颗泪悄声无息地落下。 我不想看你受伤,但是只要凉城伤害你,辜负你的心,你是不是就会对他死心,能给我空出一席之地,原谅我的自私,你知道吗,你等凉城那么多年,我等你远远比你等他的时间要更长更长。 ○2 萤把希禾带回家后,希禾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他整整一夜没有睡,就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句话也没说,萤就在旁边担忧地看他一晚上,又不敢贸然和他说什么,他现在肯定在想很多事,脑子里肯定乱得像是轰炸机几番狂轰滥炸,难以平静。 可希禾现在的这个状态,着实令她担心,她走近床边,小声地问道,“希禾,你还好吗?” 希禾眼里的光抖了一下,他缓缓地移动眼球,迷茫的视线聚焦在萤的身上,愣愣地点点头,貌似想了些什么,过了几秒,又摇了摇头,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好像喉咙里塞满了沙子,“你知道的吧,我哥……他是死神……” 萤难过地点点头,她怨自己向希禾隐瞒了那么多事,而希禾却那么信任她。 “你之前说过,有一些死神在保护我,所以他是保护我的死神吗?”他好渴,喉咙就像被火烧一样,他艰难地起身,浑身酸痛,萤急忙上前扶他,“要干什么?” “水……” “好,我去给你倒水。” 萤回来后,拿了一杯水,希禾一口气就喝光了水杯里的水,嗓子总算舒服了一些。 “是吧,伊冥的委托人就是他……还有你也是认识他们的吧?” “是……”萤担忧地看他,他的脸色苍白,而且刚才碰他的额头,温度很高,说不定发烧了,“先躺下,你好像发烧了。” 希禾躺下后抓住了萤的手,“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等他回来了,你想知道什么,他应该都会告诉你……我去给你煮粥,然后吃些药。” “好。”希禾淡淡地应道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萤叫醒他,他吃了些粥,吃完药后又躺下了。萤一直在床边守着,不敢离开半步。 希禾醒过来一次,萤让他喝了几杯白开水,他起身上了厕所,回来后又睡了过去,整个人没有精气神,病恹恹的。 希禾睡过去没一会,希灿就回来了,他打开希禾的房门,一眼看到了希禾的脸色,担忧地问道,“他怎么了?” 萤见他回来,向他弯了弯腰,“发烧了,已经吃过药了。” 希灿急忙走到窗边,伸出手轻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心疼地皱起了眉头,“你先走吧,这里我看着。” 萤转身就没了身影。有凉城陪着,希禾或许会更开心。 因为口太干,嗓子痒痒的难受,希禾是咳嗽着醒过来的,当他感觉到有人握住他的手,他愣了一下,随后抽出自己的手,又咳了起来,希灿递给他水,又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希禾喝了水后,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说,希灿看着他,控制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心,挂起笑容问道,“感觉怎样,还会难受吗,这个时候要多喝些水。” 希灿拿过他手中的杯,起身给他倒水,倒好后,希禾接了过来,依旧沉默,目光盯紧杯中的水。希灿心知希禾可能难以接受他的身份,又或许恨他隐瞒身份,现在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无奈道,“喝完水就休息吧……” “你……”希禾的眼球慢慢移向了希灿,眼里寂静的光透着一股压抑很久悲伤,“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希灿看着他的眼睛,“有,可要说的很多,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我家的?” “你母亲去世的时候。” “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钥匙吗?” “不,那时候你不具备钥匙的功能……我进入林家是为了任务,就是监视你,至于为什么监视你,也是后来才清楚的……钥匙,因为你是钥匙,我才必须走近你的生活。” “你们死神界的人应该很想我死才对吧……”希禾双目空洞死寂,就像两个小小的黑洞,没有任何光芒,“你呢,会杀死我吗……你还没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不会……”希灿深呼吸了一下,“要抓你的是死神界议会的人,他们想要利用你*出阎爵大人,然而阎爵大人已经死了,若是王的死亡公布于整个死神界的话,议会就会趁机而入,篡夺王位……” “这么说阎爵就是你们的王了……可这不是很矛盾吗,既然我的存在对于议会是有利的,而对于你们是有威胁的,为什么议会对我有危险,反而是你们怎么会保护我,怎么想,你们不是应该杀死我,才不会被议会威胁吗……”希禾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很轻的风,稍纵即逝。 希灿皱眉,“这是祭司长下达的任务,我只是负责执行任务,而在这次任务中,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看来我对于你们还是有用处的,要不然,我这个威胁早就被你们扫除了才是,真庆幸我还有利用价值……”希禾冷笑道,皮笑肉不笑,僵硬得像是刀子刻出来的笑容。 “希禾……对不起……你如果生我的气,骂我打我都可以,只不过你现在不能倒下,要更加坚强才行……”希灿看着希禾的表情,心里仿佛坍塌了一大块,冷风在体内呼呼地吹着,冷彻心扉。 “你叫什么名字?林希灿应该不是你的名字吧?” “凉城。” 希禾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侧过身,不再说话了。 这时,手机响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这几天一直以来打给希禾的,希禾不接,希灿也没心思管其他人,心里想着希禾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否已经断了这份亲情。 手机安静下来了,显示的是未接来电8条,都是同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屏幕暗了下去。 同时在希禾家里的一些隐蔽角落里,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细小而充满危险。 昨晚晚饭的时间,希禾希灿去吃西餐,刘姨因为不用准备晚餐而提前回了家,萤感应到希禾的危险,一直守在了停车场的结界外面,希禾家,空无一人,毫无防范。 几个人偷偷溜进了希禾家,他们找到了合适隐藏东西的隐蔽角落,他们把东西藏好后,就悄声无息地离开了。 在几千米远的一栋公寓里,一个男人冷笑着按下了一个黑盒子上的红色按钮,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是希禾的房间,希禾依旧睡着,希灿在旁边守着,只过了一秒,一阵铺天盖地的火光闪过,屏幕顿时黑屏了。 ------------ 第三十五章 02 ○3 市内繁华路段。 伊冥站在一盏红绿灯上,眯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自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他。 他看了一会,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时,街道上的人瞬间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五十多个人,他们迷茫地四处张望,他们彷徨和恐惧,像是朵朵糜烂的花在脸上绽放,他们可以看到其他人,别人却看不到他们,而且他们碰不到任何人,不能碰任何东西,除了锋利的东西。 他们都是无,最孤独的存在,或许应该说,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会一下子有那么大数量的无,狱鬼吞噬存在感过于频繁的话,一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且吞噬存在感的量也是被限制的,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自然规则,就算你不属于自然,规则一直都是存在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所欲为。短时间吞噬大量的存在感,会造成魂魄膨胀,最后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不过,能够一下子吞噬大量存在感的家伙还是有那么一个的。 伊冥站起身,转身伸手在半空中撕出了一个口子,走进一个黑暗空间,他挥动双手,顿时出现了美丽的景色,古典大楼,红色园顶,一盏盏雕刻精致花纹的路灯,柏油路路面干净,路边树上落下的绿叶碰到地面时就消失了。 街道两边开满小店,店内各式各样崭新的商品,只不过没有店主,也没有顾客,整条街一个人也没有。伊冥来到一家咖啡店的露天阳台,找了个位子,翘起了脚,慵懒地眯着眼,他指上的戒指湛灵,忽然发着淡淡的蓝光,随后化作一只小动物落在地上,围着他的脚绕着圈子,独自嬉闹,奇怪的是,这只动物没有尾巴。 空气中荡漾出一圈涟漪,一片黑羽落在了伊冥身前的桌子上,伊冥淡漠地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我刚要去找你来着……” “我这不先要找你来了~”繁析冷笑着,他身上的黑雾,一点点地退去,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透着冷冽寒光的红瞳,就跟带血的刀子一般,看似成熟俊朗的大叔模样,却带着几分邪气,身上穿着黑袍,不过袍子上印满了复杂的咒文,其中一条咒文竟蔓延到他的脖子下,估计身上也有很多咒文。凡是进入地狱第十九层的死神,都会有这种印记,大多数人称之为,寿衣。 “你吃了那么多存在感,也不怕吃撑了!”伊冥表情愠怒,湛灵蓝光闪烁,跑到繁析脚下绕了一圈,又从地上跳到桌子上,弓起身体,对繁析充满防备。 “为了尽快恢复我自己的身体,我也没有选择啊~不过,这倒不用担心,我的魂根可以很好地吸收存在感的力量,不像其他的狱鬼,身上的魂根乱七八糟,吃多了,没地方存着自然会撑坏~”繁析揉了揉手腕,“很久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了,还是有点不习惯啊……” “那我现在是要恭喜你呢,还是再把你抓回去呢?”伊冥起身,空间里所有的景物顿时被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湛灵小动物身上的光愈发的耀眼明亮。 “你恭喜我,倒不如先和我道个歉。”繁析眼里的红光瞬间收紧,聚成一个红点,像是一点黑暗深处格外明亮的火光。 湛灵在伊冥脚下蹦蹦跳跳,而后又回到了他的指上,变成了戒指的模样,他抚摸着戒指,笑道,“有什么好道歉的,要道歉也是你道歉吧,上次瞧你和凉城说的,好像我和你在一起了似的,说做什么是为了我……” 繁析猛地冲上去,风声尖啸,他揪紧伊冥的衣襟,瞳孔中的红光在颤抖,“是为了她!” “她?”伊冥昂着头看他,眼神变得怜悯,“繁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她,她为了你,我盗取亡灵玉,可是……就是你!你这个罪该万死的人!你背叛了我们!”繁析咆哮着,一拳揍了他的肚子。 伊冥退后几步,捂着肚子,瞳孔里是复杂的感情,在瞬息间,似乎变幻了很多感情,可一眨眼,又变得冷漠,语气嘲讽地说道,“所以呢,最后害死她的又不是我,繁析,是你,你害死她的!” 繁析眼神一滞,而后迸发出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双手握紧拳头,不停地颤抖着。 伊冥斜睨了他一眼,说道,“繁析,你既然逃出了第十九层地狱,穿着一身寿衣,不是来跟我哀悼一个死人的吧,也绝不是单单想打开轮回道这么简单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繁析回过神来,眼神森然骇人,嘴角向上扬着,深不可测,“复活一个人。” “谁……” “罹麟。” ------------ 第三十六章 01 ○1 繁析要复活一个人,是死神界的一百年前死去的阎爵,罹麟。 “你怎么知道阎爵大人死的?”伊冥震惊地问道。 “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这么久,自然要调查一下我过去生活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开始也不是很相信,听你这么一说,看来罹麟是真的死了,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死,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到底有多久了。” “你说复活?你是在说笑吧,死神被死神杀死,没有轮回,又岂有复活一说!”伊冥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这个我就不告诉你了,我只能告诉你,我复活了罹麟,也是为了她,只有罹麟才有办法让她也活过来!”繁析眼里的光闪得激烈,呼吸也变得急促。 “你如果有办法让罹麟复活,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复活!” “我也想,不过,这个方法只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那就是罹麟!” “我可没听过阎爵大人有复活死神的魂式!”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繁析冷笑道,“伊冥,这个游戏的发展会怎样,到时候你又会有什么下场,你可要拭目以待。” 伊冥知道他什么也不说,随后平静了刚才的心情,眼里聚起冷光,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发展,我也会好好地活着,倒是你,繁析~” 繁析看他,眯住了眼睛,回应道,“我怎么?” “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什么意思!”繁析思忖这小子又要玩什么花样,上次已经吃够苦头了,让他做了三百年的牢狱之灾,背负罪名。 “你不该逃出来的,或许你乖乖待在地狱里,你还有口气可以活着,还可以偶尔想想我~呃,别瞪我,反正,你也期待哦,我陪你玩的这场游戏,对了,告诉你件事,我的湛灵啊,是很调皮的~千万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视线。” 说完,伊冥就消失了。 繁析心中一阵怒火,最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隐身退出了这片黑暗的天地。 这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2 希禾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绑架的那个噩梦,随后一股热浪扑面,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身处自己家的上方,房子已经炸得面目全非,烈火熊熊,他被一个人抱在怀里,他清楚是凉城救了他。 希禾看到站在凉城他们身后的萤,萤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问她,“怎么回事?” 她还没说话,凉城就已经替她回答了,“是我大意了,竟忘了王夫华这家伙!” 王夫华……希禾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这才想起前些天刚有这个人碰面,“他怎么?” “上次在停车场想要绑架你的就是王夫华指使人做的,估计这次也是他!” “哦,那我们现在去哪?”虽然很想搞清楚为什么王夫华致他们于死地,但现在他浑身乏力,见发生这种事,心早就累得不想再想任何事了。 爸爸死了,哥哥是死神,现在自己住了十六年的家烧了,所有的关于这个家的记忆,都变得那么沉重,令他不敢触碰。 “我们去哪?” “离这里的三公里远的地方有我们的一家别墅,因为比较少去那边,所以很少人知道。” “嗯。” 到了别墅,因为平时林志清都会派人来清理,后来也形成了规定,每个月的至少打扫五次,所以就算林志清死了,这边打扫的工作还是没有断掉,整栋别墅都很清洁。 凉城在别墅周围结起了结界,防止王夫华再来使坏,也防止恶鬼的侵入。完成了结界的防备,他叫萤带希禾去休息,希禾却叫住了他,“你去哪?” 凉城看他,心里有些伤感,“去找王夫华。” “我也去。”“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很好,带我去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害我……” 凉城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他就飞出了别墅,飞往王夫华所住的公寓。 此刻王夫华拿起手机打给了埋伏在林希禾家附近的手下,“怎么样?好好好,没有人发现吧,嗯,那行,这次做得好,哼,计划又怎么只有一个就够,我一定要把他们彻彻底底地处理干净,斩草除根,免除祸害!”他眼里贪婪的光芒在窗外夜景下衬托得格外诡谲骇人。 “你是不是太心安理得了?” 房里突然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王夫华吓了一跳,当他从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到房里莫名多了两个人,再看清是希禾凉城时,吓得向后摔在了地上,身体靠在墙上,惊惧地颤抖着身体。 “你你你你们怎么还活着……你们应该死了,你们不可能逃得出去的!不可能!我明明看你们在房间里面,爆炸那一秒,你们怎么可能活下来!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凉城上前,眼眸底下一片阴暗,寒光闪过,“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是鬼?” “死神。” “死……死神?!你们休想骗我!我一定会杀死你们的!”王夫华面目扭曲,狰狞的冷光扫过他们两人,癫狂地叫了起来,当一把黑色的长柄镰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刹那,他住了口,浑身僵住,恐惧再一次仿佛重锤一般击碎了他的理智。 “我管你信不信,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王夫华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道,“是你们姑姑的主意,是她让我这么干的!” “姑姑?”希禾皱眉,“你和她认识么?” 凉城愣了一下,解释道,“在你还出生之前,王夫华和你姑姑是夫妻,后来离了婚,这件事也很少人知道,只不过,王夫华在公司方面的杰出才华,所以林志清才留下了他。” “她说,只要杀了你们,她自然有办法得到林志清所有的财产!” “为什么……你明明是爸爸最信任的人……” “和你姑姑离婚是因为她犯的一次错误,她不得不放弃我,来成全我留在林志清身边,我要报答她!我还要和她在一起的!只要杀了你们!我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希禾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处理?”他是在问凉城。 “杀了他!” “作为死神,随便杀人是不是有点残忍?” “死神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杀一个人,死神的能力就会丧失一天。” “罢了,反正他也没有得逞……”希禾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镰刀的刃轻轻地划过了王夫华的脖子,希禾闭上眼睛,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身体还是不住地微微颤抖,房里寂静,他可以听到血液喷溅的声音。 “他的灵魂已经被污染了,不能再留下他了,他想要杀你,我就得杀他。” 希禾没有说话,他转身离开了王夫华的房间,凉城跟上,二人坐了出租车回去别墅的地方。 下了车,希禾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凉城按着门上的密码,平静地说道,“不要杀死姑姑,她对你造不成威胁。” 凉城按完密码,门自动开了,他回头看他,“嗯。” 希禾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你会不会有一天像杀死王夫华一样杀死我?” “你怕我了吗?” 希禾摇摇头,看向他的双眼,“你会吗?” “不会,”凉城的目光温和,正如他脸上的笑容一般,“永远都不会。” 希禾走进了屋里,上楼,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静静地关上了门,当他感受不到凉城的目光时,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脚一软,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眨一下,睫毛颤抖了一下,脸上强忍的平静终于崩溃,他蜷着双腿,泪水一颗颗地涌出了发红的眼眶。 ------------ 第三十六章 02 ○3 凉城从房里下楼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镜萱,面具上的黑猫,猫瞳翠绿,透着幽幽的绿光。 镜萱的出现,凉城一点也不意外,现在的他暂时失去了死神能力,要抓走希禾轻而易举。 “大人现在来这里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镜萱看向他,同时瞥了一眼出现在他身后的萤,她站起身,银丝飘动,“我不想和你动手,可我又得带走林希禾,所以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动手。” 凉城皱眉,“希禾姑姑所说的那个办法就是指你么……一个没有后台没权没势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夺得一个企业,是你指使的么?” “只不过是威*利诱一番,那女人太贪心了……把林希禾放在第一位置的你,王夫华这般赶尽杀绝,你心里一定很生气吧?” “你赌我会不会杀死王夫华?” “你杀死王夫华了,所以我赢了。”镜萱袖下的手指轻动,“这个时候,还是不作反抗,乖乖交出人吧。” 冰雾涌动,萤瞬间被冰给封住了,凉城的手脚也被冰缠住,动弹不得。 凉城目光冰冷,“不要碰他!” “我可不能听你的。”镜萱绕过他,走上楼梯。 “不要碰他!”凉城急道,“你们不过是想利用希禾*出阎爵大人,随便你们去公开,我也可以作证,只要你们就此罢手!” 罹麟,对不起,我现在能做的是保护希禾,你放心,如果议会发动政变,我一定会拼尽性命,保卫王族。 镜萱握紧拳头,心里百般滋味纠缠一起,“我们什么时候要利用他*出阎爵了,再说,阎爵不就早死了么?” “议会不就想利用希禾的存在*出阎爵大人,你们知道王死了,这样一来,死神界必定大乱,议会就可以趁机夺得王位。” 镜萱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是想得到王位,不过,林希禾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只不过是好奇他身上的秘密,同时他的存在确实威胁了阴阳平衡,但仅仅如此,议会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林希禾。”没有谁看得到她的眼神,她眼里的光变得诡谲,“是谁告诉你的,我们要利用林希禾*出阎爵,发动政变之事?” 凉城的眼神滞住,“这是我的……猜测,而你们的目的不是很明确么?一直对希禾纠缠不放……” “凉城,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能告诉你的是,知道王死了的,不单单是议会,也不只是你,而是整个死神界!” 凉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手脚上冰的寒气仿佛瞬间都渗进他的体内,一点点地冻结他的血液,“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还真好奇,你到底离开死神界多久了,我想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有新的王了。” 新的王……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为什么你的记忆会有残缺,”镜萱挥手,凉城整个人都被冰封了起来,他那双睁大的眼睛充满疑惑,与绝望。 镜萱依依不舍地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抬起头看向楼上,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希禾。 “你就是林希禾吗?” 希禾强掩内心的恐惧,大声叫道,“你要拿我怎样随便你,不要伤害他们!” 镜萱看他的目光颤了一下,身形一闪,站在了希禾面前,“那你就跟我走吧。” “他还不能跟你走。”一个声音在屋里突兀响起,镜萱警惕环视整个屋子,发现房里不知何时结起了一层透明的结界,结界的表面星辰璀璨,朦胧的光辉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看不到脸,声音竟也诡异得分不清男女。 “你是谁!”镜萱眼神一凛,半空中凝结而成冰刺唰唰地射向那个人形,人形光影扭曲了一下,冰刺顿时化作了水汽。 “我是谁不要紧,只是你不可以带走林希禾。”那人不快不慢地说着。 “我要带走谁,轮不到你说了算!” “也可由不得你说了算,今天我不会让你带走他,我也给你个建议,千万不要让林希禾踏进死神界。” “你到底是谁!” “哈哈,怎么每个人都要问我是谁呢~”那人伸出手指,对镜萱凭空弹了一下,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你知难而退是好,若是你执意要带走他,我便只能将你……” “杀死……” 镜萱咬牙瞪他,随后便隐去了身形,离开了。 那人拖着长长的光影落在了希禾的面前,“初次见面,林希禾。” 希禾怔怔地看他,“你真要杀她么?” 那人摇摇头,“没有,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吓吓她~” “我问你是谁,你会告诉我么?” “可以,但是你得保密,我的名字只告诉你。” “好……” “洛泉,我的名字。” “你的声音真奇特,我听不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呵呵,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到时候?什么时候……” 洛泉轻笑,扭过头看了看封在冰里头的姚萤。我们又见面了,好好地留在林希禾身边吧。他又看了看希禾,身上的光渐渐暗淡下去,随着光消失了,结界也解除了,星辰隐于白光。 ------------ 第三十七章 ○1 冰化作了水汽,萤和凉城摆脱了了束缚,他们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希禾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凉城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希禾淡淡地应了声,便站起身,走上楼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萤看着凉城脸上的沮丧,“希禾还是不能接受你么?” 凉城无奈地点点头,心里正为这事苦恼,“他……还是怕我了……” “给他时间,希禾一定会重新接受你的,他一直以来都是很爱你这个哥哥的,我不相信他会因为你是死神,就把你们之间的感情当作不存在……”萤只能这么说了,希禾怎么想,她也不清楚。 第二天,他们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凉城蹙紧了眉头,起身去看,看到可视门铃上屏幕显示的人,那人戴着墨镜,凉城问道,“请问,你是……” “我家老爷是来找少爷的。” “找谁?” “林希禾。” 凉城内里感到不安,但还是开了门,发现外面停满了轿车,一个男人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后面跟了五个人,来到了凉城面前,男人眼神冷冽,有种久经沙场的历练与强悍,带着某种与时俱来的霸气,“林希禾在这里吗?” “你是谁?”凉城刚问,就被男人身后的人推开,男人径自走进了房里,他走到了希禾身边,眼里露出笑意。 希禾看着他,瞳孔猛地放大,拿着筷子的手不禁发起抖来。这张脸本来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忘记了,但回想起四年前的绑架事件,他也自热而然地记起了这张脸,虽然仅见过一面,却也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人…… “爸……” 罗森,他的生父。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一直打你的手机怎么一直不接,昨晚林志清的家被炸了,可急死我了,还真怕你出了意外。” “你找我做什么……” “既然林志清死了,那你就回来吧,来爸爸这里,怎么说我也是你亲生父亲……” “我只见过你一次……” “呵呵,你四年前的那次绑架事件,我都一手替你安排了,说明我一直记着你,没关系,以后我们时间很多,时间长了,也就自热而然熟悉起来了。” “可……”希禾急急瞥了凉城一眼,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忙收回视线。 “你不愿意吗?” “没……我和你回去……” “好……”罗森看了一眼桌上的外卖,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走,这饭也不要吃了,我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 “那我哥……林希灿他……” 罗森扭过头瞅了凉城一眼,“他又不是我儿子,更何况,他不还有林志清的公司,一个成年人了,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希禾不再说话,擦了擦嘴巴,便起身,随着罗森走出去,走到凉城身边时,凉城低声问他,“留下来,我可以照顾你……” 希禾脚步顿了一下,也没有回答他,就跟着罗森上了车,走了。 萤出现了凉城身后,眼中波光粼粼,忧伤地望向希禾离去的方向,“他走了……” 凉城转身进屋,“你跟在希禾身边,一定不要让他受伤……不要让他受委屈……” 萤点头,就随着风追了上去,眼看要接近希禾所在的车,突然一阵强烈的气流阻隔了她的前进,将她整个人弹了开去,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无奈,萤站在原地,看着车越开越远,沉进了地平线。 ○2 罗家。 当希禾站在罗家门前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脚在颤抖,暗自缓缓吐了口气,跟在罗森身后走进了这个陌生的新的环境。 “你的房间在三楼,已经给你打扫干净了,衣柜里也准备了新衣服,洗个澡,然后下来,我带你去吃饭。” “好。”一个笑容慈祥的阿姨带着希禾上了楼,阿姨替他打开了房门,她呵呵地笑着,脸上笑容却放不开,有些拘谨,“早上听说老爷出门了,没想到真把少爷带回来了,几天前就听其他人说老爷有计划把少爷带回来,老爷实在是很想少爷您啊。” 希禾进门后打开了衣柜,找出了衣裤,阿姨去给希禾放热水。 “阿姨……”“你叫我刘姨就好。”这倒和家以前阿姨一样的名字,都是很善良的人。 “他……我爸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噢,老爷后来结过一次婚,生了一个女儿。” 还有一个女儿吗……那倒也不孤独…… 洗好澡后,希禾下楼时,看到二楼的走廊摆了一个大鱼缸,鱼缸里除了水就什么也没有了,但竟有圈圈的涟漪,水中似有游鱼,希禾也不多想,就下了楼,他看到罗森坐在沙发上,他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女儿了,这么说来,也是他的妹妹了。 当他看到女孩的模样时,希禾浑身僵住了,血液仿佛在刹那停止了流动,心脏的负荷让他喘不过气,一会儿,手心出满了冷汗。 拉面头的可爱女生。那个时候,在学校门口外,他见过她,如天使般的模样,却又有着恶魔一般的压迫感,令他心悸,而后又鬼魅一般地消失,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她的妹妹。 “来,两个小家伙互相打个招呼,希禾,过来,这是你妹妹,小飘啊,这是你哥哥,以后要好好和哥哥相处。” 小丫头笑着,牙齿白白的,“真好,哥哥终于回来了,你好啊,哥哥,我叫龙飘。” 罗龙飘。 “我叫希禾……” 龙飘走过来牵住了希禾的手,他的手微微缩了一下,但还是让她牵着,她笑眯眯地说道,“走咯。” 吃饭的时候,龙飘见了哥哥,话闸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哥哥读几年级了?” “初三。”“我读六年级,哈哈,以后要是遇到难题就可以问哥哥了~” “我学习不好,可能帮不到你。”“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希禾愣了一下,咬住筷子,随后吃了一口饭,咽下,“没有。” “那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罗森瞪了她一眼,“你这傻丫头,就没点正经,吃你的饭,别话那么多,”他说完看着希禾,脸上露出笑容,“小飘平时话就比较多,她爱说疯话,到时候不要理她就是。” 希禾点点头,龙飘在旁边可不高兴了,生气地嘟起了嘴巴,“哪有说疯话!” 罗森给希禾夹了块肉,“你这小子可不厚道,四年前找过我一次,就没来找过了我了。” 希禾半垂着眼睛,眼底深处涌起不安的黑雾,在瞳孔里弥漫着,遮住了他的恐惧,“对不起……” 罗森愣了下,而后笑着,“跟父亲说什么对不起,你不找我也没关系,就是听说你三年没走出家门,心里很担心你,林志清那家伙又不让我看你,所以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见自己儿子一面,可能是老天怜悯我,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爸……”这么叫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希禾僵硬地放下筷子,“我去下洗手间。” 罗森怔住,无奈地笑道,“去吧。” 龙飘在一旁叫嚷了起来,“我也要去!” “你给我回来!” 希禾上了厕所,在洗手台洗手,他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黑眼圈,精神状态不好,脸色苍白,这样的自己,好狼狈。 突然,镜面凝出了水雾,希禾伸出手划了划镜面,嘴角缓缓上扬,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身后的人。 “萤!” 萤被他这么一抱,愣住了,随后轻轻地抱住了他,“你还好吗?” 希禾收回双手,高兴地看着她,“嗯,我还好。” “希禾,罗家有些奇怪,你要提防。”“怎么……” “我想要接近你,却总一股力量推开,怎么都靠近不了,罗家我也进不去,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见你了。” “是吗……没事,罗……我爸不会对我怎样的,你放心好了。” 萤心里总是感到不安,尤其是接近罗家的时候,那种不安强烈到仿佛在她心里埋了一颗炸弹,轰开了她的胸膛。 “他怎样……” 萤知道希禾问的是谁,她握住了希禾的手,“他看上去很难过,希禾,你不和他和好了么?” “……” “这是你的决定吗,你就这样切断和凉城所有的联系吗……他一直都在保护你,你大可不必害怕他,他反而还会保护你……” “没有,我没有怕他,比上那些恶鬼,他一点都不可怕……” “那你是为什么……希禾,你害怕我们在你的世界里消失,那你有没有想过,凉城有多害怕失去你,你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待了那么久……” 希禾忽然笑了起来,泪水簌簌落下,濡湿了睫毛,“我怕的不是他,而是我的存在,他是死神,我却是威胁死神界平衡的一个存在,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彼此对立……我不要这个样子,我知道他很疼我,不让我受半点伤,又怎么会杀我……但他始终是死神界的人,而他有可能会执行杀死我的任务,我不想他为难,也不想死在他手里,那样他该有多愧疚啊,他还会开心吗,或许过了一百年,两百年他就会忘记我,可是,我不想被忘记……所以,我想试着和他保持距离,这样我们就不会有太多羁绊,如果被他杀死,我会恨他,而他就不会为我难过了……” 萤心疼地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你这么为他考虑,他会很开心的。” “我……”希禾低低啜泣着,“我好想他,萤,我好想他……” ○3 死神界。 镜萱府邸。镜萱躺在冰玉床上,她全身被寒气笼罩,这时有人走进大厅,她无力起身,等到人走进来,她摘下面具看他,是自源,他也摘下了面具,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担心地想走上前,便被她制止。 “站在那里别动。”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自源心里着急,看她样子似乎受了伤,可又不敢贸然上前,“你受伤了?” “没事,”一缕银丝落下,遮住她的右眼,“估计你要等上一阵子了,我暂时不能把林希禾交给你了。” 自源怒火烧上了眉头,“是凉城伤你?” 镜萱冷冷看他,“不是,另有他人……” “谁?”究竟是谁,竟能将镜萱伤得如此重。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能使用星辰之力,可能是天界的人……” 天界神力有所分类,有星辰之力,天空之力,自然之力,还有神之力,最为强大。 自源蹙紧眉头,“天界?天界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当初他们不就是想推翻罹麟的统治,现如今罹麟已死,他们也应遵守规定,不再插手死神界的事才是!” “事情没这么简单……”镜萱的呼吸在寒气冻成了白雾,飘渺如纱,“他说千万不要让林希禾踏进死神界,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源思忖,而后说,“这事我会和岚绪说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凉城似乎不知道死神界换了新王的事……” “新王上任已有三十年了,他明明就是王的下臣,属于王族护卫队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不是骗你?” “我看不像……他常常和伊冥在一起,我想问题出在伊冥身上……” 自源不屑道,“我才没心思管他们两人!” 镜萱闭上眼,挥手让他离开。 他看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好好歇着,不过,林希禾的事还是麻烦你了。” 自源出了镜萱的府邸,看向了远处王宫的方向,嘴角微扬,戴上了面具,走向了王宫的方向。 在王宫前,他碰到了伊冥,伊冥痞痞地笑着,漂亮的脸蛋仿佛花瓣一般晶莹,他看着自源面具上的松鼠,伸出手指抚了抚嘴唇,说道,“自源大臣最近不是忙着抓林希禾么?怎么,还抓不到么~” 自源看着长得妖孽,赛过女色的伊冥,皱了皱眉,“要不是你家凉城多半阻挠,也不会那么多麻烦事。” “镜萱大臣好像也加入了你的队伍呢,你就不怕牵了红线,凉城镜萱这对苦命鸳鸯又要纠缠一生,你真舍得你苦苦暗恋那么年的镜萱又回到了凉城身边~”伊冥嬉笑。 自源脸色有些难看,伊冥自然看不到,“你何必挖苦我,谁都知道你对凉城痴心一片,可你一个男人,竟然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怕别人取笑!” “既然人人皆知,又有什么好怕~” “你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如果凉城知道你隐瞒了他很多事,比如新王的事,他又会作何感想?” 自源清楚地看到伊冥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垮掉,眼底深处一片黑暗,他僵硬得挺直了身体,就像是一把剑从他头顶落下,贯穿了他的脑,喉咙,五脏六腑,经受着末日的巨大袭击。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无助而又绝望。 “你他妈的给我住口!” ------------ 第三十八章 ○1 王宫前。 伊冥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他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失控的呼吸,“用不着你多嘴,如果你胆敢再凉城面前多说一句有的没的,我管你是议会大臣,还是第一代的死神执法者,我也可以毁掉你!你不要不相信,或许你可以当做是我的玩笑话,但我奉劝你一句,我伊冥,没有办不到的事,是你不能惹的。” 自源恼得握紧拳头,他什么时候有被人这么威胁过,但伊冥此刻的眼神着实骇人,“你少在那里唬人!就算我不说,凉城迟早也都会知道!” “不用你管!”伊冥向他走进,靠在他耳边,“你知道么,你就跟一只猪一样烦人~” 轰! 一把巨剑凭空落下,狠狠地刺进伊冥刚才站的地方,而伊冥早已没了踪影,自源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怒火让他整个人忍不住在发抖,他咬紧牙齿,用力挥开袖子,巨剑收回袖中,忍住怒火,走进了王宫。 伊冥,别让我逮到你,我定要偿还今日之辱! 进了宫内,卫兵拦住了他,他告诉卫兵是来找王的,卫兵却说王已离宫,暂时不在宫内。 王去哪了…… 本想来见王,报上林希禾一事,想利用王族之力来解决这件事,他不想再和林希禾纠缠,也不想镜萱为了这件事而再有理由去见凉城,可他明白,他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岚绪会问责他,而镜萱喜欢凉城,自然可以找很多理由去见他。 ――他只想她好好的,而他就可以一直在她身边,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他,但这样就足够了。 ○2 他还是走了。 凉城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别墅屋后的阳台上,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一片静谧,却也分外的寂寞。 他坐在白色藤椅上,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带着一丝奶香的甜味,他细细地摩挲着杯壁,手指的末端感受到了咖啡的温度,热气缕缕上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 希禾走了一夜,他一夜未睡,想等能力恢复之后去见他一面,如果可以,他想好好地和他告别。他并不想告别,可事已至此,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他想起了镜萱那时说的那番话,她说三十年前已有新王,还有议会的目的是篡夺王位,希禾不过是一个威胁死神界的存在,并不是议会要利用他来威胁王族,那么祭司长要他们监视希禾的意义何在,暂时不想那个意义,没有那个意义,他也会保护希禾。 现在的问题是新王的事,新王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不知道,就算他这一百年间很少回死神界,如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 先是他杀死罹麟,而后是现在新王的事。还有之前猜测议会想要利用希禾来*出罹麟大人发动政变,这些想法…… 他似乎被人控制了部分记忆。 凉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当他的嘴唇碰到咖啡的刹那,他的瞳孔震惊地睁大,眼里的光剧烈地颤抖着。 他努力吞下口中醇香的咖啡,将咖啡放在了桌上,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脸色变得苍白,从他的口齿间挤出了一个名字。 “伊冥……” 是你么……一直在*控我的记忆?凉城记起了伊冥的一个高级魂式,朝花夕拾,修改记忆之术。 一直以来,伊冥的这个魂式是被王族保密的,而他曾经告诉告诉过他,这个魂式是他与生俱来就会的。 现在想想,在罹麟大人死之后,他身边的人就只有一个,就是伊冥。 罹麟之死,他怎能说忘就忘,有可能是伊冥使用了朝花夕拾,修改了他的记忆,包括新王之事。 就在凉城苦苦思忖中,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要比刚才更加地安静,仿佛处于真空的环境下,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凉城警觉地站起身,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当他的视线定住时,阳台的栏杆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居高临上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那人俨然具有一副王者之相,气宇轩昂,清澈的琥珀瞳仁,黑色微卷的头发,他嘴嘴角微扬,身上穿着合身的黑色金边大袍,袖上绣有金色藤蔓缠绕,脚上黑靴,银线镶边,风吹袍动,威风凛凛,眼神中有着令人畏惧的威严之感,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他冲凉城笑着,笑容温和,给他的感觉,仿佛又见到了罹麟,凉城不由得愣住。 没等凉城说话,那人先开了口,“你一定很想问我是谁,唔,自从当上了王,似乎在护卫队里面没有见过你这个大队长呢,你……近来可好?”他笑着,眼里的光如同银河一般璀璨迷人。 “王……”凉城僵住,硬是愣了半天,连呼吸都停住了,而后他猛地跪在地上,低下头去,“阎……阎爵大人……” “呵呵,看来让你受惊了~你起身,在外头,没有那么多规矩,”这个男人的笑容和罹麟是这么的像,温暖如同春风,仿佛沐浴在阳光中一般,他好奇地看着站起身的凉城,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罪臣该死!” “唔,哪有该死不该死的,”他笑着,“既然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就是,我的名字叫奥修,你叫凉城吧?” 奥修,新的阎爵。 “是!” 奥修皱眉看他,“你杀了人类?” 凉城又跪在了地上,“是,请您惩罚我吧。” “唔,你真不可爱,罢了,你杀了人类,也受到了惩罚,你既然知道死神杀了人类会失去能力一天,那你也应该知道你会遭受雷击之刑。” 凉城闭上眼说,“我知道。” “那好,我送你回死神界,在这里遭受雷击难免会给人间界造成影响。” 凉城睁眼,犹豫道,“大人……我,我还想留下来……” “回去吧,你有什么事要处理,以后不是还有时间,还可以再来人间界的。” 凉城无奈地站起身,不再坚持,随着奥修放出的白光,走进了通往死神界的通道,当通道关上的瞬间,有人按响了门铃。 奥修瞳孔里绽放出强烈的光,下了栏杆,走进屋里,下了楼,看着电子屏幕上的人,他的嘴角缓缓地扬起,伸手卷了卷额前的刘海。 门外的人是希禾,他想赶来见凉城,可当门打开的时候,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他沮丧地站在楼梯上,泪忍不住地往下流,他腿脚无力地往楼下走,却发现一个人挡住了他,他以为是凉城,脸上的笑容如花儿一般伴着眼泪盛开,却见是一个陌生人,笑容垮掉,失望地垂下了脑袋。 ○3 一个小时前。 罗家。希禾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闻着被褥崭新的味道,看着房里崭新的家具,这一切都是那么崭新,却也陌生,他感到格外的寂寞。这个家,他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融入进去,或许他的心里就从没想过回到这个家,也从没想过要和凉城分别。 希禾吐了口气,翻过身趴着,这时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刚想起身看是谁,那人就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哥哥!”是龙飘。 “有什么事吗?”希禾无奈地重新趴了下去,扭过头问她。 她从他背上下来,坐在了一边,“你不开心么?” “没……”希禾转过身,然后坐好,看着这个拉面头的小女孩,她漂亮的大眼睛仿佛镶满了钻石,亮晶晶的。 “听爸爸说你以前和一个叫林志清的男人一起生活,还有一个叫林希灿的……他是你的?”龙飘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希禾脸上露出一丝失落,“哥哥……不是亲生的……” 龙飘玩着自己的手指,“这个我当然知道,爸爸就只有我和你两个孩子,他当然不是你的亲生哥哥。” 希禾尴尬地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她得意昂起下巴。 “你们相处得好么?” 希禾怔了一下,“嗯,还好……” 龙飘捋着自己卷卷的头发,“你想他么,才离开一天,就这么想他么?” 希禾没有回答,缩在被子里的左手紧紧地抓住了被子,他感到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或是露出怎样的表情。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是石头,被龙飘盯着,感觉很不自在。 “去见他吧,这么想他的话,”龙飘的笑容灿烂,和一般小孩没什么区别,也许之前自己对她的看法都只是心里作用在作怪,她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右手背,“我很珍惜和每个我认识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就算分别也要好好地分别,如果什么也不说,心里会有遗憾,还会感到害怕……” “害怕什么?” “要是这次分别,再也见不到怎么办,分别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所以,想见他,想和他说的话,就去找他,告诉他,至少要和他说一声保重,不是么?” 希禾想起凉城,一下子就回忆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的日子,时间不短亦也不长,他还想和他一起生活。 至少,现在他想见他,他的哥哥。 希禾决定去找凉城,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坐在床上的龙飘欢快的踢着脚,哈哈地笑着,忽然,脸上的笑容变得诡谲,仿佛雾中露出的一抹月光,森然寒冷,眼底的阴暗像是积满了黑黑的死水,拨开水面的底下充满了杀戮与邪恶的气息,汹涌地扑面而来。 ――去再见他一面吧。最后一面。 当希禾跟司机说出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地址后,内心忐忑不安地握紧双手,不停地向窗外张望着,碰到了红绿灯,觉得红灯一秒一秒跳动的数字,仿佛石头一样一颗一颗地砸在他心上,这一秒,世纪之久。 哥……我想再见你,我想和你说声再见…… 到了别墅门口,希禾付了钱,赶忙下车,跑到了门前,按响了门铃,一下,等了一会儿,他的脚微微地抖了一下,再按了一下,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按了第三下的时候,门终于开了,可并没有迎接他的人,屋里寂静无声,压抑得仿佛一片墓地。 希禾跑进去,上楼,一间间房的找,卧室,洗手间,浴室。没有一个人。 他沮丧地耷拉着头,强烈的期待和巨大的失落让他感到乏力,他的感觉随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点点地被抹掉,四肢麻痹,他下楼梯的时候,努力地稳住自己的双脚,他担心自己没有力气,会摔下楼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惊喜地抬起头…… 不是他。 瞥到他身上的黑色金边的袍子,他麻木地说着,“你是死神么?” 奥修饶有兴致地看他,手上卷了一下他额前的刘海,“是。” “你知道他在哪么!”希禾忽然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衣袖,他的指尖感到了袖上的金色藤蔓图案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忽略了。 这小家伙抓着他衣袖的手一直在颤抖,奥修淡淡地笑着,“你是指凉城么?”看他急切地点头,奥修惋惜地说道,“真可惜,他刚走。” “他去哪了……”“回死神界了。” 回去了……终究还是没能和他说声再见,我这么对他,他回去的时候,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再也不想再见我了…… 想着想着,一颗泪从他的右瞳落下,顺畅地从他的脸颊滑下。 奥修皱着眉头看他,“看来你很在意凉城啊。”希禾眼神落寞孤独,“他是我哥哥……” 奥修弯下腰,抚了抚希禾的鬓角,“别难过了,他还是会回来的,不过……” 希禾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心里感到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微弱却清晰。 “在他回来之前,你估计就死了。” ------------ 第三十九章 ○1 林家别墅。 “……你估计就死了。”奥修脸上没了笑容,而是一脸严肃,嘴角绷紧,看着这个奇特的孩子。 希禾一脸茫然,随后他恍悟道,“你要杀我么?” 奥修扶着额头,“我不随便杀人,何况是人类。”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奥修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示意希禾也坐下,待希禾坐下之后,他说道,“你知道你的体内除了你自己的存在感之外,也就是指灵魂,还有其他两个灵魂?” 希禾蒙蒙地摇摇头,手上大拇指紧紧地压着食指,“不知道……” 奥修蹙了蹙眉头,叫他坐到自己旁边,“现在你可以看一看……”说着伸出食指在他眉间点住,希禾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一束光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一直向前,骤然下坠的刹那,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时,他看到了两个被光包裹住的人形。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你体内多出的其他两个灵魂。” 希禾看到了其中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脸,“那不是我么?” “不是。”“就是我,那明明就是我的脸!” “只是长得和你一样罢了,他有他的名字。”“他叫什么名字!他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样!”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你可以问一下姚萤。” “萤……”希禾疑惑地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灵魂,或许问了萤之后就能搞清楚了,他将目光放在另一个灵魂上,却是灰蒙蒙的,看不见脸,“这个是谁?”看着他,心里越觉得不安,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在他身上能感觉到的只有黑暗和寒冷,积聚了不知多少个年月的愁怨,他就是这些愁怨具象化的实体一般。 “他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奥修嘴角微扬,放下了手,希禾睁开眼看他,他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比你知道的多一些,我不知他从哪儿来,却知他原本分成两个部分,其中一个在你体内,另一个就在和你长得一样的那个人体内,我可以看到在灰雾中的他,他的肤色一半洁白如雪,一半漆黑如夜,正如北欧神话的死神赫尔一般,不过长得倒没有那么恐怖……” “好吧,不管他究竟是谁,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死呢?” 奥修微笑道,“他来历不明,而且是个厉害的角色,当他一分为二,也同时给你们的身体赋予了某种能力,你的身体体质是结界体,另一个……也就是和你长得一样的,我不解释你应该听得懂吧……唔,他是噬魂者的体质,同时他还被赋予了一双不得了的眼睛,虚空之眼……” 希禾茫然地听着,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没关系,迟早你会懂的……虽然现在合二为一了,但麻烦事来了,你现在既拥有结界体体质,又是噬魂者,还有一双虚空之眼,你都可以去做神了……” 希禾吞了吞口水,“什么麻烦事?” “凡事都有其规律,一个人的天赋一旦处于饱和状态,过强的能力会反噬本体,所谓物极必反,当然也不是说一个人的能力是被限制的,一个人的能力有无限发展的可能,而天赋的存在,它们都很骄傲,不能容下对方,现在你身上的能力越来越不明显,是因为它们会彼此吞噬,最终害死的,是拥有它们的人,” 希禾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张着口,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僵硬,“所以,我会死么?” 奥修拍了拍他的头,“小家伙,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希禾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凉城,“为什么……你会帮我……” “因为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我迟早都会死么……” 奥修没有再说话,而是握住他的手,袖上的藤蔓竟蠕动着,幻化成形,缓缓地缠住了希禾的手,“我暂时封住你的能力,虽然之前你靠这份能力救了自己几次,也害过别人……” “我害过人?”希禾难以置信地瞪大的了眼睛,随即他瞳孔中满是恐惧,仿佛一场暴风雨席卷而来,摧毁了他眼里的光,一片荒芜的黑暗。 “四年前的绑架,漆黑的一半控制了你的理智,利用了你薄弱的意志,还有不久前,你杀死了一个叫阿豪的人,好像是你的同学,你设计了一场不错的游戏……没关系,这都不是你的本意,不要太在意就好……” “你说的意思分明就是指我做的,我怎么能不在意……我能不能摆脱他们……那两个灵魂……” “到时候就能摆脱他们了……” “到时候到时候,你们都说到时候,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希禾不想再被别人控制自己的意志,要是再杀人,他倒不如死了算了。 “只需要等就行……”奥修袖上藤蔓断掉,希禾手上缠住的藤蔓渐渐地沉进他的皮肤里,“好了,封住了你体内的那个坏家伙了,不过你暂时就没有那份能力保障安全了,所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也请你好好地等下去,凉城会再回到你身边的。” 希禾刚想问凉城的事,奥修突然就隐去了身形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人独自发呆。 他还会再回来么…… ○2希禾回罗家之前,在一家奶茶店里,店里人不多,他挑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奶茶,他低声叫了萤的名字,她渐渐出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萤看到他眼中的忧伤,知道他和凉城终究是没有再见到面,“没关系,他还会回来的。” 希禾抿着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嗯,我知道,他会回来的……”他心里惦记着奥修跟他说的事,急于想要了解,他没再犹豫,就问道,“刚才我在别墅没碰到凉城,却碰到了……一个死神……” “谁?”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以前也没见过……他和我说了一些事,他说我身体里头多出了两个灵魂……而且好像我具有某种我不知道的能力……” 萤的眼珠子不安地颤抖着,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裙子,“什么能力……” “他跟我说了,不过我完全不能理解,他说,有什么问题就问你……萤,”希禾看着萤灰白的眸子,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难以抑制的不安,他不知怎么,心里后悔要跟她讲这些,但嘴上还是问她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其他两个灵魂的事……”他想知道,不想糊里糊涂的,蒙在鼓里。 萤眼里的光一点点地被撕裂,然后熄灭,眼底一片黑暗,她刚张开口,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她咽下堵在喉咙上的气,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睁开眼时,瞳孔里没有波澜起伏,是绝望后的平静,了无生气。 他会恨我的吧…… “我不想隐瞒你,可我怕你知道了,会赶我走……” 希禾紧张地握起拳头,“那你还是不要说了,瞧你的样子,我都快被你吓到了,不说了不说了……” 萤摇摇头,凄凉一笑,“对不起,是我一直没对你坦白,希禾,你应该知道你体内多出的两个灵魂,其中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叫郭诚,而且,是我让他寄居在你体内的……” 希禾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双手在颤抖。 “那个时候,狱鬼繁析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毫不留情地毁掉了我,许伟和郭诚三个人,我们从那天开始就走向了地狱……” ○3 2013年8月。 正值暑假,家里对他们玩电脑的时间严格控制,但他们玩游戏少说也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在父母眼里就是在慢性自杀,玩这种自杀行为,倒不如拿本书好好看看,可谁暑假还拿着书啃啊,反正许伟和郭诚不是学霸,看书在他们眼里也是慢性自杀,倒不如选择快乐的自杀。 两人约好,跟家长说去市内图书馆学习,他们就偷偷跑去网吧玩游戏。 网吧一楼人多太吵,就上了二楼,不过今天也奇怪,虽然说一楼网速比二楼要好得多,但平时二楼人也不少,怎么现在人这么少,郭诚还发现,一楼的机爆满了,可还有些人宁愿在一楼等,也不上二楼。上楼梯的时候,郭诚看到安全通道的指示灯闪了几下,忽然就灭了,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交了钱,开了机,打开游戏,开始在游戏里厮杀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指示灯的外壳竟然裂了,还诡异地渗出血来,不知何时,地上弥漫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没有一个人发现。 在郭诚他们身后隔着几排电脑,有一个男生正聚精会神地玩游戏,玩到不如意的地方就大声骂爹骂娘,完全没有在意,从地上的雾中伸出了一双干枯苍白的手,刚碰到男生的小腿时,男生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一头雾水时,看向电脑屏幕,“gameover”两个红红的英文单词深深地印进他的瞳孔,他怒吼着敲了一下键盘,又骂起了游戏的爹娘。 男生等着游戏角色的复活,他忽然注意到在屏幕的左下角有一个黑黑的小人,一双血红的眸子仿佛在看着他,他揉了揉眼睛,意外地发现小黑人好像变大了,他看了看,随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变大了,分明是越来越靠近屏幕了,他可以看到那双血红瞳子里的血腥流光,一丝丝地缓缓旋转着,男生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双手突然就伸出了屏幕,猛地撕下了男生的脸皮,男生痛苦地想要叫喊,没想到那双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随后一把把他拉进屏幕里。 透过屏幕,可以看到男生被游戏里的一只怪物瞬间撕成了碎片,血液溅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郭诚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寒冷,他回头去看,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拍了拍在旁边的许伟,“伟,刚才那儿不是有一个人么,怎么不见了?” 许伟打游戏打得兴奋,敷衍地说道,“鬼知道啊,也许尿急去厕所了。” 郭诚收回目光,把注意力又放在游戏上,没过一会儿,他感到刚刚那股寒冷似乎贴在了他的背上,仿佛身后站着一个人,他猛地转过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他看到了地上的雾气。 “怎么地上有雾?” 许伟被敌人夺了阵营,内里懊恼,“雾个鬼,是冷气好不好!你别神经兮兮的,你还玩不玩啊,你看,都要输了!” 郭诚看回电脑,果然要输了,讪讪地笑了笑,“对不起,来!干掉他们!他大爷的!” 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位置,一个女生披头散发地在网聊,她看着聊天记录,眼泪刷刷地流,“不是说爱我么,怎么要离我而去,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和她网聊的男生,是两天前认识的,认识那天晚上,对方甜言蜜语,把承诺说得比琼瑶小说里的还要轰轰烈烈,当晚女生就乐呵乐呵地叫人家老公了,她没想到今天他竟要和她分手,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他分手的理由竟然是他不喜欢轻浮的女生! “轻浮?!是谁先叫老婆,是谁发裸照勾引人家的!”女生不知道男生是在网上随便找的一张照片,她更不知道自己有多眼瞎,照片下面的logo她完全就没有注意到! “欺骗我的感情,你该死该死!” 女生这时发现,电脑的屏幕忽然暗了下去,再亮起来时,她看到了一个男人被绑着,她移动着鼠标,鼠标竟是剪刀图案的图标。 “你!你!”裸照是假,但是他们有视频,女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抱着一颗受伤的心,怨恨地瞪着屏幕里头的男人,她解恨地移动着鼠标,剪刀在男人身上刷刷地擦过,男人瞬间被剪成了好几块,鲜血喷溅。 而在屏幕外的女生,满足地看着剪成几块的男人,她的嘴角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血痕,血痕变得越来越长,刷地一下,女孩的头被削成了两半,下一秒,她的身体也裂成了几块,滚烫的内脏流了一地。 她的死状,和电脑里的男人一模一样,裂出的伤口光滑,分明就像被剪刀剪开的。 血流了一地,向郭诚许伟他们所在的地方蔓延,地上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了,雾中的那条血河,就像是一条致命的毒蛇,吐着信子,靠近了他们。 ------------ 第四十章 ○1 郭诚打了一个冷颤,他看着游戏里自己的角色又死了,趁复活时间,他又抬头环视了整层二楼,他意外地发现二楼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现在就只剩下他和许伟两人,低头看着地上,把脚从雾中伸上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很冰,他感觉很冷,心想这冷气也开得太冷了,如果再跟许伟说他冷,肯定又被他取笑了,还是忍忍算了。 他的手刚放上鼠标,就感到背后有人在向他靠近,他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怎么回事,刚才明明就没有看到有人,还在想是怎么回事,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郭诚尖叫着站起来,慌张地拍掉肩上的手。 “郭诚,你发什么神经啊!” 郭诚愣住,睁开眼睛瞅了瞅,发现是姚萤,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坐回了椅子上,“被你吓死了啦!” “你真胆小,喂,我说,许伟,你干嘛拉着郭诚来上网啊!”姚萤瞪着正在游戏中奋战的许伟。 许伟无所谓地应道,“反正你就冤枉我,我不理你就是,话说,如果不让你家郭诚上网,你就好好管着呗。” 萤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什么你家我家的,少在那里胡说!”她看向郭诚,发现这小子已经又回到游戏的世界里了,她捏住了他的耳朵,不满地说,“你还在玩,我跟你说,阿姨说他要到图书馆检验郭同学的学习工作!” “阿姨是谁?” “你妈!” 郭诚按键盘的手停住,过了一会儿他抓狂地拉着许伟的手叫道,“要被发现了,我接下来的美好假期别想能再出门了!” 许伟挣开他的手,“那是你,我没关系,你要走就先回去吧。” “那我可得先走了……”郭诚匆匆下了游戏,牵着姚萤的手就下了二楼,他们二人都没发觉,他们每下一层阶梯,身后的阶梯全都消失了,二楼的门也被黑暗覆盖,等他们下了楼,身后已是一片黑暗。 郭诚到了一楼,惊异地发现怎么一楼一个人也没有,而且网管也不知所踪了。 “怎么回事,刚才人还很多,才多久,都跑哪去了?” 姚萤嘟喃着说道,“我来的时候,就没有人了,而且去二楼找你们的时候,那楼梯黑得完全看不到台阶,我好不容易打开了灯,才上去找你们。” 郭诚内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刚想说回去找许伟,叫他一起走了,姚萤说道,“你再慢点,阿姨就先到图书馆了,到时你就真完蛋了。” 郭诚一想到这事,也顾不得其他,跑了出去,赶上了一辆去图书馆的公交车。 网吧被推开的门慢慢地关上,门上的玻璃瞬间涂满了黑色,整间网吧瞬间没有了一点光线,黑雾弥漫。 游戏进行中的许伟没有发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身上黑雾弥漫,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地伸出了双手…… ○2 姚萤第一次发现许伟不对劲,是和郭诚和他一起去逛街的时候。 那天,因为姚萤快过生日了,她妈给了她钱让她买衣服,她想着自己逛街有点无聊,要是有人帮忙提东西那是最好不过了,她第一想到的自然是那两个损友。 三人约好了一个地点,然后就一起往商业街出发。到了目的地,郭诚打着哈欠,斜瞄了姚萤一眼,“这样打扰别人的午睡真的是丧心病狂啊。” 姚萤瞪着他,“你可以走的,我有许伟陪着。”在旁的许伟呵呵地笑着。 郭诚眼珠子盯着许伟,这家伙玩游戏的时候跟鬼一样,没玩游戏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他鼻子里哼了声,也不再说话了,姚萤见他不吭声,便开心地往商业街前进,准备一番厮杀。 进了一家店,姚萤挑了一件衣服试了试,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刚试穿的衣服感到不满意。 又换了一件,满意地点点头,她回过头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了?” “没有。” “有。” 姚萤瞪了郭诚一眼,随后看向许伟,“果然许伟才够意思!” 姚萤回过头看着镜子,看到了郭诚一脸不悦,赌气地嘟着嘴巴,她捂着嘴巴偷偷笑着,忽然,她眼睛瞥到镜子里头,许伟不知何时站在了试衣间前,他竟拉开了试衣间的门,一个女人尖叫着拿衣服遮住裸露的上半身,只见许伟抓起女人的手,舔着女人的手指。 而后,许伟的手从女人的左耳猛地贯穿而过,从右耳钻出,有一丝淡蓝的白雾流进了许伟的嘴里。 姚萤猛地转过头,发现许伟好好地坐在郭诚旁边,再看向试衣间,哪有什么女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姚萤僵硬地转回头,脸上苍白,她双腿在发抖,看着镜中许伟和郭诚在斗嘴,那副样子,和刚才所见的那个许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买好了衣服,郭诚许伟各提了两三袋衣服,他们两人也各自买了一些东西。郭诚一路抱怨,“买这么多你穿得玩么?” “你管得着!” 郭诚看她,“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 姚萤愣了一下,她看向许伟,许伟对她笑了笑,她回以一笑,“没什么啦,”一定是她的错觉。 回去的时候,郭诚接到他妈的电话,说她在超市,东西买太多,拎不来,叫他来帮忙,郭诚沮丧地低下头,看来他就是干苦力的命。姚萤就跟许伟坐车先回家了。 他们下了车,各自回家。姚萤走到小区门口时候,举起手中的袋子,满意地看着今日的收获,却看到了一袋橘子,她想起这是许伟买的橘子,转过身去找他。他家离她住的小区隔了两条巷子,她绕了一条近路,当她要走出那条巷子的时候,她看到许伟被一辆车撞飞,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姚萤震惊得手上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橘子落了一地,她清楚地看到许伟的身下,不停的流出血来,而且手脚都扭曲成夸张的角度。 不!姚萤刚想冲上去,却没想许伟自己站起来了。 整条街一个人也没有,而肇事司机早就开走了,寂静的街上,从许伟身上发出骨头咔擦咔擦的声音,他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不过看上去并无大碍。 看到这一幕,姚萤惊呆了,搞不懂状况,不过她知道,也许买衣服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假的。 许伟看向了她这边,额上的血滑下,滑过他的眼睛,滑过他的脸颊,他脚步僵硬地向着姚萤走去,她哪敢逗留,转身就跑,心跳就像打鼓一样,恐惧像是锁链绑住了她的双脚,越想跑,可脚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她拼命地向前跑,跑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她才敢停下来,跑进了门卫大爷那里,紧紧地抓着大爷粗糙的手,呜呜地哭着,当她泪眼汪汪地看向大爷,她的眼睛因为恐惧睁得很大,在刹那似乎没了呼吸,没了心跳,闭上眼,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她看到的是许伟的脸,血红的瞳子,森然的冷光,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她无处可逃。 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3 那天的事,姚萤都忘了,她也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家的床上。她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没想该发生的始终都会发生,卷着血雨腥风而来,撕裂她的世界。 姚萤所读的中学和希禾读的是不同的学校。开学的第一天,就是噩梦的全面爆发。 刚开学,开了一个开学典礼,期间,许伟离开了礼堂。 郭诚因为肚子疼跑去上厕所,而姚萤不想参加典礼,待在了教室里睡觉。 在学校体育馆,馆里一个男生正在练球,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异常的安静,只有球落地和撞击篮板时发出的响声,还有男生的喘息。 “该死的开学典礼,鬼才要参加。” ――那就让鬼来参加你的球赛吧。 突然耳边有人呢喃,男生惊住,四处张望,一个人也没有,他确实被吓住了,心跳莫名地加速,比刚才运动时的心跳还要更快,而且胸口很不舒服。 也许打球打得太久了。他扔掉球,走到球场外边坐了下来,拿起地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发了一个短信,他发短信过去后,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再练多一下。 咚咚咚。 被丢出的篮球竟自个儿跳了过来,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猛地一跳,砸向了他的头,他吃痛地捂着头,竟意外地发现球场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脸色煞白,灰白的眼球,最诡异的是,他竟穿着丧服,丧服上面写着一个1字。 男生惊惧地站起来,失神吼道,“你他妈的是谁!” 这时,球场上陆陆续续地多了很多人,按着衣服上的数字来算,竟有100个“人”。 他们重重包围着他,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颗球,异口同声地说道,“来打球吧。”声音闷闷的,却像是锤子一般,重重地敲击了男生的意识。 与此同时,听到来短信的通知铃声,姚萤眯着睡眼,从抽屉下面掏出手机,点开了手机短信。 ――“我在体育馆和鬼打篮球,来为我加油吧。” 是他。姚萤皱眉,“无聊。”她刚放下手机,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越来越不安,她没法再继续睡觉,索性起来去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体育馆,发现大门紧紧地锁着,门没有上锁,却怎么也推不开。无奈,绕到体育馆的后面,从那里的窗户往里面看,只一眼,她好像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男生被好多的“人”围在中间,那些人都穿着丧服,他们手上的篮球开始扔了出去,在砸到男生的时候,篮球顿时化作了血水,全部泼在了男生身上,一下子,男生浑身血淋淋的,接下来,姚萤看到了她死前最可怖血腥的一幕。 男生已经被吓傻了,瞪着的双眼,空洞寂静,已然变成一滩死水。 那些“人”走上前去,他们把自己的眼球挖了出来,连着神经和血丝,塞进了男生的嘴里,男生麻木地吞下,他吞下了一颗颗的眼球,随后肚子撑得圆圆的。一个“人”将男生的手反转到他的后背,他挺着圆圆的肚子,像是一个气球。 其他的“人”走到男生面前,弯下腰,一口咬破了男生的衣服,再一口,竟咬下了一块肉,很快,男生的肚子被咬出了一个口子,身体里的内脏和肠子全部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堆蛆虫,它们扭曲着,哗啦地从男生腹部的口子流出。 他们像处理食物一样,把男生的内脏弄干净后,然后全部“人”都扑了上去,把男生吃得一干二净。 一百个“人”吃光“食物”后,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还有几块碎肉。一缕淡蓝色的气体在半空中漂浮着,姚萤的目光顺着那缕气体,看它飘向了观众台,被一个人吸进口里。 许伟! 姚萤下意识地想要逃,却惊觉许伟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伸出手一抓,穿墙而过,竟将她拉进了体育馆。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姚萤一直推开许伟的手,指甲挖进他的手臂,他也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她惊恐地看着许伟变得血红的眼睛,那段许伟被车撞倒的记忆,她想了起来,更加恐惧地挣扎了起来。 “不要杀我!你……你……许伟,不要杀我……” 许伟盯着她,嘴角露出诡谲阴森的笑容,“我不是许伟,我的名字是繁析,是来自第十九层地狱的狱鬼……” 来自的地狱的鬼…… “放过我!我求你,不要杀我!”姚萤吓得眼里不住地流下泪水,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不行,我要吃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留个身体,让你做无,你会感激我,你将会体验到一个绝对孤独的世界……” 在繁析吞噬姚萤存在感的瞬间,他感到一阵恍惚,不过,姚萤已经变成无了,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体育馆,没有发觉一直在他身后的郭诚,郭诚的眼瞳变成了淡蓝色,手里捧着一丝淡蓝色的气体,若有若无。 ○4 典礼上,郭诚忽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急忙走出礼堂去找厕所,体育馆离礼堂比较近,他就走了进去,发现有个男生在打球,男生刚好背对他,没有看到他,郭诚急急去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后,他发现馆里突然多了好多人,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要打球赛啊,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恐怖电影里才有的情景。 他看到男生被吃完后,腿早就软了,惊恐地坐在了地上,他看到球场中央又多了两个人,细看,才发觉是姚萤和许伟两人。 “……我要吃了你……” 靠!许伟你找死啊!敢吃我家姚萤! 不对……哪个地方不对……郭诚发现姚萤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从她身体钻出的淡蓝色气体缓缓地流进了许伟的口里。 她会死的…… 怦怦!怦怦! 郭诚眼里一阵蓝光流转,眼瞳变成淡蓝色,他冲上去,抓住了一缕蓝色气体,随后沉默地站在了繁析身后,直到他离开。 郭诚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里虚弱的淡蓝色气体,嘴里呢喃着,犹若梦呓一般。 “一定要活下去,我们还不能分开。” ------------ 第四十一章 ○1 虚空之眼的作用效果,不仅能消除记忆,也能屏蔽掉本体的存在感。 郭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意外使用了虚空之眼,在繁析口中抢下了一点姚萤的存在感。 那晚,郭诚走到了新城大桥,他把姚萤的存在感扔了下去,她的存在感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最后向上贴住了桥底,散发出朦胧的白光,包裹住了那脆弱的一点存在感。 自那天后,没有人知道姚萤去哪,再过些日子,她的存在将不复存在了,而失去存在感的姚萤的本体也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对于这点,繁析一点也不在乎,一个无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而他因为刚附在许伟的身上,需要适应期,便又再沉睡过去。 两个月后,繁析再次苏醒,而姚萤也聚起了人形,收拾心情后,立即去找郭诚。 新城郊外的大湖。 本来只是想玩下恶作剧的许伟,将郭诚按在水底时,苏醒过来的繁析便控制许伟,用力抓住一直拼命挣扎的郭诚的肩膀。当然绝不能让他死,要不然,死去的存在感会变成鬼魂,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姚萤出现在了湖底,她清楚她动作要快,她是打不过繁析的,所以只能使用最糟糕的方法,才能保住郭诚的命。 她杀了他。 她瞬间剥离和虚化了郭诚的存在感,随后带着他的存在感隐藏了起来。繁析毫无察觉,他拉起郭诚时,看到已经死掉的郭诚,气急败坏地再次沉睡了过去,留下惊慌失措的许伟,以为自己杀死了好友,陷入了绝望。 这之后,姚萤为了不让繁析发现郭诚的存在感,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寄居体,或许是命里注定,她轻易就找到了希禾,郭诚的存在感进入了希禾的体内,各自体内的半个灵魂瞬时结合在了一起,希禾的命运之轮从此转向了变幻莫测的境界,不可逆转。 ○2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那个叫郭诚的男生,才把他寄居在我的身体是么……”希禾摸着奶茶杯,杯壁冰凉,原先的热奶茶已经凉透了。 萤点点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凭我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保护不了他,只有寄居在你体内,才能隐藏他的存在……对不起,希禾……” 希禾笑着眯起眼睛,摇摇头,“没关系啦,他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也会保护他,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有能力可以做到的话……没事,不就在里面么?”希禾将手放在胸口,“先让他躲着,到时候他也要出来的,不是么?” 萤激动地说道,“很快就可以出来的,你放心!” “嗯,我相信你,”希禾笑道,“不过,要是没有郭诚,说不定我就不会认识萤了……虽然对不起他,但是我很庆幸可以遇见你……” 萤看着希禾微扬的嘴角,知道他并没有怪自己,心里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没了,轻松了许多,“应该是我幸运才是,能遇到你……” 希禾起身,“嗯,我现在回我……爸那里,你能一起过来么?” 萤皱着眉头,“我还是进不了罗家,总有一股力量在排斥我的进入,不过我会在那附近,你有事就可以出来找我。” “这样啊,那好,我会找你的。” “你一个人要小心,我总觉得罗家里头很不简单。” “嗯,知道了。”出来奶茶店,希禾在站台等到了回罗家附近街区的公车,就上了车。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他被人群挤了进去,他缩了缩身体,可四面都紧挨着人,呼吸变得不畅。也许过去的记忆已经全部揭开了,伤口虽然很深,但对人群的恐惧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他脑子里一片平静,眼神空洞寂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有人挤到了他的手和背,眉头会皱一皱。 下了车,走了八分钟的路,就回到了罗家。刚进家门,龙飘从楼上下来,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娇嫩的花,“见到他了么?” 希禾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底的冰凉被她天真烂漫的笑容慢慢地温暖着,“没有,他走了……” 龙飘握住他的手,“没事,以后还会再见面的,我明天带你玩,这样你就不会太难过了。” “谢谢你……爸呢?”“在他的房里。” 希禾反握了一下龙飘的手,然后松开,“我去找他,你一个人先去玩吧。” “哥哥!”龙飘叫他。 “怎么了?” “欢迎你回来。” 希禾愣了下,没做回应,对她微笑着,随后上了楼,敲响了罗森的房门。 “进来。” 希禾推门进去,看见罗森正在电脑前,电脑的微光映亮了他的前额和眼瞳,他微微抬眼看他,“你刚才去哪了?” “没有……” “那好,对了,你不要再和林希灿有任何来往了,听见了吗?” 希禾想问为什么,心想到罗森可能不接受自己再和林家有任何牵扯吧,他现在已是罗家的人了,他本想点点头答是的,但他没打算就这么听罗森的,“他是我哥。” “以前是!”罗森站起来,走到希禾身边,手按在了希禾肩上,“现在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你以后也别叫林希禾了!” 林希禾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怎么说,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哥!” “那他也就只能在你的心里了,没我的允许,你们是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的!” 希禾挣开他的双手,“你有什么资格!”希禾被自己吓到了,他或许是疯了。 罗森怒道,“现在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你未成年,我管你,天经地义!” 希禾冷道,“我十七岁了,你才出现!你觉得我们能有多少感情,我叫你一声爸,是因为我暂时需要你!”他疯了,希禾忍不住浑身都在颤抖。 罗森更疯,他抓着希禾的衣襟,“既然你需要我,你就该听我的!你这该死的家伙!” “你为什么还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可以被你利用的么?”希禾冷冷地看他,“你想的和我一样吧,我们父子关系早就不复存在了,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罗森眼里喷火,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就像是一块铁板扇在脸上,希禾咬紧了嘴唇,扭头看他。 “我能为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一文不值!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罗森的儿子,你早就死在大马路上了!” 希禾眼里的光寂静得像是坟墓上的月光,“别装了,你说出来吧,至少让我知道是什么,才能给你,我迟早会离开这里,但我现在需要这个家,你让我留下,而你想利用我得到什么,就尽管拿去利用吧。” “你……”罗森因为愤怒浑身难以抑制地发着抖,握紧了拳头,“赶快闭上你的嘴巴,趁我没揍你之前,给我滚回你的房里去,这几天你就给我一直待在里面别出来!要是你出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希禾出了门,他刚想关上门,罗森冲上来,狠狠地踹了门一脚,门重重地关上了,希禾则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来,我才可以等他回来。 ○3 死神界。 凉城换上了死神黑袍,袍子背后银线勾勒,画有一个图形,两个三角形颠倒相对,像是一个沙漏,中间一个圆圈,两边圈圈银丝缠绕,他眼边的黑影比在人间界时要更黑,眼中的光深邃如海,没有半点感情的浮动,他踩着黑靴,走去了王宫,经过的人都自觉靠在了一边,向他点头致敬。 他走到王宫后殿,东侧有扇门,门内就是护卫队休息的地方。 门内一片黑暗,深不见底,凉城一直往里头走,走了好一会,他停住,身体向后一倒,空气似有了形体,变得柔软,他乘着气团,悬至半空,蜷缩着身体,刚闭上眼睛,就有人开了门。 伊冥看着在半空中的凉城,愣了一下,眼里的光不安地跳跃着,在黑暗里像是被困在蜘蛛网的白色光虫,一直挣扎着,他咽了咽口水,刚开口他就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无奈,他咳了咳,“咳咳,你怎么回来了,之前让你回一趟死神界,你死活不肯……” 他睁开了眼,伊冥看到了他眼底平静淡漠的光,后背立即僵住。 “回来之前,有个人来找我……”凉城舒展身体,在半空中站直,半垂着眼睑,看着伊冥脸上滑过一丝慌乱。 “谁……”伊冥咬紧牙齿。 “他的名字叫做……”凉城眸光一闪,整个人站在了伊冥面前,薄唇翕动,“奥修。” “奥……奥修……”伊冥瞳中眼球骤缩,微微颤抖,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凉城淡淡地说,看着伊冥的眼睛,“你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伊冥躲开凉城的目光,“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凉城的平静令伊冥莫名地气恼,他狠狠地抓住凉城的衣襟,盯住了他的双眼,“是!是我修改删除了你的记忆!你为什么不揍我!你骂我啊!你这样算什么!” “我等你的解释,如果我不接受,我自然会揍你!”凉城抓着他的手,用力将他推开,拍了拍自己的袍子。 伊冥愤愤地看着他,“既然都知道了,不是应该揍我一拳,或是用黑角砍我一下才解气么,谁叫你这个样子,搞得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别他妈的废话这么多,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就砍你了!” 伊冥脸上的表情忽然全部都消失了,他安静地看着凉城,随后才道,“你听完了,我还真怕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没那么小气,一直以来我不都忍受着你这麻烦粘人的家伙么,要不理早不理了,行了,别像个孩子一样,快说吧,为什么修改我的记忆……” “你不要怪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在整个死神界知道的人超不过三个人,我,祭司长,……在一百年前,罹麟大人死了之后,你暴走了,那个时候还好有祭司长及时结起结界,防止了事态的恶化,不过,当时在结界里的十一个死神都被祭司长杀了,因为他们必须死,而会使用朝花夕拾的我,借了自己的天赋,消除了你的记忆,因此我才能活下来。” “为什么他们必须死?”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为什么我会暴走……”凉城的声音在发颤,他渐渐难以冷静了,“我究竟怎么了,为此要牺牲了他们……” “这就是你身上的秘密了,也是我为什么要修改你的记忆,因为这段记忆绝不能在死神界里存在,它会毁掉整个死神界的……修改你的记忆也是为了要保护你……” “你说的这件事知道不超过三人,除了你和祭司长,第三个人是谁?” “镜萱大臣。” “她知道这件事,为什么祭司长会放过她?”怎么和她也有关系。 “因为她和我一样有利用的价值,我可以修改你的记忆,而她可以克制你暴走的状况……不过,要说知道这件事的,她应该是第一个人,若不是她当年隐瞒了这件事,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什么下场……” “我也是听说,镜萱事后被五雷轰得魂飞魄散,若不是罹麟大人网开一面,救下她的一魂一魄,用了八百年的光阴,最终修回本体,不过镜萱也算厉害,就算曾经魂飞魄散了,修炼后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真难以想象她没有遭受雷劫之前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些都是因为我么……她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凉城眼里的光顿时碎成了微弱的光点,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那新王的事呢,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伊冥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凉城一点点崩溃的神情,“你又再次暴走了,你的秘密差点就泄露了,而且你差点要杀死王,也就是现在的阎爵,奥修大人……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你都会记住,不得已,只能再次修改你的记忆,本来只想删除你要杀阎爵的记忆,可是你的记忆竟有抵抗性,我很难对你的记忆细处理,所以只能同时删掉了你对于新王的所有的记忆……” 凉城扶着自己的额头,浑身僵硬无力,“你可以事后告诉我王的事,我不至于会再次伤害王吧……” “你不会伤害王,可王不一定会放过你啊……凉城,你不该回来的,奥修他……会杀了你的!” 凉城木然,听了伊冥的话,他只是苦笑一声,“我这么危险,就应该被杀死才对……不过,为什么在那之前祭司长就不杀了我?” 他有什么秘密是他自己不知道的,难道这就是真相么? “因为没有人敢杀你,杀你的人也会死……”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死神,你是……” 又一扇真相之门的开启,他们命运的齿轮将转向不可预测的方向,或是停止转动,或是转向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至此毁灭。 ------------ 第四十二章 ○1 “因为你不是死神,你是……” 这时,有人推开了门,如同鬼魅出现在了他们跟前,伊冥的话硬生生地被打断了,而他暗自庆幸地松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凉城真相,告诉他的话,祭司长那边一定又会有很多麻烦。 来人谦卑地弯下腰,“阎爵叫两位大人现在就去北宫找他。”说完就没了身影。 伊冥要走,却被凉城抓住了袖子,“你刚才的话接下去说,我不是死神,那我究竟是什么……” “阎爵在等,莫要让他等久了。” “你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告诉我!” “凉城,我已经把能告诉你的,都和你说了,现在,有些事不是我能说的,你想知道,只能靠你自己……”伊冥担忧地皱着眉头,“凉城,要是你信我,就不要再继续纠缠这件事了,对你不会有好结果的,没有必要去追究……” “你告诉我说我不是死神,我不去追究,我做不到,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活着便没有了意义,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会查清楚的!” 伊冥叹气,移步迅速走向了北宫,凉城按捺住内心的忐忑激动,在后跟了上去,因为能力还没恢复,走去北宫花上了一些时间。 北宫,王的寝宫。 凉城赶上时,伊冥站在了殿前的一侧,而奥修坐在香木御座上,上有绵软的坐垫,金线编织,五色线绣有精美花案,他浅浅地微笑着,王者之气俨然于脸上。 凉城单腿跪下,“臣该死,慢来了。” “无碍,你起身吧。”奥修笑容温和,眼眸似玉石一般光亮。 凉城起身,低头道,“谢过阎爵。” “不用紧张,这里也没其他人,”奥修看向伊冥,发现他警惕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又说道,“找你们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您讲。” “新城荒区,那个地方你们应该都有去吧,根据之前带回来的消息,似乎那里和罹麟有所关联……” “是,那里是被领域封锁封锁起来的地方,这个魂式也只有罹麟大人懂得使用,而且还发现了他的契约灵目……” “既然如此,你们要再去一趟,你们这次一定要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我也不是很确定……议会也已经盯上那块地方了,罹麟似乎掌握了议会什么不可告人的证据,所以议会估计会加快速度处理掉罹麟留下的任何东西,如果你们先找到了这个东西,对于打击议会的势力是有很大作用的,不过,你们行动的时候要尽可能的小心一些……” “阎爵,那个地方有古级别的阴灵,这样的任务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行,凉城他还有其他任务。”伊冥握紧了拳头,盯向了奥修的眼睛。他是想要凉城死在炽羽的爪下,这样就可以除掉凉城了,奥修,你真歹毒。 “没关系的,”凉城皱眉,希禾那边有萤问题应该不大,他到时再派一些护卫队可靠的人去保护他就好,还是先处理了雾区的任务,才能制止议会无休止地迫害,“我会执行这次任务的。” “那就辛苦了。”奥修笑着,眼里的光变得深邃,一点点地落入眼底的黑暗中。 “臣先行退下了。” 出了北宫,伊冥立即拉着凉城飞出了王宫,落在了一栋民居的屋顶上。 “你疯了么!你会被炽羽杀死的!他就是要你死,才让你去那里的!”伊冥激动地抓住凉城的肩膀。 凉城笑着抓住伊冥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下,“无所谓,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其实我之前就想过回去雾区一次,毕竟那里有太多关于罹麟大人的线索,我不想错过什么,既然和罹麟大人有关系,那里头有什么是他的东西,我都想把他找出来,仅此而已。” “你还没找到那个东西,就会炽羽先撕成碎片的,你这个白痴啊!” 凉城苦笑,“你不想我去,是不是又要修改我的记忆了?” 伊冥愣住,眼神悲伤,“我不想你受伤,”转身就没了身影。 “对不起,我不想再活得迷迷糊糊了,”凉城从屋顶跳下,向着祭司院的方向走去。 活着若没了意义,便不算活着,首先我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这样,在这永世的轮回中,才不至于迷失了自己,才能有目标,而不是如同一缕孤魂在世游荡,若是连自己是谁,是什么都不知道,形同死物,倒不如死去。 ○2 罗家。 龙飘敲响了希禾的房门,这三天他没有出过房间,刘姨有送饭给他,但他一直不吃,知道今天中午才吃了一碗饭。罗森见他不吃饭也不恼,随他闹,饿了会吃,渴了会喝,困了会睡,再怎么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敲了门之后,里头没有回应,龙飘去扭门把,门没锁,她就自个儿进了房间,见希禾坐在床上,她微笑着,“你在做什么?” 希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脸色不是很好,“没有……你有什么事么?” 龙飘走到床边,坐在了床角上,眨着好看的眸子,眸光璀璨如星,“怎么还和孩子一样,过多一年就18岁了,还和爸爸闹情绪。” 希禾错愕地看着她,“我哪里像孩子了……” “在爸爸眼里,在我的眼里,你就像个孩子,”龙飘脸上挂着的笑容竟感觉似成年人一般老道,“你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在你的脸上,像孩子一样,得到了就笑,失去了就哭,你完完全全地暴露了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不顾后果地去想事情,做鲁莽的事。” “我……我没有……”希禾被她一番话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哥哥,就算你待在这里有多不情愿,但请你要忍耐,还有学会等待,”龙飘说的时候,与年幼可爱的外貌相冲的成熟气质充斥在她的话中,她的笑,多了几分睿智和沉着,不再像初次见面时嘻嘻闹闹的小女孩,“现在的你,暂时没有生存的能力,而他,你需要等待的那个人,他暂时不能把你带走,所以,你要留在安全的地方,使得自己能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这里,是你所需要的……” 希禾惊叹于龙飘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她甚至了解他是要凉城,虽然心里有许多疑惑,不过看着龙飘的小脸,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道,“这个我知道……” “亲爱的哥哥,”龙飘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希禾,嘴角扬起,“现在,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了,还有哦,千万不要再惹爸爸生气了。” 龙飘下了床,出房间前说道,“可以的话,去和爸爸道个歉吧,真不想看到哥哥和爸爸之间有矛盾。” 希禾愣愣地看着她关了房门,一时半会没想明白刚才小女孩说的那番长篇阔论,心想她不会在哪本教育杂志看到的内容吧。 没想到龙飘小小年纪,竟和一个大人一般成熟。 就在希禾感慨自己不如龙飘成熟时,他并不知道龙飘一直在房间的门外,低着头,扬起的嘴角笑意变得阴冷了起来,仿佛擦亮的刃口。 ――林希禾,你不得不要靠自己,拼尽性命地保护自己,我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要太早就死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3 “对不起,我以后会乖乖做罗家的儿子,不会再顶撞您了。” 希禾来到了罗森的房间,罗森正喝着咖啡,看着财经杂志,他瞥了一眼希禾,放下了咖啡杯,将杂志放在小桌上,起身走到书架旁边,拿起了架上的棒球棒。 他走到希禾身边,一声不吭地就挥起了棒球棒砸向希禾小腿,希禾疼得跪在了地上,他紧紧地咬住牙齿,不小心咬破了嘴唇,一丝淡淡的腥甜在口中萦绕,腿上疼得麻痹。 “谁许你出房门的!”罗森愤怒地将棒球棒扔到了一边。 “求您原谅我!”希禾双手趴在地上,身上一阵燥热,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罗森目光落在希禾瘦弱的背上,“我想你应该明白,就算你是我的儿子,这里的主人始终是我,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他在我的地盘里肆意妄为!” “我明白了!”希禾大声叫道。 罗森挥手,语气依旧坚硬,“你出去吧,晚饭下来吃。” “是……”希禾艰难地站起身,小腿被打得地方疼得抽搐了一下,麻痹着他的神经,他一瘸一瘸地出了罗森的房间。 晚餐时间,看着希禾下楼吃饭,龙飘开心地叫道,“哥哥,你终于出来了,来来,做我的旁边。” 吃饭的时候,罗森吃着饭,眼睛看着碗,他低声道,仿佛自言自语,“你的腿没事吧?” 希禾怔住,点了点头,“没事。” “龙飘,你不是一直想去西州么?”罗森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自从希禾那天和他冲撞,这个本来爱笑的男人,脸上少了许多笑容。 龙飘欣喜地看着罗森,“你要带我去了么!” “嗯,我订好了明天的飞机票,”罗森斜瞥了希禾一眼,“你也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一家人去好好玩一下。” 希禾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气氛低沉地吃完了晚饭,除了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龙飘,高兴得跑回房里开始准备明天的行李。 希禾回到房间,他脱掉身上的外套,脱掉了裤子,随后缩进了被子里头,他把被子盖过了头,睁着眼睛,被子里头还有一些光。 小腿一阵抽搐的疼痛,他咬着牙,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腿,刚碰到,就像有根针扎进肌肉里,疼得他直冒冷汗。估计会疼一整个晚上,希望明天能够好起来。 西州么……南方的城市…… 离这里那么远,要是凉城回来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要不不去好了,可这样罗森又会生我的气了…… 他应该找得到我吧,会找得到我吧…… 他将手放在眼前,张开了手掌,又合起了手指,他合着两个手掌,各覆在了一只眼上,手上带着一丝冰凉。 在黑暗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放下手,将手放在胸口,呢喃着,“原来我并不孤独……”他笑着。 我的身体里还有其他两个存在感,那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叫做郭诚的男生,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萤好像很喜欢他,另一个家伙似乎比较顽皮,爱捣乱,虽然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却也能晓得他的性格。 “还是这么孤独……”希禾又伸起手放在眼上,他咬住嘴唇,下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不过是一场意外的交集,或有或无,它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哥……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你是不是不会再来找我了? 你快些回来,我不会再对你冷言冷语了,你对我这么重要,我竟然像个傻瓜一样地对你,像个疯子一样虐待自己,装作自己不在乎你…… 带我离开这里,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那里就算有恶魔厉鬼,有刀山火海,都无所谓,纵使面对多么残酷的苦难,只要有你在。 我正在成长,而我希望这条路上有你。 我们不是家人,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么……我的朋友很少,有一两个就够了,而你可不可以,就做我的那一两个少得可怜的朋友…… 凉城。 ○4 新城飞机场。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下个月再商谈这个项目么?”罗森皱着眉头,他拿着手机正在和公司秘书通话,显然他很不悦,“那你告诉他,现在我没空,这个项目我不做了!”罗森挂掉手机,“我要和自己的儿子女儿旅个游,竟敢打扰我罗家重大的旅游。” 龙飘眯着眼嘻嘻笑道,“爸爸最好了。” 罗森刚放下手机,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手机,想直接关了机,这时手却仿佛不受控制地接通了电话,正当他疑惑时,手机那头响起了秘书焦急的声音,罗森惊愕,“你说什么!” 该死的!竟然牵扯检察院那边!看来对方是有所准备的,他们要借罗森的公司开扩市场,而罗森公司也能获得巨大的利益,本来想着这笔生意不做就不做了,不就少赚一些钱,没想对方死缠烂打,似乎就和罗森的公司杠上了,说什么都要现在进行会议商谈,要不然他们手中掌握的一笔隐秘资料就会落到检察院手里,虽然不知是真是假,既然检察院已经行动了,想必对方确实藏有武器。 罗森无奈,心想等处理完这件事,一定要搞垮了那家公司,不过,现在就……他为难地看着女儿,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这次旅游可是上半年就答应她的了,现在出这状况,她不恨死他就怪了…… 却没想龙飘说道,“你有事就先去处理吧,我和哥哥两个人去就好。” 罗森怔住,随后应道,“不行!要去也得爸爸跟着去!” “没关系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你忙完了再过来也不迟嘛~” 公司那头催得紧,当下也没时间考虑,拿出了一部新手机给希禾,对他说道,“手机给你,里面有我的号码,我想你记得,还有照顾好妹妹!等你们到那边了,我发给你酒店的号码,你打给他们,他们就会接你们的!”又对龙飘说,“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都要和你哥哥在一起,知道么?” “嗯,知道了。” “你们去到,就现在酒店里待着,晚上我就会过去,到时候,爸爸再带你们去玩。”罗森交代完后,就匆匆离去了,而希禾和龙飘也登机了。 两人找到了位置后,放好东西,就坐稳了下来。 飞机起飞前,希禾去了趟厕所,他绕过坐在走道边上的龙飘,坐进了自己靠窗的位置,他不经意地瞥了龙飘一眼,看到她伸出了脚,一个人忽然摔了出去,他的眼前掠过一抹黑色。 希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摔在地上的姚萤,透明飘渺的身体竟慢慢变得实体化了,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龙飘,眼底深处升起了翻腾的黑雾,暴露出了她的恐惧和不安。 ------------ 第四十三章 ○1 上飞机前,希禾远远看到了萤,她一袭黑裙,站在那里就像一片寂静的夜空,她的周围变得宁静无风。 希禾对她点点头,随后就跟着上了飞机,东西放好后,他起身就去卫生间,刚把门关上,萤就出现在他面前,她看上去很着急,“希禾,你这是要去哪儿?” “西州,”希禾看着萤灰白的瞳子,淡淡地笑着,“说是旅游,去六天就回来了。” 萤担忧地皱着眉头,“离开新城的范围,情况会变得难以预料,在陌生的环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得不要多加小心,现在还很危险,游荡在人间界的鬼怪全都盯上你了……虽然不知道繁析在哪里,但还是要防范,而且,狱鬼不止他一个,要是其他狱鬼同时出现,你的处境就难以想象了……” 希禾苦笑道,“反正在哪儿不都一样,他们要杀我,不管我去哪里,他们自然会追过来……” “我会陪你过去的,绝对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萤严肃道,尽管觉得不安,但现在也只能待在希禾身边,不让他有危险。 “嗯,好。” 卫生间外有人敲门,希禾只能开门出去,萤在他身后跟着,当希禾坐回自己的位置的时候,萤想绕到希禾身后,却没想自己竟然被人绊倒了,整个人摔了出去,而且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她的身体忽然变成了肉体的状态…… 人类的躯体…… 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绊倒自己的女孩,那个女孩冲着自己露出一抹居心叵测的笑容,眼里的光透着森然的冷光,鬼魅阴森的气息在她眼底萦绕。 她究竟是谁…… 希禾也看到了,萤本来透明飘渺的身体竟慢慢有了实体,好像是恢复了自己肉体,就在他惊诧疑惑时,萤的身体又变得如同雾一般透明,渐渐地消失了。 萤怎么了!希禾在位子上坐立不安,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现在有没有事…… 龙飘转过头,茫然地问道,“你有看到么,好像刚刚有个姐姐摔倒了,可怎么又没人了呢?” 希禾回过神来,“噢哪里有,我怎么没有看到……” 龙飘抚着自己的卷发,金黄的拉面头显得她的小脸俏皮可爱,她低声呢喃着,“奇怪了,我明明有看到了……” 飞机起飞后,龙飘似乎很困,眯着眼睛就睡了过去,两兄妹都没怎么说话,其间龙飘说起了关于西州的事。 “西州在北回归线以下,我一直都希望能去一个冬天没有雪的地方,想看看更加萧索荒凉的天空,而不是满天厚厚的灰云,那个地方一定很有趣。” “你这么喜欢么?之前都没有去过么?” “没有,也不是说特别喜欢,就是……想到别的城市看看,总是待在一个地方,我觉得好难过……” “为什么难过?” “那种感觉就像死了一样,睁开眼看的世界,就像是躺在棺材里看到的一样,永远的毫无变化。” “你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感慨……” 龙飘微笑,仿佛罩上了一层白雾,希禾看不清她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开心,或是悲伤,令人捉摸不透。 “那个世界实在是令我烦厌了。” 那个世界…… 龙飘对着希禾笑了笑,就没再说什么了,闭上眼睛侧过了头。 尽管很好奇龙飘所说的世界是什么,不过想到她也只是一个12岁的女孩,兴许只是她想太多了。 三个小时后,抵达西州机场。 希禾收到了罗森发来的号码,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对方叫他走出机场大厅就行,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希禾推着行李箱,龙飘提着她的包包,两人走到大厅时,果然有人上来询问,双方都搞清楚了彼此的身份,二人就上了对方的车,十分钟后,希禾他们到了预定好的酒店。 下了车后,希禾进酒店旋转门的时候,眼睛不经意一瞥,从玻璃墙上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从身后向他跑过来,他跑得很快,希禾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却惊讶地发现身后并没有男孩。 龙飘看着发愣的希禾,牵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希禾转过头,看了看龙飘,微微地摇摇头,“没事……” 服务员领着二人上了33楼的一间客房,交给两人房间的门卡后就离开了。 客房较大,两间宽敞的卧室,还有客厅。罗森自己一个客房,所以两人也无需担心卧室不够,龙飘挑了一间卧室后,希禾走进其中一间卧室,行李箱放在一边就躺在了床上,刚躺下没一会,龙飘敲了门进来,他侧过头疲惫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要休息了么?” “嗯,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有点头晕,你呢,累不?” “还好,那你先休息。” “你也去睡一觉,不要乱走,知道么?” “我又不是小孩,”龙飘嘻笑着,吐了吐舌头,“我不会乱走,行,你休息吧。”她出去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希禾则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答应他不要乱走的龙飘可不怎么听话,她悄悄地出了客房,走进了电梯,她没有按楼层数字键,电梯自个儿地往下降,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可电梯外不是酒店客房,也不是酒店大厅,而是办公大楼里的走廊。 她站在电梯里头,伸出了手,张开了五指,随后数着数字,手指一根根地合下,当五指握起一个拳头的时候,罗森走到了电梯门前,当他放下手中的手机,抬起头看的时候,门刚好关上,他并没有看到站在里面的龙飘,更没有看到她阴冷如同鬼魅一般的笑容。 他按了按电梯键,按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等了几分钟后,门依旧没开,另一个电梯也是一样的状况,无奈,他从楼梯走,他刚推开楼梯间的门,龙飘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罗森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哆嗦了一下,就往下走,脚刚踏出,忽然背后有人推了他一下,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出去,天旋地转间,伴着头部传来的剧痛,昏迷了过去。 龙飘笑声轻轻,带着诡谲的阴森气息,她转身出了楼梯间。 “亲爱的爸爸,你先好好待在医院里吧,这场游戏,不需要你。” 此刻,罗家二楼走廊摆着的巨大鱼缸,鱼缸里的水忽然荡漾出一圈涟漪,一个鱼头钻出了水面,一双鱼眼竟是蓝宝石构成,宝蓝的瞳子灵活地转了转,它游了一圈,只一瞬,连同着它,鱼缸里的水全部都消失了。 ○2死神界,祭司院。 祭司院是死神界政权后期的产物,因为议会势力的不断强大,祭司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制约议会,一旦议会做出违反律法的事,祭司院有权关押审问议会成员,而最终审判权在阎爵手里,这样一来,既能镇压议会权利,也能保住王的最高权利。 祭司院建筑全由黑晶石建成,整栋建筑外部找不到任何的接缝处,整体浑然天成,找不到任何缺点,彰显法的威严与公正无私,尽管有时候,看上去死气沉沉,比死神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加没有生气。 凉城走进祭司院,刚进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竟有数百数千个死神,一个个黑袍裹身,手上都拿着一把长柄镰刀,与一般死神形象有所差别的是,这些死神都是没有躯体的,只有一颗无温之火支撑着它们的行动,这朵黑色的火焰的来源神秘,整个死神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他们是祭司院的守兵,外界称之为诛夜。诛夜行于黑暗深处,取人魂魄于无声无息,似夜,融于夜中;似魔,诛尽人间恶鬼;他们来自于深夜,不死不灭,是未知的存在。 正是因为诛夜,议会才一直忌惮祭司院对他们的威胁,才一直不敢有所行动。 诛夜看似恐怖,可他能发出一种好听的声音,似风铃轻轻碰撞的声音,清脆动听。若是被诛夜盯上的恶鬼,这声音估计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了。 凉城走过长廊,推开了大门,他一步步地往深处走,大厅这时雾气弥漫,当凉城挥手拨雾时,轻身一跃,雾气旋转,他整个人被带到了祭司院的最高层,迷雾散去,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此人正是祭司长,墨深。 墨深突然站在凉城面前,他怔了下,慌忙退后几步,单膝跪下,“祭司长,恕小的贸然来访。” 墨深的样子比凉城稍为成熟,神情稳重肃穆,与年轻的脸蛋相反,他的声音却和老人一般沧桑嘶哑,“无碍,你来这有什么事么?” 凉城抬起头来,看向墨深的眸子,他看不见他眼中的光,祭司长这个人,永远都看不见他内心的所想,他身上白色的袍子,洁白如雪,袍脚缀有金线花纹,一双雪白的靴子一尘不染,他眸中的冷光,令人肃然起敬,他的存在,象征着死神界的律法,他的刚正不阿,整个人死神界都将他视为王以下最令人敬仰的人物。 “我想知道一些事,不知您是否可以告诉我?” “什么事?” “关于我暴走的事……”凉城的双手撑在地上,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墨深看他,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左手的拇指轻轻地刮了一下食指,“伊冥告诉你的?” “祭司长!您不要怪罪伊冥,是我*他,他迫不得已才告诉我的!来找您,也是我自己想要知道的!” 墨深眼里泛起了冷光,“我不会责怪他,这事你自己迟早也会知道。” 凉城的心跳加速,他努力控制自己紊乱的呼吸,“我不是死神这一说法究竟是什么意思,祭司长,请您都告诉我吧!” “你不是死神……”墨深的眼珠子倒映着凉城的脸庞,他急切焦急的表情在墨深眼底慢慢地被黑暗覆盖,“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您!” “你找个机会死掉吧。”墨深眼里不再有微光泛起,一片森然的黑暗。 凉城震惊地看着他,瞪圆了眼睛,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他咬紧牙齿,“可以……” 墨深转身,走上了高阶,倚靠在黑晶石椅上,半眯着眼睛,声音依旧嘶哑,“这么久以来,你之所以能够存活都是伊冥替你争取来的,你既然知道他的天赋是朝花夕拾,而你也应该清楚天赋对人的影响,天赋存在的反噬作用,会侵蚀人体,你的命就是他用自己命换来的~虽然杀你的人也会死去,而我有那么多的下属,随便一个都能为执行任务而牺牲!你不要怪我心狠,你的存在远远比那些古阴灵还要更加危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人间界和死神界的安全着想……” 伊冥……凉城没有想过他会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一时心里各种想法掺杂在一起,气息变得急促,而内心有着更大的不安,担心因为自己,伊冥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你一定要死去,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以死神的身份死去就好……千万不要有所侥幸,你活着,我便会把你,连同伊冥一起杀死……” 凉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又低下头去,轻轻呼了口气,回道,“按照您的意思,我会做到的。” “那好,我这就告诉你,你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3希禾没想到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外面华灯初上,霓虹灯闪,虽有城市奢华之景,但也有其江南风景,小桥流水,古屋园林,古朴之风,与城市发展,倒也不冲撞,一派和谐之气。 希禾抓了抓头发,出了房间,龙飘的房间在他的对面,敲了敲门,门没锁他就进去了,看到她在睡,走到床边捏了捏她的脸蛋,她嘟喃着拍开他的手,“嗯嗯,怎么了?” 希禾看着龙飘小孩子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可爱,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挣扎着起身,带着起床气,瞪圆了眼睛,“怎么了!” 希禾笑了笑,“去吃晚餐吧。” 龙飘眼里发光,“走走走,刚才在楼下我有看到一家餐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诶,你等等,我换套衣服!” “行,我在外面等你。” 龙飘换上了一件夹克和一件牛仔裤,就赶忙出去,拉起希禾的手去坐电梯。 电梯里,希禾掏出手机看了看,里面有一条傍晚时候罗森发来的短信,他看了看,扭头对龙飘说道,“爸爸他工作上的事似乎很急,这两天估计来不了了,说是让我们自己好好玩。” 龙飘作出遗憾的表情,“真的么,那也没办法了,我们两兄妹自己玩也好……真是的,说要一起旅游,临时出的这是什么状况嘛!” 希禾将手机放在口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酒店餐厅。 桌上摆满菜肴,龙飘吃了一口菜,“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希禾笑道,“我觉得还不错。” 龙飘撅着嘴看他,“你什么都觉得不错。” “不能总是抱怨吧,”希禾喝了一口鱼汤,味道不错。 龙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哟,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希禾看着这个假大人的小孩,无奈地说道,“别一副大人的样子,明明就是个读小学的孩子。” 龙飘动作优雅地舀起一匙汤,细细地抿了一小口,故意做出一副贵妇的姿态,斜睨他一眼,“我讨厌别人说我是孩子,小伙子~” 希禾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就跟老佛爷一样,看来你有天生就做贵妇的命啊!” “啧,”龙飘鄙夷地说道,“谁稀罕老佛爷了,怎么说,我也要做宇宙夫人!” 希禾忍住笑意,伸出了大拇指,不敢说一句话,怕笑得太疯。 “笑笑笑,你就笑吧,不管怎么说,没有加一个宇宙的头衔,我是不干的!”龙飘不再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对着桌上的鸡肉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刚刚嫌弃的不是同一桌菜。 希禾看着这个妹妹,无奈地笑着,“喂,慢点吃……喂喂,怎么把汤都倒饭里了!喂,掉了掉了,看,这下好了吧,把衣服弄脏了……” 这顿饭,两兄妹倒也吃得开心,吃完后,两人出了酒店,打算走一圈再回去。 路上,龙飘望着天,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她抱怨地说道,“好多云啊,是不是要下雨了,真讨厌,来的时候明明有看天气预报了……” “天有多变,有雨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雨了那不是不可以出去玩了?”龙飘沮丧地看着希禾。 看着龙飘皱起的眉头,希禾将龙飘拉在自己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别想那么多,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大太阳了。” 龙飘瞥了一眼希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自个儿不自觉地向他身边靠近,“我们去买零食回去吃好么?” “好,那边正好有一间超市。” 进了超市,人挺多的,龙飘就牵住了希禾的手,希禾也没说什么,两人就在零食区挑了一大袋的饼干薯片,顺带了两瓶果汁。 “晚上我们玩什么好呢?”龙飘拎着两瓶果汁走在前面。 “房间有电视,我们看电视好了,也许有什么电影看。”希禾看着一头金黄拉面头的小龙飘,活泼乱跳的甚是可爱。 “看电影好无聊哦……”龙飘转过身,边看着他边倒着走,“要不我们玩扑克牌好了……” 嘭! 希禾还没来得及回答龙飘,一辆车从他身前猛地开过,轮胎擦地刺耳尖锐的声音后,听到一声闷闷的巨响,片刻后鼻间萦绕着丝丝浓浓的血腥味,在这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挥散不去。 ------------ 第四十四章 ○1龙飘被车撞了。 大脑迸出这个想法的瞬间,疯了一般地丢掉手中的零食,跑到车前看,没有发现人后,又趴在了车轮底下,慌张失措地睁大了眼睛去看,“不!不!龙飘!啊!不要!不要!怎么回事!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 千万不要,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测……不要,龙飘不可以有任何事啊,她只是个孩子啊…… ——“我讨厌别人说我是孩子,小伙子~” 龙飘…… 车轮底下也不见任何人,她去哪儿了,她在哪儿,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跪在地上,失声叫喊着,“龙飘!龙飘!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怎么可以这样…… 不,她不会死的…… 可是她人在哪…… 就在希禾绝望之际,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疑惑地四处张望着,司机摇下车窗骂了希禾一句,他忽然跑出来吓坏他了,以为自己撞到了人,见没什么状况,骂了几句,就开车离去了,车子开走后,希禾发现龙飘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对面,他看着她茫然的表情,之后她又呜哇哭了起来,他久久地愣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 龙飘没有说话,她在那之后就停住了哭声,任由泪水在脸上泛滥。 回到酒店后,希禾让龙飘洗洗睡了,龙飘也似乎很累了,点点头就回了房; 。经过刚才的事,希禾明显也很累,龙飘差点出意外几乎让他要疯掉,不管怎样,她既然是他的妹妹,他都不想她会有任何事。 各自回了房,便都没有再说任何话。希禾洗了一个澡,拿起桌上酒店为客人准备的书看,他拿起最上面的书,却惊讶地发现了这书下面的书竟是《地狱歌》,黑色的封面尤其熟悉。 看到这本书,他就想起了秦玥,也想起了那场绑架。虽然这段时间让自己尽量不要再想起这段回忆,可想起时,还是止不住地自责内疚,心里对于那些死去的人久久都放不下,觉得他们的死都是自己的过错,想起秦玥所受的伤害,更是难以平静,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划下千刀万刀,以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秦玥她现在在哪,过得还好么…… 希禾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睁开眼后拿起《地狱歌》翻了翻,看了起来。 光明送给黑暗一条人鱼,人鱼之美,倾国倾城。嫉妒的黑暗觉得光明是拿人鱼来刺激她,面容姣好的人鱼在黑暗的眼里就是龇牙咧嘴的恶魔,她把人鱼关在漆黑的海谷,海谷之深,永不见光,久而久之,人鱼失去了视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被黑暗放出的时候,她碰到阳光的刹那,慢慢地腐烂了,黑暗竟内疚了,她捧着人鱼的两颗水晶般透明的眼球,她感受到了人鱼的悲伤,人鱼眼球的世界告诉黑暗,人鱼向来孤独,她虽被关在海谷,却从未感到孤独,只不过,她太想一个人了,想得心好疼,孤独也变成了怪物一般可怕。 黑暗问她,那个人是谁? 人鱼的眼球化作晶莹,落在了黑暗的眼底,化作星辰。 是黑暗你啊。 是你啊。 后来,黑暗才知道,原来人鱼就是她自己,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腐烂,而漂亮的人鱼,只不过只是她的过去。 光明得到了黑暗的一个耳光。 希禾又翻了几页,看到了一句黑暗的独白。 过去的我害怕孤独,却总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当我腐烂之后,当我真正面对孤独的时候,才知道我本就黑暗,孤独不过是我的朋友,只是我有太多不甘,我也好想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陪在我身边。 就在希禾这边看书的时候,对面龙飘的房里却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房里的灯渐变阴暗,龙飘站在地上,她踮起了脚,脚下的地毯竟像水面一般出现了圈圈地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扑通一声,一条透明的鱼游跃而上,身有棱形的花纹,宝蓝色的眼球紧紧地盯着龙飘,在她身边游窜着。 龙飘蹲在了地上,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鱼身,光滑冰冷,她眼里的感情忽然变得复杂,有几分困惑,她向着鱼说道,“趵(bao)趵,我不该一时心软的,计划应该继续执行下去的,可是他叫我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又回来了……” 趵趵蹭了蹭她的脚踝,龙飘笑着,“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犯糊涂了,这场游戏应该继续的~我也想看看,这个林希禾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他是不是已经成长了…… 龙飘站起身,开心地舞手蹈足,“那我就去准备……诶,你在这里,不要跟着我哦,要是真的杀死人类了,我可就要失去能力了,一个人一天,不知得要多少天才可以恢复呢~所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乖乖哦,趵趵~” 龙飘悄悄地出了房门,赤着脚走在走廊上,每层楼4间客房,一共45层,除掉一楼大厅和娱乐厅,二楼餐厅和售货部,余下还有43层,这么一来,工作量蛮大的嘛; 还是留几个人好了~这样这个游戏也不至于太过于单调了。 龙飘按响了其中一个房的门铃,门刚开,里头的一个男人在看到她眼睛的瞬间,他整个人忽然就四分五裂了,内脏肠子掉了一地,血汩汩地流着,一个女人看到这一幕,刚要尖叫,龙飘眼神一凛,沙发旁边竖立的灯瞬间被折断,直直插进了女人的喉咙。 就是这样,龙飘几乎杀光了整栋酒店的人类,血流成河,可怖的血腥场面,犹若地狱的残酷景象。 龙飘身上滴血未沾,她站在电梯里,电梯上升,她举起双手,每经过一层楼,被打开的房门,全部都紧紧地关上了,溅出门外的血也全都竟从门底缩了进去,走廊上不见半滴血。 龙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的笑容阴森诡谲,仿佛恶魔一般,与平时的天真可爱有着天壤之别。 林希禾,是完美通关,还是就这样死去呢,就看你怎么度过这场游戏了。 ○2祭司院。 墨深紧紧盯住凉城的眼睛,而凉城一点也不知晓,他屏住呼吸,听着墨深告诉他真相。 “自你诞生,万里之内的阴灵通通齐聚死神界,它们为的是要膜拜它们的王……你不是死神,而是一只阴灵,而且还是灵帝……阴灵与死神的存在是在同一个时期,它们拥有强大的阴冥之力,幻化成形后,样貌却丑陋,其中能幻化成人的没有几个,这就是阴灵和死神的差别,在这种差别上,阴灵是会杀戮的野兽,而死神就是掌管阴界和人间界鬼魂的‘神’,它们也分有等级,这个你也清楚,然而它们的等级并不停止于古级别,其中有少数的是死神界里极少人知晓的存在,它们称为鬼神,而鬼神中最强者,便是阴灵的统治者灵帝!” 阴灵…… 他只是一个阴灵么…… 在凉城的认识中,阴灵不过是残忍嗜杀的野兽,与一般恶鬼怨灵毫无区别……他是个野兽么…… 凉城不知所措地看着墨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僵硬而冰冷,“祭司长,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没必要骗你,你也应该听过灵帝的存在,而他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你……在漫漫的岁月里,灵帝的死亡与继承一直都在进行,而你是新一代的灵帝,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婴孩,死神界几乎所有的王族都要判你死刑,而留你性命的就是罹麟,说来罹麟当初就是太优柔寡断了,才会留下你这么个祸害。 “那个时候你并不是罹麟的下臣,而是一个平民,在死神界里过着平凡的生活,罹麟希望你能就此摆脱灵帝的身份,做一个平凡的死神,却没想,宿命如此,怎么躲也躲不过,其中的故事,或许你可以去问镜萱; 。” 和镜萱也有关系么?看来伊冥并没有骗他……可镜萱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件事会和他有所关联…… “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做了什么事?” 凉城茫然地摇摇头,心跳跳得猛烈,撞得胸口发疼,“我不记得了……” “看来伊冥的朝花夕拾确实很有效果……不记得也罢,后来镜萱救了你一命,她牵制住了你身上暴走的力量,停止了你的杀戮,你本就有死罪了,可罹麟三番两次地偏袒你,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当时我也只是他的下臣,也不便说什么……罹麟便把你留在身边,封你为下臣,想来一切都安然无恙了,可你还是再一次暴走了,也许是因为罹麟的死刺激了你……我封锁了当时你所爆发时的广场,在场的十一个死神都必须死,它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秘密……之前你的存在不至于被曝光,也是因为罹麟一直在帮你处理,为的是不让死神界的民众发现你,如若不然,你早就被打入第十九层地狱了! “你真的该死,我不该心软,在那之后,加冕新王的时候,你第三次暴走,这一次,你虽然又侥幸地存活下来了,不过,凉城,你是不下去了,你只有死了,才不会连累其他人,才不会害了整个死神界,如果你还对这个世界有感情的话……”墨深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嘶哑无力,仿佛奄奄一息的老人。 “我知道了……”凉城麻木地应了声,“我先行退下。” 雾汹涌而来,带走了凉城的身影。祭司殿内,黑暗深处,传来了墨深一声浅浅的叹息声。 凉城走出祭司院的时候,没想到遇到了镜萱,说是遇到,倒不如说是镜萱一直在祭司院前等他。 凉城怔怔地看着镜萱的面具,面具的黑猫背对着他,一条猫尾轻轻摇晃着。 他微微弯腰,“镜萱大臣……” 他都知道了么……他看上去为何这么落寞,之前见他虽然憔悴,却也没这般无神,仿佛丢了魂魄,双眼空洞无光,那般绝望,令人心疼。镜萱忍住冲上去抚平他眉间突起的褶皱,她故作冷淡,说道,“你的能力恢复了没?” “再过几个小时,就恢复了,有劳大人您关心了。”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机械一般,生硬无情,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会这般颓唐落寞。 “你见过阎爵了,我说的是奥修那位大人……”镜萱担忧地看着他,虽然距离是如此的近,却不能碰他,拥抱他,安慰他。 “嗯,见过了,他是一个不错的阎爵……”凉城怔怔地抬眼看镜萱,“这么问大人可能有点唐突,不知之前是否认识过大人……” 镜萱袖中的手猛地缩紧成拳头,朱唇轻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什么硬物堵住了一般,就连呼吸也感到难受刺痛,连同着心脏,难以压抑的痛楚席卷全身,她想告诉他。 告诉他吧…… 这样好么…… “或许大人知道一百年前的事,或是更久之前的事……” “什么事……” “关于……关于我暴走杀戮之事……你是知道的吧……” “……”镜萱握紧的拳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凉城眼神中露出一丝悲伤,“我们……是认识的吧……” 镜萱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刮起了风,吹得两人身上的袍子飘扬而起,猎猎作响。 “就当做我们认识吧……”镜萱久久才回答,她转过身,“你千万不要因为那个家伙的话,就去寻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若谁要杀你,我便杀他!你的性命是我的!这一点你要记住。”说完,就隐去了身影。 凉城的刘海被吹得凌乱,碎发遮眼,他看着死神界的天空,常年阴暗,从未见过阳光。他感到迷茫和彷徨,他想要离开这里。 他好想人间的阳光,还有,希禾。 ○3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有人一直在敲门,门铃也按个不停,希禾在床上挣扎着,他将被子盖过头,捂住双耳,可对方明显不放过他,门铃按个不停,敲门的阵势有可能要把整扇门都拆了。 “烦不烦!” 希禾心里叫起来,掀开被子就冲出房间,一把打开了门,“究竟是什么事!” “啊,这里还有一个活的,天啊!”是一个短发女人,她见了希禾兴奋地叫起来,虽然表情带着兴奋,但更多的是疲惫和恐惧。 “你在说什么啊!”希禾一头雾水地看着女人。 “小灰,你们过来!”女人叫道,这时好几个人都从别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女人身边的希禾之后都惊喜地靠了过来。 叫做小灰的是一个壮壮的男人,他粗壮的手臂比希禾的大腿还要粗,“你没事吧?” 希禾愣愣地看着突然围上来的这几个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木讷地回道,“我没事……” “太好了!”小灰松了口气,在一旁的女人说道,“果然门锁上的都是有活人的!” “照这么说,这是最后一个幸存者了……”在他们身后一个学生妹说道,她脸上的惊恐,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小子,你房里就你一个人么?”另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大叔往里面瞅着。 “还有我妹妹……”希禾对这个三角眼有些反感,“你们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叫做艾米的短发女人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颊,“你自己看吧……” 希禾不解,这时小灰带着他来到了隔壁的房间,刚推开房门,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惹得他一阵反胃,看到里面的场景之后,他完全惊呆了,浑身僵硬得仿佛走进了冰窖; 房内客厅溅满了暗红的血,地上血泊中有一只断手,他看向电视,一个人撞进了电视里,身体卡在墙上,伸在外面的断肢伤口,血流了一地,旁边有一个女人,她手里有一把水果刀,也不晓得是怎样的力气,才能把男人的手,连骨头都能砍断,而女人好像是用刀子捅了自己几下,最后在脖子划了一个大口子。 死人……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希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自己经历过很多事,可这么近距离地看这种血腥恶心的场面,他着实有些承受不住,胃里仿佛江海一般倒腾,有要吐的冲动。 小灰解释道,“我和艾米两人打算早起去玩的,可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下大厅一个人都没有,而最奇怪的是,酒店的大门完全打不开,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们有去过地下停车场那边,也完全走不通!” 艾米仿佛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噩梦,说话的时候紧紧地抓住小灰的手,声音颤抖得厉害,看来她并不像她的外表看起来这么彪悍坚强,“我们被困住了!无论怎么从这里往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到,外面都是黑的,出口的门,还有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就算怎么砸,都砸不破!这里像是被封锁了!” 漆黑……封锁…… 这么看来,有可能是结界,难不成是那些要我命的死神搞的鬼,还是有恶鬼怨灵的出没…… “整栋酒店的人几乎都被杀死了!就剩下我们四个了!”小灰的脸色很难看,不单单是他,其余几人面如死灰,眼里的光微弱得几乎要灭掉。 “你是说整栋酒店的人都被杀死了么……”希禾震惊,恐惧开始席卷而来,化作粘滑的触手,卷住了他的手脚,冰冷刺骨。 “嗯!太可怕了,不知道是谁,还是什么东西……”女学生青清始终保持着惊慌的神色,脸色苍白,她嘀咕着,“竟能一夜之间杀死了这么多人……” 希禾也没说什么,他走出了房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看着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男人,他一直低着头,也一句话都没有说,静悄悄地跟在队伍身后。 希禾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的牙齿在打颤,咽了咽口水说道,“小灰……” 小灰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刚刚说就剩下你们四个人了是吧,你,艾米,青清,还有这个猥琐的大叔……” “老子叫海烈,你小子说话小心点!”三角眼的海烈生气地叫道,手上做着拳头的姿势。 希禾完全忽略了他,指着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人,“那他呢……他是谁……” 这第五个人究竟是谁…… 这时,从希禾房里传出了龙飘的尖叫声,希禾一惊,当下不再管那个人究竟是谁,冲进自己的客房,其他四人也跟着冲进去,而刚刚那个奇怪的人停住了脚步,他的身体竟慢慢被黑暗覆盖,消失在了原地。 ------------ 第四十五章 ○1 酒店弥漫着一股阴寒之气,不管是哪个角落都仿佛隐藏着骇人的鬼魅,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此时的酒店,就像是荒废已久的,犹若末日中阴暗的建筑,里头的怪物全都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啊!” 听到了龙飘的尖叫声,希禾哪还管得着第五个人还是第几个人,匆匆就跑进房里,打开了龙飘的房门。 房内龙飘一人抱着枕头,在床上瑟瑟发抖,见希禾来了,丢掉枕头,就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希禾。 希禾抚着她卷卷的头发,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龙飘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做噩梦了……” 希禾笑着拍拍她的头,“不就是一个梦么,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了……” 龙飘抬起头看希禾,带着惊慌说道,“哪能不害怕……我梦到……梦到哥哥被可怕的鬼杀死了……” 鬼…… 希禾怔住,随后苦笑着回道,“一个梦而已,不必当真,更何况哪里有什么鬼……” “真的有哦……”龙飘这时认真地说道,“要小心,我还真担心……”她说着说着,忽然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四人,她指着他们问道,“他们是谁?” “噢,”希禾这下头疼了,虽然很想告诉龙飘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连他也不清楚出什么事了,他想着该如何回答,口上却先说出来了,“有人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哦,”果然,龙飘在他的预料中表现得很平静,这个小孩这么怪,要她害怕得屁滚尿流,还真难想象,“出不去是指……” “出不去酒店了……” 龙飘沮丧地说道,“那不是不能出去玩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的是没办法的事呢……”龙飘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的头发被一双手拽起,猛地将她从希禾身边拖开,希禾想去抓她,却根本无能为力,龙飘整个人悬在半空,突然被一股力量控制,把她从上往下,从下往上,不停地碰撞,用力之猛,顿时鲜血喷溅,龙飘的一张小脸被撞得血肉模糊。 “不!龙飘!不!”希禾疯了一般地叫起来,他想去救她,却被小灰拦住,连拖带拉,把希禾带出了房间,青清边跑边疯了一般地叫起来。 “有鬼啊!有鬼啊!死人了!” 砰! 希禾他们住的客房的门紧紧地关住了,在里头一直被撞在天花板上和地上的龙飘,撞得骨头尽断,鲜血汩汩流出,整栋酒店似乎都能听见撞击的声音。 砰!砰!砰! 他们带着希禾从33楼,一直往下跑,等到了19层的时候,他们都跑不动了,就躲在了一间房里,房里的两具尸体被拉到了浴室。 希禾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一直想回去,却被小灰拉住,“她已经死了; !你也看到了!她死了!” “啊!有鬼啊!有鬼……鬼杀人了……”青清坐在沙发上发着抖,紧紧地抱住双脚。 “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小灰冲着青清吼道,他见了刚才的状况也害怕得要命,虽然不相信有鬼,可是刚刚那一幕又作何解释,他吓蒙了。 艾米绝望地抓住小灰的手,“小灰,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小灰也开始绝望了。 海烈回想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手不禁抖了一下,他握紧拳头,嘴里小声骂道,“他娘的,怎么会这么倒霉,出来和姑娘开个房都能遇到这种事!” 希禾麻木地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龙飘惨死的一幕,心里想着是自己害死了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只要他乖乖地跟着那些鬼怪一起,这些人兴许还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他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他站起身,刚想打开门,却发现白色的门板上有血液滴下,渐渐地,出现了一行血字,海烈也发现,几人都围了上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们都做鬼,来找我,找到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活下去。 ○2 一辆出租车在酒店外停了下来,繁析从车上下来。为了尽可能地不被死神发现自己的行踪,繁析才选择了人类使用的交通工具。 他摘下脸上的墨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建筑,他伸出手在半空中碰了碰,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掌扭曲变形的时候,他啧了声放下手,“是那个小孩么……切,议会里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孩子了,喜欢玩花样,这毛病和伊冥有的相比。” 林希禾在结界里……龙飘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林希禾绝不能落在她手里,要开启轮回道还得靠林希禾。 可有一个问题最令他头疼了,就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进入龙飘的结界…… “靠!”繁析讨厌龙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结界式。她的结界式能连接上数十个错位空间,绝不可能一次就能顺利进入结界,而且每进错一个,原本的空间顺序就会被打乱,更可恶的是,进错空间后,还想要回到原本的空间,就需要等待结界的解除了,所以繁析不敢尝试。 罢了,还是等结界解除再动手也不迟。 就在繁析想着在哪找个地方等着的时候,他低下头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所在的底面变得透明,那人诡异地出现在他脚下,与他相对,当他看到那人的面具时,急忙跳起,同时那人建起了结界。 黑暗空间里出现了一片桃林,桃花正红,带着一点雪白,风轻吹,朵朵桃花纷纷落下,扬起缕缕花香。 繁析眯起双眼,盯着从桃花雨中走出的女子,她戴着面具,身上的袍子深蓝如海,面具上的红蛇游于朵朵桃花中,女子每走一步,身后乌黑的发丝轻舞,裹着花香,婀娜多姿。 “桃妆……” “呵,”桃妆折下一枝桃花,缓缓撕下枝上花瓣,“你还记得我?” “议会大臣,谁人不晓……就是不晓得你找我什么事,不会你也想来抓我的吧?” “自然不是,我是来杀你的~”桃妆轻笑,笑声妩媚,自面具里听得令桃花陶醉,纷纷争相斗艳; “噢,这又是为何?” “你又岂会不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全名……”桃妆手中桃花顿时枯萎凋落。 繁析眼中冷光泛起,“北桃妆……你来是为了你北氏一族报仇?” “……” 繁析感觉到了桃林中阵阵的杀意,他浑身细胞都警惕了起来,“杀你北氏一族并非是我!” “我知道……”桃妆挑起身后一缕发丝,置于面具前,红蛇咬住了她的发。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找我!你未免太荒谬了!” “我找你,来杀你也并非是为了屠尽北氏一族之事,”桃妆攻击的速度快得惊人,仅仅一瞬,她手中生出的柔韧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全身,藤蔓长刺,扎进了繁析的皮肉里。 繁析皱了下眉头,“那又是因为什么!” “看来你能记得我,却忘了你做过的事……我想你忘不了我,毕竟我也是你的……”桃妆眼里的感情瞬间迸发,是浓浓的恨意,她面具上蛇咬住的发丝瞬间化作一柄利剑,猛地刺向了繁析的脑门。 繁析手快速伸了上来,接住了这一剑,只不过剑端划破了他眉间一点,流下了一滴血。 “又怎么会忘呢,我们也做过夫妻,是吧,夫人~”繁析说话间,挣开了桃妆的束缚,他轻抚身上的衣服,去除掉身上扎着的刺,他看向桃妆,眼里没有半点感情,“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洞房花烛夜我说过的话,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认你做我的夫人……” 桃妆笑着摘下面具,面如桃花,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唇角微翘,看着好久不见的繁析,她眼里的光比繁析眼里的光还要更冷上几分,“也好,我怕你对我还有感情,杀了你我会有些愧疚……” “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对你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繁析冷道。 桃妆表情微微滞了一下,随后冷笑着,“你爱的不是我,我知道,不过,我曾经爱过你,你既然不爱我,我不要紧,只是你这般利用和践踏我的爱,就是你该死!” “什么叫利用?什么叫践踏?你说话还是这么令人误会,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我可没有强迫你为我做任何事情。” “你卑鄙无耻!”桃妆终于被他挑起了怒火,四周桃花沙沙作响,顿时狂风乱作,漫天桃花,“是你不念情义,那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你当年那般对我,我定要你追悔莫及!” ○3 此刻酒店内,希禾和其余四人正为血字的意思烦恼,也为现在的处境感到恐惧和无助; “捉迷藏……”艾米细细思索着这上面扭曲的血字,“我们都做鬼,找‘我’,这个‘我’……” “他是不是鬼啊……”青清脸色苍白,就像病了好久一样,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女学生就没有冷静过,一直嚷嚷着“鬼来了鬼来了”,若不是小灰吼她几次,估计她能叫上一整天,没鬼都让她把鬼给叫来了。 “很有可能……”希禾说道,他看上去也很惊慌,恐惧已经一步步地控制住了他,他担心自己再多一会就会疯掉。 他必须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在这里死去,他还要去找凉城,还有很多话要说,至少不能现在死掉。 希禾思前想后,打算把鬼的事说出来,“青清说的没错,你们想一下,整栋酒店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而且不被外面的人发现,而我们也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外界或许也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找不着出去的路,他们势必也找不到进来的路……我的妹妹她……还有刚才血字的出现,这些都无法用科学解释……” “怎……怎么可能……”小灰说得吞吞吐吐,虽然不想相信希禾的话,可眼前的事实已经如此,他也由不得自己相不相信了。 “鬼真的存在么……”艾米显得有点惊恐,但她比刚才已经冷静了许多,也许是血字的提示给了她希望,“让我们这些人去找一个鬼,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想不一定会死……”希禾看着门上的血字,“这个更像一个游戏规则,也许找到它,真能够如上面所说,就可以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方法……” “那我们真的要找么……”小灰变得有些胆小,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已经刺激到他的内心,他宁愿把这一切当做疯狂杀人犯的杀人游戏。 “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能试一试了!”艾米说道,她打开了房门,第一个走了出去。 小灰也跟了上去,他不想表现得比自己的女友还要逊色,青清自然跟了上去,她可不想一个人待着,希禾看了看还在发愣的海烈,问道,“还不走么?” “这都是真的么……” “你走不走?” “走!”海烈恢复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叫骂着,他娘的,老子才不管你是人是鬼,捉到你,我一定痛扁你一顿! 他们几人坐着电梯来到大堂,好在电梯里没出什么事,几个人在大堂里讨论着。 “要不我们分开找快些?”艾米提议道,希禾赞成地点点头。 青清和小灰面露难色,“一起找会不会比较安全……” “如果是鬼,几个人在一起都不安全,我们分开来,就能更多的时间!”希禾说道。 “话是这么说……” “别他娘废话这么多,你们两个女的一起,我们三个男人各自去找; 。”海烈叫道,最终小灰和青清无奈接受了。小灰心里最害怕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鬼怪,他从不看恐怖小说和恐怖电影,看一部,他可以憋着尿一晚上都不去厕所,他害怕厕所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把他拖进马桶里。 一人搜索两层,每八层一次集合。 小灰在一二层找,当他看着他们几人上了楼梯后,整个大堂就剩下他一人,空旷的大堂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他确信按自己心跳这样的速度跳下去,一定会歇菜的。 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他慢慢地走向了酒店人员的办公室,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双脚发软,无奈,他脱掉鞋子,拎着鞋走,地面的冰凉透过袜子,透进他的脚底,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并没有发觉,他的身后有一个人,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着,没有一丁点声响,尽管他穿着一双油亮的皮鞋,他悄声无息地靠近小灰。这个人正是刚刚消失的男人,第五个人。 他抬起了头,一双灰白的瞳仁异常得骇人,他盯着小灰的后背,脸上的皮肤一点点破裂了,露出了乌黑的血肉…… ○4 死神界。 伊冥走在居民区的街上,街上人很少。死神界的居民,一般是没有能力的死神,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在时间长河中被淘汰的死神,渐渐地失去了能力,少部分人是因为任务中失去能力而成为平民的。 伊冥走到一家偏僻的民居,敲了一下门,门便自动打开了,他走进去时,门立即关上了。 一点蓝火燃起,亮起了微弱的光,屋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两张椅,桌上一盏茶壶和两个茶杯。 伊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了人类喝茶的习惯,不要没了能力,就把自己真当成人类好么?”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伊冥看着那张脸,笑得灿若星辰。 那人只是笑着坐下,夺过伊冥的茶杯,细细品尝杯中的茶,他说道,“我现在确实是一个人类~” “哟,”伊冥手撑在桌上,下巴靠着手背,看着眼前人,“你以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就真是人类了么~你可知道你生下了一个多恐怖的东西……” 那人将杯中的茶泼在那个人脸上,面有怒色,“这茶凉了!” 伊冥呸着流入口中的茶,擦了擦脸,“是我错了,真是的,罗森……诶,还是叫你本来的名字好了,森罗~” 那人正是罗森。 “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好吗?要不然龙飘那丫头早弄死你了!啊真是的!”伊冥愤愤地说道。 “你说话小心点,希禾是我儿子,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伊冥笑道,“那么多年不认他,不就是不想让他牵扯到关于死神界的一切,不过你当初帮他设计绑架案,还真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坏~” ------------ 第四十六章 ○1 死神界。 密密麻麻的居民区,不知隐藏着多少不甘和怨恨,他们原本是叱咤风云的名门望族,却经不起时间岁月的考验,能力逐渐退化消失,不敢落后于人,却抵抗不了命运的捉弄。 而那些因为任务而失去能力的死神,往往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希望,麻木等待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终日望着灰暗的天空。 他,森罗,也是一个因为一次任务中意外失去能力的死神,失去能力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魂体重创,能力流失,二是被夺了魂根,留着一个空壳,不断地轮回,渐渐沦为一副普通的肉体。 他是被夺了魂根。 屋内,伊冥悠然自得地品着茶,偶尔抬眼看看森罗,这个男人竟随着岁月的磨练,变得更加成熟了。 “你老了许多……” “现在我已经不是死神,自然经历生老病死,不过还是难逃死神不死的轮回,忍受着这无尽漫长的岁月。”森罗眼角的皱纹仿佛是岁月刻下的痕迹,深刻而沧桑。 “你小心一点,怎么说你之前也是议会的一员,就不怕被龙飘发现?” “不要紧,议会成员都是戴着面具的,更何况,那个时候,那小丫头还没有进入议会。”森罗想起龙飘刚到他那里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有什么阴谋,当有一天她提起希禾的时候,他这才知道她的目的。 “呵呵,你儿子现在可不得了,议会的人都盯上他了呢……”伊冥抬头看了看窗外,这里的天空看起来真是毫无趣味,“唉,我还以为你这生生世世都不会爱上谁,没想到就喜欢了一个人类,还生出了一个儿子……” “遇到了就喜欢了,想和她在一起,只是,人类之间的爱很脆弱,结婚后,我们的生活并不愉快,有很多问题,我一直妥协,她也在包容,可是有一天才知道,我们真的不合适,或许缘分未到,是我太过于着急了……”森罗眼中流露出一股悲伤,似酒一般浓厚沉重。 “不管怎样,你这家伙也是爱过人了……”伊冥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把要说的话吞进肚里,只是问道,“既然是你的儿子,那他现在的状况你能了解多少……” 森罗皱起了眉头,“希禾出生的时候,真的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孩子,只是在他一个月的时候,这个孩子变得不一样了,他的体内竟多出了半个古怪的灵魂,那个存在感黑暗邪恶,我一直想办法要把它封印起来,可终究还是做不到,它太强了……” “那你怎么不找我帮忙?” 森罗瞪他,“那个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你,鬼知道你去哪了,而且,找你来你也未必封得住它,它能吞噬掉封印的力量,甚至能吞噬掉封印者的魂魄……”森罗想起当年请了一些相处比较好的死神帮忙,没想到他们都被它吞噬掉了魂魄; “半个灵魂啊,这个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我只是知道现在林希禾体内有三个灵魂,一个本体的,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还有一个神秘的灵魂……” 森罗点点头,神色凝重,“没错,当我再见到希禾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和他一样的灵魂,估计是带着另外一半的灵魂而来的,所以有了之间半个灵魂的联系,才可以在希禾的肉体里寄存,你所说的神秘灵魂就是那半个灵魂的结合,异常诡异的是,一半漆黑如夜,一半结白如雪,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到底是什么东西……”伊冥也陷入沉思。 “不过,最近几天我发现那个灵魂被封印起来,你猜是什么封印式?” “快说,现在还有什么心思猜啊!” “金枝封印!” 伊冥震惊,“看来奥修已经找上希禾了,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也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能够封印住那种邪气的灵魂也算是件好事……” 伊冥冷静下来,坏坏地笑着,“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哦,你的儿子现在和龙飘待在一起,不知道会受什么折磨呢~” “我现在的能力也保护不了他,我知道凉城在保护他,不过他现在也无能为力,所以我拜托你帮我保护他,好吗?” 伊冥收起笑容,摆了摆手,“老朋友的请求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好吧,本来不怎么喜欢那个小子,看在是你儿子的份上,我会尽力的……”他看着森罗,严肃道,“但是,森罗,你无论如何都要小心了,祭司长现在也快盯上你了,如果牵连出200年前的那次任务中发生的事,我们大家都得玩完……” 森罗淡笑,眼里的光平静地流淌着,“我怎么觉得,比起祭司长,你这个老朋友似乎还要更危险呢……” 伊冥轻笑,在漂亮的脸蛋上,笑靥如花,“你想得多了~” ○2 酒店内,几人结束了第一次的搜索,在第九层第一次的集合。 希禾问道,“你们都有什么发现么?” 艾米沮丧地摇摇头,回道,“我和青清搜索的是第五第六层,没有什么发现。”但心里庆幸没有任何发现,她不想面对那只鬼,如果其中有谁找到了鬼,这样就能够知道出去的方法了。 “我也没有。”“我也没有。” 希禾看了看发着愣的小灰,问道,“小灰,你呢,在一二楼有什么发现么?” 小灰抖了一下,回过神来,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回答道,“没有……我也没有发现什么……” “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艾米担忧地摸着他的脸,手上觉得一阵冰冷。 “小灰你没事吧?”希禾也担心小灰的状况,本来以为这样的壮男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看上去他的情况比女人还要糟,脸上都是冷汗; “没事,真没事。”小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憨憨地笑着。 海烈急切道,“别磨蹭了,既然都没有发现,那就开始第二次的搜索了!靠,那只鬼不会藏到最上面吧!” 希禾说道,“好,那来分配一下,我去十五十六楼,艾米你们在十三十四就好,海烈你也就在艾米下面,小灰你就在这两层看看,好,各自行动吧……” 上楼梯的时候,希禾向小灰那边看了一下,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希禾也没多想,就上了楼。 第十三层楼。 艾米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间,意料之中的,扑面而来浓浓的血腥味,也许是闻多了,便也不再觉得恶心,身后的青清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艾米皱眉看她,“青清,你去隔壁房间看看,不要总和我在一起,就因为这样,本来两个人的我们,搜索速度却是最慢的……” “我怕……”青清畏畏缩缩地说道。 “谁不怕!可是没有快点找到它……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个鬼地方!” 青清犹豫地看着艾米,最后只能去了隔壁房间。 艾米一人待在房里,过了一会,过于安静了,她开始感到害怕,有点后悔叫青清离开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其中一间卧室的门。 与外面那具四分五裂的尸体相比,里头这个人的死法要更加惨烈血腥。 床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他的口被用力地掰开,嘴角撕裂,舌头滑在一边,血在口腔里冻结;身体被白色的床单包裹住,胸腔的肋骨穿刺而出,在胸口的位置张开,像是野兽的血盆大口;手脚被拧成了麻花,骨头断裂刺出,浑身布满带着碎肉和血丝的骨头,像极了一只沾血的刺猬,最令人恶心的是,男人的腹部被扯开了一个口子,一条肠子缠在爆开的肋骨上,钻进了男人撕开的口中,艾米看到肠子的表面爬满了白色的蛆虫,而且诡异的是,似乎肠子还会蠕动,她不经意一瞥,竟看到男人的瞪圆的眼睛在看着她,她吓得腿脚发软,哭喊着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 当她跑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张男尸的脸…… 艾米吞了吞口水,挪着脚步往回走,她的心跳至少比平时快了几倍,她小心翼翼地往那间卧室走,当她站到门口位置的时候,又被吓到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具男尸竟坐了起来,双脚放在地上,正面对着艾米,双眼睁得很大,两个眼球似乎要爆了出来。 艾米看到那个肠子的蠕动,还有男尸喉结的蠕动,她忍不住就吐了起来,吐完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心里还是在哀嚎,面对这么恶心的尸体鬼才能镇定啊! 无法,她扶着门框站起来,走到了尸体面前,难受地捂住嘴鼻,当她靠近时,男尸的麻花手忽然甩了起来,艾米哪还经受得住这样的场面,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砰; 卧室的门关住了。 男尸站了起来,他甩着麻花手,将口中的肠子拔了出来,恶心的排泄物洒了一地,从他口中流出了粘滑肮脏的液体。 他蹲在地上,身上爆开的骨头又再次乱插进男尸的身体,其中一根骨头从男人的喉咙插进去,从脸颊穿刺而出。他的麻花手无力地伸了出来,用力掰开了艾米的嘴巴,另一只抓着肠子的手,将肠子塞了进去,蛆虫掉了一地,当肠子滑进她喉咙的刹那,男尸瞬间化作了血淋淋的肠子,一溜烟的,全部进入到了艾米的腹部,将艾米的腹部撑得圆圆的,像是一个孕妇。 当所有人听到了青清尖叫声的时候,他们又再一次集合在了一起。 ○3 桃园结界。 漫天桃花,花生利刃,朵朵暗藏杀机,桃妆挥手间,万千花瓣在繁析身边飞扬飘落,落地时,花沾殷红。 繁析展开黑色羽翅,羽翅猛力一扇,将花瓣攻击的轨道打乱,再扇,狂风乱作,桃妆的攻击被彻底瓦解。 桃妆眼底是长年累月积聚的仇怨,怨恨化作剧毒,日日夜夜侵蚀她的心,她的心日渐麻木冰冷,对繁析的恨,没有减少,反而加深。 “你既不爱我,为何要娶我!”桃妆怒吼,一想到自己之前爱他爱到迷失自我,爱到委曲求全,放下尊严,甚至背叛亲人,她就一口怨气堵在喉咙,难以咽下。 “自然是需要你,你若是没有半点利用价值,我又怎么会与你结婚!” 繁析淡淡的语气激怒了桃妆,“我早该知道!是我被我对你的爱蒙蔽了双眼!你说我帮你,你就会爱我,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天真!” 繁析笑道,“你桃妆向来不就是这么蠢么?” “你……你!你不得好死!”桃妆快速出招,身形快如闪电,手里一握,一面木扇捏于手中。此为桃妆的武器,阑珊。只见她挥扇,扇面光华绽放,一簇光点自扇中分散开去,光点在桃妆脚下飞舞,随着阑珊光芒变化,繁析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桃花簌簌落下,桃妆向着他丢出了阑珊,桃妆脚下光点激荡,竟从脚底生出了桃枝,繁析内里一惊,心知自己定是躲不过这一击,慌忙间做出了最后的防御。 桃妆冷笑,脚下桃枝竟穿进了她的身体,刹那间,自高空吹来一股巨风,来势凶猛。 天地间唯有漫天粉色飘舞,一声巨响,大地爆裂,塌陷出深深的沟壑,再望天,竟同时出现了一片桃林,天地景物颠倒相对,桃妆身下桃枝迅速生长,桃枝撑着巨大的桃枝升到半空,她挥动双手,丢向繁析的阑珊瞬间幻化成桃枝,速度之猛,犹若盘蛇,缠住了繁析,他怎能就此被困住,他召出羽剑,在柔软的枝条缠住手的瞬间,猛地握剑砍断身上枝条,怎料,那些枝条怎么都砍不尽,断了又长,纠缠不清。 而桃妆也做出了最后攻击。 天地的桃林都疯狂地生长着,一时间,天地黯淡无光,天地的桃树枝条疯狂缠绕在一起,纠缠得密不可分,繁析被*得无处可逃,还被生长出来的桃枝洞穿了大腿,不留意,又一条桃枝穿过他的腹部将他顶至半空; 这时,天地连接在一起的枝条已经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只需一点时间,繁析就会被枝条缠得粉碎,绞成肉泥。 在这桃园结界里,一旦驱动魂式,这块结界就会充斥满桃枝,到时候,就是一块密实的四四方方庞大的桃木块。 在繁析的头顶和底下,枝条迅速生长,尖利的枝梢就快要穿过他的脑门。 都是眨眼间的功夫…… 她听到了他说,“我爱过你……” 刹那,攻击停住了,一根枝条轻轻划破了他的脸颊。 我爱过你…… 桃妆怔住,她看着他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即便是恨你千年万年,再见你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痛,我以为不会再为你心痛半分,见你却是撕心裂肺,如果你说你爱我,我便不再恨你。 这么深爱你的我,狼狈得连我都憎恨,可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如果我们生不能在一起,至少,你死之后,我会和你一起死。 桃妆催动最后的攻击,当桃枝穿过繁析胸口的刹那,一抹银光自繁析手中激射而出,也洞穿了桃妆的胸口,天地桃花瞬间黯然失色,枯萎凋零,一片荒凉颓败之景,令人心碎神伤。 ○4 众人将艾米扶到床上,各个脸色都很难看。 小灰跪在床边,抓紧了艾米的手,这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艾米的肚子……” 希禾看着艾米的肚子皱紧了眉头,被撑得圆圆的衣服露出了一块皮肤,皮肤乌青,上面布满血丝,看到这种情况,就连海烈也皱起了眉头。 希禾在房里望了望,什么都没有,自从被那个叫奥修的死神封印住什么东西后,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的东西指的是鬼,要是以前估计会很快就能找到那只鬼了。 这时,艾米吐着一口黑血醒了过来,她醒过来后,瞪圆了一双眼睛,疯了一样地尖叫着,小灰急忙抱住了她,帮她擦掉嘴角的血,“你怎么了!艾米!” 艾米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她茫然地看着他们,最后摇摇头说,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我没事……” 那个笑容在希禾眼里却诡异得吓人,他没敢多想,见艾米下床还能走路,大家也没再说什么了,就是小灰还很担心艾米,“要不大家不要分开了,艾米现在的情况实在不能分开……” 希禾点点头,艾米确实需要有人照顾,“这样吧,分成两组,我和青清一组,你们三人一组。” “嗯,就这样安排吧。” 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搜索到了第30层楼,只剩下15层了。 就在希禾他们走上33层的时候,青清忽然对希禾说,“希禾……” “怎么了?”希禾上第33层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并不想去他和龙飘住的那间客房,他也不想看到龙飘的尸体; “刚才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觉得小灰没有认真在找……” “什么意思?” “刚刚我发现艾米出事的时候,我在叫,小灰不是在下面几层么,还没有三十秒他就出现在十三层了……” “他是坐电梯了吧?” “没有,后来我有去试过电梯的,电梯都坏了……在我们坐去一楼大堂的时候,我回头看电梯的时候,电梯里的光都灭了……” “也许是他跑得很快,你也别……”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龙飘死去的房间,“想太多了……”希禾做了一个深呼吸,颤抖着伸出手开了门。 当希禾走进去的时候,在门外的青清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她转过头向走廊那边望过去,她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眼底的光顿时暗了下去,希禾回过头去看时,青清已经不见了。 希禾惊住了,他慌忙地跑出去,边跑边叫,“出事了!青清不见了!出事了!” 希禾喘着粗气,跟从底下一层上来的三人说道,“不好……了,青清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艾米急切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回个头,她……她就不见了……”希禾担心青清会出什么事。鬼怪的行踪和意图越来越迷茫了。 这时从希禾他们住的房间传来一声声响,海烈首先跑过去,当他进去时,门竟然关上了,而且怎么都打不开门。就在这时,没人发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小灰忽然消失了,而后又诡异地出现,手上带着血,他往黑色的裤子上擦了擦,擦干净了手。 里面半天都没有动静,可急坏了希禾,青清不见了,又出现这种状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希禾绝望地坐在了地上,忽然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擦,是血,他浑身一僵,一阵寒意爬上了后背,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人贴在天花板上,满脸都是血。 希禾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刚刚不见了的青清。 她整个人掉了下来,小灰和艾米都吓了一跳,希禾上前去看,他刚碰到青清的手,她就咳嗽着醒了过来,这时,紧闭的房门也打开了。 希禾看到了站在门口浑身是血的海烈,他刚想问他是怎么一回事,青清就拉着希禾跑了起来,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他们一直往楼上跑,希禾跑得气喘吁吁,不解地向青清问道,“怎么回事啊?” 青清拉着希禾的手在前面跑着,她忽然转过头来,表情骇人,双目睁得异常的大,她的声音微小而且发颤,希禾却听清楚了。 “海烈就是鬼!” ------------ 第四十七章 ○1 酒店第40层。 希禾和青清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房内并没有尸体,是一间空房。 青清看门锁紧,就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蜷着双腿,她的脸看上去很脏,满是血污,头发也是湿淋淋的。 希禾皱紧眉头,一路上一直在想青清的话,“你说海烈是鬼,为什么这么说……” 青清的目光里满是恐惧,“我刚刚看到海烈跑了上来,惊慌失措的,他看到我了!我猜他想叫我,可有人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用刀子划破了他的喉咙,他死了!死了!”她疯狂地叫起来。 “不可能……海烈刚才并没有受伤……” “是他们杀的!小灰和艾米!我看到艾米的脸了!就是他杀死海烈的!” 希禾这下晕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希禾忽然想起了一点,“那你去哪了,为什么你会在走廊顶上,你一直都在那里么……” 青清听了希禾的话,只是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希禾吞了吞口水,看着青清湿淋淋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比之前长了这么多……”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外头传来了艾米的声音,“希禾; !你在里面吗!希禾!” 希禾当下不再犹豫,转身要去开门,青清却比他先了一步,抓住了门把,叫了起来,“不许开!” “你走开!”希禾推开她,一把打开了门,还没反应过来时,艾米握着一把刀向他捅了过来,他哪能发愣下去,用力抓住了艾米的手,刀划伤了他的手臂,身后的青清*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扎进了艾米的腹部,黑血汩汩涌出。 青清再次拉着希禾跑,希禾被艾米吓到了,这下子他多少相信了青清的话,不过,看着她湿湿的头发,还是很在意。 “艾米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我也不清楚!” 他们不能再往上跑了,只能往下跑,虽然逃不出去,可下面能够藏起来的空间比较大,艾米要找到他们还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随意找了一个房间躲了起来,他们也管不上房内的尸体,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希禾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果艾米说得是真的,那么海烈已经死了,那么在青清失踪后出现的海烈又是谁,如果是鬼,那么它不就自己暴露自己了么,青清完全可以指认它,但是那个海烈进去房间,关门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浑身是血…… 最可疑的还是青清,她既然知道海烈是鬼,就应该把他指出来,这样这场捉迷藏的游戏就结束了才对…… 为什么…… 希禾晃了晃头,起身走进厕所,当上完厕所,洗好手转身打开门要离开厕所时,他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刹那,他浑身都僵住了,恐惧仿佛一颗炸弹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他扭过头看镜子,看到了吊在他后背的男孩,脸色煞白,眼圈乌黑,灰白的瞳仁透着阴森的光,正是他之前进酒店时看到的男孩。 怪不得他消失了……难道这场游戏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么…… 等等…… ――……捉迷藏吧,找到我…… 找到我…… 我。 鬼是真的鬼,而希禾他们只是游戏中的“鬼”,鬼找鬼,鬼就是自己,他们在找的鬼,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而且…… 希禾想起了小灰的古怪,艾米的大肚子,海烈的“死亡”,青清湿湿的长发…… 而且……不只一个鬼,当他们每个人在读血字的时候,“我”字就有了五个“我”,“我”字也指的就是他们自己。 鬼已经在他们身上了。 还有,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艾米和小灰要杀死海烈了,还有艾米为什么要杀他了…… 因为他听到了小男孩对他说,“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样大门才会打开; 。” 这就是为什么血字上说的,告诉你而不是告诉你们,如果一开始全部人都知道了,游戏会很快就结束。它要他们自相残杀,是在以为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人。而每个人都以为鬼就只有一个,而他自以为自己是唯一知道方法的人。 他想青清也是听到这句话了,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握着水果刀,面目狰狞地冲他冲了过来…… ○2 桃园结界。 繁析手中握着一条银链,是他的武器,银连。 银连末端尖锐,形如星状,五角并拢,洞穿了桃妆的胸口,因为桃枝穿胸的缘故,他的攻击出了偏差,并没有伤到桃妆的心脏。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将银连从桃妆身体震出,伸手捂住了桃妆后背的伤口,手中白光泛起,止住了血的流失。 因为桃妆受伤,繁析身上的桃枝脱落,摆脱了缠绕,可身上的伤还是很重,他看着来人,表情一滞,眼里流露出恐惧。 此人竟是议会之首,岚绪。一身灰袍,袍上绣有复杂华丽的花纹,霸气十足,腰间缠有金丝缎带,嵌有一颗银色的宝石,一头黑色长发轻舞飘扬,脸上蓝鸟面具,红蔷薇拥簇蓝鸟,高贵典雅,自有首领之范,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令人畏惧。 岚绪看着狼狈的繁析,冷冷说道,“你一个狱鬼好生狂妄,竟然出手伤害我议会的大臣!” 繁析没有作答,不知为何,看着她,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岚绪挥动衣袖,袖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繁析*得远远的,“若是让我再见你伤桃妆一分一毫,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打得灰飞烟灭!” 火焰卷动,岚绪带着桃妆离开了。 繁析失神地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皱着眉头,眼眶竟红了,流下了一颗泪,觉得心好堵,好难受。他一时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呼了口气,感觉到四周能量的波动,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伊冥。 繁析见他,怒火冲上了头顶,召出羽剑,就是几番迅猛的砍打,伊冥笑着,湛灵闪光,形成了护盾,挡住了繁析一次次的攻击,终于他停住了攻击,气喘吁吁,方才内心异样的感觉慢慢地沉淀在心里,他瞪着伊冥,吼道,“你就这点能耐么!让北桃妆来找我!你他妈的游戏真幼稚!” 伊冥看着繁析狼狈的样子觉得好笑,“我想你们老夫老妻的那么久没见了,你既然恢复了本身,总得跟人家说一声嘛~” “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繁析气结。 “哟哟,你为什么对她就不能上点心呢~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人家桃妆娘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了,当年你判刑的时候,她替你受了多少苦啊,你真真狼心狗肺~” 繁析羽翼振动,“你最好赶快闭上你那张惹人厌的嘴巴,要不然我就要砍你了!” “繁析,”伊冥扶了抚领子,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狡猾的笑意,“你也别总惦记着我啊,赶紧复活罹麟才是啊~” “不用你提醒; !”繁析对这个小子恨之入骨,虽然想弄死他,但还是忍住了,“你别耍什么花样,到时候我可不听你的废话,直接砍死你!” “啧啧,你有能耐倒是砍我,”伊冥对繁析的话嗤之以鼻,嘴角勾起坏坏的笑容,“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我的游戏远远还没开始,当游戏开始的时候,就是你回归第十九层地狱的时候了。” 繁析抖翅,数十只羽毛激射向伊冥,伊冥旋即就从原地消失了,羽毛直直地刺进地面。 ○3 酒店房内。 青清冲的很快,要躲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把刀就要捅进自己身体的时候,一个人凭空出现,撞开了她,她的头磕到了墙,晕了过去。 希禾惊喜地看到了来人竟然是萤,高兴地抱住了她,随后松开,握住了她的手,“萤,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无法和你沟通,而你也看不到,我想是有人设了界限,之前凉城就有在我和你之间设了界限……好痛……”萤吃痛地捂住手臂。刚才撞开青清的时候,她的手甩了过来,刀子划到了萤的手臂。 看着萤手臂流血,希禾紧张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间界的刀子能伤害到你……” “我也不知道……”萤也是一头雾水,忽然她想起了在飞机上的事,“希禾,你还记得在飞机上的事么?” 希禾点头,“嗯,你是不是实体化了,而且在那之后你就一直没有出现了,我好担心你。” “确实,我有了自己的肉体,就像是重生了一样……我现在也是……”萤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有温度,有触觉……” “怎么会这样……” 萤皱眉,“希禾,我猜的果然没错,那个龙飘确实有问题,我就是在飞机上碰到她后,才实体化的……” 听到龙飘的名字,希禾眼里流露出悲伤,沮丧地说道,“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 萤怔住,“死了?” “嗯,被鬼杀死的……”希禾惊惧地扭头看着自己的后背,“萤,你看看,我后背有鬼么?” 萤起身看了看,“没有……”她扶起希禾,对他说道,“不管怎样,我觉得龙飘有很大的问题,希禾你要相信我!” 希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虽然和龙飘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可是他还是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妹妹,他一回想起龙飘惨死的样子,心里就特别难受。 “她现在在哪……我是说她的尸体?” “33楼……” “希禾,我们现在必须回去确认一下; !我知道现在我们被困住了,如果没有回去的话,我们是出不去的!”萤一直在希禾身边,就因为这点,她的活动范围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她根本不能离开希禾半步,也就不知道整件事情发展的经过,虽然知道希禾身后有鬼,却没有办法告诉他,她只能阻止鬼进入希禾的身体,所以那只鬼才一直吊在希禾背后。 希禾想了想,“好。” 在上楼之前,希禾在房间里找到了医药箱,萤不想耽误时间,就只用了纱布缠住了伤口。出门时,希禾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青清,“那她怎么办?” “我们管不了她了,何况她要杀你,留不得她在身边。”萤说完,就拉着希禾的手,上了楼梯。 “萤,你现在还能使用你的能力么?” “不可以了,我现在已经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了……” “以后都会一直这样么?” “我也不知道……”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是担心被艾米他们发现,可就在他们转角上33楼的时候,海烈握着刀猛地冲了出来。萤现在也是一个瘦弱的女生,根本挡不住海烈,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往回跑,海烈速度很快,他们跑到其中一楼,打开了其中一间屋的门,两人冲进去,海烈也撞了上来,两个齐心协力关住了门。 他们累得喘不过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听着门外海烈一直用刀划着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能出去么……” 萤变成人类后,跑起步来有些吃力,“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哈……哈……” 希禾调整呼吸后,开始想整件事情的经过,既然知道血字的真正意思后,有很多事情就能够理清了。现在捉迷藏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只是没想到出去的方法会这么惨无人道。 鬼上身…… 自己身上的鬼是在最开始就有的了,那么其他四人身上的鬼应该都是后来在单独行动的时候上身的…… 捉迷藏…… 鬼…… “一般捉迷藏,都是只有一个鬼的对吧……”希禾擦了擦额上的汗,他显得很紧张,带着一点兴奋。 “嗯,”萤看着希禾,心想他肯定有什么发现了。 “而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有五个‘鬼’,找一个真正的鬼……而鬼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希禾眼睛一亮,“萤,捉迷藏游戏,还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 “游戏的规则不能改变,所以从一开始就只能有一个‘鬼’……” “这么说……” 希禾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站起身,伸手要开门,萤急忙拉住他的手,“你疯了; !” “我需要检验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萤,放心,我会小心的。” 萤看着希禾的眼睛,终于她放开了他的手。是第一次,萤觉得希禾成长了。 希禾屏住呼吸,浑身的细胞都警觉了起来,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握成拳头,手缓缓神出去,呼吸变得急促了,手搭在门把上,门把冰冷,他深深地吸气,一咬牙,一闭眼,扭动门把,门打了开来。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萤尖叫着上前护住了希禾,当希禾睁开眼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他惊喜地咧着嘴笑了起来,抱住了身前萤,“萤,果然!我猜的没错……” 萤愣愣地转过头,刚才拿着刀冲上来的海烈不见了,希禾松开她,她疑惑地问道,“什么没错?你发现什么了?” “按照捉迷藏的游戏规则,只能有一个‘鬼’的情况下,多余的‘鬼’就都会……” “死!”萤恍然大悟。 “我在想,如果多余的‘鬼’被杀死的话,是不是就不存在了……刚才海烈消失的情况说明已经死去的‘鬼’就是不存在的了,已经被游戏淘汰了!” “你怎么确定他们死了?” “因为鬼上身这一点,先前可能因为有你在,要不然游戏一开始我就已经被鬼杀死了……之后真正的鬼就开始杀人了,只能留下一个‘鬼’,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第一个死的就是小灰了,那么活下来的‘鬼’,就是我了……” “那之后为什么小灰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海烈会来追杀我们的缘故了,为的是让我们误以为游戏已经结束,他们追杀我们只是按照出去的方法来做,这都是一直躲在后面的那只鬼做出的假象……” “那它误导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我们动手杀人!因为游戏并没有结束,我想在小灰他们之间有一个是真鬼,它有两个游戏身份,一个是和我们一样的‘鬼’,另一个是被隐藏起来的,就是‘人’,没有找到‘人’,却把‘人’杀了,游戏无法继续进行,就再也出不去了!” “如果我们杀的是不存在的假鬼呢……” 希禾眉头紧皱,“这一点是很重要,鬼的这种做法存在很大的漏洞,就是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这些假鬼已经不存在了,那它会怎么做……” “这个时候游戏已经是僵局了,既然他既是‘人’,又是‘鬼’,我们这一方只是‘鬼’,那么游戏就是有两个‘鬼’,最后剩下的只能是一个‘鬼’,我们不能杀他,因为他有‘人’的身份,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我们都会被杀死,而且,它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一旦我们发现了了假鬼的存在……” “跑!” 希禾他们拔腿就跑,这时,一把匕首插在了门上,一只手从房内伸出来,拔下了刀子…… ------------ 第四十八章 ○1 希禾的猜测没错。真鬼一直藏在他们中间。 在一楼的时候,小灰就已经被那第五个‘人’杀了,那‘人’化作了小灰的模样,继续让游戏进行着。 艾米在卧室看到的那具男尸,不是别人,正是被杀的小灰,认出小灰的艾米,跑回去后,被吓得昏厥过后,小灰化作肠子滑进艾米体内的时候,肠子搅烂了她的内脏,随后她的心脏停止跳动死去,而小灰就是附在她身上的鬼; 接着青清和希禾到了33楼时,准备进入房间时,青清扭头发现了海烈被杀,完全没有注意她头顶上的一只女鬼,女鬼的长发滴着血,长发瞬间裹住了青清,将她拉至走廊顶上,而海烈向青清叫喊,不是要喊救命,而是叫她小心。青清的背部被女鬼撕开,她就死了,女鬼吃掉了她的内脏,藏进了她的体内,过长的头发从脖子后面钻了出来。 海烈确实被艾米杀死了,而假小灰完全不管艾米杀人,艾米也不杀假小灰,她拔刀要杀海烈时,他从电视反光看到了艾米手上的刀,他撞开她,开始逃,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小灰的,他们一对男女朋友肯定要联手杀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逃命要紧。 在他看到青清被女鬼拖走的时候,他忽然动弹不得了,而艾米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就是为什么青清以为海烈被杀了。过了会,希禾跑了出来,艾米急忙收回了刀,虽然海烈躲过一劫,却不知怎么都开不了口,身体也不受控制了。 他一直盯着头顶上的青清,额头上满是冷汗,这时脚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他一进客房,门就关住了。 海烈在里面竟看到了小灰,他惊恐地想打开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小灰握着刀冲了上来,拿着刀在他身上狠狠地插了好几刀,海烈断气的刹那又‘活’了过来,这次,海烈身上携带着的是自己死去的鬼魂。 鬼魂们都告诉了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大门才会打开。 希禾和萤两人开始拼命地往楼下跑,他下楼梯的时候不停地向后张望,险些绊倒的时候,萤扶住了他,“小心!” 希禾边跑边说,声音急促而无力,一直喘着气,脸色苍白,“我们真的要完蛋了!” 跑到了大堂,二人吃惊地发现站在大堂中央的小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希禾的看着他,说道,“他是第一个死的,应该是假鬼!” 希禾刚要走上前去,萤拉住了他的手,喘着气说道,“不行……” “怎么?” “我觉得,这个游戏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萤思忖,“目前我们也不知道谁真鬼谁是假鬼……” 就在希禾惊愕间,青清和艾米都出现在了大堂,各自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希禾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脸沮丧,“现在好了,人都齐了,难道要被砍一刀才知道谁是鬼么……” 萤挡在了希禾前面,眼神肃杀,她绝不能让希禾受半点伤,同时她也警惕着身后那两个人的动作。 希禾盯着小灰,忽然,电花火石间,他想到了被他忽略的一点,“不!萤,游戏已经结束了!” 萤不解,“怎么回事?” “当我们发现真相时,游戏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我们是‘鬼’,不管如何,只要我们发现假鬼的时候,就知道真鬼是谁了,捉迷藏游戏这个时候就结束了,而鬼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是新的游戏规则……” “那为什么我们要跑?” “你不记得了么,只有一个人活着,大门才会打开,不管是假鬼还是真鬼也好,他们已经不用区别了,现在这场游戏就是简单的杀戮,只能留下最后一个人……” 在希禾和萤被海烈追杀的时候,躲在房间里时,小灰已经在那里了,他要杀死他们,即便是鬼化作的小灰,他脑海中储存的记忆就是要杀了他们从这里出去; 这时候希禾笑了,“不过,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这场游戏的设计者,真的很喜欢玩文字游戏,因为说只有一个人,这里的人是被强调的,先前按照游戏的过程来看,小灰,艾米,青清,海烈,他们都被鬼盯上了,我最开始也被盯上了不是么……有一点区别,就是我活下来了,他们都死了……在这场杀戮中,捉迷藏的设定就只是一个幌子了!” “这样说不通,如果是这样,这游戏就是多余的,成了鬼的单方面的杀戮了!” “不,如果一开始我们不要分开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只有一个‘鬼’,而且藏起来的鬼就不会轻易现身杀人……它猜到我们会分开,毕竟想要出去的心情迫切,45层楼,若是没有分开来找,花费的时间必定会很长,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心理也会造成影响……它一个个地把我们这些人杀了,而到最后我们确实找到鬼了,在身后的那只鬼并不是我们要找的,而是他们三个之中的其中一个…… “假鬼的设定既然被发现了,就像魔术被人发现破绽,游戏不攻自破,而我活了下来,符合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的规则,他们已经在上一轮游戏中被淘汰了!” 一切就都结束了。 忽然,小灰他们三人都消失了。萤惊喜地说道,“真的结束了么?” 希禾也笑着,“嗯。” 当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大门却依旧紧锁,外面还是一片黑暗。 萤苦笑着看着门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对希禾说道,“没有想到,原来我也参与了这个游戏……” 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 希禾怔住,感觉体内有什么正在坍塌,觉得空荡荡的,绝望而又无助。 嚓。 有鞋子拖地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回头去看,竟发现小灰他们四人又再次出现了大堂。 ○2 死神界。王宫后侧。 凉城召出了黑角,在手中握了握,嘴角扬起。能力总算恢复了。到时完成在雾区的任务就去找希禾。 伊冥走进来,看着凉城,嗫嚅道,“你去见祭司长了?” 凉城抬头看他,收起了黑角,眼角弯弯,“嗯,去找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伊冥有点急,他心里特别担心祭司长对他说了不好的话; “说了你没告诉我的事,”凉城淡淡地笑着,“原来我是一只阴灵啊,呵呵,总感觉我就是一头畜生,真难受……” 伊冥担忧地走上前来,“谁说你是畜生了!我杀了他!你好歹也是灵帝!统治者!谁敢乱说你!” 凉城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难过了。” 伊冥撇嘴道,“他还跟你说些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那个长着年轻人的脸有着老人的声音的怪家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叫人去死了!他肯定……”伊冥止住了要说口的话,“总之,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别给我想,你就想着好好活着!” 凉城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不用陪我去雾区了,我自己就行。” 伊冥急道,“让你一个人去,你想都别想,上次你差点就被炽羽杀死了!你现在给我住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跟着你的!” “随便你吧……”凉城隐身,瞬间来到了雾区,伊冥紧随其后。 凉城没说什么就走了进去,浓浓的雾气瞬间吞没了他,伊冥瞪他,也跟着走了进去,雾气粘稠,惹得他烦厌地皱着眉头,他怎么都不想进来,却又不放心凉城一人,心里头低低念道,“谁让我偏偏就不放心你呢~” 一进雾区,便能感受强烈的阴冥之气,因为这里存在诅咒的缘故,并没有多少鬼魂,倒是有不少的阴灵,刚进来,就有三两头的阴灵来袭,都被伊冥轻松解决了,他轻声笑着,“您老就这样站着便好,小的替你扫清障碍~” 凉城笑着,并没有搭话,而是向着雾区深处走去。 伊冥悠闲地走着,看着凉城的侧脸,嘴角微扬,“我们是有多久没有一起出任务了啊~” 凉城抬头看向旁边破旧的建筑,应道,“应该挺久了。” “记得上一次出任务,是一起去夹缝控制暴走的阴灵,哈哈,那个时候真是好玩,你还记得那只长着猪鼻子的阴灵么,后来我把它抓回来给湛灵当玩具……” 夹缝就是死神界和天界的时空间隙,无数的时空间隙,那里头最适合阴灵的生存,在夹缝的深处,就有古级别的阴灵,甚至还有鬼神。 “你还真的是丧心病狂的家伙……拿阴灵给湛灵当玩具!”凉城鄙夷地斜睨他一眼。 伊冥呵呵笑着,摸了摸戒指,“湛灵这家伙可淘气了,一不小心就把那只阴灵给光化了!”光化即溶解成光点颗粒。 不知为何,凉城心里有丝异样,不再和伊冥搭话,放出身上的气,开始探索这片区域中有哪些异样。 见凉城突然没有回话,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伊冥便不再出声了,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往北向东3点钟的方向有异样的能量波动; 。”凉城说完,蹬脚就疾飞而去。 “你等等我啊!” 他们在一栋较矮的建筑落下,凉城皱眉看着下面的大片焦黑的土壤,“这里之前被火烧过,而且是几天前……” 伊冥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落在了地上,蹲下去,捏起一块土,放在鼻边嗅了嗅,随后将其捏碎,他站起来,抬起头对着上面的凉城说道,“是她,岚绪的蓝火,她有来过,而且……”他转过头,扫视了一圈,大片烧焦的土壤,倒塌的建筑废墟,“她在吃过亏……” “是炽羽么……” “很有可能,炽羽那家伙也是爱玩火的,估计岚绪和它打起来有些吃力……”议会之首,能力自然非凡,但遇见古级别的阴灵,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它现在不在这里,”凉城的气放得很广,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到,这一片的能量波动,有可能是岚绪和炽羽一战,残留的能量,所以基本上都很平静。 “这里太安静了……”伊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仿佛重石压在身上,“凉城,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凉城摇头,“不,还没有发现什么,何况我们才刚来。” 伊冥无奈,罢了,他若是坚持,自己就留下陪他,也可以保护他。 “上次在这里我有发现目。” 伊冥露出恶心的表情,“就是那些没有眼睛一双白骨爪裹着一件黑布像蟑螂一样数量多得吓人生命力顽强的群居性怪物么!” 凉城额头滴下一颗冷汗,“你说话不带停顿的也不怕咬到舌头……没错,就是它们,它们是罹麟大人的契约灵……” “所以你确定这里和他有关系?” “百分百确定,这整个雾区本身就是罹麟大人创造的,领域封锁,这个魂式只有他会使用……”凉城目光悲伤地望向远方,而后半垂着眼睑,挥挥衣袖,在他面前浮现出两样东西,一件黑袍,一把银剑。 黑色金边的袍子,袍子上没有一丁点的图案,而银剑锋利,透着冰雪寒气,俨然是神兵利器,即便没有使剑者,自身散发的剑气也令人心生畏惧。 伊冥浑身颤抖着,久久难以平息内心的激动,“王袍……雪……雪刺……”他旋即飞上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样物品,“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你这里……” 凉城将眼底涌起的悲伤压了回去,咽了咽堵在喉中的气,回道,“之前第一次来雾区的时候发现的……” 伊冥伸出手摸了摸袍子,触感柔滑,他难以掩饰脸上的激动,“这么说,罹麟大人……真的……真的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吗……” 凉城眼里生起一阵肃杀之风,瞪向远处,“果然,它们被吸引过来了……” “什么……”伊冥疑惑地回过头,当他看到它们第一眼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掉了,一脸苦色; 远处的街道上,成山成海的目向他们走来,建筑天台上也有许多的目,他们跳过一个又一个的天台,很快就接近到凉城他们所在的位置…… ○3 酒店大堂。 希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再次出现的小灰他们,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萤盯紧他们手中的水果刀,实在担心事态的发展,有太多事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希禾看着他们慢慢走过来,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决定,“萤,看来只能够有一个人活着这条规则是解除这场游戏最终方法了……” 萤点点头,“那好,你站在这里,我去挡住他们!如果挡不住,他们会杀了我,那你就能这里出去了……” “不!由我去挡住他们!”希禾抓住萤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萤摇头,怎么都不会听他的,“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我不知道这场游戏的结局是什么,所以,你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正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是你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不要担心,反正我死了,就变成鬼罢了,我没关系的……”希禾眼角挂着笑意。至少让他保护萤一次,她变成了人类,既然她有机会再活过来,就不能再变回存在感了,她要继续活着。 她不应该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不应该是一双灰白的眼睛。 “死了之后你的整个世界就都面目全非了,所以,收起你那天真的想法!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出任何事,你别忘了,凉城还在等你……”萤不再犹豫就冲了上去,对面四个人都握着刀冲过来。 只是一个瞬间。 萤没有想过,一直害怕死亡的希禾会冲到她的面前。 她推开他,他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抱住了她,身后四把刀子全部刺进了他的身体。 萤绝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悄声无息地落下一颗泪,她的双手碰到希禾背上的血时,手不可遏止地颤抖着,胸口仿佛被用力地挤压,一阵撕心裂肺。 “希,希禾……希禾!啊!希禾!希禾……不要……” 小灰他们消失了。 ――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样大门才会打开。 酒店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了,黑暗如同幕布一般落下,当阳光洒进大堂的刹那,白光浸满了整个空间,如同白茫茫的一片海洋。 希禾醒过来时,如同溺水后,窒息的胸腔得到一点空气,借着这点空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从床上醒来,额上都是冷汗。 他愣愣地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忽然伸出手摸着后背,虽然有些刺痛的感觉,但是都没有伤口,他慌乱地四处张望着,萤呢,她在哪…… 他下了床,急急跑出门外,疯了一般地敲龙飘的门,“龙飘; !龙飘!” 过了一会,睡眼惺忪的龙飘揉着眼睛打开了门,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希禾,“怎么了……” 希禾看着安然无恙的龙飘,心里虽然无比震惊,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没……就是想看看你醒了没有,你要吃早餐么?” “嗯,你等我,我去刷牙洗脸。” 希禾望进龙飘的房间,忽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皱起了眉头,也许龙飘发觉他在看什么,急忙关上了门。 在龙飘的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鱼缸,而且跟家里二楼走廊的鱼缸似乎是一样的,装满了水,里头却什么也都没有。 不过,那个捉迷藏的游戏,仅仅是他的梦么…… 龙飘准备好后,叫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希禾一声,两人就下楼去找早餐了。 电梯在25楼时打开了,有两个人进来,看到那二人,希禾惊愕地握紧了拳头。 小灰和艾米,他们二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艾米附在小灰耳边说些什么,她发现希禾在看她,就冲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希禾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他的梦吧。 再见到海烈和青清时,他也不再感到惊讶了,只不过二人像是情侣一般的亲密举动,希禾还是蛮吃惊的,忽然记起了海烈说过的话。 ?――“他娘的,怎么会这么倒霉,出来和姑娘开个房都能遇到这种事!” 万万没想到,青清竟是和海烈开房的姑娘,天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希禾也不想去想。 吃完了早餐,龙飘急着去上厕所,说是起床的时候,想着要吃早餐,就忘上厕所了。 希禾在等她,他看着大堂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有些异样。在那个梦里,这些人全部都死了……是梦么?可真实得令他感到心惊胆战,尤其是四把刀子插进自己的身体的那种剧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拦住了一个服务员,“请问,在客房你们有摆放鱼缸么?” 服务员摇摇头,希禾又问道卧室里呢,他也只是摇摇头,说并没有鱼缸。 希禾感到一阵寒冷掠过脊骨,想起了萤的话,想起了龙飘房间里的鱼缸。 “你在想什么呢?”龙飘在他身后问他。 希禾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内心的不安强烈得令他呼吸变得急促,随后,他缓缓回道,“昨晚做噩梦了……” 龙飘笑着,像安慰小孩一样安慰他,“不就是一个梦么,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怕了……” 和他在梦里安慰她一样。 ------------ 第四十九章 ○1 西州全山。 坐车来到山下,希禾他们就沿着山路往上走。西州全山向来以林木之盛,怪石嶙峋闻名,空气清新,又有山中亭台,亭中可享用清泉煮酒煮茶,凝神静心,尽享自然之气,天地之灵,所以往年来全山的游客络绎不绝,即便是在寒风阵阵的冬季。 今天天气算是不错,昨日乌云全都没了踪影,庆幸没有风雨的打扰,也算可以领略一番全山之美。 抬头望着山顶,山头郁郁苍苍,满山丛林密布,成片的树海,在冷风中,茂密的树叶摩挲作响,像是隐藏在林间的精灵细声说着悄悄话。 扑鼻的是清新的草木气息,伴随着冷风,凛冽而心旷神怡。希禾抬眼看着前面走着的龙飘,心里头虽然有些异样,但见她回头天真烂漫的笑容,在此山林间,疑惑便也放下,不再多想。 越往上走,两边的树越来越拥挤,越来越茂盛,高大的树挡住了阳光,偶尔能见一些碎光落在粗糙崎岖的泥石路上,到最后,便不见阳光,视野变得阴暗,而且感觉更冷了,但里头的景色是山脚所不能看到的,这上头的树,要更加的绿,更富沧桑与生命力,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与勃勃有力的心跳。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希禾感觉很累,龙飘虽是女孩子,却能坚持了这么久,最后坐在了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 希禾站在一边,手叉着腰,也累得直喘气,他回头望着山下,又看了看山头,能走到这里的人很少了,虽然他们两人不算快,却也坚持了下来,要想爬上山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哥哥,你累吗?” 希禾苦笑着,他踢了踢脚,脚底有些痛,“能不累吗?要不是看你没停下来,我早就喊停了。” 龙飘哈哈笑着,气并不足,明显很累,笑声有气无力的,“我也很累来着,就是走快点,能喝一口上头的煮酒。” “酒?”希禾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学大人喝什么酒,我可不能让你喝。” 龙飘瞪他一眼,“就喝了!”她起身就走,希禾叫她,她不理人,他心里急,也顾不得酸痛的脚,就跟了上去。 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 龙飘瞥过头不理他,双手抓了抓肩上背包的带子。 “那你就喝一点?” 龙飘缓缓转头看他,随后噗呲捂着嘴笑了起来; 希禾尴尬地挠着前额,也不再说什么。他关心她,就像凉城关心他一样,原来这就是照顾弟弟妹妹的感觉么…… 总感觉自己一定要比弟弟妹妹要更强,要更加成熟,懂得更多,这样他们才会依赖自己,这样自己才能好好保护他们。 或许,在心里也没想那么多,仅仅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孩子,容不得他们受半点伤害。 哥……谢谢你…… 希禾嘴角微扬,这一幕被龙飘看到了,她心想他在想什么快乐的事情呢。 不知过了多久,希禾只觉得双脚已经麻痹了,一口气喘不上来,真担心自己就这样挂在这荒郊野外了。 “到了!” 听到龙飘的叫声,希禾疲惫地抬眼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亭台,里头坐着一个人,周边缕缕白烟,如同云雾。 走近看,才发现亭中人是一个女子,新奇的是,她穿着一身古装,洁白如雪,青丝缀边,灵动飘渺,似薄纱,又似皎洁的月光披于身上。 “怎么没有酒!”龙飘走进亭中,失望地叫起来。 希禾走进来,手搭在她的肩膀,“好了,没有就没有……” 这时,亭外白纱飞舞,一阵冷风刮来,希禾惊诧地发觉亭中的女子竟没有脸,怎么看都只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白纱落下,瞬间封闭了整个亭子,顿时,在希禾的眼里,满是黑发涌动,宛若黑夜降临。 希禾反应过来,将龙飘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强迫自己镇定,可身体还是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哆嗦着安慰着她,“不要怕,有我在……” 耳边是刷刷的声音,一根发丝划过他的脸颊,一阵刺痛,脸上划出了一条细细浅浅的伤痕,希禾在黑暗中,没有了头绪,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死亡。 不…… 龙飘还在这!她不可以因为他而死!她是无辜的,他不能连累她! “你要杀就杀我一人!求你放过我的妹妹!” 当希禾感觉女子冰冷光滑的头发滑进他的眼中,口中,耳中时,他无助地颤抖着,明白这次自己是死定了,却没想,一阵森然的冷风钻进他的双眼,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高大的树,他慌张失措地转了一圈,看不到路,看不到尽头。 他走进了全山的深处。 这时龙飘悄悄地出现在了希禾的不远处,她勾起嘴角,回转过身靠在树上,手中端有一碗热腾腾的酒,酒中有两三颗青梅,喝了一口后,她眯起了眼睛,“哈,真是不错~” 亲爱的哥哥,捉迷藏的游戏好玩么?没想到你竟能在那种环境里,找出了游戏答案; 。那场游戏,不论游戏规则是什么,也不管多么复杂,只有你“死”了,游戏才会结束。如果那个时候死的是姚萤,那么你就永远困在那个世界里了。 这个时候,你学会了牺牲自己,不再惧怕死亡,懂得怎么勇敢地保护自己爱的人。 真的感谢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妹妹,不过…… 林希禾,这一次,我要你找到我,找不到我,你就到死都待在这里吧…… 反正,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龙飘失神地丢了酒碗,捂住胸口,茫然地转着眼珠子,随后,向黑暗中走去。 ○2 目的接近带着强烈杀意,即便攻击力不强,但它们胜在数量之多。 伊冥斜睨一旁的凉城一眼,“引它们出来的意义何在!你最好给我一个让我听得舒服的解释!” 凉城收起了黑袍和雪刺,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就想着拿出来试试,没想到它们真的出现了。” 伊冥咬牙,“你还真是没想到了!”他转身欲逃,却被凉城拽住了。 “你去哪儿?” “逃命啊!虽然那些家伙的爪子也不算多厉害,不过,这种数量下,那双爪子就能把我俩撕成碎片!” “哦。” 伊冥收住迈出的脚,瞪着他,骂了声该死,愤愤地走到他的身边,“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凉城召出黑角,一刀斩下,镰上黑雾涌动,一道黑光激射向首先靠近他们的一波目,他握紧了黑角,望向黑压压的一群目,再望向更远处,“我要找到它们真正的窝。” “所以……”伊冥无奈地扶住额头。 凉城没有再说话,而是飞身跳进了目群中,伊冥皱眉,无奈,左手握拳,湛灵闪着强烈的蓝光,瞬间在他手中形成了一把光剑,跃身而下,紧随凉城身后,替他斩下来袭的目。 可目的数量实在是多得骇人,不管怎么砍怎么杀,数量似乎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压得二人由攻击转成了防御,处境吃力。 “我们还没找到它们的窝,估计就玩完了!” 凉城皱眉,扭头看了伊冥一眼,“你小子能别演戏了么,从刚才到现在,一个魂式都没有使用,想我知难而退,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要不想留在这里,可以先走,我一个人不要紧。” 伊冥愣了下,光剑收起,反手,宝蓝色的戒指闪着比刚才更加刺眼的光,他肃然挥手,顿时,自他脚下不断荡漾出一圈圈的光环,顷刻间,在光环范围内的目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都想要逃离光圈,伊冥将戒指置于嘴前,念起了古老的咒语。 咒语刚停,光圈激荡,光华成线,丝丝光滑缠绕,猛地从地上窜起,如同猛蛇一般缠住了目的手脚,伊冥放下手的刹那,光线收紧,一阵光芒泛起,一大片的目瞬间被光线绞得粉碎,犹如被光融化了一般,化作了团团黑雾; 一时半会,没有目敢靠近他们二人。 凉城面无表情地看他,“不要管我了……” 伊冥走在前头,额上满是冷汗,左手微微颤抖着,“管你是我的事,我乐意了,你管不着……” 凉城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忧伤,没再说什么。 当下一波目靠近时,凉城收起了黑角,眼神凛冽,捏诀念咒,顿时身前出现一道弯弯的光雾,如同弯月,当白雾散去,他上前伸出手贴住了弯月,顿时飞沙走石,弯月旋转,横向握在他的手中,用力握紧了弯月,刹那,从弯月圆滑的内侧激射出无数的光线,一条条光线洞穿了目的身体。 光线延绵,凉城松开了弯月,弯月瞬间分解成碎块,随着光线飞了出去,被光线连接在一起的目,当光块从它们身体过去后,光块如同磁铁一样,将目全部都集合在了一起,碎裂的光块再次集合,变成弯月,弯月极速旋转,爆炸的瞬间,目全部都化作了点点火光。 看着凉城有些吃力地喘着气,抬眼看向不远处还在不断靠近的目群。使用这种群攻魂式,对力量的消耗太大了,这样下去,即便能再使用几次魂式,可目的数量无可估量,迟早会消耗光力量的。 伊冥苦笑着,“就算我不演戏了,可它们真的是没玩没了啊。” 凉城重新召出黑角,凝神调息,“不能停下,如果退回去,我们是绝对找不到罹麟大人留下的东西的。” “他的东西就这么重要么!” 凉城侧过头看他,面无表情地回道,“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伊冥知道凉城的执着,“你可得清楚如果我们被阴灵杀死的话……” 死神被死神杀死,灰飞烟灭,不再永生地轮回,而一旦被阴灵杀死的话,据最初的死神史料记载,死神就会沦为鬼魂,永生永世困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至于是什么空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被阴灵杀死的鬼魂没有一个能告诉别人他们究竟在哪儿。只是知道他们还存在着,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我清楚,可我不是死神。”凉城淡淡地回道,“所以,你快点离开这里。” 伊冥暴躁地抓着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头发,“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凉城上前一步,伊冥退后几步,怒道,“你休想把我送出去!你做不到!如果我出去了,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出去的!” 凉城愣住,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再陪我了……” “我说了,不管怎样,都是我乐意的,我觉得好,觉得开心,就留在这了!”伊冥又怎会留他一人在这里,天知道这里是个多危险的地方。 二人反应过来时,四周又围上来了一群目,个个挥着锋利的骨爪,身上黑布猎猎作响,仿佛一面面黑色诡异的旗子。 这时,凉城看到一个奇怪的身影混在了目群中,他挥起黑角,光如飞镖,直射那个人,黑光碰触到那个身影的刹那,身影消失了; 是谁? “呃……”伊冥拍了拍凉城的肩膀,目瞪口呆地看着目的变化,“你说它们怎么了……” 凉城闻声望去,震惊地看着目的变化。 它们空洞黑黑的眼眶中竟涌出了汩汩的黑血,犹若泉涌,口中伸出了舌头,舌头的长度诡异得长,像是蜥蜴一般,黑布掠起,骨爪缩进了体内,这时它们竟集合了起来,双脚变得尖长,竟刺进了同伴的眼中,扭曲着身体,组成了一个大圆球,黑布变幻,化作了一块巨大的黑布,盖住了里头血腥恐怖的一幕,只留下一颗脑袋在圆球的顶部。 从黑布两端伸出了一双长长的骨爪,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巨大的骨爪是无数的手骨组成一起的。 “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圆东西……它是要闹哪样……”伊冥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觉得好笑。 “看来目是不想我们接近这里,竟聚形来阻挡我们……” 聚形是类似于目这种群居性阴灵使用一种结合术,用于对抗强大的对手。 “我倒想看看,这坨笨笨的大怪物有什么能耐!”伊冥唤起湛灵,湛灵光华泛起,形成一把巨刀,向着它砍去。 “小心!” 伊冥只觉得眼前一黑,凉城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正疑惑怎么回事,抬眼却见四周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们被困住了。 他们被困在了一个骨骼连接在一起的笼子,骨笼旋转,表面都是尖锐的骨刺。 他抬头看,见顶上是块巨大的黑布,才知道他们原来已经被困在了目的体内,只不过,他没有想过黑布下面已经变成了骨笼,黑布终于是一个黑漆漆的小洞,伊冥想到那个可能是目的头,从头的下面伸出了一根长长的骨刺,他顺着骨刺往下望,当他的目光停在凉城的肩膀时,他浑身僵住了,瞳孔睁大,紧紧地咬住了牙齿。 要不是凉城拦住他,那根骨刺就是刺进他的脑袋了吧…… 这时,四周旋转的骨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骨刺开始生长了起来,只需再过一会,他们二人就被骨头刺成马蜂窝…… ○3 全山深处。 此刻希禾所处的环境用深山老林形容也不为过,大树高耸冲天,枝叶繁茂,仿佛顶头是一片静谧的绿色海洋,幽静而令人窒息。 四周满是斑驳的黑影,阴暗的角落显得更黑,透着森然的寒气,犹若鬼魂大张的口。 希禾先是担心龙飘的处境,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他试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兴许能够走出去,可走了大半天,他发现怎么都走不出去,而且迷失了方向,仿佛被困其中,一直绕着圈子; “有人吗?”希禾大叫着,他的声音无力地在树林间回荡着,传回来的只不过是回音。先前爬上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腿脚酸痛发麻,再这样绕下去也是浪费力气,倒不如先休息一下,再想想办法,他想着,随后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他揉搓着小腿,茫然地望向远处,树林的深处是一片黑暗,虽然想往那边走,但好像他无法靠近那里。 闭目养神了一会,希禾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不能再这么耽搁了,龙飘现在生死未定,他也绝不能就被困在这里,现在要抓紧时间从这里出去。 他看着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在身后的树用力地划了一下,虽然痕迹不清晰,但也算做了一个记号。走过每隔几棵树就做了一个记号,这样就防止再多走冤枉路。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希禾发现了前面一棵树上竟划有一个浅浅的痕迹,他跑过去,怔怔地摸着树上的痕迹,尽管心里不敢相信,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往前面走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绕圈子。 他退回去,看自己刚才自己做了痕迹的树,再退回去,树上的痕迹的还在,从刚才到现在他做了18个痕迹,他自刚才退回来的树上的痕迹算起。 “……4,5,6……15,16……” 当他算到第17个树的痕迹,他意外地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他停住了脚步,颤抖地伸出了手,将手放在了树干上,他吞了吞口水,僵硬地挪动着脚步,当他看到树干的另外一边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树干上竟都是他划下的痕迹,深深浅浅,像狰狞的疤痕。 他的手指放在一个划痕上,额上滑下一颗冷汗,“第十八个……” 万万没想到,他以为他是被困在了整个树林,原来仅仅只是一棵树就把他困在这里,绕着一棵树,走不出半步。 他要出去!他咬牙,疯了一般地向着这棵树的反方向跑开。 他在一棵树前停下,绝望地看着树上的划痕。 希禾无力地上前,苦恼地咬住嘴唇,突然疯了一般地挥拳砸着树干,发出一声声闷响,“我不管你是谁!你要想杀我就快点动手!不要跟我玩这种把戏!” 他斗不过它们…… 希禾无助地跪下,而后倒在了地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路就在黑暗里,只是睁着眼睛,看不到罢了。 希禾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随着脚下的感觉,一直往前走,想着树林的黑暗深处走了进去。 当他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色令他大惊失色,再次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中…… ------------ 第五十章 ○1 黑暗的深处,隐藏着更为黑暗的存在和景象,是滋生绝望的巢穴…… 虽然希禾经历了许多,但每次看到这种画面,还是觉得惊惧和绝望,毕竟他的能力微不足道。 之前见过了不同的鬼魂,但眼前的鬼魂与之前的相差甚多,而且数量之多。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上挤满了群鬼,它们都不是现代人的装扮,都穿着破旧的古装,男男女女,脸色异常的白,犹如白纸,瞳孔充斥满黑色,没有一点眼白,除了眼球的差别,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的身体,细看,它们并不像鬼魂一般飘渺虚无,倒像是电影里头出现的僵尸。 或许他们都不是鬼……但这个不重要了吧,不管怎样,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 希禾看到他们的同时,群鬼也看向了他,阴寒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他只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半天不敢动弹,他知道再往回走是不行的了,只会被那棵树困住,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双方对峙了一下,群鬼收回了空洞死寂的目光,眨眼间的功夫,街上的群鬼瞬间都回到了街道两边的屋子里,街上空荡荡的,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希禾打了一个冷战,茫然地看着眼前空无一鬼的街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行动; 忽然,一个人头悬在了希禾的面前,希禾被人头上密布的创口吓到了,吸了一口寒气,人头冷冷地盯住他,“要不想死,就快点按照我说的做!” 希禾愣愣地点点头,人头让他赶紧走到街边上,蹲在一间屋子的墙角下,捂住双耳,紧闭嘴巴,闭上双眼,绝不能乱动,等会它会撞他的头两下,告诉他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希禾蹲在墙角,看着人头顶上发脓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照我说的做!不要废话!”人头低声喝道,随后落在了墙角的阴影处。 这时,街上刮过了一阵风。虽然一般人在捂上耳朵后,都能听到声音,可在这里,捂住了耳朵,什么都声音都听不到了,好像处在真空的环境里,这种安静是庞大而令人心慌的,即便如此,他还是照着人头说的做,不敢松开捂住双耳的手。 当一阵风掠过时,希禾赶紧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嘴唇。 在希禾看不见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渐渐地靠近这条鬼街道。 一袭黑纱飘过,顷刻,漫天黑纱飞扬,一个人裹着黑纱轻轻地走过了这条街道,当他走到一间屋前停住了脚步,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希禾,嘴角上扬着。 他靠近他,黑纱掠过希禾的鼻梁,他眼皮里的眼球转了转,希禾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 那个人靠近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可希禾什么都听不到。 那人收起嘴角的笑容,转身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了。 过了一会,人头用力撞了希禾两下,希禾知道已经安全了,睁开了双眼,放下了双手,光明和声音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世界,他松了一口气,靠着墙,捂住胸口用力地吸气呼气。 希禾看着人头,虽然右眼已经腐烂,但左眼还是完好,瞳孔里灰白的眼球,可以确定它是鬼魂,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人头的左眼微微眯着,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缓缓悬浮在他的面前,“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希禾茫然地摇头,人头叹了口气,“没想到几百年后还会有人走进这个地方……这里是人间地狱……” “地狱?!”希禾惊诧,内心则是巨大的恐慌,“难道我已经死了?” 人头轻轻摇头,看上去有些滑稽,“所谓人间地狱,自然是在人间的地狱,而不是阴界的地狱,地狱为何会出现在人间,无人知晓,不过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像这里一样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的都是鬼么?” 人头再一次摇头,“不是,”人头的眼珠子瞥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希禾点头,待在这里确实瘆的慌,人头在前,走了一会,它忽然加快了速度,希禾只能跑了起来,过了一会,希禾回头看,这一回头,可把他吓得不轻; 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刚才那些黑色眼睛的“人”,全部变得面目狰狞,希禾可以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刀,锈迹斑斑,想来如果他再待在那里,会被他们砍成肉末吧。 希禾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免得被它们发现,很快人头带着他走进了更为黑暗的地方,远离了那条街道。 人头在前飘着解释道,“他们都是人。” “什么?”希禾傻眼了,“大叔,你没耍我吧……他们怎么可能是人……” 人头转过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是人,而且你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它不给希禾惊讶的时间,继续说道,“人间地狱的存在虽然无法解释,但在古代有不少的人意外走进这里,就再也都出不去了,日子久了,被阴气感染,身上的阳气一点不剩,灵魂腐烂不堪,变成了行尸走肉,不死不伤,称他们为僵尸……他们爱吃人肉,所以在第一批走进这里的人变成了僵尸之后,凡是走进这里的人,就会被吃掉,所以这个地狱所有的僵尸就都在那条街上了,所以千万不要靠近那条街……” 再也出不去了吗…… 希禾抓紧衣袖,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在流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是被他们吃掉的人……”人头说得时候很平静,仿佛吃掉的不是他,“我很幸运,还剩下一颗脑袋,那帮僵尸吃人是能够把人的灵魂吃下去的怪物,你瞧,我头上的伤口,就是当初被他们咬的,右眼也被挖掉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说你让我躲在墙角,是为了躲什么吗……好像那些僵尸和你都很怕……” 人头眼里流露出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昏天暗地的世界末日,“是这里的魔,他管理着这个地方……” “魔……” “也许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这几百年来进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了,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走进来,所以我就奇怪你为什么会走进来,或许刚才魔出现,就是以为你吧……” 希禾问道,“那为什么要躲他……” “他为了防止有人进来,也是为了清空这里,他不想有人留在这里,他会把这里的僵尸和鬼魂都杀了!” “躲起来就没事了吗……” “你不要出现在他眼里就行……这就是他唯一的缺点,他不杀躲起来的猎物……让你捂住双耳,实则是‘掩耳盗铃’的把戏,你不去听,他也不听,你不看,他也不看,你不吭声,他也不说你……这就是人类在这里存活的规则!” “那岂不是他永远也清理不了这里了……” 人头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不,这是他给你的第一次机会,他给这里的每一个人机会,这个机会只是让你苟延残喘的一颗糖果,而且是有毒的糖果,接着他就会无时无刻地找着机会,靠近你,让你出现在他的眼前; 。” ○2 雾区。 骨笼中被困住的二人,凉城肩膀受了伤,伊冥将湛灵幻化的大刀狠狠砍了几下刺入他肩上的骨刺,一时半会砍不断,可四周咔擦咔擦作响的骨刺生长速度很快,眼见他们就快被这些骨刺洞穿得千疮百孔,可肩上的骨刺如何都砍不断。 忽然,骨刺猛地窜长,仿佛箭一般射向他们二人。 伊冥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他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无数艰险任务的死神了,立刻就镇定了下来,他收起了湛灵的光,在骨刺即将洞穿他们躯体的刹那,伊冥怒喝一声,湛灵猛地发出刺眼的光芒,犹如炸弹一般炸开,威力强猛,在他们周遭形成了一个光罩,硬是挡住了千万根骨刺的攻击,光罩的表面震得都是圈圈的涟漪。 就在伊冥松口气的时候,顶空的人头紧紧地盯着下面的状况,他转动着眼球,抽出了刺进凉城肩上的长长的骨刺,在骨刺钻出光罩时,光瞬间流过,补住了缺口。伊冥扶住了虚弱的凉城。 伊冥怔怔地抬起头,望着渐渐升上空的骨刺,内里开始感到不安。该死,到底想做什么。 仅是一瞬,缩紧的骨刺卯足了劲,猛地往下刺了下来,力量之猛,撞得光罩猛烈地震荡,竟出现了裂痕,包围他们的骨刺也全都用力挤压着,很快,光罩表面满是裂痕。 伊冥头疼地扶住额头,苦笑着对凉城说,“真的要完蛋了么?被一个阴灵杀死?” 凉城无力地抬眼看他,“早让你离开了……” “我这人的毛病就是死皮赖脸,改不了,”伊冥哈哈地笑着,“这样也不错嘛,死的时候还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快点一个人走,不要管我了……” 伊冥笑着,即便脸色有些苍白,也遮掩不住这小子倾城的美貌,“你赶不走我的,除非我自己想走。” 凉城还没说话,湛灵微弱的光瞬间灭了,光罩消失,骨刺迅猛地穿刺而来…… 伊冥闭上了双眼,却下一秒猛地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凉城只感觉耳边的风很大,他无力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荒凉的空地,哪还有什么骨笼,只不过空地上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里是平静安和的光芒,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凛冽。 凉城有种感觉,他就是刚刚躲在目群里的人。 伊冥看老人,是个陌生的脸孔,至少在死神界里没有见过。对他,伊冥保持着很高的警惕,他肃然问道,“请问您是……” 老人身上套着一件普通的黑袍,不是死神穿的袍子,死神穿的黑袍有着一股淡淡的黑雾,在袖口会绣有一个镰刀和骷髅头的组合花案。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二人,回道,“莫要再来这里了,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能靠近的。”老人挥手,几道光飞了出去,凉城震惊地看着老人的手势,内里吃惊,难以想象,老人轻轻挥手,就轻易使出了六玄咒,打开了领域封锁的路。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 !”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凉城伸手阻止伊冥再说,自己问道,语气较为温和,“为什么我们不能靠近这里?” 老人看了凉城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伊冥竟发觉老人眼里的感情发生了一丝变化,带着不安和畏惧,而后瞬间被掩饰了起来,不露痕迹。 “不能就是不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走!” 二人刚才经过一次激战,变得虚弱,老人只是手上轻挥,二人竟顺着六玄咒的光出了雾区,当他们落脚的时候,凉城险些摔倒,伊冥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凉城内里疑惑多多,他抬起头时,却见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镜萱,面具上的小猫背对着他们,一条尾巴悠悠地晃着…… 雾区里,空地上,炽羽忽然出现在老人身边,身上蒸汽蒸腾。老人看着炽羽头顶直直的羽毛,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孩子终究被他救下了么?”他望向弥漫着浓浓黑雾的天空,“绝不能让那个孩子再来这里了,还有,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替那个男人完成他的心愿……” 炽羽点点头,口里发出闷闷的声音,老人飘了起来,看着炽羽额上深深的伤口,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岚绪那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要提防那个女人,她太狡猾了,下次老夫亲自轰走她!” 黑雾掠过,炽羽和老人同时消失了。 ○3 人间地狱 “真的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吗?”希禾抬头,黑漆漆无垠的天空里没有一朵云,虽然阴暗,却可以看清眼前事物,即便这里一点光都没有。 人头脸上有几处伤口,也许是时间久了,黑色的皮肉向外翻,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没有……或许也有,只是我在这里那么多年,从不知道有从这里的方法,” 希禾攥着拳头,又松开,叹了口气,“既然来到这种地方,我心里也明白出去的机会非常渺茫,可我还是想出去……” 人头还算完好的左眼盯着他,干裂的嘴唇翕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说起了别的话题,“你随我去一个地方看看,或许可以发现什么……” 希禾听到有希望可以出去,欢喜地点点头,随着人头飘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叫希禾。” 人头眼中的光滞了一下,而后那道微弱的光沉淀到眼底,“时间久了,名字早已忘了。” “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呢?” “怎么不会,在外面的世界,还有些活着的人忘了自己是人,不过是忘了名字罢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这里的……”希禾感到了他话中淡淡的寂寥,对他颇为同情。 “忘了,是五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我都忘了,在这里你看不到日出日落,没有白昼黑夜,没有时钟手表,时间的概念被削弱得几乎不存在了,这里是被时间抛弃的地方……我想,死了变成鬼,庆幸还有一点意识,不至于像是空气一般地存在着,但这是可怕的,孤独这东西,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像是毒液,从你的眼睛,嘴巴,耳朵,毛孔里,无处不在地渗透进去,腐蚀你的灵魂…… “我是一个商人,那天和我爱的人一起来全山旅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遗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包括我的名字……可这件事我却一直没忘,我很爱那个人,想着带着她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只是……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甚至在爱情里也是,我爱的人原来不爱我…… “或许我和她的缘分不够,她看上的是我的财产,人生总是会让你摔一跤,而且会把推下深渊,它可不管你的生死……我没有想过她会推我下山的……那个坡很陡,我撞倒了头,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少天,而后我迷迷糊糊地来到了人间地狱,我刚踏进来,僵尸就把我撕碎了……” 希禾听完心里更难过了,他起初觉得人头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恶人,没想到他竟遭遇了这样的事; 人头说完后,眼里没有半点感情的起伏,似乎在这漫漫岁月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悲伤的了。 “一开始我好恨那个狠心的女人,不过后来,心想,不管怎样,我都已经死了,有点可惜的是我不能从这里出去,要不然我真想让她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想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大叔,你想出去?” 人头愣了一下,冷声道,“不想。” 希禾闭嘴,不再说什么了,走了一会,二人来到了一座房前,奇异的是房没有门。墙上满是斑驳的黑色霉斑,散发着潮湿刺激的气味。 希禾绕了一圈,回到了人头旁边,“大叔,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房也一个门都没有啊!” “你发现了什么吗?”人头盯紧眼前的房子。 希禾头疼地又绕了一圈,周边都是雾,这附近除了这无门的房子就没有其他建筑物了。 “你觉得我能发现什么?”希禾喘着气说道。 “房子无门,这便是你的发现。” “这算哪门子发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连窗户都没有。” “你进入人间地狱时,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 ——有时候,路就在黑暗里,只是睁着眼睛,看不到罢了。 希禾猛然想起,不解地问道,“我闭着眼睛确实逃过了树林的囚困……” 难道…… 希禾闭上眼睛走上前去,未如意料之中一般,能走进房里,反而直接撞在了墙上,希禾吃痛地揉着脑袋,转身不满地叫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不是说闭上眼睛就可以么!” 人头眼里带着嘲笑,“你个愚蠢的小子,谁说让你闭上眼睛去撞墙的,还敢瞎嚷嚷; !”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人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是谁让你摆脱了树林的囚困么……你待在树林里,说不定就是饿死渴死罢了,而你听到了那句话,却走进了地狱,会死得更惨,落得灵魂被吞食的下场……” “你的意思是……”希禾吞了吞口水。 “不要说话,静静地听。” 希禾闭上嘴,安静下来后,过了一会,忽然耳边飘过一个声音,微弱却清晰,宛若有人在边上耳语。 “地狱无门,迷失的你,由我替你打开大门……” “啊,怎么回事!”希禾惊诧,当他说话时,那声音便停止了。 人头盯着眼前的房子,“没错,就是这个房子引领你走进地狱的,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个房子的‘人’……” 人头话刚说完,希禾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双苍白的手从墙上伸了出来,墙面扭曲着,映出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希禾惊惧地退后了几步,看着墙上凸出的那张人脸轮廓,墙面柔韧,忽然,从墙里头渗出血来,他发现嘴的部位一直在动。 “他是谁……” 人头严肃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有可能是比魔的存在要更加神秘的存在……” “是他让我进来的?” “你不要说话,听他说话,你一说话,便听不到他在讲什么。” 希禾听后,赶紧闭上了嘴,果真,能够听到墙内的人的声音,和在树林里听到的声音一样,幽幽的如同山谷中的回音一般空旷。 “来到地狱,你得小心翼翼地活着,即便是孤独的,无助的,也千万不要让心没了防备,不过,在这里你迟早会死,把你当做猎物的僵尸们,肯定穷追不舍,势必在你腐烂之前,吃上一口新鲜的血肉……” 虽然那人一直在说,可越到后面,希禾的注意力难以集中,虽然耳边有声,却听不明白他的话,仿佛某种陌生的语言。 “你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吗?”急不可耐的希禾终于忍不住问了墙内的人,那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 刹那,就在他说话时,希禾耳边掠过了一个声音,他想捕捉那个声音,这时,墙面出现了裂痕,大量暗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瞬间流过了希禾的脚边,染红了希禾的鞋子,人头大叫一声快逃,希禾转身拔腿就跑,刚才耳边掠过的声音消失了。 当希禾跑远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墙里头爬了出来,他的脸满是血污,看不清样子,一双瞳子泛起森然的冷光,还有一丝复杂的感情,而后,鲜血流回墙内,破碎的墙瞬间恢复原来的样子,那个人也回到了墙里头。 ------------ 第五十一章 ○1 人间地狱。 希禾跑不动了,走到了一面山壁前坐下。这周边就只有这面山壁,凹凸不平。 希禾跑了那么久,觉得口很干,疲惫地苦着张脸,“大叔,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留在那里似乎也不安全,你自己不是也知道么?”人头眼底一片黑暗。 希禾垮着嘴角,“所以你带我去那里,就是要告诉我说是那里头的人把我引到这个鬼地方,然后呢,没有半点发现啊!我还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 人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说过,我不确定那里能有发现,况且,我在这里那么久,就没听过什么出去的方法!”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想出去!” 人头愣住,看着希禾,“或许我不该继续陪你了。”说完,人头向上漂浮,希禾刚想道歉挽留,人头一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了。 希禾惊愕得看着人头消失的方向,愣愣地张着口,“怎么说走就走呢……”他抿紧唇,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雾气弥漫,看不到路,找不到方向,他不敢随便乱走,怕会遇到危险,除了僵尸,指不定这里还有其他可怕的东西。他不该对人头说出那样的话,毕竟在这里,可靠的貌似只有他了。 “大叔,你在哪儿啊?你还真走了么?回来啊!我是笨蛋才乱说话惹你生气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就算我真的走不出去,要留在这里,也得有个人陪我说话啊,大叔,你回来好么!”希禾无奈,他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感到不知所措。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他疲惫地喘了口气,扭过头看山壁,这一看,骇得他瞪圆了眼睛,后背僵硬地挺着。 凹凸的山壁上忽然落满了人影,影子贴合山壁,软绵绵地扭着,希禾向后退了几步,感觉山壁里头仿佛挤满了人,甚至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大叔真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么邪门诡异的地方就跑了! 希禾没敢犹豫半分,抬脚就立即往雾中走去,刚走没几步,忽然脚上一绊,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往后看,没想到本来贴在墙上的人影忽然落在了地上,像是蛇一般游走,其中一个人影的手竟地面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希禾惊惧地一直抖着脚,想挣开那只手,可那手像是橡胶一般,软绵绵的而又柔韧度极强,怎么都甩不开,他刚把目光从脚上收回来,惊恐地发现地上的人影都漂浮了起来,绕着他转着圈。 “放开我啊!”希禾惊惧地叫起来,脚上更加用力去甩开那只手,伸出另一只脚去踢,可人影的手软软的,根本就不受力,再怎么踢都是白费力气;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缠着我!”希禾无力,面对这种状况,他越发感到无能为力就越发的绝望。 这时候他想到了以前一直保护他的林志清,凉城,萤,还有那个叫伊冥的死神,受人保护的他脆弱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可怜。 包围住他的人影都伸出了手,钻进了希禾的身体,他感到一股股刺骨的寒冷钻进了身体,随后动弹不得,眼看着一个个人影钻进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反抗的能力。 ——我需要你…… 希禾眼前一片黑暗,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飘渺的身影。 一半洁白如雪,一半漆黑如夜。 他怔怔地伸出手,“我需要你……” 只见漆黑的一半猛烈地挣扎着,突然金光一闪,黑影就不再动弹了,希禾细看,才发现了它身上缠绕的金色枝条,他想起了奥修,这可能就是他的封印吧。 ——帮帮我吧…… 他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他的,另一个…… 希禾看着那黑影,他肯定,刚才有他的声音…… 希禾刚想走过去,臂上一阵撕咬的疼痛,他猛地睁开了眼,看到了臂上的人头,他在咬着他的手臂,虽然很疼,身上的僵硬和寒冷却一点点地消去,人影一个个从他体内跑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变成了巨大的阴影。 人头松开了口,希禾的手臂被咬出了血,他愤怒地吼起来,“你怎么咬我啊!” “快离开这里!它们会再出现的!”人头叫着,也不等希禾,一个人就在前面飘着离开了,低头看着地上扭拧成漩涡的阴影,希禾吓了一跳,忙追了上去。 “刚刚那个是什么?” “是死在这里的孤魂野鬼,大多只有一魂一魄,不能成形也不能害人,可数量多了,它们会侵占你的身体,控制你的意识。” 希禾想想有点后怕,内里想要从这里出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人待的,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的!” 人头转着脑袋,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没错。” 希禾愣了一下,忽然停住了脚步,“大叔,帮帮我……” 人头也停住,冷声道,“我能帮你什么?” “大叔,我求你帮帮我,我要从这里出去,我还不能死,至少我要见过一个人,才能死!” “你要见的人是谁?” “我……哥……我想见他,分别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好好地和他说再见,我不甘心,不想和他说再见,还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就算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里也无所谓,反正都要死……我好想他,每天都想要见到他……” 人头见希禾眼中的泪水,一点也没有觉得他可怜,或许是因为只有一颗脑袋没有心的缘故吧,“没能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好好告别的人,这世上多的是,就算你想见他,不能见就是不能见了,就当是没有了那缘分,留恋也只是徒增悲伤; 。” “什么叫做不能见!大叔你帮我,我从这里出去就会去找他,就算他在地狱我也会去!什么缘分都是狗屁!只有想见和不想见,我想见他,就会拼了性命地去找他!”希禾脸上泪水滑下,内里难过没再忍住,眼里泪水簌簌落下。 “这也是命运!你死了就不能找他!你们便是阴阳相隔!再见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才不管这些,我就是要见他!”希禾转身要跑,人头眼里的光诡异地闪着,他急忙叫住了希禾。 “我帮你!” 希禾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欣喜地看着人头。 在他们离开之后,尾随而至的人影忽然停住了游动,随即扭曲成人,那人面无表情地瞪着远处,嘴里呢喃,如同梦呓。 “不要再跟着人头那个家伙了,他会带你走向地狱深处啊……” 那人瞬间又化作了满地的阴影。 ○2 雾区外。 伊冥看着镜萱,再瞥了一眼自己身边虚弱无力的凉城,心里顷刻了然。也是,凉城来这般危险的地方,她又如何不担忧他的安全。 凉城看他,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异样的感觉,自从上次了解了镜萱和自己的事有关联时,这种感觉就频繁地冒上心头,虽然在那之前,对于镜萱这个人,他内里感到一丝古怪的情绪,却又微弱,所以一直没在意。 “镜萱大臣来此地所为何事?”伊冥微微弯腰,凉城在他的搀扶下也向她行礼。 镜萱看着受伤不轻的凉城,藏在袖里的手攥紧了拳头,调整了一下急促的气息,冷声回道,“只是路过。” “那我们二人和大人您还真是有缘啊~”伊冥不喜欢凉城和这个女人有太多的交集,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就说道,“我二人有事便先离去,不打扰您了。” 他们要走,镜萱一时慌张,竟说道,“等等!” 伊冥侧过头,郁闷地咬了一下唇,而后扭过头挂着笑容问道,“您还有什么事么?若大人您有事,我们二人恐怕无力相助,我们这还有事,而且如您所见,我们都受了伤……” “他怎样,要不要紧……”镜萱的声音小了许多。 伊冥见她还是问出了口,便不再虚以委蛇,“他没事,便不用您担心了。” “……”镜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伊冥见她没说话,索性说道,“听说你之前找过凉城?” 镜萱微微侧头,“是又如何?” “我能否请求你一件事,不要再来找他了……” “你不能; !”镜萱没有丝毫地犹豫拒绝了伊冥。 “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了过去的事,他还会想见你么?你还嫌害他害得不够么?” 镜萱猛然间就慌了,仿佛体内有一股强劲的风,瞬间搅乱了她的心。 “我没有!” 伊冥冷笑,眼里是森然的冷光,“还是别了吧,你保护不了他,就由我来保护他。我不确定你的存在还会不会让他变成一个疯子,但现在他不需要你了,你就不要扰乱他的生活,好吗?就当我替他求你了。” 凉城无力说话,就算心里有再多的问题,也随着身体的疲惫而无心顾及,在昏睡前,他半眯着眼,看到了风中的她,黑红色的袍子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因风而凌乱的银发,她站在那儿,不知为何,从她身上感到了寂寞孤独,那么强烈,又沉寂如同漫长的岁月,沉淀出厚厚的悲伤,一捧,就是一段忧愁的记忆。 伊冥带着他离开了,她没能再多说些什么。 镜萱按捺住内心的剧痛,转身旋即出现了桃妆的府邸前,径直走了进去。 走到东房,看见桃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只不过,岚绪竟也在这里。听说桃妆去找繁析,看来两人仇怨还是很深,免不了一场打斗,只是没想到岚绪会出手管这件事。 镜萱向她行礼,“大人。” “你来了啊,那行,桃妆受伤不轻,你就照顾她一下。”岚绪挥了挥袖子,就走出了东房。 她本就不喜欢和岚绪待在一个房间,那种压抑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她走到了桃妆床前,桃妆抬眼看她,用手肘撑着床要起身,镜萱忙让她躺下。 “看来伤得挺重,繁析那家伙还是这么冷血绝情,一点也不念旧情。” “姐姐若是来这里和我叨扰这件事,倒不如让我一个人休息。”桃妆不耐烦地回道,唇色苍白。 镜萱摘下面具,嫣然一笑,“行,不谈那个混蛋就是。” 桃妆看着镜萱蔷薇般色彩鲜红的唇,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妹妹是否无碍,难道也不行?” 桃妆鄙夷地说,“恶心,何必在我这里说那些客套话。” 镜萱收起脸上的笑容,瞳孔中落有一丝忧伤,“你还记得两百年前的事么?” 桃妆疑惑地皱着眉头,而后目光颤了一下,“你是指北氏一族被屠杀的一事么?” “妆儿,两百年前发生的那事绝非是我们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桃妆嗤之以鼻,“我自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屠杀北氏一族的不是繁析,还不就是那个暴走的怪物; !” “凉城不是怪物!”镜萱面带怒色。 “姐姐现在这个样子比起当年,简直就是讽刺啊~当初若不是因为你,凉城又怎么会暴走发狂!” “你的意思,你北氏一族之所以会灭亡都是我害的?” 桃妆冷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和你脱不了干系罢了。”她直直地看向镜萱的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晚凉城为何会在那儿,更不知道为什么我北氏一族难逃一劫,但,迟早有一天,我会杀死凉城,替我族报仇!” “妆儿!”镜萱急切地伸出手摁住桃妆的肩膀,“凉城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他!” “这么说是我冤枉他了!”桃妆愤怒地推开了镜萱的手,坐了起来,眼露厉色,“他就是个祸害!害了我族百余人,又害了繁析……总之,他就是该死!” “他是无辜的!你明明知道他暴走时,完全就没有意识,做出那等残忍的事非他所愿,又怎能将此罪名安在他身上!” “呵,他没有意识?他偏偏就杀了北氏一族!姐姐,今天我也把话和你说明白了,你我姐妹情谊早就不在了,今日叫你一声姐姐,也是尊敬你的身份,不过,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私底下见面了吧。”桃妆挥手,床上薄薄的纱幔落下。 镜萱无奈地带上了面具,“桃妆,我今日只是来告诉你,两百年前发生的,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对凉城的仇恨。” 镜萱离去,空留下一缕冰雾,最后消散于凉薄的空气中。 ○3 “那……究竟是什么……” 希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惊悚血腥的画面看得很多,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幕,更加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在他的前面是一条小径,黑黑的土壤看上去软绵绵的,小径蜿蜒,看不到尽头,两边地里竟埋着不少的人,他们的下半身埋在土里,双手不管怎么去扒土,也挖不出一点泥土,男女老少,身上只穿有一件白色的t恤,破烂不堪。 他们在哀嚎,吼叫,哭泣,尖叫,希禾感觉,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里是人道。”人头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都是活的人么……” “也不算,全部都是僵尸,却留有人类的情绪,只是身体已经死了。” 希禾吞了吞口水,“来这里是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出去的方法。” 希禾眼里泛起欣喜的光芒,“什么方法?” “听闻,在人道找到一个会笑的‘人’,就能通过这条道走出地狱; 。” 会笑的人……在这种状况下,如果说是保留了人的情感,除了恐惧,估计怎么都笑不出来吧…… “真的可以吗?” “只是听闻,况且,你不是要出去么?总得要试试。”人头回道。 反正也没其他的方法,总得要试试。希禾想着,就踩上了那条小径,路面黏黏的,他走在上面有些吃力,咬着牙,一边搜索着人头大叔说的会笑的人,一边小心地躲着那些人向他抓过来的手。 “救救我!呜呜!” “救命!” “大哥哥,救我!” 竟然向他求救了……希禾看到路边上一个小女孩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他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龙飘,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女孩,也不管她身上腐尸的臭味,努力地往上拽。 女孩的眼瞳瞬间被黑色覆满,没有一丁点儿的眼白,她露出狰狞的表情,张大了口,一嘴细小尖锐的牙,冲着希禾的肩膀要咬下去,人头急忙飞了过来,撞开女孩的头,希禾向后一摔,坐在了地上。 人头怒斥,“你是傻瓜还是笨蛋?他们本来就是僵尸,是要吃人的怪物!你还想着要就他们!你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希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看着女孩黑黑的眼瞳,心里感到一丝异样,似乎可怜女孩的遭遇,却又憎恨她狰狞的面目。 “大叔,我看这里行不通了,要找会笑的僵尸,根本比登天还难。”希禾沮丧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你想放弃了?” “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的办法,你要现在放弃,那就等着僵尸找到你,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希禾一愣,起身拍拍了屁股,裤子沾上了一些泥,手摸到到黏黏的,他在裤子上蹭了蹭,“行,既然有这么个方法,要找到会笑的僵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反正,我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忽然一个僵尸从土里爬了出来,他嘶吼着向希禾跑了过来。 希禾一惊,想跑,脚下的泥土却黏住了鞋,动弹不得。 僵尸越来越近了,希禾吓得满头大汗,“大叔……大叔!救我!救我!” 人头不知从哪儿咬来了一把刀,丢给了希禾,他双手颤抖地握住刀,口齿不清地说着,“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杀了他!” 杀……了他…… 噗呲。 ------------ 第五十二章 ○1 “杀了他!” 杀…… 希禾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恶臭冰冷的血液溅在自己脸上,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手上握着的刀捅进了僵尸的胸口,僵尸在挣扎,他拔出了刀,再狠狠地接连捅了几刀,直到僵尸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希禾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手上是黏黏的血液,他忽然有种感觉,脚下的土壤都是凝固的血液。 他是第一次拿着刀,捅进一个人的身体里,即便他是一只僵尸。 这么真切的感觉,称之为杀戮,原来是这般,让他颤栗,令他恐惧,比死亡还要更让他绝望。 锋利的刀子,可以切开肉体,鲜血喷涌,如果是一个活人,就能轻易夺去他的生命。危险,充满死亡的温度,如坠冰窟。 他害怕死亡,自然害怕伤害别人。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握起一把刀,为了活命,杀死一个人。即便他是一只僵尸。 希禾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溺水了一般,表情痛苦。 人头冷冷地看他,“怎么,杀一个僵尸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希禾咬着唇,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们跟活人一样啊……” “你真可以出家为僧了,见不得半点血腥,我跟你说,你若不杀他,现在死的就是你了!”人头左眼露出一丝无奈,“况且,他是死人!不过再死一次罢了!” 希禾知道这点,只是心里怪怪的,可能就只是自己故作高尚,不过是杀死僵尸,这般自责真是让人笑话,觉得矫情。 不过,还是怪怪的…… 希禾叹了口气,忽然看到地上躺着的僵尸,被他捅得血肉模糊的胸口,其中一个伤口,竟露出了两只手指。 希禾蹲了下来,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 “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 希禾惊愕地抬头看人头,“谁挖?” 人头白了他一眼,希禾无奈,捡起了丢在边上的刀,刀身刻有奇怪的花纹,估计是这个花纹才能杀死僵尸的吧。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颤巍巍地握着刀,而后,咬着牙,用力地划开了僵尸的胸膛。 随后,他忍着恶臭,用力撕开僵尸的胸膛,发现了僵尸里头竟有一只手。 希禾拿出那只手,上面沾满了黑色的粘液,他丢在一边,恶心地干呕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被他吃下去的人,没有消化干净,剩下一只手吧……” 人头的瞳孔中骤然弥漫起一阵迷雾,瞳人的光闪烁不定,“应该不是,你以为僵尸都是蟒蛇么,一口就把整个人吃进去,他们都是一口一口把人吃下去的。”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也不清楚,要不,再看看其他的僵尸里头是不是也有手……” “我不干!”希禾立马抗议道。 “那你别指望能从这里出去了!” “不是说要找会笑的僵尸么?那我找那只僵尸就行!”希禾愤愤地捡起刀,不是为了解剖僵尸,而是为防止出现刚才的状况,拿来防卫。 “要想出去,就不要错过任何的线索!”人头吼道,可希禾不听他的,无奈,只能跟在他身后,看这个傻小子到底能坚持多久。 希禾一路走过去,路没有尽头,他停住前进的脚步,气喘吁吁地看向道路两边,路会粘脚,走起来格外的吃力。 不行,只能走去里面看看了。 希禾绕过路边上的僵尸,走进僵尸群,这里边的感觉就和在墓地里一样,阴森悲凉。 “你小心一点,别被他们咬了!”人头提醒道。 “我知道了!” 耳边尽是僵尸的嚎叫声,以及哭声,此起彼伏,异常吵闹。走着走着,希禾脚上被一个老人抓住,他摔在了地上,四周的僵尸竟忽然全部都从地里爬了出来。 这下子,他真的要完蛋了…… “你个傻小子,还不快出手!” 人头紧张地叫了起来,慌忙撞开了一个要咬希禾的僵尸,僵尸的嘴咬到了人头的脸,竟撕下了一块皮肉,希禾见状,心里不再犹豫,手上的刀握紧,就刺进了其中一个僵尸的脸,狠狠地划下,拔出,转身又刺进另一只僵尸的胸膛。 “啊!” 爬出土的僵尸不多,好在有人头的掩护,总算费劲力气把他们都解决了,更庆幸的是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没有被僵尸咬伤或是抓伤; 。希禾脱掉破烂的衣服,留下了一件长袖。 “怎么会突然从地里爬出来……” “你要再不先杀死他们,他们就都会爬出来杀了你!” 吼! 一个小女孩要从地里爬出来,希禾看见,不再陷入方才的彷徨,收拾了混乱的心情,眼神不再像以前一样软弱,目光凛冽,握着刀就冲了上去,将刀刺进了女孩的胸口。 女孩身体一软,希禾拔出刀,她向后倒下,脊椎骨断裂,胸口猛然撕开,露出了一只脚,脚上缠有肠子。 希禾蹙着眉头,将那只脚拎了出来。 “手……脚……” 希禾将脚放在了刚才那只手旁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大叔,你说,这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人头眼里的光闪烁得更加强烈了,“有很大的可能……” 希禾跑到刚才干倒僵尸的地方,用刀子划开了他们的胸膛,在里头挖了挖,掏出血淋淋的内脏,大多都已经腐烂,腹腔有大量恶臭的液体,他屏住呼吸找着,可都没有什么发现。 希禾站起身,看着路两边大量的僵尸,表情变得有些麻木,“看来是要一个个找了……” 挖开老人和小孩的胸膛时,希禾有些难受,不过心里想明白他们都只是僵尸便不再心生同情,如果不再快点,全部僵尸从地里爬上来,死的就是他了。 他还不能死,为了要活下去,他一直在努力,绝不能在这里就死去! 很快,希禾就找到了另一只手和脚,不过,杀死的僵尸越来越多,从地上爬起来的僵尸也越来越多了,希禾显得很吃力。 当希禾看到一只没有手脚的僵尸蹦蹦跳跳地向他靠近,他内里恍然,冲了上去,一刀轻易割下了僵尸的头,其速度快得令人头感到吃惊。 “你为什么切了他的头,也许那些手脚就是他的……” 希禾喘着气,脸色苍白,“大叔,那个脑袋是个女的,你觉得哪个女的有这样强壮的身体,而且没有胸部……” “我没看清……” 希禾不再说话,也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话了,将躯体拖回来,将手脚放在了躯体相应的位置上。 果真,如他们所料,躯体和手脚之间起了反应,竟接连了起来,回复成完好的身体。突然一阵黑雾涌动,将这副身体笼罩起来。 希禾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丝欢喜的笑容,“找到这个人的头就完整了……也许,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只会笑的僵尸……” 吼吼吼! 僵尸们全部从地里爬了出来,嘶吼着向希禾走了过来,本来燃起一丝希望的希禾,瞬间就绝望了,他一个人杀不来这么多的僵尸…… 这时,悬浮的人头忽然淡淡地对希禾说,“希禾……我想,那个僵尸……” 希禾扭过头,看到了大叔脸上露出的笑容,尽管脸上露出乌黑的血肉,看上去有些面目全非; “就是我。” 希禾嘴角无力地上扬,没有发现一只僵尸冲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希禾肩膀,猛一用力,撕下了一块血肉…… ○2 死神界。王宫。 伊冥带着凉城回到了后殿,抬手一挥,东门大开,走进去后,将凉城向前轻推,他立即召出了绿物,藤蔓迅速生长,轻轻柔柔地缠住了凉城的手脚,他悬至半空,一阵朦胧的绿光笼罩着他。 一个人走了上来,急切地看向凉城,“队长没事吧?” “有绿物在,没有大碍。”伊冥瞥向他,那人一脸稚嫩,与希禾年纪相仿的少年模样,是护卫队的一员,“小卿,你在这儿守着凉城。” 小卿全名煜卿,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伊冥担忧地看向昏迷的凉城,微微吸了口气,眨眼目光凛冽,转身走向王宫正殿。 伊冥甩甩衣袖,内里坚定,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凉城,谁都不可以。 即便你是王。 走进正殿,看了一眼坐于王座上的奥修,他敛起身上混乱的气,肃然向王行礼,“阎爵,我和凉城回来了。” 奥修看他,脸上没有露出半点表情,“哦,可有什么发现?” 伊冥直起腰,目光坚定地看他,“没有,我们遇到了袭击,险些丧命……” “凉城现在人在何处?” “在后殿东门,他受了重伤,所以不能来见阎爵,希望您不要怪罪于他。” 奥修嘴角微扬,笑容温和,却不失威严,“没事便好,既然如此,日后我再派其他人过去就好。” “阎爵,”伊冥手指摩擦着指上的戒指,“祭司院那边对凉城紧*不放,您能不能给祭司院那边……” “我不能。” “阎爵!上代阎爵可是一直在保护着凉城!看在罹麟大人的份上,您就不能……” “我不能,”奥修冷声道,“你心里也清楚,我和墨深的态度是一样的,凉城留不得。” “奥修!你们就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奥修眼里聚起冷光,一眨眼站在了伊冥面前,眼底深处的寂静充斥着汹涌的杀气,他冷冷地笑着,“这是你最后一次当着我的面直呼我的名字,要有下一次,你绝对会后悔的; 。” 伊冥瞳孔骤缩,双手不住地颤抖着,而后紧紧地攥紧拳头,咬着下唇,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是……” 奥修挥袖,眨眼又回到了王座上,伸手轻轻卷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伊冥啊,我也想帮他,可是……”他眼里的光瞬间一片死寂,“他们要回来了,当年罹麟有能力让他们不追究凉城的事,可罹麟死了,而我不过是一个新王,就算我想救,也无能为力啊……” 刹那,伊冥眼里也陷入一阵令人绝望的死寂,他怔怔地微微张着口,呼吸仿佛被堵住了,窒息得令他觉得胸口难受,他木讷地弯下腰,行礼后走出了正殿。 他们要回来了? 伊冥难以想象凉城会有怎样的结果,不管是奥修还是墨深,他都不怕,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会救凉城…… 可,他们是他无法对抗的存在,伊冥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救不了凉城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 伊冥拭去眼角的眼泪,咬着牙,目光凛冽,俨然一副无畏赴死的表情,无比坚定。 我保护他两百多年,既然我能坚持了这么久,就绝不能让你们伤他一根毛发,即使毁天灭地,亦是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我定与你们对抗到底! ○3 人头归位,恢复了原本的身体,他脸上挂着阴森诡异的笑容,一脸狰狞地看着希禾。 希禾肩上被咬下一块血肉,他忍住剧痛,反手握住刀,砍下僵尸的头,也不知为何,刀子异常锋利,在他使用了几次后,越来越顺手,这次竟能轻易砍下僵尸的头,比刚才还要更加轻松。 可被僵尸咬伤后,自伤口处有一股极其阴冷之气流进他的身体,他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浑身麻痹,呼吸变得急促,空气似乎变得愈来愈稀薄,对僵尸的接近,他已然无力抵抗了。 僵尸围上来的速度很快,希禾以为自己就要成为僵尸们的腹中餐了,没想大叔将他抱起扛在肩上,带着他跑出了人道。 希禾以为他找到了会笑的僵尸,就能够走出人间地狱,没想到大叔带他原路折返,希禾急了,精神竟奇迹地慢慢恢复了过来,“大叔,既然你是我要找的那只会笑的僵尸,我不就可以通过人道,走出地狱里么?为什么你还要带我往回走!” “希禾,你听我说,”大叔边跑边说,身后的僵尸紧追不放,“我死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我并不是被僵尸吃了……而是作为道具存在着……” “道具?什么意思?” 大叔缓缓说道,“我忘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确实是被那个女人害的,也走近了这个地狱,不过,我被魔留了下来,他把我肢解了,把我的手脚和身体放在不同的僵尸的体内,作为那只所谓会笑的僵尸,而后这些年来,确实有许多和你一样能够活下来的人,我带着他们来到人道,有的发现了手脚,没有发现其中规律的就都死了,那片土地之所以这么黏,是因为那片土地是被血液灌溉的……” “发现手脚的人后来呢?” “有几个确实想到了人体组合这个答案……” 他们找到了答案,也找到了会笑的僵尸,同样会被大叔带着原路返回…… 他想起了那面山壁,那间无门屋,那条住满僵尸的街道…… 山壁鬼魂,大叔曾说过,僵尸会把人的灵魂连同血肉一起吃下去,就连他之前说他也是幸运才留有一颗脑袋……僵尸数量之多,吃掉一个人,肯定会把灵魂也一块吃得干干净净,剩下一魂一魄的概率很小…… 无门屋,那里头有人,那个人要出来,他逃走了,后来想着或许留下来,就可以看看那个人,问他一些事,可大叔叫他逃,为什么要逃,既然是里面的人引他进来,那么他也应该是最了解地狱的人,他不会杀他,他让他小心地活着,他是僵尸的猎物,本来可以知道答案的,大叔却叫他逃走,还有,那个隐约听不清的话究竟又是什么…… 街道,僵尸的集中地之一吧,人道也算一个,是走进这个地狱,开始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大叔,也是第一次碰到魔,虽然没有见着他的模样…… 魔是希禾最惦记和疑惑的存在,一直对他很好奇,大叔的话里有太多矛盾,魔给人一次机会,他不杀出现在他眼里的人,所以第一次碰面,他已经用去了那次活命的机会,而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大叔,先前大叔待在这里的日子肯定很久了,与魔碰面的机会很多,他也许早就被魔清除了,既然清楚了大叔是道具的身份,那也能解释得通大叔的存在,可明明清楚这条规则的大叔,却叫他不听不看不说,他看不见魔的样子,就算以后碰到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大叔…… 他不想希禾与无门屋的人见面,也不让他与魔碰面…… 而山壁鬼魂,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些从人道活下来的人,或是在人道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的人…… 全部都是被道具杀死的…… 一旦走进地狱,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走出地狱了; 。大叔一直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当希禾看到大叔手上不知何时握着的刀时,他浑身绷紧,身体一扭,伸开手,握着刀,刀子迅速地滑过了大叔的脖子…… 大叔停住脚步,希禾从他的肩上摔了下来,他吃痛地眯起眼睛,看着大叔,他依旧笑着。 大叔说着,脖子上暗红的血涌出,“我还以为像你这种胆小鬼是下不了手的,原本还觉得你应该对我有那么点感情了吧,没想到……” 希禾怔住,咬住嘴唇,眼里流下眼泪,“你说过,如果不杀要杀我的人,死的就是我……”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僵尸追得紧,他不能停下,转身就跑进雾里。 “希禾啊,我也想从这里出去,一直都想,我想亲手杀死那个女人,可能是让阎王知道我心思歹毒吧,才会一直轮回做一个杀人道具吧……” 希禾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直到无门屋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 第五十三章 ○1 希禾要找到无门屋。 直到无门屋出现在他面前,黑雾自四周涌来,将他围在屋前,他回头看,雾气很浓,过了许久,也不见有僵尸冲上来,他这才松了口气,发觉浑身酸痛,疲惫得靠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身体,肩上的伤口尤其严重,虽然一开始感到异常的剧痛,不过伤口处的冰冷似乎回流聚集到肩上,不再在身体里流窜了,而且伤口上的血也凝住了,没有再往外流血。 他忍者肩上的剧痛,脸色苍白憔悴,看着眼前的屋子,他走近,伸手摸着墙壁。 我重新回来了,你会告诉我答案么……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灵魂回归地狱,得以轮回,而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荒凉的深渊,人类,鬼魂,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没有轮回,只有永世孤独,直至没有意识,化作飘渺的雾,或是烟消云散,魂飞魄灭……” “我要出去,你告诉我怎么出去好吗!”希禾急道。 “……” 虽然当希禾说话时,那个声音就消失了,但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当希禾在说话的时候,耳边还有一个声音,很小,难以听清。 他试着再说了一句话,“你……能告诉我出去的方法么……” “……” 希禾激动了起来,果然还有在说话,只是,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不清…… “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要和我玩了么!” “……” 靠!希禾愤怒地砸了一下墙,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手碰到墙,就无力地垂下了,他转身靠着墙坐下,心烦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希禾想到了一点,道具…… 他终于明白道具还是有一个作用的,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大叔说话的话,他是不是就能听清楚里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了…… 可是……希禾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完全没了办法,心里干着急。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人从雾里冲了过来,希禾抬眼看,立马认出了是人头大叔,只不过他手里可是握着刀的,希禾急忙闪过,大叔狠狠地撞了过来,刀子竟扎进了墙里,瞬间从墙里涌出汩汩的血。 “大叔……” 大叔扭过头,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豁口,他苦笑道,声音嘶哑难听,“虽然我的任务就是假装帮着你们这些笨家伙说是有方法走出去,然后在你们以为终于可以出去的时候就杀死你们……希禾啊,你不一样,你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你记住我的话,不要相信我以前说的每一句话,还有,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人藏了起来,他让我告诉你,找到他,你就可以……” 大叔话没说完,墙里流出的血忽然扭曲了起来,仿佛藤蔓一般猛地缠住了他,墙壁裂开,将他拽了进去,鲜血如同潮水一般吞噬了他,一眨眼,墙面恢复了原状,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希禾震惊地张着嘴,忍住内心的悲伤,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转身跑进了雾里。 谢谢你,大叔…… 希禾已经听到了无门屋告诉他的话了。 ――“回到你一开始走进来的地方,在那里,就能离开这里了。” 僵尸街。 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了。 街道依旧死寂,没有一点生气,那一座座残破的屋子,就像一个个坟墓,透着阴寒诡异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怎么都散不去。 虽然是来到这个地方了,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这里就是僵尸的大本营啊,要是被包围,到时肯定被吃得一点渣都不剩。 希禾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时,街道边上的一座房的木窗子忽然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特别的响亮,一个男僵尸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住了他,他怔住,僵尸咧着牙,露出满嘴尖锐黑色的牙齿,接着,吱呀声此起彼伏,街上屋子的门都打开了,一只只僵尸都肢体僵硬地走了出来,全部齐刷刷地一脸贪婪饥饿的模样看向希禾。 “这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么……”希禾绝望地向后退了几步。 也许从一开始,魔才是身后的boss,正当一切似乎都走向希禾要被僵尸吃掉的大结局时,一片黑纱从希禾身后飘来,僵尸们突然都回到了屋里,速度之快,完全不像刚才仿佛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希禾也没有犹豫,现在绝不是和魔正面对战的时候,他要躲起来,他一急,在完全无路可躲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要去开其中一间满是僵尸的屋子的门,刚要推门时,他猛然想起了人头大叔的话。 ――“不要相信以前我说的每一句话。” 不听,不看,不说…… 要听,要看,要说…… 希禾转过了身,一阵寒风扑面而过,空气中满是腐尸恶臭的味道,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黑纱拂面,起初觉得眼前一阵朦胧,眨了几下眼睛,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也即是所谓的魔,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觉得眼睛又烫又痒,又眨了几下眼睛,泪就悄悄地落下了。 他不该躲,从一开始他就要面对魔的,魔的真面目一旦被揭穿,一直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在此刻,变得可有可无了。 “萤……” ○2 死神界。 凉城醒来,绿物嫩滑的藤蔓轻轻蹭着他的脸,他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嘴角微微上扬着,伸出手指碰碰藤蔓,“谢谢你了,绿物,总是麻烦你; 。” 绿光暗去,房中挤满的藤蔓瞬间都消失了。凉城落地,刚站稳,就听到旁边有人急切问道,“队长,你没事了吗?” 凉城抬眼,见是煜卿,淡淡地微笑着,“好得差不多了,你怎么在这儿,没出任务么?” “这几天都闲着,你受伤了,底下的弟兄们都很担心你……” 凉城半垂着眼睑,勉强地笑了笑,随后问,“伊冥在哪?” “我也不清楚,我就一直在这儿守着您。”煜卿见凉城没事,内里高兴,这几日可愁怀他了,终于脸上跟着凉城,也挂上了笑容。 凉城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卿很乖,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 煜卿不放心,“您真没事了么?” “哦,没事了。”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煜卿担忧地看了他几眼,而后在黑暗中没了身影。 凉城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肩膀,浑身依旧乏力,不过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他走出了东门,想着去正殿和阎爵说明任务的事。 走到前殿时,没想到竟遇到了祭司长墨深。 凉城怔了下,走了过去,行礼后,方才也思索了一番,想着祭司长对自己存在的看法,也不遮掩,多加无谓的说辞,“恕我活着回来了。” 墨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沧桑,“你先退下。” “我来是觐见阎爵……” “你先退下!”墨深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气。 凉城怔了下,随后低下头,转身离去。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要发生了,暴风雨的前夕不再宁静,它明目张胆地席卷而来,气势汹汹,充满危机。 他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听到了正殿的门打开又静悄悄地关上,敏觉如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一种恐惧在心里油然而生,他加快脚步,走出了王宫,当外面阴寒的空气流入胸腔时,才得以松了口气,不再感到窒息的难受。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了…… 死神界的事还没有处理好,凉城想去见希禾,他怕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先去找伊冥吧,凉城想着。在宫外西侧区域发现到了伊冥的气,凉城脚步踏出,身后长袍掠动,景色变换,瞬间来到了伊冥所在的地方。 宫外北方五千米的区域是一片海,那海名为罗刹,与人间界的海并没有什么区别,海水湛蓝,只不过多了几分阴沉,海水表面是蓝,只要头扎进水里,就知道水底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水中有阴灵,不过大多数是性情温和的阴灵,生活在死神的世界里,若是凶残的难以驯服的阴灵,也都会死在死神的镰刀下。 海面平静,无风,遥远的地平线积满了厚厚的乌云,偶尔能看到闪亮的光,是闪电; 海边有崖,伊冥坐在崖边,脚垂在崖下,袍子被风卷动。 伊冥感觉到凉城在身后,回过头对他笑着,漂亮的眸子里微光闪烁,“身体没有大碍了吧?” 凉城微笑道,“绿物不都会第一时间给你通报么?” “这倒也是。”伊冥扭过头,看着海,眼里异常的平静。 “你在这儿干嘛?” “这里安静嘛。” “在死神界,有哪个地方不安静的?” 伊冥回头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用你管。” 凉城走到他旁边,坐下,伸出脚时,才发觉崖下的风很大,再上一点,却一点儿风都感受不到。 “宫里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刚才我碰到了祭司长,他是去找阎爵的……” 伊冥的眉头微微蹙起,“阎爵说,他们回来了……” “他们?”凉城立即明白伊冥话中他们指的是谁,“他们回来做什么……他们好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当年罹麟大人出事的时候,他们也没回来……” 伊冥目光森然,“他们本就不把死神界的事放在心上,就算死神界有一天灭亡了,他们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呵呵,就是这样的人,我们还要惧怕他们,服从他们一切的命令……” “所以他们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凉城攥紧了拳头。 伊冥目光忧伤,他看向凉城,“是为了你的事……或许在他们心里,就算他们可以放下死神界,但他们容不得你的存在……” 凉城眼里的光颤了一下,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伊冥突然探过身,抱住了凉城,“当年罹麟大人保护你,他们才不敢有所行动,现在他们准备要杀你,凉城,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凉城愣了下,笑笑轻轻推开他,扶住他的肩膀,“没事,顺其自然就好,如果这是我的命,那就这样好了……”他的存在确实充满太多血腥和杀戮了。 伊冥正色道,“不!这不是命,你活着就是你的命,谁都不可以剥夺你活着的权利!我什么都不怕,凉城,我一定会保护你,让你离开这里的!” 保护我…… 凉城笑着,轻轻地拍了一下的肩膀,“你不必为了我去冒险,伊冥,我无所谓了,而你还得活下去,你可不能为了我,毁了自己的人生。” 伊冥没再说话,而是站起身,转身瞬间没了身影。 ――没有你的存在,我的人生就不再算人生,而是生不如死的地狱。 凉城叹气,站起身,离开了; 这时海面吹来一阵大风,吹得海面激荡,一波海浪激荡在崖下的山石上,撞出黑色的泡沫。 潮水退去,伊冥再一次出现了,他站在了巨石上,目光肃杀,他内心决然,势必要从他们手里救下凉城。 “若是你们敢碰他,死神界定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伊冥纵身一跳,跳进了罗刹,水花喷溅,而后,海面又如最初,平静得仿佛一只没有呼吸了的巨大怪兽。 ○3 萤脱掉了身上长长的黑纱,惊喜万分地看着希禾,而他却分外疑惑了,不过能再见到萤,他还是很高兴。 “萤,你怎么在这儿?” 萤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 萤说自从在捉迷藏的那个游戏之后,她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一个狭隘的黑暗空间,伸手就能碰到顶,展不开双手,而且不能蹲下,就一直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能看见光时,就出现在了希禾的面前。 “希禾这里是哪?” “人间地狱。”希禾把他怎么到这里,又都经历了什么,都很详细地告诉了她。 “龙飘……”萤蹙紧了眉头,“希禾,你应该多加警惕的,那个小女孩身上有太多疑点了,说不定,这西州之旅发生的事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希禾心里也嘀咕了起来,出发来全山时,酒店鱼缸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可龙飘一脸无邪天真的模样,着实令他不能想象,这一切都是她在捣鬼。 “我也不知道,龙飘她……” 萤心里叹了口气,现在落于这种境地,再说责怪的话也不好,何况,是她保护不好他,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危险的处境。 “所以,要找到魔才能离开这里么?” 希禾点点头,可嘴上说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确定,“可能吧……” 萤斩钉截铁地说,“那个魔一定就是龙飘!找到她,就能明白了!” 不知为何,希禾心里竟有些不相信了龙飘就是魔,但现如今,只能先找到魔了。 就在二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屋子里的僵尸们都走出来了,一时,僵尸围住了他们。 萤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些家伙就是僵尸么?” “嗯……” “交给我好了!” “你的能力恢复了?” “嗯,那个游戏结束之后就恢复了,说实在的,没有存在感的能力,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 希禾看着萤的身体,果然,身形飘渺,仿佛一团雾气,他心里叹了口气,随后把刀丢给萤,萤的速度比他快,而且论战斗,萤绝对比他强了几十倍几百倍,“这把刀杀僵尸很有效……” 当萤伸出手要接住刀时,意外发生了,萤痛苦地尖叫着,化作黑烟消失了。 这种状况的发生,希禾始料未及,完全吓住了,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 不……不…… 萤……萤她去哪儿了…… 消失了么…… “不!” 僵尸立马围了上来,希禾却直直跪在了地上,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刀,眼眶里涌出了泪水,他痛苦地抓着头发。 “萤……萤……” 僵尸的手抓在他的身上,他们的力气很大,抓得他很疼,希禾无助惊恐的心情瞬间爆发了,他抓住僵尸的手,恼怒地一扯,竟撕下了僵尸的手臂。 “你们给我死啊!”希禾感觉身体里面紧缠着的金枝封印正在松脱。 他还不能死…… 萤的状况还不明确,他要确定她有没有事,如果是他害死了萤,他也会和萤一起死的…… 希禾伸出手,抓住了两个僵尸的手,猛地一拉一扯,竟硬生生地扯下了僵尸的手臂,连带着身体也出现了裂痕。 希禾就像癫狂的野兽,速度之快,用力之猛,可寡不敌众,当希禾扯下两只僵尸的头时,突然冲上来的一只僵尸,将手伸进了他的腹部,用力地撕,拼命地往里挖,一股剧痛几乎令他晕眩过去,他颤抖着伸出手,用力一扯,将僵尸的头扯了下来,僵尸的手顿时从他腹中滑出,可这次的伤害使他再也动弹不得,吐了一口血,就倒在了地上。 金枝又再次缠紧了,身上的力气仿佛被吸得一干二净,他虚弱地睁着眼,视野模糊,他看到了围上来的僵尸,他们口里恶臭粘滑的唾液流在了他的脸上,僵尸见他腹中流出的血,显得更加狂躁了。 萤你到底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他感到了僵尸在挖他的肚子,甚至感觉到一股风灌进了他的腹腔,冰冷刺骨。 忽然,僵尸们都停住了动作,一个披着黑纱的人从天而降,身上黑纱变大便长,在半空中狂舞,当黑纱碰到僵尸时,僵尸瞬间变成火炭,化作一堆黑灰。 那人落在希禾身边,希禾无力地抬眼去看,却只看到一团黑,朦胧中只听到一个声音。 ――“你已经找到我了,不好意思,跟你玩了一个僵尸杀戮的游戏,没想到玩过头了~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他们要留住的人,而且……” 我也觉得你蛮可爱的。 ------------ 第五十四章 ○1 “哈――” 希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捂着肚子醒了过来,头很疼,脑子里一片混乱,当他收回了注意力时,看清眼前的场景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又回到了西州酒店了…… 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跑去开门,直接打开了对面卧室的门,希禾看到了睡在床上的龙飘,蹙紧了眉头,扫视了房里一圈,之前看到的鱼缸也不见了。 难不成这一切都只是梦吗? 希禾怔怔地摸着肚子,一时竟没有头绪,但他清楚,那绝不是梦。 他看着床上睡着的龙飘,眼里流露出疑惑和警惕,难道都是她捣的鬼么…… 龙飘忽然睁开了眼睛,希禾连忙移开目光,眨眼又恢复了目光中的平静,微笑着问道,“醒了?” 龙飘笑着,脸蹭着被子看着他,“嗯,你昨晚睡得好么?” “嗯,刷牙洗脸好后,我们去楼下吃早餐。” 希禾走出了卧室,内心万分疑惑地关住了房间的门,他走回床上,拿过了床上的手机,看日期是当初他们来的第五天了。 来的当晚就做了捉迷藏的梦,他们是第二天去全山的,现在过了三天,看来这果真不是梦,他困在人间地狱已经三天了,在他奄奄一息快死的时候,又回到了酒店,如同梦中醒来一般。 现在,龙飘只不过是在等他揭穿这一切…… 她究竟是谁……也是死神界的人么,看来那天在学校门口前碰到她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是偶然…… 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他们要留住的人。 可能是凉城之前说的议会的人…… 希禾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什么磕着自己的背了,掀开了被子,发现了那把能够杀死僵尸的刀,刀身有奇怪的花纹,这把刀竟然在这…… 萤…… 想起了萤,心里不由得一阵剧痛,对于自己的过错害得她出了状况,感到愧疚不已。 龙飘!你到底想怎样! 希禾攥紧了拳头,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更厌恶这般无能的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体内存在的那个未知灵魂,想起了自己在人间地狱的时候是有多渴望得到它的力量,是第一次不再憎恨这个力量毁掉他的人生,而是这么想要得到它,想要变得强大,才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才能保护重要的人。 或许解开封印,他才不会这样被威胁,才能活下去…… 有人敲门,龙飘开门走进来,“哥哥,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楼下吧。” 希禾将刀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被子里,他隐去眼里复杂的情绪,微笑着,“嗯,你等我一下,我换下衣服。” “那我在外面等你。” 龙飘出去后,希禾打开行李箱,找出衣服换上,换好后,就出去了。 酒店餐厅。 龙飘吃着面包,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希禾,“你脸色不是很好嘛,看来昨晚睡得不好才是。” “还好,就是头有些疼。” “本来今天想去西州湖玩的,那边附近有个游乐园……可你这个样子是去不了了……” “对不起啊……” “没事,那你回房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好。” 希禾想了想说,“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吧。” “不用了啦,我一个人没关系的。”龙飘摆手,嘻嘻地笑着。 “我没事,你要去玩,我陪着比较好。” “好吧,”龙飘面带歉意地说着,“那就不去玩了,我在房里陪哥哥好了,要是你在外面晕了可就麻烦了。” 希禾还要说,龙飘向他伸出手,瞪圆了眼睛,“我就在这里陪你,你可别破坏了我要做一个好妹妹的机会。” 希禾无奈点点头,拿起餐纸擦了擦嘴巴,站起身,“那我们回去吧。” 回房后,希禾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头确实有点晕,有些迷糊,当他听到龙飘出门的声音时,他睁开了眼睛,拿着刀起身去了龙飘的房间。 那个鱼缸不会凭空就消失的……他强打起精神,在房里上下找着,可他这样不过是浪费力气,那个鱼缸这么大,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藏,要是房里没有就没有了。 他却隐隐感觉到房里一股强烈的阴寒之气。 当他气馁地拿刀插了一下墙之后,整个房间忽然散发出不安,空气中有涟漪的波动,他感觉到异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又再次往墙上扎了一下,发现气流涌动强烈,竟有强风擦脸而过。 房中的不安似乎会传染,他也感到忐忑不安,甚至感觉有道森然寒冷的目光在盯着他; 他四周扫视着,忽然他的脖子僵住,目光剧烈地颤抖着,他缓缓地抬起头,天花板竟如瞳水面一般涟漪荡漾,一只巨大透明的鱼出现在天花板的一角,希禾可以看到一只宝蓝色的鱼眼,充满迷幻,又带着冰冷的杀意。 只是一瞬,希禾只感觉胸腔一阵窒息,抓着脖子张大了口,没有一点空气,仿佛溺水了一般,他想去开门,却动弹不得,没有了氧气,血液瞬间灌到了头顶,耳边是尖锐的叫声,眼前似乎笼罩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 鱼缸不是不见了,而是这整个卧室就是鱼缸。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这时门开了,天花板的水面和那只鱼瞬间消失了,空气涌来,希禾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气,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龙飘,她依旧脸上带着笑容,却变得几分诡异阴森。 她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一瓶药。 “唔,看来哥哥头疼得神志不清了,竟然走错房间了,去拿药给你吃的一会儿工夫,也不让人省心,真是的。” 希禾恢复意识后,站起身时,脚有些发麻,他咬牙切齿地冲上去,推掉她手里的水,杯子砸在了地上的毛毯上,没有碎掉。 他抓住她的手,愤怒地吼着,“你到底是谁!你他妈的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2 新城某间酒吧。 多彩刺眼的霓虹灯,空气中浸*着叫嚣的欲望与堕落,灯红酒绿,年轻男女在舞池中放纵地扭着身体,举起双手肆意摆动,随着激昂极具节奏的dj音乐,头甩着,全身心沉迷在这片没有痛苦的世界里,仿佛上了瘾,意识轻飘飘的,追求刺激与堕落的感觉,陌生的男女可以亲吻,被欲火点燃的男生和喝得醉醺醺的女生,激烈地吻着,手在对方的身上游走,渴望着得到一个陌生人的爱抚。 这是一个愉悦与堕落同在的黑暗边缘。 至少,在繁析眼里他是这么想的,这个地方也是疗伤最好的地方。 一个又一个充盈的存在感。 繁析身上的伤虽然可以自我恢复,但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他只能靠吞噬存在感来治伤了。 繁析穿着一件黑色皮衣,模样虽不如少男的精致英俊,却也透着令少女难以抗拒的熟男魅力,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沉静的大海,有着令人无法自拔的巨大魔力,引人注目。 他在吧台点了一杯酒,表情略显寂寞,这个模样自然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一个穿着红色夹克的女人走到他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女人将长发撩到背后,露出白皙的脖子,挺着一对傲人的胸部,女人红唇微嘟,唇角带着一丝妩媚的笑容,声音慵懒勾魂,“先生一个人?” 繁析侧过头看她,目光深邃有神,只看得女人心里一阵荡漾,只听他说,“你要和我上床?” 女人愣了下,虽然心里有些尴尬,自己多少也是历经情场多年了,但这家伙刚开口就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是个稍微有尊严的女人都会泼他一杯酒,然后起身高傲地离开; 但那种做法只是摆着贞洁牌坊的婊子才会做的事,反正是她勾引他先,要上床自然也是她想要的。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不要白不要。 “行啊~”女人的嗓子发痒,手忍不住颤抖着,心里笑话自己怎么还像个处女一样,竟然紧张了起来。 繁析笑着,伸出了手,女人愣了下,随后抿了抿唇将手伸了过去,他握住,牵着她走出了酒吧。 地下室,繁析轻易打开了一辆的车的门,女人忐忑不安地坐进去,绑好了安全带,问道,“是要去你家么?” 繁析关上门,扭过头对他笑着,“在这里可好?” 女人惊住,急促道,“不好吧?” 繁析解开她的安全带,伸过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地摩擦着,“不要怕,从外面是看不到车里头的……怎么,你不喜欢?” 太刺激了! 女人没再回答,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他也顺势吻着。 车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欲望,女人和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变得滚烫,想要更多的抚摸,想要填满欲望的口子。 繁析脱了女人的衣服,女人解开他的皮带。 女人想从繁析的吻中逃脱,“我要你……” 繁析咬住女人的唇,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女人嘴里一阵血腥味,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咬得粉碎,一下子,所有滚烫的温度刹那变得冰冷,车子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却不见一滴血。 繁析下了车,满足地舔了一下唇,“我要你……了。” 他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上下流窜,过了一会儿后,发觉身上的伤不再如同撕裂一般疼痛了,虽没有完全恢复,但只需几天就可以了。 他走出了停车场,在街上走着,夜色正浓,当他要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凛然,翅膀自背后展开,一辆车疾驰而来,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四周的人也全然没有看到他。 他盯着站在对面人群中的一个年轻男人,男人一身西装,对上了繁析的目光,淡淡地微笑着。 眼尖的繁析看到了他脖子下面的一点纹身,他立马认出了是寿衣,想来这个男人也是狱鬼。 他眸中红光流淌,眼瞳变成血红色,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绿灯。人们向他走来,全都无视他穿过了他,只剩那个男人站在那里,他一头红发,虽然模样温文儒雅,却透着难以掩饰的邪恶气息,男人身上西装破碎湮灭,成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和繁析之前穿的一样,袍子布满黑色的咒文; “你的同类。” 繁析注意到他眉间纹有殷红火焰的图案,惊诧道,“你是堕神?” 那人点点头,“嗯,你好繁析,我叫鹿霖。” “你有什么事么?我想狱鬼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吧。” “你想打开轮回道?” “是又如何?” 鹿霖轻笑,“我可以帮你,你此刻不正一筹莫展,有我帮你,或许可以成功。” 繁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扯着嘴角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帮我,但我挺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鹿霖向他走近,眼里充斥着强烈的杀戮,“你要我帮你么?” 繁析的翅膀抖动了一下,笑道,“不是我求你帮你,而是你要帮我,这一点说清楚了。” “可以~”鹿霖笑着,忽然看向他的脚底,“只不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一块地雷?” 繁析疑惑,低头看着,“什么地雷?” 鹿霖蹲下去,伸出手在他脚边扇了扇,从他脚踝处突然冒出一簇蓝光,光线顺着鹿霖的手缠绕,过了会,他站起身,抖了一下手,蓝光暗去。 繁析惊愕地看着方才的蓝光,他认得那光,是伊冥在他身上的捣的鬼。有可能是上次和他见面,那只该死的湛灵给他设下的术,怪不得当时他说出那番话。 “看来你的对手是想把你带到罗刹海……” 繁析皱眉,“你怎么知道?” “死神的魂式我都有了解过,这个魂式很显然是光属性的,它带着瞬移符咒,等时机一到,你就会被带到罗刹海,当然这个魂式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把你送回到第十九层地狱。” 伊冥要把他带到罗刹海做什么…… “看你对死神这么了解,是不是有去过那个世界?” 鹿霖摇了摇头,眼底爬起毛茸茸的黑暗,遮掩着隐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没有。” “那我们正好可以去一趟,看看那小子想玩什么花样,顺便看看那个久违的故乡……” 鹿霖不赞同地摇摇头,“现在万万不可回去,我觉得这样贸然前去太冒险了,毕竟我们完全不了解对方的目的。” 繁析沉下脸,“那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准备开启轮回道,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鹿霖抬头看着夜空,眼里的寒意比冰要冷上几分,“林希禾才是一切的关键,千万不要忽略了。” ○3 酒店; 卧室里气流变得粘稠,希禾觉得沉重和压抑,喘不过气,而眼前沉默的龙飘使他抓狂,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你回答我!” 龙飘凄凉地笑着,“哥哥,我要回答你什么呢?” “够了!这样装还有什么意思!你是死神界的人吧!你们议会的人不是要抓我回去么!所以你玩这么多花样玩得过瘾了么!你到底还想怎样!”希禾甩开她的手,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 龙飘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论是无辜还是凄凉的笑容,在希禾眼里,她如何都是面目可憎的。 她绕过他,走到墙边,抬手,一个鱼缸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条透明的小鱼从水里跃起,又落回水里,溅起了水花。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着,直到回新城呢,真是可惜了,看来这场旅游就这样狼狈收场了。”龙飘的手放进鱼缸里,轻轻地划着水,小鱼在她手边徘徊。 希禾怒道,“这不过是你无聊的游戏罢了,我玩不起,也不想和你玩,你何必浪费你的时间!要抓我就尽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能力反抗!” 龙飘摇摇头,抬眼看着他,“不,带你回死神界不是我的任务,我不过是出来玩玩而已,听闻你蛮有趣的,就寻思着你到底有多有趣……” 的确很有趣。 希禾这下更怒了,“我不是你的玩具!” “用不着生气,我马上就会离开,而你依旧摆脱不了自源,我想他这次绝对会把你带回去的,就算是凉城也保不了你了。” 听到凉城的名字,希禾的心咯噔了一下,“也用不着你担心!” “人间地狱是我管辖的区域,你应该知道的,魔就是我,本来人道那边的尽头就是出口了,可惜后来道具还是把你带走了,不过你的表现一次比一次还要更让人惊讶啊……” 希禾怒瞪着她,攥紧拳头,却听她说道,“希望你可以活下去,虽然姐姐是想要调查你身上的秘密,但是只要去到那个世界,只要你对死神界有一点威胁,你就没有什么希望可以活着回来了……不过,林希禾我看好你,你一定会让我更加吃惊的,你就是这么神奇的存在,所以,要好好地活下去。” 希禾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龙飘身边的鱼缸突然就消失了,她的身上发出一层朦胧的光,她手一握,出现了一把匕首,她像只迅猛的豹子冲了上来,扑倒他,坐在他的身上,匕首一下子就刺进了希禾心脏,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心脏被刺穿的剧痛几乎要让他晕过去。 他愤怒惊恐地瞪着她,想要起身,她按住他的肩膀,又露出了凄凉的笑容,匕首又往里刺进了几分,希禾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愈来愈模糊了。 “对不起,只是希望,以后你想起我时,心也会跟着一起疼,你还不能就这样把我忘了,我不想做你人生里的过客。” 原谅我的自私。 ------------ 第五十五章 ○1 希禾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酒店,有人来载他去机场,他坐进车内,转过头看向酒店的门,皱起了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 这次西州之旅,发生了不少事,在龙飘的游戏里,他差点就死去,可她不会让他死。 仅仅只是和他玩游戏么…… 罢了,也不多想,也不知道龙飘消失后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回到了罗家,再遇见她,恐怕就是敌人了。 他睁眼,伸手按住胸口,在他昏迷之前,他记得,龙飘拿着刀子刺进了他的心脏,那时候的疼是他无法忘记的,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的存在似乎渐渐地被削弱,她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也变得模糊。他摇摇头,拉过旁边的背包,拉开拉链,露出一个口子,看到里面一块白布,白布里头正是那把古怪的匕首,想到它在地狱起到的作用,想来不是一般的匕首,竟还让萤受到伤害消失了…… “萤……” 车内忽然卷起一阵冷风,前面的司机打了一个喷嚏,搓了搓鼻子后,专心地继续开车。 希禾愣了下,抬眼看着忽然出现的萤,她坐在自己旁边,冲着他微笑着。 希禾惊喜地露出笑容,他刚张口,而后注意到司机的存在,就拿出手机,佯装在通话。 “萤,你没事吧?” 萤嫣然一笑,“我没事,看来你也安然无事地从地狱里出来了。” 希禾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没想到这一切真的都是龙飘搞的鬼……我还害了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萤瞥了一眼希禾背包里头的东西,目光惊慌,希禾见状连忙拉紧了拉链; 萤怔怔地说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能那把匕首具有某种力量,当我接触到它时,仿佛有一股强烈的漩涡把我卷了进去,还把我绞成了碎片,意识虽存,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直到后来,我醒了过来,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还好你没事,可吓坏我了……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萤嘴角溢出柔和的笑意,“这又不是你的错,总之你不必自责,反之是我不好,没有及时保护你,害你三番两次遭遇危险……” 希禾另一只手抱紧了背包,蹙着眉说道,“我太弱了,萤……” “你不弱……” “不!萤,面对鬼怪,或是那些要抓我的死神,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有我在……我可以保护你,你……” “我想自己保护自己!这样你才不会因为保护我而受伤,才不会出现那种状况!要是下次你真的消失了怎么办!不!绝不能再发生那种事了!” 希禾说这话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道,“你没事吧?” 希禾愣住,摆了摆手,“没事……” 司机见他这么说,也不多话,可他一直胡言乱语,着实有点奇怪。 萤收回在司机身上的目光,伸出手搭住希禾的肩膀,可他感觉不到任何一点触感。 “放心,你会安全的,我也会没事。” 希禾咬了一下下唇,便没再说什么,拿下手机关了机,藏在了口袋里。 他要找奥修,让他解开封印,不管如何,就算会死,也都不可以再让萤再为他担任何风险了。 上了飞机,萤飘在希禾旁边,他低声问她,“以后该怎么办?” 萤笑容温和,不似以前那般空洞麻木,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她有了许多变化,而他,也变化了许多。 “顺其自然就好,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 “现在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和……他了……我想再见他一面,无论如何,如果他还把我当做弟弟的话,我想留在他的身边,当然,我也想你能留在我的身边……”他伸出手握住萤的手,“这人间千百万的鬼,我明白,我摆脱不了它们,而且死神界议会的人也盯着我,我的存在对他们的世界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得不除掉的威胁……所以,我想,如果他们要抓我就随他们抓,如何处置我都无所谓……” 萤眼神慌乱,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她要说话,希禾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眼里流出泪,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灰白的眼瞳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悲伤在她眼底化作碎碎的银光; “你和凉城就不要再管我了,千万不要为了我去挑战他们,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萤,你要待在凉城身边,替我好好照顾他……你能保护好他的对吧……凉城好像比你厉害哦,嘿嘿,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这时,广播响起了机长不安急切的声音,舱内红灯闪烁,乘客慌张失措,希禾望出窗外,机翼燃起了烈火,飞机剧烈地抖着,地动山摇。 希禾看着萤,他知道萤肯定是失去了部分能力,所以才没有发现,从上飞机,就已经有十多个血红瞳子的恶鬼怨灵围住了他,他没有逃,是因为他知道他逃不了,索性在这里就结束好了。 如果他死去的话…… 就能够结束了么…… 恶鬼围了上来,希禾从背包里拿出匕首,抽掉白布,轻轻碰了一下萤,她再一次消失了,希禾紧紧地咬住唇,泪流满面,“对不起……” 几个鬼冲了上来,希禾咬牙挥动匕首,匕首划过,鬼怪瞬间化作灰烟。 飞机越来越不稳定,舱内竟也烧了起来,飞机正急速坠落。 鬼怪再一次冲上来,希禾感觉手上忽然变得冰冷僵硬,握着匕首的手动弹不得,愣是看着那些鬼怪,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到最后,还是见不到你,凉城…… ○2 死神界。议会厅。 岚绪走进去,看到了坐在窗边发呆的龙飘。她走到她的身边,细声问道,“回来了?” 龙飘回过神来,戴起了面具,“没好玩的就回来了。” 岚绪撩起袍子坐下,“你不是不喜欢这里么,怎么不多待些日子,之前不都自己去人间界玩了几个月么?” “我去找林希禾玩了。”龙飘知道和岚绪讲话没法隐瞒什么,如实说了出来,“我适可而止了,没有杀死他。” “我知道,”岚绪看着龙飘摘下兜帽露出的卷卷的头发,伸出手抚着,“我还知道你对于初次见面的林希禾产生了感情。” 龙飘浑身抖了一下,喉咙仿佛被堵住,说不出话。 “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岚绪低声冷道,“赶紧收拾好你的心,不得对他有半点感情!如若我们被感情左右,哪怕是一瞬间的动摇,都会要了我们的命……” 岚绪站起身,看向窗外,随后挥手,红色的帘布遮住了窗,厅内一片阴暗。 “他们回来了。” 龙飘一惊,抬起头问道,“他们回来做什么?” “听闻是为了凉城一事而来,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凉城就算没有了罹麟的守护,他是阴灵之王,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你觉得成千上万的阴灵会做出什么事来,这远远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们肯定想好了计策……” 他们…… 是死神界最为神秘和强大的存在,说是强大,倒不如用恐怖来形容最为贴切,提到他们的名字,整个死神界的死神都会由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是法,凌驾于阎爵之上,是王族的核心,更是自死神诞生之际就一直存在着; 他们高贵神秘,经历漫漫悠长岁月,他们的力量无人能够估量,就连现如今也有大部分的死神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有王族和政权高层人员知道,他们一般都不在死神界,除非有什么重大事件才会回来。 他们一直活在天界。 他们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暗君季司,魔长妮罗薇。 他们是死神界最高最强的存在,无人能够抵抗他们的权利。 岚绪忽然转过头,望向了北方,心头一颤。 罗刹海…… 她捏紧了拳头,她对龙飘说道,“你暂时就在待在府里,不要管其他的事了,明白吗?” 龙飘无力地点点,反正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了,就如岚绪所说,好好整理一下混乱的心。 岚绪转身,旋即就离开了议会厅。 她眯起双眼,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乌云密布,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 ――伊冥!你到底想做什么! ○3 黑夜。 大海。飞机的残骸有的漂浮在海面上,有的沉下海底,有火在烧,黑烟滚滚,这片海面,仿佛狼藉的战场。 希禾已经昏了过去,他垂着头站在海上,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古怪神奇的匕首。 恶鬼围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一只靠得进他。 这时海面沸腾了起来,不断涌起水泡,两个人从海底浮起,其中一人挥出手,自他脚底蔓延出一股熔浆,滚烫的熔浆流过恶鬼,熔浆猛地向上窜起,恶鬼全部吱吱化作了黑烟。 繁析走向希禾,身后的鹿霖也走了上去。 繁析伸手捏住抬起希禾的下巴,他血红的眸子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这个孩子终于是我的了。”想起之前费尽心思要得到林希禾,每每受到姚萤和凉城的阻挠,现如今,开启轮回道在即,绝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鹿霖走到希禾身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背,顺着脊椎骨滑下,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说什么。 繁析看到他的表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鹿霖这才回道,“你说你先前因为解不开林希禾身上的秘密,就想要杀死他么?” 繁析愣住,随后撇撇嘴说道,“我实在没别的办法……” 鹿霖冷冷地说道,“既然要开启轮回道,又怎能生出那种想法……不管你怎么想,你要清楚,轮回道开启的几率是非常渺茫,没有钥匙你连轮回道的大门都找不到; !这几千年来,轮回道没有开启过,所以,是不是能走进轮回道,改变自身命运我们都不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你想要毁掉钥匙的做法真是愚蠢之极!” “够了!”繁析气恼,吼了一声,随后冷声问道,“开不了轮回道,我还可以借组亡灵玉转变命运!” 鹿霖冷笑,“繁析,我知道你要进轮回道是为了什么,而亡灵玉,是两百年前的你需要的,而现在,只有打开轮回道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繁析怔住,攥紧了拳头,眼中红光闪烁,目光阴郁,“你都知道什么!” “相传轮回道有万千灵魂,而且还有大部分曾经魂飞魄散的灵魂,他们的灵魂在轮回道得以生存,鬼魂走过轮回道能够转世成人,狱鬼走过轮回道也能够转世成人,摆脱宿命的压迫,而有许多想走进轮回道的人,都是为了找到曾经在现世灰飞烟灭的的灵魂……” 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但那些灵魂即便被带出来,时间长了也会再次湮灭……而有一个人,只要从轮回道出来,就能够再次得到永生……他就是死神界长久以来的传奇,罹麟……” “你要找到罹麟,只要他复活了,借由他的力量,便能使另一个人的灵魂得以在现世存活,获得轮回转世的机会。” “你怎么会知道……” 鹿霖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只是知道,你不用知道理由……而我的目的和你一样,也是要找那些灰飞烟灭的灵魂,真想再见他们一面啊……” 不知为何,当繁析看到鹿霖眼里的目光时,他竟感到颤栗,转瞬他镇住自己慌乱的心智,不再管他,看向昏迷的希禾,“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虽然我知道他是钥匙,但该如何打开轮回道……” “我想,和你一样不知道怎么打开轮回道的人,应该有成千上万,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瞪我,就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才会被打入第十九层地狱的。” 繁析斜眼看他,“行,你知道得多,你来吧。” 鹿霖诡谲地微笑着,伸出手搭在希禾背后,“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出手了,这里头的金枝封印你可知道?” 繁析撇撇嘴回道,“这个我知道,早些听闻奥修那小子当上了阎爵……他封印了什么?” “林希禾的力量。” “虽然说是轮回道的钥匙,可一个人类能有什么力量……” “他的命运早就被扭转了,这就是他为什么成为了钥匙的缘故,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神秘的灵魂,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这个灵魂来自于谁,不过能了解到它自身的天赋,而这些天赋正好赋予了林希禾强大的力量……” “强大的结界体和噬魂体体质,还有一双不得了的虚无之眼,其强大的魂式记忆消除,屏蔽自身存在感,这个强大的灵魂在保护自身的同时,却不知已经暴露了自身……看来这个灵魂还不具备自我意识……奥修封印它,是为了不让林希禾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伤害,毕竟区区人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而且在双天赋的作用下,林希禾迟早都会死……” “行,那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解开封印,要不然如何能够打开轮回道……”鹿霖刚准备聚起体内的力量,不远处忽然海面炸开巨大的水花,一个人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墨绿色的袍子被海风卷动,虽然刚才水花四溅,在他身上却见不到半滴水渍,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的白色松鼠弓起了身体,翠绿的瞳子充满强烈的杀意。 自源扬起嘴角,向着他们一步步走进,伸出右手,轻轻一握,召出了巨剑大将,落在海面,却不见涟漪波动。 繁析皱起眉头,“该死,他怎么来这里了?” 鹿霖收回在希禾背上的手,走上前来,“议会大臣自源,你来这儿所谓何事?” 自源蹙着眉头,看着鹿霖额前火红的火焰标志,“你是堕神?没想到那次大灾难跑出来这么多危险的东西。” “初次见面,我叫鹿霖。”鹿霖脸上的笑容看似善意,在自源眼里却仿佛恶魔一般冰冷邪恶,从他的目光中感到可怖的阴冷,他不禁捏住拳头,警惕起来。 “我不管你们两个家伙在这里做什么,现在我要带走林希禾,你们最好识相点,别妨碍我办事。”自源说着走上前去。 鹿霖冷笑着伸出手挡住了自源,“所谓先来后到,林希禾我们先要定了!” 自源怒道,“老子管你!”说着挥起了巨剑,巨剑灵巧向前砍去,繁析抱起希禾,向后退去,鹿霖也退去,巨剑砍下,瞬间水花激起,落起了一场“雨”。 此刻,有两个人自远方赶来。 凉城。镜萱。 凉城身上黑袍猎猎作响,手中黑角泛着锋利的寒光,黑雾蒸腾,他见着了繁析怀里的希禾,顿时大怒,咆哮着,“你他妈的放开你的脏手!” 凉城速度之快,加上自源的猛烈攻击,繁析没挡住凉城一击,被他抢走了林希禾。 鹿霖扭头看希禾被抢,大喊道,“繁析,你拦住自源!我对付他!” 鹿霖欲要上前,一簇冰自海面冻结而来,瞬间冻住了他的双脚,他转过头,看向了自源身后穿着黑红色袍子的银发女子。 镜萱手上冰雾弥漫,虽然带着面具,却能感受到她冰冷肃杀的气息。 “你们两个最好现在就滚!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们带回第十九层地狱!” ------------ 第五十六章 ○1 夜,大海。 海风腥咸,冰冷刺骨,而在场的几人却丝毫不受海风影响,只有在凉城怀里的希禾脸色变得苍白,瑟瑟发抖,凉城察觉,更加用力地抱紧他,释放出力量,不让他受寒风吹冻。 鹿霖冷笑看着镜萱,自他手心流出滚烫高温的熔浆,脚下的冰瞬间融化,水雾向上蒸腾,他血红的瞳子犹如被寒冰裹着,透着令人压抑的气息,一头红发,如他眉间的火焰纹身一般,炙热,邪恶。 镜萱方才没有看清鹿霖的模样,现在看清他的样子,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恐惧一点点地从她的眼底深处爬上来,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冷声道,“没想到连你也从地狱里出来了……” 鹿霖眯着眼睛笑着,“是多亏了那场灾难……” 五十年前,阴界发生了一场灾难,阴界磁场混乱,大量的阴气戾气外泄,导致阴界空间大部分破裂塌陷,引起了大灾难流火涌流,熔浆肆虐泛滥,几乎要淹没整个阴界,熔浆含有的强大冥力摧毁了第十九层地狱的重重结界,使得大部分的狱鬼和堕神逃出了地狱。 而随着这场灾难得以获得自由的,就包括繁析和鹿图。 “鹿霖……因为偷看禁册而被打入地狱的神……”镜萱攥紧拳头。 “噢看来你认识我,那你也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镜萱看向凉城,咬紧牙齿,又看回鹿霖,“林希禾我们议会要定了!你们不过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罪犯,休想和议会作对!”她摊开双手,一握,手上突然握有两把锋利坚硬的冰剑,“还有,我想你是不知道我的实力,若是打一场,我未必会输; 。” 自源急道,“镜萱,你回去!这里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镜萱回头看他一眼,“你一个人是打不过他们两个的,况且,现在还有一个凉城,难不成你能打赢他们三个?” 自源愣住,说不出话来,转而怒视瞪向繁析二人,又看向凉城,内里的火更盛。 “你快走!”镜萱冲着凉城喊道,凉城会意转身就跑,自源立即要冲上去,被镜萱拉住,其余两人也要去追,镜萱眼神一凛,海面掀起巨浪,海水结冰,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冰墙,挡住了繁析他们二人的去路,而在冰墙那头的凉城早已没了踪影。 镜萱嘴角扬起,松开了自源的手,自源回过头大声吼了起来,“你不该放他走!” 她淡淡地回道,“他已经走了。”她向前走去,脚下海水结起了冰,冰面上有绚丽雪花花纹,她转瞬向前跑去,速度之快,挥动双剑向鹿图看去,鹿图反应过来,甩动右手,熔浆溢出,迅速聚形,变成了一把赤红大刀,挡住了镜萱的攻击。 自源气恼地提着巨剑冲上前,向繁析*近,繁析召出羽剑,硬是挡下了自源砍下的这一剑,自源本就怒火难忍,巨剑砍下几乎使出了全力,这一砍,将繁析的羽剑震成了散落的羽毛,繁析见状,立即躲闪,向后退去,自源恼怒地追上去,疯狂地挥着剑,一阵乱砍,繁析挥动双翼,坚硬的羽毛散落在他四周,挡住了自源一次次迅猛的攻击。 镜萱的双剑在碰到鹿霖赤红大刀时,瞬间化作了破碎的冰晶,莹莹的冰晶随着她的目光,又瞬间吸收了四周冰舞,化作冰索,上下缠住了鹿霖,赤红大刀落进海里,融成了熔浆,海水一阵沸腾,蒸腾出大量的水蒸气。镜萱捏诀,鹿霖身下的水形成了漩涡状,她大喝一声,海水结冰,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冰刺,从底下猛地向鹿霖穿刺而来,冰刺碰撞,顿时全部破碎了,冰雾弥漫,当白茫茫的雾散去时,鹿霖却在原地消失了。 繁析由防御转为攻击,召出了银连,银链猛地锁住了自源的巨剑,向上攀爬剑身,末端形成锋利的尖锥,向着自源的脑袋激射而去,自源被怒火扰乱了心神,当尖锥即将要穿过他的眼球时,他立马就冷静了下来,双手用力握住剑柄,咬牙转动剑身,银链划着剑身,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一转,稍稍使银链的攻击方向发生偏差,自源侧过头,可脸颊还是被划到。银链收回,自源深知繁析还有一击,握紧了巨剑,繁析挥动银链,就像是鞭子一般,一下下迅猛地向自源打去,水花四溅,尽管巨剑能挡住一两下的打击,可鞭子的速度极快,一不留神,银链表面长出了钩刺,一卷就撕破了他的袍子,勾穿了他的皮肤,撕下了几片血肉。 鹿霖悄声无息地出现在镜萱身后,他刚想锁住她的魂根,却被她身后底下的海底伸出的尖锐的冰棱*得向后退去,鹿霖心知即便他的火属性自然之力可以压倒她水属性的魂式,但此刻身处大海之上,她有绝对的优势。不过,他鹿霖可是看过禁册的神,即便现在的力量不如以前,但先前掌握的信息,足以打败她了。 镜萱明白要打倒鹿霖很难,他是看过禁册的。禁册属天界之物,里头记载了天界和死神界的各项大事,最不可思议之处竟还记载了两界的每个人的详细资料,甚至使用的魂式。这个册子是天界神君写出来的,神君也是天界唯一真正意义上的神,本来禁册的存在是极其隐秘的,直到鹿霖发现了它,两界才都知道禁册的存在。 但他看那部禁册也是两百年前了,她不信,禁册能够记载未来之事,她现在掌握的魂式和以前几乎不一样,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重练魂式了; 可难以置信的是,当她使用魂式冰花时,海面荡漾出圈圈的涟漪,她低声吟唱咒语,海水瞬间翻卷,四面八方地席卷而来,鹿霖欲要逃出攻击范围,却被海水缠住,将他困在水球中,翻卷而来的海浪,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朵巨大的湛蓝莲花,顷刻,海水结冰,层层叠叠,向上涌动,外围形成了巨大的冰球,里头繁杂多变,千万面锋利的冰片肆意切割,瞬间雪花飘舞,冰屑盈盈,一场疯狂的暴风雪,隐藏着无数的锋利冰刃,鹿霖无处可逃。 镜萱以为自己将鹿霖拿下了,却没想,一把赤红大刀自里向外刺了出来,外围的冰面瞬间崩塌瓦解,她的魂式失败了。 刷,鹿霖握着剑飞冲而来,剑端洞穿了镜萱的肩膀。 他冷冷地笑着,“冰花之弱,弱于外圈,层层相连,只要找到外围唯一的缝隙,这个魂式便能攻破。” 镜萱嘴角流出血,大刀洞穿她的肩膀时携带的巨大冲击力,使得她的内脏受到了伤害,她震惊得浑身在颤抖,“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我是看过禁册的。” “你是两百年前看过的,又怎知我新练的魂式……” “有一点你不知道吧,毕竟只有我看过禁册,上面记载的可不只是过去和现在,还有未来……”他的笑容诡谲,唇色殷红,“你知道当初神君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是把我打入第十九层地狱么? “因为真正的神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人知道禁册藏着多大的秘密,他们以为只要把我关在第十九层地狱,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的弱点了,可惜,我还是出来了,而且,我会带着那些秘密,一点点地毁掉死神界和天界,人间界和阴界,四界迟早会统一,而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你别碰她!你这个混蛋啊!”自源提着剑冲了上来。 ○2 罗刹海。 这片海算是死神界一处较危险的地方。虽说其中大多数阴灵性情温和,但还是有凶残野蛮的阴灵,它们清楚出海的后果无非就是被死神杀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罗刹海一片平静。 可并非如同眼前所看一般,风平浪静。 前些时候,据祭司院那边传来消息,在罗刹海时常有强大的能量波动,而且还有人曾经发现从海底冒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比人间界的牛的体积要更大,他们惊恐地发现那竟是一颗阴灵的眼球。 岚绪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听过罗刹海有这么巨大恐怖的阴灵,达到这种体型的阴灵,肯定是了阅级别的了。看来,这些年,在海底发生了一些是他们不知道的事。 伊冥下海是想做什么? 岚绪皱起眉头,无奈,摊开手掌,一簇火焰自她手心燃起,旺盛的火苗猛地向上窜起,小风卷动,火焰灭去,在岚绪身上留下了火光,岚绪转瞬跳下了海。 海底一片黑暗,岚绪身上的光拨开了黑暗,同时带离身边的海水,使得她与海水有缝隙的间隔,不受海水影响,光芒向外散发,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只有懂得使用高级光魂式,才能进罗刹海,要不然走进这片海,就相当于变成了瞎子。 她透过面具,看到眼前一条路向下延伸,深处一片黑暗。 岚绪用拇指划破自己的食指指腹,一丝血流出,在海水中向着某个方向拉长,她聚起目光,脚下一蹬,向着海底深处如同箭一般飞了出去。 海水在耳边擦动,水声涌动,这海底寂静无声,发出一点声响,如同在山谷中,一遍一遍地被反弹,空旷响亮,可任何声响在黑暗无声的环境下,都会令人心生复杂的情绪,岚绪屏气自动屏蔽掉水躁动的声音。 前方有一个黑影向她扑过来,岚绪目光一凛,犹若寒冰一般,那只阴灵忽地停滞住向前扑来的动作,浑身抽搐了一下,忽然从眼睛和嘴巴冒出了火焰,水中的火焰如同红纱一般飘渺,磨去了它叫嚣的气势,却猛力不减,阴灵瞬间被火烧成了黑灰,焦灰在水中弥漫开去,岚绪始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快速地向前飞去。 沿路地上有蓝色的光点,一路长长的碎光,仿佛璀璨的银河,岚绪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担心伊冥出什么事。 这时,远处一道蓝色强光突破重重的黑暗照进岚绪琥珀色的瞳孔。 岚绪指上血液止住,她旋即飞了过去,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这片海域是一片海谷,她站在岩上,惊愕地看着底下山谷半空铺着一张大网,像是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细看才发现竟都是横空架在一起石桥。 岚绪看到伊冥狼狈地躺在石桥上,表情痛苦,身上的袍子有几处撕裂破开,露出的白皙皮肤上有伤口,而且伤得不轻。 她欲要下去,伊冥难受地闭着眼睛,却感受到了她的气,他用尽力气地喊道,“不要管我!你快逃!” 岚绪攥紧拳头,不耐烦地叫道,心急如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样?” 伊冥艰难地扯着嘴角,嗤笑一声,“我还好,没想到来的是你,看来繁析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该死……” 忽然,海谷底下发出了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四周的岩壁,岩壁上满是黑色粘稠的固状体,岚绪看到一根长长的兽骨插在墙壁上,红光忽强忽弱,她听到了喘息声,离自己很近,她感到一股彻骨的阴寒,从脚底,从四面八方,裹卷而来。 岚绪摘下了面具,面具倏地消失,她将发捋到耳后,琥珀的瞳仁聚起冷冽的光,“这海谷是一只阴灵的实体么?你看出是什么级别的么?” 伊冥瞥了她一眼,随后抿着嘴笑着,他内心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即便此刻他在一只阴灵的口中。 四周岩壁忽然如同软体动物一般蠕动,从中长出了长长尖锐的牙齿,整个海谷正慢慢地合起来,石桥随着海谷的缩小而缩小。 岚绪身上的光变得更加耀眼,照亮这片区域,她捏诀念咒,脚下出现一个巨大光圈,光圈中的咒文落在地上,迅速沿着岩壁飞了出去,咒文贴地的瞬间,熊熊的火焰燃起,火焰聚形,化成了一把把巨大的火剑,全都刺进岩壁中,顿时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嚎叫声; 伊冥被一团火送到了岚绪的身边,她笑着看看他,随后手中聚起的火球即刻落在了地上,海谷如同地震了一般,爆开了无数的裂痕,暗黑的血液随处喷涌,整片海谷顷刻夷为平地。 伊冥如同婴儿一般蜷缩在火团中,身上的伤慢慢地愈合。 他虚弱地抬眼看她,“我的姐姐真的很强呢。” “你还是这么弱。”岚绪露出了平日里罕见的笑容,温和,带着宠溺。 “可我还是比姐姐好看。” 岚绪白了他一眼,嘲讽道,“你怎么被一只阅级别的阴灵打得和条狗一样?” “一不小心就中了它的埋伏……” “要是我没有发现你,你不就被阴灵消化变成了……” “哦哟!难得有机会说两句话,非得惹我不高兴么?” 岚绪抿了一下嘴唇,收起了笑意,正声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要收一只阴灵做契约灵……”他不想瞒她,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 “你不是有绿物了么?” “我解除和绿物之间的契约了……” 岚绪怔了下,叹了口气,“当初你不是很喜欢它么,你怎么舍得杀死它……” 伊冥眼中露出一股悲伤,“它哭了。” 岚绪冷声问道,“那你想抓什么阴灵?” “区(ou)月。” 岚绪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恼怒地说道,“你他妈脑子真的傻了还是真的想死!区月是你能碰的么!” 她就知道…… 区月,古级别阴灵。 伊冥瞳中的光一晃,碎成了泪,滑下脸颊,“我需要它,只要有一只强大的阴灵,我就可以保护他了……” 他…… “凉城?” “季司他们回来了,他们是要来杀死凉城的,我不能看他死啊!” “那就不要看。” “姐!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就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啊!” 岚绪蹙着眉头,“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他么,已经够了,如果这次他要死,也是他的命,你就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反抗暗君魔长就是在反抗整个死神界,就算你能救下凉城,你觉得你们还会有未来么; !” 伊冥咬牙,“我不管……” “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喜欢他?” 伊冥瞪她,“姐,你回去啦!”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你想抓区月,根本就是寻死。” 伊冥期盼地看她,嗫嚅道,“只要你帮我……” 岚绪看他,“就算能让区月做你的契约灵,你也是打不过他们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有多强大,才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那是因为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聪明~”伊冥眯着眼睛笑着。 岚绪没再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身上的火光寂静地在水中摇曳着。 ○3 自源冲上来时,鹿霖抽出了大刀,避开了自源的巨剑,自源慌忙收剑,抱住了镜萱,他回头怒瞪了鹿霖一眼,旋即就离开了。 繁析若有所思地看着鹿霖,随即飞到了他的身边,“你没事吧?” 鹿霖瞥了一眼繁析臂上的伤,“你好像受伤了?” “小伤无碍……我们现在去追林希禾?” 鹿霖望向远方海的地平线,“林希禾自然不能放过,不过,想想,林希禾的事先放一放,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明明就已经抓到林希禾,开启轮回道已经是眼前的事了,却偏偏受到阻碍,现如今只要再努力一番,开启轮回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鹿霖苦笑道,“想你也知道禁册的事?” 繁析小怔了一下,随即好奇地问道,“听说里头有很多秘密……” “确实,知道那些秘密,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 “自从出了地狱,我一直不敢现身,就是担心行踪暴露……我已经被盯上了……” “谁?” 鹿霖轻笑,眼神充满仇怨,“一个老朋友,那家伙一直都想把我撕成碎片呢,或者撕碎我就是他的使命吧……” 繁析看到了鹿霖手中的光,内里惊住,瞳孔紧缩,“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逃!” 蓝光缠上了繁析的瞬间,二人消失了。 这时,一阵星光悠悠掠过水面,旋即升上夜空,融入在满天的星辰之中。 ------------ 第五十七章 ○1 新城。某百货楼的天台。 凉城坐在地上,昏睡过去的希禾躺在他怀里,夜风吹来,寒冷刺骨,尤其是高处,凉城展开袍子,罩在了希禾的身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带着暖暖的感觉,希禾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气息也变得温和。 凉城低着头,目光柔和,瞳孔里露出难以压抑的喜悦,他轻轻地抚着希禾柔软的头发,嘴角溢满久违的愉悦。 “我们到底有多久没见面了?” 在离开希禾的这段日子里,他觉得心脏破了一个口子,自体内深处吹来一阵阵强劲冷冽的风,钻进他空荡荡的心,每一天,心脏带来的空虚,使他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是想念着希禾这个弟弟的; “你过得好么?”他苦笑着,握着希禾的手,“看来并不是很好……” 自他有了独立的意识开始,他的第一个亲人就是罹麟,那个像父亲的男人。 他记忆的开端,正是由罹麟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天开始的,笑容温和,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虽不曾见过阳光,在那一刻,他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透入他重重结冰麻木的心,驱散了阴霾。 他想,阳光是如同他笑容一般温暖的。 直到罹麟死后,他就对阳光失去了以往的热衷,他眼中望出的世界不再拥有温度,同他的目光,与心脏,结起了一层层厚厚坚固的冰。 亲人存在的意义渐渐地被他遗忘了。 直到十六年前,他应祭司长的命令执行任务,留在希禾身边,这个小男孩使得他的世界再一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变化温暖得令他想起了阳光的感觉,再次想起了亲人的存在。 ――哥…… 他的一声声哥,他把他当成了亲人,即使他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到了后来,他遇到危险时,自己害怕得不得了,担心他会死去。 他也把他当成了亲人,自那个时候开始,他不想失去他。 “我不该离开你的……” 凉城望向远方,新城的夜景仿佛梦幻晶莹的仙境,只不过多了几分冰冷的坚硬,他目光遂变得淡然,充满丝丝缠绕难分的忧伤感情。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许这次相聚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前我以为我可以活得很久,每个死神虽然有一定的生命长度,却又可以轮回重生,对于时间我没有任何概念,活得久了,就忽略了时间的存在……这十六年来,看你从一个婴孩长到现在,这样看来,倒觉得我更像你的父亲,哈哈…… “十六年,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只不过是一瞬,眨眼而过的刹那,却让我觉得这十六年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充实,你就像罹麟一样,让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家人……就是我必须要变得强大的理由…… “希禾,我不是死神,而是……阴灵,怎么说呢,也许就是人类与动物的差别吧,哈哈,很可笑吧,我竟然是一只野兽……到现在我还接受不了,是不是有点逃避现实,像个十足的懦夫……其实我真有点怕了,怕因为我是阴灵这件事会彻底改变原本的生活……确实有所改变了,我的存在终究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我变成了一只怪物,我依旧爱你,你还会把我当成哥哥么…… “现在的我竟变得有些伤感了,也许我已经变得不是我了,变得脆弱,变得忧伤,变得容易恐惧……我们每次的相聚都是离别的开始,每一秒在我心里都沉重得令我呼吸不过来,却又舍不得令它流逝……” “希禾,就算我以后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只要活着,我之前一直以来的存在才变得有意义,我自私地希望我可以活在你的记忆里,当你偶尔想起我时,当我化为虚无,兴许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存在……” 凉城闭上眼,泪悄声无息地落下; 一只蓝色小雀凭空出现,落在了他的肩上,小雀靠近他的耳朵,凉城听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一些灰色的碎片自半空中落下,轻飘轻晃,随即聚合了起来,黑雾弥漫,一根红线钻出雾气,红线绕着雾中的人回旋缠绕,雾气猛地散去,长长的红线倏地缩回到了那人的嘴里。 黑裙轻舞,与长长的黑发回应着,萤站在了凉城他们面前。 萤先是迷茫地瞪着双眼,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息着,而后看到凉城及其怀中的希禾,这才回过神来,收住了紊乱的气息,急切地跪在了他们身边。 “对不起……” 凉城抬眼看她,微笑着,“你回来了就好。” 还好希禾没有出事,要不然她会愧疚死的,现在好了,凉城回来了,希禾的安全就多了一份有力的保障。 “你把希禾带回罗家……龙飘的事我已经有所了解了,你放心,她现在已经回去死神界了,回罗家不会出什么事的……”他看了看希禾,将他放到了萤的怀中,她轻而易举地抱住了希禾,疑惑地看着凉城,他只是说道,“你以后要保护好他。” “你不留下来么?”萤惊诧。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暂时很难回到人间界了……” “还会回来了么?” 凉城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要走,萤急忙叫住了他,“希禾他很想你!” 风迎面吹来,凉城同时没了踪影。 ○2 罗刹海。 湛蓝之下是如同墨一般黑的海底世界,寂静如宇宙初成混沌之始,越往深处,越能激起内心深处原始的恐惧。 即便是岚绪,她也感到了一份若有若无的不安,与伊冥一同往海底深处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四周寂静得骇人,仿佛身处于怪兽的口中,无形的压力像是严实的墙堵在四面八方,不管如何平复内心的躁动,那种压迫感始终如影随形。 伊冥身上的火焰渐渐暗淡了下去,原本虚弱的他也恢复了精气神,他看向岚绪,她已重新戴上了面具,他嘴角微扬,“姐,没想到你真要帮我。” 岚绪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难不成看你去送死!” “我不会死的,如果我死了,就帮不了凉城了。”伊冥眯起眼睛笑着,在她面前,他不用再多的伪装。 “听说之前你在炽羽爪下救了凉城,那次算你走运,如果你与它正面交锋,就算你和凉城合手,也顶多能断了炽羽一只手,”岚绪的声音如同海水一般冰冷,“而区月,那是你不敢想象的,即便是同个级别的阴灵,和炽羽相比,它要高出好几个档次,一个档次的差别,就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力量差距,区月出现的时候,你可能连看清它模样的机会都没有,它就会把你吞噬殆尽,连渣都不剩; 。” 伊冥听完只是笑笑,眼神飘忽,“若是没有这个力量,怕是斗不过他们。” 岚绪冷笑,“伊冥,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一个凉城就让你失去了理智,不管是哪个世界,适者生存,强者势必站在顶端,你和他们之间力量悬殊之大,他们是神,拥有不可抗拒的可怖力量,这场战斗你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伊冥挑眉,“姐姐你能别再给我泼冷水么,”他看向远处黑暗的尽头,内里没有一点恐惧,即便是面对未知的未来,“如果我不做什么的话,他就真的死了……自从两百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唯一令我恐惧的是,凉城消失了,就算我再想他,也都看不到他,摸不到他,他就这么消失的话,我会崩溃的……” 岚绪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你这个傻瓜,就没有为自己想过么,有想过为他做这些值得么?” “我没想过,也不必去想,反正只要能让他活着,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岚绪眼里暗光流淌,嘴角冷冷地微翘,“与其这样说着,倒不如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为他付出……” 伊冥愣了下,瞳孔里的光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凉城已经出现在了罗刹海边的悬崖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湛蓝的海面,能隐隐看到底下汹涌的黑暗。 伊冥为了他要抓区月做契约灵么…… 他是傻了还是疯了…… 先是祭司长让他赶去救希禾,难得见到了希禾,之后却收到了岚绪发来的信息。 那只小蓝雀告诉了他关于伊冥的事,他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这才匆匆赶来。只是没想到,岚绪竟会和伊冥在一起,之前也没见过他们有什么交谈。 凉城也不再思虑,召出了光魂式,周身黑光流动,黑光渐变成白光,随后,凉城转瞬落进了海里。 刚进入海底,面前出现了一只蓝雀,疾速向着海底深处游去,凉城立即紧随着它,身后海水剧烈地沸腾了起来。 而伊冥也感受到了远处凉城微弱的力量波动,他神色慌张地叫起来,“是你让他来的?” 岚绪淡淡地回道,“反正你做这些也是为了救他,他总得出点力吧。” “不行!他不能来!”伊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急切,不知所措地攥紧了拳头,“他不能来这里!” 伊冥转身就向着凉城飞来的方向飞去,他要阻止凉城进来,绝不能让他进来。 看着伊冥慌张失措地飞走了,岚绪狐疑地皱起了眉头,伊冥,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颗圆圆的水泡撞在了她的脸上,碎掉后又重新聚了起来,四周的海水竟沸腾了起来,黑色的海水竟透出丝丝血红。之前的不安一下子被放大,岚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不安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待下去怕是会出事,还是先离开再说。 紧随着小蓝雀的凉城,从进到海里,就一直有种不安在心头萦绕,体内深处也有一股躁动,化作无数的小颗粒在血管里疯狂地跳动碰撞着,他感到身体变得麻痹,心跳跳得极快,脑袋也开始发热。直到蓝雀消失,他停了下来,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抖了一下,压住了内心的躁动不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繁析和那个堕神。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繁析埋怨地扫视着四周,“该死,怎么来到罗刹海底了?” 鹿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是打量着眼前的凉城,他冲他温良地笑着,只不过怎么看他的笑容,都像是大灰狼狡猾虚伪的笑容,“又见面了?初次见面,我叫鹿霖。” 凉城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繁析冷冷地看着凉城,“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时候你不是应该陪在林希禾身边么,你就不怕他被杀死了?” 凉城目光肃杀,“不必你*心!” 鹿霖注意到了从刚才就一直潜伏在四周的压迫感,黑色的海水也竟出现血红的涌流,这种异常的状况令他不得不警觉起来,“这里不太妙……” “出什么事了?”繁析自然也感觉到了,海水里仿佛有许多隐形的鬼怪,在他耳边一直嘶吼嚎叫,尖利刺耳。 鹿霖盯着凉城,看到他身边的海水剧烈地沸腾着,而且海水中的血红似乎是从他的皮肤里头冒出来的,他惊诧地瞪大眼睛,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番,《禁册》的内容清晰地从他眼前扫过。 鹿霖看到了关于凉城的记载,震惊地张了张口,懊恼地皱起了眉头,“该死,到底是谁让你进罗刹的!” 凉城发觉鹿霖脸上的惊慌与恐惧,内里疑惑了起来,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繁析感觉到了鹿霖的恐惧,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要快点离开这里,再慢点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一束蓝光从远处激射而来,蓝光瞬间激射出无数的光线,在海水中肆意扭曲纠缠,竟如同绳索一样缠住了他们二人,猛地拽着二人拖向了海底深处。 伊冥飞到了凉城,他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就拉着他向着海底深处游去。 “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就按着计划来!如果失败了,我们就真的都得死在这里了!” ○3 那场梦里,凉城出现了。 希禾以为自己死了,在黑暗来袭的刹那,他有点遗憾,因为没见着他,也许是上天怜悯他,临死之前他看到了他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只是一眼,但也满足了; 之后,他和他说了好多的话,好可惜,他听不清。 他的声音停住了,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消失了,黑暗也如同海水一般慢慢地退去。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平静。 他醒了过来,眼珠子迷茫地转动着,看着眼前的环境,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他回到了罗家。 希禾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板,轻轻地吸了口气,茫然地摸着手臂,他还活着啊…… 萤出现在床前,看着希禾,眼神既有欣喜又有悲伤,“你醒了……” 希禾看着萤,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内里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又用了那把匕首……” “没关系……只是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我就是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至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希禾带着歉意地说着,而后沉默了一下,小声地问道,“他是不是来过?” 萤怔了下,随后点点头,希禾激动地抬起头,呼吸也变得急促,“现在他呢?” “走了……” 希禾沮丧地低下头,“他说了什么吗?” “说是有事要处理,而且暂时很难回人间界了……还说让我保护好你……” “就这些么……” “嗯……” 又是一段沉默,而后希禾抬起头,脸上勉强地挂着笑容,“他还会再回来的,对吧?” “嗯……”萤心疼地看着希禾,他的笑容苍白无力,比哭的样子更让她难过。 “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要是他不回来,这些话就没有意义了……他不会让我难过的,所以他会再回来的……”希禾跟萤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这时门开了,刘姨站在门口,“您醒了么?太好了,老爷还在担心您,您要不要下楼吃晚饭,老爷在楼下等您……” 本来想说没胃口的,但想了想,还是下床,穿上衣服下了楼。 罗森坐在饭桌前,见希禾下来,嘴角溢出笑意,“快,快来,坐在这里。” 罗森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希禾坐下,希禾内里疑惑地看着罗森,想着自从回到罗家,罗森可没对自己这么客气过,俨然一副霸道强权的大地主变成了善良老实的农民。 “昨天刚从西州回来一定累坏了,睡了一整天,怕你是生病,不过看样子没什么事,这样就好,来,多吃点。” 看来去西州旅游这件事并没有被抹除,刚下楼时,发现二楼走廊已经没有透明的大鱼缸,所以龙飘的存在应该去除了; “爸……”希禾的舌头变得有些僵硬,叫这个称呼还是不习惯,他抿了抿唇,说道,“公司的事已经没问题了吧……” 罗森笑道,“嗯,没什么事了。” 希禾嚼着口中的饭,心里想着有什么话可以和罗森说,可想了半天不知说什么,觉得尴尬,索性吃着饭,不想那么多。 罗森看着希禾吃饭的样子,心里徜徉着一股暖意。之前对希禾冷漠,是怕龙飘看出他的身份,他的另一个名,森罗,死神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而且他曾是议会的人,戴着面具,从不揭下面具,就连现在议会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模样,他的存在也更是不知道。 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 之前责备希禾,也是怕他因为凉城一事变得萎靡不振,凉城对于希禾来说是很重要,突然就从他身边离开,多少会有些难以适从。他必须要独立自强,才可以在未来面对各种困难。 那个女人离开了他,带走了希禾,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那个女人死后,林志清对希禾很不好,这他都是知道的,他想带走希禾,可那个时候,希禾对他的恨强烈到无法消除。 十三年前,希禾找到了他,让他帮他,他没有想过那个时候希禾体内黑暗的力量突然复苏,他只是想着能帮他一次,或许他会原谅他,他也想让林志清得到惩罚。 希禾终究是更喜欢林志清这个爸爸。 林志清终究也算一个好爸爸,那一天,希禾差点被车撞倒,一直尾随在希禾身后的林志清快速地冲了上去,推开了希禾,自己被压在了车轮底下。 在那之后,求得凉城给他留下魂魄,结下契约,留在了希禾身边。 可惜,三年后,林志清还是死在车祸中。 虽然觉得林志清算是好人,“死”得有些冤枉,但希禾能回到自己身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 可希禾还是被卷进了死神界的恩怨中,难逃命运的错轨,他现在失去了力量,再不能保护他,只希望凉城和伊冥能够保护好他。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感到孤单。 “希禾。” 希禾抬眼看他,发觉他嘴角的笑意和以往变得不一样了,竟有了亲切的感觉。 “你休息多几天,老爸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么?” 希禾愣了下,觉得口中的米饭变得有些甜,他微微点点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不过,我会想想的……” ------------ 第五十八章 ○1 对于罗森的印象,希禾一点都没有,虽说那次绑架事件他似乎有去找过他,可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在别墅那次,他是第一次见到罗森,一声“爸”却脱口而出,那么自然而然,令他颤栗; 他与这个男人虽有血缘关系,但之间的联系渺小得可以忽略,甚至走在路上碰到也只是陌生人。就是这样的关系,却在见到他时,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那种不知不觉地依赖与亲切感,都像是毒药一般令他麻痹,不知所措地想要找一个理由来面对他。 他的亲生父亲。 或许自从林志清去世后,他的心就处于漂泊的状态,加上凉城也不在身边,孤独演变成巨大空旷的铁笼子,将他困在其中,不管他如何呐喊,怎样脆弱,都没有人知道,他跑不出孤独的牢笼,他蜷缩在里面,撕心裂肺地虐待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到崩溃的境地,寻求解脱。 他始终不习惯孤独一人,他一直依赖着其他人,一旦独自一人,就无所适从,像个木偶,没了牵线的控制,就只是一副麻木的躯体。他在寻找令他前进的动力。 所以他在等凉城,凉城回来后,他就不会孤独了。 可……人在孤独脆弱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他被孤独具象化的野兽咬住了脖子,难以脱逃。 他想他是需要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 他庆幸还有萤在…… 他抬眼看着罗森,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心底烧了起来,温暖如同燎原之火遍满全身,心头一股热度,连带着他的手心也变得热乎乎,冒出了汗。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父亲的存在吧…… 希禾安慰自己,也许和他相处,就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吧,可能会是一个好爸爸…… “我会想想的……” 罗森微笑着,“行,你慢慢想,想好了就告诉我,到时候我会安排时间的,你快点哦,一个星期后你就得回学校了,马上也要中考了……” 希禾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吃完了饭后,罗森回了书房,希禾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希禾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台灯,他按了一下灯座上的按钮,灯亮了,桌前的一圈亮亮的光,他趴在光的中间,明亮的光透过他的睫毛,在他眼底聚起朦胧的光,啪地一下,希禾又关了灯,天花板上的圆灯始终发着亮光。 萤安静地出现在希禾的身后,希禾感受到了萤的存在,他轻声说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就一直在屋顶上坐着。” “我完全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怎样,在发生这些事之前,我以为我会读完初中,上了高中,考上大学,我功课不好,读完大学以后就会去就业吧,也许会去……爸爸的公司,虽然不是很喜欢,可是能一直和哥哥……爸爸……一起生活,我觉得很幸福,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所想象的未来,和亲人在一起…… “我很像小孩子吧,就算长大了,还想和哥哥他们一起生活,和你说这些,我都觉得丢脸了,可是……就是不想离开他们,以后爸爸老了,我可以照顾他,哥哥累了,他的工作我来做,我可以做他们的依靠,这样就算他们老了累了,至少我还在他们身边…… “现在都改变了,爸爸和哥哥都不在了,而我的生活也变得一塌糊涂,以后会变成怎样我不知道,或许连以后也没有了,因为我可能会死……” 希禾直起身坐好,转过头看着萤,“我还有未来么?” 萤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他的头,希禾闭上眼,头靠在她的腹部; “为什么要这么沮丧,不要害怕,希禾,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而凉城,你不要太担心,他会回来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想要留在谁的身边都可以……” “我没事,”希禾双手放松地垂下,“我只是想了好多,却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有点慌罢了……” “不要想太多,静静地等待便行。” 希禾淡淡地说道,“罗森……我想要了解他……” 萤温柔地抚摸着希禾的头发,“这样也好,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 ○2 罗刹海。 海水中蒸腾出许多水泡,水泡中有一丝血丝滑动,无数的水泡四面八方地聚集而来,纷纷涌向海底深处。 面对这样诡异异常的状况,岚绪想要离开罗刹海,却没想四周的水泡仿佛带着巨大的磁力,吸着她,将她拖至海底,她想要瞬移逃脱,体内的冥力却古怪地冻结了,催不动任何的魂式,无奈只能任由水泡的涌流拖着她,愈来愈接近海底的尽头。 她感受到了深处潜伏的巨大阴力,像是一片汪洋,看似平静,里头却波涛汹涌,令人不寒而栗。 看来,这都是区月苏醒的征兆吧…… 该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偏偏这个时候就醒过来…… 区月一直以来都处于沉睡的状态,因为它本身具有强大的阴力,一般阴灵都会避而远之,死神也不敢轻易去冒犯它,它会苏醒,可能是感受到了危险,或是其他的什么。 危险一说难讲,即便是她和伊冥联手,区月那怪物估计瞧也不瞧他们吧。 那究竟是什么导致它这么突然就醒过来,要是完全苏醒,罗刹势必掀起一番可怖的大海啸,造成的危害难以估计。 另一方,鹿霖和繁析被伊冥的蓝光纠缠,难以摆脱,被光线拖向海底,繁析内里怒火燃起,大吼一声,巨大的黑色羽翅猛地展开,硬是挣断了光线的束缚,顺带着鹿霖也摆脱了纠缠。但没料到,四周涌来的水泡,裹着他们,再次将他们拖向海底,根本就停不下来,而身上的力量也诡异地被冻结了。 而凉城也被伊冥带着,疾速飞向海底深处,他内心的不安不断膨胀,仿佛有一颗重重的铁球在他的胸腔里肆意地碰撞着,每个细胞紧张地颤动着,恐惧油然而生,无法阻止地深入到他的心脏; “伊冥,到底怎么回事……”凉城感到擦过脸颊的海水变得滚烫。 “凉城,你要相信我,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伊冥聚精会神地盯紧前方,他浑身紧绷着,每根神经绷紧到发烫,血液也在沸腾,他咬紧牙齿,告诉自己绝不能失败。 “你是想要抓区月做契约灵么?难道你杀死了绿物……”凉城不由得一阵心酸,又想到伊冥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内心多了几分自责,“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伊冥,不要为了我,毁了你自己的人生……” “已经来不及了!”伊冥指上的湛灵忽然绽放出剧烈的蓝光,光线之强,照亮了一大片的区域,迅速地驱散了四周的黑暗,黑色的海水渐渐地变得透明。 凉城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的景色,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他们已经进入了区月的区域了。 鹿霖和繁析,还有岚绪,三人几乎是同时被水泡带了进来。 岚绪见到伊冥,还有他身后的凉城,内里恼怒,瞪视着伊冥,“你别乱来!” 伊冥苦笑,紧紧地握了一下凉城的手,而后松开,“谁叫你让凉城进来罗刹了,你会不知道凉城不能走进罗刹么?” 岚绪怔住,张了张口,而后恍然瞪圆了眼睛,双手手指僵硬地弯曲着,“难道……” 原来如此,罗刹惊变,是因为凉城这个阴灵之王的到来。 在旁的鹿霖深知他们没有机会逃出去了,无奈之下,只能在心里思忖着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边上的繁析内里诸多疑问,鹿霖看过禁册,兴许知道其中蹊跷,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鹿霖的思绪被打断,瞳孔红光闪过,按捺住怒火,给他解释道,“你知不知凉城并不是死神?” 见了繁析惊讶万分的反应,就明白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当初在祭司院的压制和封锁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凉城的真实身份。 “灵帝,就是鬼神级别的阴灵中的最强者,达到鬼神级别的阴灵都是具有了意识和人形,凉城就是千百年来轮回的阴灵之王,我们之所以不能离开这里,是这里的一只古级别的阴灵因为凉城的到来而苏醒了,这种达到百分百的状态下的苏醒,名为区月,区月的苏醒,使得这里结起了古灵结界,原本是为了守护沉睡古阴灵的结界,现在已经困住我们了……” 他竟是灵帝…… 怪不得当初罹麟会这么在意这个孩子,原来…… “那我们现在出不去了么?” “暂时没有办法,只能随机应变了。” 伊冥看向岚绪,她面具上的蔷薇红得妖艳,那只蓝鸟儿在花丛中娇羞躲藏,“你应该相信我的。” 岚绪咬牙,没想到自己犯了一个这么幼稚的错误; 。一般古阴灵都不会使用古灵结界的,虽然该结界会封印它们百分之七十的力量,但防御极高,就算不解除结界,也可以挡住恶意的侵犯。凉城的到来,使得区月彻底解除了结界,结界困住了他们等人,它的苏醒,是为了迎接凉城。 凉城感到混乱,“伊冥,究竟怎么了?” 伊冥扭头看他,眉头微微皱着,微笑着说道,“不要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伊冥……”凉城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声叫声从幽深寂静的底下传上来,似海豚的叫声,又似鸟雀的啼叫,幽幽传来,同时扑面而来强劲的冷风,裹着透明晶莹的碎冰,瞬间漫天冰花,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刹那温度冷到极致,直*得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区月现身了。 是一个雪白的团状物,消瘦的身形,没有手脚,头部的位置有两个圆圆黑黑的瞳孔,透着雪亮的冷光,看一眼,仿佛心脏瞬间被冻结了,浑身雪白,周身有白雾飘舞,它的身体不经意间蠕动着。 它的出现,四周沸腾的水泡瞬间炸掉,振荡出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去。 区月的目光令人惊悸,它缓缓扫视过在场的人,当看到凉城时,它瞳孔里的光明显颤抖了一下。 见到古级别的阴灵,繁析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毕竟在之前,见到古级别的阴灵少之又少,它们的强大也令无数的死神忌惮。 繁希后背冒出了冷汗,手脚也变得麻木僵硬,他意识到自己的怂样,立即攥紧拳头,故作镇定,小声地附在鹿霖耳边问道,“既然凉城是灵帝,那么这只阴灵应该会听从他的话吧,这样一来,不就可以……” 鹿霖蹙紧了眉头,他的手心出满了冷汗,大气不敢出,虽然他掌握了许多有用的资料,但面对一只古级别的阴灵,他也是束手无策。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阴灵绝不会承认凉城的身份的,凉城的阴冥之力被封印,又没有经过加冕,现在他不过是名义上的王,并没有真正的使唤群灵的能力。 很快,他们这几个人都会被区月撕成碎片的。 ○3 祭司院。 最顶层,墨深站在一堵墙前,伸手一抹,坚硬的黑晶石墙壁竟出现了裂缝,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窗,他手扶着窗棂,外面一抹黯淡苍凉的光照了进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 一阵微弱的力量波动如轻风一般拂面而过,他皱起了眉头,又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你带着诛夜,执行杀令吧,他不能留下了。” 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年,他翠绿的眸子透着寂静森然的冷光,他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是王族护卫队的煜卿,他面无表情地应道,“明白了。” 这时,整栋祭司院响起了清脆动听的风铃声,底层走廊两边的死神塑像,一朵黑色无温之火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体内燃烧了起来,其中几个瞬间活了过来,仰起了头,身下化作黑烟,猛地冲了上去,井然有序地出现在祭司院的顶层,手握长柄镰刀,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犹若一场死亡风暴在肆虐席卷; 墨深看着它们,轻轻颔首,他嘶哑的声音犹若念着咒语一般低沉,“虽只有十个诛夜,他们却能分化出一百个实力相当的同伴,所以这里有一千个诛夜,他们会助你完成任务的,即刻出发吧。” 嗖嗖嗖。 煜卿同十个诛夜瞬间都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悄然出现,墨深的目光颤了一下,随后低头单膝跪在地上,向突然出现的二人行礼。 “暗君……魔长……” 季司。 妮罗薇。 他们处在黑暗里,看不到脸,墨深却能深刻地感受那窒息压迫的力量,仿佛空气变成了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身上,动弹不得。 从黑暗中传出一个男声,正是暗君季司,他的声音仿佛泡在冷水中,每个语调都令人不寒而栗,“还是祭司长你比较果断,那个人绝不能再留着,若是他加冕成王,死神界定会一片腥风血雨。” 一个女声接着说道,她正是魔长妮罗薇,声音妩媚,“没想到奥修那厮竟想留下凉城,和罹麟那个该死的家伙一个德行。” 季司沉默了一下,说道,“毕竟也是我们王族的后裔,再怎么也不能杀了他,他还年轻,且不怪罪他。” 墨深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已命人对凉城执行杀令,请两位放心。” “那就交给你了。” 二人同时消失,那种巨大的压迫瞬间消失,墨深松了口气,松了松襟口,嘴里嘀咕着,“所以我最不喜欢见到他们两个了……” 而此时,王宫内,正殿寂静。奥修坐在王座上,手倚在扶手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眼神忧郁哀愁。 他们两个人的到来着实令他头疼,本来事情就已经很乱了,现在只是乱上加乱。 墨深那家伙还真是冷血无情,凉城那个孩子怎么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何况罹麟生前对他疼爱有加,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了,看在罹麟的面子放过凉城一马也不肯。 就是一个死板的家伙。 奥修叹了口气,也难怪,那两个人要凉城死,墨深根本就不能抗拒,毕竟自己是因为王族一员,才得以不被那二人处置,而他不同了,身兼要职,违抗命令的后果可想而知。 凉城看来是保不住了…… 奥修皱起了眉头,琥珀的瞳仁透着平静清亮的光,他直起身体,手轻轻地卷了卷前额的刘海,思忖着方才和暗君魔长的对话。 “我们回来,虽是为了处理凉城一事,但这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不过是顺便整理一下祸端的问题……” “我们听闻人间界竟出现了能开启轮回道的钥匙,这可不是件小事; 。” “哦是么,之前一直都是议会在处理这件事么,研究林希禾?这倒有趣,就等他们带来那个孩子,我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是林希禾一事么…… 果然,凉城一事不至于会让他们二人同时回来,都是因为盯上了林希禾。 五千年前,轮回道的存在一事轰动了三界,阴界,死神界,天界顿时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不关注轮回道的。可这几千年来,轮回道大门紧闭,相传里头万千灵魂,竟有曾经灰飞烟灭的灵魂在轮回道里。钥匙的存在同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林希禾出世,三界再次难以平静。作为钥匙的他自然倍受关注,只不过那时林希禾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就是在去年,林希禾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终于显露出钥匙的力量,众鬼齐齐盯向他。 林希禾也被他们二人注意到了么…… 虽然不知他们二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怎么想都不是好事情,只能静观其变了。 但…… 妮罗薇冷冷地说道,“听说罹麟在人间界留下了领域封锁,确实令人怀疑,你有没有去调查过,千万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现在想想,当年罹麟还是死在了那个祸端手里呢……” “天界那边因为轮回道一事已经有所行动了,加上从流火涌流中逃脱的狱鬼里竟然有那个家伙,这次天界一定会出面的。” 该死,凡是死神界有什么事,天界都要插一手,那两个白痴,当初天界勾结议会联手害死了罹麟,你们两个竟然还帮着外人来迫害自己的族人! 不过他们竟然关注了雾区的存在…… 恐怕罹麟当初担忧的事,是阻挡不了的了…… 奥修站起身,身后袍子抖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凛然,望向正殿大门。 不,现在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这场战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向他行礼,奥修见来人,嘴角微微上扬着。 来人是自源和镜萱。 奥修示意他们起身,他看着镜萱,关切地问道,“伤不要紧吧?” 镜萱点点头,“已经无碍,多谢阎爵的关心。” “没事就好……”奥修肃然道,“现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如果失败了的话,凉城就会死!” 镜萱怔住,手指动了动,随后握成了拳头,低着头应道,“是,您尽管吩咐!” 她一定会保护凉城的! ------------ 第五十九章 ○1 宫内正殿。 奥修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自源,他走到了镜萱身边,将一个闪亮的光球交给她,在她耳边小声细说: “如果成功了,凉城就能够活下来,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镜萱听后,瞳孔微微放大,而后冷静了下来,肃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 奥修的眼珠子瞥向门外,“他可以相信么?” 镜萱回道,“既然阎爵你能信我,就能够信他。” “你是为了凉城,凉城的生死就看你这次行动的成败,他呢,为了什么?” 镜萱愣住,没有回答。奥修见她沉默,嘴角轻扬,转身走上台阶,“行了,就拜托你们了,接下来还真是忙得没完没了啊。” 镜萱握紧了那颗光球,球的光暗了下去,她小心地将它藏在袖子里,行礼后走出了正殿,自源双手揣在裤兜里,身后袍子轻轻飘起,走到她的旁边,“所以凉城有救了么?” 镜萱点点头,“阎爵他有办法,只要我们成功了,凉城就能躲过这一劫。” “没料到奥修竟留有一手,看来他是想保住凉城啊,他终究还是顾及了罹麟的旧情。”自源嘴角挂着冷笑。 “这件事我一个人做就好了,你何必涉险?” 自源瞄了她一眼,转过目光,“怕你一个人力量不够,到时是什么状况我们也不清楚,多一个人帮忙终归好过一个人去冒险……” 镜萱没再说话,疾步走向了罗刹海的方向,如同风一般,自源紧紧跟上。 ○2 希禾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是特别想去的。 他在电脑前坐了一个多小时,想找找新城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打开一条条网页信息,还是找不到想去的地方。 萤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是平和的表情,睁着大眼睛看着希禾刷着网页。 “还找不到么?” 希禾松开握鼠标的手,趴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个城市也不大,刷来刷去也就是那几个地方,而且其中几个地方我都是去过的,虽然挺长时间没去过了,可是完全提不起兴致……” “就挑一个你最最喜欢的地方,那里应该有美好的回忆吧。” 希禾怔了下,半垂着眼睑,瞳孔里的光浮在瞳仁上,显然他进入了回忆,不过目光黯淡忧伤,“已经物是人非了,再去,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萤咬了咬唇,说道,“换个心态,怀念也是一件令人与愉悦的事啊,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对吧……” 希禾听着萤的话,抿着唇微笑着坐起身,哈哈地双手拍拍桌子,“嗯,好,要振作起来才是,未来还有很多挑战,病怏怏的样子,可是会一下子被打垮的,”他转过头看她,“不会一下子就被打倒吧?” 萤摇头,给他鼓励的笑容,“不会的,我们会战斗到最后的。” “那,”希禾握着鼠标,移着光标,在网页上点开了某条链接,扑入眼帘的是一片幽幽深邃的蓝色。 希禾脸上露出的笑容,仿佛一颗甜蜜的糖在他心里一点点地融化,糖果里藏着阳光,阳光的温度瞬间温暖了他空洞寒冷的心,笑容里满是幸福; 在萤看着希禾的笑容那一刻,她很好奇希禾在回忆什么,那样的记忆是如何令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怎样强大的魔力,令她向往。 晚饭的时候,希禾看了一眼在吃饭的罗森,不知为何自己竟有些紧张起来,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他动了动手指,张了张口,才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他窘迫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他放下碗后,再瞅了罗森一眼,暗暗吐了口气,轻声就说了出来憋在肚子里的话,“爸……”他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厉害。 罗森闻声,抬眼看他,“怎么?” “我想……好了……” “想好了什么……”希禾刚想说,却见罗森恍悟地哦了声,欣喜地问道,“是要去哪个地方?” 希禾愣住,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随后立即低下头,声音急促地说了一个地方的名字。 “蔚蓝园。” 罗森看着希禾,心里觉得高兴,见希禾窘迫的样子,嘴角也不禁扬起,脸上的表情是难以掩饰的幸福。这个孩子有时候就只是个孩子,令人疼爱。 “可以,那我们明天就去?” 希禾吃着饭,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混沌的声音,“嗯。” 吃完饭回到房间,希禾就扑向了床,脸埋在被子里,嘴里嚷嚷着,声音闷闷的,“真的很丢脸,我怎么就紧张成那个怂样!” 希禾的声音刚停,萤就出现了,坐在了床边,捂着嘴轻笑着,而后正经地说道,“不要太往心里去。” 希禾翻过身,懊恼地抓着头发,“我应该更自然点才是的,搞得他好像不是我的爹一样……” 萤笑着,“你会是一个令他喜欢的儿子的。” 希禾放下手,昂起下巴看着萤的眼睛,灰白的瞳仁上有层淡淡的光,“我还是有点怕,我可能处理不好和他的关系,虽然知道他是我的生父,可那种距离遥远得令我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顺其自然就好,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希禾,就算你担心不能接受他,但你要对他有信心。” “你是这样觉得的么?” “我看得出。” 希禾侧过身,头枕着手,“我不知道,就像不知道我自己的未来一样,虽然经常会忐忑不安,但没有信心,是不能坚强地活着的吧……我只是有点信心不足了……” 萤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未来是你自己的,怎样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希禾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嗯,谢谢你; 。” “喂,刚吃完饭不能躺着啦!” “啊!” 第二天,早餐吃完后,罗森父子俩便向蔚蓝园出发了。 蔚蓝园是在新城市内,但远离喧嚣的商业区,附近都是民居,园内幽静,风景优美,建筑简朴,美轮美奂,给人文艺清新的感觉,受到了许多热爱小清新和文艺青年的喜欢。 车内,希禾望出窗外,他伸出手贴在车窗上,玻璃上忽然结起了冰舞,他惊住,忙用手擦了擦,看到了在车外的萤,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萤说道,“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保镖。”说完,她嫣然一笑,跟着车子走走停停,希禾不能和他讲话,只是偶尔转头看看她,他真担心她会被风吹走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蔚蓝园。希禾站在园前,抬起头,望着园前的广告牌,那正是在电脑前看到的画面,一片蔚蓝,隐隐能看到园林的全景,底下垂挂着三个字,“蔚蓝园”,是铁板做成的,已经有了些年代,铁板生锈,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好的岁月气息。 蔚蓝园进去不用门票,所以在园前并没有任何售票的人。进园门前,希禾注意到了坐在门旁边的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慵懒地靠在墙壁上,希禾看向他时,他立即也盯向了希禾的眼睛,吓了他一跳,随后急急跟上了罗森,忽略掉内心的疑虑。 那个乞丐看上去脏兮兮的,目光阴郁冰冷,那一眼,犹若陡然坠入冰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待希禾走进蔚蓝园时,那个乞丐脸上的污垢忽然扭动了起来,在他的脸颊上蠕动着,一瞬间,乞丐变成了一滩密密麻麻的黑色软软的蛞蝓,滑溜地沿着墙壁爬了上去,爬进了草丛里,朝着园林四面八方迅疾地爬去。 ○3 区月苏醒的刹那,寂静如同一只巨大的章鱼,伸出湿湿的粘滑冰冷的触手,迅猛而准确地卷住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将它*裸地拔了出来。 岚绪没有料到,同一个等级的阴灵,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先前和炽羽一战,她勉强能够逃脱,现在面临区月这只完全展开古灵结界的阴灵,仿佛是面对十只炽羽,可怖的力量在这狭窄的结界里波涛汹涌,令人窒息。 不过好在现在不是孤军奋战,有伊冥和凉城的话,估计还可以齐力打破结界从这里出去。 岚绪瞥向在繁析旁边的鹿霖,警觉地皱起了眉头,那个人应该就是看了《禁册》而被打入第十九层地狱的堕神吧,听说《禁册》上有许多珍贵的资料,甚至有死神界和天界重要人物的详细资料,最令人震惊的是,上面还记载着各种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既然这种人知道了两界的秘密,着实不该留下,日后定会对两界有严重的威胁。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鹿霖没有注意到岚绪正在观察它,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区月身上,对上那双死寂空洞的黑色瞳孔,他浑身不禁绷紧,屏住呼吸,额上滑下一滴冷汗。区月是古级别中传说级的存在,《禁册》单单记载了死神和神,却没有任何关于阴灵的资料,这也是它唯一的缺点。 区月雪白的身躯缓缓地扭动着,表面看上去滑溜溜的,没手没脚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但此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现在去吐槽区月的真实面目,每个人都能深刻地感受到了区月体内排山倒海可怖的阴冥之力,对于这只阴灵,最了解的应该是岚绪了; 毕竟她坐在了议会首席的位置,消息自然来自四面八方,对于罗刹海底的区月,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对于其他古级别的阴灵,区月是最强之一,还有其他三只,分别是在赤焰古道的炎树,冰雪荒野的冰姬,死亡森林的绿歌,这三只阴灵的力量几乎要达到鬼神级别,却差那么一点,所以被称为下鬼神。 该死,只有伊冥那个不怕死的家伙才敢来惹下鬼神之一的区月!岚绪心里愤愤地想着。 凉城那边,凉城看着区月,硬是直视着它的双眼,后背阵阵寒意,“伊冥……” “怎么?” “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是时候,但是,你和岚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是议会之首,又怎会不认识。” “我是指……你们好像很熟悉……” 伊冥忧伤地皱着眉,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是现在不记得她了……” 凉城错愕地看着伊冥,“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我认识她……” 凉城说完,发现伊冥手上一阵刺眼的亮光,湛灵蓄满了力量,准备一击,凉城骇然,慌忙拉住伊冥的手臂,“你想干嘛!” 伊冥大喝一声,手臂青筋突兀,蓝宝石戒指发出刺眼的强光,向着区月激射而去,在瞬间,分裂出数十道光线,如同长蛇一般纠缠,在击中的刹那,化作了一把巨剑,迅猛地朝着区月砍下。 岚绪见到伊冥的攻击,头疼地扶住了额头,而后也召起攻击的魂式,她眼神一凛,火焰在水中悄然燃起,火焰剧烈地跳动着,顿时化作一个巨大的龙头,张开大口,来势汹汹地扑向了区月。 “攻击!”鹿霖见状,大吼一声。他手一握一松,滚滚的熔浆自他手中流出,两条熔浆流迅疾地向着区月扑去,猛地向上一窜,合二为一,变成了巨大的熔浆球,砸向了区月。 繁析深知先下手为强,自然也跟着放出狠招,他飞身而起,羽翼剧烈地振动着,黑色的羽毛化作锋利坚硬的飞刃,刷刷地射向区月,半刻没歇,羽刃的攻势越来越猛。 众人不断地攻击,顿时飞沙走石,地面崩裂,烟尘滚滚,海水中激起一股又一股的暗流。 仅是刹那,只听得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条白白的触手从烟尘中迅猛地伸了出来,没人反应得过来,那条触手硬是撞向了如暴风雨一般的羽刃,敏捷凶猛地缠住了繁析,一声骨头的咔擦声,他痛苦地大叫了一声,而后,触手卷着他,毫不留情地猛地砸在了地上,繁析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岩石上。 凉城见状,立即召出了黑角,冲上去,咬着牙,用力砍向那条触手,好在黑角的锋利在死神武器中算是数一数二,这般柔韧的触手也被砍断了; 凉城救下繁析,并没有停住动作,而是冲向了滚滚烟尘的中心,黑角发散出如烟一般的黑雾,刃面锋利雪亮,待他接近区月时,看清眼前的景象,浑身血液刹那凝固了,瞳孔惊恐地瞪大,凸出的眼球里是颤抖着不停的光。 区月脖子的部位伸出了一圈金属片,如同套上了一个花圈,它的身下分裂出了十条触手,像足了一只章鱼,却比章鱼多出了两只触手,雪白的触手末端有一张口,口中长满了细小尖锐的牙齿,他看到了伊冥,不知何时他竟被区月的触手缠住,一只触手的血口紧紧地咬住了伊冥的肩膀,他想救出他,却也被其中一只触手缠住了。 凉城被触手紧紧缠住,胸腔里一阵窒息,还非常的痛苦,肺里的气似乎被挤得一干二净。 一条火龙扑来,吹走了烟尘,它迅速分化成十条小龙,灵敏地缠住了区月的十只触手,火焰异常高温,区月吃痛,触手肆意挥动,正好松开了凉城和伊冥,凉城解脱时,不忘带上伊冥,迅速逃到了岚绪身边。 岚绪担忧地看着伊冥,“你还没死吧?” 伊冥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苦笑道,“你放心,还死不了。” 繁析被砸在地上后,额头磕出了一个伤口,血从他的眼皮往下流,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捂着头站起来,有点晕眩,鹿霖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嗯,”繁析瞪向区月,它触手上的火已经熄灭了,它安静地观察着他们,“那只怪物到底有多强……” 鹿霖嘴唇抿紧,淡淡地说道,“现在还只是开始,你们,它,都还没有真正使出全力……” 繁析冷笑一声,手心撕裂,一条银色的链子钻了出来,向他的手臂缠了上去,手心的伤口慢慢愈合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使出全力,把它解决了!” 鹿霖嘲笑道,“你这良好的心态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们绝对是打不过它的,打破结界从这里出去才是办法……不过,区月的纠缠,我们肯定没有机会去打破结界,而且古灵结界也不是轻易就能打破的……” “管它呢,先打了再说!”繁析刚踏出一步,忽然就刹住了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一滴血从他眼前落下,接着又是一滴,一颗颗血珠向前漂浮而去,繁析怔怔地伸出手擦了擦额头,放下手,手上的血迹竟凝成一滴血,他疑惑地用手堵住额头的伤痕,他能感受到,血液从他的手缝钻出,一滴一滴,源源不断,他怔忪地叫鹿霖,“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霖闻声去看,发觉繁析额上的伤痕不断有血液渗出,那些血滴全部向着区月的方向漂浮而去。他疑惑地皱起眉头,一时也没有眉目。 另一边,在伊冥的身上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他肩膀上的伤口中渗出了一滴滴的血,变成一颗颗血珠悠悠飘向区月的位置。凉城惊愕地看着这种诡异的状况,“这……是怎么回事……” 伊冥没有说话,在一边的岚绪马上就注意到了繁析那边的状况,血珠游向了区月,一颗颗,渗进了区月的体内,它的身下渐渐出现了一个光圈,待岚绪看清了光圈上的咒文,她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对着伊冥怒吼道,“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事么; !” 鹿霖听到岚绪的怒吼,顿时也注意到了血珠的状况,以及区月脚下那个若隐若现的光圈,恍然地张了张口,随后,他冷笑了一声,对着繁析说,“你和那个伊冥究竟有什么恩怨,竟然会拿你来做祭品。” “祭品?”繁析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现在即将开始一个祭祀仪式,这个仪式是为了和区月谈判的,在它脚下光圈消失之前,他不会再进行攻击,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如果没有令区月满意的祭品,这种谈判也是不生效的……” 原来之前设陷阱,是准备拿他来做祭品么…… 繁析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为什么是我……” “你曾吞噬了大量的鬼魂,使得你体内有千鬼之怨,你之所以能够吞噬这么多鬼魂,也是因为你的特殊体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确是一个优良的祭品……” “那个叫伊冥的死神,还真是狠毒,他设这个仪式,把我们每个人都算进去了……加上一个堕神,一个议会之首的死神……这样的祭品,区月才会满意的啊……” 伊冥微笑着握住了岚绪的手,岚绪只觉得手腕一痛,手腕上就出现了一个伤口,血滴开始渗出,化作了血珠,与区月相连。 “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了!”伊冥说完,低着头拉住凉城的手,速度极快地冲向了区月的后方,它身后是一个黑黢黢的洞,一瞬间,二人没了身影。 岚绪看到伊冥钻进那个黑洞,这才明白了伊冥此行的目的。 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区月,而是被区月堵住的那个黑洞。 伊冥从一开始就打算堵上自己的性命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繁析和鹿霖带来这里的,而她之所以会来,也是被他这个弟弟给欺骗了…… 以他的灵魂,又怎么会被一个阅级别的阴灵打得如此狼狈,还差点被吃掉,他是在试探她,试她会不会来找他,如果她不出现,也就不把她算在计划中。 她欠他太多了,他处于危险中,她又怎能不顾。 她的到来,加长了仪式的时间,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他要做的事。 仪式的结束就是血液流尽的时候,对于这场仪式,不仅是血液的流失,还有魂根的削弱稀释,魂根一旦被吞噬干净,他们就都得死,只有伊冥能够结束这个仪式。她知道他会在那个时候赶回来的,他虽然爱搞小聪明,但那个孩子一直都不会伤害她,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爱的人。 而且他也知道,这个仪式一结束,他的命运在那个时候就结束了。 最终死的就只是他一个人。为了一个凉城,你非要把自己*到绝路么…… “你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么……” ------------ 第六十章 ○1 蔚蓝园内。 风景的确像人们所说的,美不胜收,许多景色精致美丽的像是一幅幅画,令人目不暇接,希禾真希望自己的眼睛就是照相机,能够把这些美景记录下来,以便日后欣赏。 就算自己的眼睛不是照相机,他还是有个照相机的,罗森给他带了一个单反,他高兴地这边照照,那边照照,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罗森见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希禾站在一条木桥上,拍着桥下水里的金鱼,有红有黄,有白有黑,一只只紧挨着一起,如同轻纱一般的尾巴轻轻地扫着水面,阳光照下,金光粼粼,仿佛水里撒满了金子。 “你小心点,我去买两瓶水,你在这里等我。”“嗯。” 萤出现在希禾身边,神色肃然地说道,“刚才外面的那个乞丐很不对劲。” 希禾收起脸上的笑容,向着罗森走去的方向看了看,小声回道,“真的有问题么?看来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真的……” “要小心,我感觉到四周的鬼气越来越密集了……” 希禾苦笑道,“好烦,为什么每次出来玩,那些鬼都要来纠缠,给我放天假,给他们自己放天假也好啊。” “没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想太多,注意安全就好。” “嗯,知道了。” 罗森回来了,萤也消失了,他接过罗森递过来的矿泉水,“谢谢。” 两人走在园里的石子路上,罗森看了看路边的花,“你之前有来过这里?” 希禾愣了下,点点头,“嗯,之前来过一次; 。” “和谁来的?” 希禾不禁握紧了矿泉水瓶,“五年前和哥哥他们……” “哦,看来你们那次玩得很开心。”罗森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希禾望着园内的景色,不禁感伤,眼底落满了碎光。 那天来的时候,刚好是他的生日,林志清带上他和哥哥一起来蔚蓝园。之所以会来这里,是有一次看到哥哥电脑桌面上的壁纸是一个亭子,亭子后面是高大的树,哥哥坐在亭子里面,面无表情的样子,希禾也想着去一次那个地方。 他想拍一张哥哥笑容满面的照片,也是在那个亭子里。 ○2 五年前 林志清在开车,希禾和希灿坐在后座,希禾笑容灿烂,他拉着哥哥的手,却被希灿甩开,希禾一点都不在意,“哥,你有去过蔚蓝园的吧?” 希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希禾满意地咧着嘴笑着,对着前面开车的林志清说,“爸爸,这下好了,可以让哥给我们做导游。” 希灿鼻子里哼了声,希禾得意地斜睨着他,哈哈,谁叫今天是我生日,你不想来也得来,啦啦啦~ 进了园林,希禾就拉着希灿的手走在前面,“哥,你说哪里好玩哪里好玩……” “放手……”希灿有气无力地说着,眼神满是不耐烦。 “希禾,你这样子你哥会烦的。”林志清说道,看着四周的景色,被这里古朴的建筑给吸引了。 希禾嘟着嘴松开了希灿的手,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好在希灿还在前面走着,希禾安静地跟了上去,看着希灿高大的背影,心里的失落全然没了踪影。 希灿走了一会,忽然站住,扭过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希禾,小希禾对着呲着牙笑着,无奈,希灿只能继续走着。而林志清自己走到一家摆有古玩物的店里去了。 希灿兄弟俩走到了一条街上,街的两边都是古典建筑,不过是新建的,里面都是小店,门上都挂有匾额,有着隽秀的字体,路边还有碑刻,希灿走进了一家卖书的店,希禾自然是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卖的书大都是现代的书籍,有畅销小说和散文集,还卖有一些精致可爱的小玩意,希禾看着跑到摆着小玩意的架子边上看着,他沿着架子走过去,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小物件,有一只用木头雕刻成的小鹿,他特别喜欢,他小心翼翼地拿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鹿背,光滑的,散发着木头独有的清香。 太喜欢了。 希禾看到上面的价钱后,眉头皱了起来,沮丧地将它小心地放回去。还是算了,爸爸不会给我买的,这种小玩意他肯定会说,完全是浪费钱。 希禾走到了店里窗前,朝外面望去,有假山有流水,花草茂盛,迎面扑来的微风,有淡淡的青草和泥土芳香。 这个地方还真的美丽呢。 只觉得沁人心脾,希禾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打算去找希灿,他要转身时,又忽然定住,双手搭在窗棂上,望了出去,惊喜地瞪着眼睛,嘴上的笑容变得愈加灿烂; 是那个亭子。虽然有许多树挡住,但能看到一个轮廓,直觉告诉他,那里就是哥哥照相的那个亭子。 希禾转身跑去找希灿,希灿正在看书,希禾叫着他,“哥!哥!” 旁边的人都看向了这个喧闹的孩子,希灿自然注意到,他不悦地皱着眉,做着噤声的动作,“你小声点!” 希禾立即捂住嘴巴,一双眼珠子向左向右转动着,而后放下,拉住他,“跟我来。” 希灿非常不耐烦地跟着希禾走到窗前,希禾满脸笑意地指向了那个亭子所在的方向,“哥!看!那里!” 希灿瞥了他一眼后目光看向他指的方向,看清后,他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淡淡地说道,“怎么?” “我们去那里!”希禾说着就拉着他往外走,希灿这下没有不开心,只是随着他牵住自己的手。 走到一半,希禾啊了一声,希灿白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相机在爸爸那里!” “要相机做什么?” “拍照啊!给你拍照!” “我不要!” “你就依我这次,求你了!你等等我,我去找爸爸拿相机!”希禾说完,就跑开了。 希灿叫道,“用手机照就行了啦……”希禾已经跑远了,他撇撇嘴,“拍什么照……” 回到爸爸之前去的那家店,却没见着他,他又去附近找了找,找了一会,还是找不到,希禾急得满头大汗,太阳也很晒,他跑来跑去的,很快就一身汗了。 “不行,这样哥等太久了,他就不让我给他拍照了。” 希禾一急,咬着牙,壮着胆子,去和一个胖大叔借相机,对方不肯借他,希禾就抓住他的胳膊,“叔叔,求求你了,就拍一张照片,我会给你钱的。” 哪知希禾这一抓,胖大叔本来就不耐烦,甩开希禾的手,也同时把相机给摔了出去,这下子,两个大眼瞪小眼,希禾吓得说不出话。 胖大叔叫着跑过去拿起他的相机,一块零件掉了出来,大叔大惊失色,就差没尖叫出来。 他拿着已经坏了的相机,抬眼瞪向希禾,内里怒火狂烧,上前去就按着希禾的头,用力地拍着,又将他的头往下按,希禾觉得头被打得疼,却咬着牙,没说一句话。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他妈的没人教的么!不肯借你!你他妈的还纠缠我干嘛!我相机坏了都是你害的!”胖大叔怒不可遏,手上更加用力地拍打希禾的头,甚至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希禾被打得好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 久久等不到希禾的希灿从亭子里面走出来,往回走时,发现前面有人聚了起来,还有一个男人的叫骂声,希灿心里感到不安,加快了脚步走上去,发现是希禾,那个胖子还不停歇地拍着希禾的头,用力将他的头往下按,希禾险些要摔倒在地上; 他看到希禾被欺负,浑身都在发抖,愤怒仿佛火焰一般瞬间在他的瞳孔中烧了起来。 希灿上前紧紧地抓住了胖子的手,冷冷地瞪向胖子,“你这样欺负一个孩子就不害臊么!” 胖子被希灿瞪得心慌,而后用力甩开了希灿的手,才发现这个青年的力气很大,他不禁有些怕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弟弟!” “噢你来得正好,原来这个混蛋小子是你弟弟啊,他弄坏了我的相机,他得赔我!” 希禾见哥哥来,流着泪躲到了他的身后,“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别不认账!要不是你个小子胡搅蛮缠,我的相机会坏么!” 希灿没有说话,松开了胖子的手,这时,林志清来了,他问希灿,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的相机坏了,说是希禾弄坏的,你赔他钱吧……”希灿抬眼看着林志清,“对了,相机借我……” 林志清闷头闷脑地就把相机拿给希灿,希灿牵着希禾的手挤出人群就走了,林志清反应过来,才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希禾低着头走在希灿身后,两个人走到了亭子的外面,希转身把相机递给他,“嗯,你不是要拍照么……” 希禾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他哭着接过相机,“对不起……”又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希灿弯下腰,伸出手揉揉了他鬓角的发,“会不会很疼?” “嗯……”希禾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眼泪又簌簌落下。 “别哭了,谁让你要照什么相的,再说不是有手机么?” 希禾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自己那么执着要用相机给希灿拍照,直到后来希禾回家后打开相册才想起来。 相机拍下来的照片都是哥哥笑的时候的样子,这样他可以自己保留下来。 希禾吸着鼻涕,用手擦了擦眼泪,嘴上一咧,就又天真地笑着,“我给你拍照。” 希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随后走到亭子里,等了一会,他白了希禾一眼,“你倒是拍啊!” “你笑一笑嘛~” 回家的时候,林志清背着希禾走出园林,他埋怨地对希灿说,“你也不好好看着他; !” “嗯。” “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家的相机弄坏了?” “嗯。” “以后不带你们两个出来玩了!” 那天,希禾还是照到了希灿在亭子里笑的照片,他去希灿的房间,拿出照片和桌面上的那张照片比较,“果然还是笑的样子好看啊~” 希灿不知何时出现在希禾身后,幽幽地说道,“所以你就是为了玩‘找不同’才拍的这张照片么……” “没啦,”希禾哈哈地笑着,钻出希灿的包围,跑出了房间,希灿坐在电脑前,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那张照片,哥哥的笑容,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虽然后来哥哥送给了他那只小鹿,他好开心,但他还是喜欢那张照片。 哥哥的笑容,他很稀罕。 他想每一次哥哥笑的时候都把他的笑容珍藏起来,哥哥是不爱笑的人,或许有一天,他就会每天都在笑,每天都很开心。 这是那一年他的生日愿望。 ○3 希禾来到那个亭子里坐着,摸着花岗岩的石凳,手指末端丝丝冰凉,过去的回忆一下子都跑进脑海里,往日的快乐与今日的感伤分离,使得一阵悲伤爬上心头。 可惜了那本相册了,在那次爆炸中,什么都被烧掉了。 他望出亭外,亭外绿树葱葱,绿得清新,冷风携带着清新的绿树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罗森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和你哥的故事么?” “什么?”希禾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啊,要说什么?” “你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我想知道……” 希禾怔怔地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竟支支吾吾的,“也没什么,不过就那样……” “是吗?你和希灿在一起的时候,你很高兴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哥,但希禾还是点点头,罗森望出亭外,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口水,长长地咝了一声,“早知道就买些热饮好了……” 罗森站起身,“刚才我在那边有看到热饮,你要喝么?” “哦,好。”希禾也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出来时,他回头看了看亭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转过头,大步向着罗森追了上去。 罗森望着前方,脸上的笑容显得很灿烂,他搂过希禾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儿子啊,我希望以后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很高兴。” 希禾尴尬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他放在肩膀的手,嗯了一声; “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的,哈哈~” 嗯,我也会努力的。 此时,姚萤正站在蔚蓝园的一栋古楼上,目光冷冽地观察着四周,身上的黑裙被风吹得舞动着,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帜,充满肃杀凄清的气息。 园林上空弥漫一层薄薄的淡紫色的雾气,雾气中有黑色的鬼气,仿佛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园林。她凝神搜索着鬼气的中心,这股力量时强时弱,着实难以发觉。 萤从古楼跳下来,落在一座石桥的栏杆上,她低下头,看着小湖里头密集簇拥在一起的小金鱼,水面波光粼粼,看着看着,她竟看出了神,当她从这些金鱼群中看到一只灰白的瞳仁的刹那,她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随即目光一凛,俯下身,速度极快地抓住了那颗眼球,用力一握,啵了声,眼球化作灰色的烟尘。 她的身体向上撑起,警觉地扫视着四周,这时,水里的金鱼们发出叽叽的声音,水面冒起了水泡,整个水面仿佛沸腾了起来,正当她疑惑时,水底跳出了一颗颗的小小的圆球,都黏在了她的身上。 萤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些圆球都是眼球,灰白的瞳仁,它们像是蛞蝓一样粘附在她的身上,碰到皮肤的那种粘滑的感觉,她觉得异常的恶心,拼命地想甩掉,却怎么也甩不掉,眼球从水里不断哗哗地跳出来,数量之多,她脚下一滑,跌进了水里,水花四溅。 萤想游上去,可这些眼球在水里的时候意外地变得很沉,好像石头一样,她惊惧地发现眼球都变成了蛞蝓,密密麻麻地爬在她的身上,水里也布满了蛞蝓,它们在水里漂浮着。 恐惧,恶寒,萤颤抖了起来,她浑身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粘滑的蛞蝓在她的脸上蠕动着,她感觉到蛞蝓使劲地往她的身体里钻,其中有的已经慢慢地爬进了她的耳朵。 此刻她能做的就是紧闭着嘴巴,不让它们从嘴里爬进去,那该多恶心。 萤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蛞蝓们带到了河底,她的身上是软软的泥土。 她艰难地伸起手,拨掉眼睛上的蛞蝓,勉强地睁开眼睛,她透过层层叠叠的蛞蝓,望出了水面,望到了从桥上经过的希禾,她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 希禾,救我…… 希禾就这样走过去了,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不…… 一只蛞蝓倏地就钻进了萤的眼球,挤着她的眼球,在她的眼眶中蠕动着。 身上的蛞蝓也都在她的身上挖出了小孔,都欢快地钻了进去,萤的身上布满了小洞,惨不忍睹。 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一幕比较好…… 萤握紧拳头,手上聚起一团黑雾,眼球一点点地变得血红,手臂上青筋突兀,她咬紧牙齿,用力地想要弓起身体。 可萤手上的黑雾被水冲散了,眼里的血红一点点地缩回到眼底,瞬间乏力,重重地摔了下去; 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些恶心的蛞蝓弄死…… 走过桥后的希禾,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仿佛一只野兽在抓挠着他的心,他猛地转回头去,在罗森的惊叫声中,他大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希禾一到水里,见到眼前境况,心头不由得生起阵阵寒意。 这些都是什么…… 蛞蝓们见到希禾,纷纷地游了过去,黏在他的身上,更加用力地在他身上钻孔子。他也不管身上那些恶心的蛞蝓,见到水底的姚萤,就游了过去。 当希禾见到萤身体上的小孔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而且她已经晕了过去,希禾顾不得其他,慌忙抱起她,就往上游。 忽然水里一阵躁动,蛞蝓们都集中了起来,等希禾回过神来时,水底竟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蛞蝓,向着他们游了过来,吓坏了的希禾拼命地往上游去。 手刚探出水面,一股吸力又把他往下拉去,在千钧一发之际,罗森跳了下来,慌忙地拉住了希禾的手。 希禾没有注意到,罗森背后透着一阵白光,隐隐能看到一些符文,当光淡下去时,水底的蛞蝓刹那消失了,变回了金鱼,在他们身边调皮地游来游去。 他们被附近的人带上了岸,见人没事,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希禾不断地喘着粗气,瞥了一眼在一旁的萤,蛞蝓从她的那些小洞中爬出来,也有一些从耳朵和眼睛里爬出来,它们在地上爬了一会,全都吱吱地化作了白烟,她身上的小洞也渐渐愈合了。 希禾松了口气,扭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罗森一眼,罗森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伸出手揉了揉他湿湿的头发。 希禾愧疚地说道,“对不起……” 罗森微笑着,“以后不要做傻事了。”他抖了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笑着说,“看来这次出游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希禾跟着罗森向着出口走去,萤一脸疲惫地跟在身后。希禾担忧地回头看了她几眼,萤回以苍白的笑容,示意自己无碍。 就在这时,园子里阴气大作,一个脸色铁青灰白眼球的瘦高个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张大口,他的舌头伸出来,竟是蛞蝓模样,令希禾想起了一部恐怖漫画,里面的少女的舌头就是变成了蛞蝓。 萤警惕地转身瞪着他,她大声说道,“希禾,你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就好,我有帐要跟他算!” “我没问题的,你先走,不用担心我!”萤知道希禾担心她,回过头微笑着向他保证,要不是罗森还在,希禾是想留下来的,既然萤有信心,那他也该相信她。 “我会很快就回去的。” 希禾回头看了几次,终于走出了蔚蓝园。 ------------ 第六十一章 ○1 凉城糊里糊涂地就被伊冥拉进了那个黑洞,内里多少感到几分怒火,但随即就想起了刚才的那个祭祀,他的表情变得沉重悲伤。 走进黑洞就是一个长长的隧道,凉城忽然站在原地不走,伊冥回过头急切地叫道,“走啊!” “我们现在回去,解除那个祭祀!” 伊冥看着他,嘴上露出笑容,声音嘶哑,“来不及了……” “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你也不知道,所以,还是按照原本计划继续前进吧……” “计划?你那算什么狗屁计划; !你都要死了!你还想计划着什么!你不是最聪明的么!干嘛给自己一个死局!”凉城愤然道。 伊冥的眼神忽然变得凄凉寂静,注视着凉城的眼睛,随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这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么……” 凉城怔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冲上去,扳过伊冥的肩膀,往他脸上就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他压住他的肩膀,吼道,“谁要你他妈的为我做这些了!” 伊冥一怔,眼珠子移向一边,眼里有泪光,“要你管。” 凉城伸出手,抓住伊冥两边鬓上的头发,“我不是说过,不要为了我毁掉你的生活么……反正我是将死之人,为我这样的人付出,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伊冥凝视着他的眼睛,“谁说你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你……”凉城没有意识到自己眼里流出了泪水,砸到伊冥脸上的刹那,伊冥的身体僵住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伊冥立即收拾心情,绝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推开他,疾步向前走去,“反正结果都是死,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凉城拭去泪,跟了上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伊冥没有回答,很快他们就走出了隧道,眼前一阵朦胧的光。 凉城知道他们来到哪了,这里是死神界的禁地,一百年前伊冥闯入的禁地就是这里。 进入禁地有两条路,一个是正门,正门那儿有人严格把守,想闯进去不是件易事,而且还会惊动王室和议会,后果非常严重,另一个就是后门了,即是区月堵住的那个黑洞,区月在守,想进入黑洞也着实是件难事。 无论哪条路都很冒险,但伊冥清楚暗君魔长在的情况下,走正门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后门虽难,却并非没有办法,只是没想到他竟会选择那么极端的办法。 他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他要进入禁地的真正目的。 没有人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岚绪。 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块地方就是禁地,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地方就是禁地了,禁止任何人进入,除了王族。 禁地是一个正正方方的空间,有一座高山,山上怪石嶙峋,异常崎岖。山前是条吊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伊冥走在前面,“一百年前,那次我是意外昏迷后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是在禁地的,既然我走近这个充满神秘的地方,自然不会放过在此地游赏一番。” 凉城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还是十分担忧伊冥在祭祀中的后果,但也好奇伊冥在这里的发现,“你发现了什么?” 伊冥的声音忽然变得很神秘,目光变得神往,“一个有趣的东西。” 只有王族可以进来的禁地,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这着实让凉城感到好奇。 伊冥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如微风一般温和,瞳孔里碎满了晶莹的光,“那个东西正好可以逆转你的命运,所以,你绝对不会死的; 。” 伊冥走上那座吊桥,望向山顶,心里一阵不安与忐忑,“不过,要到那个地方,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凉城刚想走上吊桥,这时吊桥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他慌张地惊呼起来,“伊冥,危险!” 一条白色茸茸的巨大尾巴从深渊里伸了上来,卷住伊冥,用力一拽,伊冥被拉向了深渊,吊桥也断成了两截。 凉城心里一急,召出黑角,就跳下了深渊。 白雾在身边剧烈地涌动着,凉城四周生风,卷散了萦绕不散的雾气,直直地冲向白尾收去的方向。 凉城一阵加速,很快就捉住了伊冥向上伸出的手,左手黑角灵活一斩,白尾骤缩,凉城身体一歪,黑角斩偏,白色的绒毛漫天纷扬,凉城没能将伊冥从白尾的束缚中拉出来,握紧他的手,随着白尾急速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白尾突然放开了伊冥,凉城抱住了他,两人脚下一站,竟踩住了实地,惊诧地看着四周。 凉城看着伊冥苍白的脸,肩上的伤口他一直很担心,“没事吧?” 伊冥嘴角溢出笑意,他推开凉城的支撑,“我没事。” 凉城没有办法治疗他的伤,只能保护他不再遭到危险了,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深知刚才白尾的真身就在这里,绝不能松懈半分。 白茫茫的雾气忽然涌动起来,以他们为中心,五米为半径的圆圈,白雾退散出圈外,一只长长的白尾悠悠地搅动着白雾,凉城浑身紧绷,盯紧着那个慢慢从雾里走出的身影。 见到真面目之后,凉城惊愕地张了张口,竟是一只狐狸,没想到在死神界会有人间界的动物。 不过凉城可没天真到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狐狸从雾中走出来,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二人,翡翠颜色的瞳仁发着冷冷的光,它的目光令人浑身不自在,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你的灵魂深处,*裸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狐狸悠悠地晃着尾巴,踩着妩媚优雅的小步靠近他们,眼珠子诡谲地转动了一下,它雪白的毛发透着一阵寒气,一尘不染。 “不能再靠近那里了。”狐狸说话了,凉城一点也不惊奇,只是对这只狐狸更加充满警戒和防备。 “为什么?” 凉城听到身旁的伊冥小声地呢喃着,“奇怪,之前我没在这里见过有这么一只狐狸啊……” 看来,这只狐狸也是一名不速之客了。 “你究竟是谁?” 狐狸的翡翠瞳子闪烁着狡猾的光,仿佛这是狐狸的天性,“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不能往那座山走去了; 。” 伊冥指上的湛灵发出挑衅的蓝光,他冷声道,“去不去是我们的事!” 狐狸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它的尾巴向前轻轻地在它的背上挥动,“我知道你想去那里取一件东西,你是想救你身边的这个人。” 伊冥一怔,“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狐狸竟笑了一声,“你也清楚,就算你走上了那座山你也未必能取到那个东西,我只是劝告你们,走上那座山,也只不过是死路一条,所以还是往回走吧。” 伊冥冷冷瞪他一眼,拉住凉城的手,“凉城我们走,不要听这只狐狸精胡说八道!” 狐狸冷笑,“要不是我刚才拉你下来,你们就已经被弹到另一个空间里了。” “弹到另一个空间?你是什么意思?”凉城拉住伊冥的手,看了他一眼,示意让他等一下。伊冥没好气地扭过了头,不想看见那只多事的狐狸。 狐狸目光深邃地看向伊冥,“我想你那个朋友应该比我清楚~一百年前,他有幸发现了那个东西,也同时知道了禁地的真正秘密~他当时没被死神界的王室杀死,还是多亏我救了他一命呢~” 这下轮到伊冥惊住了,他吃惊地看向狐狸,口张了张,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惊愕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说你救我……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切自是天意,有果自然有其因,”狐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想到我和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缘,命运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啊。” “你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伊冥心里仿佛被一双手挠着,挠得闹心,他对这只狐狸好奇得要命,它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狐狸眼珠子一转,“好吧,我试着帮帮你们吧,以后我还得需要你们帮我呢。” 凉城久久没有说话,而是回想着狐狸刚才说的话,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变得愈来愈冰冷僵硬,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看着伊冥,问道,“它说的是真的么?一百年前你在禁地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还有禁地的真正秘密是什么?” 伊冥瞳孔里的光在那瞬间犹如风中烛火,噗地就熄灭了。 那天伊冥并没有告诉他,凉城也不着急,他清楚,接下来,他将会知道那个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狐狸盯着凉城,它走近他们,抬头看向了深渊上方,说道,“那座山是无数个空间出口组成的,它们随即组成,幻化成了那座山,那座山实际就是个幻象,只要找到一个门,就能走进一个境界……这些门很不稳定,只要一点力量的波动,就会造成空间混乱,从而会产生时空漩涡,一旦被吸进漩涡,幸运的话,落在浅层境界就还有出来的可能,要是落到深层境界,那你就别想从那里走出来,永远地被困在里面……” “我最不喜欢随机的事件,这全然要靠运气,多少有些命运的意思,所以我才最讨厌为什么要靠命运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你不是屈服它了么?”伊冥嘲讽道; 狐狸只是笑笑,“没错,因为我也相信顺其自然,反抗的话,受到伤害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 在那一刻,凉城从狐狸狭长的眼缝中看到了悲伤,深邃而沉重,仿佛受过岁月的洗礼与沉淀,令人难以自拔地感到忧伤。 “我会帮你们的。” “你不是不让我们接近那里么,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狐狸看向他们二人,“我向来追求有因就有果,我帮你们自然有我的原因,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在以后不被命运束缚得太紧了……” 凉城深深地看了狐狸一眼,嘴唇微微翕动,始终没有说什么。 他们和狐狸重新回到了刚才吊桥的对面,那座巍峨的高山此时就在他们前方,崇山峻岭,充满诡谲莫测的气息。 狐狸望向远方,“现在的门都是关闭的,我们现在已经封闭身上力量的波动,所以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 “我也知道,所以现在要怎么做?”伊冥对这只狐狸没有一点好感,说话的语气很冲。凉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心平气和一点,伊冥撇了撇嘴,就没再说话。 狐狸好笑地看着伊冥,随后肃然说道,“门需要力量的刺激,你们的力量不足以开启全部的门,这样的话可能会漏掉几扇门……” “你就可以么?”伊冥没忍住,再一次讥讽道。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你们要注意了,到时候门全部开启时,时空漩涡将会达到最高级的状态,千万要小心……罢了,到时我会抓住你们的……” 狐狸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他们二人,“那……开始了?” 凉城和伊冥同时吸了口气,吞了吞口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狐狸扭过头,尾巴悠悠晃了晃,等了一会,见没有半点异常的迹象,伊冥恼了,“怎么什么变化……” 这时,整座山忽然震动了一下,那可是地动山摇的震感,伊冥惊得闭紧了嘴巴。 砰砰砰砰…… 山壁上开启了一道道门,门里发出极其刺眼的光,凉城二人没有反应过来,整座山如同影像一般扭曲了,仅一瞬,狂风大作,吹起了漫天的沙石,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惊得二人浑身动弹不得,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拽着他们,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被吸至半空。 狐狸忙跳了上去,瞬间幻化出九条尾巴,将其二人裹进尾巴里,这时,强光闪过,漩涡停息了,山也恢复了原状,不见一扇门,没有一丝风的拂动。 两个人,一只狐狸,都消失了。 ○2 蔚蓝园。 萤此刻就像一只受到挑衅的充满攻击性的野兽,她灰白的瞳仁变得血红,周身黑雾翻动,冲着蛞蝓男愤怒地叫道,“你这个恶心的家伙,你知不知道那些蛞蝓有多令人作呕么; !” 蛞蝓男脸色铁青,似乎他的肤色本身就是那样,他冷声笑道,“我的目标不……” “我知道!先不说他是你不能碰的!再说,随便让那些蛞蝓黏在别人身上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蛞蝓男口中的蛞蝓在他的脸上蠕动着,看着令人反胃,但他脸上却是满意愉悦的表情,“多管闲事!” 他俯身冲了上去,伸出长长的手,萤想要躲,用掌劈开他的手,他却直直地挡住她的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心里分泌出粘滑的液体,萤惊愕地看着蛞蝓男的手变成了巨大的蛞蝓,蛞蝓长出了口,牙齿尖利,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萤反应迅速,手上雾气汹涌,猛地一斩,就把蛞蝓手斩成了两截,她抬脚用力一踹,踢向他的肚子,蛞蝓男飞了出去,断了的手恢复了原状。 萤抓住脖子上剩下的那截蛞蝓,蛞蝓的口还咬着她不放,她试着拉了拉,疼得她呲牙,无奈,她口中吐出一条红线,红线缠住蛞蝓,瞬间被绞得粉碎。 萤掰了掰手指,速度迅猛地冲了上去,手里聚着雾气,一拳拳凶猛地打着蛞蝓男。 蛞蝓男没料到她的速度能有这么快,而且还有那么点功夫,一招一式,势如破竹,打得他有些手忙脚乱,吃力接招。 萤的拳很快,一拳猛地就砸在了蛞蝓男的腹部,他俯下身时,就是一脚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打得他单膝跪在了地上,萤哪能给时间让他休息,抬起另外一只脚往他的下巴就是重重一踢,将他踢飞了起来,她也跟着跳了起来,冲着他的胸口就是来了数十拳,将他击落在地上,最后小皮鞋轻轻地踩在地上,萤姑娘冷着张脸松开拳头,瞅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蛞蝓男,“所以,人活着就长得恶心了,干嘛死了净做些恶心的事!” 蛞蝓男太阳穴上青筋突兀,他攥紧拳头,口中的蛞蝓伸直了身体蠕动着,从他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愤怒至极,“你说谁长得恶心了!” 蛞蝓男拍地就飞冲了过去,萤做好防御,在他靠近时,准确而用力之猛地抓住了他口中的那条蛞蝓,猛地向上一抛,往地上砸了下去,烟尘飞起,他一口血吐了出来。 “说你呢。”萤冷冷地看着他,拍了拍手。 “你别太得意了!” 蛞蝓男大吼一声,萤惊觉不对,慌忙向后退了去,她惊诧地看着蛞蝓男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站了起来,肚子渐渐鼓了起来,衣服瞬间被撑烈了,皮肤铁青,他的手臂忽然出现了很多小洞,从里面爬出了变长的蛞蝓,像是一条条滑溜溜的黑蛇,他的下半身瞬间脱离了身体,一滩黑血汩汩地涌出,从他的体内钻出了一条巨大的蛞蝓,撑着他的身体,男人的头部也发生了变化,一只蛞蝓从他的额头钻了出来,蠕动了一下,变成一个尖锐的黑角,口中的蛞蝓变成了青色,分泌出青色粘滑的液体。 “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萤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半天说不出话。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蛞蝓么……不过上半身也不算人了吧……而且现在他的体积变大了好几倍…… 不过,不管变成什么怪物,我都会把你打败; 萤做出攻击的姿势,双掌雾气变得愈来愈黑,她抬脚冲了上去,向上一跃,一掌欲要劈向他的头。 这一下是打不中的……萤想明白时,却为时已晚,蛞蝓男手臂两端长长的蛞蝓已经缠住了她的手脚,她顿时动弹不得,要挣脱时,长长的蛞蝓将她猛地拉向他,他的头盯向了她的腹部,额头的尖锐的黑角轻易就洞穿了过去。 腹部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吐出了一口血,被蛞蝓男甩在了地上,她趴在地上,顿时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光线,萤疲惫虚弱地抬眼去看,发现蛞蝓男下身巨大的蛞蝓向她压了过来,蛞蝓身上长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口,贪婪地向着她龇牙咧嘴。 蛞蝓男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你不是打得很爽么?起来啊,要不然你就要被你所说的恶心的蛞蝓吃掉了哦。” “啊!”萤向前爬去,可蛞蝓已经压在了身上,那些口迫不及待地疯狂地撕咬了起来。 真的就被吃掉了么…… 我会很快就回去的。 不……希禾还在等我…… 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希禾还没有真正地摆脱噩梦般的命运,她要保护他。 萤身上剧痛犹如暴雨一般,急速而剧烈,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哐当……铁链撞击的声音…… 萤猛地睁开了眼,眼中的血红比刚才变得更加妖冶殷红,仿佛是血液凝成的瞳仁,充满邪恶杀戮的气息,她身上的黑裙一点点地瓦解,黑雾把她的身体裹紧,黑发也变长,自然而然地在她身上缠绕着,她目光一凛,抬起手用力往上一撑,蛞蝓男整个身体被抬了起来,向上用力抛去。 蛞蝓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仰起头看着他,对上她目光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浑身难以遏制地颤抖着。 萤轻轻抬手,一股黑雾在她手中生成,她向上冲拳,黑雾凶猛地冲了上去,蛞蝓男看着黑雾中藏了许多的可怕的“怪物”,他惊惧地大叫了一声,被黑雾笼罩住,顷刻,漫天下起了蛞蝓雨,蛞蝓跌在地上,吱吱地化作白烟消失了。 萤始终抬头地看着高空,她的目光透着森然的冷光,从她眼里全然看不到萤的影子,仿佛被另一个灵魂侵占了她的身体。 她抬头看的是高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如果萤现在有意识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那人看着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就没了踪影。 ------------ 第六十二章 ○3林家大厅,林希灿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他推了推眼镜,忽然皱紧眉头,杂志放下后走到门口,看着门外浓浓的夜色,又看了看手表,嘴里小声地嘀咕着,“希禾今天回来的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转身进屋,拿过自己的黑色西装,跟向自己走来的女佣说有事外出一下,随后出门驾车疾驰而去。 公路上,希灿的车开得很稳且速度很快,就像一匹黑色的骏马,穿梭于车河中。 希灿摘下眼镜放了起来,眼里透出一股犀利的冷光,自言自语道,“他回家晚了会被骂的,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 黑车疾驰,车的表面流光绽放,静寂而又缤纷,同时裹夹着诡谲的气息。 希灿盯紧了前方,忽然他低喝了一声,周围的光和色彩瞬间褪去,建筑物和车辆以及人类通通被隔绝在黑暗之外,黑暗空间不断膨胀,形成了结界。 希禾拍了拍身上的西装,眼睛微微眯住,透出杀气,盯紧了黑暗中的某处。 “你知道我一直想抓你回去,为什么现在敢出来拦我!” 黑暗中,一个人穿过黑雾而来,周身聚起了黑色的气,充斥着死亡的冰冷。 许伟。 他睁大的左眼是红色的瞳仁,眼底红光流动,宛若流淌着一条血河,血光荡漾,他眼里露出一丝戏谑,勾着嘴角僵硬地笑道,“好久不见,凉城~哦,或许我该叫你林希灿才对。” “我现在没空和你扯这些,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地滚开,那我只能先把你拿下了……”希灿很不耐烦,尤其是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更是觉得不爽。 “这可不像你啊,凉城你这急躁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怎么,是要去找你的弟弟林希禾吧~” “……” “你作为一个死神,对于人类怎么会有那些所谓的感情,别在那里假惺惺了,人类不过是你执行任务时的道具,不过这个道具似乎有点那么不一样啊~” 希灿伸出右手,黑气蒸腾,手里瞬间握住了一把长长的雾气裹紧的精致的死神镰刀,“在你说完这些废话之前,你估计就滚回到地狱里去了!” “别那么容易就发火嘛,想必你也是知道林希禾的秘密吧,所以你才会待在他的身边,怎么,既然知道他是破坏阴阳平衡的威胁,为什么还不杀了他~你这个样子,要是被阎爵知道了,他该有多寒心~” 希灿没有回应他,而是迅速而敏捷地出了招,仅是眨眼的功夫,镰刀已经架在了许伟的脖子上; 许伟的反应不慢,转瞬脱离了攻击范围,身形一晃,窜进了黑雾中,雾气顷刻吞没了整个空间。 “现在还不是时候和你打,我出现只不过是来告诉你,林希禾的存在本身就是秘密,而他的秘密根本就没人能知道……他能够开启轮回道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如此,他隐藏在其中的秘密才是真正的秘密…… “还有一点,很多鬼魂都想得到林希禾这个人,所以有很多鬼尝试去接近他,但他们都失败了,而且他们都是‘无缘无故’地失败了……他们都是这么解释的,接近林希禾就像走向一个黑洞,不能靠近,靠近就会死…… “既然得不到就毁掉他吧,每个鬼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根本就无法靠近他……我想,越是接近林希禾的人越是无法知道秘密究竟是什么…… “凉城,看在我们以前有点交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在林希禾的身份没有明确时,一定要杀死他,别人办不到,你一定有这个能力……” ——就算你不想这么做,整个阴界和死神界都会行动起来杀死他的。 ○4无数黑色和白色的碎片自火红的天空飘落,纷纷扬扬,希禾站在一片辽阔的旷野上,风是带着细碎的冰晶,它们顺着风钻进人的毛孔,融入血液,那种感觉是深入骨髓的,身体仿佛被绝望死死地抓住,挣扎一下,就能感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灵魂深处无助绝望的哭喊。 希禾的头觉得一阵痛,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坐在公交车上,窗外是冬日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光芒磨去了建筑的棱角,淡掉了人们脸上的冷漠,他揉了揉眼睛,怔怔地发呆,当一辆蓝色的大货车与公车擦肩而过时,他整个人忽然僵住了,眼里的光顿时慌乱地跳动着。 “萤!” 一股微风,宛若溪间清冽的水滑过脸颊,希禾转过头看向身旁纹丝不动的萤,他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小声而又急切地问道,“萤,昨晚出事了?” “嗯,一场小车祸。” “才不是小车祸,我还有一些印象,那是一辆蓝色的大货车,它和我们坐的公车相撞了……好多人死了……” “希禾,你没事,往后你都会没事。” “萤,我看到了,当我晕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辆货车上爬满了……鬼……,驾驶室内也塞满了鬼……那辆车……我感觉就是他们控制的……而且目标是我们……是这样么,萤?” 萤的头侧向着希禾,她看着他,“希禾,你相信我,不论有多大的危险,我都会保护你,只要我还存在着。” 希禾愣着,她总是说着这样的话,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笑着,“嗯,我相信你。” 萤看着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地说道,“你会没事的……” 希禾只是怔了下,随后微笑着,看着萤的脸,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下,仿佛黑天鹅落下的羽毛; 这个孩子总是那么体贴人呢。 到了学校,萤认真地说道,“希禾,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来学校了……呃,我是说,或许你应该在家里待一些日子,最近外面不是很安全……” 希禾笑着,忽然伸出手替她捋好额前的刘海,“嗯,我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和班主任说一下,然后叫哥帮忙请假。” 萤点点头,随后随风消失了。 希禾低着头沉默了一下,走去了教室。 坐下位子,希禾扫视了一下教室,班上的人数和昨天一样多,看来昨晚大家都没事,不过,附近很可能存在狱鬼,这对每个人都存在着很大的威胁。 想到这点,希禾忽然觉得很乱,他紧闭着眼睛,缓缓地吸气呼气,这才静下心来。 “昨天看你回家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么?”这时秦玥问道。 希禾微微摇摇头,“没事……” “哦。”秦玥不再说话,或许她觉得很没劲。 课间,希禾的手机收到了信息,让他去学校后门拿快件,他欢喜地扬起嘴角,站起身就走出了教室,秦玥只是抬眼瞥了他一眼就伏在桌上睡觉,只一会儿,她直起了腰,扭过头,眼睛直直地瞪向教室的门口,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她撞翻,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嗯,这是你的快件,你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了。” 签好名后,希禾往回走,边走边拆开包装袋,入眼是黑色封面的一本书,书上的名字是金色的。 《地狱歌》。 希禾欣喜地翻开了第一页,只见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黑暗做成朋友,尽管在心里我是有多讨厌它啊,可是,当我孤独无助的时候,黑暗冰冷的体温总是离我的心脏最近。我想这也许就是太阳遗失的温度吧。 希禾皱紧眉头,嘴里呢喃着,“谁会和黑暗做朋友……” 校园林荫小道上,空无一人,冷风吹过,几片落叶被吹起,或是吹向灌草丛中,或是夹在水泥路上的缝隙中,其中一片悠悠然地落在了希禾手上的那本书上,他拿起那片树叶,眼睛不经意一瞥,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的男生。 希禾退后了几步,刚想离开时,旁边那人忽然冲了上来。 林荫间,阳光破碎,宛若漂浮的金子。 希禾感到背后的贯穿的刺痛,只一瞬,黑暗犹如潮水席卷而来。 血腥味在空气中游荡着,希禾手中的书掉在地上,书页摊开,几滴血落在了纸上,殷红缓缓渗透漫开,仿佛恶魔睁开的赤瞳。 ------------ 第六十三章 ○1 秦玥的再次出现是希禾始料不及的,他以为秦玥再也不回来了。 他看着她的脸,这张脸是他怎么也忘不了的,他欠了她太多太多,过去的经历历历在目。一想到她遭受那些屈辱,他仿佛能够体会到她内心的绝望和痛苦,每每这时候,他都会问自己,他犯了错,伤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还能活着,凭什么可以享受活着的感觉。 他应该死的; 他怕死。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就算他有多自责,有多对不起那些人,可他做不到以死谢罪。 他活在自责中,也是活着,他只想活着,死亡这件事,他怎么都不敢去想,即便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次死亡的时刻,如果再面临死亡,他还是会怕。 他只能说对不起,也只能够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希禾扭过头去,低下了头。 秦玥看着他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以及颤抖的双腿,她眼里露出一丝讥讽,“如果我让你去死,你会愿意么?” 让他去死,他会愿意么…… 人有时候是矛盾的,至少他是极其矛盾的一个人。 “会……” 如果她要他死,他就会去死,如果她要杀他,他不会躲也不会逃。 恐惧也只是一瞬,但只要死了,就不会永远地自责下去了。 秦玥噗呲一声笑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说完,她不再看他,翻起了桌上的书。 希禾听着她翻书的声音,那是他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仿佛这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离掉,只给他留下一个声音。 一天下来,希禾过得浑浑噩噩,期间秦玥没有再和希禾说一句话,而且她下午也没有来。放学走出学校大门,他才认清一个事实。 秦玥真的回来了。 萤出现在他身边,他看到了她沉重不安的脸色,他知道她也看见秦玥了。 公车上,希禾和萤讲话,那个样子在别人看来像是自言自语,他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了,心里一直想着秦玥回来的事,“她回来了……” 萤和希禾一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和你说什么了么?” 希禾看向窗外,目光呆滞,他怔了下,回道,“她说我还没死,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他又补了一句,“她说是开玩笑的,让我不要当真……” 萤只能说道,“如果她是这么说,也许是真的放下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 希禾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发生那种事,我不也还好好地活着,可以没心没肺地哭着笑着……” “希禾,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给自己一次机会,放过你自己一次……” 希禾头靠在车窗上,难受地闭上了眼睛,眉头皱着,“我怕我不会放过自己……” 萤神色担忧,她也没能找出其他话来安慰他,清楚上次的打击不是说痊愈就痊愈的,他一直都需要时间。他需要的是给自己一次原谅自己的机会。 她坐在他旁边的空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她用力地握紧,希望这样能给他勇气; 希禾回到罗家后,就直接走去仓库,将书包丢在一边,拳套也不带,对着沙袋就是一阵急躁地拳打,打得手疼得厉害也不停住,直到浑身乏力后,满身大汗,靠着沙袋喘着气。 秦玥,你回来是为了要我死的么…… 希禾鼻子吸了吸,嘴上一瘪,脸揪成一团,泪水簌簌落下,他无力地坐在地上,抱起双膝,头埋在膝间,呜呜地啜泣着,心里乱成一团,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理由。 罗森站在仓库门口,他看着哭成一团的希禾,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希禾现在一定很迷茫很无助,才会哭成这个样子,撕心裂肺,困在自己造成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晚饭的时候,希禾吃饭的时候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扒了几口饭,就在发呆,眼眶红通通的,不知哭了多久,这孩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希禾。”罗森放下筷子,叫他的名字。 希禾出神地望着远方,眼里没有焦距。 “希禾……希禾!”罗森提高音量,希禾这才回过神来,他缓缓转过头去看他,罗森心里叹了口气,便问道,“怎么了?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么,怎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希禾愣了下,他静静地看着罗森,他开口说道,声音异常的嘶哑,“爸……” “嗯,你想说什么就说,我都听着。” “爸,如果我做了一件不能饶恕的事情,那个受害者离开后回来了,她很恨我,我该怎么办……”希禾的眼神忽然变得寂静空洞,“如果她要我死,我是不是应该去死……” 罗森看着他的孩子,他的样子就像快死了,作为父亲,他心里哪里好受,只能一步步引导他从自责愧疚中走出来了。 “人活在世上,都会做错事,做错事的话,小事就要认错,大事就要接受惩罚……你犯错后,有没有认错,有没有接受过惩罚?” 惩罚…… 在那件事之后,他过着三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终日惶恐不安,没有做过一次好梦。 这算不算惩罚呢,他知道,这还不够…… 他和她道歉了,但她似乎没有原谅他,也是,自己仅凭一句对不起就想得到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希禾茫然地说道,“惩罚……我不知道,也许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对我的惩罚吧……爸,我好难受……”他说着眼泪就往下掉了。 罗森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温和地说道,“希禾,你要明白,那并不是你的错,没有必要把自己困死在那里面,懂吗?” 希禾的表情一滞,怔怔地看着罗森,虽然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记起来,那次绑架事件,罗森也是有参与在其中,那个时候的希禾才有能力策划这场可怕的假绑架; 希禾麻木地推开了他的手,站起身离开了饭桌。罗森面对着这满桌美味的菜肴,沉重地叹了口气。 希禾回房后,洗了澡之后,就爬上了床,觉得头晕得厉害,又乏又困,拉起被子盖过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十二点,罗森来到了希禾的房间。他轻轻抬起一张床边的椅子,坐到了希禾床前,见希禾这小子把被子盖过头,生怕他可能没有睡着,试探性地拉了拉,没什么阻力,被子拉到了希禾脖子下面,他睡得很沉,手摸了摸脸颊,放下手后,依旧睡着。 罗森松了口气,他皱着眉头,看着希禾额前萦绕的黑雾,那团诡异的黑雾一点点地从他眼皮底下涌进去。 罗森伸出手指,去触碰那团黑雾,指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他猛地抽回手,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煞白地看着他。 是他们两个人回来了么…… 怪不得最近不见伊冥,怕是死神界出了什么事,估计是凉城的事,从伊冥那里多少有些了解。 那么来到人间界,接近希禾那个人究竟是哪一个?暗君,还是魔长?两个都是棘手的角色啊…… 不过,两个大人物对一个小孩使用心术这种卑鄙的伎俩,未免太过分了!罗森攥紧了拳头。 也是,当初自己要不是从中帮助了那个黑化的希禾,现在希禾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刚才晚饭的时候,希禾那眼神分明是怨恨自己…… 罗森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先破解了这个心术,希禾被过去缠得太紧了,他必须明白,当年做出那些事的人不是他,他不过是被利用了,一直受到林志清的冷落,这个可怜的孩子才会这么难过,才会让那个黑暗的灵魂有机可乘。 这都不是你的错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闭上眼睛,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嘴上小声地说着,“兄弟,帮帮我。” 他后背闪着白光,同上次在蔚蓝园一样,出现了繁杂的咒文,这时房间里响起了一个浑厚声音,充满磁性,还带着几分邪气,“这就是你十几年来,常常念叨的儿子么?” “他被心术控制了,过去的一些事他一直放不下。” “这个容易,心术即释放了一个人的心魔,把心魔杀死不就行了么?” “……” “让他杀了他自己。”那声音戛然而止。 罗森没来得及说什么,从右手飘出一些咒文,落在希禾的额前,一个个奇怪的字符渗进他的额头,希禾猛地一声痛苦的大叫,额前黑雾忽地弥漫了整个房间,黑雾中出现了各种狰狞的鬼影,鬼影互相撕咬着,尖叫声,嚎叫声,撕心裂肺的啜泣声,见这一幕的罗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萤在外面,刚才的那一幕她全都看在了眼里,虽然震撼于眼前犹若地狱的场景,但她更加好奇罗森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也是为了轮回道一事而接近希禾的么? 不,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阴冥之力,既不是鬼魂,也不是死神; 他究竟是谁…… 不过,现在希禾的状况她更为担心,方才听到房里的第二个声音说要让希禾自己杀了自己,这怎么可以!她要冲进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怎么也进不去。 “不要伤害希禾!” ○2 罗刹海。 在伊冥他们进入到黑洞里头的时候,鹿霖的腕上突然裂开了口子,与岚绪和繁析他们的状况一样,血液一滴滴地流到了区月体内。区月此时收起了十只触手,脖子上的金属花环也缩了回去,眼睛沉进雪白的身体内,脚下的光圈闪着微弱的光,它安静地站在那儿,吸取他们的血液。 鹿霖无奈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真没想到,就算早早发现了你身上的瞬移符咒,还是要来到这个地方。” “该死,伊冥那个混蛋小子还是喜欢算计人!” 鹿霖只是笑笑,“其实这种祭祀仪式,不过是唬弄区月的一种把式。” 繁析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到头来,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伊冥一人。”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他一定要在祭祀结束之后赶回来,要不然我们一死,仪式就结束,祭祀者也会死,在祭祀结束之前他一定会赶回来的,先不说,没有祭祀的束缚,就算出来后,凉城也会被区月杀死,杀死一个无冕之王,它得到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我想区月在祭祀结束后,绝对不会乖乖地就把凉城放走,不过既然伊冥施用了这个祭祀,就说明他有考虑凉城的安全问题……” 鹿霖看向戴着面具的岚绪,嘴角扬起一个诡谲的弧度,繁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对岚绪了解甚少,貌似她也是在那次一百年前才当上议会之首,之前并没有见过面。 “再说了,伊冥绝不会让那个女人死的,她和凉城,在他心里都一样重要。” 繁析鼻子里哼了一声,“伊冥那小子会把谁放在眼里,只会对一个男人痴心所向,简直就是个疯子。” “那个女人你是认识的。” 繁析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一眼,他再没把目光移开,恨不得揭开那个碍眼的面具。 在伊冥心里,能够和凉城一样重要的人,如若不是至亲至爱的人,就算一个小孩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按照他对伊冥的了解,这世上,只有那个人,他的亲人,是他最重要的一个人。 她是那个人…… 望着岚绪久久出了神的繁析摇了摇头,内心一阵绞痛,不不,不可能,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在这边繁析陷入对于过往的回忆中时,那边的岚绪自始至终地看着那边的黑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仪式中,身为祭品的他们是不能离开的,被困在以区月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她想进去找伊冥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从开始她的注意力一点点地集中在繁析身上,自体内深处涌上来令她措手不及的颤栗。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碰面…… 她透过面具去看他,他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她,虽然有面具挡住,但她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激动与忐忑,似乎认出了她。 不可能,他绝对不知道她是谁的…… 岚绪移开在他身上的目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这时她听到鹿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是太久没见面了,有点尴尬或是害羞,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脸见他?” 鹿霖看到身边的繁析刹那后背僵硬地挺直,他冷笑着,现在也是无聊,有这么一场好戏岂能错过。 “我想那个名字在你心里肯定也是惦念了很久,你不用再猜测了,也不用怀疑,那个女人就是你念念不忘,死去了却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的旧情人,微凉。” 微凉……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她不是她……”繁析眼里的光就像被风刮动的烛火,飘忽不定,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 微凉已经死了,他为了开启轮回道就是为了让她复活…… 她怎么可能…… 岚绪气恼地看着鹿霖,要不是现在力量被限制了,她早就想冲上去拧断他的脖子了。繁析的目光令她一阵心烦意乱,最后,她摘下了面具。 在那一刻,岚绪有点后悔摘下面具了,繁析眼里积聚已久的悲伤仿佛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令他崩溃,犹若坠入绝望的冰窟,眼眶中的泪水一晃,就顺着脸颊滑下。 她的脸,那张在梦里萦绕两百年的脸,他一刻就不曾忘过,每天的思念,就像是刀子在心上划着,每一天每一天,想她想得快要疯掉,却因为她的魂飞魄散而感到绝望无助,是轮回道给了他希望,他就靠着这个希望活着,要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这个女人,他为了她,可以连命都没有。 他以为她是爱他的,直到她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灰飞烟灭的那一瞬间,他开始怀疑,她是不爱他的,要不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以这么决绝地方式离开他。 “微凉……”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强压着悲伤,又那么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生怕自己认错人了。 岚绪看着繁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而后收起内心的波澜起伏,冷冷地说道,“我现在的名字是岚绪。” 现在的名字…… “你……你真的是……微凉么……”繁析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往下掉,那个模样脆弱得仿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见到了久违的爱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又如何?”岚绪重新带上了面具,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黑暗力量正往这边靠近。 繁析表情一滞,“是……又如何……”他心里一阵绞痛,“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 “繁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我现在好好地聊几句,不是已经很好了么?” 繁析呆滞地看着她,心中的绞痛已让他麻木,“你知道过去我为你做了什么吗?” 岚绪转过身,淡淡地说道,“现在再提那些还有什么用……” “好,你现在还活着,我很高兴……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爱我么?” 岚绪没有回答,繁析刚想向他走去,忽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由远方传来,仅是眨眼,一秒前还在远方的声音,顷刻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风铃声在耳边,后背一阵凉飕飕,令人毛骨悚然。 岚绪回转过身,见有十个诛夜,心中不由得骇住。看来祭司院那边已经对凉城采取行动了,恐怕是杀令。 鹿霖见是十个诛夜,心中也知几分他们的目的,在他们之中的一个年轻死神,轻轻地瞄了他们几眼,就嗖嗖嗖地如风一般进入到了那个黑洞。 鹿霖嘴角微扬,“看来,里面的那两个家伙有大麻烦了。” 而一旁的繁析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岚绪,心里的痛像是毒药一般侵蚀百骸,深入骨髓。 过了一会,两个人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镜萱和自源。 二人看到岚绪在这里,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但不便多问,且现在有事,他们走过去向她行礼,没等岚绪问他们,他们就瞬间进入到了那个黑洞。 岚绪恼怒地嘀咕着,“这两个无礼的家伙!” 鹿霖一副看戏的模样,“哟,是那两个家伙,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可惜,不能进去围观一番了。” 而此时,在袍子顶端的凉城等人,震撼于亡灵玉的存在,凉城虽然好奇亡灵玉为何在此,但更想知道伊冥为什么不惜生命想要得到它,它又怎能逆转他的生命。 就在凉城想要问伊冥时,忽然他痛呼了一声,脖子上一阵灼热的剧痛,他捂住脖子,皱着眉头。 伊冥担忧地看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拿下他的手,看究竟是怎么了,凉城看到伊冥惊恐不安地瞪大了眼睛,便问道,“怎么了?” “杀令……” 在凉城脖子上,赫然出现一个“杀”字的烙印。 ------------ 第六十四章 ○1 杀令,是祭司院发出的一道通缉令,被通缉的人,当场诛杀。 杀令一出,无所遁形。一旦发出杀令,被通缉的人身上就会出现杀字的烙印,这个标志无论如何都去不掉,刻在皮上,割掉皮,就刻在肉上,割掉肉,就刻在骨上,任你如何,都摆脱不掉。 执行杀令的人会通过你身上的杀字标志感应到被通缉的人的位置,直到将你杀死,杀令才算结束。 现在杀字标志出现在凉城的脖子上,伊冥知道祭司院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慌忙将亡灵玉小心地藏在袍子里,叫上凉城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被困在这里真的就无路可退了。 伊冥牵住凉城的手,嘴里念着生涩难懂的咒语,纵身从高空跳下,凉城想起了狐狸先生,可伊冥赶得很急,都没有顾忌到狐狸。凉城回头去看时,已经看不到了狐狸了,他心里也不怎么担心,狐狸的能力比他们两人都强,从这里出去应该不是难题。 出了巨大的袍子,伊冥就拉着凉城拼命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凉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伊冥抓得很紧,只能作罢,随后他想到了亡灵玉的事,他就问道,“伊冥,亡灵玉为什么会在这里?” “……” “对于亡灵玉,和禁地,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伊冥蹙着眉头,眼里的光如雾般飘渺,半响,他终于和他说出了久藏在心里的秘密; “我们所认知的亡灵玉,是阎爵手里的那个,对外宣称亡灵玉是禁忌魂器,掌握亡灵歌,催动亡灵玉,死神便能摆脱永无止境的轮回,转化成人类,而且其存在会从死神界抹除,成为人类后,便不会被死神发现,而且还会保存部分死神的力量……其实这样存在的亡灵玉没有多少死神想要得到的,毕竟只有像繁析他们那样的人才会不想成为死神…… “阎爵手里的亡灵玉仅仅是针对死神产生作用,而在禁地里的这个,是对万物都能发挥其作用,真正的亡灵玉…… “而它的作用却是天壤之别,人们大都相信命运一说,每个人都有其注定的命运,是生是死是贫是富,我们不过是命运控制下的木偶……凉城,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命运是存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真正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的……类似于神,却又超越神的存在,他有脸有手,而且有自己的思维,我们所有的人,死神,神,人类,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他设定的……” 凉城震惊,浑身不觉变得僵硬,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而后吞了吞口水,理清伊冥方才说的话,“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 “不,我不曾见过命运。”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答案就在地上。” 凉城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他看着地上的裂缝,裂缝中凸出一颗颗眼球,眼球里有光,无助,绝望,痛苦,恐惧,这些眼球里的感情丰富得令凉城头皮发麻,一想到地下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就觉得心悸,就连地狱也未曾有这般可怖的场景。 沉寂的疯狂,渴望从土里面出来的强烈目光,直直触及人内心的恐惧。 凉城不再往地上看,“我不懂你的意思……” “凉城,这就是禁地真正的秘密了……他们都是真正的死神,我们不过是这些死神的替代品!” 凉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不不,你别玩我了,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的只是表面,当年意外进入禁地,又能走进关键之门,才能知道这些……也许是命运一手安排的……”凉城瞥了一眼脚底的裂缝,继续说道,“你先暂时封住身上的力量,再去看他们的眼睛……”伊冥牵住凉城的手,免得停掉力量后他跟不上。 凉城照伊冥说的做,停住力量后,就往下去看那些眼球,只一眼,他再次被震撼了,呼吸跟着变得急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伊冥一眼,伊冥神色肃然,让他继续看下去。 凉城从那些眼球中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像,就像一幅幅连环画,记载着令人震惊的故事。 影像中有许多黑色的小人,他们在举行一个祭祀活动,这时电闪雷鸣,一个白色的小人出现在祭台上,他手上拿有一把魔杖,他挥杖,很多小黑人都死去了,黑雾弥漫,笼罩着成片的尸体,这之后,一个戴着王冠的小黑人,向小白人求饶,小白人拿过小黑人递过来的王冠,活着的小黑人都被埋在了地里,之后有许多小白人排成了一队队,他们变成了小白人,最后小白人和戴着王冠的小黑人消失了; 这就是所有画面组成的故事。 “你看懂了么?”伊冥脸色凝重,他说道,“这只是我想的,在很多很多年前,先人不知道举行了一个什么仪式,惹怒了小白人,小白人可能就是命运本人了,命运杀死了很多死神,后来,戴着王冠的小黑人大概就是当时的阎爵了,你也知道罹麟是第二代阎爵,所以那个死神应该就是第一代阎爵了,名字并没有留下…… “也许一代阎爵提出了一个条件,命运才会妥协,不过,当时所有的死神都被埋在了地里,从那些画面不难看出,现在的死神都是命运制造出来的替代品,王族可以安然无恙地走进禁地,是因为他们和命运有某种关联,不受时空漩涡的影响,唯一知道命运一事的王族,王族的人本身就不多,所以这就是死神禁地的秘密,王族也受了束缚,不让秘密给世人所知……在那场战争中,死神界输得很惨,却得以存活了下来,虽然被埋在土里,却还有一线希望……” “这到底算什么……”凉城久久难以平息,不敢相信伊冥说的话,比知道自己是阴灵一事更加令他震惊,“你怎么就确定那个小白人,就是你所说的命运?” “你还漏了一个画面没看……” 凉城疑惑,低下头,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再看一遍,他的目光忽然滞住,眼底的光猛烈地晃了起来,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要不是伊冥拉着他,恐怕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小白人刚刚出现在祭台上,小白人手里牵出了许多线,线很细,全部连在了小黑人的身上,其中小白人*纵着一个小黑人跳进了火坑,他看到了火焰燃起的时候,小白人的手指轻动,火焰赫然显现出命运二字,小黑人们这才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果真是命运么…… 若是如此,他们每个人活着,不过是命运一手安排,是生是死,既已注定,他们的挣扎反抗,只不过是一种愚蠢的无畏。 “那么,你所说的,真正的亡灵玉有何作用……” 伊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刚才的绝望和恐惧都一扫而空了,他的声音在颤抖,风肆意卷动他柔软的发丝。 “这个亡灵玉是命运手中魔杖的玉石……我知道这些,是因为那只狐狸告诉我的……” 凉城惊诧,“是狐狸告诉你的?这一路上你不是很少和它说话吗?怎么……” 伊冥眼底的光显得不安,“虽然不知道那只狐狸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它……说是见过,更为准确一点是,我曾经听过它的声音,也就是一百年前我在禁地的时候,那只狐狸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 凉城对那只狐狸也是诸多疑惑,而且它的能力远在他们二人之上,它一直隐藏身份,无法探知他体内的力量来源,现在想来,狐狸的存在着实令人心生好奇,如果来自死神界,它显得过于陌生,有一种可能是它一直生活在禁地,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它来自天界,这样的猜测,使凉城心里隐隐感到一股不安,对狐狸出现在此的目的深感疑虑,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伊冥在旁继续说道,“当年那个声音一路告诉我,我也顺利地走进了关键之门,那时候不像现在会引起这么可怕的时空漩涡,当时我走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时空漩涡,但狐狸说的话也不假,门打开的话,就会引起时空漩涡,这一点是真的,只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很特殊,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走进去门之后呢?” “我一路向前,看到地上裂缝中的眼睛时,也和你一样,很是震惊,之后,声音让我封住力量去看那些眼睛,我这才知道了命运的存在……那时候,那个声音还告诉我其他的事,它说,在袍子上面有一颗玉石,就是真正的亡灵玉,它是命运魔杖上的玉石,具有强大的力量,同在阎爵手里的那个亡灵玉一样,催动它,需要咏唱亡灵歌……” 亡灵歌,是某种特殊的魂式,因为其特殊性与亡灵玉的禁忌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咏唱亡灵歌的,需要特殊的喉结结构,以及特定的血统,而在死神界中,能够咏唱亡灵歌的只有北氏一族。 现如今北氏一族,仅剩下议会大臣,北桃妆。 只不过凉城还不知道是他屠戮了北氏一族。 “亡灵歌不是问题,只要催动亡灵玉你就没事了。”伊冥看向凉城,目光柔和,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能让他活下来,就好了。 凉城一怔,他重新放出力量,轻轻抽出了伊冥抓住自己的手,“所以,催动亡灵玉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过,它和阎爵的那个亡灵玉的作用是有天壤之别的,”伊冥肃然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和你说命运存在的事,亡灵玉可以逆转你的命运,凉城……” 逆转命运……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么…… “亡灵玉与命运的力量想通,得到它,相当于就得到了*控自己命运的一次机会,使用完亡灵玉之后,它会重新回到黑塔上面。” 黑塔就是那件巨大的黑袍。 “使用亡灵玉要注意时机,等执行杀令的人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一定会替你逆转命运的,只要一次逆转之后,他们就不能伤你一毫一分,永生永世,你凉城将不会再受到死神界任何一个人的威胁。” 这时,凉城看着伊冥,陷入了沉默。 他为了要逆转他的命运,保他不死,竟要牺牲自己的性命…… 伊冥,你为我凉城连命都不要了,我要如何才能回报你…… 凉城笑着,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伊冥的手,伊冥愣了愣,迷茫地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淡淡地笑着,“谢谢你。” 伊冥怔住,眼里流下了泪,“只要你活着就好。” 这个他深爱的人,只要他还活着,比其他事都要重要,比其他事都要更让他觉得幸福; 即使他不曾爱过他。 嗖——煜卿和十个诛夜如同鬼魅般出现,包围住了他们二人。 伊冥猛地刹住脚,目光转瞬变得冷冽,盯着煜卿,嘴角露出一丝邪气,“小卿,你来做什么?” 煜卿双手反手放在身后,琥珀色瞳仁中泛着冷冷的寒光,“我奉祭司长之命,执行杀令。” 伊冥手上湛灵蓝光大作,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你这是要杀谁?” 煜卿目光寂然地瞥了一眼凉城脖子的杀字标志,淡淡地说,“凉城。” 伊冥猛地冲上去,手抓在了煜卿的脸,额上愤怒得青筋突兀,“你这小孩,队长不叫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煜卿透过伊冥的指缝,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甩开了去。 “我现在是杀令执行者,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若是你妨碍工作,我会以阻碍杀令执行工作,对你采取相应的措施。”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伊冥大吼一声,戒指上的蓝宝石发出阵阵强光,光线旋转,他向前一握,湛灵瞬间化作一把锋利的淡蓝色的剑,架在了煜卿的脖子上,剑身有银色花纹,形似凤凰,翎毛精致分明,幽幽发着蓝光。 “你他妈要敢碰他一下,老子一定会杀你一千次一万次,杀到你后悔碰我的人!” ○2 当黑暗一点一点,如同漫天的飞沙吹散开去,归于寂静时,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希禾知道,这是一场梦,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心脏怦怦地跳着,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在这样白茫茫的环境中,他感到疑惑,迷茫,彷徨。 这时,不远处凭空撕出了一个口子,就像是纸张一般,一个人从那个口子钻了出来,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后,脸上挂着诡异莫名的笑容,走向希禾。 希禾看清他的脸时,没有震惊,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向他走来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站在自己面前,就像照着镜子一样。 他抿着嘴唇笑着,看着希禾,在等他先说话。 希禾心中疑惑,见他是等他先开口,便张口问道,和任何人一样,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问: “你是谁?” 他的问答也是意料中的回答,“我是你。” “你想做什么?” “杀死你。” 希禾怔住,而后冷静下来,问道,“为什么?” “你太软弱了,搞不清状况的你,会害死自己,也会害死我。” “你是什么意思?” “因为秦玥一事,你一直在自责,甚至想在死亡这件事上妥协,你自己也清楚,当年做出那些事的不是你,而是你体内的那个黑暗的灵魂,那个灵魂也不是你的,只不过是别人利用你的身体罢了,你苦苦自责,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 “……”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林希禾,你这个样子,要如何保护自己,又要如何能等到凉城回来,估计凉城回来了,看到的只是你的尸骨罢了。” “我……” “既然这样,请你在这里就死去吧,我会替你好好地活下去的!”他的嘴脸忽地变得狰狞,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冲着希禾的胸口就要刺进去。 希禾见状,哪还能再发愣,慌忙退后闪躲,他清楚,如果他被他杀死的话,就真的死去了。 “你不是想以死谢罪么!那就在这里死去吧!”他笑得癫狂,握着刀紧紧*近,狠狠地划下,向着希禾发疯一般地刺去。 死…… 刀子猛地刺进了希禾的腹部,腹部一阵剧痛,希禾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就在这里死去吧!” 他欲要抽出刀来,希禾咬牙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愣,看着希禾眼里一点点燃起的光。 希禾苦笑着说道,“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啊……” 他确实不能一味地自责了,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他还不能死。 他愣了下,随后阴冷地笑着,“在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他的力气很大,猛地拔出了刀,欲要捅进希禾的心脏,却被希禾用力抓住了双手,俯身向前,压倒了他。 希禾抓着他的手,用力地砸着地,刀子被甩了出去,希禾伸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也许你只是正巧长得和我一样,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不会杀你的。” 希禾松开手,站起来,便走开了,他想着找找有什么出口,得要从这个梦醒过来。 背后一阵寒意,希禾只反应过来,他就握着刀冲了上来,从背后将刀贯入了他的心脏,剧痛犹若地震一般席卷全身,浑身一阵僵硬麻痹。 希禾忍住剧痛转过身,看着笑容邪恶狰狞的他,脚上一软,跪在了地上,单手撑在了地上,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捏住他的下巴,眼底是森然的光,和当初那个黑化的希禾一模一样,“我说过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是别人,我就是你,我是来取代你的!” “你这么软弱无能,迟早都会死在别人手里,我可以做得比你好,活下来只能是我!” 希禾嘴角挂着血丝,他艰难地说道,“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我不比你少,而我一直就只是我,没有什么你是我,我是你这种令人恶心的存在,我不被任何人取代,也不想就这样死去,我想要变强,想要留在罗森,萤……还有凉城的身边,如果我不好好地活下去,我就不能留在他们身边了……” “之前我玩过两个游戏,一个是捉迷藏,一个是在人间地狱里,那个女孩教会了我,要活下去,如果谁要断你的活路,就算杀人,只要能够活着,就要不择手段……” “对不起,如果你非得要分出一个结果,那么只能是我活下来,因为我就是我,你他妈的算什么; !”希禾大吼一声,反手用力拔出了刀,仅是眨眼的功夫,刀子就划过了他的喉咙,血汩汩地涌出,没有一点温度。 希禾觉得一阵乏累,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此时,在希禾的房间内,弥漫在房内的鬼影黑雾瞬间都消失了,一直闭着眼痛苦挣扎的希禾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 罗森见希禾没事了,放心地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用衣袖轻轻擦去希禾额上的冷汗,眼里满是关怀,方才担心得他快喘不过气来,现在希禾总算跨过了自己最难的一关,他也能放下心来了。 “这样才是我的儿子嘛。”罗森眼底尽是得意的光芒,他背后咒文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抬眼望着窗外的萤,走到了窗前,冲担忧希禾的萤友善地笑了笑,萤却警惕地看着他。 他低声说道,“希禾现在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你也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可以吗?” 萤皱着眉看他,内里思忖许久,这才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罗森笑笑,“我是希禾的爸爸,这点我没必要骗你,还有,拜托你,一定要保护好希禾。” “我会的。” 罗森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不忘轻轻地关上了门。 萤伸手碰了碰窗户,发现阻隔已经消失,忙走到希禾身边,看他一脸平和,睡得很香,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她坐在床边,心里一直惦记着罗森的真实身份,但见他对希禾很好,也只能相信他。 不过,希禾真的没事了么?明天再见到秦玥,希禾还会陷入难以自拔的自责中么? 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的身边。萤闭上了眼,小心地睡在了希禾的身旁,希禾忽然侧过身,面对着她睡着,她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 而后,萤闭上了眼,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像是能产生幻觉的毒药,她享受这一刻的温暖。想起了郭诚的心,微微抽搐着,她想他,却在希禾的身边,贪恋着他的味道。 她是罪人啊,她想。转瞬,她从希禾的床上消失了。 ------------ 第六十五章 ○1 翌日。 希禾坐公车去学校,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希禾的脸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他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在脸上的感觉,有点痒痒的,温暖异常。 萤出现在希禾旁边的空位上,希禾扭头冲她笑着,又扭过了头,萤的身影出现在玻璃上,她看着希禾脸上的惬意与慵懒,想起了昨晚的事,眼底有丝慌乱,而后立即掩饰了起来,笑盈盈地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希禾点点头,“昨晚做了一个梦,虽然不是很愉快,但现在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 “萤……” “嗯?” “我不会再犯傻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萤眼里的光像花儿一般绽放,希禾觉得萤美丽极了,如果瞳仁是黑色的,会更加美丽吧。 “那就好。” 到了学校,秦玥还没到,虽然心里的负担少了许多,但见到她,多少还会有些忐忑。 那一天,秦玥并没有来。 放学后回家,希禾跟萤讲了今天秦玥没有来学校的事,萤说可能她家里有事,不用太担心,现在狱鬼也不在了,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即便萤这么说,但希禾心里隐隐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怕会有什么事发生。 晚饭的时候,希禾看着罗森,罗森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对他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希禾嘴里嚼着饭,想起昨晚自己对他的态度,觉得尴尬和羞愧,过一会,他嗫嚅道,“对不起……” 罗森愣了下,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眼睛瞅着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希禾显得窘迫,紧紧地捏住了筷子,“昨晚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没事,你心情也不好,只是以后,如果有事,可以和我讲,我愿意做你的听众。” “嗯,”希禾看着罗森,点了点头。 罗森关切地问道,“今天过得怎样?” “还好。” “希禾,”罗森认真地说道,“我想要做一个好爸爸,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知道,所以,你以后能不能试着接受我这个父亲呢?” 希禾愣了下,“嗯……”他心里挣扎了一下,向他问道,“为什么当初你要帮……帮我做一个假绑架?” 罗森眼里的光晃了一下,他半垂着眼睑,声音显得有些苍凉,那个样子,是希禾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很想你,想要每天都见到你,想要和你一起生活,我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儿子……可是,十几年来我们父子不曾说过一句话,直到你来找我……那个时候我肯定是疯了,因为那个人是你,儿子叫他的父亲帮帮忙,我又怎么会拒绝……” “即使是做出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么?”希禾的手僵硬地攥紧。 “当时我并不知道事情会闹得那么大……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当时那件事多半是我的责任,是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错误。”罗森面带愧色地说道。 希禾见他这样子,心里揪成了一团,他现在的样子,不就和他之前的样子一样么,被过去纠缠,摆脱不了。 是他不好,不该提出那件事,罗森也是为了实现儿子提出的要求,也许是因为真的太想念儿子了。 也是,十多年思念的重量是异常沉重的,这样饱受折磨的父亲,该有多想和儿子在一起。 “你为什么没有再结婚呢?”希禾说道,带着浅浅的笑意,希望能安慰到他。 罗森苦笑道,“仅仅只是一次婚姻就失败了,没了老婆也没了儿子,哪敢再结婚,老了,折腾不起。” “你这么优秀,喜欢你的女人肯定很多,为什么不试着争取呢,迟早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希禾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的那么光鲜,那么不可一世,反而孤独得可怜; 罗森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会和自己的儿子讨论自己的幸福,总觉得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孤家寡人的,要是老了谁来陪你?” “你咯,”罗森哈哈地笑着,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看着希禾的目光变得悲戚,“对不起啊,儿子,这个人孤独得太久就太贪心了,总想着把亲近的人留在身边……” 两百年了,他孤独一人来到人间界,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过着游离失所的生活,孤独也变成了习惯,之后碰到了那个女人,生下了希禾,他就想要安定下来了。 直到女人离开了他,带走了儿子,孤独变成了毒药,他憎恶孤独,想要有人能陪他,可他只想着那个狠心的女人和儿子,在孤独中变得更加孤独,仅仅十几年的功夫,他对孤独感到恐惧,甚至变得脆弱,变得像凡人一样,渴望有人相伴。 他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思念着遥远的亲人。不想这样了。 “我会陪你啊,会一直陪你到老的。” 罗森愣住,一股浓浓的悲伤在眼底蔓延,没忍住,就落下了泪水,他尴尬地擦着泪,边擦边笑,“真是的,人活得越老,就越矫情了,说的话也变得肉麻了,你这个孩子,怎么也学老人一样,和小孩一样幼稚。” 老人,就像孩子一样,幼稚,孤独。 希禾白了他一眼,“够了,你老是说自己老,不过才四十几岁,都可以泡十八岁的妹子了,还一直叫老了。” 希禾说完愣住了,糟,一时得意,话不经过大脑就蹦出来,毕竟是父亲,说话怎么可以这么随意。 罗森又是哈哈大笑着,看着希禾几眼,又笑着,笑得眼里都是泪水。 希禾见他笑成这样,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于他,和他。 这是最开心的晚上了。 过了几天,秦玥一直都没有来学校,希禾后来才得知,秦玥已经转学了。 希禾并没有去打听秦玥所在的学校,因为不想去打搅她的生活。 如果她是不想见到他,如果她是想重新好好地生活,那么他就不该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只是欠她的,哪天她来找他的话,她要他做任何事,他都愿意。只是不会再因为过去的事,而不敢面对她了。他希望有一天,秦玥能够再和他一起去玩,再去看一次烟火,一起迎接初雪。 就算得不到她的原谅,只要她能过得开心幸福就好了。 周末的时候,希禾起得大早,在仓库里做引体向上,经过十多天的锻炼,手上渐渐有了力气,也能一口气做有四十几个。 罗森穿着运动服,拍了拍仓库的窗户,推开窗户,往里面探头,“要不要出去跑步?” 希禾笑道,“好啊; 。” “不要跟不上,倒在路边喊累哦。” “你才是咧,不过,要是你跑不动,我会背你的。” “就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罗森嘲笑道,就转身跑了出去,希禾连忙跟上。 二人坐了公交,二十分钟后到了郊外,沿着森林公路开始跑。 森林公路,自然是一条通过森林的公路。森林的范围很大,在新城的南边,树很高很大,森林里还有河流,河水清澈,林里也有人们建成的别致的小屋,都是供给来这边游玩的游客过夜的。 希禾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清新得仿佛一股清泉涌进身体,浑身顿感轻松了起来,闭上眼睛,心想就算在这地方跑得再久也不觉得累。 森林中间有一条公路横穿而过,森林外也有环形公路,相当于将一个圆形区域一分为二。二人先绕东面环形公路跑,再跑中间公路,绕到西面环形公路,再从中间公路回来,结束这次的跑步。 这么以来,少说也要跑上几个小时了。 罗森很久没出来跑步了,这个地方也是他之前就喜欢来的,不过后来忙于公司的事,就很少跑步了,别说是来这里,但偶尔也来过几次,这里的空气很干净,细细闻,还能闻到树木馥郁的清香,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这是他做死神的时候,怎么也体验不到的感觉。 希禾见罗森表情惬意,非常享受的样子,便问道,“爸,你喜欢这个地方吧?” 罗森回道,“以前我喜欢跑步,所以经常来这里,这里的空气好得简直不像话了。” “也是,那我以后也来这里跑步好了。” 东面环形公路这边依着森林边缘建起,而另一边荒草丛生,颇为荒凉,有一条架高的高速公路从这里跨过。 希禾在跑的时候,往森林里头望,树都很高,而且绿叶茂盛,虽然有些阴暗,但也有阳光照进,挤着树叶的缝隙落下,变成了闪亮的碎金,昏暗的光线在树林间跳动着,森林里一片祥和。 见着森林,希禾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全山那一回的事,犹若梦魇在脑海中扫过,他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 跑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了东面公路的尽头,开始穿过中间公路。 刚一踏进那条公路,希禾心里隐隐感到一股不安,他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忽然觉得树林间斑驳的阴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怪,就连空气也变得冰凉刺骨,拂面的风犹若鬼魅的吐息,加上身上流的汗,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罗森担心地看着他,他停下来扶住希禾的胳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希禾摇摇头,擦了擦额上的汗,呵呵笑着,“没事,继续跑吧。” 不可以,不能这个时候来找他的麻烦,罗森还在这里,绝不能因为他使他也陷入危险中; 看来要尽早离开这里了,果然出来外面是不正确的选择,上次蔚蓝园的事,表面有很多鬼怪还是盯着他不放。 希禾抱歉地对罗森说,“爸,我们从这里跑回去,就回家吧。” 罗森知道希禾的担忧,他也确实感受到了树林两边萦绕的阴气,再待在这里,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利。 这时,萤出现在了希禾的身后,她神色肃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林间阴风阵阵,方才的阳光全都被阴暗给覆盖了。 “希禾,你放心,我在这里,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有萤在,希禾心里多少有些放心,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保护罗森了。 没想到天变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希禾知道,潜伏在附近的家伙,要开始行动了。只是希禾没有料到,罗森忽然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希禾见状,完全吓坏了,低呼一声爸,慌忙跑到他的身边,“爸!爸!” 萤瞥了罗森一眼,随后对希禾说道,向他丢了一个用黑布裹着的东西,“希禾,接着,敌人来了。” 希禾伸手去接,打开黑布,见是那把匕首,他惊愕地看着萤。 萤笑笑,“你不是一直想要战斗么?你和我一起战斗吧……你放心,罗森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不会有事的,不过,如果这场战斗我们输了,就说不定真得出事了。” 希禾站起身,丢开黑布,紧紧地握住了匕首,目光凛然,“我们不会输的!” 一个黑影渐渐从树林里头走了出来,阴冷的笑容在阴影中显得诡谲…… ○2 禁地。 煜卿冷冷地看着伊冥,脸上始终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抬起手,轻轻往架在脖子上的剑弹了一下,伊冥没来及反应,一下子就被飞了出去,还好凉城拉住了他。 煜卿猛地展开双手,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既然你一定要阻碍我办事,那就只能连你也杀了。” 将他们包围住的十个诛夜,自他们身上响起了清脆动听的风铃,肉眼能见他们胸口处燃着的黑色火焰,寂静地跳动着,猛一瞬,火苗上窜,他们的黑袍扬了起来,发出猎猎的声响,兜帽盖过头,看不见他们的眼睛,不过,凉城他们知道,这些家伙都是没有脸,他们一切活动的动力来源,都是那朵无温之火。 他们全都向后挥起长柄镰刀,煜卿大喝一声,“杀!”诛夜如同鬼魅一般,全都没了身影,而后,眨眼间,全部围了上来,挥着镰刀向他们砍了下去。 凉城岂会毫无准备,对于诛夜,多少他还是了解的,他高高举起黑角,用力挡住了十把镰刀的砍击,他怒吼一声,黑角雾气暴涨,将诛夜全部震了开去,他挥下镰刀,冷冷地看了煜卿一眼,“你真要如此绝情么!” 煜卿的眼皮慵懒地耷拉着,淡淡地回应道,“你也知道执行官的使命,如若你不被诛杀,没有完成任务的我就会死,所以,对于一个执行杀令的人来说,感情是最致命的缺点; 。” 凉城挥着镰刀向前砍去,动作极快,而煜卿闪避得很轻松,像是一只蝴蝶一般,灵活地躲过凉城一次次的砍击,抓住他攻击时的空洞,抬出手,抓着凉城的脸,用力向下一甩,凉城整个头对着地狠狠地砸了下去。 “你这个混小子,你竟敢抓他的脸!”伊冥大吼一声,手中剑上的光又变得更加强烈,上前就是一阵猛烈地攻击,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剑剑刺向煜卿的要害,伊冥的攻击之猛,煜卿躲闪不过,伊冥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腹部。 伊冥冷冷地看着煜卿的脸,“我可不像凉城一样心慈手软,还念你是护卫队的小卿!你现在要么滚,要么我就砍下你的脑袋!” 煜卿冷笑一声,眼里冷光似冰,“砍下我的头,你能做到么?” 十个诛夜忽地围了上来,镰刀刷刷刷地砍下,空中出现数十道利刃滑过的寒光,凉城在诛夜围攻之时,及时拉开了伊冥。 伊冥见煜卿如此狂妄,火冒三丈,“行!是你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煜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伊冥,“找死的人是你。” 伊冥琥珀色的瞳仁闪过一阵森然的寒光,一束蓝光自他握剑的手上流出,在他背上聚形,俨然变成一对坚硬的光之翅膀,他手中的剑竟发出一声嘹亮高亢的鸣叫,伊冥的身影立即在原地消失,握剑就出现了煜卿面前,诛夜再一次围上去,凉城挥着黑角向前,替伊冥做好防御。 伊冥的剑幻化成光,光线流转,煜卿召出一把黑色长刀,神情悠然地挥刀,挡掉伊冥的砍击,光线自他的刀切成两半,向两边流逝而去。 只是一瞬,煜卿惊恐地瞪着眼睛,双手握紧了黑色长刀对准伊冥大展的光翅,光翅聚拢,与黑刀猛烈地碰撞了一起,光线如同流水般向前涌去,瞬间分化成无数细长的光线从煜卿身上擦肩而过,在其身后,瞬间反转方向,光线猛地洞穿了煜卿的身体,他的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 煜卿嘴角流出血丝,伊冥退后去帮助凉城挡开诛夜猛烈地攻击,凉城一个人显得有点吃力。 煜卿身上的光点渐渐地暗下去,他试着抬抬手,整只左手竟脱离的身体,鲜血喷溅。他不敢再动一下,他清楚自己身上的骨架和肌肉都被打穿了,只要走几步,身体估计就四分五裂了。 他眼底深处的黑暗疯狂地蔓延着,侵蚀他瞳孔中的光,他死死地盯住伊冥和凉城二人,手指轻动,诛夜身上发出的风铃声愈发变得激烈,凉城和伊冥都警觉地做好了防御姿势。 伊冥看着诛夜一个变十个,一会儿功夫,一百个诛夜层层叠叠地包围了他们,无处可逃。 黑袍拂动,一百把长柄镰刀刃上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凉城看着这一百个诛夜,心中大骇,心知接下来会有一场苦战,这时伊冥却看向他,肃然说道,“事不宜迟,催动亡灵玉吧!” 伊冥要拿出亡灵玉,凉城却抓住他的手,他疑惑地看向他,四面的诛夜已然挥着镰刀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听得四面结冰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拉着二人冲出了诛夜的包围,凉城扭头去看时,一百个诛夜都被冰封了起来,再转过头,看着带他们出来的自源,转过视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镜萱。 他们稳稳地落在地上,伊冥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自源傲慢地抱手,“当然是来救你们。” “为什么?”伊冥问出口后,愣了一下,看向镜萱,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镜萱绝不会看凉城出事的。 镜萱担忧地看着凉城,不过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眼神,“你……你们没事吧?” “大人,你们为何要来此地?” 镜萱也不作隐瞒,毕竟不是其他人,“是阎爵让我们来救你的。” 是你自己要来救他的吧。自源和伊冥心里如是想。 “奥修?”凉城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自源瞅到了凉城脖子上的杀字标志,啧啧讥讽道,“没想到,你被杀令通缉了,一百个诛夜真够呛的。” “你话真多,”镜萱白他一眼,“你能解决他们么?” “不行,”自源摇头,“你也知道那些怪物时不死不灭的,而且重生是他们最无耻的伎俩,不管怎么杀都会复活,直至杀令结束,他们才会再一次回到祭司院进入深眠。” “你们两个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镜萱说道,自源却拉住了她的手。 自源疑惑地看着她,“计划不是这样的?难不成你……” 镜萱吐了口气,“我不相信任何人。”自源知道她的意思,她不相信奥修,她只是想借奥修的力量,进入禁地的关键之门而已。 而且借这个力量,凉城也能够从这里出去。 “不,大人你们不必为我涉险,你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杀字标志没有消失,我就永远也逃不掉的。” 镜萱心里着急,这时,困住诛夜的冰都碎了,他们齐刷刷地转身对着他们四人,一股排山倒海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令他们不禁攥住了拳头。 诛夜的力量果然不能小觑。 煜卿盯着他们,艰难地举起右手,吃力地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图案,接着他的右手也脱离了身体。 他画出的图案发着幽幽的火光,与诛夜体内的无温之火相呼应,仅一瞬,一百个诛夜竟都烧了起来,黑色的火焰自他们的袍子上燃烧着,火焰扫过镰刀,变成了赤红的镰刀,犹如熔浆一般滚烫。 煜卿声音低沉,目光怨毒,幽幽地说道: “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 第六十六章 森林公路。 天黑黑的,好像压在头顶,令人感到压抑,空气也变得稀薄。 希禾额上滑下一颗冷汗,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的来人,以为只有一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个子。 前面的是一个高大个,身上裹着黑色的袍子,袍上有银色繁丽的花纹,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的图案是一只蝉翼透明的蝉,自蝉的身上滴出血来,却不见落在地上,蝉栖身于一根细枝上。 身后那孩子体型的人也戴着面具,面具上是一条透明的小鱼,能看到银色的骨骼,鱼眼是宝蓝石,以黑色的波浪条纹为底,身上穿着灰色的袍子,照样有银色的花纹。 希禾看着那孩子的金色蓬松的拉面头,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心中有股莫名的刺痛,如果没有猜错,她很有可能就是龙飘了; 萤见他们身上袍子的银色花纹,猜测到他们可能是死神界议会的人,手上的红线轻轻地飘扬着,雾气翻腾,“你们是死神议会的人?” 那高大个就是景颜了,那个孩子自然就是龙飘,不过她一直站在景颜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景颜冷笑一声,声音浑厚低哑,“你就是林希禾?”他自然忽略了萤,双眼直直地盯着希禾。 希禾吞了吞口水,手上不自觉用力紧紧握住匕首,“你们是来杀我的么?” “不,我们是带你去死神界的,有个大人对你很感兴趣。” “要是我不想去呢?” “由不得你。”景颜呵呵冷笑几声,手上一转,握着一把黑色的短柄镰刀,镰刃锋利,之后,那把镰刀渐渐消失了。 萤明白,那把镰刀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透明了,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花样,但敌人在前,绝不能大意,何况对方还是死神界议会的人,能力自然不凡。 景颜瞥了一眼希禾手上的匕首,嘲讽道,“你打算拿那把小破刀跟我打?” 希禾知道要是此刻莽撞地冲上去,无非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可他现在没有选择,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被他们带走,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萤,她神色惊慌,他能看到她目光中的恐惧,但她是不会丢下他一个人逃的,他清楚,她为了保护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他不能让萤出事。 希禾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颤抖的双手,咬紧牙齿冲了上去,匕首发着锋利的金属寒光。 “希禾!”萤没想到希禾就这么冲了上去,她看到景颜嘴角缓缓扬起诡谲的笑容,像是狡猾阴险的野兽,等待着撕咬猎物的快感。 她急忙冲上去要拦住希禾,希禾已经握着匕首捅向景颜,这时,眼前光线扭曲,希禾手中的匕首竟反插向自己的腹部,血瞬间流出,他吃痛地倒在了地上。 萤急呼了一声,落在了希禾的身边,带着他急速向后退去,远离景颜。 景颜勾着嘴角冷笑着,抬手晃了晃,方才消失的短柄黑色镰刀在他腕上上下翻飞,眼里尽是不屑,“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打。” 龙飘藏在袍子的手用力地攥紧,抑制住自己要冲上去的冲动,“景颜,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区区人类,竟拿出黑镜来……” 景颜回头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怎么听着……莫不是你在关心那小子?” 龙飘并不打算回答他,转移话题道,“你就带着他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嗯,反正也玩得无趣。”景颜收起了黑镜,向着他们走去。 萤急切地看着希禾腹部的伤口,她握着希禾的手,将匕首拔出,手上聚着一团朦胧的光,覆在他的伤口上,流出的血渐渐止住,伤口则还要时间才能愈合; 。见着向他们走来的景颜,萤眸子里闪烁着强烈的冷光,身上雾气流转,眸子变得血红,她站起身,闪电般冲了上去,握紧拳头向着景颜的脸上砸去。 景颜冷笑了一声,抬手按上萤的脸颊,用力一推,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阵沙尘飞扬。 景颜俯下身要拽住希禾的衣服,却被身后再次冲上来的萤一脚踢了出去,他的脚还未着地,她已然出现在他面前,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上。 景颜只感觉胸口一阵闷闷的,抬眼冷冷地盯着萤血红的眸子,他的双眼刹那仿佛变成了两把锋利的刀子,想要将萤碎尸万段。 “你当真以为我杀不死你!你一个存在感,休在我面前猖狂!” 景颜身上猛地释放出强大的力量,聚成一阵强劲的巨风,直直刮向萤,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镰刀贯穿了她的腹部,从腹部传来撕裂的剧痛,仿佛千万把刀子在她的灵魂上一下一下深深地划着。 景颜无趣地拔出镰刀,转身要去拉起希禾。 就在这时,萤觉得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眼前重叠着一片黑一片白,腹部的剧痛也似乎不那么痛了,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力量在疯狂地搅动,眼底深处涌起一阵黑雾,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红色,变成了血红的海洋,顿时淹没了她,她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景颜注意到萤突然的变化,他扫视了四周,浓雾自森林深处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再看向萤时,她的长发诡谲地漫天狂舞,倏地收了回来,缠住了她如同雾气的身体,一双血色的眸子比刚才还要更加腥红妖冶,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景颜皱着眉头看着她,能从她身上感受一股强大的力量,急躁的,不安的,犹如狂暴的海啸一般在她体内剧烈地涌动着,激荡着,排山倒海,再看向她脚上锁紧的铁链,他眉头舒展,顿时了然。 看来她就是先前自源所说的那个人鬼化的存在感了。 一般存在感的阴冥之力根本就没有一点攻击力,现如今她……本身似乎就有了较强的冥力,再加上不知哪来的神力,才会发生现在人鬼化的状态…… 她究竟……会有多强…… 想到这,景颜心里不禁有些兴奋和激动,浑身的细胞不可遏止地在兴奋地颤抖,眸子里闪烁着强烈的光,仿佛遇到了更加令他满意的猎物。骨子里好战的他,很想知道人鬼化后的她究竟有多强。 景颜自然直接握着黑镜就冲了上去,萤在他冲上来之前,也立即做出了攻击,攻势之猛,卷起四周的雾气,弥漫的大雾中,传出铁链碰撞的哐当声。 在景颜和萤战得激烈之时,龙飘走到了昏迷的希禾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么?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好像没有很久没见面,却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你有想过我么? 希禾捂着伤口咳着醒来,他吃痛地半睁着眼,视野模糊,只隐隐看到一个人影,这时他感到了地面轻微的振动,很轻,只是一刹那,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澎湃的海流激荡而来,冰冷的空气似乎也都凝固了; 希禾听到了罗森的声音,他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听到罗森的声音。 “吾儿处于危难之中,吾献出吾之身,结守护之契。” 他没有说再见,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见了。 从迷雾中,一声野兽的吼叫,响彻天际。 2禁地。 一百个燃烧着滚滚烈火的诛夜,手上镰刀被火煅烧得赤红,刃面竟闪着雪亮的光,似乎变得比本来还要更加锋利,胸口处跳动的黑色火焰,变成了紫色,紫火魅惑,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自源额上冒出一颗冷汗,嘴上冷笑着,“竟能看到燃烧的紫火诛夜,真是托你的福,凉城。” 伊冥瞟了他一眼,拉过凉城的手,掏出了亡灵玉,亡灵玉发着淡淡的光辉。他一脸认真地说道,“凉城,现在我就催动亡灵玉!” 凉城伸出手抓住伊冥的手腕,急道,“就算你要催动亡灵玉,也得会咏唱亡灵歌啊,你又不是北氏一族!” 自源和镜萱看到亡灵玉都惊住了,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自源说,“你们这是在阎爵那里偷的?” “懒得跟你解释,你闭嘴!”伊冥冷冷回了一句,转而对着凉城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我可以唱的。” “他可以唱的。”镜萱竟和伊冥同时说出来,伊冥愣了下,看了她一眼。 凉城疑惑地看着他俩,他们二人刚才说的不是“会”,而是“可以”,他们到底都藏着什么秘密。他向着伊冥问道,“你怎么会唱……” 伊冥只是握紧亡灵玉没有解释,镜萱却问他,“它对凉城可以起到效果吗?”她担心亡灵玉一物只对死神起作用。 伊冥点点头,眼角带着喜悦。她眼里也闪着光,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救凉城。 一百个诛夜可没给时间给他们交谈,挥着赤红的镰刀扑了上来,扑面而来的是炙热滚烫的风。 镜萱探手自背后腰间一抽,亮光闪烁,她抽出了一段长长雪白的绸带,轻柔光滑。 她的武器,雪舞。 “伊冥,你带上凉城离开,我们会挡住它们的!你一定要保护好凉城!不然我会撕烂的你的喉咙!”镜萱冷声道,随后,雪雾自她手中*纵自如,向着诛夜冲了上去,绸带自两边快速地伸展开来,碰到火焰时,竟丝毫没有被火烧起来,绸带宛若灵活的蛇一般,缠住了一百个诛夜的脚,镜萱两手拽紧绸带,旋转起身体,银发飞舞,绸带在她身上轻柔地滑过,诛夜们全部被挑上了半空中,绸带依旧缠紧,而后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顿时雪雾飞尘弥漫; 伊冥拉着凉城的手,“我们快点离开吧,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整首亡灵歌必须咏唱完整,如若不然,亡灵玉如同死物,达不到任何效果。 凉城却挣开了他的手,“我不能让别人因为我而陷入困境。” “她要你活着,我也要你活着!你活着是我们最大的愿望!要是你死了,我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伊冥知道凉城在想什么,如果还这么犹豫不决的话,诛夜肯定会纠缠住他们不放。 自源瞥了凉城一眼,握紧了剑柄,“你快走吧,如果你死了,她肯定不会好过的,就当我求你,走吧。”说完,他提着巨将冲上去,和镜萱一起战斗。 “凉城我们走吧!” 凉城握紧拳头,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没有资格让那么多人为他战斗,甚至令他们的生命受到威胁。 就在这时,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衣阙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下,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背后有一只鹿的花案,鹿角伸展,鹿的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花圈。那人刚落在地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过,空气仿佛有了质量,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煜卿那可怜的小子,本就受到了伊冥的攻击之后,身体脆弱不堪,在这般力量的压迫下,没能承受得住,转瞬就四分五裂了。没人看得到他嘴角的笑容,也许这样就可以结束了,不必在承受所谓的使命,他本就打算完成使命后,就跟着凉城他们一起死去。 队长,你们一定要活着。 那人轻轻瞥了凉城一眼,随后闪电般向着镜萱他们移动,抬手在他们背后一掌,他们浑身一软跪在地上,数十把赤红的镰刀顿时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面对如此突发的状况,凉城和伊冥都惊呆了,最令人惊呆的莫过于那个人的面孔。 秦玥。一头黑色的长发,虽是一张稚嫩的面孔,却能看到曼妙的身姿。 伊冥大声问道,“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凉城吃惊地看着她,又仔细看了她身上穿的斗篷,急忙拉住要上前的伊冥,肃然道,“她不是秦玥。” 那个女生慵懒地单手掐着腰,身上的斗篷轻轻地扬起,一双眸子透着冷冷的光,瞳色漆黑如夜,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她冷哼一声,“你这是道谁丫头,见了王族也不懂得行礼吗?”她声刚落地,伊冥膝上不可控制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凉城急忙跪下,低头道,“魔长,不知者无罪,请您勿要怪责伊冥。” 魔长,妮罗薇。相传,暗君,魔长,二人力量可怖,强大的阴冥之力会不断地腐蚀自身的肉体,所以会经常寄居在其他人的身体里,占为己有。看来,他们是盯上了秦玥。 她走到凉城身前,俯看着他,嘴角一抹冷笑,“呵,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可还记得,你不过是一只畜生,畜生岂能在这里胡言乱语?” 伊冥听着她的话,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着,脑子竟一热,攥起了拳头,愤怒地吼道,“你闭嘴; !” 妮罗薇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抬手按在他的头上,嘭!他整个头撞在了地上,地面裂开,额上流下血来,沾湿了他的睫毛。 “要是你再这么对我说话,我可不敢保证你的脑袋会不会变成齑粉。”说完,她伸出手,一挑,伊冥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把那个东西交出来。” 她是为了亡灵玉来的吗? 伊冥的脸上都是血污,他扯着嘴角冷冷地笑着,“你做梦!” 妮罗薇看着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向着凉城一挑,凉城也被提了起来,双脚悬空,黑角掉在了地上。 “如果他死的话?” “你敢!”伊冥疯了一般地挣扎,却也没能动弹半分,只能死死地瞪着她。 “我有什么不敢?”妮罗薇轻挑着眉毛,现如今看着她的面孔,是秦玥不曾有的阴郁和乖戾的表情。她的食指凭空向下一划,凉城的左手整只被卸下,鲜血喷溅。 “啊!”凉城咬紧了牙齿,剧痛使得他的额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疯了吗!”伊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疯狂地叫起来。 妮罗薇向着伊冥摊开手掌,“所以,你给不给?” 远处的镜萱看到凉城受到如此折磨,心里仿佛被火烧,她想冲上去,却被诛夜的镰刀压制住,只要她敢动一下,脑袋就会搬家。 “你给她啊!快给她!要不然她真的会杀死凉城的!”镜萱无法冷静,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伊冥闻声,看向了镜萱,又扭过头看着凉城,凉城却意外淡然地对他说,“不……不要给她,伊冥,你自己留着……”你要自己救自己,千万不要死了。 妮罗薇忽然攥紧了拳头,凉城胸口的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从他的后背贯穿,血液汩汩地涌出。 “不!不要!你干什么!不要!”伊冥惊慌失措地看着凉城胸口上的血洞,瞳孔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他崩溃地叫起来,“给你,我给你!” 发着淡淡微光的亡灵玉出现在了妮罗薇的面前,但她的脸上并无半点喜悦,她皱着眉头,伸手扼住了伊冥的脖子,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是在玩我吗!” “你,你不是要……亡灵玉吗……” “魔杖!我要的是命运的那根魔杖!” 魔杖…… 凉城奄奄一息地喘着气,“我……我们没有看到什么魔杖……就……就只有亡灵玉……” 妮罗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狰狞,用力地咬着牙齿,“该死的家伙!”? ------------ 第六十七章 ○1 森林公路。雾气弥漫。 龙飘站在希禾身边,希禾迷迷糊糊地说,“带我去找凉城……” 就在这时,罗森的声音响起,“吾儿处于危难之中,吾献出吾之身,结守护之契; 。” 一声野兽的咆哮,震耳欲聋,大地为之一震,空气中充斥着细小尖锐的蜂鸣声,打得不可开交的景颜和萤都被迫停下来,萤的身上多处受伤,而景颜仅仅是手臂上划出了一个口子。 景颜来到了龙飘身边,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却被龙飘拉着向后急速退去,四周的白雾竟向着森林深处退去,顿时视野变得清晰。 一只形似麒麟的兽慢步走到希禾身边,兽毛幽青,它的前肢套有两个金环,环上刻有繁杂的咒文,兽的左眼燃起一朵深蓝色的火焰,轻轻地舞动,犹如柔软的绸缎。它高傲地昂着头,鬃毛柔顺飘扬,头上是独角,尾巴状似龙尾,轻轻地摇动。 此兽龙飘他们二人都识得,死亡森林的绿歌,下鬼神级别的级别。他们认得它,却不知为何它会在人间界出现。 景颜握紧了黑镜,神色警备地看着绿歌,“你为何在这里?” 绿歌轻哼一声,竟说出了话来,声音是富有磁性的男声,“我为何在这里,你们无需知道,只不过,你们不能碰林希禾,所以,你们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吧。” “你是来多管闲事的吗?你好歹也是一个下鬼神,为什么要插手我们死神的事?” “下鬼神?此言差矣,这几千年来,白驹过隙,一成不变的仅是流逝的时间,世间万物,都在变化,现在我已是鬼神级别了。”绿歌嘴角微翘。 鬼神…… 景颜他们未能反应过来,在绿歌身上散发出耀眼的绿光,绿光淡去,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赫然出现在方才绿歌所在的位置。幽青的短发,漆黑的瞳仁,左眼蓝火灼烧,双臂扣有两个金环,身上穿着黑色的铠甲,脚着一双黑靴,他身后的龙尾,慢慢收回进尾椎骨。 确实,鬼神级别的阴灵已然能够自由变换兽形和人形。 这下子麻烦了,没想到会有一只鬼神插手他们的事。 它不待在死亡森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龙飘恍然想起了方才听到的一句话。 ――……结守护之契。 罗森……看来他不是普通的人类。龙飘紧紧地盯着绿歌,和景颜说道,“他是契约灵……我看和他结成契约的是希禾的生父罗森……” 景颜难以置信地微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人类,鬼神怎么可能会和他结成契约……” “肯定其中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绿歌看着他们二人,一脸肃杀说道,“你们商量得如何,是要离开,还是说要打一架?” 景颜咬牙,“打!”凭他的力量,和绿歌打一场,他未必会输。 “好!”绿歌的右手向身旁一握,召出了一把长戟,浑体漆黑,刃面锋利。他细细地打量着景颜手上精致的黑色短柄镰刀,嘴角冷冷地翘起,“你们死神的武器大多喜欢玩些花样,你的黑镜不过是利用光线扭曲,竟而达到*控对方武器的效果,若要破解,也非难事,在绝对黑暗的结界里,你的武器便无用武之地; 。” 景颜恨恨地咬牙,随后冷笑道,“死神的武器要玩的花样,岂是能让你们这些低等的阴灵知晓得清清楚楚?” 绿歌轻笑,舞起长戟,“是吗?”就在他刚想要结起结界时,一阵铁链碰撞的哐当声响起。 绿歌放下长戟,看向了那边被铁链缠脚的萤,她身上的黑雾变得愈来愈浓,一双赤红的双眼俨然失去了理智,她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紧紧地盯着他们这边。绿歌惊诧地发现她脚上的铁链赫然断了一根。 景颜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萤身上忽然狂躁暴乱的力量,那股力量犹如汹涌的海水一般从她身上喷涌出来,强大的压迫力令人不由得手心冒出了冷汗。 “看来我们的对手应该是那个人鬼化的存在感……”绿歌话刚说完,萤脚上的另一只铁链也被她挣断了,那可怕的力量瞬间达到了难以想象的极限,从她身上不断地溢出,顿时狂风呼啸,天地变色。公路两边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无数的树叶纷纷扬扬,沙沙声此起彼伏,犹如排山倒海的浪潮之声。 萤身上的黑发全部在被风扬起,一双血色的瞳仁犹如修罗地狱之火在她瞳孔中疯狂地扬起。萤现在已经不受控制,开始暴走了,达到极限的力量令她变成了一只危险的野兽。 她浑身的骨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指甲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尖利,右手一握,提出了一把黑色长刀,刀身狭长,刀刃发着金属透亮的寒光,刀尖抵着地面拖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萤提着黑刀冲着景颜走来,龙飘深知其中的危险,伸手在脸上面具一划,面具上的水晶鱼消失了,变成了空白,龙飘手上一握,凭空出现了一把水晶短刀,握紧捅进了景颜的心脏,与此同时萤眨眼间挥刀将景颜劈成了两半。 萤的速度极快,好在龙飘能够及时反应,她的武器,幻师,只要水晶鱼趵趵暂时离开她,凡是被幻师杀死的人都会呈现假死的状态,上次在西州酒店的住客全部死而复生,都是因为幻师的作用。若是水晶鱼趵趵化作的短刀,就能真正把人杀死。 景颜很快就在龙飘身边重生了,萤挥着黑刀随之而至,景颜握着黑镜去挡,光线再次被扭曲,但萤的黑刀却直直劈开了扭曲的光,黑刀直接撞上了他的镰刀,擦出刺眼的火花。 远远旁观的绿歌轻轻笑了一下,收起了长戟,“看来他们有麻烦了,那……”他蹲下抱起了希禾,“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嗖―― 原本和景颜对峙的萤忽然跃起,在半空中一蹬,高高举起黑刀,向着绿歌的头砍下,绿歌反应迅速,向着一旁急速跳开,萤的黑刀重重地砍在了地上,地面出现了一道长长深深的裂痕。 绿歌在萤跳起来再砍向他时,立马变回了兽形,把希禾驼在背上,用尾巴护住,防止他掉下来,转瞬,绿歌由守转攻,一只前爪抽向了她的肩膀,在萤倒地时,向前用脚踩着她,利齿咬着她的肩膀,他要将她撕碎,这时,希禾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鬃毛,他才停住,只是口上并没有松开。 景颜见状,扔出了黑镜,转瞬向着绿歌的背上飞去,绿歌心知他要抢夺希禾,刚要做出攻击,这头,龙飘持刀*面而来。 绿歌抬头咬住了飞射而来的黑镜,低头的刹那,用黑镜挡住了龙飘的短刀攻击; 。幻师虽然杀人不死,但只要它变成一把毒刀,却能致人死命。幻师表面绿雾缭绕,毒气已经渗进刀身,只要划到,就算是鬼神,也会暂时没了力气。 这边虽挡住了龙飘的攻击,那边景颜手中打出一道黑光,绿歌的尾巴被荡了开去,希禾瞬间就被景颜抓了去,景颜召回了黑镜,身后凭空撕开了一个黑幽幽的口子,他走进去,消失了。龙飘也向后退去,同样退进了一个口子消失了。 绿歌懊恼不已,没想到这样就被他们二人将希禾带了去。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萤,松开了脚,她并没有像刚才一般疯狂地攻击,而是平静地站起来,抬起头,瞳孔里发着红亮的血光,盯着远远的某处,她悬浮至半空,半空中竟也撕开了黑幽幽的裂缝,向着裂缝轻飘飘地飞了进去,绿歌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还是紧紧跟了上去,待它进入时,裂缝猛然合上了。 此时,穿梭在黑暗空间里的景颜和龙飘,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龙飘看了一眼在景颜怀中的希禾,又看了看前方幽深的尽头,心里有股不安,“我们现在是去哪?” 景颜勾着嘴角笑着,“这条通道是暗君开的,尽头暗君会在等我们。” 暗君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2 禁地。 方才一直不见的白狐从黑塔里面出来,尾巴卷着一根魔杖。大约有30厘米长,漆黑的木质,顶端有一个空缺的凹槽。 白狐刚现出身影,另一人悄然出现在它的身前。 那人一头长长的银发,蔚蓝的眼瞳,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上有一轮弯月的花案,他持着一根黑色绅士拐杖,杖头雕刻着一朵蔷薇花,栩栩如生。 白狐紧紧地盯着他,尾巴更加用力地卷住那根魔杖,“季司……” 暗君,季司。 季司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它留下。” “你知道我是不会给你的。” “你不过是一个被天界逐出的神,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你还是快点把他给我,洛泉。” 白狐退后几步,身上白色的光化泛起,它幻化成了人形。是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她留有金色的长发,瞳色是大海的颜色,深邃幽蓝,却又似星辰一般璀璨耀眼,精致的五官,身着浅蓝色的长裙,腰间系有一条绸带,她将魔杖置于身后,警惕地看着季司,“我有它,你要杀我非易事,就算没有它,你也未必有胜算。” 季司看着洛泉姣好的面容,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他挥起拐杖,抵住抬起她的下巴,“如果我没记错,当你们神处于劫期时,身上的力量会弱得可怜,所以,你当真要和我打一架?” 洛泉瞪向他,一言不语。 季司收回拐杖,压身向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若是不反抗,兴许我还会留你一命; 。” 洛泉冷哼一声,忽然一阵白光泛起,她又变回了狐狸的形态,挣开了他的束缚,向着远方快速地逃去。 季司扭过头,目光森然地盯着逃往远处的白狐,“还真是一只该死的狐狸。” ○3 妮罗薇突然出现在这里,是镜萱万万没想到的。见她似乎是为了什么而来,明显不是为了凉城,但凉城恐怕是没有命活着离开这里了。 镜萱藏在袖里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奥修给她的发光的珠子被她紧握在手里,珠子凉得刺骨。 难道真的要按奥修的话这么做吗……如果他是骗她的,那凉城就真的完了…… 镜萱咬牙,紧张地看着那边的状况,伺机行动。其实她还在想另一件事情,就是奥修让她做的事情,现在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只给她留了一句话。 “……” 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办了。 妮罗薇冷声问伊冥,“跟你们在一起的那只狐狸呢?” 伊冥怔一下,眼睛盯着悬在半空的亡灵玉,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不知道。” 妮罗薇目光森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手指攥了攥,“好吧,我自己会寻得那只狐狸,你们就死吧。”她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你们去玩吧”。 她刚伸出手,白狐忽然跳了出来,爪子在她手上抓了一下,白尾擦过凉城二人,伊冥解除束缚后,急忙带着凉城远离这里,却被紧随而至的季司一个白光攻击,他们摔了出去,伊冥紧紧地护住凉城。 妮罗薇见是狐狸,再见到它尾上卷着的漆黑魔杖,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季司,你怎么没把它抓住呢?” 季司手撑着拐杖,半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了那边凉城一眼,“哦。”随后他抬头看向半空。 景颜等人从半空中的光门中走出来,落在了季司身边,景颜低头道,“暗君,林希禾我给你带来了。” 林希禾。 见到林希禾,最为震惊的是洛泉,她转瞬化为人形,她瞳孔中竟充斥着昏天暗地的恐惧,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即便如此,还是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你……你们这帮疯子!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带到死神界!” 季司慵懒地瞥了洛泉,冷着一张脸,“你好像很了解他。” 洛泉的双手颤抖着,随后她紧紧攥着拳头,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今日便是劫期来临之日……不,大劫危害的不仅仅是她…… 妮罗薇对魔杖的兴趣显然高过林希禾,她向着洛泉走进,“把魔杖给我。” 洛泉向后退去,难以置信地一直摇着头,“我们……我们都会死的……” 妮罗薇厌恶地皱紧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们天界的人,神神叨叨的烦得很; 。” 这时,又有人从光门里头出来,一团黑雾凶猛地从天而降,黑雾散去,萤攥紧拳头站在他们之中,绿歌化作人形落在她的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看了四周的环境,又看了周围的人,他感受到了这些人身上的力量,知道他们不一般,而且都不是什么善类,见到祭司院的诛夜,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景颜见是他们二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这里的,不过他们的出现着实令他头疼了。 季司打量那个幽青短发的男人,心里有了了解,脸上依旧半点表情都没有,“你是绿歌?” 绿歌闻声望去,内里也在细细打量,这人在这里是最强的,怕是和他过几招就会被他打倒,意识到这点,他不由得警惕力量起来,他点点头后没有说话。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 绿歌本想着你问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就一定要和你说吗时,没有了铁链束缚的萤显然不顾现在状况如何,提着黑刀就向着景颜砍去,但在萤*近景颜时,他身旁的季司抬起拐杖,闪电般将拐杖顶住了萤的眉心,手上轻轻一推,她整个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人鬼化的存在感么?”季司看到洛泉紧张地看着萤,也不再说什么,“妮罗薇,把魔杖夺来,把她杀了。”说着,季司转身去看希禾,把手放在了他的额上。 希禾一直处于朦胧的状态,但进入这里后,他感觉力气一点点地恢复,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过来,从深处涌来,来势凶猛,一股强劲的力量喷薄欲出,却被一张无形的网硬生生地拦住,但那股力量还是不懈地撞击着那个封印。他的体内一时处于纷乱暴走的状态,额上沁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难受艰难。 当季司伸手碰到希禾的额头时,他的意识刹那深入到希禾的体内,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犹若宇宙,死寂空无。直到三个灵魂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细心打量着眼前的灵魂。 其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季司稍稍使用心术,就了解到这其中一个和希禾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叫做郭诚,是暂时寄居在希禾体内的存在感。 则这另外一个…… 一半漆黑如夜,一半洁白如雪,没有脸,周身被金色的枝条缠绕,一股力量自那个诡异邪恶的灵魂里爆发出来,因为金枝的缘故,那股力量始终被死死地克制住。 “奥修已经接触过这个孩子了吗……”季司的目光变得阴郁,瞳孔里弥漫着一层黑雾,心里多少有了些许了解,他难得微微地一笑,笑容阴森冰冷,他闭上眼时,已走出了希禾的意识。 季司侧过头,对满脸恐慌的洛泉说道,“你阻止林希禾走进死神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泉握紧了魔杖,她的瞳孔睁得大大的,“我算不到我此次遭遇的劫是什么,只是明白,此次劫期,必有姚萤的相助,而她和林希禾关系密切,进而知道,此事也关联到林希禾,到了后来,我才更加深入地了解到,林希禾他……” 季司瞳孔里的冷光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进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林希禾是命运的轮回体!” ------------ 第六十八章 ○1 命运虽真实地存在着,却没有固定的躯体,只有一丝魂魄,自他与宇宙万物同时诞生之初,他就不停地寻找适合自己的躯体,将之称为轮回体。 千千万万年来,命运一直都在人间界寻找着一个个轮回体,借着轮回体得以存在与三界。人间千年来的历史,他曾寄居在某些人的体内,他运用命运神奇玄妙的能力,缔造了许多辉煌宏伟的传奇,建立了强大的王国,但因为轮回体终究只是人类的躯体,抵挡不过生老病死,所以,历史上某些辉煌的王国,并不能长久地繁荣昌盛。 在人类诞生后,命运一直出现在人间界。在此之前,命运时常出现在死神界和天界,那个时候,命运处于混沌状态,性格恶劣乖戾,惹得两界难以和平。终于,人类诞生,人间界创立,世间出现了平衡,平衡制约了命运的力量,命运只能在人间界不断地轮回,力量也大大地削弱。 几千年来,死神界王族没有中断过寻找命运轮回体的行动; 。先前行动的每一次失败,都是命运过于狡猾,放弃了轮回体,躲过了死神一次次的追杀。 只有王族的人知道命运为什么一定要死,其他死神不过是当时命运制造出来的替代品。他们要杀一个人,只是以为这是执行任务,而王族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终于…… “林希禾是命运的轮回体。” 季司此言一出,当下只有了解到命运一事的人感到万分的震惊,其余人都显得茫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妮罗薇闻言,转头,也顾不得魔杖,她瞪着眼睛走向希禾,眼里露出怨毒的光芒,伸出手就掐住了希禾的脖子,恨恨地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我要杀了他!” 希禾吃力地睁开眼睛,觉得一阵窒息,他模糊地看到了秦玥的脸,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掐着脖子,什么也不能说,觉得胸腔越来越难受。 季司抬手,抓住了妮罗薇的手,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妮罗薇挣开了他的手,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现在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哥!他现在就在这里!就是他,命运这个该死的家伙!杀死了爸爸妈妈还有大姐!我们找了他几千年!几千年来,我每时每刻,都想要扭断他的脖子!” 季司的目光竟变得柔和了几分,缓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亲自扭断他脖子的,不过,妮罗薇,现在还不是时候。” 妮罗薇咬着牙,脸憋得通红,瞪了希禾一眼,紧紧地握着拳头,侧过头沉默地站在了一边。 绿歌听到季司说命运的轮回体时,起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后又记起小时曾听过的故事。相传在远古时候,有一个可怕的存在,他的名字叫做命运,命运四处捣乱惹祸,他曾经差点毁了死神一族。听刚才那个女生一说,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虽然命运的存在确实荒谬,却也令人不得不信。 那边的凉城被妮罗薇伤得奄奄一息,胸腔的血洞难以复原,仅靠伊冥的力量苦苦支撑着。伊冥手上聚着光,贴在他的胸上,凉城的呼吸愈来愈微弱,他担心得要命,没抑制住内里的焦急和悲伤,眼泪不停地落下。 “凉城,你千万不能死……你等等,我马上用亡灵玉救你……” 伊冥刚拿出亡灵玉,凉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吃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一阵剧痛,他紧紧地咬住了牙齿,无力地说道,“你要用它救你自己……” “不,我取它就是为了救你的!” “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 伊冥扭头看了那边的希禾一眼,不甘地叫道,“难道你想让林希禾看着你在他眼前死去吗!” “希禾……”凉城慢慢地睁开眼睛,瞳孔中破碎的光不断地晃荡着,“他在这里吗?” 伊冥小心翼翼地将凉城扶起坐着,凉城靠在伊冥的怀里,眼睛急忙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希禾,瘦小的希禾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倒在别人的怀里,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凉城见希禾这个模样,立马就着急了起来,想站起来,却因为胸上的伤口不能动弹,方才动了一下,伤口就是撕裂般疼痛,伊冥急急将他扶住,“你不要乱动; !” “他们……要做什么,景颜他们把希禾抓来了吗……他们不能伤害他……我……我要去救他……” “你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伊冥顺着话,将亡灵玉握紧,“你不能再强撑下去了,如果你死了,希禾会难过,我辛辛苦苦取来的亡灵玉也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也会很难过,所以,你得好好地活下去。” 凉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平静,他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伊冥,你要用亡灵玉救我,等在区月祭司结束的时候,你就会死去,那么,我也会在你的面前死去……” 伊冥一怔,泪水簌簌地落下,“我不要紧的,只要你活着……” “如果你死,我也会和你一起去死的。” 伊冥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落下了两行泪,“凉城,你一直都是这么残忍的吗?” 凉城微笑着,笑容苍白,“你就替我保护好希禾,这样,我就会很高兴了。” 伊冥睁开眼,眼里没有一点感情,木木的,“凉城,我就问你一句,我和林希禾谁更重要?” 凉城看着伊冥脸上的泪痕,眼里闪着伊冥手上的蓝光,“如果可以,我想和希禾一直生活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家人……”凉城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伊冥,我们是朋友,如果今天是末日,身后是滚烫的熔浆,我会让你走在我的前面……” 如果会死,我会和你一起死。 伊冥低头愣愣地看着他,瘪着嘴,又是两行泪。 凉城,有你“我会和你一起死”这句话,就足够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你会让我活下去吗?”伊冥低声问他。 “不会,因为我知道你……所以,我不想让你难过……” “那你就活下去吧……” “可是,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着,我希望是你活着,你活着,终究是一件好事,时光漫长,伤心不会长久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 原来你知道。伊冥低声骂道,“你就该去死。” ○2 季司清楚那金枝封印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命运进入死神界后苏醒过来,进而疯魔暴走。 他微眯着眼镜看着希禾,自顾自地说着,“看来他从很早就开始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将他们错综复杂的人生连接到一起。” 五十年前,阴界发生流火涌流大灾难,导致第十九层地狱防御崩溃瓦解,大量狱鬼和堕神逃出,而繁析便是命运其中的一枚棋子; 。他首先接近郭诚和姚萤,郭诚的体内残留了一半命运的力量,郭诚当时救下姚萤的一丝存在感,将部分幽冥之力传给了她,这就是为什么存在感体内有幽冥之力的原因。姚萤自然要保住郭诚的存在感,顺其自然地找到了希禾,郭诚能够顺利寄居到希禾的身体,无非就是希禾体内本身存在命运另外一半的力量。 当郭诚的存在感进入希禾的体内时,命运就完成了结合,可是因为时间久远,力量分散,命运处于睡眠的阶段,随之时间的流逝,命运逐渐苏醒,希禾被赋予了噬魂者的身份,吞噬灵魂,虚空之眼发挥了魂式记忆消除的作用,结界体更是能够保护希禾不受任何外界的伤害,但是因为命运的力量从未被分离,一旦分离时间久了,再次结合时,两种天赋会互相吞噬,结界体的体质被削弱,进而威胁到希禾的生命,这也是奥修结金枝封印的原因。 “奥修结金枝封印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命运的苏醒,”季司面无表情的脸上充满了肃杀,瞳孔里的冷光似凛冬之雪光,冰寒刺骨,“那小子,不知在做些什么打算?” 妮罗薇蹙了蹙眉头,伸手也探了一下希禾的额头,手不禁一颤,“金枝封印么……” 金枝封印属王族封印,很少人知道它的作用,季司他们清楚,金枝封印一旦解除,命运就会苏醒,但,那个时候,命运的意识就会被金枝纠缠,从而被奥修一人控制他的意识。 金枝封印是奥修一人得以使用的魂式。无人能够轻易破解这个封印。 “不要紧,就算命运到时候被奥修控制,我们也可以杀掉命运……”季司的目光落到洛泉的身上,“现在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季司提起拐杖走到洛泉面前,“命运早已安排好希禾进入死神界的事情,希禾是打开轮回道的钥匙,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那是命运能做到的事…… “我们一直知道,钥匙的出现就代表命运的出现,但,很多时候,存在很多虚假的钥匙,所以我们并没有一开始把目标定在林希禾身上,直到我们发现你和林希禾之间接触过…… “命运的安排,都是为了接近死神界,你之所以不想让林希禾进入死神界,是因为你也知道,命运的目的就是这根魔杖,”季司眼睛瞥了一眼洛泉手上紧握的魔杖,“悸境之杖,命运的魔力之源,人间界形成,为促成三界平衡,命运无疑是要被排斥的,自然的选择,将命运的魔杖扣留在死神界封印起来,而命运也随之驱逐到人间界,不得再进入死神界和天界。” 悸境。恐惧滋生,魂魄悸动,世界末日,处处绝境,乃以命运*纵世界之过去与未来。 “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把希禾送回人间界为好!”洛泉看着希禾因为痛苦而握紧的拳头,内里愈发的着急。 “我不会放他走,如果他要闹,我自然会亲自解决他,只不过,”季司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阴冷,“你要这魔杖是想要做什么?亡灵玉在那边两个小子的手里,你没有亡灵玉,魔杖也起不到作用……” 洛泉怔怔地退后一步,金色的长发轻舞,瞳孔里却意外地宁静,她定定看住季司,“我只想安全度过我的劫期,我不想和你们纠缠,我拿来魔杖,自然是有需要……” “我要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季司目光一冷,左手向前一握,洛泉整个人忽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四周的空气变得浓稠,一股强大的压力束缚住了洛泉的身体,令她动弹不得,而且这股力量仿佛巨大的绳索一般不断地收紧,胸腔一阵窒息; 季司走上前,拿过了洛泉手上的魔杖,轻轻瞥了洛泉一眼,“看来,你的劫是我,今日我便会杀了你……不,是现在。” 季司举起拐杖,末端对准了洛泉心脏的位置,“你不过是一个被天界驱逐的神,杀了你,应该无关紧要吧。” 洛泉痛苦绝望地闭上眼睛,以为真的躲不过这场劫时,心里却多了几分坦然,该结束就结束吧。 就在一瞬,洛泉感到季司瞬间爆发的杀气,半空中却忽然华光大作,光芒未消,一个人自半空中落下,一脚踩住了季司的拐杖,将它踩在了地上。 季司抬眼看着来人,只一眼,他立即就认出了那人。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袖间青花装饰,一双如雪的白靴,腰间系有一枚翡翠玉石,形似青鸟,一头及膝的长发,用一根银带束起,男子相貌俊朗,眉目间不染尘埃,俨然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嘴角却意外调皮地翘起。 “越声,你来死神界是做什么?你可知你身处的是死神界的禁地?” 越声收回踩在杖上的脚,回头看了洛泉一眼,挥挥袖子,洛泉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用食指堵住了唇,微笑着摇摇头。 他扭头看着季司,一脸严肃,“我不管这是哪里,可我的弟子就在这里,她在哪儿,我就出现在哪儿,怎么,你有意见?” 季司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紧,“我记得她是被天界驱逐的人,既是如此,她与你们天界便再无瓜葛。” “不要她的是天界那帮老不死决定的,而我要她,她是生是死都是我越声的弟子,谁若要碰她一下,也该和我打声招呼!”越声向前一步,眼神阴郁,“你刚才是不是要杀死她?” 季司瞅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转身走开。 越声的出现,妮罗薇显得有些意外,天界的三神之一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洛泉果真是三神的弟子。 另一边绿歌暗暗感知了一下越声的力量,他额上早已都是冷汗,内里早已无法平静,万万没想到,天界的神也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家伙都聚集到这里…… 绿歌看向希禾,内里唏嘘不已,森罗的儿子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会惹得这些人的关注……他若是还活着,是自豪呢,还是害怕…… 现在想要去夺下希禾,成功逃出这里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随机应变了。绿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形势的发展,如果开战,陷入难以控制的局面,他一定要将希禾安全带走。他要替森罗完成心愿。 越声瞅了一眼季司的背影,而后扶住洛泉,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洛泉没来得及跟越声说明,他们身形消失后又回到了原地,一根光箭直插进洛泉的膝盖,越声见状,当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担忧地问道,“知道你的劫是什么吗?” 洛泉痛苦地摇摇头,膝盖被光箭洞穿,伤口无法愈合,神力一点点地流逝; 。神不能离开劫期所在之地,不然就会被万道光箭穿身,直到最后一点的神力耗尽。 洛泉小声说道,“虽不知劫期,可弟子算过,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会助我渡过此劫。”洛泉伸出手指了指萤和希禾。 越声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将那两人夺来,以便你能安全度过劫期。” 洛泉拉住了越声的衣袖,脸色苍白,幽蓝的瞳仁露出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愫,更多的是担心,“师父,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是离开吧……我早就不是天界之人,如果被天界之人知道,对师父有影响……” 越声看着她蔚蓝的瞳孔,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现如今虽不是天界之人,却在我越声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子,无人能够代替。” 洛泉并不想连累越声,却舍不得越声就这样离开,毕竟已经两百年不见,她惦记着他,想念着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模样,却在今日,与他相见,才深知,日日思念的情感,比自己想象的远远的还要更加强烈。 但他必须离开,这场劫有可能会伤害到越声。 “师父,你还是离开吧,这里很危险。” 越声听着她的声音,尽力克制着自己随时会爆发的感情,克制着自己要拥抱她的冲动。漆黑的瞳仁深沉似无尽的黑夜,他转过身,扫了萤和希禾一眼,低声说道,“今日,为师就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渡过此劫。” 越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地上长出了株株绿苗,周身燃起五多不同颜色的火焰,一股强劲的风自天地袭来,风卷起他的长衫,他瞳孔里的光犹若匍匐在黑夜中的野兽的寂静而充满危险的寒光。 金黄色的火焰,代表五行中的金,以此类推,绿色便是木,蓝是水,红是火,棕是土。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法,越声的神力属自然之力。 越声紧紧地盯着季司的眼睛,冷声道,“我不管你们在这儿是为了什么,我只要求你们把那两个人给我!林希禾和姚萤!” 妮罗薇看着越声这阵势,分明就是打算要开战,她内里怒火燃起,脸上却做冷冷的笑容,“这里是死神界,就算你是三神之一,也由不得你在这儿撒野!” 越声微微抬起下巴看她,绷着下颚,脸色阴冷,伸出了右手,一朵棕色的火焰在他手中熊熊燃起,“我说了,我要他们两个人!” 他手中火焰散去的同时,大地忽然一阵猛烈地颤动,一块巨石拔地而起,迅猛地绵延而去,猛烈地撞向他们。 妮罗薇伸出左手一握,一把造型独特的弓出现在她手上,由两个鹿角对接,两端拉上弓弦,右手半空中捏出一只银色的箭,取箭上弓,灵巧一射,竟直直洞穿了扑面而来的巨石,巨石表面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瞬间碎成了小小的石块,簌簌落下,砸起了漫天的灰尘。 越声的目光穿过尘埃,眼里一片肃杀,他身边五朵火焰燃烧得更旺,“如果今日洛泉渡不过此劫,我定要你们通通在这里陪葬!” ------------ 第六十九章 ○1 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天雷轰轰,大地开裂,战火燃起,刮起一场血雨腥风。 越声飞至半空,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左手握着一团金色的火焰,右手燃着蓝色的火焰,他作势将两朵火焰合二为一,砸下了一条巨大的水龙,浑身闪着刺眼的电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向季司等人。 季司瞳仁皱缩,挥起拐杖,大喝一声,半空中炸开一道涟漪,发出爆破的声音,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硬是将水龙给挡下了,落下簌簌的水滴,电流在地上噼噼啪啪地响着,最后停息了下来。 越声俯冲而下,召出红色的火焰,红火在他的脚下燃起,顿时化作一只火凤凰,鸣声嘹亮,连续喷了几个攻势迅猛的火球,地上几人纷纷躲避,火球砸在地上,燃起熊熊烈火。 越声站在凤凰的背上,伸展开双手,绿火燃起,双手持有两条细细的藤蔓,向前一甩,前端忽地变得异常巨大,凶猛地撞击着地面,向着季司攻去,季司持杖欲要还击,不料巨大的藤蔓忽然分裂成无数细小的藤条,缠住了他,越声从凤凰上跃下,火凤凰犹若流星陨石撞向了被藤条纠缠的季司,藤条顷刻就被燃起,大火剧烈地焚烧着。 大火熄灭,黑烟滚滚,季司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眼中杀气膨胀,死死地盯住越声,抬起左手,猛地攥紧了拳头,一圈涟漪激荡而出,一股劲风吹过,地面扬起沙尘,越声脚下出现了一个漩涡,自漩涡中刮起一阵急速的旋风,风流缠住了他的手脚。 漩涡中心有一股强大的引力,越声想要逃脱,却发现脚完全动弹不得,缠住四肢的旋风中带有透明的线,线随着风向,一圈圈紧紧地缠在他的手脚上,线的末端深埋在地上,越声隐隐感到线的那头有股强劲的力量汹涌而来,虽然躲不过,但他早早先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这时,绷紧的线微微一颤,越声周围的地面一阵剧烈地震动,忽然,地面裂出几道又长又深的裂缝,四股强劲的力量自四个方向从地面涌起,巨大的石块被风掀起,四股旋风凶猛地席卷而来,旋风中间竟是滚烫的熔浆,冒着白色缭绕的雾气,四股旋风沿着线窜起,扑向越声,顿时熔浆喷溅,大量的白色雾气不断地向上蒸腾。 季司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方才攻击越声的地方,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同闪电一般飞向半空,周身雾气缭绕,只见得一双眼睛目光阴寒地瞪着季司。 是越声,他的身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木墙,木墙被熔浆烧黑,木墙从他身上脱落,他肩膀上有一处被灼伤了,露出了被熔浆灼得焦黑的血肉,但他的眉头没皱一下,丝毫不在意肩上的伤口。 越声俯视着季司,瞳孔中一点寒光,锋利如刃,“季司,你应该知道,再继续跟我打下去,是没有结果的,虽然我会输给你,但你们的损失,我敢保证,肯定会很惨重; !” 季司抬眼,杵着拐杖,脸上无半点表情,“你说的话太多了,还有,天界的人都喜欢站在高处说话吗,你们就这么喜欢高人一等的快感吗?” 季司话刚停,只见越声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浑浊和沉重,越声刚反应过来,季司目光一凛,半空中猛地炸开了,无数透明的炸弹一颗颗地炸开,刹那的火花,弥漫的烟雾,整片天空闪着刺眼的火光,犹若挂在高空的火海。 爆炸不断,炸响如雷,越声被*得落在地面,可季司没打算就这么停下攻击,自空中浓浓的烟雾中不停地落下燃烧的火球,*着越声退无可退,身后被砸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大坑,大火在坑中燃烧不止,直到越声站在季司面前,*近的火球,忽然都消失了,天空也恢复了宁静。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妮罗薇不耐烦地看了越声一眼,“季司,杀了他!” 季司沉默地看着越声,而后举起左手,示意景颜,“暂且将林希禾给他罢。” 越声怔住,而妮罗薇显然无法理解季司刚才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季司侧过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她愣了一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景颜把希禾交给了越声,越声抱住他往回走,瞅了那边疯魔了的萤一眼,抬手一挥,一条锁链绑住了她,手向前一抓,轻易就制服了狂暴的萤,带着她,走到了洛泉的身边。 ○2 妮罗薇见魔杖已经得到手,那这个时候,就该取回亡灵玉了。 “悸境当年毁了我们的世界,埋葬了我们的同胞,现如今,是时候归还我们的族人了。” 季司见妮罗薇走向凉城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越声那边,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拐杖的头端,瞳孔里一片漆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这边,伊冥一直在劝说着凉城,而凉城依旧拒绝着,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上一点力气都快没有了,他微笑着,看着伊冥漂亮的眼睛,“你又不是北氏一族的人,你就算会唱亡灵歌,也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说了我有办法。” “那你告诉我,你的方法是什么?” 伊冥怔了一下,看着凉城瞳孔里的光,心里着急得不得了,他攥紧拳头,无奈说道,“如果有北氏一族的声带,移植到自己的喉咙里,这样不就生效了……” 凉城愣了愣,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可能,就算你有,你又是取谁的声带,当今,北氏一族仅剩议会大臣桃妆一人,难不成你杀了她……” 伊冥摇摇头,“我没有,我保证,她现在好好的。” 凉城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猜测,他的目光暗了暗,“难道与当年北氏灭族一事有关?” 伊冥沉默地看着他,并无言语,只是攥着亡灵玉的手愈发的用力,指节发白。 凉城苦笑着,无力的双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伊冥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当年北氏灭族一族一事与我有关系呢……” 伊冥难过地皱着眉,“你别想太多了……” 凉城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伊冥,没关系,你都和我说吧,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反正我都快死了,如果我做错什么事了,我死了也刚好能够谢罪,便也死的一清二楚; 。” “你不会死的!你不需要知道什么!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伊冥知道凉城的时间不多,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就算凉城不同意他的做法,他也要救他,让他活下来。 如果他死了,这所有的努力便都白费了,也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喜欢着这个人,便受不得他永远的消失。 不是人类的一两年,而是整整五百年。自见他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了他。管他是个男人,他就是喜欢他。这么纯粹简单地喜欢着一个人,他真的无法想象当失去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还能不能继续活着。 所以,他必须活着。就算他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 他将亡灵玉放在凉城的身旁,一阵莹莹的绿光笼罩住他,凉城瞪大眼睛挣扎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伊冥闭上眼准备咏唱亡灵歌,却不料这时妮罗薇又盯上了他们,一把将亡灵玉抢了过去,绿光从凉城的身上消失了。 伊冥焦急惊慌地抬起头,愤怒地咆哮道,“还给我!” 妮罗薇看着手里发着幽幽绿光的亡灵玉,啧了一声,冲着伊冥的脸上踢了一脚,他狼狈地摔倒了凉城的身边。 妮罗薇转身要走,却不想伊冥起身爬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裙脚,低声哀求道,“我求你,我需要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让我去死我也去,只是你不要夺走它……” 妮罗薇扭头俯视着他狼狈却依然漂亮的脸蛋,嘲讽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求我?”她转过身就是一脚踢在他的脸上,随后走上前,脚踩在他的脸上,却对着凉城说,“你不过是一只稍稍有些运气的阴灵,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惹得这么漂亮的人儿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呢?” 妮罗薇忽然有了兴致,眼珠子里露出了戏弄的光芒,“想来你的记忆肯定有很多都被修改了,比如两百年前北氏灭族一事,还有三十年前奥修继任之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你……”伊冥想要阻止妮罗薇,却被她踩住了脸,话也说不清,刚出声,喉咙却莫名的仿佛堵住了石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明白,是她的把戏。 “整个死神界的人都以为杀死北氏一族的是繁析,那可怜的家伙,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我肯定跟你这个好朋友脱不了关系,屠杀北氏一族的人,没错,你也应该猜得到,就是你……哦,还有另外一人,就是现如今的议会之首,岚绪……岚绪以前的名字叫做微凉,就是这家伙的姐姐,那时候,和繁析是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想来,应该是为了岚绪而揽下了全部的罪名,而你…… “当年的罹麟念你疯魔时已不受自身的控制,即便有很大的危险,他却执意要留下你,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诞生,整个死神界的人都想要你死,毕竟阴灵和死神生来就是死对头,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罹麟会如此执着地要留下你……”妮罗薇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这种狗血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那种一本正经的人身上,说来我最讨厌的人就是罹麟了,跟季司一样,不苟言笑,死板又无趣…… “噢说走题了,罹麟会留你,因为那家伙竟渴望死神和阴灵能够和谐相处,通过你是灵帝的地位,到时候,一统阴灵,死神和阴灵便能结束长期混乱对战的局面,真是天真; !”妮罗薇眼睛瞪大,讥讽地撇着嘴,“阴灵终究是阴灵,和畜生没什么两样,和平相处,呵,是指平等吗?所以我才讨厌罹麟,那个人太异想天开了,远古时期便结下的宿仇,岂是一个契约就能达成的……” 所以,屠杀北氏一族的人真的是他么……凉城瞳孔微微睁大,露出彷徨和迷茫的眼神,目光飘忽不定,仿佛随时就会死去。 “不过,应该也没这么简单,罹麟的想法从来都不告诉别人,自己的计划自己慢慢地执行,谁又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妮罗薇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瞳仁的光沉进了眼底深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随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繁析为的是夺一个北氏族人的声带,这个谁都知道,为了咏唱亡灵歌,作为阎爵的下臣,盗取亡灵玉,不知道他需要亡灵玉做些什么,反正,那晚,你陷入疯魔的状态,出现在北氏的区域,就一晚上的功夫,几乎杀尽了全部的北氏族人,只留下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北桃妆~ “这个家伙,”妮罗薇的鞋底磨了磨伊冥的脸颊,冷笑道,“应该就在那时候得到了一个声带,我想他应该是留着玩玩的吧,到了今日才有了用处,或许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啧啧,那晚的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吧,你这歹毒的小妖精~” “至于奥修一事,我多少有些了解,那时好像你看到了奥修手中的雪刺,你没有听错,就是雪刺,曾经是罹麟的武器,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小子手里,虽然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你当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估计是想起自己捅罹麟那一刀时候的感觉吧,整个人都疯魔暴走,提着你的那把黑色镰刀就要砍奥修,啧啧,那个时候,奥修这么小气的人竟然没有砍下你的脑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呵呵,他就是那种戴着面具的假好人罢。” “好了,”妮罗薇的目光忽然变得如同刀刃一般冰寒锋利,伸出食指凭空对准了凉城脑门的位置,“你一直不死,我看着挺碍眼的,今天我杀了你,也算除了一个垃圾。” 她指尖刚露出一点光,忽然一团白雾聚在手上,整条手臂的血液结成了冰,变成了冰棱从皮肤里穿刺而出,犹如晶莹透亮的红色水晶,她啧了一声,扭过头看向了远处被诛夜制伏的镜萱。 镜萱的面具已经落在了地上,她瞪圆了眼睛,左眼流出了一颗浑圆的血泪,她紧紧地盯着凉城,还有一而再再而三羞辱他的妮罗薇,她身后释放出冰寒的水蒸气,一下子冻结住了诛夜,她站起身,身后的诛夜全部化作了晶莹的冰屑,被摧毁的诛夜在不远处再一次重生了。 一只黑色的小猫趴在镜萱的肩头,睁着一双犹若翡翠一般的瞳子,也是静静地盯着妮罗薇,嘴里不断吐出白色的水汽。 镜萱的声音虽小,却令妮罗薇听得很清楚,“碍眼的是你!” 妮罗薇冷冷地看她,转过身来,伸手扯掉已经没用的右手,手臂扯下来后,一束光自断处连接起来,变成了一条光手。她召出了鹿角弓,单手拿着,并没有拉弦,便连续激射出来好几条银箭; 镜萱的银发飞舞,身上的袍子被风吹得鼓起,她召出雪雾,雪白的绸带在她手上轻柔地飘动,绸带卷起了玉猫吐出的白气,镜萱飞身向前,身后的自源低呼小心,而她已然听不见了,内心急切地要救下凉城。 绸带卷起缠紧,俨然变成一根白色的鞭子,打下了飞来的银箭,箭被打中时,都冻结成冰,掉落在地,镜萱挥起白鞭向着妮罗薇打去,狠狠一击,妮罗薇跳开,雪雾落地的刹那,展了开来,激射出锋利的冰棱,雪舞如蛇一般向着她迅猛地飞去。 妮罗薇打碎冰棱,顿时白雾弥漫,镜萱肩上的玉猫眼瞳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只是一瞬,雾气聚集的区域结成了一块巨大的冰,而妮罗薇刚好处于冰块中,瞪着眼睛动弹不得。 镜萱担心凉城,走过去看他,见到他胸上的血洞,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难过地皱着眉头,蹲在他的身边不知所措。 凉城眼里的光越来越微弱了,整个人很虚弱,他看着她的脸,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却感觉意外的熟悉。 他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我们肯定见过吧,如果还能活着,我很想知道,我和你究竟有些什么故事……” 镜萱咬着唇,微微摇摇头,“你不可以死……” 那头的自源忽然大叫一声镜萱,他周围的地面忽然塌陷下去,身边的诛夜被吸到了地里去,自源用大将挑开诛夜火红的镰刀,向着镜萱疾奔而来。 镜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自源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低呼了一声,一股强劲充满杀气的寒风自背后袭来,她看到了一个银色的箭头出现在她的肩头上,她怔怔地侧过头去看,挡在她身后的自源胸口中间插了一支银箭,他的面具忽然碎成了白色的碎块,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自源……” 自源蹙了蹙眉头,他艰难地扯着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他没能说一句话,当他落下最后一颗泪时,他如同白纸一般撕裂粉碎了,化作了尘埃。 就这样看着她,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话,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真正地和她表过白。 “自源……” 镜萱整个人怔住了,她垂下双臂,坐在了地上,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泪水一颗颗地落下,内里一阵巨大的悲痛,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 镜萱…… 她猛地抬起头,紧紧地咬住嘴唇。 镜萱,你看得到我吗…… 你看得到我。如果你先认识我,你会先爱我吗…… 那个傻瓜。镜萱想起这几百年,自源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样想着,心里便是愧疚万分,觉得对不住他。 会…… 如果我先爱的人是你。 ------------ 第七十章 ○1 从冰石里头射出的箭,冰石上并没有出现洞孔,整个冰石的表面忽然出现了几道裂缝,仅是几秒,巨大的冰石,瞬间崩裂了,妮罗薇缓缓走出,手妩媚地撑着腰,她的左眼闪着一阵森然的寒光,瞳孔里赫然出现一只微型的鹿角弓,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能够高精度地瞄准目标,随后,只有箭射中目标,箭才会停下来,而且箭的连续攻击达到零时差; 。/ 玄幻小说 镜萱缓缓地站起,肩上黑猫的瞳仁绿光仿佛诡异的鬼火,口里咝咝地吐着白色的水汽,妮罗薇的左眼闪着寒光的刹那,不断有箭激射而出,镜萱面无表情地挥动雪雾,一面高大的冰墙立在她的面前,数百支箭全都插在了冰墙上,镜萱低声念咒,冰墙猛地破碎,变成了无数了锋利的冰箭射回去。 妮罗薇竖起食指在左眼前,一支银箭迅猛地激射而出,当第二支箭碰到第一支的尾部时,一化为二,二化为四,瞬间漫天箭雨,将所有的冰箭都挡了下来。 镜萱速度极快地飞过去,眼底深处是绝望和难以抑制的愤怒,脑子里不停浮现出自源最后那张苍白的脸,他的泪水,仿佛一片汪洋涌进她的心脏,沉重而令她感到窒息。 雪舞飘动,雪花仿佛野兽白色的绒毛,纷纷扬扬,镜萱伸出右手捏诀,凭空结出了坚硬的冰,向妮罗薇砸去,巨大的冰柱猛地撞向地面,大地为之一震,妮罗薇向后闪躲,用余光发现身后竟布满了舞动的白色绸带,仿佛白色的海藻,致命缠绕的陷阱。 妮罗薇刚退后,绸带就缠了上来,勒紧了她的手脚,镜萱踩着冰柱顺势往下滑,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冰剑冲了过来。 “啊!” 听到身后的叫喊声,镜萱慌忙向后望去,见一百个紫火诛夜不知何时已经包围了凉城和伊冥,伊冥想要救凉城,却被其余的诛夜按到在地,火红的镰刀砍进了他的左手,同时有几把镰刀砍进了他的双脚,两把镰刀锁住了他的脖子,加之他本身受了很重的伤,根本就已经不能脱困了。剩下的诛夜围着凉城一个圈,全部都高高举起了镰刀,胸中的紫火燃烧得更旺。 不!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利用奥修的方法了! 镜萱迅速登到冰柱的顶端,向高空扔出了一个光球,顿时天地变色,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里闪着刺眼的电光,在诛夜将镰刀砍下的瞬间,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向了奄奄一息的凉城,众人的视野被闪电的强光给模糊了,眼前一片白茫茫。 凉城整个人化为了黑色的烟尘,随风消散了。一百个诛夜也全部隐去消失了。 杀令结束。 ○2 不知为何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希禾感到一阵可怕的心悸,他躺在地上,睁开眼时,看到了在身边被锁链捆绑的萤,他扭过头去看,看到了一条高耸入云的冰柱,一个银发的女人在那儿,在冰柱的下面,他看到另外一个女子,竟是秦玥的面孔,虽然疑惑她为何会在这里,但他的视线转向了更远处,看到了凉城。 躺在地上的凉城,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侧脸。 怪不得从刚才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这附近,原来哥也在这里么…… 很快,希禾看到了数十把高举的火红的镰刀,犹若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将一切吞噬殆尽; 他们要做什么…… 镰刀就像合拢的锋利的花瓣一样,齐齐砍向了地上的凉城,这时他却能清楚地看到镰刀即将要刺穿他的眼球。 希禾想要起来,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想要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 这时,那道如同利剑般的闪电劈向了凉城,贯穿了他的胸膛,瞬间化作了焦黑的尘埃,随风飘散了。 不……不…… 希禾大口地喘着气,胸腔一阵起伏,他攥紧了拳头想要站起来,指甲挖进了肉里,也没有松开拳头,他无声地呐喊着,嘶吼着,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响着凉城的名字。 他觉得心好痛,痛得快要窒息,他想要撕开自己的胸膛,想要撕碎自己的心脏,这样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脑子里仿佛有千万条线纠缠着,他被困在其中,他想要出去,却被越缠越紧,怎么也出不去。疯狂,崩溃,绝望,撕心裂肺的疼痛,钻心蚀骨的悲伤。 他咬紧牙齿,呼吸越来越难受,当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来时,却只是徒劳,他耗光了力气,忽然晕厥了过去。 黑暗迅速涌来,没给他时间悲伤,立马让他在黑暗的空间里醒过来。 他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泪流满面地走过去,看到了一半漆黑一半雪白的“他”,“他”的身上被金枝缠绕。 希禾咬紧嘴唇,泪水不止地往下流,他嘴唇翕动,唇上满是咬痕,向着他伸出了手,“帮帮我……” “他”沉默着,不为所动。 希禾的手颤抖着,“求你,帮帮我,他是我的哥哥,他不能死,你肯定有什么办法救他吧,求求你,让他活过来……我该怎么办,呜呜,如果我可以给你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帮帮我……” “灵魂。” 希禾丝毫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好,我都给你!求你帮我!” “他”伸出手,握住了希禾的手,当他们的手碰到一起时,“他”身上的金枝慢慢地消失了,“他”退回到黑暗中,同时,希禾也醒了过来,睁开的双眼是一双淡蓝的瞳仁,脸上布满了黑色复杂的咒文,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如同激荡的涟漪一般扩散开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在希禾身边的越声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阻止希禾的行动,却被希禾的手一挥,一只黑雾弥漫的八爪兽跳了出来,缠住了越声,黑雾散去时,几个厚重坚硬的铁环困住了他,洛泉连忙挡在了越声跟前,希禾瞅了她一眼,转身就冲向凉城被闪电击中地方。 什么都没有,只有黄色的沙尘。 希禾双手颓靡地放下,他身上换成了黑色的斗篷,赤着双脚。他飞向冰柱上空,淡蓝的瞳仁盯紧了一脸迷茫绝望的镜萱,声音毫无感情地问道,“他死了?” 镜萱茫然地摇摇头,起初奥修的计划她一点都不敢实行,雷电之击就能救凉城么,不,这不可能,奥修只想凉城死吧……真傻,竟相信他…… 凉城死了…… 希禾的身形一闪,随即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冷声道,“你杀了他?” 镜萱痛苦地眯着眼睛,她只是任着他扼住自己的脖子,什么也不说; “他也是你最爱的人?”希禾说完松开了手,踩上了冰柱,向着下方的秦玥看去。 他是我最爱的人,竟是我亲手杀了他。镜萱眼眶涌出泪水,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泣不成声。 有了“他”的力量,希禾也得知了一些事情,下方的那个人并不是秦玥,而是被一个叫做妮罗薇的人占据了身体。 希禾淡蓝色的瞳仁骤缩,右手展开一握,提着一把刀身幽蓝的剑冲向了妮罗薇。 妮罗薇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其势排山倒海,他这一击,要挡下可不轻松,季司这时已赶到自己身边,她不明白,虽然对方力量强大,却不足以将她打败,直到她眼前一花,季司的拐杖挡下了他砍下的剑,锋利的剑尖离她的瞳仁不过只有一厘米,若是有季司方才挡了那一下…… 她感到了内心深处的恐惧,那种*迫感令她浑身僵硬,呼吸也都停止了。 这就是命运真正的力量吗……只是刚刚苏醒,就有这般恐怖的力量吗…… 已经完全压制住她的力量了…… 季司冷冷地看着希禾淡蓝色的瞳仁,虚空之眼果然可怕,短暂的记忆空白,足以将他们杀死千遍万遍了。 “你不要再受他控制了。” 希禾的目光犹如坚冰一般寒冷残酷,“你们杀死我最亲的人,就因为你们很强,你们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你们如愿,杀死凉城了,我很弱,我需要他的力量,我要杀了你们替他报仇!我要杀尽你们死神界!”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喜欢随便杀人呢,杀这个杀那个,随便你们,为什么就不放过哥…… 你们都得死! 只是一瞬,希禾的剑脱离了他的手,擦着季司的拐杖而过,贯穿了妮罗薇的左眼,她的头开了一个血洞,嘶吼一声,燃烧了起来,化作一堆黑色的尘埃。 此时,希禾的瞳孔犹若恶魔一般,充满杀戮,隐藏其后的是无休无止的绝望和悲伤。 ○3 妮罗薇死了。死神界最强者之一死了。 一招秒杀。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希禾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力量。 而此时,绑在姚萤身上的锁链脱落了下来,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希禾,在她的眼睛里,在希禾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模糊的身影,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只有她。 他对着姚萤淡淡地微笑着; “郭诚……”萤小声呢喃着,如同梦呓。 她听到了郭诚对她说,“萤啊,我就快要消失了。” 萤不知所措地摇着头,她身上的雾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一袭黑裙如夜空一般无垠寂静。 “我要救他,萤,我要救林希禾,他的灵魂交给了那个人,只有我和他交换,他才能活下来。” “为什么……”你会救希禾…… 郭诚身形抖了一下,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伸出手,温柔地将手附在她的脸上,泪水流进了他的手心,“是我没保护好你,你才会被那个恶鬼伤害,对不起,萤,对不起。” 姚萤咬紧嘴唇,眼泪不止地流,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 郭诚微笑着,“之前去见爸妈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是真的死了……我……”笑着笑着泪水从脸颊滑落,“我不想死,因为还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还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从你我死去的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当时我还担心爸妈会因为我难过,万幸的是,他们还好好地生活着……” 姚萤摇头,“还没有结束,诚啊,还没有结束,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 “可是,如果我不帮林希禾,他就死了。” 姚萤怔住,看向了远远的握着剑的希禾,心里不由得一紧,她还没说话,郭诚说道,“没有他,我现在可能也没机会和你说话了,我也接受了,我不是一个善良无私的人,我也不想死,只是我接受这一切了,人活着,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是生是死,不过是一瞬间,既是我不能反抗的,就只能坦然接受,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好的家庭,还有能够认识你,我已经很幸福了,算是死而无憾吧……” “萤,”郭诚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我担心你,你会不会因为我死了而自责和难过,你已经努力地救过我了,已经够了,所以,你就不要再为我难过了,我不想你因为我难过,好吗?” 萤用力地摇头,“不!诚,你不会死的!” “你会幸福的,因为林希禾,你一定会幸福的。”郭诚话刚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重新回到了希禾的体内。 萤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希禾,泪水簌簌地落下,她的手颤抖着,双脚却僵硬地动不了。 不,郭诚你不能这么做……你还有机会活下去的…… “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说消失就消失!” ○4 季司眼睁睁地看着妮罗薇烧成了灰烬,拿着拐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脸色铁青,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悲愤,目光冰冷地瞪向希禾,拐杖上一阵白光泛起,他一杖打向希禾,希禾用剑挡着,季司疯狂快速地挥杖击打,令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希禾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一个爆破声,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吹起,轰然炸响,季司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坑,向着远处无限蔓延,烟尘冲天; 季司的双目充满了强烈的杀气,脖子上青筋突兀,他不断释放力量,四周刮起阵阵狂风,天空的云被吹散,一片黑暗的天空,透着一股死寂与绝望,光门幽幽地亮着朦胧的光,自上空涌下强烈的气流,吹去了遮眼的灰尘,希禾手上的剑碎成了金属渣子,他丢掉剑柄,右手一甩,一条硕大的蓝色光鞭猛地拍打地面,地面出现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缝。 希禾灵活地挥着光鞭*近季司,季司在光鞭的快速打击下游刃有余地躲闪着,虽然妮罗薇的死令他觉得悲痛,但他一直在想,命运的金枝封印到底是怎么解除的…… 如果是奥修的封印,如果没有他本人亲自解除的话,封印不可能强行解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希禾本身具有封印免疫的体质,既是如此,奥修在封印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所发现,为什么他还是使用了金枝封印…… 虽然金枝封印没有达到封印的效果,但只要有了封印这一步骤,当封印解除的时候,就能达到控制封印之物的效果…… 所以奥修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吗?难道真的是他从中玩了什么花样…… 季司瞬间移至半空,躲开了希禾冲上来的致命一击,光鞭冲天而上,绕起了漩涡,瞬间形成了一个光的漩涡,当季司躲避落地时,漩涡激射出无数道极具攻击里的光线。 希禾淡蓝的瞳仁幽幽地闪着光,季司顿觉脑子一片空白,但他勉强维持住一点意识,召出了一层保护罩,当光线停止攻击时,保护罩顿时就破碎了,季司此时并没有再去关注希禾,而是看向了越声,他蹙紧了眉头,内里多少清楚了奥修的目的,咬咬牙,举起拐杖向着扑过来的希禾打去,打出了一道巨大的气刃劈去,地上留下一道狭长的沟壑。 季司放下拐杖,冷冷地说道,“我会再回来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解决你,命运!” 他转身,便随风消失了。 而此时,希禾挥着光鞭冲向了景颜和龙飘。 景颜已经深深地知道此刻的希禾完全能够胜过他,他要是和他打,他一定吃不到什么好果子,转身要逃,光鞭却勒住了他脖子,他还没反应过来,希禾的手向上一挑,他的头被扯了下来。 景颜整个人燃烧了起来,化作了灰烬。 希禾瞬间出现在龙飘面前,龙飘的脚僵住不动,怔怔地看着希禾淡蓝的瞳仁。 希禾沉默地看着她,拳头用力地收紧,他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冰窟的风,瞳仁里一片喧嚣的杀戮。 光鞭淡去,他的右手忽然握住了一把匕首,正是在人间地狱里得到的那把奇异的匕首,他握着匕首欲要捅进她的心脏,可这时,从他的胸前长出了金色的藤蔓,藤蔓爬向他的脸,一把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龙飘惊呆了,她失神地看着希禾身后的奥修,他的右手放在希禾的背上,袖上的金色藤蔓钻进他的后背,一把剑自他心脏的位置穿了过去。奥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比平时看起来,却多了几分阴郁和诡谲。 ------------ 第七十一章 ○1 禁地之外,罗刹海的深处。 自从祭祀仪式开始,区月一直毫无动静,而岚绪等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少,意识变得有点模糊了。 繁析却一直看着岚绪,她的脸,曾经出现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微凉,这个名字,令他心碎神伤两百年,他以为她死了,如今却好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那段岁月…… 两百年前。 当年他是阎爵罹麟的下臣,她是一名贵族小姐。 他们是相爱的恋人,而她却因为贵族联姻,嫁给了其他的男人。 有一天,她悄悄地找到他,说受够了死神界的生活,她想要变成人类,想要自由无忧无虑地生活。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杀死了她的夫君,因为那个男人不爱她,还找了其他的女人做妾来侮辱她,甚至当着他下属的面脱了她的衣服,掌掴她,丝毫不把她当女人看。他知道她不敢反抗,因为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家破人亡,沦落为奴隶。 他有权利,他可以不把她当人看。终于,忍受不了这般践踏尊严的生活,她杀了他。 现在她的弟弟伊冥替她扛下了罪名,被人关了起来,危在旦夕。 “我要亡灵玉,你能和我一起变成人类吗?去救伊冥,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为了她,可以付出所有。 既然要亡灵玉,就需要亡灵歌来激活亡灵玉。亡灵歌只有北氏一族能够咏唱。 他知道,北桃妆喜欢他。他上门提亲,她欣然接受。 洞房花烛夜时,他醉醺醺地将她压在身上,说,“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认你做我的夫人,这样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桃妆愣了愣,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那夜,她就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不爱她,拥有他,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 过了段日子,繁析趁机偷得亡灵玉,那一夜,他和微凉约好,然后一起回北氏一族的地方找桃妆。 刚进府门,一群人拿着武器围住了他们,桃妆脸上流下泪水,指着微凉,“杀了她; !” 他被桃妆困住,微凉无奈,那些人要置他于死地,她只能杀死他们,整个庭院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他们出去外面看,发现暴走的凉城举着镰刀正在屠杀北氏族人,桃妆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召出木扇要和他拼命,却被繁析抱住,喊道,“你想死是不是!” 伊冥出现在了凉城的身后,几人冲上来要和伊冥打,微凉飞身过去替伊冥解围。 那晚,直到镜萱赶来,压制住了疯魔的凉城,才结束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北氏一族三百多人,男女老少,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只剩下北桃妆一人。 在祭司院里头,桃妆尖声指出微凉参与杀戮一事,却被繁析说是他*迫她这么做的,如果她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杀死他的弟弟。 微凉没有反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在旁说道,“是他*我的,他还杀了我的夫君!陷害我的弟弟!” 当他要被关进地狱时,他听闻微凉死了,在府中被人暗杀。他悲痛万分,忘记了她的背叛,沉浸在她死亡的痛苦中。 就这样,他被关在了第十九层地狱一百五十年,五十年前他得以从地狱里头逃出来,他在那之前,听说过轮回道一说,后又在人间界,听其他小鬼说,轮回道的钥匙出现了。 他势必要得到钥匙,打开轮回道,复活罹麟,就能复活微凉了。 这样,就可以再和在一起了。 ○2 只是没想到她还活着。 不过,他庆幸她还活着。活着真好。 他向着她走过去,岚绪看着他,微微出了神,随后大声叫道,“你不要过来。” 繁析停住脚步,看着她,苦笑了一声,“微凉,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的名字叫岚绪,不叫什么微凉!” 繁析摇摇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表情脆弱得如同一朵快要枯萎的花,“我知道你是谁……” 忽然一朵桃花瓣从他的眼前落下,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身旁的桃妆。 桃妆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二人,下巴微微颤了一下,咬紧嘴唇,泪就不住地落下,她看向岚绪,久久地看着,没有出声。 岚绪见桃妆突然出现,表情变得不自然,平日里议会之首的威严此时已然不在。 桃妆终于说了话,她冷笑了一声,“我在府里待得无聊,从祭司院那边得到消息,说你们都在这儿。”她伸手擦了擦泪,微笑着走到岚绪面前,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真是遗憾。” “你在胡说什么; !”繁析上前拽住桃妆的手腕质问着。 桃妆扯着嘴角笑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偏袒着这个女人啊。” 你知不知道,她害你害得有多惨…… 两百年前,桃妆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见着繁析,是随着父亲到了王宫时,见到了身为下臣的他。 他长得真帅。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有一天,几个仆人随着她去了罗刹海边玩,她为了追一只蝴蝶,不慎绊到石头,滚下了悬崖,崖下布满尖锐的石头,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出现,救下了她。 在他的怀里时,她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心里想着,他的眼睛跟星辰一样美。 再见他时,她看着他,心想着,这个男人是温柔的还是粗暴的呢? 她每一天都想念他,直到有一天,她在王宫的走廊上和他不小心撞到一起时,她闻着他身上的香气,意识变得恍恍惚惚。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比平常跳得要更快,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火烧了起来一样好烫。 下一次再见面时,就表白吧。 这个敢爱敢做的女孩,在护卫队休息的后殿内,她勇敢地对他表明了爱意,他拒绝了她,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过这么一个被她深爱的男人,一定也是被其他女人爱着的。 那个女人叫微凉。她见过她,确实比她漂亮。 后来微凉结婚了,她以为她有机会了,可他还是一直拒绝她。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因为这么一个被她深爱的男人,轻易得到就不值得好好珍惜了。 她是追求者,不懈地坚持着。 直到他不耐烦地推开了她,她欲要再次上前,他却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很烦!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因为这件事,失眠了五天五夜,一滴泪都没有流。 过了一个月,他上门提亲了,他牵着她,行了礼,进了洞房,他压在她的身上,他们离得是如此的近。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一个心里藏着另一个人的人,怎么会和她上床? “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认你做我的夫人,这样你还会继续爱我吗?”他喝了很多酒,醉得很厉害,但她明白,他的话没半点假。 她没有回答,她用行动告诉了他,他或许并不知道,当他们赤身相拥在一起时,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地在她的皮肤上蔓延,他的抚摸是粗暴的,他的吻是猛烈的,咬破了嘴唇,口里是血的腥味。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天明。 她以为时光慢慢地流逝,他迟早就会爱上她的。 只不过,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奢望; 。她撞见了他和微凉在他们的床上,在他们日夜睡在一起的床上做着和她做过的事情。他是那么的深情和温柔,在那张床上,他的心和身体永远都属于那个女人。 她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外面,听着他们的喘息和呻吟声,泪流满面。 晚上,她剪碎了那张床的床单,撕破枕头,白色的绒毛撒满了整张床,还有她的发上,脸上,沾着她滚烫的泪水。 他进来,抱着她,和她*,他说,“帮我一件事,如果成功了,我会试着爱你。” 他永远都知道怎么利用她。 就是在那个夜晚,他和她来到他们的家,她要杀了微凉,他可以骗她,那么她也可以,她要微凉死,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全心全意地爱她…… 后来,悲剧发生的过于突然,一夜之间,北氏一族几乎全灭,爹爹也死在了和凉城的决斗的战场上。 他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意外的是,她也把全部的罪推给了他。 桃妆冷笑看着他的侧脸,心想,繁析啊,这就是你深爱的女人,到最后,还不是背叛了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看我一眼,我爱你比你爱她要爱得更多,甚至可以为你去死,为什么,你就是到了最后也不看我一眼…… 你怎么都不会爱我了,对吧? ○3 桃妆目光冰冷地看着岚绪,绕到她的身边,“繁析你肯定没想到,这个女人背叛了你之后,继承了她那个倒霉夫君的财产,加上有一个聪明的弟弟,这女人如鱼得水,自身的力量也变得很强,很快就跻身于议会之首,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你应该也猜得到,当年派人暗杀她的就是我,那时候我的人确实得手了,我也以为她死了,这时,一个叫岚绪的女子在政界顺风得水,扶摇直上步青云,她的身份信息不管怎么查都是一片空白,却阻止不了她成为了议会之首……”桃妆盯着繁析的眼睛,“至于为什么会有刚才的推论,是因为我有调查过伊冥,他得到了那个贵族的财产,自然而然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繁析沉默地看着岚绪,随后他缓缓合上了眼睛,低声说道,“不管怎样,她还是微凉就好。” “她是微凉!却已经不是你深爱的微凉了!你难道就一直这么迁就她么!就算她背叛你,你还是爱着她么!”桃妆愤怒地叫道,心里犹如刀绞一般剧痛。 “爱,又怎么会不爱呢,这个女人,我爱了这么久,应该只有死了,才不爱吧……” “那我呢!我爱你这么久……”桃妆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愚蠢,停止住歇斯底里的吼叫,眼泪自眼眶中缓缓滑落,“罢了,你们是如何,关我何事,你爱不爱,都是她,又关我何事,繁析,我爱你这两百年,算我桃妆瞎了眼,我后悔爱上你,害了我自己,害了我的族人……” 我就算爱得天崩地裂,你爱的不是我,我终究只是一个可笑的看客,更加可笑的是,我竟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不过是爱我,才会这样一直说着不爱我来气我的,我的努力,不过是笑话罢了…… 爱情,伤人太深,陷了进去,受了伤再出来时,已是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如果今日我要杀她,你会先杀了我吗?” “会。” 桃妆转身离去,余留寂静的悲伤,繁析只回头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而岚绪此时深深地看着繁析的侧脸,看到他脖子下的黑色咒文,内心不由得一揪,犹若火在心里灼烧,眼眶一阵火烫,她的声音却意外的平静,“繁析,我们都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4 两百年前,她仅仅是一名寄居在亲戚家里的贵族,她的父母死在任务中。 她和繁析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颗心早就全都交给了他。 也许,人生就是不断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一日,家里长辈叫来了她,说有个贵族要娶她。她自然不依,长辈便阴沉着脸说,“你要好好想想,若是你不嫁给他,我这里便也留不得你和伊冥了,一旦你们变成无家可归的贵族,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沦落到居民区,甚至会遭受冷落,迟早,你们会在那里被毁灭的,你可以不要紧,但你想想你的弟弟,你只要嫁给那个人,他就不需要跟着和你受罪了。” 无家可归……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繁析,因为她后来知道,如果不嫁给那个贵族,他就会杀了伊冥,这是他最后的手段。所以,她嫁给了他,在婚礼那天,她看到繁析心碎的眼神,看到他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她和他一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只能接受现状。 新婚当夜,新郎却冷落了新娘,久久等不到新郎,她听下人说他去了别处,她内里一惊,下人所说的地方是伊冥的住处。她一嫁过来,伊冥也随着住了过来。 她提着长长的裙脚,急忙跑去伊冥的房间,却在门前被人拦下了,她在外面听到了伊冥绝望痛苦地吼叫,过了一会,里面便一点声音都没有,新郎的笑声在房里回荡着,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她惊怔地捂住嘴,眼泪不住地落下,“伊冥……” 她要冲进去,却因为这个地方周围都使用了结界,她的力量用不了,一直被门前的侍从拦下。 “你们滚开!你们放开我!伊冥啊!我求你们了!放我进去!” 那晚,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睛没有眨一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门,直到第二天,那人从房里出来,*着上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去了。 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脚发软无力,她走进房间,里面一片杂乱,能摔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她走到床前,看到了背对着她,蜷缩在被子里的伊冥。 “伊冥……” 伊冥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随后开口道,声音嘶哑,“姐,没事了……” 她睁着眼睛,崩溃地坐在床边,大声嚎哭着。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贵族那家伙是看上了伊冥,为了不让外界多言,才假装说要娶她,只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得到伊冥; 。如果伊冥不从,就杀了她。 以命胁迫,这把戏他倒是玩得游刃有余。 那日,她去到客厅,见他抱着一个女子肆无忌惮地亲亲我我,甚至在她面前*,他叫她不准走。结束后,他叫走了那个女子,他上前,趁她未反应过来,旁有侍从的情况下,他竟然将她的衣服扒得一干二净,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感受到周围聚集到她身上的火辣视线,她咬紧嘴唇,忍住浑身的颤抖,捡起地上的衣服,遮住重要部位,匆匆赶回房去,关上房门的刹那,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同溃坝的洪水涌出眼眶,紧握的双手一直颤抖着,脸色苍白,唇上满是咬痕。 他使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折磨她,同时折磨着伊冥。 他必须死,才能结束这地狱一般的生活。 当他在伊冥身边熟睡时,她从床底爬出来,泪流满面地看着满身伤痕的伊冥,举着刀刺进那人的胸膛,深深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伊冥完全惊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他急忙推着她出去,“你离开这里,这事我来处理,没事的,姐姐……” 几近绝望的她跑去找繁析,她告诉他,她想要得到亡灵玉,她想变成人,繁析也可以变成人,他们要一起逃出去。 可谁都知道,亡灵玉一次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之后,它的力量便会沉睡一百年。 你知我知,他却义无反顾地帮着她,偷来了亡灵玉。 他是如此地深爱她,她知道的,她最后却深深地伤害了他。 她要用亡灵玉救伊冥,这样伊冥成功逃到人间界,就不用再过着这般绝望末日一般的生活了。 没想到那晚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北氏一族几乎灭族,他们都被抓住了。 繁析承担了所有的后果,她还不能就这样离开,她还有事要做。 她辜负了这段感情,辜负了他。 后来,北桃妆派人杀她,她从伊冥那儿得到消息后,找人代替自己,使得自己暂时隐藏身份,改名岚绪,她戴着面具,夜里和伊冥二人进到了那个贵族的家里,得到了族徽,族徽在手,相当于拥有了这个家族的绝对权力,继而得到了一笔庞大的财富。她运用权力和金钱,慢慢深入到议会中去,随后,慢慢地将那个贵族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死,最后抛弃了那个家族,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这就是她要做的事,也保护着伊冥。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伊冥,另一个就是繁析。 她的爱情救不了她和伊冥,所以,她只能牺牲自己爱情,牺牲繁析。 “是我的自私,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不值得你这么爱我,一切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结束了。” ------------ 第七十二章 ○1禁地之内。 龙飘失神地看着奥修握着一把剑贯穿了希禾的心脏,这样的场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他进入死神界,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却没想,在最后,会被奥修杀死。她转身就迅速离开了现场,希禾死了她很难过,但她清楚,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也会死。 奥修没有拔出剑,希禾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已经死了。 希禾死了…… 萤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明明希禾就在眼前,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不……不……萤的脚僵硬得挪不动一步,她想要去抱住希禾,却不敢向前,她好怕面对希禾那张再无生气的脸…… 奥修笑眯眯地看着死去的希禾,随后走到了越声面前,看着他身上的锁环消失了,“还真是好久不见啊,越声。” 越声瞅着他,内里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也知道刚刚那个孩子被命运占据了,你杀死了他,即是杀死了命运……你这是……” 奥修眯眯一笑,伸手卷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命运这家伙难以控制,杀了他,也是为民生造福,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他忽然扭过头,手指一挑,在地上的亡灵玉飘到了他的手心,“只可惜,少了那根魔杖。” 越声看着他手上的亡灵玉,“谢谢你能告诉我洛泉在这里。” 奥修玩弄着手中那颗圆圆的玉石,“你倒不用谢我,让你过来,也有其他的原因。” 越声微眯着眼睛,内里警觉,“你是什么意思?” 奥修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洛泉,“你的劫期度过了没?” 越声这才想起,也看向洛泉,她却惆怅地摇摇头,“还没……” 奥修眼里的光忽然变得诡异异常,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这样啊……”他抬眼看向越声,“越声,这场战争远远还没有结束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在天界里算是唯一有颗善心的神,不过,往往一颗善心,在一个没有心的世界里,不过是沙漠里的一滴水,随时都会被蒸发消失,像这种善心,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种妨碍,在权利的高峰,你拿捏的权利若是成为了同路人的阻碍,你认为你现在的处境是如何?” 越声蹙眉,冷声道,“是他们找到你了么?” 奥修笑笑不语,越声继续道,“你别忘了,他们早就实行毁灭死神界的计划了!你们的商谈不管达成什么协议,他们也都不会乖乖遵守的!” 奥修的眼底一片黑暗,有一点冷光,犹若深海中的一点星光,“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我会让他们知道,我奥修不是好欺负的。” 奥修忽然就召出一把炫丽的大刀砍向了他,刀刃反射寒光,万道流光激闪。 越声咬牙,手中火焰聚成一把大刀,挡向了奥修的攻击,奥修的攻击很快,他完全没给越声反应的时间,刀锋一转,刺向了在一旁的洛泉,她想挡,却奈何刀身绽放的气流太强,光芒刺眼,*得她睁不开眼。 电花火石之间,刀刺过了越声的身体,他替洛泉挡下了这一刀。 奥修冷笑了一声,手上用力一推,贯穿了他的胸膛,大刀直接洞穿了他身后洛泉的胸口,血液猛地喷溅而出。 “你们就在这里死去吧,你们的死并不是毫无价值的。” 奥修忽然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尽头一片阴暗,阴风阵阵,变得异常的阴森寒冷。他警觉地蹙起眉头,瞅了萤一眼,就飞至半空,钻进了光门。 萤总算走到了希禾的身边,她颤抖着伸过手,捧着他苍白的脸,眼泪不由得簌簌落下,心里一阵绞痛,难以压抑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哭起来。 突然,在萤的脑子里有了一道光闪过,她起身擦了擦眼泪,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手穿过了希禾的胸口,从里头掏出了一个光球。那是希禾尚存的微弱的存在感。 这时,越声艰难地大叫起来,“你过来!”萤起身走了过去,他奄奄一息地叫道,“我看你能够取出那个孩子的存在感,拜托你,你试试看,能不能取出她的「神识」?” 洛泉觉得眼前一阵白茫茫,身体越来越乏力,小声叫了一声师父。萤试着在洛泉身体抓了一下,竟能抓出一个光球来,越声欣喜地瞪大眼睛,而后安心地微笑道,“这个伤口是愈合不了的了,所以才拜托你,那么,请你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萤看着他胸前的伤口,焦急道,“你呢?” 越声皱紧眉头看向远处,“我要给你们争取时间才行。”说着,他从腰间摘下那枚青鸟玉石,交给了萤,“这个我赠与你,算是报答,如果你们能活下来,替我告诉她,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越声的眼神变得不安,他低声呢喃,“看来那座黑袍封印的东西跑出来了。”萤不知道他说的黑袍指的就是那座黑塔。“你快点走!” 萤顺风飞到了光门处,她见着越声大喝一声,周身五朵火焰燃烧的亮光达到极限,一道五色光激射而出,远处一股黑色浪潮席卷而来,犹若黑色的海水,又似雾一般飘渺。 光线深入到黑浪中间,却不断地被吞噬,当越声被吞噬的刹那,底下一片黑色的汪洋,萤赶紧钻进光门,因为那些黑浪竟然冲上了半空。进入光门后,一阵天旋地转,萤就失去了意识,在光的漩涡中,随波逐流。 ○2当凉城死去的那刻,伊冥的心也跟着死了,他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心里一片麻木。 他看到了镜萱站在他的身边,镜萱眼里一片狼藉,充满绝望和巨大的悲痛,她只是对他点点头,身体就如同碎片一般消失了。 她是不是很难过,比我还要难过…… 不,她远不及我的难过…… 他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凉城,他还是死了。 忽然他的身体漂浮了起来,肩上的血不断地渗出,血即将带着他回到区月的身边,结束那场祭祀,临走时,他看到了奥修一剑贯穿了希禾的胸口,他不由得一震,却没有多余的感情去感慨奥修的那一剑。他觉得,这一切已经全部结束了。 其他人的死,都不关他的事,他现在要回去,不能让岚绪出事。 而这边,岚绪他们看到了从洞口里飘出来的伊冥,他沉默着落在了地上。 岚绪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猜想,凉城十有八九是死了,要不然他不是这般模样。 繁析看向神色颓靡麻木的伊冥,心里猜到了几分,也没再多问什么。 伊冥淡淡地对岚绪说,“都结束了。”却因为这四个字,伊冥再没忍住,眼泪不住地自眼眶中涌出。 岚绪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要哭就哭吧。” “呜呜,我以为自己可以救下他的,姐,为什么,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呜呜,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就因为他生为阴灵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么!这又不是他能选择的,他没有害过谁,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呜呜,姐姐,我求他们了,求他们了,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凉城呢!”伊冥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好痛,心也好痛,肚子也好痛,我浑身都好痛!姐,我好想死!” 岚绪抓着他的手,大声斥责道,“你胡说什么!没有他,你也可以造样活得好好的!”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好好地活下去了……” 这时,区月身上的光越来越亮了起来,伊冥扭过头看向它,神色重新变得麻木,刚刚的宣泄仿佛令他更加绝望。 伊冥摘下了湛灵给岚绪,“你带着湛灵,它会迅速带你们离开这里的。” 岚绪一怔,猛然抓住了伊冥的胳膊,“你在发什么疯!” “够了,你们都快些走吧,区月就要醒过来了,在古灵结界里,我们是没有胜算的,再说我们现在的力量都很衰弱,一点胜算都没有。” 伊冥知道岚萱断然是不会走的,他看向了繁析,“你带她走吧!” 繁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过去就要拉着岚绪走,就在这时,区月苏醒过来了,脖子的金属环伸展开来,身下的触手慢慢地伸了出来。 在繁析他们要走时,岚绪挣开了繁析,上前将湛灵塞进伊冥的手心,将伊冥推回到繁析的怀里,他们瞬间就没了身影。 岚绪浑身燃起熊熊烈火,扑向了张牙舞爪的区月。 ○3死神界。王宫。正殿。 殿内,奥修坐于御座上,手里拿着幽幽发着绿光的亡灵玉,他瞥了一眼站在殿内的墨深,墨深一身白,雪白的长发,白色的长袍和靴子,和漆黑的祭司院显得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亡灵玉摸起来冰冷刺骨,玉石表面刻有一个花骨朵的花纹,清晰可见,他用手指细细摩擦着,“你有什么想问的?” 墨深目光盯紧他手中的那颗亡灵玉,他从内心感到莫名的恐惧,明白这也许就是真正的亡灵玉,他闻声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嘶哑得像一个老人,“那里面发生的事,我大概都了解了。” 奥修眸光一闪,哦了一声,“你的诛夜看来也是有用的情报员啊,不仅仅只是单纯杀戮的刽子手,那你说来与我听听,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墨深目光收紧,微微地攥了一下手指,“命运一事,在整个死神界知道的超不过五位,也就是只有王族之人才掌握着这个秘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真理,“想不到,我们都只是命运的复制品,真正的死神都被埋在了禁地的土里……” 奥修扯着嘴角笑着,“虽说算不得真正的死神,实则还是拥有死神部分的能力。” 墨深抬眼看向了御座之上的奥修,“死神的力量远不止我所了解的,是吗?” “就好像你们都是小鸟,却只能一直在路上走,永远都没有能够飞翔的翅膀,”奥修的瞳仁透着一阵诡异的寒光,“而在禁地的那些被活埋的死神,却是一只只能够翻云覆雨的鹰。” 墨深微微怔住,随即问道,“那,您可有什么办法令他们恢复自由?” “办法?”奥修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琥珀色的瞳仁覆上一层冰凉的光,“他们受到了命运的诅咒,若是命运还活着,那仅需他一个咒语,便能让这千千万万的死神重新获得自由,可命运已死,世间万物的命运齿轮通通崩溃瓦解,人类的命运之路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选择,便能产生新的命运之路,那条路是大自然赋予的路……不过,要恢复他们的自由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拥有命运之力的悸境之杖,有了那根魔杖,就可以拥有命运的力量,解除诅咒轻而易举。” “可惜那根魔杖已被暗君带走了。” “着实可惜,不过也不要紧,他没有亡灵玉,那根魔杖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木棒罢了,而且,我并不想恢复那些老家伙的自由。” 墨深怔然,随即明了,便没再说什么。 奥修替他说出了他明白的理由,“万年前被封印的死神,拥有自由之翼的他们,他们的力量是如何可想而知,虽然我可以赢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他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千几万个,我不可能统治得了他们,他们埋了万年,怨念之深,想要压制他们实非易事,到时候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即便他们对于死神界是一支强大的力量,但,不要也罢,统治不了的兵,不过都是一帮怪物。” 墨深低头,“阎爵所言极是,不过,”他道出了心中疑惑,“林希禾一事,阎爵是不是先有了计划?” “你感兴趣?”奥修微微一笑,却阴冷异常。 “您不说也无妨,是臣愚昧。” “你不必紧张,我会通通告诉你的,因为,我需要祭司长,需要你和我一起迎接接下来的战争,”奥修淡然笑道,“想要探知命运的存在,并非易事,但通过轮回道的钥匙这一线索,却能够轻易找到他,钥匙有真有假,往年的钥匙不过都是命运的障眼法,而此次,林希禾是命运寻找的寄居体,我进入他的意识时,就发现了命运的存在,我试着用金枝封印封印它,却意外地发现封印不起作用,不起作用的意思是,这个封印可以被林希禾破解,那个时候,我就想到了一个计划,我要让暗君魔长两个人死。” 墨深震住,攥紧了拳头,手心冒出冷汗,背后一阵冰冷。 “我特意加了一道障眼法,在妮罗薇初次接触林希禾之时,她未能发现,虽然他们很强,但寄住在人类的躯体内,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没用的皮囊罢了。”蔚蓝园时,妮罗薇确实出现了,并看到了人鬼化的姚萤。 “之后便是凉城一事,只要他一死,感到无能为力和恐惧的林希禾必然会借助命运的力量,那时,金枝封印解除了,而我通过金枝魂式,*纵了林希禾的意识。”说着,从奥修的袖上爬出了一条细细的金色藤条,在他的手指上轻柔地缠绕着。 “您是在郭诚的存在感进入到林希禾体内,他成为轮回道钥匙之时,就已经接触过他了么……” 奥修的眼珠子盯向墨深,眼底深处露出莫名的笑意,“确实如此,第一次,我找到了林希禾,我使用了金枝封印,第二次在林家别墅时我才发现金枝封印在林希禾身上的无效性。” “当初让我从中调查和保护林希禾,是因为你把他当成了你的武器吗?” “嗯,我还特地放出了消息,林希禾成为轮回道钥匙一事变得广为人知,季司和妮罗薇没理由不出现……借着命运之手,杀了妮罗薇,也算成功了一半,可惜让季司逃了。” “您……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毕竟暗君和魔长是王族中人……”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吗?”奥修呵呵冷笑着,眼里露出一道锋利的冷光,“墨深,你不是我王族中人,你又怎知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是如何的可怕,他们的可怕是你想象不到的,他们就是恶魔,沉睡的时候你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醒,他们苏醒之时就要祷告明天他们就会沉睡……他们性情乖戾,不!不是他们,是妮罗薇,那个贱货!魔鬼一般恶毒的女人,谁要惹她不开心,就能够轻易扯下那个人的头颅,你知道她是怎么扯下我年幼的弟弟的头的吗?他身体不舒服,很难受,一直在哭,那个女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杀了他!杀了我的弟弟!季司也该死!他没有资格掌握着王族的权利!” 掌握王族的权利,相当于掌握了阎爵的权利。 奥修眼里露出怒火,愤怒地抓紧御座的扶手,指节发白,“不过,他们的死也是契约的一条,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早些死了的好。” 墨深感觉到奥修激动时暴走的力量,他隐隐感觉到了奥修口中所说的真正死神的力量,令人不由得窒息,这么一想,除了踪迹不明的季司,奥修就是这死神界唯一真正的死神了。 “契约?” “和天界的契约。” 又和天界有关……罹麟的死也和天界撇不开关系,现在天界又插手了。 “那么,杀死三神之一的越声与其弟子洛泉也是契约之一?” 奥修终究压制住内里的怒火,恢复了阴郁的表情,“你倒也聪明得很,契约里,天界要求我必须杀死季司和妮罗薇,还有其余那两人。” 天界这么是为了什么,墨深一时想不明白,尤其还有杀死同族的人。 “那您从天界那里得到了什么?” “御魔杖。” 仅仅三个字,令墨深震撼得内心久久难以平息,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额上出满了冷汗。 死神界(包括阴界),天界,人间界,除了这三界,还有一界,魔界。 魔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天界毁灭了,最后一魔被封印在死神界的禁地,即是黑塔里头的“坏东西”。当初命运给死神界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同时,他刚好携带了最后一魔,觉得麻烦,就封印在了禁地。这件事也只有死神界的王族才知道。 不过,御魔杖却是家喻户晓的神物。当年,天界消灭了残忍粗暴的魔族,将魔王击败的神器便是御魔杖。除了人们不知道悸境之杖,当今御魔杖是最强神器。 墨深惊惧,是因为一听御魔杖,就深知魔王出现,而且很可能就在死神界。 魔王当时杀了多少的神,就算有御魔杖,他也反抗了九十九天,才得以降服,在那九十九天,还是有很多人接连不断地死去。 “是因为魔王再现么?” “没错,而且就在我们死神界,如果你有在猜的话,估计你猜得到,就在禁地里。” “所以您才会和天界签了这个契约吗?” “你以为现在的天界还像几千年前一样视天下为己任吗?墨深,你要清楚一点,我们的敌人永远都是天界的神,他们要我们死,就像他们要魔族死,他们就必须死!正义之神早已不复存在了!” 墨深蹙紧眉头,内里感到不安,“阎爵,我能再问您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 “凉城现在是死了吗?” 墨深淡淡地一笑,“你觉得呢?” ------------ 第七十三章 ○1亡灵玉一直镇压着魔王,它一离开黑塔,封印失效,魔王就会苏醒。 亡灵玉离开黑塔是命运在万年前给死神界安排的一条轨迹,不可逆转,不可改变。 死神界即将面临魔王来袭的危险,因此,奥修不得不和天界结成契约,以杀了季司和妮罗薇,越声和洛泉来拯救死神界。 同时,奥修也完全掌握了死神界的绝对权力。他要让死神成为最强一族,天界始终占尽优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死神界毁在天界的手里,只有绝地反击,才有存活的可能。 “罹麟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当时议会和天界联手,你可知道,议会当时掌握了什么东西,才能得到天界的相助,而且,为什么非得要罹麟死?”奥修向墨深问道,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墨深皱紧眉头,声音沧桑,“知道甚少。” 当年,有一个死神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这个东西被议会压下,而且迅速封锁消息,那个死神也被杀了灭口。 那个古怪的东西是一张古老的羊皮纸,上面有字,字迹虽模糊,字体也为古老的文字,却并不影响理解意思。当时,墨深也是通过诛夜的秘密查探才得知的消息。 羊皮纸上记载的是一段历史,有关于天界,内容只有当时议会最高层的几人知道,至今未透露出任何的消息,而该羊皮纸在事后也没了踪影,并不是落在天界的手里。墨深只知道这些消息。 “所以,那张羊皮纸究竟记载了什么呢?我想罹麟应该是知道的,就因为如此,天界的人才会如此之急要他的命,而议会从中帮忙做了手脚,使得罹麟死于凉城之手……” “还有一点,议会应该从天界那里得到了什么才是?” “不,议会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也知道的,那张羊皮纸消失了,没了交换物,他们的交易就不能达成。” “既然如此,议会的那几人知道了天界的秘密,理应死在天界手里,防止秘密的泄露才是。” “据我所知道的是,羊皮纸并不是全部消失了,而是有一半消失了,而另外一半有很大的可能性在罹麟那里,那半张羊皮纸成了他们活命的筹码,而且这一半羊皮纸的价值一点也不会因为只有一半而没有任何价值,只要议会的人受到了天界的威胁,羊皮纸的内容自然会被公开。”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议会的主要人员,自源,景颜,已经死亡,议会之首岚绪也已经死亡,只剩下北桃妆,镜萱,龙飘。” 奥修微微眯着眼睛,“羊皮纸内容岚绪定然知道,可她已经死了,便无法从她那里知道,至于北桃妆和镜萱不过是两个被爱情困身的怨女……龙飘,那个小女孩会知道羊皮纸的内容吗?” “龙飘五十年前才成为议会的大臣,估计她不知晓羊皮纸的事,毕竟羊皮纸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所说的北桃妆和镜萱,其实也有嫌疑……” “其中最大的嫌疑就是镜萱吗……”奥修眼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嘴角微微翘起,从御座上站起来,“我想也是,如果这般,其实最大的赢家还是罹麟啊。” “只不过,罹麟已死……” 奥修走到墨深身边,“被我们忽略的,都是不起眼的线索,往往却是最关键的。” 墨深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睛,忽然猛地怔住,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眼里的光剧烈地晃荡着。 奥修笑笑拍着墨深的肩膀,“战争即将开始,希望我们可以在这场战争里活下来。” ○2当萤飞向罗刹海上空的时候,绿歌出现在她的身旁,带着她,离开了死神界。 萤迷糊地回过神来时,一阵冷风拂面而过,她灰白的瞳仁泛着淡淡的微光。 眼前是一片湖,湖旁长满了芦苇,夜色正浓,月光如水,湖面一片晶莹的碎光,四周静谧,难得得宁静。 这里是新城的郊外。正是当时郭诚与许伟游泳发生事故的那个湖。 郭诚的尸体就在这湖底。 萤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拂过,震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扑鼻而来的是萧瑟清冷的气息,她呢喃着,“那个时候,我就是在这里救郭诚的,我把他放在了湖里,希望终有一天,能把他的存在感放回去,这样他就可以活过来了。” 绿歌仍为人形,额前青色的碎发随风悠悠扬起,左眼的蓝火寂静地燃烧着,他看向了湖面,视线毫不受阻地落到了湖底,看到了郭诚的人茧。 “他救了我,我却不能救他。” “你会救林希禾,是因为要保护他体内的郭诚吗?” 萤伸出左手,一团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球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眼里滑落下一滴泪,风扬起了她的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本来是这样的,可到了后来,我想保护好希禾,不想看他受一点伤……有我在,他还是会受伤,还是会被*到绝境,我竟夸下海口,说能保护好他,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现在不是已经救下他了么?而且,那个孩子也愿意牺牲了自己。” “如果,我知道结果是这样,当初我就应该和郭诚一起死好了。”她难以压抑,泪流满面。 “如果是这样,林希禾不也一样死了么?你当初若不是找上他,他或许现在可以像一个平凡的孩子一般生活……你现在保护他,不正是履行当初的责任吗?”绿歌看向她手中的蓝火,“他因为你失去了平凡的生活,你也失去了你爱的人,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令他复活,这之后,你是走是留,我都不会过问。”森罗与他的契约,还是履行为好,林希禾一定要活过来。 萤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出手向着湖面摊开手,湖面渐渐沸腾了起来,中央水花激荡,水流掀起,一个血红的人茧从湖底升了起来,水珠颗颗落下,砸在水面上,激荡起细碎的水花。 红线线头松动,随后迅速松解旋转,红线自半空中飞至萤的手腕,一圈圈地收紧,红线收尽,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线手环。 郭诚的尸体漂浮在半空,半年来,无半点腐烂,只是脸色苍白,身上一丝不挂,有白雾缭绕,仿佛睡了一个很久很久的觉、萤看到的郭诚时,眼里泪光闪烁,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悲痛,泪水不住地落下,欲上前,却双脚僵硬着动不了,脑子里浮现起那天在湖里与郭诚死后的第一次的见面。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她好想他,看着希禾的脸时,总是忍不住把他当成郭诚。甚至悄悄地喜欢着他,以为和从前一样,后知后觉,才发现,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萤扔出了光球,希禾的存在感缓缓在半空中飘荡,这时,从四周卷起一阵阴风,几个黑影扑向了光球,绿歌反应最快,犹若闪电般的速度飞了出去,手上握着一把燃着蓝火的龙刃砍向那些突如其来的黑影。 攻击之快,几个黑影很快化作了黑烟,魂飞魄散。 绿歌收起了龙刃,守在了光球旁边,直到光球安全地进入到郭诚的胸膛。 在光球进到郭诚体内几秒后,一阵猛烈的气流自他体内激荡而出,四周芦苇从发出沙沙的声音,水面涟漪不断。 绿歌上前,抱住失去浮力要往下坠的郭诚,低声念咒,一丝不挂的他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袍子,随后回到了萤的身边。 萤紧张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跳扑通扑通地跳着,犹若火烧了一下心脏,一下又一下,她额上都是冷汗,她不敢上前,有点惊慌错乱,有点忐忑不安。 自上次,分离了郭诚的存在感之后,她就知道,她可以分离存在感,所以,她试着从希禾体内取出了存在感,当时她害怕极了,害怕失去了郭诚,又会失去希禾,能够救下希禾的存在感,她感到无比的幸运,还有高兴。只是当时,她太悲伤了。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 “希禾会醒过来吗?”萤紧张地抓住了双手,手指用力地挖向手心。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如此激烈。 绿歌蹙紧眉头看着他的脸,“会的,既然你能救下他的存在感,就说明他还会继续活下来。” 萤想起了刚才黑影突袭的事,不安地皱紧眉头,“为什么恶鬼还会缠着希禾不放,按照那个名为奥修的死神话来说,希禾体内的命运应该死了才对,那么希禾理应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不管是噬魂者,还是虚空之眼,他已经不再拥有任何力量,不再是轮回道的钥匙,为什么……” 绿歌一脸严肃,眼瞳的蓝火幽幽地跳动了一下,“是应如此,或许,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只能等希禾醒过来再说了。”他暗暗抓住希禾的手腕,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能量的涌动,这副躯体如同死水一般,充满死亡的气息,万幸有一股虚弱的存在感正在慢慢地苏醒过来。 萤这时拿出了另一个光球,是洛泉的,她苦恼地和绿歌商量着,“她要怎么办?” 这时,希禾的双眼猛地睁开,冰冷的视线直直地深入到绿歌的眼底,绿歌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打了一个冷颤,手忽地变成了兽爪,压下希禾,扼住了他的脖子,顿时,一阵强烈的气流激荡开去。 萤惊呆了,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冲上去抓住绿歌的兽爪,急急吼道,“你疯了吗?” 不管萤怎么出力,绿歌的兽爪纹丝不动,他紧紧地盯住希禾的双眼,声音冰冷,“你是谁?” 在绿歌问完话之后,希禾视线焦距缓缓地变得涣散,最后一脸迷茫无助地看着绿歌,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又扭头看向了身边的萤,见到了萤的脸,希禾脸上的泪水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绿歌的手变回了人手,松开了希禾,他立马和萤紧紧抱在了一起。 希禾只是一直哭着,紧紧地抱着萤,刚醒来时,声音嘶哑得仿佛喉咙里都是沙子,哭喊之后,只能呜呜地哭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萤抱着希禾也只是哭着,最终,希禾疲惫地在萤的腿上睡了过去。 萤温柔地抚了一下他的头发,低声呢喃着,“我会留下来,会好好留在你身边,希禾……” 她抬眼看向站在湖边的绿歌,小声地埋怨着,“你刚才这是做什么!” 绿歌回过头看她,眼神复杂,他只说了一句话,使得萤久久难以平息。 “他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极坏的人。” ○3镜萱离开禁地后,也离开了死神界。 此时她站在云顶之上。辽阔的天穹,云层绵延万里,软软的,饱满的。 这云顶深处,宁静异常。每次她有烦心事,便会来这里待上一阵子。安静,气流微弱,仿佛可以感受到时间如同微风一般调皮地从她的脸颊上一点点地蹭过去,这云朵之下,有一条巨大的时光长河,她想被淹没,想要溺死在那幸福的时光中,永不醒来。 这里没有喧嚣,没有爱恨,只有她一个人,身心不断地被放空,仿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眼前的浮云,全都不值得自己为之烦恼,难过,绝望,心碎。 可此时,她却难过得要死。 因为凉城死了。 她落下的泪,自高空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他一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想起了自源的死。那个一直默默喜欢着她的男人。虽然得不到她的回应,却一如既往。她对不起他。 若有缘再见,再来弥补这从未有过的感情。 可,此时此刻,她挂念在心头的,依旧是那个她爱了一千年的男人,凉城。 那个时候,她住在王宫里,一日她逃出了王宫,在一处山谷中休息一夜,醒来之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来到了黑渊。 黑渊,在死神界中是一处独立的空间。黑色坚硬的土壤,寸草不生,空气充斥着腐朽死亡的味道。这里阴灵遍布,而且大都是凶残之极的。凡是犯错还不至于打入第十九层地狱的死神,都会被监禁至此,力量被封锁,永生永世不能离开此地。能进不能出,只有外界的人开门,才方得离开。 虽然不知道怎么到黑渊的,既然来到了这里,暂时也出去,就随意逛逛罢了。这般安慰一下自己后,她便向着这荒凉阴森的平原的某个方向走去。 这时她见到前方竟有一群阴灵,一个个面目狰狞凶恶,她愣住,蹑手蹑脚地转身要离开,却从阴灵中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 怎么回事?孩子?难道是阴灵的孩子? 还是说是阴灵诱敌的幻术…… 镜萱回过头去看,看见了一只白色如同莲藕的小手臂从阴灵的脚下伸了出来,她看着便失了神,她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不怕死地冲上去,只是觉得,她不过去,自己会自责一辈子。 她冲过去,挤开了拥挤的阴灵,当她看到那个五岁左右的男孩时,扯下身上的披风包住了孩子,身后的阴灵顿时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她,她将孩子抱紧在怀里,绝望地紧紧闭上眼睛,此时,她怀里的他,眼神一凛,瞳仁透着紫色的微光,所有的阴灵顿作鸟兽散,没了踪影。 感觉不到任何动静,只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嘴角不由得翘起。这般,在这里,也不那么寂寞了。 两人找了一处山石背风处,相拥睡了一夜。第二天,镜萱醒来时,惊诧地看着眼前那张英俊的脸,他长长的睫毛似羽毛一般轻,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犹若两颗透亮的黑宝石。 镜萱尖叫了一声,慌忙推开了他,站起身来,“你是谁?” 他抿着嘴唇笑着,坐了起来,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笑容如温暖的风,轻轻地拂动心灵,“你昨天不是抱着我一起睡了吗?你忘了吗?” “昨天那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你是一个大男人!那小孩到底去哪了?”镜萱想到了小孩,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他向着她伸出双手,“我就是那个小孩啊。” “鬼才信啊!” “昨天是我小孩模样的最后一天了,现在便是我长大之日啊。”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全然没有撒谎的神色。 镜萱警惕地看着他,“你伸着手干嘛?” “拉我起来啊。” 她嗤了声,转身就走。他急忙站起来,追了上去,笑眯眯道,“我叫凉城,你呢?”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告诉他,就一直不吭声。 凉城疑惑地看着她的侧脸,她银色的发如雪一般,“你昨天不是挺善良的么?怎么今日这般冷漠……” “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评价。”镜萱冷冷回应了一声。 “是这样吗?不管怎样,昨天谢谢你了,那些大家伙,趁我还小,就总是欺负我。” 镜萱瞥了他一眼,听到他继续说,“在这个地方,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们冷落我,我就一个人跟自己说话,有时候,我会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那是叫做孤独的感觉吧。”他的神色显得几分落寞,仿佛自己只要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 镜萱愣了下,低声说道,“我叫镜萱。” 凉城闻声露出喜悦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心想,这家伙还真是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啊。 他们相处了五天。这五天以来,他们很少说话,多半也是凉城在说。他对这里熟悉,这里多怪石嶙峋,还有一条小溪,却无半点草木。他带着她,到空气相对较好的小溪附近休息。 第六天,凉城醒来时,发现镜萱不在了,他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找她。 “啊!” 是镜萱!凉城仰头望向头顶的那处山崖,镜萱站在崖边,一大群阴灵围堵了她。 凉城焦急地吼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我接得住你。 她跳了下来,干脆,不带一丝犹豫,凉城怔住了,回过神来时,他向前一蹬,飞至半空,稳稳地抱住了下坠的镜萱。 她的脸埋在了他的怀里,他蹙着眉头,沮丧地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我想离开这里。” “你会离开这里的……为什么你刚才敢跳下来,要是我接不住你,你不就死了?” “我是打算死的。” 她不想留在他的身边……吗……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她被人救了,离开了这里。他又变成了一个人。临走时,他送给了她一只阴灵,并与她结成契约,名为玉猫。 镜萱正沉浸在回忆中,这时,趴在她肩头上的玉猫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脸颊,她回过神来,撇过头看玉猫翡翠的瞳子,过了一会,她僵住了,眼里的感情变得复杂,夹杂着一丝希望。 “你感觉到他了吗?” ------------ 第七十四章 ○12014年7月1日,夜。距离「黑色禁地」一事,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的时间。 北城。希禾他们选择了一个新的城市居住。新城,有太多的悲伤。重新开始,是忘记悲伤的方法之一。 绿歌以希禾叔叔的身份,留在了他的身边。毕竟绿歌不是一般人,在人间界寻得一个房子和身份不是难事。找了一栋公寓,便和希禾一起住了进去,挥挥手,使用魔法一般,所有的家居用品应有尽有。他也换上了便服,毕竟一身黑铠甲,给谁看,都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绿歌穿着一件白T恤和一件短裤站在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刺眼的光芒,“夏天还真是一个可怕的季节,我还是比较喜欢冬天。” 是夏天了吗? 这五个月来,希禾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直到这几周才慢慢恢复了精气神,但还是很少出门。 绿歌走过来,坐到沙发上,伸展开四肢,双脚架在矮桌上,“这个时候,应该是你们学生的暑假吧。” 希禾看着绿歌的眼睛,左眼的蓝火消失了,不过,相对于右眼,左眼显得比较明亮。 他内心有一股悲伤,不强不弱,想起时,难免伤神,“我爸……真的死了吗……” 绿歌愣了一下,看向他,“我不是和你说过一次了吗?” “我还是不敢相信……”罗森死了,凉城死了,他不能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罗森本是死神,而且还是议会成员之一,第一代死神执法者,”听到这个事实时,希禾震惊住了,没想到连自己的生父都不是人类,这么说,母亲是人类,他应该是半个人类吧,“因为两百年前一次任务,被夺了魂根,失去力量,被流放居民区。” “是什么任务?” “这个我就不和你说了……这之后,他来到了人间界,与你的母亲相爱,可惜,人类是脆弱的,爱情更是脆弱不堪,你的母亲离开了他。” “那你呢,又是怎么和他结成契约的?” 绿歌的目光暗了暗,继续道,“他打败了我。” “哦。”希禾想了想,“原来他这么强。” “切,要不是我让他,他能赢我?”“为什么,你输了不就得做他的契约灵,那多不自由?” “如果我赢了,我就必须杀了他。”绿歌靠在沙发上,仰起了头,“他是我的朋友,我输了,不过是做契约灵,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在契约仪式中,如果他输了,他就必须死。那家伙,想要我帮他,就想出了契约这种事来,只要他说一声,我自然会帮他……” “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因为我死过一次……他为了救我,把我放在他的体内,他失去力量之后,是我一直在保护他……他为了救你,只能拜托我,他能使用我的力量有限,所以就牺牲了自己,让我重生,用我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你……” 希禾苦笑着,眼里泪光闪烁,“其实我根本就不值得被保护,也不值得那么多人为我牺牲,我死了就算了,我不想这么多人因为我受到伤害。” “他保护你,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死得一点也不遗憾,你能活着,他会觉得自己也活着。” 爸…… 他有两个好爸爸,林志清,罗森,他们都这么爱他,而他,却爱得比他们少得要很多很多。 要回报,也已经不可能了。 绿歌垂下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希禾茫然地点点头,随后问道,“听萤说我是被奥修杀死的……”怎么也想不到奥修会杀死他,不过想来他和奥修也不熟,当初他所指的「到时候」,是他杀了他的时候吗,“我体内的那个家伙是命运吗……”虽然人们常说的命运,不过是一个抽象概念,未曾想过,会有一个真正存在的命运,“他也死了?” 绿歌严肃地点点头,“是的,按道理,奥修那一剑,确实能够将命运杀死,可是……” “可是什么?” “我能告诉你的是,现在还不能放松,黑暗的力量还在你的四周,这也是我会留在你身边的原因。” 希禾不安地说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 还真是没完没了啊,何时才能过上一天正常的生活…… 姚萤从窗外进来,她看了希禾一眼,淡淡地微笑着。绿歌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今天就这样吧。”每天都是如此,尽管不安,这几个月倒也过得相安无事,除了偶尔会有几只恶鬼的出现。很多时候,绿歌说这句话时,这一天就如此平静地度过了。 萤走到了沙发边上坐下,撩了一丝落在肩上的头发到身后,希禾瞅着她灰白的瞳仁,笑眯眯地说道,“你今日去哪了?” 这段日子以来,萤留在他身边的时间很少,一直留在外头,每次问她,她只是回答随便走走。 答案依旧是随便走走。 “我也想出去外面走走,明天你出去的时候,带上我吧?” 萤愣了下,希禾看着慌乱的眼神,问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萤慌忙举起双手摆了摆,“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你……” “那下次,你去哪儿,要带上我,好吗?” 萤点点头,希禾看着她,眼神变得愧疚,透着朦胧的微光,他嘴角的笑意苦涩,“是因为郭诚吗?” 萤沉默了。每每谈及郭诚,她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希禾左手捏住了右手的食指,左手食指的指甲轻轻地挠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对不起,为了救我,郭诚竟然会……对不起,你一定很难过吧,”希禾兀自地点点头,“会难过的,失去一个喜欢的人,我明白那种感受的……” 萤的视线也落在别处,微微咬了咬牙齿,“希禾,你不必自责,那是郭诚的选择,既是他的选择,我也一定会尊重的。” “如果活下来的是郭诚,你应该会比现在更开心吧……” “如果是你死了,我也会很难过的。”萤站起身,走到希禾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郭诚接受了他的死亡,我也慢慢地接受了失去他的事实,希禾,你既然活了下来,那便好好地活着,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郭诚,你就好好活着,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希禾苦笑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安慰我呢?我真是没用,一直依赖着你……” “你困了吗?” “嗯,有点。” 希禾走回自己房间时,萤独自走出了落地窗外,融入到黑夜中。 希禾躺在床上时,睡意极浓,再支撑不住,便睡了过去,只不过到了半夜,突觉一阵寒冷,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睁大的眼睛溢满了恐惧,从他的瞳孔望进去,看到了他的正上方赫然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2雪在飘。 万里冰封,白雪皑皑。高峻的雪山,高原上稀薄的空气里飘荡着莹亮的冰晶。 一个人在厚厚软软的雪地上走着,步伐艰巨,身后银发沾满了雪花,雪花润湿了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冰雪一般光滑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红光,红唇似玫瑰娇艳的花瓣。倾国倾城的容貌,在这漫天白雪的世界里,美得虚幻,美得独一无二。 此人正是镜萱,她没再穿着黑红的袍子,而是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斗篷,与这洁白纯净的世界相互融合,她湛蓝色的瞳仁如同大海一般深邃迷人。她没再戴着面具,绿眼睛的小猫躲在她的怀里。 她穿的单薄,却不显冷,虽然脚下的雪有些阻碍,但不花多少功夫,她穿过了雪地,走进了一片小树林。 光秃秃的枝桠结满了晶莹透亮的冰,若有风,便会发出如同风铃一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她轻车驾熟,很快走到了树林中央的一片空地,雪落在了一边,中间有一块圆形的冰,冰下是一片朦胧的雾。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片巴掌大紫色的叶子,叶上纹路复杂,犹若刻满了咒文。她小心翼翼地将叶子放在冰面上,伸出手指,用指甲在指腹上一划,一滴血落在了叶上,血液瞬间顺着叶子的纹路,精细无比地流过了每一条纹路,直到叶子缓缓地沉浸到冰里面。这时,冰里面的雾迅速缩了进去,从里头露出了一张模糊的脸。 镜萱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凉城。那个已经被闪电击成灰烬的男人,现在完整地在这块冰下面。 当时,奥修给镜萱的办法就是使用雷电之击救下凉城。凉城虽为阴灵,却已经被冠以死神的身份,杀了人类的死神,就必须受雷电之刑。奥修竟能收下当时的闪电,将它压缩成光球,并施以瞬移魂式。雷电之刑并不会真正令死神死亡,只是让死神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当凉城化为灰烬之时,其魂魄便会在其他的地方重新聚合重生。 镜萱起初不敢相信奥修的方法,最后别无他法,才使用了这般危险的方法,她以为奥修在骗她,却万万没想到,玉猫能够感知到凉城的存在,便一路赶到了这里,北极高原。 赶来时,却发现凉城被困在冰下面,就算如何破冰,冰面不受半点破坏,完好无缺。 后来才得知,凉城是被这里居住的异界族民封印了,此族名为冰石族。这地方海拔极高,人类难以进入,该族就在这里落户。但人数不多。 异界是最近从三界之中衍生出的新世界。 凉城被封印的消息是一个从冰石族逃出来的奴隶得知的,后来,那个奴隶便不知所踪了,多半是受到了惩罚。 奴隶告诉她,这个封印要破解,需要紫菱叶。紫菱在北极高原生长,全个区域只有几株,唯一一棵长得最为茂盛的紫菱被冰石族占为己有。自然求平衡,有存在,便有其天敌。冰石族的魔法,会被紫菱叶破解。 这五个多月,镜萱只找到了三片叶子,今日找得第四片,以自己的血为祭,却只能勉强看到了凉城的脸。 她还要再努力,努力将封印破解,把凉城救出来。 在这个地方,她的冥力受到了限制,很多魂式都不能使用,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在寻找紫菱时常会受到冰石族的攻击,一次次抵挡下来,她的伤一直没能痊愈。现在背上还有一个新的伤口。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放弃。 凉城就在这里了。她只要再努力,凉城就可以得救了,她没任何理由放弃。 就算会要了她的命。 就在这时,镜萱转身要继续寻找紫菱时,一只巨脚自头顶踩了下来,她急忙闪躲才得以脱险。树木倒塌,冰块碎了一地,四周一片狼藉。 一片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她抬起头,眼里尽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 一头五米高的巨人,他身上布满了长长白色的毛发,深蓝的瞳仁里充满了杀戮,脸部粗糙,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粗壮的手臂犹如巨大的树干,腿如一座山丘,他的呼吸比风声还要大。 这便是冰石族的人。他们都是巨人。而且最可怕的是…… 冰石族人会借着大雪隐形,不仅仅是隐形,而且会瞬间去到另一个地方,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或是躲藏。 眼前的巨人忽然消失了,镜萱转身拼命地向前跑,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拉起到半空,另一头巨人现出了身形,手指紧紧捏住她的身体。原本消失的巨人也再次出现了,手里还握上一把黑色巨斧,巨斧猛地挥过,一泼热血洒向半空…… ○3死神界。 伊冥现在住在岚绪生前所住的府里,府里的下人都被他赶了走,偌大的府邸仅剩他一人,了无生气。 他的头发变得很长,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他坐在桌前,瞳孔里一片荒凉麻木,桌上一杯凉透的茶,依旧没喝上一口。突然就做什么都没了兴致。他这样呆坐了几个月的时间。直到奥修的突然拜访。 奥修走进房间,房里发着潮湿的霉味,他蹙着眉头,对着失了神的伊冥说道,“同我一道出去走走?” 伊冥怔怔地抬头看他,僵硬地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当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奥修想要去扶他,他连忙举手示意他没事,缓缓走了几步,便随着奥修,走出了门。 他一直待在房中,出来时有些不适应,尽管死神界终日阴暗,可微弱的光线他也嫌得刺眼。府邸外是一条长街,长街两边只有墙,没有人家。王宫与议会大臣的府邸,和居民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所以这里并不喧嚣,倒也是个宁静区域。 奥修望着长街的尽头,微笑道,“我们的世界还真是异常的宁静啊,再也没比我们死神界更为安静的世界了。” “这死寂,兴许正适合我们死神的身份,死神,本就与死亡联系,我们的生活,处处都是死亡,却还是没有能免疫死亡带来的痛苦……”伊冥开口道,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咳了几声,咽了咽口水,总算变得好些了。 “人类与死神,大都一样,只要有了感情,有了心,永远都无法抹去痛苦,绝望,心碎的感觉,这大概是我们与阴灵之间的区别,正如人类和低等动物一般……” “阎爵这话恕臣难以认同,不管是什么,只要有生命,他们的痛苦,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他们不痛苦,不难过,他们也有自己的世界。”奥修呵呵一笑,“你说的极是,是我说话不对……”他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要回王宫,护卫队队长一职还空着呢,你还是尽快回来吧。” 伊冥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我怕是难以担当这个职位。” “你就是不二人选了,”奥修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眼底深处的疲惫毫无掩饰,“伊冥,你知道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臣并无……” “死神界就快完了!”奥修叹了一口气,倦色露于脸上,“禁地一事已经改变了很多事……”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阎爵你杀了林希禾……你这是为了杀死命运?” “是,我不得不杀他!命运已经给死神界带来严重的伤害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下去了!” 伊冥的目光依旧麻木,“那么,死神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死神界现在权利组织涣散,议会受到重创,王室魔长死亡,暗君不知所踪,王族的权利日益削弱,下面的反动组织也纷纷行动了起来,王权受到了威胁,而且……”奥修神色变得凝重,“禁地里头的魔王很快就要突破结界出来了……” 魔王……伊冥眼里的光跳动了一下,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奥修简单说明了一下魔王的事情,“我已经使用御魔杖几次了,可魔王的苏醒时间越长,魔力也愈发强大,恐怕,假以时日,我的结界也困不住他了……” “可就算如此我也帮不了忙。” “你的天赋比任何人都要强,我需要你,死神界的未来也需要你……”奥修低声道,“再说,你如果这个时候死去了,不就见不到凉城了?” 伊冥一愣,眼底深处涌出一簇微光,微弱的却又充满渴望,“你说什么?” 奥修把雷击之刑的事告诉了他,“所以,他现在就在某处,你得活着,才能再见到他,不是吗?” “我要去找他!” 在伊冥欲要离开时,奥修迅速地伸出了手抓住他的手腕,“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必须留在死神界,等重新封印魔王之后,才能离开。” 伊冥回头,目光凛冽,“我要找他!死神界是如何都不关我的事!” 奥修松开手,又道了一句,“怕是由不得你了……” 伊冥心里念咒,欲要离开,却频频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他定住神,震惊地看着奥修,奥修淡淡地说,“我已经封锁了整个死神界,谁也不能走,谁也进不来,现在,整个死神界,要齐心协力对付魔王。我话至此,明日便来王宫找我。” 死神界被封锁了…… ------------ 第七十五章 ○1希禾对上那双血红的眼睛,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当即失声尖叫了一声。岗主孤结吉封阳所考独那双瞳孔里弥漫着雾一般浓重的死亡气息,一股压迫犹如沉重的锁链缠住了脖子,令人喘不过气来。当萤赶来时,那双眼睛悄然地消失了。萤打开了灯,飞一般赶到了床边,希禾坐了起来,显然还没有缓过来,呼呼地喘着气,额...克冷仇孤主 ------------ 第七十六章 ○1待在家里五个多月,不曾出门,希禾想出去外面逛逛,绿歌虽然担心,但想来也是,再这么宅下去,都快与世界隔绝了,就算这般躲藏,该来的还是会来,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躲的,再说,有他守在希禾旁边,不会出事的。最所情主球最远秘岗远“哈哈,有你们两个保镖,也没什么好怕的啦。”希禾换上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淡蓝色... ------------ 第七十七章 ○1被恶鬼纠缠到电影院外的绿歌,眼里冷光乍闪,左眼蓝火迅速燃起,挥手,凭空长出了尖锐的树枝,四面八方地伸展,迅猛准确地刺穿了恶鬼们的胸膛,恶鬼们随即被逐渐变大的树枝撑得支离破碎,湮灭成灰。封通敌结学最地察帆在解决掉恶鬼时,绿歌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回过头的刹那,从电影院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电影院... ------------ 第七十八章 ○1公寓。封独太球鬼封接独酷早绿歌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希禾和萤站在他的身后。当门打开时,希禾看到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颗悬浮的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球在房间的中间,墙壁和天花板上布满了光线组成的咒文。那颗光球就是洛泉的神识。岗指所战酷星技早战科萤盯着那颗光球,心里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她蹙... ------------ 第七十九章 ○1麦当劳。萤站在门口外边等着希禾,忽然一阵强烈的阴冥之气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令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攥紧拳头,迅速地穿过玻璃门,冲向了卫生间。最吉察通冷封我羽当她要穿过卫生间门的时候,却硬生生地撞在了门上,她扶着撞着的额头,皱眉看着眼前这扇门,她伸出手去摸门,冰冷刺骨,任她怎么努力,就算从一边... ------------ 第八十章 ○1北城。岗由星酷羽最不显冷秘夏日的夜因为白天太阳的暴晒,余温很强,热浪一阵阵地擦着脸和身体而过,不一会就流了一身汗。而在湖畔边,却有难得的微风,拂面而过,一阵清凉,酷热的炎暑也暂时得以忘却。克由艘帆艘岗鬼指察显希禾和萤两人走在湖边,正在往公寓的方向走回去。“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岗我星显我岗我星显我而在湖畔边,却有难得的微风,拂面而过,一阵清凉,酷热的炎暑也暂时得以忘却。 ------------ 第八十一章 ○1第二天早上,绿歌回来了,希禾还在睡,在落地窗前站了一夜的萤回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的绿歌。克球艘闹指克独毫科由萤走出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端给了绿歌,他说了声谢谢,端起来抿了一口,他格外喜欢咖啡的香气。萤站在一边,“我们昨天没有找到龙飘,所以暂时还没有办法,你呢,不是说去了解情况吗...星早太酷陌 ------------ 第八十二章 ○1萤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失神地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眼中逐渐浮现愤怒的血光,她死死盯着飘在半空的作恶大叔。克指接封克鬼酷结阳大叔被她盯得有点慌,刚要逃,却见她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手上放出了数十条红线,红线迅猛在他身上一缠一绞,他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痛苦地嚎叫一声,化作了白沙,随风而散。...岗术接吉 ------------ 第八十三章 ○1公寓内。克孙月恨月最陌不接吉绿歌感到一股异样的力量正在接近他们的房子,他立即就醒了过来,警惕地站在门口等着,左眼呼呼地燃着一朵蓝火。门上发出滴滴声,是有人在按密码锁,而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紧随着希禾和萤。克吉艘我克星鬼闹结鬼那个男人进门后,冷淡地瞥了绿歌一眼,径直走到客厅,... ------------ 第八十四章 ○1希禾公寓。克考帆敌恨克显不早孙面对洛泉忽然让她杀死夜钦,她一时愣住了,看着她眼里的恐慌,她让自己快速地回过神来,“你是什么意思?”洛泉眼里的恐慌犹若布满了乌云,从其中透出绝望和恐惧的气息,她频频不安地回过头去看,“你一定要杀了夜钦!”克由月结克太克最主萤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 第八十五章 ○1夜里热气蒸腾,渐渐来了风,空气里有了水汽的感觉,贴在脸上的轻风带着一丝凉意。封考方早太克接察吉科看样子,是快下雨了。洛泉双手搭在桥的栏杆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的清凉,她纤长湿润的睫毛还余留泪迹。岗月克考吉克故球独地“希禾,谢谢你能陪我。”希禾站在一旁,见她情绪恢复了,微笑道...封我不科冷封我不科冷“希禾,谢谢你能陪我。” ------------ 第八十六章 ○1洛泉结起的结界是微笑的星光,宛若置身于浩瀚的星海之中,不过此时,希禾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这般美丽的星辰,跟洛泉一样,紧紧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封毫科所克封远通吉所那人戴着一副全黑的面具,面具上用白漆画了一个哭脸,瞅起来有点滑稽,他穿着漆黑的长袍,身上透着阵阵寒气,仿佛从阴暗的深渊中爬出来的怪物,... ------------ 第八十七章 ○1到了晚上,希禾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夜钦,他则和绿歌睡一间房。最羽诺地后岗方陌酷希禾打着哈欠打开绿歌的房门,刚躺下,绿歌就压了上来,将他翻过身,拉起他的衣服。希禾窘迫地叫道,“喂喂,你干嘛!”岗诺羽仇远克地科通察“你别乱动。”绿歌的手抚摸着他的后背,这让他觉得不好意思,想起他...封太最地岗封太最地岗 ------------ 第八十八章 ○1在隔壁房间感应到洛泉危险时,还未入睡的夜钦起身冲出房间,撞门而进,一脚踢开了靠近洛泉的萤,手上聚起一阵光芒,被击散的青鸟玉佩所散发的光芒重新聚集了起来,随着他口中熟练的念咒,青鸟的光芒完全笼罩住萤,她身上的雾气渐渐变淡,双瞳的血色缩回眼底,黑发也恢复了原本的长度,整个躺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克方孙太毫 ------------ 第八十九章 ○1绿歌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着,他内里其实是希望能碰到冰姬的,他很好奇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人间界。星恨孙艘主岗地我最远那个女人。那个时候,他被同伴赶走,他变成了一只一无所有的阴灵。在他最为孤苦之时,他险些在冰雪荒野被其他强悍的阴灵给杀死,是冰姬救了他。冰姬那个时候已是鬼神级别的阴灵,在冰雪荒...岗球仇帆 ------------ 第九十章 ○1洛泉出了公寓,也没想去哪里,随意找了家酒吧就进去了。克战由恨孙星秘吉方陌酒吧放着悠扬的曲子,抑扬顿挫,随着曲子,洛泉叫了杯威士忌,杯里的冰块凉至手心,举杯抿了一口,而后索性一口饮尽,又叫了一杯。她摸着冰凉的玻璃杯,脑子里想着很多事情,却都纠缠在一起,分辨不清,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明...克所接恨不 ------------ 第九十一章 ○1公寓。岗太最鬼指克恨后地忽然闯进希禾家里的那人,轻飘飘地来到了希禾的房门前,他毫无忌惮地开了房门,可想而知,有了预防的二人早已在房内等着他了。一条红线嗖地迎面飞来,他微微歪了一下脖子,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躲过了红线的纠缠,伸手一捏,红线赫然断了。最察孙陌太岗方不所闹萤警惕地看着来人,他... ------------ 第九十二章 ○1整个北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颓靡,绝望,末日的悲哀,令人窒息的沉重。星冷故故指最显通诺岗这座城市正快速地走向灭亡。希禾和龙飘,洛泉三人出了公寓后,希禾在公寓楼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显得很困扰,内里尴尬,但还是说出了他的问题,“说是要去救萤,可我连那个人在哪我也不知道。”星月孤学岗鬼酷仇显... ------------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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