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族愿】:看不清生死谜题 ------------ 楔子:仙劫 这只是乌海郡的一个普通的早晨。 一身白衣的美丽少妇正在星之湖边打水,欢快柔美的歌谣从她的口中溢出来。她挽着清丽的髻,耳边垂下几绺乌黑的发丝,柔顺光滑,如同水湄浅滩边,那一块水与草相连相接的柔嫩地带。 蝴蝶在她身边自在地飞舞,阳光柔柔的,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 “娘,你看!”“娘,他欺负我!” 少妇闻声抬眸望去,眼里溢出了满满的疼爱和嗔怪。不远处两个布衣男孩跑过来,两人衣衫皆是凌乱不堪,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其中一个男孩伸出手臂给白衣女子看那上边的指甲抓痕,另一个见状也不甘示弱地撩起衣服露出一片污泥的肚皮。 “你们两个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少妇伸出双手温柔地捏了捏两个人的小脸蛋:“不是说了不许打架么?” “可是他欺负我!” “胡说,是你先欺负我的!” “你才胡说!” “就是你……” “好了好了。”白衣少妇笑道:“你们呀,都去洗洗澡,换身衣服罢。” 然而此时,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少妇娇躯一震,迅速转过身,抬头只见万里晴空中,一片巨大的阴云出现在她的头上。 “云裳。”阴云中传来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女声。 就在这一刻,少妇惊愣地立在原地,眼中掠过了浓浓的不安! “你……你要做什么?”云裳搂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颤声问。 冰冷的女声缓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该回去了。” “不……我不回去!”云裳拼命地摇着头,将两个孩子搂得更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作为圣女,居然下界后不思返界,甚至与凡人结婚生子,背叛我神族!我族绝对不允许你这样的叛徒存在,更不会允许叛徒的后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话音刚落,阴云中,一道闪电瞬间劈下,直指那两个惊恐的孩子! “不!”云裳急忙上前一步将他们护在身后,双手随心意迅速翻动,一层薄光泛起,勉强挡住了那一击。 “噗!”云裳连连退后几步,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她愤恨地看了一眼那巨大的乌云:“我本想一世安稳地留在人间,再不启用云海之城的法术,可是……是你们逼我的!” 嘴角仍流着鲜血,云裳只是不顾一切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双唇翕动间,一道浅蓝色的薄光,已经缓缓浮现。 “你身为神族叛徒,竟然私自动用我族神器,可知犯下的是怎样的大罪?” “我不管是什么罪,我只要我的孩子活着!”云裳怒道,娇喝一声:“水神珠,去!” 被召唤出的薄光中,一颗浑圆的冰蓝色珠子浑身散发着水蓝色的美丽光芒,朝着那片乌云直冲过去! “嘭!” 冰蓝色的光芒笼罩着天际,剧烈的撞击后,乌云中传来一阵被伤中的咳声:“咳、咳咳……大胆云裳,身为神族圣女却私自与人类成婚生子,并且动用神器打伤执法神女,你该当何罪!” “我没有罪!”云裳痛苦地朝着天空大喊:“我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在人间守着我的丈夫和孩子过一辈子!” “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清喝,空荡荡的空间中浮现出了一个水波似的人影。 “执法仙子,云裳圣女用水神珠打伤了我……”乌云中的声音急急辩解。 “我知道。”浮现的那个人影逐渐显出了面容。执法仙子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雪肤花貌,衣袂飘飘,威严与仙气并露。 她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白衣少妇,冷笑道:“云裳,你可知你犯下的是什么罪?” “云裳不知。”云裳搂紧了两个孩子,低下头去。 “下界后乐不思蜀,与人类结婚生子,此其一;身为叛徒,擅用神器,此其二;出言不逊,打伤执法神女,此其三。”执法仙子淡淡道,却字字有力。 云裳眼露绝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云裳愿受惩罚,只求不要波及云裳的夫君与孩儿!” 执法仙子叹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看你一片痴心,我就依了你吧。但是,你的后代只能在人类世界中繁衍生息。虽然你的后代也可以回到天上,但是必须要历经百年的折磨和历练,直到领悟善的真谛和生命的本性,找到带他们回去的星之源,才能够开启我族云海之城的大门——只是,为了这些,你必须付出代价。你要接受的惩罚,是神族极刑……受雷霆钻骨之刑,你可愿意?” 云裳全身一颤:“我愿意!” “在此之后,你将被除去仙位,魂魄散入轮回,永世不得再度修炼成仙。” “是。” 刚答应下来,云裳便觉得似乎被一道雷霆击中,全身流过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神族极刑,果然如此! “娘!”“娘,你怎么了!” 两个孩子看着面前痛得直打滚的娘亲,只有惊恐地扑上来大声呼唤,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这时,其中一个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爬了起来,跑到不远处的屋子里去叫父亲。 “嘶……好疼……好疼!郁,郁!”在地上翻滚的少妇原本美丽的脸上神情痛苦,干净的白衣变得肮脏不整:“我快要死了……郁,郁!” 闻讯赶来的男子大惊,连忙抱住了她:“是我,是我,云儿,你怎么了?” “我要被带回去了……”云裳痛苦地勉强睁开眼睛,**道:“我快死了……” “不,不会的!”男子惊慌地抱紧她:“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没用的……”云裳艰难地开口:“我快死了……郁,对不起,我要走了……” “你在瞎说什么!”男子心痛道,猛烈地摇晃着她。明明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对她要被带回去的事情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不停地落泪:“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有缘无分……” 云裳的气息逐渐微弱:“帮我照顾好我们的五个孩子,郁,我……我爱你……” “云儿……我的云儿!不要!” 当日,正值白天,却有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落在修灵山脚与死亡之谷之间、星之湖湖畔,砸出一个深坑,旁边的土自动筑起,搭成了一个山洞。 大羽国百姓们纷纷称奇,这一发现被大羽国的女祭司起名为“星坠”,堪称奇观。而那个被砸出的山洞则被起名为“星之塚”。 云裳的孩子们,是神人交合的后代,而故事,就从这一刻埋下了种子。 ------------ 第一章 惊梦 “阿诺,喜欢吗?” 白衣少年递给女孩一个精致的星形花灯。 “喜欢!”女孩的笑声如银铃清脆。 “喜欢就好。”白衣少年的脸庞已然模糊,隐约可见的是他嘴角温柔宠溺的笑意。 就在这时,突然起了一阵火光!白衣少年,就在火光中消失了! “白衣大侠!白衣大侠……你不要走!”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那个突然消失的身影,只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慢慢流失。 正在声嘶力竭之时,她感觉到,火光里有一个人朝她走来了。 “谁!” 血一般的火光中,映照出了那个人的身影。是一个女子,披着斗篷,里面隐隐显出窈窕的身姿。娇娆的面容,还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你是谁?” 她的害怕,让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荒唐可笑的人类啊……幻想着能称王、能有绝世的美貌……殊不知,在同一个世界的另一端,有另一高于你们的存在。”女子笑得娇媚,然而她的足下,却踏过了无数的白骨。斗篷里怜惜地伸出一只冰凉如铁的手,却猛地紧紧攥住了她的喉咙! “啊!――” 淡紫色的床帐里,十三岁的女孩惊叫着醒来。她满头大汗地喘着气,瞪着大大的黑色的眼睛,眼里满是恐惧。 又是这样的噩梦。 这场噩梦,来自于一年前的硝烟。那是一场惨烈的戊戟之战,抵达乌海郡的精兵,全军覆没。 羽国历213年,盘踞于乌海郡的那些神秘生物,以非人的能力打败了朝廷派去镇压的一支最精良的军队。而他们的手段,极其残忍。 在满地的血污上,在蔽日的火焰和浓重的腥气里,妖娆娇媚的披着黑色斗篷的夜族王妃冷冷地站在猎杀人类的铁甲将军身边,突然指了指站在无数倒下的尸体丛中,唯一一个咬牙颤抖着的女孩。 她身上是昂贵的紫色占星服,华美而精致,没有任何破损,只是在尾部沾上了一滩乌黑的血迹。左胸前绣着一颗六芒星,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她的脚边躺着一位为了保护她而战斗至死的将军的尸体,他的身上全都是剑伤以及火焰灼伤的痕迹。 不远处,躺了无数的尸体。那些都是为了她而牺牲的士兵,他们的惨死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而有些幽蓝色的火焰依然在尸体上烧着,散发出阵阵异味。 而那个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的女孩,是整场戊戟之战中所剩下的唯一一个人类。 “我要她。” ――妩媚的声音之下,是王室的冰冷和威严。那个将军恭敬地垂首,放下了手中的铁剑。王妃款款走上前,紫黑色斗篷随着漆黑的夜漾起无数魅惑的暗紫色光芒。 这一刻,孩子恐惧的眸子看见,那一双斗篷里狭长的眼睛美得惊艳,如同天幕中坠落的星辰。 “跟我走么?”那双眼睛之下,娇艳的红唇微启。 十三岁的女孩在血光中恐惧而迷茫地望着斗篷里的女子,眼里有不安,惊惧,迷惘,还有浓浓的愤怒与仇恨……然而就在这一刻,她胸前的六芒星突然飞快地旋转起来,竟然逐渐聚成了一小股燃烧的火焰! 斗篷里的女子眼神微微一惊:“哦?想要自焚么?”随即她勾起一个妩媚而危险的微笑,冷冷地转过身,走到了铁甲将军身边:“送她一程。” 女孩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紧紧闭上眼,手中印结不停变换,六芒星在胸前形成的火焰越来越盛,烧着了身上的占星服…… “阿诺。” 什么? “阿诺。” 是谁,谁在叫我? “阿诺……”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子温柔的脸,那张脸浮在空中,对着她轻轻嘱咐道: “阿诺,一定要活下去呀。” 女孩飞快变换的手势猛地一顿,占星服上的火焰倏然熄灭。她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朦胧的雾气,仿佛覆盖在眼眸上的一块柔软的玻璃。 “祭司大人……”她喃喃着,终于双腿一软,无力地跪下,继而双手捂脸便大声哭了起来。这个在整场战争中始终站着的女孩,此刻终于跪在了满地的血污中,深深低下了头。 铁甲将军的铁剑再次在王妃的眼神指示下放了下来。 “我愿意……我愿意跟你走……只要让我活下来。”欧诺痛苦地闭上双眼,举起双手朝向天空,那是臣服的姿势。 那一天,天空被血染的通红,战场上尸体遍地,血流成河,蔽日的火焰整整烧了一宿。 被掳到这里整整一年,每一夜,欧诺都会在同样的梦境中被惊醒。这一场巨大的梦魇,已经如一群声势浩大的乌鸦,遮蔽了她心头的阳光。 窗前衰老的白月光淡淡地洒进房间,如同一盏油尽的枯灯。 “放我回去……”她喃喃道,捂住脸,痛苦而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叫欧诺?” 六年前,高大寂寞的白塔里,那个白发柔顺,衣袂飘摇的女祭司站在巨大的水晶球前。光线朦胧而梦幻,她的微笑遥远而迷离。 欧诺怔了一会儿,应道:“是。阿诺见过祭司大人。” “好孩子,你爹娘可会舍不得你?” 八岁的小女孩却轻轻地低下头去:“大人,阿诺的娘亲已去世四年了。” 女祭司的睫毛轻轻一颤,伸出手来,背后水晶球里光华流转:“无碍,今后跟着我便好。” 欧诺静静地抬起头,小小的女孩一双眼睛乌黑透亮,清澈如四月的天。然后,她充满信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女祭司冰凉的手心里。 乌海郡之居民被赶走,当地官员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觉得,只是这一个小小的郡县,搅不起多大的风波。但是近日连乌海郡周边的几个小县都被那群似人非人的东西吞并了,古来便有“安土重迁”思想的人们奋起反抗,却死的死伤的伤。 正当形势云波诡谲之际,朝上风云突变,有接到紧急汇报的大臣忙提出这件事情,这件事才终于得到了朝廷的重视,立即下令派一支最精良的军队前去镇压。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大祭司突然病倒了。 清秀的女子一夜之间变成了苍白的老妇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用枯萎的手轻轻拂过欧诺有些担忧和恐惧的双眼,一阵淡淡的金光闪过:“阿诺,我给你智眼探寻的能力,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作为‘掌灯人’陪伴大军一路向西,帮他们监控敌人的行动。” 欧诺问道:“祭司大人,敌人是什么样的人?” “敌人……咳咳……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啊……” “什么?!”欧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而女祭司只是垂眼继续说道:“可惜我已垂垂老矣,不久将辞世,只是始终放不下这大羽国的江山子民。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病榻上衰老的妇人突然抬起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认真而恳求地看向那个在床边跪着服侍的十三岁女孩:“阿诺,无论盛衰兴败,一定要活下来。” 老人手心的温度逐渐传到了欧诺的手上。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她从未想过要经历一场连大祭司都没有把握的战争,也从未想过大祭司会这样嘱咐自己…… 女孩垂下头:“祭司大人说笑了,为国为民,阿诺怎敢苟且偷生。” “不……”女祭司悲伤地摇摇头,继而充满希冀地望向她:“我已用这余生灵气占卜过,阿诺,只要你在,大羽国的希望就在。” 余生灵气?!那么祭司大人岂不是要……欧诺震惊而慌张地看着她,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病榻上的老妇人突然恢复了洁白光滑的美丽面容,慢慢升起,直至悬浮在空中。 整个房间都变得一片朦胧。空中悬浮的白发女子一如既往地穿着素白长裙,身上却多披了一件颇有灵气的羽衣。她微闭着眼,周身是洁白的光芒,神圣不可侵犯。 欧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清灵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祭司大人,您要走了么?” “阿诺。”在空中悬浮着的美丽女子轻轻睁开了眼,低头温柔而慈爱地看着她,就像五年前欧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这已是我的归墟之日……切记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不要走!”欧诺猛地站起来,疯狂地扑向那个逐渐透明的美丽女子,伸手想要抓住她消逝的生命。 “阿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呀。”她温柔的微笑越来越透明,身体逐渐消散成无数光点,弥漫在这苍白的房间里。欧诺伸出手来想去握住那些光点,可是它们却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去。自从八岁入塔就再也没有哭过的女孩,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捂住脸,泪流满面。 她在塔里生活了五年,这五年里,幼年丧母的欧诺早已将祭司大人当做自己的生母,她给了一个孩子最温柔的爱。 “娘亲不要阿诺了,连您也不要阿诺了吗……” 小小的孩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深深蹲了下去。泪水落在手心里的那一刻,她却突然感到手心里一阵灼热――摊开手心,那里有一个金色的六芒星在缓缓旋转,不断散发着淡淡的温度。 那是祭司大人握住她的手的时候,所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欧诺十三岁时,奉命随军北上平定夜族之乱。乌海郡外围,大军交锋,白骨满原,血流成河。 欧诺被掳至夜族内部,戴上夜族人的面具屈辱地生活下去。而这一次戊戟之战的失败,才引发了朝廷真正的恐慌。 可是接下去的整整一年,欧诺都没有等到大军的再次到来。 ------------ 第二章 苏明落 修灵山地处半月大陆之北,如今时节正是寒冬,山下一片皑皑雪原。冰天雪地里,一行人马在艰难地前进。领头的一骑是白马红衣,少年身上的红衣如同一把火在皑皑白雪中格外耀眼。 “大家在此稍作歇息,阿辰随我一同去前方探个虚实。”红衣少年忽然拉过马头,一头黑发被风吹起,清爽而直率的眼神中,有一丝孩子气的兴奋。说完,他便策马而去,身后一铁骑急急跟上,大喊道:“公子,公子!” 才一会儿便追了七八里路,前面的白马终于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干什么?” “公子……公子一身红衣如此耀眼,探查……探查敌情似乎不大合适……您……”阿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哼!我好不容易躲过泽王,穿上我最喜欢的红色骑装,你又来多管闲事!”少年瞪了阿辰一眼,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解下了红装,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衣。 “公子随我回去换一件衣袍吧!这冰天雪地的……” “不用!正在兴头上呢?走!”少年调转马头迅速朝前疾驰而去。大风吹起黑色的长发,贵族的清香悄悄在空中扩散。 骑兵休息的军营中。 “公子真是太鲁莽了……”一个正取下酒壶的骑兵甲摇摇头,叹了口气。 骑兵乙抢过酒壶,灌了一大口:“嗨!可不是嘛!一身红衣的就要去探查军情。依我看,早点回去比较好,苏家三公子坐镇,我们这群人迟早是要死在这群怪物手里!”喝下酒以后顿时舒畅:“哎,这里真冷,一口酒下肚,浑身都热了!” 骑兵甲没有动,只是忧心忡忡道:“公子这么鲁莽,此次前行可怎么办好啊!泽王让他带队,究竟有何深意呢?” 骑兵乙又喝了一大口酒:“呵!谁说有深意,苏明落这么受重用,也就是因为深月潭受苏家权势压迫罢了。苏明落那个舅舅花世,又游历天下去了,不见踪影。除了苏明落,还能派谁?” “苏家?我们深月潭还怕苏家么?”骑兵丙凑过来不屑道:“剑圣山庄都要让我们几分,苏家算什么?”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骑兵丁突然冒了出来,神神秘秘道:“我听说,苏家三公子是我们深月潭第一铸剑师的未婚夫,都订亲了呢!” 骑兵甲乙丙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青瑶姑娘?” 骑兵丁桀桀地笑起来:“青瑶姑娘可是深月潭最好的铸剑师,不愧是牡丹城的第一杀手啊!泽王必须要留住她,当然也就要讨好苏家公子了!我看哪,将来青瑶姑娘是要取代羽落宫主了!” “你他妈别胡说!”骑兵丙推了骑兵丁一把:“羽落宫主一定会成为深月潭的女主人!” “嘁――泽王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这天下男人,哪个不会被青瑶姑娘的美色吸引?又会跳舞又会弹琴的,羽落宫主哪里比得上她!” “羽落宫主不仅会跳舞,还可写得一手好字,如此涵养,才能与我们泽王比肩,青瑶姑娘怎么比得上!”骑兵甲不屑道,继而不再说话。 冰天雪地里的白马依旧在飞奔,白衣少年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夜族,夜族是个多么神奇的种族啊!他们居然能够打败朝廷的精兵,真是个极佳的对手! 突然,马蹄停下了,身后的阿辰也勒紧了缰:“公子……” 苏明落忽然转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迅速转过身盯着前方移动的物体。他的眼神里一瞬间变得锐利,就像一只年轻矫健的豹子,看见了自己的猎物。 一行缓缓移动的人马,在冰天雪地里,就像细小的蚂蚁,然而向苏明落逐渐靠近后,就显出了具体的模样――那应该是一支商队,自乌海郡边界往修灵山的方向前进。 从小在修灵山修炼,极为熟悉地形的苏明落知道,出发点很有可能就是蒲地,那个靠近乌海却莫名贫瘠,已经被夜族人占领的地方。 这支商队直直逼向修灵山的山脚正中央,在修灵山长大的苏明落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要抄近路。这条近路易守难攻,布满了野兽和荆棘。 他突然跃跃欲试起来,如果他干掉了这支商队,是不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这些消息很有可能会让泽王重重奖励他! “快!”苏明落一挥手,马蹄已经急急地踏上了这条路线。 商队在冰天雪地里缓缓前进,个个都是彪壮的大汉,穿着熊皮袄,只有领队的那个,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皮袄上画着一朵青云,脸颊被风吹得通红。他的身旁是一个蓝衣女子,戴了面纱,看不清面容。 冰棱裹挟着盐分析出的晶体。十四只结着冰霜的木箱散发着腥咸的味道,在马车上随着车身上下颠簸。 慢慢逼近山脚了。从商队的角度看,修灵山的右侧是死亡之谷,左侧就是乌海,山脚下,有神圣的圣女河环绕着它。修灵山是一道天险,几乎把中南部和北部隔开。 但是皇室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修灵山上开辟了一道安全的大道“神女栈道”,这条不知牺牲了多少苦力的宽敞大路,却十分漫长,然而即使许多人曾抱怨过它的漫长,也没有人找到更好的安全通过这道天险的方法。 荆棘丛中,白色短衣的少年和铁甲男子趴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他们已经趴了很久了。 “公子,你怎么知道修灵山有一条小道?”阿辰忍不住小声问道。 苏明落扬扬眉毛,有些得意:“我自小在修灵山修炼,知道修灵山的中部有一条隐秘而危险的小道。” 阿辰点点头,有些担心地说道:“修灵山上荆棘野兽众多,抄近道十分危险,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是不敢走的。我们两个人,能够打败这一大群人吗?” 苏明落白了阿辰一眼:“在出山前我闯入过那条小道,在那睡了一天一夜都活着出来了,你说你跟着我这么一个高手还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 看着阿辰崇拜地连连点头,苏明落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说谎了。他的确曾闯入过小道,却在小道中部受重伤昏迷,最后是他的师傅将他安全地救了出来。和师傅一同出山后,苏明落便再也没有回过修灵山。 “嘘……”苏明落的眼睛霍然睁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阿辰往下趴了一点。 ------------ 第三章 狱中初见美少女 商队晃晃悠悠地来了,这里就是小道的出口。领头的那个年轻人脸上有一抹凝重和心有余悸,而一旁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却安之若素。 苏明落在心里默数到:“一,二,三……十三,十四!”他不由得愣了愣,整整十四只箱子,一只未少,十四个大汉,一个也没受伤!他们通过了这条可怕的通道,却居然毫发无损! 越想越可怕,苏明落慌起来,立刻想要拉着阿辰逃走。可是才刚刚踏出一步,阿辰的手背却不小心被荆棘划伤了,忍不住惊叫起来:“啊――” 苏明落闭上了眼睛,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果然,商队里迅速跳下几个手持大刀的大汉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苏明落勉强睁开眼睛,举起双手哀求道:“别别,我们只是来探亲的。”阿辰也附和着,满脸是汗。 “瞎说!探亲也不带包裹,你们以为我们是三岁娃娃?”大汉一脸狰狞,大刀便要斩下去。苏明落刚想拔剑,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急切而清澈的声音:“且慢!” 转头看去,原来是马上的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她的一头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圆润乌黑的发髻,落下几缕青丝,窈窕而清秀。她急急下马,不料身边那个精瘦的年轻领队却出声阻拦:“医仙大人!” 然而那个被称为医仙的女子依旧急急地向阿辰走去。那几个大汉便连忙恭敬地退开。 “被修灵山上的荆棘划伤,可不是什么小事。”她从背后背着的药箱里拿出几棵闪着荧光的药草,轻轻在手上搓了搓,说来也怪,那几棵草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化为了草浆。然后她便把草浆敷在了阿辰的手背上:“这是解毒草,只有我才有,这山上的荆棘全都是毒荆棘,你们可要小心哪。” 苏明落对这个女子的好感直线上升:“多谢医仙!” 蓝衣女子只是摇摇头:“医者仁心罢了。”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们从这里往右下方走便可出山了,别探亲了,太危险!” “医仙大人!”年轻领队又出声了,他紧蹙着眉想要阻止,却被医仙丢了一个白眼。 “我决不允许受伤和死亡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视线里!”医仙头也不回地上了马,对身后的队伍喊道:“走吧!” 领队却一脸不满地朝身后一个大汉打了个响指,嘴唇轻轻翕动,然后才离去。 于是,在队伍离开后,原地剩下了三个持刀的大汉。 苏明落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就凭这三个大汉?他们闯过这一条通道,也许是因为医仙的保护,但是医仙走了,还有谁打得过他苏家三公子? “唰!”一刹那,流星般的剑光就割断了一个大汉的脖子!苏明落反手又是一剑,将身侧的大汉砍飞。右脚猛踢,踢断了最后一个大汉的肋骨。长剑回旋间,黑发翩然,身轻如燕。 收剑的苏明落一身白色短衣,气息丝毫不乱。然后他便拖着阿辰走出荆棘丛,想要马上离开。但是就在这时,苏明落猛地顿住了! 苏明落的眼睛霍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虚无的空间里,一道强猛的空间波动突然出现,波浪似的气流急剧流过,一道水做的人影,缓缓浮现。 水体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并没有面容。 “退。” 身影一声轻喝,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阿辰狠狠向后甩了出去。 苏明落终于在此刻,满脸骇然! 无形的波动越来越强烈,人形水体慢慢现出真容。透明的水突然浮现了一缕黑色,然后一件斗篷豁然涌出,斗篷紧紧包裹着来人,露出一截优雅精致的下巴。 斗篷女子静静立在虚空。缓缓抬头,黑色的斗篷之下,露出一双彩色羽翼编织起的奇异彩色双瞳。她的脸颊下,仿佛是连绵雨线交织起的柔弱肌骨。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冰冷:“这是你干的?” 苏明落先是一愣,继而急忙摆手:“不,您……您误会了!” “还敢狡辩?”依旧是那么冰冷的声音,女子的脸上却已浮现出恼怒的神情:“杀我青云轩之人,便是与我凌羽为敌!” “唰――”凌羽话音刚落,心有不安的苏明落便抢先出了剑,剑如游龙,身若惊鸿,剑尖迅速飞去直指心口,他却只听见“叮叮”几声,抬起头才明白,凌羽抬手便将每一招轻松挡了下来! 苏明落一惊,才发现她斗篷下的皓腕上戴了一枚温润剔透的玉镯,竟异样坚硬,堪比盾牌。 凌羽冷笑着看向他:“如此急不可耐的心态,怎么可能打败我?” 恐惧,迅速滋生和繁衍,长满了苏明落的心中每一个角落。莫名其妙地遇见安全穿过荆棘丛的商队,又遇见了这么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斗篷女子,看来这乌海郡,可真是麻烦重重。 然而就在他忧虑的下一秒,凌羽迅速伸手点住了他的眉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冰凉的触感在眉间蔓延开来,苏明落只感到全身麻木,惶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凌羽冷笑了一声,彩眸中光华流转,她斩钉截铁道:“跟我回去吧!” 说来也怪,在这句话之后,仿佛催生了一种什么力量,她眼中可怕的彩色光芒倏然流转,然后逐渐扩散,直至将他们都裹了起来…… 当苏明落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四周都是铁栏杆的阴暗牢笼里。 “呵……人生第一次进监狱,进的还不是朝廷的监狱。”苏明落自嘲道,想要爬起来,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赤 裸,一丝不挂! “该死的夜族人!”剥了他自由不算,还剥了他衣服!苏明落咬牙切齿地用地上的茅草盖住了自己的隐私部位,背部重重地靠在了冰凉的墙上。 “嘶……”这一靠不打紧,让他发现自己的背上像火烧一样疼,而在这寒冬,他全身一丝不挂已经冻得快要变成大冰块了。 “你还好吧?” 苏明落猛地抬头,发现栏杆外站着一个披着狐裘,穿着月白长袍的少女,正睁着清明温柔的眸子关切地看向他。 她左手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灯,右手则紧紧揽着一套黑色长袍。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裸着身子的男性,又或许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胞,她的双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 “我……我还好,还好。”苏明落别扭地把头转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衣服。”少女蹲了下来,将灯放在地上,把黑袍从栏杆夹缝里塞进去:“大冬天怪冷的。” 苏明落还是别扭地不去拿衣服。 少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继而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苏明落这才迅速爬过去捡起了衣服穿了起来。带他整理好以后,咳了一声道:“请问姑娘芳名?” “欧诺。”披着狐裘的少女转过身,盈盈一拜,抬起清澈如水的眸子:“我和你一样,来自那个世界。” 苏明落怔住了。那个世界……那个温暖的,熟悉的,没有夜族人的世界。“欧诺姑娘,你……” “叫我阿诺便好。”欧诺扬起嘴角笑道:“我在这栏杆旁放了一瓶草药,若是背后疼得紧,自己搽一搽。” “哦……” “我和你是同一战线的。不能在这里说太多,先走了。”月白长袍的少女朝他轻轻一点头,敛眸提起小灯便离开了。 苏明落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 第四章 越狱? 翌日。 “所以,阿诺是想要跟我一起逃出夜族的领地?” 欧诺点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栏杆后的苏明落摸了摸脑袋,一脸无奈地说:“可是我不擅长这个,而且我的武功没有那么厉害,上次那个女人轻轻松松地就把我拿下了。” 要是那几个骑兵听见了,一定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明落今天还真是诚实,第一次承认自己没用。 欧诺笑了笑:“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逃出去。” 苏明落愣了愣,立刻好奇地凑上去:“什么?” 欧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三天后,夜族祭祀大典,这是夜族一年一度的盛事。大量守卫被调遣到祭坛,整个神宫内部的守卫力量都会削弱。” 监狱处于神宫西侧的地下,阴暗无光不见天日,四周没有任何密道,而且监狱大门还设有法术屏障。大门外就是神宫西花园,在这里就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神宫西大门,一条通往宫外的外野――如今已是一片雪原。通往外野的路口有重兵把守,关卡重重,同样设有法术屏障。这条路是绝对走不通的。那么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从监狱的往生门逃出去。 “东面的是监狱大门,从监狱西面走上最窄的台阶就能到达往生门。” “往生门?”苏明落听这名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欧诺道:“它是监狱的另一个门,通往断头台,也就是刑犯被处决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通道,斜向上,到达西花园。这个通道是没有法术屏障的。” 苏明落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偶然地发现了几页《囚狱札记》。”欧诺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囚犯写的,他用监狱角落里遗落下来的几页草纸,蘸上自己的血写了几页,后来自己被砍头了。他看见过很多人去了往生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在那间监狱重修的时候,我在一块大石块的夹缝中捡到了它,十分好奇。所以,我就到往生门看了一下。” 欧诺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不忍直视的画面。她接着说道:“往生门外依然是西花园,也就是说,监狱就设在一个巨大的花园的地下,被处决的囚犯的尸体被埋在西花园的土壤中,土壤上开满了血红色的骨离花。” 这一设计,如此残忍,如此悲凉。 “居然还有开在人的尸体上的花朵……骨离花,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苏明落摇头叹息道。 “整个西花园,有一半都开满了骨离花。其实骨离花原本是乌海郡原有的品种,在长年的腐肉和鲜血浸染下,久而久之发生了变异……开在乌海郡的花朵,最多的应该是什么?你知道吗?骨离花的原名,叫做黍篱花。” “噢!这是死亡之谷旁的小镇上的特有花种,据说是死亡之谷汇聚的怨气凝聚而成的死灵花朵……不过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去过死亡之谷旁的小镇。那里有个地方叫蒲地,我要去那里搜集情报。” “原来如此。” “黍篱花啊……”欧诺叹了口气,眼里蒙上一层雾气:“《诗经》有言:‘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黍离之悲,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我千里之外的家乡啊!你是否忘记了我,你是否摇摇欲坠江山欲倾,你是否已山河破碎难以自保,不然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出去? 栏杆后的黑袍少年眼神怜惜,他轻轻伸出了修长的手,想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滴。 然而欧诺却突然转身掩去了泪水,理了理衣服道:“我该走了,不然拉奇该怀疑我了。” “后会有期。”苏明落抱拳,眼里落满了对这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的敬佩和同情。 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欧诺静静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会有期。” 三天后,不知是侥幸逃脱,还是身首异处。但是无论如何,人间地下总会相见。此时此刻,两个陌生的同族人类,都把自己的命,托付到了对方手中。 监狱门口,欧诺正要离去,却突然听见了苏明落的歌声,便停住了脚步。 “在此之岸,望彼之乡,此岸之情,知否彼乡……” 《彼望》。 她立在原地,看着漫天飞雪,冰棱在树梢闪耀,就像安静的水晶和星星,就像孔明灯。就像人类世界的孔明灯。 在此之岸,望彼之乡 此岸之情,知否彼乡? 思念之时 明月如酒 微醺之时 情寄锦绣 舞榭歌台 荣华如梦 伊人憔悴 知否枭雄 尘沙里剑下缠绵的风华 一如末世之花 风吹散 青丝落天涯 摇竹哀 枫林红叶扬 锦绣河山怎解英雄多愁 古来征战怎知沙场寂寞 狼烟隔江涛 你我已千里 新帖金鹧鸪 白首不相离 只是何时 才能归故里 亲手捧起你的泪滴 只是何时 才能归故里 静听深院里 笛声起 苏明落悲伤的声音落在雪地里,声声空蒙。 思念时,明月如酒呵……醉了思乡的人儿,醉了这漫天的风雪……她裹紧狐裘,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今天的月神,该是多么寂寞啊。月亮孤独地亮着,像一盏灯。月亮啊!你照着的是我的家乡吗?你是照着夜族,还是人类呢? 欧诺静静地望着天空,月亮,也静静地望着她。 ------------ 第五章 祭祀大典 满月之夜。 漆黑的夜空下,是无数的火光,密集地点缀在乌海郡这一片土地上。这些闪烁在地面上的星星,在祭坛处格外集中,就像一张星夜棋盘,而祭坛,就高耸在棋盘的顶端,像一枚处于棋盘边缘的棋子,却又至关重要。 紫色长靴轻轻踏过满地皑皑的白雪,雪花粘在靴上,犹如一朵朵绒毛。无数高举的火把中,紫金色长袍的少女静静走过这一片到处都是火光的土地。 祭坛就这么安静而威严地伫立在高台上,旁边的积雪早已清扫一空,在祭坛的周围,矗立着十三根高大的石柱。最后方是圣火台,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高台下的红毯旁,站满了衣着华丽的王室成员。 在欧诺的对面,红毯的另一端,是一个消瘦的男子。他穿着黑袍,胸前绣着一朵黑夜灵姬。 他不高,消瘦的脸颊上颧骨十分突出,鹰一样桀骜的眼里透出一丝隐藏的不满。 那是夜族之王的弟弟拉斯吧?欧诺看着他胸前的黑夜灵姬,不由得猜测道。以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个男人,就连上次祭祀大典她也未曾了解过他的名字。 此时,这个颧骨突出的消瘦的男子,就站在离高台最近的地方,而占星者欧诺,就站在他的对面。 黑色长袍的拉斯抬头,冷冷地望了欧诺一眼。欧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冰凉的眼神在空中交接,而后同时消散。 然而与此同时,欧诺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上次祭祀大典中,欧诺站在红毯最末端,而这一次,她居然站在与拉斯同等的地方。 欧诺心里一阵紧张。夜族,到底有什么用意?这一次祭祀,与她有什么关系? “大王驾到!” 欧诺身体一震,只见全场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一双绣金线的纯黑长靴,缓缓从红毯的最末端走来。黑色长袍拂过空气,弥漫的威严气息不容侵犯。腰间系着暗金色腰带,刻着一朵黑夜灵姬,胸前那一枚紫黑色花朵闪烁着尊贵而神秘的光芒。坚毅的下巴往上,是紧抿的双唇。脸庞的线条刚毅俊美,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夜族之王,拉奇。 他手中是象征着王权的金色权杖,杖身上是繁复的花纹,犹如一个符咒,权杖顶端是一枚通体透明的晶石,闪耀着举世无双的光芒。 星月之光,天地之石。夜族王恩,福祚绵长。 黑色长靴顿住了。 拉奇站定,抬眸四望,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的脸庞。 此刻,是死一般的寂静。茫茫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 他就像一只豹子,匍匐在天地间,眼里泛着威严而危险的光芒,那目光,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人撕裂。 夜族之王的威严和压迫感,犹如此刻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典礼。 “夜族祭祀大典,现在开始!”拉奇的声音如一声惊雷,浑厚而威严。 全场朝他跪拜,齐齐大声道:“吾王至尊,吾族万世!” 在这之后,一个尖锐的声音随之高呼道:“传圣女!” 红毯的末端,缓缓走来了十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的额上刺着金色的六芒星,赤 裸的双足脚踝处系着金色的铃铛,眼神虔诚而荣幸。她们穿着极薄的丝裙,踏着庄严的步伐,双手合十,一步一步虔诚地走向祭坛。仿佛,成为祭品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十三位身影窈窕的圣女,静默地走上了高台,分别站在十三根石柱下。就在这时,每一根石柱后,出现了裹着熊皮的壮汉。 他们用粗绳将十三个柔弱美丽的生命紧紧绑在石柱上,然后从圣火台取来火苗,点燃了石柱之下的茅草。 不,不……欧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样。 火焰中的女子面容狰狞,身体扭曲,表情痛苦,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犹如十三只痛苦挣扎的妖魔,在火焰中扭曲着等待着化为灰烬。 火焰熊熊燃烧着,年轻的生命在其中挣扎,纱裙被烧成了灰,火焰舔着娇嫩的肌肤,让它们一点点枯萎,再将它们一寸寸融化……服下哑药的她们,无声地成为了月神的祭品。 “占星者。抬起你的头,拿起火把,将祭坛上的鲜花点燃。” 颤抖的欧诺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拉奇的视线。果然,还是要用上她。 缓步上台,接过火把,点燃了那些被施过法的鲜花。 被施了法的鲜花轻松地烧了起来,然后化作一枚枚晶莹的圆球,升到空中爆裂开,星火四溅。 “仪式开始。”拉奇沉声道,欧诺抖了抖,脸庞顿时一片苍白。 她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仪式。 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走上高台,在祭坛之上脱下了衣服。**的躯体在闪耀的火光中交叠在一起。 悲悯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高台之上,夜族唯一的王单膝跪地:“夜族的最初,乃是云裳圣女与人类共同繁衍的成果,唯有繁衍,才能生生不息。吾族之神,请接收子民们最崇高的敬意。” 正当欧诺面容忧郁之际,拉奇的声音却骤然在耳边响起,如一声惊雷: “占星者,请你占卜夜族的未来。” 这一刻,欧诺的脸顿时煞白! 占卜……夜族的未来? 让她一个人类,为夜族人占卜敌人的未来? 欧诺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预测到的是夜族的兴荣,她会毫发无损,却会承受永久的痛苦。如果她预测到的是灭亡,她说了实话,夜族定会不择手段,后果不堪设想…… 在拉奇压迫性的目光中,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伸出纤手,结了一个复杂的印结。这一个印结,仿佛花了一百个世纪。漫长到让人从胎儿变成骨灰,漫长到让天地从混沌初开变成宇宙灰烬。 印结终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结成了。这个复杂的小小的印结,凝聚成了一颗六芒星的形状,散发着纯金色的光芒。一缕光芒飞向遥远的天际,似乎直至星空的最末端,然后返回,钻入了欧诺眉间闪现的那一颗六芒星中,缓缓旋转着。 在纯金色光辉的包裹下,美丽的紫袍少女犹如一个坠入人间的天使。 她静静开口,用最平静的声音:“夜族将有一劫。声色犬马,践踏生命,则为灭。爱惜苍生,泽润天下,则为存。天佑仁君,福祚绵长。” 欧诺说出了占星的真相,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真相,也是她所期望的。 众人一片安静。 拉奇轻轻地抬起双手:“爱惜苍生,泽润天下,天佑夜族,福祚绵长!” “天佑夜族,福祚绵长!”众人抬手高呼,纷纷朝着祭坛跪拜。 星空中,静静挂着那一轮满月。洁白的月光下,没有人注意到,在遥远的另一处同时也起了微弱的火光。 欧诺见状,急急从高台上退下,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身边一个王室成员赶紧扶住了她。拉奇朝这边看了一眼,只见欧诺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说道:“阿诺身体有恙,失陪了。”他便朝那个王室成员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人连忙吩咐身后一个侍女:“送占星者大人回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欧诺右手手腕轻轻一翻,一道光芒闪过,扶着她的侍女便昏了过去。欧诺迅速摆脱她,朝着监狱方向跑去。 “着火了,着火了!”狱卒朝着祭坛方向跑去,见到欧诺迎面而来,急忙朝着欧诺大喊道:“占星者大人,着火了!监狱使大人也死了!”欧诺蹙眉道:“你快去找水,我立刻去通报大王!” 狱卒连连点头:“是,是,其他人已经去了,我立刻就去帮忙!” 欧诺见他走远,一闪身就进了西花园。她直奔往生门,不出所料地看见一个黑袍少年站在那里,手持火把。 “阿诺,你的戒灵草太厉害了!我一撬就撬开了门!”苏明落抬头见她,兴奋道。 “只是因为我施了法术而已。”欧诺匆匆解释道,拉起他的手:“快跑!” 欧诺朝着外野飞奔而去,苏明落丢掉火把,借着昏暗的光线紧随其后,沿途还不忘拔了一根树枝防身用。 一片寂静的高台下,所有人都虔诚地跪倒在地,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的异常。然而敏感的拉奇却突然皱了皱眉,走到高台边缘对台下的女子嘱咐道:“雅塔格,你去西边看看。我感到似乎有什么混乱发生。” 夜族王妃点头,双手抱胸,隐于无形。 ------------ 第六章 逃亡变故 “我们还要跑多久?”苏明落问道。 欧诺皱眉:“我也不知道,但是外野太大,我们大约只跑了三分之一。” 苏明落愕然:“那怎么办才好?” “你轻功怎么样?” “一级棒!” “那你为什么不飞过去?”欧诺瞪了他一眼。 “我可以,可你不会轻功呀!”苏明落回瞪她一眼。 欧诺叹气:“我们两个太笨了。”说着,她右脚脚尖轻轻一点,青光一闪,就弹出去几里远。 苏明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连忙一路点树扶枝,腾空追去。 修灵山下。 燃起的篝火旁是两个疲惫的身影。“你为什么轻功也那么好?”苏明落看一个弱女子都比自己厉害,忿忿不平道。 欧诺无语望天:“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你是谁有什么关系,我堂堂苏家三公子,怎么会怕你。” “我八岁那年就进了祭司塔,十三岁前没有出来过。”欧诺靠着树,幽幽道。 “祭……祭司塔?”苏明落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 “我就是大祭司的继承人,十三岁那年随大军北上参加戊戟之战的占星师。” 苏明落顿时石化了。 欧诺闭上眼,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是一个祭司。她只希望她是一个普通人,在爹爹身边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还有,还有……欧诺缓缓睁开眼睛。那个,一身白衣的大侠…… 那个永远在她心底的身影,那盏星形的美丽花灯,那一年的金水镇,那一年的上元节…… “谢谢你。”苏明落突然嘟囔了一声。 欧诺一愣:“什么?” “如果没有你,我逃不出来。”他笑笑。 “如果没有你,我也逃不出来啊。”欧诺回以温柔一笑:“我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既在祭祀大典跪着,又在监狱放火呢?” “可是你完全可以偷偷跑出来的。”苏明落一愣。 “我总是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只有今天的祭祀大典中我才有一点点自由。而且我在乌海郡只参加了一共两次祭祀大典,第一次祭祀大典中,我才刚刚来到夜族,根本就来不及想什么逃跑的方法。”欧诺揉揉太阳穴,回道。 “喂,你饿不饿?” 苏明落拨弄着手中的树枝,突然开口。 “嗯……有一点。”欧诺抱住了肩膀,靠着树疲惫道:“睡着了就不饿了。” “喂,那怎么行!”苏明落蹙眉,用力丢开树枝几米远,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可挨不了饿。”说着就朝山上走去。 “你干嘛去?”欧诺瞪大眼睛喊道:“修灵山上毒物众多,你想送死吗?” “我自小在修灵山长大,怕什么?你在这待着,修灵山占地太广,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浪费精力大肆搜寻。他们绝对找不着我们。”苏明落回头瞥她一眼,叮嘱完了一甩头就钻进了树林。欧诺迅速站起身,却只来得及看见那头和夜色混为一体的长发闪进了树丛的遮蔽之中。 “这家伙怎么那么自恋呢!”欧诺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等苏明落抱着一堆果子回来的时候,欧诺已经靠着树睡着了。一身紫金长袍纤尘不染,苍白憔悴的双颊上隐隐挂着泪痕。――或许,她的梦里,又出现了那个白衣少年和祭司大人吧。 “梦见什么了,这么伤心?”苏明落放下食物,摇摇头:“女人就是事多,想得太多。”说完,脱下身上的黑色长袍盖在了欧诺身上。 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水果,苏明落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得给她补补。” 一个黑影掠过,苏明落瞬间警觉起来,立刻捡起树枝就朝那个方向追去。 满月的光辉之下,幽暗的树林中显出了一只野兽模糊的影子。 “哼哼,说到你你就来了,真乖。”苏明落舔了舔嘴唇,俯身缓缓前行。野兽走着走着,突然就不动了。正当苏明落纳闷之时,那只黑影猛地转身就朝他扑过来! “好聪明的小东西!”苏明落嘀咕道,迅速翻身跳到一边,野兽没刹住车,差点撞到树上。苏明落“嘿嘿”一笑,抬手就将树枝尖锐的一端刺进了野兽的皮肤。 “这么硬!”刺不进去,苏明落愕然,随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一双凶恶的闪着绿光的眼睛,瞳孔中水光流转,仿佛青色的琉璃。这一刻苏明落认出了它:修灵山的特有狼种,西原狼! 西原狼嚎叫了一声,冲他猛扑过去。苏明落慌忙转身跳到了树上,而那只狼就在树下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不会爬树,是西原狼最大的弱点。 “呼……还好你不是棕狼。”苏明落翻了个白眼,如果是棕狼,他躲在树上一样会被咬死。他想借助轻功跳回去,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阿诺还在睡觉呢?我这不是把狼引回去了吗?西原狼可是施法者的天敌。可要是我在这睡到天亮,那么阿诺如果受到野兽攻击怎么办?” 他皱眉,把玩着手中的树枝,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烦”字。 “呜――”西原狼突然伸长脖子嚎了起来。 “哎呀我的娘呀,你千万别叫!”苏明落咬牙切齿地看着下面那只西原狼:“你是要把你的亲娘丈人老婆孩子都叫过来一起围攻我吗?” 苏明落急得一跺脚,赶紧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没有剑的日子真憋屈!不管怎样,逃了再说! 白色短衣在夜色里拂花穿叶,身后一双青琉璃色的眼睛紧紧相随。苏明落的眉毛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突然他的眼睛霍然睁大:“阿诺!”原来他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篝火附近! 他赶紧转身朝其他地方奔去。可是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向他掠去:“我来了!” 一道金光闪过,西原狼的爪子便被切断了。它痛苦地惨叫一声,继而气势汹汹地向半空中的紫衣少女猛扑过去。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她修长的脖颈。 “阿诺小心!”苏明落慌忙喊道。 “受死吧!”欧诺伸出双手迅速结印,同时闪过了头,保护住了自己的脖子,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在西原狼转而咬住她右肩的一瞬间,她带着金色浓雾的左手就这么直直地插入了西原狼的身体! “嗷呜――”西原狼惨叫一声,滚落在地,抽搐了一下,便动也不动了。 欧诺无力地从半空直直坠落,鲜血从她的右肩汩汩涌出。 “你还好吗?”苏明落从树上跳下,把她搂进怀里:“我带你去找医仙!” “不用……我自己会治疗自己。”欧诺脸色青紫,伸出左手想要结印,却晕了过去。 “糟糕……师傅说过西原狼的爪子是有毒的!” ------------ 第七章 青云轩 穿上黑袍,苏明落抱起地上的紫袍少女朝前飞奔而去。他不知道医仙在哪,他只知道在修灵山脚下的确有一位医仙,就是那天他碰见的蓝衣面纱女子。而且他还知道从那天来自蒲地的商队处一定能够联系到这位医仙。 蒲地是个偏远的小地方,离神宫很远,但是,它终归是夜族的领地。 苏明落没有犹豫,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一路飞奔,眉头紧蹙,怀里紫衣少女的脸色是奇异的青紫,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黎明到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的脸色逐渐呈现出可怕的死灰色。 “阿诺……撑住啊!”他叮嘱道,咬牙跑得更快了。 蒲地的清晨有些安静。街上几乎没人,也因此,苏明落抱着欧诺在街上畅行无阻,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俩。 一夜的飞奔,让苏明落精疲力竭。勉强撑了一段路,他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紫袍少女紧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的身旁,是一家酒楼,牌匾上“青云轩”三个大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当苏明落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个香雾缭绕的地方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口打开门就喊了一声:“阿诺!” 这时从楼梯上款款走来一个白衣女子,声音清脆温柔:“公子醒了?”柳眉细而长黛色如远山,灵眸剪秋水眸色如水墨。这白衣女子有小巧的鼻子及腰身,肤若凝脂,唇若桃花。一步步走上楼梯,弱柳扶风,摇曳生姿,惊为天人。 苏明落看傻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道:“多谢姑娘相救。” “不必。”白衣女子走到他面前,浅笑道:“阿诺在另一个房间,我会让她安全的。” 苏明落做了一个请进门的动作,而后疑惑地看着她:“姑娘认识她?” “不错。她常来我这青云轩拿情报,即便贵为占星者,也总归算是我的手下。”白衣女子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三千青丝自然倾泻:“请坐。” “原来如此……请问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轻轻抬头,眸中有难以描述的气度:“玉衣。唤我玉师傅便可。” “玉师傅之恩,苏明落没齿难忘!”苏明落抱拳,玉衣却摆了摆手:“你是阿诺的朋友,应该的。” 苏明落挠了挠头,急忙道:“阿诺的伤势如何?” “不大好,但是我会请樱离姑娘来治她的伤,请公子不必担心。” “樱离?” 玉衣垂眸,端起茶嘬了一口,悠悠道:“蓝樱离,修灵山唯一的大夫,人称蓝医仙。” “啊!是医仙!”苏明落激动道:“太好了,阿诺有救了!” 玉衣放下茶杯,抬眼:“不过,玉衣想问公子一个问题。” “玉师傅请问。” “今早的紧急通缉令上的‘苏明落’三字,可是公子的名字?” 苏明落顿时僵在原地。这么快就下了紧急通缉? 浓眉蹙起,过了一会儿,苏明落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抱拳道:“是。明落自会回去受刑,至于阿诺,就拜托玉师傅了。” 苏明落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请留步。”身后响起一个温和清澈的声音,苏明落顿住了脚步。玉衣缓缓起身,幽幽道:“阿诺可以离开,我也会放你走。” 苏明落又是一愣,转身问道:“这是为何?” “你先走,阿诺随后也会离开。原因,我自会和阿诺说明。”玉衣朝门外走去,没有回头:“今晚我会准备马匹,还有我这青云轩为你购置的长剑,你只需放下一切赶紧上路。我保证这修灵山上,有的是你藏身的地方。” “可是阿诺……” “不要问我这些问题。我是青云轩的主人,更是王族的公主,我以夜族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无条件离开蒲地,回到你的家乡去。” “是。” “回去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玉衣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正当苏明落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他好奇地翻身下楼,无意间看见了楼下的无数酒缸。 原来这是一个酒楼。他暗想道,转头看向那阵嘈杂的来源,是一个和玉衣一样穿着白衣的女子,正在和一个大汉理论。那女子只有一个侧影,那精致优雅的下巴,似乎似曾相识。 苏明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女子朝他大喊了一声:“是你!为何你杀我青云轩的人,却要被姐姐保护?” 那女子终于露出了正脸,那双彩色双瞳中怒气弥漫。这下苏明落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柳眉竖起的彩瞳女子正是那天把他送进监狱里的凌羽! “哼,你就是那个凌羽吧!你当日打伤我的手下,还掳我进了监狱,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苏明落握紧了拳头。 凌羽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受死吧!” “妹妹住手!”不远处的玉衣察觉到动静,迅速伸手,手腕上的玉镯散发出一阵光芒,拦住了印结的形成。 “姐姐!”凌羽跺脚,气恼地看向玉衣。 玉衣没有看她,走近后道:“苏公子见笑了。” 苏明落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玉衣道:“既是杀了我青云轩的人,那么公子你应该有自己的原因吧!愿闻其详。” 苏明落愣了愣,点头道:“还是玉师傅通晓情理。当日那三人要取我性命,我不得已才……这时就碰到了这个婆娘,然后我就被她抓走了。是阿诺救我出狱的。” “原来如此。”玉衣朝着苏明落盈盈一拜:“是玉衣没有管教好妹妹,还请公子见谅。”接着转头命令凌羽:“还不道歉!” “玉师傅待我不薄,就不必了。” 凌羽白了苏明落一眼:“鬼才跟你道歉!”转身就走了。玉衣伸手想要制止她,苏明落却摆手笑了笑:“姑娘心高气傲,我能理解。” 玉衣点点头:“那么,玉衣想请苏公子喝一杯茶,可以么?” “当然。” (喜欢请收藏~) ------------ 第八章 告别情深 紫檀木桌上的茶壶里,茶香从中幽幽地溢出来。逐渐升起的烟雾中,是一朵清丽脱俗的容颜。 纤手为黑袍男子斟上一杯清茶,玉衣幽幽开口道:“凌羽与我,是王族公主,这我已经与苏公子说明了。” “是。”苏明落点头:“不过,为何王族公主会在如此偏远的地方落脚,并且开了家酒楼?” “夜族的历史,不知公子了解多少。”玉衣抿了一口茶,继而放下,抬眸道:“人类和夜族,一向是不共戴天的。”玉衣就这么定定地盯着他,眼神敏锐,似乎可以洞察人心。 “夜族人,也分好坏的吧。” “哦?”玉衣顿住拿起茶杯的手,好奇道。 “人,魔,鬼,神,妖,都有好坏。我不知道夜族人到底是神还是妖,是人还是鬼,但是任何一个种族,都有许多共同点,比如每一个个体都有善恶,比如每一个国家的领袖,都想要让自己的国家强盛起来。” “我一直觉得夜族是最强大的种族,因为我们可以得到人类得不到的东西,没想到你们人类身上,也有很多我们夜族可以学习的地方。”玉衣微微一笑。 虽然这话不大好听,但苏明落也扬了扬嘴角。他一直都感觉得到,这个状似柔弱温柔,儒雅礼貌的女子,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桀骜的人。即使她处处照顾周到,又讲礼节,但是跟苏明落的对话间,总是有一些王室的高傲风度。 “那么玉师傅这次邀我喝茶,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想问问,阿诺和你有什么关系?在逃亡的时候,你们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返回?” 苏明落怔了怔。“我和她……我,我只是在修灵山被凌羽姑娘掳走,进了监狱,而后阿诺救我出来而已。我和她,萍水相逢。我们是同胞,她自然是要救我的。”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接着说道:“至于返回,是因为我们在修灵山遭到西原狼的袭击,她受伤了,而我想到这里有个医仙,便前来求助。” “原来如此。”玉衣若有所思:“神宫的人马今早已经抵达修灵山,我想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我知道阿诺这个孩子,夜族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带阿诺一起走?”苏明落焦急道。 玉衣垂下眼帘:“因为阿诺有她的使命。” “使命?可是她一个人类……” “夜族需要她的帮助。”白衣女子放下手中的瓷杯,站起身来推开了窗户:“这是我们夜族,一直未曾泯灭的希望和从未消失的族愿。” 苏明落愣了愣:“愿闻其详。” “不,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玉衣转过头笑道:“你只要知道,我们需要阿诺,阿诺不会有事的。” 寂静的夜晚。 木制窗棂中遍布着一间间小格,横栏竖栏上勾画着笔触极细的不知名的花,屋内弥漫着的是略苦的沉香,带着药味,温和滋补而细腻。帘帐下,脸色灰白的少女紧闭双眼躺在大床上,身上盖着青色的棉被。 门悄悄地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背着铁制长剑的黑袍少年,轻轻走到她的床边坐下,焦虑的眼神拂过她灰白的脸颊。 “阿诺。”苏明落轻轻开口唤道,看对方没有反应,只好苦笑一声。 “明日医仙就会抵达这镇上了,你一定要尽快恢复过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眉毛。“谢谢你救我两次,谢谢你为大羽国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其实我昨天背你来的时候,我真的很累,累得想放下你睡一觉。可是我一看你中毒那么深,我就很害怕,我怕我一停下来,你就会死掉。” “我从来不曾意识到生命的宝贵,甚至那天我在修灵山重伤昏迷也觉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我知道我的师傅和苏家会来救我。可是昨天,没有人会来救我,而我还要救你。”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一个堂堂苏家三少爷也会‘失去’。” “大祭司。呵呵,你总是那么厉害。会解锁,会施法,会对付西原狼,只是你不知道,西原狼实在太毒了,而且师傅说它专门对付你这种会施法的人。我干嘛要把它引过来?我真笨!自从遇见你,我总是觉得自己很没用……真的。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弱女子保护,太丢人了。但是昨天是我背着你来到蒲地,这一次,我保护了你。你教会了我承担责任,你教会了我保护别人。” “真想多陪你一会儿。可是今晚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原谅我不能保护你,报答你。原谅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一去,怕是后会无期。” 黑袍少年不舍地看着她,仍未褪尽孩子气的眼里逐渐蓄满了泪水。他强忍住眼泪,俯下身来,鼻尖轻轻贴住了少女的额头:“阿诺,你要活着。” 窗外的树梢上挂着一轮圆月,皎洁无瑕。 一匹脖子上系着驱鬼草的白马正摇头晃脑准备出发,马上的黑袍少年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有了这驱鬼草,这修灵山上的毒物,便会对你避之不及了。我已经在修灵山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足够警惕,就不会碰上神宫的士兵。” 苏明落朝酒楼门口那块写了“青云轩”招牌下的白衣女子拱了拱手:“多谢玉师傅,后会无期。” 玉衣淡淡一笑:“不必,苏公子保重。” 苏明落垂首道:“保重。”说完便拉起缰绳朝着月色下的修灵山飞奔而去。 孤独让我醉倒 没有你的怀抱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心事无需隐藏 留恋的是美好 留恋只是以往 我只是遗憾 看不到你的微笑 寂寞的月光 嫦娥是否后悔偷了灵药 遥远的月光 你是否看得见我的忧伤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心事无需隐藏 或许红尘车马喧嚣 或许世事沧海桑田 如果说这世间有一种爱情 叫做相遇 那么第一眼的缘分 就已注定 ------------ 第九章 欧诺的心上人 “阿诺的情况如何?” 玉衣边问边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房间。坐在床边把脉的蓝衣女子戴着面纱,一张隐约可见的绝美容颜此刻只是微微的担忧。 “她中的是西原狼的鬼毒。这毒虽然针对施法者,但是我还是可以解,只是还会有残留。而且所耗时间太长,不知你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无碍。”玉衣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他们胆子再大,也不会来搜我青云轩。” 蓝樱离将欧诺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身走到玉衣面前:“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衣将药汤放在小炉上温着,缓缓开口道:“可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是大夫,救人是我的责任。”蓝樱离有些担心:“但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玉衣垂着眼没有看她:“因为我是夜族公主?因为我们夜族就应该与人类为敌?” 蓝樱离愣了愣:“不是……” “那是什么?”玉衣霍然抬起头,双眸起了波澜:“难道我们夜族就不应该离开这片大陆吗?” 蓝樱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我们要离开?” “因为我们已经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厄运和灾难!”玉衣用手心暖着药汤,重新低下头道:“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也不会是云裳先祖愿意看到的。” “云裳先祖只希望我们夜族能够好好活下来。”蓝樱离走到窗户旁,看着窗外:“她只希望她的后代能过得好,没有想过其他民族,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责任?” “我知道夜族作恶太多,罪孽深重!”蓝樱离转过身看着玉衣道:“但是这不能怪在你的身上。夜族人还没有醒悟,或许,等到我们回到了天上,我们才可以接受净化,我们才能配得上那片蓝天。” 玉衣冷笑了一声:“我们这么罪孽深重的民族,如何才能接受上天的原谅,回到云海之城?” “会有办法的。”蓝樱离急急走到玉衣身旁,握住她的手:“公主,你要相信我们,相信欧诺,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或许吧。”玉衣的眼神温柔下来:“我之所以救阿诺,不仅是因为她能够帮助我们,还因为这个孩子,我真的很喜欢。” 玉衣将汤药端到欧诺床前,蓝樱离连忙将欧诺扶起。玉衣边喂药边对蓝樱离说道:“樱离,你看,她是一个坚强又有毅力的孩子,从十三岁被掳进乌海郡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伤心绝望,歇斯底里。她永远用淡然的神情来面对一切,却又不自暴自弃。” 褐色的药汁从欧诺嘴角流下,玉衣伸手将它小心抹去。“曾经我也是这样的人啊。” 蓝樱离站在床边,看着温柔细心地喂着药的白衣女子,眼神变得更加温柔起来,犹如一湾清澈的湖水。 “白……侠……”欧诺灰色的嘴唇微微翕动。 玉衣和蓝樱离皆是一愣,玉衣放下药汤俯身贴过耳去。 欧诺微弱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白衣大侠……” 玉衣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果然是有心上人了呢。”继而她的眉头却又蹙了起来:“白衣?那么就不是昨天离开的那小子了。莫非她十三岁之前,就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蓝樱离忍不住笑道:“大概是吧!这孩子,心动得真早。” “情窦初开的孩子嘛,你何必为难她。”玉衣嗔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们不也曾幼稚过么。” “是啊!那是你,可不是我。”蓝樱离眨眨眼睛。 “樱离!”玉衣伸手过去要打,蓝樱离急忙跑开。玉衣无奈:“我这些年的功夫可一点没减,樱离姑娘可否与我到外面比一场?” “你一个女孩子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还喜欢比武,真是奇了。”蓝樱离笑道。 “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只是我的面皮罢了。”玉衣扬眉,将裙子揽起,从腿上取下闪着冷光的青铜剑:“你不也是吗?” 蓝樱离取下腰带,一柄软剑在手中呈现,眨眨眼笑道:“我倒要看看我一个堂堂的医仙,能不能敌过你这高贵的公主!” 寒光一闪,两道身影翻出了窗子。 床上的欧诺依然紧闭着双眼,那个名字在她唇间辗转来回。 “白衣大侠……” ------------ 第十章 白衣大侠 镶嵌着巨大水晶的墙壁上映出塞进水晶内部的画着怪物和天使的图画。画面中怪物的胸口上插着一把长剑,天使白皙的脸颊和长剑上洁白的光芒衬托得怪物的脸庞越加狰狞。 榆打了个寒战。头顶的大玻璃灯射出明亮得似乎能透过人的肉体的光线,照在他的头顶以及他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上。大理石反射出的光芒有直有斜,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蔓延,没入尽头无限的黑暗之中。 那是榆第一次进入祭司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就在这片土地上,在辉煌的宫殿旁,有一座寂寞的高塔。这座塔只为一个人而建,那个人就是除了皇上之外最有地位的大祭司。 只有皇上和下一任祭司的候选人才能直接接触大祭司,这一次皇上派他这个内务大臣来,不知有何用意。他已经四十岁了,不能再作为大祭司的接班人来培养。 榆有点紧张。 走廊终止在一扇门前。他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因为此刻他已完全处于黑暗之中,只有门缝透出了幽幽的光。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要推门时,那扇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门后是一个光亮的世界。榆吓得往后一跳,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法术的世界,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他正纳闷,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冒了出来:“谁?” 他又是一惊,想着那可能就是大祭司,连忙朝着空气作揖道:“在下是内务大臣,奉皇上之命来拜见祭司大人。” 这时他惊异地发现,面前空荡荡的空间里,竟然慢慢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祭司。雪白的长发漂浮在空中,白色的丝绸长裙在空气里微微浮动,她悬浮在空气里,全身都散发着光芒。她有着娇嫩而年轻的脸庞,一双眸子闪着深邃睿智而无法探测的光。 榆一下子怔住了,不知所措。直到他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想让你做一件事。” 榆却震惊地盯着她――那个苍老至极的声音居然发自她的口中! “我昨夜探知到,在郁峡金水镇有一个孩子,她是夜族领袖祖先的后代,具有占卜的天赋,请你将她带来,我要把她作为我的继承人来培养。” “是!请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是金水镇唯一一家药铺店主的女儿,名叫欧诺。请你一个人,亲自,把她带来。” 榆愕然:“为什么?” “因为天意。”女祭司闭上眼,消失于无形。 金水镇。 彼时正是正月十四,冬末春初,阳光有微微的温暖,风依然带着寒气,一个身形修长的白袍少年正懒懒地躺在徐家花园里大树的枝桠上,惬意地放着两条长腿。在他周身,是清丽稀疏的白玉兰,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他当然不姓徐,因为这个镇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白袍少年经常莫名其妙地在各户人家的院子里随便找棵树睡觉。也没有人阻拦,因为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的侠客,几次维护过小镇的安全与和平,小镇上的人们叫他“白衣大侠”。 街边有一群孩子在一起嬉戏,即使是冬末,有的也已经满头大汗。唯独不远处一个穿白底红梅棉袄的女孩独自一人在药铺门口的门槛上坐着,静静地睁着黑水晶般的大眼睛,拨弄着地上的药草。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精致官靴的长袍男子朝着药店走去,直到那双靴子出现在小女孩的视野中,她疑惑地抬起头,天真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和蔼地笑着,努力让自己不像一个拐卖孩子的坏人。 女孩依然静静地望着他,眼眸里多了几分警惕。正当男子不知所措时,她忽然转头对着店里的老板喊了一声:“爹爹!” 老板听闻,便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还没出门就看见了那个中年男子身上的长袍及官靴,立刻恭敬起来,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人快请进,快请进,不知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白衣少年一直在树上懒懒地躺着,直到看见一高一矮两个影子从药店里走出来,他的眼神突然凝集,随之而来的是霍然睁大的眼睛:“阿诺!” 话音刚落,榆就看见面前落下了一个影子。 “白衣大侠!”欧诺开心地大喊道。榆皱皱眉,却还是拱了拱手道:“小兄弟,有何贵干?” 他还没说完,手边的小女孩就不见了。 在他身后,一身白衣的少年牵着欧诺缓缓转过身:“叫我白衣大侠。” “这个叔叔是……”欧诺刚想替榆解释什么?少年却打断了她:“别说话。”说完,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官员:“你想带走她,就要带上我。” “这……” 白衣少年立刻牵着欧诺跳上了一棵树。 “好好,我答应你!”榆皱眉无可奈何地答道。 榆一个人在后面走着,前面是欢声笑语不断的欧诺和白衣少年。榆实在忍不住了,快步上前问道:“请问小兄弟家住哪里?” “剑圣山庄。”少年回过头,眯起眼得意地答道。 “剑圣山庄?!”榆惊讶,连忙拱手道:“谢家风骨,久仰。” “不必。那风骨只是我爹娘的,与我无关。”少年耸耸肩。榆接着好奇地问道:“那么少侠是谢家哪位少爷?” “三少爷,姓谢,名以南,字剑秋。”白衣少年摇头晃脑道,颇有几分未褪的孩子气。 榆眨眨眼:“剑圣山庄在南方,那么谢家之人为何会来到东方的金水镇?” “我不幸被逼婚了,趁着娘还没答应,逃出来躲一躲。”谢以南耸耸肩,扯过从不知谁家院子里伸出的玉兰树枝上的一片玉兰花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榆愣了愣:“逼婚?” 谢以南无奈地皱皱眉:“就是那个御剑山庄的,叫金什么仪,整天缠着我,还让她父亲来说媒,太烦!” 榆瞬间石化,嘴角抽了抽:“莫非大侠说的是御剑山庄庄主的宝贝女儿金燕仪?” “对,就是她!” 榆无语,御剑山庄每年都培养出许多为国效力的人才,庄主是当今朝廷大将军年轻时的生死之交,他的宝贝女儿金燕仪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娶了她就相当于拥有了御剑山庄这份珍贵的嫁妆。 剑圣谢家的剑技与御剑山庄相当,与御剑山庄向来交好,只是按照族规,世代不问政事,只愿为民除害。朝廷将这两大剑门作为自己治安的帮手,一外一内,充分利用。 可是如今这个堂堂谢家的少爷却逃婚了?甚至甘心待在小小的金水镇维护治安? 榆觉得他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 第十一章 上元节 夜幕降临了。他们已经抵达了瓦灵镇,再走两天,大约就能抵达帝都了。今天正月十四,明日便是上元节。外面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卖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就住这里吧。”谢以南打量了一会面前的客栈,点了点头。 “小二,给我两间房。” 榆瞪大了眼睛:“两间?” 谢以南看了他一眼:“我和阿诺一间……” 榆吓得快跳了起来:“万万不可!这样会毁了女孩家的名声……”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谢以南扶额:“我睡地上,保护阿诺。你放心,我会离她远远的。” “这……”榆还在迟疑。 谢以南浓眉一挑:“你再说一句不肯我就把阿诺带回金水镇!” “好好,好吧。”榆叹了口气。 房间里,欧诺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忍不住叫道:“白衣大侠,我们出去玩玩吧!” “当然,我也打算打理好了就带你出去的。”谢以南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拿起剑道:“阿诺,我们两个偷偷去玩!” 喧闹的街上。 “白衣大侠,我们买几盏花灯好不好?”欧诺仰起小脸,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水灵清澈。 谢以南点点头:“当然好啊!你喜欢什么形状的?” “我喜欢这个样子的!”欧诺话音未落,人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伸手摸着不远处一盏荷花形的花灯,脸上浮现出纯真的微笑。 “哎,还有!”欧诺收回手,转身朝另一家店铺跑去。 身后的白衣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看着那个跳着蹦着欢笑着的女孩穿梭在人群中,他的视线却从未移开。她停在每一盏光芒前,伸出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些各式各形的花灯,仿佛抚摸着世间最美的生命。她眼中的喜悦,夹杂着一丝无声的悲悯,那是孩子仁慈的心。此时此刻,她美得就像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白衣大侠,你看这个!”欧诺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沿河的花灯店铺后边,摸着一盏星形的花灯大喊起来。 谢以南定睛一看,她的身后正是洒满花灯波光粼粼的金水河:“小心!” “啊!――”谢以南话音刚落,欧诺便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惊叫了起来,接着便一脚踩空,掉进了金水河! “阿诺!”谢以南足尖猛地一点,整个人向前冲去,凌空一个翻身,也落进了金水河冰凉的河水里。 “救命!”欧诺不会游泳,挣扎了几下就有往下沉的趋势。谢以南焦急地大喊:“多动几下,别放弃,我来救你!” 幸好爹娘从小就教了他游泳。他拼命地游着,很快就到了欧诺身边。就在这时,正月里冰冷河水中的欧诺坚持不住了,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反应,渐渐往下沉去。谢以南急忙潜进水中,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该死的,这水太冷了!阿诺撑住,我在这!” 岸边的人们看见两人落水,纷纷惊叫起来,就在这时:“嘭”的一响,河水翻涌,卷起几丈高的浪花,河面上十几盏花灯纷纷飞了起来! “哇!” 在人们的惊叫中,浪花翻涌的中心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全身湿透的白衣少年横抱着湿淋淋的女孩轻盈而迅速地跳过店铺和帐子,穿过无数萧瑟的枯枝,从敞开的客栈窗户里翻了进去。 “小二,叫你们老板娘找两身干净衣服来!”谢以南皱了皱眉,对正在收拾屋子却被窗外闯入的客官吓得一动不动的店小二说道。 小二看着面前两个全身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流的人,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是……” 谢以南在小二身后关上了门,将自己全部的上衣都脱了下来,丢到火炉上烤,露出了自己消瘦却精壮的胸膛。然后他将欧诺抱到火炉旁,脱下了她的外袍,只留一身湿漉漉的亵衣,继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欧诺出事了?”就在老板娘送来衣服的时候,身后跟来的榆还没进门就大声质问道。可是他却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愣住了,继而暴跳如雷:“你,你居然亵渎未来的大祭司!” “闭嘴。”赤 裸着上身的少年狠狠瞪了榆一眼,转头对不明所以有些胆怯的老板娘说道:“你帮她换衣服,换好叫我。” “是,是。”老板娘连连点头,面前这两个人一个穿着官靴一个别着长剑,看起来可是来头不小,她万分不敢怠慢。 门外。 “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谢以南边穿上老板娘送来的衣裳,边打断了一脸怒气的榆,冷声道:“我没有看到她的身体,我让女人为她换衣服,这还不够吗?” “你……”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出来了:“换完了,二位……”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已经迅速闪进了房中。 简单的帘帐下,欧诺闭着眼,盖着厚厚的黄色被褥,湿淋淋的长发被毛巾裹了起来,大概干了不少。她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宛如一个脆弱的纸娃娃。 “阿诺?”谢以南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他会轻功,会游泳,会剑术,唯独不会治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欧诺紧闭着双眼,却什么也不能做。 “唉!”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之后站了起来,把火炉推近床边。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榆只是自始至终沉默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却目睹了那个赤身少年全部的动作,目睹了那一份焦灼不安,那一份深情至爱的感觉,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过了一会儿,欧诺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她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阿诺!”谢以南扑到她身旁,欣喜道:“阿诺!” 欧诺在一声声的呼唤中慢慢睁开了视线有些涣散的眼睛。“白衣大侠……” “阿诺!太好了,你醒过来了!”谢以南高兴得手舞足蹈,笑了好一会儿。 “白衣大侠,你怎么没穿着白色的衣服?”欧诺眨眨眼睛,天真地问道。 谢以南摇摇头:“这店里怕是没有白衣裳,明日去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饿了吗?” “不饿。”欧诺笑了笑:“只是有点冷。” 谢以南二话不说把她裹紧被子搂进了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纠结再三,只拱了拱手道:“那我去端一碗姜汤来。”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还好不是前几日的寒冬,那时下了雪,河水都结冰了。”欧诺笑道:“我的运气还算好。” “都怪我没有紧跟着你!”谢以南隔着毛巾摸着欧诺的头,自责道:“这样我就可以在你掉下去之前把你带走了。” “哪有!白衣大侠救了阿诺,是阿诺的救命恩人。”阿诺歪着脑袋紧靠着少年的脖颈:“阿诺感谢你都来不及。” “不要感谢我。”谢以南将她搂得更紧:“不要把我当做你的恩人,好不好?” “好。”欧诺笑道。 ------------ 第十二章 花灯会 “白衣大侠,让我下去吧!”欧诺恳求坐在床边的少年,两枚黑宝石似的眼睛里波光粼粼。 “可是你病了……” “不会的,我现在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欧诺笑道。 谢以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出去,让老板娘再送点衣服来,你要穿多一点。” 吃午饭时,欧诺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我们三个晚上出去玩玩吧?” “不行。”谢以南和榆异口同声。 欧诺扁扁嘴巴:“为什么?” 这时,店小二插嘴了:“上元节可好玩了,到处都是花灯,昨天晚上的热闹连今天的一半都不到!对了,上元节我们要吃元宵的,三位客官想不想来一点,本店的元宵可是这瓦灵镇最好吃的!” “好啊好啊!我要吃元宵!”欧诺开心地叫起来。 “小姑娘,这元宵可有一个传说呢?你要不要听?”店小二神神秘秘地说道。 “要!” 店小二清清喉咙,说了起来:“相传汉武帝有个宠臣名叫东方朔,他善良又风趣。有一年冬天,下了几天大雪,东方朔就到御花园去给武帝折梅花。刚进园门,就发现有个宫女泪流满面准备投井。东方朔慌忙上前搭救,并问明她要自杀的原因。” “原来,这个宫女名叫元宵,家里还有双亲及一个妹妹。自从她进宫以后,就再也无缘和家人见面。每年到了腊尽春来的时节,就比平常更加的思念家人。觉得不能在双亲跟前尽孝,不如一死了之。东方朔听了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就向她保证,一定设法让她和家人团聚。” “东方朔是好人!”欧诺托着下巴肯定道。 店小二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一天,东方朔出宫在长安的街上摆了一个占卜摊。不少人都争着向他占卜求卦。不料,每个人所占所求,都是“正月十六火焚身”的签语。一时之间,长安里起了很大恐慌。人们纷纷求问解灾的办法。” “东方朔就说:‘正月十三日傍晚,火神君会派一位赤衣神女下凡查访,她就是奉旨烧长安的使者,我把抄录的偈语给你们,可让当今天子想想办法。’说完,便扔下一张红帖,扬长而去。老百姓拿起红帖,赶紧送到皇宫去禀报皇上。汉武帝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长安在劫,火焚帝阙,十五天火,焰红宵夜’,他心中大惊,连忙请来了足智多谋的东方朔。” “东方朔假意的想了一想,就说:‘听说火神君最爱吃汤圆,宫中的元宵不是经常给你做汤圆吗?十五晚上可让元宵做好汤圆。万岁焚香上供,传令京都家家都做汤圆,一齐敬奉火神君。再传谕臣民一起在十五晚上挂灯,满城点鞭炮、放烟火,好像满城大火,这样就可以瞒过玉帝了。 此外,通知城外百姓,十五晚上进城观灯,杂在人群中消灾解难’。武帝听后,十分高兴,就传旨照东方朔的办法去做。” “果然聪明。”谢以南很显然已经被故事吸引住了。 店小二道:“到了正月十五日长安城里张灯结彩,游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常。宫女元宵的父母也带着妹妹进城观灯。当他们看到写有‘元宵’字样的大宫灯时,惊喜的高喊:‘元宵!元宵!’,元宵听到喊声,就和家里的亲人团聚了。” “如此热闹了一夜,长安城果然平安无事。汉武帝大喜,便下令以后每到正月十五都做汤圆供火神君,正月十五照样全城挂灯放烟火。因为元宵做的汤圆最好,人们就把汤圆叫元宵,这天叫做元宵节。” “哦……”三人恍然大悟。 店小二得意洋洋地继续解释道:“元宵节一年有三个: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咱们今天过得是上元节,是神仙的日子,所以呀,我们要点灯,这是给天上的人过元宵节呢!” “这才是花灯会的来源啊。”谢以南转过头对欧诺说:“我们晚上去看花灯吧。” “好哇!” ――这次,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谢以南摸摸她的脑袋,在心里暗暗说道。 上元节,花灯会。 果然是给天上的人过节。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五颜六色的花灯犹如光与影的海洋,美丽而多姿。街上人声鼎沸,人山人海,到处是贩子的吆喝声,孩子们的笑声,以及大人们的祝福声。金水河上映着无数花灯的影子,犹如一条雕光的缎带,承载着无数人的情思绵延向前,犹如这个生生不息的民族,在爱的哺育之下,繁衍至今。 “阿诺,这个花灯好不好看?”谢以南早已穿上了新买的白色长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星形花灯。他记得上次阿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花灯,还为此疏忽了,不小心跌进河里。 “好看!”欧诺开心地笑着,将花灯搂在怀里:“我还要两个!” “好!”谢以南没问为什么要那么多个花灯,只是牵着欧诺钻到了其他的摊子前。 榆摇摇头,嘴角却浮起了一抹微笑。 三人来到金水河畔,从一条窄窄的台阶走了下去,那里是浅水滩,热闹非凡,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河面上漂满了花灯。 “就在这里放吧。”谢以南蹲下来,将花灯一盏一盏摆好。欧诺拿起那盏莲花形的花灯,小心地放进了河水里,喃喃道:“娘,愿您在天上安好,保佑爹幸福安康。”继而又把另一盏月亮形的花灯放进河水里,道:“爹,您要好好的,别再挂念阿诺。” 小小的孩子站在光芒荡漾的河水边双手合十,静静地闭着眼,宛如一个天使。 谢以南站在她身边怜惜地望着她,心都快被揉碎了。 “还有这一盏。”欧诺睁开眼,拿起星形花灯笑道:“是给白衣大侠的。” 谢以南一愣:“我?” 欧诺将花灯放入水中,闭上眼道:“白衣大侠要永远幸福快乐,阿诺长大一定要嫁给他。” 最后一句话很轻很轻,微不可闻,但是谢以南还是听见了。 嫁给……他? 谢以南心里一动。 临水而立的小女孩双颊飞上了一抹嫣红,只是夜色之下看不太清楚。 “为什么送我星形的花灯?”谢以南装作没听见后面一句话。 “因为你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亮亮的。”欧诺笑道,眉眼弯弯。 谢以南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榆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微笑着,只是眼里带了一抹忧伤。他知道,那个女孩是大祭司;他知道,大祭司的一生,都只能在那座寂寞的高塔里度过。 正如夜幕中唯一的,苍白的,寂静的,孤独的月亮。 ------------ 第十三章 回家 “谢大侠,请问您在何处歇脚?”数天的马匹加步行后,高大冰冷的城门下,榆停下了脚步:“这里是内城了,在下带这个孩子去面见祭司大人,恕不奉陪。” “哦,那你们去吧!”阳光下,衣袂飘飘的少年有些调皮地眨眨眼睛,撇嘴道。榆犹疑而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以南一眼,没有作声。 谢以南见他不走,催道:“你以为我会跟来么?去吧。” 榆只好不动声色地拱了拱手,面无表情:“那么在下告辞,后会有期。”欧诺瞬间嘟起了嘴,满脸不开心。她单纯地不高兴,觉得这个宫里的大人剥夺了之后她和她特别特别喜欢的白衣大侠相处的机会。 谢以南挑起眉,看了看欧诺写满依依不舍的小脸。 还是要分别了啊。 接着,他有些感慨地温柔一笑,扬长而去。 转身的瞬间,浓黑的剑眉下睫毛遮出了一片阴影,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身后的小女孩痴痴地望着那个踏着阳光远去的身影,两只漆黑的眼睛里盈满的那一层晶莹透明的泪水,就像一块覆盖在眼眸上的柔软的玻璃。 那不是回金水镇的方向。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金水镇,也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回到那片朴实温情的土地,再也不会有白衣大侠,再也不会有那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守护那个将要成为大祭司的女孩…… 白衣少年的剑眉紧紧蹙起,心里漫出的那一份感觉让他无法在他们的面前多待一刻。瞬间涌起的失落和心痛,将他淹没。 然而他却头也不回。心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儿女情长拖沓了步伐。 突然他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花,自嘲道:“谢以南,你安慰自己的方法也太蹩脚了。” 江南好。即使是正月的寒冷天气,还是有几分春来的气息,萧条里带着暖暖的阳光。 闭上眼,让人不由得期待这里的春天。那时候,又是一年春好处,花艳柳绿,沿岸湿风,水灵灵地让人开怀。 驿站的马正低下头吃草,谢以南摸了摸它的脑袋,向马夫点了点头。对了,这里便是他甩掉家里派来的“追兵”后骑上马的第一个驿站,也是他开始人生第一次流浪的起点。 再过了一片林子,便是谢家的剑圣山庄了。爱一个人静静坐着冥想的他从不选择去那片林子,因为没有玉兰树。 他偏执地喜欢白玉兰。 山庄今天很热闹,张灯结彩,大伙儿蜜蜂似的忙来忙去,大约是谁的喜事要到了吧。他摸摸脑袋,清明似乎也不远了呢。然后笑了笑自己:“瞎说什么呢?几个兄姊可都待你不薄。” 走到门口便被管家喊住了:“哎,您!您……”他偏过头,看见栅栏旁正在挂灯笼的老人愣在那儿。 红色灯笼一晃一晃的,自顾自旋转着。 “三少爷!” ―― 一瞬间变为座上宾的感觉。 山庄里的人簇拥着自己进去,身边小丫鬟左左在热闹地介绍着今天的大喜事:“少爷,今日是大小姐与御剑山庄的大少爷金浩成亲的大喜日子,大小姐本是说要等到少爷您回来再谈的,但是夫人偏说要早点办了,因此就没等到您回来,不想您竟然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谢以南勾起嘴角,原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大姐谢秋眉已经被定了终身。 抬头便见到了秋眉。红装的秋眉尚未戴起珠冠盖起盖头,看来是洞房尚早。周身轻纱不可避免地拖在地上,拖出一片灰尘。可见她听了弟弟归来的消息便急急冲了出来。 “姐姐一向是大家闺秀,怎的为了南儿如此失态。”白衣少年俯身托起姐姐的轻纱裙尾,抖去尘土,拿在手上,语调轻柔如同那片和煦的日光:“就让南儿送送姐姐吧。” 秋眉敛眸,表情不舍:“三弟刚回,姐姐便要嫁到御剑山庄去了。” 正当两人姐弟相聚倾诉衷肠之时,剑圣谢家的正夫人秋暮依从正厅走了出来。即使是久别一整年的亲生儿子归来,步调也依旧不急不缓。淡漠的面容,深不见底的眼眸,精雕细琢的柳眉,淡青色长袍,绣上莲花的宽袖,胸前一抹青白的丝绸,整个人素雅而清丽。 “南儿回来了。”秋暮依只当有客似的盈盈一笑,客气而疏离,雍容而淡漠:“进去换身喜庆的衣服罢。” 谢以南脸上的笑容蓦然僵硬,但是很快又换上了翩翩贵公子的笑脸:“母亲若是对南儿亲热点会更好。”将姐姐的裙尾交予丫鬟左左手中,负手便进了门,一声叹气幽幽地飘了出来。 自从父亲走了,母亲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了笑容。这整个剑圣山庄都是这个雪肤花貌的女人秋暮依在打理,她的膝下还有两个子女,身后还有两个小妾和三个孩子。她要养活这么大一个山庄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她只是一个丧夫的女子。 她是一个母亲,却是一个丧失了“爱”的能力的女人。父亲死后,谢以南和谢秋眉就失去了母亲的爱。 似乎她所有的爱,所有的笑和泪,都随着她丈夫的生命一并从这世间抹去了。 但是以南知道,他的姐姐也知道,这不应该责备。 曾经,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十一二岁的姐弟俩躲在长廊的柱子后悄悄地窥视着庭内旋转的人影,那一夜的雪下得那么大,天那么黑,夜那么漫长,晚风那么凉。正厅内还停着一口昂贵的棺材,内中是父亲未寒的尸骨。四处白雪皑皑,曾经芳菲烂漫的百花丛中一片萧索。 宽阔的庭院里,一个似乎永远不老的素衣女子翩翩起舞,手中的长剑反射着冷光,响着清音,剑舞轻盈,招式华美。这一舞,是她嫁入谢家一年后,她的夫君谢云一时兴起教给她的剑舞“云殇”,没有实际杀戮意义,只是美,如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 只是美啊。 在这苍白的雪地里,在这荒凉的夜幕下,鸳鸯中那被留下的生者翩翩起舞,孤影惊鸿。 ------------ 第十四章 思念 大羽国的祭司继承人欧诺,就在她八岁时的这一天,进入祭司塔,潜心学习,与世隔绝。 眨眼间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年。 “是中秋了。” 整日待在白塔里的欧诺几乎与世隔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祭司大人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她方才恍然想起,原来已到中秋了。 中秋!一股浓浓的思念猛然自心底浮起。在寂寞的白塔里,她潜心学着大祭司所能够教给她的一切,几乎忘了时间。而对于一个孩子,忽略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忽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忽略了独自一人守着药铺的父亲,忽略了离开她的白衣大侠,忽略了这么多天来,月牙儿盛起天池的水,一点一点将自己盈满,圆润无缺。她皱皱眉,回想起以前无忧的中秋。曾经她躲在草垛旁看着漫天的星光,幻想着天宫中嫦娥和月兔嬉戏的模样……那是没有悲伤的孩子的想象,甚至连被罚砍树的吴刚也是快乐的。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祭司大人正在窗前写着什么。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桌上的纸张,娟秀的水墨晕染在那一张精致的宣纸上: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仿佛察觉到小女孩好奇的目光,女祭司笑笑,搁下笔拉过了她:“认得这几个字么?” “有几个不认得。”欧诺清脆的声音响起。 女祭司念了一遍,然后看着她说道:“这是一个叫‘晏殊’的人写的诗,题目是《中秋月》。中秋在即,月光柔柔地落满院中梧桐。在这中秋佳节,我却流浪他乡。嫦娥离开后羿飞到天上去,大约是会后悔的吧!因为那广寒宫除了月兔和吴刚便空无一人,清清冷冷的……”她却突然叹了口气:“就像这座高大的白塔一样。” 欧诺抬起头,看见美丽的女祭司眼里浮起一层隐约的雾气。 “祭司大人……” 你悔么?来到这个寂寞的高处,拥有了星光,也拥有了永恒的孤独。你恨么?恨你的上一任祭司选中了你,让你从此远离熟悉的那一片土地? 巨大的圆月悬在窗口上方,清亮的月光一泻千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在窗前静静地站着。高耸着的洁净的白塔,沉默而孤单地立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旁,立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夜已深,偌大的剑圣山庄在赏月结束后恢复了彻底的安静。清冷的月光之下,后院里盛开的桂花伸展着细细的腰肢,静静地散发着怡人的清香,温和而低调。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宽阔的庭院里踩着流光的步伐,长星剑峰上流转着皎洁的月光,带起一阵又一阵桂花香。如墨的长发飞扬,深黑色的眼眸里荡出一片月光。 又是“云殇”。 当他深夜未眠提起长星剑走向庭院的时候,当他抬起手挽起第一个优美的剑花的时候,当他忍不住按下心里不停浮现的那一张稚嫩的笑颜的时候,当他年少的心在月光下疼得微微抽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母亲要在父亲的入棺当晚绝望地跳这一支舞,明白了为什么城门下那一别让他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里始终不能入睡。 此刻,十四岁的少年,猛然明白了那个小女孩在他心中的分量。 你是否登上高塔俯视天下,你是否被锁进那扇窗里看流星飒沓,你是否会等我,某日一起策马红尘,看天地浩大? 只是,谁知那五年后的一场戊戟之战,传来了全军覆没的消息。 谢以南将自己关在家中整整两日,才接受了他们已经天人永隔的事实。 那一汪无望流淌的月光,缓缓漫过了无垠苍原。 ------------ 第十五章 苏明落退婚 一湾月牙形的湖泊静静卧在杨柳遮掩中,浅蓝色的湖水澄澈美丽,犹如一颗月牙形的水蓝宝石。 湖边有一块石头,上面是用剑划出来的三个大字,入石三分:“深月潭”。 “嘭!”不远处,一块巨石在一柄剑插入的瞬间爆裂,碎石块四处飞溅。被收回的长剑猛地一个回旋,向前一绞:“唰――”漫天扬起的柳叶被绞成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土地上,宛如一场盛大的葬礼。 脚踏流星,剑转流云。柳林中显现出一个舞剑的黑色身影。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黑衣男子并没有停住手中的剑。他从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听出,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而且这个人对于他而言非常亲密,值得信任,根本无须做任何防护。 “泽王。” 剑眉星目的男子缓缓顿住了剑,负手而立:“若儿有话大可直说。” “花世回来了。” 柳梢落下了一片柳叶。 黑衣男子转过身,看着来人:“如何?” 面前是一个雪肤花貌的年轻女子,挽一个素雅的髻,插一根古朴的玉簪,一袭水粉长裙轻纱绕,腰间系一条纯白的丝带。她盈盈一拜,道:“他到苏家去了,今夜他们将一起来拜访您。” “快去厅中准备。” “是。” 是夜。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上座处放了一张檀木的四方桌,上摆两杯清茶,两边分别坐着黑衣男子和粉衣女子。从他们的旁边延伸至门口,是两列桌椅,这些桌椅中,只有两张椅子坐了人。一个是红衣少年,精气神还不错,另一个是翩翩贵公子,着一身黑衣,持一把纸扇,俊朗清秀,嘴角却带着邪气。 “花世,你带着明落来,所为何事?”泽王开口了。 “禀告泽王,花世无非是要来看看羽落宫主身体是否有恙。” “多日不见,公子风流不改。”粉衣女子嘴角淡淡勾起一个微笑,温柔而典雅,美得摄人心魄。 苏明落哼了一声,道:“舅舅还是这么爱调戏颜姐姐。” 粉衣女子笑笑:“公子前来,定不是只为颜若一人,若是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 “咳咳,那,我就不客气了。”花世突然一脸神秘道:“我听说,在这扬州城内,有一位负有盛名的铸剑师。” 苏明落的脸蓦然涨得通红。 泽王面无波澜,淡淡道:“那是自然。这位铸剑师便在我们深月潭。” “哦?”花世眨眨眼,装作不知道。 “青瑶姑娘正在铸剑坊,现在不好去打扰,况且她已有了未婚夫,还请公子另找一位姑娘陪酒。”颜若看了看苏明落,一句就拆穿了他的“道貌岸然”。 “不不,苏某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姑娘陪酒的。”花世轻轻扇了扇扇子,笑道:“我只想知道,这青瑶姑娘,泽王可有意向?” 苏明落迅速看了颜若一眼,只是粉衣女子依然波澜不惊地微笑着,没有做声。 泽王皱了皱眉:“花世,你想多了。” “这……”花世又眨了眨眼:“可是?我家明落已经有了心上人,又怎能给青瑶姑娘幸福?我看,不如泽王就从了吧。” “花世!”泽王有些动怒了:“以下犯上,你可还想待在我深月潭?” “泽王息怒!”花世见势不对,连忙说道:“花世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苏家想退婚,不知泽王能否做主,放了两个年轻人。” 颜若终于开口了:“怎么?” “明落此次去夜族的经过,想必二位都知道了。”花世拱手道。 颜若和泽王点了点头。 “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向二位禀报。”花世眨眨眼睛。 颜若和泽王终于明白过来。颜若微笑着看向苏明落:“你莫非是爱上了那个救你出来的人类少女?” “我……”苏明落的脸更红了:“我只是有点喜欢而已。” “哈哈!”花世笑了起来:“我家侄儿不肯承认呢!” “舅舅!”苏明落瞪了他一眼。 泽王却有些忧虑:“可是?青瑶姑娘和你可是有婚约在先。而且,明落你当时也是同意了的。” “那可不是我同意的!”苏明落急得大叫起来:“是我舅舅答应的,我爹娘也不许我反对!” 花世耸耸肩膀,好像不关他事似的。一个翩翩贵公子,如今看起来就像一个痞痞的老流氓。 “所以,你是根本不喜欢青瑶姑娘了?”泽王皱眉。 “这样,可是有些棘手啊。”颜若也皱了皱眉。 突然,两人的眉毛都挑了挑,对视一眼。 “泽王不必担心,我从不愿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门外,一个挽髻的青衣少女从月下款款走来,眉目如画,眼角描了一朵青莲。随着她的步伐,似是有无数朵青色的花盛开在她的袖间,**的脚踝上同样是一朵青莲,薄薄的青衣在月色下透出包裹着的姣好身材,整个人纯洁而魅惑,典雅却又带了几分妖娆,有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妖艳。 “青瑶姑娘,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才知青楼花魁名副其实。” 花世一句话就让大家的脸色黑了下来。 “青瑶出身青楼,自是比不上苏家高贵的地位。青瑶不能嫁给明落公子,真真是青瑶的福分太薄。”青瑶盈盈一拜,月光照在她身上的薄纱上,少**美的曲线有一种莫名的魅力。 十三岁家境沦落,落入青楼,到了十四岁的光景便能够靠着才气和舞技名动扬州,这实在是一个奇迹。十五岁,她遇到了深月潭的主人慕容泽,一见倾心。而她的身世早已被深月潭掌握,那个败落的家族,正是名动天下的“铸剑之首”――林家。既然泽王邀请她加入深月潭,她便一心跟随。 只是,慕容泽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她。 苏明落看着美丽的青衣少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愧疚地别过头去。 “不不,是我家明落的福气太薄。”花世摸摸下巴,垂涎欲滴地看向她:“若是有心,从了我苏沐如何?” “公子说笑了。我不认识苏沐,我只认识花世。”青瑶顶了回去。 “哎,你明知道花世只是我的称号,我的真名,叫苏沐啊。”花世走上前,伸手想摸青瑶的脸,却被她隔空一掌打开:“公子要知道,青瑶是青楼的花魁,碰一下,可是要值千金的。” 花世眯起眼睛笑道:“好,好!我有万金,可否让青瑶姑娘陪我一晚?” “花世,不得放肆!”泽王大喊一声,花世立刻回过头笑道:“泽王息怒,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说完,便坐回了椅子上。 青瑶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泽王,道:“少女若是订了婚,十五岁便及笄,若是没有订婚,二十岁才及笄。既然青瑶今天被人退了婚,那么青瑶也就不能算是及笄的人了。”说完,将发簪从发髻中取出,青丝倾泻,直落在腰间,银色的月光将她包裹起来,宛如天仙。 “青瑶,你这又是何必呢。”颜若叹息道。 “这是道理。青瑶只循习俗的道理,没有人情的道理。”青瑶丢掉了簪子,深深地看了泽王一眼,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颜若一眼。此时,她眼里仅有的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 然后,她决绝地转过了身,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 “因为这世间,没有人给过我情。” 对于一个没有人怜惜的少女,这世界赐予她的疼痛,还不够多吗? 这世间,她所经历的,只有家道中落,被人追杀,躲入青楼,改名换姓。被收入深月潭后,她所爱的人,早已有了深爱的人。被当做一枚棋子和苏家订婚,只为了深月潭未来的发展,她毫无意见地同意了。如今又被退婚,她依然只有“接受”这唯一的选择。 这世间她所遇到的一切,哪一样,给了她人情? ------------ 第十六章 计划 十月初,桂花飘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御剑山庄、剑圣山庄、深月潭的会谈已经结束。在满座贵宾前,泽王沉声道: “为什么朝廷永远输给夜族?因为方法不对。用拳头去对抗气流,用武器去对抗魔法,就像用剪刀去剪断瀑布一样,永远只能失败。” 有人问道:“那么我们该如何对抗魔法?向道观求教?” 泽王摇头微笑道:“向道观求教,当然收效甚微。另一个更为有效的方法,就是剑气。剑气,无形却有力,堪比魔法,却比魔法更容易磨练。既然夜族人擅长法术,那么我们可以用我们擅长的人类剑术来对付他们。他们会法术,因而在剑气这一块疏于训练,而这就变成了我们的强项。剑气在某种意义上,也会是一种人类的魔法!” 次年初春,剑圣山庄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朝廷接到了御剑山庄、剑圣山庄、深月潭联名上书,照理说御剑山庄是国家的御用军队之一,这书的署名应该是御剑山庄,然而折服于泽王的眼光之后,御剑山庄便让出了领导地位。但是深月潭的位置又过于隐秘,其他人根本找不到它的入口,而深月潭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确切位置,于是剑圣山庄的秋暮依便主动接下了这任务。 这位特别的客人,就是朝廷右将军,秦志谦。 还未进门,谢以南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这剑圣山庄果然非同小可,在门口就和几个弟子过了招,各个功力扎实,必成大器,我大羽国,可是有希望了!” 一个脸上长了络腮胡子的健壮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大厅,脸颊通红,双目炯炯有神,像一只潜伏已久的壮虎。 “秦将军前来,暮依有失远迎,还请将军多多包涵。”一身素衣的秋暮依款款上前,盈盈一拜,大方和气,风度翩翩,尽显主人风采。 “哎,不必了,秦某是个粗人,可吃不起你们文人这一套。”秦将军摸摸胡子,继而看了她身旁的两个孩子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庄主夫人,你这两个孩子,可是生的标致啊。” “秦将军过奖了。” “还不承认,庄主夫人如此美丽,孩子自然从你了!”秦志谦赞赏地看了谢以南一眼:“听说你这孩子不愿娶御剑山庄的未来庄主,出走了?” 谢以南一愣:“啊……是。南儿不孝。” “哈哈,好孩子!”秦志谦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以婚姻利益为标准,你有权选择自己喜欢什么人。利益的婚姻,肚子里肠子几百道回回的人才干得出来!” “将军说的是!”谢以南有些意外,却十分高兴有人能够理解他。然而一旁的谢秋眉,却只是淡淡地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抹忧郁的光芒。 秋暮依淡淡地笑道:“秦将军此次前来,是为金龙大军一事吧?” “不错。老夫是为攻下乌海郡及旁数座城池而来。近日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侵占了许多郡县,皇上是心急如焚啊。”秦志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凝重道。 “那么将军对此次计划有何看法?” “我看,也就只有朝廷和三大山庄联合起来的‘金龙大军’才能打败那群怪物了。老夫只会用斧,什么剑气啊法术啊!老夫也不会,就交给你们了。老夫现已带领一支大军驻扎在牡丹城外,到时给你们开路,至于到了那鬼东西内部该做什么?老夫可就帮不上了。” “这已足够,暮依在此多谢秦将军援助!” 见秋暮依又要拜他,秦志谦连忙扶起她笑道:“同为大羽国而战,我们本就是战友,何谈援助?” 秋暮依朝他点点头:“秦将军所言甚是,那么依秦将军看,何时调兵遣将为好?” 秦志谦摸摸胡子,双眼闪过如虎霸气的光芒:“事不宜迟,三日后便动身吧!” “娘,这次行动您也要去?”房间里,谢以南担忧地看着秋暮依:“您也不年轻了,还有那么多庶出的孩子还未成年,不能没有您。再说若是您离了山庄,山庄可就群龙无首了。” “劳烦南儿挂心。”秋暮依依旧是淡漠地微笑着:“我老了,是时候为这天下做点大事了。人终有一死,或轻于绒毛,或重于泰山。陈胜当年说:‘等死,死国可乎?’你会怎么回答呢?” “万万不可!”谢以南焦急地看着母亲:“若是娘亲出了什么事,南儿和姐姐决不会好过的!” “我意已决,你与秋眉在山庄里处理日常事务便是。” “那怎么行!”谢以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若执意要去,请带上南儿!” “你……” 秋暮依无奈地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她幽幽叹了一声:“好吧。今晚去和你的姐姐秋眉告别。” 铜镜前,一张俏脸清水出芙蓉,一双情眸顾盼剪秋水。褪妆后的红衣女子静静地逐一脱下长发上的装饰物,身后进来的人没作声,怕打扰了她。 秋眉却突然开口了:“三弟深夜前来,有何事?” “姐姐。”谢以南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谢秋眉正在褪去发饰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三弟?”她猛地转过头来不舍地望着他:“你要随娘前去夜族领地?” “是……” “不行!”谢秋眉迅速站起身,跑到谢以南面前抓住了他的手:“你若是走了,姐姐怎么办?” “我……” “你不要抛下姐姐!二妹已经夭折,其他姊妹又是庶出,有谁能和姐姐倾心相交?”秋眉难过道:“在这深深府中,在这硕大山庄,除了你和娘,我有谁可以相依为命?” “姐姐!”谢以南忍不住热泪盈眶:“你受苦了……你嫁给御剑山庄,替我联姻,又因思念成疾回到娘家小住养病,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那么三弟你可否为姐姐而留下?”秋眉紧握着他的手,泫然欲泣。 “我……不瞒姐姐,我这次前往乌海郡,既是为了陪伴娘亲杀敌,又为了见到我的心上人……” 谢秋眉怔了怔,问一脸羞涩的弟弟:“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谢以南微微低下了头:“当年离家出走,我来到了金水镇,遇见了一个女孩。她就是大羽国的祭司继承人。那年她随大军北上,我以为她已经战死,可是两年前深月潭公布消息时我才知道,原来……原来她还活着。”他的语调有微微的颤抖:“这么多年了,她应该已经十六岁了……这次,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我已经无法接受第二次离别了!” 谢秋眉愣了愣,良久,才缓缓说道:“祭司继承人……她现在,已经算是大祭司了吧?你们如何能在一起?” 谢以南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就算她是毕生锁在高塔里的大祭司,就算她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我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谢秋眉的眸子里荡漾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下一秒,她蓦然抽回双手道:“那么,姐姐是不应该阻挡你的。” “我……” “三弟不必内疚。”秋眉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凸起的眉骨,眼里是满满的温柔,如一湖秋水,语气梦幻:“于我而言,我已经没有自由去追求属于我自己的爱情。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看着我爱的人幸福。” ――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起。可是她,永远都不会这么勇敢…… 硕大的御剑山庄,对于她这个二少奶奶而言,只是一座庞大的寂寞的地狱。而回来以后的剑圣山庄,没了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她也只能是一只孤雁。 我至亲的人啊!勇敢地去追求你的爱情吧!我只想看着,你替我幸福。 (有关谢秋眉的故事会在番外《春庭怨》中详细道来) ------------ 第十七章 金燕仪 动身这一天,御剑山庄外汇聚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就在大门口,一个身着火红衣袍,脚踏虎皮长靴,腰间系一条黄金细腰带的少女正不耐烦地嚷嚷:“我就是要去嘛!” “不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山庄,将来是要交给你的!”正骑在马上整装待发的庄主蹙眉喊道。 “那为什么大哥可以去而我不可以!”她竖起柳眉,满脸都是骄纵。 “此行极其危险,你大哥武艺高强,至少可以自保,你一个女孩子家,练武懈怠,又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怎么能让你涉险?”庄主见硬的不行,便好言相劝。 “哼!要是你不让我去,我就死在你面前!”红袍少女“唰”地抽出腰带,那条黄金腰带瞬间变成了一根金色长鞭,她鞭子一横就把它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燕仪!”庄主伸手想要制止,不得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好吧!我让你去!” 就在金燕仪骑上马的那一刹那,一骑白衣骏马从不远处飞驰而来:“在下剑圣山庄谢以南,领各位前去秦将军军队驻扎之地!” “以南哥哥!”金燕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策马迎接。到了谢以南身边,她撒娇道:“以南哥哥,你怎么在回家之后都不来我们山庄了呢?让燕仪好想!” “哦。”谢以南淡漠地点了点头,对金燕仪不满的眼神故作视而不见,朝御剑山庄庄主拱了拱手:“这就引庄主前去。” “好,带路吧!” 冬天刚刚过去,一行人马在有些积雪的林荫小道上稳步前进,马蹄上都绑着布巾,防止打滑。 紧紧跟随在白马身边的那一骑黑马上,赫然是明眸皓齿的红袍少女,眼角眉梢都是笑,恍若一朵明媚的春花。 “以南哥哥,燕仪叫人送你的悦心玉,你可满意?” “哦,多谢燕仪妹妹好意。”谢以南心里不屑,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虽说他谢以南性格潇洒不羁,可是在这小妮子面前除了装老成也没别的办法。 “这悦心玉,是燕仪从圣女河底捞上来的,传说圣女河里有只凶兽,就是为了保护河底的玉石。那里的玉石都是通灵的,传说能保人常常愉悦,心想事成,可谓是价值连城。燕仪独闯圣女河,却没碰见那凶兽,虽是可惜,但也是好运气,以南哥哥你说是不是?” 谢以南头痛:“悦心玉,若是给了不该给的人,怎么悦心?你不应想着悦我的心,让这东西去悦他人的心比较好。” 金燕仪急了:“为什么?以南哥哥和燕仪早有婚约,只是一拖再拖,燕仪是为了你去找悦心玉,可不是为他人!” 谢以南叹气,继续装老成道:“燕仪妹妹,你对我很好,可我无以回报。我对你无意,你也明白。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你一厢情愿对我好,又有何用?” “燕仪知道你喜欢别人,可是那女孩定没有燕仪好!”金燕仪赌气地伸出一只手去抓谢以南的缰绳。 谢以南偏过马头,离她稍远些才淡淡地说道:“即使没有你好,那又如何?你我本无提亲,何来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南只见父母意愿,未见媒妁提亲。就算有,也恕不能从命。” 金燕仪忍不住撅起了嘴:“以南哥哥光顾着说话,可知燕仪不愿听这种生分的话语?” “是么。”谢以南心里哼了一声,有些好笑道:“那么燕仪妹妹大可不听。” “你!”金燕仪语塞,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两骑在前齐头并进,将后面的人马甩出几里远,金燕仪一边赌气一边不甘心地偷瞄谢以南的脸色,只见他神态平常,双目炯炯,丝毫没有分神。 金燕仪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凭什么忽略本小姐!这时,她往四周看了看,突然心生一计。 “啊!” 只见那红衣的少女身子猛地一晃,马蹄一滑,就有往下跌的趋势。与此同时,林间似乎也传来了一声呼叫。 谢以南拍马而起,金燕仪心中暗喜,更是卖力地表演,不惜实实在在地摔下马去。 只可惜,谢以南脚尖轻点,整个人如箭一般直往林子里飞去。 金燕仪落到一个人怀里时,正待娇滴滴地向谢以南道谢,岂料当她抬起眼时,笑容瞬间凝结―― “大哥!你来管什么闲事!” 金辰一脸无辜地抱着自己的小妹,见到她要落马,做哥哥的去接住她反而还挨了个“多管闲事”的罪名。只是金辰太过宠爱燕仪,没说什么?反倒宠溺地笑了笑。 “哼!”金燕仪挣脱他的怀抱,立刻向那林子掠去。 “啊!不要!” “小贱人,竟敢害老子,今天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 谢以南赶往林子,只见一个满脸恶毒的大汉在粗鲁地强吻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那大汉的脸上长满了脓疮,极为可怖,而那个女子满脸皆是惊恐和无助,在大汉的怀里拼命挣扎。 “住手!” 谢以南迅速掠到二人身旁,一个手刀便砍麻了大汉的手臂,大汉吃痛,暂时放开了那个女子,两眼却顿时喷出了仇恨的火焰,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就像谢以南砸了过来:“你他妈居然敢管老子的闲事!” “怎么不敢!”谢以南侧身一躲,借机伸出两根手指往那大汉的腋下猛地一捅! “唔哇!”大汉顿时跌坐在地上,正当他想爬起之际,谢以南上前一步拔剑便封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 “说,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谢以南闻着那大汉身上浓烈的酒气和隐隐的腥臭味,倍感反胃,对他怒目而视。 那大汉“呸”地吐了口口水,谢以南正要发作,只听“啊”的一声,金光一闪,一道鞭影便在大汉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撕裂了脓疮,看起来格外可怖。 “大胆!” 金燕仪收鞭,在谢以南身边婷婷而立。 她正想领功的,可是谢以南看着那大汉痛苦的神情,却心生怜悯地皱了皱眉:“燕仪,你过分了点。” “哪里过分了!”金燕仪心生怒气,猛地一跺脚:“他朝你吐口水,我是在教训他!” “教训固然需要,但是不要太过分。”谢以南扶额:“我只是让他暂时痛一会儿,可没伤他骨头,更没让他流血。” “我……”金燕仪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好,我错了,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我金燕仪若是再多管你闲事,便是御剑山庄的长舌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她伤心地转身便朝林外奔去。 “燕仪!”谢以南最见不得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正想去拦她,碍于剑下还有那个大汉,只好留在原地。 这时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却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娘,你这是?”谢以南一惊。 女子啜泣道:“大侠侠义心肠,救小女子于水火之中,只是,请你饶过我的夫君吧。” “夫君?” 谢以南猛地一愣。 ------------ 第十八章 一恩两命 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去:“是。” 谢以南还是无法置信:“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那个男人说她要害自己?那为什么他要那么粗鲁地对她?那为什么他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哈哈哈,贱人,你竟然还承认我是你的夫君!”大汉凶狠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 谢以南皱眉喝道:“闭嘴!” 女子缓缓抬起低下的头,眸中泪水盈盈:“大侠有所不知。” 谢以南回头,听她说起那段往事。 “我本是铜钱会会长吕智的女儿吕亦琪。” 谢以南一愣,铜钱会会长的女儿?铜钱会虽已没落,可是这会长的女儿也不至于流落至斯吧?他仔细看了看那女子,才发现她竟有一副粗布衣裳难掩的清纯气质,只是脸上有些伤痕,让人难以看出她曾经的美丽外貌。 “六年前,铜钱会惹上了仇家,爹爹被人追杀,全家老小难以幸免,后来我们一直逃到了思博山,追兵也一直追到了思博山,亲人们都被抓走了……而我,我被老管家藏在山洞里,才躲过了这一劫。”说着说着,吕亦琪早已声泪俱下。 “后来,我又饿又渴,出了山洞来找食物,遇到了上山来的他,他要我做他的娘子,便可保我衣食无忧。而我失去了所有的荣华,甚至是所有的亲人……我所在乎的,不过就是这条命,其他的,我都已经不在意了。虽然他脸上长满脓疮,有些骇人,看起来贫困无依,但是我想,这样,举目无亲的我好歹能有一个依靠。所以,我还是随他下山去了。” “下山后,我便嫁了他。只是我并不知道他嗜酒如命,每次喝了酒,他便将我痛打一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想要逃走。可是他不给任何机会,我一时无奈,便找了药店给我一副催人安眠的药,待他睡熟再走。可是我并没想到那药店老板竟是我夫君的仇家,给我的药竟然是砒霜……” “你还说不是你干的,分明就是你想害死我!还好我及早发现,不然我现在就是一具死尸!”大汉怒道。 吕亦琪流着泪解释道:“不是的!夫君,你救了我,你让我在好歹有吃有穿的家里过了六年,我感激你,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只是想让你睡着,然后我逃走而已!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呢?” “你趁着醉酒肆意殴打你的娘子,你认为你还有理吗?”谢以南喝道:“现在你就放了她,让她去寻自己的幸福,不要再强迫她留在你的身边了!” “哼,小贱人,你若是离了我,又能怎样?你一人在这偌大的牡丹城,又能够找到什么依靠?”大汉轻蔑道。 “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不想再挨打了……”吕亦琪哭道,泪水冲刷着脸颊上的伤疤。 谢以南陷入了沉思。这可怎么办才好? 突然,他眼珠一转,道:“这样吧!你到我家做丫鬟,怎么样?” 吕亦琪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那是自然。”谢以南笑道:“我是剑圣山庄的三少爷,你就做我的丫鬟吧。” 吕亦琪喜极而泣,连连拜道:“多谢恩人!” “过来吧。”谢以南微微一笑,向那女子招了招手。 吕亦琪从地上爬起,趔趔趄趄地走到他身边。只见谢以南单手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交予她手中,嘱咐道:“你拿着这个,到外面的军队里找一个剑圣山庄的随从,他会带你去剑圣山庄。到了山庄后,有了这块玉佩,我的姐姐自会引你进门。” “多谢恩人,您的恩情,小女子没齿难忘,这一世我一定勤勤恳恳做您的丫鬟,来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为您办事!” “来世就不必了,下辈子我不一定会骑马呢。丫鬟当得称职就行。”谢以南开玩笑道。 待得吕亦琪千恩万谢地走了以后,大汉重重哼了一声,白了那谢以南一眼。 “哟,胆子不小,不知道横在你脖子上的剑是谁的吗?”谢以南冷笑道。 “呵,你抢了老子的女人,老子吃了你都来不及,难道还要感谢你么?笑话!”大汉气鼓鼓地不屑道 “你虐待孤女,竟然觉得自己没错?”谢以南无奈:“也罢,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算了,我放你走吧!只是可别想着去找那小女子了,她已经去了剑圣山庄,那里可是绝对安全的。” “你……”大汉还想骂,却见脖颈处的剑已经移开了。 “走吧!以后改改脾气,戒戒酒,再找个能忍受你的女人,结婚生子,和睦相处,别误了那些委身于你的好女人。”谢以南抬手,长星剑入鞘。 大汉眼中闪过了一缕莫名的情绪。他爬起身来,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以后,突然转过身来朝谢以南拱了拱手:“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谢以南眼底浮起一抹笑意:“不送。” 走出林子,谢以南伸了个懒腰。救了两个人,感觉心情很不错。 只是,这时的气氛有点诡异。金燕仪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御剑山庄的庄主瞟了谢以南一眼,也不说话。整支大军都一声不吭地等着谢以南回来,不由得让谢以南毛骨悚然。 “燕仪妹妹,刚才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谢以南硬着头皮道歉。 金燕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眼里却起了波澜。 以南哥哥……还是不忍心我难过的吧? 只是那边的谢以南却想着:不领情么?那就算了。 他耸耸肩,翻身上马。这时,金燕仪别别扭扭地想凑过去跟谢以南说点什么?谢以南突然笑起来,然后大喊了一声:“秦将军!” 话音刚落,金燕仪才发现,前方薄薄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骑人马。烈烈寒风中,身披铠甲系着披风的彪壮男子策马而来,就连两旁初春的树林里都似乎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小兄弟!”待那一骑近了,秦志谦的笑声便真切地传到了耳边。 谢以南拱手道:“秦将军!” “你带来的,可是御剑山庄的人?” “不错。” 秦将军打量了金燕仪一会儿,然后摸摸胡须笑起来:“这小妮子,莫非是那御剑山庄的千金?” “御剑山庄金燕仪,参见将军。”金燕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怪大叔来的真不是时候,再说,怎能喊本小姐“小妮子”! “哦……生得倒是水灵。只是,这路途艰险,你能吃得了苦吗?”秦志谦略有深意地看着她。 “那是自然!”金燕仪不以为然道:“燕仪自小练习长鞭和剑术,能吃得苦,更杀得了敌!” “那我就放心了。”秦志谦笑起来。这时,后面的人马也跟了上来。 “这位……可是秦志谦,秦将军?”御剑山庄的庄主有些迟疑地看向身披盔甲的汉子。 “秦某久仰御剑山庄庄主之名!”秦志谦大笑道,拱了拱手。 庄主连忙拱手道:“哪里哪里,秦将军此次前来,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 “哎,不用客气,都是为了国家,哪有你们我们的!”秦志谦摆摆手,调转马头道:“我们启程吧!” ------------ 第十九章 心中的毒蛇 恢复身体后,欧诺刚刚回到夜族,便传来了一个消息。夜族分支哈萨族的第三人族长乌鲁布尔继位,即将举行受封仪式。 “喂,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呆在那干嘛?” 穿着青色布衣的侍女瞪了她一眼,话音未落,便不满地甩过头去,头上银钗晃荡,扭着屁股走了。 欧诺不禁苦笑起来。这就是她在夜族的地位……即使住的是最尊贵的占星者专属的九华帐,即使穿的是族内最好的裁缝做的珍珠丝绸长袍,她在夜族人的心目中,也只是一个“俘虏”。 一个“俘虏”,而已。 ――更多的时候,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比不上。 但是即使生活在敌人的营帐里,她也决不会给人类丢脸。脚上踏一双绣金线的月白布鞋,上描一朵清冷的玉兰;着一件滚金边的月白长袍,领口一枚微小的芙蓉,左胸前绽放的是象征占星者的六芒星,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芊芊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她静默地看着镜中美丽的少女。 ――即使我生活在敌人的阵地里,我也可以活得有尊严。 即使大军依然未到,即使我依然背负着那么深重的屈辱和仇恨。 夜族人的受封仪式在神宫内举行,旁边就是夜夜歌舞的夜城。当时正值夜族的分支哈萨族第三任族长乌鲁布尔继位,即使听说他是在仪式前一秒才从夜城里赶到神宫内,夜族的首领拉奇也没有任何表示。 “愿尔等为本族呕心沥血,肝脑涂地。” 缠绕着十三朵黑夜灵姬的王座上雕着无数黄金色的细小托盘,每个托盘上镶着一颗钻石打磨成的星辰。整个王座的靠背,就像一个巨大的金色天幕,闪耀着无数明星。一个双目炯炯,眉目阴冷的男子穿着黑色的丝绸长袍,胸前绣着闪着邪魅光芒的黑夜灵姬,正端坐在王座上。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王座上,就像一只雄健的豹子,匍匐在苍茫的天地间。 铂金色的王座泛起明亮刺眼的光芒,笼罩着这个沉默的黑袍男子。深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透出无限的威严、阴冷,摄人心魄。光芒汇聚在他的头顶,如同一轮残忍而冰冷的太阳。 夜族之王,拉奇。 他右手举着权杖微微抬起,将权杖镶有星之石的一端点在跪在血红地毯上的乌鲁布尔的天灵盖上。那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威胁。一旦他有任何不忠的想法,星之石随时就可以炸裂他的脑袋。 “我等誓死效忠本族,绝不背叛!” 星之石下,乌鲁布尔深深低下头去,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将双手手心按在地毯上,磕了一个头。 与此同时正静静站在地毯旁的欧诺却听到了一声鼻子里发出的轻微的“哼”声。或许是天生具有占星天赋的缘故,她的感知异常灵敏,迅速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同样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阴桀的目光,冷漠的脸庞,欧诺想起了这个男人――他总是神出鬼没,让她记忆并不是非常深刻――他是拉斯。夜族之王拉奇的弟弟。上次祭祀大典她见过他的。 ――兄弟之间的权力之争么?欧诺陷入了沉思。 她八岁就进了那座高塔,到十三岁参与战争陪大军北上,懂事后的这五年,她在高高的白塔里不问世事,只知道些朝廷大概的风声和一些大局的走向,关于人心,她知之甚少。 甚至,在她的心目中,手足是不会相残的。然而她也知道朝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难以置信罢了。 “权力之争”这四个字,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对于一个从八岁起就注定了是大祭司的女孩而言,她已经拥有了太大的权力。没有人会和她争,也没有人可以和她争。 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一股逼人的气息袭来:“占星者大人,你看到了什么?” 欧诺惊愕地抬头,发现那个消瘦的男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有些凸出的眼眸里,阴沉的眼神紧紧地攥住了她:“从我的脸上,你看到了什么?我的命运?” 在这一瞬间,欧诺看见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恐惧,不安,被命运追逐和噬咬的苦痛。 他内心的那片天地,大概也是乌云密布,荒草丛生吧。毒蛇一样的邪念,在他的心里藤蔓般生长,遮天蔽日。 逼人的气息令她有种窒息的感觉,欧诺咬着唇,努力地让自己不逃开这束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是,我看到你将被毒蛇咬死。” 那双眼睛里浮现出微微的愕然,继而是一片荒谬的笑意:“哈哈哈哈!我夜族从来不惧五毒生物,更何况是你这条毒蛇!” 笑着笑着,他却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看见,面前那个望着他毫不怯懦的女孩的眸子里,是淡淡的悲悯。 “你心里的毒蛇,已经咬住了你自己,再不抽身,就要毒入膏肓了。” ------------ 第二十章 神兽阴谋 细细密密的紫黑色藤蔓绵延过整个大厅的墙壁,魅惑的荧光静静地笼罩着大堂之上扬袖轻舞的身影。 雅塔格一身水红的半透明舞裙,柔软地从肩上轻轻滑下一点,却恰到好处地掩住了若隐若现妖娆到极点的身材。修长的双腿上不着一物,赤着的脚踝上系着无数铃铛。 美人抬起的狭长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是月光下汹涌的瀑布。 弥漫着魅香的大厅里,丁零作响的肉 欲诱惑和昏暗的天光糅合在一起,如同一枝火辣辣的赤 裸的玫瑰。 然而那个在金色高台上傲然而立的高大身影只是静静地站着,低着头,玩弄着手中赤金色的酒杯。 正当雅塔格有些泄气之际,他却蓦然开口,透着无上的威严:“雅塔格,听说你带着拉斯去了地下实验室?” “是……”热舞的女子突然停了下来,柳眉下的眼睛掩不住怔忡。 拉奇抬起头,露出冰冷的面庞:“那么你看他是否有谋反之心?” 雅塔格莲步上前,献媚地将拉奇颈上的披风扣子扣好,姣好的身材紧贴着高大的身躯,妖媚的眸子在黑暗中光华流转:“陛下……拉斯王并没有那种想法。” 拉奇没有推开她,只是淡淡道:“是吗?我可是看见他私下准备军队……” 雅塔格的脊梁突然一阵寒意,王发现了? “难道陛下不相信雅塔格?”雅塔格嘟起嘴,眼眸里波光粼粼。 只是一瞬间,拉奇伸手抱住了她,状似亲密,事实上却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雅塔格,你不要对本王用这一招,你的美貌是从人类那里夺来的,我们夜族,什么得不到?” 雅塔格一惊,然后故作镇定地笑道:“陛下…您多虑了。雅塔格怎么能害您呢?意欲谋反是多大的事情啊!怎么能瞒着您?” “呵呵……” 拉奇放开了她,雅塔格的眼角瞥见拉斯王一闪而过的身影,心里明白了几分。突然,拉奇伸出手狠狠捏住了雅塔格秀气的下颚:“雅塔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陛下……”雅塔格疼得直抽气,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于是极力保全自己,用力挣脱开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恕罪!雅塔格是被逼的,一切都是拉斯的主意……请陛下明察!” 拉奇淡淡地看着眼前绝美的脸,这一具完美的身体就这么故意诱惑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她的眼眸里泪光点点,惹人爱怜。 但是雅塔格忘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了美貌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包括夜族之王的宠爱。 拉奇手中酒杯里血红色的液体在轻轻晃荡。拉奇知道,雅塔格这张脸是人类的,是乌海郡最美的人类女子的。雅塔格强行向这个美貌的女子剥夺来了。 夜族。因为他们是夜族人,所以他们可以拥有人类身上的一切:智慧、美貌,也有贪婪和欲望,狡诈和欺骗。 拉奇的目光越来越冷漠。雅塔格……你获得了举世无双的美丽和妖娆,却同时也获得了人类女子身上的阴险和算计! ――然而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昏暗的光线里,身材妖娆的女子扬着水红衣袖,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咬着朱唇,看向拉奇背影的目光里,交织着苦涩、悲哀、热烈的爱,甚至,极度的仇恨。 拉奇。 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过是夜族的首领。你不过是一个不爱我却要占有我的男人。 在你心中的爱消失殆尽的那一刻,所谓“王妃”,便已经死了。 现在的雅塔格,以人类世界那个女人的身影存在着,只是一种重生,而重生的目的,就是扳倒你! 夜族地下实验室。 小小的按钮上汇聚了一束明亮的光芒,隐隐显出一个简单的印结。 “叮――”随着按钮被揿了一下,实验室的大门应声而开。 宽阔的实验室里光线明亮,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三张铁桌,摆成一个半环形,上面摆着许多瓶瓶罐罐,旁边是一个水晶托盘,里面是一块新鲜的肉,似乎是为了保鲜,被一个散发着光芒的水晶罩子罩了起来。右侧是一个巨大的铁质书架,摆满了厚厚的古籍。 可是门口的两个身影并没有走向任何一张桌子,其中一个再次开始结印。 印结耀眼的光芒中,一个结界缓缓浮现。 这是一个宛如有水流在其间游动的世界,处处散发着荧光。走近了就会发现,那些游荡的荧光是一只只巨大的笼子,外壁是美丽剔透的水晶。而关在里面的……则是一只只庞大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的凶兽! 它们有的头上长出了血红色的犄角,有的全身都是赤金色的毛,有的居然可以看见身上透明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然而这些在水晶笼子里关着的巨兽正紧闭着眼睛沉睡,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么漂亮的神兽啊……”一声轻叹,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温柔地轻抚着水晶外壁,就像在抚摸着里面的神兽,仿佛那是一个熟睡的孩童。黑色斗篷下,拉斯抬起了眼睛,转向身旁穿火红长袍的女子:“驯养了多少天?” “已经两个月了。”雅塔格毕恭毕敬地答道。 “是么……食物还够吗?” “上次我派阿迷去乌海郡外部带回了许多人类的尸体,六个月大约是够了。” “那么距离神兽苏醒,还有多长时间?” 雅塔格皱皱眉:“不清楚,但是每个月要饮用两具人类体内血液,连他们复苏体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情况不容乐观。” 拉斯摸摸下巴,沉思一会儿道:“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一年都不能唤醒它们?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怎么进行?” “我最近在研究这件事情,发现神兽也可以用夜族的血液唤醒,而且我发现法力越强者的血液功能越强。”雅塔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严肃。 拉斯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阴森桀骜的眼神才移向了身边同样保持沉默的女子:“此事以后再议。”说完便转身欲走。 岂料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他――“拉斯王……可以用雅塔格的血。” 拉斯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妖娆美丽的女子。她包裹在火红色丝绸长袍里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此刻却有微微的颤抖。那张妖冶的脸庞向来都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魅惑和拒人千里的高贵,而此刻却只剩下了微微的苍白和倔强。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将要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玩具娃娃。 拉斯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微笑,就在那一刻,他的眼里掠过了一丝他这一生从未流露出的怜惜之情。“不必,你要服侍拉奇,容易露出破绽。此事不需要大费周章,每个月几滴血便可,还是本王比较合适。” 雅塔格惊愕地抬头,红唇嚅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拉斯转身想要离开,却忽然反身轻轻抬手捏住了雅塔格的下巴:“就这么恨他?” 雅塔格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如此忠心。那好,待本王坐上夜族王位,必将拉奇五马分尸。作为功臣,这王权也分你一半。”拉斯放下手,往门外走去:“到那时,便做本王的王妃吧。” 雅塔格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睛里迅速漫上了一层雾气,哀伤而沉默的眸子里是闪烁的矛盾和纠结。“拉奇……”一声呢喃轻轻地从秀丽苍白的唇中飘出,而后重重地降落。 一向独当一面的夜族王妃,终于在此刻轻轻蹲了下来,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抱住了自己发冷的身体。一滴冰凉的泪水,在四周游弋的荧光的遮掩下,安静地划过了她苍白美丽的脸颊。 ------------ 第二十一章 罪恶 雕花窗櫺横亘在雾气蒙蒙的玻璃上,织成了一张棋盘似的蛛网,一根根细细的丝线弹出一片薄薄的水雾。屋内的沉香味道浅了许多,在床沿上坐着的少女脸色红润,眸子明亮,双唇娇艳欲滴。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身白衣的女子。挽着乌黑的髻,插一根玉簪,手腕上是一只光华流转的玉镯,浑身散发着温婉而尊贵的气息。她纤细的手指,正轻按着少女的脉搏。 “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法力还比以前长进了。看来,樱离的药还真是有效。” “多谢玉师傅和医仙几年来挂心阿诺的身体。” “不必谢我们。其实你早已恢复,只是这西原狼的毒太重,又是针对施法的人,无法完全去除。我怕你施法会催动它,才让你每半年来我这里看一次。”玉衣微笑道。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苏明落也离开很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到家?”欧诺有些担心。 “你大可放心,这孩子应该还是很熟悉修灵山的,不然,也不会想要伏击商队了。” “关于这件事,阿诺要替苏明落谢谢玉师傅,幸亏您没有让凌羽姑娘追究下去。”欧诺笑道。 “别这么说。”玉衣摸摸欧诺的头发,温柔道:“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何必跟我客气?” 欧诺有些感动。在青云轩这几年,夜族人也从未追问她,苏明落逃跑的一切都因玉衣的谎言而平息,以至于夜族并不知道欧诺对此事负有重大的责任。对于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族人,她凭什么这么做呢? “阿诺。”玉衣突然唤了她一声,打断了欧诺的思绪。 “是。”欧诺这才发现她正怔怔地盯着她的额头,有些疑惑。 “你明天再来一次青云轩,我想带你去看一些东西。”玉衣的视线久久没有从她额上移开。 欧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玉衣移开视线:“以前我觉得时机未到,现在,是时候了。” 欧诺作别后,玉衣才扶额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她的天赋,已经快要融合了……看来,她的劫数,已经来了……” 翌日清晨。 黑发黑眸的少女,着一袭紫袍,在街上穿行。不久,便在一家店前停下了脚步。招牌上赫然写着“青云轩”三个苍劲的字,幽幽地散发着绿光。 走进店里,她只轻轻挥了挥手上的玉牌,便有一个小伙计引她上楼。店里本是亮堂堂的,角落里的那楼梯却极其阴暗,还带着潮气,隐隐生出一股咸味来。 楼梯尽头是一个极大的空间,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铁箱,铁箱上的大锁闪着银光,直晃人眼,散发着海水的腥气。在铁箱旁立着守护的大汉,个个虎背熊腰,手持大刀,凶神恶煞。她却视而不见地穿过这些人的重重包围,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说来也怪,那些大汉看见她手中的玉牌,只有惊惧而恭敬地向她微微躬身行礼,丝毫不敢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有任何侵犯之举。 推开房门,她向里面微微一鞠躬,道:“玉师傅。” 明亮的房间里,紫檀木地板上摆着青花瓷的高大花瓶,玉石雕砌的墙上挂着几幅珍贵的山水画,玉制的窗棂不染尘埃,阳光从窗外洒进,笼罩着窗边正在沉思的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闻言,转过头来轻声笑道:“快请进。” 抬手取了陶杯,白衣女子斟了一杯茶。露出袖中雪白细腻的一截皓腕,腕上的玉镯流着温润的光华。茶里浮着满满的青芽,悠悠的清香浮在阳光雾气里,令人沉醉。 欧诺的眼中浮现了一缕痴迷和憧憬。这么多年了,只有在这个令人莫名心安的白衣女子面前,她年轻的心才能挣脱那沉重的阴霾。 为欧诺斟完茶的白衣女子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眸子幽幽地转起来,看着她:“阿诺,今天让你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欧诺怔了怔:“何事?” “我虽是夜族人,却深知夜族人的罪孽实在太重……” 欧诺手中的茶杯猛地颤抖了一下:“玉师傅?” 玉衣摆摆手,继续说道:“你并不了解这片土地,也不了解这个民族。我知道夜族本性太坏……” “我只希望,我们夜族人能够离开半月大陆,不要再给这片土地带来任何伤害。” 欧诺终于在此刻震惊地望向面前的白衣女子,哑口无言! 她怎么也想不通,玉衣是青云轩的主人,世世代代居住在乌海郡,是夜族中少有的地位崇高的女子,为什么会说夜族罪孽太重、本性太坏? 玉衣是夜族的王室成员,只是无心荣华,于是申请搬离王城,住在这离王城不远的地方蒲地。她是夜族的公主,为何希望夜族离开? 玉衣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只是伸出纤手,悠悠地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你看哪,这里的人……都疯了。” 一道水墨逐渐在空中洇开。一道小小的窗户,便从中显现了出来。窗外是盛晴的天,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在没有树荫的地方,光线亮白得吓人,明晃晃地照着地上那一滩血水,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血水之上站着几个正在厮打的面目狰狞少年,他们身后是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血水从死尸身下逐渐蔓延,直到将那几个少年包围。 在他们身边,人们面无表情地匆匆走过,小孩子依旧嬉戏打闹。在那片血水上方,绿荫温凉,素楼寂寂。 “这!这……”欧诺蓦然捂住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长年被囚在神宫里的你,除了被命令来青云轩拿我的情报,看到祭祀大典上的残忍与黑暗,就从未知道过其他任何事情吧?”白衣女子倚在窗边,眼神里掠过一抹对此场景的哀怜。她轻轻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玉手一点,便将这一血腥却如同家常便饭的场景抹去了:“你对这个被神化的种族,又真的了解多少呢?” 欧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三年来她忍辱负重,如履薄冰,在敌人的阵营里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数埋葬,将自己历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僵面人,小心翼翼地活在神宫中无数双怪物的眼睛里。 “你没有看见过,夫妻为了一颗黑曜石而大打出手;你没有看见过,兄弟间互相撕咬对方的身体而毫不留情……”玉衣将窗子关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么,我是多么自卑我是一个夜族人。” 欧诺愣愣地站在原地,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了——玉师傅刚才说,她自卑她是一个夜族人? 她自卑她是夜族的王室公主,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她自卑她是无心荣华的素衣女子,只听筝声瑟音,宁静淡泊? 她自卑她是夜族情报核心的青云轩主人,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在她怔住的那一刻,她看见面前那个披着阳光的,神情一向淡然的白衣女子的眸中,涌出了无尽的,深深的悲悯,如同一片苍白的荒原…… 莫名的心痛潮水一般涌来,呼啸着将她淹没。 “夜族人就是怪物,他们的生活方式根本让人无法理解,他们所具有的天赋,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的极限。” “他们?”欧诺听着,疑惑地重复道。 “是。”玉衣突然微微一笑:“我并不想承认我是夜族人。” “你……”欧诺惊呼出声,却被玉衣捂住了嘴。她冰凉的手毫无温度,一如窗外苍白的阳光。 “你知道云之玉吗?”玉衣松开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问道。 “不知道。”欧诺拼命平复着心情,摇头。 “那是夜族的史书载体,记载了夜族的起源和使命。”玉衣伸手,飞快结出一个复杂的印——“我带你去看。” 欧诺呆呆望着,那个印结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还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然而并不是那些王公贵族所施用过的法术…… 正这么想着,脚下涌起了一片浓浓的白茫茫的雾,将她包围…… ((每天早上十点定时更新两千字以上。)) ------------ 第二十二章 云之玉史 雾气迷蒙,只能看见眼前很小一段距离的路。欧诺伸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金光一闪,指尖便多了一轮光芒,橙黄的光芒逐渐发散开,照亮了她眼前一片浓雾。欧诺向前走去,试着想找到玉师傅。 “阿诺!”玉衣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几分严肃:“这雾是云之玉的纹路,你的光芒太过强烈,反而会破坏它。” “是。”欧诺连忙放下了手,指尖光芒渐渐熄灭。突然,她像听见了什么极为神奇的事情似的瞪大了眼睛,张口喊道:“玉师傅,难道我们在云之玉的内部?” 玉衣柔和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不错。现在你不要动,我办完一件事就来找你。” 玉衣闭眼,眉头蹙起,一缕微不可见的光芒从眉间发出,勾画出她额上的六角星形灵魂印记。不一会儿她便慢慢睁开了眼睛,从容地走到右前方的雾气弥漫之处,摘下了两只乳白色的果子。 几分钟后,当欧诺看见玉衣拿着一颗果子从雾气蒙蒙的地方逐渐出现在她眼前时,有些忍俊不禁:“玉师傅,我不饿……” “这不是给你吃的。”玉衣微微一笑,欧诺发现她的眼睛比以前更亮了,还没来得及疑惑,只见玉衣将果子轻轻一捏,它便流出了乳白的汁水。奇怪的是,那汁液似是有了灵性,怎么也流不出托着它的那只手掌。当汁液盈满她的手心后,玉衣纤手一握,看向欧诺,柔声道:“闭上眼睛,我刚才抹过了这种汁液,非常舒服。”随即一只手在欧诺眼前展开,轻轻一抹―― “啊……我看得清了!” 乳白色汁液消失了,一抹纯白的光芒拂过欧诺的眼睛,仿佛清澈的泉水流过,温凉而舒适。最神奇的是,光芒掠过后,视野里看到的浓雾都消散了。 欧诺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雾果!”玉衣抬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淡淡地笑道:“它可以让你看见一切真实存在的东西,让你的视线穿透一切虚拟无形的东西。你看,在某一个带有灵气的地方孕育久了的果实,总是会发生很奇妙的变化。” 欧诺点头,玉衣笑笑:“走吧。”转过身便向前方走去,步履从容地在雾中穿行。 欧诺这时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怎样的地方。没有了雾气对视线的阻挠,她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空空荡荡,地面青白而平滑,有碧绿的纹路,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在她的右前方,有一棵高大的古树,地面上可见的根盘虬缠绕,从树腰开始往上便结满了沉甸甸的白色雾果。 不知走了多久,欧诺只听玉衣说了声“到了”,便停了下来,可是望望周围的一片空白,她有些茫然:“玉师傅,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玉衣转过身来:“你闭上眼,便能看见了。” 欧诺连忙闭上眼,猛然发现脑海里浮起了一缕白光,那白光飘向不知名的黑暗之处,自己的心神也只好紧紧跟随其后。不久,那缕白光便幻化成了一块玉石的模样,上面雕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你看到的玉石便是云之玉的外观,上面所记载的,是夜族的起源。” 玉石上有四个大字:“云之玉史”,在这四个字下方,排列着众多小字。欧诺细细读完,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族原来是月神的子民,流落在半月大陆,失去了回到云海之城的权利和资格。 这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圣女云裳在下界执行任务的时候留恋人世,在半月大陆的乌海郡与年轻的人类欧郁生下五个孩子,并且一直留在人世,不再返回天上的云海之城。 月神将云裳视为叛徒,取消了她及她的后人回到云海之城的资格。而她的后代,却在那片大陆结婚生子,并且日日夜夜地寻找着回到云海之城的能量通道“星之源”,企图回到那片蔚蓝的天空去。 “现在你可明白,为什么夜族如此痛恨人类?” 欧诺恍然大悟:“因为云裳圣女和人类成婚,才导致夜族人永远流落在人间,不得返回……可是?可是在夜族人眼里,与凡人成亲的云裳就没有错吗?” “云裳是神,是月神的后代,自然不能够有错。”玉衣嘲讽地笑了笑。 “这……可是相爱本身,也没有错啊……” “云裳爱错了人。”玉衣淡淡道:“她没有错,是爱情错了。” 欧诺低下头,泪水盈满了眼眶。 那么,身为一个大祭司,她却爱上了别人,这份爱,是不是也错了呢?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雅塔格王妃要亲自向以撒将军要求留下你这个异族吗?” 欧诺听着对面飘来的话语,猛地全身一震――星之源,是星之源!夜族人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需要掌灯人和占星者的帮助与引导才能被找到。 原来如此……欧诺蓦然想起,四年前那一场惨烈的戊戟之战中,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夜族王妃冷冷地看着她,娇艳的红唇微启:“跟我走么?” 十三岁的女孩在血光中恐惧而迷茫地望着斗篷里的女子,眼里有不安,惊惧,迷惘,还有浓浓的愤怒与仇恨…… 一滴泪水从欧诺紧闭的眼里落下,打湿了紫色的衣襟。 仿佛感受到了欧诺的心理变化,玉衣叹了口气,淡淡道:“夜族一直找不到星之源,之前无数代搜索者都是因为占星者与掌灯人无法完美地契合而在死亡之谷陨落……” 欧诺即使闭着眼睛,也还是可以想象出面前那个宠辱不惊的女子面容有多苍白。她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开口问道:“死亡之谷?” “是。现在的‘乌海郡’不再是一个小小的郡县,它的地域已从原来的乌海郡绵延至死亡之谷,沿途所有异族……皆丧生于夜族之手。”玉衣顿了顿,察觉到欧诺并未因此而有激烈的反应,才接着说了下去:“死亡之谷是夜族领地中最为可怕的死亡之地,生长着荆棘与‘枯骨的怨咒’,无数怨灵聚集于此,夺人性命……” 听到这里,欧诺猛地一惊:“‘枯骨的怨咒’……传说中会吸尽动物的血液,绞碎动物的骨骼的死灵生物?” 玉衣微微蹙眉,神情哀伤,说道:“不错……几乎没有人可以逃出它的魔掌,唯一的方法就是提前唤醒近在咫尺的星之源。你明白的,在那样压力巨大的地狱般的地方,占星者和掌灯人不可能做到完美的契合……” “所以你们就选择了我。”欧诺睁开眼看向她,目光里是犀利的冷漠,她的声音蓦然冰冷――“我既是占星者,又是掌灯人。” 玉衣也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对,你‘双容’的体质以及对星力的敏锐感知,满足了这个苛刻的条件。” 玉衣转过头,眸子里有淡淡的悲伤和怜悯―― “你继承了你的祖先欧郁的天赋。” =========== (今天我在外面,请读者们多多支持本书~求花求凸票!) ------------ 第二十三章 筛选仪式 一路无言。 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立场,既然看完了云之玉史,又提起了那一场戊戟之战,两个异族的人,也只能一路无语。 欧诺的面容从刚才的满脸通红、泪痕纵横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神态。她只是缓缓跟在玉衣身后,眼里有微微的黯然。 一是因为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原来如此奇异,难怪自己有占星的天赋,难怪祭司大人选中了她。她的先祖,居然和夜族人的先祖是一样的……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耻辱。在最初的心痛和挣扎过去之后,她坦然接受了这一切。既然上天对她开了一个玩笑,那么她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赋,拯救这片土地。 至于第二点……是这个异族中唯一让她感到安慰和温暖的素衣女子,一直以来对自己呵护有加,今天却生生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两人以后不知还能否静心相处。 更难过的是,她揭开了自己获得赦免的生命存在的理由,那是她一生的伤疤,是血淋淋的耻辱。 “到了。”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欧诺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们已经走出了云之玉,而她的脚边,是一堆森森的白骨和腐烂的血肉…… 玉衣转过身,看见欧诺惊慌失措的神情,了然地笑了笑,声音苦涩:“这是夜族每年举行的筛选仪式。” 玉衣叹了口气,回想起那一幅幅悲壮的画面…… 云裳的孩子中,老大以撒最为强大,打败其他四个兄弟,建立了王室与王权,成为夜族的首领。而剩下的四个兄弟只拥有各自一块领地,瓜分了整个乌海郡。接着,他们不断扩张领土,直至死亡之谷…… 在剩下的四个兄弟的领地范围中,所有想要进入皇室的夜族少女都要在14岁那年来到星之塚接收大祭司的考察和筛选。 筛选是极其严格的。第一关考察的是体质,届时,少女们被安排在星之塚中集体接受野兽的侵袭,能够撑过半个时辰的才算通过。而这一关极其难过,封闭的星之塚,无数被饥饿长久折磨的可怕的野兽,绝大多数年轻的少女都在这一关丧生。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他们都疯了……”玉衣闭上眼,悲痛欲绝:“而我曾经被任命为筛选的一轮考官,我的手上沾满鲜血,那些年轻的生命,那些充斥着最后渴求的眼睛……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那种场景!” 欧诺看着她,眼神怜惜——这就是玉师傅宁愿放弃夜族公主的荣华富贵,搬到蒲地这么偏僻的小地方居住的原因吧…… “第二轮极其诡异,考察对事物的感知。所有的幸存的少女都聚集在星之塚内部的一个小桥上,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野兽的怒吼……就是这样的环境,却要让她们从没有护栏的吊桥上走过。星之塚,就位于死亡之谷的一侧,因而吊桥下方,就是地狱啊……一旦摔下,就会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欧诺和玉衣站在星之塚的洞口,苍白的阳光洒遍山坡,将他们全身牢牢地笼罩起来。 这片没有快乐的土地,这片长满枯骨的怨咒的土地,这片连阳光都那么惨然的土地,就这样吞噬了如此之多的年轻的生命!而那些处于豆蔻年华的少女,被父母送来参与惨绝人寰的筛选仪式,只是为了进入那光辉的王室,触碰那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上的男子…… 两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凄凉的寒意。 “阿诺,知道我带你看这些是为了什么吗?”玉衣看向她,脸上微微苍白。 “玉师傅请说。” “我想让你看看夜族人的双手占了多少鲜血……无论是本族的,还是外族的。”玉衣叹了口气:“我特地带你看云之玉,让你了解那段历史,让你知道你的使命。” “玉师傅放心……我虽然是为夜族寻找星之源,却也是为人类造福。”欧诺坚定道。 玉衣赞赏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星之塚这个地方离死亡之谷很近,你若是要寻找星之源,可以在这里感应,总比死亡之谷里安全。现在离筛选仪式的到来还有很长时间,这里的野兽正处于沉睡期。你进去后,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那吊桥,你必须带上可以照明的东西,因为在这里你所消耗的能量太大了,没有余力用法术来维持照明。” 欧诺点点头:“阿诺谨遵玉师傅教诲,一定会找到星之源,让夜族回到那片天空去!” 玉衣的眼里有浓浓的不舍和无奈:“好孩子……三日后再出发吧!记得一路小心。” 是夜,青云轩。 “过几日她上路,要不要我随她同去?”蓝樱离问玉衣。 “星之塚的野兽虽然在沉睡,却不能受到太大的惊动,一个人的气息不易扰醒他们,两个人可就危险了。”玉衣担忧道:“我只怕她会遭受到地龙的袭击。” “那不是云裳先祖的灵力化成的吗?云裳先祖怎么会伤害她的后代?”樱离问道。 “《云之玉史》上说,夜族憎恨欧郁,因而欧郁在追杀之下逃出了乌海郡。之后,他又和凡人成婚……所以,阿诺并不是云裳的后代。我不知道云裳会不会因为嫉妒和复仇心绪而伤害阿诺。” “是么……那么我只能提供一些法宝了。”樱离沉思。突然,她眼睛一亮,得意道:“说起法宝,我有一颗珠子,这珠子原本是藏在圣女河底那野兽的肚子里的。上次偶遇,它跟我打了起来,不过它哪打得过我?所以,我就把它抢来了!你看看这东西有什么用!” 樱离吹了一口气,半空中隐约出现了一层波动,继而显出了一缕冰蓝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继而凝聚成一颗浑身冰蓝的小水球,其中似乎还有水流在潺潺流动。 玉衣的眼睛霍然睁大! “这……莫非是《神册》中记载的水神珠?”玉衣震惊地拿过那颗珠子,细细观摩。良久,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樱离,你可真捡到了好东西!” “咦,我还真捡到了?”樱离惊奇而得意地问道。 “《神册》上说,这水神珠是云裳先祖的法器,来自云海之城,是仙物。云裳被贬入凡尘后,水神珠就开始对她的身体产生极强的排斥,甚至惊动了天庭——或许是天庭不允许被贬之人继续使用法器,因而召来了雷霆之怒,导致云裳不得不舍弃它……” 樱离接道:“那么,云裳先祖剩余的灵力化为的那只地龙,应该会害怕水神珠!” 玉衣惊喜地笑了起来,而后疑惑道:“只是,这水神珠怎么藏在圣女河底的野兽的身体中,又为什么?这只野兽打不过你?” “可能……可能是那只野兽恰巧把它吞了吧!但是不能消化为它所用,所以还是打不过我。”樱离笑笑。 “无论如何,我真该谢谢你!我的好樱离,你可真帮了我和阿诺大忙!”玉衣感激道。 “朋友之间不言谢,这水神珠我也用不上,就送给阿诺吧。” ------------ 第二十四章 卷末:上路 三天后。 “阿诺,星之塚的最深处藏着一只地龙,是云裳的灵力凝聚而成的,你用这水神珠,就可以保自己安全通过了。星之源藏在死亡之谷里,你要探寻到具体位置,一切准备就绪才能出发……一旦到了死亡之谷,一切,可就都靠你自己了!” 玉衣递过水神珠,只见欧诺坚定地点头道:“即使再也回不去,我也会找到星之源!” 玉衣摇头,抬起深情不舍的双眸:“阿诺,别说这种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已经是最佳人选了,没有你,夜族如何唤醒星之源?” 欧诺怔了很久。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呀。” 美丽的大祭司披着银白的长发,悬浮在半空中对她温柔地笑道。 “阿诺,你要活着。” 中毒的时候,她的梦境里隐约有一个少年哽咽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玉师傅温柔而不舍地嘱咐她。 活着、活着、活着……为什么她要承担那么多的期望,为什么她要背负着那么沉的使命…… 欧诺闭了闭眼睛,继而看着玉师傅和樱离,温柔道:“为了这片大地,我一定会活下去。” “阿诺,保重。” 美丽的黑发在空中扬起,欧诺骑在马上,朝星之塚飞驰而去。一颗晶莹的眼泪,悄悄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于我而言,活着,真的比死去还要难。活着的人,要承担太多太多。我不能死,因为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连生死都不由自己的人,还算自由吗? ……可是?既然我是人类世界的大祭司,既然我是夜族人的占星者,既然我是欧郁的后代,那么,这一切理应由我承担…… ……是的,我是大祭司,我是占星者,我是带夜族回去的人,所以,我不能有爱情。我最终还是要回归那座高塔,和祭司大人一样,寂寞一生。 我所拥有的,只能是沉重的使命,和那片孤独的星空。 白衣大侠,我们,怕是此生无缘…… ==========我是笛子的分割线========== 感谢各位读者支持,《半月之殇·卷一》到这里就结束了,欧诺已经踏上了新的征程。 寻找星之源的路程十分艰险,她能否安全取回星之源? 她是人类的大祭司,毕生锁入高塔,她还能否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人类大军能否战胜夜族?谢以南还能不能带回欧诺? 在拉奇和雅塔格的故事里,究竟还隐藏着怎样的隐情? 拉斯篡位的阴谋能否得逞? 一切答案尽在下文《卷二 雪寂》之中! (卷二已更两章,请读者大大们查收~) 卷末 卷一 终 本卷由作者 笛起深院 于2014.1.22完稿 (卷二将于今日下午四点开卷,连更两章,喜欢本书的记得守着哦~) ------------ 【主题曲一】彼望 卷一主题歌 《彼望》 在此之岸,望彼之乡 此岸之情,知否彼乡? 思念之时 明月如酒 微醺之时 情寄锦绣 舞榭歌台 荣华如梦 伊人憔悴 知否枭雄 尘沙里剑下缠绵的风华 一如末世之花 * 风吹散 青丝落天涯 摇竹哀 枫林红叶扬 锦绣河山怎解英雄多愁 古来征战怎知沙场寂寞 狼烟隔江涛 你我已千里 新帖金鹧鸪 白首不相离 只是何时 才能归故里 亲手捧起你的泪滴 只是何时 才能归故里 静听深院里 笛声起 ------------ 【卷二 雪寂】:等不及千山雪寂 ------------ 第一章 卷首 只身闯入死亡之谷,为异族,也为苍生。 寻找星之源,实现夜族多年来的夙愿。 夜族最终能否回到那片蔚蓝的天空?金龙之战人类能否胜利?半月大陆能否恢复平静?(剧透:悬啊~) 这一场劫难里,欧诺会和苏明落携手共战,还是和谢以南重温旧情? 夜族人类再交锋,故人重逢,几多欢喜几多愁! 感谢你们翻开《半月之殇・卷二》,这一场金龙之战,继戊戟之战后再次拉开了夜族与人类斗争的序幕…… 嘘,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每天一章,一章两千字以上,偶尔也会有两章,总之每天至少更两千字! 请继续支持,求收藏,花花,票票和贵宾! (大家放心,今天还有一更,让大家看得爽一点!) ------------ 第二章 征程之琉璃雪城 冬末的积雪已经化尽,一匹矫健的棕马在雪地里飞驰。 马上的欧诺紧抿着唇,眸中一片坚定和决绝。她不知道星之塚到底有多远,但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越是早一点到达,就越可以早点拯救乌海郡旁的人民于水火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修灵山的另一边,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踏着宽阔平坦的神女栈道,向他们的目的地策马而去。 神女栈道太过漫长,走到中部时,许多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泽王突然沉声道:“下雪了。” 颜若闻言,转过头看见泽王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片微小的雪花。她惊讶地皱了皱眉:“今年冬天下的雪已经够多了,况且春天已经来了,怎么还会下雪,真是怪了。” 泽王沉思了一会儿,抬起手朝身后的大军喊道:“夜族人很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大家小心!” 这时,只听苏明落突然惊呼道:“那是什么?!” 金龙大军停在栈道上,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地望着远方——原本清晰的前方,此时竟然弥漫着一片朦胧的雪雾! 泽轻蹙着眉,仔细地盯着前方,朝大军摆了摆手:“待我前去试一试!” “泽王!”颜若出声制止,却被慕容泽以眼神拒绝。他斩钉截铁地拉起马缰,喊着胯下那匹奇马的名字:“飞雪,走!” 当那匹白马向前奔了一段距离后,众人纷纷屏息凝视着那片雪雾。此刻,只见雪花纷飞,雾霭苍茫。灰色的天地之间,只有黯淡的天光。 突然,那片雪雾中竟然出现了一圈朦胧的轮廓! 那是一座雾蒙蒙的城郭。众人大惊,之后纷纷进入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厮杀一场。 隐隐有悲伤的琴声传来。 那孤独的城池寂寂而立,似乎在天地间存在了数千年之久。而回荡在众人耳边的那首奇异悲伤的曲子,如同一个银色的牢笼,把众人圈在原地,不得前进。 此时突然有一道声音穿破云层飘然而至:“回去吧。” 雪花纷纷扬扬,旋舞着,落在颜若身上。她低头拂去,继而轻轻皱眉:“为何回去?” “夜族人高贵的身份,不欢迎任何低贱的生物。” “猖狂!你简直目中无人!”金燕仪怒道,却被前面的一个手势阻挡,只好生生按下了腰间的金色长鞭。 是泽王。他在队伍的最前面,轻轻摆了摆手。 而后,他沉声道:“何出此言?” “人类自然是低贱,怎比得我们夜族?”那声音轻笑道,带了几分轻蔑和高傲。 “你说人类低贱,愿闻其详。”泽依旧淡淡道。 “呵,就凭我让你们回去,你们反而在这里死缠烂打!”那声音怒道。 泽笑了起来,不慌不忙道:“那么,我们想要通过这神女栈道,为何你也在这里死缠烂打?” 一言既出,身后众人笑成一片。 那声音嗔怒道:“大胆!”随后,雾气渐散,一个雪白的身影从天上袅袅走来。 目若琉璃,唇若琉璃,整个人都泛着琉璃的光泽,青丝全部被揽到右肩上,露出左侧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只栩栩如生的琉璃蝴蝶,松松系着如水的长发,其上坠着三粒白玉色的珠子。雪色长袍,在纤细的腰身上收紧,流下一串青色的流苏。 “我说过,回去吧。不然,我就不客气了!”琉璃目光冰寒,淡淡扫过面前的大军,脸色竟然丝毫不变。 “哎,我说,小美人,你就让我们进去吧!五天之内,必定返回。”花世轻笑道,神情调侃。 “大胆!我琉璃雪城,可是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琉璃蹙起如远山凝聚的柳眉,手轻轻一挥,一道雾气便朝花世涌去。 花世立刻拔剑横档,只听“铛”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声立即从那些雾气中传来,剑身微颤,惹上一缕寒气。 众人的脸色迅速凝重了起来。 琉璃得意地挥了挥手,一道雾气凝聚,成了一把竖琴的模样。 “回去吧!” 将竖琴握在手中,纤指轻划,悲伤的曲调如潮涌,迅速淹没整片雪原。 “好浓郁的悲怆!” 静静听了一会儿,众人皆有些重心不稳,却竭力稳住自己,抵抗着这份奇异的力量。 如此琴技,真当令世人震惊! 花世蹙着眉,眼珠转了转,随即眼里划过了一抹狡黠。他轻松地笑道:“我知道他在哪。” 琴声戛然而止。 “你知道……你知道?” 琉璃的目光变幻不定:“你听懂了我的乐音?” “我知道他在哪。” 花世只是重复道,撇了撇嘴,然后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便腾空而去。待靠近后,他突然伸手触摸悬浮着的,竖琴前的女子的手。 “滚开!” 一瞬间的失神后,琉璃立刻反手一弹,一股寒气震偏了他的手。 “可是要我告诉你他在哪,怎能没有一点报酬呢?” 花世皱皱俊朗的眉,轻飘飘地说。 “你真的知道?” 琉璃迷茫而失神地看着远方。她美丽的双眼里刹那间掠过了无数的雪花。像一场风暴,又像一场倾城的羁绊。 “知道……”花世轻轻应着,慢慢抓住了她毫无防备的手。 “啊!——” 突然,琉璃惊叫起来,痛苦地抽出手,捂住心口。 “你……”她睁大眼睛,惊怒地盯着花世,像是要吃了他,可是身体却迅速地虚弱了下去。 在跌落的那一瞬间,她的眸子蓦然蒙上了薄薄的雾气:“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她从空中坠落的时候,看见了花世的身后,那匹原先载着人的马背上,已空空荡荡。 泽站在她的背后,收回了剑。 “好痴情的人儿。”花世叹道,接住空中落下的女子,眼里划过一抹戏谑,而后调戏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多美的一个女子,若是跟了我花世,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只可惜……可惜呀!”他大笑起来,眼里掠过一丝绝望和冷笑,身后的大军只是敬佩而震惊地看着他。 没有人听见花世那一句低声的呢喃。 他说的是:“只可惜,在遇见她之后,我就再也不会认真地对待任何人了。” 紫榭。 (关于花世的番外在后面会献上,题为《幽幽今生》) 今天更完了,下一更明天下午四点哦~喜欢本章请点赞,征程系列还有呢 ------------ 第三章 征程之无音城 随着琉璃嘴角的鲜血流出,她的身体也随之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整座雪城,突兀地化作虚无。 众人敬佩地看着深月潭的泽王。御剑山庄的庄主眼前一亮,甚至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儿金燕仪,有了想将她许配给泽王的想法。不过他随即便摇了摇头。这丫头心里全部都是谢以南,不知道会不会听父亲的话,与深月潭联姻。 “好快的剑,你们真是默契!”颜若有些发怔地感叹道:“这琉璃雪城,就这么破了。” “琉璃雪城只是琉璃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牢罢了。”花世轻佻地笑笑:“一个女人难过,不过只为一个‘情’字。” 谢以南凑过去好奇道:“苏公子,你说‘知道他在哪’,是什么意思?” “呵呵!”花世摇头:“我怎会与夜族人有交集?我只是胡乱地猜那曲子的意思罢了。” 颜若掩唇惊讶道:“花世真是聪明。” “那是自然。”花世挑眉:“羽落宫主,既然如此敬仰花世,那么,有没有兴趣嫁到我们苏家来?” 颜若迅速转头道:“我们还是别耽误时间了,快去乌海郡吧。” 花世哈哈大笑起来:“羽落宫主这么不给花世面子,那么,只好走喽!” 泽一挥手,身后大队人马扬鞭上前。 神宫中。 “报!琉璃已死,琉璃雪城被破!” “什么?”雅塔格怒道,之后一扬手道:“让无音参战!” “是!” 雅塔格蹙着柳眉,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安。 人类居然到了可以破解琉璃法术的境界?看来我真是小瞧了那支军队! “报!” “何事?”雅塔格忙问。该不会是无音这么快就败了吧? “欧诺已经抵达星之湖。” 雅塔格舒了口气:“好,继续密切注视她的行踪,必要之时给予她保护!” “是!” “倏!” 夹着风声,一支箭飞快从苏明落身边掠过,他迅速握住,然而那支箭却立即化为雪水流失。 “这支箭好快!”他瞪大眼睛,微微喘气:“我差点就接不住它。” “化为雪水的箭……”颜若微微沉吟,这是什么怪东西?想起那诡异的琉璃雪城,看来南极之南就如苗疆一般怪异神奇。 “难道还有一道关卡?” 泽皱眉,有些不安。 “哈哈哈哈!老子寂寞了几千年,总算有人来陪我了!”猖狂的笑声夹风带雪而来,震荡于天地之间。 “诸位,欢迎来到无音城!” 众人猛然停住了行进的身形,僵硬在原地。 “刚才……是谁的声音?” 一个模糊的巨大的影子倒映在雪地上,隐隐像是一只野兽。它飘在空中,阴沉的声音卷风而来:“这无音城,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今日定叫你们有去无回!” “哼,一只畜生,也敢挡住我们的去路?”花世轻蔑道。 “哈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口气,待会非把你吃了不可!” “上!”泽大喊一声,抽剑飞起,朝着那个影子冲去。与此同时,金辰和谢以南也飞身追去。 “唰!” 那个影子倏然分成了两个,剩下的那个早已逃脱一刺,被泽刺中的化成一缕烟雾,随即消散。 “这是什么奇怪的法术?”颜若暗暗心惊,不免有些忐忑和忧虑。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个分身。”慕容泽眼睛微眯,提起剑飞速刺去,影子瞬间分离,逃脱,然后消散。 谢以南和金辰加入阵容:“平沙落雁!”“星神祭!”兔起鹘落,身轻如燕,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流星般的剑影和一缕缕怪异的烟雾。 “以南哥哥!”金燕仪急急地想要冲进去,御剑山庄庄主却拦住了她:“燕仪,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这是强者的阵容,轮不到你!” 金燕仪跺了跺脚,焦急地看着那争斗的人影。 花世见势,急忙上前帮忙,可是那影子实在太过诡异,聪慧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世,找到他的本体!” 无数剑影中,慕容泽微微喘息地喊出了一句。 “是!” 花世挽起剑花,躲开影子余力的攻击,全身而退,然后收剑仔细在外观战。 电光火石间,慕容泽的长剑“冷湖”,金辰的“礼贤”,还有谢以南的“长星”,已经不知刺、砍、划了多少次,可是每次都被影子狡猾地躲开,众人渐渐有些疲倦。 流转的光芒越来越弱,一直在细心观战的颜若眼睛突然一亮! 一个小孔!在那股影子中央,有一个细小的孔,一直在散发出迷蒙的雾气。或许就是这个孔在战斗过程中不停地制造雾气给予影子另一个替身,使影子分裂成无数个自己。 “花世,那里!” 颜若手指着影子的中心,一缕极细的剑气从她手中发出,射向那个小孔。 影子似乎有所察觉,不停扭闪着,然而颜若的反应之敏捷也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不管他怎样奇异地扭曲,那缕气一直鬼魅般如影随形。 “老子宰了你们!” 眼看花世就要刺中命脉了断自己,影子狠狠一扭,雾气大盛,将正在战斗的持剑的泽王三人全部包裹了进去。 “无音大法!” 一瞬间,所有的风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寂静,甚至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座美丽的城池倏然出现,亭亭立在雪雾之上。城门大开,无数莲花涌现,泉水酿成的美酒如溪流一般源源不断从内流出。无数美丽性感的女子穿着薄纱,赤着足,端着两只耳的酒罐,娉娉婷婷地在城中穿行。城内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女子雕像,身着褶皱无数的暴露衣裙,露出身体姣好的美妙曲线,修长的双腿上缠绕着祥云和缎带,足下还踏着一朵浪花。而此刻,无形的波浪正从天边涌进城内,匍匐在她的脚下。雕像的身后,是一片精致的世界,恍若世外桃源。 无音城! “好美啊!”“若是让我进去,我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朝廷的军队中,士兵们纷纷失神地盯着那座城池,在心里不断地赞叹道。 那片巨大的雾气包裹着三人的身形,连同影子一起进入了城中,然后,城门猛然关闭! “泽王!”“南儿!”“辰儿!”“以南哥哥!”深月潭的人和两大山庄的庄主与金燕仪皆是一惊。此时那些还在痴痴渴求进入桃花源的士兵如同被惊雷劈中一样,全身一震,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三个剑技最好的年轻人已经被卷入了那座奇怪的城池! 世界恢复了声音,众人却只有心急如焚地待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征程系列隔几个章节还会出现哦。下一更请期待明天~) ------------ 第四章 虚灵 初春细温的阳光初上,美丽的星之湖此刻正舒展着刚解冻的躯体。黄色的迎春在阳光里正初开,绿柳光秃秃的树枝上是刚刚抽芽的小苞。那小苞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从一扇圆形的窗户里偷偷探出头来,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刚刚复苏的世界。 星之湖旁,是缓缓行走的棕马。棕马上一个俏丽清秀的女子,正在沉迷于美丽的景色之中,如痴如醉。 冬天刚刚过去,这稚嫩宛如初生婴儿的初春是那么可爱,料是欧诺救人心急,也忍不住放慢了马匹的步子。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遥遥的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欧诺细细聆听,猜测这声音的主人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小。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欧诺忍不住拍了拍胯下的马,循着那声音向前走去。 在星之湖的另一边,一簇簇鲜黄的迎春花正初开。在春色的环绕之中,一个穿浅蓝色短衣的少年正在采花。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正唱着,少年却突然感觉到前方有马匹朝他走来。 抬头,只见星之湖旁,同样在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的包围之中,同样在波光粼粼清澈灿烂的湖水旁,一匹套了棕色辔头的棕马正迈着优雅而缓慢的步调一点点靠近。而棕马之上,是一位系着包袱的不染人间烟火的少女。 ——“刚说到佳人,佳人就来了?” 少年惊愕地看着她。 遥遥看去,她纤细瘦弱,姿势优雅,乌黑青丝自然倾泻,身着一袭紧身的粉紫色丝绸短衫,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外面套一件紫蓝色长袖小褂,下身是明亮的天蓝色长裙。待棕马走近,才看清她脸上那两弯细长的黛眉,黑亮如水晶的眸子,饱满的樱唇,清秀的下巴。蓝衣少年不由得看呆了:好一个倾城美人! 欧诺利落地翻身下马,丝毫不拖泥带水,又是将那少年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欧诺便上前温和地问道:“打扰了,请问公子为何在此采花?” 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哦,哦……我,我是医仙大人的小徒弟,在这里做点杂活。医仙大人说用刚刚开放的迎春花来装饰屋子,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于是让我多采点回去。” “医仙?”欧诺惊喜道:“公子说的可是蓝樱离蓝姑娘?” “咦?你怎知道我家大人的名字?”少年吓了一跳,这少女难道与医仙是旧相识?如果真是那样,可决不能怠慢了她! “那便是了!”欧诺喜道:“你家医仙大人正在青云轩,还没回来,我帮你采迎春花吧!也算报答她对我的救命之恩。” “不不,您是医仙大人的朋友,自然是贵客,我已经采了足够的迎春花,现在就带您去医仙居!”少年急急起身,朝前跑去。 古朴的小屋。 前门处是一片花圃,色调丰富,红橙黄白,应有尽有。后门处是一片药地,浓郁的花草药味钻入小屋,整个小屋都有一股馥郁的药香。站在药地里,遥遥的就可以看见星之湖粼粼的波光,像千万只发光的蝴蝶翅膀覆盖在湖面上。 “上善若水。”欧诺看着墙上的字画,喃喃道。 四个大字潇洒飞扬,透着轻盈灵秀,应是出自一个性情不拘生活自在的女子之手。 听到这句话,少年凑了过来,恭敬却不乏自豪道:“这是医仙大人的手笔,医仙大人医者仁心,心善人善面容则美。” “上善若水可不仅仅是说要善良呢。”欧诺浅笑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几于道。作为医者,自然要善,然而这善并不仅仅是救死扶伤。真正的善,是水。它滋润万物,但从不与万物争抢攀比。它最柔软,却又最坚硬;最脆弱,却又最强大。本着一颗淡泊平静的心,远离车马喧嚣,金冠紫袍,以心中之柔拯救生命,洗去人们内心的污浊,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大。” 少年听得痴了,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欧诺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方才唤回过一二点神智。“我……我叫蓝虚灵!” “蓝虚灵?”欧诺疑惑道:“你也姓蓝?”她可不记得医仙大人还有夫君和子嗣。 “我,我本无父无母,是个被抛弃在荒野的孤儿。是医仙大人将我捡回来好好抚养的。” “原来如此……”欧诺的眼里浮起一抹怜惜,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 她四岁丧母,八岁离开爹爹,与大祭司待在祭司塔中四年,十三岁后,被掳至夜族领地乌海郡,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爹爹……你现在,还好吗?白衣大侠……你在哪呢? 看着紫衣少女眼里泛起的那抹忧愁,虚灵有些着急:“这位姐姐,您别难过,我早已把医仙大人当成自己的再生父母,我现在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人了,因为这世间,还有与我有关系有挂念的人!” 欧诺心里一动。 这世间,因为还有与你有关系有挂念的人,所以你便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了…… 欧诺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美眸一紧,盯着虚灵问道:“你知道星之源么?” 虚灵一震:“那是自然!虽然虚灵自小无父无母,可是虚灵也知道几分,那就是我们夜族,生生世世只有一个最大的夙愿——找到星之源,回到天上去!” 欧诺心里又是一阵触动。“那么你还知道什么呢?” “不知道了……虚灵很少去很远的地方。去的最远的地方,大约也就是星之塚了吧。” “星之塚?”欧诺眼眸一亮,兴奋道:“那么你去星之塚有什么发现么?” 虚灵一头雾水:“也没什么很大的发现啊……就是白骨遍地,都是那筛选仪式留下来的……” 他顿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地喊了一句:“对了!我发现星之塚旁边生长的黍离花是可以入药的!”他的情绪突然又萎顿下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医仙大人,她就去蒲地了……” “黍离花也可以入药么?”欧诺好奇道:“有什么药效呢?” “唔……”虚灵回忆了一下,道:“我把黍离花和艾草混合了,还加了驱鬼草……似乎这个药是不能吃的,好像,好像这个药呀,我当时涂抹在手背上,手就变黑了,然后呢?在我回来的路上有一只可能是误入乌海郡的西原狼,我很害怕,可是它却不敢伤我分毫。我猜,应该是这药的功能吧!” 欧诺十分高兴:“那么这药你还有么?” “没有了!”虚灵摇头,可是看见欧诺霎时萎顿的神情,他立刻拍拍胸脯道:“我现在就去制一些!” ------------ 第五章 初探星之塚 欧诺不想让洞内的野兽察觉到丝毫动静,身下棕马的马蹄在离星之塚较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欧诺翻身下马,将怀中虚灵制好送她的草药拿出来,分了两份,将其中一份抹在了外衣上,另一半藏入怀中放好。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掏出包袱里的月光石,静静地迈入了铺垫着一地白骨的星之塚。 那夜,她听玉衣说过,传说中的星之塚,是星坠的产物。在云裳圣女辞世之时,天上陨落了一颗星星,坠落到了死亡之谷旁边,而后土壤自然涌起,凝成了一个山洞。后人将之命名为星之塚。而云裳剩余的几分灵力,则化作地龙,沉在星之塚的最底部。 大约是星辰的力量太吸引人,修灵山上有些通灵的野兽跑进了星之塚,在这里安家落户,再也没有离开。后来,夜族利用星之塚做筛选仪式的关卡,筛选进入王室的少女。因此,星之塚凝聚了极大的怨气。怨气滋养着那些野兽以及地底的地龙,于是,整个星之塚,就相当于一个硕大的坟墓。 欧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一片漆黑的星之塚,手中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开启了大祭司传给她的智眼探寻能力,却什么也探测不到。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几声不大均匀的呼噜声。大概是那些沉睡的野兽吧?欧诺更加小心翼翼,收敛气息,慢慢地往里走。 这时,她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重心不稳,就要向前栽去,忍不住惊呼起来:“啊!——” 话音未落,她便被狠狠地绊倒在地上。腿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她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正从腿部缓缓流下。 明明有月光石,明明看起来眼前没有东西,为什么还会出现一个东西绊倒她? 正当欧诺疑惑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咆哮声! 糟糕!野兽苏醒了! 欧诺想要爬起,却惊觉腿部使不上力,只好施法结印。可是还是慢了一拍,在月光石柔和的光芒中,一只巨大的黑影携着闪着青琉璃色的眼睛向她扑了过来! “唔……”欧诺一边向后翻一边快速结了个最简单的防御印结,伸手去挡,却被一股巨大的气流掀翻,飞出了几步远。 “嘭!”她重重地摔在了星之塚的洞口处。 野兽正一步步朝她逼近,欧诺感觉着瘫软无力的身体,只知道死亡正逐渐来临,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野兽仿佛嗅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忌讳地停住了脚步。就在这生死一刻,野兽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走进了星之塚的深处。 “呼……”欧诺庆幸,还好有虚灵送给她的草药在身!她竭力想要爬起,腿部的流血却使她全身麻木。 可恶!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奇怪! 欧诺再三挣扎,却毫无作用。浑身瘫软的她躺在星之塚的洞口,在那触手可及的光明之处,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另一边,无音城里。 慕容泽、谢以南、金辰三人背对背围成一个三角,举剑静静地站在女神雕塑旁,面带疑惑,警惕却丝毫不减。 “泽王,这无音城里的人似乎看不见我们?”谢以南好奇道。 走过他们身边的穿着薄纱的女子,个个身姿曼妙,顶着酒罐,面带微笑,来来往往,却对他们三个持剑的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不是看不见我们。”慕容泽淡淡道:“她们根本就不存在。” “什么?!”谢以南和金辰皆是一惊。 她们……都是幻影么? 恍然大悟的金辰心里暗道:不愧是深月潭的慕容泽,这般胆识过人,难怪爹心甘情愿将那领军之地让给了他。 “那么,我们该怎么闯出这地方?”谢以南紧蹙剑眉,接着问道。 “等。”泽王眼神不变,警惕如初。 “好。”谢以南、金辰微微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 身边来来往往面带微笑的女子从未停下过,也从未少过,仿佛这是一个不停回放的镜头,在他们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放映。 慕容泽心中早已闪过了千重念头,他知道这次的敌人十分棘手,然而他绝不能慌乱,乱了阵脚,就必输无疑。 突然,泽王的眼睛猛地一亮! 泽王迅速吩咐身边二人道:“你们二人保护着我背后!”说完便转身轻轻点足飞身靠近雕塑,悬浮在半空中,仔细盯着那女神雕塑。 对,他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这女神雕塑,是这座无音城中唯一最有标志性的东西,也可能是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要破这无音城,定要从这个存在的事物身上找缺口! 谢以南和金辰牢牢地守住了泽王的背后,这阵势,大约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泽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光芒——雕塑女神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唰!”一道剑光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去,整座女神塑像就此坍塌,从中竟然钻出了一团黑影,急急忙忙地掠向空中! “追!”泽王一声令下,带头冲去,谢以南和金辰迅速翻身追去。 这无音城不知是有多大,竟追了许久还不见尽头。遥遥的,谢以南却惊呼道:“雪山!” 果然,前方竟然是一座朦胧而巍峨的雪山!它正高耸在天地之间,被雪雾笼罩着,似乎介于梦境与现实之中。 黑影掠向那座雪山,霎时隐匿于雪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泽王三人面色凝重,急急掠去,落在了雪山的山巅上。 “这可怎么办好?”金辰忍不住着急道。泽王没有说话,只是蹙眉想着计谋。 谢以南自顾自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却突然惊叫起来:“哇!鬼啊!” “谁是鬼了?”那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泽王和金辰朝那边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静坐着的人影。人影回过头来,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这胡子拉碴的老头双目矍铄,发鬓斑白,穿着简单的江湖剑客的衣裳,腰间绑了个破旧的水壶。 “这位前辈,请问您为何在这里?”泽抱拳,心中警惕依然不减。 “没有为什么。”前辈继而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呃……这前辈是不是太奇葩了一点?谢以南有点郁闷,继而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嘭!”谢以南的手刚刚触到他的肩膀,就被一阵强烈的剑气震了出去! 几步远的地方,谢以南满脸惊愕地爬了起来。 (留个悬念,下一更会让大家大跌眼镜!如果有眼镜的话……哈哈你们猜猜这老头是谁?猜中有奖哦!) ------------ 第六章 征程之冷独 泽王怔了怔,继而连忙拱手道歉:“前辈武功高深,我的朋友年纪尚小,不懂礼仪,还请见谅!” 前辈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泽王,眼角扫到了谢以南,却“咦”了一声。他终于站起身来,朝谢以南走去。 “我这一下应该把你震出几里远才对,怎么才几步路的距离?”前辈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疑惑道:“莫非是我在这雪山多年没有找到对手,退步了?” 谢以南一脸无语。金辰和慕容泽则抱臂而立,看着这一出莫名其妙的戏。 终于,谢以南忍不住了:“前辈,请问您是谁?为何在这虚拟的境中,在雪山上独自修炼?” 前辈哂笑一声:“你们怎么抓住这问题不放呢!” ……莫名其妙遇见你,第一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问你是谁么。 在众人无奈的目光中,前辈自觉无趣,将腰间水壶解下,缓缓说了一声:“我有点渴了,你们几个替我从这雪山下的胥玉潭里取一壶雪水来,待我喝了,我自会告诉你们。” “是。”慕容泽向金辰使了个眼色,慕容泽接过了水壶,两人抛下谢以南便向山脚飞掠而去。 “诶?”谢以南不解,为啥独独丢下他? “咳咳,小子,你过来。”前辈坐回原处,向他招了招手。 谢以南眨了眨眼睛,却不知道这位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论如何,他谢以南可是不怕天不怕地的人。于是,他大胆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是哪儿的人?”前辈一脸亲切地问道。 “我不是夜族。”谢以南一脸警惕。 前辈哈哈大笑:“我一看你就不是夜族。” 谢以南一愣:“啊?” “到这无音城来的,除了那无音,就不会有夜族人了。”前辈悠悠道。 谢以南惊道:“咦?莫非前辈认识那怪物?” 前辈不屑道:“岂止是认识,这无音还是我冷独的手下败将!” “前辈原来叫冷独啊!好寂寞的名字!”谢以南感叹道。却被身边的老头拍了一下脑袋:“以后不能直呼我的名字,知道么?” “是,前辈。”谢以南翻了个白眼道。 “叫我师傅!”冷独瞪圆了眼睛。 “师傅?你要收我为徒啊?”谢以南一愣:“为什么?” 冷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淡淡道:“我看你小子功底不错,筋骨奇特,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必成大器。” “所以想抢先收我为徒之后让自己名声大噪?”谢以南翻了个白眼道:“可惜呀,我已是剑圣谢家之人,今生今世,都是我爹娘的弟子,再不拜师。” “我才没……等等,你说你是剑圣谢家之人?”冷独一愣。 “前辈莫非知道我剑圣谢家?”谢以南挑眉。 “剑圣谢家是不是有个人叫谢以南?”前辈的眼神灼灼,紧紧追问。 谢以南瞪大眼睛:“谢以南?就是我呀!” 一片沉寂。 两个人对视着,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前辈才惊喜地一把抱住了他:“曾曾曾曾……曾孙女婿呀!” “哇啊啊啊啊!”谢以南吓了一跳,手脚狂舞:“谁是你的曾曾曾……曾孙女婿!” “谢以南是我冷独的曾曾曾曾……曾孙女婿呀!” “哎呀!什么跟什么!”谢以南挣脱出他的怀抱,赶紧站起来,蹙眉道:“我不认识你,你看起来是个人类世界的老人,不过六七十岁,武功高强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我是你的曾曾……曾孙女婿呢?” 冷独激动地站起来回应道:“欧诺,欧诺呀!欧诺是我的曾曾曾……曾孙女儿呀!” “阿诺?”谢以南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这个老头子是阿诺的祖先?等等,他说自己是阿诺的相公?“前辈,我……我和阿诺,还没有成亲……”谢以南支支吾吾道,不觉双颊已红。 “哎,这是早晚的事嘛!”冷独哈哈大笑道:“我终于等到你了,这下我总算可以走出这无音城了!” 谢以南不解道:“为什么等到了我才可以走出来呢?” 冷独捋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这夜族的起源,你听过么?” 谢以南摇摇头。 冷独把起源和历史简单说了一遍,谢以南目瞪口呆。 冷独看着他的反应,心满意足,悠悠地说道:“我呀,是欧郁的孙子……” 谢以南大惊:“妖妖……妖怪!”却被冷独丢了一个白眼:“才不是呢!” 冷独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慢慢道:“我呀,在十五岁那年出门远游,拜在修灵山一位仙人门下,那个仙人叫做修灵仙人,有许多徒弟,每一任继承人都叫修灵仙人,大约现在还有这个称号吧?” 谢以南点了点头。他记得苏明落的师傅虞修的名号就是“修灵仙人”。 “修炼成材后,我自恃武功高强,就进了乌海郡,偶然知道了云之玉史,偶然明白了夜族的起源……那是一场机缘巧合,是上天的安排。老天告诉我,我还有使命要做。那就是在这片半月大陆出现灾祸的时候,及时出现。那时候我怕我等不到出现灾祸的那一天,正为此事忧心忡忡呢。” “然后呢?”谢以南显然被这奇妙的故事吸引了。 “然后在我六十岁的时候,我不安分地再次来到了乌海郡,偶然闯入了这莫名其妙的无音城,当然了,我打败了无音。不过呢?我偶然得知在这无音城中可以永远不老,保持着现在的年纪,就跟那无音一样。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当然要留下啦!我在这呀,就是等着那场灾祸降临。” 冷独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我呢?在刚到这里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神仙姐姐对我说,我有个血脉复苏的后代叫欧诺,继承了我的爷爷欧郁的天赋,要到夜族之中消解这场灾祸。那个神仙姐姐还跟我说,只要欧诺的丈夫,那个剑圣山庄的谢以南找到了这里,那时,就是我可以出去为这片大陆做些什么的时候。”冷独感慨道:“如今,我还真的等到了谢以南这个人呀!” “喂?你们两个,听够了没有?”冷独突然转头喊道:“再不出来,雪水可就不好喝了!” 慕容泽捧着水壶飞掠而来,金辰在身后紧紧跟随。两人见到冷独,均是齐齐一拜:“见过冷独老前辈!” “不必多礼。”冷独撇撇嘴。虽然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冷独前辈愿为守护这片大陆忍受百年寂寞,实在令人动容!”慕容泽沉声道。 “哈哈,哪里那里,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冷独出尽了风头,觉得可以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负手朝前走去:“我们这就可以离开无音城了!” (上一章让你们猜是谁,你们猜对了吗?) 加更求花花!票票!多给票票多更一章!打滚求包养啦~ ------------ 第七章 故人重逢 三位重量级人物平安归来,金龙大军的庄主们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士兵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只是说起那位胡子拉碴的冷独老前辈,慕容泽只是以一位偶遇的大侠一言带过。 金龙大军又多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慕容泽容光焕发,率领大军向乌海郡进发。 “这修灵山总算是过了。”颜若长舒了一口气:“不然我们这精力可全得耗光。” “是啊……”慕容泽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幸运。突然,他眼神一滞,惊道:“那里有人!”说完,慕容泽和谢以南便迅速赶了过去。 “以南哥哥……”金燕仪正要赶去,却被庄主一把拉住:“你不许去!就给我好好待在这,别再想你的以南哥哥!” “哼!”金燕仪瞪了他一眼,担心地看着谢以南远去的身影。 远远的山洞洞口,遍布着白骨,还有一个女子正躺在地上。她的身体一半露在阳光中,一半遮蔽在阴暗里,天蓝色的裙子上是一大片血污。 “阿诺!” 待得走近了看见那女子面孔,谢以南的眼睛便霍然睁大,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就扑到了她身上,将她抱在怀里,哽咽道:“阿诺……你怎么了?” 故人重逢,八年未见的人儿夜夜在他心头挥之不去,那段记忆,那张笑脸,始终魂牵梦萦。即便阿诺长大成人,她的面容也改变不多,始终熟悉她的气息的谢以南一眼便能认出。只是,久别重逢之时,为何看到的是她身受重伤的样子?没有他的日子,她就这么笨,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么? 金辰、颜若、冷独和苏明落随后赶到。冷独惊讶地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想着这便是自己的后代,既兴奋又难过,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苏明落却猛地全身一震:“阿诺!快去找医仙!” 谢以南痛苦而茫然地看着苏明落:“什么医仙?” “跟我来!”苏明落迅速向遥远的蒲地掠去。谢以南紧抱着欧诺,跟在他身后。颜若和慕容泽随他们前去,而其余人则回到了金龙大军身边随时待命。 金燕仪看着谢以南抱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过和嫉妒。 “我不关心你,我才不要关心你呢!”她捂住眼睛,猛地摇头。 庄主在一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只得叹了口气。 感情的事,帮不得,毁不得,全靠自己。 欧诺腿部的鲜血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一滴一滴落在初春的大地上,染红了初开的迎春花。 “啊呀!” 虚灵在花圃里忙活,远远地便看见了远处那一个被横抱起的人影,天蓝色长裙,腿部一大片血迹——这不是那个倾城的美人姐姐么!他急急地便赶了过去:“这里!这里!” 苏明落和谢以南一愣,这又是谁? 不过来不及多想,谢以南抱着欧诺和苏明落一起跑向了虚灵。 依旧是简单古朴的小屋。 颜若跑去通知金龙大军原地驻营,回来时只见虚灵边煎药边絮絮叨叨道:“我是医仙大人的弟子,医仙大人要明天才能回来。姐姐的毒我倒是解了,不过在调养身体这方面我并不擅长,今天我先给这姐姐煎一些固定元气、补血调虚的汤药,补补她的气血。她伤得有些重,那伤口尽是毒荆棘划的,太可怕了,星之塚里的毒荆棘可不比修灵山的毒荆棘啊!星之塚里的毒荆棘是无形的,我正好奇她怎么不知道呢……喏,煎好了。” 颜若接过药汤,转手却交给了苏明落。 苏明落愣了愣,看见颜若眼底浮起的那抹笑意,心里一暖。 他捧着药汤走进房间,冷独随后跟来。谢以南扶起欧诺,自然地便接过了那碗药汤。 苏明落怔了一会儿,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呢。 谢以南一口一口地喂昏迷的欧诺喝下,还不时细心地擦去她嘴角残留的药汤,动作细致温柔,眼神宠溺怜爱。 冷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脸不舍地看了自己的后代一眼,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苏明落站在旁边没有动。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欧诺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坚强温和的少女。似乎,不需要人保护,她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微笑下去。 ——然而其实欧诺是需要保护的罢,只不过,在他面前不需要而已。 他不知道谢以南与欧诺有怎样的交集,但是刚才与欧诺相见的时候,他还没赶过去,便清晰地看见了谢以南猛地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欧诺痛不欲生的模样。 这才是爱过的人吧。 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苏明落抚上自己的心口,阿诺,是我对你的感觉吗? 谢以南喂完了药,苏明落端过碗,知趣地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欧诺和谢以南。 “阿诺。”谢以南紧紧搂着脸色苍白的欧诺,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从他的脸颊滑下。 在他懂事后,除了爹爹去世那一日,他就再也没哭过。不管他有多么想念她,不管离别的时候他有多么难过,他的眼泪始终生生憋在心里,不愿露出自己最脆弱的样子。 阿诺,不管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不会哭。唯有感情,是唯一能够伤害我的利器。你永远都是我的弱点。 谢以南闭上眼吻了吻怀中少女的长发,清香入鼻,让他思慕不已的人儿,时隔八年,此刻终于又在他的怀里。 他一直以为她在那一场戊戟之战中就已牺牲了。直到苏明落带来了她还活着的消息,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活了过来。 “阿诺,我来了。”谢以南喃喃道:“我来了……你高兴吗?” 不知过了多久,谢以南快要在欧诺的清香中睡着,却突然察觉到怀里人儿的轻微动静。 “阿诺?”他惊喜道:“你醒了么?” 欧诺眨了眨睫毛,苍白的脸上,一双黑如水晶的眸子缓缓睁开,里面却是满满的一片惊愕。 “唔,我又是在做梦……”欧诺咕哝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在做梦!阿诺,是我!”谢以南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急忙道。 “不是……做梦?”欧诺睁开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成熟的气质,翩翩的风度,一如既往的剑眉星目,一如既往的白色衣裳。 “白衣大侠……”阿诺喃喃道,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突然,她抬起了手,抚摸着面前男子坚毅的脸部线条,道:“真的是你吗?” “对,是我!”谢以南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而深情。 阿诺蓦地喜极而泣,双手抱紧了面前的人。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们分隔八年,终于见面了。我魂牵梦萦的人啊!那一年的金水镇,那一年的星形花灯,那一年的花灯会……我们的记忆那么鲜明,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今,你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阿诺松开手,继而细细端详着谢以南:“你没怎么变啊!白衣大侠!” “别叫我白衣大侠了,叫我以南吧。”谢以南笑道。 阿诺天真一笑:“以南。”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怔了怔,继而脸色突变:“我们……我们不能……” “什么?”谢以南疑惑道。 “我……我是大祭司,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人。”欧诺垂下眼帘,伤心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在胡说什么!”谢以南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耳边坚定地嘱咐道:“我等了你八年,从你在金水镇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当我还是个小小的少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等你长大了。就算你成了大祭司,我也不会改变这个想法。如今,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长大成人,你却要让我放手,这可能吗?” 欧诺鼻子一酸,闭上眼,幸福的泪水悄然涌出。 这一刻,无关风月,无关永恒。 天涯海角,我们能够重逢,是命运,是天意,是我全部的感激。 这一刻,我愿意抓紧你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因为我害怕一旦放开,岁月的浪潮又会将我们越推越远…… 而此刻的门口处,苏明落推开门的动作已经凝固了很久。 当晚,金燕仪忍不住了,无视颜若曾经带来的驻营命令,跑到了医仙居。 “以南哥哥呢?”她刚到医仙居内便火急火燎地问道。 夜已深,坐在桌前尚未成眠的苏明落和颜若等几个知道他们婚约之事的人只是面面相觑,却不做声。 “以南哥哥?”金燕仪见没人回应,转身就要去推欧诺所在的房间的房门,却被身后的声音制止了:“燕仪姑娘。” 金燕仪放下手,转身看着苏明落:“怎么?” “出去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苏明落站起身,带头走了出去。 颜若看了慕容泽一眼。慕容泽对她笑了笑:“明落虽然任性自负,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夜晚的星之湖有些太过安静。没有蚱蜢和蛐蛐的夜晚,也是寂寞的啊。 “你走走就走走吧!还走得这么远,你可别想对本小姐做什么。”金燕仪警惕地看向他。 而一旁的黑袍少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太高看自己了。” “你……”金燕仪语塞。 苏明落突然说:“我一直喜欢红色,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穿的却是黑色的衣裳吗?” “我怎么知道,这算什么问题啊!”金燕仪瞪了他一眼。 苏明落笑笑,看着沉静的星之湖:“因为我身上的这件黑色长袍,是欧诺送给我的。” “你……你也喜欢她?”金燕仪惊呼。 “也?”苏明落看了她一眼:“你的以南哥哥告诉你他喜欢的人的名字了?” 金燕仪没了底气:“那又怎样?” “不怎样。”苏明落眼底的孩子气已然褪尽:“我喜欢欧诺,但是我不会跟谢以南抢。” “为什么?”金燕仪一愣:“这是懦弱的表现!” “不是懦弱。”苏明落淡淡道:“而是因为欧诺喜欢的人不是我。” 金燕仪不说话了。她不也一样么? 苏明落在星之湖旁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喜欢她,所以我希望她幸福。她的幸福,就是和谢以南在一起。”他转过头看着金燕仪:“而你,如果希望你的以南哥哥能够幸福,就放过他,放过欧诺吧。” 金燕仪转过头去。 她不愿意,她不甘心,可是她没有底气。 因为苏明落说得对。 “可是?可是你就不会不甘心吗?”金燕仪问道。 “为什么会不甘心呢?”苏明落看着星空,嘴角浮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因为她喜欢的是谢以南,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我啊。和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你们两个都会很痛苦。所以,放手吧。” 金燕仪在湖边站了很久,最后沉默了。她不甘心。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不过她所不知道的是,苏明落在微笑的时候,心里突然很疼。 或许,真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吧。 我愿意放手,只要你幸福。 (本章3700字~就这么送给大家啦~~要求不多,只要多给点花花票票,笛子感激不尽!) ------------ 第八章 二探星之塚(1) 翌日,欧诺还没醒。而谢以南听欧诺昨晚说星之塚旁有一匹棕马,上面的包裹里还有她的衣服,于是一大早就去找马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金燕仪和苏明落早就陪着虚灵上山去采草药,避免了和他碰面。 欧诺恢复了一些体力,双方便在那小小的医仙居里说清了各自的经历,逐渐熟络起来。 “欧诺姑娘真是一位坚强又有担当的女子。”听罢欧诺的叙述,慕容泽赞赏道。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后代!”冷独撇撇嘴。 “冷独前辈。”欧诺微微一笑:“当然,金龙大军能够连连闯过两关,也是泽王胆识过人。” “过奖了。”慕容泽笑道,转而看见谢以南亲密地摸着欧诺的脑袋,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明落一眼。 苏明落察觉到泽王的眼神,也不做声,只是装作无所谓地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颜若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无奈的弧度。接着,她打破了沉默:“那么,欧诺姑娘是要找到星之源送夜族回到天上去了?” “不错。” “这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颜若浅笑道:“琉璃雪城和无音城这两关能够闯过已是万幸,若是夜族的重量级人物出战,我们这金龙大军怕是死伤惨重。” “若儿说得对,能够不战而息是最好的。”泽王接道,却皱了皱眉:“但是这寻找星之源,是不是太难了?在这其中,若是欧诺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人类在这场与夜族的漫长斗争中,岂不是毫无退路了?” 欧诺不由得有些忧郁。泽王说得对,她如今是人类与夜族抗衡的最大砝码,若是她为了不战而息去寻找星之源,却在途中丧命,人类驱逐夜族唯一的办法,便是战争了。没有了欧郁血脉这一巨大助力的战争,可能会更加棘手。 “喂喂喂,怕什么?我和欧诺前去,我这绝世武功,还怕那怪物不成?”冷独跳了出来。 “冷独前辈……”欧诺急忙制止道:“此行十分危险,您也是这场战争的重要人物,怎么能够去冒险呢?” 冷独不干了:“哼!我才不怕呢?你是我老头子的曾曾曾……曾孙女,我一定要保护你!” “唔……”欧诺心里一暖,浅笑道:“那么过两日冷独前辈便随我去吧。” 刚想说自己也要去的谢以南突然舒了一口气:“冷独前辈武功那么好,阿诺的安危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这才对嘛!”冷独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 星之塚。 欧诺换上了包袱里的另一套衣裳。天蓝的丝绸上衣,胸前一抹淡淡的粉红,下身是淡紫色的长裙绕轻纱,盈盈细腰间系着纯金色的丝绸腰带。 “小丫头,穿这么复杂,不嫌累赘么?”冷独笑道。 “当然不嫌。”欧诺浅笑:“施法的人不比练武的人。” 冷独这老顽童却施施然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 上次被无形的毒荆棘划伤,欧诺心有余悸。这次她带上了虚灵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一个雾果,据说是医仙大人从青云轩的玉师傅那儿顺手捎回来的…… 欧诺将雾果挤成汁液,盈满了一只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蘸了一点,在自己的眼前轻轻一抹。然后,在冷独疑惑的目光中,欧诺将剩下的汁液往他眼前一抹。 “这是什么!”冷独感到眼前一凉,吓得往后一跳。 “这是雾果,抹了以后就能看得清里面无形的东西,还能穿透浓雾呢。”欧诺微微一笑。这是在云之玉内部玉师傅教她用的东西,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 她接着给自己和冷独抹上了虚灵以前给她的剩下半包草药,然后带着冷独走进了星之塚。 星之塚在月光石的照耀下不再是漆黑一片。冷独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欧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毒荆棘,同时开启智眼探寻的能力,朝内部走去。 星之塚是一个幽深的洞穴。二人走在狭窄的吊桥上,一路不时听到沉睡的野兽打鼾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有一只睁着青琉璃色的眼睛的野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你扑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两人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这时,二人均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星之塚前段弥漫着的死人的气息不同,这时的血腥味仿佛是新鲜的,还在空气里不断翻滚。 二人疑惑而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出乎意料的是,眼前赫然是一个硕大的血池! 池壁是深深的血红色,洞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巨大的血池中,浓稠的血浆在其中翻滚,不时冒出几个浑浊的血色气泡。池子里不停地冒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令人作呕。 欧诺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吐出来。一旁的冷独深深皱着眉,满目惊诧和嫌恶。 欧诺闭了闭眼睛,暂时屏蔽了眼前的一切。只是那冲鼻的血腥味太过恶心,让她几度呕吐。她竭力压下恶心的感觉,双手结印,一阵淡金色的光芒便从额间射出,钻入了血池内部。 欧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一道金色光芒,智眼探寻似乎有所回应。她能感觉到,在血池的底部应该还有什么东西。 玉师傅曾经说过的,星之塚的下面……应该是死亡之谷吧? “哗!”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血池中掀起了三人高的浪潮,霎时朝他们卷了过去! “唰——”冷独护住欧诺,剑光一闪,剑气构建成了一个极大的保护膜,将二人保护在身后。当然仅此是远远不够的,欧诺迅速结印,一层一层的光芒冲进了剑气保护膜,加强着它的防御能力。 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欧诺渐渐有些撑不住了,她一鼓作气地结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印结,将自己体内近一半的灵力全部灌入其中! 那印结悬浮在半空中,发出了皎洁的银白色光辉,宛如一轮明月。欧诺脸色苍白,却狠狠地大喊了一声:“破!” “轰!” 明月撞击在血潮上,爆炸开来,霎时整个星之塚都摇晃了起来。 与此同时,血池底部却爆发出了一阵野兽的吼叫! “吼!” 浑身血红的巨龙从血池猛地钻出!冷独和欧诺皆是一愣。欧诺心下闪过一个念头:地龙? 这条巨龙仿佛是在沉睡之中却被人扰了好梦,朦胧地睁开愤怒而血红的双眼,虎视眈眈地望着欧诺和冷独。它全身都是细长的血红色鳞片,仿佛无数条血管覆盖在它的身上,而那“血管”内的红色黏稠液体正在缓缓流动。 “吼!”地龙怒吼了一声,便直直地朝那两个扰人清梦的人类冲了过去! ------------ 第九章 二探星之塚(2) “小心!”冷独剑光一闪,直刺地龙左目。与此同时,欧诺掏出怀中的水神珠,抛向半空中—— “去!” 通体是透明的蓝、内部宛如水流在流动的水神珠,在半空中发出了无限耀眼的蓝色光芒。 在一片蓝色的水雾中,地龙的速度突然变得十分缓慢,同时,冷独也刺中了地龙的左眼,地龙的气势瞬间萎顿了下去。 水神珠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神圣而明亮的蓝色光芒笼罩着血红色的地龙。地龙开始痛苦地嚎叫,体型也在慢慢缩小…… “不会吧?”冷独一愣:“你的珠子这么厉害,还能把它变小?” 欧诺扶额:“我不知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火红色的巨大地龙慢慢缩小,最后化为几缕烟尘,在空中慢慢凝聚…… “什么?!”二人惊呼道。 那几缕烟尘,竟然在空中凝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神仙!”冷独突然认出了她,这就是那个在无音城的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嘱咐他等待灾难的神仙! 欧诺惊愕地看了冷独一眼,刚想询问,却被那个女子打断了。 “欧诺。” 烟尘凝聚而成的朦胧的女子身影近乎透明。那个女子淡淡地微笑着,双目慈祥,衣袂飘飘,颇有神仙气质。 “是。”欧诺应道。 “我就是你的祖先欧郁的第一任妻子,云裳。” 二人皆是一惊。 云裳缓缓说道:“你们看到的不是我的真身,我早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我残留下来的几分灵力。我的灵力不受我自己的控制,在夜族人的恶念中化为了邪恶的地龙,是你们拯救了我。或许还有一些遗留的灵力散落在乌海中,只怕已经找不回来了。抛开这个不说,欧诺,你要到血池的底部去,转动那里的一朵莲花雕塑,打开通往死亡之谷的安全通道,在通道里,就必须唤醒星之源,否则,连我也不能保证你能不被死亡之谷里的‘枯骨的怨咒’啃啮至死。” “是。”欧诺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裳的视线转向冷独,浅笑道:“冷独。” “是。”冷独恭敬地低头。 “夜族在这片大陆上的出现,就是我曾经预言过的灾难。”云裳淡淡道:“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欧诺,将夜族送回天上,到时候,他们会听从云海之城的天庭将军处置。” “遵命!”冷独坚定地点头。 云裳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笑,说道:“那么,我留在这大地上的最后一丝残念和理由也没有了。” 她的身体闪现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而后逐渐消散——“我的后代们,愿你们拯救这片大陆,赎回我曾经犯下的罪孽!” “先祖走好!”“神仙走好!” 二人目送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斑在洞穴内逐渐消失,同时叹了一口气。 云裳先祖,果然是在为自己曾经错误的爱情赎罪啊…… 水神珠从半空落了下来,欧诺一把抓住,将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地龙消失了,血池中也散去了血色,只余清澈见底的池水,如一面平坦的水镜。 欧诺面有难色。她不会游泳,怎能潜入池底从安全通道出去? 冷独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小丫头,你居然不会游泳?” “呃……是啊。”欧诺困窘道。八岁那年,她在瓦灵镇的上元节前一天夜里,落入了金水河中,还是被谢以南救上来的。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冷独无语。 欧诺又把水神珠掏了出来,含在口中,然后跳入了池水之中。 “喂!”冷独怕她出事,赶紧也跳了下去。 含着水神珠的欧诺在水下自如地胡乱游着,呼吸顺畅,两眼清明。紧闭着嘴巴的冷独见状,只得与她大眼瞪小眼,眼里满是不屑和嫉妒。 水流从他们头顶流过,澄澈的池子里,他们的视线中,终于慢慢浮现出了一个莲花模样的雕塑。 欧诺加快了速度,到达那雕塑旁,毫不犹豫的伸手将莲花转了一圈。 说来也怪,莲花雕塑被转动后,仿佛一个闸门被打开了,池子里的水迅速流失,似乎四面八方都存在着细微的小孔,水就这么全部流了出去。 在两人疑惑之际,一道白光蓦然浮现。突然间,整个星之塚发生了剧烈地震动,整个池底都裂成了两半! “这洞穴要塌了!” 冷独大喊一声,扯过欧诺钻进了池底的裂缝之中。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星之塚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呼……这动静,吓死我了。”冷独撇撇嘴,像个老顽童似的不满道。 裂缝之外,是一个狭窄的通道。欧诺心想,这大概就是云裳先祖说的安全通道了吧? 她站在通道中,缓缓抬起双手,纤细的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她闭着眼,开始结一个复杂的印结。 突然,她的眉间有一阵金光闪过,额上赫然出现了一颗六芒星,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印结结成了,从中射出了一道光束,直指她的眉心,随后,那道光束由飞向了通道的末端,消失于一片漆黑之中。 冷独抱胸而立,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道光束才重新飞了回来,射入了欧诺的眉心。 欧诺猛地全身一震,倏然睁开了眼睛:“星之源!” 冷独激动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是么?你看到它在哪里了?” “走!”欧诺迅速奔向通道的末端,冷独随后跟上。突然,欧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冷独说道:“前辈,这下面是死亡之谷,只有我能幸存,你千万不要下去。” 冷独一愣,继而不满道:“凭什么连你都不会死,我就一定会死?我的武功那么厉害!” “不是!”欧诺对要向一个老顽童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感到十分痛苦:“我可以唤醒星之源,它会保护我,可是它不会保护你。你在这里也不安全,还是快冲破废墟逃出去吧!在外面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冷独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退了一步道:“那好吧!我去外面等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欧诺对他报以感激一笑,转身便跳进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明天有两更哦~~~) ------------ 第十章 星之源 在坠落时,欧诺不管整个身体都处在令人难受的失重状态,在空中迅速结出了一个悬浮的印结。于是,在离地面还有几米的时候,她的身形猛地顿住了,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她朝脚下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遍地的白骨和腐烂的血肉,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吓人的,是那些奇怪的植物——“枯骨的怨咒”。 传说中会吸尽动物的血液,绞碎动物的骨骼的死灵生物……就像那些带着怨气死亡的枯骨所留下的诅咒。 如今,这些惨白的如同藤条一般的奇怪植物,正缠绕着所有的白骨和腐肉,缓缓蠕动…… 欧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闭上眼睛,伸手开始结印。一串咒语似的喃喃低语,在印结的驱使之下,不由自主地从樱唇中飘了出来。 “吾族之初,神人交合;吾族之灵,星源之光;流落大地,难回天上;罪孽深重,自取灭亡;不再作恶,福祚绵长……吾族之灵,我以云裳后代之名唤醒你;星源之光,请你打开夜族人回去的通道!” 眉间的六芒星倏然旋转起来,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与印结遥相呼应。欧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分成了两股,在体内交战,随后融合…… 那是占星者和掌灯人的天赋之灵,在她的体内完成了完美的契合。 果然是命中注定……只有她这样具有双容体质的欧郁后代,才可以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让两种天赋的能力爆发程度达到高度的一致。 “嘶……”她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好疼……这种能量,似乎是要从心脏这个血液之源冲出,继而将她整个人撕裂! 被包裹在纯金色光芒里的少女咬着牙撑着,不让自己掉进死亡之谷的底部。一旦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她疼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整个大脑一片混沌。突然她脸色惨白地痛呼了一声:“啊!” 是什么意识在占据她的脑海……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生生撕为两半! 而就在这时,她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两个声音! 虽然同为女声,可是一个稚嫩,一个成熟! “吾族之灵,星源之光!”欧诺倏然睁开眼睛,两只眼睛呈现出了不同的色彩,一只居然是纯白色,另一只竟是纯金色! “轰!” 一阵金色的光芒掠过,整个死亡之谷突然燃起了纯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地面上所有的枯骨和腐肉全部烧成了灰烬,那些“枯骨的怨咒”全部萎缩成了一圈圈黑色的老藤,无力地匍匐在地上。 就在此刻,死亡之谷的地底,倏然出现了一个纯金色的圆球!这个圆球从地底升起,仿佛原本是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如今它穿破了一层黑色果冻似的膜,缓缓升到了半空中。 “咳、咳咳……星之源……这是星之源吧?”欧诺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黑色。此刻虚弱的她勉强维持着悬浮的印结,看着眼前巨大的纯金色圆球,忍不住热泪盈眶。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震惊和兴奋。 这个纯金色的圆球,慢慢地缩小,直到变成了半人高,才停止了变化。它似乎通灵性,缓缓飘到了欧诺面前。 欧诺愣了一下,随即伸出了双手。 半人高的金色圆球落在她的掌心里,她居然丝毫感觉不到沉重,反而感受到了温暖的温度和圣洁的气息。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在欧诺温柔的笑容中,圆球似乎有了感应,就像一个孩子受到了抚慰。它逐渐变得通体透明,内部仿佛有纯金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在液体的包围之中,赫然是一个清晰的轮廓—— 弓箭! 在圆球之中,居然是一把纯金色的弓箭! 此时,圆球又离开了她的双手,浮在了她的面前。 欧诺怔了怔:它的意思是让我拿出那把弓箭吗?她疑惑而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圆球,却惊异地发现,她的手竟然可以穿过那些纯金色的液体! 随后,她试探着伸手拿出了那把半人高的弓箭。 纯金色的弓箭华美而精致,浑身弥漫着灵气和圣洁的气息。触感毫不冰凉,反而有淡淡的温暖。 在她紧紧握住弓箭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竟然将她缓缓托起,送到了星之塚废墟之外的地面上! “小丫头?”冷独站在不远处看见了拿着弓箭的欧诺,先是愕然,随后赶紧跑了过来,问道:“这弓箭是哪来的?” 欧诺欣慰道:“这把弓箭,就是星之源。” “啊?”冷独张大了嘴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弓箭一番,评论道:“料子不错,样式不错,只是,这星之源怎么会是把弓箭呢?” 欧诺沉思了一会儿,眼眸中闪过一抹光芒:“这也许是战争之中,我的武器。” “难道星之源是想告诉我们,这一仗非打不可?” 医仙居里,苏明落挠了挠脑袋,顿觉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或许,是夜族人出了什么意外,让云裳先祖没有料到。可是星之源感应到了,于是化作一把弓箭,请欧诺用弓箭去拯救这片大陆。” 慕容泽沉思了一会儿,沉声道。 “我觉得泽王说的很有道理。”欧诺低头抚摸着那把半人高的弓箭,突然开口:“我们明天便动身吧。” 她抬起头,眸中光华流转:“这场大战,已经注定要爆发了。” (下午四点还有一更哦,让花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双黑色缎靴在铁门前顿住了。 手指上带着印结的光芒,按钮一触即亮,大门应声而开。 黑色长袍的男人静默地走进实验室,冷漠而俊美的脸缓缓扫过整个实验室,逐渐蹙起了眉。 不在这里?那么…… 他闭上眼睛,双手结印。一道幽蓝色光影闪过,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向外拉扯,一个结界霍然被撕裂! 这是一个宛如有水流在其间游动的世界,无数金色的光点在空间中悬浮。那些游荡的一只只巨大的水晶笼子里,是一只只庞大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的凶兽。它们有的头上长出了血红色的犄角,有的全身都是赤金色的毛,有的居然可以看见身上透明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然而这些在水晶笼子里关着的巨兽正紧闭着眼睛沉睡,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呵……果然是我拉奇的弟弟呢。”黑袍男子的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双眼微眯,闪过了危险的锋芒。 神宫。 “拉斯王,我已经向陛下禀告了欧诺取回星之源的消息。”殿下,雅塔格盈盈一拜,眸中闪过妖艳的光。 殿上,拉斯阴阴抬起奸冷的眸子:“欧诺现在人在何处?” “正与人类大军同行。” “人类这次是抱着灭族的想法来的吧……”拉斯诡秘一笑:“可是?谁知道是我们先回到天上,还是他们先升天呢?” “人类大军定然已经知道了欧诺的行动目的,这仗,我们打也行,不打也行,只要欧诺先用星之源将我们送回去,区区人类,怎么配得上做我们的对手。”雅塔格娇声道。 “不……”拉斯桀桀地笑起来:“我要在大战中制造混乱,趁机借人类之手拉奇除去,这样,回到云海之城的夜族之王就是我了,哈哈哈……” 雅塔格恭声道:“那是自然。” “啊!实验室里那些神兽可真是太漂亮了!”拉斯突然低低地赞叹,而后笑起来:“拉奇还没有发现它们吧?” “是,实验室重大机密极多,我做了能量封锁,拉奇不会注意到这个能量波动极小的区域。” “雅塔格,干得很好,但是……”拉斯阴险地勾起嘴角,右手狠狠捏住面前美人娇俏的下巴:“我知道你爱着他,可是你也很恨他。你要知道,如果你在关键时刻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雅塔格既然答应了拉斯王要将拉奇的统治推翻,自然不会背叛拉斯王。”娇艳的女子柔声道。 “那就好。”拉斯放开了她。 雅塔格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一丝不舍和眷恋。 拉奇……我一如既往地恨你,却从未问过自己,真的想要把昔日的夫君,亲手推进地狱么? 曾经,我们还是相爱过的吧? 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华姆部落一个小有名气的少女,这名气,自然是来自她出众的容貌。她不甘心在任何人手下认输,因此勤学苦练,有了一身的魔法和功夫,直到那一天,哈萨部落的拉奇,未来族长候选人之一,来到了她的家乡。 她还记得那天阳光很美,当然,华姆部落的天空,自从拉奇来到以后,永远都是那么的明媚。 拉奇来到那里是看比试的,他想要选拔一些有天赋的人作为护卫候选人,经过他亲手教导,培育成夜族的精锐部队。 无数的华姆人蜂拥至比赛场地,有序地比赛着,然而她却是一个异数。 那天,她穿着月白色的短裙,脚上是高高的长靴,她扎着头发,就像一个永不低头的美女武士,高傲地飞向高台,神色轻蔑地用剑指向台下观战的拉奇: “我要和你比。” 拉奇一愣,随即戏谑地笑望着她。 雅塔格轻轻一笑,明媚的笑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你敢吗?” 拉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轻轻点头,慢步走到台上。 如果你见过初春的山巅上,皑皑白雪绵延无边,那就是他眼里深邃而温柔的笑意;如果你见过浑然天成的美玉,那就是他玉石般温润的脸庞。一个人,仿佛从遥远的未来,一步一步,穿光掠影地走过来,仿佛从宿命中,踏着白云,飘飘而来。 很多时候,心动,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后来,拉奇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她,在战斗的最后,他牵住了她的手,说出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句话: “等我当了族长之后,做我的王妃吧。” 那一刻细温的阳光洒满了她的心,满满的温暖,就快要溢出来。 然而,夜族之王的宠爱极其短暂,在另一名人类舞女的贴身献祭下,她失去了拉奇的微笑。 于是,性子很烈的她亲手除了那名名不正言不顺的舞女。并且将她的面容,换到了自己的脸上。 那一天,拉奇抱着舞女面目全非的尸体,眼神就像毒蛇的身体一样冰冷。 “雅塔格,就算你戴上了她的面具,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她。” 从此以后,雅塔格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王妃,而拉奇,永远都不会再笑了。 即使拉奇后来发现了那个人类舞女其实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时,他对雅塔格的厌恶和冷漠,也丝毫未减。 雅塔格这一生流过的最多的眼泪,就是为他而流。她的一生,她的青春,她少女时代的憧憬,她最最美好的时光,她唯一的心动和羞涩,全部都送给了这个王座上的男人。 而他却弃之敝履。 她爱,她也恨,她爱他的冷酷俊逸,爱他的足智多谋,恨他的移情别恋,恨他的风流薄情。 可是她依然是他名存实亡的王妃,除了夜夜在他身下承欢,她一无所有。可是她却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也恨着他。 这是最可耻的执着。 “雅塔格。”拉斯的声音冷不防在她头顶炸响。 雅塔格娇躯一震:“是。” “人类大军应该到了外野了,你不要阻拦他们,直到拉奇出战。” “可是如果陛下让我……” 拉斯打断了她:“阳奉阴违,你总会的吧?” 雅塔格抬起眸子:“只怕陛下会察觉。” “现在,你是我的王妃,你要听我的命令,嗯?”拉斯王猛地将她搂入怀中,一双鹰一样阴桀的眸子紧紧攥住了她的瞳孔深处。 “是。”雅塔格绝望地闭上了眼。 “呵呵……”拉斯俯身在那两瓣红艳柔软的娇唇上辗转厮磨,冷冷笑了起来。 一滴清泪,悄悄从雅塔格的眼角流了下来。 ------------ 第十二章 借刀杀人 “欧诺,还有多久才能走完这片外野?”花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聊地问。 “应该快了。”这样长的路途,欧诺也有些疲倦。 “说来也怪,为什么解决了无音之后,这一路上都再也没有碰见过任何阻挠?”谢以南沉思。 慕容泽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莫非是敌人的陷阱?” “也许是夜族人并不想挑起战端,只愿借助星之源回到天上去吧。”欧诺猜测。 “但愿如此。”谢以南回应。 “倏――” 突然一道人影掠过,身边雪花蓦然化为黑色,向谢以南刺去! “铿”的一声,谢以南神色一紧,迅速用剑格挡,诡异的黑色雪花碰见剑气便飞快地消融。 “来者何人?”金燕仪娇喝道。 “你无须知道,卑贱的人类。” 人影静止,一道光芒掠过,显出真身。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黑袍女子,额上有虚幻的六角雪花,隐隐呈黑色。 “我奉夜族之王拉奇之命,前来收敌,投降吧!” “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叫你们的王出来!”金燕仪冷笑一声。 “狂妄!” 黑袍女子柳眉微竖,手指曲成爪形,黑气涌出,将手掌包裹:“就让我来除掉你们好了!” “小心!”谢以南眉头一皱提醒身边的人,迅速挽起剑花抵挡那些诡异的雪花。 雪花虽然易化,却胜在数目。“如此大批量的雪花破空而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颜若蹙眉,手中长剑泛起血红色的光芒,将黑雪融化。 “泽王,掩护我!”谢以南进入泽王剑芒划成的保护圈,迅速冲向黑袍女子。 “叮-” 谢以南一剑砍在女子的手上,却传来金石交击之声。 “好硬的爪子!”慕容泽眯起眼,手中长剑轻轻划去一簇雪花,感叹道。 望望四周,光芒与黑雪交杂,战圈以外,却仍飘着白色的雪花。 细心的欧诺不免一愣,为什么旁边这些雪花,不会受她影响?难道说,那些黑色雪花只是来源于她自身凝聚? 沉吟片刻,她蓦然抬头,伸手结印,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黑雪弥漫的黑雾立刻被捅出一条通道。 “那是……” 她凝视着黑袍女子额上光华流转的印记,略一迟疑,右手继续消融黑雪,左手便迅速结印分出一丝金光,飞身上前。 “阿诺,不要过来!”谢以南看见欧诺飞来,慌忙大喊,他知道她体质尚虚,不是那黑袍女子的对手。 “放心,我来解决她!” 欧诺望着他嫣然一笑,裙角飞扬,她并指夹住那缕金光,直直地飞向女子的眉心处,在靠近它时,手中光芒猛然侵入! “啊!” 黑袍女子全身一颤,一股极强的气息疯涌而上,重重击在欧诺身上。 欧诺受了重击,嘴角溢出血来,猛地倒飞出去,与此同时,黑袍女子的气息迅速萎靡,然后两道身影同时狠狠地砸在雪地上。 “阿诺!”谢以南飞快将剑刺进黑袍女子身体,剑尚未拔出,便迫不及待地转身飞到欧诺身边将她扶起。 “我只是小伤,那女人被我弄得元气大损,你快去解决她……”脸色苍白的少女轻轻蹙眉道:“切莫丢了机会…” “哈哈哈,你们没有机会了!” 身受重伤的黑袍女子在无数惊异的眼神中缓缓站起,手中是谢以南刺入她身体的剑,她临死前疯狂地笑起来:“王妃来了!” 面目狰狞的黑袍女子大声笑着,血汩汩流出,她甩掉带血的长剑,身体爆裂成黑雾,逐渐消散。 “王妃来了……你们都得死…” 虚弱的声音随风飘散,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冰寒。 就在这时,虚无的空间里,一道强猛的空间波动突然出现! 无形的波动越来越强烈,透明的水突然浮现了一缕紫黑色,然后一件斗篷豁然涌出。 斗篷女子静静立在虚空。一声娇笑,轻轻抬头,紫黑色的斗篷之下,露出一双紫黑色双瞳,溢出柔美娇媚的神色。 “你就是王妃?”花世撇撇嘴:“穿的也不怎么样。 “各位远方而来的朋友,我是夜族王妃雅塔格。有失远迎,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花世皱眉:“这女子看起来倒是很和气。” “咯咯……”女子娇笑道,声音的柔媚让颜若和金燕仪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一旁的金辰则是狠狠一颤,仿佛被什么射中了心,大脑一片混沌,望向雅塔格的眼神多了一丝爱慕。 “这妖女施了法术……”颜若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安地看向泽和谢以南。他们是这里唯一的精神领袖,若他们被控制了,剩下那群人,也就完了。 慕容泽眼神淡漠,毫无反应,而谢以南轻轻一震,把那股诡异的娇笑带来的酥麻化为无形,脸色凝重地看向斗篷下的那双清澈幽柔状似无辜的眸子。 “这次大家前来,目的恐怕不简单吧……但是我奉夜族之王拉奇的命令,要在这里将你们杀之而后快呢。” 雅塔格柔声道,众人的脊梁上却冒出了寒意。 “是么?”谢以南和慕容泽握紧了长剑。 雅塔格轻轻解开了斗篷丢向一边。浓密的青丝垂至细腰间,几缕细发拂过脸颊。额上横过一根细线,缠过太阳穴,绕着长发,在柳眉上方垂下短短的雪白的流苏。在细线的正中央,是一枚玫瑰色的水晶。玫红色的长袍包裹着魔鬼般妖娆的丰满身材,丝绸一般的光泽在全身缓缓流转,露出的玉白色的手腕处,画着一抹红霞,就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目若晨星,肌肤胜雪,妖娆魅惑的樱唇轻轻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一行人都看呆了,不得不承认,雅塔格是他们见过的最娇美的女子。即使是琉璃雪城的城主琉璃,也不及她的三分之一。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雅塔格轻轻一笑,挥了挥手,一个身影便暴射而来。 “金辰!” 众人惊讶地大喊,眼前之人正是金辰!他如今正爱慕地跪在离雅塔格不远处,眼神狂热,没有一丝理智。 “哦,原来你叫金辰。” 玫瑰色身影轻移莲步,走近他,他单腿跪在她裙下,身形微颤。 “金辰……”清甜的声音再度响起,柔媚让人无法拒绝:“帮我除掉他们,好么?” 雅塔格凝视着他,眸中有星辰一般美丽的碎光浮起,额上的玫红色水晶轻轻流过一丝光芒。 金辰终于在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被她控制,而后杀气暴涨,凶残的眼神猛然转向了泽和谢以南! 众人大惊之时,一道黑影猛然射出,直奔泽王! “金辰!” 谢以南失声喊道,只见慕容泽飞快提起“冷湖”在胸前横成防御的姿势。但是就在这时,王妃对另一边同时发起了攻击! “阿诺!”谢以南飞身上前,护在阿诺面前与王妃战斗,但是阿诺看得出,很显然的,王妃并没有认真地在战斗。 她在敷衍。 欧诺眯起了眼睛。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叮――” 金辰神色漠然,手中的长剑猛地击在剑身上,凶猛的劲力让慕容泽连连后退。 泽的眼神微暗。两个剑技相当的年轻人,就要这么自相残杀么? “冷湖,化影!” 一道气流迅速涌动:“冷湖”剑身剧烈地一颤,竟然生生震开了金辰的“礼贤”。随后一片血光浮现,无数道残影迅速向他袭来,每一道,都是冷湖剑! “咳咳……”金辰不慎被一道残影击中,禁不住地咳嗽,身形骤退,眼神也越来越呆滞和迷离,完全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没有了自我丰富的战斗经验意识,他的战斗力,明显弱了许多。 “泽王,不要伤害他,他只是被控制了!”御剑山庄的庄主飞身而来,将金辰挡在身后:“这里交给我!” 慕容泽眼神冷漠,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呵呵……美人儿,你想和我谈什么?” 另一边,欧诺站在王妃面前,抬起头看着那个悬浮于空中的美人。 红袍女子抬眸温柔地笑着,手上却有一个火红色的手印正在缓缓流转,手印中赫然是金辰的身影! “王妃,请你放了金辰,我们来战斗,别让兄弟相残,可好?” 听到“兄弟相残”四个字,雅塔格有微微的失神。拉斯和拉奇又何尝不是兄弟?可是他们可曾有一天心贴着心的日子? 幽幽地叹了口气,红袍女子慵懒地半睁着妖魅的眼睛,轻轻道:“占星者大人,你想得太天真了。是兄弟又如何?手足相残,这世上的例子还少么?” “可是不论有多么频繁,手足相残永远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事情啊!我不相信堂堂一族王妃,居然懦弱到不肯亲自出手的地步!” 欧诺昂首,脸色凝重而坚定,一字一句道:“你,愿意与我一战么?” 雅塔格浮在虚空,静静地俯视着地上眼神骄傲的少女。她的目光渐渐温暖起来了,她有多少年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女子了?曾经她也是这样的啊。 “你是我夜族的希望,我怎会伤害你呢?”雅塔格笑道。 欧诺站在她的面前,心下思绪千重变换。这个三年前在铁甲将军面前留下自己一命的夜族王妃,这个妖娆魅惑拒人千里的冰冷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先是她的手下,说是奉拉奇之命前来除去他们,而后又是她自己亲自出现,轻松敷衍似的战斗,没有竭尽全力,依然说是拉奇之命。 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却又让他们知道这是拉奇的命令,这是…… 借刀杀人! 欧诺的眼神猛地一亮:“你和拉斯是一伙的!” 雅塔格脸上的微笑,终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啦啦啦!笛子求收藏求花花求票票!!) ------------ 第十三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占星者大人,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哟。”雅塔格美眸明灭,娇声道:“不如乖乖跟我回去向陛下谢罪,如何?”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欧诺坚定地看着她:“我会用星之源送你们回去,但是前提在于,你们不能伤害人类的军队。” “那是自然。”雅塔格掩唇笑道,眼中媚波流转:“若不是陛下执意要进攻,我也想在美梦里待着,等你们来呢。” 谢以南沉着脸看着二人的对话,直到金辰恢复常态后,御剑山庄的庄主和慕容泽一起走到了他身边。 “让欧诺送你们回去,放过我们所有的士兵。”慕容泽开口了。 谢以南则紧紧地抓住了欧诺的手。 “好啊。”雅塔格笑道:“既然占星者大人不愿跟我回去,那么各位一并随我来吧。” 神宫外。 激烈的嘈杂声中,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这片外野。这么多年了啊……所有的夜族人都紧张而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回到天空的那一刻。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铂金色王座上的黑袍男子。 拉奇沉默地望着那支不可小觑的人类军队。他的眼神淡漠而冰冷,心下却有无数念头掠过。 突然,他抬起手,四周瞬间一片寂静。 他开口了。 “占星者大人,你是要送我们回去吗?” 欧诺上前一步,仰头道:“不错。云裳先祖告诉我,夜族人罪孽深重,不得留在半月大陆继续作恶。我应该打开星之源通道,将你们送到云海之城,接受天庭将军的处置。” “什么?”“还要处置?”“还他妈的受罪?老子不回去了!”一瞬间,外野上一片嘈杂,夜族人表达了激烈的不满和愤怒。 拉奇再次抬起了手。 全场安静。 拉奇冷冷地望着欧诺,嘴角掀起一抹嘲讽:“那么,我们似乎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啊!占星者大人。” “你……”欧诺一震,心里一阵翻涌。若是夜族不愿意回到天上去,人类与夜族之战,便在所难免。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拉奇的手便高高抬起,随后重重地放了下去! “杀!” 一时间,急鼓响动,天地凶煞,满脸怒气的夜族人手中,无数幽蓝色火焰瞬间燃起!与此同时,金龙大军也毫无畏惧地冲了上去,与对方厮杀在一起!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欧诺迅速结印,点足向这次事变最主要的肇事者夜族之王飞去,而拉奇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靠近,双手一翻,便有一张晶莹剔透的蛛丝网迎头扑下! “破!”欧诺娇喝一声,翻身腾起,逃出蛛网,转身又朝拉奇扑去,手中的纯金色火焰正熊熊燃烧,几欲吞噬面前的所有空气! 拉奇的瞳孔霍然缩紧:“玄冰防御!”双指一划,一道坚冰铸成的盾牌横亘在二人之间,金色火焰与玄冰盾牌发生了巨大的冲击,生生将欧诺撞出几里远!而拉奇则被猛地震出了王座,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脸色逐渐凝重。她的法力何时变得那么强大?莫非,是星之源赐予了她神力? 重重跌倒在地上的欧诺强忍着全身的痛意,边结印边站了起来:“星魂聚!” 她全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了起来,额间的六芒星闪出无与伦比的光芒,突然,她的手掌中钻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纯金色火焰! “这是……藏在身体内部的星魂之力……”拉奇惊愕地看着面前十六岁的少女祭司,竟已目瞪口呆。 星之源……居然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内部么?她居然,愿意以生命为容器,送夜族人回到天际? “魂灭!”来不及了!欧诺已经握着那团火焰,以同归于尽的眼神冲了过来! “嘭!” 天地间一瞬间涌起了巨大的空气波动,所有的将士都有些重心不稳。在拉奇的王座附近,不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只余大地触目惊心的裂痕以及半空中一片浓白的烟雾。 “阿诺!”“欧诺姑娘!”厮杀的众人震惊地看向那里,浑身一震:欧诺该不会和拉奇同归于尽了吧? “咳、咳咳……”浓烟中,两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猛地咳了起来。在她们共同守护之下安然闭着眼睛的,正是面色惨白的欧诺。 “好孩子,你完成了你的使命,玉师傅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玉衣和凌羽心有余悸有惊无险地对视一眼,两人皆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丹,塞入了欧诺的口中。 终于在浓雾散去时看到了欧诺的谢以南无心恋战,迅速甩掉敌人冲到了欧诺身边,一把将她搂住。 “阿诺?阿诺?”他试图唤醒她,然而她只是安详地闭着双眼,似乎已经…… “不……不要!阿诺,你醒醒!”谢以南拼命地摇晃着她,希望她能够睁开双眼看他一眼。 “不要担心,我给她吃了医仙的固元丹。”玉衣开口了。她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个白衣男子就是欧诺一直魂牵梦萦的白衣大侠吧? “医仙……”谢以南一怔,随之向玉衣投去感激的目光:“姑娘的恩情,谢以南牢记在心!” 玉衣淡淡地摆了摆手:“不必。欧诺是我们夜族的希望,我们需要她的拯救。” “夜族……”谢以南猛地一愣,这个女子是夜族人?可是她的神情谈吐,举手投足,皆有别于其他夜族人。 夜族人……也是分好坏的吧? 而硝烟的另一端,原先高贵冷漠的夜族之王的黑色长袍已经破烂不堪,他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颓然地靠着墙角,睁着带血的双眼,不得动弹。 刚才这一击,简直就是抱着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想法进行的毁灭性攻击,让他堂堂夜族之王身受重伤。 拉奇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人类,果真不能小看呢…… 然而,他却猛地闭上眼,嘴唇翕动,默念了一句咒语,倏然间,天地间气流涌动,无数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的魂魄纷纷飘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武器,惊愕地看向空中无数黑色的烟雾聚集。 “糟糕!是裂魂咒!”玉衣娇躯一震,看向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欧诺,焦急地双手结印,一道白光朝欧诺的太阳穴猛击过去! “噗!”欧诺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诺!”谢以南惊喜地抱紧她:“我好担心你!” 玉衣则沉声道:“阿诺,你快阻止拉奇,他要用禁术!” “什么?!”尚且虚弱的欧诺蓦然睁大了眼睛,捂着胸口艰难地站了起来,看向衣衫破碎的夜族之王。 天空中黑云遍布,怨气和戾气充斥于天地之间,浓烈的腥气弥漫,黑色的浓雾在空中某一点不断凝结、聚集,无数骷髅似的人影在那一点上惨烈地尖叫,不甘地挣扎,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吸进浓雾里去…… 在那一点之下,站着的是浑身是伤的拉奇,他邪魅俊美的嘴角上掀起了一抹冷笑,额间有一个黑色的六芒星在缓缓旋转,胸前绣在衣服上的那朵黑夜灵姬在战斗中毫发无损,反而发出了应和的紫黑色光芒…… 拉奇的眸子里一片阴冷。既然你们如此不留情面,就不要怪我启用禁术了! (这是今天第二更。第一更是楔子。)话说笛子刚刚做完手术还是那么勤奋码字有木有人来奖励我!! ------------ 第十四章 爱恨未平,天人永隔 欧诺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看着那片浓雾,心下是满满的颤栗:禁术……禁魂咒!这是祭司黑暗系法术中的禁术,她从未见过,只在书中看到过,而且当年祭司大人明令禁止学习这种黑暗系法术。 学习这种禁术,会大大损伤自身的体质,不仅泯灭自身的灵气和人性,还会往自己的体内注入微量的毒素。日久天长,毒素逐渐积累,就容易走火入魔甚至毒发身亡。 但是仍然有人对此前赴后继的唯一理由,便是它吸收了无数的魂魄和怨气,威力极大,几乎达到了祭司法术中的巅峰。 “阿诺,你有办法吗?”谢以南担忧地问道。 欧诺苦笑了一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回去。用身体作为容器,再次唤醒星之源,打开通往云海之城的通道。 然而欧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的嘴角逐渐浮起了一丝悲哀的微笑。以南,你不知道,我这一世,活着的理由很少很少。一是为大羽国,二是为夜族,三是为祭司大人。 而这些理由的核心所直达的真正目的,就是让我在这场金龙之战中,拼死将夜族送回天上,这才是我活着的,全部价值。 然而此刻,还等不到欧诺有所动作,一群猛兽的身影霍然出现! 是拉斯! 拉斯悬浮在空中极速前进,直逼他的哥哥。他的身下,是无数可怕的神兽!它们有的头上长出了血红色的犄角,有的全身都是赤金色的毛,有的居然可以看见身上透明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有的甚至半狮半虎、半鱼半鸟! “那是什么鬼东西!”众人纷纷大惊,就连夜族的战士们都吃了一惊,纷纷退后。 拉奇的眼神却出了奇的镇定。 他早就发现了神兽计划,也相信他的禁魂咒可以与神兽抗衡。 然而,他的眼神突然一滞――雅塔格!骑着领头那头神兽的火红衣袍的女子,正是他的夜族王妃! “桀桀,你以为我会让你启用禁术成功,从而立下大功,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你吗?”拉斯阴冷地笑了起来:“我才应该是夜族的王!这一生,我都活在我亲爱的哥哥的阴影下,你曾经给予我的痛苦,我要你一日偿还!” 拉斯一声令下:“神兽,吃了他!” “嗷!”所有的神兽一扑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天地间空气翻涌不息,所有人都有些重心不稳。 冲在最前面的雅塔格骑在独角的赤金色神兽上,目光哀怨而冰冷――拉奇,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这一刻我还爱你? 我真的要置你于死地么?我真的要亲手将你送上黄泉路么? “为什么!啊!――”雅塔格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尖叫了起来。 随即她一跃而起,猛地将拉奇撞向一边! 在她仓惶转身的那一瞬间,无数神兽铺天盖地向她扑来―― “你快走!”雅塔格只来得及画出最后一个紧急转移的印结,将拉奇转移到了几里之远的地方,随后便被神兽的身影淹没…… “雅塔格!”拉奇被印结推至别处,满脸震惊的他只来得及看到雅塔格被神兽淹没之前的最后一个眼神…… 凄婉,迷离,却心满意足。 拉奇,我恨你。可是?我对你的恨,终究敌不过日久天长的爱。 我全部的少女心事,我全部的青春时光,我全部的青涩爱恋…… 尊贵的、亲爱的夜族之王啊!你是我永远仰视的,永远触摸不到的存在…… “雅塔格!――”拉奇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眼里满是不舍和痛心。 “为什么……为什么!” 曾经风华绝代不可一世的夜族之王,如今却脸色惨白地喃喃道,随之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为什么……” 为什么昔日的恋人要化身毒蛇,为什么同胞兄弟要惨下毒手,为什么原来相爱的人要生生分离,为什么原来爱着她后来又硬生生压下心中的爱情? 他爱她……只是他不能接受她杀死舞女的事实,他以为她变了,变得性情刁钻,奸险,丑恶,所以他收回了自己全部的爱。 她一直以为,他是恨她的吧?她一直以为,他爱的是那个舞女吧? 她错了啊。他爱的永远都是那一年的雅塔格,那一年华姆部落里那个月白短裙的美女武士。 还记得那天,华姆部落上空的太阳很美。 她穿着月白色的短裙,脚上是高高的长靴,她扎着头发,高傲地飞向高台,神色轻蔑地用剑指向台下观战的拉奇:“我要和你比。” 拉奇一愣,随即戏谑地笑望着她。 雅塔格轻轻一笑,明媚的笑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你敢吗?” 战斗之后,拉奇抓住她的手:“等我当了夜族之王后,做我的王妃吧。” …… 然而如今,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初见,那一场倾国倾城的恋情,却在生与死之间,随风消散,缥缈如烟。 在误会解开之前,你我终究,天人永隔。 (下一更:下午两点) ------------ 第十五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与此同时,拉斯却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 “哈哈哈……我亲爱的哥哥!”拉斯的眼眸中一片通红,目光混乱,已是魔怔的征兆:“我抢不了你的王位,也抢不了你的女人!” “你……你有什么好?凭什么你是夜族之王,凭什么你能得到雅塔格,凭什么从小我就什么都必须让着你,凭什么从小你就比我优秀那么多那么多……” “为什么?我要在你的光环笼罩之下长大?” 拉斯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不去死,我亲爱的哥哥!”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体内传出――“一起死吧!” 滔天的气流挟裹着拉奇,将他推入了爆炸的漩涡之中。拉斯的躯体已然粉身碎骨,无处可寻,被卷入爆炸气流中的拉奇则面容沉寂,心如死灰。 在死神降临的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占星者少女。那个从十三岁就被夜族俘虏,至今未曾回到家乡的少女,如今正面带怜悯地看着他。 “送他们回去……”拉奇恳切地看着欧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们真的罪孽深重。长期占据于他们内心的邪恶,实际上是对自己的折磨。 或许,云海之城的天庭将军真的可以净化他们的心灵。或许,他们真的可以从天空获取宽恕与救赎。 “我会的。”欧诺悲伤地看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拉奇的嘴角,浮起了一个真心的微笑――这一世,他真的很少真心笑过。自从雅塔格换上了舞女的脸,他心中的光明就被遮蔽了。 原来放下心中的恶的感觉是那么美好啊……拉奇闭上了眼睛。 随着气流消散,拉奇和拉斯已经彻底消失在世间。 “吾族之神,请垂怜众生。” 欧诺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地念出一句悼词,两道洁白近乎透明的光影,迅速朝着天空飘去。 此时,整个天际似乎都回荡着奇异的乐音……无数雪白的闪着银光的雪绒花从天空落下,扬扬洒洒,恍若仙境。 “这就是云海之城么……”“想不到我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此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夜族人纷纷放下了武器,熄灭了手中的幽蓝色火焰。 而欧诺则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提步缓缓走到战场中间。 她全身笼罩着金色的光芒,每走一步,光芒就强烈一些。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夜族人阻止她,而是纷纷恭敬地低下了头。 欧诺顿住了。 转过身,她平静地闭上了眼,手中印结浮动,仿佛一个婴儿,在她的手中逐渐成形: “吾族之初,神人交合;吾族之灵,星源之光;流落大地,难回天上;罪孽深重,自取灭亡;不再作恶,福祚绵长……吾族之灵,我以云裳后代之名唤醒你;星源之光,请你打开夜族人回去的通道!” 这一刻,她的眉间突然迸发出令天地失色的光芒! 一把纯金色的弓箭,从她的体内慢慢分离出来。纯金色的光芒耀眼如同流动的金色液体,光华流转,风华绝代。 被光芒震慑地抬起头的夜族人敬仰而震惊地望着欧诺手中的弓箭:“这是……”“这就是星之源吗?”“我们可以回去了!”“我们可以得到神的宽恕了!” 手持弓箭的欧诺腾空而起,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只是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弓箭,另一只手拉开了弓弦形如满月―― 一支金色光芒凝结而成的箭,倏然出现在了弦上! 所有人屏息凝视,心下忐忑不已。 “天佑夜族,福祚绵长!” 一声令下,那支金箭直冲向天际,突然爆炸!一道耀眼的纯金色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再度抬起头来时,所有的人都惊喜地笑了,通道,那是一个通道! 欧诺眼神悲伤地望了谢以南一眼,谢以南突然感到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伸手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行动,可是来不及了。 “魂兮归来……” 一声吟唱,所有夜族人的魂魄都在那一霎那抽出身子,从欧诺额上闪着金光的六芒星处钻入了欧诺的身体! “阿诺!”“不要!” 金龙大军一阵惊呼。谢以南的心突然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不要啊!阿诺,这样你会爆炸的! 欧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不停地汇聚着魂魄,浑身纯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浓烈,而后,整个人飞入了通道之中! “嘭!” 当欧诺的脸隐于光芒之中,一声震人耳膜的爆炸声倏然响起! 那片金色的光芒已然炸裂,无数星星点点的光点从天散落,如同一场金色的花瓣雨。 “阿诺!”“欧诺姑娘!” 通道的大门猛地合上,天地间,原本浓郁的纯金色光芒全部都消失了。 血流成河的乌海郡神宫外野,只余金龙大军的人马,其他地方空空荡荡,似乎有关夜族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寐。 “阿诺……” 谢以南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他的眼眶里盈满了清澈的泪水,随之朝着天空大声哭号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战场的满地尸体中,只有一把没有箭矢的纯金色的弓箭,在金光散去之后,渐渐缩小成巴掌大,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一刻,夜族离去,半月大陆重归宁静。 终于,千山雪寂。 (看得爽请记得投花哦~笛子爆更是为了守信,同时冲新书榜~) ------------ 第十六章 卷末:千山雪寂 羽国历217年初春,年仅十六岁的大羽国祭司欧诺在金龙之战中英勇牺牲,消灭了所有的夜族人,挽救了半月大陆的无数生命。皇上亲自赐封号为“怜苍神女”,取义怜悯苍生,心纳天下。 而那一场金龙之战,被后来的人们奉为“圣战”。其中,朝廷右将军秦志谦、深月潭领袖慕容泽、御剑山庄庄主、剑圣山庄谢以南受封“圣战将军”,而之前默默无闻的深月潭则名动天下,受到了天下人的敬仰。 只可惜,祭司塔中的大祭司一职,一直后继无人。 而一向对欧诺一往情深的剑圣山庄继承人谢以南无法接受欧诺牺牲这一事实,离家出走,云游四海,这段美丽的痴恋在大羽国的民间留下了一段佳话。在途中,谢以南走南闯北,拯救无数平民百姓,被人们称为“剑圣”。 终于,千山雪寂,江湖安稳。 然而,冷独却始终没有忘记云裳先祖曾对他和欧诺说过的话。他还记得“云裳遗落在乌海的灵力”。 与此同时,谢以南收到了剑圣山庄的警报。 所以,就有了第三卷。 第三卷,除了山庄遭劫,还有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 …… 一年后,当年参与圣战的人们没有想到,天下人更不会想到,那就是,有一个少女再次唤醒了那把星之源弓箭。 她的模样,和欧诺并不相同,相同的只是,她们同样倾国倾城。 那个人,是她吗? 如果是她回来了,那么,是重生,还是转世? 她是否还记得前世的一切? 云裳遗落的灵力在人间作乱,命中注定背负保护这片大陆的使命的人啊!他们又将踏上怎样的路? 最重要的是,谢以南能否,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请关注后续《卷三 重生》 笛起深院 完稿于2014.2.8 ------------ 【主题曲二】族愿 歌词(无曲) 《族愿》 绝世的美貌 无双的力量 还有什么你们无法得到 生世魂萦梦绕 * 是血液里冥冥的呼唤 轮回的循环 你怀里奢侈的温暖 泪一夜风干 * 躲进你怀里躲不了命运 水红袖牵起谁的心 月白色的短裙 擂台上的身影 阳光照着谁的眼神迷离 谁的心 一瞬间 动情 * 春风得意秋风飒飒谁人能替他 来伴我春秋冬夏 夏雨绵绵冬雷动惊谁人能忆起 那一世青春旖旎 * 冰冷的王座 不敢奢求爱 你是我 永远触摸不到的存在 * 春风得意秋风飒飒谁人能替他 来伴我春秋冬夏 夏雨绵绵冬雷动惊谁人能忆起 那一世青春旖旎 * 惊天动地的相遇 倾国倾城的恋情 竭尽谁的生命 为谁站上穹顶 这一切终究成了过去 烟云散 风轻情淡 ------------ 【主题曲三】情动 小时谁家娇女娃 河边弄影戏莲花 隔柳轻笑昵青鸟 晴光不觉老 * 一池清泉晃了谁的眼 一捧笑颜醉了谁想念 一场戏拉开幕帘 一个神话流传很远 * 白衣翩翩愿为你停留 河畔花灯载情思幽幽 把你留下的勇气谁能有 夜深心冷水长流 * 谁的目光 慌了年华 谁的金戈 乱了铁马 唱魂归送他们回家 把自己的灵魂留下 * 谁人挂冠而去海角天涯 不问世事不论荣辱繁华 剑圣之剑哀殇空枉 此生不换有谁能忘 月色空旧 清泉徒流 墨眸情恸 长夜悠悠 ------------ 【卷三 重生】:望不断情海旖旎 ------------ 卷首:赋得秋雨重逢 介个,你们知道的嘛,笛子是中文系的,必学的就是写诗。 我想给卷三弄个主题曲,但是还没想好,既然卷三是一群人重聚,那么就先用这个当卷首语呗~ 笛子原创诗作,平仄韵脚应该是没错的,不过 还是见丑了~ ======我是笛子废话的分割线======== 赋得秋雨重逢 笛起深院 落木因风起,花残夜雨霏。 抚琴阴雾散,把酒曙光微。 勿与知音错,莫将心意违。 他乡逢故友,君至满庭菲。 ============ 知识普及: 1.“木”故人也作“叶”,例如“无边落木萧萧下” 2.霏、微、违、菲压的是同一韵(具体哪韵我记不到了,当时是查资料的) (老师:学艺不精还跑来嘚瑟你是要做死吗?) (笛子:矮油~捂脸跑走) ------------ 第一章 浪迹天涯痴心不改 “喂,那些姑娘们是不是在看你啊?” 街上,是颇有意思的一幕。一个两鬓斑白的前辈以一脸丝毫不符合自己年纪的好奇表情,兴奋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看着那些漂亮而年轻的少女或少妇走过时盯着他身边的那个人窃窃私语,这发须洁白的老顽童不由得叽叽喳喳地说起闲话来。 然而,他发觉身边人毫无反应,颇有点扫兴,以肘撞他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身边高他半头的男子,长身玉立,白衣胜雪,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细带束起。双目深邃沉静,剑眉斜刺入鬓,高耸的鼻梁下是一张温凉的双唇。他的身上背着一把剑,剑鞘通体泛着银色的光芒,露出的剑柄处,是精致繁复的镂刻花纹,就像一个奇怪的古体字。 很少有人认出,那个花纹是“剑”的甲骨文。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一把剑上雕刻着“剑”字,那一定是剑圣之剑。 从秋暮依那儿收了这把剑,他便是剑圣山庄的庄主了。可是他要离家远游,管不了这偌大山庄,于是拒绝收下。 “带着它。” 离开那一天,秋暮依眸光淡漠:“带着它,就像爹在你身旁。” 所以……她这么多年来,宁愿不亲近儿女,宁愿一个人抱着一把剑入睡? 所以,她一直都不曾离开这把剑么? 接过剑的那一刻,他好想开口对娘说一声珍重。可是秋暮依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淡漠。直到她离开,她都没有对唯一的儿子再说一句话。 果然是失去爱的能力的母亲呢…… “娘是要告诉你,她爱你啊。” 在他快要死心的时候,秋眉柔情脉脉地对他说:“她能舍弃这把剑,将它交给你,就意味着,她爱你,甚至愿意把她爱了一辈子的人让给你啊。” 即便如此,也太晚了啊。 转身离开的时候,双腿虽重似千斤,却也无法驻足。 ――那轮月亮那么美,那么亮,像我的阿诺一样美,一样亮。 我得到了母亲的爱,得到了父亲的剑,得到了圣战将军之衔,得到了皇上的称赞,得到了天下人的敬仰……却独独失了你。 独独失了我好不容易得到、最不愿失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的你。 “嘿!你这后生好没意思,你你你……”冷独瞪大眼睛吵嚷着,可是白衣男子只是一脸淡然地在人群中穿行,淡漠,安静,无欲无求,仿佛不属于这世间,仿佛他的心毫无波澜。 “是他吧?”“是呢……就是他,声名远扬的剑圣呀!”“好帅哦!”“要是嫁给他肯定要幸福死了!”“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 “知道啦!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哎呀,要是我哪天碰到一个这样待我的男人,我一定嫁给他!”“你呀,做白日梦……” 沿途的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在看见谢以南的时候,纷纷捂嘴惊艳地看了无数遍他的眉眼,恨不得刻在心里,回去后在夜里一遍遍描摹;或是两眼发光地凑到别人耳边窃窃私语,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看他的每一个步伐,不舍得眨一眨眼。 “喂,你受得了这些火辣辣的目光,我可受不了了啊!”冷独发起脾气来了,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 好在,身边的人总算有了反应:“前面有一家客栈,进去看看吧。” 云游四海的人,到了一个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家客栈。谢以南每次寻到一个客栈都会把自己的位置在心里默念几遍,用心语传递给姐姐谢秋眉。 然而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剑圣山庄,将迎来一场怎样的风波。 “喂,这里可就我们两人,你可别继续摆着这张臭脸,再这样,我老头子可生气了啊!” 冷独话音散去后,谢以南的脸色才稍稍起了波澜:“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曾曾……曾孙女在我面前消失,我老头子心情难道好吗?”冷独不满道,沧桑的脸上竟带上了委屈,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寂寞了几百年才见到我的亲人,却那么轻易地就失去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曾曾曾……曾孙女婿,所以我才跟着你。” 谢以南的心里颤了一下。 匆匆得到,又匆匆失去。 他又何尝不是呢?整整八年,他都在等着她,当他们终于相见的那一刻,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分离。可是命运偏偏弄人,当爱恨看清,却又匆匆长离……亲眼看着她爆炸,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那片闪着金光的天际,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那把弓箭。 那时候,闪着金光的弓箭缩成了巴掌大小,是谢以南将它捡起,塞进怀里,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如果我死了,和这把弓箭葬在一起,就像和你葬在一起一样。 “可是?已经过去一年了,你这么每天都陷在悲伤之中,也不是办法啊!” 于是乎,老顽童拉下老脸硬是拉着谢以南走进了这辈子可能都没进去过的地方……晚节不保啊…… ------------ 第二章 风波骤起 “哎哟,两位爷!今儿个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春风楼刚刚来了几个小美人,你们可有福了!”甫一进门,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就凑上来殷勤道。 “我不用,给我这亲戚介绍几个就好。”一身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冷独推开了脂粉厚厚的老鸨,推着谢以南急急走进了大厅。 “好嘞!” 老鸨在心里啐了那老头一口唾沫:老不死了还来凑什么热闹?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嘴里应承着:“好,就来,就来!” 不一会儿,三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就衣着暴露地凑了过来。“爷,喝酒~”一个个端着酒杯,妖娆万千,风情万种,岂料一脸沉默的谢以南眼皮也不抬。 “爷~你好歹理理人家嘛~” 拐了九曲十八弯后的调调终于落了地,那姑娘凑啊凑的都快坐到谢以南的身上来了,谢以南终于忍不住了:“请自重。” 噗嗤一声,三个美女笑得花枝乱颤:“哎哟,爷,这种地方您还让人家自重……” “走开!”谢以南猛地一捶桌子,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桌子应声而裂。 “哎呀……还发什么脾气嘛!”“就是!”一番窃窃私语后,三个女子赶紧走开了。 冷独扶额:“曾曾曾……曾孙女婿呀,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你没必要这么拂我面子吧?” 谢以南沉默地站起身,慌乱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忍:“抱歉。”说完,便大步急急地走了出去。 让他怎么说呢?不想让这一切影响自己的心境,不想让外界惊扰脑海里的她的微笑,他只愿一个人沉沦于回忆之中,拥抱着她发间的清香,永远不要被惊醒…… “嘶……”谢以南顿住了脚步,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痛让他全身酥麻! 发生了什么?他浓黑的眼里深不见底,不安在他心里悄无声息地增长。 “三弟,快回来!山庄遭劫!”是姐姐!姐姐的声音在心语里如此慌张,似乎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哎呀,你说你还发什么脾气呢?走这么快……”冷独边发牢骚边朝他走来,只见谢以南神色不安地站在原地,眼波混乱。 冷独凑过去摆了摆手:“喂?” “我们走!”谢以南猛地睁大眼睛,目眦欲裂:“山庄有难,我必须回去!” 一道流星似的白光划过,白衣男子几个跳跃便已不见了踪影。 “唉……”冷独耸了耸肩:“不过,好歹多说了几个字。”苦笑一声,他掠足跟上。 客栈外。 马上,冷独忍不住问道:“山庄发生了什么?需要你亲自回去?你娘年轻的时候可是赫赫有名的女子第一剑,这次的问题,连她也无法解决么?” “那只是她年轻的时候。”现在娘老了,剑圣之剑又不在身旁,谁知道这次敌人会有多强呢? 三天后,日夜兼程的二人抵达山庄,却迎来了一个噩耗。 “什么?我娘中毒了?” 看着秋眉伤心欲绝的脸庞,谢以南难以置信,冲破众人阻拦,猛地推开了房门。 门口苍白的阳光落在床沿上,帷帐里躺着一个面容青紫,嘴唇灰白的女子。 “娘!” 谢以南猛地扑到她身上,泪盈于睫:“您还好吧?” 秋暮依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她自丈夫死后就很少露出的微笑:“我很好,南儿不要担心。” “娘,大夫怎么说?您吃了药吗?这次敌人究竟有多可怕,连您也不能制服?”谢以南焦急道。 “娘不怕死……”秋暮依温柔地看着他,眼里溢出的,是难得一见的母爱:“是铜钱会的人,我已经重伤了他们的会长,你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将他拿下了。” “铜钱会?”谢以南的心底掠过千重思绪,是她?! 白衣男子迅速从房中掠出,眼角处见一个身影掠过,三下两下就迅速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提起离地: “好一个奸细!”谢以南怒目欲裂,胸中的怒火直冒三丈:“我念你一介弱女子,将你好心收留做我的丫鬟,你居然恩将仇报!” 吕亦琪脸色十分难看地挣扎着:“不,少爷,不是我干的!” “还说不是!”谢以南松手,她直直跌落在地上,大声咳了起来。“来人,将她绑起来,关在客房里,不许她出门一步!” 赶来的侍卫急忙点头应道:“是!” 吕亦琪哭喊道:“不!不是的!不是我……” 谢以南转身就走,胸中怒火难息:谁知一年前的一次善举,竟引狼入室,带来了一个奸细? ------------ 第三章 溪儿下山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修灵山下,小桥流水,清风徐徐。圣溪,是汇入圣女河的一条分流,在山的小腿处迂回,朝下,欢快地投入圣女河的怀抱;向上,慢慢延伸到山的臀部后,逐渐稀声灭迹。 一个青衣少女在溪边洗着衣服,边洗,口中还哼着《长歌行》,轻快的曲调萦绕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纤手弄水,水波清漾,荡开去的波纹中,游着星星点点的亮斑。阳光暖暖地照在她手中洁白光润的玉镯上,折射出清亮的光芒。 修灵山上毒物众多,基本上除了神女栈道,就没有人会在那上边逗留。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这条一年四季都从未断流的圣溪的源头在哪,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圣溪的存在。就更别说几乎没人知道,有一个少女经常来到溪边洗衣服。 如果有大臣看到这位少女,一定会惊叹“红颜祸水”;如果有普通百姓看到,一定会心生爱慕两眼放光;如果有仙子看到,一定会嫉妒她的容貌,心生不满…… “溪儿的眸,是圣溪里一汪洒着阳光的,最清澈的湖水;溪儿的眉,是远山凝结出的黛色与日光的晕染;溪儿的唇,是从天边的朝霞中挑染出的嫣粉;溪儿的发,是最浓的夜色里用最皎洁的月光晕开的水墨……”那一天,爷爷轻抚着她的头发,如此轻叹道。 “只是啊!溪儿,你太美,美得神圣,美得纯洁,美得……近乎不祥。” 溪儿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正迷惑地望着面前白发苍苍的修灵仙人:“不祥?” “这是你的劫数……”修灵仙人慈爱道:“我的溪儿啊!你要记住,唯有爱,能够化解一切。” “唯有爱,能够化解一切……”溪儿的樱唇嗫嚅,紫红的晚霞洒遍天际。 端着木盆,溪儿的脸上带着喜悦的微笑,小鸟似的飞进了半山腰的一间小屋里:“爷爷!” “是溪儿回来啦?”须发皆白的修灵仙人慈祥地伸手,将撒娇的溪儿搂进怀里。 “爷爷,今天紫鸢花全都开了,比昨天还漂亮,您要不要去看?”溪儿巧笑嫣然,美得令周围的一切失色。 修灵仙人摇了摇头,缓缓道:“溪儿啊!爷爷今天有件要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爷爷要去赴一个故人的约会,所以,以后再也不能陪着你啦。” 溪儿瞬间不安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和她约好了的呀!”修灵仙人笑道:“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对我说过,在她离开后的第七十七次紫鸢花开的时候,她会在圣女河畔等着我,一起轮回转世。” “爷爷……”溪儿不舍地嘟起小嘴:“溪儿不想您离开……” “溪儿乖!”修灵仙人慈爱地摸着她的长发:“我给你一个信物,一张地图,你带着它们,去山下牡丹城中寻一个人。” “谁呀?” “那个人啊!曾经是我的弟子,只是自负懒惰,调皮不已,学艺不精!”修灵仙人拿出一块血红色玉佩和一幅卷轴,边递给她边说道:“他是牡丹城苏家的三公子,苏明落。” “苏明落?”溪儿蹙眉,似乎有点耳熟呢。 “你呀,只要启用爷爷叫你的瞬移术,就可以移到牡丹城内了。但是苏家这么精细的地方,瞬移术是找不到的。你依照这图找到了苏家之后,这幅地图就会消失,到时候,你的身世谜题,就会解开了。” 溪儿眼前一亮:“身世?爷爷,到那时候,我真的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我的好溪儿,爷爷是不会骗你的。还有,下山之前,你要将自己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丫头,知道么?”修灵仙人叮嘱道。 “知道了。” “千万不要被别人看见你的容貌……人间险恶,连我都不愿涉足,宁愿隐于山林之中,更何况,你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 (祝大家有对象的情人节快乐~没对象的元宵节快乐~~) ------------ 第四章 初涉红尘 “哇~牡丹城这么热闹的啊!” 在人群中穿行,溪儿的眼睛一刻都不曾闲下来过。道路两旁林立的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街头巷尾,横冲直撞的孩子们并不少见,偶尔还有一两个农妇打扮的妇女在门口喊着孩子别跑远了,她们的脸上是岁月划过的痕迹,溢满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溪儿不明白,是什么满足感呢? 为什么住在半山腰上的爷爷那样仙风道骨,优雅清逸的人反而总是愁容满面?为什么像爷爷那样不理世事超然脱俗的人,眉间总有一个忧郁的结? 同样的,为什么这些浸淫在滚滚红尘之中的,住在矮矮的小房子里的人们,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让修灵山上的紫鸢花也黯然失色?为什么这些既不漂亮也不优雅,动作粗鲁庸俗的贫穷的人们,脸上是满满的幸福感? 既然尘世如此险恶,那么为什么?他们活得那么开心? 看着他们的笑容,溪儿的胸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温暖。 人间的牵扯,是如此庸俗,却又是如此细腻和深情啊…… “哎呀!”溪儿低低惊叫起来,一不留神,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撞了一下。 “姐姐对不起!”那孩子只是匆匆道了个歉,就跑远了。 “这孩子……”溪儿看着他立刻消失不见,皱了皱眉,心下生出几分忧虑:“看起来,是个家里甚是贫苦的孩子呢……衣衫褴褛,小脸小手都脏兮兮的,多可怜啊!唉!” 一转身,就看到了身边的小贩正在卖糖画。热腾腾的融化的糖汁在锅里糊开一圈,由那双巧手随意牵成各种形状,偏偏无论那手怎么牵,拉出的金丝总能造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像来。之后,用小铲刀铲起,再将竹签粘在上面,便是一幅糖画了。 小贩的手边的木架子上,已经插满了各种形状的糖画,有凤凰、孔雀、小猪、游鱼,还有各式各样的花朵和“福”字。阳光打在那些金色糖丝上,金灿灿推开一圈美丽的光芒。 “我想要这个可以吗?”溪儿相中了那只栩栩如生的金翅凤凰。 “好嘞!”小贩讨好地笑着,将它取下来递给她。 溪儿伸手去掏钱袋,却很长时间都没掏着,这时她心头一跳:糟糕,钱袋没了! “姑娘?”小贩疑惑地催促道。 “啊……等会。”溪儿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几个念头。钱袋是放在衣袖里的,该不会是自己弄掉了吧?可是她做事从不会这么粗心大意的呀!莫非是……被刚刚那个撞她小孩偷走的? 不不不不不,溪儿猛摇头,一个孩子,是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变出银子?好吧!虽然爷爷叮嘱这个法术不能乱用,不过…… 意念一闪,手中便多了几块碎银锭子。 “给。” 小贩接过后喜笑颜开:“哎,多谢,您慢走!” 拿过糖画,溪儿的心情渐渐变好了。多美的人间生活啊!真该带爷爷也来玩玩! 可是?爷爷走了,说要去赴一个约会,真可惜……第七十七次紫鸢花开,多美的一个约定啊!和爷爷约定了共同轮回的人,一定是一个貌美多情,却又因各种原因不能和爷爷在一起的女子吧? “唉……人间各种,真是让人捉摸不清啊。”溪儿苦恼道,继而迅速将一切抛之脑后,开心地吃起了自己的糖画来。 “唔……”咦,她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全身无力,天旋地转……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她贴着一家高门大户的围墙坐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呢?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爷爷以前对自己的叮嘱: “溪儿,我教你能够变出银子的法术来,但是你要记住,要在安全的地方实施,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为什么啊?” “因为施用这种法术之后,你的体力会迅速流失,暂时陷入睡眠状态。到时候,可能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好吧!陷入睡眠状态…… 溪儿有些小小的郁闷,为什么我刚刚到牡丹城就要睡着啊!我的糖画还没吃完啊!不过,霎时袭来的浓浓睡意还是让她无法抗拒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 第五章 梦里身世梦外人 “这是哪儿?” 溪儿睁眼,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修灵山脚下。漫山遍野的紫鸢花美得如此耀眼,凝聚成一片花海。 “爷爷!” 那是爷爷呀!爷爷还是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爷爷,怎么听不到溪儿在喊你呀? 春暖花开。正值第七十六次紫鸢花开,修灵仙人虞修来到了圣女河畔。 “阿渔……我老了,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我来找你的时候了。” 坐在河畔大石头上的虞修此刻褪去一身仙风道骨,犹如一个刚刚恋爱的青涩少年,喃喃道:“阿渔,紫鸢花开了,这是你走后的第七十六次,你看到了吗?” “阿渔,我好想你呀。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修灵山上,就接收过五个弟子,前些日子,他们陆续离我而去了。我真怕呀,怕后继无人,怕修灵仙人这个名号,就这么消失了。” “阿渔,前不久爆发的那场圣战,你听说过吗?” “当然了,我知道我的阿渔,是不会喜欢战争的……” 溪儿看着爷爷坐在河畔絮絮叨叨,心里涌起一阵阵难过。 爷爷的阿渔,一定是个很美很可爱的女子吧?让他念念不忘,让他魂牵梦萦,让他矢志不渝。 “这是?” 圣女河的水纹突然有异,向东流的河水突然转变了方向!或许在常人眼里看不出什么?也许以为这是风向的问题,而在虞修老辣的眼里,只有河水中落入了什么神物,才会出现这种场景。 虞修迅速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印结,淡淡的金光浮起,直直地落入了河水之中。 “哗!” 河水猛地翻滚起来,一个漩涡赫然出现,并正朝着西边移动! 虞修眉头一跳,两指一并,手腕一翻:“寻踪术,跟!”一缕金光直冲那个漩涡,随着它一起飘到了西边。 “圣溪?”虞修跟随着漩涡来到溪边,不由得蹙眉,这漩涡怎么跑到圣溪去了? “哗!” 又是一阵翻滚,河浪终于远去,归到了自己原来的轨迹上。 唯流圣溪静静流淌。在圣溪的岸边,一枚金色的蛋静静地躺在那里。 虞修疑惑地打量了那枚蛋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它纤尘不染的纯金色外壳,将一缕灵气注入其中。不一会儿,他便惊异道:“好纯厚的灵力!” 这是神物啊……虞修思量道,这东西一定来头不小,看来是上天有意让我保管。先带回去再说吧! 溪儿霎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屋里。 这是……梦境吧?溪儿猜测道。却见另一头虞修从屋外走进来,连忙截断了自己的思绪,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切。 “咯嘣。” 咦?什么声音? “咔嘣……” 虞修循着声音的来源,才发现这是他带回来的那枚金蛋上出现了几条裂缝! “这东西,难道还孕育了什么?” 不待虞修反应过来,金蛋霎时爆裂成碎片,从中射出一缕纯金色的光芒,落在虞修面前的地上。 “爷爷!” 那缕纯金色的光芒竟幻化成了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 溪儿惊奇地捂住了嘴――少女的眸,是圣溪里一汪洒着阳光的,最清澈的湖水;少女的眉,是远山凝结出的黛色与日光的晕染;少女的唇,是从天边的朝霞中挑染出的嫣粉;少女的发,是最浓的夜色里用最皎洁的月光晕开的水墨……这倾城的模样,与她临水照影看到的少女一模一样! 难道……难道她溪儿是从金蛋里出生的? “这位姑娘,怎么在这睡着了?” 闻声,溪儿梦中的画卷渐渐消散。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浓黑的眉,明亮却透着忧虑的眼,有些孩子气的面容中,却有着不合年纪的深沉和悲伤。 “我……”溪儿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看着眼前人:“你是谁?” 面前的人穿着黑袍缎靴,乌发飘逸,空气里是一阵阵贵族的清香:“我是苏家公子,你是?” “你是苏家的人……”溪儿喃喃,突然瞪大了眼睛:“苏家?!” “对啊!”面前人有些莫名其妙:“你就躺在苏家侧门的围墙下,你居然不知道这就是苏家?莫非,你不是牡丹城的人?” “我当然不是啊。”溪儿立刻伸手在袖中摸索,然后惊奇地“咦”了一声。 男子细心道:“怎么了?” “我的地图没有了!”溪儿惊慌道,突然,眼睛蓦然睁大:“莫非……梦境里的,真的是我的身世?” “你在说什么?”男子扶额。 “嗯……” 溪儿有些懵了,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从金蛋里出生的?那我到底是不是人呢? “你怎么了?” “啊!没事!”溪儿赶紧站起,将袖中的血色玉佩交给面前的男子:“你认得这个吗?” 男子接过,低下头细细端详。那血色玉佩上雕的是一只翱翔九天,风华绝代的凤凰,凤凰的口中,衔了一颗明珠。 “不错……这正是我当年交给师傅的凤珠赤玉。”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打量了面前的少女一番,开口道:“我是修灵仙人的弟子苏明落,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是苏明落呀!”溪儿惊喜地笑了起来:“爷爷让我下山来找你!” ------------ 第六章 夜中遇刺 是夜。 苏明落与溪儿坐在房中长谈:“溪儿姑娘,你说是师傅让你来找我的?” “对,爷爷说你顽皮不已,学艺不精……” 溪儿的口无遮拦,让苏明落黑线了好一段时间:“这……是苏某当年不懂事,所以伤了师傅的心。师傅现在可好?” “师傅说不能再陪着溪儿了。”溪儿瘪瘪嘴:“他要去找他的阿渔,他和阿渔说好了要在第七十七次紫鸢花开的时候到圣女河畔去,一起轮回转世……” “师傅他……”苏明落一怔,这么快,就到了师傅转世轮回的归墟之日么?阿渔……第七十七次紫鸢花开? 他是偶然看到师傅一个人坐在圣女河畔黯然神伤的。师傅口中喃喃的名字,他始终听不大清楚,如今想来,倒应该是溪儿口中的“阿渔”。难怪接下来好几年他都看到师傅在紫鸢花开的时候来到圣女河旁自言自语,原来师傅的心里,还有这么一件美丽的往事…… “那么师傅让你来找我做什么?”苏明落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师傅没告诉我啊!他只是说,等我到了苏家,我就知道我的身世了。”溪儿苦恼,她倒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只是……这身世太过奇异。 “那么你知道了你的身世么?” 溪儿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要不要告诉他?转念一想,这个苏公子看起来是个好人,于是慢慢开口道:“知道啊……我是师傅捡来的嘛。” “唔……”苏明落没想到眼前这个可爱的少女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时竟无语。“那么……那么,你小时候的长相一定很惹人怜爱,不然师傅不会把你带回去,呵呵。” 刚说完,苏明落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都说了些什么呀? “不会啊!师傅看不出溪儿可不可爱的,因为溪儿小时候,就是个金色的蛋啊……” “啊?!”苏明落惊呼一声:“噌”地一下跳了起来:“你你你小时候是个金蛋?你不是人?” “溪儿不知道。”溪儿眸光暗淡,低头委屈道:“爷爷捡到溪儿,是在圣溪旁,因此给我取名溪儿。自溪儿记事起,修灵仙人就是溪儿的爷爷,修灵山就是溪儿的家,圣溪就是溪儿的朋友。溪儿不知道我怎么会是从蛋里出生的……” 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少女,苏明落心生怜悯,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道:“没事,有我在,这里就是你的家。” “是么?”溪儿抬起头,有些惊喜:“那么,你做我的哥哥吧?” 苏明落一愣,这么快就谈辈分了?不过口里还是应着:“好啊。” “好啊好啊!溪儿有哥哥了!”溪儿跳起来开心道:“溪儿终于有哥哥了!” “溪儿……”苏明落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温暖。胸中莫名的责任感和萍水相逢的亲情感,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很美好呢…… “苏公子。” 窗外冷不防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苏明落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迅速抓起桌上的剑,将不明所以的溪儿护在身后:“你们还来做什么!” “苏公子不必慌张。”那个声音淡淡道:“我们只是奉教主之命,想要问个清楚罢了。”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请你们不要再去打扰阿诺的在天之灵,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苏明落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侧的剑,指关节泛白。 这些人,武功太过高强,上次是因为慕容泽恰好在场,他才躲过一劫。岂料即使这次苏家多加了几层卫兵,却依旧没有任何警报! “苏公子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们。”那个声音依旧平静:“只要你告诉了我们升天的秘密,我们教主一定会保证苏家的平安昌盛。” “升天,呵呵,你是想上西天吧?别痴心妄想了!”苏明落挥手,长剑已出。 此时苏明落能感受到,周围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之声。 “嗯?”那个声音再度响起,那阵窸窣声顿时销声匿迹。 那个声音满意地笑了笑:“苏公子的剑技,就由我一个人来领教吧。” 话音刚落,一道冷光闪过,一把长刀“铿”地一声就架在了苏明落的剑上,刀身反射着凛冽的光芒,而刀的主人,终于出现在房中,露出了他的脸。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瘦削汉子,没有蒙布巾,鼻梁至左眼下方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神情既凶恶又淡然,让人不寒而栗。 苏明落竭力挡着他的刀,在感觉对方的气力越来越重之时,大喝一声后长剑狠狠地弹开了那把长刀,对方被冲击得退后半步。 半步!就是现在! 苏明落欺身而上,手中长剑一旋,横亘在胸前的剑光就朝前划了过去。岂料对面的黑衣人一个翻身就翻到了窗户之外,继而大刀伸到苏明落的腹部,向上一挑! 苏明落心说不好,急急向后退了一步,对方这时就迅速靠了上来,刀锋长驱直入! 正在苏明落慌张的时候,忽听一声“去!”一道金光闪来,震偏了那把刀! 来人眉头一挑,迅速将刀锋对准了角落里的少女:“你是谁?” “不许动她!”苏明落手中长剑一挥,直奔那人而去,尚未准备好的黑衣人直直被逼出二十米远,而后大刀横起,打偏了苏明落的剑! “吁——” 就在这时,黑衣人含指作哨,一声口哨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霎时间,草丛中窸窣声一片! “不好!”苏明落这时想起独自一人在房中待着的溪儿,那些窗下埋伏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转身要走,身后黑衣人却紧紧跟来,苏明落挥手一个斜刺,急忙向窗内掠去。 窗内,溪儿正被五个黑衣人包围着。虽然目露恐惧,但是手中印结却依旧在不断翻动。 “唰!”一个黑衣人率先发动攻击,大刀直取溪儿的头,溪儿娇躯一闪,迅速两指一并,戳向黑衣人脖颈上的穴位! 被点中穴的黑衣人立刻陷入了休克状态! 这小姑娘……好生厉害。其他四个黑衣人心下如此想着,迅速对视一眼,同时动手! “溪儿!” ------------ 第七章 求医惊揭美人颜 苏明落从窗外翻进,长剑一扫,四个黑衣人纷纷跳起躲过,接着一个仰身,四双腿从空中一同踹来! “噗!” 苏明落狠狠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哥哥!”眼看着一开始追着苏明落的那个黑衣人从旁直直逼来,溪儿迅速结印:“金武针,破!” 无数道细小的金光朝着各个方向暴射而去,所有黑衣人都向后翻身,却避之不及,只有领头的黑衣人勉强躲过! 领头的黑衣人眸光越加阴冷,脸上刀疤狰狞,露出了凶恶的本来面目。损失了五个兄弟,教主一定会怪罪下来。既然这个女孩他们打不过,那么就干掉苏明落,好歹可以将功补过! “唰!”冷光一闪,大刀便朝着苏明落砍了过来! “小心!”溪儿喊道,一道金色光芒掠去击中了那把刀,继而转身便护住了苏明落。 那把刀虽然被击偏,却还是斜斜地砍了下来! “啊!” 溪儿吃痛,鲜血从她的肩膀上汩汩流出。苏明落惊慌地搂住她道:“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大刀一刻不停地又落了下来! “铿――”苏明落提剑一挡,放下溪儿就挺胸直面敌人,他气势汹汹步步紧逼,黑衣人只得步步后退。 眼看对方占了优势,黑衣人急忙举刀砍去,岂料苏明落迅速弯腰钻到他身后,待他转过身来,闪着冷光的长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颈!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苏明落眉间有戾气,怒火中烧。 “未能完成任务,愿以死谢罪!”话音刚落,苏明落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制止,只见面前的黑衣人已然口吐白沫,抽搐倒地。 “你……”苏明落蹙眉,转而想起溪儿,飞奔到溪儿旁边扶起了她:“溪儿?溪儿?” 面色苍白的少女显然陷入了昏迷状态,肩膀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从中不断地涌出,染红了身上的青色衣衫。 “糟糕……这时候大家一定都被那群人放倒了,舅舅又不在……”苏明落皱眉,只有自己去找大夫了! 突然,苏明落眉头一挑:深月潭! “苏公子?” 青瑶从铸剑坊走出,却见苏明落急急忙忙地从侧门进来。 铸剑坊离侧门很近,而侧门离苏家很近,所以对于苏明落而言,这也算是近水楼台。 “呃……青瑶姑娘。”苏明落横抱着溪儿与自己曾经的未婚妻见面,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青瑶却见他怀中的女子身上满是血迹,急急赶过来:“泽王不在深月潭内,你随我来。” “好。” 铸剑坊是长形建筑,从高空俯视,形状就像一把剑。 墙壁上挂着无数兵器,金铁之光在长长的房间里交相辉映。偏偏在这么冰冷的地方,角落里却有一张琉璃美人榻。其反差之大,如同在这么严肃生硬的铸剑坊里,有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 青瑶放下了帘子,为溪儿抹金创药,然后将伤口包扎起来。 现在,帘子已经被卷起,溪儿正静静地躺在美人榻上,脸色苍白。苏明落坐在一边,等着青瑶煎药。 小火在慢慢升腾,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药香。青瑶缓缓开口:“你们遇到了什么?” “又是乾元神教的人。”苏明落叹气,自责道:“都怪我……” 顽皮不已,学艺不精……仿佛又是溪儿在耳边打趣,口无遮拦,天真烂漫。 “他们又来了?”青瑶蹙眉。听得泽王说过,那日他们在苏家遇到了刺客,自称乾元神教信徒,奉教主之命来求欧诺升天之法。说来也怪,那群人竟然知道欧诺带着夜族人升天了,莫非是军中走漏了风声? 可惜她不在场――她会用蛊,这是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差点为了爱情用蛊控制泽王,只是难以下手。她爱他,并不是爱一个失去心神的木偶――如果她在场,她定会用蛊追踪那些刺客。 可是?泽王怎会让她在场呢?他从未将她当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看待。她是杀手,只是一个杀手,顺便身怀铸剑绝艺。她是他的利器,也是整个深月潭的一把匕首。匕首,只能藏在袖中。 对外,她的第一杀手之名是一种震慑,威压四方。对内,她是一个整日躲在铸剑坊中的铸剑师,为深月潭效力,就是她余生全部的目的。 苏明落看着青瑶不大好的脸色,急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懂医术?” 青瑶边煎药边淡淡道:“我是个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如果不学会这些,我早就死了。” 苏明落的心里涌起一股怜惜,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视线,俯身看了看溪儿,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猛地怔住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溪儿的脸上,竟然逐渐升起了一股雾气! “这是……” 还未等苏明落反应过来,那层雾气逐渐弥漫过溪儿的整张脸,而后一层水珠从她的额向下流去,仿佛一层水膜,从她的脸上逐渐脱落下来! 凡是水膜脱落的地方,肌肤如瓷,嫣红娇嫩。 “这……”苏明落只得站在原地,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易容术?”青瑶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蹙眉道:“看来她伤得太重,已经维持不了易容的法术了。” “易容术?”苏明落一愣,这似乎是江湖失传的技能,他从来没见过别人施用。诶,等会……似乎师傅曾经教过自己?唉!早知道就好好听讲了! “真真是个倾城的美人呢……”青瑶叹息。 苏明落的思绪被打断,他转而看向榻上的那张脸,怔住了。 面前的女子丝毫不像是受伤昏迷的样子,红唇娇嫩,肌肤如雪,长长的睫毛覆上一片阴影,鼻翼微翕,如同刚刚入梦般,睡容甜美。像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仙子,却偏偏降临在这片污浊的人间。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傻掉了?” 青瑶取笑一脸尴尬的苏明落:“她这么美,迷倒你也在情理之中。难怪,她要将自己易容。” 青瑶叹口气,看着昏睡中的倾城美人:“她太美,美得近乎不详啊……” 也许青瑶不会想到,她和修灵仙人的想法,竟然奇迹般地吻合。 (致亲爱的读者:本书首发,已经与签约,任何在其他网站转载和阅读的行为都不是支持我。所以,如果真的喜欢这本书,就来看,好么?) ------------ 第八章 谁的背叛 “阿诺,喜欢吗?”那是一个美丽的星形花灯。 “喜欢!”女孩开心地答道,面前的白衣少年嘴角掀起了一抹温暖的微笑。 他的面容已然模糊,但是她似乎已然可以触到他的脸,温暖如同春日的阳光…… 不……这怎么会是我的梦……我不认识他们…… 溪儿挣扎道,想要走出梦境,却找不到出口。面前除了那个白衣少年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是一片空空荡荡…… 溪儿只好恐慌地朝那两个人喊道:“你们是谁?” 话音刚落,那个白衣大侠突然消失了。 “他是白衣大侠。”女孩转过身,天真无邪地笑道:“我是你啊。” 我是你啊…… 溪儿害怕道:“不,你怎么会是我!我,我是溪儿,我是从金蛋里出生的!” “我就是你啊。溪儿,我是溪儿啊。”那个女孩依然笑着。 “怎么可能!我刚才听见他叫你阿诺!” 女孩眨眨眼,笑得更加灿烂,像一朵金色的春花:“我是阿诺,也是溪儿啊……” 药煎好了。 昏睡中的溪儿正有些不安分地轻蹙着眉,半躺在美人榻上,嘴角残留着刚刚青瑶喂过的药汁。青瑶细心地擦去了溪儿嘴角的药汁,苏明落站在一边,面带焦虑。 “我给她喝了补血固气的药汤,你别太担心。”青瑶抬头淡淡笑道。 “我……”苏明落脸上尴尬更浓。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让她承受退婚这么大的屈辱,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不能忍受的吧?可是她竟然以恩报怨,并且丝毫不嫉妒溪儿的美貌,尽心尽力地救她。 “不要觉得对不起我。”青瑶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其实并不想嫁给你。” “啊?”苏明落目瞪口呆。 可是?青瑶怎么可能把她喜欢慕容泽的事情告诉苏明落呢? “不说这个了,总之,你不必对我抱有歉意。”她淡淡道。 苏明落有些郁闷,当以为别人喜欢自己的时候突然被别人告知其实她根本不想嫁给他,那种感觉就像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纠结了一会儿,苏明落还是决定再次转移话题:“深月潭近来有没有遭到贼人袭击?” “没有。”青瑶摇头道:“乾元神教的人大概是知道了泽王的厉害,不敢靠近。”继而,她抬起倏然冰冷的眸:“我怀疑,有人走漏了消息。” 苏明落一愣:“什么?” “金龙之战后,泽王曾告知所有人,将夜族升天一事以及夜族的起源向天下隐瞒,以免民心动荡。高层中,未参与金龙之战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青瑶严肃道:“深月潭的精兵‘刺云’们都经过了良好的训练,规章第一条就是‘王令如山’,所以我相信这边不可能走漏风声。至于朝廷那里,秦将军的军队没有什么机会在外宣扬消息,更何况牡丹城离帝都尚远,无论如何也传不到这附近来。” “你是在怀疑那两大山庄?”苏明落有点难以置信。 青瑶淡淡道:“剑圣山庄德高望重,曾经的剑圣谢云和女子第一剑秋暮依曾恩惠城民,福泽百姓,这样的人教出的弟子决不会有守不住口的人。” 苏明落沉思了一会儿,道:“御剑山庄庄主历来以家族利益为重,比如金燕仪和谢以南,金浩和谢秋眉,两次联姻都是冲着剑圣山庄,想和剑圣山庄交好。依你看,乾元神教会比剑圣山庄还有利用价值吗?” “现在还不好下定论,最好等到泽王回来,和剑圣山庄商量一番再说。” 出了牡丹城,就是旭睦城了。 旭睦城的深夜有些安静。在一条小道上,有一扇新漆好的门:“铜钱会”三个大字静静地悬在门上。 府中隐隐飘荡着奇异的乐音。 阴冷开阔的地下室里,无数生灵在阴暗的光线中缓缓爬动,不时发出“嘶嘶”、“咯咯”的声音。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正是毒蛇和蝎子,还有长长的蜈蚣! 而此时,有一个人正赤着上身,浑身是汗地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手心向下,十指紧按着地面,劲道之大,似乎要将它抓出一个窟窿。他很瘦,凸出的双眼中满是血丝,凌乱的头发略显青色。胸前是几道被剑划伤的血痕,脊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蝎子从他的指尖爬上了他的腿,毒蛇缠上了他的脊背,一个举着尾巴一个吐着信子,在他的身上耀武扬威。 而此时,他的全身突然散发出一阵紫青色的光芒!只见那些爬上他身上的毒物们体内的毒液,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缓缓注入了他的体内! 他眸子的青色光芒,也越来越盛,直至遮住了他的视野…… “哇啊!” 他大吼一声,两手猛地朝地下抓去,十指所触,地面倏然下陷,留下了十个深深的洞! “哈哈哈……”他狂笑道:“练成了,我终于练成了!就算你是‘女子第一剑’又如何,我的五毒鹰爪功可以凭借毒液来恢复内力,你呢?你就等死吧!哈哈哈……” 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止住了笑声,眼里闪过一抹冰寒:“虞修,你当年将我赶出师门,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周炳,不仅要将你碎尸万段,还要血洗剑圣山庄,看看我和剑圣,哪个更厉害!” ========================= 作者呼吁:支持正版 (在其他网站看到过这本书,我只想说,亲们如果真的喜欢这本书,要支持这本书,就来网站阅读! 一是因为版权,二是因为在阅读可以增加本书的点击量,在榜上排名上升,更多的人可以看到这本书,这也是你们支持这本书的方式之一,三是你们可以在书评区与作者交流内容和感想,有百利而无一害。 请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笛起深院,谢谢大家!) ------------ 第九章 容惊四座 “醒了?” 溪儿静静地睁开眼睛,眼里却有几分迷惑。一是梦里的那个不大真实的梦境,姑且将它当做是一场梦精灵的呓语;二是醒来后竟然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青裳女子。 青瑶见她疑惑地不说话,笑道:“深月潭是苏家的合作伙伴,我是深月潭的铸剑师青瑶。” “哦……”溪儿点点头。其实还是不懂。 “她是救你的人。”苏明落突然出现,眼里有丝丝暖意:“你终于醒了。” “哥哥!”溪儿看见他,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你没事就好!” 苏明落看着她突然绽开的微笑,怔了怔。青瑶见他这样,轻轻咳了一声。苏明落心思回转过来,有些怜惜地看着那张苍白的倾城容颜道:“你伤得太重,要多休息休息。” “不会,溪儿觉得好多了。”溪儿继而移开视线向青瑶感激道:“多谢青瑶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青瑶浅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你恢复得倒也挺快。” “溪儿从来就恢复的很快。”溪儿扑闪着大眼睛,得意道:“从小溪儿就不容易生病,而且受伤了也很容易恢复。” “这让我很好奇。”青瑶淡淡地抬眸,沉静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溪儿的身体:“我能感觉得到你的体内,有些神力。” “神力?”溪儿一愣。 青瑶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起身:“泽王回来了,我去找他。”转眼间,青瑶就消失在了铸剑坊的门口。 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看向苏明落:“泽王是谁?” “是深月潭的统领。”苏明落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出去一会儿,问清楚一些事情。” 溪儿点点头。待他也离开后,突然想要净面,于是下了床,走出了铸剑坊。 “嘶……” 铸剑坊门口,两列严阵以待的守卫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直直地掠来,挪不动分毫。溪儿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只是所看之处,那些守卫们面红耳赤,纷纷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动也不动地僵立着。 这些人好奇怪……莫非是因为从未见过溪儿觉得眼生? 溪儿心里嘀咕了一下,继而朝着开阔的地方走去。进了后院,发现有一汪湖蓝的潭水,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好漂亮啊!”旋即跑过去,俯身掬起一捧。 [请来阅读,支持原创读者首发网站,为作者增添点击量冲榜] 就在这时,她愣住了――水中倒映出的,再也不是那张易容后姿色平平、普普通通的容颜,而是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的容貌。眉眼娇柔似清秋湖水,樱唇饱满娇嫩欲滴。 “我的模样……”已经被揭穿了? 溪儿连连后退几步,胸中涌起浓浓的不安:不,不!师傅说过的,不可以让别人看到溪儿的真面目,溪儿的容貌是不祥的! 溪儿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转身跑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啊!” 兜兜转转,刚跑出假山,竟然就到了他们面前! 几步之遥处,石桌旁围坐着四个人,青瑶和苏明落面对面落座,在他们的中间,是一个黑袍男子和一个粉衣女子。那黑袍男子器宇轩昂,门庭饱满,竟似人中之龙,而一旁的粉衣女子面容清新美丽,姿态优雅温柔,装扮淡然素雅。 闻声,四人皆抬头望来,怔忡的表情,如出一辙。 好美! 从未见过如此倾城的人儿,从未觉得她全身上下有过一个“媚”字,却在眼波流转间将这个字刻在每个看过她模样的人心里。 那黛眉,添一笔则太浓,匀一笔则太淡;那娇躯,增一分则太高,减一分则太矮。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听明落说起溪儿姑娘的倾城面容,想必眼前这位便是了。” 溪儿正想逃离,却听那黑袍男子淡淡开口,是泽王么?声露威严,让人无法抗拒。 “……是。”溪儿只得硬着头皮,轻轻点头。 “过来坐吧。”依旧是那个黑袍男子。如此气概,身旁三人皆缄默不语。 他就是深月潭的王。溪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即使有些不知所措,也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石凳上。 “你和苏明落遭到了乾元神教的人的攻击?”泽王淡淡道。 乾元神教?溪儿眼露茫然:“溪儿只知是刺客,不知刺客门派。” “哦。”泽王看了一眼苏明落:“此前,她一直生活在修灵山内,从未出山一步?” 苏明落点头:“应该是。泽王大可信任她,她与我同门,算起来,是我的师妹。师傅的弟子,品德不会太坏。” “比如你么?”粉衣女子轻笑一声,把苏明落弄了个大红脸:“我学艺不精,骄傲自大,可品德……也还是挺好的嘛。” “若儿!”泽王笑了笑:“明落的确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就不要难为他了。” “不过打趣而已。”颜若浅笑:“溪儿姑娘,既然是明落的师妹,就与我们是同一战线的,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慌张。” “多谢。”溪儿感激地朝颜若笑笑。这个温柔宁静的女子,只是一个浅笑和寥寥几句话,就给了她很多抚慰。 那么,就入驻深月潭吧?她已经隐隐预感到,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降临。 ================================== 作者呼吁:支持正版 (致亲爱的读者:本书首发,已经与签约,任何在其他网站转载和阅读的行为都不是支持我。所以,如果真的喜欢这本书,就来看,为我增加点击量,好么?) ------------ 第十章 乾元神教 夏夜本凉,然而在牡丹城外的思博山上,那股令人凉爽凉意,此刻已变得阴冷彻骨。 山顶的空地上,阴凉的月光下,血红的火焰跳动在木头上,一群红衣人跪在一座巨大的建筑面前,恭声唱起了祷告的歌: “大陆污浊,人情淡薄,沦我半世之殇;世故不通,情理已失,赐我半世之痛;吾人之神,怜悯众生,请降下神明的云朵,载我们回归您的怀抱……” 在他们的身上,皆攀着一条蛇。弯曲绵延的蛇,在他们身上缓缓游移。而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红衣舞女,全身缀着无数的铃铛,在月光下起舞。 长长的秀发中挑了许多出来,分别编成了有粗有细的辫子,有些辫子的尾部用红色丝线系着一个个小小的红色囊袋。柔嫩的丝绸裹着丰满的胸脯,自下裸露出平坦的刺了血红花纹的小腹。红色薄纱绕着她的腰际,纤长的双腿在其中若隐若现。她的脚踝上缠着一条时不时吐着信子的蛇,只是,不管她怎么跳,那蛇始终不会被她的纤足踩中。 诡异的姿势和铃声,给这片山顶,抹上了一层阴冷神秘的色彩。 乾元殿。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火焰在镀金的盘中跳舞,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香油味。装饰奇特的人们肃立在两旁,大殿之上,雕了一条蛇塑像的金色王座中,一个身着红衣的中年男子正丝毫没有困意地端坐着,双目炯炯,眸光阴冷,鹰一样勾起的鼻梁,还有蓝色的眸子,似乎都在宣告着,他并不是这个国度的人。 而此时,脚踝上缠着蛇的红衣舞女从殿外走进,袅袅婷婷,风姿绰约。裸露的光滑的小腹上,刺了一道繁复缠绕的血红花纹,像蛇一样弯曲妖娆。眼角有一颗朱砂痣,盈盈欲泣,却又娇艳无比。 走到王座前,红衣舞女将脚踝上的蛇取下,放入身边侍女端着的金盘里。继而,她双臂交叠于胸前,躬身娇声道:“尊贵的梅里殿下,阿尔茜已经带领众生吟完了《升天词》。” 王座上的男子轻轻颔首:“你做得很好。” 奇异的是,这些来自异国的人们居然能说的一口流利的大羽国语言。 “接下来,需要阿尔茜做些什么呢?” 红衣男子问道:“为什么铁鹰还没回来?” 阿尔茜眉头一跳,有些担忧,然而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尊贵的梅里殿下,铁鹰一定是服毒自尽了,否则,他的做事效率是不会这么慢的。”阿尔茜娇声道,眸中柔波荡漾。红色的衣裳衬得她更加肌肤如雪,身材窈窕。 “好,我相信我们的英雄铁鹰是不会出卖我们的。”梅里阴冷地笑道,继而色眯眯的眼神就投向了阿尔茜:“那么,时候也不早了,阿尔茜。” “是。”阿尔茜浸淫在这种世界里经历了无数事情,是何等聪明的人,当下便了解了梅里的心思。话音刚落,轻扭腰身,款款靠近梅里,屈身送他进入侧殿就寝。 红纱曼妙,灯火辉煌,没有人知道这间奇怪的乾元殿是何时建起来的。思博山的山顶,去的人极少,偶尔有砍柴的人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半山腰。偶尔有几个人看见服装奇特的人走过,也只是好奇,从未放在心上。哪知这山顶,竟然有这等玄机。 夜已深。侧殿内风情已散,被熏香催得熟睡的梅里正在梦中抱着他的美人儿,口中垂涎。而一旁刚刚经历过一场旖旎的阿尔茜,面色酡红,风情万种,却面带嘲讽地轻手轻脚穿上了她的红衣,淡然缓步走出了侧殿。 正殿里,阿尔茜四处张望,发现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屈膝跪地,纤指轻叩,那铺在地面上红毯便露出了一个四方的小洞,刚好只容一人通过。 她向下轻轻一跃,便钻入了那洞内。 “鹰?” 黑漆漆的洞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不时传来的蛇的“嘶嘶”声。偶尔手指会触摸到一些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然后倏溜地从手背上滑走。 “鹰!” 没有人回应。 这一刻,她的心中满是恐惧。她不害怕蛇,作为乾元神教从小培养的蛇女,她从小与蛇打交道,是蛇的天生训捕师。她害怕的,只是那个面容冷峻,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呼唤。 “唔……” 隐隐传来了一个男人疼痛难忍却低低抑制的呻 吟声。 阿尔茜的心猛地一跳,急急地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鹰,我在这!” “阿尔茜……” 男人终于听见了阿尔茜的呼唤,虚弱地应了一声。 阿尔茜终于看到了他。昏暗的天光下,他面色惨白,瘫软在通道的中部,头顶是一方遮掩的栅栏。阿尔茜迅速靠近他,焦急地摸着他的脸,感觉着他喷出的温热气息,稍稍放下心来,眼里流露出心疼:“鹰……你怎么了?” “我……我咬破了,自杀,自杀毒囊……”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勉强答道:“我被苏家的……人,发现……假装中毒……身亡……等他们离开,我,我才从地道回来……” “但是你还是中了毒……你怎么这么笨呢……”阿尔茜目露怜惜,温柔地责备道,然后从辫尾取下的红色的布包,从中倒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以掌托之,送到他的嘴边:“快吃了吧。梅里以为你死了,你赶紧逃出去,在老地方等我,事情完了我就来找你。” “你已经用了这么多,布包里的神灰应该所剩无几了吧?”服下药粉,铁鹰喘了口气,担忧道。 “不怕。”阿尔茜钻进铁鹰的怀里,反手抱住了他,幸福地闭上眼睛:“只要你没事,阿尔茜什么都不怕。” 铁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从来没想到过,我会爱上一个异族的女人。” “我也没有想过,我会爱上大羽国的国民。”阿尔茜仍旧闭着眼,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铁鹰低头,下巴轻轻摩挲这她的头发,轻声道:“阿尔茜,你受苦了……等我们出去以后,我们就到乡野隐居,再也不要回来,好不好?” “好。”阿尔茜抱紧了他:“再也不要分开。” [今天更得多吧~~那就送点花意思意思呗!] ------------ 第十一章 周炳求见 天大亮时,梅里从床上悠悠醒来,还未完全睁开眼,便一把搂住了身边正酣睡的一丝不挂的美人:“好美的阿尔茜,果然是我们乾元百里挑一的蛇女。” 红衣女子幽幽睁开眼,媚波流转,欲拒还迎:“能被殿下夸赞,阿尔茜荣幸之至。” 话音刚落,梅里干裂的唇就要贴上来。阿尔茜故作娇羞地推开他,千娇百媚地起身,娇笑道:“来日方长,欢愉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太阳高挂,该是尊贵的梅里殿下处理公务的时候了。就让阿尔茜为您穿衣吧。” 不愧是有一身媚功的蛇女,连起床的姿势都风情万种。只轻轻披了一层薄纱,娇躯若隐若现的阿尔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伸出纤手取出衣物,抚上梅里的肩头和胸膛。 “报!”红纱帐外,帘子的背后“扑通”地跪下了一个衣着奇怪的侍卫。 阿尔茜正游弋于梅里胸前的手顿住了。梅里抓住她的柔荑,不高兴地皱眉道:“什么事?”真倒霉,坏了他的好事。 “铜钱会会长求见。” 梅里眉头一挑:“让他进来。”说完用力握了握美人的手,颇有些不舍地走了出去。阿尔茜悄悄松了一口气,急忙穿好衣服从侧殿走了出去。 一身暗蓝薄衣的周炳在正殿中站着,却不由自主地佝偻着腰。大约是练鹰爪功练久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没有翅膀的苍鹰,面容尖瘦,双目苍厉。而肤色,因为长期吸食毒液而变得青白。 “铜钱会会长来此地,请问有何贵干?”梅里单刀直入,巴不得早早结束会谈后奔向帘帐后的阿尔茜将她搂进怀里。 周炳的声音有些沙哑:“半年前贵教曾向周炳许下承诺,当剑圣归来之时,便是我周炳称霸之时,敢问如今剑圣已回,贵教的承诺可还当真?” “那是自然。”梅里眸中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阴冷,笑道:“可是阁下也不要忘了,这个承诺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乾元神教要得到升天的秘法。” “这件事,莫非要周炳亲自去做?”周炳轻蔑道:“周炳曾以为贵教实力强大,因此答应与你们结交,若是贵教的能力并不像周炳所想那么厉害,周炳又为何要为你们鞍前马后?” 这话说得十分清楚,周炳是在向梅里投掷飞刀,这深深触犯了梅里的自尊。尽管心里很不舒服,但梅里仍然假装面色不改,笑容淡淡:“阁下不要忘了,即使您的武功再高,单凭您一人的能力,也无法拿下您的师傅,更别说是包括当今剑圣在内的剑圣山庄了。” 话里飞刀一个不露一个不少地打了回去。周炳黑着脸接下了那些飞刀,冷笑一声,道:“那好,我就再宽限几天时日。七日之后,周炳再次上山,贵教可千万不要拒绝。” 梅里淡淡道:“时间会说明一切。” “那么周炳告辞。”周炳抱拳,转身便走。 “不送。”梅里笑着说完,脸上的面具顿时粉碎。他恶狠狠地盯着周炳离开的方向,眸光恶毒阴冷:挑战我的权威?周炳啊周炳,你不过是仗着一身五毒鹰爪功,但是只凭你一人,怎敌得过我乾元神教? ====================================== “什么?苏家也遭到了袭击?”谢以南蹙眉,心下千重念头闪过,突然眸光一紧:“这其中一定有阴谋!”看来不得不去一趟苏家和深月潭了。 说干就干,得知苏明落在深月潭,谢以南和冷独商量好,让冷独留在剑圣山庄保证秋暮依和谢秋眉的安全,至于谢以南,当下便策马朝深月潭奔去。 亭台水榭,风光湖色,花红柳绿掩映间,湖蓝色的潭水旁,是掬水照影的美人。黛眉清目,螓首乌发,顾盼生辉。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溪儿在湖边轻轻哼着这歌谣,手中的水从指缝中倾泻,溅起不规则的涟漪,散去无数光点。手中的玉镯圆润光滑,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此时,似乎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溪儿猛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朝这边走来。 ------------ 第十二章 再相遇,情深几许 此时,似乎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溪儿猛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朝这边走来。 他朝她走来,似乎是从云的那一端,从宿命的尽处,从遥远的天际,穷尽了所有星宿的光芒,穿光掠影地走过来。他剑眉星目,脸庞坚毅俊冷,目光沉稳内敛,深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像一把绕尽了风华的剑,俊美无俦,一眼惊鸿。 溪儿的心突然“砰砰”地跳得很快。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见过他,却感觉好像认识了十几年。 我见过他。 溪儿的眼神逐渐迷蒙起来,为什么看见他,心里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白衣男子突然停住了。谢以南猛地捂住了心口……那里,那里有一把细小的弓箭在剧烈地颤抖,带起了他的心也在微微地震颤…… 阿诺,是你吗?谢以南的目光混乱起来,脑海里顿时一片混沌。他惊喜异常却又手足无措地停在离溪儿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丝毫没有察觉面前的人儿倾国倾城。 而此时,曾经的那些记忆碎片潮水一般呼啸而来,将他淹没。 “阿诺,喜欢吗?”“喜欢!”那个终生难以忘怀的星形花灯。 “阿诺小心!”冰冷的金水河里,他抱着她飞起。 “白衣大侠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亮。”阿诺的微笑那么温暖。 “阿诺长大一定要嫁给他。”那是八岁的小女孩站在金水河畔轻轻许下的承诺。 “真的……是你吗?”再度重逢,她喜极而泣地抱住他。 “魂兮归来……”那片金色的光芒突然炸裂,散作无数光点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 不,不! 谢以南猛地抱住自己的头,不要再去想她牺牲之前凄迷的眼神,不要再去想他们之间幸福快乐的回忆,阿诺死了!她永远地死在了那个夜族人回到天上的通道大门之后,与他隔着整整一个天空的距离! “哇啊啊啊!――” 谢以南猛地发疯似的狂喊起来,他摸着胸口的那把细小弓箭,痛苦地皱着眉跪在了地上。为什么你要提醒我,我和她已经天人两隔?如果她回来了,她在哪?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怎么了?” 谢以南终于从疯狂的状态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心底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能推开眼前的人――香味!她青丝间的淡香,优雅清新,如同乡间的野百合,如同荷池中的水莲花,和阿诺发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谢以南颤抖的双手轻轻抚上了溪儿的背部,溪儿猛地一僵――他要干什么? “阿诺……”谢以南看不到她的脸,只是小心翼翼地回抱着眼前的人,生怕一个用力她就会消失:“是你吗?” 溪儿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那一刻的他是那么脆弱,害怕失去,害怕抱紧一点,这一切就会消失,只是一场梦境。 溪儿在被深深触动的同时,心里冒出了诸多疑问:阿诺?这个在她梦里曾无数次出现的阿诺,他认识她? “你能告诉我,你说的阿诺是谁吗?” 谢以南闻言,全身猛地一颤,松开手看向那个抱着他的人。这一刻,他才看清她。 那样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少女,那样温柔怜悯清丽素雅的少女,的确让人头晕目眩。 只可惜,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谢以南目露失望,慌张地推开她,站起身垂首道歉:“抱歉,是我失态,冒犯了。” 溪儿依然是最开始抱他的姿势。她静静地跪坐在地上,抬眸望向他,目光如泉水清冽。 谢以南还是低着头,他为自己侵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而感到手足无措,尴尬羞愧,她不做声,他怎敢离去?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失态吗?”嗓音如山涧清泉,溪儿的眼神平静而期许,温柔清亮。 谢以南全身一僵――“我把你看做了我的一位故人。抱歉,是我一时……” “是阿诺对吗?”溪儿打断了他的话:“我梦见过她。” 什么? 谢以南猛地抬起头,对上溪儿冷然的目光。 溪儿的心凉凉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我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老天,你就这么喜欢捉弄我么? “你说你梦见过她?”谢以南这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眸中浮上了浓浓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跪坐在溪儿旁边,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你梦见过她?!” 溪儿的目光有微微的黯然。他这么关心那个阿诺,就一点也不关心她吗?虽然自己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可是她自知有绝世的美貌,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期盼,可是这个初次见面就让她心动的白衣男子就不可以多看自己一眼吗? “对,我梦见过她。”溪儿淡淡点头。 “她……你梦到她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她在哪?她还活着吗?她还好吗?”谢以南急切地问道,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如果阿诺给眼前这个人托梦了,一定是会告诉她一些信息的吧? “我梦见她和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一起。”溪儿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愣住了――那个白衣少年虽然面容模糊,可是她却感觉得到他嘴角依稀可见的温柔和眼里的宠溺,就和……就和眼前的人如出一辙…… “你……是不是那个白衣少年?”溪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 第十三章 计策(上) 谢以南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低低垂首,目光迷离而茫然,没有焦距。 他似乎没有听见溪儿的话。因为当溪儿说梦见阿诺和一个白衣少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自持地陷入回忆之中――阿诺,你是不是还记得九年前的一切?我全部都记得,这些回忆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溪儿看着他身躯摇晃如玉山将倾,眼里浮起一抹怜惜和艳羡――她也想要有一个人这么痴迷地爱着她,疼着她,对她念念不忘。他的眼神要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不是对美貌的垂涎,不是色眯眯的火辣,不是随便的玩弄――她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心相待,生死相爱,此生不换。 “谢大侠。” 苏明落站在不远处,朝他拱了拱手。 “唔。”谢以南的思绪被打断,想起自己的失态,一时间眼珠乱转,慌张无措。可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抬起头时已然是一副淡然的面容:“何事?” “泽王请您过去。”苏明落面无表情地说完,走到溪儿身边嘱咐一句:“你暂且回到铸剑坊等候。” 话音刚落,苏明落转身便走。他什么都看到了。 但是他明白,无论是欧诺,还是溪儿,她们都不属于他。 第一次他以为是因为欧诺先遇上了谢以南,不然欧诺也许会和自己在一起。而这一次。虽然他并没有非常喜欢溪儿,溪儿也永远比不上欧诺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是溪儿依然没有选择他。甚至,她们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直到欧诺离开,直到溪儿情窦初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却始终不知。 我真的有那么差劲么?苏明落嘴角浮起一抹嘲笑――呵,苏明落,你的运气真好,你喜欢的人,都不是喜欢你的人。 茶香满溢,厅里坐着四个人。 泽王嘬了一小口“雾里香”沏的茶。“雾里香”是当今圣上赏赐的茶叶,由长在天山上的茶田中的妙龄女子净手取得,吸尽琼脂玉露、天地精华。“剑圣山庄遇袭,此事十分蹊跷。依你们看,此事该如何解释?” “剑圣山庄历来受到民众爱戴,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没有仇家。”谢以南坚定地接道。 “我赞同谢大侠的说法。”颜若轻轻点头,柔声道:“前代剑圣谢云大侠及‘女子第一剑’秋暮依夫人施恩城民,深受爱戴,且与周边山庄交好,再者,此前圣战为剑圣山庄在天下人心中攒下不少名声。若是有仇,又从何说起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益当头,谁知那些贼人会不会利欲熏心呢!”苏明落接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颜若叹息。就算是深月潭和剑圣山庄,单从联姻方面谈,也躲不过这一谶语。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幕后主使。”慕容泽开口,目光沉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我亲自拜谒乾元神教,会会它的教主。” 众人皆惊,苏明落首先反对:“此行太过危险,况且我们并不知道乾元神教的具体位置,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样对我们十分不利……” 谢以南点头:“泽王对剑圣山庄这份情谊,以南领了。但是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听着众人的反对,慕容泽的嘴角浮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静静地转过头,看向身边不说话的女子:“若儿,你呢?” 颜若嫣然:“请泽王三思,若是三思后的结果仍是如此,若儿愿请命同去。” 慕容泽放声大笑。 此般知己,真当难得。尤其是当一个人久居高位享有盛誉之时,难得有心爱的人不声不响不卑不亢地为你添灯研墨,和你并肩看天地浩大。 =================== 作者按: 开学了,更新的时间不稳定。 【注:但是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断更的。我的信誉大家都可以看得见。】 (大概还是早上十点这个时间,或者晚上,嗯。) 故事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后面还有好几拨高潮,想看温情的结局请不要错过。 ------------ 第十四章 计策(下) 今天不知是有什么喜事,深月潭内部大摆筵席,觥筹交错,热闹不已。 酒席上,泽王一身绣红线的黑缎长袍,威严中带着喜气,右手边是依旧一袭朴素粉装的颜若,眉眼弯弯,笑意深深。向泽王敬酒时,深月潭的“刺云”队长厉天掩不住好奇,问道:“泽王,敢问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可是生人?为何戴着面纱不见模样?” 闻言,满座皆望向慕容泽的左手边。那是一位大家从未见过的戴着面纱的姑娘,肌肤吹弹可破,下巴滑腻柔嫩,娇态盈盈。穿一条丝滑绿绸裙绕淡青轻纱,三千青丝柔顺自然披散在肩头,乌光流转,水润如墨。只是,她在大家推杯换盏间始终保持沉默,不言不语。 单凭这姑娘露出的下巴便可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倾城美人。在座各位虽然都有惧于泽王的威严,却也像天下正常的男人一样,很想一睹芳容。今夜虽不知泽王为何突然设宴,邀深月潭上上下下共享盛餐,但是从中大约可看出泽王的心情相当不错。那么,在他高兴的时候,提一点小请求也是不过分的吧? “这位是修灵仙人的女弟子。”泽王淡然笑道:“因少女未婚嫁而不宜示面,何必勉强。” 修灵仙人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厉天当即便恭声举起酒杯:“原来是修灵仙人的弟子,还请姑娘受厉天一杯敬酒。” 沉默的面纱少女轻轻颔首,面纱轻扬,露出一方娇嫩白皙的脸颊。正当众人目眩时,她盈盈起身,款款欠身道:“多谢。” 清澈如溪水的声音,真是沁人心脾。厉天一愣,继而连连夸赞:“即便戴着面纱,姑娘的美貌和气质仍难以掩盖。” “过奖了。”面纱后的溪儿轻轻扯出一个象征性的微笑,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有细心的颜若感觉到了不对劲。照例说,溪儿一般只浅尝一口,抿唇则罢,然而这次却一饮而尽只见杯底,加之筵席上她一言不发,最初还以为是女孩家的认生和羞涩,这会子看来,莫非是她有什么心事? 溪儿静静放下酒杯,缓缓坐下。面纱后朦胧的清澈眼神里,晕开了一抹惆怅和空荡。 那个白衣男子就这么走了,也未曾与她打过一声招呼,甚至不知对方的名字,更别提未曾因自己的容貌而关心自己一丝一毫。最可怕的是,当他朝她走来,仿佛穿过重重光影和宿命轮回,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她第一次有了心跳的感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至遇见的那一刻,方感到自己是真正活着。 不知不觉弯月已上柳梢,皎洁的月光倾泻在这一片欢庆的土地上。待酒足饭饱后,人人倒头酣眠,侍卫昏昏欲睡,此时的深月潭显得格外安静。 敞开的窗前,泽王孤身一人静静坐着。孤月悬在窗上,朦胧而悠远。 突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躲躲藏藏了。” “泽王好耳力。” 窗下钻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拱手道:“看起来,泽王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声音和上次袭击他们的似乎不太一样呢。 泽王没有转头,只是淡淡道:“不错。” “那么在下废话也不多说了。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大羽国女祭司升天之法?” “这个问题,我想等会再回答。”泽王转过头,看着黑衣人笑道:“你可知为何我料定你会来此地?” “在下不知。” “因为这场宴席就是为你们准备的!”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出手,一个白影便朝他飞快掠来,冷光一闪,只听得带起一震鼓破人耳膜的风声,那黑衣人的双腿便被刺了两剑。 “唔……” 他只痛苦而压抑地呻 吟一声,便趔趄地跪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谢以南身着绣着金线的华丽轻丝白袍,黑眸深邃,冷然负手,长身玉立,身上剑圣之剑反射着冷光,风华绝代。 “原来今天的……都是阴谋……”黑衣人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 这时,谢以南突然向后一个翻身,剑锋长驱直入,直直刺入那人口中! “我并未伤及你的筋骨,你不必急着以死谢罪。”剑锋迅速而准确地挑起了黑衣人的舌,舌下压着一个柔软的小包,似乎装了什么液体。挑出那包东西,谢以南皱了皱眉:“有毒么?”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有些愕然:“剑圣之剑……你是剑圣?你下手竟如此之轻?”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伤人太深。”谢以南将小包放在桌上,淡淡道。 原来是剑圣……黑衣人目露艳羡和敬仰:“多谢剑圣不杀之恩。” 此时,一身粉衣的颜若从内室翩翩走来,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淡定而温和:“请跟我来。” 密室,灯下。 “我是新来的。”揭下面巾的黑衣人一脸年轻清俊:“并不知乾元神教竟盯上了剑圣山庄,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那么傻,为我崇拜的剑圣的对手效命。” 不待谢以南说些什么?黑衣人马上说道:“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乾元神殿。” 慕容泽和谢以南对视一眼。 ------------ 第十五章 一探乾元殿(上) “你们要去哪?” 夜已深,青衣少女却孤零零站在房门口,一汪秋水幽怨地看向那一行即将离开的人。 苏明落无措,目光哀求:“溪儿……” 溪儿的目光却停留在了白衣男子身上,露出一丝难过:“是不是我妨碍了你们的行程?这几天,你们一直避着我,对我藏藏掖掖的,你们想过我的感受么?” 只是谢以南低着头不看她,自然看不见她此时的泫然欲泣。 “不是啊。”苏明落无奈,百口莫辩,苍白地安慰道:“此行危险,怎能让你同去?师傅既然让你来找我,就是把你交给我好生照顾,我怎么能让你冒风险?” 所以还是觉得我没用吧?溪儿移眸看向苏明落,淡淡微笑,笑容里多了一丝忧伤:“哥哥不必担心,我会证明我的法术并不差,而且,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一问一答间,溪儿不时地瞟向静立一旁面容沉默的白衣男子,心中懊恼他的木然和静默。 她不知道谢以南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不知道他和大羽国的大祭司之间流传民间的佳话,更不知道谢以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离开了,我的笑容也随你而离开。 在这一点上,谢以南还真的像极了他的母亲秋暮依。 “溪儿……”苏明落舍不得溪儿难过,在他心里,早就把溪儿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的东西。羁绊这个东西,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最好。 “让她去吧。”颜若浅笑,看一眼惆怅的溪儿,转向苏明落柔声道:“同为修灵仙人的弟子,她定不会比你逊色半分。”更何况是一个把自尊心看得很重的细致敏感的女孩子。 思博山。 巡逻的小兵尸体遍地,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许多障碍,向山顶悄然靠近。峰顶灯火通明,大家潜伏在离乾元神殿较远处的草丛中,远远地可听见大殿屋檐角上悬挂的铃铛隐隐传来幽幽的声响。 大殿占地广却不高,火把点亮在各个角落,多了几分阴森诡异的味道。周围是不断走动的戴着面罩的森严守卫,还有一片极大的空地,在最边缘处,正对着大殿正门的地方,有一块两人高的石头,上面的字迹由于背光,看得不大清楚。但是唯一可以清楚看见的是,月光满满地洒在那块大石头上,将它整个笼罩在银色的光芒中。大石投下的阴影,恰好对着乾元神殿正殿的大门中轴线。 看来这是一个跟月亮关系很大的教派。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半月大陆之上的人们皆信仰月神,但是月亮给他们的感觉是神圣而纯洁的,没有丝毫像现在这样的阴森。 “什么时候动手?”苏明落有些按捺不住,悄声问泽王。 泽王淡淡摇了摇头:“安静。” 苏明落碰了个钉子,闷闷不乐地趴了回去,这时谢以南不忍心地出声了:“待迷烟散去,就可以行动了。” “迷烟?!”苏明落一愣,哪来的迷烟? “乾元神殿周围弥漫的迷烟。”谢以南压低声音:“这种迷烟无色,丝毫看不出来,但是熟悉的人却能闻出那种特别的味道。况且这周围的人都戴着面罩,说明这迷烟不可小觑。” 颜若赞赏地看了谢以南一眼,转而对苏明落轻笑道:“你经验太少,资历尚浅,这些东西你还须多学学。” 苏明落一脸郁闷地闭上了嘴。 迷烟逐渐散去,空气中原先被压制的味道逐渐显现出来。淡淡的草木香糅合着某种腻滑生物的体味,阴暗而潮湿。 侧殿中,则是万种风情。红帐后,帘内春光旖旎,过了许久,梅里兴致却依旧丝毫未减,眯眼笑道:“阿尔茜,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如就名正言顺地嫁给我,做我的教主夫人?” 阿尔茜双颊绯红,巧笑嫣然:“阿尔茜从未如此奢望。” “怎么会,这世上只有阿尔茜可以配得上我。” 梅里依旧坏笑着步步紧逼,阿尔茜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淫秽的老脸生生靠近,强压下心中的反感,她曲意逢迎,笑如春花:“是么,那阿尔茜便暂且答应了。”――暂且而已,待我达成了目的,我一定第一个就杀了你! “梅里殿下好兴致。” 侧殿帘外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梅里和阿尔茜眉头皆是一跳:是谁?竟然无声无息地接近,丝毫没有被每次欢好时都会放出的迷烟所迷惑? 还未等赤身裸体的梅里起身,门外那人便已悠悠然掀开红纱帐走了进来。 白衣翩然优雅,带着不染人间烟火的飘逸出尘之气。剑眉浓黑,眸中洒落细碎的星光。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坚毅的鼻梁线条,温润如玉的脸庞,真真是一个阳刚气的美男子。 然而让他们最为震惊的,不是这个人俊美的面容,不是这个人无声无息地闯入,而是这个人手中的剑。 泛着亮白色的银铁之光,剑柄处花纹繁复,绕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阿尔茜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梅里知道。剑圣之剑。 为民请命的剑,锋指天下的剑,平乱镇敌的剑。 而持剑的主人,就是周炳此生最大的敌人之一――剑圣山庄的新主人,剑圣谢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