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盗金尸案 ------------ 第一回 金痰盂(上) 我的故事得从1993年说起。 那年,我第一次坐jing车。 当时是小集派出所来的民jing,让我和他们走一趟,配合调查。两个民jing肥头大耳,也不说什么理由,一边抽着烟一边押着我往车里塞,那时的我是闻不得烟味的,而jing车里面似乎是烟灰缸,呛得我一路咳嗽直到进了县公安局。 起初,我以为是我犯了什么事,或者是得罪了哪位领导,吓得我心直抖,甚至想到了史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赎》,因为我是怕坐牢的。等到了审讯室,见到柏语老刘夏清他们五个,我疑惑更重了,什么个情况这是,怎么还搞成了团伙作案? 待这位大腹便便的审讯员满口吐烟,把事情娓娓道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前年我们包括建国在内的七人在徐塘桥附近捞银棺材,并私自分赃偷藏棺材里的珍贵古董一事被建国这小子抖出来了。照审讯员的话,昨天建国向江苏常熟走私银棺材时途径金陵,被南京长江大桥一带的交jing查到,是他把我们六人招供出来的。 好在审讯员看我们六人态度不错,说银棺材是建国走私的,和我们无关,只要求我们把私藏的古董交公。审讯员手里有个花名册,上面一行一列记着我们私藏的古董名目,我们交公的明器要一一和它进行对比,少一件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好不容易挨到审问结束,等出了jing局,我紧张的心才落个安定。我们六个吵吵囔囔,说话间,回忆起了前年捞银棺材那件事。不过,那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有点稀奇。 前年,1991华东大洪水,安徽江苏十八省市区受灾,襄河水位一夜间涨过徐塘桥。徐塘桥往北半里处有一棵三树抱怀会流血的柴杨柳,我们就是这那里捞到的银棺材。而襄河是90年扒的,第二年赶上大洪水,有人说这水来的好,会保子孙万代。对了,在这,说下襄河的整体情况,襄河由东边白酒镇起头,经过崔庄,老店,竹延,然后分叉,一条进城(严格上说城内的才是襄河),另一条沿着小徐塘村东面北上,在吴敬梓纪念馆东头和城内襄河汇流淌入地势最低的围子,最后进长江。 银棺材来历不明,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前年是秋后,天气凉透,我们几个没事干,租了船,到外襄河来捞鱼,裹着衣服都嫌湖面风冷,这种天鱼喜欢钻水草,所以用抖网往水草里一插,两根竹竿同时摆动,鱼受惊就会往中间网兜里游蹿。 船上放有矮桌,堆一堆瓜子,桌底下放着水壶,我们七个人把船挤得满满的,老刘对捕鱼摸虾最在行,我们几个在旁靠着椅子吹着牛,他一个人忙得乐滋滋,网拉到柴杨柳下面,突然被东西拉住了,老刘伸手拽网ri弄了好半天,还是不得解。 这天,水凉,老刘不敢下去,竹竿却捣着到水下硬邦邦的,有石头?老刘撅屁股朝水里看,忽然底下一道白光忽闪而过,他耳朵一哆嗦,接着水中蹿出一只黑脸白身子的猫脸怪物,吓得他身子往后一仰,水里这东西跟着就往上爬来,老刘指手画脚声音却憋在嗓中出不来,急得十指抠掌心,竟挠出血来,样子十分恐怖。 天昏暗着,雨是从夏过后一直连绵至今的,仿佛还没摆脱五月份暴雨的yin影。当时我们几个皆看不见老刘说的怪物,围着老刘一个劲地摇他问怎么了,老刘不说话,瞪着大眼,屁股在地上一个劲往后蹭,头歪斜着往出吐白沫。 “中邪了,中邪了!”夏清尖叫着,我们顿时躁动起来,我躲得远远的,jing惕地看着水,刚觉得晕眩,就听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起。 巴掌是柏语扇的,真够狠!于是,我拿他开玩笑说:“乖乖,你巴掌拍得比火车头还响哈!” 柏语xing子急,嚷道:“下次要这样,你来!” 老刘缓过来神,揩着嘴边上的涎水,我们问他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有水鬼?老刘和我们说刚才他看到的黑脸白身子猫脸怪物,忽见建国这个壮大胆独自蹲在船边上,用船桨在水草里捞来搅去,便极力制止道:“建国!离水远点!” 建国是不怕神邪的,显得满不在乎,对我们说:“老刘,我看你是糊涂过头了吧!这水下面,是口银棺材啊!”我记得建国做过古董小贩,对古董明器这些东西十分敏感,他说是银棺材,那十有**错不了。 “哗——”大家嘘声四起,银棺材?银棺材!水里能起出来银棺材?大家财迷心窍,口里争着要下去,老刘发火了,骂道:“他妈的,真有鬼,都不要命了啊!”建国撸起袖子,摇动船桨,根本不理睬老刘,对我们说:“这样,我们把船靠到边上去,再下来捞。哈,哈哈!这指定是发了。”我看他撇过头偷笑,船划得来劲,转靠岸后,他就要下水。 老刘在旁边吓唬我们,说刚才绝对是水猫子,而我们也就真被吓到,建国边趟水边回头说:“都一个个怂!” 这一带向来没人敢来,知情的人都会敬这棵会流血的柴杨柳树十分有余,树根破出土伸到了河里和革命草缠绕在一块。而银棺材在这里被我们发现,我难免心里嘀咕,担惊受怕。再看建国,他花了好些功夫清理出棺材,再次确认棺材的确是银制的,开心地冲我们叫道:“真的是银棺材,发了,哈哈,发了!” 我听到“棺材”这词,立马jing觉xing地回头看下砌在柴杨柳四周的保护坛,瞟到树杈间仿佛有一张人脸,柏语直冲冲地擦过我肩膀朝水里走过去,这我才回神看到他们都在卷裤子要下水,剩老刘一人劝着我说:“你别下去,他们几个胆子都大得很呢!” 像吃了冰棍,不过这冷是脚心直嗦上到头的,冻得柏语话音颤抖,还不忘说:“哎哎!谁不下来谁没份奥!”我看看老刘又望望柏语,还是卷裤子下水了。 按理说沉东西在水里肯定会被泥吸住而牢牢地贴着河底的,可是这口棺材竟然被我们几人毫不费力地掀抬起来。建国说:“难怪呢,底下六根梅花桩。”棺材刚出水,由于浮力的减小顿时变重,我们一时撑不住,老刘见状跑着过来给我们搭手,建国气喘吁吁,道:“你是尖,都抬上来了你才帮忙!” 整副棺材透亮透亮的,两边共六个提手,大概两米长60公分宽这样子,棺首浮雕一条龙,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建国手往棺材上一拍说:“棺材是三纹的白银,面外刷了白树漆,全身细龙贴身,这看起来……”,他稍微考虑下,道:“我怀疑这棺材是某个皇帝的。” 当时正赶上天sè将黑,远近都不怕有人看见。建国显然很激动,说话语无伦次,特别是蹲下来看到棺材的边缘时更是鼓着掌说:“好东西,好东西,我收过多少货没见过这等上品,纯薄锡封口,咬口处撒了红珍珠粉。”我凑下去看,确实见到有淡淡梅花红。 大家都关心这棺材价钱,想着七个人来分,每人能摊多少。建国拍着胸口说:“定了,咱们兄弟说话也不留了,单单外面这空棺材,也至少150万,别说里面有什么了。”这价格在今个看,肯定是便宜了,但搁那时,真是出门撞金山了! 老刘也不说什么鬼不鬼了,眼巴巴瞅着棺材。建国说:“古董不光要看它的实在xing价值,银子做的、金子做的或者是玉石雕琢的啊,这些虽然是卖价的一个重要参考因素,但古董价位最主要还是取决于这件东西所具有的的历史文物价值和它在未来的升值空间。” 我“噗嗤”一笑,说:“有一道!” 夏清说:“人死钱随棺材走,里面讲不定就有更值钱的!”我们都是流动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谁不想钱越多越好,所以大家一致同意打开看看。 建国谨慎地说:“这棺材严实得很,里外不通气,万一里面尸体还没腐烂,我们一开,遇到空气东西就会腐坏。” 我没见过古人的棺材里面是什么样的,也好奇,但想到万一弄坏了里面的尸体,是不是对人家大不敬啊,对于鬼神,能敬二最好不要敬一。可是,他们一个个冲动着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问建国怎样打开。建国一脸不情愿,夏清便捣他道:“坏了就坏了呗,你还准备找个好地方给人家埋了?” 建国说:“棺身和棺盖用白银、薄锡焊封了口,用刀顺着这缝划一圈,推开就行了。”他把刀给夏清,让他划。刀刚划上去就听里面“噗嗤”漏了些气,他们迫不及待地来推,棺盖刚推一截,里面忽然往上升起一团黑烟,接着看见里面躺着一位身穿官府头戴乌纱帽的官老爷,尸首完好无损,活跟刚死了一样,尸体两侧挤了许多陪葬品,各种大小玉器金银首饰宝物应有尽有,建国伸手去抻尸体脖子上的一串佛珠,没想到刚沾手佛珠变化成了灰。 也许棺材是银制的原因,没有平常的木棺看起来瘆人,我也趴在棺边瞅,看到建国笑着从尸体的口中捏出一枚红sè珠子,柏语鼓捣我说:“再不拿就没了!”他抓起一件细纱古服,底下就压着这口痰盂,我一看是金子做的,慌忙抢过来,里面竟然卷着一本旧书,另外倒出来三颗金牙。 ------------ 第二回 金痰盂(下) 大家分完赃后,互相看,瞅到我这个金痰盂,建议我放回去,说是人家吐痰用的,说不定会传染呢!我说:“我就拿了一件,放回去的话,你们每人得奉献一件出来!” 殷之林说:“你拿的个头最大,一个顶十个了,算了算了,你就拿这个吧!” “靠,一说拿你们的了,都不干了!”我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挺得意的,得了这件宝贝。 建国说:“这棺材我马上找人拖到我家,离这又不远,明天我找人联系买家,是兄弟我才说这行的门道,凡是愿意开价的买商,得手的利润会比我们高五倍朝上,古玩行里有小三中三大三的说法,而我们是超级三!虽然我们没买家赚,但是也不少了,今天从里面拿的东西,我们得放几件回去,做个样子。剩下的都自己收着,当留个后路,以后吃喝piáo赌花完了,还能再卖掉弄些钱。” 我笑着说:“留着这些东西,还能坐等升值!”建国瘪了瘪嘴,朝着我竖大拇指。 棺材拉到了建国的院子里放着,他老婆在家,我们便把东西全放在他家,然后哄闹着去吃火锅。 饭桌上,火锅热腾腾地翻滚,我抓了粉丝想下,建国筷子一拦说:“粉丝最后下,容易结底子。”我“奥奥”应着,看着建国又撇过头和其他人大声谈天,今天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可能在行的遇到这等事都像是自己中了彩吧!火锅放了麻辣调味,这家牌号叫chong qing麻辣火锅馆,晚上人流量不多,颇显清冷,但是让人触之流涎的锅子让人像在喉咙里放了一簇甲烷在燃烧,带动着全身热浪直扑,啤酒白酒整箱搬,由着喝,用来下锅的时令蔬菜和各类肉食从桌上摆到了地上,由着吃,在全椒这片被世人遗忘的遗迹上,能这么吃花的人不多见! 我沉思着,浮想翩翩,上大学时就曾感叹以后要为这片可爱的土地写些什么。忽然,红了脸的老刘大嗓子吼道:“我都说那地方有古怪你们不信!”我没听到之前他们在说什么,就问什么什么? “今天那东西,黑脸白身子,样子像是要吃了我!”老刘一说手一划,“我这讲,蒋神怕知道。” 我把头一翘,筷子夹着一片烫软了的生菜,卷着一条白虫子,我揪着虫子就问老刘:“哎,我知道什么?” 老刘讲了,“前年,你们村王军武家我那两个姨侄不搞很了?那天他们来我家吃饭,吃过饭,几个**蛋(方言小孩的意思)一阵跑到湖边去钓鱼,就走到那棵柴杨柳树那,在树上面爬。这等回来喽,四个**蛋后背全是血印迹,能闻到血腥气。” 我大腿一翘起来,挤着身子,把生菜一口吞下,能感觉到火热的脊背忽然被打上了层冰霜。 “一问讲是去了那里,我们都有点吊着心了,果然,当天晚上四个家伙都发低烧,疯话讲不停,白森森的眼球长了全是血丝,一走路左大腿就往里折。”听到老刘讲到这,我插话说:“对对,我知道,是被yin风扫了吧,后来不是讲找人看好了吗?” 老刘一抹嘴角口水,挥着手嚷嚷:“哎!你听我讲嘛……腿被yin风扫了,还给东西附了身,張半瞎说那东西没地方呆,缩在树里,正好碰到阳气弱的小孩,干上了!張半瞎是有两下子,叫我小姐姐夫他们把家里公鸡嘴全部扎住,一大早起来,在窗户梆子上绑一只母鸡,这鸡是一绑上去后就‘唉吆、唉吆’的叫,只等这母鸡展开膀子不叫了,几个伢子就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張半瞎,想着他应该是一个能说会道的,有些邋遢的yin阳先生吧!我问老刘:“不是古河有个会看鬼呀神的老太吗,挺灵的吧?” 老刘立马说:“青龙寺老太!古河人都叫她二姥,灵是灵,据说能看一下人就算出你家住哪,几口人,房子旁边有几棵树,是什么树,她都知道。不过,古河那**地方,太远了,青龙寺又七里拐八里绕的,一般人你都找不到的。” 我点着头,思忖着,听宏军在说:“人家讲七人讲鬼天下雨哎!”我有意识地抬抬头,数了下,是七个人嘛!接着,酒劲上来了,太阳穴哄哄地响,大概听到他们说起了張半瞎,期间提到了当人家面不叫瞎叫半仙。 果然,那晚,液化了一天的雨倾盆而至,后半夜醉酒醒来,路灯透过玻璃窗shè进屋子,穹幕似乎被披了一袭黑魔法师的长袍,我知道一定是谁把我驮回来的。 我睡眠短,起来时柏语还在憨憨大睡,自己披着衣服出去混早饭吃,出门便撞见宏军紧张地走过来,他走路步子小但是频率高。 “正好,走走,建国要带我们分一杯大羹,柏语呢?快快!”宏军说着往柏语家里钻,然后哥几个一阵骑着车往城南去。城东那时候还不是经开区,泥路很不好走,搅着烂泥好不容易进了城区,到了建国那里,一眼看到有四个人穿着素布蓝衫,着装像极了70年代的风格。 里面人指着我们在说什么,其中一个竟然是蒋刚,我几步并一步上前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那三人全部戴着口罩,梳着三七开,倒有几分捞偏门的架势,就是这衣服… “哎!大哥!你在这干嘛?吃早饭了吗,没吃,等下我请你下包子店。”蒋刚一贯就喜欢耍嘴皮子,看他痞xing不改,梳着爆炸发型还喷了香水,我忍不住说他两句道:“你给我滚桌肚蹲着去,你妈昨天看到我还让我告诉你让你回家看看。”蒋刚一脸的不在乎,说:“我知道知道,但是天天在这块混不也挺好的嘛,都是熟人熟地,脱一天工不就带人家意思了吗?你讲我说的可对?啊?” “带人家意思”为全椒方言,翻译成普通话的意思是:难为情。 我瞥他一眼,想到自己和他也差不多一个**样便不再说他。建国请我们都坐了,才说到昨天的那口银棺材,正停在院子里盖了好大一块帆布。这次来谈价的这三位是蒋刚带来的,定远人,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大概说了来意想买这口棺材。 光线昏暗,银棺材突显得十分锃亮,棺材一推开,里面的官老爷脸上像抹了层锅底灰,这是尸体被空气氧化的结果,其中一人突然攥紧拳头说:“哎呀,这么好的尸体怎么,你们不该开棺看的呀!” 各方面他们都满意,就是懊悔我们不该开棺弄坏了尸体,不然更值钱,不过现在的价位已经让人有种站在喜马拉雅山上的感觉了。 他们中一人故意把声音说得大大的,“210万”,“蒋刚介绍费,5万。”我搁心里想这些人是真有钱,便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我们也不是搞文物收藏的,更不是国家文物局的,既然你们喜欢,这棺材就让给你们!” 三位同时站起来,笑着给我们一人递了一张硬纸片,翻过来看到上面写着: 70年代有限公司 王厚雄 50xxxxx “这是我们公司的名片,以后有好货,欢迎找我们谈,保证你们ri进金斗!” 我笑着说:“你们这公司名字好有意思啊!”后来听建国说到这家70年代公司,说是皖东神龙公司的下属公司,白道上做的是古董正当交易,私下在全国各处铲地皮捡漏,经常贩卖文物跨省出境。 到这,回忆结束,我就问他们道:“我们当时是把银棺材卖给70年代了的,怎么刚才那猪说是建国搞文物走私的?要走私不该是那公司的人搞的吗?” 夏清说:“一年没见他了,建国是不是跟那公司干了?” 我一想,对,应该是的,对他们说:“一笔单子就能搞几十万,建国这一年不知道把财发到哪去了。” 夏清笑着骂道:“发到他妈老牛逼里去了!” 柏语推推眼镜,指着夏清说:“没素质的东西,别说我认识你。” 笑归笑,柏语也算jing明,问我:“哎!我们是前年秋后捞到的银棺材,为什么到今年要过年了,才被走私出去?” 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向柏语说:“70年代,它是个公司,一切商业活动要求利益最大化。也许银棺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家,搁置到现在。” 后来,那天我们去了建国家。他老婆含着泪跟我们诉苦,看来建国是真蹲号子去了,我能想象号子里面是什么样的。第二天我们把自己拿的东西都上缴了,我亏着和他们说:“当时我要是再拿一件东西,今天就不会把痰盂交了,金子做的哎!” 柏语说:“算了吧,痰盂是盛痰的,别搞传染了,那天我都提醒你了,这东西别拿,挑些小件的还能藏两件。”他没有完全上缴,留了两枚小玉佩,他们四个瞪着眼指鼻子说柏语:“乖!你他妈是jing!” 我也附和着他们的话说柏语,却暗笑自己留了装在痰盂里的金牙和账本,然后,他们又都在那说怕建国把事说通了,所以一个也没敢留。我笑着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落了30万吗?这些钱够我们吃好几年!”掐指算算,自从前年得了这笔钱,我再没起早跑过菜市场,外地菜贩子来找我联系菜农我也懒得去跑了,现在想着要不要买一个大哥大。 那天我们又是一次大吃大喝,晚上依然是在柏语家歇的,结果次ri情况出乎我的意料:建国被放出来了。一大早,宏军来喊的我们,这天,天没下雨,赶到城南建国家时,他抱头捶胸,动作表情相当夸张,懊悔他自己出卖了大家,柏语话直:“哎——你头撞烂了我们那些东西还是交了,现在讲有什么用,这样吧,中午,酒店干一顿!” 在酒店里,大家你长我短互相聊近来的ri子过得怎么样,一叙半小时,待我们一番废话说完,才讲到这次银棺材被公家没收一事,我们都问建国什么个情况。建国自惊讶道:“你们问我我哪知道,我负责将银棺材往上海运,谁知道在长江口被把到了,还以为这回完蛋要坐牢了,谁知道派出所给我放出来了,啊哈!”他说着说着忽然怪笑叫了声。 ------------ 第三回 走蛟(血棺材) 话说这风波过去后,生活一切照旧。年底我去了趟和县,在鸡笼山我认识个老客户,他经常在和全路上跑,虽然倒腾着不值钱的蔬菜瓜果,但是“好马赶不上青菜行”,指不定哪天这类商品卖起来比收破烂还值钱。一如既往的寒暄和交易,不过,那天回来在路上碰到了谭狗这小子,几年没见,他变得十分秀逗,说话口水吸呀吸的,左半边脸肌肉向上萎缩。 话一叙开,才知道他也在倒腾东西,话说得不利索但是内容却有一道:“六——六七十年代吃人肉,八十年代不——喝粥,九十年——年代人要瘦,改革十——十年多了,马上要逢上——上新——世纪,经济开始——始全球化,现在抓住好机遇,那以后真是是是——吃香喝辣辣——!” 我看他口水快淌了一下巴,撇过头问他:“好!那你说说什么是好机遇?” 谭狗一听来劲,娓娓道来:“***说了,科学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20世纪将是一个——以知识为饭碗的未来,将来我们吃饭——靠的不再是体力,而是脑力……”他话没讲完,我插了句问:“你说教书?” 他抽动着嘴哈哈大笑,说:“哪能——是教书呢?”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捏着铜钱摇头,他说:“这是刮金——五铢钱币,一般的五铢钱在市场上值不了多——多少钱,不过我这个,你用指甲刮——刮开。” 我手一让,说:“哎!你别跟我来这一套,碰瓷我可是遇过的。” 谭狗白眼一翻,责怪着说我:“哎,你话——话讲的!怎么往那里想,我让你刮,是让你看看这!”他说着就去拿指甲刮铜钱上的青sè包浆,结果刮过的地方立马显现出金黄的颜sè,十分漂亮。“不消半会,这层青霜又能再——再盖回去。”他洋洋得意着。我说:“有点意思啊!你倒腾古董的吧?” 谭狗头一点。我说他:“我一看你就像个二道贩子,前面说那些屁话干嘛,显摆文化水平啊?”谭狗涩涩地笑着说:“你看你,上过大学,我们这些平——平民阶级分子比不上啊!” 我空扇他一掌,戏谑道:“你给我滚。” 谭狗也实在人,和我说了一下当前的形式,中国地大物博,四五年是条线,自此没有外国人敢明目张胆随意地拿东西了,可是外国人那心还惦记着,国内文物走私公司如黑社会一般,暗下迅速发展,成交一次利润少至个位数(都是万作单位),多能上千万,大多是高价卖给外国收藏家的。他的意思是想我能和他一起干,我学识丰厚,说话做事比他理xing,以后等稳定下来,一旦新世纪来临,抓住机遇迎上前,那前景一片好! 我想到前年那银棺材卖的钱,心里寻思这是甚好,回去立马找到柏语想让他和我一起做,结果他给我说我们上缴给派出所的东西全部被转手卖给了别人,而买家正是谭狗,我大为吃惊。柏语义愤填膺,“里面绝对有猫腻!”再说到刮金五铢钱币,柏语攥着拳头说:“那是我的!” 我恼怒道:“老子最见不得这种衙役作为,派出所敢这么干,我得让他局长下不来台!”柏语附话说:“对!”想搞他们,必须得证据确凿,商量了几回,我和他都拿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踢着板凳骂! 这ri,谭狗亲自找到我家,目的还是劝我入伙。我呸他说:“肮脏的勾当老子不干,滚蛋!”谭狗当然知道我在骂什么,陪着笑说:“若是我拦你们的东西再——再卖给别人,你马上拿—拿刀砍我。”他手贴着脖子,虔诚得不得了。 我们问他那是怎么回事,谭狗便说银棺材古董明器虽然是他买的,但是他只是云爷的手下,东西都是云爷要求买的。谭狗说到这个叫云爷的人时十分激动,说他是大四行的boss,实力盖过神龙公司的老板郭敌富,家族历代经商,家世盛大,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跟着云爷有钱花。我笑着对谭狗说:“嗯!你以后找老婆就这么说,跟着我有钱花!” 九十年代正处于国家推崇多元化经济类型的高峰时期,各地相当重视民间企业,大四行挂牌做的是正当生意,其实和神龙公司一样,走的是偏门。谭狗给我盛情介绍云爷后,甩着吃力的嘴,问我那天挖到几个棺材,附近有没有坟地,在什么地方。 我莫名其妙,反问他问这些干嘛,他搞得很神秘的样子,不说缘由,最后我指了地方,他自己去了徐塘桥。 这事情一过一个星期,谭狗再没来找我谈过入伙的事,我盘算个中利益后,决定叫上柏语一起去谭狗家签份合同,顺便从老油坊找张老头要几贴狗皮膏药给我爸贴颈椎。 各处已经有人鸣放鞭炮上祖坟,再过几ri就是chun节了。小集北街小摊一字排开,卖各式各样的年货,瓜子、红橘、甘蔗、炮仗、草纸冥币、甜食、茶叶……这是最早的老街,老油坊离这不远。等到了老油坊,我们打听到了谭狗家,却见到他满脸憔悴躺在堂屋的床上,吸满灰尘的蚊帐被高高卷起,床边放着一个尿壶。 谭狗见到我们欢喜不得了,他母亲却在一旁哭哭啼啼。我一边在想今年年运是不是不顺,一边听他母亲诉苦。 原来谭狗是下半身瘫痪,就是上次从我那回来后开始的,最糟糕的是半夜时候会有一只狐狸“咚咚”地敲门。我听到了狐狸,坐立不安了,这东西可惹不得啊!我当时就说了張半瞎,他母亲说谭狗舅爷不让去,说这是病,要治,盲目地崇信迷信,吃亏的是自己。 谭狗他爸是水产小贩,每天早晨开着三轮车在四岔路口收人家下网捉的鱼鳖虾蟹,谭狗高考那年,他爸从一个农户手里收了一条金sè大鳝,炖给了他吃,结果谭狗嘴巴突然抽搐,考试老是记不起知识点,后来一到晚上发低烧出冷汗,当时就是張半瞎看的,说谭狗吃了成jing的金鳝,他给化解了,但是效果不好还留下了后遗症才成了今天这幅模样,他舅爷坚信当时他把海鲜和什么东西混吃了,如果去医院治疗,哪会出这种事情,所以这次他舅爷坚决反对去看神棍。 这事本以为就这样过了,谁知道第二天柏语来找我说他晚上也听到了敲门声,我能想到他家那块果木林多,晚上该是有多吓人。我让他静观其变。当晚,夜sè甚好,这是除夕前的第三个子夜,比往常更显得寂静,水泥地反shè的月光凄寒得如撒白霜,这个季节北风是从早吹到晚的,风透过门缝shè进屋子带着丝丝北大漠的味道。 中堂上挂着那口老钟“咯、咯”轻摆,忽然,鸡笼里一阵鸡拍翅的声音,接着就闻大门被什么东西轻轻推开,心咯噔一停,然后一串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敲门声是隔一下敲一下,如诉如怨。熬了好长时间,禁不住困睡了不知多久,突闻玻璃“哗啦”碎裂声,我悄悄地把被子掀开一点缝隙,偷瞄到窗户上站着个东西,身子有猫大,头抵着窗户朝着我看,吓得我后半夜未眠。 第二天和柏语去谭狗家时,我亲自见到了这个叫云爷的人,五十岁左右,戴着副老花眼镜,脖子上围了条白围巾,个子比我高,很壮实,手上戴着金表,围巾下露出筷子粗的金项链,不过没有那种土豪随身携带的俗气,阔气脸高挺鼻,这点倒是和我很像。 云爷说的是全椒话。 我略显惊讶道:“还以为你是外地的呢!”云爷嘴龇开,他笑得气粗,十分有派场,说:“要是外地人,怎能和大家处得这么好呢?我是小王集的,做这些生意纯蒙兄弟们照顾啊!”云爷倒是可亲,还十分大气,给我们一人备了一份豪礼。 随后他说到了重点,原来云爷也遭遇了我们的经历,他住的是别墅,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那只狐狸坐在下面盘着双腿靠着铁门,云爷探头看的时候,那狐狸和他正对视了。 云爷提到这显得很不自在,古人说女人妖艳就说狐狸jing,其实狐狸可怕就在它那双眼是横眉上挑的,眯着眼看起来似乎底下藏着一柄锋利的刀,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觉得这事有鬼,柏语说:“你不是废话吗?肯定是给东西缠上了。”柏语怪到了银棺材,说是我们挖了棺材招的晦气。 云爷说:“有可能,而且我啊——”音一拖,云爷忽然又停了。 闲话了一会,我们一起去了下桃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張半瞎,惊讶他这人梳的是最流行的发型,左眼前荡着一卷刘海,白sè的运动鞋,牛仔裤,卫衣后面的帽子斜背在一侧,左手还戴着护腕,酷酷的感觉,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他低着头,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四张黄符给我们,只说:“贴大门正上方,晚上那畜生就不敢来了。” 这符有效,谭狗也真能下地跑了。本以为可以安然无事了,谁知道冥冥之中,事情自有安排。云爷给我们说了那天在谭狗家没有说的话。他问我们知不知道前年襄河大闸走蛟驮出一口青sè棺材,棺材一开,里面往外冒血? “什么是走蛟?”我不寒而栗地问。 云爷说:“传说大水季节是蛟最好的迁徙机会,它们会借着大水搬家,这好像就叫走蛟,见过走蛟的人都说蛟所过之地白浪朝天,若过农田必然是庄稼俱毁,留下光溜平整的一长条滑痕,就这样,老百姓还都要在田头烧香祭拜,蛟应该说是差不多龙吧,不过依现在的科学研究来看,其实就是大型的亚热带丛林蟒蛇。前年大水够大,我记得当时车没办法从花园桥走(花园桥和徐塘桥都在外襄河上,一个南一个北),那条蛟是驮着棺材从水底浮出来的,靠到岸边便一尾把棺材扫到埂上。棺材打开时,里面还游出一条红sè的黄鳝。大家看棺材出血没人敢动,后来是民政局派人把棺材拖到斩龙岗埋了。” 然后,云爷说到他前几天去找过斩龙岗的人,“几个烧尸工说那件事诡异,因为那次民政局负责运输的四人同一天全部惨死。” ------------ 第四回 鬼疟 我们继续追问时,云爷说他没下文了,火葬场烧尸工不愿多透露。这事我们三个当故事听了,谁想云爷较真起来,要我们托关系从斩龙岗内部搞到那年那口棺材的埋葬处。连火葬场的烧尸工都害怕说的东西,那口棺材必定是件晦物,我劝云爷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 云爷说:“现在有一种人叫黑姥姥,知道是什么吗?这种人大都是富可敌省的财主,由于心理扭曲,所以酷爱收藏凶煞之物,如果那口棺材真的像人说的那样恐怖,买主会不断出高价竞争的,你们想想其中的利润。”我看云爷这么大的家事,能为了这棺材在全椒呆着不走,相信这是个无价宝。 我住在白酒,往东就是斩龙岗,所以里面烧尸的我差不多都认识,我一提到血棺材,他们果然都摇头说怪得很。由于大家都是熟人,就当是当故事说了,原来那口流血的棺材没什么怕的,第一个开棺材的又不是民政局人,人家就没事,这事情诡的地方在血棺材埋的后山,那里是斩龙岗的龙头处,把棺材埋在那里,折煞了风水,民政局那几个人才惹了祸端死了。 一听我问血棺材埋在哪,他们都劝我不要打那东西主意,说到了前几天有人来问这他们都没说。大胖子一边忙着用火叉戳胀气的死人肚子,一边问我:“你问这干嘛?”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说,便编了借口说:“准备写一篇文章,发表一下。”大胖子一听,来了劲头说:“哇,了不起啊,把我们几个也写进去吧!” 烧尸炉中的尸体一下膨胀炸开发出声巨响,我朝后退了几步,另一具尸体被推进来,白惨惨的脸上眼瞪得跟鸽子蛋一样。我瞟瞟窗外,绿林一片,问:“那棺材是埋在这山上吧?”其他几个都闷不作声,大胖子随口说:“对,顺着北边路走上山,红白土交界处,我们放了好多花圈在那,那底下就是那口棺材,哎!你写文章,在远处看看就行了,不要靠近去,听讲有个东西在那看坟。” 回去我把情况和云爷说了,他立马决定去挖挖看。由于只是勘探一下,所以没有喊人上山去挖,这就意味着只有我们四个人去。一上山,周围立马yin下来,山里没有鸟雀鸣叫,脚步声听得瘆人。一直到半山腰上了,土地红sè渐渐变浅,再走,远远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土坟,在分界处果然有大堆的花圈,就是那口血棺材在的地方了,云爷显得很激动,我在后面说:“人传言说有东西看着这坟!” 云爷笑着说:“看着的目的无非是怕别人打扰,你们看看这坟,都快趴到地上了,起码要挖个帽子戴吧?”其实这根本不像个坟,正如云爷说的,只是在地上堆了一小撮低矮的隆土。云爷嘴里嘀咕着:“我们是来看你的,莫见怪莫见怪!”祷告了会,云爷走上前去,我站在离坟两米的地方。 拨开花圈,可以看到坟的正中间凹下去一个窝,云爷回头看看我们仨,全站得开开的,无奈道:“你们能干什么大事,过来!”谭狗灰溜溜地过去,结着巴问:“挖——挖吗?” 云爷突然“嘘”了一声,悄声地说:“听,有水声?”谭狗耳朵往下一沉,点着头说:“咕嘟嘟咕—嘟嘟的……” 接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窝里面开始湿润,然后一下挤出来一捧鲜血,腥味直冲过来,血水溢出土窝,四处流开,我两腿一抖,叫道:“赶快跑!”云爷扭头见我飞奔跑掉,忙推着谭狗往山下跑来。我边跑便往回看,那里除了往外冒的血水并没有见到其他异物。 一口气奔下山拐进火葬场里,经过这次冒险我和云爷表态说:“这回我是相信那邪物了,再不去了。”云爷嘚嘚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看看柏语,见他后脑勺鼓起一堆东西,把他衣领往下一拉,吃了这东西一惊,“你这什么东西?!”用手捏捏,很像硬化的皱皮,而且顺着脊梁骨延伸下去一点。 柏语叫着说:“哎!你别吓我啊,没这么快吧?!”我用手摸了自己后面,同样的也有,便转过去给他们看,“看,就这个!”柏语使劲抠了几下,真就抓了一把下来,长得像牛皮,脆得却像豆浆皮,一揉就碎。 我说:“这他妈歇逼了!” 这事只能再去找張半瞎。 “别喊我大仙,我叫张天问。这叫鬼疟又叫僵皮。”说着,他抬头看了我们,这我才发现他的左眼是红sè的,而且有两个瞳孔,看我的时候,一股冷气直逼过来,然后他继续说道:“光绪缠上你们了。” 我和柏语一愣,这光绪在河北,怎么和我们关系上?但是,云爷击掌激动地说:“对对对!你说的就对!” 張半瞎给我们一人倒了杯茶,手插在口袋里说:“你们连累了我啊!” 我一脑子疑惑,说:“这话又怎么说呢?” 張半瞎看着中堂,画中一个老道拄着一根桃木拐杖低头看着地下,四周是白雾瘴气,等了半天,他才说:“你们走吧,一个月内会有因果关系的。”这人说话不留人的,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皱着眉毛看着画中的老头。 出来我们就议论了,云爷这才跟我们讲了实话。原来公安局把银棺材卖给他后,他发现那只金痰盂是光绪的。痰盂是人的私用品,不会说赏给哪个大臣,而光绪的崇陵在1938年被盗过一次,听上辈说光绪的尸体曾被江浙一带的一个大户商人暗地买了,如此推想,光绪的尸体很有可能流落到了全椒。 我问云爷:“人死了都是陪葬金银珠宝名人字画,光绪一个皇帝,怎么把痰盂这类盛脏之物带进棺材里?” 云爷说:“人死活主要看一口气,气能进能出,是活,有进无出或者有出无进,是死;气在喉中化为痰,不能随便吐,痰盂是盛痰用的,皇帝对这个痰盂的使用十分讲究,不能随便倒掉里面的污秽之物,而且金具有吸收阳气的功效,金痰盂一定是光绪用来积攒自己体内气候的,死后当然得随身携带。” “嚯——!”我惊讶痰盂有这个大门道。 云爷当初以为我们发现银棺材的地方有其他的坟墓,结果谭狗去那棵杨柳树那没有找到另外的棺材,后来无意打听到了血棺材,他怀疑血棺材和光绪有联系,很可能光绪骨殖就在里面。刚才張半瞎一口咬中光绪,云爷现在是既喜又悲。 ------------ 第五回 跳劫 張半瞎算得很准,正月小年刚过完,老刘特地从小徐塘来我家跟我说了件事,竹延有人家找到公安局要求归还银棺材。我不明白,听刘三讲了内情才捋出了来龙去脉。 竹延这家人姓胡,民国时候出了个镇长,要知道全椒县面积最大同时收入最高的镇就是襄河镇了,所以这位镇长很有钱,死后定做了一口银棺材,同时陪了许多值钱的殉葬品。地理先生给看的地在竹延村南边的白果树下,这里是上乘地,即生气之地,郭璞在《葬经》中说:葬者,乘生气也。夫yin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平地中而为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盖生者,气之聚凝,结者成骨,死而独留。故葬者,反气内骨,以荫所生之道也。这是虽然选地的一个唯心主义观点,但是很实用。 白果树呈“子母怀抱”状,一棵母树中间抱着一棵笔挺的子树(白果树分公母,单一xing的白果不会结果,只有公母结合才行),村子里传这棵树有两百年历史(98年zhèng fu出钱修的栅栏,不过,2009年新农村整改,竹延村迁到地势高的小徐塘来后那里被作了农田,有人烧秸秆把外面那棵母树熏死了),白果树的下边便是外襄河的河道。 由于竹延地势低,每年夏天县里发大水必要淹没这里,听说洪水一退,屋子里到处爬的都是躲水的蛇。这银棺材估计是顺着外襄河河道从白果树下这块地顺水流到了徐塘桥的附近,这姓胡的后代反正是今年才发现老祖宗的棺材“跑了”,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银棺材被我们捞走了。 老刘的意思是胡姓这家人上头有关系,要求公派出所必须归还银棺材,但是这棺材被派出所卖给了云爷,所以派出所的意思是想让我和谭狗在云爷面前说说好话,看能不能把银棺材还给别人。这事经我和云爷一说,云爷绷了脸说:“放他妈的屁!” 而且派出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马虎虎的,后来半个月都没和我们提及此事。 一天,谭狗突然来找我,張半瞎让人带的话给他,让我们立马去下桃集找他。我和云爷订的合同是小年过完就去他的公司干活,但是他一直没来找过我,那个时候,通讯不像现在这么便捷,互相联系不上我只能在家干等,做些杂活。所以,谭狗让我和他去下桃集,我想正好,出去溜溜风。 谭狗一路上嘀嘀咕咕和我说着后脑勺的僵皮,我口中说没事,心里也像放了块石头,甸甸着直坠。下桃集大沟长有粽子叶,年年端午附近村子的人都会来这里抢粽子叶。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自从去年夏一个黑球从外面穿过窗户飘进家里时,我就有直觉,以后一段时候路会不顺啊!果然,这次来,張半瞎没给我们好消息,可以说是个十分悲哀的大不幸:我和谭狗不久有死劫!張半瞎左眼是重瞳眼,以前上学看过野史说生有重瞳眼的人是圣人,而且历史上有双瞳孔的人寥寥无几。我相信張半瞎,不光是因为这只诡异的眼,还有他沉默寡言的态度。 我当时也正是这样和張半瞎说的,張半瞎难得抿着嘴微笑了下,说:“叫我张天问吧!”我好像记起在哪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半仙这名号他是不愿让我们给他带的。谭狗额头上竟然急出了汗,对我说:“你——你你不急啊——啊?!” 我是怕死,但我不信我命这么脆!我戏弄谭狗,学他的腔说:“急急——急死的了!”谭狗被我气得头直摆,指着我张口要对張半瞎说什么,我慌忙打岔道:“哎!九哥,我们俩的命真交给你了!” 張半瞎头一歪,看着我说:“九哥?” 我说:“大学时有个同学外号叫天问九哥,自诩熟读屈原的《天问》,你年龄我能看出来比我们大,以后我看就叫你九哥。”張半瞎笑态收敛,不经意地说道:“你能看出我多大?”这话我根本没在意,直问他死劫能否解开。 張半瞎说:“可以。”他手上放了两块红sè的透明石头,我拿着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刻了一个八卦,他说:“用绳子串住,睡觉时含在口中,床要南北放置,你避火你避水。”后来才知道当时他给的是开了光的红天石,主要成分是sè氨酸和肽类物质,能强力促进睡眠。 張半瞎只交待了这些,再问他只说:“照这么做即可。”他没留我们吃饭,临走的时候,他竟然送了我们一段路,他仿佛永远带着卫衣的帽子,搞得很像西方的说唱singer,我和他说:“你要是多说话,照你这磁xing的嗓子,绝对能当个好歌手,四大天王比不上你!” 末了,他拍拍我们肩膀,又立马迅速把手揣回卫衣口袋里,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路上,我揣摩着張半瞎的话,我问谭狗:“他为什么叫半仙?”谭狗结结巴巴说了好半天我才清楚,原来以前有人给他送过匾,红匾上三个金sè大字:张大仙,谁知匾额被張半瞎当场拒绝,并且向大家解释他是人不是仙。然后立马又有人说“仙”字的半边是人,所以改口叫成了张半仙。这之前我有听人说起張半瞎那只左眼,晚上到黑处能发光,可以驱魔避鬼,但实际上那只眼是瞎的,所以有人私下底喊他管張半瞎。 按谭狗这么说,張半瞎本来该是个大仙而非小打小闹的江湖神棍,他给我们说的这话有启示含义,谭狗没往深处想我却有。莫非我们是局中人,看不清事情的真相?这事放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来讲,当时连張半瞎都算局中人,而且故事如同那翘头的书签,才刚刚开始。 谭狗感激着張半瞎,说算命先生都是别人不求己不会给人算,而且这行属偏门,收费都很高,古河老太那看一次至少50,“人家能能主动关心我们,实实——在难得!” 回去后,洗脸我都不敢放多水,老人们经常说人要倒霉,跑都跑不掉,我觉得各处都藏着危机,走错一步就会落入上天设的陷阱中,晚上睡觉我是贴着墙的,口中衔着红玉,尝起来甜甜的。 记不清是多少个晚上后,前门被风吹开,门轴寂静地涩动,挣扎出一声刺破万里的锐音,一道白光shè进来,待我走出来才发现天朗气清,后山上白云缠绕,高低起伏,周遭环境魔幻般地变换着我却毫无察觉,心情很好,沿着村后的老埂一路向北走去直到我看到河水在山下七弯八拐的河道中驰骋,我才想到不会是到了黄栗树水库吧,这是石碑桥? 黄栗树是在山间挖的水库,从石碑桥村委会蜿蜒经过大孤山小孤山,蜿蜒到周庄,要看个遍得要半天时间,范围十分之广,由于是水库,不到旱季不会随便放水,湖面是风平浪静;但是这里,上游有大浪滔天之气势,奔涌而下的水流如白光从天而降,亮人眼球,河道顺直一路南下,大有鲲鹏乘风破浪的澎湃,仔细看,两边也皆是林木横生错乱不堪找不出一条像样的道,水流之所以如此湍急是因为上面大坝开闸,再忽然听到人声鼎沸却看不见一人,正奇怪着,脚下竟然生出一座高架桥直通河中心,而河底像有千万条金鱼过水鳞片反shè着刺眼的白光一样,走上桥看下去发现河里码着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飘飘然,有羽化升仙的感觉,放佛置身三界之外,准备飘下去抢这大把银子时,忽然梦惊醒呛喝了一嘴水,我站在塘边水中,周围黑漆漆一片,冷风“嗖嗖”地刮穿耳而过,我立马清醒过来。 妈呀妈呀!心里是这么叫的,嘴上却只能大口喘气,按着边上的石板头也没回冲回家里,这才敢放声叫起来,空空的房间里荡起无尽的恐惧,我想起老刘在河边被那怪物吓到的情形,不禁给自己庆幸。后来,谭狗给我说他一个小侄子玩火点了他房子旁的草堆,火附带烧了他两间屋子,差点丢了命。 当天我立马找到柏语,一直只顾着自己,差点把他给忘了。他父母说他从过年后一直在跟着他叔叔搞电焊,等到他中午回来,我急着拽他衣领看他后脑勺处的僵皮和我一样,就把我和谭狗的事前前后后大概说了下,柏语捏着后面顿了下龇嘴打马虎眼说:“啊~哪有这些门道。” 他嘴硬,我却听的出来,他是害怕的。 我说:“我和谭狗遇的是死劫,要不是張半瞎给的红石头我怕早死了!” 柏语把手上的包往地上一掼,扭过头对我说:“歇逼!” 我立马又说:“不过你不要紧,张天问没说到你有死劫。” 这事情没过多久,大事就出的了。下塘洗头时水呛进脑子里,挤压到神经,造成肌肉抽搐,在全椒医院住院时,护士一针打到皮下,药物和肌肉接触造成皮质层重度过敏,转到南京军区医院治疗时,医生开错了药,药物中毒加皮肤过敏把我搞得是上吐下拉,好不容易给我抢救过来稳定了几ri,吊水手上扎的针眼伤口感染生脓,这当忙着时医生说我脑中积水突然增多,要开刀。 开刀是要在头上划口子放血的事,我让人赶紧请张大仙来!下午,張半瞎匆忙赶来,裹着一件白sè的卫衣,揣着手在门口皱着眉毛打量了病房然后走进来,一脸镇定,在我耳朵上捏了捏,简单地说了几句,低着头走了,他们告诉我張半瞎在病房外墙上挂的画下用朱砂笔添了些符咒。 我记得去全椒医院前一天,云爷还来找过我,原来他打听到马厂镇这几年不断有人挖到古墓,他意思是想让我和谭狗去那里铲地皮,农村人卖古董只看价格,而云爷往往出的钱都很诱人,所以铲地皮买卖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东西。云爷没有来看我,我自然生气,可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大老板,腰板自然硬得只能挺! 可是,我误会了云爷,谭狗来看我时,我才从他那里得知云爷被车撞断了腿,而且车祸出的十分离奇。等我痊愈回家了,大家聚到云爷家里听他说,出车祸那天早上,天下雾的,当时他站在门口漱口吐痰,忽然听到屋后面有人“喔喔”叫,叫着叫着还怪笑几声,听得他是几下哆嗦,接着厨房方向噪音大动,似有一群市井之人在大声喧哗吵闹至极,狗追过去咬时又低着头不吭声小跑回来,云爷说:“我当时晓得有麻烦了,八成啊,不是什么好东西哎!” 云爷说他明明记得前面是马路,结果往家里跑的时候被一辆急着去老油坊拉人的灵车碰到了,左腿粉碎xing骨折外加右腿腿肚撞开了一道深口。我们都说遇到邪了,说话声肯定是一群鬼。云爷破口说:“cāo,被火葬场车撞到了!倒霉,倒霉!” 我问他是不是招了什么东西。云爷果真是惹了东西,他私下带人去斩龙岗挖那口血棺材,土刨开后从里面爬出来一条红白相间的黄鳝,撬开血棺材,里面忽然蹦出一只黑sè的长足怪物,朝云爷跳过来后便没了踪影。这事还得要请張半瞎,張半瞎给看了说是云爷的魂走了。 我想干脆从中脱掉干系,把三颗金牙和这本破账本还给竹延那位,但是想到柏语从银棺材里拿的东西全部上缴给了派出所,照样惹了祸,可能我搞的这些事和手上的东西无关,而且老刘夏清他们几个也都没事,说明银棺材不是祸端,应该是血棺材!对,是血棺材。 云爷后来给我们说了,当时他从斩龙岗回来后立马把银棺材还给了竹延那家人,金痰盂也叫他卖了,他已经窥察到其中的一些蹊跷,血棺材是光绪的,他认为祸端可能源自光绪,所以金痰盂再炙手可热他都得让给别人。竹延那家人撤了官司,得了这么个大财宝,云爷笑他们出事的ri子在后面呢! 过了几ri,我按張半瞎指定的时间去下桃找他。原来他算到谭狗会在昨ri出事,所以让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去趟广东,找一样东西,是什么,他又不说,再问谭狗时,才知道谭狗从云爷家回去后一直发低烧,竟然给烧成了麻风病。我知道这病,大学时候学的是医学制药专业,我和張半瞎说:“发烧烧得不对理,这病是病菌感染所致的,发低烧是他机体在抵抗病菌入侵,这东西好治。” 張半瞎说:“你说的是医学,治这病,得靠他。”他用手指着天,随后又对我说:“这次去广东,可能要不少时间。”我急忙问他:“就我们俩?”他说:“和你有关的也得去。”我问他是谁,張半瞎就说明ri谁来找我即是谁。 我猜是柏语,次ri,还果然是柏语,我预料这事他可能开始被缠进来了,他跟我说,这几天晚上只要天上有月亮他便能看到月亮上面跨骑着一个虎形黑影,满屋子是人说话声,吓死人了!我听得直咽唾沫,我一直以来是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混淆者,这下彻底改信黑格尔了。 張半瞎和我们说,谭狗和我的死劫本该要死的,但是他给我们跳过去了,而柏语和云爷的侄子扛的是我们给的跳劫。听張半瞎说到云爷的侄子,这人我不认识啊,“怎么?他也摊上这事了?”我问張半瞎的话,他和我们说:“你们和李三雄(云爷的名字)说声,他和你们一样,同样有死劫,不过他运气好,劫自己跳走了,只折了腿,让他侄子代替他和我去广东。” ------------ 第六回 过江铜尸 云爷的侄子叫赵小强,戴着大镜片眼镜,脖子上系一条黑丝围巾,来的时候还和我们抱怨他大伯,嘴巴上叽叽喳喳吵得你耳朵疼,但他伶牙俐齿很会和人打交道,见到我们像是见了自家兄弟,胡大胡二胡侃东南西北,有几番趣味,当然话语中少不得问我们去广东的目的。我们摇头都作不知,張半瞎放冷调说:“别东问西问,你大伯怎么交待你的?” 張半瞎拿眼瞪着他,仿佛知道小强所有的事一样,而小强头次见到張半瞎这只左眼,一下没收口惊道:“我靠!真有重瞳眼,传说南唐后主李煜,西楚霸王项羽,是重瞳圣人,原来我大全椒也有圣人啊!”小强盯着張半瞎瞅得十分馋。 我问張半瞎:“九哥!你说云爷也是跳劫,为何他屁事没有呢?”小强看着我又看看張半瞎。張半瞎说:“那是时候没到。咳!这次去必须带上谭从新,时ri算长,你们都得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我们自張半瞎家里散了后,小强立马猴jing似的问我:“我大伯说的都是真的?”我顿时想到云爷把我们的事都和这小子说了?那他还愿意来?我发问他:“什么真的假的?” 小强说:“银子做的棺材,金子打的痰盂,蛟龙驮上来冒血的棺材,晚上敲门,敲门的狐狸,是真的?”一见我点头,他双手一攥“耶”地叫了声,说:“酷~~极了!我初中研究西方食人部落,高中研究古人类,灵异学,大学四年学的生物考古……”没待他讲完,我说道:“吆!生物考古啊,和我有些一样嘛,我大学时的专业是生物工程。” 听我说完,小强激动地说:“你是我学长啊,一家亲啊!”我望着柏语,哈哈大笑,又听小强说了一堆,全是灵异恐怖心理学之类的东西。说实话这小子有一肚子的墨水,不过和我一样,都栽倒在时代跟前。 此次出行钱财话费不是问题,手中的几十万甚至能包他们的来回盘缠,不过我妈和我的担心一样,就是路途太远,我脚心三颗铁硬的水痘,长时间走动会剧烈得疼痛,但是想到張半瞎和我说的“你和柏语都有股帝王之气,我罩不了多久”,我就刺刀抵在腰上不得不走。 那时候没有动车更不会坐飞机,在绿皮车上过几夜是必须的事,所以我们备了不少食物,我妈在我的裤头上缝了一个口袋,里面装了沉甸甸的钱(当时也傻就是喽,不知道像现在这样把钱存卡了用的时候临时取)。谭狗麻风病造成了半身瘫痪,我和柏语全程负责他的行走。 合肥没有直通广东的火车,不过江西有,所以我们准备过长江到江西境内再搭火车到广东。长江这头是安徽,那头是江西,顺水东去能到南京,轮渡人抢着帮我们拎行李,由于刚打chun,天气并没有jing准到小数点,江面上雾气弥漫,此时已然傍晚,裹着厚厚的二褂子都觉得毛孔里钻进了寒气,谭狗抹眼泪时我看到了。 張半瞎和船家把价钱谈崩了,话都懒得和船家说掉头就走,后面船家又忙来拉他,張半瞎袖子一甩大步朝另一艘油船上去。上去第一眼见到老板娘心里顿时一动,穿着长筒靴牛仔裤,很时髦,长发飘飘嘴巴还有酒窝,淡淡的体香闻得我是浑身燥热,便走到船外看夜景;长江长但是不阔,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上岸,灰蒙蒙的江雾隔江看不见对面的灯火。冷空气湿度大,嗅在鼻孔中仿佛置身在清晨被露水打湿了的树林里。 这船是两只船贴在一块并起来的,老板娘抽着烟出现在那艘船上,翘着牛仔裤紧裹的屁股。向闻广东一带是yu望之都,没想到靠着广东的江西也有这般狂野的辣妹。 情不自禁地跳过去后,心窍似乎拉着根线,粗犷地拽着我的手摸上了老板娘的屁股,她扭过头,红润的嘴唇,娇滴滴的眼神中放shè着无限的期待,我舒服地紧紧贴着她,一通乱摸,隔着胸罩取悦了一会,她将我一推。我预料到接下来的剧情了,跟着她进去里面,灯光一下暗了,地上摆放着一列小铜人,个个浑身扎满了小孔。 这里没有床,墙上倒是挂满了各种字画,字多画少,老板娘歪靠着墙冲着我飞吻,我按捺不住,走过去,一脚踩进铜人中间,这时外面海啸声大起,几个铜人不见了,我回头看外面时老板娘偷偷跑了。 天空乌云压下来,远远看去像是贴到水面,忽然一个具大的影子影在船板上,抬头望时,“嚯”,好大一个巨人,和刚才的铜人是一模一样,我正糊涂不知所措时,張半瞎和柏语小强从那边船舱出来,我们互相对着叫喊,水声太大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不过,我看到柏语在向我招手,張半瞎却硬拽着他们缩回去。 这巨人挥手可翻云,抬脚可覆船,轻轻一捏便将我带到半空,再往下一抛,本以为会一跟头栽进水里,却是落到平地上,仔细看时,这里是个山洞,左边shè进来白光右边往里去则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拼命往有光那头跑,怎想一头撞在墙上,死胡同,原来光是从一个拇指粗的孔中shè进来的。 我急着一路小跑回去,路是没死,但是光越发得弱,直到我见到一条流着黑水的河拐弯向右淌去,才看到并列在两边穿着红黑相间道袍的尸体,这些尸体和铜人一般模样,铁青sè,黑水鼓着泡泡翻滚,这些铜尸每边都是七具,被二指粗的麻绳绑着,我注意到他们身后山墙上都画有一笔连下去的毛笔字。我估猜这是镇压铜尸的符文,没有走过去,顺着水道往右折过去,可是没几步,路又出现了分叉,我心里凉了,恐怕是遇到鬼打墙了,是走不出去的。 我想到我姨夫当年遇到的鬼打墙,他当时是晚上十一点从集镇回来,路过小庄村的祖坟时突然被一圈白雾拦住了去路,然后周围渐渐被白雾圈起来,无路可走,但不多时,白雾中出现了一条路,这路生的奇怪,它没有草,乡间田野的哪有路这么平整?我姨夫也聪明,坐在拖拉机上按兵不动,点了根香烟用摇把不停地敲拖拉机,过了会,白雾自动消去,再看那条路,竟然通向西边大塘埂。 鬼打墙的唯一办法是原地不动等待救援,我往回跑,谁想原本捆住铜尸的麻绳竟然全部脱落变成一条条头上长着鸡冠的红眼黑蛇。蛇群移动速度很快,又把我往回逼去,它们追我就跑,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基本上五步一次撞墙,心里发疯着急上到嘴中就是:“救命救命!”满洞穴里就听我的回音,自己感觉跑了好长的路,忽然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了,头脑像从中间插了块隔板,上面空空如也,下面则沉重万分。 就这样,它们还就追上不我,待到前面shè来一片光亮时,我终于松了口气,可是等瞳孔适应光亮后,才发现自己跑到了铜尸这头来了,就是说自己跑回来了,刚才我是围着这里绕了一个大圈。里面那黑处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拔腿迅速跑到有光的那头,谁知道白光忽然暗下来,接着颜sè变成了血红sè再是夕阳黄,然后范围缩小最后从小孔中消失。 我立马抱头蹲下来,紧张地浑身哆嗦,眼水夺眶而出,双手紧紧地抠在一起,块破出血来,身体被蛇缠的血脉不通,上气接不了下气,难受至极,正此时,耳边一声巨响,接着我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直拖着拽,我以为是蛇,吓得头不敢抬一下,特别像挤公交车被人挤压的那种感觉,然后睁眼看到的就是他们三。 我一时感慨万千,想骂他们不讲意思,又想先问刚才怎么了,所以嘴巴“哆哆”说了好多,他们皆不知所云。柏语把我稳定住后快速把刚才发生的事给我们说了,并指着船外面说:“你没看到九哥刚才,真猛!”我手一抬,手心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刚才抠手心是真的,但是我的脚并不疼,这也正像柏语刚才说的,我被老板和老板娘下了降头。 听柏语提到降头,我突然觉得好厉害的样子,这东西和苗疆的蛊术属同种妖术,但是“降头”一词我也只是有过闻却没亲眼见过。柏语说:“这我也说不清,九哥会说门道。”張半瞎撩开门帘,已经到江西岸上了,船外绑着老板和老板娘,嘴里塞着布。我看了好笑又好气,張半瞎拿了他们的布说:“七星铜人本是古人悬壶济世的锤手圣品,奈你们拿此物来害人,今天绑你们在此是点小小的教训,ri后再有此番作为定斩不饶。” 说完,張半瞎打着电灯上了岸。我稀里糊涂跟着張半瞎后面走,问他们俩,小强就说了我被下降头的事。七个铜人按北斗七星摆的阵法,墙上十二幅画是十二星阵法,两种阵法结合在一起便让你产生幻觉,当时你躺在地上,柏语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铜人,你立马不对劲了,幸好九哥挪画解阵来的及时,才没使你受到大的伤害。 “刚才乌云滚滚的,水里好大一个青铜巨人你们见到了吗?”我问。 小强说:“没有啊,那是你幻觉。” 我颇觉有点意思,对張半瞎说:“刚才在里面见到两排十四具青铜sè死尸,都站着,yin森恐怖,那捆着死尸的绳子忽然变成一条条黑蛇追着我跑。” 張半瞎停了步问我:“黑蛇?” 我说:“嗯,我最后还让蛇给撵上了。” 張半瞎说:“他们用铜人做铜尸阵,入了阵的人会被困住,外面的人动一个铜人或是动一幅画,里面便会相应出现一种机关,或诡异寒骨或刀剑斧钺或雷火黑雨或深谷泥泽,错一步都会让人难逃一死,身在外地,什么都得防。” 我说了他一会好后问張半瞎:“你社会阅历好广啊,这种歪门邪道都晓得,你到底有多大?” 他给我个半脸,说:“你猜猜看。” 柏语跟我说:“九哥不像是比我们大几岁的人,可能是貌相年轻吧,乖,刚才你没看到九哥的身手,动墙上的十二幅画时,真能说是快刀斩乱麻,‘歘歘’跟电风扇叶子转似的!打架也猛,一掌把老板打掉水里。”他说着还用手比划。張半瞎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我闷闷笑着,想着張半瞎绝对有江湖背景。 ------------ 第七回 广州蛇帮 过江到江西,再跨过江西南下首先到的变是韶关市的仁化县,这里是赣、湘、粤三省交界处,那天又赶上当地的墟市,大概相当于其他地方的逢集吧,摆摊的叫买叫卖,过路的人头攒动,站东边望不见西边。传闻广东多产大鼠,果然在街头的生意人十有三个面前摊开一张布画,上面放着几堆泡了药水的稻谷;巷口里肩上搭一条白毛巾的伙夫歇了担子只手抠炉子里的烧饼烫得他烧饼在两手间左跳右跳的;扛着大包小包的打工仔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朝南街走去。 我对他们说:“改革开放带动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以前上近代史时,说到经济这块,老师就喜欢拿深圳说事,那么贫穷破烂的地方竟能走到今天这步,诸葛亮也算不到啊!” 柏语点头同意我说:“只要有胆子,敢闯,下海就能捞到钱,大学宿舍那五个中有两个去了深圳,一个去了东莞,一个去了汕头,剩那一个考研的,现在最穷。” 小强笑着问柏语:“你呢?”柏语没回答,小强便话天话地说了一堆。说到东莞深圳的女人xing最开放,晚上出去随手便能泡到;说到云爷在那里开了连锁地下钱庄;最后谈到贩毒,偷渡,走私,包办国际旅游签证。我立马阻止他说:“你一个公务员,说这些干什么?” 他扶了下眼镜,笑成了花说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从小当到大的乖孩子,现在不想这么拘束,更喜欢研究黑sè文化。”我推推他胸口说:“哎,哎!谁跟你自己人,万一被派出所盯梢了,别说我认识你奥!” “我靠,你!” …… 張半瞎一直不动声sè,这会也给我们几个吵得嘴直龇地笑。 在这里捡了家旅馆先住下来,旁边是红灯区,小强给我们朝那边使了眼sè。 墟市,声势浩大,约莫有上万人来赶集,多为客家人。这里和澳门的赌场,皖东的茶会,南京的夫子庙,天津的码头,广东早期的十三行一般模样,广入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小强说的走私贩毒,在这里是经常xing作为。而这里正是張半瞎打听他要找的神秘之物最佳场所,当然这些都是張半瞎ri后才告诉我们的,那时我们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让我们照顾好谭狗。 折腾了几ri,无果,張半瞎片刻没停,要立即南下广州,原来他听人说广州有大量的蛇蟒交易。蛇?我们来广州是来找蛇的?几番问话,張半瞎才肯张口说:“要找的确实是蛇。”我们几个自然好奇,大老远来广州,来找蛇?小强私下问我们張半瞎什么来头,不会是人贩吧,“我听人家说广东这里有挖人器官的,把人弄晕后,随便从你身上割东西,心肝脾肺,特别是肾。” 我经小强这番言辞说教后也觉得張半瞎这人可疑,要不是和他熟,谁能受得了他那冷脾气,而且行动做事十分诡异,虽说会些祝由之术,但若把他和人贩子联系在一起倒有几分可能。我是二道贩子我知道行规,中间人把其他地方的人介绍给当地从中收取利润。 柏语想了半会突然吃惊道:“九哥说话不是纯全椒话,听出来没?” 我是早注意到这点的,立马点着手指说:“对对对!我们全椒人说话,快、直,他说话有时喜欢拖音,还有儿化音,像,像天津话!” 这一说通,我们立马担心了,九哥身手好,社会阅历又丰富,他既然断然要来广东,说明他已经埋好了线人,只要我们一上钩,他们立马拉线,到时候少鼻子缺肝的,弄不好给弄进传销里出不来了!说的兴起,我把張半瞎坏话说了一大圈过来,然后才想起后脑勺的鬼疟,我一下把话吞了。 快到广州时,谭狗的病情恶化了,开始腿脚发麻,張半瞎给他扎了几针,挺见效,一直撑到广州的西关地区,这里是广州最富饶的地方,晚上灯红酒绿,各处狂妄着劲爆的舞曲。那天天下雨,还刮了风,我们住的地方临近海,所以凉爽至极。張半瞎化了几道符,用朱砂在他印堂上点了个印迹,并且在眉心处放了一挤黑血出来,谭狗口水才止住。 晚上,張半瞎主动到我们房间里和我们说第二天要去五道山找蛇帮。他的计划是他和我、柏语去五道山,小强留下来照顾谭狗,但是小强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一定要见见世面”,当然,我和柏语都不愿意在旅馆里无事做。 最后,谭狗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都去,我——我一个人行,反——反正吃喝都现成的,你——你们还能——能去去多久啊?!” 五道山在西关的西北方,想不通广州经济这么发达的地方还有如此连绵的山脉。南方的天气很怪,娃娃脸,早上起来东方出了彩虹,架在五道山山头上,景sè很美,張半瞎竟然大话了一套堪舆之词:山尾在南,山身在西,山头在北,这山叫睡龙山,南海有水通这里,山是活脉,草木荫荫,龙身有鳞甲护身,可惜龙头有口大井,不然龙头抬起,这里会比现在发达几百倍。 山下三两小屋零散地面,前方有一条路直通山上,两边的山峰像是被路从中劈开一样。張半瞎知道蛇帮的头子叫尖子,问人打听,这人指了方向,我看他表情十分诡怪,对張半瞎说:“有古怪吧!”張半瞎看看我们说:“我算过,上去凶多吉少,找不找不得到还不知道。” 我说:“哎!对啊,你不是祝由师吗?你直接算一下你要找的东西在哪不就行了吗,何必这般麻烦?” 張半瞎说:“祝由不是神仙,掐算卦象只能取个大概的意思,况且我只能算三十天内的后事。” 一进山光线立马黯淡了,只有开头这一段石板路,后面全是石子和烂泥搅合在一起的土路。沿着地上人留下的路迹走了半个多小时,忽然看到树上挂着一颗颗圆形陶瓷罐,晃晃,感觉里面有液体但是声音不大。头上被密林遮挡了,小强开了电灯照到地上吓得大叫一声,我们慌忙低头看过去,发现左边是个凹下去的大坑,里面填满了死老鼠,更恐怖的是老鼠身上爬满了一层蜈蚣,翻滚着,看了让人忍不住想吐。 張半瞎捡了根棍子朝着瓷罐猛地敲去,“哗啦”,瓷罐碎裂,流了一地上液体,一股素油的香味,我用脚蹭蹭,很滑,说:“是油!”張半瞎朝前面看去,从口袋里掏了三只绿sè小瓶,对我们说:“来,防蛇用的,必要时救命。”我心里一悬。我们前脚还没走,方圆各处的老鼠狂涌而来,争相抢着舔地上的素油。 我们赶紧掂着脚往前小跑,却被一座破烂不堪的墓地挡住去路。墓地前方高高架着一座石方框,中间的墓地成堡垒状,墓碑断成两截倒在杂草丛生的石块中,左右两侧有两人高的围墙,都已坍塌,阳光透过树杈缝隙照在了墙头上,墓地后面是一大片白皮松,上面栖息着一种火红sè尖喙浑身雪白的鸟。 我一脚跨进去,突然觉得脚下被什么缠了,低头一看,“哗”,好肥的一条土呆子,这种蛇毒xing很强,喜欢盘成一团按兵不动肚子贴着地面伏击猎物,只要踩到它,它会立马咬住你。幸好我踩到了它的头,它再毒也只能裹着我摆尾巴,有惊无险,耳边一会寂静一会有几声鸟叫声,这里看起来是多么凄凉。 坟头墓碑上没有刻字,旁边也没有碗碟纸烛,绕到墓地后面看到这座墓的后门开了一个好大的窟窿,里面黑漆漆的,突然一只黑sè的鸟在墙头上“哇”地叫了声,我抬头看去发现是只晦气的乌鸦,拉着柏语说:“哎,乌鸦!” 小强好奇心重,用电灯往洞里照了下,发现里面有个斜坡直通下面,正这时,底下闪电般冲出一堆白肚黑皮蛇,把我们吓得连退数步,張半瞎惊声大叫道:“白腹怵蛇!”乌鸦和白皮松上红喙白鸟闻声拍翅四下飞开。没等我们跑掉,这些蛇竟跃地而起,撞向我们,我们抖腿疾跑,我边跑边往后看,发现这些蛇竟然不是利用腹部肌肉成弦函数游走,而是像澳大利亚袋鼠那样弹跳行走,穿过白皮松林,才发现周围一圈全部是这样的墓地,留这中间好大面积的空地,草深过半膝虽比不上蒙古的草甸子多虫多蜢却也让人望而生畏。 張半瞎早握了他随身带的短匕,指挥我们照直走,自己跟在我们后面,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笛音,草地上立马娑娑地动起来。小强叫道:“是蛇,蛇!”这下完蛋了,后面的蛇已经从白皮松林中跳出来了,我们靠在一起,准备御敌。張半瞎却忽然把匕首一收,对我们说:“站着别动!” 奇怪了,所有的蛇乖乖地贴着地面从脚下快速游走了,后来还看到了土呆子,火长链,都溜溜地穿过草地往笛音方向去了。張半瞎说:“走!”然后他带头插进草地,果然,一条蛇没见到。 过了这前面的墓地,看到了人家,房屋有二十来间吧,与山下的屋子一样,茅草房。每个屋子旁边都有一棵参天古树,遮着下面晒不到光。我们找了每间屋子,发现都没人。 村子的西边有条通往山下的大路,路的边上是垂直的悬崖,能看到流过下面的河水,我指着后面好远处的一个个不到一米高的城堡状建筑问張半瞎:“那是什么?人不会都在那吧?” 張半瞎走过来,看着那里对我们说:“黑龙盘天!你们把刀拿好。” 房屋后面是下坡路,等靠近了,才看清这些建筑,蒙古包形状,四面开有小窗,而且两两连在一起,并且数量极其庞大,粗略数大概有一千多个,外围是高达三米的围墙,将这里圈了起来,所以这里很像古罗马的驯兽场。 張半瞎快速走到“蒙古包”前,透过窗户看进去,却忽然把头往回一缩,显然他也被里面的东西吓到了。我好奇又忐忑,离窗户有一尺远,看到里面光线比外面更暗,聚jing会神瞅着里面时,突然冒出来一个满脸通红凌乱头发的人怒瞪着我,嘴里“呼呼”嘀咕。 ------------ 第八回 蛇尸 小强凑热闹也过来看里面是什么,柏语在那边紧张地说:“别动!门是开着的!” 張半瞎心领神会地说:“哎,对对,别再惊了里面的蛇尸。” 我问他说:“什么?蛇尸?!” 張半瞎给柏语打个手势,让他过来,对我们说:“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蛇帮,这是走黑活的。”我问張半瞎什么意思,他来不及解释,跟我们说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能受惊,不然会遇大麻烦。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来的五道山早在一年前被一伙外来的泰国人买了,泰国人之所以买了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广产白腹怵蛇,以前广州的蛇帮百分之七十的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 我们往来的地方跑,这时,和刚才迥然不同的笛音再次响起,顿时间,群蛇乱舞,蛇从树上掉下来跟下雨似的,把我们来的路给堵死了,左右两边又是高达三米的围墙;这些蛇追人跳得极高极快,情急之下只能往前面跑,躲这一时的蛇灾。張半瞎先是犹豫,看地上这千军万马他也慌了脚,寡不敌众,还是跑吧! 我们刚进了“蒙古包”zhong yāng,所有的蛇全停在了“蒙古包”外面,翘首看着我们。我拉住他们指着蛇群问他们:“怎么这蛇都不动了?”蛇群“画”成一条分界线,似乎故意把我们逼进来的。 “蒙古包”门是朝北的,门不但没锁而且没有扣子,完全开放的,正这时笛音再起,又是一种调子,笛音刚吹起来,“蒙古包”里便闹起了很大的动静,我们都知道是里面的蛇尸在躁动。張半瞎当然知道这,打手势让我们往前面跑,我说前面是三米高的墙啊,張半瞎一推我压着嗓子说:“快跑啊!”他话音刚落,“蒙古包”中冲出了所有的蛇尸,看他们,眼睛竟然是纯黑sè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身上衣衫破烂,**腐烂流黑水,一见到我们,变得更加狂热,抓耳挠腮。 一眼望去,满目是这些蛇尸,行动极为迅速,他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張半瞎立马一个电掣步用匕首勾拳给我们开了左边的路,到了左边的空地后,他对我们说:“跑开点,离蛇尸远点,别被他们的毒液喷到。”这块山下的空地除了“蒙古包”还有其他好大的面积,所以足够我们在这里跑路。 我灵机一动,朝最左边的围墙冲去,然后贴着墙跑,冲他们喊:“都贴到墙边!”果然,所有张牙舞爪的蛇尸锁定我们成扇形包围过来,贴着墙走可以节约出最大空间来甩掉蛇尸。張半瞎一边跑一边四周搜索着什么,我回头看看,那群白腹怵蛇依然挡在我们来的路口,而所有的蛇尸已经混在一起了,虽然速度快但在我们体力没消耗掉多少的这个时间段,他们还是难追上我们。 从西边的围墙跑到北边又跑到东边,最后回到我们来的地方,“蒙古包”里,我瞟了几眼,都已经空了。这样一共转了两圈,我实在架不住了,两腿酸软,舌根疼痛口水在嘴里直转,jing疲力尽,脚步立马慢下来,后面的蛇尸好像察觉到我没力气了,突发癫狂,竟然直接腾空跳起来,跟只灵猴似的,一步跃来将我重重压倒,我拼命叫了声,就被一群蛇尸围住了。 碰到我的蛇尸立马从溃烂的嘴中喷出一滩红sè的液体,我顺势赶紧撇过头,液体全落在我衣服上,顿时腐臭味弥漫,我被吓得条件反shè一脚踹在一只蛇尸身上,却被其他的蛇尸咬到了,我立马想到这下完蛋了,肯定中毒了。这时,只听蛇尸外传来張半瞎的嘶吼声,同时,趴在我身上的蛇尸像被风吹走了似的,七零八落跌倒在地,我回头看到張半瞎正急速往北面跑去,我不知道刚才怎么了,柏语和小强搀着我也往北面跑去。 蛇尸又追在了后面,我想到張半瞎给的那瓶小罐,赶紧对他们说:“把九哥给的小罐掏出来,说不定能起作用。”柏语一只手扶我一手去口袋里掏,说:“九哥给这个意思就是防蛇的,我来试试。”他刚想掉头,被后面蛇尸吓得“妈呀”叫了声,“还是赶紧跑吧,太多了,这么一点够吗?” 我说:“存在即合理,九哥之所以给这么少,它的药xing必然厉害,你把它涂到身上,看蛇尸敢不敢懂你?!”柏语把小罐里的黄sè粉末倒出抹了一身,正想转身,只见前面張半瞎一个纵身竟然两步就跃上了墙头上,朝我们大声说道:“再坚持,我马上回来。” 这看得我惊呆了,“我靠,美国跑酷啊!”这边柏语突然站住,兢兢战战地准备和迎面来的蛇尸对峙一次,谁想蛇尸见他不动,全张口吐出红sè的毒液,柏语身子一侧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抱怨張半瞎给的药不灵,追上我们时,喘着粗气说:“跑不动了,跑不动了,九哥是跑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一秒钟过得比一分钟还长,我们挨到墙边时,吃nǎi的劲都使完了,任蛇尸铺天盖地吼叫着洪水般涌过来。我想我已经被咬了,不在乎再挨几下了,便把他俩挡在里面,蛇尸咬在身上能感觉他们还吮吸着我流出去的血,甚至有的挠我的头发,血顺着我的脸滴在柏语和小强身上,把他俩吓得大叫不停,而我疼得恨不得一个手雷同归于尽了,看来他俩说的对,九哥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然后,然后出卖了我们!这比他妈割器官要疼吧,起码人家要打些麻醉吧,我是这么想的;正怀疑着,墙头上一个人影跃下,接着蛇尸…… 等我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着吊水,旁边坐着柏语和小强,没见到張半瞎。我看我的双手青肿,伤口作了很好的处理,但是捏上去毫无知觉,柏语告诉我張半瞎去找那帮泰国蛇佬了。我问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最后是不是回来了。柏语一一说了,原来張半瞎当时跳出围墙外是想找绳子来救我们,谁想北面围墙外是一片乱葬岗,荆棘刺树横生,根本找不到路回到南边泰国人的茅草屋里找绳子,只能用地上长的野草树枝搓了一条长绳。 張半瞎是下午回来的,给我带来了泰国蛇佬的解药。張半瞎说他没想到蛇帮是泰国人,所以给的雄黄粉不管用,然后忽然拍着我膀子说:“是条汉子!”小强高兴地说:“九哥夸你了!”張半瞎给我敷了药,便抽身走到门口,靠在门梆上,立马又踱回来。 我问他:“泰国人敢光天化ri下在这里养蛇尸?” 張半瞎走到我的床边,说:“注意点,这不是什么好事。” 好多事我就没敢在这里问張半瞎了,泰国蛇佬的解药果然管用,第二天我就出院了,临走的时候,监护医生忽然来找我,说我脑后的僵皮是一种皮肤病,他知道哪里可以治,并开了个地址给我。 出去后我立马笑起来,说:“什么皮肤病不皮肤病,医院肯定不行的,现在我就信九哥!” 張半瞎戴着黑sè墨镜,皱眉对我说:“不好搞不好搞。” 我懒得去想那么多,将僵皮的事抛去脑后,问張半瞎后来怎么去弄的解药,蛇尸是怎么回事,他们哪来的胆子养的蛇尸?張半瞎这才给我们讲到五道山以前的蛇帮,说到广州的蛇鼠交易是多么的频繁,自从五道山被泰国蛇佬占领后,由于他们花钱买通了当地的zhèng fu和派出所,所以当地的蛇帮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转移地方。 而泰国这群人做的不是正经的蛇市场买卖,而是利用泰国的降头术在这里培养蛇尸,蛇尸也正是利用当地的白腹怵蛇和买来的人进行培育,手段极其残忍。蛇尸一旦成品,会用九香粉约束他们,然后通过走私把这些蛇尸偷运到世界各地,特别是泰国。所以,九哥给的雄黄粉对这些蛇尸没有威慑作用。 我听了这些,甚是气愤,骂道:“一群东南狗!在我中国土地上乱杀无辜,九哥,不能放过他们!”柏语同样义愤填膺,附道:“几千人的xing命,九哥,我们报jing吧!” 九哥说:“降头不过是蛊术,这玩意我也会,报jing这事有人会去做的。我带你们来这,就得把你们毫无损伤,再带回去。” 我提起两只伤手,故意在張半瞎面前摇摆,他看了立马扭过头说:“这个,这个不算,你不好了吗?” 在旅馆修养了几ri,張半瞎只字不提找蛇的事,每天带他俩出去泡酒吧,逛商场,直到一天,一个人穿戴整齐的人找到宾馆,是找張半瞎的,我说不在,他就把带来的一个大箱子丢给了我。我拆开一看,里面有十只鼓鼓的信封,信封底下还压着一只瘪瘪的信封。 ------------ 第九回 面兽 上面十封信里装的全是蓝sè的“毛老头”,底下这封拆开,里面塞着一张纸,字体潦草活像蛇游,认不得一个字,等張半瞎回来给他看,他说这字是蛇俚字,只有懂的人才会看。他告诉我们原来五道口的蛇帮特邀我们前去喝茶。我听到“喝茶”,立马想起广东社团的“喝茶”,问张半瞎他们是不是这意思。張半瞎说我想多了。 喝茶地点在附近的西苑休闲会所,接待我们的是五个西服老大,个个肥肉丛生,客气的不得了,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广东腔太重,一说快,根本不懂在讲什么名堂,我在旁边陪着笑,大概听出一些意思。 那天張半瞎去问泰国蛇佬讨要解药,其实他是捣了五道口蛇佬的老窝。我们被蛇尸困住的时候,蛇佬们就躲在旁边吹笛子,当張半瞎说到他是跳出围墙的,五个老大一齐竖起大拇指咋舌称奇,其中一个说:“以前听老江湖说过一些奇人可以借力使力飞檐走壁,没想到今天见到活人了,猴塞嘞啊!” 張半瞎听他们说谈了一会,自己只是应付xing轻描淡写应答几句,他一个人闷着喝酒,除非别人敬他,不然自己是不会站起来说客气话,听他说自己可以三斤白酒穿肠而过。最后,其中一个老大才说到張半瞎在找的那东西的下落。 他们虽然在广东做蛇生意做了几十年,但是張半瞎说的这种奇异的蛇他们从未见过,受張半瞎委托,这几位才在行内打听到了張半瞎要找的这种怪蛇,知道的人说在面儿山蜈蚣岭见过,但是这种蛇邪乎的很。 張半瞎听到这,立马站起来打了饭局圆场结束了。 面儿山在五道山北边,名字怪诞,不知是何来历。隔ri我们到五道口时见到三辆挖土机在平铲土地,茅草屋被拉掉了,蛇帮的人准备在这里把市场做大,我问張半瞎那几千具蛇尸怎么处理的,他和我们说:“蛇尸中毒轻的可以还原回人,重的只能用毒药毒死然后埋掉,都是他们处理的。” 山腰钓老鼠的油罐还在,山上的“蒙古包”被拆掉了一半,围墙后面原本荆棘丛生,现在蛇帮已经把这里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不由佩服張半瞎说:“九哥,你可以啊,这么牛逼!蛇帮这么大势力还不如你几下狠打。” 張半瞎故意把脸一严肃,说:“哎!我从来不打人的。” 我哈哈大笑,去搂他肩膀,張半瞎往旁边一让,对我说:“哎,少来!” 往北是下山路,树木密集,加上天yin,白天跟暮鼓时分似的,瘆得人半截身子发凉。等走下山,豁然开朗,平地尽头即是張半瞎说的“龙头”,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一口几人抱的大井,这是二十年前办集体公社时垒的大井,井口水泥石上写了一圈的字“石桥村于一九六三年建”,鲜绿sè的苔藓顺着井壁一直长下去,井底亮晃晃有水。 張半瞎满不在乎,小强却大肆惊奇道:“神了!世间真有如此高人?”我也稀奇張半瞎堪舆之术能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问他:“这风水术可真有?能这样灵?” 張半瞎没回答我,说了另外些话:“这口井封住后,龙便抬头,但是龙抬头会飞,若能把龙留在这里,那财福享受不尽。”我瞅到了商机,嘴没留缝给说了出来:“拿钱买下这块地,你想个法子留住龙,我不发了!”说的时候,我看到小强表情,好像他在留意我的话,我一下意识到自己漏话了,赶紧找话茬转开这话题。 过了平地,周围的树木一点点改变,本来青葱的树木逐渐成了秋黄sè,这些叶子不落地,全干枯着挂在树枝上,和后面的五道山完全是两个样子,应该是到了面儿山的地盘。奇怪的是过了这片黄叶林子,前面忽然异石林立岈贵宾,山峰高高耸起呈一个“v”型,上面白雾弥漫,比五道山高许多,唯一能行人的就是正前方这个“一线天”,两山挤压丢出来这条狭窄的山谷当过道,走进去,地下和两壁都是湿的,脚踩进烂泥我立马胡想烂泥里可能生满了蠕虫,掂着脚赶紧进到峡谷后面。 没想到我们进来后,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巨型十字架,下面包裹木头的铁皮已经锈得烂了边边缺缺,横着的木头斜向右下方,残烂不堪,仔细看四周后,发现这里是四面高峰圈出中间一大片广袤的乱树林,什么树种都有,土壤里的无机盐和矿物质元素比较丰盈多类,山壁平整光滑,全是白sè的打火石,走几步进了林子深处,看到地上竟然是陶瓷土,黑sè的土质光滑硬邦邦。 我见这里地形奇特,心中竟升起一股赏阅之情。柏语见此处范围如此之广,问張半瞎:“往哪能找到蛇?走也走死的了啊!”小强不再唧唧歪歪说闲话了,拿棍子敲着地面说:“哎!我觉得这里邪乎,九哥,你要的那蛇说不定真能在这,哎对,你找的到底什么蛇,蛇帮都没见过的蛇估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哎,或者是未知生物,发现了上报国家还能搞点奖金!” 我看看小强又看張半瞎,果然,他没有说是什么蛇,我也就没跟着问了。 陶瓷土一直延伸到前面这个奇怪的石头前,这中间有三里路,石头形状似老鹰,后面是一条凸出来的狭隘通道,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只猪嘴咬着一块石头。張半瞎说:“后面才是面儿山。”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小强发现石头左边底下有一个洞,弯腰去看,突然他头往后一缩惊恐地叫起来。 他惊魂未定,指着那个洞说:“死人骨头,死人骨头。” 我笑着说:“你妈的,一个**死人把你吓成这势子!”但是我伸头去看的时候也被吓到了,这死人尸骸发黑,头朝着我这个方向翘着多高的,左手压在身子下面右手高高地举起指着我,嘴巴大开,再看后面两只腿骨,一只齐膝盖处断了,一只下半截和上半截叠在了一起,死前一定痛不yu生。 張半瞎打探了下确认没有危险后钻进洞后在尸体的后方不远处找到了一支纯金钢笔和一个破旧的本子,由于上面盖着撕裂的衣衫,所以笔记本里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可是里面的文字竟然全是英文,而且看每页的上下文字形式,能判定这是ri记本。我的英语水平,解读ri常人写的杂碎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是ri记本上的英语句子全没有符号,所有的词从头连到尾,根本无法完整地翻译出来。 張半瞎随便翻翻,然后合起来。我问他:“都没有符号,看不懂奥?” 我哪能想到他可以读懂其中的内容,而且对我们说:“这是速成记述法,只有从事机密工作的人才会用到,前面是些繁琐的事,最后一页说到了面儿山金矿。” 大家一听到金矿,立马有了兴趣,都问張半瞎里面说没说金矿的具体位置。張半瞎对我们说:“有可能会有说,但是这么多页,把它们全部翻译出来要不少时间,我估计是里面金矿出了什么事故,地上这人想跑但是没跑掉,横财不容易发。” 我看地上这人的惨状,很像是他当时被后面什么东西追赶,最终没逃掉死在这里。忽然,我想到一事,反问張半瞎:“你不是会堪舆之术吗?我一朋友在陕西一矿山当老板,他就和我说过他每一处矿都是从南方请的风水先生来找的,听说你们会这个的,能帮人摆设风水,助人发大财,你看看这里,金矿在哪你一眼就能找出来。” 小强和柏语一副馋像,張半瞎转着他那只重瞳眼盯着我们看,语气忽然怪异地说:“匪,贪也;盗,苟也;人,贱也。”我清楚地看见張半瞎那只眼的瞳孔由红sè变成灰白sè,脸部肌肉突然垮下来耷拉着,我们仨吓得半死,都叫喊着“九哥、九哥”。張半瞎像被电了,身体颤抖了下,等脸上的凶相消失后,張半瞎前面那搓刘海又荡了回来,他先是目光呆滞然后一切复原。 我们都问他什么情况,張半瞎只字不提,说:“堪金探矿不是我们的事情,你们记住自己来这是干嘛的。”我见他严肃的相,说话这么硬,心中便起些不悦了。張半瞎把ri记本揣进背包里,沿着上坡一直上到面儿山,到了这上面,又见一个缓坡下去,前面裸岩野石,寸草不生,所以在我们脚下有一条野草划出来的分界线。 我想到了个事,问他们:“你们说蜈蚣岭是不是就是产蜈蚣的山?” 小强摇头说:“我觉得是山形看起来像蜈蚣才这么叫的吧,就跟和县的鸡笼山一样。” 等我们走下去,忽然感觉到周遭的环境突然yin冷下来,抬头看天,没有发现天气改变,再看这边的岩石缝中都湿哒哒的,cháo气很重,張半瞎上去踢坍一堆碎石,竟然从里面爬出来一堆青红sè没熟透的蜈蚣,与普通的蜈蚣不同的是这里的蜈蚣长在嘴边的一对毒钳是黄sè且中间向外鼓胀。我平时一见不得粘虫二见不得蜈蚣,看到这两样东西心中开始作呕。 我跳开,站离得远远的,说:“我说的吧,蜈蚣岭,看来真是产蜈蚣。” 小强用脚踩着一只,蜈蚣倒钩住他的鞋,从黄sè的毒钳中吐出白sè的透明液体,他还不松脚,笑着说:“这东西值钱,用篾签穿起来晒干能卖钱,两毛钱一根,我表叔在我们家后面白山翻石头就逮这个。” 往前走,路忽然分开了,一高一低,高处一眼望去都是白sè的山石,我们选走右边下去的山路,越走,路和左边高上去的山体落差越大,直到路平起来,走了没多远,荒野中忽然出现一排绿sè的军用帐篷,帐篷的左边是一个巨型山洞,用帆布挡在外面。这些帐篷依然结实,張半瞎却说帐篷已经在这三年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ri记第一页提到这队人于1990年10月到达面儿山。 小强用手一把扒开帐篷,霎时,一个外国人红光满面地从里面迎头撞出来,把他吓得叫着往后连跳几步。这个外国人笑得样子十分可爱,戴着衣服上的帽子,后脑鼓多高的,和我们打招呼,我一时愣住了,觉得十分奇怪,他们和我有一样的感觉。三年前的开矿队,怎么至今还有人活着?前面那人死得那么惨,这人怎么没事,怎么没出去?难道这里又有一批新的开矿队驻扎在这,那为什么前面的尸体不清理掉?还是有其他入口? 显然我想多了,这个外国人点头哈腰伸手走过来,張半瞎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他那把匕首,把外国人脑后的帽子挑开,这外国人脸sè立马yin沉,接着全面起皱纹,发青sè,上下嘴唇分别朝上下翘开露出两排堆满唾沫橙黄sè的獠牙,恐怖的是他的脑后有一张更为难看的丑脸,像nǎi酪一样布满眼孔,黑sè的浆水就从后面的脸上淌到这“外国人”的脚后跟,刚才那个温儒尔雅的人的形象荡然无存。 我们三个当然是往后跑,張半瞎眼疾手快,一匕首正中这怪物的印堂,雪白sè的匕首立马发出炙热的红光,烫得怪物头上黑烟直冒,几股脏水像喷泉一样shè洒出去,看得我们是一阵呕心。怪物手抓住匕首,却被匕首烫得大声吼叫,便抓狂起来,朝張半瞎撞来,張半瞎一个滑步侧开,顺手揪住怪物衣服,怪物慌忙挣脱,只听“刺啦”一声,怪物的衣服碎裂成几块。 此时,匕首插在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洞,張半瞎突然怒斥:“还不受死!” 他一声喝下,把我们给吓到了,張半瞎又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老者,狰狞着脸庞,十分恐怖,身上像有一股力量,不光我们悸怕,连怪物也被吓得跌爬滚打,張半瞎往前上一步,怪物便后退数步且朝着張半瞎吼叫。張半瞎指着怪物,一下跑起来,怪物慌忙朝我们奔来,我们跑路没怪物快,被它一下扑倒。 他俩挣脱掉,我被它抱个正着,怪物押着我对張半瞎吼叫,張半瞎无动于衷,这怪物忽然转过头,后面这张脸上的嘴张开的多大,要一口吞了我,我赶紧叫喊:“九哥,九哥,九哥!”張半瞎不管我的求救,疾步走过来,怪物哼着声一口咬下来,可刚含了我的头的一半没来得及合口时,怪物前面脸上的印堂处突然爆开,炸烂了大半个脸,疼得它松开我跳上岩边攀爬到上方逃走。 我身上尽是怪物留下的脏物,好呕心,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張半瞎,他们两个也从后面小跑过来。張半瞎静静地恢复过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我们才敢问他刚才是一个什么情况,張半瞎没理我们,气愤一下尴尬了。 張半瞎皱着眉毛,捂着胸口,站立着不动,好一会了,小强才问:“刚才是什么东西?”我和柏语心里忽然放松了下,觉得这下大家有话说了。張半瞎肯说,讲了刚才的怪物是二面兽,喜欢幻化chéng rén样,有两张脸,前面一张是人脸,后面一张是兽脸,温和的时候和人没两样,但如果有人看到了它脑后被遮住的脸,会立马翻脸作凶恶状。 張半瞎一把拽下蒙在洞口的帆布,里面堆满了半人高的油桶和一堆摆放整齐的测量器材,往里码满了大小包裹。帐篷里的床单乱糟糟一团,上面有各种罐头饼干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而且有大量的勘探记录本子,上面乱七八糟画了好多英文、符号和图案,我反正是看不懂,而且帐篷后面没有人为钻开的洞,所以这伙人当时可能只是来这里测量和确认山里有没有金矿的。 “就算找到又如何,这蜈蚣岭这么深,除非用飞机吊来钻车,不然,再多金矿都是废的。”我这么说,小强立马反驳:“一座金矿你知道多值钱吗,动用一次飞机能抵得上金矿?看这些油桶,这伙人一定是准备运进机器来开采了,我讲,老天把这笔意外之财送给我们,不要就是白不要。”小强的话是说给張半瞎听的。 張半瞎说:“二面兽喜欢吃金子,这些外国人正是贪这里的不义之财才丧命的,你们也想试试?” 我吹了胡子瞪眼睛,提了裤子挺了腰,对張半瞎说:“你那么厉害,来一个杀一个,得了金子大家分。”我是有些生气,心想你这么牛逼个人,还遵循**的指示“谦虚使人进步”走什么低调路线。 張半瞎手揣在口袋,看着左边这个豁口,说:“是你们一定要找金矿的,我指条路,你们去看看。” 他指的路就是左边挨着储放物资的洞口的这个豁口,豁口上钉有登山钉子,难怪说没看到勘探留下的洞、眼,攀爬上去后才知道为什么。上面是凸顶山,比南边的山头低了有七层楼的高度,布满了一个个小洞,但是最北边有一个巨型洞,走到差几步远的地方,脚下的石头忽然松垮往下陷了下,不松还好,一松,巨型洞周围一米的范围的石头全起了裂缝,地裂发出的雷鸣声振吓人心,我一时间手忙眼乱,叫出来:“快跑!”刚挪步,脚下忽然下沉,然后就下去了,我连扒地面的机会都没。 掉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即是黄sè的泥土。 ------------ 第十回 地下矿古墓(一) 等我站起来后,才发现左右两边是高高隆起的皇金石包夹着中间这一条下去的斜坡,我猜这可能就是金矿,立马想到二面兽,紧张地掏出电灯四周照探,确定安全了后,迫不及待地用指甲在石块上切,结果金石上有印迹,这是纯金金矿。我欢呼雀跃,朝上面喊,让他们也下来,一人抠一点出去。 我听到柏语和小强在上面议论,要下来,但是他们不敢靠近,怕和我一样掉下去摔得屁股疼。我在底下夸大其谈,说的他俩受不住诱惑,听我说金石柔软跌下来不疼都跃跃yu试,然后和我一样全掉下来了,只有張半瞎,许久不见他露头。小强忽然捶手说:“哎呀!我们怎么上去啊?” 我也理智过来,抬头看着一层楼高的洞口。小强突然说:“哎!紫晶洞吧?!” 与金矿对应的是上面这些紫sè的水晶石,像宝石一样镶嵌在灰sè的岩石上,小强说紫晶洞是具有风水作用的灵石。用电灯在上面四处照过后发现满顶全是这种紫晶洞,靠近洞口附近的紫晶洞在阳光下看起来更亮丽。但是我清楚的记得前面发现蜈蚣的石头不是这种镶嵌紫晶的灰质岩石。 張半瞎从上面扔下来一团绳子,“嗖”地滑下来,批评我们说:“做事莽撞大意,从来不想一条后路给自己。” 我喜迎上去,说:“有你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今天发财明ri享福,哈哈!” 張半瞎谨慎地环视了四周,用脚跺着地,和我们说:“脑后面那东西都没了?”我摸摸鬼疟,粗糙杠手,脚心的硬痘更是摩擦得疼痛,便一下无语。張半瞎接着说:“而且,这也不是黄金,不过上面倒是紫晶洞。”我一下冷心了,小强凑过去,说:“我讲的吧,紫晶洞。” 我慌忙问張半瞎:“哎,不对,这不是黄金是什么,这么柔软,我们掉下来都没事,不疼的。” 張半瞎听我这么说,右脚突然发力跺在金石上,金石快速形成一个窝但很快恢复原状,“这叫皇金,皇帝的皇,是含有百分之七十三金的非纯金,但是它的xing质,好比消毒酒jing,比例恰当所以出现了特别的属xing,就是受力越大,皇金石形变比例越大,可以说是呈一种高倍指数关系递增的。不然,再软的金属,你高处摔下来都会青一块肿一块。” 我突然明白,即使学过几年化学,概念问题我还没搞清楚,同时,我也钦佩張半瞎的知识渊博。 張半瞎忽然作老者状沉吟道:“上有紫晶洞石遮天,下设皇金棺椁盛骨。”说罢,他自己歪着头,又突然笑得很害羞,问我们:“我平时说话是不是有些装?” 我们三个被他问倒了,异口同声地说:“是装!” 主要是因为我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说:“你们这类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古代的草野儒士,总是在嘴巴上拴绳子吊人脑筋,百思不得其解。”張半瞎呵呵地笑,手一会上一会下,显得很不自在。正这时,一处忽然传来鸡叫的“啯啯”声,我吃了一惊,慌忙用手电去照,发现远处站着一只金黄sè长着鹿角的鸟,体型有鸡的大小,羽毛紧凑,爪子是黑sè的,它看见我照它,立马张开膀子埋着头朝我们狂奔过来。 我们互相推搡,等这鸟再靠近时,我清楚地看见它的长长的喙里长满了规则排列的锯齿,我想到这鸟是吃人的,我赶紧往旁边躲开。小强慌乱中无意说到了“金乌”二字,可这鸟是两只脚不是三个腿搅裤裆的金乌。鸟拼了命的冲刺,却被張半瞎一只脚踹顺着坡往下连翻十几个跟头,然后一溜烟逃了。 我笑着朝張半瞎走过来,有他作盾牌我胆子自然大,顺着前面的下坡路悄悄地走下去,结果被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金鸟挡住去路,張半瞎在后面忽然喊我名字,叫道:“哎!赶紧回来,快,快!”張半瞎能紧张成这样子,看来这种金鸟不简单,可是我哪能赛过这些奔跑能力如此棒的禽兽,它们是在我眼皮底下以常温340 m/s的速度将我团团围住,同时,群起攻击,利爪似刃,齿喙似刀,我疼得大声叫唤,这时,忽闻張半瞎怒吼声,我趴在地上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很高的影子,耳边又闻張半瞎的声,他强有力地斥骂:“孽畜!” 所有的金鸟先是停爪止口,然后丢下我冲張半瞎群涌过去,我想这下糟了,張半瞎有再大能耐也是寡不敌众,金鸟从我身上不断踩过,说明它们的数量庞大,我不敢出去当出头鸟,只好抱头贴着地上不动,前面这个人影不断后退,然后突然站住,同时从他的体内蹿出一条虎形白兽,头上长着的角就像传说中的龙角,白羊脸,最特sè的是这兽开有双翅,一开口便是炸雷一样的巨响,气势汹汹把金鸟吓得屁滚尿流,个个缩着头往回跑,我一看,这不好,又要被踩一次,可知金鸟重如沉铁,我急忙爬起来站到一边,再看白兽时,却只见到了一个張半瞎。 躲在角落的柏语和小强哈哈大笑走出来,我也把張半瞎当成了神赶紧来膜拜,问他刚才的白兽是何物;怎想他嘴巴一搓,吐出一口鲜红大痰,然后大口吐血,我们一时忙乱起来,在身上摸索看有没有干净的布或者是止吐药,張半瞎却手一招,叫我们都别动,然后慢慢站直了身子,揩揩嘴巴上的血,说:“我早该想到这里有嗜金鸟,不然带上面粉,哪要费这么大劲。” 原来嗜金鸟的鼻腔只有针孔那么大,所以用面粉颗粒可以将它们的鼻子堵住让它们窒息,所以有嗜金鸟的地方空气一定是绝对的纯净。我问張半瞎,之前的二面兽也是以金子为食,两者之间不是要打架?張半瞎说:“打架就打架就是了,估计那几个外国人不是被嗜金鸟抓死的就是被二面兽咬死的。” 張半瞎给的金疮药效果很好,冰凉镇住伤口疼痛大幅度减轻,只是衣服破烂,特别是后背,整个露肉可见了。張半瞎似乎是报复的口气,说:“本来不想动底下棺材的,今天看这嗜金鸟被yin气感染,成了凶物,看来棺材里的主子不是好东西,必须给他端掉。”我听得糊涂,说:“哎哎!你说这里有棺材?” 然后,我又恍然大悟,原来刚才他说的什么天地,里面提到“棺材”二字,这我才明白原来真是有棺材啊! 这里以紫晶洞为天盖,以皇金石为地床,張半瞎一进来就看出来里面埋了有棺材。果然,下坡下去右拐后,一个断崖出现了,拿电灯照到底下,没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反正全是金光闪闪的皇金石,对面似乎还能通行,但是两边隔着这断崖有两米宽,除非是胆子大跳过去,不然只能用绳子,不过我们四个都没随身带着绳子。 張半瞎拿手电往底下又照了几下,说:“底下全部是皇金石,即使摔下去也没事,跌不死。” 底下黑幽幽的断崖底,还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呢,就算摔不死也会被吓死。張半瞎说我们三个胆小,自己先跳过去,我们干巴眼看着他,看着他走过去又走回来,对我们说:“不通,是个死胡同,我想下去,你们谁愿意跟着?” 我看这什么情况?然后对他说:“你不是最不积极的吗?怎么为了这个棺材能这么主动?”小强和柏语都觉得奇怪,張半瞎除非是事摊到自己躲不开了不然不会轻易这么在意,皇金石不是纯金,那还要它干嘛,况且为了个棺材还真下去? 張半瞎执意要去,还诱惑我们三个说:“古代棺材陪葬品最多了,金银器翡翠玉名人字画官烧窑瓷金缕宝衣不尽其数。”说完,他抄着手电纵身下去。柏语朝底下看看,回头说:“我靠,他真下去了。”張半瞎在底下发现了什么,非要喊我们下去,我们三个你推我搡耽误了好半天。我是最后下去的,因为我听到柏语和小强的唏嘘声,而且小强在说張半瞎的左眼,会发白光,我知道他那只眼其实是瞎的;最后没忍住下去看看真正的古墓是什么样的。 一跃跳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即是正前方这个长方形的门,地下和半米高的金墙壁上爬满了蜈蚣,都是黄sè毒钳品种。难怪他俩叫唤,我说張半瞎:“你太坑了吧,没事找事呀这是!”張半瞎从口袋里掏出来个蜡烛,点着后递给我,然后和我说:“你是第一个下来的,今天就让你们长记xing。” 他说话时语气好狠,完全变了个人,好像这事的责任在我一样,气得我把蜡烛往柏语手上一塞。張半瞎又点了支,我赶紧说:“哎!我不要,拿着走路还要小心怕过的了。”手电是冷光,蜡烛是热光,蜈蚣是冷血动物,所以怕蜡烛,我知道这点,但是我脾气也倔,就不用。 張半瞎让他俩跟他一起把地上和墙上的蜈蚣赶走,门口有一摊不规则皇金石,就在旁边却是一块白sè圆形石头,地上像被老牛犁过了一样,高高低低十分不平整。張半瞎试试皇金石,我看到前面这是一条弯曲的过道。拳头打在上面,这块不规则的皇金石没有陷下去一个窝,張半瞎弯腰低头拿手电往上面爬着的一簇蜈蚣上照,我看到这种身上有jing示xing颜sè的千足虫便浑身不舒服,转过头去。 然后就听張半瞎说:“我说二面兽和嗜金鸟这么挑剔的金食主义者怎么能甘心吃这种货sè的黄金,还以为是进化了。”我之前也想过,两种以纯金为食的兽出现在纯度只有百分之七十的金矿中不是自相矛盾吗? ------------ 第十一回 地下矿古墓(二) 張半瞎笑了起来,用手电照着进了过道,看四周墙壁和顶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模样,而且爬满了蜈蚣。他把卫衣帽子戴上,一边走一边说:“蜈蚣吃了皇金然后代谢出纯金,二面兽和嗜金鸟然后投机取巧再吃掉纯金。”我突然联想到蜈蚣的黄sè毒钳,里面装的可能不是毒液而是类似于王水的液体,仔细看,真能发现墙上的蜈蚣的钳子抠在皇金石上。 走至过道一半时,发现地上有一具尸体,身上还穿着衣服,旁边一支手电和一把钢尺,然后几步一个,几步一个,一共发现了七具,加上外面一共是八具。張半瞎根据死人的头骨看出是外国人,所有的人头是朝回来的方向的,电灯的开关又是开着的,所以他们是在往外跑的时候遇害的。 我用脚踢了一具尸体,结果从衣服里钻出来黑压压一堆蜈蚣,吓我一跳。張半瞎说着,忽闻几声尖锐的叫声,是二面兽的,等下又传来嗜金鸟的声音,張半瞎说它们在争金子,便小跑过去,结果黑暗中有亮光忽闪忽闪,原来是两兽打架碰撞出的火花。它们见我们手电光,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又听到两兽争鸣的声音。 这我们才注意到左边这个多余的狭隘的巷口和前面不远处的这座亭子,亭子顶和下方皆靠一根柱子连接皇金石,四周被东西挡住了,不知道亭子里面是什么,而走几步后才照见到下面是一个断崖,上不到亭子上。 張半瞎忽然cāo着怪腔说:“老东西,原来躲在这里面。” 过于安静以至于自己能跟着心跳头一点一点,黑sè变得有形弥漫着四周甚至钻进了我的耳朵,如果全部黑下来,世界真静下来还好,但偏偏我们手中有这么几束光,绕得我头发胀,我觉得气氛不对,看到張半瞎的侧面,发现他的脸又变得苍老,他站着不动眼镜死盯着亭子看,我悄悄地给了他俩一个眼sè,然后一起躲到了后面去。 离他有些距离,我们不敢再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吵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果然,片刻后,挡住亭子的大黑布落下,張半瞎用灯照着,我们看到里面四根臂粗长绳吊着一口黑sè大棺,忽然亭子四面闪耀起红光,看起来就像一道符,反正是看不懂,接着红光闪耀频率越来越高,棺材便开始旋转,把四根绳子铰合在一起,随着转速越来越快,绳子终于耐不住折腾与亭子断开,棺材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堆水花,亭子里还有水? 墙上和地上的蜈蚣纷纷逃走,顺着过道往出口方向去;我知道情况不妙,棺材里面的十有**是成了jing的僵尸。我从来听过僵尸,但从未见过。張半瞎不动声sè,我突然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嗜金鸟本是善物,却被里面的yin气感染成了邪物,他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进来收拾棺材里的东西,还把责任推卸给我说是我贪婪,我往后挪了几步。 棺材静止了一会,棺盖自动滑开,然后又滑出一道棺盖,这才,一个穿着苍天白鹤官服的老尸直立出棺。四面红光移动出亭子形成一张大大的符网跟在僵尸的后面,張半瞎握着白sè匕首,正面迎敌。僵尸靠近他时,那只白sè神兽又蹿出来衔着他手中的匕首丢在空中化成一把巨型匕首,上面舞动着一只蛇形动物,估计是龙。这乌纱帽僵尸识相,一下绕开这把白匕首,蹿到張半瞎后面我们的前面。 它的眼珠子是左边红右边白,脸部肌肉萎缩成了倒三角,皱巴巴的下巴跟老树皮一样,而且利爪真的是长有三寸,我们见它目光呆滞以为它看不见我们,遂想到林正英的僵尸片,赶紧捂住鼻子。老尸先是站着不动,然后对准小强电打一样瞬移到小强面前,两只毒爪早已插进他胸口,鲜血开了闸往外喷,吓得我们又叫又蹦,不知如何是好。 張半瞎速度也快,跟后给了老尸一刀,插在它的背上,顿时红光符四方闪耀,眼前的老尸已经溜回亭子中,头对着亭子像是在恢复元气。 我看现在是时机,架起虚弱的小强对柏语说:“…快,快,趁现在,赶紧走。”同时,我听到后面張半瞎发疯似的怒吼,回头见他竟然一个大纵步从地上跳到亭子边上,刚伸手去刺老尸,四面八方的红光符忽然一齐围在亭子周围,把張半瞎和老尸隔开。柏语喊道:“还不走!” 我回过神来,搀着小强跌跌撞撞逃回进来时的门口,一抬头即看见几只二面兽正虎视眈眈着我们,我和柏语赶紧调头,二面兽挨屁股后面就追来了,我张口准备喊張半瞎,身上忽然负重栽倒,翘头看到一只二面兽趴在我身上,柏语和小强也分别被二面兽掐在地上不能动弹,小强胸口两个窟窿喷出的血流到地上引来一**蜈蚣,二面兽涎水滴到我脸上,味道十分腥臭,我搁在心里想:这下是完蛋了! 手电滚在旁边,照到二面兽面目狰狞朝我开口咬来了,我闭眼叫着“妈妈”等死了,忽这时,头上传来一声雷鸣,压在我肩膀上的二面兽随即松开双手,我睁眼一看,见上方盘旋一条红sè龙,几只二面兽落荒而逃,这只龙用尾巴在我们身上扫了几下,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随后,張半瞎跑过来,脸还是皱巴巴的,对我们说:“往回跑。” 他说完立马掉头钻进黑暗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龙?这种传说中的动物过于神秘以至于自称是龙的传人的中国人却不愿意去相信世上真有龙,我也是如此的心态;張半瞎没有用手电,我没忍住好奇心,想再看一眼红龙,便让柏语带着小强先逃回去,但是柏语不愿意说:“二面兽一定在外面等着我们,没有九哥,我们哪也去不了。” 前有老尸,红龙,后堵有二面兽,我临时决定以静制动,先帮小强止血再说。止血的纱布和药物,我们带着有,柏语是安徽医大毕业的,所以对于包扎伤口这种小事是手到擒来。我看到前方红光,白光,忽闪忽暗,一手帮柏语按着小强,一手拿手电去照,看到張半瞎和那只白sè神兽正风驰电掣呼风唤雨大肆翻腾和僵尸红龙打斗,红龙时不时钻进亭子里消失不见然后又从里面出来缠绕在僵尸身上,每次缠绕上去后僵尸都会变得尸xing大起,張半瞎也就在这时会显得比较吃力。 白兽双翅摇动能放出白sè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红龙则可以由口中吐出烈火,白sè的匕首上白龙长游,但是張半瞎手中握着的不是短匕首而是白sè长剑,一招一式,一步一静皆可制敌。他们之间的打斗一直僵持着,红光符和红龙伴随着僵尸不停地上演一幕惊心动魄的人尸大战。我看的痴迷,柏语帮小强处理好伤口后喊我:“你看他!” 我低头见小强脸上发黑,胸口长了胡茬那么长的白毛。“这,这,我,我……”我结结巴巴,有些吃惊,电影中放的被僵尸咬到被中尸毒,小强是中了尸毒了吧?柏语用军刀刮了些白毛,结果发现白毛可以动,绕着军刀不断伸长,他赶紧往小强身上蹭掉白毛。我再回头看时,張半瞎站在亭边用刀在亭柱上刮了几下,红光符立马消失,然后他抬头用刀砍亭顶,被僵尸一掌扫飞,他倒踩岩石回身一剑砍在僵尸身上,僵尸负伤闪躲开,他趁机跳进亭子,一剑砍上亭顶,一只盒子落他手上,他顺手砸碎,盒中散落出有东西,红龙随即消失;僵尸大怒,避开張半瞎,一个瞬移步过来到我们面前,我和柏语吓得不敢动弹,心里扑通狂跳,谁知僵尸扛起小强就跑,迎过来張半瞎举剑yu砍,僵尸灵活闪躲,随后钻进亭子下方不见了。 張半瞎急忙过来,百兽不见了,他脸sè恢复了。我迎上去唾沫来不及咽,噎了下,说:“小强中僵尸毒了,身上长白毛。”張半瞎拍着手说:“我早该想到这是龑字穴,天yin墓,不然哪有这些事。”我不懂他什么意思,问他该怎么办了,现在? 張半瞎抓抓脑袋,好像这事情很棘手,说:“这样,你们在这里,我一个人到金井里去。” 我想问他金井是什么,柏语抢先说:“哎,那不行,你一走,二面兽,嗜金鸟肯定会来吃了我们。”我很同意柏语,问張半瞎:“你刚才说金井在哪?不难走,我和柏语和你一起,说不定能帮上忙。” 張半瞎指着前面的亭子说:“棺材底下就是金井,亭子和这边有条沟,你们看看能不能跳过去。” 我过去拿手电一照,发现我这比亭子那里的皇金石山高一米左右,而且沟壑的宽度也不大,使劲跳应该可以。 金井即是风水先生点出来的穴位,用于放棺材的,底下通常打一深洞,放着墓主人陪葬物品,yin气极重;而亭子是固气之物,在亭子上面用稻子摆出龙的形状,穴就成了龑字穴,取“飞龙在天”含义,这些本都是吉利的用途,今天的情况却不一样,原因在于用来遮坑的正方形木楔被人拿走了。 張半瞎说底下的金井已经不是普通的金井了,我知道这话的意思,但是小强身负重伤,总不能让这小子在这里把命给丢了,如果云爷怀疑说是我们害死了他,到时候我们还真不好解释,别人会笑话我们在胡扯。于是,我们三个决定一齐下去。 ------------ 第十二回 阴阳船 手电的光照下去立马被黑暗吞噬掉,我疑惑到底下不会是地府yin间吧!張半瞎说金井不会太深,而且是在皇金矿中挖的金井,跳下去不疼的。我们让張半瞎先下去,他也就跳下去了,然后在底下点着了一根蜡烛,喊着让我们下去。我和柏语没敢耽误,纵身跳下去,心立马凉半截,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像扎满了针一样剧疼。我指着張半瞎说:“你忽悠我!” 底下的石头根本不是皇金石,硬度大,也没见到張半瞎说的陪葬品,不过地上倒是有一串铜钱,手一捡线就断了,铜钱背面印有“王”字,張半瞎说这是有权势的人自铸的钱币。張半瞎用手电照上去找到了一个洞口,我吃惊道:“好家伙,藏在这上面。”洞口离我们两臂高,我们互相配合进了这个洞。 当然,張半瞎第一个在前面,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他首当其冲,可以和僵尸对抗一段时间。洞里很cháo湿,我隐隐感到不适,催他们快点,忽然就听到了水声,我很好奇地问哪来的水声。張半瞎停住了,说:“有地下水,水势还不小。”我看他在用手电左右照,可惜洞太小,我又在最后面,看不到真急人。 張半瞎爬了几步再照,突然回头对我们说:“是地下瀑布,我们可能要下水。” 我紧张起来了,下水,蜡烛电灯不都不能用了,那黑灯瞎火的,还搞个屁呀!柏语怪我说:“我说买防水的,贵点就贵点,你非不干!” 我叫着说:“那谁能想到今天这情况,还以为在上面跑跑不得了了,竟然钻到下面这样深的地方。”说真的,那时候我心里真有点害怕,从来没出过远门干过什么大事,那次竟然跑到人家坟底下去。 張半瞎说:“别吵!这样吧,这里离底下的水不高,我先下去,你们在上面照着我,然后你们把电灯丢下来给我。”就照着他的办法,我最后一个游到岸上的,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两边是埂,两条瀑布倾泻而下交汇在一起顺着河道往前流去。張半瞎说当时给这家人选地的地理先生估计跟他家有过节,下葬时应该在棺材底下铺上一条稻子撒成的龙,结果给设计成了龑字穴,金井口遮ri月星辰的木楔也没有,金井底下竟然倒挂两条水倾气泄的瀑布,是十足的凶地yin宅。 手电照上面看不到顶,一因为没多少电了,二可能这里和地面相距过高。小强的伤口虽然做了包扎止了血,但是僵尸要是对他下毒手,那真是华佗摇头—没救了。我们是一路小跑的,前面黑漆漆的好像没有尽头,为了节约电力,張半瞎的灯关了,我不放心地四周照来照去,突然,灯光打到前方上面时有白光亮了一下,我立马照回去,发现了一个月牙形的东西。 張半瞎仔细瞅了瞅,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正说话间,平静的水面忽然响起鱼跳水的声音,把我吓了一惊,赶紧往左边墙边靠靠。灯打过去,照见水里一条黄sè的大鲶鱼,头比身子还粗,嘴巴边上两条胡子都有两米多长,翘着头瞪着比脸盆还大的眼睛看着我们,半个身子在外,半个身子在内。 我小声嘀咕着说:“这是鱼jing吧?!” 張半瞎点头,说:“我记得潘阳湖里曾经出过这么大的鱼,走,不要看他,鱼jing喜欢蛊惑人,看它的眼一会就让你自动下水。”这么大的黄鱼,本来人看了浑身就不舒服,可是我们走这大鱼也跟着走,在水里翻腾作浪,我和柏语都怕出一头汗,我看張半瞎,面不改sè却皱着眉头。 过了半会,水里大鱼忽然没了踪影,同时,手电照到前面河道中有一个高出水面十几米的庞然大物,走近了看到竟然是一艘古代官船,体格硕大,一边两把锚抛在水里,有一个上去的船板。我和柏语只顾着往上照,到处参观,張半瞎拍拍我们肩膀,手里拿着一只电灯说:“小强在上面。” 我用手电照照船的前方发现还有路走,问張半瞎:“你怎么知道?” 張半瞎把电灯摆到我们眼前,说:“刚才在地上捡到的。” 我迟疑了下,心里想着这艘船可能有问题啊!偌大的地下暗河,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張半瞎说地理先生暗害墓主人,可能这船也是墓主人按照地理先生的要求来摆放的,如果上去的话危险不知道有多大,我遂问張半瞎:“你不是会算吗?你掐指算算我们上去会不会翘辫子?” 柏语说我嘴臭,净说些不该说的话,我看他表情知道他心里也怕,也没底。我忽然就怪起張半瞎,一直不肯说找的是什么蛇,说不定这种蛇安徽就有呢,从安徽到江西再到广东,跑这么远的路,谭狗病情ri益严重,万一死在这边怎么办?我气生在肚子里。張半瞎解释说:“刘伯温懂天机,为朱元璋选首都时还shè箭定呢,神算只能切出一二,不是说整个世界都是空明的,看得清清楚楚,一些过程我是看不到的。” 我脾气忽变,右手拳头捶左手掌心,骂道:“妈比的!上去灭了那老僵尸。” 提腿走上船,手电才能照到洞顶,可想这地下暗道有多高。船上楼阁有两栋,关于船中心对称,每栋楼有三层。我们先上的左边楼,开了门,看见里面还有道门,而且里面有蓝sè的光,甚是奇怪,我掂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心从胸口游到了喉咙眼,恨不得早点找到那僵尸,让張半瞎狠狠k它几下,干死它! 推开第二道门,进来一个房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些闲物,桌子上点着一盏蓝sè的灯,没有灯芯,再推门走就来到了走廊,我怕绕晕没有选择走右边的走廊,继续向前,这样,一共穿过了六间屋子,每间屋子都放着相同的东西,最后第六间屋子的后门被锁住了,但是窗户纸好捅,透过小洞我看到里面一张桌子上竟然睡着一条大黄鱼,和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条很像。 張半瞎推开我,低头看进去,说:“这是间厨房,但是锅灶上面落了层灰,刀具上有血,砧板上有鱼,那边门是开着的,这艘船上有‘人’。”我一听,吃惊道:“不是吧,这里和外界想通的吗?都什么人?连这种鱼都敢逮了吃?” 说话间,隐约听到有窸窣声,我们慌忙靠边躲着,见到厨房里有两个人影,我一发蒙以为是小强和僵尸,伸过头去看,结果一只骷髅头和我对视,我吓出声来,里面有人笑声“嘻嘻”,張半瞎拽住我往后一拉,同时从一只白骨手破门而出,差点抓到我,好险! 门烂了一个大窟窿,我们都看见了里面的两具白骨,身上穿着衣服,挡住了五脏,其余能看到的都是惨白的寒骨。两具白骨没有理我们,一个按着大鲶鱼,一个用刀“咚—咚”地在剁。張半瞎轻声说:“我们走,不要再惊到他们。” 我们弯着腰跟做贼似的溜走,我忍不住回头看到两具白骨正大口吞吃鲶鱼肉,血糊淋拉的。 这次我们绕进走廊,可是转悠了大半天,每间房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是吃喝住睡的摆设和一些娱乐的场所,我看到了古代的点纸牌和木头麻将,甚至有半米高度不到的假马,最好玩的是屋子zhong yāng的大装置,样子看起来就像赌场用的牌桌,一共有二十四方二百一十六格,每方的上面挂着一根线,线的下方对应着一种生肖,拉一下,里面会有弹珠滚动的声音,期间,弹珠经过哪里,哪里对应的生肖会动一次,玩熟的人可以根据前面几次弹珠经过的地方判断最终弹珠落定的位置,然后在弹珠滚下来前把桌面格子上的木钉拔出来,等到弹珠滚下来时,格子上画着有美女裸舞图的竹筒便会转动起来,连起来像是在看电影。这种玩具叫木竹图,是达官贵人才能玩得起的,当时时间紧迫,不然一定要看看古代的女人跳裸衣舞的样子。 我们上到顶层,开天窗来到天台后看到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锚开动,一大群黄sè的鲶鱼追着船跑。船身中间柱子上有黄sè的灯光,很亮。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包括張半瞎。等前面遇到了河岔道,一条往右,一条照直,船弯向了右方,我们忽然看到左边河岸上站着那具僵尸怀里抱着小强。 我拿手电往僵尸脸上直照,看见它青着脸不动声sè地朝我们看,这人就在眼前,却没办法救,我怪張半瞎说:“你不是说在船上吗?这下,小强真歇比了!” 張半瞎攥着拳头,完全没在意我说的话,不过说话时有些紧张结巴了,“不会是百鬼行舟吧?” 我听到“百鬼”二字,有些好奇,问他:“什么意思?” 張半瞎指着船上的黄灯,说道:“黄泉路上有盏浊黄sè的招魂灯,专门指引迷路的孤魂游鬼,船上这盏灯是勾魂灯,两灯相应,船上的畜生是要送我们下地狱啊!”他说的神乎其神,尤其说到了地狱,我有些不相信,心想如果真有地狱,那不完全成了唯心主义;而且我们现在明明是在金井的下面,怎么说周围的物质都是真实存在的,难道就这样直接开到了地狱? 張半瞎听了我的话,说我幼稚,看着僵尸淡出我的视线,前方又一片诡异的黑sè,我急了,难不成真的是要下地狱?我问張半瞎,有没有什么法子。張半瞎断然说:“没有。哎呀,我们这算高级待遇,人家去酆都都是步走的,我们还能乘官船,不错了。” 我被張半瞎一句话讲倒,也没劲琢磨怎么怎么办,一屁股坐下来,看看四下无人,把身上背着的登山包打开,里面的压缩饼干、水壶、罐头、睡袋、衣服、裤子、一大把火柴、感冒药、驱蚊水等全掏出来,然后一个个往水里砸,发疯了叫道:“马克思是猪头三,恩格斯是武大郎,疯了,疯了!” 柏语一把夺过我手上的东西,“啪”地给我一掌,我把东西往地上一掼,骂道:“你妈蛋!”我顿足和他打在一起,甚至想抱着柏语冲破护栏,摔下去死了算了。柏语脸被我抓了好几下,我也被他打了不少嘴巴,然后我一把推掉他,大声嚎叫起来,那态失的我都不好意思说,终被張半瞎叫停了:“都是怂人!” 張半瞎拍拍手,说:“好了,不吓你们了,不过我说的这法子你们两肯定不干。” 我和柏语互相望望,异口同声问:“什么办法?” 張半瞎说:“只要把这艘yin阳船方向掉过来就行。” 我想这简单啊,找到船的舵,一个三百六十度就可以了呀! 谁知張半瞎说不行,他说:“yin阳船不是普通的船,即是船上有舵,也需要水下的黄鱼带路才能走,黄鱼是很难走倒路的,除非有人下水引它们。”这我想到了最早见到的那只黄鱼,我们走到哪它跟到哪,原来这东西喜欢逐人。我和柏语都说让張半瞎下水,只有他有这能力和yin水中的黄鱼赛跑,就算游不过它们,它们也不敢伤害他。 張半瞎又有理由,不知道他是编的还是真有这事,“我身上有白泽纹身,这些黄鱼见到我会立马跑掉,那船永远别想动了,yin阳两隔,有古话说天上一ri地上一年,其实神仙远比鬼怪懒惰了,所以yin间一天抵地上十年,几分钟的路程够你游好几天,别想弃船自己游回去。”他竟然把我的打算猜到了。 我咳嗽几声,给自己壮壮胆,看看下面的黄鱼阵,问張半瞎:“它们吃不吃人?” 張半瞎笑了笑,说:“吃人,一口一个,‘咔叽’下就没了。” 我看着柏语,柏语立马说到:“哎!别看我,我不会水。” 張半瞎把我扔在地上的零食,衣服捡起来,对我说:“放心吧,我们在船头站着,一旦黄鱼引回头了,我们立马放绳拉你上来。” 我掂量掂量自己的肺活量,开开手臂膀子,蹬蹬腿,突然想到三千弱水,心中作梗了下,最后向張半瞎确认道:“提前把绳子丢下去,防止来不及。”張半瞎说“知道、知道”,拍拍我说:“别怕!” 跳下去的时候,耳边没有风,有些怪异,还好掉下去再冒上来时看到了上面他们的灯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赶紧往反方向游,却发现黄鱼没有掉头追我,張半瞎在上面喊:“跟船走跟船走,靠近黄鱼靠近黄鱼。” 我看这些个个体型大我数十倍的黄鱼无异于在山上碰见几匹野狼,只能硬着头皮朝鱼群中钻,他们在上面用灯指引我过去,等好不容易靠近了些,黄鱼终于有所jing惕,一只回头,只只回头,都瞪着大眼睛,鲜艳的体sè让我十分不舒服,在水里打了冷颤,等我游到船头,带着所有的黄鱼回来时,却发现上面消失了他俩,我喊了几声没人应,差点吓出了哭腔,不过我看到了垂下来的船绳,抓住绳子赶紧往上爬了些高度,再看底下,发现所有的黄鱼果真是一直逆向回去了,随后,船身发生移动,慢慢地转过了方向,我心中的石头一下落地,快速爬上去,竟然没看到一个人。 我心慌慌,大声呼喊,突然,从上飞下来一颗骷髅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然后上面有人拿手电照我,是他俩。过了会,他们从天台下来,问了情况才知道,刚才白骨人趁柏语不注意把他掳走了,張半瞎追过去已经到了天台,不过白骨人只是yin阳船的苦工,几下就搞定了。 yin阳船返程回到刚才的岔路口时,我们没有见到僵尸,我指右边问張半瞎:“这条河道是不是通到外面的?” 張半瞎说:“是。”然后又思忖了会,说:“马上下船后,我先进金井里,看僵尸有没有回去,如果不在,那么我们就顺这条河出去。” 我以为自己想的周到,问他:“万一僵尸就是从我们来的地方走的,怎么办?” 張半瞎坚定地说:“不可能,要走只会走前门,不会走后门的。” ------------ 第十三回 《魈山客话》 張半瞎速去速回,说金井里面和上面都没看见小强,他失算了,僵尸一定从后门逃了。而且,張半瞎猜测僵尸生前是风水先生,故意把墓穴设计成这样,如果有人进来盗墓偷东西,正好借着阳气诈尸起死回生,不巧,这事被我们遇到了,如果当年那些几个勘探队的能进到里面,估计僵尸早破棺而出了。 我们顺着河道一直往前,走了有半个小时的样子,才逐渐见到前面有亮光,心中大喜,但是僵尸已经逃出去了,那么小强可能已经被吸光了血或者是中尸毒变成了僵尸,想到这我就害怕,难不成真要担当个杀人的罪名,我可不想犯罪啊! 走到洞口,听到水声很大,是个瀑布,水帘遮着,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我们三没停留,全部跳下去,水有点凉,从水里冒出头时,看到岸边躺着小强,我们惊喜万分,再去找僵尸时发现水潭边上有一团球状物体,張半瞎将它拎起来发现是被渔网裹住的僵尸,已经死了。我问他:“不已经是死了的尸体吗,还能再死?” 張半瞎让我们看看小强伤势,在水潭边走了会,回头跟我们说:“太好笑了!” 我和柏语莫名其妙,问他怎么回事,僵尸怎么平白无故的死了? 張半瞎从水里拔出一根木桩说:“有人在这里下了渔网,结果僵尸跳下来被渔网缠住了,加上这四周全是克僵尸的草药,它自己害死了自己。” 小强吐了几口水,然后睁开眼,我慌忙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先看看自己双手,变白了,胸口的白毛也不见了,然后说了刚才的事。小强说的和張半瞎一样,当时僵尸抱着他跳下来时被渔网缠住了,僵尸发了疯的挣脱,可是它没有力气,渔网没有挣脱掉还慢慢变得迟钝然后不动了,死了。 張半瞎笑得很开心,说:“世间万物一物克一物,这老头自己打坏主意把自己弄成了僵尸,没想到流下来的水招引了这些克僵尸毒的小草。” 我看到其中一种草开白花,很漂亮,问張半瞎都是什么草药。他每样拽一点叶子或者是花下来,介绍说:“这是白芷,这是曼陀罗,这是石菖蒲,这是菌陈,还有这,艾草,闻闻,喷香的!”他把这些草药洗洗后,用牙齿压碎然后给小强敷。小强把胸口一捂,紧张地问说:“你干嘛?!我有洁癖的啊!” 張半瞎笑着说:“不要拉倒,我的唾沫可是开了光的,能抵的上半贴草药,这些草药也是治僵尸毒的特效药。” 说着他就要扔掉了,小强忽然伸手说:“哎哎!就这一次,给我!” 張半瞎说僵尸是yin阳两物,用祝由或者茅山术只能克它的yinxing,所以那些所谓的驱魔道士只能用火烧,不然僵尸是无法克制的,只有辩证地去看问题,结合科学,认识到僵尸病毒的存在是一种自然客观的存在,而不是玄空,才可以真正用药物除掉僵尸体内的特殊病毒做到完美的降尸。 我们把尸体埋好,找到人家后出了面儿山回到住的地方,疲惫不堪,见到谭狗躺在地上,他说他一夜没上床,地上邋遢不成样子。收拾了半会后,張半瞎坐在床边,柏语掏一支烟抽起来,递给他,他没要。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然后听張半瞎说:“小强的报应也到了,你和柏语身上有股帝王的煞气,我快罩不住了,真的。” 他默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本书,破破烂烂,封面的字不认识,很神秘的样子。原来他早上出去在外面早餐店遇到了蛇帮的人,给他指了一个人,说是广州的包打听,广州什么事他都知道。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人張半瞎认识,以前在皖赣长江边上做水产生意,现在在广州靠倒腾古董发了财成了土豪。 張半瞎弹弹这本旧书,说:“运气好,在他收的旧书里一下抽出来了。” 我拿过来,翻开看到里面的书页是布制的,字很小,密密麻麻的,而且是竖着看的,能认识的字很少。柏语凑过来,指着封面第二个字说:“这是个‘山’字吧?第一个呢,什么字,笔画这么多。”張半瞎说是金文大篆,书叫《魈山客话》,是清初手抄,后面印有抄写人的红章,里面提到了墨蛇的下落。 直到那时,張半瞎才肯说出此次广东之行的目的:寻找墨蛇。从一开始发生的事情就让人感到奇怪,银棺材和金痰盂,血棺材和鬼疟,光绪和诅咒,难道背后有大yin谋?我想象力不够。張半瞎直言说:“有朝一ri,事情水落石出,你们自然会懂。这书上说墨蛇出没于泗水岛,旁边的山叫锅巴山,我问过人了,泗水岛和锅巴山都没有改名,从这往南走,有泗水村和锅巴岭。” 然后,張半瞎又说:“墨蛇难寻,光靠我们不行,蛇帮答应我了,帮我找一个泗水岛附近的居民帮助我们,我们先去泗水岛,到时候有人在那里等我们。” 我们花钱请了保姆来照顾谭狗和小强,然后即ri启程,赶往泗水村。书中是这么说:“今过广东,路听人道一地,名唤泗水,遂觉有趣,使碎银呼轿夫陪行,过山路一二,忽见一畛如一卷长纸敞滚余地,立山头骇观迟迟不敢下,四方树林参天而盖,岛与各面陆土距有百丈,水中禽鸟成群结队绕岛而行,浑天然成而风水自随,进风纳水,翘首以目东北方似有一席白帘倒挂,轿夫谓:乃一线天;吾谓轿夫:尝游玩于衢州府江郎山,同有景点曰一线天,然与此地不同。时值盛夏,草木青翠,待下山见水波平荡,sè如黄如绿……” 可是,我们来到这时没有看到书中描绘的那种山清水秀的美景,相反,四处草木枯死,岛上盖了一幢房子,四层楼,几乎占据了岛上全部面积,遥望东北角没有见到一线天,反而看到好大一个缺口。張半瞎摇头叹息说:“时间更替,当年的集风水于一身的骑龙宝地早已不在,你们看,岛南边那块凸起的地,是仙鹤孵蛋,难得一见的好地,可惜北边一线天那里开了缺口,而且这底下也有怪,天上云为津,地下水为液,如今地下水被抽走,难怪会草木衰败。” 他说可惜可惜,我和柏语都摇头表示不懂,跟着他一起下了陡坡。我们正议论蛇帮找的人在哪,岛上有人朝我们挥手大声叫喊,我说:“蛇帮的人挺够意思啊,私底下把人安排好了呀!” 上到岛上,看到别墅门口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四个字:泗水山庄。有三个人迎出门外,互相介绍了后,便把我们请到楼上,摆了一大桌席,我和柏语都暗暗发笑。三人谢的还是張半瞎捣毁泰国蛇佬盘踞在五道山的窝点一事。張半瞎关心的是墨蛇,直截了当地问人家墨蛇如何能找到? 三人竟然答不上来,因为他们只是在此处做饭店生意的,顾客需要的野味都是蛇帮提供的,所以他们和蛇帮很熟。張半瞎显得很着急,把三人问得结结巴巴,最后人家站起来道歉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是想先招待你们让你们住下,找蛇的事情明天保证办好。”我抬头看看这三人又看看張半瞎,然后低下头默默啃骨头。張半瞎很不愉快,皱着眉头应道:“那好那好。” 次ri,人家果然安排一位当地的王向导,身材魁梧,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说我们要找的墨蛇可能在锅巴山。锅巴山?王向导指着“一线天”那里说:“过了缺口上去就是锅巴山!”我们整装待发,王向导提醒我们多带些风油jing并且给我们仨每人准备了两顶纱帽,因为锅巴山多产野蜂,容易伤人。 缺口处铺了一条石子路上去,来到上面差点没把我吓死,腿脚发软,幸好有围栏拦着,不然就掉下去了。下面是一个巨坑,往下看,头发晕,感觉自己挂在悬崖边上马上要掉下去一样,对面的山被劈了一半,留下来的半座上面布满了一条条窄窄的小道。王向导解释说:“这里是锅巴山,在以前的时候叫天时山,后来因为有铜矿,六几年被zhèng fu开了,一挖挖这么深,形似锅巴,后来改叫锅巴山了。” 右边有弯道贴着山墙绕下去,这是为了方便游客下到底下游玩的。王向导一边走一边和我们说话:“你们讲的墨蛇,以前经常听老人说,黑sè白腹,对吧?听说这种蛇喜欢躲在矿洞里,越是yin暗cháo湿越容易找到。以前蛇帮来人寻多,好像逮到过一两米长的。” 在上面看下面时觉得从东至西没多远的路,但是真正下来了,竟然走了十几分钟的路才到前面这一排矿洞。底下湿热,氧气稀薄容易胸闷,張半瞎说这里是有可能有墨蛇的存在,因为蛇喜cháo湿而且贴着墙壁可以吸到岩石间的走风。 王向导让我们带好纱帽,往身上涂多些风油jing。这种小瓶装的蓝sè液体,味道刺鼻,涂满手臂和其他地方后,自己都想憋气。然后,我们打着灯直接进去了,可是我们走没几步,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听脚步声有东西朝我们跑来,我吓得赶紧往回跑出去,回头却看到里面跑出来一人,抱着头,身上和身后飞着一群密密麻麻的蜜蜂。 我往旁边直让,不知道怎么帮他。王向导喊我,让我喝风油jing往这人身上喷。我犹豫了下,风油jing这味道,光闻起来都能要人命,要是喝到嘴里,那不满嘴长刺呀!王向导见我不动,急着连灌了两瓶风油jing,追过去朝着蜂群喷开,蜂子受不了风油jing味道的刺激一哄而散。 这时,矿洞里面才陆续出来三个人,向我们握手言谢,然后用广东话骂了被蜂子蛰的人。我们互相介绍了,原来这四个人在铜矿里挖到一座古墓,正下手挖着,谁想带出来一窝土蜂,那三个都戴了纱帽,只有被蛰的这人装蒜没戴。 他们执意要带我们进去,左右绕了有几段路,果然看到他们挖的这个坑,底下有口棺材。坑旁边放着一套崭新的寿衣,看起来毛骨悚然。 ------------ 第十四回 岭南鬼盗做旧 这里面矿道很长,拿电灯照去都见不到头,黑乌乌的,我忍不住东张西望,神经有些紧张,加上空气稀薄,眼镜前金星直冒,想出去,对他们说:“大白天在这里挖人家坟墓,不好吧?”柏语听我这么说,站立不安,挠着后脑勺。 被峰子蛰的这个盗墓贼一边动棺材,一边忙着劝我:“今天蒙你的救命大恩,今天挖的东西分你一半,别走嘛!快得很!” 四个人手确实是快,用小锤子在棺材上下敲敲,然后撬出钉子,抬走棺盖,看到里面躺着一具尸体,衣服分解得三两块尚在七八块残缺和尸体粘在一起,他们往上面洒些石灰,过了会,两人抬起尸两外两人从尸体下面拖拽出一个大箱子,抬尸的两人迅速剥开粘在尸体上的衣服,尸体的骨头黑白分明,基本上骨架算完整,他们把旧衣服放在棺材里,然后给尸体换上一套新衣服,重新盖好棺盖,把手套放在棺盖上面对我们说:“好了,走吧!”整个过程,四人一语不发,动作流畅,跟过家家似的。 他们抬着箱子往外走。我跟在后面,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挖人祖坟盗人墓穴是古今第一大耻之事,而今天看到这四个人的举止,敬佩之情竟然油然而生,再回想我和他们在徐塘桥下捞银棺材争抢里面财物一事,心中实在愧疚。 我是如此,張半瞎亦有点点钦佩的意思流露出来。出去后,四人慌忙来开箱子,对我们说:“棺材里出来的东西得给它照照太阳,去去yin气。”箱子一开,首先看到一枚铜镜,下面盖着一块sè泽黄艳的粗布,揭开后看到底下有两个格子,一格里面放着亵衣,首饰,妆粉盒,木梳;另一格则是一些书簿,翻到底下才找到一蓝布绣花小包,这人拿在手上掂掂,感觉很沉,说:“好货sè!”打开看到一块四四方方的古玉,天蓝sè,通体润明sè泽外浅内深,古玉下边款篆刻有三字:赵子印。 四人拍手顿足,连声叫好,我知道应该是一件值钱宝,遂问他们是什么玉。四人齐声说:“后唐水墨蓝田玉,世间少见的宝玉,炙手可热。” 一直没作声的張半瞎突然开口说:“传说和氏璧是蓝田玉质,我看这块玉质地均匀纯然无杂质,确实是件宝贝。不过,你们,你们是岭南枝吧?!” 四人吃了一惊,好像張半瞎刚才说的话中了他们的要害一样,个个神情紧张,其中一个结舌问道:“你打哪边来的?” 張半瞎说:“安徽。” 这人望了張半瞎一会,说:“那今儿这份礼必须得分你一半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岭南枝是行话,民国时,岭南枝叫岭南鬼盗,是南方远近闻名的盗墓组织,由于岭南鬼盗名字听起来不悦耳,后来人改口叫岭南枝。老一辈的岭南鬼盗都是很遵守江湖道义的,每次出去盗墓,必带上一件新衣裳,开馆取财后一定给墓主人换上带来的新衣服,完事填坑要把戴过的手套丢下来,好让同行的知道:此墓已开。 張半瞎高兴他们没忘记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四人也高兴能遇到懂行的兄弟,一定要带我们下馆子。那时候,广东的夜市已经相当繁华了,霓虹灯下无数店面,不过大家最喜欢的是开在店和店中间马路边上的小摊,时尚的男女都会选择晚上出来在小摊前坐下点几份炸辣炒煮,用现在的话说他们都是吃货。哈,我们当年年纪轻,自然玩的也疯,几个大男人在街上逛吃属很正常的社会现象不会被人说成“基友”。 广东地理位置特殊,菜系有三部分组成,客家,cháo州,广府,和我们的徽菜不同是它的颜sè没有安徽下的重,看起来清淡闻起来香吃起来则水嫩有润,而且海鲜野味无所不食,《领外代答》中有言说:深广及溪峒人,不问鸟兽蛇虫,无不食之。其间野味,有好有丑。山有鳖名蛰,竹有鼠名猷。鸽鹳之足,猎而煮之;鲟鱼之唇,活而脔之,谓之鱼魂,此其珍也。至与遇蛇必捕,不问长短,遇鼠必捉,不问大小。蝙蝠之可恶,蛤蚧之可畏,蝗虫之微生,悉取而燎食之;蜂房之毒,麻虫之秽,悉炒而食之;蝗虫之卵,天虾之翼,悉炒而食之。 人说餐桌上学问难懂,一谓做人,二曰鸣菜,这鸣菜说的即是天朝四方菜肴亿万,难以一一辨认。广东菜食材能如此广泛,正好体现了广东人胸襟包怀万象。 当晚,我们吃了好多小摊,物美价廉,心情无比愉悦。混熟了,知道他们四个,三个是家里兄弟仨,分别叫王发财,王进财,王聚财,名字俗不可耐,却朴实,还有那个被蜂子蛰的叫柳天芝。張半瞎和他们有话说,我和柏语不懂行,不好插嘴,听他们说话权且当故事听了。 王家三兄弟是跟着柳天芝发家的,前年入伙的,不到两年,竟然买房买车了。四个家伙说尽了盗墓这行的好,主要是钱来的快,我在心里想:“你们是没遇到僵尸,不然小命早没了。”这点張半瞎和他们说了,墓中抛生死,干的是损yin德的事,现在收手还不迟。 谁知道哥四个据理力争,说他们找算命的看过,最近五年不会有事。張半瞎忽然冷笑一声,说:“算命?人的吉福凶煞皆和自己的福德挂钩,你们没干盗墓前不是教书即是医生之类的,对不对?” 四人筷子一起朝桌上一掼,眼镜瞪圆了盯着張半瞎,我和柏语互相张望,不知出什么事了,只有张半瞎丝毫不乱,浅酌一杯酒下肚。王发财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忙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想笑不好笑。慢慢,王发财才激动地口齿不清说道:“从今天你看出我们是岭南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大师!真准,真准!我和天芝是高中同学,高考落榜那年,我们跟乡下郎中做起了赤脚医生;他俩,一先一后考进了湖南师范大学,毕业后做了老师。大师,你给我们再算算。” 張半瞎毫不客气,说:“好,我给你们讲讲!孔圣人是老师的楷模,峦头派华佗理气派张仲景是医生的代表,他们要么教学天下要么悬壶济世,所以教书育人和医者治人都是世间最积德的工作,而你们此前正是积攥了太多的福德,风水自成,自然可以简单地发财,人家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足,你们的状况就是这样,一旦福德耗尽,风水逆转,量变转而为质变,人倒霉快得很!” 别说他们四个,我和柏语都被張半瞎讲的后怕连连,想到寻找墨蛇的艰难,便和自己的福德联系到一起。我想到自己捞银棺材虽然不是特意寻穴盗墓,本质上怕差不多了,难道我的福德也被自己耗尽了吗,现在的果是自己种的因引起的? 四人信以为真,唯唯是诺,听得别提多认真。但是,末了,他们依然死xing不改,说他们干完最后一票,立马去观音庙烧香拜佛。張半瞎眉头紧锁,说:“你们真是没救。” 柳天芝拍拍衣服口袋,说:“得益今天遇到大师,我这里有张藏宝图,是我们花钱从人家手里买的,墓是座空墓,上星期我们去踩过点了,准备最近动手,我保证是最后一笔单子。人家说会算命的都是有神交的,我想让大师给我们向神请示下,饶恕我们最后一次,人家是空墓,占用风水宝地还不用,实在糟蹋土地。” 張半瞎忙推辞,说不行不行,我们来广东有事要做的。他们四个非要问什么事,張半瞎只好说了墨蛇一事。王进财忽地站起拍手说:“我知道!就白天那个矿下面,有墨蛇。”王进财和王向导说的一样,矿区有墨蛇说话应该不假。張半瞎一口应允下来,愿意帮他们盗墓,但是必须帮我们找到墨蛇,他们四个也都同意。 王发财口中的空墓坐落在矿区下面离昨天那座墓不远处,但是从洞口进去后却曲里拐弯走了好远的路程,直到一处上方岩石有水滴答不停,王进财才说到了,指着旁边一块斜靠的木板说:“墓穴盖在山中间,上面被糖浆黄泥封死进不去,只能由下往上挖开。”張半瞎走过去,斜着头往上看看,回头说:“是zhèng fu帮了你们,铜矿石硬,这墓藏得又这么深,就是找到位置你们盗墓的也下不来。” 王聚财面带微笑,点头说:“是啊是啊,六三年zhèng fu动手挖的矿,后来就不停地出古墓,这块居民哪个不是靠这个发财的?” 張半瞎踱回来说:“万时山是块好地!哎,怎么做?” 王进财“嘿嘿”直笑,对張半瞎说:“你比我们经验多吧,怎么做,还不知道?” 王发财立马给王进财一个眼sè,说:“哎—怎么能让大师亲自上去,盗洞这么小个,进去是白癞痢出来成黑包公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我们四个足够了。” 他们上去折腾了好久,我们想出去,但是矿道四通八达,怕迷了路,只好在原地待了几个小时,最后腿酸,无奈于地上cháo湿有水,只能蹲着。好不容易候到他们出来,柳天芝和王聚财先滑下来的,然后是王进财,后面跟着一个大箱子,最后王发财糊了一脸的脏泥出来了,笑着说:“大功告成,走吧!” 我心里又气又怨,来了一无用处还干等了这么久,晚上睡觉腿不抽筋才怪。 绕出去后,老规矩,开箱放气,看到里面净是好东西,发霉的山水画,银丝穿的红玛瑙,金瓶银具,三只封口的大瓷罐,摇起来,“哗哗”响,拎起倒下来全是明晃晃的玉珠子……四个人欢喜不得了,看得我也眼馋,把找墨蛇的事抛在脑后。 王发财已经安排了包车,先把宝物运回广州,然后商榷分财的事。我怕他们耍心眼,在东西装进车前,从箱子里挑了一条束腰玉带,像抓住了把柄对他们说:“我条玉带我留着,你们一车到广州,万一跑了,我找谁要去?”王发财哈哈大笑,说:“蒋神兄太不放心我们了吧?不过,也好也好,这玉带算是上档次的无价宝,权当是酬谢你们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他们大哥说这话时,我看到王家两兄弟进财和聚财明显皱紧眉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柳天芝陪着笑脸和王发财把大箱子抬进车子的后备箱,却掉下来一个铜扣,我捡起来一看,上面竟然贴着一块金红sè糖果纸。 宝物一辆车,我们七个人坐另外一辆车到的广州。刚到广州,王发财苦情着脸向张半瞎求了件事,而且非要张半瞎答应。張半瞎没有拒绝,问他什么事。王发财说他去年在外二环买了座别墅,当时贪人家的便宜,谁知自从买回来后,厨房里一到晚上就“霹雳哗啦”闹得不停,第二天早上进去看,东西常常是撒得到处都是,别人都说那房子的位置在未解放前是广州的乱葬岗。 这事張半瞎自然在行,但是我们刚到广州,起码要休息下吧,再说看地捉鬼不是要从老黄历上挑个吉利的ri子吧!王发财脸挂下来比挂面还长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好像今天張半瞎不去,就要出大事要他命似的。张半瞎估计给他的脸呕心够了,匆匆答应道:“好好,走走,在哪?我跟你去看看。” 張半瞎和王发财走后,他们三个立马要带我们去把那些宝贝分分。我捂着肚子,表示很饿,柏语也说:“慌什么嘛?先搞点吃的再说。”吃饭的时候,三人神情紧张,好像有什么事要马上做一样,急得不得了。我急急忙忙扒了几口饭,嘴巴都没揩,对柏语说:“走吧走吧!”柏语往嘴里塞了几大口,噎得跟鸭子似的,脖子直伸。 他们开车带我们来的这里是间仓库,一箱子宝贝藏在仓库深处,搬出来打开任我和柏语挑,我们拿了一罐玉珠子,一块龙黄玉,五幅字画,加上之前的束腰玉带,差不多了,其他留给他们。王进财盯着我手上的玉带看,眼睛都要滴血了。我暗想自己聪明,要是不提前拿下来这条玉带,他们一定不愿意给。玉带由四十块正方形白玉穿以金丝线连接在一起,每块玉的sè泽一样,ru白醇厚晶莹剔透,摸着柔韧的玉腰带不禁幻想起自己掌中撩逗的是一位江南水乡撑着油纸伞依偎着我的女子的纤纤细腰。 我正在意yin,忽然听到争吵声。王进财一脚踩在箱子上,说:“不行!玉腰带是明王赏赐给这位大夫的,大夫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请自回,刚到广州便死了,皇帝因大夫没有向他请骨便自作主张还乡,十分气愤,派来抄家的锦衣卫得知大夫已死,找到他的墓穴掘地掏骨,于光天化ri之下暴晒大夫骨殖三天以示jing戒!但是,锦衣卫没有找到大夫的陪葬品,因为藏有宝藏的墓穴在矿山中。这些是稗官野史中的记载,正史中无此大夫的踪影,所以我们倒出来的这些宝贝不光本身材质价值上档次,于历史研究有更重要的作用。说不好听,这一条玉带足以抵下这里所有的金银玉器。” 王进财侃侃而谈了这么多,我被他说的糊涂,但是我知道玉带坚决不能给。 柳天芝见现场气氛尴尬,给我们出了个解决的办法,法子就是我出点钱给王进财,当是填了价格上的差价。我思忖了下,觉得可以,问王进财:“你要多少?” 王进财一口报价:“五万!” 我说:“好!五万就五万,一锤定价,不给改了!” 王进财说:“不改,五万,你给,我立马把玉腰带让给你!”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要回去拿,王进财说认识我住的宾馆。车直接开到西关区,走街过桥,停在迎chun宾馆前,刚下车,張半瞎就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王发财,面上几块青肿几块污血,我勉强地笑笑,问張半瞎怎么回事。 張半瞎没理我,手指着王进财王聚财柳天芝三人骂道:“呸!敢自称岭南枝?!老祖宗的脸给你们丢尽了。”我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他们三个脸sè不好看,低着头不作声。張半瞎没有没完没了,把王发财往车前一推,说:“你们的福德早已经用尽,不出一月必定遭事,滚吧!” 三人匆匆走掉。然后,我和柏语才好问張半瞎发生了什么。張半瞎把事情一说,我才明白什么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破口大骂王家三兄弟和姓柳的,狗娘养的的,骗到我们头上来了。原来我们去找墨蛇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个王向导是那一块假盗墓贼的线人;假盗墓贼提前在附近挖好坑埋好棺材,做的有模有样,等王向导把人带去,他们会借机把棺材里的高仿赝品卖给你,不懂的人以为真是从古墓中挖出来的,再看成sè不错,会立马掏腰包买,被吃了药还以为得了件儿多么值钱的宝贝。我和柏语就属于这种人,束腰玉带拿出来给張半瞎掌了眼,他说玉带确实是真的汉白玉做的,但是玉料质量差,归于车间生产剩下的渣滓,用酸泡开打磨上光即成了现在的模样。 張半瞎和我们说了,一开始他真以为王发财家中有怪,结果半路上算卦时算到自己当天要破财,仔细推敲,事因在王发财身上,再算时,事情前后立刻一目了然,给了王发财一顿好打赶紧赶回来了。我对張半瞎的通天卦表示敬佩,转念想起一事,问他:“你算财算这么准,为什么叫你算我们能不能在这找到墨蛇你算不出来了?” 張半瞎手一挥,说:“哎呀!算命看卦复杂得很,要解释得花半天时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 第十五回 井葬(一) 话说这事情过去后,張半瞎又瞎翻了几遍《魈山客话》。那天,他突然问我们:“如果上古时期的神兽活在今天,它们本来的领地是草木茂盛水源滋润,但是现在草木全部枯死,水也不流动了,你们说它们会不会迁徙到其他地方?” 当然,我不明白他的话想表达什么,但就如此浅显的道理而言,我肯定说:“你不废话吗?就一条狗一只猫,主子家没吃没喝了,它也会考虑往别处去。”張半瞎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自言自语:“奥—那就好办了。” 小强胸前的伤口愈合了却没好完全,谭狗说我们难得聚一块,心情亮堂显得有jing神;我一高兴,跑去端了热水给谭狗擦背,防止他睡的时间过长起湿疹,然后和他们打牌。張半瞎坐在一旁对着窗户发呆,我们叫着抓牌洗牌,几圈下来我就没什么劲头了,觉得乏味,随手翻翻桌上的《魈山客话》,找话题和張半瞎说:“哎!九哥,这书上有什么故事没,给我们讲讲?” 張半瞎倒也答应了,跟我们侃起这本文言文。书的原作者叫画子,每一回的落款却不是画子,书可能是原作者自己搜集的文章然后自己编纂到了一起。張半瞎说的第一个故事,挺有意思,讲的是王羲之书法遒劲的原因。王右军年轻的时候除了喜爱书法,还特别喜欢收集文房四宝,一次,去亲戚家吃席,晚上回来路过村南的坟岗,见到一块石碑睡在地上,打着灯笼照去发现是块上等的歙石,心中大喜,想着坟地石yin气重,加上又是块好石,磨出的墨一定颜sè深沉,写出的字自然明亮聪爽,遂去搬动,手刚放上去准备来掰,地下突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按住石碑,王右军吓得往后连退几步,但是立马又冲过去狠狠地搬起石碑,和这只鬼手你争我抢,书中说鬼手力气大无边,石碑的一半进了地下,眼看着煮熟的红烧肉又要回锅了,王右军急中生急,忽然觉得浑身力量大增,一把搬起石碑抱着往村里跑,后来一到写字时双手臂力无限有种使不完的劲,所以有后来的“入木三分”之说。 王羲之的这则轶事我头一回听到,張半瞎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估计这本《魈山客话》拿出去捐给国家,应该会成为第二本聊斋志异吧。听張半瞎提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我对这本我看不懂的书更加爱不释手,要是把它翻译出来,作为故事会看,那绝对jing彩。我把想法和張半瞎说,張半瞎不屑地一笑,“要说故事,我经历的不比这本书的页数少,我能从清末民初说到老毛小平,你信不信?他说完冲我吐了个舌头,我吃惊地瞪着他,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做出这么俏皮的动作,现在在写这些往事的时候,心里跟趵突泉似的。 王梁悬鬼,老猫守夜,鞭锤尸头,三月子午荡罗煞花,李老敢朝天山钓青龙……书中的故事千奇百怪,但问及他自己的故事时,張半瞎却只字不谈。我见他经常把眉毛抓着,像是脑子里每天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一样,每每劝他心态积极点,老是消沉,人老得快。 插点题外话,其实在写我们几人的故事时,我更想直接去聊聊張半瞎这个人,去年甚至激动地找到在出版社混编辑的同学,我说想写一个人物传记,我那同学不建议我这么做,说市场文学衰落,网络文学兴起,劝我写一写故事类的小说,能吸引人眼球。 当时在宾馆一连呆了一个星期,期间,張半瞎一直拿着张广东地图看,说什么锅巴山云散水去由福转凶,仙鹤孵蛋下面蛋黄蛋白尽失,空有明堂不见朱雀,空有玄武不见白虎,且选了西樵、丹霞、万时三座山,觉得墨蛇很可能往这些地方迁徙。他没去找蛇帮那伙人,免得离拉(啰嗦,纠缠不清的意思),而是问卖野生蛇的散点小摊摊主关于广东这边野生蛇的迁徙习惯。这些散卖户是常年活跃于广东各山头的,所以蛇迁移情况他们很清楚,最后给張半瞎说了仁化县的万时山。 起初来广东首先到的即是仁化县,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張半瞎说怪他,本以为广东蛇帮势力大,希望在这里能打听到墨蛇的行踪,要是当时在仁化多呆几天,或许可以直接找到墨蛇。 我们打算这次三个人去仁化,谭狗和小强留在宾馆,但是保姆继续叫,续费半年足够长,我们准备好包裹,等張半瞎把黄符画好,贴得房间里到处都是。临走的那天,我们一个个和谭狗握了手,我安慰他说:“有九哥在,什么都别怕。”谭狗突然流泪大哭,口齿不清地说让我们帮他写封信寄回去,他怕妈妈担心。我这才想到爸爸妈妈,鼻子发酸不是滋味,除了張半瞎,我们一人写了一封往家寄了。 到仁化的那天,没赶上墟市,我们事先讨论了,要想找到墨蛇,还得靠卖蛇的,于是等了几ri。前面已经说过广东墟市的繁华面貌。其实墟市有久远的历史,明代时有三墟六市一说,到了清代则发展成为六墟十七市,不同的种类的墟市有不同的商品特sè,如普君墟,以三、六、九ri为期,摆卖瓜菜、猪鱼肉、杂货、布摊、木履为主;大墟,逢一、四、七为墟期,以摆卖花卉、飞禽走兽及农产品为主;普君新墟,逢三、六、九ri为墟期,经营油糖、豆、面、蚕丝、鸭仔、牛肉、鱼虾等,设有讲古场;太上墟,墟期为三、六、九ri,专卖鸡,故有鸡墟之称;麻钉墟,专卖麻钉铁钉。墟和市在古代是分开叫的,随着经济和时代的发展,墟和市逐渐叫在了一起。不管是古是今,墟市的规模都是空前绝后的,赶墟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可谓车水马龙。 由于墟市摆摊设铺的人太多,想在万千生意人中找到卖野生蛇的真不容易。我们走街串巷,寻了一早上无果,中午吃了顿广东烧腊饭,刚出酒楼,就听到有人吆喝道:“卖蛇卖蛇了,纯野生品种,各式各样,不但能上桌做菜美容养颜,它还能当宝收藏,万时山特产墨蛇,现低价出售,只此一条,你我若是有缘,请赶紧带走!” 我喜逐颜开,对他们说:“哎!这这—这不是墨蛇吗?” 卖蛇的立马把篓子一盖,头往旁边撇开,继续叫卖。我心想,得了生意还卖乖,用脚踢了下他的篓子刚想问他多少钱出手。谁知卖蛇的大叫一声,把篓子里的蛇倒出来。蛇是黑皮白腹,却死得笔挺一动不动。卖蛇起身一把抓住我,朝过往的客人大喊:“是你踢的,这蛇本来还活泼泼的,现在就死了,是你踢的,你踢的,你要赔我钱!” 我心想糟糕,遇到碰瓷了,懊悔是来不及,只能口头不停地解释。但是卖蛇人巧舌如簧,口若悬河,揪住我不放,一个劲得赖着我,今天不给钱就不放。我破口大骂,暴跳如雷,抓着卖蛇人衣领口要给他拳头吃。这时,人群中冲出三人,一把抱住我,我回头看,发现竟然是王家三兄弟。 王发财装作义愤填膺和王进财死死扣着我,柏语上去和他们干,王聚财指着柏语叫道:“打人?你打,打一下试试?”我脑子转得快,赶紧松手喝住柏语用全椒话说:“别动,这是碰瓷啊,你挨他一下,他立马装死!”柏语迫于无奈,只好往后退站在一边。 三兄弟放开我后,大肆喧哗,招引了一群人过来看热闹,抬头又见酒楼上趴着三两客人向我们指指点点,气得我咬牙切齿,恨不得让張半瞎一刀砍死他们!可是張半瞎悠闲地靠在左边的桥梁上看我们热闹。 “赔钱,今天你必须给钱了事,态度太差了!”卖蛇人哭丧着脸,然后冲大伙说:“墨蛇本来就难逮,老母亲家中重病,想把蛇卖个好价钱,谁想被这人一脚踢死。” 我香蕉你个巴拉,“你蛇放在篓子里,老子轻轻碰它一下就死了?你他妈骗谁呢,广东狗你猪ri的装孙子。今天,老子把钱撒了都不给你!”我气急败坏,从怀里抽出几张蓝sè大钞,往地上一掼,继续骂道:“给你妈买口棺材够了吧?老子偏让你妈死了睡不到木板。”用脚狠踢地上的钱,被路人哄抢而尽。 王发财瞪鼻子上眼,愈演愈烈,我想直接拆他台,但是旁边围观的人竟然做帮凶骂我们,广东佬说的粤语作音乐尚可以,用来骂人那很难听的。他们盛气凌人,張半瞎不帮上,柏语见人多麻舌也不敢和众人为敌,我想走走不掉,不走被人围,正两难抉择,柳天芝突然站出来,对我说:“这样吧,我做个公证人,陪几个钱算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吵成这样,要是被外国友人看见回头人家一定到处说我们中国人不团结。” 我不想再说什么废话,叫卖蛇人直接开价,趁早离开这鬼地方。卖蛇人倒很干脆,一口咬定问我要五万人民币!我一拍口袋,说:“好!你自己说的,再改口死妈!” 卖蛇人站起身子,说:“不改,你陪我五万,我绝不纠缠!” 我ri他八代祖宗的,这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狗血剧情竟然发生在我身上,五万就五万,我告诉他们身上没带钱,要回去拿,卖蛇人不同意,他怕我耍手段,坚决要王发财他们陪着一起去拿钱。我说好! 这时,張半瞎从桥上走下来,王家三兄弟和柳天芝赶紧往旁边让。張半瞎很老练的说道:“五万,可以给,但是你母亲的病治不好!”我以为卖蛇人胡编的他母亲生病,没想到張半瞎承认卖蛇说的谎话。 卖蛇人吃了大惊,说话口气发虚,问張半瞎:“你怎么知道?” 張半瞎把袖子往上一捋,低头悄悄和卖蛇人嘀咕了一句,卖蛇人两手紧抓裤子,满头大汗,拽着張半瞎问:“可有补救办法?” 我大概猜出一些意思了。 果然,張半瞎提出要去卖蛇人住处看看风水。卖蛇人一不索要我五万块,二不作声悄悄收拾摊子,把張半瞎往家里请。他们四人和旁观的群众一头雾水,纷纷叫着讨说法,卖蛇人汗如雨下,一声不吭地卷铺盖走人。 出了集市,人少得看不见一二了,卖蛇人忽然朝張半瞎跪下骂他自己:“大仙,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不该和他们合伙勒索你们。只要你,只要你能救我母亲和我老婆一命,我就是跑遍全广东的山也会帮你们找到蛇的。” 我和柏语在旁边看傻了眼,惊讶張半瞎风水术能如此神奇,这般蛊惑人心。不,不是蛊惑,張半瞎是真有两下子,因为他对风水的理解已经由最初的入门形象学风水上叫峦头升华到了理气一层。 说到峦头和理气,这里得提到江西的峦头学和福建的理气学发展,峦头可观山察砂点玄武,而福建的理气则可以纵大观,只需进行时空和空间上的推敲便能算出一二三四卦,且卦象十有九准。人常言的:东山在起,其实说到的即是一种风水好势:逆水之地!中华大地,自北方昆仑下来,发展出两水五岳,两水曰黄河长江,五岳我不多说了,水绕山环孕育天朝疆土子民,又有古语云:水往东流。风水上有白虎水一说,即是水绕住宅然后延绵流走,这样人产生的污水可以被水带走,按理说越往下游去风水越差,但是堪舆上又有逆水一说,要说逆水才是真正能影响一个住宅好坏的重要因素,逆水简明的意思是水流下游忽然遇到高山,这水便成了逆水,故我国东南沿海诸地皆富饶。 卖蛇人的母亲确实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張半瞎出房门后大步朝后院去,见到一口井,立马大声咳出一口痰,吐进去,然后一脚踩在井边。我们和卖蛇人的家里其他人全都围过来,張半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手指于上面绕了几下,然后丢下去,扭头对他们说:“井下有人葬尸。” 这家人一片喧哗。 張半瞎又说:“你今年娶妻,但是你和你未婚妻今年皆犯披麻煞,你可知道?” 卖蛇人扑通跪下,当众人面给張半瞎磕三响头,不带犹豫的。他家人纷纷求張半瞎,大仙大仙叫着不停,我心想难怪古人喜欢说南蛮子北侉子,迷信程度这么深,听一个外人随便说几句就信以为真,还好遇到的是真君子,要是撞上打幌子的神棍,不吃大亏才怪。 張半瞎想了半会,踱出门外,回头对卖蛇人说:“你有惜母之心,我且救老太太一命。”随后,他从墙角捏了把土对这家人说:“明堂本宽敞,却被果树林木占去了大半,我土点到的树,你们立马砍掉,树桩上浇上柴油。”張半瞎一抔土竟走了几十棵树,一天内全部砍掉,还让卖蛇人准备了一张大网。当晚老太太出奇般下床行走,哭着要给張半瞎行膝盖礼。 卖蛇人原本选择下星期娶婆娘过门的,家里打扮收拾装潢得喜气洋洋,连请人抽客的碗碟杯勺烟酒衣物都备得齐齐的。白天張半瞎说卖蛇人和他未婚妻命犯披麻煞,然后没再提过,晚上吃饭时,卖蛇人好酒好菜招待我们,迫不及待地问張半瞎披麻煞一事如何解决。張半瞎不说,反而轻松地来了句:“今晚老太太继续睡西厢房,我要会会井里的老猫。”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吓得大家搁筷住勺,全望着張半瞎。卖蛇人失态哭道:“大仙,下辈子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張半瞎说:“哎?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天天喂你吃草。” 我呵呵一笑。 原来張半瞎说的老猫确实是每夜必来老太太房间北边的窗户上蹲着,一双黄青sè的眼睛跟贼眼似的,往房间里直瞄,常常叫着挠玻璃,一直要到四更过了,才肯离开。人出去赶的时候,于窗户上不能发现,这个问题困扰着一家子有一年多。 卖蛇人自己起来,抹泪说了一堆他母亲怎么怎么不容易,平常如何如何做善事。我插了句说落卖蛇人:“你妈这么慈善,香火不停地供奉菩萨积德,你为什么要帮王发财他们干缺德的事,坑我们?” 卖蛇人知道错在自己,慌忙解释来解释去,听得我耳朵聒噪心烦。 饭后,張半瞎没怎么布置,只是让大家各司其职,不要管闲事,自己搬了板凳在老太太房里坐着,喊了卖蛇人一起陪同,出于好奇,我和柏语也一起坐在房子里看电视。等快到半夜的时候,張半瞎忽然招呼我和柏语:“带上网绕到他家后门去,罩在井上,去吧,时间到了。” 我和柏语刚开房门准备出去,一声猫叫从窗户边传来,吓得我心头一凉,回头见到窗户上一个猫影子。柏语拽着我赶紧出去,绕到后门悄悄走进院子,没看到窗户上有猫,心里更加害怕,万一猫突然出现不吓死我呀?!我怂恿柏语将网罩到井上,他不干,非说一起。 我们边怕边行,好不容易挨到井边,忽闻一声凄厉的猫叫,抬头见西厢房窗户上跳下来一团黑东西,我和柏语吓得丢网即跑,恰好网落下覆盖在井上,这团乌黑的东西朝井口跃起正好撞进网中,掉进井里。 登时,家里冲出好多人,要立马捞出猫尸。張半瞎从后面挤出来,对大家说:“现在不要动,明天打干井水,下去把底下的yin棺和老猫一齐捞上来。” ------------ 第十六回 井葬(二) 第二天一大早,后院炸板栗一样,闹开锅了,我匆忙起床到后院看热闹。一大群人围在井边,底下的清水泵已经抽了一个小时了,水依然不见减少,大家啧啧称怪,只有張半瞎靠坐在墙角处的石洗衣台上发愣。我过去问他是不是有怪作祟。張半瞎说不是,水未完只是时间没到,还要等黄泥水抽尽才算结束。 未几,井边大伙们吃惊地叫开,因为抽出了夹杂着青sè的黄泥水。張半瞎站下来,对众人说:“你们跟一个人和我下去。”话音刚落,皮管里不往外出水了。卖蛇人自告奋勇。張半瞎把绳子系在腰间,对众人说:“底下的水会很快渗满,听到我喊,要立马开闸抽水。” 两人缓慢下到井底,没找到昨晚落井的老猫,而是见到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头压在井底。井四壁的水涓涓渗出。張半瞎试了试手,石头很沉,好像底下有股劲吸着,不存在说两人能搬得起来,只能让上面放条绳子下来,打扣结套住石头,上面人多,大家拔河比赛似的争先恐后拼老命拖拽,石头终见一点缝隙,结果从里面蹿出一只黑猫,即昨晚被网“套住”的老猫,其实昨晚我们只是惊吓到了它,没有网到它。張半瞎没提防老猫,所以被吓得打了激灵。老猫冲上去,随便找个人附进去,大家一片哗然。 人一乱,底下的石头没人管,張半瞎喊破了喉咙叫大家不要慌张。我帮助張半瞎安慰大家,只是一只猫,等張半瞎上来,立马手到擒拿,现在第一要紧的事是拽出井下的石头。大家虽然心神不灵,却还是齐力拉上来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八角青石。 石头被拉出来后,井里的水全流进了这个洞。張半瞎用手电照到洞下果然一口棺材,绳子套棺头铜扣上,喊大伙再拉。棺材出井后,大家没一个敢碰,我看棺材是纯黑sè觉得不吉利,也离开得远远的。張半瞎从井里爬出来时,浑身湿透,指挥人撬掉四个角的棺钉,推开棺材盖,一股黑气腾空升起,再看棺材里面除了一张长着点点黑斑的黄sè垫棺布,其他一无所有。 是口空棺! 我问張半瞎:“九哥!yin棺是这口吗?” 張半瞎始料未及,说:“不是不是,好奇怪的井葬。” 是奇怪,听说过xi zàngxin jiāng地区的天葬,人死后尸体暴漏于岩石之上任由秃鹫啄食;四川甘孜地区的水葬,人死后于水葬台上捆扎躯肢胸前缚石沉入水中,作饲料喂了鱼鳖虾海;同是四川,古代巴蜀人兴船棺葬,即用船形棺材作葬具,其和云南镇康、耿马等地的崩龙族墓葬方式近乎相同,崩龙族装敛死者的棺材是用一段粗大的树干裁为两半之后,再将中间凿空做成的独木棺,其形制类似古代蜀人丧葬所用的槽形船棺,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以船送魂”,而且崩龙族方言中“棺材”是“船”的意思;菲律宾的悬崖吊棺葬,棺材被几根木头担在离地几十米高的地方,孤零零地与地绝祈天吻,或者是抽棺入穴,送进冰冷的洞中;这些奇特的墓葬风俗令研究它的人大跌眼镜,而在广东遇到的井葬更是少有。 广东人讲究二次葬又叫洗骨,起源不明,但是据现在某些砖家推论可能是死者子女后代听信地理先生的妖言,以为给老祖宗挪地方可以给自己带来风水上所谓的吉利。然,风水一事,绝非祝由茅山等术,说有说无,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皆来自博大jing深的中华哲学,绝不亚于爱琴海附近的柏拉图思维。二次葬,说起来颇有意思。先人去世后,后代得找一个临时坟埋起先人的寒骨,等三年或者是五年后,开坟取骨用白酒洗净按照人体结构:脚在下,身子中,头在上,放进金罂(骨灰坛)中,再重新择好地重新葬下,后代才算完成对先人的礼葬,在古代,由于农村人经济条件不足,取出来的先人寒骨放进坛子后没有银子安置第二墓,放在野外,这叫待二次葬,直至今天你若去广东那边靠近山的地方玩,于山头上常常能见到一排排挤在一块的无人认领的骨灰坛,坛子上倒扣着裂了缝的瓷碗,一下雨,水进到骨灰坛,时机凑巧吹进去花草树木的种子,骨灰坛第二年chun会长出绿芽。 張半瞎算到井下有yin棺,卖蛇人的住宅后门正对着井,而井,古代寓意“见黄泉”,《异苑》中记述“山上有井,鸟巢其中,金喙黑sè而团翅,此鸟见则大水。井又不可窥,窥者不盈一岁,辄死”,由于可窥井对门,则串yin风。昨天门口挡风遮气的几十棵树全部砍掉,本想今ri起掉yin棺斩死老猫可除灾收手,谁想又遇这事? 我们只知道棺材是空的,可能尸体在底下,要再麻烦張半瞎一次下去捞尸,但是張半瞎愁得不是空棺留遗骨,因为这口棺材根本不是主棺,真正的棺材在底下。众人一听,哗然一片,个个作惊吓状,卖蛇人头皮块抓破了,眼泡肿厚,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自言自语。 恰此时,老太太步履蹒跚走进院子,大家看了赶紧过去搀扶老太太,老太太却突然跪半膝,奄奄一息地说:“请大仙庇佑我儿子啊!” 老太太行如此大礼,为之动容,问老太太:“你家以前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没?” 老太太话聊前朝,从二十年代讲到如今,皆不是張半瞎想听的,再问老太太老祖宗以上几辈有没有什么人做过特别的事没?老太太慢吞吞说到康熙年间,有个老祖在家养过蜈蚣,后来被蜈蚣咬死了。張半瞎一拍手说:“那好,你,哎,蒋神,我们三一起下井。” 我不明缘由,張半瞎解释道:“我看底下有两团黑气,一团是尸气,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照老太太说的,底下还有条成了jing的蜈蚣。” 蜈蚣jing?我慌忙推卸,说:“我不会武功不会刀剑,万一被蜈蚣咬到怎么办?” 張半瞎执意要我下去,其实他担心卖蛇人愚钝坏事,但是由于蜈蚣成jing源自卖蛇人祖先,故下去必须要卖蛇人自己破劫。于井下,卖蛇人不忘惦记他的婚礼,啰嗦地求張半瞎好人做到底,把披麻煞避开。張半瞎说披麻煞不能避,只能主动应对,除非过三年再娶。 底下的水再次被抽掉,却还是湿了我的裤脚。这个洞,灯照下去竟看不到底,令我想起ri本作家星新一的《喂,出来》,傻傻地问他们一句:“底下不会是狐狸洞吧?” 張半瞎调侃了句:“地下水为液,相当于人的尿,狐狸住水下,它不成了尿壶?” 我说:“呵呵!” 張半瞎解掉绳子用手电朝洞下绕了绕,然后持锹跳下去,只听“扑通”一声,張半瞎落脚稳住。我随后跳下去,可双脚刚伸进洞里,一股寒气席卷而来,冻得我直打激灵,下来后才发现底下全是水,而且水及小腿,我估摸这里最多只有十度,穿着衬衫不御寒,只能使劲搓手贴手臂上取暖。我问張半瞎是不是到yin曹地府了,怎么这么冰呢? 張半瞎用灯照见一条甬道,边往前行边对我说:“不错了,还好是井葬,如果碰上千万年不通气的古墓,yin气比这重多了,事先还要放毒。” 甬道尽头是一扇双开的金丝楠木门,门口趴着两只神兽,头生一角,面如慈虎耳似狗,張半瞎说是地藏王菩萨的谛听。我嘘嘘一声,对卖蛇人说:“你老祖先好大的派头啊,地藏王的谛听给弄这看门来了。”卖蛇人急忙说:“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 再看这扇门,顶上平缓伸出一面斜蓬,两侧挂有蜡做的红灯笼,门上彩绘有仙鹤驾云青鸟归西图,虽然水淹没了门身过半,往昔漆匠留下的杰作不减当年的雅sè,每边门上从头至底分别钉有七颗金钉,每一对钉子背后咬着一木门闩,虽比不上帝王将相的榫卯铁锁铜灌汁却也足以让盗墓者花费好长时间撬开它。 張半瞎说:“你老祖宗确实有钱,金丝楠乌木作空棺作墓门,简直是奢华的摆设。” 这点張半瞎说的一点不错,有句古话叫:家有乌木半方,胜过黄金万两。乌木,照现在的科学知识来解释,乃为古木沉入地下于高压缺氧cháo湿的环境中经过千万年的缓慢碳化,终形成的分子结构十分牢固的一种木材,被称为黑金。有些偏远落后的农村,人们迷信,认为乌木来自地狱,是属于黑暗世界的物质,对它怀有巨大的敬畏之心,所以乌木又有yin沉木一种叫法。棺材xing属yin,取yin沉木为椁再好不过。 水泡着脚容易起脚白,搞得脚丫好痒。張半瞎没有放闲屁耽搁时间,掏出那把雪白的匕首。我给他打灯,第一次近距离观摩这把做工jing致的匕首,刀身一面刻着符,一面刻着龙,狭窄的刀背上是一条波浪线,刀柄有螺纹固手。張半瞎撬钉技术高超,利用这把刀还就从门上卸下了十四颗金钉,我尽收囊中。 ------------ 第十七回 井葬(三) 我伸手要推开门,被張半瞎阻止了,他对我们说:“都离远点,别被里面yin风扫到。”另外,他点了三支蜡烛,给我和卖蛇人一人一支。然后,他贴着右半边门,忽然猛踢左半扇门,门开半口,一阵风从里面吹出,我叫喊道:“蜡烛挡前面!”卖蛇人学着我的姿势,把蜡烛放在胸口前,风侧刮而过吹灭了蜡烛。 張半瞎才敢推开右边的门,见到里面的摆设和装饰,我们三惊呆了。 四壁滴血石,染红满阁楼,迎面一座千手菩萨,一袭白衣,闭目养神,头戴银王冠,手捧金如意,穿红带彩,祥云缭绕,上及墓室顶,下骑一头红蹄黑肉双头猪,石匠雕刻jing细,连猪嘴的涎水都能清楚地看见,摇摇yu坠的模样;墓室没有东西耳室,不见棺材陶俑等陪葬品。我疑惑地问張半瞎:“是不是没有棺材啊?或许他们家老祖宗喜欢行为艺术,死后弄了尊佛像放墓室里摆设的?” 虽说我知道滴血石由一种溶解度很大的红sè小颗粒组成,古代漆匠拿此种石料研磨出粉,调以水成红漆,sè泽如鲜血,经久不退,但是现在墓室看起来好似泼了满庭的人血,悲惨兮兮,仿佛置身恐怖的凶杀案现场,不寒而栗。找不到棺材正好,赶紧离开这毛骨悚然的邪灵之地。 張半瞎说:“不慌,那里有团黑气,不过…奇怪,在上面明明看到有两团黑气,到这里竟不见了?”我想这里除了千手菩萨也没有可视物了呀,要是古怪,只能在菩萨身上找了。外面是地藏王菩萨的谛听,里面是中西结合的女菩萨。佛教有“六谛”之说,即真谛、俗谛、空谛、假谛、二谛、四谛,佛祖常谓膝下弟子听众说“谛听谛听”,实乃让世人净心聆听,后来这些为古人幻化成了谛听神兽,听世间万物之声,照鉴贤愚,察听善恶。这么说,谛听该是吉象正义的代表,而千手菩萨,则为拯救众生苦海之大人也,所以要有邪灵必然会被菩萨镇住的。 張半瞎径直走到菩萨像后面,拍拍墙壁,拿匕首划几下,几块石壳脱落下来,里面露出了一sè黄。继续扒开外面的薄石壳,看到是块正方形黄绫布,中间刺绣个“卍”字。剥下黄布,露出一个棺材头。我惊讶道:“九哥!你,牛逼啊!” 我说:“哎,过来,我们三个把你老祖宗请出来。”回头一看,刚才站我后面的卖蛇人不见了,如果他要出去,肯定会打我们招呼,活生生的人怎么在一刹那间消失了?張半瞎抬头看千手菩萨,对我说:“看到没?刚来的时候,菩萨的手是朝上的,现在全部抱到前面了。”我赶紧走到菩萨像前面,菩萨所有的手于胸口紧紧合拢,我问張半瞎卖蛇人不会是被菩萨吃了吧? 張半瞎说:“蜈蚣jing在作祟,小心点。” 我说:“怎么小心啊,这东西吃人不带声音的。” 張半瞎抄起铁锹,靠近菩萨,对着它的多足重击一锤,霎时,菩萨浑身剧烈振动,所有的手一下放开,怀里滚出卖蛇人,眼睛以上部位血糊淋拉,口吐白沫,颤抖不停,同时,菩萨身上往墓顶爬上去一只怪物,体型比人大两三倍,扁长形,头尾有四根长足,中间身子边沿有数百密密麻麻的细短足,我一看,这不是草鞋底吗? 民间有草鞋底偷油成佛反目成仇被天雷追斩的说法。说书人道:明朝末年,李闯王进京闹革命,各路草寇英雄纷纷发兵九州大地,战事连连世道凄凉,大地局象每况愈下,yin气自东南海起跨黄河长江进昆仑,乌烟瘴气浑浊不堪,本该遵六道轮回的虫兽禽鬼魔皆伺机起乱修妖道成法门。草鞋底一指一虫,形似草鞋,二指其虫,地位低劣,然遇天灾**沧桑巨变,得道者亦多多。南广平县有一座古庙,里面住个花甲子方丈,吃斋念经参佛悟禅是每天必做的功课,跟着他的不仅是木鱼和木棰,还有佛祖下面的一只草鞋底,随着年月积累,草鞋底受佛经熏陶,渐渐懂了万物,一ri,草鞋底听方丈念到一则经,其中提到小小土鼠偷吃佛祖灯油得法升仙的故事,于是,草鞋底找到方丈的厨房,偷偷吃了一点素油;素油不是佛灯油,不能升仙却可以享八百年长寿。草鞋底恨自己不能成仙,怒怪方丈念错了经,竟将方丈一口吞了,登时,晴天响霹雳,一道闪电似利剑将急速逃跑的草鞋底齐中间断为两截,有人见到事发现场一只肥如母猪的草鞋底,身上贴着一页金纸:妖孽为乱,现斩急急如律令!或曰:作死! 草鞋底从我们头上闪电般地逃出墓室,我追不是不追也不是,紧张地贴着墙壁问張半瞎:“怎么,怎么办啊?!” 張半瞎说:“不用管它,除非这下面有缝,不然它只能等死。” 我又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張半瞎说:“你先控制下情绪,这么怕干嘛?” 我说:“我怕,我怕它吃了我,这么大的草鞋底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張半瞎扶卖蛇人坐在墙边,对我说:“棺材里有股黑气,来帮我把手。”他边说边往菩萨后面走。 我说:“我要是你,绝对不来管他们家的闲事。” 張半瞎竟回了句话惊呆了我:“今天别人遇难,我袖手旁观,等我遇难那天,谁又为我呐喊?” 他主力,我辅助,却怎么也拖不动棺材,好像里面有东西扣着或者拽拉着棺材,徒劳无果。張半瞎站着想了想,对我说:“这样,来,把棺材稍微抬起,我把铁锹伸进去。”我和他的左手花了挤nǎi的劲才将棺材抠起来,然后他右手迅速将铁锹插到棺材底下,再用力压铁锹这头,棺身便起来了一大半,我照他指示抱住棺材头又是抠又是拽,死死往外拖,果然这招有效,棺材慢悠悠地动了,可是刚出来一点,听到里面“咔嚓”一声,張半瞎猛地把我往后一推,叫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洞里飞出数十根臂长铁箭,箭头穿进菩萨背后十个眼洞,紧接菩萨身体前倾头抵在地上。要不是張半瞎我小命早没了,所以欠他个大人情。菩萨倒下,看到两头猪中间一个大窟窿,钻出一条扁担长蜈蚣,乌青sè,毒牙根部是黄sè毒囊。我赶紧躲到旁边,悄悄地问張半瞎:“九哥,咋办?” 張半瞎示意我不要出声,蜈蚣无视我们存在,爬到棺材旁边的墙上,把头掉过来朝下,成笔直的倒挂金钩状,然后开始蜕壳,新的蜈蚣在躯壳内蠕动,慢慢的,一条纯黑sè蜈蚣诞生出来。时机到了,張半瞎抡起铁锹朝蜈蚣头轧下去,蜈蚣扫尾快速躲开反过来从口中喷出一团黄sè的毒液,張半瞎避让不及,被淋个正着,我惊道说:“怎么办怎么办?”以为張半瞎中毒了。 谁知他甩甩头发,擦擦脸,跟蜈蚣后面撵追。蜈蚣爬上墙,翘着尾巴向張半瞎示威。張半瞎哪管它的jing告,直接掐着蜈蚣一把抠下来,蜈蚣顺势缠绕到張半瞎的右手,无数只小爪子勾在張半瞎衣服上,看得我心慌慌的。張半瞎掐着它的要害,头部,无论它如何用计都无法动弹。 張半瞎将蜈蚣放到脚下压好,用铁锹瞄准它的扁头轧下去,谁想蜈蚣猛地一纵,抽身逃掉,張半瞎一锹扑空。我站一边用电灯在照,根本没想到能出岔子,竟被突然跳起来的蜈蚣扑倒,顿时觉得一阵呕心和害怕,哇哇大叫。等張半瞎回过神,蜈蚣已经把我从头到尾“绑”了。蜈蚣很聪明,头贴着我脖子和張半瞎对峙,我心乱意麻,手抖频率比220v电压还高,差点尿裤子。 張半瞎放下铁锹指着我说:“蒋神,别动。” 我当然不敢动,被小蜈蚣咬到且会疼到鸡鸣天亮,可想两三长的老蜈蚣得有多大的毒xing。蜈蚣见張半瞎走远,慢慢松开我,然后风速般爬到墙上。張半瞎早看准它,跟后面一铁锹轧在蜈蚣尾巴上。蜈蚣应锹落下挣扎。張半瞎如果此时切头斩下,那蜈蚣千年道行一朝尽,但是他没有这么做,用匕首刺破蜈蚣一对毒囊,放它活路。 我起身动胳膊甩腿,尿胀了,问張半瞎能不能在墓室里放水。張半瞎笑着问我:“是不是刚才被吓出来的?” 我裤子脱了先舒服再说,打激灵抖了几下后,说:“chéng rén的泌尿系统不是简单地由下丘脑控制的,在它上面还有大脑皮层,高级思维,不像走路可以随心所yu。” 張半瞎无声笑几下,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不是盗墓,开棺得有老头子的子嗣在。”他掏出金疮药,在卖蛇人头上抹几下。我看到卖蛇人头上的血干了和头发混合在一起结成血饼,不知道他是疼得昏过去还是睡着了。張半瞎给他施完药,摇醒他。卖蛇人先是紧张双手抱头,然后吃惊地看着我,張半瞎已经走到棺材那,喊我们过去。 張半瞎对卖蛇人说:“你作证,别出去后赖我们偷你老祖宗的古董的。” 卖蛇人挂着苦瓜脸,几近哀求的口气说:“唉吆!看大仙话说的,就是拿完棺材里的东西我也心甘情愿。” 棺材有两层,第一层为椁,拿掉后,我看到里面的棺盖上放着锭金元宝,喜出望外,伸手去拿。張半瞎阻止道:“哎!这么贪呢?”他怀疑棺材有怪,因为靠近左上角有颗穿心钉,穿心钉有一臂长,专门来对付僵尸的。白银匕首接触到棺盖,刀尖果然发黑,如果我刚才手贱去捡金元宝,现在早倒下了。 我心有余悸地问張半瞎:“那怎么办?” 張半瞎说:“还能怎么办?带手套啊!” 我摸了身上的口袋,没带,看到他掏出一双手套,有些惊讶,说:“你什么东西都带着啊?什么口袋,能装这么多?” 張半瞎先撬出穿心钉,钉子后半截是黑sè的。再,依次撬掉钉在棺材周围一共八颗铜钉。到了开棺时候,我慌忙躲得远远的,手电照着張半瞎说:“没事,你开吧,我照着!” ------------ 第十八回 牛虱蛊披麻煞 張半瞎满不在乎,推棺材发出的“隆隆”声很不悦耳,我跟卖蛇人说话:“哎,往门口那里看着点,别让大蜈蚣和草鞋底溜进来把你吃了,人还不知道。”卖蛇人唯唯应诺。 眼见棺材推到头,里面忽然弹出一个东西,仔细看,是只陶罐,大概二三十厘米的高度,我暗知不好,赶紧往墓室门口避让,張半瞎后退举头观测。陶罐摔下来,一声“啪”,在棺材中碎掉。張半瞎悄悄地伸过头,恰好被棺材中飞出的一团黑sè怪虫撞上脸,怪虫小如芝麻,没有任何为难張半瞎的意思,反而腾云驾雾照直不打弯朝我开火。 我不知怎么好了,叫着嗓子三步并两步跨出墓室,正好看到左边角落缩着刚才的大蜈蚣,心想一物克一物,張半瞎放你一命,你得帮帮我吧?可是,畜生终究是畜生!井里有水往下流,无奈洞口太高,爬不上去,扭头见到墓室门敞开着,想到关门将怪虫封在墓室已经来不及了,蜂拥而至的怪虫围着我打转,竟穿透我的皮肤钻进肉里,我叫着往墓室里跑,看到張半瞎,抓着他发了疯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会不会死?终难躲过一劫啊!” 張半瞎握着我的手,皮上出现了一个个小红点,他问我痒不痒。被他这么一说,身上各处竟开始发痒,挠了几下变得更痒。我说:“你不问还不痒,现在痒到眉毛里了。” 張半瞎说:“先不说这个。” 我跟进去,一边挠痒痒,一边拿手电往棺材里照,看到卡在棺材中间的弹shè装置(弯弓竹片和固定地盘,陶罐抵着棺盖,一旦棺盖被推开,陶罐底下的弹片会立马弹出陶罐),底下睡着一个腮sè红口唇润的妙龄女子,乌黑的油发,白衣长袍,头戴金步摇,胸挂银吊坠,怀抱玉如意,腰束金丝带,手绑玛瑙翠,三寸小脚穿一对凤呈祥边丝布鞋,脚踝红绳缠足,棺末垫十厘米高的白sè云枕(又叫足枕,云枕和死人头下的寿枕为一套,头为始,寿由此生,故寿枕常绣龙腾,而云枕则为龙腾空之云,乃终之始),旁边是些珠宝首饰,还有个黑sè的铁盒。 这具干尸令人啧啧称奇,通常说的古尸不化,实则指尸体的皮肉没有被细菌吞噬只剩下骨头却也水分蒸发萎缩得见不到当初下葬时的姿容,而卖蛇人的女辈老祖先竟然可以保持几百年美貌不被陨落,張半瞎手探下去摸了女尸的脸,说:“是蜡封的。” 但是,奇怪的是女尸的左腿高高地弓起,張半瞎撩起女尸的下摆,手伸进女尸长袍底下摸了会女尸的膝盖后窝,对卖蛇人说:“难怪底下有如此重的黑气,你老祖宗受这么大罪!”張半瞎话说完,女尸左腿突然放平,我竖起大拇指道:“九哥,牛逼!” 張半瞎说:“行了,我们出去吧!”棺材里的东西我们一件没碰,只是放在棺盖上的金元宝被張半瞎无意间装进了口袋。 好不容易被绳子硬拉出去后,两眼被光刺得酸疼,周围着急等待、无心看热闹的人一下全围过来,唧唧歪歪吵得耳朵眼发麻。最着急的是那个被老猫附体的人,脸sè惨白,神经兮兮的样子,哭求張半瞎赶紧帮帮他。 張半瞎坐在井上,脱了鞋子,轻松地说:“要说他和他老婆的披麻煞还真坏在你身上,你没事在胸口纹条龙干嘛?” 那人当时是穿着衬衫的,胸口并没有露出,这被張半瞎一口说中,加上張半瞎说的神乎其神又附带怪罪xing,看把这人急得,求着張半瞎问:“大仙,我有事啊?”張半瞎说没有,但,事就坏在他身上。众人闻言,全都米汤煮山芋——糊里糊涂。 卖蛇人去医务室包扎头了,我进屋换衣服时发现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痘,像是一粒粒黑芝麻陷进毛孔中一样,仔细观察,每一颗黑痘上有个更小的凸起疙瘩头,看得我心直打激灵,忙用手抠,但是黑痘太小,不好抠,只能问这家人借了针挑,针头刺进疙瘩里,拿手一挤,出来一点黄sè的脓浆,一会功夫,左手的黑痘被我全刺破了,再使劲抠抓,皮肤便出现一条条连起来的溃烂带,十分过瘾! 柏语从昨晚九点睡到现在,快十二个小时了,我到西厢房,一脚踹醒他。他不高兴,起来和我干,我大怒骂他:“cāo你三爷的!你看看我,每次倒霉都是我。”柏语赶紧穿衣服,一边问我:“怎么回事?” 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我哪知道?九哥最扯能,多管这闲事搞什么**东西?!” 这时,張半瞎从外面进来,说:“人的福德是生命的资本,福德尽,命就会丧,我带你们行好事,积福德,是帮你们,特别是蒋神你,有些事情,你本来不该插足进来的。” 我双手,左疼右痒,心情极其浮躁,張半瞎的匪夷所思的话我半句听不进,翘起食指对他说:“要么说清楚要么别说,谢谢!” 柏语故意放冷调说:“哎!你这手指旁边的是‘fuck’!” 我说:“我****你!帮我把右手的脓包挑了!” 柏语说:“不怕你疼的话,我恨不得拿刀帮你刮,好肉麻。” 張半瞎呵呵笑,说:“你中的是牛虱蛊,一个时辰为一个周期,虱痘会越聚越多,光抠没用。” 我瘪瘪嘴,说:“你还能笑出来?” 張半瞎说:“我笑,是因为你没大事,我已经让这家人上县城买中药去了。” 果然,中午有人买药回来。药分为两剂,一剂治我,一剂治尸。 張半瞎十分有心,他看到棺材里有个小铁盒。要说如此达官贵人去世,怎么会把一个破烂的小铁盒带进睡棺中?而这个铁盒不同,盒盖上印有枫木蝴蝶图案,而枫木蝴蝶正是湘西苗族的图腾。湘西苗族是苗族的一个分支,其族内有枫木树心化作蝴蝶娘娘生下十二彩蛋,彩蛋演化出ri月星辰及各种动植物的传说,一定意义上代表了湘西苗族人对生殖和繁衍的崇拜。据此来看,女尸生前很可能是湘西苗族人,后来嫁到了广东,衣饰服装从了夫家。而湘西苗族人最神奇的莫过于他们的蛊术,張半瞎说女尸旁边的铁盒即是养蛊用的。蛊字,上面是一个虫,下面是一个皿,本意就是皿中养毒虫的意思,只是后来和泰国的降头术挂在一起,掺入了人这种动物的意识形态,从而神化到一种不可估看的层次。 我中的蛊是牛虱蛊,張半瞎给起的名字,因为他自己不知道黑sè的小虫学名叫什么,看它细小如麻,且这么叫了,不过他晓得如何破解,所以才安排人买回来的药。我用的药有四味,从中药店买回三味,分别是广藿香叶,金银花根,和藁本花实,还有一味是药引子——仔鼠的尿。我想刚出生的老鼠往哪找去?可是这里是广东,于逮于买,都很简单。 張半瞎把三味药材切碎小火化成粘稠状,浇上仔鼠的尿后,药闻起来贼香,他搅了一筷子,涂到我眼皮上。顿时,双眼失明,我惊慌道:“九哥,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听到的却是柏语的惊讶声,我想:九哥肯定用错药了,赶紧抹眼上的药膏,張半瞎一把逮住我说:“你做事总是cāo之过急!” 張半瞎的话,对的!眨眼功夫,浑身卸了担子似的轻松,眼睛透进来亮。張半瞎说:“爽多了吧?!”他边说边用抹布帮我擦下来两团发黑的膏药,上面细虫翻滚,張半瞎包包后一把火燎了。 我突然想到一事,问他:“在墓室里,我明明占得好远,这些虫子为什么不咬你,单单跟我过不去?” 張半瞎说:“我有白泽纹身,百虫不侵。” 我说:“这东西这么好用,你给我也画一个吧!” 張半瞎笑笑,说:“画在你身上只能是件俗物。” 我不屑一顾,说:“哒!” 一人匆匆跑进来,说:“大仙,药烧好了,全包在这。” 这是張半瞎的吩咐,他摸到棺材里女尸的yin陵泉有严重的骨质增生现象。中医上说:yin,水也;陵,土丘也;泉,水泉穴也,意指脾经地部流行的经水及脾土物质混合物在此穴聚合堆积;因为此穴物质为地机穴流来的泥水混合物,因穴处于肉之陷处,泥水混合物在本穴沉淀,水液溢出。一旦钙离子yin陵泉穴沉淀,人体新陈代谢又不能及时排走,钙离子慢慢聚集,最后形成骨质增生,摸上去像骨刺一样蛰手,当事人会比得风湿病还痛苦。yin陵泉五行属水,寒也,故得补针刺灸。 張半瞎让人烧成灰的几味药中有味药叫苍术,主治xing寒杂症,2003年**闹得特别厉害,苍术才卖进世人眼中。他带上药灰包和一张写着“苍术三两,草乌头四钱,川狗子一两,何首乌五钱,地雄黄六两”黄符纸,喊上李三元一同下井。在底下,李三元按照張半瞎的指示烧了黄符纸,和药灰包一同放进棺材中,又用银针简单地扎了女尸的足三里和yin海穴,用張半瞎的话说是“意思意思就行了。” 几人上来后纷纷表示见到了扁担长的蜈蚣和水缸大的草鞋底,不过全嗝屁了。我戏谑道:“九哥,那蜈蚣千年道行可败在你手里啊!” 張半瞎说:“主子死了那么多年,看墓人也是时候走了。” 他话说得十分悲伤,我只当一句话听了。 然后,他又说:“那女尸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我说:“你女朋友?” 他紧锁两眉道:“嗯!” 我说:“哈!九哥有过女朋友?你们这些人不应该是六道顿悟,无彩无sè吗?” 張半瞎一语忧伤,说:“谁还没有个过去呢?” 过去,是啊,谁没有个过去,張半瞎的话语言和折shè后来的一切事情,只是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1908年或者更早的时候,这个大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 第十九回 披麻煞—老猫衔尸(一) 李三元(卖蛇人的名字)家井里挖出棺材的事不光惊动到四邻右舍还把县文物局的人惹来了。轿车开到门口的那天,我们还没走,因为之前張半瞎说过卖蛇人和他未婚妻有披麻煞,李老太太磕头认祖宗地求張半瞎化解。 仁化县文物局观点说,“棺材是前朝的,不能因为你们一句话,说棺材你家老祖宗的,这是公物,要上缴!”李家人拿不出理由拒绝,因为他们从前根本不知道井下面有墓室,现在文物局说要,心里不甘,不想白给,文物局的人和李家人吵作一团,最后决定补贴一万。 李三元咨询張半瞎,问他棺材能不能卖。 張半瞎说:“你祖先爱美,死后被人做成了蜡尸,想永保生前容貌,现在你说卖了她,你觉得可以吗?” 李三元是钱摆眼前忘万事,好像卖祖先骨殖是对的,说:“她死了这么多年,干嘛还害我们下代呢?把棺材埋在井下面?这井在这几百年了,我们世世代代吃了几百年水了。” 張半瞎手指他准备说什么,突然手放下来,转过头说:“我和你讲大道理,你是不懂,你家的棺材你做主。”李老太太步履蹒跚进来,用拐杖捣李三元,我看她那样子像要跌倒了似的。李老太太赔礼说:“大仙,你说不能给就不能给,今天我豁出老命都要保住祖宗的灵柩!” 我看李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左一口一个“大仙”右一口一个“大仙”,跟張半瞎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張半瞎消了气,回头说:“你祖先葬在井下是有道理的,一是靠近黄泉路,二是你家祖先有过仙道,不然底下的蜈蚣和草鞋底能长那么大?人生下来是借天,人死去是存天,你祖宗把仅存的仙气留在井里,想世世代代传给你们后代,才在井底放一块天雨石,过滤掉yin气透上来仙气,你家以前发不发,你心里没数吗?” 老太太听得极其认真,一直在点头,对張半瞎说:“大仙,你说得对说得对,清末,我们李家出了两位文武官,民国时,他父亲的爷爷是地主,他父亲干过省里面的文书,到他这代,不行了,书都念不周全。” 張半瞎说:“你别叫我大仙…后门本来开给仙气进的,井却在两年前生了一只老猫,把仙气吸尽,井本身的yin气自然过进来,加上门前树挡了进门气,家道怎么会不衰?” 又是老猫,我感觉其中有点门道,问張半瞎:“老猫是什么啊?在井下面不会被淹死了?” 張半瞎说:“你儿子命中有劫,老猫是yin气所化,他找对象那时,注定近几年冲披麻煞,老猫衔尸很棘手。” 老猫衔尸?張半瞎此前没和我们任何人说过,好像所有事情真的全被他看在眼中,一步一步慢慢来澄清来解决,而那些阐释过程的jing彩带给我的惊喜只亚于我得知他真正身份的那一刻的兴奋。 李三元和李老太太自然是紧张,一个关心自己的婚姻,一个关心未来的儿媳甚至孙子。張半瞎说:“不逮住老猫,它会不断衔尸作凶,我先想想怎么破。”他俩千恩万谢,恰这时,文物局的人进来,说开始下井捞棺了,让李三元前去见证。 老太太生大气,举起拐杖骂道:“这是我家,这是我家!我不允许任何人动我李家寸土之地!滚!” 文物局望望这望望那,不知缘由,扭屁股气冲冲地走了。李太太怒斥李三元,说:“还不跟去看看!” 李三元刚出去,门外便闹起来,一大帮人带着洋锹铁镐麻绳被李三元堵在门口。文物局局长对此次事件表示极其重视,亲自赶到事发现场,一时间,李家后院井下古墓成了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这些是我意yin的,结果那天文物局局长真来了。 可能仁化县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经济来源广阔,小到各类商铺公司的杂税,大到墟市个个摊位的苛捐,连文物局局长肚子也能大得比十月孕妇还挺,真是举肢三尺挂肥油,这他妈哪能忍? 文物局局长大步趟进屋子,句句家法国法,字字合情合理,意思明摆了,今天就得拿下井里的棺材。老太太再怎么拼命,对面是zhèng fu,人家左手扫帚右手《宪法》,两下把你说怂了。老太太心中悸怕文物局说的“公物不交,算违法”,害怕儿子被抓去劳改,于是又来求張半瞎。我在旁边看張半瞎笑,想我们哪是出来找墨蛇的呀,简直像极了于江湖上厮混行侠仗义的愤青嘛!不过回想如果是自己摊上如此难事,恐怕也是向張半瞎磕破了头。己所不yu,勿施于人,孔老二讲的妙! 发挥自己的优点去克敌制胜。張半瞎有点子,他知道和领导比法比势肯定不行,那给他说一套yin阳五行,以凶煞吓他,一旦利益关乎自己,他自然退步。之前張半瞎说过他可以算前世500年,未来却只能算30天,而且测算未来只是对吉凶祸福有个大概的了解,不能做到戴了夜视仪一般地窥视得面面俱到,所以在大家没有遇上死劫之前,纵然发生任何有致命危险的事情我们都得一步步走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不选择走眼下呈现出来的路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走,这正是他道行不深最大的遗憾。 我记得当时張半瞎是一言击中文物局局长的,他说:“六年前,你母亲死在你家井旁,因为一个小偷偷了你家门前晒的一堆蛇皮口袋,你追过去时惊吓到你家养的狗,狗受惊把你母亲撞掉井里了,第二年,你父亲在水库埂上钓鱼被水草缠住,冻了一夜,得了风湿病,前年卧病不起了,今年你儿子高考落榜,是吗?” 局长目瞪口呆,刚才还口若悬河,南车北辙东西两轮转呢!張半瞎还要继续说,局长赶紧拉住他说:“借一步说话。” 躲进厢房里,局长苦瓜脸挂多长,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不是当事人,坐着说话腰不疼,对这位胡子八开的局长说:“嘿!人家是神算子,当然知道,你赶紧给他拜拜,说不定他指点你几下,你明年就升广州省省长了。” 柏语顿了下,说:“啊啊?广州省?” 我立马改口:“奥,广东市市长。” 柏语说:“哎?还是不对啊?” 我说:“……” 張半瞎说:“你家房子坐北朝南,后面却有一个枯水塘,是大凶之地,克命,加上你平时欺善怕恶,福德早已损耗殆尽,又喜偷藏古董明器,再不改正,今年你家老爷子必死,明年是你本命年,有大灾。”这位局长家的地势在风水上叫凹穴来风,与玄武缩头大差不差,其他三大凶地还有朱雀悲哭,青龙无足,白虎衔尸,古人十分慎重四大凶地的。 《三国志·管辂传》中有言曰:格随军西行,过毋丘俭墓,倚树哀吟,jing神不乐,人间其故,辂曰:林木虽茂,开形可久。碑言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 局长腿软趴下,跪求張半瞎赐解。 張半瞎说:“回去把枯水塘填了,古墓里收的明器悉数交公或者归还,还有,今天人家这口镇压风水的棺材,你别打它注意了。像尔等这些糟糠之辈,岂能唤我自言出?”我听出張半瞎口气不对,慌忙从床边站起来看到他脸模苍老恐怖,摇他手大声喊到“九哥!”張半瞎以仇视的眼神看着我,盯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然后他慢慢恢复,扭头出了房门。 局长擦擦眼水,落荒而逃,外面有人大声追问:“王局!棺材起不起了?!” …… 張半瞎为李家做的事可真不少,老太太朝他行三拜九叩大礼。我拉过他问:“我们在这耽误,墨蛇不找了?” 張半瞎说:“我刚准备说,你们就拉我过来。” 墨蛇在万时山,这是毫无疑问的,李三元告诉我们,要想要,今晚就可以进山抓几条回来。張半瞎先说不慌,然后想想,对李三元说:“可以,你叫个熟人进山帮我捉一条,哎,你别去,今晚我们有事做。” 張半瞎过后和我们说到李三元披麻煞十分棘手。一般人冲披麻,烧香拜佛求祖即可化解,因为披麻煞乃是结婚的人生辰八字后三位冲了煞,只要避开煞ri便可的,但是李三元不同,他冲的是披麻煞里的首煞,老猫衔尸。听張半瞎说如果不把老猫捉住,只要家主子一结婚,它便衔尸闹事,相当不吉利。 chun天猫在屋顶上东奔西窜的叫chun,已经够恐怖的了,衔尸,不想而知,必然是折寿折福。張半瞎自诩李三元福运好,遇上他了,换成其他在江湖上行骗的yin阳道士,肯定是陪了夫人又折钱。 捉老猫需要在它衔尸的路上伏击它,需要用到处子狗。处子狗字面意思我不解释了,另外它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不怕yin物。狗上了年纪后,会慢慢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置若罔闻,最主要是它们畏惧脏物,见着了只是低头闷哼几声然后走掉。但是处子狗不同,它见生魂野鬼邪物便咬,而且死追不放,况且猫生xing怕狗,用处子狗捉老猫最好不过。 在农村,找处子狗很难,所以張半瞎给李三元指了找处子狗的去处,义庄。旧社会的义庄是用来暂存棺材,骨殖等待入葬的场所,但是近代中国,由于有了火葬,人死了大多直接被家人领走或者由民政局负责安排火化,只有极少数农村小镇保留有义庄,我想这点大家看林正英的僵尸片是可以体会到的。 恰巧,闻韶镇镇上有一家义庄,以前是家医院。張半瞎让李三元喊家里其他人带上柏语去那里看看,如果有看门狗,而且狗的尾巴是向左弯曲翘起的,就是处子狗。 張半瞎要李三元带他去李家老坟转转,我闲着没事,也跟着去了。李家祖坟在一片竹林中,西面有个村子,挨着竹林是水田,田里积了不少雨水。站在远处看,竹林郁郁葱葱,整体呈一个三角形,旁边竟有一排别家祖坟。 張半瞎说:“不用去了,今天是老猫出家第三天,今晚它必来那里衔尸。” 我们顺着他的手势指去,看到一处低洼地,在那家祖坟旁边,四周插满了栅栏。 李三元神情紧张,小声地说:“那家和我家向来不和,经常吵嘴打架,大前年他家请来一个风水先生,教他家把上面几个坟里的棺材全部迁到那处低洼地去,后来我们两家不争不吵,再后来我妈就生了病。” 張半瞎说:“哎!你别想赖别人,你家祖坟三角尖对着人家祖坟,克的是别人,那位风水大师也算正派,迁坟避让,如果他当时在那家祖坟前修一排松树,那你家事就出不尽了!” 那天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柏语和李家人急忙赶回来回来,落魄的很,说在义庄做了一下午苦工——钉棺材板,别人才肯把看门狗借他们。張半瞎立马安排了事宜,他和李三元负责伏击老猫,我和柏语却要躲在坟里等待老猫来了,将它引到張半瞎那里。 我想想大晚上,乌漆墨黑的,跑人家老祖坟上蹲坑候妖物?那不吓死了!我坚决否认。 正好那时,李三元本家亲戚从万时山回来,捉了三条墨蛇,个头只有十厘米,装在蛇皮口袋里,張半瞎认出是墨蛇,但是没半年道行,没有利用价值。那人又向我们说了山上嘎基洞里有巨型墨蛇一事,張半瞎立马重视道:“墨蛇是半年一蜕皮,一年一换穴,明天我们得赶紧去找。” 李三元看看張半瞎又看看我,说:“大仙,兄弟呀!今晚你们帮我收拾了老猫,明天我就是驮也把你们驮到嘎基洞,那地方我熟的很。” 我皱紧眉毛,不情愿地说:“我想想那东西就瘆的慌,去,行,你得保证我安全啊!”我看着張半瞎。 張半瞎说:“我离你不远,到时候你们死劲跑,往我这跑,我把狗一放,老猫必死无疑。” 晚上,晴空万里,满天星辰只少月亮,微风拂拂,野草一丛一丛地黑蹲在田头地间,竹林立出的高大影像似半小片特立独行在夜魅之中的未经修饰的方框,呼之yu出,拉进我砰然跳动的心脏,我觉得身上三盏灯该熄灭了吧,随后来袭的是恐惧,压抑的气氛,快要挤扁我,想快点逃脱,想从天而降一束亮如白昼的聚光,想撕开大地,连头带尾把自己塞下去。 我东张西望,猛地一回头,发现张半瞎已经消失在朦胧的夜sè中。柏语忽然拍我一下,说:“别紧张行不?你紧张,我也紧张。” 为避免吓到老猫,我和柏语没有打灯,摸着黑钻到白天看的这处坟地,赶紧斜着身子靠在地上不敢再动。我和柏语说我是第一次晚上出门,而且还待在人家坟头上,说完凉气从脚起,直上头顶,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突然间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黑暗中有对眼睛在偷偷地窥视,我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挨到張半瞎说的亥时过半(十点钟),一个黑影跳过栅栏,我头皮一下炸开,来了,来了。柏语显然注意到了,因为他两手全和我一样,紧紧地抠着地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淹死的人手中永远握着一把不会散的烂泥。 这个黑影幽灵般地下去后,底下便传来猫爪掏棺材的尖锐声,每一次频率的跳动发出的声音都像是一串诡异的音符,弹奏出一曲……忽然,声音停了,伸长耳朵去听,没有任何动静,确实是停了。我心想我们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刹那间,我回头凝视,于是,黑暗再次陷出一个神秘的黑洞,我想努力去找躲在黑洞中的老猫,却没有,没有发现! 因为挠棺材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伴随而来的是凄厉的猫叫声,就像一个小孩哭啼发出的嘤嘤声。我感觉耳膜在振动,心脏却在休克,然后果然,呼吸跟不上来,憋,憋了一大口闷气,忽然大力喘出去,发出如同呼噜声一般的巨响,底下立马停顿了下。柏语轻轻拍我一下小声地问:“搞什么?!” 我憋着气搜索讯息,还好,底下的声音继续,直到我感觉又几个小时(其实,就十几分钟左右)过去后,栅栏底下的洼地才蹦出一只黑影,满天星辰其实是有微弱的光的,仔细观看,见到一只断尾巴猫,嘴里含着一块死人头颅,猫浑身**裸的没有毛发,皮肤呈灰sè,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特别不祥和。 猫的瞳孔可以最大限度的放大,能将环境中的弱光增强40倍以上,于再黑的夜中也能窥视一切。或许我们的一举一动全被它看在眼中,不然它怎么会一动不动地站在栅栏上,谨慎地四面张望。柏语捣我,指着猫,意思是:是时候出去引它了! 我不敢,打死不敢! 柏语做预备工作,深呼吸出进几口粗气,但是他不小心漏嘴发出不小的声音,立刻引起老猫的注意。只见老猫竖起耳朵,眼镜像钉子一样狠狠地盯着我们这方,接着跳下来朝我们走来。我想坟头能挡一时,挡二时却挡不了三时呀,拽起柏语捧着心逃跑。老猫“喵”地凄叫一声,吓得我俩魂飞魄散,脑乱耳聋。 柏语一边跑一边不忘怪我:“刚才让你跑不跑,非等它过来了才跑!” 我回头看没看见老猫,朝着多远处的張半瞎大声求救。我看到他们急忙跑过来,心里宽松了许多,正这时,老猫拦住我柏语的去路,几乎成三角形状的猫头斜视我们,我摸开电灯照见它的爪子比织毛衣的长阵还长,弯曲得像一把开封已久的武士刀。我一边叫着催張半瞎他们快点,一边伸直双腿往后跑。 老猫逼着我们跑到竹林外,它却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我和柏语一时顿足,然后我缓过神,说:“快跑啊!” 我和柏语刚撒开腿,后面竹林里噪声大起,疑似爆竹的撕裂声,“咔咔”响。我回头看时,正巧一群小鬼从土中翻出,结着长舌拖着脐带。它们不会走路,贴着地面爬得却比我们还快,忽然,一只小鬼“唧哇”扯了一嗓子,其他的跟着叫做一团,听得我耳膜直鼓,心慌意乱,一不大意被什么东西绊倒,手电筒滚在一边,我伸手胡乱地摸,却摸到一团软乎乎的肉,汗即刻从脊梁倒流脸上,接着我脸上被泼了把土,然后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而来,先是嘴巴鼻子透不过气接着是脸部麻木,我压在身子下面的左手深深地抠进了土中。 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巴掌,我嘴里吐出一团泥,一边咳嗽一边被柏语拽着跑。稀里糊涂跟着柏语跑了一截,張半瞎和李三元才到,張半瞎怀里抱着处子狗。别看黑底白斑小犬没点点大,气势却很凶,像见了仇人似的,登时从張半瞎怀里蹿下朝小鬼扑咬去。我把我刚才的情况告诉張半瞎,張半瞎说我被鬼撒土了,如果没人救我,当场会气绝身亡,我想想不禁寒毛倒竖,感到后怕。 处子狗两声吼叫,小鬼竟全部落荒逃进竹林,杳无声息。但是,老猫再没露面。李三元害怕,问張半瞎:“假如被它跑了,以后一定会报复我家的。” 張半瞎揪揪下巴,对情况表示不乐观,说:“我哪能想到老猫搞这么多小孩出来,要不是鬼撒土,处子狗捉猫,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老猫跑掉了……” ------------ 第二十回 披麻煞—猫衔尸(二) 小狗蹲在竹林前一直叫,一直叫,不时回头看看我们,于黑夜中真让人有种“遥闻深巷中犬吠(出自《口技》)”的感觉,我们继续等了半个钟头,大半夜的寒气逼进薄衣中,冻得膀子疼,空气中弥漫的雾气混杂着一股花香飘进鼻孔里,害的我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因为我对花粉有些小过敏。 張半瞎问:“什么香?”他很jing觉的样子,仔细闻闻后,自言自语道:“紫罗兰。” 李三元说:“是紫罗兰,前面竹林里好多,漫山遍野的。” 張半瞎点点头,说:“好,走,我们回吧!” 回到家,我们几个倒床便睡。第二天,老太太起早给我们煮了一大锅粥,放了红豆在里面,喷香喷香的。張半瞎每天有早起的习惯,在外面和老太太说话,吵得我捂着被子塞着耳朵继续贪睡了会,然后被柏语硬拖着拽起来。 我洗脸时,从脑后挠下来一大块僵皮,碎糟糟的,湿毛巾擦了把,后面变得奇痒,使劲抓使劲抓,手指甲里便见红了。我找到張半瞎,他说我和柏语情况不乐观啊! 我知道什么叫“恶化”,说:“那我们赶紧去万时山找墨蛇啊!” 張半瞎说:“昨晚我想过,如果我们现在离开,那我们前脚走,老猫后脚会来闹事…” 他话没说完,我插了句说:“不会吧,大白天的,那东西再凶,它也是yin灵,能闹到什么程度?” 張半瞎说:“能凶到什么程度?我跟你说一个事吧!辛亥革命那年是哪一年你知道吗?” 我记得好像是,“1912年吧?” 張半瞎说:“差不多了,那年,上海外滩出过一件走尸案。叶家馆地下道血河,漕帮无头尸命案,一系列连串事件,现在好多老一辈应该都记得。当时孙中山在武昌举枪打炮,清zhèng fu和洋人合伙抵抗,上海滩的事无人问津,死了几百人。会看门道的人都知道,辛亥那年,中国南方出尸魃,北方出玄武镇压,结果紫禁城龙气断,黄河又逢干旱,玄武一没元气,二没水过河,加上辛亥革命为改朝换代之义举,天下遇劫,尸魃趁乱作乱。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叶家养的那只断尾巴猫,会看世事,从乱葬岗衔回来尸魃。” 我问張半瞎:“怎么又是断尾巴猫,你说的这,今年我们国家又要出尸魃?” 張半瞎说:“猫修炼三百年换九条命,修炼五百年chéng rén形,从锅台跳地上;九条命代表人的九种品行,真,假,善,恶,美,丑,勇,畏,祥,断尾猫少一条命,也少九种品行中的一种,有好有坏,如果猫少的是真、善、美、勇、祥,那么它会变成得虚假、罪恶、胆怯、凶煞。李家老猫掉井里,淹死了祥命,其他八命组合成成具有凶煞之兆的妖物。通常,这些丧命未死的猫会皮毛全脱,皮包骨头。” 我想到昨晚在坟地见到老猫的景象,点头说:“对对!老猫确实没长一点毛。” 張半瞎说:“老猫大凶,我计划先捉住老猫再去万时山,你觉得呢?” 我说:“你都把老猫刻画成这样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说话间,没瞧见柏语。 張半瞎把他的计划说了:“竹林是李家祖坟,但是近几年被作为计划生育抛婴坑,又有紫罗兰,老猫今天必然会去里面衔尸。” 我不懂求解问道:“紫罗兰又和鬼呀怪的有关系?” 張半瞎说:“紫罗兰,颜sè大紫,紫,姿也,有蛊惑妖媚的意思,男女互送紫罗兰,爱情会得天长地久,但是紫罗兰生在乱葬岗,乱葬岗葬的又是初生孩童的尸骨,yin气重且纯,老猫会挑选花开最大的那颗紫罗兰挖土衔尸。” 我暗暗嗔怪。 張半瞎交待老太太,要万家绳,百家米,就是姓万的家里的绳子,姓百(或者白也行)的家里的米。 ri过半晌,柏语揣着手回来了,后面跟着李三元,手里拎着一个麻袋,我打开看到里面是些黄头竹笋。我以为中午要竹笋烧肉呢,对他们说:“听说浙江那边吃竹笋,先把竹笋削成片,放盐水中泡泡,然后下锅用油过一遍,再和猪肉放一起炖,那味道,只应天上有!” 張半瞎拽过麻袋,说:“竹笋不是用来吃的。” 我问他:“那采它?不会又是逮鬼捉妖的吧?门道不少啊!” 正这时,老太太挎着篮子回来,里面是米和红绳。 張半瞎说:“那好,把那小狗和石灰带上,我们去竹林。” 可能经历了昨晚的事,大白天的,竹林看起来是这么的可爱,它像被一团黄绿sè包裹着,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进去后,给我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竹林是围着里面的坟墓栽种的,所以竹林内部还是足够的开阔,果然到处开的都是紫罗兰,乍闻香味浓郁,再闻我就得捂鼻子打喷嚏了。張半瞎说我,对花粉过敏的人这辈子很难走桃花运。 李三元告诉我们中间那一大块坟墓就是他家的祖坟地,其他的三两六七的小坟头是别家杂姓的,走近了看到坟墓群的旁边有一条沟壑,里面放满了东倒西歪的骨灰坛,是无人认领的乱骨野灰。 紫罗兰在李家坟群这边开得最旺,張半瞎一眼看中了一朵紫罗兰,挨着李三元他爷爷的坟。这比我想象中的简单,来得快,还以为会像苏格拉底徒弟他们那样,找来找去也不能判断哪一颗麦穗最丰满。这颗紫罗兰和一些小的紫罗兰比,当然大很多,但我总cāo蛋地认为还有更大的,便向張半瞎说了苏格拉底的故事。 張半瞎说:“苏格拉底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不要随便失去良机把握手中掌握的麦穗的哲学道理,但是我今天找紫罗兰是务实,万物聚则同,分则异,不同的紫罗兰一定有大小之分,只是你们看不出来。”張半瞎说的是天津味的全椒话,李三元一点不懂,跟后面唯唯应是,看起来有些逗。 張半瞎勘察了下地形,于四角挖了四个坑,埋下四根竹笋,正好四条边围出正方形,紫罗兰落在正方形的中心位置;另外,他在每根竹笋周围洒了一堆百家米,竹笋上面还拴了一根万家绳。然后,張半瞎吩咐道:“只要老猫来寻紫罗兰,我们立马冲上去,一人负责拉一条红绳,从一头拉到一头,把老猫围在里面,我们就能瓮中捉鳖。” 我们四人分开,躲得远远的,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黄花菜快凉的时候,老猫忽然出现在那颗紫罗兰前,古灵jing怪的眼神,依次巡视了四方,才放心大胆地摘走紫罗兰动爪掏地挠土。我的双脚已经酸痛难耐,翘起头向張半瞎打了个手势,问能不能上?張半瞎会意地覆掌下压,意思说没到时候。 我亲眼看到老猫下到自己挖的坑里去的,張半瞎指示大家再等片刻。 稍后,張半瞎双手做出一个上抬的姿势。我得令第一个冲出去,迅速跑到竹笋边,拉起红绳往右边冲刺。張半瞎考虑老猫行动敏捷,所以把四根竹笋的位置栽得很开,形成的正方形包围区足够大。 但是他没想到面积大,边长随之而长,老猫眼疾足快,意识到危险立马跳出坑朝我这边奔来。那一刹那,我仿佛在和死神赛跑,最终…… 不好意思,我赢了… 在老猫撞过红绳的那一刻前,它蹬足起跳,飞跨半空,我以为完蛋,会被它跑掉,没想到它在红绳上方像撞到一堵墙一样,被挡了下然后反弹掉下来,拄着手上的前足,发了疯地龇牙逞凶!張半瞎提胯子进去,被后面的处子狗抢先一步。处子狗仗着人势,发飙狂追老猫。 红绳离地明明只有十厘米不到,老猫从这边撞到那边,就是跳不出去,最后无奈和处子狗干起来。猫起凶的时候,浑身的毛会竖起来,前半个身子依前足趴下,后半身依后足高高翘起,且尾巴左摇右摆。 老猫身上没有毛,急眼的这时候,通体发红,嘴巴咕噜咕噜叫唤示威,处子狗管也不管,扑上去一口咬住老猫,奇怪的是刚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老猫此时毫无反抗地接受处子狗的肆意虐待,被啃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场面甚是凄惨。 李三元在旁哈哈大笑,说:“这狗,猴塞磊啊!” 張半瞎踢走处子狗,看到老猫肠子从肚子里拖出来。 李三元自叹气,说:“捉这个猫,竟然这么麻烦!” 張半瞎说:“哎,要不是你那个亲戚胸口纹了刺青龙,老猫能从他身上跑吗,不然好逮的很。” 李三元拱手唔该張半瞎,唔该我,唔该柏语,说:“奥!那是我二姨家的弟弟,那天被吓得差点丢了魂。” 我的心态很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问張半瞎为什么红绳这么矮,却犹如万丈高墙,老猫就是跳不过去呢! 張半瞎透露了关于百家米万家绳的一套说辞,大家可以试试,效果很不错。现实中姓百的少,几乎没有,可以用姓白的代替,它和万姓一样,有代表天下的意思,所以白家米有天下米,万家绳有天下绳的意思,别看拴的是一道其实于道法中看,有千万条绳,加上黄头竹笋乃chun初阳物,配上白家米定根束向,老猫是必死无疑。 我们就地挖坑,張半瞎画符烧成灰和石灰搅合在一块撒在老猫尸体上。 我说:“刚才不带点汽油来吗?一把火烧了,力量(省事的意思)!” 張半瞎说:“当年姜子牙烧九尾狐,九尾狐化成灰后,灰飘到地上变成了蚁虫,飘到水面变成了蚂蝗,这老猫如果烧了,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奇虫异兽!” 我不太相信过于遥远的神话传说,妲己是红颜祸水我倒认可,可说她是九尾狐,我对張半瞎说:“姜子牙直钩钓鱼,我是不信,姫昌走了八百零八步姜子牙保周朝八百零八年江山我不信,姜子牙最多只是个打仗出谋划策的军事,至于将他神化成这样?切!如果我是纣王,老子也愿意为妲己做任何事情,那么正点的一个美人摆在眼前,不骑白不骑呀!” 張半瞎呵呵一笑,说:“骑了美人,却丢了江山。” 柏语说:“其实,江山美人可以一并掌握,文能龙床御妲己,武能马上定乾坤,这才是最高境界。” 回到李三元家,老太太一直唔该不停,她最关心的自然是李三元婚配的事,張半瞎像是金口赐玉言似的,道:“你儿子放心大胆地结婚吧!” …… 我们没有在李家逗留,该收拾的收拾了,張半瞎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趟去万时山能有重大发现,但是他又有些顾虑。 ------------ 第二十一回 撞牛儿(龙头饮水) 張半瞎顾虑的是万时山之后,我们会有大劫。 我问他什么道理,他给我们演示了传说中的诸葛神算测字卜卦法。诸葛神算是三字测,張半瞎让我闭眼祷告几下然后随便写下三个字。我记得当时我写的三个字依次是:吉、财、美,写完后我洋洋得意地说:“三样绝佳,哈哈!” 張半瞎把纸揉成一团,说:“ 青毡空守旧,枝上巢生风,莫为一时喜,还疑此象凶。” 我不明觉厉,说:“呀呀!九哥,你就别装了,说点人能懂的。” 張半瞎不生我的气,说:“我念的是孔明的签文,你书读少了。” 我说:“呃——好吧!您老继续。” 張半瞎说:“你三个字都是吉利字,但是卦上说你外表冷静其实内心浮躁,遇到一时的喜事比如说交了桃花运,自以为得利在手,其实凶兆在后头。这次我们去万时山,主要以你为主,你主凶我们必然有凶。” 我听到桃花运,心中确实窃喜一番。 柏语对我表示鄙视,说:“你不是一直暗恋慕雪吗?要走桃花运也应该让给我吧?” 我说:“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柏语问我:“你,你想说什么呢?” 我突然笑了声,说:“你都算到有劫有难,那我们还去万时山干嘛?” 張半瞎说:“因果循环是有秩有序,如果没有我们现在的因不会有后来的果,如果为了避免后来的果而失去现在的因,那么后来的果形成的因也不会诞生,那再后来,就什么都没了。” 我头疼張半瞎说的絮话。正好这时,李三元从家里出来,身上背了一个大军包,朝我们笑呵呵地说:“我答应你们的,带你们去万时山抓墨蛇,嘎基洞里纵是有妖有鬼,我都愿意为你们赴汤滔火。” 我忍俊不禁,自语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張半瞎笑言说:“好好!” 李三元另外找了两人同行,一个叫李宗胜,李三元堂兄,一个叫刘先富。两位可能没学过拼音,说话鼻音拖调,满口的蛮语,不知所云。不过,广东话的魅力正在此,和大多数方言一样,独具特sè。比如全椒的下江官话,以前下江官话是以南京话为代表,不过现在拿扬州话作为代表,它的影响范围广泛,涵盖了合肥以西的部分地区,甚至辐shè到江西北部的一些地方。 人家说打狗带钳,捕蛇带眼。蛇行动速度快,所以人手要跟上节奏,别的没什么技巧。 我们一人带了根棍子,李三元说万时山中没有猛禽野兽,而且嘎基洞就在外山,他们经常从洞口过,没人敢进去过。 我对这个好奇,问李三元有没有什么讲究啊! 李三元立马说有讲究有讲究。以前,有外地人来万时山打猎的,路过嘎基洞,要进去探险,有当地人告诉他们里面可能黑蛇jing劝人不要进去,外地人没听过黑蛇jing传说,一个个皆不相信,非要进去,结果刚进洞里没多远后便传来一声声惨叫,外面的人等了许久,最终里面游出来一条十几米长的黑蛇,大家疯狂地奔走相告,嘎基洞有黑蛇jing是真的! 我抬杠地想:嘎基洞是先有黑蛇jing传说再有外地人打猎遇害,之前張半瞎说蛇半年蜕一次皮,一年换一次穴,照这么讲的话,黑蛇jing没有换过穴,不科学啊!我把想法对他们说。 張半瞎说我固执,一般的蛇的习xing是这样的,但是成年的巨型蛇不同,它们每一次出洞都会严重暴露自己,而且想再次找到合适的巢穴是非常困难的,毕竟它有那么大的体积,而且蛇对选穴是十分考究的,要求yin气重,湿气重,通风,离水,综合上这些影响因素,换位思考下,就能感受到大蛇每一次搬家的艰难。 不管怎么说,張半瞎告诉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驶的万年船。 万时山在仁化的北面,那时候不像现在修路有直达车,所以过了长江镇往北行驶至山段,便看不见公路。遥看山顶,有淡淡白云,山脚下是三三两两分布的小村落,全部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屋舍,鳞次栉比,给人一种心怀广阔的舒达之情。我们沿着土路下坡走进村子,好多小孩跟着我们后面跑着叫着,好像很稀奇的样子,谁能想到若干年后这里成了旅游胜地。 村后头,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被两边的山头夹在中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我远远地看到山上还有条蜿蜒的小道,像裤袋一样系在半山腰处。没想到上去后,竟要走这条丝带小路。李三元左叮嘱右叮嘱:走在上面一定要放轻松,越紧张越容易掉下去。 我问:“没有其他路了吗?” 李三元说:“山山相通,路路相通,但这是最近的路,如果从其他地方绕,估计到晚上都不能到。” 山中景sè美,我的心却慌慌,贴着山头尽量往高处看,一步一步移动,我总觉得下面有股吸力在勾引我,引得我想低头看。我们是面朝南,往东走,李三元在我左边,他胆子是锻炼出来了,双脚做圆锥摆运动,离我有一大截。柏语紧跟在我后面。我终于忍不住俯视下面,看到我的鞋头正好和小道的边缘对齐,不禁头晕目眩,要栽下去了,幸好被柏语一手拽住。 我说不行不行,我得歇歇,撇头看到柏语也是满头大汗。 張半瞎在最后面,说我们俩:“越慢越怕越怕越容易掉下去!” 我没有一点安全感,终于挪步继续受难了十几分钟才从丝带小道上离开,回首一下,刚才那简直是煎熬啊! 我们来到的这个山峰,南北两面都是断背山,唯一和小道衔接的西面正是上山山路的路端头,大块头的岩石被水从山头上冲下来堆积成一处处乱石岗。这个季节正逢百花万木chun生,随处可见挡路柴,杂草,荆棘。古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上山哪能容易呢,举头三百丈才是神明。我们目前所在的是万时山的次主峰,海拔有八百米左右,坡度达到了60度,因此低头爬山的难度不亚于当年红军过雪地。 等喘气快到山顶时,我扶着树,心中莫名的期待,突然体会到**时期被红卫兵扣帽子关押在牛棚的老一代人对回家的盼望心情。一鼓作气蹿到山顶,首先鸟瞰到的是正前方一片纵横交错的沟壑,上面架着一座座拱石,初步目测沟壑大概都有三米以上的深度。 我们都很好奇,李三元解释说这里以前是一座西周时期的大墓,八十年代,国家考古队来发掘走了。我耻笑一番,心不在焉地说:“他们呀,也只能考考古了!” 我注意到每一条沟里,都有一条白sè的长形石头。走近了看,是石龙,每条石龙头尾相连,身上好多下已经开裂脱落,明显没有修缮保护。我指着龙身对他们说:“你们看,国家考古队那套只能糊弄智商儿童,见金见银见玉才摸才抢,这么多珍贵物质遗产,就不要了?” 李三元说:“不不,国家当时准备把这些石龙运走,有上年纪的老人就说石龙是压风水的,如果搬走,会对方圆几公里的村子有影响。” 沟底下yin暗cháo湿,龙身上也大片大片地出汗(水渍),难怪损坏会如此严重,另外我大概能理解石龙镇压风水的作用,但是当时的zhèng fu,他们会同意?对于这类在他们眼中是不入流且荒诞的说法,他们会认可? 李三元说:“蒋神说的对,对,当时,我想下奥,是王云龙在干县长,文物局,是他兄弟王云长在干局长,这两个东西,讲有多坏有多坏,坑蒙拐吃骗,见财就收,见钱就贪,那几年,我们县哪个不讲他坏,不是个东西嘛!”李三元说的是神采飞扬,激情四shè。 他堂兄李宗胜,跑一口好广东调,骂道:“**他娘,冚家铲!” 李三元说:“是气人,听他们说,当时旮旯村五叔强烈反对上头拉石龙,软话硬话说了一堆,都不行,王云龙王云长坚持要拉走,说是为国家做贡献,为民族做贡献…” 我听到这噗嗤冷笑一声。 李三元接着说:“做他娘的屁!分明是拍上头马屁!” 我问李三元:“那最后怎么搞的?县长和局长被干死了?” 李三元由衷地一笑,说:“哈——不不,干死了还得了?考古队在龙头下挖出一只细路仔(广东话,小孩的意思),浑身发红,瞪着两个牛蛋大的眼睛看着挖他出来的人,把这人吓得魂飞魄散。那东西不好惹,结果王云龙说放火烧掉。当晚回去,王云长做梦,梦到天花板上蹲着那红仔,醒来后发现天花板上被染成了血红sè,当天他哥哥家传来噩耗,王云龙被火烧死了,火堆里发现了一块红sè的石头,和头一天石龙头下挖出来的红仔长得一样。考古队听到消息,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張半瞎轻笑一声,说:“考古队常年和这些东西接触,他们比谁都尖。” 我关心的是李三元口中的小红仔,问他们是什么。 張半瞎说:“一个怪东西,以后再说。哎!李三元,你说的嘎基洞在哪?” 李三元慌忙指路,手指点着前方说:“那棵树看见没?那里是虎跳崖,过去后就到了嘎基洞。” 我招着手眺望,发现所有的沟壑起源自那棵树下。 我们是通过拱石过一道道沟的。这些沟像是墓穴的边框,把墓穴保护在其中,随处可见考古人员留下的饭盒,塑料袋,标杆打的一个个记号洞,中间有大大小小的考古田,四四方方的,分成好几层依次下到底下。国家考古队讲究的很,在他们眼中,任何一个细节都能作出一篇大文章,他们往往就一个点一个问题可以说出一堆道理并且引经据典,能做到发散xing思考,这是我大学一个教古生物的老师说的,话语间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 这棵大树几百尺范围内青草葱葱,和别的地方迥然不同,扒开草看见树根下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里面有涓涓细流流出,正好沿着沟壑流进九张龙口。張半瞎说出些门道:九条头龙,饮进泉水,再通过龙尾传给下一条龙头,这样一个接一个,最后汇总流出;“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反而言之,龙没有水不能活,所以墓主人机智地在墓穴周围埋下通水的石龙,那这代表龙是活的,而且还环绕着他的yin宅,自然吉利。 树干有四人抱粗,挡住后面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龙头饮水。往东去是虎跳崖,对面的山和脚下的山两山相望,山势凶险,确实有虎跳之势。两山之间有一座木桥,不少处已经坏烂出窟窿。我站在桥头俯视下面的谷底,视觉上带来的冲击不禁使我双脚颤抖,眼花缭乱,产生强烈的坠落感,这和刚才在麻花小道上的体会是一模一样的。 柏语语调轻微,说:“妈哎,是有点吓人!”他摇摇木桥两边的铁索,又问:“这结实吗?” 李三元他们三个很轻松地走上去,看得我心惊肉跳。 張半瞎说:“恐高是因为,在高处景象大幅度缩小,和你平时的习惯xing视象相差太大,信息量迅速减少,大脑皮层作出应激xing反应,表现出来就是恐惧。所以,怕不怕,跟桥结不结实没关系,如果这个桥一碰就断,但是它离地只有1米高,你毫不犹豫走上去,对吧?” 我被張半瞎一番话洗脑了,点他赞佩服道:“九哥,你是**哎!” 不过,走上去,我还是感觉不踏实,不敢朝下看,桥走到一半时,我们突然听到一声怪叫,苍茫的嘶吼声,像是老牛的“哞哞”哼。李三元忽然回头,指着我身后叫道:“怪牛!” 我寻思这他妈思维跨度太大了吧,靠边抓紧铁索,回头果真看到一头牛,身体红棕sè,头上生一只角,四蹄如猫爪般尖锐,昂着头和我们对目而视。 我说这牛好奇怪呀! 張半瞎很谨慎的样子,对我说:“别笑,这是撞牛儿。” 李三元悄悄地说:“哎!还不快跑,往蛇青山跑,往树上爬!”他说完立马蹿了。 我说:“哎哎,不是,越跑不是越招惹它吗?” 張半瞎退着步子说:“他说得对,跑,赶紧跑!” 红牛已经低头慢慢踱步来了,李三元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他兄弟和刘先富,三人像看灯会似的叫喊老带劲了:“还愣着啊!跑呀!” 我已经迈开步子小跑了,但是我怕这桥架不住我们这么多人剧烈地踩踏,因为我想起二战时期,德**队走正步过桥结果产生共振把桥震塌了。红牛两步后便是快速的狂奔,情况不妙,柏语抢我先跳过前面这个大洞,我摩肩接踵而过落脚时却被桥板绊倒,狠狠地摔倒,回头看到撞牛风驰电掣般急速奔来,大急,心里想着爬起来再跑,腿筋却无力无动。撞牛毫不减速,眼看着要压上我了,腋下忽然被一双手架起往后一拖,撞牛扑了个空。 回头看到是張半瞎,我心中真有些小感动。 撞牛嘴里噗白沫,紧追我和張半瞎。刚好,我们离开桥头,看到前面树上爬着李三元,柏语他们四人。我身上背着包,行动很慢,撞牛速度又快,在桥上的时候要不是張半瞎反正快,和它拉开一些距离,现在我早被撞牛牛角砍死了,所以我和張半瞎暗暗地对了想法,他负责引开撞牛,让我先上树。 树干的半腰处是弯曲的,而且树干多杂枝,爬起来很容易。撞牛一头撞在树身,撵張半瞎去了。李三元他们三个紧张地关心張半瞎。我说没事没事,马上他就回来了。 没几分钟,張半瞎从东边狂奔回来,后面的撞牛红了眼,开始丧心病狂,要换成我,吓也会被吓傻。張半瞎抽身一跃,跳到树上趴着。李三元等人第一次看到張半瞎显露身后,个个惊讶失声,激动地语无伦次。 这当儿,树身大幅度摇摆,撞牛拿它那长长的犄角一次又一次地顶撞,我怀疑树会不会不结实,头脑忽然闪现出一个场景,那是一个ri后黄昏,一个砍柴人下山途中偶遇一只觅食的野猪,人畏猪猪不畏人,野猪把人逼上树头,用猪牙不停地摩树,眼看树要倒了,野猪忽然口渴,跑去山涧里喝水,这人把衣服脱下,挂在树上,然后跳下树逃走了,野猪回来后看到人的衣服挂在上面以为人还没走,继续摩树。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听老一辈人说的。 我想今天看能不能派上用场,于是别有用心地和他们说了这事。 谁知張半瞎说:“不行,撞牛,见着活人就不会放走,甚至把人砍死后会不停地在人身上踩踢,把人折腾得毫无人样才肯离去。” 我怪奇了,说:“世上还有这样的畜生?人死了还不放过?” 李三元说:“听老人说过,这牛确实凶xing残暴,一出现,必然有人遇害。不过,这一说就是好几十年前了,当时有人上山打酸枣,在树下看到怪牛,更时掉头跑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人上山找到他尸体,头烂得不成样子喽,肚肠拉出拖在外面。” 我拍拍李三元说:“哎哎,别胡扯了,看下面!” 树皮脱落一地,照这速度下去,要不了半小时,树绝对倒。我不是危言耸听,撞牛身上的红sè有一种特别不吉祥的预兆,这头仿佛来自地狱的怪兽散发出一股隐形的煞气。但是,撞牛跟鼻涕虫一样,就算張半瞎下去把它引走,那也没办法甩掉它呀!唯一有效的是击毙它! 張半瞎说:“我有想过,但是杀生不是上策啊!” 我轻言耻笑他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个?你那天杀僵尸的时候怎么不手下留情,恨不得一刀砍死那老东西。” 張半瞎很不愿意听我提起这个,变了脸sè说:“那不是我,少说些废话!” 他怒气冲冲,不知觉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银sè匕首,瞄着下面的撞牛镖去,匕首正中牛身,破皮开肉,血浆四shè。我看張半瞎脸要变了,怕吓到李三元他们三,慌忙拍了張半瞎一巴掌,大声喊他一声“九哥!” 張半瞎怒火才压下来,强颜欢笑,面部表情相当僵硬,我当时还开了玩笑说:“幸好你没当演员,不然得跑一辈子龙套。”玩笑话刚开过,树干突然被撞,离差度达60°,柏语直接连人带包被甩下去了,撞牛抬角冲着柏语顶去,我在上面大喊:“快跑呀!”他急中变愚,吓得抱紧军包缩起头,却弄拙成巧挡住撞牛的犄角捡回一条命。 張半瞎跳下地面,拽住撞牛尾巴,立即作出吃惊的表情,接着被牛尾巴丢飞出去。我能想象牛尾巴是有多硬。 撞牛看看張半瞎,突然回头撞树。树干终于不堪虐待,顷刻折断倒下,重重地掼在地上,我一只腿和一双手被树枝刮伤,疼得直咬牙。大家一片慌乱,互相叫喊。撞牛踢着蹄子,环视我们,它背上的血已经将那一块范围染成了鲜红sè,渐渐地,它身体开始发晃,然后慢悠悠地走开,我们六人默默地注视着它,一步,两步,三步……时间在凝固,一切变得那么遥不可及,突然,这具庞然大物倒下来,血顺着地缝在流淌在消失。 張半瞎去拔下他的匕首。原来他刺中的是牛背zhong yāng,直接割断了牛的大动脉。他走回来时,和我说了句:“坏事了。”我盯着他看,没说话。柏语忽然从后面拍我肩膀,我扭头一看,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他浑身红得发紫,好似熟透的柿子,嘴巴抽筋揪在一起像朵绽开的菊花。我哭笑不得。 張半瞎问他:“你碰到牛了?” 柏语没法说话,点点头。 張半瞎说:“你中毒了。”我才知道撞牛身上的红棕sè是有毒的。 柏语“呜呜”地说不清话,能看出来他很紧张。 这时,前面倒下的撞牛挣扎着发出一声哀鸣,同时与之回应的是桥另一头的一只颜sè浅许多的撞牛,两只撞牛一呼一应,应该是一公一母。撞牛先前给我留下的凶煞印象荡然无存,我突然明白,在人类面前,它们还是太渺小。我目睹过宰牛场的牛在临死前留眼泪,我不能确定远处的母撞牛在不在流泪,但是它的声音充满了悲怜。 柏语“咿咿呀呀”声打断了我们的思维,我才转移回来重点,说说柏语的毒。 張半瞎说:“李三元,你不是说这山叫蛇青山吗?” 李三元说:“是是,是叫蛇青山。” 張半瞎问:“哪里有蛇青草?” 李三元指着前面说:“嘎基洞往东,全是蛇青草。” 后来听李三元说,每年chun深时,各地逮蛇的都会来蛇青山抓蛇,因为冬眠出洞后的蛇会在惊蛰后赶到蛇青山吃这些蛇青草,一到晚上ri落后,漫山遍野都是蛇,劳动一晚上能捞几篓子。我听说被蛇哈过的草有毒,读小学的时候,上学放学路上喜欢揪毛桩吃,那时候我们就知道被蛇哈过的毛桩是红sè的,不能吃。 但是,張半瞎说蛇青草能解毒,是一味很好的中药,因为蛇常年躲在yin暗的地方,体外体内会附着细菌病毒,导致一些病变,所以蛇尝百草取药治,蛇青草这名字最早的叫法正是古人看到了这种草为蛇而青的缘故。 嘎基洞附近果然好多蛇青草,碧绿sè,没什么特征,我感兴趣的是嘎基洞,洞口的形状酷似一个半圆,弧度在上,洞顶石头上生满了蛇青草,让我突然想起běi jing的山顶洞人的生活环境。柏语嚼了几口蛇青草,身上的红肿果然褪掉了。 李三元说:“你们打算怎么做?里面可不能进去啊!” 張半瞎说:“我们现在是铁钩推着铁圈,不滚不行!” 我看看李三元,问他:“那你们是?” ------------ 第二十二回 雨陵楼 (一) 李三元清楚我的意思,但是他害怕嘎基洞里面的黑蛇jing,一时找不到托词拒绝,脸庞显得十分纠结。張半瞎没有为难他们仨,直接说:“你们要么回去,要么在外面等我们出来。” 李三元心怀歉意地说:“九哥,我们,唉,实在帮不上忙……” 張半瞎拍拍他肩膀,说:“没理由让你们和我们冒险,你们要回去呢就回去!不过,桥那头有撞牛,你们要小心点。” 我刚才拿手电照进洞里看到些基本情况,藓藻贴地贴壁生,产生绿茵茵的基sè,想想李三元讲的黑蛇jing传说可能是真的了,遂问張半瞎:“墨蛇属于有毒蛇吗,有攻击xing吗?那个白腹怵蛇也是白腹黑皮啊!李三元讲的黑蛇jing不会是怵蛇吧?” 張半瞎说:“不会不会,白腹怵蛇和墨蛇有很大的区别,白腹怵蛇是肚皮下一条窄窄的白sè带,墨蛇肚皮下有十四点白斑,成一条白斑线,成年的墨蛇,随着自身的蜕皮白斑会慢慢消失,最后变成纯黑sè。” 我说:“难怪呢,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托人找墨蛇别人会误认为是白腹怵蛇呢!” 这时,張半瞎搬出《魈山客话》中记载的墨蛇行踪录,那是接在“他乡异客访泗水”这段描述泗水岛自然景观之后的文言:泗水,多黄石(其实,这里指的是铜矿的意思),多出黑蛇,腹白,近观,乃见十四点白斑,其形似缎,过水则墨染一片,莫不令人大惊,吾尝闻世间有白花,黄花,绿花,少闻黑花;与之同,尝闻有白蛇,黄蛇,绿蛇,少闻黑蛇;有村民捉之,观之,sè同乌木齐,呆若木鸡,后得知此蛇名谓:墨蛇。可见,墨蛇曾经在广东北部这些广袤的地方频繁出现过。 我点着书页,说:“这本破书包含万象啊!” 張半瞎从我手里拿回书,塞进包里,说:“可惜后面少了一点。” 我问:“啊?少一点?后面不是有封面吗?” 張半瞎说:“那是后来有人做了壳子。哎!那就这样,你们回吧回吧!”他和李三元三人说,说着说着突然看我。 我支支吾吾地说:“啊啊,好啊!走!” 走近洞口,里面吹出一股凉进骨子里的冷风,我一下梦回十二月冰天雪地里的打雪仗,不禁问張半瞎:“这洞有点邪吧?” 張半瞎和我想的一样,说:“赶紧多穿几件衣服,以前进去的人我估计是被冻死的。” 我想有可能,洞口的温度都这么低了,往里去,那温度不得到零下十度寒呀!我们急忙套上二褂,却觉得还是冷,由于没带毛衣棉衣,我只能在里面再套一件衬衫。 洞顶有苔藓枯死后留下的黑皮,地面cháo湿光滑,走不好会摔倒,手电筒照在地上能见到细流涌动,穴道曲折yin森,瑟瑟然犹如进入了地窖;味道,味道不好闻,让我想起大学四年一楼食堂高水分变质食物芳香分子和太阳照shè下餐厅屋后排污池地沟油散发的味道,忍不住阵阵作呕。 柏语捂着鼻子,呜呜哝哝地抱怨,突然狠狠往我身上拍一巴掌说:“妈比的!云爷跳劫跳到他侄子身上,你和谭狗倒好,往我身上跳。” 我想反驳他几句,但搁心里过一遍后,觉得是自己理亏,張半瞎亲口说的我和谭狗把死劫跳给了柏语,我便任由他骂,沉默了会。我亏别人时,别人不能说,如果说,我会非常内疚。所以,我一直想找个话题,撇开柏语的话。 正好,張半瞎为我伸张了几句:“你也不能完全怪他。虽然说是自跳跳亲人,助跳跳朋友,为什么谭狗的死劫也跳给了你?因为你当时也参与了,生了鬼疟。” 張半瞎说到这个事,我才又想到些不明白的事,对呀,为什么单单跳给了柏语,同样,为什么云爷的死劫跳给了小强而不是他的儿子或者女儿?我想到就问了。 張半瞎把包卸下,一边从里面掏东西,一边和我们说:“我记得你们是在斩龙岗挖的血棺材,那棺材才是主要问题,我想过了,如果这次墨蛇不能治你们的鬼疟,那我们还要回去找那口棺材。知道为什么当年负责处理血棺材的那些人全死了吗?” 我挤挤眼说不知道。 張半瞎掏出一纸袋蜡烛,给我们一人分了几支,然后说:“他们遇的就和蒋神的一样,死劫,自己不知道又没人破,不死往哪跑?” 他的话听得我心慌慌,不过由于事情过去了,头脑没有着急得乱了思维,我想到柏语,想到谭狗,问張半瞎:“柏语当时也在场,他怎么没死劫?” 張半瞎yu说又罢,拿火柴擦着一根蜡烛,看看我说:“一些事情,没到时候,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我这样跟你们讲吧,有死劫的是你、李三雄、谭从新,谭从新我给他看过一次,他命薄,李三雄,亏心事做太多了,福薄,蒋神,你,我说不好。怨灵,会选择相对于它比较容易对付的人下手,你们三可以说抵挡掉了柏语的死劫。” 我抓住他的话,问他为什么我的事不好说? 張半瞎说:“你的比较复杂,你好像和以前的,以前的,一些事,有些牵连,但具体是什么我,咝——不知道。”我被他说的更糊涂了,以前的事?什么事?張半瞎绞尽脑汁的样子看得我自己也吃力,连忙对他说:“哎,算了算了,不知道算了。” 我看張半瞎那支蜡烛被风吹过了,想起来问他:“点蜡烛干嘛?” 張半瞎说:“老道理嘛,蜡烛是明火,手电是冷火,要是撞到邪气,蜡烛火能挡一次。” 我想到在李三元家的井下时,張半瞎用蜡烛这么做过。 我们边走边拿手挡着蜡烛,等蜡烛烧完烛头,我们来到的这处,有一口水潭,拿手电筒照一下看到水潭的水是黑sè的,和水潭互相对应的是我们头顶上五颜六sè的岩石,形状凸凹斜拉光滑粗糙错落有致,有些成倒锥形,尖溜溜的一端直指我的脑袋,心里还有点担心它们会掉下来砸到我;黑水由水潭中漫出,沿着地面石头的缝隙纹路静静地流出一条条扭曲的水线。 張半瞎自言自语道:“墨蛇过河,黑水浪,果然不假。” 我问他嘀咕的什么意思,張半瞎说:“大墨蛇在里面。” 越往里走空气湿度越大温度越低,我冻得直哆嗦,本身体质就不好,和我外公一样,瘦得跟麻杆似的,经过这么折腾,出去后肯定感冒发烧,搞不好能起一身的冷疙瘩,痒得能抓破皮。心里这么一想,身上果然真起痒了,手挠几下,便出现几个蚕豆大的白包,我经常出现冷疙瘩,碰一下便痒到骨头里,硬忍着没敢抓。 路面崎岖不平,我们颠簸了好半天,终于…… 终于,洞道被一堆巨石拦住了去路,一些小的缝隙被人用小块石头和黄泥麦芽糖堵上了,不过,石墙中间开了一个簸箕宽的洞,里面黑七八乌的一片。我好奇地凑过去,張半瞎在后面突然说:“洞有多大,里面的蛇就有多大。”他吓得我赶紧往回跳。 柏语看我动作滑稽,哈哈大笑。 我问張半瞎要不要进去? 張半瞎说:“当然进去。”他说得很轻松,我却觉得害怕,万一钻洞的时候,被墨蛇看见了,张口“咔嚓”咬断了脖子……張半瞎说到做到,手电筒先往里面照照,甩灭蜡烛后,探头进去,然后整个身子全部过去。我趴在洞口,朝里面看,正好,張半瞎照到前面这栋风格奇特的建筑,高度宽度都明显比ri常住宅要小一倍,不过,占据的空间还是很大,就像是到了地心世界。 我和柏语挨个钻过去,我迫不及待地仔细地打量了这栋yin宅一番。它有八扇大门,中间的四扇和左右两边的四扇门很不一样,一眼能看出主次之分,再走近一点,我才顾得上照到正门前的这口半圆形池塘,池塘与正门间是块闲地,空空如也。 張半瞎和我们说:“这是围龙屋,客家人的特sè建筑,以前广东湖南这一带随处可见,估计后期都拆的拆,改的改,少见了。” 我暗暗惊讶,屋子虽然被缩小了一倍,但是要真把人住的屋宅放进山洞中,怪有难度的,而且墓主人生前一定是一位权势极重的财主。这口水塘已经被四处流淌的暗流注满了水,水面漂浮着许多杂烩脏物,我们直接来到正门前,门头一个匾额,写着:雨陵楼,又看到门两旁挂着一对木牌,張半瞎说是桃木的,上面刀刻一副对子,上联是:一联chun梦锁子心换白发偕老果成冤,下联是:二异野物勾儿命该杀妖押畜谓出言。yin森森的十五双yin雕大字,庄严肃穆地给我一种万分不祥的感觉。 張半瞎没给我们说对子的意思,估计他也不懂。 大门上锁着一把铜锁,可是锁眼被铜汁浇注严实了,我以为遇到难题了,结果铜锁被張半瞎一匕首劈开了,我吃一惊,去夺他的匕首,他不给,我说:“你这匕首千年寒铁锻造的吧?真有削铁如泥的金属?” 柏语也惊讶,说:“我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这一类兵器,白起当年用的贴身铠甲就是千年寒铁打造的,刀枪不入,有人折算过寒铁的硬度,拿它和ak47的子弹威力比,得出的结果是1000发47的子弹连续打击,才能把寒铁穿透。” 我说:“苏联制式的步枪,渣渣一个,弹道太不稳,我一个同学在陆军学校实习时,试练47时,由于后坐力太大,手没握住,开枪时被弹起的枪口打断了鼻梁。” 柏语是个军事迷,同时是个47迷,他认为ak47是真男人的象征,就这事和我争执道:“这正是ak的威力巨大,怪他自己没几两力气,怪谁?” 我喜欢和他杠,说:“要说威力,巴雷特绝对秒杀你。” 柏语以专业的口气和我说话:“巴雷特公司生产的barrett m82a1 ,是狙击步枪,它和自动步枪的子弹的威力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而且要说狙击枪经典也不是它呀,svd才是老大。” 我没有那么多的热兵器知识,挤不出话反驳他,只能“切切”地说,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張半瞎一直听我们吵完,慢慢地问:“吵出什么结果了吗?” 我笑笑,耍嘴皮子道:“吵着玩吵着玩的,您老继续。” 張半瞎手指着左边,把我们往那儿直让,说:“把蜡烛都点着,离远点。” 他以为门锁开了,手一推就能开的,所以靠在右边的门边,结果怎么用力都推不开左边这扇门。 他当然推不开,门一定还做了其他的防盗措施。 我说:“要不,看看其他门?”我一边说,一边往东边走去,張半瞎到西边看了趟,我俩看到的情况一样,其他七扇门皆是假的,徒做了个样子。我们正发愁,考虑要不要强行进入,突然,一声怪音响起,音调很高,刺着耳膜,我捂着耳朵环视四周没发现是什么东西,但是声音经久不去,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害怕得像吃了槟榔嗓眼堵堵的。 柏语手指着上面,嘴巴哆哆嗦嗦,话说不清楚了,脸部做出像大晚上说鬼故事一样的反应,我被他搞得神经紧张,張半瞎和柏语一样一个劲地盯着上面,气愤异常压抑。我看上去时,见到他们手电筒打着的灯光下一条纯黑sè巨蛇贴着洞顶,双目毒毒地瞅着我们,身上泛着手电筒的黄白光。怪音是从这只巨蛇的嘴里传来的,“咕咕”的像母鸡吃稻时发出的愉悦声。 它稍微停顿了会,以弦函数运动方式从上方直接进入了围龙屋内,張半瞎搓着手说:“走,我们也翻墙头。” ------------ 第二十三回 雨陵楼(二) 我说过,这座yin宅的体积是缩小一倍的,所以围墙只比我们高三个头左右,我们搭人梯可以轻松进去。但是,机智的我想到正门戒备森严,对比围墙竟然没有密封的措施,不符合墓穴的设计规矩呀!有能力壮如此大规模的地下yin宅,围墙没理由不作处理,我自作聪明地把观点阐述了一番,似得意老先生一样。 張半瞎泼我冷水,说:“不是你这么想的,前面已经有一堵墙隔出了里外,那个洞专门留给墨蛇过的,有了墨蛇看门,防盗措施做不做无所谓。这里是山区,石料开采运输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又不是帝王陵墓,当然能省就省。” 我想到李三元说的打猎人进洞被墨蛇吃掉一事,原来yin宅的主人早盘算好了。 我是第二个上去的,看到里面有庞大的建筑群,一时眼花缭乱。張半瞎那只瞎掉的左眼黑暗中白光范范,给我增加了不少胆量。再看这里面,中间一竖屏风,可以折叠收放,左右两边是两条“几”字形的长廊,长廊一侧是一座座连在一起的厢房。張半瞎说围龙屋最大的特点是外面有一层或者两层的围屋,成半月牙形拱卫着中间的正屋,以前的社会土匪多,地主家最怕就是土匪入室抢劫,所以围屋的窗户开得很小,专门用来放刀枪火炮的,万一土匪来袭,本家人会集体防御;而正屋有“三栋两横”的说法,一般分上、中、下三厅,左右有南北厅,走廊一边更有书房,书斋,客厅,居室主次之分。 比对張半瞎说的,看看这里的结构布局还真是如出一辙,屏风后有一口井,接着是上正厅,气势磅礴,一字拉开五厦五门闭。我们上走廊,绕到中厅前,照到中厅比上厅高许多,原来是被屋子底下四角的四根柱子撑起来的,大厅底下悬空,黑乎乎一片。我们手里的手电筒上的是白象2号电池,蓄电量没有现在的蓄电池强,光打的不远,所以照下去不很清楚。 人类的恐惧永远诞生于对未知事物的渴望。那如同深渊地狱般的宅基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后,左心房右心室便开始颤抖,我意料中的墨蛇呢?我问張半瞎墨蛇会不会躲在宅子里。他说面前这屋子有古怪。要知道黑处不说黑,越说心越亏。張半瞎照着屋顶又照到洞顶,说:“看,水从洞顶流到屋顶,接天气,汇聚到地上,接地气,yin阳串通,是处好穴,不过,湿气太大,水穴,棺材不能久存,会腐烂。” 我不懂他的yin阳堪舆术,见到屋顶确实有涓涓细流成直线犹如提壶灌汤下来,联想到正门上写的三字,雨陵楼,觉得yin宅的主人应该是取“雨淋楼”谐音的吧! 柏语感叹道:“我们活人住的不如人家死人住的舒服,这家主子真会享受。”他说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那边砸,只听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屋子底下突然出现两只绿yinyin的眼睛。柏语吓得退到張半瞎身后。 張半瞎说:“这里有两只墨蛇。” 我们的手电筒在黑暗中如同三只亮屁股的小萤火虫,搞不好会被两只墨蛇灭掉啊,但是想到張半瞎有白泽护体,我的一份担心又搁下了。張半瞎左眼的视野直指屋子下面的黑暗处,他不但看到了两只墨蛇,还看到其中一只墨蛇被铁索束缚了脊骨。我问他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没想到他真说出些玩意。蛇骨主蛇的运动,是蛇气之所结,在蛇骨上打眼拴上铁索,就像是在牛鼻子上装了铁环,可以控制蛇的行动;蛇有七截骨,每一截骨上打一个洞眼,穿上铁圈,绑上铁锁,只要墨蛇敢挣就疼死它;古代中国有训蛇师,在蛇小的时候就上七骨锁,随着蛇慢慢长大,蛇也会越来越听话,他们常常用这种办法来做马戏。 我觉得蛇既然被锁住了,那好下手,问張半瞎具体怎么做,是要我张麻袋呢,还是要我帮忙抬蛇? 柏语呵呵地笑,说:“你也只能在后面帮忙张麻包了!” 張半瞎摸摸下巴,说:“不慌不慌,这事情有些蹊跷。我们上去看看。” 張半瞎艺高人胆大,大步朝厅门迈去,我和柏语紧紧跟着他,直走到门口,又是一把锁锁着门,同样,劈开铜锁后,门推不开,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上了门闩。張半瞎把匕首插进门缝,从上至下划,果然碰到一硬物,用力一切,挡在门后的硬物应声断开。我和柏语往后站回楼梯,我突然觉得脑后吹来一丝凉气,心中暗吃一惊,慢慢向前移动了一步,然后猛地回头,正好和这只墨蛇双目对视。 墨蛇翘首躬身,没有任何攻击我的意思,反而显得很友善,从它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怜悯,看到了美丽,看到了颠鸾倒凤**之欢,舒服得骨头发酥。但張半瞎在后面提醒我说:“别看它眼!”我忽然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墨蛇打了败仗似的逃跑了。 張半瞎说:“鲁迅先生的美女蛇故事没听过吗?” 我说:“啊,啊?那是真的?” 讲到蛇和人的故事,我这有一个村野怪谈可与大家说说,还挺有意思的。说一群人围在***麻将,夏天天热,大家都光着膀子干,早期农村的屋子是土砖盖的土屋,一个人后背贴着墙土吸凉,摸牌摸着摸着觉得后面有东西挠它,痒酥酥的,这人伸手沾了唾沫往后背一涂,过了会,哎,后背又有东西挠,虚痒虚痒的,这人只顾打麻将,懒得看是什么东西,随手唾沫抹了后背,这样反反复复搞了头十次,最后麻将结束回头一看,吓他一跳,背后墙上有一个洞,洞里死了一条蛇。 張半瞎推开门,里外空气流通,刮出一股yin风,手电照到里面有一扇屏风。我们在外面稍微等了分把钟,急不可耐地进去,看到屏风后盘腿坐着一具男xing干尸,保存的很好,连眼皮的褶皱都能看出来,年龄不小,头上倒吊着一只木桶,旁边是一块桶盖,上面系着一根绳子,绳子一头系在干尸的左手手腕上。我拿棍子杵杵他,尸体发硬。 張半瞎指着木桶说:“临死前他把这桶防腐油倒下来了。”他**的“演技”,仿佛置身于现场,往事历历在目,睹物思景,他是真能做到。他为老头的死感到遗憾,静悄悄地凝视着干尸,双目散发出闪耀的光芒,洞察了老头生前的一切。他突然摸到老头的左手,这时我才发现老头的左手小拇指是没有的。他不是要说老头的断指,而似乎在老头手腕上寻找什么。 我和柏语在屋子里随便转转,除了些桌椅家常用具外,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我闲着拿手电筒往屋子的窗户上照,看到窗户纸上印着有奇特的图案,又撞到帘布,抬头看到梁档上坐着一只身穿蓝sè寿衣青脸光头的小鬼,两手掐掐诡异地笑,吓得我一屁股坐地上,“哇哇”大叫。 張半瞎慌忙跑来,我指着梁上,结结巴巴地说:“鬼,鬼!” 柏语同样被吓得面瘫失sè,站在旁边的張半瞎却哈哈大笑,说:“你们两个!胆小鬼!” 我摸屁股爬起来。 張半瞎说:“这是跳梁小丑,是假的,主人故意在上面摆这东西,专门用来吓唬不速之客的,比如我们。” 我骂骂咧咧道:“妈逼,死了还搞这么多逼门道,哒!” 張半瞎说:“这是手段,同时也是风俗。” 我说:“哪门子风俗?真能把人吓死。” 張半瞎说:“木门道风俗。” 我第一次听張半瞎说到木门道,遂问他什么是木门道?听起来,有些神秘啊! 張半瞎只说了点点,“木门道是个地方,在甘肃,那里有一支茅山派的分支,和华山,衡山,柳曲,伯青,并称茅山五裔,五派皆是茅山术的练家子,是中国道术的真正传承者。”張半瞎说得激情飞扬,好像在作宣传一样。 我问他:“你是哪一支的?” 張半瞎掩饰道:“无宗无师,无门无派。” 我给他白眼,不屑一顾地说:“那你,搞得跟你是掌门人似的。” 張半瞎说:“不过,这老道是木门道的。他女儿出嫁那天,被墨蛇袭击,女儿和随行的亲友全部遇难,老道追进嘎基洞,抓到墨蛇并斩断它的尾巴,他知道洞内有两条墨蛇,为了折磨它们,在这里兴建yin宅,以七骨锁锁住墨蛇压在屋底,永世不得出去,母蛇为了公蛇,会每天觅食喂它,一固一动,相互牵制,老道的招实在是绝。” 我第一反应是这是一起虐待动物事件,所以说:“我看不是绝,是狠吧!” 張半瞎口气倒硬,说:“妖物害人,那就该诛!” 我借话问话道:“你说该怎么诛?”我的口气是唱反调的。 張半瞎说:“墨蛇浑身是宝,这次来广东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抓它,如果你选择留它xing命,我不会阻拦。”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关系到我身家xing命啊!我说:“听你的!” 張半瞎说:“我和老道请下命,你们先出去。” 我回头看看门外,那种窥视黑暗的感觉,和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人独自在荒野地站岗无时无刻不在的恐惧毫无异样。我推柏语先出去,然后我俩贴着门不敢再动一步,手里紧紧握着手电,甚至想好了假如墨蛇袭击的话我先蹲下,再开门冲回屋子。 張半瞎“请命”很快,他开门放我们进去后告诉我们:“老道说墨蛇的孽债还清了,能借我们用,不过可能会得罪五兽天尊,他已经被城隍参本了,阎王拿他治过罪了!” 我不太明白張半瞎的意思,因为其中涉及到一些隐晦的东西,我让他再说细点。張半瞎于是解释了道:“陈老道把墨蛇锁住把它变成了奴隶,这得罪了五兽天尊,天尊请城隍出面参了老道一本,老道被阎王治罪,后来老道把事情真相和阎王说了遍,阎王又批准老道继续锁罚墨蛇,其实老道是白吃了一百杀罪棒。” 城隍老爷,死神阎王,是真的?五兽天尊又是什么?我义正言辞地说:“張半瞎,你可知道你这些话属于牛鬼蛇神,**要批斗的!” 張半瞎知道我的话是戏谑之言,顺藤摸瓜上来说:“你以为**真是靠他那几套什么什么主义,几套什么什么兵法就赢得了天下?说到底,他还是道行深,才镇得住天下妖魔,为什么他活着的那些年,见不到地痞流氓,大家整天忙着修主义?小平上台后,改革开放,中国吸风纳气,蛀虫滋生,看看现在的社会,牛马羊狗,多不胜数!” 我笑着说:“你知道吗你这是怀疑党的先进xing。” 張半瞎莞尔一笑,笑而不语。然后,说:“我们这次来也是缘,墨蛇的‘刑期’满了,老道刚才和我说,让我放了墨蛇,正好合缘,不然以后还是要有人来放它的。我们放了它,再杀了它,又会冒犯五兽天尊。” 我问他什么是五兽天尊,張半瞎说五兽天尊是统领三界兽畜的官职,主要负责空、水、陆、地兽,家畜的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墨蛇是有修行的灵物,杀了会惹祸上身。他眉毛直抓,征求我俩的意见。 ------------ 第二十四回 雨陵楼(三)(新娘嫁) 我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讲的是yin司受贿包庇yin魂过奈何桥。 说有一万户侯,家里老了人,老人死后yin魂不散,托梦告诉儿子说他过不了奈何桥投不了胎,儿子问他为什么,老头说判官因他生前敛财过多犯了天条要判他做一年的游魂野鬼才准过奈何桥,梦中儿子发火骂判官无人道,又问他父亲自己该怎么做。老头告诉他,次ri黄昏后,在西边坟场旁的柳树下烧纸,天黑后,再烧几箩筐冥币,会有yin司上来,只要求他就行。 儿子照老子的吩咐做了,等天入黑。柳树旁是个椭圆形的大塘,斜着从西南方对拉至东北方。天黑后,他烧了六大箩筐冥币,一会后,塘中出现一个黑影,渐渐向他靠近,直到一个人影从水中走上来,他手中提的灯一下灭掉,惊吓出一身汗。这人和他保持着三尺的距离,说话低吟深沉,道:“可是张富贵之子张秀莲?” 张秀莲慌忙答应说:“是是!您是?” yin司说:“你父亲叫我来拿点东西给他。” 张秀莲头脑灵光,秒懂yin司的意思,指着地上的一摊纸灰陪着笑脸说:“那就麻烦您了。”一低头一抬头,yin司转眼不见,地上的冥币灰随风起扬,刮向空中。后来,父亲再没托过梦给他,有懂的人说那是张秀莲贿赂了掌管奈何桥上yin魂来往的鬼卒,才开他父亲后门放生投胎。 我把这事简单地说了遍,问張半瞎我们可不可以买通五兽天尊? 張半瞎说:“不行!yin司是吃香火用冥钱的,五兽天尊是兽畜总管,它是yin兽,不食三界烟火,你拿什么买关系?” 这个五兽天尊,我反正是闻所未闻,现在看起来还挺跩的哈!我说:“它是兽,哎,对了,九哥,他是公是母?” 張半瞎说:“公的,怎么?” 我笑脸皮道:“我们找个扎灵的师傅,扎只母的出来,烧给它,你们说怎样?” 柏语被我逗乐了,笑着说:“就你能想出来!” 張半瞎带笑不笑,说:“人家毕竟是禽兽界的大总管,尊重点嘛!不过,你说的倒可以考虑下,天下没有不私的官。” 我立马想到了赵杨村和我外公家有一点亲的舅爹,他会扎灵。附近村子有丧白事,都请他回家,看山点穴选墓诵经超度下葬扶棺跳火盆,到头七还魂烧香摆米,至后来的烧灵扎纸人祭三畜洒糖拖扫帚,皆是他一人完成;近些年,他已经从乡下的地理先生摇身一变成为了给大户大官看吉福凶煞鸿运官途的风水大师,他的所学所会是他老祖宗传下来的一本《山水图经之七十二样话》(在后面我会和大家说到这本书),在门前的岔路口挂了一铁牌,上面写着:专业风水大师,阳宅、yin宅、墓穴、父母葬、做官、车辆、人事、财运、吉凶等一条龙服务,垂询电话:52xxxxx 柏语这当说到包拯,听他说包拯大义灭亲杀亲侄子。 張半瞎犹豫了下,因为他想到些往事,突然发笑,然后说:“包拯是个大好人,五兽天尊,等出去了我再会会他。对了奥!老道刚才还托了我一件事,说出来怕你们不干。” 我和柏语一脸好奇,都追问張半瞎是什么。 張半瞎道:“这屋子后面还有一座正宅,旁边有一间厢房是老道女儿的闺房,老道让我把他女儿带出去,超度她投胎。” 我以为这事情简单,没当回事,随口说:“那不简单,你拿个什么坛子或者竹筒对着那女鬼,然后说我叫你一声女鬼,你敢答应吗?” 柏语一个劲地笑,直骂我呆逼呆逼! 張半瞎放不开笑,咧了下嘴又立马收住,说:“你讲的跟山上推石头一样轻松,那是新娘嫁,大煞,一般法器收不住,而且我也没带灵镜壶,我说难整就难在这儿。唯一能带出去的方法就是你们谁去背她。” 我和柏语大为吃惊。背一个女鬼? “你不是说新娘嫁大煞吗?鬼,好像好像喜欢掐人吧?”我正说着,地面忽然震动一下,吓得我脑后直上凉气,伸手抓住張半瞎袖子,看到柏语也被吓得一愣。 張半瞎蹭关手电筒开关,拧开后盖,一边倒电池一边安慰我们说:“有我在这,你们怕什么?” 我心里像照进了阳光,是啊,有九哥在,怕什么妖魔鬼怪?不过,被黑暗包围很没有安全感,感觉自己**裸地暴露在藏在黑暗下的那一双双我自己臆想出来的眼皮底下,随时随刻都要保持jing惕。 “哎!怎么用这么快?只有两节了。”他说着就把电池换上,光线比我的强多了。張半瞎又说:“你们俩决定一个,谁去背那姑娘?” 柏语立马指着我说:“他去!” 我当然不同意啦,但是柏语脾气特别犟,二十四个不答应,根本不理会我说话。我这人呢,口头上的话实际上比较软,心里更容易顾这顾那,如果我不去背,張半瞎身份又特殊,这事情就没人去做。張半瞎劝我说:“你去吧!” 我生柏语的气,说:“我去我去!” 别说,人气一丈胆,下了楼梯我气冲冲地朝后面的一排屋子走去,没有丝毫的胆怯,这种浑身仿佛被气体抬高的感觉好极了。照張半瞎的说法,眼前这座大屋应该是正宅最后一座房子了,再往后去就是围屋。可能这最后一座屋子有镇宅之用吧,它比前面两间都要高大,屋顶四角分别有一个瞭望台,瞭望台顶直接抵在洞顶上;也有细流滴在屋瓦上,空气中弥漫的水蒸气湿润鼻腔,我竟然闻到一股浓稠的茉莉花,味道不假,越往前靠近味道越重。 張半瞎指着左边一间不起眼的屋子说:“那是姑娘的闺房。” 我拿电灯照过去,走到门前,看到门上下一共挂了三把铜锁,張半瞎一一劈开,如我们所料,门推不开,張半瞎继续用匕首划断后面的门闩,我赶紧站到一旁,張半瞎先是敲了下门,然后轻轻推开左边门,顿时,里面吹出一阵红sè的烟,同时屋里有女人尖叫声,嘹亮清晰,绕梁三ri不散。我被吓得手一抖,电灯落地滚下台阶。 張半瞎无动于衷,往后退一步,手电往门框上一打,突然看到上面趴着一只胭脂敷脸唇贴红的妙龄女子,嬉笑着脸,接着又闻一声尖锐叫声,划破苍穹,惊醒世人!我呆呆地站在台阶下,忽感身后有物,一个四十五度转头,眼角余光中一片黑暗我却能强烈察觉到有东西在凝视我,寒得我冷气倒拔,赶紧往台阶上走。 我记得当时我是拽着張半瞎的,问他怎么办?结果他说要我先进去,给人家姑娘留留好感。 我说:“刚才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吗?第一印象非常深刻,你去吧!” 張半瞎说:“是你背她不是我背她!” 我想是的哦,只能硬着头皮跨过门槛,能斜视到女鬼站在我左边,披着头发,手上握着把梳子,我汗毛竖立,手电筒变得特别亲切,被我紧紧握在手心。張半瞎在后面鼓劲说:“别怕她。”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想:不是你站在这你当然不怕! 女鬼像jing灵一样,忽然消失了。張半瞎推我一把,说:“进去,先让她熟悉熟悉你,我再和她讲清楚。”我迈出去的左脚冰冻住一般,难以动弹,我知道这是中枢神经控制的可调节反应,只要克服心理恐惧障碍就行。我在心里默背阿弥陀佛,走到屋子中间,一张桌子上铺了绣花细绢桌垫,上面一只茶盏,一只紫砂壶,十四樽茶杯静静地倒扣在茶盏上已然数百年却依然能看出当年这位小姐肘拄下巴饮茶诵读的姿态,一个字:美! 右边被布帘挡住,里面应该是内房。古代女子的闺房最为隐私,这和现在某些年轻人视以为宝的ri记的意义一样,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穷家闺女,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闺房,除了爹娘至亲,其他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姑娘闺房的。想到自己能亲眼目睹古代小姐的私房,我心里真有点小激动呢! 我轻轻撩开布帘,茉莉花香气味变重,沁人心脾,心中竟然产生了偷窥女人的兴奋,甚至脑海中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可真等我拉开布帘,两边的泥人差点没把我吓死!左童男,右童女,腮帮涂得绯红,男童戴一顶黑sè小九九帽子,女童梳一对冲天娃娃辫子,头部微向前倾,微笑着脸,再看梳妆台前坐着一位长发及腰的穿一身红嫁衣的新娘,是那女鬼,正左手捋发右手添梳,台子上放着一盆娇滴滴的茉莉花,含苞待放中。 在她身后,从童男童女这里开始一直到北面山墙,站着大小老幼身份不一的泥人,皆是彩陶,脸上油光四溢,在手电筒昏暗的灯光的照shè下,倍显明澈。人群中间,是一座红面花顶大轿,旁边站着两个互相嬉笑的丫鬟,四个轿夫腰杆笔挺,屁股后追着六个大开笑脸的顽童,吹鼓手,挑担手,亲家亲戚本家亲戚,目测下,大概有三十多人。 六个泥娃娃,五个都面朝我这边,唯独有一个头撇向东,见不到脸。我移移位置,刚看到这只泥娃娃一脸青毛,手电筒一下没光了。漆黑中我回头没看见張半瞎和柏语,顿时回忆起在长江边上遇青铜尸那会,感到无助和绝望,眼忙手乱地摸到左边口袋里的蜡烛和火柴,刚想擦着,手电筒又亮了,正好灯头对着女鬼梳妆用的镜子,看到女鬼的左半边脸向下掀开耷拉挂着,里面是红黑sè的血肉筋骨。 我想叫但是失声了,掉头就跑,却撞在墙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现在上计走不了了,我知道情况糟糕,赶紧向女鬼求饶道:“哎!有事好商量!” 以为女鬼会掐着我脖子和我谈判的,谁想她安静地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梳她的辫子。我时刻注视着那个青脸娃娃和女鬼,两只眼在他们俩身上换来换去,生怕走了神,被吓到。 其实,在处地安全的时候,人会借助外来物(比如,恐怖小说,恐怖电影,恐怖漫画)去设身处地地身临其境,强迫自己产生有违本意的恐惧感,当自己真的摊上事后,脑子里会尽一切可能给自己描绘出n种可能会出现的画面,从而提醒自己不要被吓死。 我想用手掩半边脸给自己找点安全感,却迟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死死攥着手电筒。这一直僵持到女鬼梳毕,自己给自己盖上了红头巾,慢条斯理地走上轿子,我还担心泥糊的轿子不结实,别被她坐穿了。女鬼坐上轿子后,这群泥人立马活跃起来,唢呐锣鼓齐响,振聋发聩,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在前开道欢呼地手舞足蹈,六个小孩中的五个都蹦呀跳的,唯独那个不动,看得我忐忑不安毛骨悚然,后背贴着墙,屁股都快挤过腰了。 房间里的梳妆台、梨花床、板凳、小桌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腾空消失,北边山墙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雾气滚滚的大路,二面旁是青樟树,我心智被迷糊,产生清晨的惺忪感,昏昏yu睡,摇坠间看到前方一片红晕,有屋舍林立之象,慢慢不省人事。 昏睡中被張半瞎推醒,我庆幸不是柏语那巴掌,看到他俩都在,我感到十分踏实。張半瞎说我被小鬼迷了窍,产生幻觉,差点被勾了魂。我才知道那个青面小泥人真的是恶鬼,如果張半瞎没有及时进来,他估计要给我招一次魂了。 那只泥娃娃的头被張半瞎齐脖砍掉,女鬼不见踪影,我以为張半瞎把人家吓跑了。结果,轿子里忽然传来笑声,我猛地打了个激灵,轿帘忽然掀开,女鬼的笑声变成了犀利的哭声。張半瞎和我耳语说:“不要打激灵。” 我想打激灵怎么了,想着想着又一个激灵上来,女鬼的哭声便变得很大,要哭闹翻天似的。我很紧张,捣了下张半瞎问他怎么回事。張半瞎怕话忌讳,没有解释,只说:“你去轿边,把她请出来,就说你背她出去。”我看看他,又看看轿子,不放心地问一句:“行吗?”張半瞎拍拍我肩膀,说:“我一进来就和她说过了,去…加油。” ------------ 第二十五回 太极穴(断指传奇)一 在农村,新娘出嫁一般是由她的亲兄弟或者是堂兄弟背出家门上轿车的,这是一份无比的荣耀,我第一次有机会背我表姐就没有得手,因为我二伯太抠,为了省下给我的喜钱让我未来的姐夫背走了表姐。 可是,我心中荡漾不起激动,颤巍巍地走到轿边,伸出手去撩轿帘那一刻,轿里“哼哼”一声撒娇的笑声,不知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桀坏。我稍稍停顿下,然后立马迅速掀起帘子,强迫自己说话正常道:“那那,你你,我我背你,背你吧!”我哪能想到是这样的开场白,还好,轿子里的女鬼轻言回道:“好啊!” 女鬼走出来的模样,看得我……如果不是我知道她是鬼,我根本不会想到她是个鬼。第一次彻头彻尾地清楚地看到女鬼的模样,左半张脸恢复完整,红唇鲜艳,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女鬼个子不高,三寸金莲纤细白手,违和的红嫁衣却把她衬托得小鸟依人,可爱可怜。她不好意思抬头,牙齿紧紧抵着下唇,手也不肯让我摸。我知道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转身背对着她说:“来吧,趴上来,我们送你出去。” 女鬼温柔地问:“外面,风大吗?” 我乍一听没听懂,寻思她怎么问这个问题,不过这问题好说,“风不大,但是雨大,我会是那个永远站在你右边为你撑伞的人。”这是我当年写给慕雪的情书中的话,拿到这里用,女鬼果然受感动,一下跳到我背上,差点压得我跌趴下。不过我还是挺得意的,怀疑張半瞎说的新娘煞的真实xing,这她不被我背的好好的? 我高兴地把“新娘”背出门,竟忘了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我和他俩对视,如沐chun风般高兴。張半瞎脱下黑sè的卫衣,不知是跟我说还是跟“新娘”说,“来,外面太阳大,把衣服披上。”奥,他是和女鬼说的。等張半瞎把黑sè卫衣往她身上一批,女鬼立马缩成一团,诡异地叫喊挣扎。 我才懂張半瞎的用意,去夺他的衣服。張半瞎把我猛地往后一推,高声喝道:“忘了她是鬼吗?!”我恍然大悟,思维像被撕开层不透明的薄膜,变得无比清晰,看着張半瞎手里拎的衣服,问:“我又被鬼迷住了?” 張半瞎说:“你这人心智易变,容易被鬼趁虚而入,以后为人处事一定要处处留心,不然容易吃亏。” 我说:“我又不是天天和鬼打交道。” 張半瞎说:“撒旦和天使不只是虚构的传说,人心蛊坏,都会变成伥鬼。” 当时,我不能明白他的意思,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拍拍手电筒,灯光就变得更亮,照着前面正宅的下面,问張半瞎怎么做?墨蛇还抓不抓?我说:“不知道广东这边可有扎灵的。” 張半瞎笑着说:“怎么?你还真准备扎一个五兽天尊?” 我问:“不然呢?” 張半瞎说:“开玩笑还差不多。从我杀掉撞牛时起,天尊已经盯上我了,如果我们真杀墨蛇,必然要惹麻烦。”他说的挺玄幻的,杀几个动物就有天尊出面?那些平时杀牛屠羊的,那个个不得被报复死?我如此问張半瞎。 張半瞎说:“古代屠夫死后进棺前要戴一副红sè的手套,不然下地狱会被剁掉双手,墨蛇和撞牛是稀有物种,物以稀为贵,这道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成立。” 我感叹道:“原来在鬼神的世界中,也有贵廉之分,不公平。” 柏语唉吆唉吆,说:“真是烦死了!这不行那不行,到底怎么搞?赶快出去吧!” 我也有些混乱,心气躁动不安,“还是不要惹这个天尊了,得罪了神灵不好啊!” 張半瞎显得很镇定,但是从他紧锁的眉目中能看出他实际上很纠结,果然他闷闷地说:“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我根本没想到五兽天尊。”他说这话是有理由的,那时我和柏语都不懂,简单地以为只是关五兽天尊的事。 我问張半瞎:“如果真得罪了五兽天尊,会怎么样?” 張半瞎说:“削福薄寿。” 其实,我没听懂,但是看他很不想说话的样子,我没好追问他说的四个字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娑娑舌头,说:“怕得罪天尊,那墨蛇干脆不要了,我出院那天,有个医生说鬼疟是皮肤病,能治好,他还给我写了地址。” 柏语闻言道:“那是医托吧?” 張半瞎说:“如果说到医学,鬼疟属于慢xing皮肤病,从神学角度看,它又是一种属于jing神范畴的癔症,单纯的药物治疗是不起作用的,墨蛇是灵物,它和灵芝的作用很相似,有实体和虚化两重功效,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想到带你们来找墨蛇。” 这两下为难,我问:“那怎么办呢,现在?” 張半瞎的口气意味深远,说:“众生皆无辜,如果非要在我和你们中间选择,我愿意承担一生债孽换你们一世平安。”他说这话时,声音变,模样变,卫衣裹着的女鬼更加不安,东撞西撞。我和柏语都不约而同地离他远点,再远点,这我才敢叫唤他:“九哥!” 等他扭头看我俩时,他已经还原成那张俊秀成熟的脸庞,向我俩笑了声。 我不知为何如此快乐,想搂着他胡侃几句。 張半瞎先开的口,说:“走!” 他穿着白sè的无袖背心,胸口露出一点白泽纹身,我看见了半个头。他走路从来都是躬点腰,以前听人说过“练家子都是这样”,那是别人说李小龙的话。我个子有小康水平,一米八,跟他后面学着样走路,觉得很霸气,但是空气一流动,我就浑身发抖,不得不双手抱紧自己。 正宅下面,我们走过去很近,终于看到了这条被锁住的墨蛇,七骨锁上的七截锁链分别连挂在宅底上,墨蛇被死死地束缚住,动弹不得,充其量只能摆摆尾巴。我惊讶的是墨蛇第一眼看到我们竟然有泪水从它眼眶中涌出,十几米长的身体怎么看怎么别样。没看见另一条墨蛇,估计出去觅食了。 我于心不忍,问張半瞎:“有没有办法保证它不死?” 張半瞎说:“没有。你们要的是蛇胆和蛇筋,蛇胆和蛇筋一拿,再健康的蛇也活不久。” 我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为了一己私利,去谋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说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想“丢卒保帅”。于是,我没再插话。由于墨蛇被绑得牢固,張半瞎下手很快,墨蛇也出奇地配合,它好像懂我们的做法。小蛇的蛇胆难找,容易和心脏混淆,但是大蛇不一样,两部位分得很开,張半瞎划出蛇胆立马在蛇胆管上扎个结,喊我过去帮忙,我两只手捧着都觉得要满出去。 張半瞎拍拍蛇身,嘴巴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怪诞至极,听得我于头脑中构想出一幅奇特的画面:在一片黑暗的森林中,一位无头将军骑着一匹黑马,手中提着的是他自己戴着盔甲的头颅,双目无光,握着长矛指着远方。墨蛇回应張半瞎以同样的声音,信子吐出来有一米长,我才明白張半瞎“嘶哈”说的是蛇腔。 蛇筋在蛇脊梁骨下面,其实它是蛇的主韧带,牵动蛇全身肌肉的运动,張半瞎取的是蛇筋中间三寸长的一段,青紫sè的蛇筋有两只大拇指粗。柏语用口袋包住,和蛇胆放在一起。張半瞎站到蛇身上,劈断七根骨锁,墨蛇没有游动,嘴巴微微张开,口中竟然含着一根断手指。 張半瞎吃了一惊,捶手道:“我错杀了!” 墨蛇“嘶嘶”一声,闭目“睡着”。 看得出来,張半瞎十分懊悔。他告诉我们,墨蛇早已悔改当初作恶害人犯下的罪过,归还老道的手指是希望老道能有个全尸。这些是是非非错综复杂,孰对孰错,孰是孰非,谁能说清楚?我劝張半瞎不要自责,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吧?我当时随便说的话,在以后竟然就验证了。 張半瞎捋捋眼前的一撮刘海,抽身走了。我和柏语赶紧跟出去。他径直走到大厅前,把断手指放到老道身上。我俩在外面等他出来,他一言不发。我是见不得人在我面前装沉默的,大学时,宿舍有个闷sāo男,整天吊着脸,惜字如金,忍了他两年后,大三时和他干了一架,打到我和他在毕业前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不过,張半瞎不一样,他失落是有原因的。 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出去后,外面已经天黑了,没看到李三元他们仨。 我的手电筒早没电了,点亮一支蜡烛,暂且觉得安心,却浑身疲惫,正好随身带有睡袋,我说:“不如晚上在这过夜算了。” 柏语说:“嗯,这时候下山看不见路,在这歇一晚。”他看看張半瞎,張半瞎没表态。 我和柏语各自铺好睡袋,静静地睡下。我翘头看到張半瞎坐在石头上,没有灯光,他在那化成一尊坚毅的石像,我有种被守护的感觉。我没有去打扰他,在黑暗中,他看见的是一个世界,我看见的又是一个世界。 我看见,夕阳下,一群穿着牛仔装的青年靠在街道旁的电线杆上,他们不抽烟,没酗酒,只是数着电线上的麻雀各自谈论未来,有人说,他以后想去美国西部,去做个真正的牛仔;有的说以后就在中国,但是要隐居山中,做个“采菊东篱下”的五柳先生;有的说要去环游世界,做个浪荡游子。我呢,我是谁,我没在我的世界中找到我自己,但是我明白那是我逝去的青chun。 梦做着做着,醒了,奇怪,我怎么做了这个梦。梦是人白天的生活经历反照,我梦到这,算什么?歪头一看,張半瞎还坐在那,伴着柏语的呼噜声,我终还是进入中度睡眠。谁能想到,明天会是一个转折点呢! ------------ 第二十六回 太极穴(断指传奇) 二 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云彩一簇簇堆积在一起,只手可摘,我心情大悦。張半瞎早吃过早饭了,我醒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散步回来,手上捏着几片蛇青草的叶子。我捣醒柏语,从睡袋中爬出来,一面整理行囊,一面和他说话:“你打算怎搞?” 張半瞎把蛇青草往嘴里一送,嚼成碎沫吞掉,回我道:“到山下找个人家,把蛇筋煮了吃,不过,蛇胆要生吃。”蛇胆解毒,吃过蛇胆的人很多,这我知道,只是蛇胆的味道,能苦得人把胃里的黄水都吐出来。 柏语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到哪找人家?” 張半瞎的意思是回去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小村子,但我想到那条缠在山腰间的丝带小道,心中不禁生寒,借口说我脚心的水痘疼,一走就疼。其实,我脚板底正中间三颗铁硬的水痘确实疼得厉害,走路脚心往下窝,会产生一种牵拉肌肉的酸麻感,像炸筋一样难受。 張半瞎没说话,蓝sè的运动鞋在地上蹭了几下,抬头对我俩说:“老道女儿的棺材埋在山头上,你们跟我一起上去把棺材挖出来。” 沿着这条根本不叫路的路攀爬到山顶,四处是野草杂树,没有坟头,甚至连一处凸起的土包都没有。我问:“这往哪找?” 張半瞎在这上面踱步,绕着中心走了一圈,最后在中间偏东的位置找到定穴道:“在这。” 我看他说的这处,土质平平,野草丛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解释道:“因为这里是唯一的金穴。”我有些好奇,向他学习了才知道金穴是地理先生点的宝穴,就是放棺材的金井。由于洞里的雨陵楼常年yin湿,不适合安放尸体,老道才把自己女儿的墓穴点在山顶上。“十三骑龙如雀舌,玄武嘴长高处截,不见去水乃为良,宛宛中心真结穴”,这里竟是处骑龙穴,承天接地。可惜的是,时代变迁,气候变化,山下河道换路,地下水大面积遗失,水位下落,造成山上的地含水极度干涸,棺材埋在底下会被干裂开,尸体会脱水缩成干尸。 我随口说道:“这块都埋了棺材,底下还兴建围龙屋干嘛?老道死了也不入土为安,盘腿打坐是何居心?” 柏语笑笑,厌我说:“可能别作怪?” 張半瞎说:“古人就是这么浪费。” 扒开杂草,摸到土质确实坚硬无比,南方湿度大,土还能这么硬,土地的蓄水能力可想而知。我们没有刨具,掰了树枝削成楔口型,直接学穿山甲撅屁股使劲划土,張半瞎说的“三尺能见棺”果然不假,但这中间耗费了我们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几十支枝桠。 棺材上有多处残红,边上和四角皆裂开缝。張半瞎仔细地扫去棺材面上的细土,让我俩让开,因为老道的身份特殊,棺材中可能有防盗墓贼的机关毒物。我和柏语站得远远的,看着張半瞎把棺钉一颗颗撬出,然后吸足一口气,慢慢地拉开一点棺盖。我和柏语屏息静候,两眼独独瞅着棺材。可是,最后張半瞎把整个棺盖抽走也不见里面冒出什么飞镖走箭毒粉黑烟。 我走到墓坑边,看到里面有一具干净的白骨,我低头对張半瞎说:“活骨头了。” 張半瞎不知何时戴上了白sè的手套,伸手捡骨,棺里还有女尸生前穿的衣服和首饰,几刀草纸。他捧起头骨时,里面一下掉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是些密密麻麻乱糟糟的不知名虫子,已经死了。我有密集恐惧症,所以看得虐心不敢正视,问張半瞎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吃尸体的土虫。 他用手指戳戳骷髅头,原来骷髅头内部覆盖着一层纱网似的黝黑,張半瞎说女尸身上有剧毒,这些虫子是吃了她的肉才毙命的。捡骨到最后时,我看到女尸的头部正下方坏通了一个石舂大小的洞,棺底中间部位有七颗铜板,成北斗七星勺状。铜板不是铜钱,它们没有铜眼,乍看是光溜溜的两面,捡起来看,一面是一花,一面是条伸爪蹬足的龙,铜锈斑斑。这种花我好像有些印象,在哪里见过。 張半瞎简单地收拾了残局,没动棺材里的其他东西,唯独捏了枚铜钱装走。我们把土重新填好,张半瞎把手套脱下丢在土堆上面。 下山经过嘎基洞,过了木桥,便来到丝带小道,峭壁上的野树枝条重合叠嶂在小道上方,站在这个位置俯视下去真觉得比云南的茶马古道还凶险,来时走在上面心中涌起的澎湃重新席卷上心头。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有点怕哎!” 柏语也毫不犹豫地说:“你要是怕就只能在山头上呆一辈子了,不然你从其他地方找找,看有没有下山路。” 万时山是多峰多珠,山山横立,崎岖陡峭,山上山下相通的路要么藏于密林要么垂于青山,不是当地人根本难找到入口出口,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来此旅游的人容易迷失山中不得归,派进山的jing察无能为力,只有靠住在山脚下的老农民们才可以搜山找到迷路者。 我跟在后头踌躇了半晌,看到他俩皆跨上小道,硬着头皮一步挨一步,盼着这段折磨人的磨练赶紧过去。下小道后,我急着解裤带去放了泡,回头尴尬地说:“恐高真不是**味道!” 我们原路返回旮旯村,張半瞎在村子打听到了嘎基洞老道,不过大家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且老道的后代人搬出村子到下广东去了,一些事情不得而知。不过,村子里有人说老铁匠可能知道。 村民口中说的铁匠住在村子的西北角,那里只有他一户,与世隔绝的样子,大老远就能听到铁器锤打的声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土屋一面贴满了牛屎粑粑,这是一种燃料,等牛屎晒干后,可以起煤炉,虽然烟大,但是燃烧效果很好。土屋摇摇yu坠的样子,里面挥锤敲打的老头却结实得过分,正应了那句老话“半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 老头相貌有五十多岁,满头大汗,**着上身系着蓝sè的大布围腰,看到我们后立马用一口的粤语和我们打招呼说:“lei hou 啊!(你好啊!)” 我最喜欢说话带笑的人,老头如此客气地微笑,我不禁想起了外公,心中忽然有些感触。 張半瞎把老道的情况向老头一说,老头立马熄炉歇锤,慌忙批上衣服,把我们往东边的大屋请,提壶泡茶,才说老道和他有点亲。我们知道古代有传统,“三代过后能开亲”,说明当年为亲的人往后血缘关系渐渐淡薄。老道和老头的关系大概如此,他不是老道的直系后代,再说已经过了百余年时间,连他的父亲的父亲恐怕都早忘了老道的坟前墓后的位置。 老头说老道姓余,是从西部哪个地方搬到广东来的,后代一直定居于此,直到解放后不久,直系子孙才南下去了虎门。張半瞎说了嘎基洞中雨陵楼、新娘嫁、老道干尸镇墨蛇、山顶骑龙穴诸事,老道大跌额头,表示惊讶,说这些事他只有过耳闻,但从未有人知道围龙屋雨陵楼的位置,进去嘎基洞的人也从来没有出来过,传说是被黑蛇jing吃了。 張半瞎说他拿回了余老道女儿的骨殖和魂魄,要在村子坟岗寻一处地重新入葬。老头起身作揖答谢,笑态动人。張半瞎又招呼老头,起了葬的旧墓,必须要由本家人亲自取回棺材,填土,磕头,烧寒衣,送黄纸。 我坐在一旁,觉得他们谈话何其乏味,琢磨起我自己家的老祖先,貌似我连我老太(我爷爷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我爸爸也少有说到他爷爷。 老头说他会通知虎门那些小辈,然后要带我们去他儿子家摆一桌席,好好款待我们。 吃饭那当,老头和我们聊起余老道。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多年还记得老道的事,因为老道有后代在朝中当了官,请史官为老道编写了一本名为《催生传》的人物传记,书藏于仁化县县档案馆(后来被我们弄走)。这位断指的余催生道士,曾经为保旮旯村而兴建客家人的传统建筑围龙屋。 不太平的年代,“土匪飞刀抢天下,老子地盘王不管”,尤其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湘西,土匪草寇更是朝朝代代皆出。古代客家人为了防止土匪野兽,建围龙屋抵御外敌。旮旯村那时四周有草寇落家,常常进村抢劫。余老道学习县内客家人围龙屋的建造方法,大力兴建围龙屋,围墙坚硬且安设岗哨机关,内储仓粮,为当地百姓做了很大的贡献,而且据《催生传》中记载,余老道会摆阵用法,常常能在树林中唤云起雾,让来扫荡的土匪有来无回。 书中后一半有一大卷曰《断指先生传奇》,里面讲的全是余老道的奇门遁甲妙法神技。老头说他当年去县里借看过这本书,讲起来津津有味。其中有个段子,乾隆三十年,南方大干,赣江水不能过官船,余老道在村子东边山下开泉眼,吸八方山林水,供附近人畜活用,后来造成万时山石塌树死,天大撼,降大雨半月,赣江水浪冲天,有人见老龟出洞浮水。 由于书中没有提到余老道的墓穴位置,更没有说到老道女儿的坟墓,才导致后代没人找到过老祖的根。 下午張半瞎把衣服中包裹的骨殖盛进骨灰坛,ri立三更后,張半瞎来到旮旯村祖坟岗,给余老道的女儿点了一块太极穴。有话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意思是寻龙容易,确定穴的位置难;能在极短时间内找准好穴,可想能力多强,当然張半瞎炉火纯青的堪舆术,我当时并没有多大的感受。 他说骑龙穴是一穴坏千穴,容易破坏其他人家的风水,所以较骑龙穴而言他择的是块相对缓和的穴。老头儿子挖出一个长一米,宽一尺的墓坑,里面确实如張半瞎所说,横截面有螺纹,是土中龙脉延伸至此,土sè光亮鲜艳,为五sè土,为yin阳融合不干不湿之土。峦头书上有言:高则斗煞,低则脱脉,是说葬高了容易被脉路冲煞,葬低了,脉路到达不了,在墓穴的前面已经结了穴。所谓的太极穴,就是龙脉结穴处,土为太极土,大不同于其他的散、湿贱土。 葬对了位置,福荫后代,寿享南山。張半瞎另外加了句:“对你们都有好处!” 老头的儿子憨笑憨笑,埋头掏出一个金洞(盛放骨灰坛的地方)。老头捧着骨灰坛,我以为要归放骨灰坛了。谁知老头儿子在金洞中烧草纸(这叫暖金),还在金洞门口点一对蜡烛(这叫点龙灯),等草纸烧完后,老头亲自捧着骨灰坛下去,放进金洞,才一锹一锹铲土填好。 太阳西斜,人影投在地上随着我们慢慢移动,远处有狗叫,“汪汪、汪汪”,然后没了。回到家,天已经慢慢yin下来,山里天,黑得快。 蛇筋煮了一个下午,没放任何作料,白开水炖出的香气还带着腥味。蛇筋sè白,切出两段,一段给我一段给柏语,剩下的和蛇胆一样,准备带回去给谭狗和小强。我能吃下去蛇筋,但是蛇胆,胆汁绿yinyin的,谁有胆吃?我问柏语,“你敢吃吗?” 柏语摇摇头。 張半瞎说:“墨蛇蛇胆不容易搞到,大老远从全椒跑到广东,不就是为了这东西。” 我愣言,乖乖地接过杯子,捏住鼻子,慢慢移樽至嘴唇下,立马又放下,说:“你先喝,给我看看。” 柏语不敢。 張半瞎说:“憋住气,一口气喝下。” 杯子在我手中拿捏了会,最终屏息一口气灌下,本以为会苦到舌尖发麻口水倒流,真正的味道却迥然不同,苦是苦,但是清凉无限,浑身舒畅无比,比喝可口可乐还带劲,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莫不比从严重污染的街道进入世外桃源那种互换后的清新和怡情差,肺里的脏物瞬间被排空似的,骨骼变得惊奇,肾脏解毒功能完善了,反正心里面极其爽快…… 我当然鼓励柏语赶紧喝,不喝我喝。柏语半信半疑,一口闷掉后和我刚才是一个表情,结着舌头,特别急切地要把内心的激动之情通过语言表达出来。 ------------ 第二十七回 江西盗尸案 喝胆汁那晚,山里有风,刮得屋外树林婆娑影动。 張半瞎没有忘记他的承诺,帮余老道女儿超度。張半瞎很尊敬余老道,一口一个长辈的叫。有老头和他儿子儿媳忙碌,我和柏语不用插手,但是我想看看是不是真有超度亡魂这么神奇的事。由于山里离镇上远,張半瞎没有提前让老头他们准备什么,有蜡烛和草纸足够了。时辰选在子夜。 女鬼包在張半瞎的卫衣中整整一天一夜了,放出来时披头散发,哭闹着在房间内东奔西跑。張半瞎虽然提前打过他们招呼,说衣服里裹着女鬼,但这时,老头的儿子儿媳还是吓得直冒汗,连活过大半辈子的老铁匠也骇得目瞪口呆。梁档是鬼最喜欢呆的地方,据说人死前一口气,都会看到梁档上坐着本家死去的祖先,他们是来接人的。 老头指着梁档,“扑通”跪下,朝着女鬼三叩首道:“……”讲得太快,没听懂,估计是些求饶的话。 蜡烛烧,草纸扎,張半瞎一不用招魂幡,二不用安魂铃,拉起老头后,让我们全部避开,然后向梁档上的女鬼招手。女鬼乖乖地下地飘来,他便和她说起“鬼话”,一种奇特的声波,频率不在人耳赫兹感触范围内,所以只见到張半瞎嘴巴捣鼓捣鼓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知道一般的道士超度诵经喜欢一手持铃一手握书,记xing好的,可以不用书,反正扯嘴皮子,“唔唔哝哝”也听不懂。 看女鬼的样子,她有些恋恋不舍,回头看着我们,哭啼哭啼的,这很正常,也是为什么好多人撞鬼后,鬼不会自动离去,因为它们恋家,传说奈何桥边有一个望乡台,下去的鬼魂都会站在望乡台回眸家乡再过河投胎转世去。老头跪倒在地,哭腔着道:“lei 航 哈!lei航哈!(你走啊!)”当时我不懂老头在讲什么,不过看样子像是在劝鬼,民间有套说法,叫“劝走不劝留”,如果你劝鬼留,那它会变脸。 这事不是我讹传,《新齐谐》有一节《南昌人士》中提到,北兰寺那位士人,晚上读书遇到鬼上门叙话,他留鬼喝酒聊天,最后鬼要走时他过勤说了句:“与君长诀,何不稍缓须臾去耶?”这下不得了了,鬼反目成仇要掐死他。书中给出的解释是,鬼的心愿了解了,魂走了,而魄在,所以害人,即“魂在,则其人也;魂去,则非其人也。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 不过,有張半瞎镇场,女鬼自然不敢放肆胡闹,只能乖乖遁地而行,屋子里留下的是那一堆草纸灰和呛人的烟味。 第二天我们立马启程赶回广州。 小强话多,招人厌,在路上我都能想起他那副嘴脸,手舞足蹈的像娶了老婆似的。但是我心里迫切想见到他俩,亲身感受到“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我们从街上买了熟菜、酒类等,刚到宾馆下面,我和柏语就冲上面大喊大叫起来。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谭狗伸头趴在窗户边大吼:“哎哎!哈哈!”他挥手笑得不亦乐乎,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回头看着房间,不一会,小强从楼上下来,慌忙迎上我们,给我们提东西。我悄悄地问他:“谭狗怎么搞的?” 我们进了宾馆里面,小强才说:“不知道啊,前两天,他忽然能下地走了。” 我搁心里一惊,想着谭狗不会是回光返照吧,要真是的话,那他会活不长哎! 到楼上,谭狗和我们相拥而抱,心情大悦。我们摆下菜肴酒水瓜子水果,互相侃起大话。哥几个没一个抽烟的,酒量都杠杠的,白的啤的,应接不暇。吃得尽兴,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忘得干干净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酒jing香气蹿出窗户,仿佛醉倒了楼下**裸躺在地上的流浪汉,不划拳只说事。说事?对!我酒喝多,喜欢说话,但不是胡话。我把我们半个月来遇到的奇葩事和谭狗小强说了遍,谭狗使劲地傻笑,小强听得极其认真,他对这方面感兴趣。 酒到最后不知灌了多少下去,反正我是被尿憋醒的,醒来看到他们几个斜不拉插躺在床上,只有張半瞎站在窗户边,手里捏来捏去。 我晃晃头,一下站起来,跺几脚,踱到窗边。今天有风,刮走热气,气候就舒适宜人。正好是下午,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我和張半瞎随便说几句话,他话不多,忧郁着脸。我俩一直站着,没再说话,我觉得时间过的好慢,活在当下是种煎熬。 突然,他问我:“你真正害怕过吗?” 我歪头看他,想了会,说:“我胆子小,怕黑,怕鬼,怕怪。” 張半瞎说:“你这都是外在的怕,真正的害怕是怕到对世界感到绝望。” 我“嗨嗨”笑,说:“不太懂你意思哎!” 張半瞎说:“我就有过。” 我强笑道:“你还有怕的时候呀?” 張半瞎说:“有!” 我说:“奥!” ……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可是我扒手表看,明明只过去了十分钟。 我回头看看他们三人,假装很轻松地问張半瞎:“你说谭狗为什么突然就好了呢?” 我清楚地听见張半瞎狠狠地咬了下牙齿,“咯吱吱”响,这算“难以启齿”吗?他沉默了好久,我只好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一个少妇带着她的小孩在做些成年人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那孩子拽开他妈妈胸口的衣领,少妇露出胸口一大片白和一条深深的**。 终于,張半瞎说:“不知道。” 我问:“我以为是回光返照。” 張半瞎说:“不是……不过,我总觉得有人在做一场yin谋。” 我问:“谁?” …… 后来的事更奇怪,谭狗就这样好起来,小强脑后一直没长出来过鬼疟,更糟糕的是柏语和谭狗鬼疟全部消失,而我的依然在。我急着去找張半瞎,張半瞎说他们三个确实没有劫要过了,而我不同。我想起血棺材,想起我第一次去找張半瞎时他说的话,我问他:“那次你说光绪缠上我们,还连累了你,现在为什么光绪只缠着我,他们呢!” 張半瞎说:“我都说背后有人在主导一场yin谋。” 我是真害怕,情绪激动一时控制不了,大声地说:“谁,是谁?你不是会算吗?你快给我算算呀!” 張半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他当时确实是混在局中不知缘由。不过他,他肯定地和我说:“这个人,和光绪一定有关,可能就是光绪。” 我依然是那个疑问,“光绪葬在河北,那么远的地方,他怎么会到全椒来?”我自己都觉得我在满口胡言,说到鬼怪,我总有种无知唯心论的感觉。 世界多奇妙?世界很奇妙,如果它能像dna一样,虽然复杂但那还有个研究的方向,起码我们知道dna是双螺旋,核糖的类型,碱基配对的规则以及其各种教科书版的特点种类以及作用。可是,我们的维度世界远比dna分子要复杂,各种因果关系、起承转合搅合在一起,世人只能走好眼下的路或者是在理想中构建未来,却又被未来的变数一次次改变计划。这正是張半瞎不愿过多地去掐算未来的原因,他眼中的世界像是被洒了一把又一把细盐的杯水,挡住心灵视网膜去窥视。如果通过缝隙去窥算未来去jing打细算,那么一条条轨迹会被自己规划出来,然后自己按照轨迹墨守成规地去行走,走过一段又立马要计算下一步的方向,这种生活方式很难受很难受,所以他更愿意去顺其自然,让因自动产生,让果自动出现。 他终于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就是1908年的江西景德镇蜡尸馆被盗金尸一事。事情过于神秘,骇人听闻。 張半瞎家里中堂挂着的那个拄桃木拐棍的老头是他爷爷。 他爷爷是湖南人,是岭南枝的掌门人,民国前期,势力和长江北的北杆子不相上下,天下大乱,他们盗墓贼浑水摸鱼,在各地摸金挖坟,摸出来的古董明器能以高价卖给中外收藏家。国家在哗哗往外支钱,他们却进账如流水,当时形容盗墓贼有句匪话叫“累死累活大半辈,不如挖香一小会”。香,安徽江西一带的讳语指的是尸体的意思,特别在尸体走私猖獗的江西,有专门从事偷香的行业。 当年慈禧死后,江湖上有消息称慈禧和光绪的尸体将统统运往江西一家蜡尸馆进行封蜡处理。張半瞎爷爷纠集了一帮人,其中就有北杆子,下江西盗尸。蜡尸有金银铜等级之分,他们最终偷出了光绪的金尸,不过,慈禧的金尸,有没有偷出来,張半瞎说他不知道,他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听到这我抱怨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断片了呀!” 張半瞎说:“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这些往事的,今天实在没办法了。” 我说:“好好,你继续。” “后来北杆子偷运光绪尸体经过长江,遇老鳖jing作乱,翻船棺材沉入河中,91年发大水,走蛟把棺材从长江拖入襄河,再后来就到你们这些事了。”張半瞎说。 我觉得命运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棺材能从那么远的长江跑到我们全椒来,真是天下奇闻。我问他爷爷去了哪,他说不知道,缺一段记忆,再问他爷爷的一些事时,他就开始遮遮掩掩,反正不想和我说些关于他爷爷的作为。 他是有私心的,当初义无反顾地带我们去广东的根本目的是想借墨蛇直接解决掉我们的问题,不想趟进我们的浑水,结果呢,小强和谭狗不治自愈,柏语也不知道是吃了蛇胆蛇筋好的还是和他们一样,现在倒好,剩我一个,而他也真的成了局中人,陷入迷盘不能自拔。 他说我身上的帝王相气还在,他们都没有了,说明我是唯一受到“神”眷顾的人,他们几个皆不合格,他话说的好像我是光绪王位继承者一样,可是我不姓爱新觉罗,我姓蒋。 張半瞎听我不停地发牢sāo,却一直不表态,我心急得跟鸡掏草似的,乱糟糟。 “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为什么我要遭这些罪,为什么是我?!”要是在家,我会选择最没出息的方法发泄自己,就是摔东西,恨不得现在就抄起锅碗瓢盆乱砸一通! 張半瞎在我停下口角时,认真地说:“丢掉中间抓两头,这事情看来还要去江西才知道。”他说我的事有大头绪在里面,现在还真不要急。 ------------ 第二十八回 马家灭门案 这事过后,柏语来找过我。 他要跟他舅爷后面去干了,问我怎么考虑的。我心情很复杂,说话带着酸意:“你们都牛甩鼻栓——zi you了!我呢,你看看我后面这些东西。妈逼!真他妈怪气,偏偏老子身上长。”柏语沉默,我也沉默。 我家旁边是口塘,这季节正好鱼跌籽,在塘边上翻白肚子,柏语提议要去捞几条鱼回来中午炖汤。我没心情,不去,其实,我怕我掉水里淹死。柏语只好坐下,又说:“实在不行,你干脆和我一起干,也许换一个地方,会好点。” 我问他:“你舅爷在哪?” 他说:“扬州。” …… 那天饭后,柏语就走了,我目送他上的面包车。 我有我的打算,云爷那,我是不会再去了,乖乖地干起老本行,每天起早贪黑,在滁全路上倒买倒卖蔬菜水果。可是,第二个星期,小集出了大事。 90年代,农村唱大戏还是比较普遍的,虽然到零几年时,zhèng fu招商引资建设新全椒后,民俗活动开始销声匿迹。我记得很清楚,白酒镇(现在并给了六镇镇)大戏在张罗唱,正好张罗旁边的大路园是四方老百姓逮鸡苗的地方,所以张罗的大戏比小集还要火;而小集的大戏是在小集西街往老油坊去的方向有平房的那家唱,他家有个院子,能容纳好多人。 唱戏那天,人都扛着大板凳早早地赶到那占位,旁边卖水果的,炸泡子糖的,卖糖球的,称桃酥软糖的,卖扁担竹篮水桶筐子的,摆摊炕烧饼山芋的,卖板栗炒货的……应有尽有,不是赶集却胜似赶集,和我小时候在乡下看电影一样热闹。 小集出的大事是94年轰动全椒的马家灭门案,也就是唱大戏在的有平房的那家。姓马的这家上下老小,一共被杀了四口,而且杀人的不是人,是一具无头尸。事情过于怪异,很少有人知道内情,要不是事情最后牵扯到張半瞎,我也以为那年的杀人案只是一起简单的仇家结怨导致杀人的事件。 jing方给大众的解释是,杀人犯王某的父亲是个医生,几年前给马家一个孙子打针打错了药导致小孩死亡,小孩的nǎinǎi气愤恼怒,每天都去王某家骂王某父亲,王某心怀在狠,于前一ri傍晚在自家院子磨刀,有人经过问他磨刀干嘛,他说杀猪,结果第二天凌晨翻进马家,杀了老nǎinǎi及其儿孙共四人,案发时,马某的妻子起早去池塘洗衣服,免受害。就这样,六镇、小集、公路、张罗、白酒、斩龙岗这一条带的人都倍感害怕,心里骂着姓王的,但没一个敢说,因为姓王的这家,一贯作风不正,相当于当地的地皮蛇,就是小痞子。 上面的官方消息倒也真实,不过它省略了好多东西。 作案凶手在杀死人后逃入死者家后面的玉米田,不见踪影,jing方后来根据血迹和起早下田干农活的目击者摸牌,追到了小集往两棵树去的大塘畔(现在通了上海至合肥的d字头动车组)下,结果现场令办案人员大跌眼镜:几只野猫正在啃一具死尸,尸体没有头颅,身上穿着寿衣。 县检验科检测尸体的寿命是九十岁,看样子尸体像是刚刚下葬没几天,难道尸体会自动跑出来害人?而且来领尸的失主和王、马两家也不认识呀!事情变得十分蹊跷。jing方根据马某妻子提供的线索,将嫌疑人锁定在王某身上,可是王某一家一切正常,也能拿出不在场的证据。那么,这件案就断定为无头尸上门索命致马一家惨死? 那段时间,全六镇镇和白酒镇闹翻了,jing车天天在门前大路上“呜啦呜啦”拉jing报,搞得人心惶惶,反正那段时间,大人都把小孩保护得好好的,以前大家都喜欢晚上聚在***牌推牌九,叫天喊地地疯玩,那几晚,我从县里回来找人干麻将是找不到人,都说怕,怕。 事发后第三晚,好像是,记不清了。那晚,我正在和我爸卸车上的一箱箱货,jing车忽然开到我家门前,没拉jing报,车里下来两名执笔jing官,后头跟着張半瞎。我当时吃了一惊,没往马家灭门案上想,以为我哪里犯了法,心里特别紧张。 jing官没有动武行粗上小铐铐我,而是相当客气地向我和我爸打招呼说:“你好,你好!” “我们这有宗案子,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下。”打头的jing官说。 我们慌忙把他们请进去,我喊一声張半瞎:“九哥!”他笑着朝我点头。 jing官回头看看張半瞎又看看我,说:“你们认识啊?” 我笑着说:“认识认识。” jing官说:“那好办了……”他跟我们讲了马家灭门案的基本情况,他们定了嫌疑人,需要我帮忙画出嫌疑人的相貌。我不懂他们什么意思。然后張半瞎作出解释,说:“我们去江西时遇到的会摆七星铜尸阵的船商,模样记得吗?” 这是一种刑侦手段,后来張半瞎才告诉我一些实情。 我说:“记得,记得。”特别是女船家,我记得十分清楚,嘴边长了一颗黑痣,xing感得我只要一想起她,浑身就发热。那时候还没有电脑绘画技术,那位握铅笔的jing官是刑侦部门的画师,他根据我的一板一眼的描述,首先画出老板娘的脸蛋,然后和根据張半瞎描述画出的人脸进行对比,大差不差。 張半瞎最后走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好好孝顺你爸妈。” …… 没两天,有消息说杀人犯被逮捕了,是小集的王力。年纪大的老头们敢说那东西死得好,其他人不敢说,怕王家人报复。大家口中传的消息是我上面提到的官方通告,那些得知内情的人被要求封口,杜绝制造迷信舆论。那个年代jing察说封口就封口,不像现在有什么言论zi you,网络信息四通八达,新闻焦点采访的,让你别说你就别说。所以固然我怀疑这起杀人案里面有些门道,也不敢说。 …… 事情过去没多久,張半瞎竟然来我家找我。他说时机到了,要我和他一起下江西,找到清朝末期那家蜡尸馆。 “说句实话,我现在对脑后面这东西不怎么在意了,再去江西怕也是个空。”我无jing打采,确实不想往外面跑。 張半瞎点头,无言了一会后,突然对我说:“如果自己不去改变,那命运真的会折戟沉沙。”他说后,起身要走。 我看着他跨出门,朝柏油路走去。 我握着桌子上的苹果,想到大学毕业时自己信誓旦旦说的话,慌忙追出去,叫住張半瞎:“哎!诗人!” 他回头看我。 我说:“诗人!如果一个人能改变命运却又不信命运,该怎么办?” 他和我说:“活在当下。” 我有所领悟,该自己扛起的责任还是要自己好好担着,慢慢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后来,他和我说了马家灭门案前前后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说我的事不急,原来他算到我的因来了。 jing察面对无头尸杀人的荒唐案子无从下手时,有人提起了古河老太,这件离奇的灵异案件可以请她帮忙看,但是老太不管这类事,让他们找張半瞎。張半瞎看了派出所给的卷宗记载,注意到无头尸背后插着七根银针的细节,想到我们过江时遇到的黑心船商。无头尸后七根银针按北斗七星位置分别扎在肩中俞、大椎、陶道、大杼、附会、曲垣、秉风,正好构成一个勺子的形状,可以用来控制尸体行走,而且做法前要砍掉尸体头颅,不然尸体会不听指挥。这道术和七星铜人阵法是一门两行手艺,吃前面饭的叫赶尸匠,吃后面饭的叫灵医,有能者可以两样绝学并习。 張半瞎告诉派出所,旧时候的隐秘技艺都有一个特点:独门家传,不会轻易泄露给不相干的外人,不同的人会同样的技艺,说明两人必然是亲戚挚友或者上辈是亲戚挚友,所以只要找到江西黑心船商,一问便知。 派出所拿着画像在长江边摆渡的船家中找到了嫌疑人。经过他们几番盘问,得知老板娘的父亲是个灵医、赶尸匠,“曾经收过一个救过家父命的安徽人做徒弟,传了家父两行吃饭手艺”。張半瞎让老板娘提供给派出所她父亲所用的银针,是一种下细上粗的紫sè金针,和无头尸身上发现的银针一模一样。老板娘后来给了她口中的“安徽人”的联系地址和姓名,发现就是小集南街的王力的父亲。 人证物证俱在,派出所去进行抓捕的时候,王力主动替他父亲顶罪,包揽了全部罪名,jing察在他家中也搜出七星铜人和紫金银针。那天抓捕王力时,好多人围观,jing察拿黑sè袋子套在他头上,手上戴着冰冷的小铐子,我可以想象当时王力和王力家人是什么心情。外婆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干什么事都行,就是不要犯法。” 張半瞎和派出所跟老板娘到彭泽县取证时,張半瞎无意间从老板娘口中听到江南有谣传“金棺材,银棺材,里面睡只老妖怪”,是他父亲走江湖时的事。老头子早过世了,他们又不清楚谣里的故事。 ------------ 第二十九回 沙咒之 鄱阳湖美色 谣是话中有话。 張半瞎告诉我,江西蜡尸馆按照尸体贵贱程度将尸体分为金银铜三种级别,不过有能力送尸体来蜡尸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富商大官地主,所以级别最低的铜尸也比平常百姓家的木棺土葬“高贵”。他的意思是找到传谣的地方,顺藤摸瓜找到蜡尸馆。 我说:“你人缘广得很,找人打听打听,比这样不快?” 張半瞎说:“我以前在天津混,后来搬到安徽,在这结识的朋友不多,有好多都下海捞钱去了。” 我笑着说:“你看你看,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行了。在广东你能遇到做书贩的朋友,江西,离这么近,你会没些社会上的朋友?” 張半瞎说:“长江边上有个捞沙的,我认识,不过,好长时间不联系了。” 长江边上摆渡载人的,漕帮拖沙的,他们每天接触的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见识广,我说:“或许这些人还真晓得蜡尸馆在哪。” 張半瞎又说蜡尸馆本就是一个隐蔽的地方,这种敏感忌讳的话题,很容易引起别人不好的看法。他是要面子的!我倒无所谓,我认为面子不过是人脸一张皮,别人还能撕破脸? 清末民初的蜡尸馆是坐落在景德镇的,我们打算先向些船家打听蜡尸馆和金银棺材的民谣,如果得不到结果,再去景德镇打听也不迟。我们约定了时间,等四月半出发。 这期间,蒋刚和小强来找过我。 上次蒋刚走私银棺材被jing察查扣后被神龙公司开除,我当时在南京住院,他就去找过我,商量要跟我后面干。后来我和張半瞎去了广东,他没跟成我,在全椒街心花园附近给一家赌场看场子,这回来找我“哭死哭活”一定要我带他做事。我把去江西的事和他说了,他以为我找借口,一直缠着我,找他妈来说情。 我说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带蒋刚混?他妈撂话说:“反正他交给你了,天天看场子,总有天要出事。” 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不过跟他提前打了招呼:“你小子胆子要是不够大,现在赶紧趁早歇!” 蒋刚头直摇,手直摆,拍着胸口跟我保证说:“大哥!你放心!去年,白酒那**伢子拿刀砍我,我眼可眨的?蹿上去,抓着塞裤裆打!只要你一句话,搞哪个,我上去就干!”蒋刚人不错,就是太cāo,讲到干架,一身劲! 我按捺按捺他激动的情绪道:“哎哎!我讲的不是这个。我要你胆子大,是不要怕鬼。” 蒋刚没想到我说的是鬼,犯了下愣,戏言笑道:“大哥,你真是迷信,哪有鬼?!瞎讲!” 我说:“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 小强来我家是特地看我的,带了四样礼,得知我和張半瞎要下江西,一定要跟我们一起。我说他吃了没事做,他却说他是想趁年轻多跑跑路。我从脑后搓下一把僵皮,说:“你现在要是还长这个,那你保证没心情到处跑了。” 小强嘿嘿直笑,说了实话:“其实我想和九哥后面长点见识,怕他不带我。” 我说:“你讲得好玩!他不带你是他的事,你,你找我干嘛?” 小强说:“九哥不好沟通,你答应带我一起去江西,我自然也能跟着他学些东西。” 我觉得他真是无趣,好好一个公务员,不坐在办公室安安分分地干自己该做的事,净没事找事。 下桃集离我这不远,小强要去張半瞎家里拜访拜访他,我只好领着他去了次下桃。下桃地处小集南边,沿着公路后面一条路照直走,过了蛇庄,小烟就到了。由于村子离柏油路远,空气清新,环境好,下桃村前面的大沟,是从小高集前面小集后面一直蜿蜒下来的,最终流入县里南屏河,再北上进襄河,平ri里大沟溪水慢流,站在石桥居高临下,人整个身心都能得到放松。 等到四月中,天气开始转热。 十六号那天上午,張半瞎坐车经过我家门口。他戴着黑sè的墨镜,手上提着一个大包,穿着蓝sè的运动鞋,牛仔裤,休闲卫衣,搞得像出去旅游一样。 我笑着问他:“怎么想起来带墨镜了?挺时尚的啊!” 他摘下墨镜,露出左边的重瞳眼,和我说:“其实我以前一直戴墨镜的,后来搬到全椒,一个人呆的时间久了,慢慢不在意这只眼了。” 他凝视人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仿佛有两个人在盯着你看,我慌忙转移视线,对他说:“哎哎!你还是戴上眼镜吧!”自那以后,他除了必要时刻,再没拿下过眼镜,xing格也…… 我告别他们老两时,我妈和我说:“别戳三捣四的,早点回来。”这话听着耳熟,念书的时候,外婆喜欢说这句话。 90年代和80年代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人口流动的zi you。80年代,在吃粮票(当然90年代初期还是一样),人外出要开证明,不然被视为盲流会被遣送回家,住旅馆接待所要介绍信,不然冻死小龟孙子也没你地方睡的;90年代,不一样,从93年开始,粮票制度取消,随之人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zi you经济越发活跃,出去打工的人逐渐在社会上崭露头角。我们当时赶上国家政策改变的好时光,出省的次数没有限制。 那时候,马厂车站在全柴对面的一个巷子里(现在改到花园桥旁边,不叫马厂车站,叫花园桥车站)。我们下车后,看到小强一个人在上面加油站旁站着伸头张望。張半瞎不知道小强要和我们一起,看到我朝小强招手,他质问我:“怎么?他也去?” 小强兴奋地抓起两只大包,冲我们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笑,说:“我早到了,你们这么迟呀!” 張半瞎冷冷地问他:“谁让你跟来的?” 小强很不好意思,憋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我只好打圆场,说:“赵小强是想跟着你学点东西,长长见识,像他这种书呆子,一定要多出去走走,正好他喜欢搞鬼呀怪的,说不定以后能借鉴平时累积的素材写篇志怪小说赶超《聊斋志异》呢!” 張半瞎依然不高兴,可能他觉得蒋刚已经是一个累赘了,还另外拖个鼻涕虫。 和上次行程一样。汽车到长江边时,天已经黑了一会。我们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当晚在附近找家宾馆住下。第二天,我们把东西全撂在宾馆,空身去江边打听蜡尸馆,结果问了大半船家,没人知道,而且那些人果然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用河南话说就是:“他们好像不太待见我!” 长江边漕帮有四种人,一种是渔家,专门从事渔业养殖捞捕活动,在江里有暖流的地方,划块地,丈几丈长网,开chun后放鱼放虾,夏至冬至一年能起两回收成;一种是摆渡人,他们主要负责接送过江客人,附带载运货物;第三种是货船船商,那种绿sè的铁皮船,体积大,耗油大,常常载着高过船房的货物穿行在江面上;第四种是捞沙人,常常靠在码头江边,将从江底抽出的泥沙往岸上卸。 我们沿着岸走,捞沙人光着膀子,在江边盛装一包包浊黄sè的沙土。这碗饭估计从各拉丹东雪山融化冲刷泥沙带到长江中下游时就开始有人吃了,经过漫长的岁月,应该已经定格成为一种文化的指印了吧! 我好奇張半瞎怎么从老板娘的嘴里听到的金银棺材传说,觉得这种过于玄虚的传说,十有**是大家讹传出来的。我问張半瞎这事,他和我说:“老板娘为了证明她父亲是灵医赶尸匠,特地拿出73年zhèng fu颁的除魔英雄奖状给我们看。” 我吃惊道:“那时候国家严重反对牛鬼蛇神吧?!还颁奖状?” 張半瞎说:“事实摆在面前,上头不信,亲眼所见的下头你要相信吧!73年,湖南湘潭闹僵尸,是那女人父亲一手解决的,zhèng fu私下里为了表扬她父亲,发了奖状和奖金。” 我暗暗惊讶,问他:“后来呢?” “当时,几个jing察不相信,那女人一着急,说了好多闹僵尸的事情,就有金银棺材的事。”張半瞎说。 我说:“那不直接问她吗?” 張半瞎说:“问了,不知道,她父亲又去世多年,当时jing察案子查得紧,急着要她协jing调查,哪有功夫考究?” 在水上活动的多是以船为家,一天24小时位置不定,吃喝撒拉皆在船上,看到他们在船上起煤炉升一席白茫茫的浓烟我特别羡慕,幻想着要是自己在船上站着多好,于是,我提议坐船在江上跑一圈玩。張半瞎很无语,说:“就我们两个人,玩什么玩?” 我四周瞟瞟,看到几个女学生围坐在草地上谈笑风生,看模样不比我小多少,大都穿着牛仔裤,屁股翘翘的。我坏笑一下,过去挑逗她们说:“同学们,今天不上课吗?”我相信我有着24k纯男人的成熟味道以及不凡的外貌和健全的审美,一定会深深迷住这些小姑娘。 她们朝着我笑,我看到有人指着我身后的張半瞎偷笑,張半瞎赶紧转过脸看着南边的江面。 “今天是星期六,不上课!”看着六个小姑娘笑得可爱,我靠过去和她们胡侃。張半瞎几次往我们这边看,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六个姑娘是景德镇陶瓷学院的,我凭着我对陶瓷的一点了解和她们聊开。景德镇陶瓷是有名,但在现代中国,要恢复明清时的那种辉煌是很难的,毕竟一个是在封建社会,一个在min zhu主义国家。不过,再“粗制滥造”的陶瓷外形和sè泽都是赏心悦目的,所以景德镇人喜欢逮不识货的外国人,我记得一尊瓷佛像给国人是20块,交到外国人手里价格立马翻上十倍。 我邀请几个姑娘一起游长江,她们很乐意。張半瞎见我和女学生打成一片,竟然变得十分腼腆,说话结结巴巴的,步子很快,在前面领路。有姑娘悄悄问我:“他是干什么的?看起来好神秘啊!”我怎么说,说他是风水师?说他是祝由师? 我随便编了话说:“他是名jing察。” 一个叫李燕的姑娘,个子高挑xing感,说:“我看他像个军人。” 另一个就说:“这样的人背后都有好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教我历史的老师和他特别像。” 我怔怔地看着張半瞎的背影,双肩似乎抹了两团无形的白雾,渐渐雾气将他覆盖完全,模糊中,我看见前面站着两个人,皆背对着我,直到一个女学生推我,我才清醒过来。張半瞎已经走到江边,在和一个船家谈价钱。我尾随着女学生们一起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吹着江风,感觉妙极了。 張半瞎不忘正事,向船老板打听金银棺材的传说,船家竟然知道,而且还能说出名堂。老板跟我们说,金银棺材的传闻他小时候就听过了,不懂事的小孩淘气,大人喜欢拿棺材里的老妖怪吓人,听说妖怪长着十六只手,头上布满鸡蛋大的疙瘩,常常在雨天出现。老板模样有四十多岁,照他说的推算,金银棺材传闻的流传最迟也是出现在50年代,不过实际应该是比这个时间要早很多。 天明晃晃的,太阳刺在头顶。有两个女学生认可老板说的话,因为她们也听父母老人说过。她们俩是本地的,一个家住浮梁县,一个家在湖口县,都靠近景德镇。張半瞎继续追问老板知不知传闻的出处以及景德镇古老的蜡尸馆,老板摊牌说不清楚。同样,两个女学生也不知道更多的讯息。 我和張半瞎感到焦急。我说:“干脆再找那个老板娘问问情况。” 張半瞎说:“江西和安徽沿江有上万艘船,都没固定的停船点,上次和派出所来,要不是走巧碰到,一个星期都找不到。” 我看看茫茫的大江,在众多的船家中找到老板娘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走狗屎运。不过,在我看来,張半瞎他们能走狗屎运,主要是因为王力的时候到了,上天在暗中撮合,显然我这是唯心论,可是不脱离实际的唯心可以最大程度上演化成比较被人心理接受的一种暗示。所以我想碰碰狗屎运,打算在江边住上一个星期,不信找不到。这些话我准备回去再和張半瞎说的。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几位女学生邀请我们去鄱阳湖一ri游。我看时间还早,问老板跑个来回要多久,老板说很快的!張半瞎没想到我玩心这么重,有些犹豫,我不管那么多,一口答应她们女大学生。家在湖口县的李萌萌,为人热情大方,等到了湖口,一定要我们去她家做客,喝鄱阳湖大鱼汤。 说到鄱阳湖的鱼,李萌萌很有话资。从鄱阳湖鱼的种类(比如草鱼、鲳鱼、鳜鱼、鲤鱼、鲶鱼、鲭鱼、鲥鱼,以及号称亚洲第一帅鱼的银鱼)到鄱阳湖鱼的特点(比如,体型大,肉质紧松适中)到烹饪方法(如,熏(一定程度上受到湖南烟熏肉的影响)、烤、闷、酱、煮)到味道。味道是最后的结果,也是评价一种食物最直接的一步,李萌萌说鄱阳湖的鱼吃的是河底的泥沙水草,所以闻起来不太腥,吃得爽口。 大学生说话就是不一样,懂得引经据典。“张爱玲说过,‘一恨海棠无香, 二恨鲥鱼多刺, 三恨红楼梦未完、’,鲥鱼味道固好但是刺多,吃起来最烦,但是没有刺吃起来又如同嚼面包,无滋无味;所以,要想吃鱼没刺,那银鱼是最好的选择……”听她说完,我确实涨了不少知识,心想等到了“你”家,一定要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鬼亲自做出银鱼、鳗鲡、凤尾三鲜。 贴着江面腾飞的雾忽浓忽薄,飘飘然很有江南水乡的味道,不禁想起戴望舒的《雨巷》,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慢慢朝我走过来……可惜,可惜,天没下雨,反而出太阳,上下如此不协调。 船老板说得一点不假,彭泽县湖口县相距不远,路程在我们的谈话中进入尾声,我看到前面好大一片水区,是一处三角区域,西边过来的船,分成两拨,一拨照直东行,一拨往南进入鄱阳湖,浩浩荡荡,其况如:“鄱湖接近长江处,二水相交奇景生;澈液浑流互排斥,浊清界线见分明。”如果我能站在高楼之上,俯视下水,一定会抑制不住道:“山苍苍,水茫茫,大孤小孤江zhong yāng。” 我情绪高涨,不禁高声赞叹湖水之美,却被李萌萌一口说淡。她告诉我,chun季的鄱阳湖水面积是最小的,只有几百平方公里,其余大部分湖区是不能种田种稻的湖滩地,里面广生螺蛳,不过,鄱阳湖干炒螺蛳绝对美味。 进入鄱阳湖,老板忽然说了一事,这让我和張半瞎激动不已,張半瞎甚至直接放弃去女大学生家“骗吃”的机会。 他说鄱阳湖水监局有个老头,在鄱阳湖呆了几十年。老板还是帅小伙时,自己特别喜欢结伴去爬水监局的机台,老头经常烧鱼汤带他们吃喝。这一讲起来,老板自己倒感慨道:“唉~~每天忙忙碌碌的,歇有上好几年没去曲伯那了!曲伯最喜欢讲鬼故事,我和你们这些过江客一样,都爱听人说些怪谈野史。”老板口中说的可能是一些写作的作家或者是编写民俗文化的学者或者是些走南闯北说相声小品的口技者,他们喜爱搜集素材,然后去编去胡扯。 我惦记着鄱阳湖的干炒螺蛳,不知道是否和全椒的味道一样呢!在我的味觉中,辣椒大奎花椒水煮干炒再加辣汁浸泡出来的螺蛳给人一种泥土臭混杂佐料香的特殊嗅觉冲击;螺蛳事先清水养一两天等螺蛳吐净身体里的脏物再用剪刀剪去尾巴去掉螺蛳屎,吃的时候不会有沙子杠牙;小螺蛳吃起来比大号螺蛳香,但是小螺蛳肉少,所以吃炒螺蛳时,我们更多品尝的是螺蛳的壳内外残留的汤汁,那种舌尖碰之滴涎的美味,独属于我们地球人。 我劝張半瞎说:“老头又不是过江客,还能今天在明天走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在鄱阳湖上玩,事情就撂一撂吧!”从張半瞎墨镜下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他的焦急,仿佛找到景德蜡尸馆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态度再硬,终究没表现出来,因为六位貌美如花的大学生一起强留我们。李萌萌更是俏皮地说:“江西和安徽离得虽近但听你们的口音应该住得离长江边比较远吧,其实我们之间的交流可以促进赣皖文化的融合发展的。” 我忍不住笑道:“李同学是新闻系的吗?” 李萌萌说:“不是,我是文学系的。” 我说:“也难怪,这么会形容呀!” 船老板故意放慢船速,加上鄱阳湖面雾小,两岸的青山高地尽显眼中,突然感觉自己好渺小,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一幅画面:在飞机上,往下面俯视,看到一个蓑笠翁正摇曳一叶扁舟在江面上荡呀荡,然后我自己化身成这位蓑笠翁…… 正在我们沉浸于鄱阳湖的美丽景sè中时,前面忽然传来人群的哄闹声,许多只船成“一”字形排开,把中间一块湖面围得水泄不通,好像出什么事了。船老板站到甲板上来,看着前面,皱着眉头说:“不会又出人命了吧!” 几个女学生脸忽地变得煞白。 ------------ 第三十回 沙咒之黑衣水菩萨 “啊?什么?!”我惊讶道。 船老板要掉头离开。李萌萌害怕得浑身瑟瑟发抖,点头催促船老板说:“叔,赶紧走!” 我吃了哑弹一样,心中“砰砰”跳,节奏感超越贝多芬了快,嘴巴却不敢吱一声。死亡话题的出现,气氛往往就是这么沉重,想让你快点逃脱。“围观”的人挡住我的视线,圈子里面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想问李萌萌,看她憔悴的样子我想想还是算了。 船老板刚下到船下准备换舵,張半瞎忽然走过来,严肃地说:“不要转舵,继续往前开。”他扶了下墨镜,然后站到我旁边说:“待会带她们学生到船下层,不要看热闹。”我木木地看着他,挤,挤了句话问他:“为为什么?”肯定有致命xing事情要发生,不然他不会这么谨慎。我暗自捏了把汗,不但替自己担心也替六位女学生担心。 船老板冒着冷汗将船开靠近过去,几个cāo着安庆话的水手卷着袖子掐着腰对我们说:“赶紧躲开躲开奥!” 張半瞎和我打招呼说:“带她们走。”然后他自己跳上水手的船。我慌忙领着她们躲到船下层去,船老板把船倒开了几丈,找了处能看见里面的位置停下。 船群围着的是一艘捞沙船,上面堆积着几米高的沙堆,沙堆下躺着一具尸体,衣衫破烂,浑身是伤,周围的人全都拒之几米,没有靠近的。 船老板告诉我们,那人中了沙咒,死得很惨。 李萌萌点头,她知道,而我们几个都一无所知,既好奇又害怕。 船老板说,1960年,有捞沙人在九江长江段捞出来一尊菩萨,一个头,却有近百只手,有人认得说是江神千手娘娘,提议盖庙供起来。我们知道,六零年那个时代,你敢说信神供佛?大家不弄死你!这个指出是千手娘娘的人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被人罚跪批斗,关猪圈进行思想教育。而那座千手娘娘则被众人抡镐定锹捶碎,船老板说,“千手观音刚碎,里面就蹿出一只红sè怪物,一闪影就消失了。从那以后,长江和鄱阳湖每年都会死人,开始那几年,一年要死几十人呢,后来慢慢少了,不过还是有人死。那个认得千手娘娘的人说是他们毁了千手娘娘的身体,千手娘娘会世世代代报复下去。” 我暗嗔这位千手娘娘的厉害,但这和沙什么咒有什么关系?字面意义上不通啊! 我一直盯着前面的船看,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才见到人群开始发生移动,原来来了一位不寻常的人。大家要么光着膀子要么穿着单件小褂,但是这人不同,头上扎着白sè的头巾,脸上蒙着一块灰sè的面罩,只露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在外面,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一层长袖黑衣,很像江户忍服,下身鞋子皆是黑sè的一套,拎着一个长形黑包,神神秘秘,不过还有个特别的地方竟然和張半瞎相同。 船老板告诉我们,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黑衣人都会出现处理现场,大家叫他水菩萨,是唯一敢收拾残局的人。 我问:“这种事,派出所不来吗?” 船老板说:“听老人讲,很早以前都是江西安徽水上派出所处理的,但是连续有两次收尸的jing察被尸体里的沙蚕咬死,后来再没有jing察敢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 沙蚕,我清楚,大学时做沙滩生态环境模拟实验曾用过这种材料,放大镜下的沙蚕头部是很惊悚的,大触角小触角叠长在沙蚕丑陋的头部,喜欢钻在cháo湿的沙土下面,外形上看起来不像蚕,倒和蚯蚓蜈蚣很像。 水菩萨走到死尸面前,往尸体上撒白粉,未几,忽然张开双手,急言道:“都散开!”男中音,和張半瞎的磁xing声线基本吻合,举个例子,就像歌手许巍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尸体浑身爆开,化成无数个“碎片”,向四周飞开,水菩萨三蹦两跳早已躲开远远的,而没有来得及跑开的人被这些“碎片”砸到后立马倒地趴下,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船老板紧张的神情,我猜到船上的情况一定非常不乐观。 果然,围在周围的人全部转舵四下逃去。甲板上有人把張半瞎往船下舱拉,張半瞎却甩开船家,纵身一跃,从甲板跳上捞沙船。躺在地上一共十四具尸体,出人意料地化成一滩滩血水,连骨头都不剩。路过的船只无一不避开远远的。 水菩萨解开黑包,掏出一大把白sè小包,撕开是白sè的粉末,一具尸体上撒一包,尸体里立马爬出无数只红sè的沙蚕,有十几厘米长,蜷缩身体通通死掉。 張半瞎不知何时掏出一张黄符,对水菩萨说:“白硫磺驱虫只能杀死不能毁尸,该用火符吧?!”黄符被他大拇指中指搓出火花,落到虫尸上,立马烘起剧烈的火势。 水菩萨吃惊道:“火遁?” 張半瞎说:“奇门火遁符。” 熊火把所有的虫尸烧成灰烬,风一刮,灰片打着滚落到水中。 水菩萨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人跑光了,看到我们的船,向船老板招手道:“老表!船过来这边。” 船老板毫不犹豫地开船过去,水菩萨跳上来,張半瞎站在捞沙船上问水菩萨:“这些尸体怎么办?” 水菩萨说:“没我们事了,马上派出所会来人来处理。”我和几个女学生互相看看。 張半瞎往我们这边跳时,半空中掏出匕首向水中飞shè,速度之快若蚕抽丝蛛织网。我们都感到奇怪,问他干什么。 但最令人人拍案叫绝的是银匕首沉入水后还能浮出水面,張半瞎捡起匕首,匕首尖有淡淡的黑印,他说:“水里不太平。” 水菩萨说:“是不太平。” 话题十分严肃,搞得我们游鄱阳湖的心情都没有了。不一会,水上响起jing艇的jing报声,是水上派出所的jing察来收尸了。 看天也快到中午了,李萌萌说:“我家在前面湖边,你们中午都在我家吃饭吧!” 我搓着手说:“好啊!让你爸炒盘螺蛳肉啊!” 張半瞎站在甲板边,看着派出所的人用扫帚把尸体化成的血水扫下水,感慨道:“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了?” 水菩萨和船老板都说:“见多了,就习惯了。” 那种场合下我没多话再问这问那了。 等船靠岸,水菩萨拒绝了李萌萌的盛情邀请,提着包独自消失在密林中。 李萌萌父母是渔民,在鄱阳湖承包了好大一片湖滩地和湖水养殖区,湖滩地用来养螺蛳,湖水区用来养鱼虾蟹鳖,所以她们家常年住在湖埂上,和其他的养殖户相互隔开有段距离,环境十分不错,庭院后面栽风水竹,一大片,起风时“哗啦啦”得好听。为了出行方便,她家在门前修了一条通到湖滩的石阶路,两旁是杂草,如果台阶上再长些青sè的苔藓的话,那么真有古诗中描绘的“苔痕上阶绿,草sè入帘青”那番风景。 由于李萌萌父母皆下湖放鱼苗,李萌萌只能自己动手做菜。家里四间屋,靠后面的厨房里水养着各种水产品,光老鳖就有四大盆,上面卡着竹罩,旁边是帅哥鱼银鱼,通体白sè甚至透明,水晶晶得如水般娇柔,难怪叫水之灵物;还有我最爱的螺蛳,个头都只有螺丝帽大,尝起来味道一定不错,只是,我在养螺蛳的盆里看到不少灰绿sè的水蚂蝗。 我指着蚂蝗说:“怎么这么多蚂蝗?” 李萌萌说:“湖滩地里的螺蛳身上爱长蚂蝗,没关系的,开水几下煮就死了。” 我平常吃的螺蛳都是从我家旁边的屋脊塘里捞的,从来没吃到过蚂蝗。我说:“我们那有句话叫‘烧不死,煮不死,就怕放牛岗翻肚皮’,就是讲蚂蝗的。” 李萌萌说:“瓷土不可燃在1200°也会结成陶瓷,蚂蝗生命力再顽强,它也是蛋白质结构呀!怎么会烧不死煮不死呢?”亏我自己还是生物专业的,竟从未从理论上进行分析过,有些自惭形秽。 李萌萌说要在他爸妈回来前做好自己最拿手的菜,她说的菜基本上以水产品为主,辅助有冬笋干炒肉,香菇鸡蛋萝卜杂烩,青椒爆炒香干,海带鸡蛋汤,一共做了十道菜,除了刚才的四道还有鄱阳湖胖鱼头、炒螺蛳、辣浇银鱼干、红烧老鳖、油炸螃蟹、麻辣龙虾。江西人菜肴风味正适合我,重油多辣,相比较和chong qing的麻辣火锅有一拼,饿肚子时一提到辣,我唾液腺会立马受刺激。 其实我最期待的是张爱玲曾夸奖过的鲥鱼,李萌萌说鲥鱼是定时节鱼种,只有初夏时才会出现,这个时候没有。 六个姑娘一齐动手忙得就快,分工明显,有讲有笑。 張半瞎一语不发地站在屋外。 我说:“没想到你还畏惧女sè啊!” 張半瞎话不应题,对我说:“先生说过,在中国,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车摔伤的人,路人围观或甚至高兴的人尽有,有肯伸手来扶助一下的人却是极少的。袖手旁观到底应不应该呢?” 我反问道:“你喜欢看鲁迅的书吗?难怪有时候讲话还带些白话文。……古人不是有ri行一善的做法吗,能及时做好事当然要做好事,在鲁迅先生看来,袖手旁观应该是不道德的吧!” 張半瞎说:“哦!” 屋里的菜香味十分浓郁,都飘到外面来了,辣味油香蛋白质熟透的气息,哇塞!棒极了!我迫不及待想先进去手拎几块解馋,转念一想我现在是在人家做客,做客哎,不能随便露出贪相。可是,張半瞎突然说:“呃!太香了!” 我肚子“咕噜”响一声。这时,台阶下走上来一对中年男女,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我和張半瞎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心想这不会是李萌萌的父母吧! 男人对着家里喊:“萌萌?” 李萌萌从里面一下冲出来,大声叫道:“爸爸!妈!” 男人看着我们问他丫头:“这两位是?” 我说:“奥!我们是外地来鄱阳湖玩的。” 李父立马笑道:“奥奥!欢迎欢迎!”他把我和張半瞎往家里请。 五个大学生一点不显得尴尬,看来是经常来李萌萌家“混饭吃”。 吃饭时,李萌萌天真地问張半瞎为什么不把墨镜摘了,其他女生立马都抱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張半瞎,特别是赵燕。張半瞎捏着镜框,说:“呃,呃!” 我知道他在纠结,他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慢慢地以为别人看他的重瞳眼和自己的看法一样,可是出了趟远门后,他才发现大家都喜欢对他的重瞳眼指指点点,这也是他决定不嫌麻烦地戴上墨镜的原因。 我解围说:“他喜欢戴墨镜。”这个借口是不是有点弱智啊! 十道菜,端上桌子,我脱口道:“这是小康水平啊!” 我喜欢鱼头汤的烫味和鲜味,龙虾的麻辣,老鳖肉的缜密滑爽,冬笋薄片的绵柔,银鱼干的嚼劲,最要命的是桂皮香差点“熏死”我的炒螺蛳,花椒红椒生姜桂皮大奎各种佐料几乎码满了铁锅,底下放上酒jing炉,一边吃一边加热,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螺蛳变冷,因为螺蛳肉一冷了后,烂泥的臭味会很重;配上白酒和啤酒的乙醇醉染,我恨不得仰天长啸:“啊!好爽!” 我醉酒话多,提到刚才湖面上发生的事,问李父沙咒是什么。李父说千手娘娘为了报复当时的捞沙人,诅咒了九江一带的沙子,捞沙人也因此遭到诅咒,每年要以身家xing命偿还对千手娘娘犯下的罪过。 我问:“那还有人敢在这里捞沙?不会到其他地方去?” 李父说:“鄱阳湖湖口是水流交汇处,容易积淀沉沙,而且捞沙公司给出的钱十分诱人,不顾xing命去挣钱的人大有人在,这和西部的煤矿行业很像。” 張半瞎不以为然,说:“千手娘娘是大慈大悲的,怎么可能有诅咒报复?再说照你们说的,那菩萨也不是千手娘娘。” 我说:“啊?” ------------ 第三十一回 沙咒( 曲尤神之神秘职业) “千手娘娘应该是多头多手,每只手上有一只眼,代表她窥视世间疾苦救苦救难的慈悲之心,怎么可能会有狐狸妖孽的仇恨报复心理?”張半瞎这么说。 李父抽起香烟,说:“你说的千手千眼是河北的千手观音吧!千手娘娘不是菩萨,是河神,一头千手,掌管长江,北边湖口埂上有一座千手娘娘庙,只要吃水上饭的每年十月一号都要去庙里烧纸的。” 張半瞎吃惊道:“什么?寒衣节?” 李父说:“怎么?” 張半瞎说:“寒衣节是给死人烧衣服烧纸钱的节ri,怎么会有地方进庙烧纸?” 李母张罗着收拾碗筷,几个女大学生都不愿挪位,听他们俩说鬼话。 張半瞎没有继续追究,放在心里慢慢理清,然后说:“鄱阳湖水监局在哪?能载我去吗?” 李父答应酒醒三分后开船带張半瞎去水监局,自己倒床上睡觉去了。張半瞎向李萌萌妈打招呼说他去千手娘娘庙看看,马上回来。哇!这下不得了了,她们都嚷着要去,我只好尾随她们一起。一路上,女大学生的话还真不少,非要从張半瞎嘴里问出什么才行,而且强烈要求他把墨镜摘掉。最后实在没办法,張半瞎自报年龄说:“其实我比你们爸妈年龄都大。” 这话我听在耳中,终于,我知道張半瞎果然是个老江湖。 几个学生不但没有停止疯狂地爱慕,反而变得更加花痴,只有李萌萌肯陪我一起走在后面。用现在的话说,这应该就是“大叔情结”吧! 李父口中说的千手娘娘庙,我看见了,坐东朝西,正对湖面,门前栽一对宝塔松,近去了看,门口两边贴一副对子:纳东南西北烛,平四面八方灾,没有横批。庙前四周是些鞭炮碎屑以及草纸灰,年前放火烧剩下的荒草茬已经展露绿芽。庙里面端坐着一个千手菩萨,果然是一首多掌,掌心没有眼睛,闭目养神,旁边分别是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我记起外公他们村的土地庙,土地公公婆婆面前有一个铜炉,专门用来烧香点烛的,而这里的铜炉没有香灰,反而是大量的黑灰。 張半瞎和我的疑惑一样,说道:“竟然信仰邪神!……谁?!”他盯着我后面看了好久,可是我回头并没有见到人。他顾忌大学生在场,只说句:“好奇怪……我们走吧!” 他不放心地瞟瞟四周,在我旁边悄悄耳语道:“有人跟踪,一切要小心。” 后来,張半瞎才和我说,当我们还在仁化县时,他已经察觉到被人跟踪了。 等李父醒来,已是下午2点钟。夕阳斜到西边,照在湖面上,泛着耀眼的辉光。 在船上,李父说到这一带信仰河神千手娘娘有很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周前。如此说来,长江江神应该有很多史料记载才是,可是我的记忆中好像还真没有长江江神,湘水有湘夫人,黄河有冯夷,洛水有宓妃,作为母亲河中的一条,长江,它的江神难道真是千手娘娘这个在張半瞎口中被叫做邪神的“神灵”? 船头迎南,一直开到水监局下面,有条很长的台阶上去。水监局背朝西,面朝东,南边并排放着五台大功率抽水泵,管道都有几十米长,一米粗,直接插进水中,特sè的是每台泵机下面都有一只铁牛和管道焊接在一起,铁牛形态还蛮逼真的,李父告诉我们,铁牛是从鄱阳湖底的淤泥中捞出来的,当时一共打捞出二十头,留五头在水监局镇水,其他全部上缴给国家。 傍晚的气温还挺低的,水监局的曲伯扣只草帽靠在门前晒太阳,可是太阳早已经翻过屋顶,投shè下yin影在他身上,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睡着了。我们敲门搅醒他,曲伯摘掉帽子,露出脸上那道从左上至右下的刀疤,那是岁月沧桑刻画的印迹吗,显然不是,肯定是年轻时跟人干架被人拿刀砍的,双眼黯淡无光,就像張半瞎,如果他不在脸部表现出来些情绪,你从他双眼里窥探不出任何东西。 不过,曲伯开口就笑,很热情地招待我们进去喝茶,我在心里想难道江西人心肠都这么好?或许是这样的,鱼米之乡,江南小城,寂静在历史中鸣声,文化在鄱阳湖畔沉淀,嗯,江西是个好地方。 曲伯自我介绍:“我叫曲尤神,看你们的年龄,都能叫我曲伯,哈哈!” 我一边奇怪他的名字,一边“套关系”地说:“曲伯,我俩名字很像啊,我叫蒋神!” 曲伯把我名字在口中念叨两次,说:“这名字好。” 吃过一盏茶后,李父要下湖放鱼苗。張半瞎慌忙向他表达了午饭款待的答谢之意,拒绝了李父的留宿邀请,说:“我们这次来江西有些事情还要做,以后有机会再遇吧!”几位女大学生在李父面前不好表现花痴的一面,只能跟着李父一起回去。 “甩掉”粘人的女人,張半瞎浑身轻松,动作夸张到直接伸开手臂做前后舒展。接下来張半瞎说正事了,他问曲伯:“你知不知道景德蜡尸馆?” 曲伯谨慎地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張半瞎说:“想找到它。” 曲伯拨拨瓷杯中的浮茶,抿了一口,道:“确实有景德蜡尸馆这个地方,但是过于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除非是同行上混的。” 張半瞎很谦虚地说:“我知道这种地方少有人知,所以才特地来请教您啊!水菩萨!” 曲伯一口吐出口中含着的黄亮亮的茶水,焦急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水菩萨?曲伯?你就是那个穿着黑衣服的水菩萨?”曲伯这出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无论他的声音还是体型都和水菩萨差距很远。 張半瞎哈哈轻笑,说:“眼睛和气场是易容、易声术不能改变的,而且你左手上有柳曲门水波刻纹,茅山五派有共同的规定,外出行动必须遮掩自己的门纹,比如我这样。”張半瞎说着就扒开自己左手护腕,腕处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符号(形状像一个睡在地上四脚朝天的人,其实这是甲骨文中的“木”字)。 曲伯一改刚才嬉笑面慈之相,板着脸说:“好小子,传说中的木门道传人,难怪会奇门火遁术。” 張半瞎一抹曲伯的话说:“哎!人不可貌相,我看起来像小子吗?”他说着,把墨镜摘下。 “什么?重瞳眼?!”曲伯对張半瞎的左眼感到十分诧异,“天赋神体,你有神交?” 張半瞎双手互捧道:“嗯。” 曲伯说:“你真走运,重瞳眼是前世修炼一万年才能得到的,你要好好利用啊!” 張半瞎似有心事,无声了一会,说:“其实我父亲也有重瞳眼,不过他是右眼,可是右眼撞命……” 我没听懂。 曲伯说:“那令尊?” 張半瞎说:“父亲早过世了,我重瞳眼也是那时候开的。” 曲伯先表示默哀,然后饶有兴趣地问他:“重瞳眼可以窥探世间一切吧?听说可以看穿人的内心是吗?” 我急地“咕噜”一口咽下杯子里的茶水,紧张地问張半瞎:“是不是?九哥?”因为墙上挂着一幅民国时期穿旗袍女子的画像,那叉开得都快到腰,所以刚才小小地幻想了下。 張半瞎说:“哪有呀?!我到不了那境界,不过往前能算得很远。” 曲伯说:“你算算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張半瞎说:“要我说出来吗?你的职业可不光荣啊!” 曲伯震惊道:“啊!……你都知道?” 我越发好奇,难道曲伯以前是小偷?强盗?话说回来,“你既然能算到曲伯的往事,为什么算不到蜡尸馆在哪?”我问張半瞎。 張半瞎说:“卦算只能以物切算,蜡尸馆我从未接触过,根本没办法算,而且,而且我的记忆里缺失了好大一部分东西。” 曲伯“哼哼”冷笑道:“你们注定不平凡啊!” 張半瞎思忖半天后说:“如果命运真的安排到自己,那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奋斗。”在我没有弄明白張半瞎的身世前我永远不会懂,他在夸什么海口。 我说:“你们好像跑远了,话题扯到哪了?” 張半瞎汗颜,道:“是哦!…曲伯!听说南方有句谣叫:金棺材,银棺材,里面睡只老妖怪,是不是?” 曲伯突然紧紧攥住拳头,冷冷地说:“是。” 張半瞎说:“这谣和景德蜡尸馆的金银铜尸有关联……” “我看只是金子银子打造的棺材吧?”曲伯说话时眉宇间透着一股怨气,而且他不断地在脸上摸自己的刀疤。 張半瞎说:“我看没那么简单。江西一带自古至今尸体走私风气盛行,景德蜡尸馆开创尸体金银铜尊贵廉分级制度,金银棺材的秘密可能远不止你说的这么简单。” 曲伯慢慢抬头,皱眉道:“如你所说,你的猜想也只是可能。” 張半瞎像是在争执,语气坚定地问:“你是在隐瞒吗?!” 曲伯忽然站起来,怒视着張半瞎:“我都说了,没有那回事!……你们请回吧!”说完,自己下台阶进了地下室。 “走吧,他有难言之隐。”張半瞎默默走出水监局的大院。 我问他:“之前你说他的职业不光荣,他是干什么的?” 張半瞎说:“捕蛟人!” ------------ 第三十二回 沙咒(沉睡的江屍之结网术)上 捕蛟人?好奇葩的名字。 我问:“为什么这种职业不是光荣的?” 張半瞎说:“捕蛟和盗墓一样,在老江湖人眼里被视为九流之行当,因为它们损yin德。” 我说:“啊?那你爷爷?” 張半瞎说:“没错!我爷爷当年确实是岭南鬼盗的掌门人,不过,盗亦有道,在民国那个兵荒马乱的乱世中,他们还能遵守盗墓四义,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道义!” 我跟在他后面撅嘴,心想:说到是自己爷爷了,就找这么好听的一个托词。 “你还是说说捕蛟这个职业吧!”我的确对这个好奇。 張半瞎说:“捕蛟顾名思义就是逮蛟蛇,我只是听过这一行,不是很了解,不过,这项职业很恐怖的。” 我问:“曲伯是不是真有难言之隐?” 張半瞎露出诡笑的表情却没有笑出声,走了几步才说话:“我们和他的缘分还没有尽。” 我们下到江边,搭船回到旅馆。 蒋刚和小强挂着苦瓜式的脸,朝着我大叫:“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打了一天的牌了!” 我们的房间面朝西边,迎着夕阳,充满倦意的阳光洒在身上,我像被维纳斯轻轻托住一样浑身松懈舒坦,直接倒在沙发上。蒋刚看張半瞎一个人进去卫生间,小声地问我道:“哎!大哥!他什么人?” 我知道他在说張半瞎,便说:“他叫张天问,是下桃集的祝由师,他不简单奥,能预知未来。” 蒋刚吃惊道:“真的假的?!” 小强伸头作谨慎的样子道:“当然是真的,九哥特别厉害呢!不但会yin阳算命术功夫还好。” 蒋刚不服气地说:“yin阳怪气,装神弄鬼的,切!” 我jing告蒋刚说:“你小心点,他真能预知未来,你躲在这讲他坏话,你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不是破大财出人命,我不会闲着没事做,算些鸡毛蒜皮的事。”張半瞎从卫生间里出来,甩甩手上的水对蒋刚说:“你大哥太夸大我了,嘿嘿!” 蒋刚没想到張半瞎温柔起来能这么俘虏人心,自己竟一下被打动了,不由地表现出巴结張半瞎的样子道:“你真能预知未来吗?你给我预知预知呗!” 張半瞎说:“你想知道什么?” 蒋刚说:“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張半瞎一下尴尬住了,他预知未来的能力很薄弱,不知是真是假,随便说道:“十年内。” 我们三个瞬间无语。 蒋刚最终艰难地开口问:“九九哥,这时间是不是太模糊了?” 張半瞎说:“算命都是这样的,模模糊糊,才能骗到钱嘛!” 我抱着枕头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对張半瞎说:“你能不能不要带坏小孩子呀?!”我知道他最怕算未来,前面说过,算清楚未来,那每一步都要谨慎,按照自己规划好的格子来走,那会十分拘束,这正是張半瞎为何喜欢给别人算往事未来,还有个很大的原因,我必须要说清楚,否则大家会十分难理解,为什么張半瞎能预测到未来一个月内的事情却要花那么长时间在广东东奔西跑,为什么不直接找到万时山? 这个原因在井葬那一节简单提到过。这么说,如果張半瞎提前知道我们会在万时山找到墨蛇,那他直接去找这个果,而没有创造对应这个果的因,根据因果条件的成立条件(有因才有果),那这个果自然不存在了,出现的状况就是我们即使到万时山,也遇不到知道嘎基洞的人,所以墨蛇自然找不到,如果想找到,那必须靠运气去继续创造能找到果的因,到头来还是他的他(方言,意思是一场空)。 張半瞎嘿嘿干笑一声,头缩进帽子里靠在沙发上打盹。到了晚饭时间,我提议抬石头(aa制),小强抽出一张毛老头,说:“我大伯说了,你们这次出行的所有费用他都给报销。” 蒋刚还和小强假客气,我很直接,说:“明天顺便把我们旅馆的账结了。” 我和他一起出去买的晚饭,好酒好菜,吃得神清气爽。 小强和蒋刚都是几杯倒的。我和張半瞎则是越喝越来劲,最后相互搀扶到卫生间里呕吐。我洗过脸后头脑清醒了不少,听到張半瞎说:“鄱阳湖长江段一带不安全,今天晚上我要去江上看看。” “夜黑风高的,一个人出去不好吧?!”窗帘虽然拉下来遮住了视线,但是江上刮上来的风依然引起树枝一阵阵“哗啦、哗啦”地响,我不免担心道。 張半瞎很镇静,说:“没事,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就更好了。” 我心中一惊,透着镜子看到張半瞎的眼中充满了黯淡和邪恶,我自己给自己担心起来,问道:“我一不能打二不能跑,只会拖你后腿,你要我去干嘛?” 張半瞎说:“对于我来说,他们才会拖后腿,你不同。” 我特地多穿了件背心,带上该带的东西,锁好门跟着張半瞎一起往江边走。夜里,行人少,风萧萧兮人瑟瑟,好没有安全感。不过,长江中船只来往还是很多的,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用来标明航道的红灯,给予在黑暗中的人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張半瞎想租一艘船,可是江上跑来跑去的多是货船,拦下的可能xing不大,我们只能找靠岸停的船。几乎每艘泊船里点一盏黄sè的低瓦数电灯,像古代人用的老油灯一样黯淡。耳边是时起时歇的浪声,浪花每一次撞击沙滩,我都会去猜想长江里的水怪是什么。 我们连续喊了四家泊船,船老板都不理睬,这样我们又得继续往前走好长一段路,因为这些泊船都相互距离很远。我估计前面这家船,还是不愿开门,便漫不经心地走着,和張半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直到有人在我后面轻轻拍了一掌。 “啊!”我大叫一声,跳着往前跑到張半瞎旁边,才敢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紧张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心跳着不停,指着刚才我站的位置说:“有东西在我后面拍我。” 手电照过去,張半瞎什么都没看到。他没有怀疑我刚才是幻觉,很相信地说:“竟然能上岸。” 我问:“是两栖动物吗?” 張半瞎桀桀地笑道:“有点意思了。”他那张脸,变得苍老yin森,然后又恢复过来,继续往前走。 我和他并排走,不敢离他寸步,时不时地东张西望,生怕再被什么怪东西敲后背。 离多远的,就能听到船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嘈杂的声波噪音中掺杂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声线沙哑以至于歌声近乎西方歇斯底里式的嘶吼,好像美国二十年代的肥皂剧,那种黑白电视上呈现出的艺术表现形式、人物夸张的化妆以及呕心无聊的剧情让我想到便浑身难受。 張半瞎作最后的挣扎,朝船上喊了声:“有人吗?” 收音机声忽然停了,船里传出戏谑的笑声,然后是船老板的声音:“没人!”不过,船老板开门走出来,体型肥硕,戴着副眼镜,满脸堆笑,手中抱着一只猫,十分诡异。我不得不怀疑起来。張半瞎却毫无戒备地和船老板握手愉快地交谈,船老板答应借我们船用。船老板不收定金,自个回去睡觉了。 張半瞎解开绳子,抄起船桨,在水中划起来。我和他耳语道:“你不觉得船老板很奇怪吗?”想到船老板肥头大耳的模样,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上下颠倒破烂;想到他臃肿的脸,嘴巴额头上黑乎乎的一块一块,不知道是污垢还是伤疤;想到,他手上捧着的那只猫,恶毒的眼神令人发毛! 張半瞎说:“奇怪什么呀?” 我义正言辞道:“你总是轻易相信人!在广东,那假盗墓者,我们差点被骗了巨财!” 張半瞎说:“上次的确是我失手,乍看确实是盗墓的,没想到有做旧那出。不过,这船老板你放心好了,我可是有火眼金睛的奥!” 船不知道荡到长江什么位置了,我问張半瞎:“你确定你知道江里的怪物在哪?” 張半瞎摇头说:“不知道,但是我能让它自动出现。” 我给他一声嘲笑,说:“哼!别吹牛了,大晚上的,谁不睡了?” 張半瞎忽然停止摇曳,对我说:“人畜殊途,它们最活跃的时候就是晚上了。” 手电照在水面,水波荡漾,仿佛是手电筒的光在左右摇摆,由于船是逆流行驶,所以眼睛长时间盯着水面看,人会产生反向运动的假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水向东流,而且看到一只冲我微笑的江豚,它是那么可爱以至于我伸手想“狠狠”地抚摸,这引起張半瞎的注意,他拍拍我肩膀,我不但没有清醒还趴倒去够水里的江豚,恰好这时,江豚从水里跳跃而出,张开大口…… 接着,我被張半瞎“痛快”地踹了一脚,直接被他从船头蹬到船中间,腰右侧处的骨头一时间好像断裂了,疼得我叫爹喊娘,才回过神,看到水里的不是江豚而是一种没见过的鱼,头有竹篮大,颅壳光滑成大开度开口向下的抛物线状,两侧轮廓是椭圆形,整体来说,这鱼的头很长。它离我们有几米远,翘着黑黝黝的头注视我们。 要知道鱼眼是不会闭合,黯淡无神的,但这只怪鱼不同,它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全是眼白,眼白上有分布不均匀的血丝,连張半瞎都说:“不是善茬。” 張半瞎背在身后的左手不知何时夹了一张符纸。我知道張半瞎的意思,赶紧爬起来,往旁边站站,水里的怪鱼还不肯罢休,瞪着的眼像要吃掉我们一样。張半瞎关掉手电,倒出一节电池,握在右手,张开双腿,突然扭头看着我说:“退远点儿!” 張半瞎一向做事小心,低调,既然架势能拉这么大,他一定要施展什么奇怪的茅山术。 ------------ 第三十三回 沙咒(沉睡的江屍之结网术)中 只见他左脚顺时针绕前,右腿逆时针绕后,扎出的姿势是上半身微微下沉,左脚面横对前方,右脚跟于裆下正对身体中间线,握着电池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紧贴左手内手腕,左手弯曲肘抵胸口指平双目,符纸吸在左掌心,左手五指快速切换,紧接,他闷喊一声:“雷遁!”左手平空起一朵蓝sè球形闪电,朝着水中的怪鱼急速追去,却在接触水面的一刹那,化成无数条丝带闪电,瞬间,那一块的水域电光四shè,然后,一切恢复原样! 秒把钟后,水底浮出一条大如游艇,长赛竹梯的黑鱼,脊背上有筷子长的骨刺。 我吃惊不已,问張半瞎这是什么鱼,好奇怪的造型。 張半瞎说:“刀鳅?怎么这么大?” 刀鳅?在我印象中,刀鳅应该是细窕窕的,头比尾巴还尖。我不管这是什么鱼,现在最好奇的是張半瞎刚才用的茅山术,能利用手电筒里的电池制造出电压强大的球形闪电,虽然是我亲眼目睹,但我实在难以相信。闪电是空气中的正负电荷相遇放电的过程形成的物理表象,因此持续时间非常短,可谓昙花一现,但是他竟然能使闪电在空气中发生位移;除非他手中形成的不是闪电,而是类似于电弧现象,借助电池一瞬间的高压,电离出符纸或者空气中的某种分子上的电子,产生闪电火花假象,但是这么解释又不能诠释它如果把高电压电荷团传导进水里。 面对我的质疑,張半瞎从容地说:“如果被你看出原理来,那科学发展就太不受制约了,yin阳失衡,地球容易出问题!” 我yin沉着脸,表示一句没听懂,不过后来我自己猜测他的意思可能是当今的已知科学发展不能超过未知科学,意思是该隐藏的还是要隐藏,人类不能将大自然的力量完美诠释公诸于世。 我说:“这么大的一条鱼得苦苦修行多少年啊,被你一下子干掉了。”我这是玩笑话,張半瞎却当真了。 他背对着我,说:“修行再怎么长,终究是畜生。”他话语间充满仇恨,看来那张脸又出现了。 这时,船里面忽然叫了一声,是收音机的声音,说书人口中碎语:“唔呀,混账无比该死,饭桶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这是单田芳的《白眉大侠》。然后,收音机声音又停了,我和張半瞎都感到古怪。我赶紧往張半瞎旁跑,正好,船老板裹着很厚的棉被走出来,头发蓬松凌乱,先是朝着我们诡异地笑一会,又说:“今晚不是他,是你们了呀!” 我暗吃一惊,船老板口中的“他”会不会是之前在背后偷**我肩膀的人?或者说不是人?一股莫名的恐惧降临心头,压抑得我大气不敢出,静观其变。 張半瞎转过身,往前站一步,说:“水菩萨吗?” 船老板说:“不是。” 接着,船里的收音机响了声却立马关了。 我对着船舱门发呆了会,问張半瞎:“到底是谁?不会是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吧?!” 張半瞎竖起手指说:“嘘~不要打草惊蛇。”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怕我说话被跟踪我们的人听到惊动了敌人呢,其实,他在意的是水下面的未知物。自从广东一行后,張半瞎比以前jing惕了不知道多少倍,可能沉睡在他内心世界的亡灵正在慢慢苏醒,正应了曲伯的那句话“你们注定不平凡”。 我们的船应该在江zhong yāng了吧,我估计。水中的死刀鳅在我们不经意间消失,我照照四周的水面,一无所获,可是我们的船并没有移动位置,除非刀鳅钻到水下逃了,难道说刚才張半瞎的闪电只是将它电晕却没有电死?难怪能长这么大的躯体,看来生存能力很强大呀! 我只顾着想着刀鳅的事,却忘了江面上发生的变化,等心理活动停止后,我才察觉到,浪涛声四起的长江忽然变得异常寂静,黑蒙蒙雾蒙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强死缠烂打一定要跟我们来,跟着張半瞎呆的时间久后,环境的一变一动自己都能察觉到。 风平浪静了许久,船忽然发生侧翻,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什么情况,就被甩到水里。張半瞎伸手敏捷,迅速向水中抛船桨,然后借助船桨浮力蹬着船桨抽身跳回船上,幸好船只是侧身歪斜没有上下颠倒。我大声喊叫:“九哥!快拉我上来!” 張半瞎当然没有闲着,慌忙伸手拽我上来,却被水下的刀鳅抢先一步。我被刀鳅咬到的那一刻,我心里顿时凉了一截,張半瞎肯定救不了我,一来他不能及时施展火遁雷遁术,二是即使使用火遁雷遁攻击刀鳅,我也会受牵连。我叫着叫着被刀鳅拖走离船十米开外,在刀鳅嘴里的下半截像卡在冰箱中一样,这刀鳅嘴巴温度竟然这么低,我毫无反抗能力,巨大的心里yin影笼罩着我。如果是白天,心里还好受点,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些东西处于最活跃的状态,而且我**裸地暴露在黑暗中,死神应该悄悄向我伸手了吧! 張半瞎慌忙冲进船舱“抢”出船老板的防水手电,照着我说:“蒋神!”我借着他的手电光,回头看到一双比我头还大的眼睛正怒视着我,刀鳅嘴巴上是几丛一米多长的胡须,滑溜溜的皮肤反shè刺眼的灯光。我害怕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巴巴地盯着張半瞎看。刀鳅似乎有意折磨我的jing神,迟迟不下嘴。 如我所想,張半瞎束手无策,既没有使出火遁也没有使出雷遁,但是我想的太简单。他见我被吓得没有任何反应,再次进船舱里,这回他搬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救生圈,木盆,几把船桨,杯子,竹竿,板凳……这些东西全是可以浮在水面的。他一下全撒向水里,登时跳下水,借力使力,竟然在水上跑起来。 張半瞎一靠近,我感觉死神立刻远离了我,十分有安全感,大声叫道:“九哥!九哥!快点,快救我!” 他刚踩到第三块漂浮物,水中跟着蹿出一只黑影瞄着他开口咬去,張半瞎敏锐得很,回头照到是另一条刀鳅,一个70度后仰下腰,擦身躲过刀鳅的攻击,掉进水中,却同时被刀鳅从水下顶飞起来,像在跑接力赛,又一只刀鳅跃出水面,正好咬住張半瞎的双腿,“咕噜”一下干进肚子。 一共有四条刀鳅,如果我没看过的话。 本以为張半瞎能和刀鳅旗鼓相当呢,结果这么快被解决掉,心中那份死亡的yin影再次降临。现在眼睛的视线只能在船上,只有那里还有光,还有希望,我多么想躲在里面的奇葩船老板能救我一命,不然我……不过,奇怪的是,刀鳅竟然一直不肯吞掉我,因为我还能呼吸空气,为此,我不敢挣扎,生怕刀鳅受惊真吃了我。 可渐渐,除了腰部以下的位置感到寒冷外,我不再有其他肢体感觉,周围死寂一片,远处的渔船上的灯光把我周围衬托得无比消沉,世界开始变得混沌,幻影重重,等待我的真的是传说中的黄泉路吗?再然后,我浑身无知无觉。 就在我快完全丧失意识时,耳边响声顿起,只见一道白光亮如白昼划破黑暗,是張半瞎!他破开刀鳅肚肠,手里握着手电筒,站在死掉的刀鳅背上,手中是那把锃亮的匕首。他没工夫闲站,紧接捏符吼道:“火遁!”一团比骄阳还烈的火球出现在張半瞎展开的双臂之间,朝我这边飞来,刀鳅聪明地将我挡在前面,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張半瞎之前没用火遁术不是因为他考虑会伤害到我。 我大叫:“九哥!不要!” 張半瞎一看,不好,火球巨高的温度会一瞬间融化了我,可是,可是他也没办法召回。我挣扎无效,刀鳅好像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張半瞎死磕到底,就不沉下水。火球的炙热的高温我已经有所察觉,再靠近,我就真先成烤肉再成血水了。“九哥,你再想想办法呀!”我心中呼唤到,可是以他在水上的移动速度,根本赶不上快如疾风的火球。 那濒临生死的一刻,我竟然什么都没想,因为事实已经定倒,无可改变,可这是我以为。 有人说过:没有真正死亡时,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存在。 火球虽然厉害,水总能克它。不过,和死神赛跑时,唯一要在乎的就是速度,速度可以来源于自己也可以来源于他人,这是我获救后得出的经验。 万万没想到救我的人能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唤起一堵水墙,抵挡住火球的火化,当然,我还是受了伤,头发被火燎了前面一半,上下嘴唇和眼睛全部烧出焦皮。这人白布遮脸,头上斜戴着一顶白sè倒挂长铃的笠帽,帽子左边垂有白sè的围帘,额头斜扎着一圈白sè的头巾一直缠到右耳门,把整只右耳包裹在里面,身上披着的斗篷衣领齐到下巴,左脚膝盖绕一道白布,双手抱怀低着头站在水上,脚下没有东西。 張半瞎见我得救,迅速跳下水,踩着漂浮物左奔右跑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到刀鳅身上,一匕首插进刀鳅头颅,划出四双边棱八卦图,刀鳅动也不动,嘴巴随之松开,我跳进水里又爬上刀鳅的身体,看到張半瞎手中沾满刀鳅血的刀锋是黑sè的,我突然想到昨天水菩萨处理完被沙蚕咬死的尸体后,張半瞎从捞沙船往船老板船上跳的过程中,他往水里shè匕首一事,那时候的匕首也是黑sè的。古代有用银针试毒的做法,既然银匕首发黑,说明它接触过的东西身体有毒。 刀鳅在平常的水坑池塘中很常见,生xing贪吃,在有刀鳅的池塘里钓鱼,钓上来的鱼十条有七条是这东西,去掉脊背上的倒刺,烧出来味道棒极了。今天这么大的刀鳅,不但形态上有问题,体内组分也值得怀疑。这正是为什么張半瞎要在它的背上划出八卦封印,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刀鳅。 ------------ 第三十四回 沙咒(沉睡的江屍之结网术)下 船老板挺着满是油脂的肚子,向我们招手道:“哎!都进来喝杯酒吧!” 我心情极其复杂,船老板竟然有情调喝酒,不过也好,其他两条刀鳅早逃得无影无踪,起码,不会有危险了。那么,眼前这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物是谁呢?水菩萨曲伯?如果真是曲伯,他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为何还要遮上脸,而且着装打扮很不像曲伯的风格,不过,难道他就是船老板口中的“他”? 对,肯定是的,不过,这么晚上还在长江上游荡,而且可以直接站在水上,这人奇怪得让人感觉有点虚幻。不过,迷信是建立在已知科学基础上的一种未知科学。液体的水分子间隙小,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强,这是最基础的常识,任何动作的发生究其原因都有根本,这人到底借助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 可是当他在水面上移动时,我才发现是我想多了,因为他脚下的水中有东西在驮着他走,隐约看到它的面积有一个圆周率那么大,足以站四五个人上去。船老板划船迎过来,我才得以上船。虽然看不见神秘人的面部,但他冷峻的眼神使我不敢和他对视,自然不敢问他的来历。 不过,張半瞎知道他的底细。張半瞎替我向这人拜谢。这人告诫xing地说:“以后用五行遁术前先过下脑子。” 我相信張半瞎的实力和智慧,刚才他肯定是见我情况危急才慌乱用的火遁,不过幸好他没有用雷遁术,不然现在的我估计已经被闪电电得糊透了。这人这么说话,简直是在藐视張半瞎啊! 張半瞎虚心接受这人的“建议”,说:“没想到你能出现在这里。” 这人不可一世的笑声,恐怕鬼神都得敬他三分,然后他说:“我也没想到。” 張半瞎问:“大老远地来江南干嘛?” 这人说:“没有目的。” 張半瞎说:“这里比北方好玩吧?” 这人yin暗着脸,突然问張半瞎:“你师父的墓是时候修了吧?!” 張半瞎吃一惊,说:“你问这干嘛?” 这人说:“一ri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你该比谁都懂。” 張半瞎激动地一脚跺在地上振得船身直晃,我吓尿了快,他可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我知道他们两人的话语内一定有巨大的隐情,果然張半瞎开口道:“行了!你…不要再提了!”我看他墨镜下的双眼中充满愤怒,一股不服命运的愤怒。 等了会,船老板看大家都静下来,撕开嘴笑道:“不如进来吃点夜宵吧!我已经架了炉灶,准备了新鲜的鱼肉。” 这人一声不吭地进了船舱,我和張半瞎陆续进去。虽然船老板邋遢肮脏,屋子收拾却还是挺干净的,烤出来的鱼肉全是变xing蛋白质的香味。我被火烧皱皮的嘴唇沾到白酒后辣得生疼,额头上头发的焦糊味依然没散干净,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影响我这个吃货!照吃照喝不误! 大吃大喝间,張半瞎问起这人道:“你来长江到底干嘛?” 这人吃东西时还遮着脸,动作却比谁都显得大气,说:“来搞几条鱼。” 張半瞎脱下墨镜,看着这人说:“是吗?” 这人慌忙丢下手中的烤鱼片,惊讶道:“你的重瞳眼!什么时候开始的?” 張半瞎左眼的重瞳眼和先前我看到的完全不同,红sè的瞳孔已经侵占了大部分的眼白,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他的左眼会只剩下瞳孔,肯定会异常恐怖,难怪他这次出门要戴上墨镜。他重新戴上墨镜,淡淡地说:“在我知道我将要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将要去寻求真相的时候。” 这人左手拾起筷子,说:“这种茅山术你一定要谨慎。” 張半瞎点头说:“我清楚。” 这人突然发笑,一改刚才的强势态度,温柔地说:“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才只到我腰这,现在竟然超过我这么多。” 我一时糊涂了,这人的年纪应该和張半瞎差不多才对吧!但是我随即想到曲伯的易容易声术,难道这人也用了易容易声术?我不禁对他们这些人佩服起来,自己很想学学呢,青chun嗓音常驻的感觉应该很爽吧! 張半瞎吐出口中一根完整的鱼刺,擦擦嘴,抿了口酒漱口,慢吞吞地说:“其实师父让我来全椒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爷爷当年的事情一定会再次浮出水面。” 这人很在意張半瞎说的话,问道:“偷香那件事吗?” 張半瞎默默点头。 我和船老板完全插不上嘴,不过,我也不想多说话,总觉得这人和船老板yin阳怪气的。 饱食一餐后,这人站起来,目光四神无主,看着我问張半瞎:“这是?” 什么?他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我! 張半瞎说:“奥!他是蒋神,这小子可不简单。” 这人掀掀笠帽,对着我露出他那令人发颤的笑容,然后和張半瞎说:“曲尤神已经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了……我们今晚要干件大事。” 張半瞎微微笑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和曲尤神都是为了这江底的江屍。” 我起初以为他们说的是僵尸,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我才晓得。 这人说:“曲尤神守护长江十几年了,至今没有找到江屍的所在处,他请我来也已经一个月了,我只掌握了它的运动规律却没办法抓到它。” 張半瞎说:“你忘了江屍是什么吗?我听鄱阳湖旁的渔民说,六零时,有人从沙子里挖到千手娘娘塑像,却被打碎了,从那时起,这里开始闹沙蚕咒。而且当地有信仰千手娘娘的奇怪传统。” 这人恍然大悟,说:“该不会是邪观音吧?” 張半瞎说:“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就是邪观音。” 这人说:“封印邪观音真身的砂符被打破,邪观音化身江屍!我可是好多年没干过这么好的美差了。” 我暂停他们的谈话,问道:“那邪观音是什么,江屍又是什么?” 張半瞎解释说:“邪观音是观音娘娘修道时排出体内的邪灵,原本封印在普陀洛迦山的,后来被人偷偷运进中国,传说藏在长江某个绝佳位置;江屍是指藏在江湖海底下的极具煞气的妖物,不同地方的江屍各不相同,只是个范畴,它从来不离开水,一直跟着水下的暗流来回移动,不过,它身上带着强大的邪气,能影响常年在水中活动的生物。”我想这可能就是沙蚕刀鳅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原因吧,还真是个超级变态的东西。 这人抱拳盯着水中,張半瞎说完,他立马转身恐吓我说:“非常难缠的怪物,不过,值钱呢!” 船在江雾中行驶了许久,我困得不行,靠椅子上小憩一会后,船忽然振动一下,我惊醒,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去看到船靠岸停下,此外还有一艘船停在旁边,曲伯站在沙滩上和他们俩交谈。他蹲在地上,从黑sè的包中掏出一把可以伸缩的工具,头是一个圆形的zi you开合的夹子,像逮狗人用的钳子,不过这件工具的圆形夹子内圈布满尖尖的铁刺。 他们相互拟定好计划。斗篷男脱掉斗篷,摘下笠帽,直接走下水,水中那个东西驮着他进入无光区,紧接着張半瞎和曲伯跳上曲伯的船划进黑暗中。船老板指着我说:“还站着干嘛?快过来!”我以为我能帮上忙呢,结果船老板叫我下来的目的是要我和他一起逃跑。 我紧张地问:“他们三个去干嘛?” 船老板说:“你就别管了。那人让我保障你的安全,你还是快点跟我躲起来吧!” 他们三个一起出阵,看来水底的江屍真的十分棘手,如果打斗波及上来,我说不定会受到伤害。但是逃跑?我突然想到張半瞎在旅馆和我说的话,他说如果我能和他一起来会更好,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可是就兄弟情义来说,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风格,就算作为一名场外观众,我也要给他喊加油! 在我驻足傻想之际,船老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手电筒都不敢开,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我紧紧握着刚才从船上带出来的防水手电筒,它的一道光柱在泼墨的夜幕里倍显突兀,不和谐。 过了许久,江上传来水声,由远及近,我jing神一度兴奋,手电四处乱照,忽闻“扑通”一声巨响,水边涟漪似水煮开时的模样一样,其后,一硕大无朋之物破水而出,我惊慌失措避让不及,被眼前这只比目怪物撞飞出几米远,狠狠地掼在地上,虽然沙滩里有几成是柔软的烂泥,我还是吐出几口血。 我忍着疼痛捡起手电,照见怪物平卧沙滩上。它的外形和冲浪板一样,不过两头弧度比冲浪板要大,浑身赤红sè,身体一周长满无数只长而细的触手,像蛆一样摆动,身体千疮百孔,密集无比,孔眼中还生有水草,看得我头皮发麻浑身打激灵,而且在这些疮孔间有一双只有紫红sè眼白的眼睛。 这就是江屍?这就是邪观音吗? 它的触角迅速摆动,推进它的身体朝我长驱过来,我负伤不能动弹,眼看着它逼到我眼前突然竖起,随之它肉裂绽开,分成两半,体内是黑sè的血肉,游出一条“舌头”,涎液流我满身皆是。“舌头”刚碰到我身体,便被及时赶到的斗篷男拽回去。斗篷男手中拉着三道红线,线这头拴着三把苦无,插在江屍的肉里。 江屍受伤流血,触手拔掉苦无后,发飙跟着斗篷男后面追。然后,我听到斗篷男的声音:“没办法拉线呀?”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的打斗已经从江zhong yāng迁移到江边了,因为江屍追下水后,他们的打斗声一直没听过,听声音,好像他们三人一人站在一方。我记得斗篷男说过,江屍十分难对付,战斗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再往下拖,随着他们体力的消耗,制服江屍会越来越困难。 正在他们僵持难分上下时,出其不意的事发生了,江面忽然彻亮,原来是左边一排五盏大功率探照灯的光。船老板站在船上,扯开嗓门大喊:“步青云!借你的灵龟一用,我要证明我不是胆小鬼!” 張半瞎一脚踢出去一只船桨,被斗篷男接到踩在脚下。船老板朝水中纵身一跃,肥硕的身体竟然稳稳地塌于水面,我恍然大悟,原来船老板刚才说的灵龟就是驮着斗篷男在水上走动的“大圆盘”。借着刺眼的灯光,我清楚地看到張半瞎斗篷男曲伯三人成三角形包围着江屍,手中都握有红线。 船老板对他们说:“我来对付他,你们趁机拉线结术!” 谁知船老板刚进入包围区,江屍突然消失不见,几秒钟后,突然再次冲上沙滩,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一把掳走我,钻下水。我连灌数口江水,像洗胃一样,从贲门进入,经过小肠大肠,最后由后门喷出,难受得我想哭。 江屍一下将我带下几十米深的江底,这里如幽冥地狱一般,一种与众不同的黑暗,它是静谧的,它是安详的,它是让人舒服得不想睁眼不想呼吸的,可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之地,如果我沉睡不醒,那关于我的一切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起临走前爸爸和妈的眼神,恋恋不舍,充满对我的疼爱之情,一种涌上心头的力量在呼唤我,我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被麻痹,不能被打败,但是当我挣扎地清醒后,发现周围还是黑sè的,眼睛进水涩得我不得不再闭上眼,耳膜鼓动听到的是水之声。 “九哥!你,你,不是说,我的死劫你可以算到吗?这次你非但没有教我避开还亲自带我来这……找死!”我在心里这么说。心智渐渐昏睡,脑子开始混沌,我看见两扇黑铁门,忍不住想去推开,推开,推开后,我该会好过一点吧! “蒋神!蒋神!蒋神!”是張半瞎的声音,可是張半瞎很少会重复自己的话的,这就是他的作风。 ------------ 第三十五回 十八遗宫 不过实际,的确是他,因为幻觉中的黑铁门消失,我睁眼看到的是一道道白光在缭绕。他们三人一起下到水底。其实,从我落水到现在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我却像经历了无尽的时间,那种被拉扯思维的感觉特别像看苹果被子弹穿shè那一刻的感触,可怕极了。 借助他们手中手电筒的光,我看见下方一片水草悠悠,没见到黄泥沙,虽然说黄河盛产黄沙,但是具有强大流量的长江江底也应该沉淀有黄沙吧!我遍体被江屍牢牢束缚住,在水下,張半瞎他们三个的灵敏度会下幅度下降,未必能把我从江屍手中救出来,想到这,我既沮丧又懊悔,懊悔为什么我没有武功,为什么我不会茅山术,为什么我没有强健的体格。 但是生在和平年代的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存在我的世界? 危急之际,我突然想到我腰间挂着一把国产多功能袖珍军刀,是大学时收藏的,虽然没多大,刀口却异常锋利,几厘米粗的麻绳可以不费事割断。我努力地去够,可刚得手,军刀被一股力量瞬间夺走。我心想糟糕,抬头看,只见到两个人。 幸运的是,江屍“无缘无故”地松开我。原来是斗篷男一把苦无插在江屍的头上,就是说他的移动速度比江屍还要快,可这里是水下啊!这个神秘的斗篷男到底是何来历? 我第一反应是离开水底,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憋足气,再潜入水下。这时,船老板,曲伯,斗篷男已经拉开红线形成一个三角包围圈,張半瞎在江屍的头上,左手捏一道符,右手缠一圈和他们三人相连的红绳,双手合并形成十字形,在胸前推画太极,下身稳稳地扎出结雷遁术时的姿势,再看他们三人,都面相严肃闭目合掌。 江屍殊死挣扎,在他们围成的圈子中撞来撞去,却被无形的墙一次又一次地挡住。張半瞎嘴中吐着泡泡,神乎其神地念起咒语,接着,六根红线发出红光,隔一秒闪一次,然后,只听張半瞎一声喝道:“水遁结之术!”一张倒圆锥形的红sè网格霎时降临,底下便是被将要被封印住的江屍。网格没有任何破绽,每一处皆是死角,江屍只有束手就擒。在网格盖上江屍身体的那一刻,他们四人联手割破手指摁上红绳,网格像橡皮筋一样,大幅度收缩紧紧地裹在江屍的身上。 斗篷男抱着双手冷笑道:“如何能逃?”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江屍虽然没有挣开结网,却一抽身,钻进水草中,消失不见。接着,声底下起来一股暗流,是强大的声波造成的,耳膜鼓动,我们听到的是一个苍老的老头的声音:“凭这点能耐想困住我吗?” 我大吃一惊,想到: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所谓的牛鬼蛇妖难道真的存在?孔老二教导弟子的“不语怪力乱神”是儒家的一种敬神观念,那么在遥遥数千年前的那个时代,怪力乱神究竟和现在一样是一种迷信还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力量?低头神明皆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一次次质疑鬼神学说,却又一次次地坚信它。 而且刚才的声音一点不假,它是江屍发出来的吗?那么邪观音的元神是个男人?可我记得《观音大士赞》中描写观音是个女儿样啊!(宝冠晃耀圆光列,璎珞遍身明皎洁。脸如水面瑞莲芳,眉似天边秋夜月。绣衣金缕披霞袂, 缥缈素服偏袒臂。玉珈珂佩响珊珊,云罗绶带真珠缀。红纤十指凝酥腻,青莲两目秋波细。咽颈如一玉碾成,罗纹黛染青山翠。朱唇艳莹齿排珂,瑞坐昂昂劫几何?) 我冻得不行,加上刚才负伤,体力已经透支,第一个出水的。不过,紧接我后,他们三个也浮出水面,累得气喘吁吁。我好不容易爬上船,江风吹得我直发抖,赶紧往船舱里跑,但是脚底的水痘突然剧烈疼痛,我只好跛脚捂胸狼狈地挨进去。 大家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我想先回旅馆换衣服,问張半瞎怎么办? 張半瞎刚准备说话,斗篷男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他的斗篷和笠帽,对他俩说:“是徐庶的十八遗宫阵。”他戴上笠帽,靠门口抱着双手站得笔直。 張半瞎说:“只是听过十八遗宫阵……” 斗篷男掀掀笠帽,笠帽上的铃铛撞得“叮当”响,声音清脆悠远,具有催眠作用,很容易让人产生被浓雾包围的幻觉。他说:“徐庶在《枯尸借命》中说十八遗宫阵是他设计来平乱世用的,在阵内,己方士兵实力能增强万倍以上,完全可以数百人定一国。” 徐庶这人我可是知道的,历史书上说他至孝侍母,我伸脖子问道:“是不是那个力荐诸葛亮的家伙?” 斗篷男严谨地纠正我道:“对待古人要怀着尊敬的心态,天问,你以后要多教教这小生一些礼仪道德。” 我没想到我简单的一句话招惹斗篷男这么大的反应,要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肯定指他鼻子反驳。 張半瞎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我知道。” 斗篷男虽然摆着一副臭架子,却没有我们现在人说的装逼的味道,那种正义凛然的气概具有属于他自己那个时代的印迹。他低着头继续说:“十八口棺材,有四颗辅星弼星,只要摘掉这四颗最弱的星,阵法自然会破。” 我不明白,问道:“十八口棺材…在,在哪?” 張半瞎说:“在江底,你看不到。难怪刚才江屍被水网结了术,还能迅速逃跑,怎么有人在这里摆十八遗宫阵。我这次下江南可不是为了这些麻烦事的。” 斗篷男冷冷地问说:“你怕了?” 張半瞎亮出他那把匕首,摸着刀刃说:“已经逃避几十年了,恐惧对于我来说早不存在了。” 斗篷男说:“是吗?不过,几十年不见,你小子确实改变不少。” 我搁在心里想斗篷男究竟能有多高的年龄? “敢于真正承担的人不光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做的是对天下人负责,师父一直强调的真理我却到如今才明白。”張半瞎说。 斗篷男面罩下的脸肌肉抽动的节奏明明是在笑,可他却没有发出丝毫笑声,沉默了会说:“辅星和弼星是最弱的位置同时也是最难找的位置,摆阵者如果掩藏的深,会很难找到,而且十八遗宫周围布满机关,落入机关中的人如同进了狼口虎穴,生死不定。” 張半瞎点头说:“我了解,所以棘手呢!” 斗篷男说:“是棘手,但是如果此害不除,会继续祸害众生。” 曲伯一直在边上没发言,冰冷的江水使他咳嗽不停,我关心道:“曲伯,你没事吧?” 曲伯看着斗篷男,说:“他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又不是老得不行了。” 斗篷男抬头看着曲伯,眼神无比坚毅,说:“曲尤神……你的体力没了吗?照这种代谢速度下去,等你到我这年龄岂不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曲伯身体表现虚弱无比,没有硬朗的笑声,他摸着脸上的疤痕,双手扶着膝盖站起来说:“活到你这么大?你认为我有可能吗?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便没有往常的jing力了。” 張半瞎会意道:“曲尤神你可不要忘记你的本职。” 曲伯说:“不要再提了,洗手已经好多年了。”曲伯口中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他连说都不愿意说。一个人不想提起的事,常常是伤害自己内心最深的,像一把插在脑中的生锈的利剑,只要稍微动几微米,便会疼得天崩地裂。我想想自己,有这样的经历吗?受苦受难的经历? 有。虽然我没体验过六零零的辛酸生活(为了逃饥荒,多数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乞讨去偷窃去找亲戚),这是极大的幸运,但是我的成长经历的磨难也不少,和现在的孩子相比,在风靡绿军衣的年代,吃喝依然很成问题。父母为了上工挣工分,早出晚归,根本照顾不到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放学回来吃不到饭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等到大人回来,才能喝上一碗山芋粥,配上已经发臭的小菜,既吃不饱又吃不好,可能我是男孩子,抵抗力比较好,我三姐就不行了,终年的劳累和饿肚子,伤坏了她的胃,现在一到雨天冷天,她就要在胃部裹上厚厚的棉布御寒…… 这些都不至于被我遗忘而不想提起,关键是那件事,发生在我9岁那年的事,它让我在想起它时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忌讳,它也导致了我的洁癖和强迫症。 曲伯应该和斗篷男提过他的难言之隐,我看斗篷男很能理解曲伯,说:“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你自己,等明天天明,我们三个再下去探个究竟。” 船老板同意道:“对,现在天黑水凉,不可能在水下呆时间长。” 斗篷男批上斗篷后对我们说:“明天还在这里。”说完后,斗篷男抽身离开,只留下几声铃声,余音袅袅,让人产生一种风吹竹林的冷清之感。 我和張半瞎没有作多久停留,和曲伯船老板告别后连夜赶回旅馆。 路上,我问張半瞎斗篷男是谁。 張半瞎和我说:“他叫步青云,不过听说不姓步,淮河三盗之一,在和巫支祁一战中被咬掉了右耳,所以人送匪号左耳盗。” 我惊愕道:“左耳盗?他是个盗贼?”我在想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老江湖的一些是非之事。 ------------ 第三十六回 棘手的阵法 等我们回到旅馆,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饱睡一宿。 七点钟不到,我隐约听到有响动,起来看见張半瞎刚好关门离开。我慌忙追出去,叫住他,看到他用块黑布蒙着脸,气氛不太对。今早起大雾,能见度只有十米左右,人在雾气中,飘飘然若仙人漫步,风吹着他额头上的刘海,我俩站着互相沉默了会。他终于开口道:“回去。”他重新迈进浓雾中消失,我在原地站立半会,跑回旅馆,穿好衣服鞋子,又往江边跑。 江面雾气更大,看不见任何物体,偶尔能听见轮船的汽笛声低沉地**,这种情况下,水监局应该封江吧!我一边小跑,一边为他们考虑各方面影响因素,首先水下温度不会高,其次,天yin光线较暗,下水还需要备上手电筒。真等我到了江边,却认不出昨晚的地点在什么地方。上下前后左右,皆是围绕着我的白雾,漫漫不退。 无奈之下,我只好往回走,谁想迷雾中有人轻声叫了我一声。声音是我不熟悉的,我顿时jing觉,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自己突然害怕起来,匆匆往回跑。突然,这人又连叫我名字两声,我回头看见白雾中站着一个人影。由于我和他之间相距较远,我看不清他的面目,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怀疑这个人,因为站在他的角度,他不可能看见我的面孔,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勾起我一瞬间的回忆。外公家后面的白山,在小ri本侵华的年代,是附近所有村民跑反的地方,我妈和我讲过,她那时候才几岁大,只要有人通知说小鬼子来村子扫荡,大家伙全部挑起担子稻箩把孩子衣物粮食装上,往白山里跑。 有一次,是寒冬晨曦,鬼子按例从大殷抄小道上汤陈,村子里人早跑得jing光,我外公家隔壁姓元,是位老师,自己和大家跑丢了。在白山山脚下找路进山,当时白雾如仙云,迷障万物,山中无鸟声,只闻身后有稀稀落落的打枪声,元老师急得在树林中乱钻。那时候白山不像现在,有好多上山的路供游客游玩,而是到处丛生荆棘乱木林。元老师在乱木林中艰难前进,雾气实在太大,贯穿进山林中,他开步走没多远,被人叫住,回头见到雾中一个黑衣男子朝他招手,他以为是邻居,大为欢喜,往回一边走一边和这人说话。 谁知等他靠近后,发现眼前这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知道事情不妙,但是他没有乱阵脚,立马想到鬼魂怕骂,便退后半步指着这只鬼狠狠地骂起来,直到黑衣鬼哭着隐去他才跳出林子,一直等到ri出雾散。后来大家都说,他遇到的是雾伥,并且说雾伥是自己熟悉的人变身的,所以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我惊悚地打个激灵,首先想到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人,然后才考虑到它究竟是谁变换的。 突然,一道光照向我,这人握着手电筒,对我说:“蒋神!张天问果然没猜错,就知道你会来。” 我见是船老板,呆愣几秒,立刻jing觉地问道:“怎么刚才声音不像你?” 船老板说:“下雾的原因。我要借潜水服,你和我一起,那东西重得很。” 我跟在他后面,心有余悸,担心他有可能不是船老板,已经想好如何逃跑。 可是,当他确实借了三具潜水服后,我的疑惑慢慢消失。我顺口对他说:“给我也搞一套。” 船老板不屑一顾道:“算了吧你!下去就直接被掐了。” 我说:“……这么鄙视我。” 船老板不是在开玩笑,他对我说:“十八遗宫阵是淮河三盗之一的冷书生布的,他可是个厉害的角sè。” 我自然没听过这个叫冷书生的人,询问船老板此人背景,船老板说话显得古板,字正腔圆道:“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冷书生,传闻见过他真面目的都死了,在江湖上除了步青云敢和他抗衡,别人都是闻名丧胆。” 我天真地追问船老板说:“这种人留在世间不是危害人类吗?jing察不抓他?” 船老板一改和颜悦sè的态度,很不高兴很鄙视地说:“jing察?” 他的话给我的印象很深,中国基层机构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从这里到昨晚大家约定的地方竟然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在我们路过的江段上没有出现一艘船,大老远,船老板隔着大雾便看到張半瞎他们三人,难怪刚才他能在雾中看清我的样子,这可能是他常年在江雾中打拼锻炼出来的本领吧! 曲伯手中拿着他的银叉圈,他还是来了!左耳盗双手怀抱在和張半瞎交谈。 他们没有在意我的到来,而是相互说着计划,而且以一种我听不懂的话讨论。船老板捣捣我,说:“他们说的都是黑头话,你哪能懂?帮我检查下氧气罐漏不漏气。” 船老板还交待我,潜水服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能破一点,原因不是怕待会下水会漏水,而是一件潜水服的价钱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我和船老板已经检查好三件潜水服,皆是完好无损的,结果張半瞎和左耳盗还在争论,不停地问曲伯的意见,曲伯一声不吭,不住地点头。 船老板大声叫道:“不就是谁用水遁的事吗?!至于争到现在吗?” 原来他们准备在十八遗宫阵四周用水遁术建立起一座水墙,禁止外界干扰,張半瞎和左耳盗都会水遁术,他俩一直在纠结谁去结水遁。張半瞎的意思是他功力没左耳盗的强大,左耳盗却说他每次用水遁后都要损耗大量的jing力,也不干!所以,他俩很无聊地从一大早一直吵到现在。 我冷汗直流,“喂,喂!你们有这jing力不如用在水下。” 張半瞎突然指着我说:“你们来决定水结水遁,举手表决。” 结果,我们三一致同意左耳盗。左耳盗黑着脸,蒙着脸站着。 三件潜水服,曲伯和船老板穿了两件。張半瞎最后一个穿好潜水服,对我说:“蒋神,你还是走远点,最好回去,不要站在江边。” 我虽然没有制敌的武功和茅山术,我却有替他人着想的心态,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等你们胜利而归时,我会亲自摆上一桌酒菜。”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冷书生设的局很难搞的。”左耳盗的话在我头脑中印下道痕迹,挥之不去。冷书生!这人名字听起来就这么让人汗毛倒立呀! 在他们跳下水后,我没有作片刻逗留,立马爬到地势比较高的江埂上,等了有许多时,下面雾蒙蒙没有任何变化。我回去旅馆,和蒋刚小强一起找了家菜馆,备了桌酒席,静候他们回来。上午十一点,太阳终于露出笑容,笼罩在长江两岸的大雾渐渐消失,楼台建筑马路汽车变得越来越清楚,江水湖面一浪推一浪,滚滚下流,航道重新开通,轮船鸣着汽笛在江上破浪前行。 时间已经在三维隧道中匍匐四小时,他们还没上来。等到雾气真正散清,一切恢复如常,也不见江上有任何值得我关注的动静。他俩陪着我死守在他们离开的地方,为打发时间和应付小强絮叨的问题,我给他们讲了沙咒的事。小强惊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我太年轻了,我太年轻了,我得继续学习,学习!” 他是觉得沙咒暗含玄机吗?沙子里的沙蚕能攻击捞沙人,并且可以使人尸体腐化,我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乍听是挺让人好奇,可当局的我,只觉得阵阵恐怖,好奇之心完全消逝干净,起码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等待“戈多”无果,我们返程往回走,经过一家小饭馆,奇迹般地听到張半瞎和船老板的说话声,我往里一瞅,我靠,他们四个竟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里面。 他们的饭已经吃完,桌上的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猪头肉一盘辣炒大葱猪大肠也已几乎光盘,只剩下几片菜叶和他们酒瓶瓶底的几滴53%浓度的乙醇。小强怒瞪双眼,指着他们叫道:“你们怎么在这?!” 他们见到我们也是大吃一惊,个个湿透了衣服。 左耳盗吃饭不忘遮脸,对張半瞎说:“这小子不靠谱嘛!” 張半瞎故作冷静,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生气,问我:“你们跑哪去了?” 我莫名其妙,反问:“你们跑哪去了?我们在江边等了三个小时,你们倒自己先上来了。” 船老板明白道:“奥!你们在原处等的吧?” 我说:“不然呢?” 船老板起身要去结账,我捣捣“小财主”。小强慌忙掏出一张票子帮船老板结清账单。 張半瞎走出来,说:“钥匙忘带了,衣服到现在还湿的。快走!和他们呆一起,我尴尬死了。” 尴尬? 張半瞎低头先走一步,我才注意到左耳盗和曲伯的服装,极具后古代风格,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再看看旁人异样的眼光,我终于迟一步明白張半瞎的心情。我独自想想,突然觉得好笑,看着站在马路旁的張半瞎,他竟然这么爱面子。 左耳盗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留给我们大家一个孤独的背影,悄悄消失在都市中。曲伯匆匆和我们告别,追着左耳盗,渐渐远去。 在四岔路口站久,自己会感叹自己的人生方向和轨迹,不正如川流不息的车辆一样,永远不知道最终停在哪。 我总在反思,为什么别人都很在乎自己的生ri而我却在乎何时归终? 按理说,没有任何时刻会是相同会是重叠的,所以人们借过生ri怀念自己在某某年的这天降世是十分盲目的。年月ri只是纪年的手段,如果不是季节的轮回,我们的时间应该是一天天不断累加的,没有哪一年的今天这个说法。十年前的一月一号,十年后的一月一号,没有年月号的出现,你会有感觉说一月一号是自己的生ri? 与其欢呼自己的降世,不如去反思如何死得其所,这中间的过程我想,就叫人生吧! 我推推張半瞎,问他:“江屍封住了吗?” 張半瞎说:“哪有这么容易,我们中别人的计了。” ------------ 第三十七回 缺命 中计? 張半瞎回旅馆换了套衣服,说他没吃饱。 我笑着说:“正好,我订了桌席,准备给你们接风的。” 張半瞎讲究地捋捋袖子,和我说:“你们钱多的没处花了,又不是请客办事,还真备席。” 他话是这么说,真到了饭馆,也不说三道四,吃得眼花缭乱。这里靠近江西,菜肴特sè是皖赣结合,基本上水产品居多。小炒辣味,酱汁滋润,老板给我们特别推荐了道好菜,叫笋爆鲥鱼鲜。鄱阳湖附近的渔民有句俗话叫:“chun鳊,秋鲤,夏三来”,夏三来就是鲥鱼,与河鲀、刀鱼并称长江三鲜,苏东坡有诗赞道:“芽姜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南有桃花chun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 鲥鱼是夏季特定时节入江,虽然现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有鲥鱼入江繁殖后代,但是数量少,所以价格特别贵,一盘新鲜的笋爆鲥鱼卖到450元。老板很会说话,说:“我是遇到贵人了,价格绝对给你们最低。” 别说现在的人有比价的心理,就是十几年前,大家心理其实和现在一模一样,有钱就敢叫板。花这么多钱去吃一盘菜?我们三都觉得划不来,于是不吭声。老板揣着菜单刚走到门口,被小强叫住,張半瞎拿眼死瞪着小强,恨不得上去捶他两拳。我向張半瞎示意不要管他。 小强最终点了笋爆鲥鱼鲜,如果说味道,用词语去形容,无非是把舌尖上的感觉表现出来,大家可能感受不大,比如那些在电视上做美食节目的词穷主持人,只会一个劲地说嗯、嫩、滑、辣、甜、脆、香、臭,大家听在耳里却实际感受不出来。笋片削薄入味,鲥鱼不可煎,带鳞蒸煮,汤汁浇上,香贯里外。和酸菜鱼不同,鲥鱼汤汁尝起来没有水的味道,过喉咙时不会让你觉得里面有淡味;和石锅鱼不同,鲥鱼肉质初咬发味,深咬更味,味道是醋的酸酒的醇,而更多的是酸和醇反应生成的酯香混杂着鲥鱼本身的泥鲜感。 加上那时候饭店做菜厨师认真尽职,用油考究,做出的菜虽然摆设不好看,味道营养却是上上乘,所以一道鲥鱼吃得不亏。小强津津乐道:“出来不要怕花钱,能吃能玩的都要搞遍。” 我向他竖大拇指说:“论花钱大方,我比不上你,谁叫我是穷人。” 張半瞎说:“我们出来可不是吃风味小吃的。” 我才想到我们背井离乡的目的,气氛一下消沉起来。蒋刚和小强是局外人,把低头吃饭的張半瞎陪衬得格外神秘,而我对近两天发生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事情繁琐,我倍感压力厚重。 “九哥,我们这趟南下,是不是又要困难重重?”我好像有点预感,虽然我这预感是在事情发生后才自己慢慢幻想出来的。張半瞎不同,他能预测吉凶祸福,大灾大难出现前,他能给避开,可是沿途的磕磕碰碰,他一直在强调是某种因果关系的因,不能刻意避免。 張半瞎摘下他的墨镜,看着我们,话语间略显凄凉,“没有当初的孽缘就没有现在的尘事,即使一辈子坐在菩提树下,不去面对,孽障终究会跟我一辈子,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搞懂为什么你和这件事能有这么紧密的关系,但是我会帮你也帮我找回源头的故事。”張半瞎说话很有艺术xing,用小强的话说是“好像僧侣在布道”,虽然我们只听懂他的后半段话。 我应答道:“没事,我相信你的眼光永远是长远的。” 張半瞎指着天说:“它的眼光才是最远的。” 小强插科打诨道:“牛顿说过,站在伟人的肩膀上可以看得更远,九哥是有神交的人,是不是看世界都站在神的肩膀上?” 張半瞎微笑道:“呵呵!” 我问他:“今早你们到底怎么搞的?十八遗宫阵没有破掉?江屍抓到没?” 小强和蒋刚听完惧颜,哗然道:“什么情况?僵尸?” 張半瞎放下筷子,理理思绪,来了句:“回去再说。” 我们三个立马甩箸,说:“走吧!” 張半瞎吃惊地抬头看我们,问:“这么想知道?” 小强点头说:“嗯嗯!想知道。” 我想你个小子,我都没和你说昨晚的实情,你掺和什么,难怪張半瞎责怪我带上小强和蒋刚,解释真相太麻烦了。想到这,我立马怀疑到張半瞎昨晚想要我也去江边的原因可能是他怕回来和我费口舌之力。 回去的路上我追问他:“是不是有重大发现?” 張半瞎小声地说:“外面人多耳杂。”他有着老江湖人的谨慎,是所谓“一步三回首”的小心,这样的生活方式未免太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了吧! 到旅馆,他才敢吱出来龙去脉。原来他在饭馆闭口不说是因为他惧怕那个叫冷书生的淮河盗,在外面不敢随意提到他的名字,传说他通天地之法,善于蛊惑人心,在九州内遍收小徒,专门为他收集情报,此人最喜钱财,每年利用这些手下豪赚金山银山。而这次长江江屍的一事和他牵连在一起。 本来十八遗宫阵布和解都在掌握之中,因为《枯尸借命》中有详细的记载,而布在鄱阳湖附近江段的阵法不一般,張半瞎说:“冷书生把十八遗宫阵和缺命结合在一起,除非用他自己的血候来解,不然其他破阵的人必须得搭上自己的命。” 缺命?血候? 張半瞎继续说了下文,是今早他们下水的惊心一幕。 还记得我在前面提到的,我在江底没有看到黄沙,反而是多得令人吃惊的水草,密集得足以遮拦人眼,这正是冷书生掩盖他布的十八遗宫阵的障眼法。十八遗宫阵所在的地方是水位较深的江段,但还是有不少水手渔民会时不时潜水捉鱼捞蚌或者是从事其他行业的人下水活动,十八口棺材放在一起固然会吸引别人眼球。 他们打算按照星辰布象先找到辅星弼星对应的棺材,撬开棺材,破阵,再用水遁结网术封住江屍。十八口棺材周围设的第一道机关即是磁石阵,表面上吸附破阵人手中的铁器,暗地里紊乱人的心智,使人胡思乱想,摧垮人的jing神。所幸的是張半瞎和曲伯用的冷兵器全是银制,磁石阵不起表里作用。 布阵人根据水流方向在不同的位置安放磁石,在一定范围内产生带电流体,周围隐藏着沙坑,由于江底本身有不同股数的暗流,所以带电流体可以引起暗流的换道,从而引发沙坑流动反应。靠近阵法的人一旦陷入流动的沙坑,便会被困住,拔不出双腿,即使没有踩中沙坑,也会被沙子模糊视线,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干掉。 張半瞎是第一个被沙子迷住视线的,幸好身上穿着潜水服,不然一定会被围上来的沙蚕咬死。左耳盗常年在淮河上水漂,水xing好到可以随意避让缠足的水草和沙蚕。他们简单地清理出十八口棺材,看到棺材摆成的形状确实是两只成镜像对立的勺子。 左耳盗找到辅星棺和弼星棺,准备开棺时,突然发现两勺之间放着一只瓷坛,然后示意他们上去,不要徒劳了。 左耳盗说那个坛子是冷书生的本命坛,而且棺材中有一口必然是空的,这种形式的阵法叫缺命阵,用自己的血候在北斗七星上头处的北极星位置纳一只坛子,即是本命坛。如果是简单的十八遗宫阵那好解,但是缺命阵加本命坛,必须要活人入棺填了虚象之空,才可以破缺命阵,本命坛是镇阵之用,冷书生道行高,外人不可能破掉。 我认为張半瞎他们是过分惧怕这个叫冷书生的人,马上就到新世纪了,祖国未来一片美好,黑暗势力社会蛀虫一定会被强力压制下去的,便夸大口道:“为什么这么怕他?了不起吗?直接拿鱼雷轰掉不就ok了?” 張半瞎说:“硬要拿武力解决,倒是可以,但是棺材中的游尸一旦出棺,可有你好受的。” “游尸?什么东西?有多厉害?”我们三个都很好奇。 張半瞎说:“听左耳盗说,冷书生特地从淮河上运来游尸,反正很凶残,具体的我也不大了解。” 我松口气,失落地说:“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冷书生资格够老的啊!” 張半瞎说:“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在外面不要提到冷书生,不然会吃大亏。” 我最关心的是江屍和沙咒,问張半瞎是不是没办法解决了。 張半瞎直言道:“没有办法,冷书生刻意布的阵,没有他的血候便解不开。” 我对左耳盗感到失望,嘀咕道:“左耳盗没别人有本事吧?” 張半瞎笑笑,闷声半会,说:“他那种人,怎么说呢,我估计会十八遗宫阵的人只有他和冷书生了,不同人不同的世界。也不能怪左耳盗,血候这东西本来就是死结。” 话资之余,我对左耳盗十分关注起来,特别是他对战江屍时用到的苦无,我问張半瞎:“他是不是ri本的忍者?怎么会用苦无?” 張半瞎这才透露道:“他和冷书生有一个共同的ri本师父,所以我才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世界嘛!” ------------ 第三十八回 曲尤神之捕蛟者说 “两个人拜一个师父,那他们岂不是同门师兄?”我说。一个心怀救世情怀,一个伤天害理,怎么做人差距这么大。 小强一本正经地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两种人两种世界观,做人的态度当然不同。” 蒋刚故意讽刺说:“嗯!讲得好讲得妙讲得呱呱叫!” 小强为人有几分度量,蒋刚拆他台,他不计较,反而笑得很开心。 張半瞎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一排杏子树发愣了半会,回头对我们说:“我们再去曲尤神那。” 我不知何由,问他:“为什么?不是说不插手江屍的事吗?” 張半瞎说:“我看你糊涂了吧!我说的是江屍的事吗?” 我才恍然大悟,想到金银棺材的事情和我们南下的目的。 “金银棺材的话,昨天曲伯遮遮掩掩不肯说的样子,我觉得他绝对知道里面的隐情。”我这么对張半瞎说。蒋刚和小强倍感神奇,特别是小强,不顾一切地追问我们,他好奇心真重。 我和張半瞎都怕解释,只能对小强说:“说来话长。” 張半瞎拧开电视,屏幕是黑sè彩调,节目中插放着的音乐极具旧上海的风情味,那种轻摇快打的节奏,戏剧名伶的歌喉轻声吟唱,架子鼓强有力地击打带来的快感,种种因素混合出的一出戏,張半瞎看得津津有味。 我问他什么打算。 張半瞎说:“先休息,明天再说。”他惬意地躺在床上,我突然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和他俩打起扑克。小强不放过我,轻声和我嘀咕说:“那两个蒙着脸的,好神秘,什么来头啊?” 我叫牌出“三带两”,被蒋刚一枪拦下,我又出四连炮,逼得蒋刚没法走,小强要牌,四炮顺对压倒我和蒋刚,他继续出牌,谁想他最后三张是三只钩,一并打出赢了第一局,坐庄!小强哈哈大笑,伸手管我要钱。我压着钱不给,说:“想知道真相,你得拿钱买。”这样一来,我不但不要输钱给他还能倒赚一把。 不过说到曲伯,左耳盗,我哪里能知道多少?只知道曲伯是捕蛟人,可连張半瞎都不太了解捕蛟这一职业。我便胡诌了些东西给小强,尽量夸大两人的身份。 小强说他很向往这种江湖大侠的生活,整天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多好。 上世纪公务员虽说比较轻松,和大学毕业包分配一样,但那时十分流行一句话,被所有的公务员挂在嘴边,“为人民服务”,吃公家饭的大多还真是为民办实事的,所以小强这种懒散的xing格是不适合做公务员的。他的职业是县zhèng fu的文书,职位很不错,却一直强调自己不想干。 “其实我特别羡慕你们!”小强说,“没有拘谨的条例约束,一ri收成三ri歇。” 严谨的条例约束?大学时,我是多么憎恨上班族,憎恨资本主义公司化制度,憎恨金钱的来源必须要以背井离乡为代价,现在,我达成了梦想中的生活状态,每ri生活由自己安排,却由此陷入三教九流之途成为不折不扣的高等教育学渣。 难道我这不该成为一种可悲的反面教材吗?人总是不满足现在,期望未来。 我们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旅馆度过,我哪能想到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舒服,恍然回首,这不正是我以前憧憬的未来吗?我对着镜子洗脸,想着想着,突然发笑,比起那些为不切实际的理想拼搏奋斗的同学,我现在可真是“更上一层楼”呀!除此之外,更难得的是我结识了一帮匪夷所思的奇人怪客,我的人生道路已经戏剧化。 第二天一早,張半瞎把我叫醒。天依然是大雾,户外没有车行人往,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一个清洁大妈在扫路两旁梧桐树的落叶,再见不到人,我下意识地看下手表发现才六点四十。不过,店铺开门倒挺早,我们找了家包子店坐下。我们应该是老板今早迎来的第一批客人吧,老板说着安庆话,一边安排我们坐,一边揉面团。 我鬼鬼祟祟地问張半瞎:“旧社会的青楼未成年人能不能进?” 我的话出乎他意外,问我:“你问这干嘛?” “我突发其感。” 張半瞎被我问住了,他说:“我还真没想过,一般男人十几岁就算成年了吧!应该是能进去吧?” 我坏笑道:“你别吧呀吧的,你肯定很小就进去过吧?” 張半瞎难为情,说话不流畅,我知道他心中有鬼。他刚想解释,我便说:“不用解释了,那种地方是幸福天堂,我懂我懂。” 張半瞎摇摇筷子说:“你不懂的。” 我们简单地填饱肚子,下到江边,張半瞎才说他和船老板约好了。 船老板还是一副大腹便便邋遢的尊容,但是由于他的行为举止没有我俩初次见面时的怪异,所以他没有丝毫让我感到反感,反而觉得有些可爱。见到他浓眉短胡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他前晚说的话,他当时说他要证明他不是胆小鬼,不知道船老板又有什么故事呢。 当我们到鄱阳湖水监局后,曲伯先我们一步,说:“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張半瞎会意地笑道:“哈哈!” 我们三个进几步说话,曲伯忙着给我们泡茶,待到他坐下后,張半瞎才张口问道:“曲尤神,有些事你要交待清楚吧?” 曲伯的反应和之前截然不同,显得自然和接受,我搁心里想:这下有戏了。 或许在他的思维中,本身的故事不值一提,在我们旁人的眼中,它却是一个被真实演绎过的传奇。捕蛟人?神秘职业?为何它被排挤在九流之外,成为不入流的罪恶行当? 我呷口茶,茶香四溢,心旷神怡。 曲伯终于是讲了他一直隐瞒的真相,语气慢条斯理。他说:“十六年来,我一直在逃避。我这一行和盗墓没什么大区别,你们要知道。” 張半瞎会意地点点头。 曲伯继续说:“金棺材银棺材,里面睡只老妖怪,若问老妖是何物,那是地上一只蛟。这个谣不假,好多人都知道,里面的金银棺材,有人说在湖南湘东,有的说在景德镇,有的说在九江附近,还有人说在安庆,都不对,它是在饶西。那年,我和师父一起去的饶西,我当时刚好是不惑之年,师父已经过了花甲子。逮了大半辈子蛟蛇,没想到那次竟然失误了,我是想救他的,可是我没办法呀,我只能看着师父为我挡住那两只畜生被活活拽断了头。”讲到这,曲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張半瞎很能理解曲伯的心情,一ri师恩百ri情,以前社会很讲究拜师,一个人需要一个有师德的老师来当自己人生道路的指路人。比如,曾国藩有老师穆彰阿,李鸿章有老师曾国藩,成功人士背后站着的不光是被恶俗化的妇人,还要有一位真正值得自己敬仰的老师,因为他们影响着我们为人处世的方式和生活习惯。早年李鸿章在曾国藩幕下做幕僚时,他天**睡懒觉,曾国藩坚持每天早上等所有的幕僚到齐后才用餐,久而久之,李鸿章便开始习惯早起喝茶。 我听到曲伯的师父是被硬拽断了头,吃惊之余感到丝丝恐惧。 曲伯脸上的刀疤,一条沟两边塄,他的脸长,刀疤的长度是一乍手量不过来的。曲伯指着刀疤说:“这是那一次留下来的,从那以后我再没干过,烧香洗手,躲回鄱阳湖。” 張半瞎问他:“你是多大拜师的?” 曲伯说:“我学徒晚,搞到快二十岁才从师学艺。” 張半瞎说:“那我比你早十年入门的。” 曲伯提提jing神,道:“你们什么事,怎么会和金银棺材挂上联系?” 張半瞎把我的情况基本上说了下,曲伯和船老板都说我的事棘手。 曲伯说:“不过,如果金银棺材和蜡尸馆真有关联,我愿意带你们去饶西。” 張半瞎说:“是否真有关联,我不清楚,那个蜡尸馆不那么好找。” 我想到張半瞎南下之前说的话,当时我让他算一下蜡尸馆在什么地方,他却说头脑中缺块记忆,算不到蜡尸馆,到现在我还不能完全明白,为什么记忆的空白会和自己的神算挂上钩。 我不想过早地考虑后来的事,即使金银棺材和蜡尸馆没任何关系,我现在也要抱着能找到的心态去期盼。所以,我不火上浇油说丧气话,而是转而问起曲伯的捕蛟生涯。 曲伯回忆到以前…… 在长江南边的半热带地区,地质特征是高山深林,险峰峻岭,气候适宜,特别以湖南东部和南部,江西中东部为中心划出的一大块山地丘陵常常出没着一群头戴笠帽,脸蒙黑布,身着束身的黑sè夜行服的人,他们就是人们口中的黑鬼子,即捕蛟人。确切的说,他们逮的不是一般的混迹于水的蛟蛇,而是旱属xing的陆地黑蛟,这种蛟蛇有一个特点,就是头有短角,浑身墨黑,生有四足,体盖厚鳞。 长则过三丈有余,短也有一米左右,黑蛟面目狰狞,口长利齿,生xing残暴,绝对的食物链顶层位置的王者,由于本xing多疑狡猾jing惕,一般人很难见到,正因为如此,黑蛟蛇的交易才变得出奇诡异。民间认为蛟蛇是龙的前身,可敬不可犯,捕蛟一行自然成了伤天害理的职业,会折寿薄福。捕蛟人和盗墓贼划在一边,皆为不入流的勾当,最受时人的鄙夷。 后来,捕蛟作为一种老行当和盗墓,赶尸一样,开始销声匿迹。 黑蛟白天不出洞,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活动,而且是要月明无风的夜晚。通常寒冬腊月和酷热炎夏黑蛟会很少出现,chun暖花开的chun天和气爽的冷秋是它们最活跃的季节。曲伯用的银叉圈是捕蛟时用到的工具,俗称蛟锁,能死死扣着蛟蛇的身体。 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独到的特sè和故事,曲伯不是说书人,一时讲不了那么多。不过,他师从柳曲老道学习捕蛟技艺后一直得手,稳赚不赔,最后一次寻饶西金银棺材老蛟竟然失手,差点自己把命搭进去。曲伯和我们提到当年的事,忍不住又留泪了,不住地说:“师父是那么的好。” 话后,他告诫我们说:“棺材里的老蛟有千年道行,没有步青云相助,我们去也是送死啊!” 我才想到左耳盗,问道:“对,左耳盗呢?” ------------ 第三十九回 婺源凶宅(一) “左耳盗是你叫的吗?”曲伯很不高兴我这么直接称呼左耳盗,我被说得面红耳赤,尴尬至极。 張半瞎给我解围说:“他和左耳盗又不熟,叫左耳盗就左耳盗呗!这么在意啊?!” 曲伯再次强调道:“我是这么说奥,没有步青云绝对不行。” 張半瞎说:“有他在确实有保障,但是他追踪冷书生去了呀!”他声音突然变小,隔墙有耳似的。 曲伯随即皱眉道:“冷书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搞不好会伤民害国。” 船老板对冷书生也有几分悸怕,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年血洗金陵池,jing察拿他都没办法。” 冷书生的丑陋的面容浮现在我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張半瞎忽然站起来,对曲伯说:“曲尤神,你过分依赖别人了,要说逮蛟,谁都没你在行,如果你想真正摆脱当年的yin影,你必须要再去一次饶西,完成你当年没有能力完成的事。” 曲伯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是替你们想,我吃过亏,知道那东西的险恶,贸然行动危险xing很大。” 張半瞎表示无所畏惧,果决道:“不用担心,没有左耳盗不还有我吗?” 曲伯笑言:“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張半瞎不高兴道:“我可不是什么初生牛犊。你再三犹豫,心里还是害怕吧?” 曲伯承认自己害怕,但决不夜郎自大。 張半瞎点到为止,别人不相信他,他也不去浪费口舌解释,简单地问:“那你决定是去还是不去?” 曲伯没半点迟疑,说:“去。” 我搞不懂曲伯的心理活动。一个人做事必然有自己的动机,曲伯一面这么害怕,又一面说自己想通了,要和我们一起去饶西,难道回到过去证明自己真的能成为一种动力?或者说曲伯的理由太过牵强? 張半瞎有了曲伯的保证,立马说了行程安排,“明天早上,我们去饶西。” 曲伯留我们吃了顿午饭。饭间,船老板表态说:“我去不了饶西,因为那天沙蚕的事,江上捞沙捕鱼的人少了很多,我想趁这几天风头还在,和别人合伙捞一把油水。”我理解船老板的想法,張半瞎也理解,他说:“这年头饭越来越不好吃了,没学历文凭,只能干苦事。” 我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空有大学文凭,现在在干嘛呢? 知道吗?以前大学生不像现在,以前我们考大学的目的是为了以后能坐在办公室,因为这样就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地球,摆脱做农民的命运。听说现在大学生出来就业是为了成为房奴车奴,为了养老婆孩子,听起来真是可笑。 大家不要拿我没坐上办公室来笑话我,当年我没坐上办公室,不是学校没有分配,而是我目中无人,看不起老板和井井有条的公司制度,宁愿做底层社会一倒爷。 船老板憨厚地笑道:“谁叫我们是老一代文盲呢?” 说到文盲,我便想起来五十年代的全国大规模扫盲运动。**批示红头文件,要求全国全部做到“无盲县”。1959年,我那时还没出世,我们隔壁村成立了一个夜校培训班,专门教妇女认字数数。家里没钱交学费,我妈就拿鸡蛋换。我爸爸现在提到这事还喜欢开我妈玩笑说:“你妈积极某根(某根,方言词,意思指非常、十分)哎!天天晚上都去,鸡蛋送了好几篮……”这时候,他会故意问我妈:“哎!伢子他妈,你可(我一直想说,其实在全椒方言中,我们不说‘可’而说‘个’,意思和‘可’一样,但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我只好写成‘可’)学到什么的啊?” 我妈通常会笑着说:“哎呀!没学到没学到。” 其实,我妈学到了不少东西,她会数数,而且能从一数到一百,会好多词语,比如她在我大哥成家后,被不孝大嫂骂的时候急地直跺脚说:“可恶可恶!”我爸每次嘲笑她的时候,她都会说“千万别学你爸,猖狂一世,有什么话要搁在心里,不要随便说,惹人家不快活。” 可是,我一直做不到这样,有话就说,看到什么不合我意的我必须要指出来,不可能憋在肚子中烂掉。 船老板的年龄是个未知数,不过听他的口气,应该也是和我爸妈他们一辈的人。 我打趣问他:“听说五十年代全国办学习班搞扫盲运动,你怎么没被扫扫盲。” 船老板苦笑着说:“谁说不是呢,没赶上趟嘛,**说我们要做知识分子,不要文盲,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他看看墙上挂着的老钟,时间不早了,向我们告辞道:“我先走一步,那个,祝你们一帆风顺。” 張半瞎起身对我说:“我们干脆也坐他的船回去。” 我说:“行行。” 曲伯送我们到院子外,说:“那就这么讲,明天我坐船去迎新旅馆找你们。” 从鄱阳湖回来时,仍然能见到在江上捞沙的沙工,挥动着双臂有力地往沙袋中铲进去一锹又一锹金黄sè的沙子。从他们眼中,我能看到喜悦,这种感觉和我小时候我爸每次从白酒街上买回家各式各样的糖给我们吃的时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充满期待,充满爱怜。 在船上,張半瞎已经拟定好了路线,乘车从这里到景德镇,过婺源,下德兴,最后到饶西。本来我是期待去瓷都景德镇的,结果第二天下午到景德镇时,張半瞎不愿在这停留,转车前往婺源。我也以去饶西为重,没有过分执拗,不过心中确实失望不悦。 第二趟车行至一半路程时,我才想起来问張半瞎要多久能到饶西。張半瞎说不远,快得很。当时车上有不少穿戴时髦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人,旁边是大一包小一包,手上拿着地图,好像是外地来这里旅游的。我借他们的地图摊开一看,发现从景德镇到饶西的直线路程应该是从景德镇到德兴再到饶西,婺源县只是个小县城,而且偏离饶西“十万八千里”。 我不明白地问張半瞎:“什么情况?怎么从婺源绕这么大一圈?” 張半瞎解释道:“明天没有从德兴到饶西的车,只能绕道。” 婺源,饶西,德兴,这些地方在我头脑中皆是空,对它们没有丝毫印象,所以張半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小强听我说不知道婺源,便笑话我说:“中国最美丽的一个地方,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你竟然不知道?”他继续给我补充了大量关于婺源的知识,主要是婺源的风景。 从景德镇到婺源,路程不远,傍晚时分,没到县城,却已经进入了婺源县的范围,坐在车上大概能见到婺源县的风貌。小强和车上的部分游客一样,激动得全指着窗外大声议论。这里的房屋建筑和徽州歙县那边差不多,徽文化味道很重,白墙黑瓦,马头高墙,雕花窗格。我对这些无感,但是无意间看到張半瞎也吃惊地张大嘴巴,笑点就来了。 司机故意从乡间小道走,特地带一车子的游客观赏真正的婺源农村景sè。四月份,时值油菜花盛开,田地中的油菜花开得无比灿烂,随风摆动,引起大家一阵又一阵的sāo动,司机高兴地差点扶不住方向盘,用一口说不流利的普通话向大家介绍一路上的地名。时间又逢人家做饭,烟囱中飘出去的炊烟在夕阳下翩翩起舞,掺杂着山间弥漫起来薄雾,说实话,我最后也被打动了,没想到世间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镇头镇面积很大,一路上,大家饱足眼福。張半瞎深有感触道:“来得不亏。” 曲伯笑哈哈道:“我就知道你折到婺源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目睹下什么是‘村外又村千户荫,树间生树四时chun’,这风景好呀!来得不亏。” 張半瞎说:“这里比景德镇更加原生态,好地方呀!” 我突然明白,原来他不愿逗留景德镇的原因是他游玩过景德镇,急着要来婺源观赏大自然。 我对他说:“你太不够意思了,景德镇我都没去过。” 張半瞎倒是比较肯定景德镇,说:“那也是个好地方,从饶西回来,我们就去景德镇。” 曲伯脸sè一下变得很难看,问張半瞎:“你确定你能顺利从饶西回来?” 張半瞎扭头看了下曲伯,脸又朝窗外看去,说:“确定。”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粉墙,黛瓦,绿sè,天然,清新,和睦,这是我一时总结出来的婺源风貌。 天黑下来后,司机才加紧速度,赶入婺源车站,大家一哄而散。临走时,張半瞎不忘和司机夸道:“你们能在这里生活,真是幸福。” 司机的脸很消瘦,笑得却无比好看,客气地说:“祝你们玩得愉快!” 随后,车子归位,我看到车站的时间表上显示晚上6点到7点还有一班车,看来来婺源游玩的人真不少。 ------------ 第四十回 婺源凶宅(二) 我们在车站附近找家旅馆住下,坐了一天的车,现在我两只大腿还麻酸着,往床上一倒,不想起来,连吃饭都懒得吃。張半瞎想出去玩,小强和蒋刚都劝我去,我不去,结果張半瞎诱惑我说:“听说江南产美女,特别是婺源这地方,个个都是窈窕淑女。” 我瞬间来jing神,腿不酸腰不痛。难道我要在这里邂逅一个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以前都是做梦梦见的,那种优雅美妙的意境,随时能让我魂牵梦萦。 蒋刚和小强笑得合不拢嘴,一个说:“大哥,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啊!”一个则说:“你大哥还真是骨子里sè。” 婺源夜晚看不出什么头趣来,因为繁华的街道都是些商家店铺,和全椒的夜晚差不多,灯火通明,车来车往,倒使这地方浓浓的乡情味淡掉许多。有特sè的是,夹杂在各家商店中间的是些老古式徽州建筑风格的房屋,而且正门前挂着一对红灯笼,上面写着自家的姓氏。 我一直在催他说:“江南水乡的女子在哪?” 張半瞎四处瞅瞅说:“别急呀,这要靠缘分的。” 我抱怨道:“你整天缘分缘分的,自己这么大了怎么还光蛋一个?” 張半瞎说:“谁说我光蛋?别瞎说。” 我们在街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恁是没体会到江南水乡的味道,看来想找那位梦中女子还是要去浙江绍兴那块去。張半瞎说我讲得不对,要说江南美景,那里比不上婺源,“不信,明天我带你们去下延村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張半瞎把我们挨个叫醒,说要去延村。我问他在哪,多远?張半瞎说:“出县城往北,大概十几公里路吧!” 我考虑下,想到既然来一趟婺源,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个观光机会,便一轱辘爬起来,兴致勃勃。可是,在我洗脸时,从老鼠窝(后脑勺)抓下来一把蓬蓬的鬼疟,心情一落千丈,被張半瞎看见,他拍着我肩膀说:“没关系,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我问他:“那天会来吗?” 張半瞎肯定地说:“会来。” 我又问:“你期待吗?” 張半瞎又肯定地说:“非常期待。” 小强jing神满满,在旅馆里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出乎我们意外的是,出旅馆碰到一个延村的老农,在拖拉机上摆了许多黑墨砚台,奇形怪状的石头以及一袋袋绿茶叶。小强识货道:“您这是茗眉茶,婺墨,螺纹砚吧?” 经过上次在广东的碰瓷一事,我看到摆摊的会自觉地离得远远的。小强这么说,老农正中下怀,侃道:“这位大哥,眼光真准啊!” 小强高兴地指着螺纹砚说:“你们看,这砚台里面一圈圈螺纹很漂亮的,哎,老伯,你有龙尾砚吗?”我怕怕,纰漏还是出了,小强太兴奋结果把人家两尊砚打翻在地碎掉。我一紧张,替小强担心老农会抓着袖子不放手,让他赔出个几万元,那真是雨打黄梅头——倒霉!小强也吓得尴尬住不知如何是好。 谁想老头笑着捡起碎砚片,对小强说:“嫌这砚孬了?你别发火呀!”老头还挺幽默。 小强给老头赔礼道歉,掏钱要赔。 老头袖子一甩,很大方地说:“啊~~!赔什么赔!你们都是外地人吧?难得到我们婺源来,又不是故意的,我要让你们赔,不是失礼嘛?” 我们几个大为吃惊。 小强更抹不开面子,掏出一张一百的,塞给老头说:“这是应该的。” 老头个头不高,说话铿锵有力,带着一股浓重的方言味,听不大懂,不过老头爽朗的笑声具有穿透力,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听说我们要去思溪延村,老头立马拍着拖拉机说:“你们真走运,我家就住在延村,可以顺路带你们。” 小强客气地问:“我们等您卖完这些东西再走吧!” 我捣鼓小强说:“你一把买下来不就行了?” 小强说:“买这么多我带不走,不过茗眉茶我可以买下。” 于是,小强买了所有的茗眉茶,我们又帮老头卖掉一大部分的墨砚。老头笑嘻嘻地说:“我今天是遇到贵人了。” 小强很会和人交流,说话入耳,“应该是我们遇到贵人才对,没有本地人带路,我们又要花不少冤枉钱才能到延村。” 老头握着摇把发动响拖拉机,一股黑烟袭来,皮带高速运转,整个车身都在抖,“咚咚咚……”。我们全部爬上去,坐在车兜两边的车帮上很是拉风,幸好曲伯的穿戴比较合群,没有蒙脸穿古装衣,不然我们一车人真会成为路人眼中的奇葩。 拖拉机出了县城上了农村小道,开始大力颠簸,我坐车是喜欢颠簸的,这样,我能感受到刺激,特别是上下起伏的节奏能带动我浑身放松。小强可能没受过这样的“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拿他这点躁动开他玩笑道:“你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这些苦吃不下来了?那入党申请书都白写了吗?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啊!” 小强叫苦道:“唉吆!入党申请你还能不知道?谁能做到在上面宣誓的那些条条框框?我这算可以了,和我一起出来的一个同学,现在被调到滁县当局长,他那个贪污才叫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听说,他一年的收入,是这个数!”他伸出左手的五个手指。 我问:“五千?” 小强说:“小看人奥!” 我问:“五万?” 小强说:“在后面加个零。” “我靠!五十万?!”蒋刚捶胸顿足道:“你妈,你妈,我那时候怎么就不好好练书,要是好好练书,我现在能再在它后面加个零。” 小强语气平淡,幽默地说:“那你得给自己准备口棺材。” 我哈哈大笑,对張半瞎说:“九哥你要是当官估计能再在后面加个零吧?” 我是如此激动,張半瞎竟然呆若木鸡地看着我问:“啊?说什么?” 老头扶着拖拉机不忘热情地和我们拉家常,问三问四。我们离县城越来越远,乡村味便越来越重,徽州粉墙黛瓦的古建筑再次成片成片出现,和昨晚见到的不同,白天没有薄雾,又是初晨,阳光暖而不强,所以白墙特别刺眼黑瓦特别沉sè,加上万亩油菜地千里长溪水的熏染,真如走进一幅泼墨山水画。 婺源百姓的住宅和农田基本上是连在一起的,于山下,几十家成族,依山傍水。住宅是影响人的xing格的,长期生活在这么梦幻的环境里,人的脾xing自然随着黑白两sè而去,变得宽容,耿直。城里来的人和当地土成土长的人站一块,稍微对比下,衣装笔挺挂着相机的泛泛之辈立马相形见绌。 美分好几种,有完好齐整的美,有趋之若鹜的赞丑美,有反串乱xing的通俗美,有朦胧美,而在婺源老村,“旧”俨然是成就了村舍美态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除了些接待外宾赚外快的旅馆农家乐外,其他大部分安分地生活在这片可爱的土地上的人都不会刻意地去修饰粉刷已经掉落白石灰皮的外墙,在他们眼中,时间虽然在走,关于自己的一切依然没变,它们还会继续下去,像延村外的这条溪流,绕着村落缓缓,缓缓地淌入思口,于是那种被传承几百年的旧式风情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这便回到我开头说的,一种完好齐整的美。 我最想说的是延村外的这条溪流,它成曲线来,成曲线绕着村子,最后成曲线流走。溪水清澈见底,溪畔绿油油的野草一直长到沟中,水草经过岁月的洗礼,估计已经记不得过去发生的故事,但是它们依然抬头看着水面,希望能再有一排排木头从它们头顶经过,那是要最终进入长江的木材。溪水上有一座三只桥墩十几块石板拼凑出来的石桥,结构不能再简单了,它像黄山的迎客松一样,作为村子里的使者欢迎来一批批游客。 “是块福地。”張半瞎情不自禁道。 小强压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大吼道:“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太美了太美了!” 是美!如果有写生的画家能把这种动人的画面记录下来,卷成一轴,再轻轻站开铺平,那带给我们的视觉冲击觉不亚于欧美大片。 进村后,几只在远处玩耍的半大的狗突然冲过来,在我们面前停下摇尾巴,蒋刚以为狗要吃的,便从包里掏一根火腿肠,扔地上,谁想它们闻几下继续抬头看我们,在阳光的照耀下,乖巧的狗狗和站在青石板上挎着着衣服篮子的几个女人构成的画面动中显静。我是怕狗的,站得远远的。 小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伸手搭在狗狗的头上,捏着狗狗头上的皱皮和暖和和的绒毛。 往里走,古建筑带来的“集体美”更加鲜明,屋舍几乎是摩肩接踵排列的。延巳的诗句“庭院深深深几许”可以很好地阐释延村古建筑的延绵无尽的特sè。和běi jing的胡同相似,徽建筑的深巷同样令外人着迷。它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狭窄,充满着压迫感和张力。地面是一块块石板,凹凸不平却造就了一种层次美,如果现在下着雨,巷口里再迎面走出来一位撑着红sè油纸伞的妙龄女子,我想我会醉到在人家的旗袍下的。 溪水河畔有专门搭的石板,供女人们洗衣服的,槌棒起起落落,流水哗哗啦啦,旁边的屋子有老人坐在外面晒太阳,一幅和谐盛世绘,传说中的小桥流水人家吗? 狗狗被小强摸得舒服,竟然主动贴到小强大腿赖皮似的蹭起痒痒来。 老头非要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带我们往东绕了好几个巷口,才拐到他家。 ------------ 第四十一回 婺源凶宅(三) 粉墙黛瓦,飞挑檐角,兽脊斗拱,高昂的马头墙,这些只是徽宅的外观略貌。而真正体会到古代徽商的富豪生活是在我们进入老头的老宅子后,首先我们跨过威严庄重的大门那膝盖高的门槛,再过垂花门,来到内宅。正前方是开阔的天井,林右两侧是宽敞的雕顶走廊,把各个侧厢房全部串联起来,天井后面是会客的前厅,两根圆柱撑地而起,甚显雄风,正厅上有两层楼阁,栏杆和木窗皆是镂空镌花携龙凤呈祥的图案,随着时间的流逝,木质楼墙颜sè变得黝黑,和被磨得光亮的栏杆形成强烈的对比。 明清时期江南这边有句民谚叫“无徽不成镇”,婺源古属徽州,而思溪延村的商人就是其中的一支劲旅。他们携带大量的财富于这么个世外桃源定居,帮助家乡修造宅地。婺源是文公阙里,朱熹的家乡,文风淳朴。这些商人往往以“儒商”自居,在建设家园时不但要求档次高雅,还要求有文化品味。 老头姓林,家族自清初开始传承,家世盛大。我们入前厅,见墙上挂一幅巨型中堂,从屋顶下三寸处一卷而下,画着白鹤青松金鱼水,两旁是副对子,上联是:碧水蓝天非俗物,下联是:青松白鹤亦仙姿。简单的两句话,足以将宁静致远高雅淡泊表现的淋漓尽致,令人产生高山仰望的博大胸怀。 林老的大儿子泡茶接待我们,六个小孩在走廊上追逐打闹,对我们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可能来他家观光的人不在少数。东墙上贴一张**画像,上面有词题道:伟大领袖**,西墙贴满了小孩的奖状,摆着几张椅凳。我们没坐一会,忍不住请求林老带我们在大宅中逛了一圈。 前厅后面还有一个后厅,两厅之间有两方花坛,栽着梅花,楼梯口在前厅后方,上面是一间间保存完好的厢房。林老告诉我们,他家是五代同堂,人口众多,后厅后面还有天井,天井往后又是住家内宅,住着他二兄弟,再往后是三兄弟……他一共有五个弟弟一个妹妹,屋子却还空出一间来,因为祖上的家世更大。 我们从林老的住处一直往后,边走边看,穿了十几道门,才来到同样是富丽堂皇的后门。到此,林老说回去了。小强要求打开后门,看看屋后的风景。林老很不愿意,说不看了不看了。他越不让看,小强好奇心越强,以为屋后有什么大秘密呢!林老没办法只好撤掉三道门闩,我们看到后门外右边是块油菜田,隔着这亩田往东又是一家,高大的马头墙下是耀眼的白墙,颜sè十分光亮,明显是后来修缮时刷上去的白石灰。我们站门口瞧了会,小强提议说要到村后转悠,他说着就往前走,却被林老一把拽回。 林老显得很谨慎,说:“不要从这边走。”话语间,我总觉得林老在遮掩什么一样。他关上后门,上好门闩,带我们绕到老远的大门。我问他为什么不走后门,没想到林老说:“那是间凶宅,没事最好不要靠近它,宅子三尺之内有血界,一旦不小心撞上,魂魄会被永远锁在凶宅里出不来。” 林老的一番话令我们大吃一惊,老宅闹鬼?而且这种闹鬼法子我还是头一次听。我问林老:“那来这里玩的人应该都不知道它是凶宅吧,那不会害死好多人吗?” 林老说:“那没办法啊!zhèng fu一直不愿拆掉。” 我刚想说话,楼上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对林老说的,意思大概是饭快好了。我沿声音抬头看到是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美女,衣着打扮气质朴素,留着刘海,冲我笑了下,脸蛋变得通红。林老介绍说她是他的孙女,刚毕业没多久,“是个大学生奥!”林老看来很欢喜她这位孙女,当我们面夸她时,笑地合不拢嘴。 吃饭是在后厅,我们过去时,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老老少少的。張半瞎和曲伯都在和林老客气说:“真是带你麻烦了!” 两张榆树桌,人坐得满满的。我们先挨个自我介绍,然后听林老一一介绍他的家人。我简单地数数,有二十多人呢!凑巧,林老在外工作的三儿子和小儿子昨天回来探亲,不然平时没这么多人。两桌二十道菜,普通的一顿饭就比得上平常人家一桌席了。林家人个个客气要命,越发让我们感到难为情,特别是有个大美女在场,我更放不开吃,一直别扭到中饭结束,我和張半瞎都受不了提前下饭桌出去望风。 出大门,又闻菜香,这时候差不多家家都在吃饭吧!有几个和我们一样的游客,提着相机站在人家屋外拍照。阳光于正上方照耀,整座村子**裸地暴露在天地之间,我突然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回头看到一个黑影,只一下便跳到屋顶消失不见。我恐慌起来,悄悄地问張半瞎:“看到没?” 張半瞎疑惑地看着我问:“什么东西?” 我环视一周,再没看见刚才的黑影,自己嘀咕道:“不会是我看走眼了吧?”我想到在鄱阳湖千手娘娘庙張半瞎说我们被跟踪一事,我拿这问張半瞎。 張半瞎四周看看,说:“没有人跟踪啊!他们都躲着呢!” 我又想到在长江那晚被人拍肩膀,遂觉得这一趟南下,里面藏着不小的头绪呀! 正在这时,林老的孙女从里面出来,见到我们显得无比害羞。她不好意思和我们打招呼,转身往西边走,留给我的是她的长发细腰背影,正好两旁的屋宅形成一条宽巷口,她走在其中,把我一下带进了“雨巷”,浓浓的江南雨在我心头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我竟忍不住跟她后面去,直到被她发现后,我才从刚才的意境中出来,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不敢说。 我难堪得一言不发,她也一言不发,我俩并排走了一分钟路,在我心跳达到一百五,呼吸降到几乎为窒息时,她突然扭头冲我先淡然一笑,然后用普通话幽默地问到:“你以前当过**的jing卫员吗?” 我老实地说:“没有。” 她莞尔一笑。 气氛一解开,我立马问她:“什么名字?你?” 她说:“林中月,你呢?” 我说:“奥,我叫蒋神。” “蒋神?好奇怪的名字。”她说。 我笑笑,问:“奇怪吗?” 她也笑,说:“奇怪,但是觉得很好听。” 我笑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你的名更好听。” 她高兴道:“哈!你也喜欢这句吗?” 我说:“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夜的黑。” 她说:“没有明月的衬托,怎么会有夜的黑?”她突然停住,看着我问:“我们这真有这么好玩吗?” 我说:“大家都说这漂亮,其实来之前我是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不过,说实话,你能生活在这,真是三世修来的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都说江南产美女呢!” 她被我说得不好意思,手揣进上衣口袋靠到墙上低头问我:“我,我应该不是美女吧?” 我挨着她也靠到墙上,双腿自然伸直,这里是一个三叉巷口,暂时没有什么人来往。我们彼此显得很自然。她忘记她出来要干嘛的,我忘记我跟她过来干嘛的,我们只是挨在一起,一起看天一起看地,她说我听,我说她听,最后,我和她快速地对望了一眼。这一眼让我相信一见钟情比暗恋来得更自然,她甜美的酒窝要比慕雪皱眉头的样子养眼多了。 闲聊了近一个小时,我却觉得只过去几分钟而已,最后蒋刚跑来叫我,说張半瞎要去那家凶宅看地。我心里一乐,替張半瞎感到自豪。林中月听不懂我们的方言,问我们说的什么。 我对林中月说:“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戴墨镜的,他会相地捉鬼,要去看你家东边那间凶宅。” 林中月听到我说凶宅,立马jing觉道:“你们最好不要去,那家不吉利。” 在回去的路上,林中月和我说了关于那间凶宅的一些事。她说凶宅最早的主人是明朝一位姓王的徽州商贾,是村子里保存至今历史最久的一座徽宅,由于原主人没有子嗣,所以他死后,宅子被县衙充公,后来不断转租给旁姓人,到了近代,管理权属婺源县zhèng fu,不过,林中月听他爷爷说,历来搬进这间宅子的人最终没几人活着出来。前年,一个外地游客来延村观光,看上这栋大宅,通过关系找县zhèng fu买下了大宅,里里外外重新装潢,可是刚住进去三天,就死在宅子外面的墙脚下。 我惊呼道:“难怪上午我在后门口看到那宅子的墙白是那么新。” “爷爷说以前有人在晚上看到宅子一周的土往外冒血,请来的风水先生说是血界,人碰到后魂魄会被锁在凶宅里。”林中月说这话时,眉宇间透着恐惧! 我心里暗暗嗔怪,事情不能小觑。 蒋刚用蹩脚的普通话问林中月,“那间凶宅真那么吓人吗?” 林中月说:“听说,宅子的后面有一块空地,上面栽着许多墓碑,上面记着每一个在大宅里死掉的人的名字。” 凶宅不yin森也被林中月渲染得yin森了。 由于凶宅不吉,包括林家在内的周边邻居用围墙将自己家和凶宅隔开,要想进入凶宅,必须绕到最东头的农田或者从林老家屋后的油菜地跨过。林老带着張半瞎曲伯已经到了村东的地头,引来村子里一群人围观,大家皆站得远远的,敢往凶宅边上走的只有張半瞎曲伯和小强。 再看这座du li村外的凶宅,我惊讶地发现,原来它和村子里的徽宅建筑风格迥然不同,是一间穿心式类西洋风格的房子,而且门前一丈是红土。 ------------ 第四十二回 婺源凶宅(四) 所谓穿心是指房屋的前门后门对开,两门形成的走道穿宅心而过,这种基格的房屋,是百分之一百的煞宅,常人入内必死,且牵连四代内所有人,因为大门纳进来的气会直shè宅子,好比是青龙水没有蜿蜒来而是直shè来(风水上叫直shè水),正前方观之,寒气自内而生,凶险无比。这个道理正是为什么农村人的房屋建筑皆是大门后门不对着开而是要错开的原因。 凶宅的大门有股美国西部牛仔屋的范,门上方是三角形的木支架,四根白石柱撑着雨篷,三扇镂空的大木门上都刻有龙腾图案。穿心走道两旁全部是厢房,没有会客用的前厅,高昂的马头墙在飞檐上呈阶梯状一级级往上递进,放佛在窥视着每一个进出这座凶宅的人。我很好奇当年的那位富豪为何要盖如此凶煞的住宅,而且把宅子的造型搞得这么与众不同。 门前的红土是那么的惹眼,我稍微犹豫了下,回头看到大家都瞪着眼看着我们。蒋刚站在我身后,问我:“这不会就是老头说的血界吧?” 我笑着他:“怎么?害怕了吗?” 蒋刚不说话。 我说:“来之前我就说过了,你胆子要是不够大,跟着我们就会活受罪。” 蒋刚一向是头动尾巴摇带着痞xing的不安青年,平时总是一副无所畏惧高姿态的样子,现在竟然当我面显怂道:“大哥,我能不能回家?” 我说:“不行。” 張半瞎已经跨过红土,在敲门,虽然大门没有上锁。我走过去看到门上雕的不是龙图案,而是没有角的蛟龙。龙为正,蛟为邪,这正是为什么捕蛟人的工作是险象环生的。蒋刚最终选择回到人群中,和大家站在一齐看热闹。大家议论纷纷,语言的隔阂使我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曲伯对張半瞎说:“怎么这么多人围观?都瞎起什么哄,要真出怪,保证比我们跑得都快。” 張半瞎回头以四十五度余光瞥视我们道:“这便是众生相。”他露出那副苍老的面容,把小强和曲伯都吓一跳,往后直退。我在后面支住他俩,对張半瞎说:“九哥!”本以为他会恢复冷静,谁知道没有。 另一个声音从張半瞎的口中发出说:“你所谓的九哥是那个叫张天问的吗?” 我们三陷入恐慌,不得解。恰好,凶宅中走出一个批头散发的女人,穿着一袭白长袍,低着头看不见脸,二话没说,为我们开了门,随即跟她后面是一阵yin风吹出来,寒气立马从四周包围上来,前面这条穿心走道由于有上面的屋顶遮挡,光线暗淡,后门那头的亮光仿佛是一扇地狱之门,充满障眼的光明。 “啊?这里还有人住?”来之前我以为这座凶宅应该是人见皆避之的,前年才死的人,怎么今年就有人重新住进来? 曲伯说:“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不知者。” 女主人开门后,張半瞎没有登堂而入,而是一把掐住女主人的脖子,这时候,天突然暗下来,西边飘来的乌云遮住太阳遮住光芒,凶宅在云彩的yin影中显得凝重深沉。 我们惊讶之余渐渐看到了些端倪,張半瞎沙哑的声音,在凶女主人:“见到我还不快滚?!”这话听着又不像在和女主人说。 女主人应声抬头,我们看到她竟然是一张男人的脸,面目憔悴枯萎,无jing打采。我如被人倒泼冷水,瞬间惊呆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做这般打扮?張半瞎松开手,男主人立马倒地不起。我和小强都一肚子疑惑,想问又不敢问,因为張半瞎的脸还是那副模样。男主人眨巴眨巴眼睛,对我们的到来感到意外,自己瞅瞅自己,突然站起来,连抓带撕扯下白长袍。 張半瞎往宅子里走一步,对男主人说:“你住多久了?” 男主人脸部肌肉结在一起,看起来无比别扭,一个劲地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張半瞎甩手给他一巴掌,男主人才张口,却不能说话,因为他的舌头被打了个结,搅缠在一块缩在内口腔中,上面还有一根穿肉而过的绣花针。是谁这么歹毒?我在心里问。 張半瞎说:“别动,我帮你。”他说着按住男主人的肩膀,拇指食指并拢捏住舌上绣花针轻轻一拔便出,却疼得男主人捂嘴攥拳“咿咿呀呀”地乱叫,一口口黑血往地上吐,暗红sè的土对血的吸收快得让我感到诧异。一切的一切,暗示着我们来这里可能是个错误,凶宅心慌慌,我开始害怕,心中举棒yu打退堂鼓。 犹豫之际,男主人“扑通”给張半瞎跪下,淌泪哭泣,舌头说话有障碍,但是能听出他的口音,是安庆人。他说:“你们救救我呀!那些黄金我不要了不要了!”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跨步站到男主人前面生气地说:“起来!别给我们安徽人丢脸!”我搭进他的胳肢窝,一把拽起他,扭头对视着張半瞎这张凶恶的面孔,说:“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出现不能解决事情纠纷的话,你就不要占用九哥的身体。” 張半瞎摘掉墨镜,丢在地上,此时,我看到他的右眼也出现了重瞳现象,我突然忆起張半瞎说过的话,他说他的父亲是右眼重瞳,但是撞命,克死了他父亲,而他爷爷是双眼重瞳,难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人是……但是,之前有很多次我都见过这张脸,却从未见过張半瞎出现双眼重瞳,可能事情的真相已经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他面不带sè看着我,说:“他想保护的人就是我要保护的人。”说完这句话,張半瞎脸sè慢慢恢复,我知道“那个人”走了,張半瞎恢复过来,愣了几秒。 我捡起墨镜给他,他拿在手上对着墨镜发了半会呆,然后突然喊我名字说:“蒋神!”后面的话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很怪气。他收话后,抬头东瞅西瞧,然后拾起地上的绣花针,拿捏在手指间,看得仔细。 我凑过头没看出绣花针有什么特别之处,張半瞎却说:“ghost town !” 鬼城? 我急着问張半瞎:“这里是鬼城?” 張半瞎摇手,作思考状,半天不动,好像里面有着什么前前后后的牵连。 站在我们后面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甚至吸引来好多穿着休闲服挂着傻瓜相机的游客,他们真是站着说话腰不酸,不为局中人不怕局中事。大家互相说话,唧唧歪歪的,我对林老大喊:“你组织大家都散开散开,不要围观不要围观!”林老听到后,遣散走大家,有的人边走边回头看,恋恋不舍的样子,我想他们要真在凶宅前,估计连一分钟都站不下了。 我看着人群散得只剩下林老蒋刚和林中月,才放心回去,这时,張半瞎曲伯已经进到里面,而小强却在外面逗留。我开着玩笑道:“你还真是胆小鬼!” 这话刺激小强一下,他不服气地说:“蒋哥,我不是胆小鬼!” 我说:“那好呀!跟他们进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藏着。” 走在穿心走道上,寒气更加逼人,两边的木窗上的木雕是一幅幅连起来的栩栩如生的jing美画作,仔细看,发现上面的人物只能看到背面见不到正面,而且头上裹着布,一条溪流水在山川中自画头绵延至画尾,流水旁是参天古树花草虫蚁,时而密林,时而开阔,这些人,或盘腿打坐,或倚树仰天,或三五成群,或独身自净,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点,即是手中握有一卷竹简。 走道zhong yāng,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通道,分别能上左右二楼上的厢房。張半瞎驻足,又看了次木窗画雕,自问道:“太行山吗?” 我们听风是雨,盘问張半瞎道:“怎么?这些画有问题吗?” 張半瞎语出诱人:“这座老宅不简单啊!” 小强再逼问,張半瞎就批评他了,说:“别问三问四的,就你话最多!” 小强一下哑口无言。 男主人一直要带我们上楼,说楼上的厢房中有黄金。張半瞎却坚持要去后面的院子,因为这里埋着几百块墓碑,上面刻有墓志铭。墓碑排列十分整齐,个个品相端正,三分之一入土三分之二出土,四周沿着院子围墙是一线拉开的矮松树,目测下,松树的数量和墓碑的一样。男主人告诉我们,他搬进来的头天,因为看见房间里有黄金,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忽然听到隔壁有人跺脚;借着月亮,恍惚间,他看到房门放黄金那处从墙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帽子的人,和刚才木窗画雕上的人打扮如出一辙,背对着他,缓缓靠近,等到他面前时,黑衣人转过身。 说到这时,男主人忽然停下,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吓得他抖抖颤。 我狠拍他一巴掌说:“喂!有大师在这,你怕个**呀!” 男主人回过神,紧张地问:“啊?啊?谁是大师?” 我说:“你还真差劲,大名鼎鼎的张大仙在这,你竟然看不出来!”我指着張半瞎,故意说他是张大仙。 張半瞎不乐意我这么叫他,含糊道:“哎!别胡说八道。” 男主人病急乱投医,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逮到就拜,朝張半瞎作揖道:“大仙,你要救救我呀!我上有老,下有小,被迷在这里一个月了,家里不能没有我啊!” 我差点忘了曲伯,正好借男主人的话补上,拍着胸脯对男主人说:“呐!还有他,曲大师,个个是混迹江湖中的高手。”男主人又朝曲伯拜谢。我见这厮,从刚看到我们时,就一直说救他救他,生平绝对是个软骨头,此前还打扮成女人的模样,我突然对男主人感到呕心。 張半瞎接着男主人之前的话问他:“那个人正面是不是没有脸?” 男主人拍手叫道:“对对对!没有脸!” 我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yin暗的天,照这趋势,天要下雨呀,无意间瞟到后上方阁楼挂着几根绳子,在半空中,荡呀荡,渐渐,我视线开始模糊,绳子随后变成一个秋千,上面坐着一个穿红戴绿的小孩,身后站着一个人在推秋千,我随着秋千的荡漾在心中默数,一下、两下、三下……出人意料的是,背后这人突然用刀割断绳子,小孩哭叫着坠落在地,**摔出一地,我被惊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男主人已经说到无脸人要求他在后面的后院中栽一块墓碑,上面刻上自己和家人的名字,另外写上自己一生的作为,然后等待时机自杀;无脸人给他的提示是先剜左眼再剜右眼,先断左脚再断右脚,最后剖腹自尽,连地点都给他选好了,在后院第一块墓碑下。 第一块墓碑?男主人指着离后门最近的那块墓碑说:“那就是第一块墓碑。” 我们穿过墓碑群,来到这第一块墓碑,正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文言加繁体,我是懒得看,張半瞎却上下打量墓碑上的文字。我往后站,看到墓碑背面有一个形状怪怪的字,字体上部是个“由”字,下部分歪歪扭扭,形容不好。我喊曲伯过来看,他说:“这是小篆的‘鬼’字。” 听到“鬼”字,我们皆不寒而栗。 曲伯好像知道什么,对張半瞎说:“莫非这是……”他也在掩盖什么,后面的话恁是忍着没说。 而張半瞎道:“有些关系,但这里不是。”他回头,看着凶宅的后方,墙高数丈,气势恢宏,如果是间吉宅,那福佑家主,但现在它是间穿心凶宅,气场俞强,活在其中的人jing神俞会受到摧残。男主人之所以神志不清,还打扮成女儿状,甚至听从无脸人的安排,说埋碑就埋碑,说自杀就自杀,其中的原因皆是男主人的心智早被里面的邪灵入侵,简而言之,就是他撞鬼了。 ------------ 第四十三回 婺源凶宅(五) 血界 天完全yin下来了,大雨即将来临,站在众多墓碑里,底下可能埋着几百具尸体,我不禁心惊肉跳,盯着穿心走道那头的大门口,想赶快摆脱这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气氛。终于,張半瞎低下头,对男主人说:“这间屋子你不能住了。” 我发牢sāo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男主人极力讨好張半瞎说:“不住不住,不会再住了,但是我怕那东西会继续缠着我。” 張半瞎保证地说:“你带来的东西一样不要带走,我保你没事。这是车费,哪里来哪里去,你家里人估计都以为你不在了吧!赶紧回去吧!奥,还有,以后千万别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便买小别墅。” 我想想男主人,也是可伶,稀里糊涂被鬼困在这里一个月。“不过,他算幸运的吧!林伯不是说有人进去第三天就死了吗?”我说。 張半瞎抬头望望天,说:“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他今晚估计就没命了。”正好,天往下掉雨,雨水落地后立马被暗红sè的土吸收掉。 我问他为什么。 張半瞎说:“今晚这里会出现林先生说的血界。” 小强猴急道:“什么?!林伯不是说撞上血界会,会,死人吗?”小强把“死”字说得很轻。 張半瞎看着二楼厢房的后窗,对我们说:“那是普通人。” 我一直惦记着男主人说二楼的厢房中有黄金,提醒他们后,張半瞎说上楼看看。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黄金,独自幻想它是方方正正的黄金砖呢,还是一锭锭金元宝呢! 二楼左右有长廊相连,一共有八间厢房,我们不知道是哪一间,只好一间间找,最终在左边楼最东边找到了男主人的睡觉卧室,而且见到了令我们意想不到的黄金石,竟然是一整块长两米宽一米的巨型金石,它就这么静静地被靠墙放着。 我吃惊地丈量着金石,说:“难怪那人记着这黄金,这得值多少钱啊!” 曲伯和小强和我一样,皆掉进钱眼中出不来。 張半瞎看得透彻,对我们说:“人为财死,这是这间宅子的主人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进来的人出不去。” 我恍然大悟,想到以前張半瞎说我的话,他说我意志最不坚定,容易被鬼怪趁空而入,产生六根yu望。我给自己一巴掌,头脑很清楚地对張半瞎说:“九哥!放心吧!我不会上当的。” 不知什么时候,小强已经爬到黄金石上,一边摸着金石,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是我的,是我的宝贝!哈,哈哈,哈哈哈!”他陶醉的样子使我感到害怕,这是被鬼迷住了。我手脚并用,踢他屁股拽他耳朵,叫道:“喂!小强!” 古语有黄粱美梦,小强抱着金石估计也做了一次贯彻人生的美梦吧!被我叫醒,他十分不甘心,还力争说:“这是我的!谁也不许动!”说话时,他双眼皮耷拉着。張半瞎说小强没完全醒。 我抄起右手,“pia”(pia字在方言中确实经常使用,但没有书面形式)地给他一巴掌,怒斥道:“蟑螂!” 小强突然清醒,瞪着我说:“不要叫我蟑螂!” 我笑着说:“原来蟑螂这么起作用啊!” 張半瞎说:“走吧!”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们都不知所措。 我说:“哎!你不是说来看凶宅的吗?事情没解决好就走了?” 張半瞎说:“我答应林先生来救人的,人救出去了,还留在这干嘛?再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霎时,天空亮起一道闪电,随后是“轰隆隆”的雷声,交加着大雨磅礴而下。chun雷打得好,但是这雨下得就不好了,太大了,以至于我们在凶宅里受冻等了半天才见雨小,此时,天已经黑下来。我们以为没有人敢过来给我们送伞,但是在我们刚出凶宅大门时,田埂上传来蒋刚林中月和林老的声音,他们摇晃着手电筒接我们来的。 林老见到我们激动地说:“你们还真有两下子!” 我借过林中月的手电,往回照着凶宅,一幢yin森森的老屋,像是被一块黑布从上盖到下,回想下在里面的时候,寒气打脚底板“呼呼”冲上头顶。 夜晚的延村更加有魅力,雨点砸在倾斜的黑瓦上,“滴滴答答”响,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灯笼都点亮了,里面是接电丝的电灯,红彤彤的很是喜庆。巷口有狗叫声,随后是孩子的哭声,再是大人哄小孩的声音。雨小雾起,灯亮光远,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下面一片朦胧,这时,林中月从厢房中走出,她在看花坛中的梅花,而我站在楼上看她,这一切多么美秒。 chun雷滚滚,雷声闷响如低音鼓,随着时间流逝,雨渐渐变得淅沥,雨线连成一根根银丝从天垂到梅花枝上,借着走廊上的灯笼,我看到花坛中的梅花树没有盛开梅花,只剩下几朵残朵凋零在牛毛雨中,那么林中月在看什么?我盯着她的侧面仔细揣摩,视线中的婀娜江南女子是如此动人。 正在我出神时,突然听到張半瞎叫我,我回头看到他戴着卫衣帽手插在裤子口袋朝我走来。我俩静静地站着,他问我:“喜欢那女孩吗?” 我点头说:“喜欢。” 張半瞎说:“你不是有个心爱的女孩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说:“光我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我。” 張半瞎说:“你表白过吗?” 我羞羞地说:“没有,只是暗恋。” 張半瞎说:“那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你?” 我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我一直以为慕雪对我没特殊感情,虽然高中是前后桌的关系,一起玩得挺好,但是她整天除了偶尔笑一下就是冷静的表情。我问張半瞎:“一个女孩真正喜欢你会是什么样的?” 張半瞎想想,说:“见到你会显得不自然。” “不自然?”我自己在心里想,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到出来混社会,一晃已经是六七年了,慕雪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她脱俗的气质,甜美的微笑,正义的姿态,娇小却干练,快要消失了,特别是她的长相,被时间浆糊抹了一层又一层,究竟我还能记住她多久?或者说,某天,我还能和她再会? “九哥,蒋哥!快下来,出事了!”小强穿过前厅,站在下面冲我们大喊。 我和張半瞎吃一愣,趴在栏杆上问他什么情况。 小强气喘吁吁道:“东家,东边那那家宅子死人了!” 張半瞎暗暗掐指算到:“糟糕!” 一个炸雷如炸泡子糖一样发出一声巨响!夜幕在死亡的话题下变得恐怖,我害怕得一股凉气倒升脑后,难道有人私自进了那间宅子?我突然想到下午在凶宅后院时,張半瞎说的话“今晚这里会出现血界。” 血界到底有多恐怖?为何之前張半瞎避而不谈。 等我们跑出林家大宅时,村头传来jing报声,县里来jing察了。我们看到大家都打着伞往东边跑,我们绕过前巷跑到凶宅前,看到大家全部站在外围的田埂上,议论纷纷,没一个人敢靠近。林老从人群中挤出来对張半瞎说:“张先生张先生!你快过去看看。”原来三位来这里游玩的游客今天下午看到我们进去凶宅,自以为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于我们离开凶宅后,私自闯入凶宅,没想到死在大门口。 我看到一个女人在嚎啕大哭,一问才知道死者中有一个是她的男朋友。我不清楚为什么她没有死,但是人死在那怎么都不敢去,这么多人,还能有血界?我大声问林老:“这么多人还没人敢过去救人?” 林老说:“谁都怕呀!你是不知道这间宅子有多邪乎!”人声太吵,林老的话我听得一晃一晃的,随后,身后传来一阵哄闹,我回头看到是jing察来了。我心想公家来人,里面的鬼神该要收敛三分了吧!不能不给包公面子呀!谁知道等来的两个穿制服的人民jing察没一个敢去抬尸,只是一边拉jing戒线,一边驱散围观人群,一时间,现场跟水开了一样沸腾。 我抓着一个jing察问:“为什么不进去救人?” jing察装腔作势道:“一般这种情况,里面的人已经遇难,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有等火葬场的车来收尸了。” 林老在旁边说:“是这样的,这么多年,这间屋子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听到这话,我突然想到凶宅里的墓碑,一块墓碑一条人命。 这时,張半瞎一声不吭往凶宅走去,我和曲伯跟着他追过去,后面立马有村民大声劝我们不能进去。我知道情况不妙,但是有張半瞎在,那安全系数就是百分之百。我拿手电往上照,发现宅子上面从东到西挂满打了圈的绳子,看起来就像人上吊用的死绳。 “蒋神!脚下!”我看着上面直走,却被張半瞎突然叫停。 大脑皮层立马作出干预,控制双脚运动神经禁止运动!在張半瞎叫住我的同时,我恍然大悟,我怎么把血界给忘了!幸好我反应快,左脚差点落进血界内。再看地面,红sè的血水漫出土层,将我们拦在凶宅外,而大门里面就是三个躺在一块的青年人。奇怪的是,说是血界,我却闻不到血腥味,我以为是我的鼻子有问题,问他们,曲伯说他也闻不到。 張半瞎说:“当然闻不到,因为这红sè的东西根本不是血。” 我惊讶道:“啊?!不是血是什么?!”我低头看着灯光下的红水,它们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控制,一直在努力往我们脚下探呀探的,却始终流不出门前一丈外。 張半瞎说:“是血砂!” 血砂?什么东西?! 張半瞎没时间解释那么多,掏出一张黄符,让我塞在袖中,我照做后,他便踏进血砂水中,可是后面突然有人朝我们大叫:“站住!”口音是婺源话,我回头看到四个头戴草帽穿着胶鞋的人,其中有一个个子还不到到其他三个彪形大汉的肩膀,估计只有一米六左右,站到我面前更是显得矮小,不过他的脸比張半瞎还要威严,怒瞪着两只眼睛,左右嘴巴各有一只黑手印,左手手臂上方别着一块黑sè的袖标。 “我们是婺源县民政局下属单位婺源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起死亡事件不是常规事件,请你们赶紧离开。”其中一位大汉礼貌地解释道。他们四人都戴着白手套。原来是收尸的人到了,难怪队伍中还带着一个怪小个呢! 怪小个一步跨进里面,三个大汉才敢匆匆跟进来,放下担架,将一具女尸抬上担架,先送出去。剩下的另一个大汉对我们说:“赶紧走吧!这不是闹着玩的!”我看到三具尸体都是一个模样,双手交叉抵在胸口,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眼睛鼻子两窍流血,应该是被活生生吓死的,看来不同人进来后有不同的死法,凶宅里的鬼魂还真是歹毒。大汉说的话使我打退堂鼓,想撤了。 谁知張半瞎说:“谁说我们闹着玩的?倒是你们这里,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怎么没想过彻底解决这件事?” 怪小个冷哼一声,和大汉一起抬走第二具尸体,第三具尸体,他们四个人一起来的,三人负责送走尸体,怪小个则独自走进凶宅里。 死人抬走后,我轻松了不少,问張半瞎怎么办。 張半瞎说:“等他出来。” 等了十分钟,怪小个从里面出来,对我们说:“再不走真走不掉了。”張半瞎自得其然,毫不畏惧道:“汝辈仅是与亡灵订下互不相残之契约,我不同,我是要屠光所有肮脏之物。”我一听,張半瞎口气不对,看他时,果然,那张老脸再次浮现出来,并且扔掉墨镜,掏出银匕首,朝着里面走去。 ------------ 第四十四回 太行山九马盗春 怪小个对張半瞎的变脸作出不小的吃惊,他肯定没想到張半瞎的本领远在自己之上,当时,我既害怕又得意。在張半瞎走出十步之遥时,怪小个突然叫住他说:“放它一马!” 張半瞎在雨中站住,头没回地说:“一己私心害天下黎民百姓,不可饶恕,非杀不可。” 怪小个呆站了一分钟,独自离开。 这间凶宅死了那么多人在里面,冤魂一定不少,張半瞎身体的那个人要杀的是谁?是凶宅的主子吗?我见凶宅如见黑暗地狱,心中胆怯得不知是进还是退,进的话,我帮不上任何忙,退的话,出去蒋刚肯定会笑话我,而且林中月也在外面看着呢!考验我如何作出选择的时候到了。 正在我犹豫不决时,曲伯推了一把说:“发什么呆呀?!” 我看到張半瞎已经进去了,便和曲伯一齐追上去。張半瞎对我们的到来不感到意外,一句话没说。我谨慎地跟着他来到后院,看到所有的墓碑都泡在红sè的血砂水中,恐惧的气氛笼罩在我的心头,回头看到凶宅后窗突然亮起了灯,黄澄澄的,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站在底下看就好似站在海中眺望远处的灯塔一样。 我以为我又陷入鬼布的**阵中,哪想不是,曲伯说:“鬼点灯吗?” 張半瞎脱口出来一句谣:“坟头小鬼蹲,提着黄油灯,人遇丢三魂,犬见饶三分。” 狗一般是见鬼就咬,不停不饶,能让狗让三分闭嘴绕道的鬼不是厉鬼就是点灯鬼。这是曲伯后来说的,当时我不知道情况的严峻,一下被鬼勾去了三魂,丢魂的感觉先是双脚感受不到压力,然后四周起雾,前面一条白雾大道,一个满头白发提着灯笼的老瓮朝我招手,我飘飘然如羽化登仙,一蹦三尺,几下便跳到老瓮面前,然后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无尽的尽头。 可是刚迈步走没多远,便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想回头却被老翁按住头说:“想做回头客吗?等到了回头崖再说吧!” “畜生!”后面这人怒斥,朝我们狂奔而来。 老翁拉着我手,使劲跑,使劲跑,可是无尽的路呀,它就是看不到尽头。老翁的速度不及后面这人快,最后在我看到一片黑sè的山崖时,被后面的人追上,一把夺过我,将我甩回凶宅,我才清楚刚才的人是張半瞎,可为什么刚才我不知道,头脑中像被烂泥填充一样,思维零散。 我惊呼道:“曲伯,我刚才怎么了?” 曲伯说:“你跟张天问这么久时间,还是这么容易受到鬼的诱惑。” “我又中鬼的诡计了?”我掏出袖中黄符自语道。 曲伯才说:“张天问刚才说的那句话,点灯鬼和厉鬼一样,勾人魂魄噬人xing命,你刚才被鬼的迷灯勾魂了!”我顿时感到后怕,问曲伯:“刚才,刚才,我看到一片黑山崖,中间有座黑岩石桥,是不是叫回头……” “是回头崖,过了回头崖便再回不来阳世。”曲伯没等我讲完,抢了话说。 我呼吸带着抽泣时的颤抖,汗流浃背,忽然注意到張半瞎不见了,紧张地问曲伯:“九哥呢!九哥呢!” 曲伯说:“张天问在楼上。” 我再次抬头,看到凶宅后窗的灯熄灭。 突然,一个闷雷劈下来,我吓得肩膀往上一蹦,随之,手电的光一下暗下来,检查灯头发现灯丝发红,同时,地上的血砂水开始滚滚冒泡,一块块墓碑越发显得不安详,果不其然,没多久后,墓碑的土开始松动,一只只黑手破土而出,接着是头,是上半身,曲伯拽着我往凶宅里跑,可是刚到后门处,墙突然往下流血,是红sè血砂水,后门被血帘遮住,我们照直冲上去却一头撞在墙上,我们回头看到围墙也开始流血,血帘由四周向我们靠拢,墓碑下爬出的尸体似蛆虫一般拱到我脚下,其中一个,从双脚烂到光头,尽是一个个黑sè的窟窿,它抬头,我看见它竟然没有脸,吓得我“唉吆”大叫一声倒坐地上。 曲伯拉我起来,说:“不能犯傻,要清醒,这些都是虚象!” 我一边努力在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血界中的幻象,是障眼法,点灯鬼想从jing神上摧垮我们而已,一边还对眼前的所见所闻感到害怕,吓得腿软,站立失控。曲伯朝楼上大喊:“张天问!张天问!” 血帘已经将我俩逼到墙角,所有的尸体饿虎一样,却只扑向我,有的咬我手,有的咬我脚,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任凭他们折腾,幸存的一点知觉是它们咬我时我感到丝丝疼痛。曲伯站在我旁边,一直在和我说话,我却听不见声音,然后,我突然站在一条黄沙四起的路上,没有任何目的地往前走,往前走,路是这么长,这么冷,见不到一个人,我也一点不害怕,所有的记忆都消失。 于混沌中行走了无限时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右方出现一只奇怪的动物,面似白羊,背双翼,口张若虎,怒出一气,吹散迷眼的黄沙,取而代之的是白sè仙雾,这只四不像走到我面前停下,我主动骑上去,接着我就睁眼看到張半瞎站在我面前。 我顿时耳聪目明,暴跳起来:“刚才是你的白泽神兽救了我!” 張半瞎会意地点点头。 我说:“不对呀!你怎么变过来了?” 張半瞎说:“他办不了这件事,自然要走。” 我说:“啊?你说你身体里的老头?他都镇不住这凶宅?”我看四周,尸体血水都不见了,血界消失。 張半瞎说:“不是镇不住,而是没办法。凶宅的主子是鬼门后裔。” 我再要问时,張半瞎不给说,说:“出去再说。” 一平静,都平静,外面没有一个人围观,雨早停下了。我觉得不大对劲,难道我又着了道?晃在两边的手同时朝嘴巴上掐肉,疼!但是我又回想到刚才被墓碑下爬出来的尸体咬噬时不也疼吗?我该怎么办?逃吗?往哪逃?能逃掉吗?冷静下来,我想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切勿打草惊蛇然后静观其变。 可是等我们一齐到了林家门口看到林中月,我才慢慢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林中月一把拽住我的袖子说:“你们真神了!” “啊!你的眼睛!”林中月忽然看着張半瞎吃惊道。 我一看,哎呀!張半瞎没戴墨镜! 張半瞎忙解释说:“奥,没事没事!” 我也帮他解释说:“只是重瞳眼而已。” 林中月显然对張半瞎的眼睛很感兴趣,这一点,是所有看过他眼睛的人的共同表现。她说:“听说重瞳眼是圣人所拥有的,很难得的!” 張半瞎不好意思地往回去的路走,我陪他一起去凶宅,路上我问他:“刚才我被那些墓碑下的尸体咬的时候怎么还疼?” 張半瞎说:“疼是一种感觉,不一定非要**受到实际伤害才会感到疼,光是神经自己幻觉也可以。血砂和朱砂的成分一样,都是硫化汞,凶宅的主子故意在凶宅四周埋下血砂,遇到yin雨天,血砂会自动分解出汞,汞是重金属,弥漫在空气中,会严重影响人的大脑神经,加上凶宅自身的穿心煞和躲在在地底黑金佛内的鬼魂的磁场干扰,人会产生极具杀伤力的恐怖幻觉,直到自己被活活折磨死。”他一下说了好多,有科学有“迷信”,却句句“头头是道”。 我不禁佩服道:“九哥!看来你不光是祝由师,多少还算得上是个知识渊博的科学家呢!” 張半瞎说:“世间大小诸物,自然起,自然灭,都有它们的生存道理,好多人耻笑鬼神是迷信,他们且不知道那都是大自然不可窥探的未知规律。” 我们赶到凶宅找到了他的墨镜。 我看着凶宅,觉得心里还是不安,问張半瞎:“你说没办法镇这凶宅,有什么原因在里面吗?单单是凶宅的主人是什么鬼门后裔?你身体里的那个老头看起来不简单呀!他都没办法?” 張半瞎闷哼一声,说:“鬼门后裔是鬼谷子正统弟子,他们一派生前有黑金佛护体,死后亦有黑金佛护体,如果从jing神层面上说,那就是长生不死。这宅子底下有黑金佛,除非掘地三尺挖出黑金佛,不然那些脏东西躲进黑金佛中谁拿它们都没办法。” 我明白过来,说:“那怎么办?你都没办法除掉那些鬼怪,以后还有人来怎么办?” 張半瞎忽然发笑,看得我莫名其妙,我问他笑什么呢!他给我说大道理:“其实,世界上,鬼怪比不上人心坏。如果,zhèng fu将宅子永封,也不会有人不断死去,可就是有些贪财肮脏之人,为了那点点钱财而去伤天害理。鬼门后裔故意将宅子设计成穿心煞,配上血砂结界,目的就是让进来的人有来无回,无奈世人识不破迷象,被里面的财宝吸引,又受血界围困,必然是丧命其中。” 我一边听他谆谆教诲,一边走回林家大宅门口。我站在门槛外看雨后的石板路,水渍在灯光的照shè下反shè出不规则的形状,那是石上水坑的轮廓,被历史的年轮碾压得凹凹凸凸。几百年前的凶宅竟然一直祸害生灵到20世纪,难怪張半瞎体内的那个老头说“不可饶恕,非杀不可”,可是…… 我问張半瞎:“我们不如做件好事,掘地三尺,挖出黑金佛,好好收拾那里面的点灯鬼。” “不行!黑金佛里藏着藏宝图。”張半瞎悄悄地说。 我再问时,張半瞎不说话了,因为林老从里面走出来,请張半瞎看看他的住宅有没有什么地方妨事。張半瞎很乐意,说:“由于你们村倾向于集体居住,不能单独划出你家来看,村前一条腰带水,绕村来绕村去,这是最上等的福水,村四周又是农田,丰收围村,无丝毫凶相,还有你家东边这个围墙砌得好,正好与那间凶宅隔开,它的凶煞过不来,看来你家年年出秀才,人好家圆呀!” 林老高兴地作揖谢道:“感谢感谢!” 我好奇林老家里虽然不是个个位居高官,后辈却也是林木之栋,为何还要在大街上辛苦地做小生意呢?林老笑言:“我还不够老,能动就要干,坐吃只会山崩,靠儿靠女不如靠己,再说多劳动劳动对身体也有好处啊!你说是不是?” 我立马想起我爸妈,一把年纪还天天在农田里奔波。农村人的xing格就是闲不住,即使是年迈的老人,他们虽不是雅士归隐山田“播种两三亩,收来四五成”的心态,但他们辛勤劳作既丰收了果实同时又锻炼了身体,确实是两全其美。 新闻联播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雷不打了,雨也不下了,延村重新恢复了平静,死的是三个游客,这事很快会被大家忘记。我喊出正要上床睡觉的張半瞎,问他:“黑金佛藏宝图可真有?” 張半瞎看看四下无人,才和我说:“九十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江湖夺宝风波,当时有人谣传天平天国的藏宝图匿迹在这,江湖各派群蛇出动争夺这张藏宝图,谁知道从祈德堂里翻出来的藏宝图只有半张,而且还是泼墨无字天书,另外一张没人知道在哪?但是今天我发现了,就在凶宅底下的黑金佛内。” 我惊愕道:“真的假的?” 張半瞎对我说:“跟我来。”然后,他走进小强那间房间,后窗朝北,开窗,外面即刻吹进一股雨凉,張半瞎指着东北方那里说:“祈德堂大概在那个位置吧!” 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见任何建筑,我问他:“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張半瞎说:“你不是问我真的假的吗?我来提供证据啊!” 我冷汗直流,说:“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这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见。” 張半瞎无语了会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祈德堂早不在了。” 我说:“哎!藏宝图长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真正的藏宝图呢!” 張半瞎说:“藏宝图是一幅画,还有名字,叫《太行山九马盗chun图》,是鬼门后裔画的,只要识得此图的人,就能得到太平天国的财宝。” “太行山?九马盗chun图?”我念叨着,想到太行山中的云梦山不正好是鬼谷子归隐修道的地方吗,又问他:“你不说祈德堂里找出的半幅画被墨泼盖看不见了吗?那画还有什么意义?” 張半瞎笑笑,说:“云梦山中的天书崖不也是被黑墨泼洒遮住了经文的内容了吗?但是依旧有人能看出天书的内容,而且这个人我还认识。” 我问:“谁呀?” 張半瞎说:“窥出天机的人即是天机,而天机不能泄露。” “靠!你还和我玩悬念!”我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天机。 張半瞎无奈只好说:“左耳盗。” 我顿时安静下来,想了半会,问他:“他连天书都能看懂,本领肯定了得,那为什么江屍没办法解决?不会是那个叫冷书生的比神还厉害吧?” 張半瞎说:“长江江屍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冷书生在下的这盘棋,搞不好会闹得天下鸡犬不宁。” 我问他:“那长江里不还会有人不断死去?” 張半瞎看着我说:“左耳盗必须要调查清楚冷书生的yin谋,才能对症出招,即使不断有人死去,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我下狠心道:“都怪我们能力不够,要是可以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掌为雨,一定要除掉冷书生。” 張半瞎拍拍我肩膀说:“做事不能极端。而且冷书生在中国真可谓只手遮天,他就像所有黑暗势力的统领者,想和他斗,目前你我都做不到。” 我怒斥道:“他这么没有王法!” 張半瞎丝毫不受我情绪的影响,冷静地说:“蒋神,王法这个词不过是居高者用来约束位卑者的武器罢了!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历史上真正能做到大义灭亲的人又有几何?官官相护,只要控制住执行王法的人,就等于控制了法律,冷书生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说在外面不要随随便便提到这个人。” 我感到害怕起来,表面和谐的社会,背后竟然有如此糟糠鼠辈丛生,我义正言辞地向張半瞎请教道:“九哥!你的绝学武功可否传授给我?!”我紧紧地盯着他看,心想我这么诚恳的眼光,看你怎么拒绝? 張半瞎“呃呃”踌躇半天,说:“现在学迟了,你的器官骨头已经常年习惯于现在的状态,如果现在学习武功茅山术会大大损伤你的内脏肌肉筋骨,搞不好会落下终生残疾。” 我争执道:“那你小时候怎么过来的?” 張半瞎仰天长望,说:“说出来都是泪,罢了罢了,不谈这个。” 我说:“好啊!你谈谈藏宝图吧!” 張半瞎笑我贪财,我也笑他:“你不贪?你不贪,为什么我们要破大财的时候,你立马能算到?” “就算我们找到黑金佛中的半张藏宝图,没有另外半张也是没有用的。”張半瞎说,“这一切得随缘,如果缘到了,那失踪的半张自然会和我们碰上。” 我若有所悟,对他说:“我估计当年拿到另外半张图的人也会自己安慰自己说,随缘吧!他哪知道,几十年后,半张藏宝图被我们发现了,这可能也是缘吧!” 張半瞎无声地笑笑,直点头。 这当儿,一只猫从屋顶跳到走廊上,瞪着两只大眼睛,突然趴下前爪“嗷嗷”叫起chun来!几声过后,猫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声音嘶哑起来,脸上的毛往地面脱落,渐渐,猫的脸变得**裸,暗红sè的血管遍布肌肉之上,我竟然可以清楚地看见血管中血液的流动,可是,可是明明没有光呀!然后,我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像要闭幕的音乐会,声音一分一秒减弱,只闻“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 第四十五回 南下(新的旅程) “咝!好疼!”睁开双眼时,太阳光刺得我瞳孔急剧收缩,我捂着眼缓解半天才适应过来,发现我躺在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上,头顶蓝天头枕大地,风吹发丝如丝带,不冷不热,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可我还是本能地掌撑地腰起身,站起来,环视四周,除了草还是草。“这是哪?”我心生焦急,怎么会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我苦挂着脸,往前跑了百米远,突然怀疑乱走会迷失方向,便又回到原地,抬头看到空中白云一片片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风从东南西北刮来,草浪一层推着一层,前赴后继。 跟着草浪来的是一匹棕sè高马,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古装的男子,衣服胸前纹着一条龙,细面圆润,双眼神采奕奕,和我对视半天后,他从马上下来走到我前面,我握着拳头往后退,胆颤地说:“你——你,谁呀?!” 这人脱下外套,对我说:“穿上它。”然后他回到马背,扬鞭长去,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中。 衣服轻如蝉翼,我犹豫半晌,没忍住好奇心,穿到身上,可衣服刚穿到身上,立马隐逝。我急着直挠衣服,双目却突然又被强光刺得生疼,我捂着眼听到好多人叫我,有蒋刚,有小强,有林中月,我拿开手腕,见到真是他们! 我正睡在床上,天大亮,不知何故的我慌忙坐起来问他们:“什么情况我这是?怎么又到这了?是你们吗?蒋刚?” 蒋刚拉着我说:“大哥,昨晚你发大烧,41度!” 張半瞎靠在门口,见我醒了,慢慢走过来。 我紧张地问他我昨晚在走廊上怎么了。 張半瞎对我说:“你摸摸你脑后的僵皮。” 我一瞬间想到莫非鬼疟没了?可伸手还是挠下一把鬼疟,而且是红sè的。我惊讶道:“我这是?变严重了?” 張半瞎摇头说:“不是。” 我说:“我昨晚在走廊上看到一只猫,然后就,我刚才是在做梦吧?” 張半瞎诡异地说:“那是你心中的猫,别人看不见的。” 蒋刚急着要说:“大哥,你昨晚突然倒在走廊上,九哥把你背进房间后,你满头大汗,拿体温表一量,39度!然后,温度一直升,一直升,一直升到41度,搞我们骇屁的了(吓死了)!”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脑袋,不烫,头脑也清醒,但是为什么昨晚会突然发高烧,还做了那么一个奇怪的梦,而且鬼疟,我不禁心情沉闷。張半瞎了解我心情,对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祸相倚,别自己给自己施压。” “九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唉,还是放心不下。”我闷闷不乐。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ri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ri子将会来临……”林中月如是安慰我。这是普希金的诗。 我看着木窗,上面木雕着一只站在树杈上唱歌的金丝雀,我顿时心情激昂,接她的话道:“心儿永远向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張半瞎微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你书背这么牢。” 我自信满满地说:“我以前可是三好学生!” 掀开被子,迈出双脚,我对他们说:“是时候出发了!”说完这话,我立马想到林中月,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我又改口说:“我们再玩几天吧!一般旅游不都是三ri游吗?” 張半瞎轻言道:“我们不是来玩的。” 我反驳道:“最先不是你说的来婺源吗?”讲到这,我立马想到饶西金银棺材,想到九马盗chun图,突然揣摩到張半瞎的用意,他绕到这里的目的应该不单单是观光。 蒋刚和小强都和我之前的意义相投,都说要再留几ri。 我却表态说:“听九哥的。” 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大哥大虽然是移动电话,却远不及现在手机这么便捷,可以随处带随时接听拨打的,所以谈不上互相要联系电话,只能悄悄地把我的地址和林中月的地址互换了下。曲伯早已经把我们的行囊整理好放在一起,就等我们了。 和林中月相处短短一天多的时间,临走时我竟变得万分舍不得,多希望能一直留在延村这个令人着迷的地方。她也显得伤感,等他们全部下楼后,她才开口说话:“蒋神!以后记得写信给我。”她胸凭栏背朝我,我走到她旁边,看着她灵动的双眼,期待着能发生什么事,起码是一个初吻吧,事实却没有,她安静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丝毫挽留之意,平静得波澜不惊,这点让我一下想到了雪儿。 我没有拉她的手,心中澎湃嘴上安,说:“月儿!” 她扭头看着我,大眼睛小琼鼻,有几分西施的神韵,问我:“干什么?” 我结结巴巴,半天没挤出要说的话,只是简单地说道:“奥!没事!” 月儿动下眉毛,笑着对我说:“我送送你。” 我心中一乐,说:“嗯!好!” 她送我下楼时,我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家玩?” 月儿说:“再过两天,我就要去银行上班了,暑假的时候我看能不能去一次安徽。” 我激动,情不自禁捏住她的手说:“要决定来了,一定要事先通知我。”她微笑地点点头,手却从我的手心中一下挣脱开,我抬头看到林老走过来,笑着对我说:“以后常来,哈哈!” 我看了眼月儿,向林老也向月儿保证道:“肯定会常来的!” 走到大门口,張半瞎突然问林老:“你们村是不是有个祈德堂?” 林老想想说:“馀庆堂,聪听堂,笃经堂,我倒是知道,思溪还有个承德堂。祈德堂,没听过。” 張半瞎指着东北方,说:“你们村那里以前是块什么地?” 林老想想说:“奥!那里是我们村的土地庙。” “土地庙?”这出乎張半瞎的意料。 林老说:“嗯,土地庙!” 張半瞎说:“带我过去看看。” 我们把行囊全部放下,要跟張半瞎一齐去。張半瞎看看我们,说:“曲尤神,你带他俩留在这等我们,蒋神你和我去就行了。” 于是,林老带我们两从左边的巷口往村北绕,出了屋舍群,我远远看到前面一座低矮的小庙,门前栽有两棵青松。等我们走到跟前时,看到小庙里有一根木桩,上面放着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陶瓷像,土地公公手执桃木拐杖,土地婆婆手摇草蒲扇,笑眯眯,神态栩栩如生,非景德镇能工巧匠能塑。 我奇怪地问:“庙里怎么还有一个木桩?” 林老把其中的故事娓娓道来:“木桩比庙的年纪还大,听老一辈人说,以前这里只有一根木桩,有地主买地看中这块地,派人将木桩挖走,可是铁锹只要一铲木桩木桩就会叫一声,有人说这棵树成jing了,最好不要动。这事向地主报告后,地主没有理睬,命令手下继续挖,结果树桩被掀起来后,发现底下是个无底洞,有人甩砖头下去,听不到回音。” 我吃惊道:“这怎么和星新一写的科幻小说那么像?那地主是不是遭到报应了?” 林老说:“那不清楚,好像没什么事,但是后来这附近地下相继挖出四块石镜,有相地先生说是块福地,在这里盖土地庙最好,于是,有了这土地庙。” 我疑惑地问林老:“石镜是什么?” “来,你们跟我来。”林老带我们往前走了二十来步,用脚拨开地上的旺草,我看到草下有一块圆形石饼。林老说:“这就是石镜。” 石镜表面坑坑洼洼粗糙不平,根本不可能当镜子用呀!“为什么叫石镜?这玩意能当石镜?”我问林老。 林老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石镜,都是以前老人传下来的古话,没去认真研究过。”林老随后又带我们看了其他三个石镜,四块石镜正好形成一个正方形,把小庙围在中心位置。这时,有一个挎着竹篮从小溪中濯洗衣裳的女人,描着浓眉,樱桃小嘴,扭着腰臀朝我们走来,说的一口好方言,和林老打招呼。 女人朝張半瞎抛个媚眼,看得我都蠢蠢yu动。張半瞎很自觉地低下头,对林老说:“我们回吧!” 路过土地庙,我才注意到庙上写的对联,上联是:庙小神通大,下联是:天高ri月长,横批贴的是五张五福纸。 我心中疑惑重重,照我平时有话就说的xing格,我恨不得立马问張半瞎石镜,祈德堂,怪小庙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如果我现在说出来,可能会泄露掉藏宝图的秘密。为了不成为大嘴巴,我要忍住。一直憋到林家大宅,我才稍微好受点,因为有话题说。 首先是林老的儿子给我们找来了去往县里的面包车,其次是我们向林老以及他家人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然后是林老对我们的叮嘱以及我们对延村的美好呈上衷心的祝福。月儿一直站在最后面,我也一直站在最后面,如果这场完美的邂逅能够永恒,该多好,可惜我只是一位过路客,终将要离开。最后,我朝着月儿挥手,当着她家人的面大胆地喊道:“月儿!”后面的话,我没说,囫囵咽下喉咙,转身离开。 忽然,林老叫住張半瞎,走过来问他:“凶宅离我家这么近,真的没事吗?” 張半瞎善意地笑道:“哈哈!林先生还是不放心啊!一点不影响你家。” 林老龇嘴笑,既难为情又实在。 林老儿子一直领我们到村外,过了进村石板桥,送我们上了面包车,他才回去,这时,我们看到溪水河中有一个人撑着竹排从桥下过,我不禁感慨道:“延村不光山好水好,人还好。” 蒋刚笑我说:“大哥!是人美吧!” 我知道他在说月儿,心情一下好,又一下坏。 蒋刚说:“早上,你不应该突然从床上蹦下来,说什么是时候出发,嫂子肯定生气。” 我听他说嫂子,心中有种莫名的小激动,又失落地说:“我当时是背普希金的诗背得起兴,一时得意忘形,话随口讲出来,谁知道你们还真安排在今早走,我以为还能再玩几天呢?” 小强垂头丧气道:“延村往西去还有一个村叫思溪,听说那里有一个百寿宅,唉!” “百寿宅?”这名字听起来霸气。 小强说:“是呀!宅子里面的十二座格扇门上雕刻了96个不同字体的‘寿’字,听说宅子的整体形状就是一个‘寿’字,可惜,没玩成。” 我安慰他说:“你还好了,利用昨天下午的时间玩了村子一遍,我是一点没玩到。” 張半瞎把我们的话句句听在耳中,他不喜欢抱怨,所以根本不参与我们的忏悔录,而是说:“不是96个字,应该是97个寿字。” 曲伯终于开口道:“嗯!是97个,后来被东西偷走了一个‘寿’字。” 我听到“东西”二字,立马有种不祥的预感,问曲伯:“那是什么东西?” 曲伯看着張半瞎笑,对我说:“不能说。” 小强和蒋刚没好说曲伯,我嘴快,说:“你们这种自以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真令人讨厌!” 曲伯委屈地笑道:“哎哎!蒋神!是你自己要给我们扣帽子的,不是我们自己戴的奥!” 張半瞎靠着椅背,垂首闭目养神。 我突然想到刚才土地庙石镜一事,憋得我胸口顿时堵上来一口气。面包车速度比拖拉机快多了,二十来分钟,我们便回到婺源县城。下车后,他们找厕所去上,我才好问張半瞎石镜的事。張半瞎先说的祈德堂,“祈德堂就在土地庙那一片,土地庙中的树桩本来是祈德堂镇宅用的,那一年的江湖夺宝战摧毁了祈德堂,想当年,我爷爷就是那群人中的一份子。祈德堂四角的石镜是结界石,在有月亮的晚上,石镜是会反shè月光的。” “原来石镜是这么叫来的,我就说粗糙的石头怎么会有石镜的说法,你说的这些东西还真是神乎其神,门道真多。”我觉得学到好多东西,却还是有不少疑惑的地方,问他:“石镜结界干嘛用?保护祈德堂吗?” 張半瞎说:“保护祈德堂下面的结界区。” 他越说我越好奇,恨不得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位说书匠,希望他能一口气把所有的事全抖明白,我问他:“结界区是什么?” 可惜張半瞎又说了只言片语:“蒋神!有好多事,你是无需知道也不应该参与进来的,祈德堂下的结界是鬼门后裔设的死界,里面非常恐怖。” “非常恐怖,非常恐怖,你忽悠人算两个!”我带着些孩子气说。 張半瞎理解我,说:“如果未来有一天你能像我这样对好多事情一目了然的话,你估计神经上会受不住。” 我突然想到九岁那年的事。未来?未来在我眼中算什么,如果二十六年的传闻是真的话,那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变得沮丧,心情跌落千丈,可是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因为我害怕提起当年的事,那件事像一根涂满毒液的刺,深深扎根在我早熟的思想里。 “哎!走吧!”蒋刚他们三从公共厕所回来,蒋刚手里还握着一把卫生纸,对我说:“妈比的,上个厕所还必须要买纸,不然不给上。” 曲伯已经问好车次,白天没有到饶西的车,要等到下午四点钟才有一班次,小强已经买好了票。车站旁好多卖杂货摆小地摊的,都是些别具当地特sè的小产品,徽sè文房四宝,婺源绿茶,江湾雪梨罐头等,小强一个人埋头在地摊上逛,嘴巴不停地叨咕,显得很焦急的样子。我问他干嘛。 “龙尾砚!我在找龙尾砚!在林伯家竟然把龙尾砚的事忘了。”小强皱着眉毛说。 我笑话他道:“你可会写毛笔字呀?搞得跟真的似的。” 小强突然抬头,反驳道:“你小看我!” 我回想到小时候,外公几乎从我读一年级就开始督促我练毛笔字,可惜那时候我总觉得毛笔字没有背书学习来得容易,所以一直没当回事,现在我却冠冕堂皇地训导一位jing通书法的高手,实在惭愧,不过我心中惭愧,嘴上可不饶人,数落小强道:“你懂什么狗屁书法?就是小看你。” 小强俯首继续寻找,我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他在地摊上转悠半天,终于在一个小角落处寻到他认为的宝砚。小摊老板靠着躺椅呼呼大睡,我抬头看天,今天天气确实好,雨后的苍穹锃亮如涂白墨。小强叫醒老板,老板立马擦嘴带笑道:“欢迎欢迎,看上什么了?” 小强问老板:“这一方是龙尾砚吧?”小强指着一尊黑砚,砚面刻着山水画。 我心想:哎呀!买东西最忌讳说“吧”的,特别是这种旅游纪念品,买方必须要以内行的姿态买才不会轻易上当。 老板侃道:“哎!这位小哥,你真有眼光,这是龙尾砚中的金星砚,你看,黑底黄星,宛如那天上夜幕繁星,出墨快,容易洗。” 小强点头表示满意,问老板多少钱。老板狮子大开口说:“五百!” 我差点吐血,叫道:“靠!你宰人呢!” 老板说:“哎!小兄弟,讲句良心话,我这人不玩假,货真价实的老坑龙尾金星砚,特地从歙县带的货,年代,给你你放心,至少两百年。” “对!是老坑,我跟我大伯学过几招,包浆很好,不像做旧。”小强竟然在卖家前说这话,我铁定地说:“你彻底没救了,肯定被宰。” 老板笑着给小强包装好,接过小强的钱,眼眯成一条线。我一边捂着胸口替小强惋惜,一边看小强嘴龇得跟葫芦开瓢一样,心想:你真是钱多手作贱。 我们在车站附近晃到下午,终于等到去饶西的班车,巧的是我们遇到了昨天收尸的鬼手印怪小个。 ------------ 第四十六回 灵之契约 怪小个一行有三人,身穿黑sè衣裤,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拎着黑包,长方形的,模样和古筝包很像。怪小个左手依然戴着黑sè的袖标,戴着口罩坐在代销店门口,一直等大家全都挤上去后,他们才慢慢走上来,扶着车柱站得笔挺,在人群中显得很特殊。我们五个包下车后面一排座位,检票员检票检到我们跟前,我问她要多久能到饶西,结果她说至少半夜。 由于天气好,下午四点钟的天sè看起来跟二点钟一样,如果从这到饶西要过半夜,那路程一定很远。我问检票员:“明天早上有车吗?” 检票员说:“不好意思,明天也只有下午有车,因为德兴附近的路段出现了点故障。” 我没再多话,和他们说:“这搞到半夜,到时候怎搞?” 曲伯说:“车站附近宾馆多,不过从婺源到饶西要搞到半夜,时间确实长了。” 我一直在注意怪小个,想到昨天在凶宅,他亲自走到凶宅里面,出来时还招呼我们赶快走,他肯定不是普通的收尸匠。我用方言和張半瞎说,问他:“那个脸上有手印的家伙是不是和你一样,有神交?” 張半瞎靠着窗边对外面发呆出了神,根本没听到我说话,我捣他一下后,他才缓过神看着我,眼神萎靡。我挖苦他说:“你说你年纪都多大了,整天还装忧郁。”張半瞎是三十岁人的脸,四十岁人的气质,只要一显多愁善感,立马会变得更加有魅力。 張半瞎笑痴痴地说:“奥!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我把对怪小个的疑问说给他听,他立马解释说:“奥!他们是灵蛊一族的后人,他们的祖先灵古氏和阎王签过灵之契约,可以做到和死神擦肩而过互不干扰,你看他的嘴巴,有两个黑手印吧,那就是契约书。” 小强情绪比我还激动,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張半瞎所言的灵蛊一族,反正我是闻所未闻,小强也说他从来没在史书上见到过,于野史中也不曾读到过类似的记载。小强声音太大,都惊到别人了。我压压他的亢奋之情,说:“控制点控制点。” 小强依然按不下自己内心的澎湃,吹嘘張半瞎把他差点捧上天了,“九哥,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清华北大做历史系教授,你对历史,特别是中国民俗历史这块懂的太多了,我真是佩服!”要是我这么被人夸,肯定会坐立不安,張半瞎不然,他安然不作理睬,等小强说够了,他才说:“人不露相,身自安。”然后,他看着曲伯问:“是吧?” 曲伯摸着脸上的疤痕,龇着牙,没说话。我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 曲伯说:“这疤痕突然疼起来了。” 他说到他的疤痕,我才想起来一直想要问的:“你这疤痕是怎么搞的?” 我看到疤痕外翻的肉范红,和平常的颜sè不一样,曲伯说:“那年逮蛟被那东西抓的,下雨作天yin时会疼……但是,这天好得很啊!怎么会疼?”曲伯的话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不清楚,張半瞎把这些看在眼中,对曲伯说:“别猜三忌四的,没什么大事。” 车子出发后,首先要经过德兴,其次便走上通往饶西的公路,路况十分糟糕,一路上颠簸不歇,有不少晕车的人把头搭在窗户外,却还是“哇哇”直吐。路途中,下车的人不少,怪小个找座位正好走到我们前面这排。我们互相看着,怪小个虽然面不带笑却出于东道主礼貌之仪,伸手和我们打招呼道:“你好!”然后,他和我们一个个握了手,搞得我一愣一愣的。 不过,握过手后,他便靠着座椅安静得一句话没说。 我这人特别不喜欢认识的人在一起不说话,这样我会憋得很难受,所以我拍拍怪小个问他:“我叫蒋神!你呢?” 怪小个迟钝半天说:“奥!我叫雨之里。” “雨之里?你这姓不多见。”我心想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 張半瞎突然笑了声,说:“应该是灵雨之里吧?” 怪小个突然回头看着張半瞎,迟钝半天,问:“你怎么知道?” 張半瞎迟钝半天,说:“知道就是知道,哪有为什么。” 怪小个盯着張半瞎,張半瞎却不望他,只顾看着外面流动的风景。 车子出德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前方忽然出现交通堵塞,车子本来速度就不快,现在变得更慢,一分钟移一米,车上乘客都在叫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司机扯嗓子喊:“不要急,前边路面发生坍塌,必须要从旁边绕路。” 这时,怪小个一行人要求下车,我好奇地看着他们下去后,车子开始转向,往路段更差的乡路上走。后来,听车上的检票员说,这里是绕二镇,本来可以沿着大路直线走的,由于昨天的暴雨,大路靠近镇口的一段路面被水冲垮,而且洪水从两边的高地中带出一个红木箱子,箱子怎么搞都打不开,也抬不走。 我回想到昨天,婺源下了雨,雨量虽然大但不至于发生洪涝吧,而且看这镇子,大路靠山不近呀!哪来的泥石流? 从乡间小道,绕路就是慢,天sè不知不觉暗下来然后黑了,车子穿行在夜幕中,整个人都觉得有安全感,特别是和这么多人一起乘晚班车。偶尔看到有干农活回来扛着铁锹出头的农民横穿马路,每每要驻足看我们一会,那时候,坐车其实挺奢侈的。往前去个五六年,从我们家到县城,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步走,这点在江西也不例外。 我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我们问司机大概什么时候上大路,司机说快了。果然,二十来分钟,车子缓缓驶上公路,开出去不到一里路,被人拦下来。拦车的人穿着黑衣服,等他上来后,我们都感到吃惊,这不是怪小个吗? 他上来找我们谈话说:“请你们帮个忙。” 我记住自己是身在外地,要处处小心,第一次去广东,路过江边,差点被那歹毒的老板老板娘害死,这次,这个怪小个又不是常人,他不会想把我们骗到什么地方,然后杀人谋财吧!我们几个不敢下决定。怪小个又说:“你应该知道的。”他和張半瞎说的。 張半瞎走下座位,对曲伯说:“有你忙的了。” 我喊住怪小个,问他:“我们要去饶西的,错过这车就没了。” 怪小个说:“车会给你们安排好。” 下车后,我想起来一事,问怪小个:“你不是婺源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吗?怎么跑到这么老远的地方来?” 怪小个说:“正如这位先生,我和他的作用大概类似。”他指着張半瞎,我瞬间懂了。 我打笑道:“看来你的业务范围真广啊!不过,你们单位怎么没配车?” 怪小个说:“一个县级殡仪馆而已,好多时候,我们都是要自己掏钱跑路的。” “你说说基本情况吧!”張半瞎说。 怪小个先是感谢我们给面子愿意帮他这个忙,然后说:“昨晚镇口那一块下大暴雨,水冲垮路两旁的高地,土里带出来一个红木箱,砸死了十个过路人,但是有两具尸体失踪找不到,红木箱也抬不走。” 刚才在车上,检票员也有说红木箱抬不走,究竟是怎么一个抬不走?我问怪小个,“木箱里还能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抬不走,就算抬不走,砸开把里面的东西掏完不就行了?” 怪小个说:“箱子像紧紧吸在泥里一样,怎么撬都不行,大家认为有古怪所以才叫我们来处理,但是我去看了,发现红木箱是石头做的。” “石头做的?”我觉得不可思议,“那怎么叫木箱?” 怪小个说:“外面涂了红漆,看起来是像一个木箱子,但实际上是石头做的。主要不是这个,主要是昨晚的雨下得奇怪,那两个人消失得也奇怪,都已经一天了,所有的泥都被清理了,却找不到尸体,现场我去看了,没有丝毫另类的迹象,所以才想到拦你们车找你们帮忙。” 張半瞎呵呵地说:“你只是和鬼神签的灵之契约,却没有和其他东西签。” 怪小个扒下嘴上的口罩,露出嘴巴两边的黑手印,小强看到后大吃一惊,说:“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人?” 怪小个不动声sè却饱含敬仰之情地对我们说:“要说奇人,这位先生才是真奇人。” 張半瞎低首揣着口袋,走了几步才说:“修道无限,灵古氏创灵之契约伊始,道力无边,到你们这代估计没剩多少了吧?”張半瞎的话一般都是真理,不存在说什么装腔作势,这点我一直相信,但是他的话给外人听的话,别人应该会表示不服吧!但是怪小个虚心接受,说:“你说的在理,已经快失传了。” 張半瞎叹口气,说:“秦时期,天下多道,越往后道法越衰,许多正统教派逐渐淡出历史,实在可惜。” 边说边行,跨过绕二镇,来到发生泥石流的地方,现场混乱,冷冷清清,只停着一辆jing车,两个肥头大耳的jing察靠在车上睡觉,jing戒线拉得倒挺直。两边是约十米高的土包,路夹在中间,jing戒线中心位置即是坍塌地点,我看到了这个红木箱子,坍塌的原因应该是石箱从高空坠落后砸穿地表的。 怪小个说:“昨晚的暴雨只在这一块下的,其他地方,只是星点小雨。” 張半瞎敞开天窗说亮话:“那两个人肯定是死了,尸体就在土包上面,这箱子,你再叫几个人来一下,看能不能抬动。” 怪小个表情很吃惊,问:“这么准?” 張半瞎暂时没顾得上和他说,扭头和曲伯耳语了句,曲伯点点头。 怪小个让同行的两人再叫些附近的人来,被張半瞎制止道:“哎!不要叫其他人,就找那两个。”他指着jing车里的两个jing察。 两人很不情愿地被怪小个叫下车,我和蒋刚也上去帮忙,曲伯从包里掏出蛟锁,在红石箱上敲两下,我们七人很轻松地把石箱抬离原地。怪小个佩服道:“高,实在是高!” 石箱抬离后,我们看到底下有一个黑漆八五的洞,洞口有大腿那么粗。曲伯摸着脸上的疤痕,咬牙“咝咝”地吸气,估计很疼。 接下来,jing察叫来附近几位壮汉,于土包上挖到两具尸体。 后面的事情交给派出所处理,但是我觉得石箱有些特别,悄悄地问張半瞎里面有没有宝物,張半瞎告诉我石箱没什么价值,可能是以前哪个漆匠涂的红料,作为居家用的石台。我笑着说:“现在人真是愚蠢,连木头和石头都分不清。” 等事情过,已经快到九点了,怪小个安排我们住在镇上的招待所,还请我们一顿晚饭。桌上,怪小个问起这件事的内因,張半瞎说:“是水蛟掀的事端。” ------------ 第四十七回 水木客栈 “水蛟?”怪小个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东西,我还没见过。” 張半瞎说:“是少见,不过这件事确实是水蛟所为,不然雨怎么会下得那么奇怪,只集中在一个地方下?” 我们这次下饶西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金银棺材中的陆地黑蛟,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见识到蛟蛇这种异类的恐怖之处。 “水蛟发起的大水,石箱之所以抬不动是因为底下有蛟蛇吸着。”張半瞎说这些,我便想到石箱抬走时看到的和大腿根一般粗的洞口。曲伯捂着脸上的刀疤,没吃几口便下桌子走开。 怪小个目送曲伯远去,才问我们:“那个老叔是干什么的?” 我抢在張半瞎前说道:“古老的逮蛟人,混迹于九州南山境内的奇徒异人。” 怪小个突然发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低头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特殊的人,没想到世上能力特殊的人远不止十指之数。” 桌上有道板栗烧鸡,張半瞎夹着一颗圆滑的板栗,说:“世人没有特殊与不特殊之分,只是各自的修行方向和功力不同罢了,真正有修为的人常为了掩人耳目,和大众搅合在一块,往往难以被认出,正如板栗,裹着壳子,看起来都一样,但剥开壳后,好的孬的立马见分晓。” 怪小个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端起杯子,客气地先干为敬,張半瞎回他一杯酒,说:“谈不上传教论道,一切只是个人见解罢了!不过,你既然有灵之契约,那就该好好利用这个优势为世人救苦救难,修行在其中,福德自然升。” 灵之契约,能和死神擦边而过,每每听起来我都觉得好神奇,多想拥有这种能力,我痴迷地看着怪小个嘴巴上的两只黑手印,如果这两个手印能添到我的脸上那该多帅。 饭后,怪小个有事要连夜赶回婺源,可能又是哪里出现了离奇的死亡案子吧!临行前,他特地和張半瞎单独说了几句话,最后,我看到他悄悄把什么东西交到張半瞎手中,張半瞎随手装进口袋。我们在镇上的招待所中歇了一晚,第二天,镇长特地安排了专车送我们去的饶西,看来怪小个的面子很大呀! 在车上,我问張半瞎:“水蛟作祟害人就这么算了?曲伯你?”我说着朝曲伯看去,他依然捂着脸,胳膊肘杵着膝盖,头歪向窗外。 “要是抓水蛟,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会耽误大量的时间,曲尤神虽然是专业逮蛟人,也要花时间跟踪下套。”張半瞎说。 虽然張半瞎一直把修行善道挂在嘴边,但真正要他去解救的大众,他却与之失之交臂,蛟蛇扰乱人间秩序,斩杀它们不为过,但是張半瞎却以耽误时间的借口袖手旁观,置若罔闻,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但是,我的感xing总不及張半瞎的理xing,这是后话,相信有心人会在后来的故事中渐渐看出。 进上饶市境内后西行入饶西县,在县内车站下车后,我们无需当地向导,曲伯叫车直接载我们北进灵山。天下山,一般样,不过是奇石仙云绿水怪松异木,但因坐向不同,山水交界的位置不同,高度落差的不同,不同的山有不一样的美。饶西的灵山,那时候水无长桥,山无长道,旅游没有现在这么发达,zhèng fu还没有jing觉到21世纪的旅游业会如此吃香,灵山皆是以前留下的老风景,道观旧址破烂不堪。 车行甚远,后入山间小道来到石人殿下,听说**前,山上有一块巨石,遥望轮廓形像一个双手扶膝盘足而坐的老人,传说是一个石仙,后来与人打赌下棋而败,被人砍头。石人殿下油菜花,和殿身的漆红遥相呼应,别有雅观之景致。天放晴,云明朗,石人殿后高山及顶,若巨人举手,仰首撑天。 司机说我们没赶上趟,要是九月份来的话,会逢到他们当地的石人殿庙会,场面极其热闹。这庙会风俗,和椒陵的正月十五三塔寺,正月十六走太平,二月二逢界首,二月十九神山寺一样,特定的ri子里特定的地点,以大部分信仰佛教徒为主的一种四乡八邻不约而同的集会。 比如六镇镇的三塔寺庙会,自唐朝起,每年到正月十五这天,来自县内各大镇,远至赤镇襄河,近则六镇马厂,共约五万人相聚不过五间之地的庙宇之中,观佛拜神,烧香磕头,求子还愿,以前不要门票;寺内寺庙外都有摆八卦图的算命神棍,外地来的耍猴人(大多是免费观看,给不给钱全是自愿),套圈飞镖,油炸素鸡鱼干,扛着插满糖球四处叫卖的卖糖球人,拖拉机上靠着甘蔗,旁边是热烘烘的炒螺蛳,马路靠南面一排全是各种卖树苗的,年初正逢开chun,所有人会选择到三塔寺买树苗回去栽,这是相约而成的习惯。 场面恢宏到“三米耳不闻声”,意思是你我站离只有三米远却听不到彼此的说话声,真可谓人声鼎沸;而且马厂到小集一段路,从来都是过不了车,人与人真的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别说车就是人,想要从东到西都是万难的事。水泄不通的人流,倍增气氛的热闹。 路过石人殿门口,殿门开一扇,掩一扇,里面只有一个僧侣在扫地上的落叶。殿外一颗梧桐树,树干在外,树头却在内。这个季节,不该是朽木发芽,chun意盎然的时候吗,怎么满树头的枯叶?我好奇在心,想进到石人殿里看看,却被曲伯叫住,说:“不能再耽搁了,从这里进山要大半天的时间。” 我捋起袖口,看表时间是上午十点五十五,对曲伯说:“才十一点不到,还早呢!” 曲伯说:“不早,水木客栈还在山最里面,就算快也要五个多小时的路程。” “嗯!山里天黑得快,万一天黑前没赶到,呆在山里可不安全。”張半瞎接曲伯的话说。 灵山,山名字听起来就感觉很迷信的样子,传说是佛家出家人道教归无者的修身修行之地,我能想象到天黑后的山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野物兽虫,鬼怪妖魔,再看这座石人殿,真觉得它略显突兀,朝北看到雾气缭绕的山头绿sè比这里深几许。 山上有人,所以进山有道,小路匿迹于山木花草间,开始尚见几分路样,往后,左弯右拐,路渐渐见不到道了,如果不是有曲伯认识路,我们会被其他看似是路的旁岔边道迷晕方向。曲伯说,好多年过去,山还是原来的山,路还是原来的路,最后他感慨道:“不知道人还是不是原来的人?” 我闻言问他:“山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曲伯作感慨的情绪很不适合在他这张苍老的脸上,岁月是把手术刀,改变了面容改变了生理结构。曲伯说:“人老了,心就老了。” 張半瞎一直跟在最后面,听我们的话,却一言不发,心静如止水,仿佛能听到一片树叶落地的“嚓”声。但实际上,他的思维足以一边自个清闲,一边思考曲伯的话,毕竟他自己也说过自己的年龄比李萌萌的爸妈都要大。可是,有多大,我问过他,他不肯说。每个人都有两种事,一种事是写在沙子上的,风一吹,便消失了;一种事是写在刻在岩石上的,任由风吹(不要从科学的角度上和我说什么岩石的风化)难以磨灭。 鸟鸣,虫叫,兔跑,蛇游,这是山中的故事,作为农村人,这些在我眼中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小强就很兴奋了,看到一只兔子从面前闪过,他会穷追不休,一边跑还一边傻傻地笑,叫着喊着,蹦着跳着,我在想:若干年后,这或许也会成为沙子上的故事。 山有九重,岭有八座,这是抽象的说法,但山林地确实是这样,地震带引发的不规则地壳运动,挤压上来的山,往往是山后有山,岭后岭,所以古代才有翻山越岭一说。山有高有低,生活其中的农村人,为了方便通行,会尽量选择地势最低的地方开路,所以有“山高路矮”的说法。 我问曲伯他说的深山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深法,大概要翻几座山头。曲伯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座桥为止,桥那头便是水木客栈。” 我们每个人都背着大包行囊,累得腰酸背痛,却始终不见曲伯说的那座桥。难怪他说不能在石人殿耽搁,因为天黑下来,我们还没到,看手表,时间不过才四点。曲伯让我们再坚持坚持,快了,大概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我是亲眼见证太阳落下西山的,目睹时间流逝的过程,我突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林木的影子在拉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可以窥到夕阳无限好,那句话便顺理成章地出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正如曲伯说的,我们于四点四十到了桥头,而前一个小时,我感觉我们是一路走下坡路过来的,所以木桥客栈这处应该是山的最低地势处了,继续往里面走,估计山势又要往上涨。桥是木板铺的两米阔面,桥头栽着一株桂花,桥下是山泉溪流。小强背起陆游的《咏梅》诗:“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chun,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我接他的诗背起**的《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chun归, 飞雪迎chun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chun, 只把chun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夜晚,山风吹拂,冷得冻骨,直叫人抱怀思暖,所以陆游和**的诗的意境是有了,却可惜桥头站着的是桂花,不是梅花。蒋刚打断我俩的“文化交流”,十分不满意地说:“就欺负我们农村人没文化是吧?老是喜欢背呀背的!我念书时候最讨厌背诗背书的,有屁用!” 读书无用论的典型表现,蒋刚一贯喜欢混社会,初中没上完,便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所谓的道上开展我们眼中的小朋友玩的游戏,“打打杀杀”。 桥头这家客栈,旁边除了两家插着酒幡旗的酒家外再没有其他住家的,客栈门前两具石狮子怒瞪着双眼,被守护的客栈大宅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里面点的确实是大红蜡烛,手电照到门牌,看到一块金字匾额,上面题着“水木客栈”四个大字,匾额上下左右围着一圈红绸缎,上方顶着一朵红花,一切皆古风古sè。 客栈大门紧闭,估计已经打烊了。我们准备上去敲门,曲伯却突然说:“慢着!”我和小强回头看到曲伯一脸纠结,问他怎么了?曲伯说:“你们等我下。”他说着往桥那头去。 我打趣道:“不会是突然尿胀了吧?” 等曲伯回来,我看到他的脸完全变了一个人,刚才还是老态龙钟的样子,现在却是年轻态,小强和蒋刚十分诧异,瞠目结舌道:“是不是曲伯,是不是曲伯?” 曲伯开口说:“是我。”声音和我第一次在江上看到戴着面罩的他的时候一样,也是年轻态,这是他用易容易声术改的,所以小强和蒋刚更加不相信,都以为曲伯出什么事了。我哈哈笑道:“确实是曲伯,没见过曲伯的真面目吧?” 小强若有所思地说:“不会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吧?但是这声音也变?我,我……” 曲伯不但易容易声,还很在意自己的发型,着装,让我们给他看下整体效果怎么样,我拿他和張半瞎比较,说:“比九哥帅一点!”曲伯满意地笑笑,立马又紧张起来。月末,天上无月,四下黑暗寂静,客栈越看越怪异,特别是在我们敲门无人应声推开门后看到的空无一人的大厅后。板凳倒扣在桌子上,正前方左边是掌柜的结账柜台,右边是上楼的楼梯。 我们站在门口朝楼上叫一声后,没人应。 ------------ 第四十八回 饶西吹灯客 深山中空荡荡的古宅客栈,充满太多令人质疑的地方。光进一次山都要大半天的时间,况且人烟稀少,客栈盖在这不很奇怪吗?就算客栈里有人,他们如何出行购买生活必需品?难道出一次山要跑几百里的山路?我jing觉地拽了拽張半瞎的袖子,说:“会不会有问题啊?” 曲伯听到我的话,说:“哪有什么问题,静候老板娘。”我听到曲伯喘气的声音,透露着他心急如焚的心情。 果然,半会后,楼上穿来木屐鞋的“笃笃”声,随后,一个穿着浅绿sè复古薄纱衣裙手端一盏红烛的女子出现在楼梯口,细声轻语地问我们:“哪位呀?” 我们几人呆愣站着,皆被老板娘震慑住了,怎么,怎么山中有如此赛天仙般的女人?头带金簪光光耀,脸抹胭脂点点红,腰束丝带条条飘,脚蹬三寸木莲鞋,红唇细鼻梁,弯眉瓜子脸,最奇特的是老板娘的双眼下各垂三个红点。我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幻想起来,在这山,这水,这客栈中,竟然邂逅如此超凡脱俗的“仙女”,实在是一场宝贵的人生经历。 張半瞎往前站一步,说:“是老板娘吗?我们今晚借宿一宿,不知道有没有客房了?” 老板娘走下楼梯,点着大厅中两盏长烛,四周顿时变得彻亮。老板娘回头,看到站在我们后面的曲伯,突然摔破手上的烛盏,和曲伯互相对视。老板娘的眼睛平行shè出两道光芒,瞅得曲伯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筋,然后低头看地。 “楼上只有一间房了。你们吃晚饭了没?”老板娘刚才的行为虽然怪异,但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印象。 我们说还没有吃呢! 老板娘立马叫醒伙计,临时做了几道炒菜给我们填饱了肚子。随后,伙计带我们上楼开了房间。房间面积很小,而且只有一张床,五个人,再挤也挤不下呀!張半瞎和曲伯主动睡地上,我们三抓阄,结果他俩抓到长的,睡床上,我也只能睡地上。地板是木头的,凉xing不大,虽然硬,但是垫了层棉毯,将就着可以睡。 由于是偏远地区,这里没有一件电器,照明靠蜡烛,烧饭靠柴火。我躺下又起身,总觉得客栈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蒋刚和小强倒床便睡,“呼呼”地吵死人。我开手电往床上照,无意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很有特点,远处看画上有一个人,离近了看,却出现两个人,画子的基本环境是天初黑的密林,后面的人和前面的人同站在一条线上,打头穿着黄sè长袍的这位是个道士,后面的这位,露出的左半身全覆盖着茅草。 看他们睡得很香,我越发焦急,躺到地上还是睡不着,无奈,开门出去透风。黑森森的客栈,只有老板娘的房间亮着灯。我试着推推旁边这间客房的门,发现门没锁,推开门照到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人住,再看其他房间,也没人。那为什么老板娘当时说这上面只有一间空房? 走廊尽头是一个百叶窗,山风过缝隙吹进走廊,凉得我一个激灵打过后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些古宅客栈的野事,独自思忖房间里该不会住着yin鬼吧!我努力地感受害怕却始终怕不起来,一是有張半瞎这个保护伞在,二是清纯善良的老板娘的闺房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我看表,时间才7点一刻,往前试探xing地走了两步,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隔着窗户,看不到里面,我在窗户边驻足一会,刚准备提脚回去,老板娘忽然开门出来。 我当场尴尬住,很想看她迷人的脸蛋,却不好意思抬头。老板娘走到我跟前,开口问:“这么晚还不睡?” 我咿咿呀呀地结舌道:“奥——奥,我,我,现在现在,还早,还早早吧?!”老板娘灵秀的黑发散发着阵阵清香,冷峻严肃的表情额外透出一种高贵美,酥胸紧收衣,翘臀盖碧裙,泪如水,细肤白凝冰。她一切的味道在我脑子中过一遍后更加刺激我,使我忐忑不安,我一边想如何把握和这位美女的完美邂逅,一边又深深地谴责自己。 “你不要恋我美容了,看你的模样,我比你爸妈都大。”老板娘竟然猜到我的心思,她后半句话更让我大吃一惊。 “啊?你?”我虽然这么问,却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了,一定是和曲伯一样,用了易容术。我开门见山,问她:“是不是易容术?” 她说:“不管是不是易容,人的sè相只是外在的虚无的东西,可存在可不存在,为什么都这么在乎,何谓年轻何谓衰老,何谓过去何谓现在。小伙子,你的路还长,要学会如何去舍弃不重要的东西,如何去珍惜重要的东西。” “既然你的境界都这么高了,为什么自己还要用易容术?”我故意找茬难为她。 老板娘微开朱唇,笑道:“你如何知道我用的易容术?小朋友?”她说着,低头,将脸凑到我面前,她穿着木屐鞋个子和我不相上下,如此亲密的动作在桂花香飘的环境中显得无比诱惑,我忍不住想上去咬她一口,但是想到她的年龄,我立马闭目等候。 然后,我听到木屐鞋的“笃笃”声,睁眼看到她背对着我往闺房走去。我呆呆地站着看她,老板娘突然回头冲我笑起来,刚才还冷艳的她现在竟然变得婑媠娇柔,我对她的非分之想全无,反而觉得她特别像我的姐姐。 我打着灯回去时,遇到起来上厕所的客栈伙计,披着绿sè军袍,缩头跑得很快,我俩差点撞一起。 “你怎么不打灯?”我见他一不点烛,二不吭声,鬼鬼祟祟的。 客栈伙计唏嘘道:“声音小点,这里不是大城市,不要大喊大叫,山里面妖怪多。” 他年纪比我大,却不能拿我当小孩骗吧!我说:“你是不是看我小,糊弄我吧?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你要说鬼我还信。” 伙计古灵jing怪的样子,说:“还真是有鬼,想活的话,晚上午夜过后千万不要点灯。”他憋尿急着要走,我没喊住,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到房里猜测。午夜12点钟以后,不要点灯?为什么不能点灯,我随口说的话,没想到伙计真能讲出名堂。山里多jing多怪,多鬼多伥,越想我越害怕,缩进被子里蒙住头。 不知多久后,“啪啦”一声响吵醒我,遂听到窸窣的碎语声,我摸到手表,却不敢开灯看。隔着被单蹭到两边都有人,说明張半瞎和曲伯都还在。 “啪啦!”又一声响,这回我是听得真切。我在脑海中去努力寻找,这声音会是什么响?却没想出来。这样的声音,连响四五声后,终于吵醒張半瞎,他随口说:“什么东西呀?”然后,手推开手电。我正好伸出头,眼被光刺疼,大叫:“别开灯!” 可是,顺着灯光看过去,原来是窗户被风吹的一碰一碰得响,因为是古代阁楼那种木质窗,所以声音和平常家里的木框玻璃窗拍打窗框的不同,再看手表,也才十点而已。張半瞎关了木窗后倒地继续睡,而我经过刚才的刺激又陷入困难的入睡阶段,一直熬了半个多小时才逐渐睡过去,心里还惦记着客栈伙计说的“午夜勿点灯”。 我在紧张的环境下胡思乱想的结果演变成大脑进入深度睡眠前的噩梦。梦中,我自己可以一跃千丈,但不是在广袤的草原上也不是在生机盎然的大森林中,相反,我的道是一条黑暗的林中小路,后面追着我不清楚的所谓的敌人,他们是谁呢,我无暇回首看,只知道一味地躲避一味地逃跑,最终前方出现一团黑气,在我快到它面前时,它突然睁开两只绿yinyin的眼睛,一下把我吓醒。我在被单中,久久思考,不得其解。 隔着被子伸手去摸,張半瞎不见了! 我仔细确认下,右边的曲伯依然保持着睡姿,左边确实没人。 我算了下,刚才是十点,现在估计差不多到午夜了吧!黑暗似无数只蚂蚁侵蚀我的身体,而恐惧则像蚂蚁口中的蚁酸,刺激着我的神经。没有張半瞎在,就没有安全感,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糟糕的是,稍后,楼下竟然传来人说话的聒噪声,声音细微加上又是当地的方言,听不出来讲的什么,但是能听出人数不少。 “啪啦!”风又吹开木窗,窗户的北面就是客栈的后面,是片茂密的森林。 蒋刚和小强的呼声此起彼伏,曲伯睡得也死,也是的,白天走了那么长的山路,我的脚板底的硬水痘也疼得厉害。我一边按捺住自己不要开灯,一边又想开灯看看时间和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手电筒握在手心已经握出汗来,突然,楼下的嘈杂声停止。 夜,又回到它原来的本sè。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人,我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自恃是热衷于科学与自然的疯狂思想家虽然堕落至今ri的无名倒爷,我却依然保留着当年好奇心的热情,那是青chun的力量,而我正是那种不想承认自己会老的人。一番心理挣扎,我终于推开手电,照见手表,时间停格在凌晨12点15分。就在我掀开被单,露出灯光那一刻,房门突然“咚咚”被人敲响。 我动作和快,立马照到门后的门闩没有上闩,外面的肯定不是張半瞎,这使我暗自吃了闷怕。山里人烟本就稀少,为何在午夜还有人住店?而且客栈伙计此前说的那番话,好像,好像他知道午夜时会来人一样。我突然拍脑袋想到我们擦黑后到客栈时,客栈的门也没有上闩,这样,再后来的人可以直接进来。 我关灯没敢吱声,门外的不明身份的人却一直敲个不停。没办法,我捣醒曲伯,对他说:“有人敲门。” 曲伯立马清醒,打手势让我不要出声,他仔细地听出规律来,敲门声是两紧一松共三次,他悄悄地对我说:“去床上把他俩叫醒。” 我弓腰赶紧跑到床边摇醒他俩,蒋刚和小强张口尽是呓语胡话,被我捏嘴巴肉弄醒。我把情况和他们简单地一说,他俩立马裹被子问我:“什么人?” 我心提到喉咙眼,紧张地说:“不知道,九哥又不知道哪去了。” 曲伯打着手电,悄悄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我们,然后突然一拽门把,我们仨跟着他手势往后一倒,仿佛身临其境。 门开后,门口站着一个从头到尾裹着茅草的草人,和房间画中的第二个人很相像,吓得曲伯倒跨三步。草人头上贴着一道黄符,背后插着两根木剑,手脚皆互相紧紧束缚在一起,看不出来能敲门的样子啊!蒋刚挨着我背,我已经感觉到他在颤抖,小强也惊悚地无地自容,正这时,木窗“哗啦”一声巨响,我以为风起大了,谁知道灯光照去,看到木窗断成三段在地,窗户上站着另一个茅草人。 糟糕!两个东西不是善茬!曲伯和我都意识到,他纵身跳回来,放开黑包,掏出蛟锁。刹那间,窗户上的茅草人一个仰体侧空翻凑到曲伯背后,我看得惊心动魄,朝曲伯大叫:“后面!”曲伯闻声举锁,蛟锁的锁头抵在茅草人胸口,曲伯抽身反转180度,收回蛟锁,紧接,朝茅草人头上挥锁砸去,茅草人头颅比我们想象的要弱,应声脱节掉在地上,却从脖子里引出一条红sè的不规则形状的怪物。 ------------ 第四十九回 红伥 “红伥!”曲伯大叫一声,直退步,离这红sè的怪物有一丈多远。 红伥?我没听过,他俩更没听过,不过肯定不是善茬。 它的轮廓像变形虫没个固定的形状,作水波状摆动,看不出它的厉害之处。门口的茅草人跟进来,照直不打弯冲我们跳来。我们三一时慌张,跳下床,端板凳御敌,可是茅草人丝毫不畏,头上的黄符随着它上下跳动而四处刮飘,看着就像要被风吹掉一样。 曲伯扭头见我们举板凳要砸茅草人,立马叫止我们:“不要坏它身体!” 他这边和我们说话,那边红伥飘到他面前,只见,红伥幻化似的钻出一枚红sè的骷髅头,张颌露黑齿,朝曲伯脖颈咬去,曲伯反应机敏,三十度侧脖,让过红伥的攻击,紧接一个肩拳撞飞红伥头颅。红伥的头颅和身体接得松散,无声落地,却立马又飘回红伥的颈项,我看在眼中,暗嗔道:这细胞修复得多快! “大哥!小心!”蒋刚一提醒我,我才回神,却来不及防御,被突如其来的茅草人撞倒在地。我刚想站起来,茅草人忽然朝我身体压下来,同时我看到草人肚子中伸出两把锃亮的匕首,直朝我插过来,蒋刚急着挥起板凳反砸草人,他手劲刚猛,恰巧正中草人头部,头颅应声脱节,掉落地上,随后里面出来另一只红伥。 这只红伥来得凶猛,瞬间变化成无数条细小的“蛆虫”,于空中飘荡,让人防不胜防,碰到人身体立马透过皮肤进入体内,刚钻进身体里时,毫无知觉,看曲伯和我们一样,遭到红伥分身的袭击,也是难以躲避。 我检查下草人身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看来红伥是cāo控草人行动的幕后黑手,但是茅草人是从哪里来的呢?红伥在草人的体内的目的是什么? 我问曲伯:“红伥是什么?” 曲伯说:“红伥是一种鬼。” 我知道伥鬼传说是被老虎咬死的人反过来帮助老虎伤人的鬼怪,以此类推,红伥是助红为伥的怪物。曲伯在一边自言自语道:“红伥躲在草人身体里,以此来驱动草人的行动,难道是那些人?” “那些人?”我感觉莫名其妙,“那些人是哪些人?” 曲伯手拍地面懊悔道:“这么多年了,那伙人还在这里出没?” 我越发不明白曲伯的话,问他:“那些人是什么人?” 曲伯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现在几点?” 我撸袖子一看,“12点半。” 曲伯紧张的样子,带动我们全都紧张起来。他说:“刚过十二点的时候,你是不是开灯了?” 我想到我在被单中打灯看手表的时候是12点一刻,曲伯听我这么说,击掌道:“是那群吹灯客!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很活跃呀!” 我听出些端倪,问他:“以前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曲伯站起来,直话说:“不光来过,二十年前,我常常在这山里活动。” 我惊讶道:“难怪你对来这里的路这么熟悉。” 说话间,身体出现了反应,首先是屁股麻酥酥的痒,然后由下及上,传到额头,头上的瘙痒跟几天没洗头的头皮屑作痒的感觉一样,恨不得狠狠地揪下一把头发才叫痛快呢!我问他们感觉怎么样,结果和我的一模一样,都痒得直挠。我问曲伯红伥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有如此奇怪的攻击方式?同时,我想到客栈伙计的告诫,难道红伥就是他口中说的致命的妖怪? 曲伯一边猴急似的挠着脊背,一边和我说:“红伥是吹灯客的手段,善于侵蚀人的神经,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现在是痒,待会可能是疼,再然后是酸,反正各种奇怪的幻象都会出现,直到将人折磨垮掉。曲伯说的一点不错,瘙痒的感觉维持不到几分钟,痛感从膝盖处传来,痛觉可比瘙痒痛苦得多,我已经站不住脚了,膝盖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记似的,动感神经慢慢陷入麻木状态,接着痛感消失;酸感由脚踝处传上来,一直到手的胳膊肘,酸的感觉自来肌肉的胀痛,所以即使坐在板凳上,双手双脚也觉得是累赘,根本移动不了一点点距离。 其后,舌根发辣,辣得汗腺竟然真的出汗,湿透全身;接着,舌根,发苦,苦得口水流的比辣时还多。然后,浑身没有知觉,眼睛好像几天几夜没闭过的感觉一样,累得双眼皮实在无力睁开,但是一闭眼,会做噩梦,梦中,我总是在逃跑,后面追的人我不敢回头看,所以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人,没有目的的跑让我不断怀疑自己,可是脚步就是停不下来。 渐渐,前头又出现了黑暗区域,无法逃避地要撞进去了吗?可是等我跑到跟前时,突然看到一只黑龙张开双翼,站在一只白sè的红眼乌龟身上,作扑杀动作怒视着我。黑龙双眸范着紫光,它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虽然黑龙白龟组合在一起充满着邪气,它们却不作任何伤害我的动作,反而像是在阻止我走向黑暗苦海。 我站着和它们对峙,和黑暗对峙,僵持了无知何时,黑龙忽然张口吹出一口气,将我遣送回到现实。红伥随之从我体内飞出,在我来不及思考刚才是究竟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道:“汝此**小儿,竟破我红伥!实在是荒谬!” 我搁在心里想:我靠,这也太装蒜了吧! 曲伯,小强,蒋刚,他们三个依然深陷在红伥的**阵中。 “越发有趣了,越发有趣了!”突然,老头的笑声变得jiān邪无比,接着北边的窗户爬上来三只红sè的怪物,双眼绿幽幽,四足,老鼠窝下三尺鼓起一对肉包,双臂过膝,弓腰作捕食状。它门扑过来,我没作一点滞后反应,只是它们的兴趣是地上的两支手电,它们狂吼着一脚踩扁手电。 屋子里突然暗下来,我手中的手电泛着深黄sè的光。那时候的电池没有现在的手电蓄电能力这么强,稍微用几下,电池的电力便不够用。虽说光线暗淡,却足以吸引新来的三只红伥向我发起攻击。我的方位是靠南,此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顺着道朝门口冲,我刚出房门,后面的红伥便跳到门口,差点被它抓个正着。 照现在这情形,我唯一能求救的就是老板娘,于是,我甩开腿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使劲敲老板娘的门,没人应,急得我手直颤抖,红伥飞檐走壁,几步追上我,我举手一挡,只听“啪”一声,手电灯头玻璃碎裂,灯一下熄灭。此时,前后左右皆不见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面前这三对yin森的眼睛。 我的脖子被掐着,双脚不自觉地离地三尺高,我真切地感受到红伥手掌的温度,零下一度寒。 “咳,咳……”掐在喉咙上的手捏得我支气管疼,胸口肌肉做着夸张的扩张运动,一直想吸进来空气。窒息的感觉比生死更难受,可是大脑细胞的死亡速度是很快的,我渐渐淡去意识,等待我的只有死亡。死亡时刻,思想情感十分微妙,首先想到是自己的父母亲人,然后是自己求学之路的艰辛,最后才想起来張半瞎,来自恐惧的泪水顺着眼眶流下一滴,顺着脸颊淌到嘴角,尝到泪水的味道,是甜的。 寂静的夜,白天的一切都会消失,就算快乐,就算痛苦,夜的安详也会带走所有情感,倔强的人会在梦中继续挣扎,而大多数人则喜欢沉沦在夜sè中,或是懊悔,或是反省。不管懊悔还是反省,等待他们的是永恒不变的黎明,黎明就有曙光,曙光就是未来。于是,有了“静夜思”。 难道我的理想我的未来,将永远消失在这个夜晚中? 为什么没人来救我,为什么关键时刻張半瞎要消失,为什么我心目中高贵的老板娘拒我于门外?我的一生,有太多遗憾,有太多缺陷,这些遗憾,这些缺陷,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如同滚滚岩浆穿过,烫得我如临夏ri骄阳之下曝晒于天地间,那种焦头烂额的脑热可能是生命完结的征兆。 正在我落入无边的苦海之际,红伥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突然放松。我迷糊地意识到有人救了我。空气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肺部,我从来没这么痛快过,再深山老林中的空气也比不上此时的空气新鲜。我突然想起来一篇儿童文学,叫《小狐狸卖空气》,里面的小狐狸把深山中的新鲜空气卖给城里人,治好了好多人的呼吸疾病。我在想那种久住污染城市中的人们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应该都比不上我现在的状况吧! 待我恢复了神智后,转头看到右边站着老板娘,双目下的六枚红点,跟着她的呼吸一闪一闪的。我慌忙站起来,跑到她后边躲着,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三只红伥趴在地上,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俩。老板娘对空喊道:“这小伙……放他一马!” “好!既然老板娘开金口,吾且免他一死!”声音从四周传来,凭双耳效应是定位不出说话人在哪里的。红伥闻声退进黑暗中。 这我才拍脑袋想起一事,抓到老板娘的手说:“老板娘老板娘!我兄弟和朋友还在客房里,红伥钻进他们身体里了。” 老板娘轻轻地转过身,握住我的手,说:“你小子保命就行了,还多管闲事。” 我甩开她的手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没本事的人,为什么要惧怕那些东西?” 老板娘尽量压低声音说:“那些是饶西的吹灯客,惯例是所到之处家家户户得关门闭户吹灯熄烛。由于他们是我常年的熟客,我说话才起点作用,不然的话,他们可是见人就杀。”说完,她“呼”地下吹灭蜡烛,拉我坐到床上。 我一边心跳加速,一边告诉自己,面前这位比我家老头年纪还大。但是,想到她倾国的面容,加上桂花香袭人,我忍不住想抱住她疯狂地作一次久吻。 “小鬼!你又在打坏主意了!”经她这么提醒,我突然醒悟,当然不是指美sè方面,而是小强蒋刚曲伯他们的生命安全。我突然站起来,长时间的黑暗,我的瞳孔已经习惯了周围的环境,将就着摸到门口,却被老板娘叫住:“站住!” “我不能弃兄弟朋友的xing命于不顾,一味地逃避,我不如死在红伥的手下!”我打心底认可了自己。因为我突然明白此前在梦中的幻象,那条黑龙那只白龟,它们可能是我思想深处对自己的暗示,告诉我,人不能一直逃避。 我是这么想的,并且也这么说给她听的:“人不能一直逃避。” “啊!”我听到黑暗中的老板娘发出惊叹的声音。 虽说一时豪情,令人激动,但等我出去到外面,心中陡生寒意,跟着是走廊尽头那充满无限恐惧的黑暗。我开灯冲回房间,看到他们三个依然躺在地上,不过蒋刚和小强口角沾着星星点点的白沫。 我先架起蒋刚,背他跑到门口,忽然撞到老板娘,我俩对视几秒,立马错开位置,我把蒋刚送回她的房间,她救走曲伯,小强在最后,在我第二趟刚出房门口,一只红伥突然拽住我双脚,我稍微愣了下,便被他提脚倒置过来,小强则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失声大叫:“老板娘,快救我,救救我!” 随后,是空中跌宕的声音:“水木!汝再插手,休怪吾不客气。” 老板娘怯畏,躲回房间,熄灯。 ------------ 第五十回 夜遇赶尸人 我努力朝老板娘的房门口投去期望的眼神,最终她还是没胆量出来,或者说她是没敢和躲在黑暗处的人对抗的能力吧!一旦身处绝境,我只会一味求生,求别人来救我,从来没有想过通过自己的能力拯救自己。这是懦弱吗,不是,这是无能。 我学会反击,从裤子口袋中摸出军刀,一刀刺在红伥的身上,也不知道刀落在何处,凭手感刀好像插空了。果不其然,老头的怪笑声又出现了,“小子,汝可知红伥是无中生有,下再大力气,亦无济于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呸!你别得意!等会,会有人来收拾你!”我刚说完,红伥下了大力。一对仇恨的目光咄咄逼人,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回想到老板娘的话,背后控制红伥的人是这一带的吹灯客,所有的人悸他们三分,其中的原因,恐怕就在红伥身上吧!红伥确实是劲敌! 就在我感觉自己浑身松散坠入死亡深渊时,客栈大门突然三扇齐开,一股强风直接连桌子带板凳掀翻,接着,白光四shè,有人怒吼道:“给我放开他!”声音高亢深沉,沙哑的嗓子拖着男低音,是張半瞎! “不然,我会血洗不yin山!” 红伥突然收手,逃得无影无踪,張半瞎不攻自胜。 我急着爬起来,看到楼下站着張半瞎,打头的是神兽白泽,浑身散发着白sè的光芒,代表着光明,代表着正义! “白泽降世?哈哈!有趣有趣乎!”老头豪不畏惧的样子。 我趴到栏杆上大骂:“你个死老头!死到临头,屁话还跟屎一样多!” “啊!”我嘴巴刚出完气,脖子便被一人掐住,借着楼下白泽的光,我看见掐着我的人竟然是一个身高和怪小个大差不差的小孩,脸上有两道相互交叉于鼻尖的长刀疤,自左右额头边拖到左右下巴处旁。 “小子,别得意忘形。”两道疤蛮力比红伥大的多。他戴着黑sè的道士帽,身上的长袍拖到了地上。 張半瞎和白泽一起赶来,我却被两道疤当做人质反过来要挟張半瞎:“哎!止步,若敢上前一步,吾即刻丧他命于手中。”他说着,五指一收,只听我脖子发出肌肉压缩的声音,噎到气管了。 張半瞎拿两道疤没办法,只好让白泽消失,然后他握着匕首,冷冷地说:“我话已经说过,你要敢动他,我便杀光不yin山。” 又是不yin山,不yin山,不周山,这两山是否有什么联系? “啊!”两道疤被張半瞎这么一刺激,变得更加兴奋,对准我肚子就是一拳,打得我五脏庙一顿慌乱,吐出几口血。两道疤嚣张地说:“就事论事,这厮命悬我手,吾随时能取之xing命!” 張半瞎万般无奈,语气稍微缓和道:“你想怎么办?” 两道疤桀桀地笑起来,说:“一命换一命,此乃命之交易,汝查此相,意下如何?” 張半瞎握紧拳头,骂道:“城狐社鼠之辈,用这么个手段算什么好汉?” 两道疤依旧坏笑桀桀,“哼哼”几声,说:“赢者为尊,速度决定吧!” 我死他活,他死我活,这么狗血的情况我竟然真遇到了。每个人的命都是无价宝,谁死都不值得。两道疤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張半瞎贸然行动,两道疤肯定可以在第一时间内置我于死地。 这选择很难啊!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xing命吗?張半瞎该怎么做?我提前替他着想,如果他选择我死,那他肯定会愧疚;如果选择自己死,换出我的命,那自己不是很傻?再说,就算他命换我命,两道疤之后也不会放过我。 我只好舍车保帅对他说:“九哥!我生得平凡,注定死得平凡,你是有本事的人,活着可以为天下苍生作出许多贡献。我,我没了,这地球正常会转。不要管我了。” 張半瞎低头沉默了半天,冷静地说:“虽然我没完全搞懂你和我的缘到底有多深,没搞懂为什么你会是我这辈子第四个最值得肯定的人,但是我知道,你小子,会很优秀!”他抬头,摘下眼镜,露出重瞳眼,他要动手了,我在心里权衡他和两道疤的力量大小。 谁知道他掏出银匕首,放在脖子上说:“我已经是朽木之躯了,相比之下,你未来的路要我长得多。”張半瞎已经完全到了舍己为人的崇高境界,他和心存仁慈的古今大人者一样,真正情愿为他人牺牲自己。但是为了我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去白白送命,我觉得他无疑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 “九哥!你忘了你的任务吗?你的存在可以保护一块土地的安宁,不要管我,干死这怪物,脸上两道疤的丑陋鬼!”我话说得激动,两手指甲切进两道疤的手背,继续羞辱他道:“你看你,个子比拿破仑矮,长着娃娃相,声音却比九十岁老头还沧桑,是不是小时候吃鱼被鱼刺卡了喉咙,帽子在你头上真应了那成语,‘张冠李戴’,简直丑到极点。” 两道疤“啪”地扇我一嘴巴,说:“死到临头汝嘴恁油!” 我没让他得逞,继续讽刺他说:“你看你这黄大袍,都拖到地上了,和你身材简直一点都不配,一长一短,你把长袍当宝宝包被是吗?” 两道疤忽然手软,不但放开我还连退数步,低头盯着自己的长袍,发神经似的自言自语道:“长衫于吾真不合?长衫于吾真丑?”我趁机逃脱,和張半瞎一起不明是非地看着他抓狂,撕烂自己的衣服,还用脚使劲往衣服上踩。最后,他仰天长啸:“为何吾穿此衣人觉丑?” 我突然觉得他好笑,向他招手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换件衣服不就行了?” 两道疤喜闻我说的话,说:“此话当真?” 我脖子还疼着,便记他仇道:“一般人这个理是成立的,但是你,这么矮,什么衣服在你身上都衬托不出来美,你只会糟蹋衣服。” 两道疤对外在的包装在意的过分,被我一激将,立马兴奋地从走廊跳到楼下,狂呼奔走。 我觉得两道疤滑稽到极点,简直是傻子(用河南话说就是信球八叉)中的极品,问張半瞎:“这是什么样的人格?” 張半瞎说:“我也搞不懂。” “奥!他们三个中了红伥的毒。”我说着,敲老板娘的门,觉得门没上闩,一推即开,看到老板娘坐在床边,她的床大,他们三个全部躺在上面,看来还没醒。我既担心又羡慕,毕竟古代女子的闺房是禁止家外男子随便进入的,更别说是女人的床。在解除了危险的情况下,我觉得老板娘闺房中的桂花香变得更加浓郁。 張半瞎走到床边,掏出银匕首,准备往手指上划,我劝止他问他干嘛。他说:“放血。” 他割破食指,挤出三滴血,依次点在他们三人的眉心处,随后血出人意料地浸入皮肤内。張半瞎拉开我跟老板娘,只见三人体内往外散发一股红sè的烟雾,烟雾汇聚在一起,便成了红伥。红伥见到張半瞎,使出一招蝎子倒挂,脚抵着房顶开溜出去。 随后,他们三个也都慢慢透过来气,醒来。 期间,張半瞎拍着我肩膀说:“小子!不要一直以为自己很没有能力,很没有力量,或许不久以后,你的能力会远超过我。” 我苦笑道:“我又不是练家子,一不会武功,二不会道术,怎么会超越你嘛?” 張半瞎笑笑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运气?”我想想我自己,好像倒霉的事总是能和我挂上钩,还谈什么运气。 “运气光顾人的时候是不会和你打招呼的,察觉的过程很漫长,哪一天时机成熟,它便会发生质变,让你看得很清楚。”張半瞎又拍我肩膀如是说到。 他们三人醒后,老板娘立马起身走出去。 我想到曲伯之前说过的话,他二十年前经常在这一带山里活动,又想到老板娘第一次见到曲伯的怪模样,我才想到曲伯和老板娘可能是老相好。我遂想问曲伯,结果小强一惊一乍地摇着我问:“那东西呢?红伥呢?” 我很不爽地说:“跑了跑了。” 小强又问:“我们怎么在这?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这么问,我又想起来两道疤,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问張半瞎:“那个两道疤是不是智障啊?” 小强好奇心重,非要我说下刚才的事。我便把他们晕倒到張半瞎割手指滴血救他们之间的事大概说了遍,这下不得了了,小强忽然起立大惊小怪道:“什么?!你就这样把那人打败了?” 他说得我好像没下工夫一样,我踮着脚抵着他额头说:“我也差点丧命了,你知道吗?!” 小强老老实实地坐倒,问我:“你真的为救我们拼了命?” 我大声道:“不然呢?” “我大伯说,愿意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都是好人。”小强说,“大妈当年就是为了他才死的。” “啊?”我这才明白小强为什么会变得突然如此伤感。 小强像一个老者,诉说着往事:“那年,大伯和大妈出差,途中遇车祸,两个人被卡在车下,车子随时可能爆炸,由于车子严重变形,两人都只能通过车的挡风玻璃那处逃生,但是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大妈来不及多想,腾出位置让大伯先出去,结果在大妈身子爬出去一半时,车子爆炸,一死一伤。” 人对于死亡的话题都会表现得十分敏感,连一直站在旁边的張半瞎也轻声应了声。 小强一说话,就会没完没了,“我大伯一生未娶,也没有孩子。” 張半瞎说:“奥!难怪李三雄的死劫会跳到你身上,看来你是他唯一的牵挂了。” 小强低沉地说:“嗯!大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你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对于他来说,生死存亡估计早就不重要了。” 曲伯一直想走却囿于面子不好走,小强刚歇口气,曲伯便跑出去,估计追老板娘去了。 我问張半瞎:“为什么会易容术的人这么多?” 張半瞎说:“曲尤神用的易容术,但是老板娘不是易容术,她的是青chun永驻,即使心理年龄越来越大,生理年龄却不会变。” 我说:“就像你这样?” 張半瞎说:“差不多。” “哎!九哥!红伥,还有蒋哥说的两道疤童颜鸭嗓子的怪人是什么来头?”小强问。 蒋刚一脸的恼怒,抱怨道:“睡着正想,被搞醒了!” 張半瞎说:“那个脸上有两道疤的,是位赶尸匠。” ------------ 第五十一回 水木伤的觉醒 “赶尸匠?” 大家还记得吗,在“马家灭门案”那一节中,我提到过赶尸,当时是張半瞎说的,把灵医和赶尸匠相提并论。 那时候,就觉得赶尸匠有些神秘,像罩了层纱布的水晶球,只让你有个大概的涉猎,却又不能很清楚地了解。張半瞎给我们揭开了这层纱,赶尸匠在他口中不过是能使尸体发生移动的一类人,和捕蛟,盗墓,神棍一样,皆是混迹于江湖中的老艺人,吃口饭也是不容易。 赶尸匠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属xing分类,他们好像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老师一样,有教语文的,有教数学的,有教地理的,有教生物的,但是其职责都是相同的,老师的职责是教会学生成才,赶尸匠的职责就是驱赶尸体,送回东家。 现在比较流行说的是湖南湘西一带的赶尸匠,其实九州五湖,世界如此之大,赶尸匠并不是局限于某个地方的,这道理和明清时期的徽商晋商是一样的,说是徽商晋商,其实他们的经商范围远不止古徽州山西。赶尸技术因族因门而异,方法各不相同,湘西赶尸是最原始的赶尸一族,黄符招魂幡,摇铃避路人。这里说的避路人可不是赶尸人避开路人,而是路人要避开赶尸人。 引路的赶尸匠于天黑之际,一边摇铃洒冥币,一边jing告路人:“yin人上路,阳人让路,凡某某年某时,某某年某时,某某年某时……出生之辈,皆需避凶呈道。”于是,赶尸匠在充满诡异的气氛中完成一次次顺当的过路,绝不担心有人挡道。 但是,湘西的赶尸匠是如此,饶西的可不同。之前張半瞎说到的不yin山,就是饶西赶尸匠的发家之地。这里的赶尸匠和湘西的最大不同之处有两点,一是他们的赶尸技术是代代相传,保证了血缘上的正统xing质,所以才会有一族人聚集于不yin山;二是这里的赶尸匠不会像湘西赶尸匠那样给东家赶回客死他乡的亲友以此来获得报酬。 既然和一般的赶尸匠干着不一样的活,那饶西的赶尸匠赶尸是为了什么?我好奇地问張半瞎。结果,他意下遮遮掩掩不好说。 “客栈伙计和老板娘说他们是吹灯客,经过的地方,家家户户都不能点灯,不然就会招惹杀身之祸,九哥,你不觉得当地人是过分惧怕他们了吗?”我问張半瞎。 張半瞎分析得很对,他说:“你是抓到了刚才那家伙的弱点,不然他提的两难抉择,我俩必须要死一个,说不定都会死。” 我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个优秀的小伙?” 蒋刚插话说:“大哥,我好困,能回去睡觉吗?” 我在心里打着算盘是想今晚就在老板娘的闺房里睡的,被蒋刚这么一说,我的期望泡汤了,因为小强也附和着蒋刚说要回去睡觉。我拽袖口看手表,时间已经一点过半,可是我jing神依然很亢奋,像只游走于深夜中的夜猫子。 他俩急着回房睡觉,張半瞎在门口站了半会,我问他干嘛。他说:“赶尸匠通常是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你把一个人说伤了,其他人应该会报复你的。”我听到报复,顿时懵了,因为我害怕别人报复,那种站在光明下被躲在暗地中偷袭的滋味很不好受,如果是汉子要打就站出来光明磊落地打! 客栈大堂无人,曲伯和老板娘不知道到哪去了,不过照现在这情况来看,曲伯和老板娘一定是老相好,想到这,我突然嫉妒曲伯,美人胚子竟然落在他手中!我们正准备回客房,老板娘和曲伯一前一后出现在大厅,看他们来的方向是客栈的厨房。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 曲伯照直朝我们走过来,老板娘回她的房间点亮了灯。 我问曲伯:“干什么去了?” 曲伯说:“帮她找回失去的东西。” 我问:“是什么?” 曲伯说:“勇气。” 老板娘房间的灯光,透过红sè窗户纸,印出里面波动的影子。 回到房间后,曲伯要点灯,整理下床铺,我说:“吹灯客的规矩不是不能点灯吗?不怕他们继续为难我们?” 我还对張半瞎说的“报复”念念不忘,害怕再和他们起事端,毕竟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張半瞎靠到北边的窗户,后面是个院子,院子后面这片葱郁的树林中有客栈右边那条河穿过。赶尸匠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了?張半瞎自己也怀疑,但是他左眼确实没在下面发现赶尸匠赶的茅草人。 “曲伯,是不是你们太虚,才把赶尸匠衬托得比恐怖分子还厉害,现在看来,完全是虚张声势嘛!”我的口气带着一丝不屑。 曲伯擦擦眼睛,双目黑洞洞地看着我说:“早些年,这一片地带,敢和赶尸匠较量的只有水木伤,我虽然在这片林子逮蛟逮了不少年,但是遇到吹灯客还是要让三分。” “水木伤?”听样子,是人名,不过好生奇怪。 曲伯沉默片刻,叹口气,慢慢向我们说来:“水木伤就是老板娘。”听到曲伯说这话,我突然想到客栈大门上挂的红花金字招牌,上面有“水木客栈”四个大字,原来老板娘叫水木伤呀! “这名字好!和老板娘的气质很搭。”人说一白遮三丑,其实名好衬三俊,我是真心诚意这么夸老板娘的。 曲伯不知何时摸出一包烟,夹出一支,点着烟后,他靠着窗户吸了三口,向外吐出一团烟雾,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问过她名字后也是这么说的,水本无情,木本无伤;人若有情,何弃何离?” 曲伯的突然感伤,引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仔细理解他后面的话,理解到原来当年他和老板娘分开了。究其原因,曲伯给我们说道:“因为一件小事,我和她分道扬镳,后来我和师父逮蛟摊上大事,我便离开饶西,躲到景德镇,再没回来过。” 曲伯口中的“摊上大事”就是当年他们逮金银棺材中的黑蛟差点丧命一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私事,男女之间的情缘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一件小事,在他们互相看来可能就是一颗巨型炸弹,我可惜地说道:“我女朋友要是这么漂亮,说什么我都不会和她分手。” 曲伯弹飞烟头,又夹出一根香烟,吹了几口,空空默叹。 我们相继睡下,但是四点钟时,外面忽然紧锣密鼓“轰轰”响起一阵。我们都被吵醒,曲伯却不让我们出去看,说是到了吹灯客的早行路时间。 又是吹灯客,不就是那个赶尸匠吗,要不是我被他要挟,張半瞎早一手解决了他,我不屑一顾地说:“那小孩长得怪模怪样,早看他不爽,这天还黑着呢!到底让不让人睡觉?” 我话音刚落,房门口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我打个激灵,小强睡在床边,直接打个滚跌到地上,样子狼狈不堪。我眼忙手乱,摸黑找手电,却一时找不到,只听張半瞎把我们拦在身后说:“你想干嘛?” 显然他不是和我们说话,当时乌七八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两道疤或者是他的同伙。照刚才的声音,门板好像都被面前这人撞坏了,不管是谁,我还是小心为妙,一声不吭躲在張半瞎后面。小强和蒋刚静悄悄地溜到我后面,我们几个便挤在了一起。 随后,小强把手电递给我,我接到后,立马开灯,照到周围围满了茅草人。这大大出乎我们意料,張半瞎抢过手电,关掉,对我说:“别开,这些东西见光就兴奋。” 黑暗中传来两道疤的声音,阵阵坏笑道:“黄毛小儿,欺人太甚,爱揭人短处玩弄于口角之间,不可饶恕!”两道疤话语还是一句句文言涩词。他话音刚落,周围的茅草人即刻浑身露出埋在茅草中的刀,向我们发起攻击。張半瞎和曲伯可以抵御制敌,我们仨就不行了,一没武器二没功夫,随便和茅草人接触下都会被刀子划伤。 張半瞎手持银匕首,曲伯掌握蛟蛇锁,一次次击退围上来的茅草人,把我们三个保护得毫发无伤。两道疤见他cāo作的茅草人对我们不起作用,遂拼血本,命令所有的茅草人自取项上人头,放出体内的红伥,几十只红伥纠缠在一起,便形成一只巨型的红伥,双眼成深蓝sè,和普通的红伥明显不同。 巨型红伥头抵房顶,手足皆过两丈长,分别握住曲伯的蛟蛇锁和張半瞎的银匕首,用力一挣,竟然从他们手中夺走武器。我记得張半瞎的银匕首上面有一条银龙,在面儿山和僵尸大战时发挥过决定xing作用,想到这,我立马提醒張半瞎:“九哥!把匕首上的龙召唤出来!” 張半瞎往前走一步,手指着上方,说:“你我本无仇,如果非要在这里一决雌雄斗开的话,我劝你提前收手。”張半瞎不是喜欢夸大的人,他既然说,那他就能做到。我听到張半瞎这话后,反正是挺激动,因为我终于要看到一场视觉盛宴了,看他如何一招秒杀两道疤。 張半瞎的话从容不迫,却字字透着股狠劲。两道疤是没见识过張半瞎的厉害,洋洋得意地说:“先过了我的百鬼阵再说。” 刹那间,所有倒地的茅草人起身,手脚崩开束缚,皆可以zi you活动,但是它们没有围起来攻击我们,而是散成里外各十八具,见到这我突然想起来长江底下的十八遗宫阵,难道都用到了北斗九星的原理。两道疤说的百鬼阵不会就是这里外共三十六具茅草人吧?! 等茅草人摆好阵,巨型红伥忽然散成无数块小片,朝我们蜂拥而至。我们急着旁边避让,却被周围的茅草人身上的尖刀逼回中间。凌乱的红sè小片,在侵入我们身边后没有立马展开攻击,而是再次聚合成没有一个整体,这次它变得没有形状,如变形虫一样,随着空气的流动而飘动,却瞄准了我,一下把我从头到尾缠住。 红伥缠人的感觉特别像被一层薄膜裹住,透不过气。張半瞎被迫无奈,拉开架势,银匕首在空中走了几下姿势,便见一条白龙从匕首中呼啸而出,一爪撕裂我身上的红伥,红伥负伤逃脱,白龙撞开茅草人围的阵法追踪红伥出去,我们尾随白龙来到楼下大厅。白龙直蹿大梁,我们顺势看去,见两道疤骑在梁档上。 红伥帮两道疤挡住白龙的一次攻击,姿势换成倒挂金钩,手里忽然洒下来一把黄符,落到我们身上立马自动贴到我们嘴上,封住口与鼻。虽说是符纸,却撕不下来,戳不通。張半瞎一手忙着用银匕首割我们的封口符,一手掏出火符,就手指姿势使出“火遁”,大火一冒三丈,却又被红伥挡下,此时,只见两道疤鼓起胸膛,一口气将红伥吸进身体里。 随后,他浑身由黄变红,看起来力量惊人,估计两道疤拿出绝招了。張半瞎的白龙匕首组合并不是我在面儿山看他用的那招,因为当时是白泽衔着银匕首,而且匕首比平常要大出数十倍。两道疤出了绝招,張半瞎依然是纹丝不动,我见识过的还有一招雷遁术,但是他来不及扣电池为自己的雷遁创造条件,他要怎么办呢? 我们几个帮不上忙,全站回楼梯上静候他俩的开战。两道疤赤额赤脸,怒气勃发地朝張半瞎撞来。張半瞎忽然拽掉眼镜,正准备要做什么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老板娘的吼声:“都给我站着别动!”老板娘的声音低沉,语调中透着股煞气,随后,我耳边响起恐怖的乐章,声音无起无终,仿佛是死神弹奏的曲子,骇人听闻,几声过后,一切又恢复现状,我感到无比奇怪。 两道疤吐出红伥,張半瞎戴回眼镜。 老板娘从上面一步一步,“笃……笃……笃”地走下来,径直走向两道疤。 小强呆萌着眼睛,我比他还感到吃惊,老板娘明明是害怕两道疤他们这些所谓的吹灯客,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暴躁,连張半瞎都往旁边站,给她让路。 ------------ 第五十二回 白粉 老板娘瞅瞅两道疤,又回头瞧瞧張半瞎,此时,我看到她左眼下的三颗红点少了一颗。她如此注视他们两位一会,说:“力气都大得很是吧?客栈是我的,我想让你们走你们就得走,这是我的地盘,住在这就都给我安逸点。” 两道疤轻言亵语道:“老板娘,今天,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话音完全变了个人,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好生奇异。 老板娘忽然回头,怒视着两道疤,我看到两道疤顿时双目鼓出,作惊悚万分状,老板娘到底怎么了?这么老江湖的人怎么个个身怀绝技,经常给我们外行人一个个沉重的思想包袱,使人琢磨不透。老板娘仅仅是瞪着两道疤,便让他维持恐惧状态长达数分钟之长,等两道疤恢复过来时双脚已经经受不住身体的负荷,朝后倒地仰面四脚叉开。 “还有你,火遁了不起吗?你看我这大梁,被你烧成什么样了?”老板娘左眼下那颗红点又出现了,她说得張半瞎结舌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張半瞎在女人面前几乎不会说话的,所以我替他向老板娘保证道:“水木阿姨!损坏大梁的钱我们会出。”我再回头时,曲伯已经跑到了二楼走廊,而这时候,客栈后院的鸡也打起鸣,“喔喔”地叫。 等两道疤醒来,老板娘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忍让你们不yin山一族,那是因为过去的我逝去了勇气,但是现在不一样,有人为我找回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你最好马上收拾你的东西离开我的客栈。”老板娘说有人为她找回面对现实的勇气,那个人看来是曲伯,我难以想象曲伯二十年前竟是一位如此受到老板娘青睐的男人。 两道疤爬起来要走,張半瞎却出手挽留道:“我张某素不爱与人结仇,今天的事端确实是因我这位小兄弟不懂入乡随俗而引起的,饶西赶尸不yin山一族曾于我有恩,我在这给你陪个礼。” 两道疤先是迟疑,随后欢笑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再说之前得罪兄弟的不是我。” 張半瞎理解地点点头,我却变糊涂了。我有话直说:“刚才不是你还有谁?你那红伥差点害死我们。” 两道疤再没有文言涩词,说:“之前对你们出手真不是在下,这个事,说不,说不好。” 張半瞎一个劲地点头,好像他十分理解两道疤,问两道疤姓甚名何。两道疤看看老板娘,低头说:“我无名无姓,师父赐姓名叫五福童子。” “五福童子!”我叫道,“这名和你很搭!”我在心里想着:你长着副娃娃脸,又配这么个名字,实在是麻雀钻草堆,配绝了! 我看两道疤和之前的作为言行焕然不同,自然尊重他,毕竟我也是位有修养有道德的好公民,自然不敢在人家的生理上指指点点。所以,一些话含在口中没说出去。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看样子还可以再睡一会,就是鸡打鸣惹得我有些发毛,吵! 老板娘见气氛被張半瞎缓解过来,便没继续赶走两道疤,打着哈欠回房补觉去了。 两道疤告诉我们,因为刚才和我们纠缠,所以过了出尸的时间,必须要在客栈休息一天,他请我们向老板娘求求情,看能不能在这里存一天尸。我和張半瞎悄悄地说:“这个两道疤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连水木伤老板娘都害怕他,现在却变得这么胆怯?” 張半瞎固然知道些情况,我看纠结的表情,好像两道疤的事和他有关一样,便问他:“你说不yin山一族于你有恩,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和两道疤有关系?” 張半瞎摇摇头,简单地说了句:“他身体里有两个人。”我先吃惊,后觉得合乎情况,又想到張半瞎时不时也经常冒出一张老头的脸,而且声音会随之变化,不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故事呢,我想搞清楚,追问張半瞎,他却不肯说,只叫我别管多事。 求情的事我们搞不来,曲伯却答应愿意为两道疤求情,便敲开老板娘的门。我私下想到两个人以前都是老相好,如今久别重逢,应该在一起欢聚欢聚才对,怎么感觉两人在我们外人表现的好像陌生人呢!相敬如宾吗,可他俩不是夫妻。 老板娘倒是允许两道疤在客栈住下,但是,“如果再在我的地方打来打去,别怪我‘店大欺客’”,老板娘的话同时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所以后来在我们回房时,曲伯特地和我们解释了,说老板娘其实以前就是个女强人,所以才能在深山老林匪寇贼窝里支撑起这个客栈,只是后来曲伯走了后,她内心软弱的一面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好多人拿她不吃劲,以为老板娘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不把她放在眼中;曲伯的回来,对于老板娘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加上曲伯对往事的忏悔,老板娘的本相渐渐复苏。 上文中“不吃劲”表示不尊重的意思。 说到曲伯和老板娘的往事,我倒饶有兴趣,感觉曲伯和張半瞎差距还是挺大的,可以说各方面都不及張半瞎,为什么張半瞎现在还单着身,而曲伯,却在这么一个老山林中还有一个脱俗女子愿意为他守单二十年。当然我没这么说,只是微妙地问道他:“老板娘是怎么看上你的?” 曲伯听我的话,估计领会到我内在的意思,带着丝屑意道:“比起你,我二十来岁时,可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宗之潇洒美少年。”曲伯竟然懂得引用杜甫的诗,年轻时真的是一个纯情男子吗?我这么问他,曲伯便独自怀起旧来,凭窗吸烟。 張半瞎盘腿坐在地上,突然对我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喝醒神酒吧!” 难得见張半瞎这么主动说喝酒,不过我和他兴趣倒都是在酒上。我劝曲伯说:“香烟吸多了不好,适当地喝酒有助于血液循环,古人都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能消愁’。”原句的诗不是这样的,所以曲伯疑惑地问我:“不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吗?” 我喜眉笑脸地说:“哈哈!那是古人的见解,几盏酒下肚,神经都被麻痹了,还怎么能愁起来,古人就是矫情!” “哈哈!”張半瞎爽朗地笑了声,然后曲伯拍着我肩膀说:“难怪天问兄说你优秀,不但肚子里墨水多,而且说话还直来直往,有江湖人的气概,不错!” 我一不戴眼镜,二年少轻狂愤世嫉俗,有话直说其实是我和普通人相处不好的唯一弊端,现在却受到两位“老先生”的赞赏,我不得不举杯先干为尽。酒是六十度的二锅头,是我特地带在路上喝的,因为我计划过,我们南下不是旅游的,是比探险还要有风险的外出活动,很容易缺乏食物补给,所以带上酒,关键时刻还能当做身体消耗的能源。 酒穿肠,话出口;酒飘香,人亢奋。醇香甚至唤醒正在补觉的蒋刚,他和我一样,见到酒便走不动路。我们四人抱瓶吹,你一口我一口,甚是逍遥自在。 这一来,等我们喝醉趴下,时间就不早了,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近处,远处,红的,绿的,运动的,静止的……一切都开始新的一天。我在前文也说过,張半瞎是千杯不醉的,而且有早起散步的好习惯,他也告诉我不要睡懒觉,晨曦是最有生机的时间,呼吸着树木光合作用产生的第一口氧气,这是他的养生之道,看似简单常人却难以做到。 等光刺着眼,我才慢慢醒来,酒醉已经完全解了。下楼时遇到老板娘,正好她带着我洗漱了一番,去后院看到院子右边盖着一件柴房,两道疤站在门口打盹,我向他打声招呼。他乍一抬头,双目微垂,jing神涣散,和昨晚的jing神状态完全不同,看起来倒让人感到有几分可伶。 他说他一夜未眠,白天更不能睡觉,要一直守着柴房里的茅草人。我趴在窗户看到里面的茅草人站成四排,一排十个,总共四十个,看来昨晚他摆百鬼阵时还没完全用上所有的茅草人。茅草人从头到尾罩着黑布袋,我知道这是为了防止阳光引起它们的sāo动。 我一边刷牙,一边问两道疤:“你们怎么敢赶尸的?这东西,你们不怕吗?” 两道疤透着几丝笑意,面带微笑地说:“有什么怕的?” “如果大晚上的,一个人带着一群茅草人走夜路,反正我肯定不干。”我吐着泡沫,等着他的回答,却没听到他再说话。我扭头看到他双手怀抱靠着门板瞪着大眼瞅着我,发呆。 我又问他:“怎么?怎么不说话了?” 两道疤才回过神,眼神带着忧伤,望着我,“谁不想过着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有花有酒锄作田的生活呢?” 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问他什么意思,两道疤直摇头不说。 不过,他随后招手喊我过去,悄悄地交给我一袋白sè的东西。我乍以为他使什么诈呢,不敢接受,结果他硬拽着要给我,“这一袋东西要值不少钱,不要给别人看。”我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勉强收下这包东西。 回客栈后,老板娘问我,“你们这次到饶西来有什么事吗?” 我直言把找金银棺材的事向她坦白后,见她脸sè立马yin沉下来,然后走开,留个飘逸的背影给我看。 客栈的伙计厨子们忙上忙下,抬桌子,拾板凳,烧开水,煮早饭。客栈旁边的两家小酒店也都开店,酒幡上站着两只黄雀,和我一样,皆陶醉在酒的香气中。酒家往外抱出一筛一筛白大米,这是酿酒的料子,我看店里作坊处yin暗cháo湿,酒缸一半埋在地中,旁边堆放着一筐筐酒曲。 和这原始作坊比起来,更美的是客栈右边这条小溪上的水车。古代南方人都喜欢用水车,旱时抽水灌农田,闲时抽水浇菜园,在冶炼陶瓷的景德镇,水车常用来作为动力锤炼陶瓷,以求得到最jing细的陶瓷土,做出来的陶瓷才够资格经长江北上进宫。小溪隔开百来步就有一棵垂柳,早发芽的柳树枝条懒惰地耷拉着头,有的甚至直接贴到水面,随着水流动而缓缓摇摆。 山林里的水是山泉水,山泉水就是山石头缝中压榨出来的水,有的地方的山泉水真能达到舀之即喝甘甜爽口的程度。小溪的水虽然大面积和空气接触已经被污染,但是看上去还是纤尘不染的样子,清澈明亮,看不到鱼却能看到虾子,是齐白石画的那种青虾,身体透明,举着爪子在溪边槌衣石下的石板上来回游荡。 四处围山看不远,三家小店位置偏,我想四处走走,却看到張半瞎从东边踱来,手插在口袋中,倍显逍遥。我问他山里好玩吗,这附近? 張半瞎点头,说:“山套山,林中林,环境不错,空气新鲜。” 这时,老板娘喊吃早饭,一桌一把筷子,一叠碗,一盘小菜,一锅粥。四个伙计忙着给我们发筷子,然后又忙着端坛子往老板娘的碗里倒的是酒。红布塞子黑瓷坛,白水哗哗流,酒香四处飘,勾人yu望引人馋。白粥就萝卜,吃得倒有滋有味,但是老板娘大清早就喝酒而且是一个人喝,我不免好奇地问她:“水木阿姨!你早上喝酒干嘛?” 老板娘嘴巴涂着胭脂,在碗口留下一块红唇印,特地将碗转一个圈把红唇印对着我,“帅小伙,你来一口?”说着把碗递给我,我得意地伸手去接碗想尝一口带着老板娘香吻的水酒,却半路被曲伯拦下,“蒋神,这酒烈得很,我替你喝吧!”说着,曲伯在我“恨意”的目光下一口闷,见碗底。 我指着曲伯叫不服,说:“水木阿姨,你得再给我倒一碗。” 老板娘让伙计倒酒,又是一个唇印,然后递给我,这回我机智地先下手为强,抢过老板娘的碗,照着唇印对嘴抿了口,舌尖火辣辣得烫,再喝一口,就能体会到一线喉咙的纯绵之感,酒于口间瞬间散,却绕着味蕾打转,味觉没有察觉到刺激感,是好酒,而且刚喝下肚,并不醉人。 曲伯生气,不顾我们在场,忽地站起来,拽着老板娘往门口跑,但是我却看到老板娘在他后面偷笑。我痴迷地看着两人,自己替他们高兴地“嘿嘿”傻笑起来。客栈伙计有个大块头,话多得和小强有一拼,戏言道:“我看掌柜的是故意的,昨晚我听到掌柜的和这人在楼下吵嘴,估计是老相好吧?” “哎!你们昨晚怎么搞的,后院那个五福童子怎么没走?”其中一个叫贵子的伙计问我们。 我没有说到張半瞎对抗红伥的事,而把功劳归于老板娘,这是出于替張半瞎保密,我看到張半瞎对着我使个眼sè,意思说我做的对。 伙计们大吃惊道:“不会吧!掌柜的最怕这些人了,千叮嘱万嘱咐让我们半夜十二点过后听到人推门不要起床,不要点灯,更不能出房门。特别是这个叫五福童子的人,听说最恐怖。” 我回想到昨晚,如果不是有張半瞎,搁在别的人身上,昨晚肯定难逃一死。再说,昨晚五福童子和張半瞎由于老板娘的出面制止而没有打起来,所以五福童子的实力,我们可能都没有真正见识到。放开这些,我和他们说:“你们掌柜的现在可不像以前喽!”我暗指曲伯对她的影响。 不过一颗被孤置了二十年的心,要想一下子回到从前,应该还要一段时间缓冲吧!讲到这,我便想到来饶西之前,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在鄱阳湖水监局时,我们最后找曲伯让他带路来饶西找金银棺材时,他当时说没有左耳盗来找蛟蛇是十分冒风险的,但是我们问他到底来不来,他却肯定地说来,那时候,曲伯就开始打起见老板娘的算盘了。 茶余饭后,小强提议要出去玩,我看时间早,就答应了。張半瞎不愿意去,说他要休息,蒋刚当然不甘寂寞,但是一个伙计说山中有雾,怕我们迷路,主动给我们带路。張半瞎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戒指,对我说:“这是雨之里给的,你戴个左手食指。”我想起,那晚在绕二镇怪小个临走时曾偷偷给張半瞎一个东西,原来就是这戒指。 我问張半瞎戒指的作用,他不说。 ------------ 第五十三回 黑瞳娃 话说我们出了客栈往东走半里路后,见到地上到处撒的是圆孔纸钱,客栈这个叫刘三的伙计才告诉我们,地上这些纸钱是赶尸匠给路上孤魂野鬼的开路钱,防止它们在赶尸的时候捣乱。这点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大白天的,这里雾气这么大。 客栈那一块还没下雾,到了这里,雾下得跟罩了层灰罩子一样模糊,四周是白sè的桦树,雾气绕在树林间,所有的树木花草仿佛海市蜃楼一般神秘。 我的想象力比较丰富,所以树与树之间的空隙我能看出来有人站在那里,不免心生寒意。刘三介绍说这片山叫雾隐山,是灵山里面的小众山,山最里面是不yin山。说到不yin山,我想到问刘三:“不yin山什么样子,那些赶尸匠为什么要聚在不yin山?你们这里交通如此不便,客栈怎么还开在这?” 刘三是客栈四个伙计年龄最大的一个,来这里也有十来年了,他爆出些这里往年的故事。不yin山他没进去过,大家都知道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刘三说到,雾隐山和不yin山有条黑水河。为什么说到这条黑水河,因为这条河关系到雾隐山和不yin山的过去和现在。早在明朝时,饶西灵山山内已经有“灯火两重天,夜昼如喧市”的说法,这两句话说的就是黑水河两边的三红一族和不yin山一族辉煌时期的实况。 白天夜晚互不相分,两族的ri常生活如同闹市一样繁华。 当然,那时候,黑水河不叫黑水河,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带河,形容水流自山下蜿蜒而来似女子小蛮腰上的细腰带。明末时,玉带河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具体是什么事件,刘三不知道,饶西甚至上饶市也鲜有人知,听说是因为事件文献记载被县档案处装进封袋,而当时的三红一族和不yin山一族也因为这次事件人口大量流失,差点到了灭族的地步。 繁华落幕,剩下的余晖只能是凄凉的。刘三说时隔多年,老板娘成了三红族的唯一传人,而不yin山一族凭借顽强的繁殖能力,保留了下来。我想到老板娘双目各垂三点红,看来三红族的名号来得名副其实。这么说来,老板娘在深山中开客栈就不足为奇,毕竟老祖宗的基业就在这里。 雾隐山海拔不高,而且是平山头,但是路却不好走,因为到处是残留的废墟,石头烂木东一堆西一堆,里面各条小路也是四通八达,如果不认识路很容易在里面迷路。主道是绕着山腰走的,一直是下坡路,等到了雾隐山东面的山脚下,我看到了刘三说的黑水河,这里离河还很远,就闻到河水散发的臭味,水的颜sè比浓墨还黑,雾气盖在上面,好像是开水泡砚台,白汽黑水。 黑水河上只有一座桥,自北往南流,旁边的碎石片瓦多得数不胜数,曾经两族沿河而栖的辉煌部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亘,实在令人感到忧伤。不过,往北步行一里,刘三带我们来到了一间空屋子,周围长满了野桂花,野桂花品种特点是植株个头小,虽是如此,此处的野桂花却开得璀璨多姿。屋子的大门紧锁,刘三让我们不要靠近,因为里面关着一只东西。 由于在山脚,环境yin暗,刘三的话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不想看也不想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倒觉得气氛不太对,赶紧离开才对。但是,小强非要求刘三说说里面关的是什么。我突然失控叫道:“别说,要说等我走了后。”这话完全是我潜意识说出来的,刚才觉得气氛不对劲,现在我开始意识到,环境是凄凉是沉重的,“萧萧落木鬼影愁,凉凉寒风入人衣”。 我撒腿跑过屋子,继续往北跑了一截,这样就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但是,回过头看到我和他们之间竟然出现一堵白sè的雾墙。雾墙在木屋的侧面形成,沿着河岸一直蔓延,把我完全和水和他们人隔离开。我看情况不对,赶紧往回跑,却一头撞在一棵参天古树上,顿时像吃了冰棒,凉气由心透到外。 这棵树生得诧异,树干尽头往上长出两蓬树冠,这让我想起竹延村“子母怀抱”的白果树。雾隐山雾隐山,雾下得能赛过天庭的仙雾,迷障双眼,能见度只有数米远。由于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我被雾困住表现得异常紧张,生怕看不见的迷雾中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慢吞吞地于雾中来回徘徊。刚开始我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雾是我的幻觉,但是当风刮过脸颊,又带过来一阵浓雾后,我才知道眼前的雾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会随着空气的流动或增强或削弱。 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我不敢离开双头树太远,但是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越长或者说迷路的时间越长,人的恐惧会越强。无意间,我在双头树中间处发现了一条红sè的丝带,而且树缝中还插着几根没烧完的香烛,其实当时残香超过三根,但是我偏偏看到其中三根,因为这三根香是“两短一长”的造型。 常言道: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怕两短一长。 当时我注意到这三根香是两短一长后,立马jing觉地避开双头树十来步,现在的我已经谈不上说什么马克思主义唯物观了,对这些未知领域的特殊存在xing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正在我如惊弓之鸟之际,偏偏出现了我不期待的东西。 这东西开始是一团模糊,出现在十米开外的浓雾中,像是揉面团一样,可以有无数个形状,但是等它走近了后,我才发现,眼前这个东西竟然是一个小孩,而且衣服竟和我一样,只是尺寸要小许多。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走进我的视线范围后,立马站住不动,此时,天微暗,此时,万籁此都寂,此时,诡异万分。 古来怪事多和小孩牵连上关系,鬼娃娃,死婴,养小鬼……数不清的案例摆在我面前。特别是这个俯首小孩,让我想起外婆的话,“在外面看到低着头走路的小伢子,立马跑开。”因为家乡人都认为正常的小孩走路是不会低头的,如果有小孩低头走路,那这小孩就有问题。 但愿这小孩不是怪物,如果只是孤魂野鬼,我还可以应付,因为我左手戴着張半瞎给的黑戒指。这到了关键时刻,我才注意到戒指上刻着一条首尾相连的蛇,而且再看仔细点,便能发现蛇的头是咬着自己尾巴的。怪小个是和死神签订契约的一门异族,他给的东西应该可以镇邪吧! 我紧紧握住左手食指,生怕戒指会从手指滑落。我双手无可持器械,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这小孩,防止他突然发起袭击。 就这样,风在吹,雾在飘,忽然,树叶窸窸窣窣地响起来,好似有人故意抓着树枝大力摇晃一般,我回头看这双头树,树下忽然站着刚才的小孩,吓得我一个激灵打得浑身发颤,挣扎着想逃跑,却又无处可逃。我已经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了,自己**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感觉不光是小孩,连双头树,地上的草,周围的雾,都可能对我造成惊恐的视觉冲击。我想好多人在见到恐怖的东西后被活活吓死的原因就在这吧,大脑神经急剧紧张,恨不得有人当头给自己一棒,使自己晕过去也不愿受到未知的恐吓! 由于小孩的衣服穿着和我一样,我对他的感觉十分奇怪,一种形容不出来说不上口的怪诞。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代表着恐惧,代表着死亡,代表着对我的威胁,浓雾增添了他的神秘,黑暗成为了他的装饰。一片死寂沉沉的树林,一个yin阳怪气的小孩,一棵幽冥老树,这是一幅死亡的油画。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以前看过一幅画子,画子的内容是一个女子撑着一把伞,传说看到这幅原画和复印件的人都会自杀,而且画子的背景就和现在一样,白茫茫一片。 我东张西望,时不时防备这个小孩,在他一阵怪异夸张的笑声过后,小孩突然抬头盯着我。 我心和口一起大叫:“啊!” 耳鸣口开,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一身。 这小孩,这小孩,双眼纯黑sè,没有眼白,黑洞洞地透着荒怪,使人不敢直视,不寒而栗。小孩愣着头看我,嘴角还挂着幸福的笑容,那是死亡的笑容。记得我初中一个女同学,在河边洗衣服时失足落水淹死,火化前我们特地去吊唁,在火葬场看到她嘴角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 想起来火葬场,那肃穆的环境,那庄严的格调,我不禁心生胆寒,而此时,小孩嘴角挂着的微笑也是如此,这是死神给予的最后一笑吗? 黑瞳小孩瞅我大半天,最后低头朝雾中走去,消失不见。 耳边因惊吓过度产生的“嗡嗡”声还在,小孩的背影把背影留给我,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就在小孩走后片刻,小孩去的那个方向传来使我冷汗直冒的乐声。乐风大概像《幽媾之往生》那样,客观营造出紧张颤抖的气氛,声音起初是一个方向,接着从四面八方随风而来,迅速包围住我的听觉神经,打击的节奏感逐渐逼近,带给我紧迫感,似乎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妖异的唱腔混合起伏无序的心跳声,恐惧被慢慢放大,最后,声音突然消逝,只留下我在心中的一遍遍默唱。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屁股坐不住板凳,总觉得背后有双恶毒的眼神在看着我,经不起幻想情不自禁地回首探个明白。 恐怖的乐声可能是黑瞳娃故意留给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事出有因”,塞翁不会无缘无故地失马。而且黑瞳娃于白雾中来,也于白雾中去;来时白雾漫天扬,去时白雾不见散。因为我小时候有过迷路的经历,迷路的最好办法就是呆在原地不动,等待别人来救,于是我继续在树下等待“戈多”。 人说倒霉出门狗屎能连着踩,那天我就是,而且还遭遇了传说中的地狱犬。 ------------ 第五十四回 地狱犬(亡灵乐章 的序曲) 当时只觉得氤氲的雾气中透着yin森,地上落叶跟风滚滚,黑瞳娃离开后寄存的恐惧还没消失,现在心里又添了堵,丝毫不敢放松。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它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地狱犬双眼猩红,黑铁sè的尾巴高翘,肚下有一块赤红sè如火焰煅烧一般。以前读大学时,看过一本叫《志灵录》的杂志,上面就有地狱犬的介绍,而且还配出了图片,和眼前这只狗很像,但是两者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我眼前这只地狱犬只有一只头,而《志灵录》中提到的地狱犬是三首,西方的地狱守护者。 那时候,班级有个东北的女同学,nǎinǎi是灵婆,知道地狱犬,她和我说过,地狱犬虽然是西方传说,看守的是堕天使撒旦的地狱,但是从古至今有不少神者圣者开启过地狱的死灵之门,地狱犬到底还在不在地狱之中,已经不得而知。她的意思是地狱犬可能出现在阳间,由于它生xing凶猛,不但物理攻击强大,还擅长摄人魂魄,将人变成伥鬼一类的傀儡。 我记着那位女同学的话,所以当时看到地狱犬,我立马机灵地蹬脚爬到树上。地狱犬前爪伏地,作捕食状,涎水挂在嘴边,身上毛发竖起。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遭遇到地狱犬,但是现实摆在面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拼命地往树头爬。撞见地狱犬和路上碰到狼不同,路上碰到狼首先想的是如何逃跑,但是遇到地狱犬,想跑是没门,只能祈求有人半路杀出来解救。 它用爪子掏树干的声音如同干柴在烈火中燃烧一样,响起特有的“爆竹声”。浑身充满邪恶,难怪会被死神安排在地狱门口看大门。它站起身子,有大半人高,腹部的红sè“烙印”代表着地狱之火。相比之下,这个有形的地狱犬带来的恐惧远不及黑瞳娃。它可以真刀实枪地动武,但是黑瞳娃只会带给我一层又一层抹不开的神秘。 猫会爬树,狗会衔骨,所以地狱犬专门用来撕裂灵魂的利爪无论怎么抓树干,也无济于事,但是它力量之大,一爪下来就相当于一斧砍在树干上,它闷哼着一爪又一爪,树身虽然有人几人抱的直径,时间长也禁不起它的撼动。我呆在树上,心随着树干的一动便一动,如果不小心掉下去,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我揉搓左手的黑戒,在心里求情道:你快点显灵啊!再不显灵我就要被当成肉包子打狗了,一去无回呀!我多么期待黑戒上的衔尾蛇能化身一条巨龙,一口吞掉盯着我的地狱犬。可是,黑戒戴在手指上,静静的,纹丝不动的,它体会不到我的难处。 地狱犬每下一口,我离死亡便越近一步,没有人来救我,四周甚至找不到一点可以依靠的屏障。一只来自地狱的恶犬,口齿演奏着惩罚亡灵的序曲渐渐演奏开。在树干被咬掉三分之一时,我的期望依然是空,没人人来救我,没有神显灵。绑在树上的红丝带被我握在手中已经来回搓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我信仰的神呢,你在哪里? 马上就要步入死亡,我突然切身体会到初中那位溺水身亡的女同学。她的死是在大年三十那天,“万家灯火结张彩,千幅红纸贴长门”时,她悄悄滴离去,听说她早上洗衣服滑进冰冷的池塘死的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等到中午全家准备除夕团圆饭时才想起来少个人,四处去找,才发现池塘中飘着一具穿着红棉袄的尸体,脸部泡得臃肿,肌肉变形,嘴角却挂着笑。有人说,“孩子生前遇到东西了,带着笑死的。” 老同学通知我时,是三十晚上,当时正在看陈佩斯和朱时茂演的《主角与配角》。没手机,固定电话也没装,老同学是裹着衣服从村子西边的李店村跑来的,手上握着的手电还没来得及关。他当时说的话和神情我记得很清楚,“这大过年的,我本来不想撞你家吉利的,但是,但是王某死了。”他两眼黯淡无光,鼻梁下两侧的肌肉一抖一抖的,眼水“哗啦”就下来了。 (为了尊重死者,其姓名不在文中透露。) 我啼笑皆非,黑白电视里的传来陈佩斯一声又一声的笑声,其衬托出来的明明是喜气洋洋的气氛,而我却像哑巴吃了黄连,表情僵硬得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调整,最后不自觉地抹泪。 老同学和王某是情侣关系,而且祖宗一代还沾着点萍水亲,所以他白天在王某家忙活了一下午,晚上回来,顾不上黑,跑来和我说,并且另外通知了村子的其他四个同学,约好大年初四去火葬场吊唁。 现在我回想起那年,不禁记忆到那晚我的所想所思。 当时,我努力去体会她死之前那一刻的想法,会是什么呢?会是在遗憾自己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理想没实现吗?还是在不断挣扎祈求上天能给自己一个奇迹,死里逃生的奇迹;或是一味的害怕,害怕自己生命的逝去;或者是……不过,她终究是死了。 “死”这个字,甲骨文中,写法是右边一个垂首跪地的人形,左边是代表死人枯骨的“歹”字,整个字看起来就像是活人跪在死人朽骨面前吊祭的样子。十几年的青chun,毁于片刻,而且还是在大年三十,这一说该多荒唐,我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年轻生命的逝去,谁都会心痛,究其原因,是因为每个活过来的人都理解“死”意味着什么。谁活着时没个追求,谁活着时不懂珍惜,即使被自己认为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在死亡面前都会显得有意义,哪怕是揣着手站在池塘的埂上看着北风从后面山岗上肆虐而来也比泡在冷水中难受地死去好上一万倍。 而现在呢,我就要死了,我正在遭遇女同学死前的艰难历程。一分一秒的消失,我都觉得舍不得,时空的隧道像一把无情的铁链,一次次捶打在我脊背上。太多的理想,太多还没有做的事都会随着意识的消失而消失,没有人会去调查这个平凡的人物背后有什么故事,他死前一小时,死前一天在干嘛!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地狱犬终于停下口,却虎视眈眈和我对视起来,那眼神煞得我浑身丝丝凉意。 突然,地狱犬狂吠一声,声音既带着犬吠声又含着沙哑的疯癫,像是从野狗村来的食人妖犬。可能是树干太粗,它无法继续忍耐了,竟然垂直起跳,蹦上两米多的高度,差点够到我的脚,吓得我赶紧缩脚往树上又挪了一截,但是由于树的两个树头是向两边倒的,树高最高也就这么高了。 地狱犬几番蹦起几分跳,却始终够不上我,愤怒得爪子在地上掏出两个坑来,气势汹汹,又铁着身子一次次往树干上撞,每撞一下,老树便“咯吱”响一声,我心里便默默祷告一声。由于身在高处,又有密叶遮体,其实安全感要比在地上**裸的暴露时强得多,但是听着老树一声声的“唉吆”声,我额头上的冷汗便开始大滴大滴往脸上淌。 它的jing神旺盛,有使不完的劲,在它持续高速的一百多下的撞击下,老树竟然从两棵树头中间处裂出一道缝隙,接着,树干“咔嚓”切正中位置自动劈开,随后,树分两半分别掼在地上,我重重地摔下来,耳边刮过树叶扇起的风,夹杂着一股花香,而我抬头首先看到的是藏在树干中的一棵一人高的臂粗小树,枝叶葱绿,生机盎然。 树中有树? 来不及想双头树为什么会如此脆弱,地狱犬已经扑到我跟前,我一个跟头没翻过来,被它一口咬住脚,甩飞起来,再次掼到地上的同时,它飞速冲来,我伸手去掏别在腰间的军刀,却不及它速度,再一次被甩飞起来,手臂胳膊大腿屁股,无不负内外伤,肿胀瘀血带来的疼痛感遍布全身。 就这样,我还不敢吭一声,生怕破坏这里寂静的环境,惹得我更加害怕。 地狱犬这次准备咬我的脖子,却被我左手挡住,右手跟着是一刀,插在它的左眼中,血一下箭打得似的,迸出的血柱直shè我一脸,血腥味冲翻头脑,比小时候在树上抓到那种黑sè的天牛拧断头后闻到的味道还刺激。来不及想太多,我持刀往雾中狂奔,期望误打误撞能走出雾隐山,毕竟山应该是有限大的吧! 谁想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的爆炸声,跟炸雷打的声音一样。我一边擦脸上的臭血,一边埋头大跨步,想到地狱犬的速度快,不容易及时“刹车”,所以我选择左右拐着弯跑。而往北去,越往山中进,雾气越大,最后竟然达到伸手难见五指的程度,空气中凝结的水蒸气撞在脸上是一阵阵凉爽,眉毛头发早结了层白sè的“蜘蛛网丝”。 前面到了下坡路,我感觉我再跑就是下山沟了,果然,两边的山头高耸林立,雾气埋着,山只隐约露个头。我以为自己跑了很长时间,地狱犬应该被我丢远了吧,但我没想到我和它再次相遇竟然是以迎头撞的方式出现的,它半弓着身体,浑身布满银sè的网丝,再次作出扑咬的姿势。此时,两边黑山密林拦住光线;此时,寂静的岭上传来一声怪怪的鸟叫。 其实地狱犬和我相隔只有一米的距离,但是雾大,看起来地狱犬好像和我差之有一丈多远的样子,所以它猛地扑上来时我都没时间反应。它身子本就重,加上我的不经意,地狱犬的负荷一瞬间变得重似千斤,不过它的动量确实很大,我双手撑地都没挡住它的冲击,完全被压趴在地。 我碰到地狱犬立马感觉身体发麻,是被电的感觉,难道说地狱犬的身上这些银丝是电流的光学外形?好在电流强度不大,不能对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地狱犬受伤的左眼此时完全恢复正常,巫婆一般恶毒的眼神盯得我毛骨悚然,而直面如此晦暗的生物,我却觉得比来自躲在未知世界里的恐惧要好上许多倍,因为人类感应未知物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 第五十五回 幽门岭 由于它浑身充斥着电流,我无法用力抵抗,因为手脚产生了和长时间受压不动而来的麻木感一样的感觉。《志灵录》中说过只要看过地狱犬眼睛三次就会死,而我看过它眼睛多少次,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它压着我迟迟不下口,只是瞪着双眼和我对峙。电流在全身流动,电子的迁移影响了机体磁场,我大脑便开始胡思乱想。 張半瞎说我这人意志不坚定,容易受鬼神蛊惑,容易产生虚无缥缈的幻觉。 现在呢,地狱犬放口不咬我,我的意识却主动模糊起来,那种想一死了之的心情越发占据我的主要思想。 终于,思维脱落现实,我完全陷入潜意识构造出来的世界中,这我是清楚的,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种“灵魂出窍”的怪异情况。虚无的世界中要么黄沙漫漫要么白雾皑皑,反正到处洋溢着朦胧,让你有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觉,世界以你为中心,虚荣的人会在时候得到一点点小小的满足,但是胆小的人会努力挣扎摆脱,因为朦胧中带着无边的畏惧。 突然,一扇青sè铁门横拦无边途中,四周瞬息万变,一下yin暗下来,青sè铁门高无尽宽无尽,两门夹着的缝隙透出来一道白光,异常明亮。门前坐着地狱犬,尾巴后腿还瘫在地上,前身却挺立起来,身上飘着“银丝”,电光闪烁,猩红双眼依然是愤怒,我久久伫立不敢上前。 地狱犬却主动站起来,朝我慢慢走来。青sè铁门,门上左右各有一位俯首盔甲守护神,左持巨钺,右拄长剑,低眉怒视前方,眼光长远,透着门后的无限曙光。地狱犬是死神的代表吗?它走过来时,我一直往后退,直到身后出现一方断崖。我突然想起来,在延村的凶宅里,在梦境中,我听过回头崖,而此时呢,这个是回头崖吗,但是回头崖上应该有桥才对。 地狱犬逼近,我再想跑,它就突然发怒,张口吐出一团红白相间的闪电,伴随着千鸟叫唤的声音,“兹兹、兹兹……”,声音尖锐嘈杂,冲破云天。闪电直奔我来,我转身赶紧往无边的黑暗中狂奔,突然,天空飘起雪花,灰暗的苍穹竟然下雪了!不知道方向,不知道寒冷,但是我看到向两边绵延的青sè铁门上呼之yu出的守护神双肩落满了白雪。 皑皑白雪,前面是个缓坡,上面是片雪松林子,铁门到这里忽然没了踪影,就像做梦一般,你想不起来去追究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还铁青的大门此时突然消失了;你想不起来回头去注意铁门究竟在什么地方停止绵延的,但确实,铁门消失了。 一股劲蹿到坡上,回头却看一道强光刺眼而来,这光竟然是实体的,因为它有个形状,是球形的。再看,不对,是地狱犬吐出的闪电,内红外白,更确切地说是白sè的电光包裹着红sè的电光。它突然袭来,我来不及躲,吓得脚下一溜,顺着坡平躺着滑下去,弄拙成巧般让开闪电,它撞在了白sè的雪松上,轰起振聋发聩的巨响,声音,声音和之前听到的炸雷声一样,“啪——” 被闪电炸过的雪松林,毁坏一窝,还起了火,火势迅猛,却融不化地上的白雪。地狱犬利用我回头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蹦至我面前,一爪子摁住我,那电流过我身体,产生剧烈的麻痹感。是麻痹,不是麻木,麻痹比麻木来得舒服,使人昏昏yu睡。本来我脚底的水痘就疼,加上此前和地狱犬几番争斗,我已经完全消沉了。 想着,死亡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早晚都会来。平时遇到困难,我都会想办法摆脱,绝不服输,但是现在,我遭遇的是地狱犬,搁在常人,看它三眼,早嗝屁了,但是我顽强活到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怪小个的黑戒指起作用了? 地狱犬叼着我的亡灵,我拖着手,指尖在雪地上拖出来一条长长长长的杠子。 等我垂首被它含到冰冷的铁门前,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黑龙站在那只白龟背上,两者摆着龙上龟下的造型出现在右侧。 它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地狱犬便吓得丢下我就逃。 地狱犬往左边逃的,那边有没有下雪,我不知道,但是那边要比这边黑得多。 黑龙白龟,我躺在雪地上,头尽量看着往后仰,看到它们的只影片段,我都觉得安全感十足,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空旷,白雾散了,寥寥的青丝在半空中荡呀荡,幻影重重。我拍拍脑袋,看到两侧的峰峦是真实的,我身处的这个山沟也是真实的,而且我听到了流水的“哗哗”声,沿着声音闻去,流水声是从右侧的山上传来的。 我往回走,百来步的样子,浓雾又从后方树林中刮来,吓得我赶紧往前面的山沟中跑。 疙瘩沟,草木长得旺盛,越往前走,沟壑里超过我头的野草就越多。四周鸟没声,虫无鸣,只有流水的乐响独自演奏得诡异。一般人在yin森压抑的环境下会选择大叫,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我需要用耳朵去辨别周围的一静一动,甚至一个兔子的跳跃我都要察觉到,所以我呼吸声都拉到最小。 横崖乱草,长沟蓬蒿,有高木出山与地面成平行关系生长,有矮灌倒挂岩石之上,偶尔有光秃石块峭立峦头,似醉酒仙人把葫立于山巅,形象如鬼斧神工雕琢出来一般。过了半里地,大概,山峦走势忽然如骑龙下坡一样,全倒伏下去,而且山与山,峦与峦之间的距离全部拉开,又是一番气势。 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甸子出现了,奇山异峡中竟藏着广袤的平盆地,往前上,盆地陡然变高,原来这里是一块小高岗子,农村人进山放牛就喜欢找小高岗子歇脚,高岗子不但有丰盛的绿草可以喂牛,地势高还可以注意观察周围形式,遇到狼来了,能够提前防御。而就在这个高岗子地边,靠近山麓的地方,竖一块石碑,半截入地,半截断掉躺在一旁,石碑边上还有一棵野桂花。 我先看了埋在地里的半截,石碑上第一个字是个“幽”字,第二个字只有一半,暂时认不出来,只能结合地上的半截石碑才能认完全。地上的半截石碑上盖着层荒草,我伸手拿掉后,吃一惊:一只布鞋压在石碑底下。顿时,我环视一圈,在确认周围安全时,我认出来石碑上的三个字:幽门岭。 古话说山高岭长,再看这处的三角岭,左边的岭自南至北蜿蜒,右边的岭自南至北却在这里往右也就是东边拐弯而去,前面这座岭是从北下来的,往左拐向东,整体看来,都是低矮绵长。幽门岭,名副其实。 扒开手表,看到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但是太阳丝毫不见强烈,雾隐山,幽门岭,不yin山,它们地理位置究竟如何,还是在灵山内吗?我驻足想到:往回去,雾隐山雾太大肯定会再次迷路;往前去,看这怪岭野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我还处于海拔最低的盆地,有什么动作会被两边岭上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地狱犬说不定就潜伏在某个地方伺机偷袭我。 前面这个三角地带,三岭纵横环绕交错,形成了一个“├”字形。右边像是天然的巷口,但是巷口那一头并不是通的,山上的河道正是从那头绕着弯从前面的山衔接到右边的山上的。进入三角地带,我才发现山岭半腰处的密林深草出掩盖着一座座草头屋,圆形建筑,一半入山石中,一半伸在外面,十分奇怪的原始部落风格。 这些草头屋外观上特别像半坡人的半穴居房屋,跟农村临时搭的稻把堆一样,顶上是圆锥形屋子正体是圆柱状,但是所有的草头屋只分布在右边的山岭半腰上,而且全部盖以黑sè的干草,屋顶靠大门的正中间位置还对立插着两根歪扭的树枝。草丛中修有上去的栈道,而且家家门前也修有互相串联的栈道,栈道下面支撑着粗木棍,上面是牵拽栈道的拉吊。 我刚扒开长在栈道口处厚厚的草丛,探进去脚,结果脚刚落下边踩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吓我一身汗,一个人形白骨凄凄地躺在地上,像是人故意拼接得如此完美一样。那双凹进去的眼窝让我不寒而栗,加上栈道又长又陡,yin暗的栈道顶端忽然传来轱辘转动的声音,渐渐,我看到一只白sè的东西从上面滚下来,我赶紧往后让,那白东西却突然消失掉。 凉气由脑勺后门而生,咄咄梭起,在胸前的nǎi头处绕个弯,又往后到达腰子,随后引起全身上下无处不颤抖,于是,我的双脚就迟钝起来,是上去还是不上去呢! (上文的“腰子”指的是肾。) 我仰望草头屋很长时间,觉得里面的yin森程度不亚于这草深旮旯子,但是这里不是刚才的高岗子地,地势十分低,草木齐到头顶,在草丛里面钻行,不是更危险?我半走半止,上到一半时看到栈道这处烂了一个洞,难怪刚才的白sè未知物滚到这里消失了。而就透过这个洞,我看到底下的地面上堆起半人高的白骨,只是刚才在下面,我的视线被野草遮住,没有看到罢了。 当年这里发生了什么,回想到刚才看到的幽门岭石碑,我心慌慌,担心自己可能会因为走不出去山而被困死这一带山中。可是,我和他们是在雾隐山分开的,想要他们找到我,必须要穿过雾隐山。但是…… 我往回看,能见到雾气缭绕的雾隐山,我就是从那里下来的?我思想很乱,是歇脚等候救援还是自己找路?扶着栈道的手渐渐凉起来,我一看,不好,这里开始起雾了。我恍然大悟,幽门岭还是在雾隐山的范围内,我走了半天,还在雾隐山中。 山如其名,雾隐雾隐,一切在雾中隐去,一切在雾中作祟,于是,那捧在手心的胆寒立马又让我惊悚起来。 ------------ 第五十六回 三头蛇 照这状况,我只能选择往栈道上走。其实,我原先的打算就是往栈道上走,不过我这人在作选择时不够果断,喜欢犹豫,或者说喜欢衡量各个不同选择的优劣势,当现实把我逼到没有选择的余地时,我才会果决起来,我往栈道上走,雾气跟着也往栈道上飘涨。 栈道尽头连接横向栈道的这处堆积一堆尸体,白骨寒寒,已经把路给堵住了,我只能用脚踢开这些白骨,清理出条道来,而连接各家各户门前的栈道上也尽是些白骨,而且第一家门开着,我一眼看到里面桌子上下堆着一垒骨头,床上有三具白骨,中间是个chéng rén,左右两边是两个小孩的稚骨,床边上放着一只瓷盆。 我看了三家,家家情况基本一样,人们呈各种各样的死亡姿势,草头屋里yin暗无光,甚是yin森。栈道很长,两头间距估计有一里多,期间是四十多座草头屋。从头走到这里,家家户户门户敞开,眼前这间屋子却紧闭着大门,大门上挂着一根红绳,绳子打着一个“又”字形的结。 草头屋的大门没有门扣,所以没有上锁,我推门的时候还特地注意,站在一边,推另一边的门扇,防止里面有什么机关。但是,等门开后,既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销,不过,里面地上摆放着二十来张木板,上面全部躺着尸体,有的甚至睡了两架白骨,身上都穿着衣服,不过所有的人的衣服全部卷到肚脐眼以上位置。 我觉得奇怪,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蹑手蹑脚地进到屋子里。屋子右边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桌旁坐着一架白骨,看衣裳穿着是个女xing,头趴在桌子上,左手搭在桌上,右手却捂着肚脐处。尸体身后有一扇窗户,上面被横七竖八的木条钉死,而他头下压着一本残破的旧书。书被头遮着,只能看到上下两个角,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字,字体如蛇游似的,不认识,也没见过这种字体。 桌上堆积一摞积满了灰尘的书,皆是黄皮黄页,而且装订线在右边。我从中间抽一本,翻开看到扉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吓得把书一丢。突然,又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顿时冷汗直冒,差点昏过去。我双手抓着衣褶,猛地一回头,被门口站着的黑瞳少年吓半死。 他就趴在门框上,两只黑炯炯的眼珠子,死气沉沉地盯着我看。 他依然穿着我的衣服,但是模样和先前的不一样了,先前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现在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目无表情,我握着左手的黑戒指,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看,心想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一定要查清楚黑瞳小孩和黑瞳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瞳少年胆子比之前的黑瞳小孩胆子大,敢主动往我身边靠近,而且向我伸手要东西。我不知道他要什么,害怕地嗓子堵着气又不敢问。他见我不给,便一下抱住我,我抓着他双肩往外推,却突然感觉到胸口疼,低头一看,黑瞳少年竟然长出一对象牙般的利齿,在我左边胸口处啃,衣服戳破,皮被戳破,连肉也被刮伤,血流不止,我意识到这里不是心脏的位置吗,他不会想,我赶紧伸手保护心脏抓着他的利齿,牙齿上传来一股凉到骨髓里的冰寒。 黑瞳少年牙齿长着倒刺,钩住我胸口的肌肉,一时间扯不开,血先是被里面的衬衫吸掉,再就是顺着皮肤,一直流到腰间,稍微动一下,我就能感觉衣服和肉之间黏糊糊的。我双手往黑瞳少年头上死捶,死捶,死捶! 甚至,我破口大骂,把差不多已经忘完了的当年的那些粗话全部搬出来,“妈比,孙子,狗种,杂种,怪胎”。黑瞳少年一声不吭,双手抱着我任由我打骂,利齿钩着胸口皮肉就是就是不放。我急眼了,揪着他头发,指甲深深抠进他的太阳穴,提膝抵住他肚脐,手往下移插进他双眼,直接爆他眼珠子。 黑瞳少年才松口,捂着双眼往后直退,我趁机上去给他一脚,跟着又是一拳,他被我直接打出门外,我气不打一处来,对他脸上左轰右炸,直到黑瞳少年七窍流血,我依然恨得咬牙切齿,抽出军刀,切他脖子处,送上去一刀,军刀封喉,人便亡,杀得就是一个“爽”字。我踢坏栈道的栏杆,一脚踹下黑瞳少年。 黑瞳少年掉在草丛里,胸口一阵疼,血往外“呼呼”出,我捂着伤口回屋,屁股没坐热,就听到外面那宛如《幽媾之往生》一般的诡乐,音符如一只穿着红sè嫁衣翩翩起舞的鬼,在舞台上跳动,尽诉往事的幽怨,听得我浑身凄凉,黑瞳少年没死! 我双手染满鲜红的血,胸口疼得我想上吊,ri老子骂娘,出来后,悲哀的乐声更大,我皱着眉头看着四周,尽是一片雾气,无法判断黑瞳少年在不在下面的草丛中。不久,黑瞳少年带着低沉的乐声慢慢隐退,我在屋内休息直到伤口血小板凝结,阻止了血液的外流。 一屋子的白骨,桌子上的那本书,幽门岭这些土著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等安静下来,我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物理学上,固体相对液体空气传播声音的损耗是最小的,所以山顶的流水声能被我听得这么清楚,而且这间屋子的墙上也印满了水迹,看来山流中的水已经渗透到这里。岩石中的导水速率是很慢的,所以这里离山上的河流一定很近。 想到这些又如何?我真是没事干! 确实是没事干,被“遗弃”的感觉既孤单又畏惧。 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子,画风极其粗糙,却造就出来一种抽象派的风格。我一边忍受着孤独疼痛,一边研究这些画子,先是数出画子一共有十五道,再仔细看时,发现所有的画子中有一个相同的人,是个女xing穿着一袭白长袍,头上戴一顶花圈,其中靠左边第三幅的这个画子,上面画着两个人,一个是长袍女子,一个人单膝跪地低首,长袍女子背对着他,面对着墙,我看她从墙上拉出一盒石屉,手在石屉里掏什么。 再看下一幅,屋子中多了一群围观的人,这会换成围观的人单膝跪着,刚才跪着的人端坐在板凳上上身半裸,而长袍女子白纱蒙脸,上身微微弯曲与下身成80度角,一手端着一个白sè的瓷杯,另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搭在男人的一道长长的剑疤上。稍微想想便知道这位长袍女子在给这个男人治疗肩上的伤痕。 我恍然大悟,站起来,看着桌子旁的这面墙,越看越觉得墙上这些小石纽像画中石屉的屉柄,走过去,发现这些石屉和石墙之间的缝隙还真是细小得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捏着石纽轻轻一抽,石屉与墙壁摩擦发出“铎铎”的浑浊厚重的声音,而石屉里也就果然装着无数只不知名的树根,黑乎乎的,闻着怪香的。 再看其他的石屉,里面都装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或是根,或是茎,或是干花,或是干叶,或是果实,或是花骨朵,或是动物组织,或是小动物的躯体。 我低头瞅瞅胸口被血浸湿破烂的衣服,想着自己要是学中医的多好,此时我就可以自己给自己对症敷药,缓解些疼痛。伤口如果长时间拖着不作处理,会感染细菌,发炎,引起机体的免疫系统运作,外在表现就是发烧,内在表现就是头昏脑胀。 想着这些时,门外就“咝咝”游进来一条三头蛇,蛇出现得意外,但是我是不怕蛇的。我小时候还吃过蛇蜕的老皮,那时候,是被高年级的学生骗的,他们故意刺激我,说我胆子小,肯定不敢吃蛇皮,那时候的我愚笨的很,别人这么说,我还就照别人说的做,一口吞下蛇皮,蛇皮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只是吃下肚后,喉咙里突然多起痰,而且是那种青黄sè的老痰,害得我咳吐痰搞了一路。 我擦擦眼,没看错,蛇是三只头,而且是眼镜王蛇,“脖子”处往里凹一窝,不过双眼是红sè的。我诧异怎么怪东西眼睛都有问题,这是当时的质疑,在现在看来,解释要简单的多,眼睛是动物机体最敏感的器官,俗话说病从口入,但是医生在看病时往往会扒开眼睛看瞳孔的情况,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怪东西它们的眼睛会和正常的东西不一样。 三头蛇让我想起在广东五道山遇到的蛇尸,那骇人听闻的蛇尸几乎要了我的命,两者的瞳孔透着同一种气息,什么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我退步,它便进步,我索xing爬到桌子上。三头蛇三只头,左右摇摆,后面竟然又跟进来五条三头蛇。突然,领先的三头蛇发动攻击,它跳跃的姿势很奇特,左右两只蛇蛇头猛地撞地,利用反作用力弹起身子。我手抓一本书,迎面给它一击,谁知看起来装订在一起的书页突然散开装订线四下飘落,与此同时,三头蛇自动切分成三部分,而且腹部肌肉zi you展开,于空中滑翔,一只正面,一只侧面,一只后面,地上的三头蛇见状全部弹跳起。 我顾不了那么多,先解决前面这只蛇,我手作刀用,横着扫飞这只,侧眼看到右边这只已经扑到我手臂上了,看来是要咬我,我赶紧往左抽身,谁知它对着我脸从自己双眼中挤出两道红sè血水,直shè我脸上。 顿时,脸部一阵剧烈的痛,像是脸皮被人押中间线位置往两边剥开一样。没有镜子,脸上的状况我不得而知,但是摸起来脸部除了蛇吐的血水湿哒哒的外,倒没有真的皮开肉绽。我庆幸之余,所有的三首蛇重新合体,并且全部爬上桌子,我想溜走,身体却动弹不得,而且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动也不动,大脑和运动神经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联系。 蛇口遍布我双腿,继续往上就是裤裆了,我急得要死,所幸蛇绕过我中间位置,有的游到我背后,有的则盘在我头发上,有的捆住我双手。这时,门外游进来一只体型硕大的独头蛇,额头上有个清晰的“王”字,尾巴短,更确切地说是断了,蛇尾巴断掉后很丑。秃尾巴摆着一掌宽的臃肿身躯,似一位大腹便便的市长,招摇过来,这时头上的这只三头蛇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这只秃尾巴蛇。 秃尾巴蛇游上我的头后,跟猫狗做窝一样,先在头发上动来动去,压平头发,然后再盘在一起,却探出它的蛇头,吊在我眼前荡来荡去。我咒骂道:“你晃你妈比呀!**ri的东西!我要是能动了,一口咬死你!” 这话是我搁在心里想的,但是我声带振动不起来。缺奇的是,秃尾巴蛇一口咬在我右眼眉毛上,两只利齿刺进肉里,没有痛感,甚至没有了接触的感觉。我看到秃尾巴蛇的眼睛里有一只首尾相接的蛇,顿时感到奇怪,这不是怪小个给的戒指上的衔尾蛇吗?难道衔尾蛇代表着什么吗? (上文中的“缺奇”的意思指:奇怪,很奇怪的意思。 方言词。) 当感官渐渐失去原有的敏感度后,我便渐渐昏迷,意识薄弱了,我知道我是中了蛇毒。三头蛇双眼挤出的红sè液体绝对带着麻痹人神经的毒素,不过,好在它们”赐”给我的死是安乐死,没有痛苦的安乐死。这点我得感谢它们,早在十岁早熟之时,我就一直在考虑,我以后究竟会怎么死,九岁那年的事,我会不会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死掉?一想到那事我的童年,我的青chun期,我的后青chun期都随之颤抖。可是现在好了,安乐死。 但是在我左眼闭目,右眼且睁之际,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只凶煞的猫。 不对,这不是猫,哪有猫长这样,头大尾粗,眼睛内陷,眼窝内侧往上挑起两根白线,浑身布满褐sè斑点,体大状如狗,腿细纤长。是什么动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一出现,身上所有的三头蛇自动隐去,而盘在头上的秃尾巴蛇也松口游下去,和眼前这只似猫的兽对峙。 秃尾巴蛇翘首的高度约到这兽的下巴,吐着信子,头往前一探一探,然后只见它一个垫步发力,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电打似的“啄”去,似小鸡吃米,这兽满不在乎地伸手轻轻挡住。秃尾巴蛇狡猾的很,蛇头伸过去的同时突然张开阔赛碗口的大嘴,我看到它嘴边的活动肌肉拉得薄如膜,看来嘴巴已经是最大程度地张合了。 要不是这兽反应迅速,秃尾巴蛇就一口吞了它的头。秃尾巴蛇见这兽让开,立马转为远距离攻击,从眼睛中shè出两道血柱,洒了这兽一脸。兽摆摆头,抖抖耳朵,屁事没有,我在旁边却看得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已经能动弹,帮它一举拿下这些蛇。 兽发飙反击,一爪打趴秃尾巴蛇,跟着指甲刺进蛇胆处,爪子轻轻一抠,蛇胆便挤在了手心,它送进口吃掉。没了蛇胆的秃尾巴蛇,兽放它逃了,其他蛇便跟着一齐逃窜掉。 兽跳到我跟前,在我腿上轻轻蹭了下,可爱地叫了声“喵!” “我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心里嘀咕。 兽纵身跃到我肩膀,用尾巴勾住我脖子,趴到我胸口轻轻地舔起我的伤口,最后,回头看我,眯着的眼睛早没有先前的残酷,相反,很慈善。 ------------ 第五十七回 死亡山洞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消失,胸口的创伤也渐渐愈合,然后,我便行动自如,它顽皮地在我脚下蹭玩,我高兴地摸它头,捏了几下它头上毛绒绒的皱皮。我自言自语道:“你说你,像猫不是猫,怎么叫你好呢?算了,给你起个名字吧!” 我掀起兽的后肢,没有那玩意,“原来是个母的呀!” 那好,“就叫你靓妹吧!” 说着话时,靓妹浑身绒毛突然变sè,由棕底褐斑点变成了纯白sè,四肢长腿便显得短小,看起来更加圆球,更加可爱,而且更加像一只猫咪。我是喜欢猫的,猫的高贵,猫的孤独,皆显得与众不同。兽给我笑着脸,我便说它:“有种动物叫猫,人家被驯化了几千年都没被驯服,你也要跟人家一样。” 兽还真就不和我蹭了,两只爪子发了疯一样在我左腿上上下掏挠。我虽然喜欢猫,却不喜欢和它接触,更害怕它用爪子在我身上挠,这当儿,我把兽当成了猫,潜意识地一脚踢开兽,痛得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悲哀地叫了句。我意识到我把我主观的意识强加在了它的身上,一面想继续过去安慰它,一面却告诉自己不要和动物接触,然后想着我的双手是决不能碰到身体的。 想到这,我立马害怕起来,兽刚才不是舔我的伤口的吗?那它口中会不会携带病毒啊?会不会传染给我呀!我害怕起来,这种害怕非遇见鬼怪异物时的害怕能比,这种害怕是自己加压给自己的,会让我一直纠结直到自己为自己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宽慰的借口为止。我这种心理的外在表现可能就叫做洁癖吧! 还不是因为九岁那年的事,还不是因为它我才有了这洁癖,手一天要洗无数次,在意起来时,我甚至不愿坐别人坐过的板凳,总觉得那上面布满别人屁股上的细菌;不愿和人握手,怀疑别人之前可能在交档里掏过那玩意;不吃别人手在里面抓过的食物,特别是过年时磕的瓜子;连吃饭时离开饭盘半会都会觉得可能有人在我的碗里下过什么东西,比如说抠了团鼻屎…… 别人不会在意的东西,我会在意,我会在意我洗澡的时候,放在柜子中的衣服是否被人翻过,因为艾滋病泛滥的世界,我怕被传染,即使我十分清楚艾滋病的传播三途径;在意男士澡堂的大水池中是否有人在里面撒尿,所以我从来都是独霸一个浴头,不下池子。 有猫或者狗靠近我的时候,我会一直思考,刚才它的爪子碰到我了,有没有划破我呢!为此,我会蹲着卷起裤脚,查看腿上是否有伤疤,如果有的话,我会一直回想这伤疤是怎么形成的,是刚才的狗咬的吗?万一是的话,被传染了怎么办? 兽看我发呆,先是忍耐,然后突然暴跳如雷,尖声吼叫,冲我挠过来,我眼忙手乱,兽却突然恢复正常,身上的毛发又变回白sè。我说:“你这样子,哪像靓妹,得了,你以后就叫兽兽吧!” 兽兽得意地摆了一下尾巴,慢慢朝右边走去,跳到这扇被木条钉死的窗户上,回头朝我喵了声,然后它用爪子在上面疯狂地抓挠,抓一会停下看我一次。我领会它意思,但是找不到可以撬开窗户的器具,军刀刀身短,利用杠杆原理会耗费大量的力气,因为木板上的铁钉锈得根本无从下手。 没办法,我只能下狠劲。考虑到这里已经多年不住人,破坏点东西无所谓了吧,说起破坏,那我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来一个我坏一个。对准窗户,我上去就是一大踢,跟上去,左冲右撞,窗户被我搞得严重变形,却更加使它牢不可破。我呆望木窗一会,又在屋里四处翻找一圈,还是没找到可用器具,经过门口时,我突然想起来:对呀!为什么不去别的屋子里找? 我怀着期望高兴地走出去,就在我跨出门口那一刻,头上跟着响一声,声音听着是蛇腔,“咝咝哈哈……”,怪气凌然!我回头仰视,见一蛇半截隐于岩石中,半截探在外面,三角形蛇头,口中衔着一簇小火。它和我对视半天,最后,兽兽跳出来,它才隐入岩石中。 当下,我没多想,跑到隔壁这家草头屋里寻着一把铁锹,回去几下便别开乱七八糟的木板,然后看到两扇类似于橱门的木开。我想到,窗户开在墙上,里面肯能是个藏宝的地,但是这藏宝藏得也太浅了吧!我怀疑里面有机关,便站在旁边,准备用锹钩住铜钮一把拽开。兽兽看不下去了,它跳上去,替我拉开了木门,里面果然就有一个长宽约九寸的小洞,小洞里放着一只两手掌大小的石匣子。 兽兽用爪子指着里面,朝我喵一声,看来里面是没什么危险。我放心伸手进去握住石匣,刚拿起半厘,里墙忽地shè出两道水柱。我没来得及躲让,让水柱冲到脸上,顿时惊慌失措,捂着脸骂兽兽。就在我怪兽兽的时候,闻到一股奇香,香味离我很近,好像味道就是从我脸上散发出来的。 难道是刚才的水香? 水柱只维持几秒,便痿掉,墙上两个小孔只有水柱往外滴滴。我擦拭干净脸,香味却去不掉。我见水对我没有危害,便想如果香味一直留在脸上该多好。我这次去拿石匣,没有水柱迸出了。兽兽见我掏出石匣,高兴地左右跳跃。 我莫名其妙地观察了下石匣,发现石匣的四面石壁颜sè各不相同,红黑蓝黄,而且除了四壁上有四个只能容纳小拇指钻进去的洞外,整个石匣便就是天衣无缝了,上下不分,没有下手搞开它的地方。如此奇怪的石匣,还藏得这么紧实,肯定是个宝贝,我得意我得了这宝贝,如同当年卞和得了和氏璧一样,不过他是悲惨的,而我,我蒋神,今天可是乐了! 一高兴,洁癖引发的一系列怀疑便消失殆尽,我看着兽兽跳得没完,便一把捏住它头上的绒毛揉搓一顿。兽兽四脚朝天,赖皮地和我戏耍起来,我却忽然收手。 我问他:“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兽兽盯着我,呆萌的眼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它才好。 “算了,反正你听不懂人话,再不出去,肚子就饿瘪了。”我自言自语道,然后,肚子真就“咕”地响了一声。 兽兽突然跳到我面前,朝我“喵”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跑出去,在门口又回头朝我叫了声。我窃喜道:“你这小东西还真通灵了哈!” 沿着栈道一直走到头,便是这个上山的石阶。兽兽在垂直的岩壁上左蹦右跳,显得很轻快,我就不行了。因为这修在峭壁上的石阶,是在岩石上凿出来的,越往上去,位置越高,我的视角便越落空,感觉整个人要飘起来似的。兽兽率先爬到山顶,我慢慢挨,慢慢挨,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大,我奇怪莫非是山上有瀑布?怎么水流声这么大? 等我登顶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眼前这片广袤的矮枣树,和平常的六月开甲的枣树不同,此处的矮枣树虽然只有半人高,却硕果累累,真是树不可貌相啊!结枣这么早呀! 兽兽朝枣树喵一声,又回头对我喵一声,我知道它是说让我吃这些枣子。 枣子外滑内实,颗大sè青,味道上,独具特sè的是它半边甜,半边酸,嚼得时候,还能挤出水来。 要知道我做过枣子的买卖,那是从神山寺那边山里人家贩来的,由于是自己的生意,经常只是尝一两颗就不敢再动嘴,而如今面对满山的枣树,我可以放开胃口,死吃,但树树结满枣子,我再怎么吃也不过是才吃了半棵树。等我胀饱了肚子,方注意到从枣树林中穿行而过的河流。 靠近后,看到河水发黑,臭味熏天,我差点把刚才吃的枣子全吐出来。这难道和雾隐山的黑水河是同一条河?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河水浇灌着两旁的枣树林,而我刚才吃的枣子。我的妈呀,我是造了什么孽呀! 正在这时,兽兽叫两声,然后往前面跑,我跟着它在枣林中钻着前行,直到前面开阔起来,头上却飞过一群乌鸦。乌鸦闷声不吭,从我头上掠过去后,又立马调头朝我飞下来,眼睛泛着红光,似一盏盏红灯笼,尖喙利爪。 兽兽护我心切,身上的毛怒气变sè,于空中全方位挥爪舞爪。但是乌鸦是飞行动物,可以zi you躲避和攻击。这点,我想呆过农村的人知道,在农村有种黑sè的鸟叫炸刺郎,就喜欢叼咬猫狗背上的毛,只要猫狗被炸刺郎看见,如果它们不及时逃跑,那下场就是背上的毛被啄得干干净净。 同为猫科动物的兽兽应付这些异样的乌鸦,自然是连战连败,气得直抓狂。 我迅速从枣树上折下一根粗树枝,朝着乌鸦群就是一通乱扫,被扫掉在地上的乌鸦,兽兽会立马扑上去咬死,我俩就这么配合,乌鸦见大势已去,赶紧落荒而逃。我拍拍手,笑道:“哈哈!有本事别跑呀!”话音在这座山和西边的山之间回荡,我才意识到,现在的我,于天地间的我,只是孤零零的我,只是旁边还蹲着一位萌萌的兽兽。 天几乎没亮过,也没暗过,它就这么yin着,我看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这时候,应该是夕阳满天红的,结果西边的天却是一大片一大片分布不均匀的乌云,像是写生的画家用画笔涂描得一块浓一块淡。林中有鸟飞起,直冲云间,却又迅速落下,陨落进无边的山林中,我的担心又来了,这晚上该怎么过夜? 兽兽还是叫着往前跑,我只好在山头上继续前行了不近的路,终于,兽兽停下来,而前面飘着一层薄雾,薄雾后面是一个巨型山洞,yin森森带着不祥的气息。黑水河的水就是从洞口里流出来的,我往前再走,兽兽突然拦住我,咬着牙用爪子把我往后赶。 我避让它的爪子,又大声喝住它。兽兽便突然往东边跑去,我跟着它过去,看到右边是个峡谷,隔着峡谷我遥望到东面的山笼罩着的乌云滚滚攒动。两山之间的铁索桥已经断开,各自垂下。我“对牛弹琴”道:“兽兽!” 兽兽是朝着对面的山崖一直叫唤的。我喊它一声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这主意来得妙,我便激动地要去前面看那个洞。 兽兽极力阻止我,我便假装发火道:“你给我蹲这,别动!” 兽兽真乖乖地屁股搭后腿蹲地上了,却极消极地朝我叫了几声。 来到洞前面,我才看到洞口上下的造型是一张人脸,好像是被人特地修饰过一样,有眼有鼻子的,使这个洞变得更加恐怖。黑水从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由于这山顶的山势是自北向南逐渐降低的,所以水流很快,便有了“哗哗”的嘈杂声。只是,洞口的水潭中间还有一小块陆地,我忍着腐肉味走到潭边,突然发现陆地上跪着三个人,身子正面朝我,皆低着头,身后是三根柱子,手脚都被绑在柱子上。 他们**着身体,身上的骨头是黑sè的。而正上方的洞顶还挂着三把尖刀,刀头朝下对着他们头顶。我不敢再继续靠近,因为天已经很昏暗了,回头已经看不清兽兽的身影。 而就这时,三人那处突然传来一声怨叹,“唉!” 这一声“唉”拖着音,好像人牙疼时哼出的声音一样。 我惊慌,朝后喊:“兽兽,兽兽!” 兽兽没应声过来,后面又来一声“唉”。我一下屏息,害怕得瑟瑟发抖,恰这倒霉时刻,我肚子竟然疼起来,是吃坏东西那种落空的疼。 ------------ 第五十八回 获救 我捏着肚子,一面看口袋里有没有手纸,一面往回跑。好在后面的鬼脸山洞没追出来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想到戴在左手的黑戒,会不会是它起了作用呢?兽兽看到我回来,立马jing神起来,还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我见它可爱又可伶,便笑着唤道:“你起来!” 兽兽就站起来,快活地转圈。我肚子越发疼得厉害,在草丛中蹲了几坑,不见效果。此地空旷,我便放开喉咙大叫,想借着怒气能把肚疼治好,于是,整片山都听我一个人的声音。兽兽起初受到我的惊吓,紧张地缩脑袋躲在草丛中,后来见我无事,它也跟着喵一声呼一声,在四周发疯了似的乱蹦乱跳。 我连续下腰蹲坑搞了一二十回,最后身上冒汗,肌肉无力。而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人蹲在草丛中看周围世界,感觉十分怪异,天好像一个倒扣的鸡蛋壳,将我和兽兽死死盖这下面。 我知道拉肚子是人的肠道渗透压改变从而引起流进肠道中水分过多导致的腹泻现象,严重时会有生命危险,而我刚才一直蹲坑,解决出来的皆是掺水的稀释物。我心里担心,忍着疼痛想站起来,可是刚起半个高度,腰忽地炸疼了下,双腿酸痛麻木,有点不听使唤,我看下表,我靠,已经蹲坑蹲了半个多小时了!难怪起不来身。 慢慢挨起身子后,我立马朝草头屋那山边山头走,穿过枣树林,闻着黑水河里的臭味,期间我忍不住又蹲了几次。在我回到草头屋前,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摸黑简单地收拾下床铺,爬在床一角落里蜷缩身体,蒙上被子,和白骨呆在一起。还好,有兽兽蹲在旁边,它是我的守护神,现在是以后也是。 夜,是的,现在是夜了。 听,有虫眠吗,没有;听,有蛙叫吗,没有;听,有猫头鹰声音吗,没有;听,不,是闻,闻闻,有夜特有的cháo湿如尼斯湖湖畔的泥土清香吗?没有。 那为什么说是夜? 因为有雾,雾来得猛,从大门飘进屋子,顿时整间屋子变得跟释放了干冰的舞台一样。兽兽在里面飘飘起舞,随着山顶流水声,抖得还挺有节奏感。此时,外面有了响动,是乌鸦凄哀的声音,起先是一只,后来是一群,“哇――哇――” 乌鸦是大自然的清道夫,同时在民间也被叫做送葬者,它们总是出现在yin暗晦气的地方。想到这,我肚子又是一阵剧烈得疼,点着天上月牙施舍的弱光,我出门看到乌鸦就在头顶盘旋。兽兽跟着我出来,朝天怒叫。 我蹲好坑,赶紧进屋,顺手关上门。可是,我刚爬上床,门便被敲得“咚咚”响。 兽兽率先惊动,对着门口一声一声地叫。我只顾着出汗,心里起褶皱,揪在一起。 月光透过窗户印了半片地上霜,我惊奇今个是几ri?月光这么好?刚才出去时,不还是月牙吗?这时,窗户忽然站出一个白sè人影,我一紧张,肚子“咕”地又响一声。再看窗户时,这个白sè的人影……我回头看一眼墙上,没错,窗户外站着的这个人就是画中穿着白长袍的女人。 她背对着我,一闪下消失,然后门口有敲门声,“咚咚、咚咚!” 我早呆住了,哪敢去开门,但是门不开,她便一直敲门。我指使兽兽,说:“你去开门!” 兽兽跳起来才够到门闩,让它开门无非是玩笑。 这一耽搁了时间,门外的敲门声立马变得紧凑,声音连串着跟讨债似的。 我轻轻推开被子,却忽感胃部作翻有呕吐感,然后就“哇呃”吐出来。本以为只是消化的食物,结果秽物中掺和了大量的血水。我这是吐血了! 揩下嘴巴,手上沾的尽是血沫。 我这是怎么了?我胡思乱想一通。我这人是爱胡思乱想的,遇到事爱琢磨,但是现在不行啊,现在门外有人候着我。 我勉强爬下床,身子却一下站不稳,摔倒在地。 我心里不免感到害怕,我是怎么了? 而这时,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了,兽兽一直蹲坐在门后,头抵着门眼睛透过门缝往外扒看,跟家狗看见家主子回来一样。我想叫一声“兽兽”,力气却不够用。我慢慢挪,是肚子贴着地的那种挪动,手终于够到门时,兽兽突然跳到我背上,朝门外“喵、喵”叫着。 我去够门闩,试了几次,皆不成功。兽兽急得在我背上跳来蹦去,惹得我心烦,却也没闲功夫管它,最后我头顶着门板才勉强碰到门闩,抽开门闩,我也仰面躺开,毫无力气了。 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来这个穿白衣的女人,头上戴着一顶花圈,甜甜地朝我笑。她蹲下,握住我的手时,我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和她说了句话:“你敲门声真是吵死人,哈!”我那是苦笑。 白衣女人在我右手心左右挠搔,然后摸了我下额头,我jing神恍惚沉入熟睡中。 等我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身上盖着一床被子。兽兽蹲在旁边快乐地要舔我脸,我赶紧抬头拒它半尺,说:“不要动不动伸你那舌头。”我怀疑兽兽在我睡着的时候舔我脸的,它口中或许携带了病毒,传给我!我神经质地站起来,要发火,但是感觉到肚子没有异样,不疼了,便心中窃喜,所以一时间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兽兽躲到桌子底下,朝我温柔地喵了几声。 这时,我突然找到一个好的借口为自己的思维解脱,就是之前兽兽为我舔疗伤口的事,为此我安慰自己道:兽兽不是一般的兽,它可能是一种灵兽,不然怎么舔了我的伤口,我就好了? 对,是这样的。 天亮却yin,外面依然是雾蒙蒙的,我和兽兽再次攀岩到山顶。断桥这处,山底下雾气遮眼,不见底下的状况,我昨天想到的主意,自然不能得以施展。于是,我和兽兽一起在这上面吹风等候。我肚子饥,却不敢再吃这些野枣。因为我想到昨天是吃这些枣子后才肚子疼,依我洁癖的习惯,我吃水果必要洗个几遍直到皮壳上看不见一点污点为止,但是昨天吃的大量枣子皆没有洗。 坐在草地上,看着云,当然是乌云,思绪如同过雁一样流通得迅速,我便想起昨晚的事,那个白衣女子,才翻开右手,竟然写满了红sè小字,字体和草头屋里的书上的字一个样,擦不掉,我也不敢擦。 时针从8爬到10后,大雾渐渐散开了,山崖下的基本情况就隐约可见。拖下去的半截铁索桥果然如我所盼,从这上面一直拖到崖底。我昨天就想好的计划即是顺着铁索攀爬下去,因为山谷往南模模糊糊能见到一条路。有路就有人,或许我在山的这边能碰到住在这山里面的人,也许就碰到了不yin山一族的人呢! 经过头两次的攀岩,我胆子要大许多了,在确定铁索结实后,我和兽兽用了十来分钟便下到谷底,抬头看天,觉得天变渺小了。而这底下果真就有一条路,不过最让我兴奋的是路上有赶尸匠撒的黄sè符纸,这不但说明有人在这条路上活动,而且是不yin山一族的人。 我越想越兴奋,迫不及待地往南边小跑过去,却又被雾迷障住,大概是到了雾隐山一带了吧!但这里是位于幽门岭岭峰的左山麓处呀,雾隐山就算是东西延伸,也该被中间的这座幽门岭切断大雾了呀!可事实不是这样,它这大雾就下得迷我眼,但这次不同了,这次有兽兽带路。 棘手的是兽兽它走几步后竟然不愿再走,朝山谷后方发呆。我轻轻踢它下问它干嘛!它只昂头给我喵一声,就直盯着那头看,两眼泪汪汪。我略为吃惊。我是看过动物流泪的,那是在屠宰场的时候,一只牛,面对侩子手,眼眶湿润。此时,兽兽也这么哭,我就不懂了,我蹲下用手捏捏它头,继续“对牛弹琴”道:“你哭什么?” 其实,我不是对牛弹琴牛不懂,相反,兽兽它很懂事,歪头在我手上蹭了下,忽然转身,往雾中钻去。我要小跑才能跟上它脚步,问它:“你怎么回事?” 兽兽喵了声。 它领着我一直往前走,渐渐出了大雾淹没的区域,眼前恍然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而这里,其实地形更加复杂。路向左右分开,右边往前是雾隐山,左边,左边这是? 路两旁立着两块棺材石,把守着后面的隧道,洞口上方从天而降一条细流,和左边的缓缓而来的山泉水汇合在一起,经过我眼前流往西边。左边的山泉水不是右边幽门岭上的黑水河,这里的泉水清澈见底,有鱼游,和客栈旁边的小河流一样的水质,上游是山与山形成的天然“v”型沟渠,两旁漂着碧绿的水草。 棺材石照着棺材模样雕刻出来的,配合着它身后幽暗深邃的隧道,显得悚然。 正在我盯着里面看的时候,身后忽然被人拍一掌,跟着就是兽兽的叫声。我猛一回头,见这人穿着黑袍子,扣在头上的连衣帽中黑洞洞的,竟然没有脸。 ------------ 第五十九回 突变的幽门螺杆菌 我往后来个三级跳,避无脸人一丈有余。 无脸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拿眼瞅着我,半会后,他往右走进雾隐山。隧道里漆黑一片,我试探着往里走几步,然后看到脚下忽然出现一池黑水,水面平着地面,再往里看便不知所以然了。说是黑水,准确地说也不是,因为它更像是黑sè的芝麻糊,黏稠无比,而且还翻滚着气泡,手遮水上三尺即可感受到一股热气,借着洞口微弱的光抬头看到洞壁四周全吊着玉珠一般的汽汗水。 看着洞顶,我便思忖起来一件事,奔出洞外,朝北面的幽门岭看去,发现上面的云彩和我现在在的这个地方的云果然是两个样,一处黑一处白。堪舆上说天平地公,天不公,地不平。天是平的,但是它不公,所以才有雨水南多北少。我说这个是因为我开始相信地理切分学说,以前在大学学过,说相同的地理特征会产生完全不同的自然现象。 拿下雨来说吧,一处下雨一处不下雨,那下雨和不下雨交界处的风景是怎么样的,有没有可能半边身子在雨中半边身子在雨外,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个例子往深处延伸,就是我上述的地理切分学说。现在,幽门岭和这里便是临界地理却有完全不同的自然现象。 因为按常理来说,如此临界的地带,空气水流生物植物物种之间会有或多或少的交流,两地的自然风貌和生物生存状态应该相同。生物学上也说了,物种生殖隔离有种成因即是地理隔离。比如两座小岛上的马陆,一地可能是红sè的,一地可能是灰sè的,那它们久而久之就会形成生殖隔离,交配的后代是不可育的。 但是,幽门岭和此处明显不具有地理隔离的条件,它们是完全相连在一起的。这就合了地理切分学说提出的“地同而物不同”一说。 我不是只凭据两处的云不同就下定论了,后来,老板娘说起幽门岭,提供的证据就确凿了。幽门岭和雾隐山确实是两处怪地方! 在无脸人走后,过了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我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大喊:“大哥大哥!”又闻有人叫我名字:“蒋神,蒋哥!”声音是从雾隐山那边传来的,但是由于浓雾的影响,声音严重失真,听起来跟蛤蟆嗓子一样,带着“哞哞”的噪音,让你想起来短跑运动员在最后快要突破终点时迸发的呐喊声。 果真,蒋刚小强是跑着过来的。 我们三个你瞪我我瞪你,小强这小子竟然没憋住,一下哭出来了,“哇哇”地嚎啕大哭。 我拍着他肩膀说:“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小强一边擦眼水,一边拽我衣服说:“蒋哥啊!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后面跟来張半瞎和那个无脸人。 我看着張半瞎,一边和轻骂小强嘴巴晦气。等張半瞎过来后,我感觉好久不见了似的。无脸人擦过我肩膀,径直朝隧洞中走进去,就在他过我肩旁时,我嗅到一股硫磺味。这味道,我回想起来,昨天遇到的地狱犬,我和它近距离靠近时也闻到过这味道。 我很好奇无脸人是如何从隧洞的黑sè浆糊水中过去的,但是張半瞎在后面叫我说:“怎么?在山里呆傻了是不是?” 我猛地一回头,张口想说话,却突感腹部一阵剧烈的撞击疼痛感,“哇”地从食道中吐出一泼血水,洒了一地。小强,蒋刚,張半瞎,皆吓得茫然,我茫然,我这是怎么了?浑身肌无力,倒地,眼珠都不能动,只有一点视觉反应,看到張半瞎背起我,穿过雾隐山,回到水木客栈,然后我就闭眼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在饶西县医院了,手上插着管子。我慌忙坐起来,被張半瞎按住说:“别动,你躺好。” 我睡着问他:“怎么到这了?”说这话时,我就来掏手表看时间,手表却不在了,而且身上也换了身衣服。 張半瞎说:“你生病了。” 我已经注意到外面的天了,暮sè暗沉,临晚了。我问他:“什么病?” 这时,小强和蒋刚从外面拎着大一包小一包东西进来,一进门看到我起来了都高兴地眉开眼笑。小强放下口袋,其中一大袋里面是些香蕉橘子苹果,我正好饿了,伸手要吃香蕉,小强立马阻止道:“医生说你暂时不能进食!” 我说:“奥,我刚才正想问我什么病呢!” 小强说:“暂定为幽门螺杆菌感染,马上化验科来人取你大便进一步确认症状。” 我吃一惊,幽门螺杆菌感染?化验大便?我再想说什么的,却不知说什么。我回想到幽门岭,这名字怎么和幽门螺杆菌如此接近,但是幽门岭住的是古代的中国人啊!而幽门螺杆菌的命名完全是现代人根据医学系统命名法来命名的,住在幽门岭一带的人没理由拿幽门螺杆菌来命名那座岭的呀! 小强继续说:“反正可以确定是细菌感染,先给你吊些抗菌素,没什么大事哈!” 我不放心,问張半瞎:“九哥!能算到吗?” 張半瞎一直端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我感觉他越发比以前秀钝了,但是注意力还是蛮集中的,听到我问他,立马站起来,对我说:“放心。”然后,他转身出去,留个背影给我。 这时,曲伯和老板娘从外面赶进来,他们是去帮我半住院手续的,那时候挂号看病没现在这么严谨,老板娘用她的户口本给我挂了床号。 “喵!” “兽兽?!”我一下坐起来,在右边看到兽兽前爪趴在床边,看到我终于注意到它了,高兴地一蹿一蹿的。 “兽兽?大哥,这猫真是你的?”蒋刚有些惊讶地说。 我说:“是我在山上碰到的小家伙。” 蒋刚摸着头脑说:“难怪这小猫一直跟着我们到了医院。” 我问他:“从山里到这外面这么远,你们怎么出来的?” 蒋刚说:“走出来的呗!” 我顿时怜悯兽兽道:“这么远的路,你也跟过来呀!” 蒋刚不屑地说:“大哥,你这么关心畜生啊!你知道你怎么到这的吗?” 我发呆看着他。 蒋刚说:“是九哥把你一步步背出来的,当时你在客栈完全昏迷后,我们准备先熬中药给你喝,观察下情况。但是,九哥一定要带县医院来,我们说路途太远了,他背着你就上肩,然后一口气走出两里地,我们只能跟着跑。你现在还在说这只猫,我看你搞搞不像话了!” 我被蒋刚一顿话训斥得几乎颜面扫地,伸头看看门外,仿佛張半瞎要从门口进来了。 结果,进来的是一个护士,交给我们一个化验单,说:“拿着这单子到化验室化验。” 我在他们的陪伴下,去了趟化验室,做了排泄物检验,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吐一口血,身体再次出现无力,被他们抬回去后,医生紧急地给我重挂抗菌素,并且高度重视我的病情,给我的化验作了提前安排。期间,老板娘问我是不是去过幽门岭。 说到昨天的遭遇,我突然有一堆话要说,黑瞳娃,地狱犬,都是要说的,想到这当,我突然想起那个石匣子,那可是个宝贝呀!我赶紧问他们,“盒子呢,那个石盒子呢?!” 他们不知我所云,我说:“我身上那个石匣子,大概这么大。”我比划大小给他们看。 小强想到了,说:“奥!好像和你衣服放在一起。” 我问:“我衣服呢,我衣服呢?” 小强说:“你脏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放在客栈。” 我才放心了,没忘告诉他们我在幽门岭遇到的事,从开始的幽门岭石碑,到草头屋,到三头蛇,到兽兽,枣树林,黑水河,到红眼乌鸦,死亡山洞。老板娘听到枣树林时就问我:“你吃了枣子?” 我心“咯噔”蹦下,紧张地问她:“吃,吃了,怎么?” 老板娘又问:“你去了枣树林前面的山洞了?” 我说了我在死亡山洞前看到有三个死人跪在地上,头上都悬着刀,又把听到人“哼哼”声和她说。老板娘皱着眉毛说:“那三把刀是克底下的三个罪人的,幽门岭上幽门村,本来是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自从发生那件事,不但村亡族灭,还波及到下游的不yin山族和我们三红族。你这事,不好搞了。” 恰巧这时,门外走进来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戴着防毒面具。他们一进门,立马把病房里的人往外赶,连左右病床上的病人也都被调到其他病房,理由是我携带大量的幽门螺杆菌dissociant,也就是幽门螺杆菌的变异菌株,是强感染源,即刻进行隔离。于是,穿着生化防化服的人一面安排出去的人进行菌株检测,一面在房间内喷洒消毒水,门窗全部拉上微米级的过滤棉帘。 我靠在床上,隐约听到兽兽在门外叫。我撇头看到站在我身旁的穿着防护服的人竟然是个老头,他握我手时,我看到他胸口有个徽章标识,上面画着红sè的“生物危险标志”jing示图案,此外中间的圆孔中还有一个黑sè的八卦。 ------------ 第六十回 救命药方 这个奇怪的标识结合了生物学和中国传统八卦玄学,我是见所未见过,认为是中国某个未知高端机构。透过防护面罩,我看到老头朝我乐呵呵地笑,而正这时,门外闯进来三个人。有两个不认识,但是站在左边的那个是我的主治医师。 中间的这个年纪最大,说话也铿锵有力,好像是医院的负责人。他一进门立马指着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谁让你们私自闯进我们医院的?这位小伙要立马进行紧急治疗,去市里面的车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有耽误,你们谁负责?” 老头松开我的手,晃着重重的装备,缓缓走到门口,推推“负责人”说:“叫你们院长来和我说话。” “负责人”重重地甩开老头的手,说:“再不离开,我就要报jing了。”右边这人听“负责人”这么说,就要去打电话报jing。 老头桀桀地笑道:“jing察来了也没用。今天,这个人归我们了。”他说着回头看我,坏笑了下。 小强和蒋刚在外头看出缘由来了,医院和这几个穿着防化服的不是一家人。蒋刚便cāo闹起来,冲进来,抓着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对准裤裆就是一脚,接着还要打,却被后面的主治医师拽回来,阻止他说:“不要动手,现在是我们占理,你要动手,等下派出所来就不好说了。”蒋刚牙齿咬得“吱吱”响,拳头几乎攥出血来,这一下被人拉着,越发愤怒。 小强理智道:“刚哥,不要冲动!” 曲伯和老板娘也制止蒋刚,出面和里面这些穿着防化服的交涉说:“我们是病人的家属,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你们没有权利私自带走他。” 老头不动声sè,平静地说:“这人是强烈的细菌感染源,已经没救了,不如奉献给我们。” 这话一出,于我,我想到ri本的731细菌部队,当年的一帮畜生拿我们中国人做活人实验品。我挣扎着要起来,却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十分粘稠。老头指着我对他们说:“他体内的srs突变细菌已经在吞噬他的身体,彻底没救了。”他的话让我的心冷到极点,想到自己浑身都在被细菌侵染,我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 外面走廊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议论纷纷。然后,我听到有人在大喊:“公安局来了!” 派出所是来人了,而且来了四个,我心想得救了,谁知道派出所的人是来拉堵在门口的三位医生和曲伯老板娘小强蒋刚他们的,他们手持着电棍,借着维持秩序的幌子不允许任何人围观。曲伯一边解释他们是我的家属,一边还被人赶得远远的。这时就听“负责人”说话:“我打电话让你们来是要你们把里面那些人赶走,你们现在在干嘛?” 随后,听到jing官吼着嗓子叫道:“去把你们院长叫来。” 然后,就见门口这位五大三粗的穿着制服的民jing给老头伸手打招呼,点头哈腰的。我不是呆子,我当然看出来派出所和这些家伙是一伙的。他们的黑手中敲着的算盘应该就是要拿我去做细菌实验。幽门螺杆菌不是病毒,变种不会太过频繁,而且变种的体现是在对菌株使用了抗生素后。 这个科学原理我有必要给大家解释下。细菌的基因突变频率不受抗生素的影响,是固有的突变频率,但是抗生素会抑制没有突变的野生菌株,把突变的抗药菌筛选出来。也就是说抗生素只对细菌起到选择的作用,不决定它的突变频率和方向。 大自然中能产生抗抗生素特xing的幽门螺杆菌的概率很小,如果想通过人工筛选得到抗药xing还附带其他功能的幽门螺杆菌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的,而且幽门螺杆菌的生存环境很特殊,它是能在胃里生存的细菌,对环境的ph要求非常低。这正为什么这些穿防化服的人对我如此感兴趣。 我在反推他们的黑算盘时,外面就来了院长。院长在门口朝我这里张望下,然后拉着三个医生说:“走走!这没你们什么事!” 我看到面罩里老头那一张丑陋的嘴脸在笑,而我则陷入无助。 我说:“你们要我是不是想得到我身上的幽门螺杆菌?” 反正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老头也没瞒我,说:“你身上的幽门螺杆菌很有可能就是抗所有种类抗生素的perfect幽门菌,这可是大宝贝。”我恍然大悟,培养细菌的单一抗药xing不难,虽然它的突变频率低但是菌种数量庞大,一滴不起眼的菌液里面可能包含了几百万个细菌,而要培养出抗所有抗生素的细菌来,那就十分棘手。 我黑着脸,对他说:“你不会是ri本军国主义分子的孽种吧!当年侵华ri军的细菌部队就是拿我们中国人做**实验,没想到这都快21世纪了,竟然还有你们这些狼狈为jiān的杂种苟活于世。” 老头被我一席话说得恼怒成羞,一把抓上我衣领,我却吐他一脸黑血。我说:“有本事把面罩摘下来,看我不传染给你。” 老头当然不敢解除身上的防护服,我就继续说:“我这嘴就是贫,话多,你让我不说话我可憋不住。”我骂他,骂他祖宗十八代,人一失去理智就会回到原始状态,变得野蛮。 很快,有人给我嘴里塞块布,老头以命令的口气对其他的穿防化服的部下说:“把他装袋带走。”于是,两个人张开大号口袋的头,另外两个来抱我要往里装,我没有力气反抗,任由他们摆弄,我的双脚刚探进去,外面突然传来高亢的口号声,整齐有序。 “霸道医院,知法犯法!黑暗公安,徇私舞弊!”听声音,是小强在领喊,后面是医院的一些好心人。 派出所四个家伙被逼退回来,拦不住人群,顿时有人挤进病房。 老头一边安排他们将我装进袋子,一边朝门口喊:“都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开枪啊!” 他竟然让被围在人群中的几个jing员开枪,他们还真就朝空中放枪,吓得大家一哄而散。 老头一把抓住小强,恶狠狠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打死你!” 这话说出来时,一贯胆怯的小强却放话说:“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今晚我大伯就会干掉你,杀你全家,硬碰硬,谁不敢?!” 老头不服气,伸手夺过旁边jing察的枪,指着小强脑袋说:“你大伯?哼!在这里我说了算!” 几位jing察全避让开,竟没一个敢劝阻这老头的。 我看到小强的两只脚在抖,他却还嘴不怂地说:“你开一枪试试,我说你活不过今晚就活不过今晚。” 我知道云爷的雄厚实力,不光白道上人缘广泛,**上还吃着几碗饭,特别是结识有五湖四海的奇人异徒,灭一个人太简单了。不过,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人家真拿枪指着你呀!我费力劝下老头说:“我跟你走,你别动我兄弟。” 老头毕竟是趟过深浅水的老江湖,知道开枪的后果,不假思索地收枪放开小强。小强却不依不饶,骂道:“这是在中国!你以为你们是黑手党吗?你们已经触犯了法律!” 老头用枪柄重击小强头,小强脑门立马往下流血,向走廊上几个jing员放话说:“谁再阻拦,你们就直接开枪,出了事,我担着!”他说着话时,故意放高嗓音,同时jing告着十几米开外的群众。大家没一个敢上,包括曲伯和老板娘。我知道老板娘的实力不简单,他能让赶尸匠五福童子乖乖听话,为什么不敢出面呢? 我完全被塞进袋子的时候,嘴边还溜出句:“九哥。”然后,就听到外面蒋刚大叫:“九哥!” 我靠,九哥是救世主吗?怎么专挑紧急时刻出现。 我突然来劲,挣扎钻出头,旁边的人把我往袋子里按,我便把嘴里的血吐他们脸上。一扭头,看到張半瞎已经到门口了,手里拎着一包东西,紧张地看着我,然后就要进来,却被老头拦住说:“没听到刚才我说的话吗?滚开!” 張半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急速转身面对面瞪着穿着防化服的老头,手却快身子一步掐在了老头脖子上,恶着气说:“找死!” 旁边的jing察同时拿枪瞄准張半瞎,他怕也不怕,想也没想,左腿一个侧空横扫踢,摆平四个jing察,这边手运千斤之力,一掌直接将老头打退十步之遥,老头捂着胸口,“哇”地吐了一面罩血。張半瞎跟后面又是一大脚,踢到老头面前时却收了腿,揪住老头说:“回去报告你家主子时记得带上我名字,张天问。” 老头边退边看張半瞎,边退边看,到病房门口时,回头朝張半瞎作揖陪了不是,带着几个部下和几个jing察灰溜溜地逃走了。 医生赶过来帮我们处理现场,其中就有那位院长,陪着笑给我道歉。我一时激动,却立马想到老头之前说我彻底没救了,我就沮丧起来。蒋刚吵着进来,说:“九哥,九哥,你就放他们走了?你没看到他们多嚣张,派出所都成他们的狗了!” 我想想也是,气得很,小强头都被打烂了。 九哥一声不吭,把他放在门口的袋子拎进来,一打开,里面全是各种中草药,五味俱全闻得人鼻子发呛。他对院长说:“医院有熬中药的设备吗?” 院长说话带着颤音,点着头笑着脸说:“有有。” 張半瞎手背拍拍院长胸口,说:“别紧张,我又不是黑社会。这样,你带我去设备室,我需要把这些药熬成汤水。” 然后,他交待医生继续给我挂吊水。出于考虑其他人身体健康安全,曲伯他们全被隔离在外,只有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病房里匆匆收拾一番也离我而去。在其后的两个小时内,我的心情糟糕到极点,不停地想着生和死。 我不知道張半瞎的熬中药一出是怎么回事,也许他找到治疗我身上变异幽门螺杆菌的法子了? 幽门螺杆菌被药水控制着,经过前几次的反复吐血,我得出经验,肚子里的幽门螺杆菌还没有到完全抗药的地步,不过,生存能力已经远超普通的细菌了。 两小时后,張半瞎和院长一同给我送药来。药不苦,反而甜,还带着桂花香,我问張半瞎:“你那么长时间不在,就是准备这些药去了?” 張半瞎点点头,说:“趁热喝。” 我咕噜一口气喝下肚,热汤水下肚,却从脊梁后逼出一阵阵凉气,接着就是遍布全身的暖意。然后,就痛苦了,胃里肠子跟刀割一般剧痛,我浑身冒汗,直叫:“哎,哎,肚子疼,疼——” 張半瞎将我移到床边,让我嘴巴对着痰盂口,然后对我说:“吐!” 他在我背上轻轻敲一下,我便真地“哇哇哇”连吐三大口,然后身体恢复正常。我吃惊道:“九哥!嗨!好了,哎,哎,好了!” 張半瞎翻开我右手掌,说:“这些药是你自己从幽门岭上带下来的。” 我看着右手,掌心是那晚那位白衣女子写的红sè小字,而且此时,我还闻到了我脸上的奇香。 ------------ 第六十一回 菌之怪谈 照这么看来,白衣女子是把药方写在我手上传给我的? 院长厚脸皮问我们要药方,我当然不乐意,但是張半瞎说:“药方给你也可以,可你永远配不出具有治疗效果的处方。”院长知道我手里握着的药方是极具价值的发财宝,执意索要药方。我拒绝,故意道:“不行。这是家传的祖方,哪能随随便便传给外人。” 院长不能得利,气冲冲地走了。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黑乎乎的一片,好像厨房里被烟熏黑的石壁一样。我担心道:“这家医院不会是黑店吧?那院长会不会对我下什么黑手?”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張半瞎拔掉我手上的针头,说:“你说得对,这家医院确实和一些黑头客暗地里勾结。”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出院。仓促的决定还取决于我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健康,正是验了那句古话“药到病除”。都说中药比西药药效好,能除根,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抗生素只是一味地克制细菌的生理活性,却不能完全杀死突变的菌种,这正是我之前反复发作的原因。 中药以阴阳调和为基本理论,中药师皆是站在一个大环境下看待病人的,统筹所有可能的病因,再一条一线顺着捋下去,最终确认出根本,这点可以在古代医家著的《黄帝内经》和秦越人的《难经》中窥探出一二三四。看过“经文”的人知道,其中的救世方条皆是站在很高的层面上仿佛临高山之巅俯以视下,抓住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体与器官的关系,着重论述伤寒虚火杂病的致病机理,字眼中透着支末干叉相互联系的观点。 讲到这里,我不禁想多嘴说一句话。 其实中国的古代哲学远要比无知后人眼中的断壁残亘要博大精深得多。古人如同外星人,留下一笔笔精神财富,却被我们愚昧的后人一再误解,偏失,最后使原来完整的智慧体系逐渐瓦解崩溃,甚至濒临灭绝。我举个例子,大家就能理解了。 现在为什么经常听到有人说散落在各地各方的鲜为人知的独传绝学渐渐被丢失?独门秘传的技艺本来钻研学习的人就少,加上社会越来越浮躁,能静心研习出名堂的后来子弟也越来越少,加上不同的人先天领悟能力不同,要达到古人的炉火纯青的境界就更加不可能。 引其一而论后,再看中国古代遗传下来的名书精籍,大部分被当做文物宝典珍藏起来,却被外国人偷窥夺学。我接下来要说的倒不是讲这个外国人偷了我们的国学,而是给大家一些值得警惕的思考。 我们知道爱因斯坦提出来波粒二象性,深刻剖析了光的波性质和粒子性质,他的理论完美地诠释牛顿和惠更斯的关于光的双方面的矛盾,完美地将物理由经典力学带进相对论时代。但其实,我们中国哲学,早在数千年前就知道了光这个特性。这不是我在瞎说,而是很久以前一位老师阐述给我的不二法门。 中国古代有五音五行并称。五音,就是波的意思,声波,音波,应于万象,就是水波;五行,源自七曜五星,就是流动的光,可以看成粒子。后人没有去深刻理解五音五行的具体含义,未曾认识到古人暗示在里面的惊世秘密,自然逐渐丢失掉中国哲学的精髓,然后,在看到他邦别国的科学研究成果时还一味惊叹,真是可笑可悲。 不知不觉说了几大段,目的在上文已经说到了,给大家一个值得警惕的思考。 当时,我们在等小强包扎伤口时,我向張半瞎问到之前作乱的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因为我担心这些人一日不除便是饶西乃至中国的心腹之患。甚至,我替国家想到即将到来的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发展。马上,再过几年便是建国50周年,经过四十多年的努力奋斗。虽然说挫折繁多,但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在几代领导人的领导下积极建设国家;伴随着国家建设社会进步的脚步,摩肩接踵跟来的就是一些不法分子和敌对国家的仇意。 我的担心就是那些人是不是外国派进来的间谍或者是闹国家民族分裂的一些汉奸走狗。 结果,真相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張半瞎给我悄悄地说:“那些人的头是冷书生。” 冷书生!这人势力影响真这么屌?我再要继续问張半瞎时,他拍拍我肩膀说:“有些事情,你不必要卷进来,自安则万事大全。” 我记着他的话,自己都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难保了,还管七管八的?但是,这事我给牢牢记在心上,我势必要除掉这个叫冷书生的家伙。 其后,在前往水木客栈途中,老板娘给我们说了当年发生在幽门岭前后山脉上的灾难。 为什么那三个跪着的被称为罪人,是因为当年的祸端就是由他们引起的。 幽门岭本来和幽门螺杆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当年导致幽门岭上幽门族灭族的真凶却是幽门螺杆菌。三个罪人身后的死亡山洞一直以来被幽门族视为禁地,传说里面关押着死神的诅咒。死神的诅咒是有封印的,而只要没有人打扰破坏封印,诅咒相对于幽门族是没有威胁的。 但是那三个罪不可恕的叛徒闯进禁地,解封了封印,将死神的诅咒释放出来。 “死神的诅咒是什么东西?”小强头上包扎着绷带,还不忘好奇地问。 老板娘说:“死神的诅咒是吸附在死神的身上携带有死神的诅咒的妖物。” 我乍一听,不是很明白,问老板娘:“水木阿姨,你能不能把概念理清下,诅咒是妖物?” 以我的理解,诅咒是施加在人精神层面上的一种抽象化的意识存在,而妖物什么的,该是有实体的吧?把两者混为一谈,我表示接受不了。老板娘给我解释说:“死神的诅咒是携带有诅咒咒印的妖物的简称,据传一共有三种死亡圣灵,死亡水蛭,冥界蝙蝠和卍佛蛊虫。当年从死亡山洞里放出来的是死亡水蛭,咬到人后,人就会发病,病状和你的一样,吐黑血,腹部剧痛。” 老板娘的回忆未免太过恐怖,幸好是多人行一路,不然在林间小道上说些鬼怪奇谈,气氛还真让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时节适逢春暖花开之际,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头顶和背上,带给我一阵阵爽意,却在路过石人殿的时候再次看到这棵树干在外树头在内且满树沧桑的梧桐树。它的存在不是一般的突兀,和周围的环境一对比,一个在秋,一个在春。 張半瞎难得问一次别人问题,问老板娘说:“当时没有人能治好水蛭传染的疾病吗?” 老板娘对我说:“你手给我。” 我伸出右手,老板娘纤细玉指捏着我掌缘,说:“这一定是白水仙女给你开的药方。”然后,她继续说道:“白水仙女是幽门族的仙医,但是当时瘟疫爆发得急速,她根本来不及研制治疗瘟疫的药,她给你的这方子,估计是她后来研制出来的。” 我迫不及待地问老板娘:“哎哎!你说的这位白水仙女是不是还活着?” 老板娘笑一声,说:“哈!她要是活着,估计都两百岁了。” 張半瞎孤零零笑一声道:“人活两个轮回,也不是不可能。” 我没怎么在意張半瞎的话,一个劲地问老板娘说:“昨晚昨晚,我遇到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人,头上戴着花圈,是白水仙女吗?啊?” 老板娘说:“是白水仙女,你小子的命真大。” 我一面庆幸自己,一面想着死亡水蛭的事。当年幽门族被水蛭携带的病菌灭族,那是因为幽门螺杆菌通过血液传染给的人,而我,一没有接触河水,二没有见到过水蛭,更别说被水蛭咬了,怎么也会被感染呢?我不是捡了性命倒过来卖乖,而是怀疑我遭遇到的事情背后潜伏着更大的阴谋。或许这件事和冷书生又有什么联系呢? 不然,为什么饶西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冷书生的爪牙存在。我想到在医院时那个老头胸口别着的带有玄学八卦的生物危险标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部门?此前張半瞎不肯说,我憋得难受,这会想起来这事,心里牵挂着好像有任务没完成一样,焦急焦急的。所以,我还是问了張半瞎:“我看到那些穿着防化服的胸口别着一个里面是八卦图阵的生物危险标识,就像这样的。”我蹲下拿树杈在地上画出那个标识:“你看,他们一定从事于某个秘密机构,这事不能马虎。” 張半瞎只看一眼,便无情地提脚往前走了,我撵上他追问:“你肯定知道的。” 張半瞎突然回头,眼神充斥着责备,欲语又止,稍微停顿地说:“我说,蒋神,我们都不是冷书生的对手,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他扭头丢给我一眼斜瞥,独叹口气。这就是无能为力的表现吗?先生说过,大街上若有人跌倒在地,多数人会选择袖手旁观,嬉笑打趣的人也大有人在。 往深里说,今日别人受难,我选择袖手旁观;他日我遇难,谁又为我呐喊?这话張半瞎以前有说过,现在他却置若罔闻。我说:“九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可是先生的话,你难道记不得了?” 張半瞎停一步,说:“我现在不正在沉默中酝酿着吗?”然后,他回头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一个民族的崛起往往是突然的,而发展却是细水长流的,一个人是挑不起救国的担子的,你看到的往往是些不真实的障眼法,谁不在为救国努力。” 为救国努力?張半瞎的话题似乎扯远了,还是我真得没有看透挡在眼前的障眼法? “哎!大哥,你脸上有股香味,你闻到了没有?”蒋刚突然拍我肩膀说。 这股浓郁的香是在草头屋里得到石匣子时被墙壁上的水柱射到的脸上的水残留下来的味道,没想到持续了这么久不退。我正要和他们说这香的来头,老板娘却抢我先羡慕道:“奥!对对,我正要说你脸上这香,这是幽门族秘制的八月来香酱石水,不但香气浓郁永驻,还有延年益寿的药效,你小子去一次幽门岭,真是赚大了。”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已经膨胀到极点,恨不得仰天长啸:“奥耶奥耶!” ------------ 第六十二回 石匣子开启前 兽兽在我脚下搔挠,我便骄傲地对他们说:“啊!对了,除此之外,我还得了这个宝贝。”我对兽兽笑,它也对我笑,高兴地在我脚踝处东蹭西蹭。 蒋刚对兽兽没什么特别印象,随口说:“狗死随水流,猫死挂树头,不就一个小猫吗?大哥,你要讲这东西是宝贝,那我家今年母猫能过出来一窝。” 上段中的“过”字为方言词,表示畜生分娩的意思。 我不禁觉得好笑,说他无知,说:“兽兽不是猫,我之所以叫它‘兽兽’就是因为它是兽而不是家畜宠物,再说它还救过我的命。”随即,我把我遭遇三头蛇,差点中了三头蛇眼睛中喷出来的血水似的液体的毒,到兽兽及时出现,赶走三头蛇,舔好我的伤口,一系列事情摊出来说给他们听。 走在最前面的張半瞎忽然停下,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我说:“有,我遇到了黑瞳娃黑瞳少年,在第一次遇到黑瞳娃后还撞见了地狱犬,那狗红眼睛,身上有一股硫磺味,这味道我在带你们找到我的那个无脸男子身上也闻到了。” 小强一时间听我说这么多名词,好奇心带起的亢奋差点使他激动过了头。这都不算个事,关键是張半瞎十分在意我的话,特地问得特别清楚:“蛇群里是不是有头独头蛇,或者是有没有听到过蛇腔,像这样?” 我惊讶張半瞎竟然猜出了那只独头蛇,好像他了解三头蛇的出现背后掩藏着什么猫腻,正要把话对他说“哎!对,是有只独头蛇”,却在我把话吐出来前,他操起了怪异的蛇腔:“咝咝哈哈”,让人容易产生时空倒置的错觉。听闻过張半瞎蛇腔的只有我和柏语两人,此时,他们几个无一不向張半瞎投射过去敬佩羡煞的目光。 我不住地点头说:“一只蛇身子半隐在岩石中,边露在外面,三角形状的头,嘴里衔着一朵小火,‘咝咝哈哈’声音就和你这差不多,怪得很。” 小强打住我说:“哎哎!蒋哥,你说的那是烛九阴吧?” “烛九阴?”这名字听起来也如此荒诞。 張半瞎说:“不是烛九阴。咳!”他咳嗽一声,便没了话,低下头。 一段长长的山路,一段悠悠的岁月,如果现在的我还能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那个年代把《大悲咒》这类的歌曲挂在嘴边不会被人说成傻子,那个年代,男青年穿着长筒靴,不会被人扣上非主流另类的帽子。 小强一路上都跟我后面,让我讲讲我独自在幽门岭上遇到的奇异事件。我“记恨”他和蒋刚,故意不说。不过,不得不说,他的好奇心比任何人都要重,竟想起来用钱买我的故事,而且真随手掏出一沓百元大钞,说:“你说一个事,我就给你两张。” 我拍拍他笑着说说:“可以呀!小伙!你带多少钱出来的,啊?我看看。”我去抢小强的背包,他忙跑着护着。我跟他后面追,骂道:“你他妈当我是路边摆摊说大书的啊!”待跑得超过張半瞎,我不忘回头向他做个鬼脸,却看到他一脸不寻常的平静,一种心若止水般的安静,让我浮躁的心一下稳下来。 小强摆动着钞票,奔跑在阳光下,笑容是那么灿烂。 我也不为难他,不过我还是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然后回头斥责蒋刚说:“还有你,我迷路了,你们也不来找我,差点给恶犬吃了。” 蒋刚义正言辞地说:“哎!大哥!讲良心话,第一个发现你不见了的还真是我,大雾下得大,我们讲去找你却被刘三拦着,说什么雾隐山的雾不是一般的雾,人一旦被雾困住就很难走出来。” 我破口道:“放屁!我不是从雾隐山跑到了幽门岭?”我记得我一刀插进地狱犬眼睛后立马凭直觉朝北边狂奔,最后到的幽门岭山麓,但是我随即又想到乍被雾围住的时候,我明明是朝他们三人旁边的河边小屋跑的,结果撞上了双头树,说明浓雾确实有一叶障目的效果。一时间我就陷入自相矛盾的纠结中,却听到老板娘说:“被雾隐山的雾迷了路一定要记住不能走直线,要左右跑拐着弯跑,小伙,你怕是误打误撞跑到的幽门岭吧?不然,你会一直徘徊在那棵通灵树附近。” 当时我为了躲避地狱犬的追杀,确实选择了左避右躲,没想到正好破了雾隐山灵雾的道法。还有那棵双头树,我饶有兴趣地问老板娘:“那棵树是双头的哎!通灵树?你刚才叫它?” 老板娘说:“通灵树里通灵苗,听我父亲说通灵树是两棵公母树合二为一的神树,长有两只树头,树心里有一棵子树苗。” 小强见老板娘说得神乎其神,一个劲地后悔自己没有和我一起进雾隐山里面,不然就可以亲眼目睹下神树。我甩起来给他一巴掌,开着玩笑骂道:“你他妈就知道事后意淫,真正叫你上的时候,你保证跑得跟戴宗似的。” 我俩吵闹时,老板娘突发感慨地说:“本来通灵树是我们三红族守护神树的,唉!” 结绳记事,是老祖先发明用来记事的法子。老板娘的回忆,正如见绳结忆往事一般,不过她的绳结也是自己的心结,随便一个相关的词都可能唤醒埋在她内心的族人被灭的悲痛过去,然后就是空悲切。 我们都能理解老板娘的沉重心情,没一个再提死亡水蛭那段历史。但是老板娘毕竟是女性,终究是憋不住自己内心的委屈。她一哭,眼水顺着眼眶流经目下三红打湿嘴巴上的淡淡胭脂,透出一层红晕。如此佳人,如果非要拿出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增之一分由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而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 樱樱小嘴发出抽泣的声音,伊却没有小鸟依人样的矫情,我想这就是坚强的力量吧!老板娘揩揩眼角,强颜欢笑地说:“失态了。” 我捣捣曲伯,意思让他安慰安慰人家呀! 曲伯却没有。我心里就不平衡了,想到如果是我的对象处境如此艰难,既要活出自己,又要承担家族复兴的重任,我一定会言出必行地支持她,最起码繁衍后代是其中必要做的事吧!想到这,老板娘就回头看着我说:“你这小伙,怎么心里不够澄亮啊?老是想着男女之间的鸾凤**。” 我哪能想到老板娘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把我的心里活动给抖出来,这让我在老弟面前如何做人啊!一度陷入尴尬。老板娘却若无其事的样子。曲伯悄悄跟我说:“知道她的厉害了吧?” 其实,老板娘的读心术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口无遮拦”,因为“**”二字在我的词库中是被列为禁词的。如此看来,她倒是和雪儿有些共同。丑人多作怪,美人再作怪都不会被人鄙夷,同样的道理,一些话从美人胚子嘴里讲出来,那就是有格调,往耽美里说就是“气质”。 蒋刚在乎我面子,没附和着老板娘说废话,但是小强就跟孩子似的,抓着我这点说三道四,那我就看不下去,要干他。小强把屁股拍拍,一溜烟跑出百来步。他以为我之前被幽门螺杆菌感染,现在是没力气了还是咋的?这么嚣张!岂不知白水仙女开给我的是灵药,前面張半瞎也暗示到的,他说院长是永远配不出具有治疗效果的药,因为方子上的药需要有神交的人才可以调和出阴阳协调的药料的;既然是灵药,那药就既有药性又有营养,怎么会没劲? 我的双腿大力甩开跑,跟腾云驾雾飞起来似的,待抓到小强,直接把他塞裤裆打一顿。小强忙求饶,我便趁机坑他钱:“骗”了五张一百的。小强呆萌地站在原地,说:“蒋哥,你尽欺负人。” 我哈哈笑道:“我就是爱欺负你。”顺手拍拍他头。 等我们回到客栈,天和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时是一样的,夕阳被苍郁的树头挡得没影,倒是树林里阴森森的恐怖,桥头这株野桂花似乎在朝我们招手,于是我痴痴地给它笑,一阵风吹来,桂花浑身颤抖,我便以为它在给我“咯咯”笑呢! 張半瞎见我精神恍惚,拍我肩膀一巴掌,说:“蒋神,以后学着如何控制自己的意志。你意志太脆弱了。”他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就把桂花看成了花精灵,它在迷惑我呢! 一进客栈,大家全软了身体,实在太累。在房间里,蒋刚和我说他想家了。 我无言一会,想到第一次去广东的时候,我,柏语,谭狗,小强,我们几个还特地写信回家的,虽说我的信是在我从广东回家后才到的全椒,但是那时候吧!心里确实受不住思乡的折磨。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我对他说:“蒋刚,你现在回去,太麻烦了,还是等我们事情办好了再说。” 張半瞎翻出石匣子,对我说:“哎!你的东西,我动都没动。” 我兴奋至极,一下捧过石匣子,问張半瞎:“知道怎么打开吗” 張半瞎说:“这个石匣子有个机关,说起来倒十分有趣。” ------------ 第六十三回 《十二巫》之救世祝由 怎么个有趣法,我在意地问張半瞎。 張半瞎把玩石匣子于股掌之间,然后对我说:“你去问老板娘要四柱香!” 我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找老板娘要了四柱香,我以为張半瞎要上香呢?还特地提醒他一句:“哎,九哥,香不带烧四根的!”因为“四”通“死”嘛,所以我这么说,但是我过勤想多了,張半瞎要做的事根本无关于烧香拜佛的什么事。 他把石匣子放好在桌子上,点着四根香,他一根,我一根,还缺两个,我瞄到床上累趴着的两个家伙,正准备找他俩來拿香,门外就进來老板娘和曲伯,我一边发香给他们,一边在想待会石匣子里面若真有个什么宝物,按照“见者有份”的规矩,里面的宝贝还得带他俩分呢?这是我自私的想法。 我们三人按照張半瞎的指示分别站在桌子三边,然后一齐把香伸到石匣子四周,起先,屋子里无风,香是呈直线上升,炊烟袅袅的,但是当香一靠近了石匣子,它的烟立马朝石匣子四壁上的孔中钻去,而且先后顺序不同,張半瞎眼疾手快,根据每根香烟进孔的次序,分别标出每边的一二三四序号。 这样曲伯是一号,对应着石匣子蓝色的一侧;我是二号,对应着石匣子黑色的一面;老板娘是三号,对应着黄色的一侧;張半瞎是四号,对应着红色的一面,序号分好,張半瞎开始安排下一步,说:“大家记好,用小拇指戳这盒子上的小孔,先是曲尤神,再是蒋神,然后水木伤,我是最后,次序一定不要错!” 曲伯不放心地问了句:“里面不会有诈吧!” 張半瞎毫不犹豫地和曲伯换了个位置,不忘说道:“你这脸还是整回去吧!看着别扭!” 曲伯无言。 張半瞎小拇指轻轻地伸进石匣子中,戳了一截又缩回來,对我说:“到你了,伸进去后,记得往里戳一截!”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拇指伸进孔中,往前轻轻推一截,感觉到里面有东西移动,直到戳不动,才拿出來,然后是老板娘,最后是曲伯。 而就在曲伯最后一戳后,石匣子竟然毫无异样,沒有想象中的那样:盒盖出人意料地从某个位置自动打开,我带着质疑的口气问他:“九哥,你这招,是不是不行啊!” 張半瞎不以为然,伸手在石匣子上确定了整体情况后对我们说:“这不是开了!”只见他轻轻晃了下石匣子,此前紧贴着匣身的匣盖悄然脱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里面这本封面洒满浅黄色半透明固体的右装订本古书,再是石匣子中四壁两层精巧的机关道,張半瞎小心翼翼地将古书掂拿出來,书底还垫着一只针袋,一排十二根银针,书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每页都铺满了这种浅黄色半透明固体,不禁使我们感到好奇,又感到害怕,怕这些固体晶体是毒药,是陷阱。 張半瞎把书放好在桌子上,对老板娘说:“有沒有毛刷!” 老板娘说:“有!”她找來一把粉墙用的毛刷。 我看着型号不是颇大,是肥大了,便开玩笑说:“考古要是拿你这么大的刷子,估计文物会被扫烂完了!” 張半瞎一页一页地细心清理,他不急不慢,却把我看急死了,便说:“九哥,你你把书拿起來直接一抖,这些东西不都掉下來了吗?” 張半瞎歇口气,说:“书是棉帛材质,上面撒的这些是白磷,剧烈摩擦会烧着,救都沒办法救!” 我才想起來,对呀,这些是白磷,由于空气氧化,才变成了浅黄色,想到这,我忽然想起來昨天两道疤给的白粉,在昨天的脏衣服中翻出这袋白粉,拿过來给他们看:“这是不是白磷!” 張半瞎拿我逗笑,问:“你不是大学毕业生吗?是不是白磷,你看不出來!”張半瞎这人说话就是这样,拿你开耍时,一语一调,不带半点感情,让旁人觉得他一点都沒拿你耍,但是他实际上就是在拿你耍。 他说的是实话呀,我上过大学,而且学的是生物工程,什么物理,什么化学,什么物理化学,什么化学工程,我都学过,不过,纸上得來终觉浅,一些知识不经过实践反复磨练,是很容易遗忘的,拿磷來说,光颜色來分就有白磷,红磷,紫磷,再往结构里区分,有什么偏斜,什么角的p分子构象,而知识一丢,人便不敢轻易去断定什么是什么?只得依靠别人给予解答。 刚才我就是,其实我能识别白粉是不是白磷,但还是选择咨询别人,反而被人“羞辱”一番,于是,我暗暗发誓,以后请教别人前一定得搁在头脑里來个三思。 现在再看这白粉,很显然,不是白磷,但具体是什么?我在头脑里使劲想,使劲回忆,竟然从“死去”的知识记忆中挖出十几种类似的化学物质來,such as ,碳酸钙,碳酸钠,碳酸钡,无水硫酸铜,氢氧化钠,氧化钠,mgo,al2(co3)3,氧化锌,氯酸钾,氯化钾,钠盐and so on 。 張半瞎怕摩擦起火,所以一丝不苟地认真清理着古书,待书中所有的白磷粉被扫除后,他先是长吁口气,我故作高深地说:“九哥,还沒完吧!白磷着火点很低的,要用硝酸银处理才行!” 張半瞎说:“我知道,但是沒有硝酸银,只能用清水洗濯,再说,这书是要用來观摩学习的,残留白磷可是会毒死人的!”这我知道,白磷有剧毒。 正好古书是绵帛材质,上面的字早已经渗透入蛋白质中了,这才提供了水洗的前提条件之一,另外还有个条件就是棉帛沒有被氧化,说到这里,我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在书的开头,我和建国柏语他们在徐塘桥附近挖的那口银棺材,那位官人脖子上挂的佛珠,伸手一碰就化成粉末了,这佛珠就是被氧化了。 但是,这个石匣子空间小,而且里面有吸氧的白磷,如果换成是银棺材那么大的空间,棉帛估计早被氧化,手一捻,便化得粉碎。 由于白磷着火点低,所以不能拿着书去楼下洗,因为走动过程中白磷会与空气摩擦,引起自燃,所以,我们端了两盆水上來,直到張半瞎说可以了,古书清理工作才算完成,然后摊开,在桌上自由晾干。 这时候,我才问張半瞎这本书是什么來头,因为上面的字我一个不认识,就和我右手掌上的字一样的风格。 張半瞎说:“书叫,《十二巫》,记载了不少祝由术!” 祝由术我是知道的,古代医学十三科中最神奇的一科,千百年來一直被质疑,或信之或斥之,公家官方早已失传,民间依稀还有不少会祝由术的神棍,大多只会纸上谈兵,少数会禳病除魔,比如張半瞎就是典型的祝由师。 我笑着说:“那这本书不正合你意吗?” 張半瞎说:“我倒是希望这本书是给我的,但是祝由术是救世术,解大众万生于苦海中,所以只能由师父亲授,那位白水仙女就是把这本《十二巫》亲授给了你,其他人即使看懂,也不会得到真传!”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些无形的天机,道理跟饶西县医院院长配不出有药效的药一样,必须自身具备无形的天机,才可以修炼祝由法术。 我抬右手观之,问張半瞎:“是不是因为我有这些字!” 張半瞎笑言:“不可说!” 既然是天机,当然不可说破,不然万象俱不应,事儿自然不灵验了,这和当年姜子牙给周王承诺保江山是一样的,当年周文王从渭水河畔请到姜子牙为自己辅佐江山,屈尊为姜子牙拉车,一共行了八百零八步,姜子牙下车后告诉周文王,说他拉自己一共走了八百零八步,自己将保周朝江山八百单八年,周文王一听,哎,赶紧拜姜子牙,请他上车,自己继续拉,姜子牙就说天机破了就不灵了,再拉,不行了。 我自个思索了半会,问張半瞎:“你意思说白水仙女把这本《十二巫》交给我,是,是要我学习然后救世!”我十分怀疑自己,光书的内容我看都看不懂,别说研习了。 張半瞎看出我不相信自己,便对我说:“学习祝由术需要有师父领进门,不然,空学很难入门!” 我立马拜他为师,说:“九哥,你当我师父!” 張半瞎扶扶墨镜,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师父这个词用在这个年代里有些老土呢?” 我黑着脸,无奈地说:“那我喊你什么?老师,还是教授专家!” 張半瞎摸出一根银针,在灯下,仔细瞅着,一边和我说:“那还是叫我九哥吧!自然点!” 十二根银针显然是祝由术里用來配合医术施展的工具,中间粗,两头细,我当时是端着蜡烛的,一滴滚烫的蜡油就滴在石匣子内壁上,火一下蹿起來,把我吓一跳,使劲朝上面吹,以为几口气能把火吹灭,却越吹火越旺,曲伯顺手拿被子盖在上面,我以为里面的火会因缺氧自动灭掉,谁知道被子一拿起來,不但石匣子火沒灭,连被子也剧烈烧起來。 我们三两下扑灭被子,石匣子的火也过了,只剩下几丝白烟在半空荡呀荡的。 張半瞎这时才说:“盒子的火是扑不过的,上面涂的都是氯酸钾!” 我问張半瞎:“怎么说!” 張半瞎说:“石匣子四壁涂着氯酸钾,红磷,石蜡,玻璃粉成分和火柴头是一样的,当初设计这个盒子的人就是为了怕有人刻意破坏盒子!” 石匣子的机关复杂我是见识过了,在匣子的内壁与内部有一个夹层,夹层里是各种前搭后接的活动杠杆,其中有四个活杠杆在匣子四壁的四个洞中,由于杠杆只能进不能出,所以如果不按照顺序戳对壁洞,那就沒有第二次重试的机会。 如果,非要尝试着去猜四个壁洞的先后顺序,那我给大家算下有多少种可能,这里得用到概率论了,第一洞猜对的概率是四分之一,在第一个洞猜对的情况下猜对第二个洞,那概率便是三分之一,其次,是二分之一,最后一次概率是一,四个概率相互一乘,便得到(1/4)*(1/3)*(1/2)*1=1/24,二十四分之一,就是说你全部猜对的可能性是二十四分之一,这对于要求一次成功的随机事件來说是万难的。 而这会,張半瞎又给我们清楚地说了石匣子内部暗火的巧妙设计,石匣子内壁涂有氯酸钾等各种易燃物质,一旦盒子被强制打开,盒子内四壁便会产生摩擦,即使是很细微的摩擦,也足以产生热量让红磷燃烧;红磷燃烧放出的热量使氯酸钾受热分解,产生氧气;氧气不是空气,可以和硫粉、石蜡、撒在《十二巫》里外的白磷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加上《十二巫》是棉帛织做的,沾火便着,能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听完張半瞎的分析,我对古人智慧的敬佩之情,更上一层楼。 曲伯好奇地问張半瞎:“天问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我也很好奇,这么怪异的开盖方法他都知道,可想社会阅历见识是有多广。 ------------ 第六十四回 征途(对望岭) 張半瞎半遮半透露,说:“以前我在毒西矿场见到过同样的石匣子,一个老工人教我这么开的!” “毒西矿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都不明迷惑。 張半瞎不愿说的,但是他看我们两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便说:“也不瞒你们,毒西矿场是新疆西北部一个金矿,曾经是西部崛起最强的产业支柱,后來遭遇了蒙古蠕虫的袭击,矿场一度被闲置,直到后來和俄罗斯牵扯到一些事,中央才出兵管理那里,当时,派出的第一波兵里就有我!” 我惊讶道:“你真是当兵的啊!”之前在长江边碰到的几个景德镇陶瓷学院的女大学生里就有人说过他像个军人。 張半瞎说:“我那份职业吧!说是当兵,也不算当兵,都是些往事了,不提了!” 不提就不提了,我却在心里直疑惑他以前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从当初找他看鬼疟一直到现在,張半瞎始终保持着神秘,口音带着天津话的味道足够说明他來自天津卫地区,但是他爷爷又是过去岭南鬼盗的掌门,那他的身世,细想,我靠,真复杂。 收好《十二巫》和十二根银针,清理下石匣子和桌子,一切便安静下來,蒋刚和小强衣服都沒脱,直接呼呼大睡到现在,我们三不行,必须要洗脸洗脚才安心入睡,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差点忘了我们这次來饶西的目的,我对張半瞎说了金银棺材黑蛟,提醒他一下。 張半瞎背对着我侧躺着,轻声应了声“噢!” 寂寞的夜,我抬头仰望天花板,桌上短短的一截蜡烛火焰直直地蹿着,奥,原來,北边的窗户被客栈伙计修好了,然后,我闻到脸上的八月來香的香味,斜视看见兽兽蹲在门后面我给它做的窝里,斜着胯子睡觉,不久,蜡烛光闪呀闪起來,我知道蜡烛要灭了,蜡油不断减少,灯芯不断成灰,马上,看,哲学上说的量变引起质变的现实效应就要实现了。 “呼”,蜡烛如飞蛾扑翅一样,掠下影,火终于熄灭,丢那绣花针眼般大小的火星还在挣扎,最终也是步入黑尘,陷入无尽的黑暗中,黑暗里,一切都会消失,一切都会出现,消失的是真实,出现的是梦魇,那晚,我果真就做了个梦,梦中梦到了林中月,她扎着马尾辫,背着手,穿着黑色休闲裤,龇着雪白的牙齿,带着两个酒窝,靠在梧桐树下,冲我笑。 一棵梧桐树的叶子,掉她头上,她给轻轻捏住,然后,梧桐树一下由翠绿色变成了枯黄色,和石人殿外的梧桐树一样,而她也在我抬头看梧桐树之际,安静地消失,我一口气吐出來,跟着身上打个激灵醒來,手往左边一摸,嗯,張半瞎又不在,往右边一摸,曲伯还在,我转着左指间的黑戒,思绪便回到了前晚,想到五福童子,想到五福童子前后两次完全不同的表现,还有那个黑袍子无脸人,那个隧道后面是不阴山一族吗? 我搓开手电,照见手表时间,半夜十二点,又是这个时间,張半瞎消失到哪去了,应该不是上茅房吧!每间客房里都有夜壶供客人床头更衣之用的。 上段“更衣”乃大小便婉辞之意。 我只是疑惑,沒有去查个究竟,睡意浓浓,眼睁着,上眼皮下眼皮就会打架。 等凄静的夜安然过去后,來的便是黎明,我听到有鸟在叫,随后,听到院子里有人举斧劈柴,一斧一开一声“乓”响,这说明柴木水分少,干脆,我揉搓几下眼睛,掀被子刚一站起來,窗户上三只麻雀便一哄而散,扶着窗户,眺望远处的山林,我看到了风,风像个剃头匠,在万木林头上左右來回婆娑;风运动的结果是为我带來了新鲜的氧气,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借助肺的压缩,交换出去一口二氧化碳,然后就听到底下曲伯抬头笑着对我说:“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在城里,你一口气吸得都是有毒的废气!” 乍一脸瞅到曲伯,这声音,这面容,难怪張半瞎昨晚说让曲伯把脸整回去,明明几十岁的人却搞这副“嘴脸”,我也有点接受不了。 我看了时间,七点半,笑着对曲伯说:“人生最骛远的理想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你们起这么早,生活太有压力了!”我在说别人的时候,也在想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呢?如果不是昨天劳累过度,我一般六点钟就醒了,这是在大学养成的习惯,不过这习惯倒不是因为每天早起学习养成的,而是宿舍那个打呼男,吵得我睡不着觉,天只要一亮,我便起床,因为我觉得我终于脱离打呼男的魔掌了。 出客栈门,我看到張半瞎手揣在裤子手袋里,笔挺挺地站在河边水车旁,我过去时,他扭头对我说:“起來了啊!” 其实我想问他晚上不呆在房间,去哪了,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干嘛呢?” 張半瞎说:“修行!” 我好奇,又带着点笑意,说他:“修行不都是盘膝念经打坐的吗?你这站一会就叫修行!” 張半瞎说:“济公吃肉喝酒,日行天下,他那难道不叫修行,道是供在心中,而不是挂在嘴边的,人无欲则成刚,则修行,蒋神,你有欲吗?” 我说:“有!” 張半瞎说:“嗯!” 我问:“那怎样做才能无欲!” 張半瞎说:“首先你要知道什么叫欲!” 我问:“嗯!” 張半瞎说:“欲望的‘欲’字,左边是个稻谷的‘谷’,右边是个‘欠’字,所以欠谷则欲,对食物的祈求,便是最原始的欲望,而民以食为天,少了吃喝,人活不下去,所以要做到无欲,你得像济公学习,从心中无欲!” 做到这点很难,有欲和无欲,只在一念之间,若是领悟了,那有欲也是无欲;若是不能领悟,那无欲也是有欲,我懵懵懂懂,直应他的意味深长的话道:“嗯嗯,有道理!” 張半瞎随即又说:“五福童子给你的那袋白粉,你给扔了!” 说到白粉,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跟張半瞎说:“为什么?白粉是什么东西,五福童子说那玩意值钱!” 張半瞎说:“是值钱,因为那是海洛因!” “海洛因,海洛因,不是,不是毒品吗?”我惊讶道。 張半瞎说:“是毒品!” 我越发好奇,问他:“五福童子是做毒品交易的!” 張半瞎说:“嗯!” 我说:“哎,他不是赶尸匠吗?” 張半瞎说:“这就是聪明人的小智慧了,一行兼两艺!” 我再向張半瞎询问具体情况时,半路杀出个曲尤神,曲伯朝我们招手,说:“过來,有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金银棺材的事,当时参与讨论的还有老板娘,直钩着眉毛,曲伯直接步入正題,说:“今晚是十五,月圆之日,对望岭中的黑蛟会从黑井的棺材里爬上山头晒月!”曲伯讲到这,我突然想起來问:“黑蛟该不会在幽门岭上吧!” 曲伯说不是:“玉带河自幽门岭上游起,经过原來的不阴山族和三红族根据地,一直蜿蜒到南边的对望岭,黑蛟就在对望岭的黑井里!” 張半瞎一直在“嗯嗯”应着,待曲伯说完,他才说:“今晚上山,曲尤神,你只需要把我们带到对望岭就可以了,和不和我们一起,随便你!”我恍然大悟,秒懂了張半瞎的意思,曲伯來这里前一再拒绝逮黑蛟,把黑蛟形容得比什么都可怕。 曲伯一拍桌子说:“二十年前,我因为黑蛟的事消失,现在,我又回來了,我不能让我喜欢的女人再次看不起我!”老板娘一脸平静,最起码的感动都沒有,而且还讽刺曲伯说:“一直以來都是你一厢情愿!” 老板娘的话让我吃一惊,让我怀疑我一直以來对慕雪的感情是不是只有一根箭头的单向矢量。 曲伯吃个闷亏,说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道:“我单相思了二十年,那你二十年來一直沒找人嫁是什么原因!” 我暗暗帮曲伯想到他找的这台阶太高,不但自己不能下來,搞不好会从上面跌下來,果然,老板娘梗着脖子说:“我不嫁是我不想嫁,关你什么事,我的青春架得住耗!” 曲伯吃了闭门羹,我和張半瞎趴在桌子上,都一语不发,曲伯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气得直喘气,老板娘脾气很犟,很显然她对二十年前曲伯的不辞而别依然耿耿于怀,她这点小肚鸡肠倒沒有让人感到反感,反而让你觉得她是一个性情耿直的人,对一件事认定了自己的看法后就不会轻易改变,在我眼中,老板娘越发和慕雪相似。 我正开着小差,老板娘猜透我心思说:“小伙,喜欢一个女孩就要对人家好,对人家负责,知道吗?”我一边朝她尴尬地笑,一边小声地应道:“啊!啊!”曲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拍案叫道:“你要我赔偿你什么?我现在就给你!”他把一把锃亮的小刀拍在桌子上,沉着气说:“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我焦急地看着張半瞎,希望他能出面制止,此时,老板娘还真较起劲道:“我就要你的命!” 曲伯二话沒说,一刀刺向肚子,我吓得整个人跳起來,老板娘蹬大眼睛看着曲伯。 突然,我们觉得哪里不对劲,曲伯沒有叫疼,刀下也沒流血,傻愣着保持双手持刀的姿势,我帮他挪开两只手,发现,发现他刀尖落在裤带的铁头上,我靠,虚惊一场,糟糕的是,老板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气不打一处來,转身就走,曲伯才缓过神來,要再死一次,張半瞎这时站起來了,说:“我要是水木伤,我也不原谅你!” 曲伯摇着我说:“蒋神,你知道的,我刚才真以为自己把刀插进肚子了,我沒作假!” 我安抚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觉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到那只黑蛟,然后留在这里和她一起度过你们的耋耄之年,弥补当年沒完成的遗憾!” 始终沒征得老板娘原谅的曲伯被我一语惊醒,极其慎重地说:“对,你说的对,马上收拾东西,进对望岭!” 随后的商议,就是确定人数,張半瞎强烈反对带上小强和蒋刚,而蒋刚主动表态说他不想参与其中,但是小强不一样,他强烈要求要跟去,并且拿自己性命打赌说:“我死不死都不要你们管!”張半瞎是基于小强在广东时候的超差表现,小强的拖后腿形象在他心目中从未变更过。 張半瞎不争不吵,说:“让你别去就别去,这件事本來就和你无关,黑蛟的厉害,哎,曲尤神,你给他说一下!” 曲伯将黑蛟的十六只手形象夸张得更加恐怖,却都拦不住小强的决心,曲伯就不明白了,说:“你怎么这么想跟我们一起冒险,脑子欠个弦吧!” 我只能说:“好奇心要人命啊!” 最终,小强还是被强制留下,去对望岭只我,曲伯,張半瞎三个,我们收拾了些食物,衣物,工具,装了三大包袱,临走前,小强还趴在门边可伶巴巴地瞅着我们,我有点难过,问張半瞎:“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残忍!” 張半瞎轻轻笑了下,说:“你以为我们真能甩掉他!” “啊!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你看着就是了!” 当我们行至玉带河(黑水河),过桥,便來到对望岭岭下。 所谓的对望岭,正好和左边的幽门岭成对称,两岭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站在两岭中间,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两岭的造型是一个平躺的“c”字型,而对望岭名字正是取义于两岭互相对望之意,本來是两边山岭的统称,由于幽门族给左边的对望岭取了幽门岭一名号,所以对望岭就特指右边这座山岭。 ------------ 第六十五回 Shadow People 曲伯熟悉路,知道上山的小道,但是我突然觉得事情來得太快,这当儿,真正要踏上征途时,胆怯不自觉地來了,我担心加犹豫,向張半瞎确认道:“你给算算我们这次上山有危险不!” 显然,曲伯也很在意自身安全,同问張半瞎:“对,你给卜一卦!” 張半瞎显得有些风趣,拿出一枚一块钱的硬币,往天上一抛,合掌接住,我略有怀疑,说:“这招管用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骗人呢?” 張半瞎笑着说:“或许在别人手里是个骗人的小把戏,但是我,你还不相信!”这俏皮话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不过确实是从他嘴里冒出來的,所以别有一番味道,他轻轻打开手掌,到一半时,突然说:“如果是正面,那就万事大吉!” “字面!”待他开掌,我以最快的速度读出來。 張半瞎说:“嗯,放心了吧!” 曲伯舒心地吐口气,转身朝南边看起來错综复杂的密林中走去,兽兽喵了一声,撅屁股跑起來,领先曲伯一大截后,又蹲在原地朝我们叫,我是在幽门岭得到兽兽和《十二巫》的,那么我这一生,此时,看到兽兽可爱的模样,杂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现,一时间,过去未來死亡凋零,我全部考虑到了。 忽地,一股恶臭吹來,我才从木鸡状态回过神,臭味是从玉带河里散发出來的,登时,我想到关于幽门螺杆菌的事宜,问曲伯:“当年玉带河爆发水蛭传染幽门螺杆菌,这河的下游岂不是也有带菌的水蛭,河最终汇入江,汇入海,或者是转流到各个村子的池塘水库中,当年被感染的人怕不止不阴山族和三红族吧!” 曲伯说:“你想多了,不过,玉带河的终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记不起曲伯之前说的金银棺材具体位置,问他,他跟我卖了个关子,说:“无论玉带河的上游曾经现在未來发生什么事,它的终点都只有一个地方,而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張半瞎轻声应道:“嗯!”我关注張半瞎的一言一行,他说每句话都是有自己原因的,他如此轻言,想必是知道或者是在意什么东西。 这一靠近了玉带河走,便再次瞻仰到了河畔沿途或多或少残留着的遗迹,永驻的记忆如沉舸再次浮现水面,然后,我听到一个女人清嗓子哭泣的声音,我甩甩头,以为是自己意识浅薄被什么东西迷糊了,结果曲伯说:“你们听,有个女人在哭,二十年前这声音就在这一带飘荡了!” 我低语道:“原來不是我精神恍惚,曲伯,不会是鬼吧!” 曲伯说:“可能是,我见她一次,像个人影子,像是雾里看花,似有似无!” “shadow people ,也就是阴影人,以前执行任务时,我和兄弟们都遇到过!”張半瞎给了真相,又说:“阴影人不是生命体,可能是一种灵异体,但是它和美女蛇一样,会蛊惑人,一定要注意!”他说完看着我,我便明白他最后的话是在给我提醒。 我故作轻松,说:“你放心吧!我会克制自己,坚定意志!” 張半瞎给我一笑,说:“如果能将一时的克制转变成自己良好的习惯并保持着,这其中的过程也是一种修行!” 我不太明白地笑笑。 女人的哭声在上下左右各个方位此起彼伏,有种音响三位立体循环的效果,所以营造的恐怖气氛能完全渗透进我的大脑里,加上地处林子深处,古树繁多,树头把上空的阳光遮得只透丝光,周围倍显阴暗,我不放心地问曲伯:“该不会是三红族和不阴山族的冤魂吧!” 曲伯话不含糊,说:“你说的正是,当年枉死了那么多人,对望岭和幽门岭阴气极重,所以黑蛟才会选择在这里落户!” 我心生寒意,颤栗地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算算,估计有一两百年了吧!冤魂还纠着不放!” 曲伯停下步子,看着旁边恶气冲天的玉带河,忧伤地说:“就像这条河,流淌了多少年,却还是黑色的河水,腐臭的气味!” “嗯,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題,上游是不是有持续输出的脏物,不然河水是流动的,怎么会一直是黑色的!”我以为他们都沒想过这个问題呢?挺得意我自己的缜密心思。 張半瞎说:“你不能拿平常的思维角度去审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如果你能想到玉带河的整个水系流动是个循环的过程,它几百年黑水的现象就可以解释了!” 曲伯朝張半瞎竖起大拇指,说:“天问兄好水平,河的终点和起点真的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取玉带圆之意叫玉带河!” “我靠,这是个什么理,河首尾相连,那怎么可能会产生流动状态!”我惊呼道,古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首尾相连的河流平均水平面应该是持平的,势能为零,怎么会产生自发的流动现象。 張半瞎给我画个圈,说:“可以流动的,在流动体系中加一个‘泵’不就行了吗?只是这个‘泵’是个特殊的装置,被掩藏在地下,你不知道而已!” 我问:“你说说这个泵是什么装置,不会是人为设计的吧!” 張半瞎说:“这就得往‘过界’上说了,我想曲尤神说的那口黑井底下应该就有一个‘过界’,将玉带河的河水重新输送到它的源头!” 曲伯说:“天问兄的学问真是高深莫测,竟然知道这些冷僻的门道,我以前只听师父和水木伤说过玉带河是首尾相连的,沒想到里面有这么大的门道!” 張半瞎四周瞟瞟,突然放高音量说:“可惜,几百年的诅咒还迟迟不得消失,逝去的就逝去,心如果一直惦记着,事实也不会被改变!” 他的话是针对阴影人的,阴影人的存在是对曾经的繁华落幕感到不甘心,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劝阴影人离去,谁想阴影人不但沒有被劝走,反而疯癫起來,在树头上左跳右蹿,弄得枝叶哗啦啦地响,阴影人给我的印象是只能用眼角余光瞟到它的样貌,从未正面和我对视过,不过就这样,我已经觉得够惊悚的了:它整个身体的轮廓带着毛边,极像人泼墨造就的,尖头细脖,四肢纤长。 它闹腾了大半会,始终不敢靠近我们,最后渐渐带着哭声消失掉。 我揪着的心瞬间坦然。 曲伯捡起一颗石子,丢在玉带河里激起水波荡漾,郁郁寡欢地说:“我很同情它,当年那三个罪人释放出死亡水蛭,使得幽门村,三红族灭亡,这么悲痛的过去不亚于给中国人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的抗日战争,诅咒还在,黑水长流!” 我想到此前在医院时,老板娘跟我们说的三大死亡圣灵携带死神诅咒的事,我问曲伯:”我明明记得我在幽门岭上沒看到过水蛭呀,它都沒和我接触,怎么也会被感染!” 曲伯学着張半瞎那一套说辞,讲我一叶障目,沒看清事物的本质:“死亡水蛭携带了死神的诅咒,而诅咒一直存在于那个山洞里,自然不用接触水蛭也能让你感染!” 我不太相信,说:“幽门螺杆菌可是活的细菌,是实在的东西,光凭诅咒就让我感染了!” 曲伯呵呵地笑,说:“你得到的《十二巫》救世祝由一书不也是符咒禳病,巫术诅咒玄空深奥难懂,我想天问兄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如果凡事从当今科学角度去看去思考,好多本來就存在合理的细节往往就被解释为不科学了!” 我想也是,自以为是不科学的迷信搞不好就是不可言说的天机科学,天机科学,这个词是我新提出來的概念,可以囊括一切合理存在却无法解释的科学现象,比如百慕大三角洲的磁场时空,比如人体自燃,比如埃及金字塔砖石缝隙连刀片都插不进去的紧凑结构,比如几十亿年前的原子核反应堆等等。 張半瞎给曲伯翘大拇指,曲伯笑着说:“和你比,我是小巫见大巫喽!” 張半瞎谦虚地说:“不,你说得很有道理,蒋神,你如果想入门《十二巫》,从现在开始,就要摒弃传统的科学观念,思想高度要提升,简单地说要去相信认可所谓的鬼神灵异!” 他的话给我打击很大,我一直以來在科学和“迷信”之间徘徊,传统观念,我的传统观念是什么?我说:“我现在确实是相信鬼神的啊!” 张半瞎说:“你还局限在你的教科书知识,比如关于细菌感染,你就坚信死亡水蛭必须要接触咬到你才可以感染,对于诅咒可以让你感染幽门螺杆菌你迟迟有疑惑,你要做到如何识别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能颠倒真假!” 我问他:“如何做到!” 張半瞎甩给我“修行”二字,这让我很苦恼,问他:“不能再具体点吗?” 張半瞎就说:“还是前面的话,摒弃传统的科学观念,信与不信完全在于你自己,就看你肯不肯改变多年來定势的思维!” 我大概是领悟到些了。 这时候脚下的地势逐渐升高,而玉带河则穿过右前方这个幽暗的隧道继续前行,隧道直径太小,连一个人都不容通过,曲伯指路说要翻过这座小山头,下坡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路过山头时,我看到一块一人长的椭圆形大青石。 ------------ 第六十六回 黑蛟晒月 这块青石表面光滑,中间位置刻着三个同心圆,曲伯看下表,才十一点多,但是天色已经昏暗下來,林子里偶尔有鸟叫,一会在这边,一会在那边,我竟然感觉到一股荒野村舍凋零败落的气氛,曲伯抹下袖子遮住手表,说:“我们在这等吧!今晚黑蛟会从黑井里出來晒月亮,就这在青石上!” 張半瞎沒有异议,不过想到黑井那里去看看,本以为所谓的黑井会是黑色的井,结果去了下坡,并沒有看到井,倒是有一座别异的石冢,于树林中耸立挺拔,有一层半楼那么高,石冢整体是个圆形,头上戴着土帽子,玉带河的黑水经右侧转弯进入石冢的后门流进石冢。 我偏疑道:“不是说黑井吗?井呢?”石冢后面是一片竹林子,竹叶是青色的,风一吹,都“簌簌”地抖起來。 曲伯嘿嘿直笑,说:“谁说黑井就是井的,黑井是指带有邪气的金井,而金井又是棺材底下的埋财洞!” 金井我是知道的,在前面我也提到过,古代人死后喜欢在自己棺材底下挖一个深坑,埋进随身的陪葬品。 張半瞎半蹲在石冢的墓碑前,仔细地读了碑文,我问他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張半瞎给我摇头,说:“墓志铭上只是记述了坟里去世者的生平琐事!” 曲伯仰望石冢上空,说:“听说里面有两口棺材,一金,一银,都是竖着倒立的!”我听曲伯说这话,顿时身上擦过一阵阴寒,心慌慌地感到不安,玉带河流进石冢激撞出的“哗哗”声清晰悦耳,石冢里的棺材竟这么让我恐慌。 張半瞎敏锐地观察到一处细节,就是石冢头上的土帽青草碧绿,看样子是新挖的,張半瞎给我们说了这点,又盘算道:“清明节过去沒多久,这坟的主人有后代!” 曲伯恍然大悟,说:“乖乖,你是细心,不过,这附近沒有什么人住家,谁会大老远地钻到这里面來上坟!” 張半瞎说:“百善孝为先,只要子嗣后代有孝心,再远再偏僻他们都会按时來给老祖宗添一把土烧一叠纸!” 我不明白張半瞎的意思,让他说清楚点,他便抓起眉毛,说:“这样还是不行!” 我问:“什么不行!” 張半瞎说:“本來我的意思是想借这坟主子的后代摸索到当年给这坟主子蜡尸的江西蜡尸馆,但是有个条件不具备!” 我更加糊涂了,張半瞎便一次性说清楚:“我们到哪去找坟主子的后代,这荒山老林的,谁來过谁呆过,不得而知!” 我打量这块墓碑,问張半瞎:“墓志铭上沒写坟主人的家族情况,一般墓碑上都刻有自家三代以内的子嗣后代的名字啊!看这石冢的建造风格,不像是太久以前,比如清朝,明朝的样式,很像民国时期的坟冢形式,推算下來,第三代的人可能还活着呢?” “怪就怪在这里,墓志铭上只记载了墓主子是个女人,因难产而死,再就是赞扬她平时的贞操词藻!”连張半瞎自己也被难到了:“如果碑文上有关于夫家的介绍那就好办了,你说的顺藤摸瓜一招就很实用了!” 我沒在意張半瞎后面的话,而是十分关心他前半段话,说坟主子是难产而死的,关于女人难产死亡魂魄变成怨灵的故事,我不知道听过多少,在初中读书时地摊上一块钱一本的口袋书,高中时报亭的杂志,大学时书店里买的各种奇闻异录,都有关于女人死后变成厉鬼的描述,还把因生孩子死亡的女鬼叫做月地大姐。 石冢身上往下掉落了好多碎片,这是岁月的痕迹,我隐约看到这些碎片组合出來一个人形,暗地里吃一惊,我悄悄对他们说:“听说这种鬼都是厉鬼哎,这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張半瞎瞅瞅天,这里的上空是沒有高大树木遮挡视线的,能清楚地看到一朵朵乌云在空中飘过,他说:“今晚等黑蛟出洞,将它逮住,明天打开这坟,看在里面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我抹袖子看表,正午十二点多一点。 “这天怎么看起來跟傍晚似的,阴暗消沉!”我这么说,是想到幽门岭和这里一样,地理切分学说在幽门岭成立,在这里竟也能成立。 上坡的路上,曲伯和我们说:“对望岭和幽门岭是两座很奇特的山岭,当外界晴空万里,这里可能是阴雨绵绵,当外界是阴雨绵绵,这里可能是晴空万里!”他的话为幽门岭和对望岭的地理切分一说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影响着这里,让两岭和外面的气候诧异如此之大,这些不是我们要考虑的,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今晚的黑蛟。 回到大青石上时,曲伯给我们说起了往事:“当年我和师父就是在这里拜会了黑蛟,它力大无穷,而且会吐火!” 吐火,黑蛟的形象越发恐怖了,我问張半瞎今晚胜算有几筹,他淡定地说:“满筹!” 曲伯冷笑一声,对張半瞎说:“你太小看黑蛟了!” 張半瞎回他以同样的态度,说:“那畜生也只有那么点能耐!”他坐在大青石上,安然自得,也不见他准备什么?这时间一过便是半天,临晚时分,树林中开始起雾,我是害怕这雾的,提前和張半瞎打招呼道:“哎,你到哪我就到哪奥,我怕这雾又给我搞迷路了!” 曲伯正坐在旁边吸烟,曲伯吸烟有吐圈圈的技巧,他对着空中吐了几个烟圈,说:“别怕,这里是对望岭,不是雾隐山!” 等到日落山林,天便黑下來,林子里的鸟也不叫了,我们下到山坡下躲好,透过一堆草木掩饰住我们的行踪,我撬开牛肉罐头,吃得浑身火辣,正好可以御寒,因为夜晚來临,林子里下了露水,露水甚至打湿了我的睫毛,曲伯缩着头,埋在身体下的两只脚不安地动來动去。 夜深,月上树梢,今晚的月亮还真不错,从东边升起,直直地照过树林,将树杈枝影投射在大青石上,偶尔刮风的话,大青石上的树影便跟小青年跳的霹雳舞一样左摇右摆,干等着真急人,我问曲伯要个具体的时间,确切什么时间黑蛟会出现,曲伯声音中充满害怕,说:“当青石上看不到树影了,黑蛟就会出现!” 果然,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大青石上的树影渐渐消失,而四周寂静的山岗,这时候开始有了骚动,曲伯紧张地捣捣我,又捣捣張半瞎,哑着嗓子说:“哎哎,來了!” 黑蛟拖着长长的身体慢条斯理地朝大青石上游來,遍体覆盖一层黑鳞,特别像穿山甲的鳞片,而且真的长了八对十六足,头上无犄角,尽是鸡蛋大小的肉疙瘩,仰面躺上大青石,而青石上的树影正好退尽,看來黑蛟对月光浴的要求还是挺苛刻的,它背在青石板上蹭,尾巴翘起來多高的,倒插到嘴巴里,我看到黑蛟嘴边涎水直流,十分好奇,想问曲伯什么原因,却不敢惊动黑蛟。 渐渐,黑蛟鳞片开始掉落,一片片掉在地上就是一声巨响,可想它的鳞片有多重,曲伯以最小的声音说:“趁它掉鳞现在一举拿下它!” 張半瞎一个否决的手势打到,说:“不急,等它蜕皮!” 黑蛟将身上所有的黑鳞脱掉后,身体便呈现出一层白色薄膜裹在其上的样子,那层白膜正是包裹黑蛟的全身的皮肤组织,和蛇皮的生理功能相似,待黑蛟把皮蜕到一半时,張半瞎说到时机了,之前我们准备的一套方案可以实施了。 曲伯先跳出去,用蛟锁卡在黑蛟头以下三公尺处,我则往下坡跑出去五十米的样子,做好拦截黑蛟的准备,張半瞎火符已经捏在指间,刚想施展火遁烧死黑蛟,曲伯却不抵黑蛟的大力甩脱,直接将他甩飞出去两米來高,同时,黑蛟奋力挣裂身上的白膜,一具崭新的躯体重新诞生,曲伯大喊:“呀,不妙!” 黑蛟一张口,吐出一团红色的烈火,于半空中突然炸开,分成无数个小火球,張半瞎连跳带蹦,避让开,火团却烧毁了四方五十米见开的树木,我一直半蹲在下坡上,紧张地观察着形式,一丝不苟,双肩却忽然搭上來两只手,尖尖的指甲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后面站的是个女流之辈。 吓出我半身冷汗,一个跨步往前走,脚下却被一双手拽住,我忍不住回头,见眼前这女人敞开大肚,血糊淋拉,内脏肠子皆半挂出來,而且里面有一个羊膜包裹的小孩,小孩双手戳破羊膜,正抓着我的脚踝,我吓坏了,一个扫腿踢开女鬼,往坡上跑,一边跑我一边回头,见着女鬼病怏怏地朝我慢步追來。 而坡上,激战正旺,張半瞎正摆了姿势,使出火遁围困术,火球从四面八方朝黑蛟围困,却被它几尾巴弹开,黑蛟见我从底下上來,便先下手为强,追我过來,張半瞎大叫:“快跑!”我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往哪跑呀,无奈,黑蛟一阵风扫來时,我就地一个跟头,翻到左边的树丛中,黑蛟反应极其迅速,一个火球吐來,直取我性命。 ------------ 第六十七回 可怕的生死咒 说时迟那时快,張半瞎打出一张火符,化身烈焰火球克住黑蛟的火球,于半空中绽放成一朵巨型烟花,火花四溅,落地引燃又烧死一大片的树木,黑蛟见伤我不成,愤怒地直挺起身子,十六只细爪遍体蠕动,让人看起來惊心动魄,仓促不已。 恰巧此时,下坡上來的月地大姐和黑蛟融为一体,在我疑惑之际,黑蛟出现了转变的端倪,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见黑蛟的身体慢慢长出红点,其头上的鸡蛋大小的密密麻麻的肉疙瘩全部炸开,里面便向外喷出股股腥水,紧接着黑蛟发出“咯咯”的冷笑声,听声音是个女人的腔调。虽然我一时沒搞明白月地大姐和黑蛟间的关系,但是我基本的辨认能力还是有的,这声音该是月地大姐发出來的。 此时,張半瞎和曲伯呆在一边,我和兽兽呆在一边,中间是熊熊大火,我踢了一脚兽兽,悄声地说:“兽兽,你找个地方躲起來!”兽兽不听话,反而逞能挡在我前面,我顾它性命,一脚把它踹到山头下的乱草丛里,却被黑蛟头上的腥水洒了一身,我连跳带让避开有六七來步,抬头见到張半瞎和曲伯在比划计划什么?这腥水味道刺激得能把人脑子给冲出來,我一边清理身上的腥水,一边撒开腿朝下坡石冢那边跑去,却忽闻背后張半瞎叫我,待我回头看时,迎头撞上了月地大姐。 这女子左半边脸腐烂镂空,头发却披在右半边脸上,你说吓不吓人,肚子里拖出來的肠子那颜色不是红不是黑,是青色,我再想喊張半瞎时,月地大姐便一手掐我过來,我只得往石冢方向跑,这样一來,我突然明白刚才張半瞎喊我的原因,月地大姐和黑蛟是故意把我们三分开,首先把最弱的我解决掉。 但是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可以绕一个圈回去找張半瞎他们汇合啊!想到这,我心急得恨不得三步蹦开百米远,甩月地大姐几十丈有余,但事实却是我在石冢前忽然动弹不得,这种被禁锢的感觉十分奇妙,仿佛大脑皮层和肢体运动神经相互隔离了联系,月地大姐两手搭上我肩膀,我便被她推着往后压上石冢,接着一口黑色的死血从她口中迸出射在我脸上,我鼻孔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种肮脏液体的存在,眼睛火辣辣得疼,感觉就像洗发水勿入眼睛里一样。 我放不开叫,吓得快耳聋目盲,心里就想到左手戴着的黑戒,祈祷它能起作用,谁知道怪小个雨之里给的黑戒丝毫不起作用,月地大姐按住我后,肚子中怀着的小孩便幽幽地探出两只白嫩的小手,朝我肚子上印來,两掌成“八”字形盖在我肚脐上,这过程不痛不痒。 话说小孩这么做过后,月地大姐忽然朝天大笑,疯疯傻傻地一溜烟钻回石冢中,我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这边又闻兽兽的叫声,它千辛万苦从山坡下的杂草丛中攀爬上來,朝我狂奔而來,正在它扑到我面前时,山坡上下來那只黑蛟,一团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射來,纵然張半瞎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火球,我暗暗叫冤,性命可不能枉丢于此啊! 我的期望在兽兽身上,而兽兽也真为了我挺身而出,不惜用生命挡住了黑蛟的致命一击,然后,兽兽浑身皮毛焦糊重重掼倒在地,浑身抽搐,我无能,我无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兽兽痛苦地挣扎却不能给它一点安慰。 曲伯紧追在黑蛟后面,蛟锁套上黑蛟脖子,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刀,挥起來照着黑蛟头狠狠斩下,就见刀口起了火花,铿锵声过后,黑蛟体肤完好无损,而曲伯手震得疼被迫甩刀躲开到一旁,黑蛟沒有就此罢休,一个神龙摆尾招式扫到曲伯,就见曲伯一边脸受伤瘀肿,黑蛟取命不放,一口吐出火球,曲伯蒙脸埋头,沒躲过黑蛟的火球,被烧个正着,浑身起火,烧光了他的头发,他无奈地叫喊道:“天问兄,救我!” 这里沒有水,張半瞎无法施展水遁术,不过,他却以高速运动的双手直接扑灭了曲伯身上的大火,双手扇动的频率让人眼花缭乱,这让我想起在“过江铜尸”那里柏语小强他们和我提及说到張半瞎手速比电风扇还快一事,照现在看來,是真的。 及时赶來的張半瞎,救下曲伯后立马双手合掌,内夹一张黄符,口衔白色银匕首呜哝念咒,然后低吼:“木遁困兽之术!”在这,插个題外话,五行遁术本是中国古代最精华的道术,可惜在历经数百年后的今天完全被后人遗忘干净,前面提到的火遁和雷遁和木遁一样,皆是利用大自然的神秘力量來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科幻史诗效果”。 话说張半瞎的木遁困兽之术结印出來后,万木瞬间拔根林立,树影婆娑,树叶枝干为之颤抖,响声雷动似暴风雨來临一般,气势恢宏,黑蛟一时间傻了眼,作落荒而逃状,却被四周的树木夹在中间,这正应了張半瞎刚才的“困兽之术”,一股力量强劲地连曲伯都感到害怕,难怪張半瞎敢作保证,这下看下,灭一条作恶的黑蛟对于張半瞎來说就是掐死一只苍蝇。 万木往死里夹紧,直到黑蛟被榨成一摊肉泥,木头林才松开,張半瞎那左眼隐隐作红,褶皱的脸慢慢恢复最初的模样,被烧光头发的曲伯才敢靠近張半瞎,看起來倍显滑稽,问張半瞎:“你到底什么來历,步青云怕也做不到你这样吧!” 我听到曲伯说左耳盗,心里对張半瞎再次起了疑惑,張半瞎到底由何处來,过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和左耳盗如此隐秘的人都能打上密切的交道,張半瞎的身份之谜随之更加扑朔迷离。 張半瞎沒有正面回答曲伯的问題,看來他把自己的过去作为秘密永远埋藏在心中,只告诉我们:“一些事能不说就不说,说多了反而说不清了!”林子里有风,張半瞎站在风中,头发任由微风吹拂,额头前的刘海荡漾不止,他于我眼里,整个人像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层窥不透的面纱略带着些忧伤,是張半瞎自己给自己盖的印迹。 黑蛟的下场如此,曲伯万万沒想到,我更沒有想到,張半瞎过來扶我站起來,嘘寒问暖,我眼睛还辣得疼,身上疲乏无力,却不忘开他玩笑说:“九哥,你这算是慰问受苦受难的群众吗?” 張半瞎呵呵一笑,说:“你嘴再贫,也敌不过你那弟弟!” 他说蒋刚,我却想到兽兽,忍着脸上火烧一样的刺痛去找兽兽,兽兽呢?兽兽就躺在前面不远处,身上的毛被烧蜷缩在一起,它侧躺着微微埋着头,一只眼一只耳朵压在底下,另一只眼一只耳朵就使劲朝我这边瞅、听,我看得心疼,赶紧给它看看伤势,可是当我手刚触摸到它身上,兽兽被烧成黑灰的焦发竟然自动脱落,取而代之是新生的白色毛发,这场景似电影中的凤凰涅槃,我惊呼道:“快看快看!” 張半瞎走过來站着,兽兽拿眼睛看他,忽然原地起跳蹦了一尺多高,抖干净身上的焦毛后,绕着圈在周围狂奔一周,回來便叫着往我腿上直挠,我忍不住掐住兽兽前肢抱它起來,它高兴地伸舌头要來舔我手,我赶紧大声喝住它,它便舌头在嘴巴上绕个圈舔回嘴里,朝着我笑,这一幕,張半瞎也看得感动,拍着我肩膀说:“蒋神,这小家伙是个宝!” 我得意地说:“的确是个宝!” 话语间,我回头看到旁边的曲伯蹲在黑蛟尸首跟前,手里拿根棍子在黑蛟烂肉中搅合寻找什么?我放下兽兽,走过去问他干嘛?曲伯给我说:“找蛇宝!” “蛇宝!”我是这么疑问的,心里却懂几分意思,又说:“奥,你该不会说蛇结石吧!”因为我以前听过狗宝就是狗体内的结石,十分值钱,号称狗黄金,是一味多功能疗效的名贵中药,以此类推,那蛇宝不就是蛇结石。 曲伯的话应了我的猜测,他说:“你说的在理,蛇宝这玩意还真就硬得像石头!”照曲伯的意思,蛇宝应该是一颗半拳头大小的黑色硬石头状的东西吧!,谁想不是,曲伯从黑蛟肉里找出來的蛇宝通体碧绿,表面光溜溜还反光,乍看酷似包裹了一层猪小肠,它个头不大,形状大致是一个椭圆形。 我伸手拿过來,蛇宝搁手心竟然透着寒性冰手,我急忙问曲伯道:“哎,这东西怎么这么凉,到底是蛇身上什么部位的!” 曲伯跟我卖关子,让我把蛇宝放在口中试试感觉,我想我吃个苹果都得用清水洗半天,别说这來路不明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嘴里含着,我不干,曲伯便一把夺回蛇宝,张口丢进嘴里,我看他一个激灵打得头动尾巴摇,好像这蛇宝在口中比拿在手上更清凉,问張半瞎:“你知道这东西吗?” 回头看到張半瞎在我身上打量,我问他干嘛? 張半瞎照直话了说:“你中了生死咒!” 他这话讲得波澜不惊,却把我吓尿了,我急问他何为生死咒。 張半瞎说生死咒是亡灵给人下的诅咒,中咒人会在双九十八天后跳梁自尽,所谓的跳梁自尽就是指上吊死,听说招了邪的撞客大多会选择这种方式了解自己生命,记得以前村子里有个女人撞了一个唱大戏的女鬼,大白天的时候,自己穿一套戏服,跳到大梁上趴着,瞪着双眼朝底下围观的人恶狠狠地看,大家全都吓跑了,剩她自己一人在家里唱戏,最后,上吊死在梁档上。 我倒抽一口冷气,脚底的硬水痘疼得我头皮发麻,加上刚才中了月地大姐口里喷出的血水,现在又听張半瞎这么说,我不禁对前途未來感到一阵失望,问張半瞎可有补救方法。 張半瞎伸手來掀我衣服,待他撩起我外衣露出肚皮后,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到肚脐一寸上方左右两边各有一只黑色的手印,手印很小,让我一下想起刚才从月底大姐肚子里钻出的小孩,这手印该不会是那只鬼婴按出來的吧!。 張半瞎解释道:“确实是小鬼给你下的生死咒,你看,两只黑手印,左边的掌心有个圆,为日,为阳,右边的掌心有个半月牙,为月,为阴,这种两极生死咒可厉害着,看來小鬼是他娘亲怀胎七月诞的孽灵!” 民间有言传女子怀胎七月时为大阴之际,通常要喝枸杞红枣补充阳血之气,月地大姐是怀胎七月时连着腹中胎儿一起死的,其阴寒之咒的厉害可想而知,我不知道若干年前这位和胎儿不幸一起死去的月地大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同情这出人生的戏唱得是多悲剧,不过现在可不是说别人是非往事的时候,现在是我中了生死咒,该如何破解呢? ------------ 第六十八回 入冢 破解之法倒不是沒有,張半瞎身为祝由师,这点能耐还是具备的,不过,張半瞎说生死咒为生死相依符咒,易结难解,不但要用到符纸还要用红砂点眉心,毛笔写云字天书,请八路神祛巫禳病,相当之麻烦。 听到張半瞎说麻烦,我心有些发凉,在我看來他可不该是这么个态度啊!不过,張半瞎立马补充说道:“生死咒一时倒无大碍,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出石冢里关于金银棺材的线索!” 我不放心地再次扒开衣服仔细瞅了瞅肚脐处的两只黑手掌,总觉得这两只手印十分不和谐,我眼睛火辣辣得疼,对張半瞎说:“奥,对了,刚才那个女鬼从嘴里喷了血水,搞了一脸,现在这眼睛又辣又疼,你看看!” 張半瞎扒开我眼皮吹了一下,突然笑着说:“我说你意志不坚定吧!既然都是鬼怪了,怎么可能从嘴里喷出來什么血水啊!你是被女鬼迷了心窍,它让你误以为它喷出了血水,你摸摸你脸上还有沒有血水了!” 我半信半疑往脸上摸了下,特别是眼睛鼻子这块,竟然真沒有刚才还觉得潮湿的血水了,倒是头发上还沾有从黑蛟头上的疙瘩里喷出來的腥水,这腥水一直腥臭着,我恨不得跳进河里好好把头洗一洗,張半瞎又说:“还好黑蛟的毒水沒有溅到你嘴里,不然你现在可沒这么自在了!” 張半瞎说的毒水就是黑蛟疙瘩里的腥水,我听他这么说,不乐意道:“我都中了生死咒,还谈个屌自在!” 曲伯插话道:“你不错啦!倒是我,你们看看,头发有几根了,头皮到现在还疼,我这衣服,看看!” 我第一次见曲伯这么诉苦,而他头发确实是只剩下焦糊的发根,衣服确实是破破烂烂的,看起來真是既滑稽又可伶,我不禁安慰他说:“曲伯,其实你剃了头发更像个得道的高僧,这气质,瞧瞧!” 曲伯说我拿他开涮,我哪敢啊!我说:“我一向敬重老年人,就算老年人再不是我都不会说什么?”我心直口快,常常话出去就得罪了人自己却不知,这时,曲伯一改轻松语调严肃地告诫我道:“哎,我哪里不是了,你说说,你这样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我很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特别是对我这张合不住的嘴,我心里吃了一截凉,忙解释道:“我话沒别的意思……”再想说什么?我却词穷了。 張半瞎给我解围道:“嘴快心软,蒋神无恶意!” 曲伯突然哀声叹气,双眼充满忧郁,倒有几分林正英的气势,收下蛇宝,歪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师父也是这个性格,他说话比你还要直,一说起來跟蹦枪子似的,他一直教导我说,嘴是人关,把好的话就能出人头地,把不好就会颠沛流离一生,他就是沒把好嘴,话到嘴边不想一下直接呛出來,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同行,才落得穷困潦倒一生,所以我才劝你以后说话前先把话放在头脑里想三秒,看能不能说!” 我抱拳谢过曲伯,心里却极其不爽:“我嘴快干你屌事!”我这么想,就立马想说出來,却下意识想了三秒,最终憋回肚子,找了其他话问張半瞎道:“九哥,怪小个给的戒指怎么不灵啊!”我说着就把戒指退下來给他:“已经不是一次了,在雾隐山碰到地狱狗时也不见它起作用,你说那是西方的神圣,还好理解,这次,女鬼是中国的吧!怎么还不行!” 張半瞎把戒指戴上自己的左手中指,说:“恐怕雨之里只给我开了戒光,!” 我嘘一口气:“那你不早说,一到紧急情况,我还真把它当宝一样,结果丝毫作用不起!” 張半瞎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别老指望外界保护符來保佑你,最重要是你自己心智得时刻保持清醒!”他认真起來,特别像绑满教条主义的教授,我立马排斥道:“哎哎,你别给我谆谆教诲奥,我记得前天从客栈往雾隐山去的时候是你让我戴的黑戒指!”我是生气,就因为張半瞎老说我心智不坚定容易被鬼怪乱了意识,这次又是他的错,把一个不顶用的戒指给我当护身符,害我当宝一样对待。 他不和我争,淡淡地说:“我话就这么说了,你听了就有好处!”他扭头朝石冢走了。 曲伯拍我肩膀说:“天问兄为人处事是波澜不惊,跟你是截然不同,你得学着点!” 我一跺脚,沒骂出声道:“操!”随后,我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毕竟我还是尊重張半瞎的,到石冢前,我问張半瞎:“你说这里面会有金银棺材吗?”我盘算上次那口银棺材卖了一百多万的天价,这次如果只手套得两口上等贵棺,那财岂不是发到外国去了呀。 張半瞎给我一笑,反问道:“怎么,好了,不生气了!” 我龇着牙笑得难堪,说:“你别问得这么直接嘛,我这人就这样,气性短,记不住仇!” 張半瞎沒吱声了,走到石冢后门,这里开着一个小洞,坟头后门开小洞,这是大部分地区固有的风俗,认为是留给死者亡魂进出“家室”的通道,張半瞎先用剑指在石冢上歪三倒四画了一通,估计是什么符,然后就见他十分暴力地对着石冢后门猛地一踹,看似高大结实的石冢怎想被他一脚塞出一块大板凳面大小的洞來,看得我和曲伯都是有惊更奇,这,这,这不是坏人家祖坟吗?能做这种事情。 我仿佛感觉到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來了,听張半瞎说:“咱们又不是來盗墓的,坏什么祖坟!”随后,他又说道:“找到金银尸,就可以找到当年承接蜡尸这活儿的景德蜡尸馆!”他回头看我们俩,问道:“要不要一起进來!” 曲伯呆看着我,我撩撩头发,点头说:“和你一起吧!安全点!” 曲伯一听我说要进去,立马不放心地问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或许只是金子银子打的棺材呢?二十年前,我师父就是听人传闻说这一带有两口金棺材银棺材,里面有个老妖怪,才顺藤摸瓜找到石冢里的黑蛟!” 張半瞎很在意曲伯这话,扭头问他:“你把这个金银棺材的传闻再说仔细点!” 曲伯便说二十年前他和师父在灵山里四处捕蛟,后來道听途说到对望岭上有个石冢,里面有两口竖起來的金棺材银棺材,里面睡着一只老妖怪,曲伯师父根据传谣人的描述肯定这只十六只手足的老妖怪即是陆地黑蛟,后來便有了他师父被黑蛟做掉的事,诉说往事之际,曲伯不乏深情感慨之言。 “竖起來的金银棺材!”張半瞎疑惑地问,也沒等曲伯回答,拿着电灯,低头伸进石冢里,斜着头照到石冢中间位置放着一块白色的四四方方的巨石,四个角各倒挂着一只石龙,嘴里还衔着一颗光滑的石球,沒见到金银棺材啊!我在張半瞎后头,翘着头看到里面是这番风景,有些失落,回头对曲伯说:“哪有金棺材银棺材啊!搞得我一激动下!” 曲伯边说“沒吗”,便伸头过來看,他甚至看到石冢正上方点着一只烛台,也说不出自己口中的金棺材银棺材在什么地方,便说:“该不会在这块石头下面吧!” 我说:“哪有这么奇怪的葬穴!” 張半瞎说:“搞不好真在下面!” 我问:“那你二十年前有沒有见到两口棺材啊!” 曲伯挠挠屁股,回头看到一只青蛇正端着头看他,刚想去抓,却被兽兽抢先一步,一口咬住这条细窕窕的青蛇夺过去一旁,曲伯恍惚了半天,才回过神和我说:“当年我也沒看到金银棺材,有人告诉我们说‘老妖怪’晚上会上山顶青石上晒月亮,吞吐红雾,我们便在青石附近伺机等候黑蛟了,沒费过事开过石冢,究竟石冢里什么样,我也沒搞清楚过!” 張半瞎作一番轻松姿态:“嗨”了下口气,说:“你都沒有论据來支撑论点,空谈论点,那这论点就不成立!” 曲伯不懂張半瞎的话,我给他简化了说:“就是你所谓的金银棺材传闻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谬论!” 曲伯横了眉毛,不悦道:“哎,,,你这话就不对了,起码黑蛟是真的吧!” 張半瞎整个身子已经钻进了石冢,头也不回,却清楚地说:“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看底下有两团黑气。虽然那是个谬论,指不定于我们还有好处!” 張半瞎的话太过预言性,我们一时半会领悟不了,而到底他说的两团黑气是不是金银棺材,并由此能不能找到景德蜡尸馆,这才是关键,此外,我还在想金银棺材都埋在石冢里面,当年第一个看到石冢里有金银棺材的人难道是偷刨下去的盗墓贼,这也不对啊!因为石冢里面沒有哪个地方动过土。 当然,这里也动不了土,因为除了中间这个巨石台外,这内部地面都满是平齐的岩石,張半瞎摸着石台,发现上面有字,问我要了水壶,泼了些水在上面,果然就看到一些字,不过,这么奇异的字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道镇压符上的咒语。 ------------ 第六十九回 七星尺 張半瞎说巨石台上的是封印符,底下两团黑气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遂问他能不能解开,结果張半瞎说封印已经解开了,只是这么大块石头不好挪,加上坟里的地表都浇了比混凝土还结实的糯米石,挖不开凿不碎,我就说:“嘿!那当时谁他三爷的第一个看到棺材的,这都下不去还能见到棺材!” 張半瞎说:“我也困惑,按理说除了盗墓贼能从旁边挖进石冢外也沒有人愿意费事和这些硬石头硬磕!” 这点張半瞎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立马报告说:“哎,之前我就在想会不会有盗墓贼进來然后传出金银棺材的谣言!” 張半瞎认可我的话,对曲伯说:“你和蒋神拿这个去树林里招些蚂蚁來,我在这边勘察些情况!”他交给曲伯一个蓝色圆铁盒,扁扁的,样子就像老式擦脸香盒子那款式,我拿过來揭开,一股浓香扑鼻而來,張半瞎给我们说这是诱蚁香,埋在树根下后会吸引大量的蚂蚁,另外让我俩把引诱來的蚂蚁抓到石冢里來,他有用。 月亮早埋下树梢,偏远离我们怪远的距离,我和曲伯找到一棵大粗树,埋好诱蚁香,我抬头见到蒙着月光的上苍似乎缠着一层灰色的纱布,而四下树林底下大片大片漆黑,这一上一下对比着反差大,我就有些恍惚,若是风吹了树叶婆娑地响,我心就紧张。 这边诱蚁香埋下去,蚂蚁便群涌而來,你也不知道它们哪來的,反正就是多,很多,我和曲伯惊讶诱蚁香药性奇异的同时也忙着用蛇皮口袋装进一大抱一大抱的黑蚂蚁,说是黑蚂蚁,其实也不完全是,这种蚂蚁是白头黑屁股,屁股跟米粒一样肥大,一大口袋鼓鼓的装满了蚂蚁,等回去了,黑水河里忽然有了蛙叫:“呱呱”地叫得嘹亮得很,我问曲伯:“怎么还有青蛙,这河水不毒!” 曲伯摇头说不知道。 等赶回去,我看到張半瞎坐在石冢旁边,点了簇火,一只手在嘴里唆,看见我们來,立马站起來,我问他这些蚂蚁用來干嘛的,他就说钻地的,我疑惑着,他就拿着满袋子蚂蚁进到石冢里,全倒在了地上,这时,我注意到巨石台四周画满了红色的符咒,看样式是張半瞎的风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既美观又磅礴大气,若是張半瞎日后归隐山田了,还可以摆个摊,给人作对写字。 石台正上方一个大大的“敕令”二字,下面是“大将军到此”,这是镇尸符,我认得,但是台子四个面的红符我就不认识了,左串右线,右搭左桥,勾横竖撇捺,条条粘分合,我问張半瞎:“你画这些符干嘛?” 他说:“怕底下的东西作祟,先下手做个安全措施!”我看到他手扬起來时,中指破了个口子,问他是不是用血画的符,張半瞎便说了中指是阳气最重的一指,为剑指血,所用之血乃至阳血,教我危急之时可破剑指出血,克百鬼万妖。 我不听他忽悠,说:“哎,算了,之前你说戒指能保我平安的,结果呢?这次又说这剑指血管用,我看啊!又得是屋檐冰棍当拐杖,,靠不住!” 張半瞎拿他那不屑的眼神看我,说:“你把我当成江湖上那些狗屁神棍术士了!”他笑笑。 曲伯指着地上,惊讶地说:“快看快看!” 我低头照见地上这些白头黑屁股蚂蚁一窝蜂地围着一个位置往中心拥挤,那块地方渐渐出现了一个小坑,我十分好奇这些怪蚂蚁,问張半瞎这是干什么?張半瞎便说:“钻地,蚂蚁分泌蚁酸,腐蚀地表的硬石,等硬石被腐蚀烂穿了,就能下去!” 蚂蚁蚁酸能腐蚀岩石,石头的主要成分可是二氧化硅啊!这种化合物可是相当耐酸耐碱的,我问張半瞎,他给我说:“你高中知识含量不够啊!这是大理石,主要成分是碳酸钙(caco3),遇酸就发生化学反应,你讲的是玄武岩那些以二氧化硅为主要成分的岩石!”張半瞎把我衬得多么无知,臊得我一脸惭愧,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学得东西太多了,忘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有些东西不实用,不实用!” 曲伯突然哈哈大笑,点着我头说:“不是我老头话多,人说学到老活到老,奥不,活到老学到老,知识得用,就像池水一样,常流才能清,人脑子得动一时不歇,才不会忘记知识!”他说完还朝我看下,意思是问我他讲得可对。 我沒说他对或是不对,反过來问他:“哎,曲伯,一见面时你这话沒这么多的,现在怎么嘴收不住了!” 曲伯一笑,说:“我第一次见到你这小伙时也觉得你是个知识分子,现在也跟个稻草包似的,沒修养!” 说我沒修养,我被羞辱了,实实在在被羞辱了,我十分在意这样的评价,我皮肤好,脸白,但是衬不出红,因为我不会脸红,可我确实受了挫伤,这是个插曲,于我就是一次身心思想的静修升级,我一言不发看着地上的蚂蚁钻洞。 闲等之际,曲伯问到張半瞎关于坟地两团黑气的看法,張半瞎说很有可能是两具死尸,張半瞎一说死尸,我浑身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害怕啊!那黑七八黑的晚上,三个人呆在阴森恐怖的坟地里,还放蚂蚁咬人家老坟,心能不慌吗?我想到那次在面儿山遭遇僵尸一事,对張半瞎说:“哎,万一又遇到僵尸怎么办!”月地大姐刚才可是进了坟的,这半途中突然蹿出來那不吓死人。 張半瞎说:“放心,我画这些符不是用來看的!” 我说:“用來望的!” 張半瞎说:“嘴不怂!” 我立马想到曲伯说我沒修养,赶紧补充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蚁群很快突破坚硬的地表防线,攻入地下,蚁群却突然往下坠落,中间陷出一个窝來,近看,不是窝,是个洞,嚯,好家伙,一米多厚的大理石层,直接被蚁酸腐蚀透了,我问張半瞎:“你用了什么花招,这些蚂蚁这么听话!” 張半瞎说:“这叫招蜂引蝶,不过招的引的是柳树下的这种‘白头瓮’蚂蚁,铁盒里的蜜香能让蚂蚁产生幻觉,听我使唤!”他停顿下又说:“蒋神,我说的东西你记好!” 我恭敬地说:“哎,,是,你是先生我是学生,你教我收!” 这边,曲伯打了电灯照下去,却是一个无底洞,洞壁竟是些黄泥土,我说:“不会是黄泉路吧!” 曲伯说:“哪是黄泉路,金井吧!” 張半瞎一直沒表态,听我俩“说三道四”,我看他左手有四个手指在切來捻去,捣了他下,他才缓过神來,对我说:“奥,我在算,奥不,我在考虑我们是三个一齐下去还是我一个人下去!” 曲伯第一个打退堂鼓,他本來就反对來这里找黑蛟的,这下又掺和了金银尸一事,他肯定不干了,曲伯编理由道:“我有深海恐惧症,见到深邃的洞和物体我就倍感危险,沒有安全感,用医生的话说是潜意识的恐惧感紊乱了内分泌系统,产生强烈的濒死感觉,我还是老老实实呆这上面候天问兄吧!”曲伯说说这话,可能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便对我说:“哎,蒋神,你也别去吧!天问兄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想这老头还挺会找台阶下,怕我们说他,竟把我挎上,赶紧推辞说:“哎哎,你要不想下去就直说,都是熟人,哪个会怪你,我是要和九哥下去,人说双拳难敌四手嘛,万一遇到个紧急情况,我还能帮个忙,凑个上!” 别看曲伯年纪大,脾气小得很呢?容易害羞,脖子粗脸红,搞得跟杀兔子一样,憋得老气直喘,让我想起曲伯易容后的那副年轻的不着比例气质的脸庞,他点头说:“好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笑着说:“嗯嗯,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 说这话时,張半瞎从背包里掏出尼龙绳和蜡烛,他把绳子打了活结,这头拴在中间的巨石台上,另外一排点了七支蜡烛,按照北斗七星的勺状摆成形,听他说这叫七星尺,是为了测量底下洞穴的深度,这便让我想起寻龙尺,遂问他:“我记得我看过一种东西叫寻龙尺,听说根据磁场分布和强度,可以找到龙穴,进而抱得大财大宝,以往的盗墓贼喜欢搞这玩意,寻龙探宝,是不是!” 張半瞎正要和我说,曲伯忽然捂着肚子说:“你们在这搞,我出去方便下!” 曲伯急着出去,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兽兽:“对啊!我兽兽呢?”我仔细一想,刚才兽兽是咬着小青蛇躲开到旁边去的,这么大一会过去了,还沒吃完。 張半瞎拍我肩膀说:“走,能下去,不深!” 我回头看到七星尺靠南边的第二盏灯灭了,其他六盏依然点着,我问他:“作甚!” 張半瞎说:“下去!”他说着就把绳子往我腰上系。 我一推,说:“哎,你先系,我后系!” 他快速系好绳子,又给我系,我沒麻烦他,要过绳子,自己系,一边就问他:“这七星尺是怎么起作用的,有科学依据吗?” 張半瞎说:“洞的深度不同,气流强度和方向各有所异,七星灯牵着气流运动的七流八脉,自然能感应出深度,七星尺上七星灯,灭一灯深三丈,勺首最浅,勺尾最深!”这么说的话,现在的灯灭在勺首第二个,洞就不深。 我俩系好绳子,还沒等來兽兽,我说:“算了,不等兽兽了,我们下去吧!” 張半瞎把底下两团黑气的具体位置告诉我,说:“左边三尺位置,右边四尺位置,我们下去正好卡在两团黑气中间!” 我不放心地问他:“不会有什么毒气机关吧!” 張半瞎有先知预言能力,说毒气沒看到,但是有沒有机关不能保证。 “我靠,那万一底下被人下了套,我们下去不死定了!”我有些紧张。 張半瞎等了我几秒,候我安安神后,才说:“你当我们这是拍电影玩冒险游戏吗?这是实战,每一次实战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最后他还提醒我句,说:“不是儿戏奥!”他吹灭七星灯,放绳子下洞,然后顺着绳子下去,然后喊我叫我下去。 ------------ 第七十回 方天画棋 我鼓足了勇气却还是等張半瞎下去了一半才敢探半步脚,虽说洞不深,这光为什么照不到底呢?黑暗一片,我轻轻问一声,便听到我的回音在这下面荡漾,刺着耳膜扰乱神经,我是问張半瞎为什么洞这么黑,还这么冷飕飕的,好凉啊!他半天沒说话,后就听一声清脆的“叮”声,余音袅袅,不绝于耳,他才给我说:“哎,够到地了!” 他这一落地,不得了了,每动一步,脚下便响一声,是音叉相碰发出的那种脆音,波音波音,, 随后我也落下來,地上跟碎瓷似的:“叮叮玲玲”响个不停,又见四周如一个深井,尽是黑色的砖墙,用块布一抹,发现布上沾有锅膛灰一样的黑色,我提着灯照上照下,沒找到出路,然后听張半瞎说道:“脚下这是音石,墙上这是烟灰砖,音石一击如钟磬之声,烟灰砖是经过大火千锤百炼陶冶出來的,结构严实密集,还吸光!” 我想难怪刚才手电光从上面打下來照不见底下,原來这里的砖还能吸光,这让我想起物理学上的黑体,理论上能够吸收一切辐射的黑体,当然,我來不及和張半瞎讨论这些可有可无的话題,我们下來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底下的金银棺材探个究竟,可是现在,这里哪有棺材。 張半瞎说有,而且就在我左右手两边的墙里封着,不过这种烟灰砖铁硬结实,人工拆除十分困难,但是,他懂得如何在墙上点太极,所谓的点太极,到现在其中的科学道理我还沒搞清楚,反正就是在墙上抹出一个太极双卦,然后两只手双掌击打太极中的阴阳两点,在一定范围内可以破坏结构固定的平面,張半瞎打出太极双卦掌之后,烟灰砖便变得脆弱不堪,轻轻一推,墙面就瘫痪出一大片。 剥落开的墙洞,里面显出來一块颜色稍微浅些的石面,但是用短刀往上一划,便能感觉出來这面不是石头而是木头,張半瞎见状把我往旁边推推,说:“这是棺材了!” 我问:“啊!不是说金银棺材的吗?” 張半瞎说:“那是曲尤神说的,我猜以前的谣是说金尸棺材银尸棺材,里面睡个老妖怪,可是以讹传讹到了现在,便成了金棺材银棺材了!” 我一拍头,笑着佩服道:“有道理有道理!” 接下來,張半瞎用太极双卦掌上上下下将墙面打得露出了整副棺材板,却忽见棺板上方刻着一个小人,左手持一把头圆尾弯之怪异兵器,右手倒握一页蒲草青扇,头戴白色长毛绒毡,腰系麻绳粗带,双眼凶神恶煞,炯炯有神,最离谱的是它双眼竟然射出一道红光,这种光充斥着巨热,仿佛來自地狱的烈火之焰,然后我还真就看到了一个天然的“大火炉”,是个巨型漏斗形山体,里面堆积着赤红冒着热火的岩石:“火炉”上方缭绕着白气。 我以为眼睛花了,可是掐了下自己,竟然有痛感,此时我站在“火炉”山顶,往后走,是一片白地皮,抬头看见头顶着的这个天竟然是个方形天,天边四方挂着白色的云彩,正好构成一个正方形的轮廓出來,而这白地皮其实是由一块块汉白玉砖铺就而成的,巍峨磅礴气势恢宏,往仔细里看,便能发现地面上的汉白玉砖上刻画着一口口寿字棺。 天苍苍地茫茫,恰似白雪盖地粱,等我瞳孔适应了明晃晃的白玉光,才看到远处有两老翁对坐在一石圆盘前,左边老翁抬右手抻在圆盘中间,指间拿捏着什么东西,右边老翁挺腰端坐倒捋一长须白胡,双睛定视盯于左老翁,两老翁皆由汉白玉雕琢而成,与这大千世界融为一体。 我过去一看,惊讶不已,且看两老翁间的圆盘共八宫七十二格,一边四宫三十六格,中间划出一条分隔槽,再看上面的棋子,光溜溜的盘面却不见棋子啊!不过,棋盘上的七十二格的每一格上都画着一口棺材,和汉白玉地面上的寿字棺一样,在棺材中间都有一个“寿”字。 莫非这些寿字棺格是棋盘上的棋子,我看左边老翁食指指着棋盘上的一个格子,而这个格子和其他七个格子组成一个正方形,另外,它的左上方连着一个六格连珠的圆圈,右下方连着一个九格连珠圆,为什么能看出是六个或是九个格子组成的圆圈呢?因为这些格子上棺材的“寿”字朝向正好围成一个圈,这种三物相连成直线而且其中两个是圆圈的构象让我首先想起的便是“太阳-地球-月亮”的三点一线月食现象。 甚至,我想到古人地天文地理的局限思维,即“天圆地方”的设想,现如今,棋盘上左阳右阴为太阳月亮之圆,中间为地球,乃方形,不正符合上一说法,但是实际上的天,也就是我头上的天却呈现一个方形的轮廓。 我是很机智的,思维十分敏捷,但是我不像張半瞎,沒有广泛的阅历和知识储备,相当量的知识储备上是非常重要的,以前我们常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说的是“数理化”是学术上的必备锦囊,但是真正走入社会的人,必要的锦囊可不是什么“数理化”,而是邪门歪道上的professional 。 谁懂的歪门道多,谁就能在必要时候保证自己性命,突然,我对張半瞎之前说的话恍然大悟,他说我们不是在玩冒险游戏,生命随时可能被威胁到,这跟拿子弹上了膛拉开了栓的步枪指着自己一样,稍微出现个纰漏位置一歪:“啪”地一声就会干穿心脏。 我是不懂邪门歪道的门道的,更别提什么专业不专业,于是,我在这里转东转西,转南转北,发现我走哪,天上的云彩就跟着飘到哪,根据经验,这是因为天高云静,详细点说,比如我在a点和云彩产生的距离为a,然后我移动到b点和云彩间的距离为b,由于只有a、b两点,所以a、b两点肯定是在一条直线上的,云彩固定为c点,学过几何的人都能作出我接下來说的图,即由云彩c点向地面作垂线记为d点。 天高,所以cd段数值大,从而两个三角形的斜边a、b数值也大,那么从a移动到b的距离若小,那么根据勾股定理,a、b间的距离差也会很小,距离差得太小,人就会感觉云彩离自己的位置不变,就会产生云彩跟着自己运动的错觉,我根据这个判断要想走出这里,一会半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張半瞎不知去了何处,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回到棋盘这里,东张西望,时刻注意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迫不及待候張半瞎归來。 天是天,地是地,分得清清楚楚,过分的清晰倒让我有种呆在镜子中的感觉,飘渺浩远,宁静致远。 天为方,地画棋,一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骛远情怀油然而生,但是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不动的,似乎定格住了,犹如连接两个平行时空的虫洞内的时间一样,沒有运动。 我在两老翁之间來回徘徊,最后有意无意碰了下棋盘上的那个特殊格子,谁想周围立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汉白玉地砖倒翻其身成了黑色,天上的云彩也变成了乌云,再看我來的地方,,那个火山崖,黑烟上蹿几十丈高,底下跟着是红彤彤的火头,紧接,黑砖地中央林立出两口巨大的黑木棺,棺盖中心一个大大的“寿”字,一侧便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左手兵器右手蒲扇的小人,不过现在这可不是小人,而是身高九尺的巨人,双目恶煞,獠牙裂齿,黑唇粗颈,肚子前系着一袭蓝色围腰,直拖到地上。 天昏了,地暗了,光淡了,安全感便消失了。 我往后退到火山崖边上,借着下面的熊熊烈火映出的光亮,使自己的胆子大了些,两口棺材死气沉沉,并排在一起营造出來氛围更让人不寒而栗,我和两口棺材对峙了许久,始终不见它们有动静,我便松懈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两口棺材盖上走出两个巨人,手舞神兵利器摇着蒲扇上前而來,我吓得爬起來就跑。 两个巨人耳朵红赤,黑布盖脸,前留三匝长毛,后批半丈散发,动一步则地一震,举过头挥起來的兵器在空中“呼呼”作响,夸张点说,尿都被吓淌了一裤裆,这里沒有任何躲避藏身的障碍物,我在这大平原上跑,无异于是猫玩老鼠于手掌之间,我随时可能被后面两个巨人收了。 这前面想着,跟后面我就被撵到,巨人一棍打下來正中我腰部,惯性把我直接带跄到地上,以头抢地,撞得我头破血流,往前翻了三个大跟头才停住,我操他老娘的,敢怒不敢动,手掌撑着地往后蹭着地直退,吓得哆嗦不已。 巨人“得寸进尺”,往前一举棒槌般厉害的手里兵器,对着我头顶就是一击,我眼看着这石磙粗的利器势如破竹而來,不敢愣喽,一个后空翻,跳起來往侧面一拐,避开巨人这一棒,只听旁边地上发出厚厚的一声响:“轰隆,!”声音振聋发聩,差点震破了我的耳膜,见我险躲,巨人哪肯放过,接着第二下,三下,四下,皆被我敏捷地躲过去。 接二连三的失手让另一个巨人也加入“狩猎”当中來,两巨人联起手來,左挥右捶,我招呼不过來,被逼到它们中间,这下完了,跑不掉了,巨人趁机一棒子盖下來,这要是砸到我,不被砸成肉酱才怪,死到临头前,棒子几乎挨着我头皮,说时迟那时快,我胸前一条数十丈长的黑龙横空出现,携锐音呼啸冲天而上,昂头舞爪,不但挡下巨人的重击,还将两只巨人掀翻。 ------------ 第七十一回 火拼!围困 这龙,这黑龙,我认识。 在雾隐山幽门岭和地狱恶犬打斗时,于幻境中我见过这条黑龙,它是站在一只白色乌龟身上的,红眼赤眉,长尾高首,厚鳞亮甲,烈风环绕,雷鸣伴随,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和长洋阔海的无敌气场,两巨人被掀翻倒地后立马退步百丈远,虎视眈眈望着护着我的黑龙,黑龙沒有丝毫歇息,趁胜追击,一口长气喷出便化成一朵乌云,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两巨人急速狂奔而去,夹在乌云中的是一团白光,酷似炼狱中的微微曙光让人既向往又恐惧。 白光前脚打入两巨人中间,后脚就一闪而变成一块白色的龙甲,有吉他音箱那么大,可是龙甲一翻身露出背后竟然是一只白色的乌龟,抻着四脚,嘴里含着一支红胡子毛笔,笔头毛发浓密,笔杆怕有四十厘米來长,白龟借力使力,蹬着巨人身体,灵活地左右闪躲,快速登上左边巨人的头上,甩起红毛笔,对准巨人印堂处就是一记封印点。 巨人受了这一笔封印,效果突显,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这时天空的乌云和地上的黑砖对半恢复了汉白玉色,可是?右边的巨人趁机偷袭了白龟,一棒悠飞了白龟,白龟落地消失,巨人当仁不让,发誓和黑龙死磕到底,作为旁观者,我觉得自己还是躲远点比较好,于是揣着胆小“退避三舍”,沒想到的是黑龙跟着我前脚也往后退了几丈远,而且,我一退它一退,仿佛它和我的行动是牵连在一起的。 我仔细思忖,忽然拍手明白到,黑龙是从我体内迸出的,它和我应该是站在同一战线,可以说我是它潜意识下的指挥官,我这个指挥官退却让步:“手下”自然不敢擅自扛着帅旗往前冲,领悟到这一点,我便喂饱了胆子,不但敢一步两步抵上前,还胡乱地抓挠摆出了武架子。 还别说,黑龙应我的心意主动迎战,却又轮到巨人望而却步,这让我心里欢喜得意一番。 而巨人趁黑龙沒有爆发之际,忽然举起高达数百尺的手里兵器,又狠狠跺在地上,顿时左半边刚亮开的天和翻白的地变得天昏地暗,大有暴风雨來临前的预兆,而且后面火炉崖往上冒的黑烟也改变了方向,朝我这边刮來,黑龙赶紧蜷缩身体趴下将我护在中间,怒吐一口吹天气,乱了刮來的黑浓烟。 我躲在黑龙身体下面,见大烟漫漫,里面竟然有火食,热焰滚滚,场面甚是壮观又危急,如果这些烈焰落到或者是靠近了我,我这凡人的骨肉都会因为禁不住烘烤失水死掉或者直接被高温升华。 正在这时,黑龙一停口中喷气,取而代之召唤出一张八卦红符庇天印,这个印结得好。虽然当时我不懂它的作用,但确实看到其威力:直接拦下四面刮來的火食并加以反弹,就像一张攻守兼备的防护网,红光耀天,八卦符全方位庇护着我们,我心里替黑龙想:趁现在出击,一举拿下巨人。 可是目前的状况,我也能看到,八卦红符庇天印虽然保证了我们的安全,但是无法祛尽围绕在我们四周的浓烟,所以我们的视线被阻挡得干干净净,连巨人的具体位置都无法判断,别说进行攻击了,可是一转眼,所有的浓烟又逐渐消失殆尽,而左右两边却有的新情况。 左边地面往上凸起來六个方柱,右边地面往上凸起九个方柱,布局和刚才在棋盘上见到的完全一样,左阴右阳中少阴,说白了,就是左边月亮,右边太阳,中间地球,是这么个方式,原來刚才大烟弥漫之时,是巨人故意之为,目的就是伺机布阵,而且之前被封印住的巨人也被解了封。 这两个双胞胎巨人站在左右两个方阵中央位置,手里武器有圆勺的那头拄着地,这时黑龙一只爪子忽然抓上我身子,扑腾一下往天上直冲而上,却被一块横现上空的石块拦住去路,同时,我们四周立起八根黑色石柱,齐刷刷地朝我们逼近,随着石柱的前进,每根石柱间的空隙变得越发得小,最后互相贴到一起组成了一道结实的围墙,有特色的是,每块石柱上下皆雕刻着两个巨型人像,手持武器蒲扇,耀武扬威地像个守护神。 上面盖下來石柱挡住了本來就黯淡的弱光,这下彻底遁入黑暗,我在心里想着棋盘上的布局,两个老翁的博弈,和我们此时的状况,再跳跃想到火炉崖的烈火和黑烟、巨人的出现,这些绝不是偶然发生在一起的,其中必定有着我不清楚的秘密,另外,空身一人在黑暗中,我是十分害怕的,但是我伸手摸到了黑龙的鳞甲,我就不怕了,就有心情來计算方法逃生。 而且,多年的寒窗苦读、解題运算让我学会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各种条件求出要得到的结果,而现在,理论遇上实践,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我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破了这个阵法。 可是?黑龙却出乎我的意料,直接一个龙摆尾:“咚”地一声干翻了周围八根石柱外加一块盖天石,碎石摩擦出道道火花,在空中绽放出亮丽的光芒,俨然成了不着格调的风景,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大沙漠中走着,忽然看到一排子青葱的苍天古树。 黑龙前面坏了石柱阵,跟后面就带着我飞起來几丈高,准备跨越出去,结果又被不知何处來的方形石柱砸中脊梁,直接掉落在地,同时我看到左右两边巨人所在的石柱阵发生了位移,与之相应的是被黑龙击碎的石柱重新组合还原成原來的阵型又将我和黑龙牢牢地困住,而这次的阵型果然比刚才的厉害,任凭黑龙如何挣扎冲撞,也无济于事。 我静下心想到我刚才看到的阵型,不是之前的三点一线了,而是个三角形,根据物理力学原理,三角形构架是最稳定的结构,看來巨人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将我们死死困住,而黑龙性子急躁,一直在这里东撞西突,却迟迟不见效果,这样几番折腾下來后,黑龙已经疲惫不堪,加上外面的巨人久久不见动静,让我心里发毛,焦急不已。 我一焦急,手脚就乱,黑龙受我影响,也长吁短喘,嘴里往外直吐白沫,眼睛变得通红通红,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屠掉害我者巨人,黑龙继续在石阵中抗争半天,突然它身上往下掉鳞片,鳞片落地便“咚”地一声砸出一个巨坑,随后,黑龙重重掼到在地,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心脏骤然停止,这样维持了好久,然后又听到心脏跳的声音,我才在额头上抹了把冷汗。 再看地面的黑砖由于黑龙的冲击形成的大坑大窝此时竟然慢慢恢复原状,而四面墙壁上出现了无数个小孔,不多时,这些小孔往外流出白色液滴,等这些液体流淌到地面时便慢慢凝固,然后我感觉到脚下起了热气,果然,地面凝固的白色固体又慢慢融化成液体,液体向着我脚下淌來,搞得我莫名其妙的,沾不敢沾,踮着脚左避右让。 可是白色液体源源不断自小孔中流出,渐渐淹沒了整个石阵,被逼无奈,我尝试着往黑龙身上爬,黑龙还就配合我让我上到它身上,带着我一跃上去,用爪子紧紧抠住石壁,这些液体往上涨一直淹到石头一半高位置处才停止溢出,但情况并不乐观,因为石阵上雕刻的十六人像隐隐约约犯红光,就像铁块被烈火烧得通红的样子,而地面的温度也就高得将白色液体煮得沸腾滚滚。 我被热气蒸得浑身流汗,黑龙也被烤得皮燥肉干,扑腾朝上飞撞去,爪子轻轻划过墙壁,擦出一星火花,落到底下白色液体上,烧了起來,这火势迅猛,一下哄上來,有几丈高,直接烧着了我的裤脚,我赶紧低腰來拍,黑龙却忽然撞到石阵顶,震得我翻滚落下龙身跌下去,同时感觉一阵风从外面吹进來,凉飕飕的。 落空感加上恐惧让我紧张地毛发直抖,骨骨节节要脱离连接似的,双手不自觉地向上伸着,像朝谁求救一样,而恰好这时,黑龙一个尾巴扫过來,勾住我往上一提,再猛地一撞石阵,却依然沒有冲破石阵的围困。 大火烘烤,氧气缺少,心理压力,种种因素皆使得我们处于下风,更可气的是听不到外面的两个巨人有什么动作表现,这就是说我们在里面忙得一时不歇却不及人家在外面观看,我趴在黑龙身上这样一直持续到四周的墙壁小孔往外冒“水柱”:“水柱”一碰到火,立马助长火势,瞬间蹿到我们屁股下。 我“哎呀”叫了一声,黑龙一鼓劲蹬跳起來,四处游蹿,依然找不到出路,只能一次次向上顶撞,在黑龙每次撞击石顶时,我都能感觉到一股风阴森森地吹进來,和之前风吹的感觉一样,凭温度來判断,风应该是从石阵外面刮进來的,可是石阵严实得沒有一丝缝隙啊!除非是…… ------------ 第七十二回 棋盘妙用,突围反击! 除非是黑龙在每次撞击石顶时,石阵四壁和石顶之间产生了漏洞,把外面的风放了进來,我这么设想的,接下來我便跟着黑龙撞击的节奏观察到黑龙在撞击石顶时,在左边角落的位置,石柱和石顶产生了离合运动。虽然漏洞出现的时间很短,但是距离相对于我來说很大,足够我逃离出去,黑龙心领神会,将我驮到左边,一只爪子抓住我准备将我投出去,另一边卯足劲朝石顶撞开,就在石顶石柱分离的那一刻,黑龙一爪子将我抛出去。 我身子出去的同时,回首看到一团大火将黑龙吞噬掉,然后黑龙往下坠入火海中,估计化成了灰烬,它为了我牺牲了自己,而我掼倒在地,也摔了重伤,右手胳膊肘和屁股上的骨头皆裂开了一样疼,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外面两个巨人正瞪着大眼看我。 再看三座石阵,果然呈一个三角形结构,巨人见我出來,立马挥动手中的武器朝我捶过來,我撒腿就跑,往前跑经过那副棋盘时,我注意到棋盘上的布局已经改变了,左边老翁和右边老翁的姿势也变了,棋盘上的三点一线演变成了三点三角三角形,左边老翁双手撑着棋盘,右边老翁则左手握拳右手剑指,两人互相对视。 我看出些端倪,伸手去右边掀的老翁棋盘,可是手刚碰到棋盘便被左边这老翁一掌拦住;我换道抄到老翁手底,又被一拳击中手背,疼得我心里直抖,再绕手想打翻棋盘,皆被两老翁拦截住。 这气得我怒气冲冠,一脚踹到左边老翁身上,大骂:“去你妈比的!”可是?我脚刚踢上去,老翁便一掌横下我的攻击,而他却稳如泰山,安然无恙,这时,我正在火头上,又丢手來掀棋盘,结果依然沒有得逞,两个老家伙看起來“目中无人”,但是能时时刻刻观察我的动作,可以第一时间回避掉我的蛮攻。 此时,两巨人已经追过來了,他们的一个跨步称得上我跑一百來米远,所以我得提前跑,才能和他们拉开距离,天灰蒙蒙,地诡暗暗,方天画棋,渺渺无视,往哪跑,我心知肚明,天为方镜照坤明,地为棋盘画阵法,只有控制了棋盘上的“棋子”,才能完全致胜。 虽然我提前和巨人拉开了距离,但由于他们的步伐大,我又逐渐和它们缩短了距离,就在这危机时刻,我急中生智,找到了巨人的弱点。 弱点就是他们只会走直线,而且是前后左右的直线,不能斜着走。 我利用他们的弱点,绕着圈到处乱跑,就算他们追到我,也需要笨拙地转弯,而我是灵活的,所以十分活跃地从他们身下抽身返回棋盘那里,在这里,我又和两老翁打斗了许久,由于我手里沒有可以使用的武器,沒办法凭武力敲碎老翁的坐像,所以我一直不能得手,就这样耗着直到巨人靠近后,我突然想到一个妙计,可以让博弈者和巨人起内讧的妙计。 这个计划有些危险,搞不好会被巨人一棒子敲死。 我站在棋盘旁,呼啸而过的疾风吹过我的耳根,风是刚才我从石阵里面出來后就开始刮的,或者是我还在石阵里时就已经刮起的,由于地面干净得纤尘不染,所以风中沒有掺杂颗粒物,因而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就是有些凉,火炉崖吹过來的黑烟弥漫着这里,经过这么大的风吹以后,黑烟就分散得东一块西一块,大有“半边天亮,半边天黑”的气势。 我按兵不动,什么也沒准备,只是一直瞄着巨人前进的步伐,等到巨人一步踏來时,我忽然绕到棋盘后面,两巨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棒子”朝着我就砸下來,正这时,棋盘上两老翁双手同时伸长几十倍,于空中夹住巨人的“棒槌”,且不说巨人的力量有多大,就是他们手中这长如十年大毛竹杆子一样的兵器的重量也足以摧毁掉两尊坐像,但事实却不是,两老翁纹丝不动地端坐着,甚至手伸出來后身子都沒有动一下。 趁他们互相开火这当儿,我将整副棋和盘掀掉,结果,棋盘和它底下的石台是相互连接的,我不但沒有掀掉棋盘还由于用力过猛将自己的右手腕搞折了,手腕上的三根粗筋靠中间的这根直接爆鼓了出來,加上之前摔疼的胳膊和腚大肌和脚底板的硬水痘,我一时间满腔怒火,想着要是張半瞎在就好了,直接召唤神兽白泽,秒杀巨人。 幻想总是不切实际的,还是要实干。 巨人和老翁交手后立马认识到是大水冲过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一个“高抬贵手”悬崖勒马,一个止戈弃盾“相敬如宾”,我想要是这个计划失败,我就永远沒有机会接近棋盘了,而正好这个时候,三角石阵那边传來龙吟声,黑龙还活着,我心计一來,迅速于棋盘上“调兵遣将”,动了手脚。 究竟我动的这个手脚行不行,我还不能确定,要看黑龙的表现。 果然,随着一声尖锐的高音如炸雷般刺破天而來的是一条苍莽出世的黑龙,浑身充满烈焰,红光四射的火星跟随黑龙往下掉了一路,原來石阵真的如我所愿,被黑龙破坏了。 黑龙带着火焰席卷而來,如同拉到最大马力的战斗机发动机一样,无论战斗力还是破坏力都提升到了极点,我见状赶紧让开,连跑带爬避开有一百多米远,回头只见黑龙一爪子蹬翻了左边这个巨人,返回身一尾巴绕在右边这个巨人的脖子上,一发力,巨人被它提到半空,再一松尾,巨人摔个四脚朝天。 我朝着黑龙大叫:“打掉棋盘!”我是怕两老翁操纵棋盘,再次对黑龙造成围困之势。 可是我话音刚落,棋盘上浮现的“寿字棺”棋子就改变转向,在棋盘上形成了里外双三角阵势,随后,四周众石林立,伴随着沙哑的石器摩擦声,仔细一看,共有六处布下了石阵。虽然黑龙已经应了我的话朝棋盘奔來,却被空中飞來的几块长石条克住并往回压进离得最近的一个石阵中封印住。 一个三角构架就足以困住黑龙,更别说这下是两个三角阵,黑龙在里面一定是出不來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又來动棋盘,却遇到和之前一样的阻挠,处处被老翁拦下,而且巨人这下学聪明了,只站在一边看着我和两老翁打斗,再不敢参和,巨人一不参和其中,老翁就可以一直安心地拦下我十八般攻击,我忍着巨大的痛苦做着垂死挣扎,因为我心里有股预感,如果今天我和黑龙不能平安地离开这个说不清什么地方的地方,那我可能就会死。 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生,一个是死,而选择权在我手上,我想人的一生有太多次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影响着未來,而这次,我是在做一个关乎生命的重大选择,如果因为疲劳和磨难而放弃,那我就真的会从世界上消失。 我能深切地洞察到我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求、欲望,那是一种至死不泯的信念,正如当年我对慕雪的痴心,想到慕雪,我就有了力量,说到慕雪,其实,她叫慕春雪,同学也都叫她慕春雪,只有我喊她慕雪,那是我见过最清纯的女生,清秀、脱俗、半冷、热心。 此刻,风停止了,火炉崖刮的黑烟更甚了,我想石阵中怕又起火了,因为之前我和黑龙被围在石阵中受火煎熬前也有黑烟大起的征兆。 黑龙是我现在唯一能指望上的“保护伞”了,如果它死了,这场和巨人的斗争,我指定输,我心里一狠,而当时位置正好处在一老翁正后方,我來个突然袭击,左手掩护右手从上面往前绕,右手趁机挑老翁胳肢窝空隙迅速伸到棋盘上方,老翁知道我这么做,一下夹紧右手胳肢窝,而这正好中了我的计,我半伸出去的左手赶紧收回,同时往右探到棋面上方,却恰好被对面的老翁一巴掌扇回。 我不放弃尝试,抽回右手,双手抓住老翁的两臂,而老翁就让我抓着,自己一动不动,但是当我手只要往棋面上一伸,两人便立马配合起來阻挠我,我性子急,忍不住又对着老翁拳打脚踢,但结果,不是他们不动,就是我的拳脚被他们完美地挡下來,还真是十分棘手,直到最后一次,对面老翁一举手掌竟用硬邦邦的指甲刺破了我的右手。 我的右手有幽门岭上幽门族仙医白水仙女亲手赐写的红色小字救命药方,在医院住院那会沒怎么注意这些小字有什么特别,现在手掌心被划破一道血痕,红色小字竟然像小蛆虫一样全部钻进这道血痕里,消失不见,我一边惊讶这个,一边又看到左边老翁的脸上洒上了我的红血。 ------------ 第七十三回 封字掌 话说我右手掌这血溅到老翁脸上后自动集于印堂处,形成一个红色的小点,我看这样子像是朱砂点僵尸,隐隐地觉得红血与老翁印堂之间有什么联系,莫非我的血有封印作用,我尝试去摸棋盘,左边这老翁保持一个姿势再不动弹,我窃喜道:嘿!还真是被封印住了。 再看右手,我发现手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迹,要说样子,就像一个微微展开的卷轴,流血的长痕穿卷轴中心而过,似长箭射影,我手一紧,硬是挤出一小滩血,对着右边这老翁头上一洒,同样,血集中在印堂处成一个红色小点。 误打误撞,我竟然将两个博弈老翁封印住,使他们不再干扰我的计划。 之前我说到我在棋盘上动的手脚,其实,这个手脚就是改变棋盘上“寿字棺”棋子的摆法,在三角阵型的右上角摆出一个圆圈,这样,棋盘上就有四个圆圈,而阵型也会由三角形变成极其不稳定的平行四边形。 关于平行四边形的稳定性,我就不再多言,想必大家对这个都不陌生。 虽然刚才动的手脚又为两老翁所改变,才使得黑龙再次被石条压回石阵里,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我控制了两老翁,他们就不再干扰棋盘上的布局,另外,两巨人站在一边一直沒有发起攻击,这十分有利于我,抓紧时间摆弄“寿字棺”棋子,使阵型再次变成了平行四边形,这样,黑龙再次“涅槃”。 “重生”黑龙似狩猎雄鹰,舞爪抻颈,披风挂火,风驰电掣而至,却在我面前突然化作一阵青烟,袅然升空,随后,笼罩在空中的黑烟渐渐消散,我朝火炉崖那边走去,回头一看,见老翁、棋盘、巨人、石阵竟然全部弥散掉,茫然,空洞,朦胧,我在想莫非我是遇到了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虽然是物象的反射,但它确实有自己的本体,也许今天我看到的就是某个地方的镜像投射,就是说此处虚幻,某处真实,我又想到黑龙,黑龙又是什么呢?它不会真的存在吧! 走到火炉崖边后,我俯视见到底下依然是白石烈火,但是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旺旺大火中竟然稳坐着一口三足高鼎,鼎里面烧着有什么东西,我看不见,就在这时,我听到張半瞎的声音,和以前被鬼怪迷糊时听到張半瞎的声音是同一种感觉,喜悦、期待和安全感。 渐渐,眼前的火红色火炉崖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似黄油灯光一样的暗黄色墙壁,仔细一看,这不是烟灰砖墙吗?而且墙上也不是暗黄色,是黑色的,只是电灯光照在这上面显得黄,而旁边站着張半瞎,手里提着盏马蹄灯。 我既吃惊又好奇,赶紧问他:“我靠,什么情况!” 張半瞎问:“刚才你见到了什么?” 我把刚才的奇幻之旅跟張半瞎说了遍,他对我说:“你刚才出灵了!” 我问他出灵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就是灵魂出窍了!” 再问,張半瞎便把事情來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原來之前扒开黑烟砖见到棺材板上刻着的左手怪异兵器右手蒲草青扇的小人是墓主人故意设的局,目的就是让进來的人出灵,有來无回,因为平常人看到这个小人便会陷入局中,进到“方天画棋”里,不可能再出來,永远呆在里面,甚至到肉体腐烂,灵魂也不会返回阳间。 如果不是我和黑龙配合着破了里面的石阵,就算張半瞎在我本体旁边,他也沒有办法,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是一种反锁封印术,可以追溯到上古世纪,是伏羲十三技中唯一一种封印术,只能由里解开,外界无论如何奈何不了,但是有一种神兽可以进入封印结界内,張半瞎跟我说那种东西叫,鬼狸。 而兽兽正是鬼狸。 我十分好奇,又有些担心,担心主要是看在“鬼狸”这两个字上,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我问他兽兽不会和我犯冲吧! 張半瞎说会,然后悄悄地跟我说了鬼狸的三大忌讳,个个听得我皮毛发麻,不过,只要我正常对待兽兽,就不会出现被兽兽反咬的情况,我把三大忌讳牢牢记下,忽然想起一事,就是在我们下來石冢前,我曾看到一条小青蛇,而兽兽正是追青蛇而去才沒有跟我一起下來的,原來在我们下來落套之前,暗中就有“人”盘算好了。 这当,張半瞎说:“这种伏羲封印术不是一般人会用的,这里的两口棺材不简单!” 他伸手去摸封在墙里的棺材盖,我怕再次触动了方天画棋,把我们又搞进阵术之中,那就棘手了,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張半瞎说不要紧,这种封印术的缺点就是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 我说这感情好啊!張半瞎笑笑,说:“也不能松懈,咱们这是刀尖上过人,一不小心就溜儿了个口儿,沒想到棺材里面可能有毒镖暗器吗?” 这真是麻烦,我说:“憋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就够罪受了,还要担心里面有沒有机关,我们这又不是盗墓啊!” “差不多喽!” 什么差不多,而且这声音…… 我抬头一看,嚯,上面是曲伯,抻着头朝我们这下面看,由于四周贴的皆是黑烟砖,所以曲伯打着的手电筒看起來光很弱,把曲伯那一张长满皱纹的脸衬托得无比难看,我反问他:“什么差不多!” 曲伯摇摇吊我们下來的绳子,爽朗地笑道:“大晚上的,在人家坟里钻东掏西的,不是盗墓,也差不多了,哈哈!” 他说完就扔下來一团东西,我拿起來看,发现是两只口罩,曲伯说:“这是过滤口罩,是以前我问一个火葬场烧尸工要的,能净化毒气!” 張半瞎说这口罩很有用,就算是棺材里沒有刻意设计毒气机关,里面的尸体常年缓慢氧化也会产生剧毒气体,空间小的地方,毒气一时难以挥发,便会毒死人,我听了慌忙戴好口罩,对張半瞎说:“万一里面有暗器机关怎么办!” 張半瞎把我往旁边指,说:“你站在一边蹲下,不要和棺材面对着!” 他这么说后,自己却站到棺材前面,双手按住棺材,上下左右晃晃,只听“咯咚”一声,棺材盖出现了松动,他再一用力,棺材盖竟从棺身脱离下來,只见他抱着比自己还长的棺材盖,身上吃紧了力气,看得我心里直紧张,生怕棺盖拿开,会从里面蹦出來一把弹簧刀或者是什么奇怪的闻所未闻的致命机关。 谁想他一扭头,望向我,说:“來帮我把,快!” 我战战兢兢地问:“不会,不会有事吧!” 張半瞎轻松一笑,说:“沒事了,我给你算过了!” 虽说心里有些宽慰,我却还是不放心,慢慢挨到他旁边,呆了半会,觉得真沒什么事后,才敢伸手帮他把棺材盖从墙上揭下來,棺盖下來后,我一边扶着棺盖,一边悄悄地往前伸头看,当我看到棺材中这一幕时,我彻底傻眼了,吓得手一丢,而張半瞎不知道我丢手,一时沒撑住沉重的棺盖,倒砸靠在后面的墙上,震得地上的音石发出剧烈的响声,像是耍把戏的敲的铜锣声一样:“咣当”声不绝于耳。 棺中睡着一具女尸,浑身赤红色,表面一层玻璃膜裹着,仔细看,发现女尸身体四周往外伸展出无数簇长长的细血丝,错综交错;女尸腹部鼓鼓的,像是怀着胎儿,这一下提醒了我:这,这不是前些时候的月地大姐吗? 由于女尸低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容貌,但是她窈窕的长发全部往上翘起,被七根金丝头绳扎成麻花型,头下枕着寿字枕,两旁棺材壁上,牡丹朝棺,青竹拜首,长藤绵延缠绕整个棺身;短脚裤上鸳鸯成对,金莲小足三寸之间还缚着一根红色绊脚绳。 張半瞎皱着眉头,首先指着这根绊脚绳说:“人都死了还被系上了绊脚绳,难怪冤魂不散!” 我问他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腿被绳子拴着怎么能走,这家人也是粗心,怎么能给她上绊脚声呢?”他说着就伸手來解女尸脚上的绊脚绳,等绊脚绳一解,我们身后的墙突然传來一声人捶墙的声音,好像里面有人,我慌忙扭头看到靠在墙上的棺材盖直抖动,墙里面真有东西在捶。 我俩转头之际,一双冰凉的血手突然掐上我的脖子,我回头一看,妈呀,棺材里的女尸直接贴我后背了,我惊呼大叫一声,張半瞎正要看我怎么回事,前面墙壁便轰隆一声炸开,露出里面竟然是一具纸糊的假人,两腮搽红涂绿,头戴一朵碗口大的红花,另外套着一个柳叶圈。 我这边看到纸人,惊讶不已,这边又用胳膊肘往后捣女尸,惊慌失措。 花纸人见到張半瞎后立马贴到他身上,从头至尾将張半瞎裹得严严实实,張半瞎情急之下拿着银匕首朝纸人身上戳來戳去却无法将纸人剥离开,我急了,双手往后要抓女尸的手把她推开,谁想我刚碰到女尸,女尸便“哇啦”一声惨叫,跳离我一尺多远,缩回墙上。 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稍微愣下,我便明白了,看着右手掌上的卷轴和红色长疤,甩起來一掌,朝着花纸人身上就是一巴,我这手刚贴上去,花纸人立马软了身子,飘下來,張半瞎捂捂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看我,沒什么大事,然后说:“你什么时候会的封字掌!” ------------ 第七十四回 通灵 封字掌,我只知道我右手掌确实与众不同,但張半瞎说的这个封字掌,我闻所未闻,然后,張半瞎让我伸出右手,看到了这道长疤和“卷轴”,对我说:“等你这个卷轴完全展开后,你道行就深了!” 我被他讲得一愣一愣的,想继续追问,却见地上的纸人又站起身,还带着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張半瞎提起马蹄灯,挡在身前,我伸手摸到别在腰间的便携手电,这种手电虽然体积不大,但是配置高,灯光强,一打着,刺得人眼都疼,比張半瞎那昏暗的马蹄灯要亮多了。 但是纸人不但沒有怕我,还朝着我扑过來,慌忙中,我举起右手,掌心对外,斜着向它,纸人一下被我吓住了,我暗自嗔怪,这封字掌还真有些用呢?張半瞎眼疾手快,趁机用匕首划断了纸人的头,然后就听一声怪音往上冲出黑井,吓得曲伯赶紧往石冢外跑,边跑还边叫着:“哎呀我妈呀!” 張半瞎“嘿嘿”鬼笑一声,我也觉得有趣,但是沒有笑出來。 纸人这下倒地后,再沒有起來,張半瞎说结束了。 我看看这边墙壁,坏了一大片,同样也露出來一口棺材,竖立着,这左右两口棺材对立,看起來略是奇怪,張半瞎嘴巴动动,想说什么话的,却见旁边睡在棺材里的女尸慢慢从棺材里剥离出來,身后拉着的血丝像搅在鸡毛掸上的蜘蛛网一样凌乱,又像切开的藕片,互相丝连。 待女尸倒出來离棺身有四十度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一脸霉黑腐烂,鼻子眼睛嘴巴都挤一块了,分不清五官,甚是吓人,我身上猛然打一个激灵,冷得我直哆嗦,張半瞎按按我的肩膀,悄声说:“别打激灵!” 别打激灵,这话我是听过的,仔细一回想,是在万时山嘎基洞里面背“新娘”那会,那会,張半瞎也让我别当着鬼的面打激灵,我回想在雨陵楼里的经历,阴暗潮湿恐怖惧闷,特别是要背那个女鬼“新娘”的时候,想想我头皮都发麻,再是现在,这具女尸面目全非,甚是惊悚,相比之下,雨陵楼里的那个“新娘子”要好看多了,乖巧可爱声音动人。 女尸保持着昂首的姿势不动,腹部却忽然往外膨胀,接着我看到有血从女尸的下部渗出,透过表面包裹的这层玻璃纸一样的不明薄膜,然后,这层“玻璃纸”切中间开始裂开,往上到头,向下到脚,直到整层“玻璃纸”从女尸身上脱落,与此同时,女尸的肚子突然瘪掉,一个血糊淋拉的小孩囫囵从女尸下部滚出來,还连着肚脐。 这一幕把我吓得够呛,往后一直退,直到撞上了墙,却忽然听到女尸“咯咯”地坏笑,这种寒意入骨的怪笑和雨陵楼里的“新娘子”发出的声音一样,我搁心里想到:莫非女鬼都是这么笑。 掉在地上的鬼婴迅速爬到女尸的身上,女尸便抱住鬼婴直起腰从棺材里走下來,我就见到棺材底横铺一张黄色的金丝网,勒着一棺材底的陪葬品,女尸走下來后,怀拥鬼婴作哺乳状,我想问張半瞎我是不是又被鬼迷住,看花眼了,但是我沒敢问,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这时,張半瞎开口了,结果,他“语出惊人”,为什么呢?因为我只看到他嘴巴上下动弹,却听不到丝毫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鬼话,鬼话,我是听人提及过的,由于阴阳相隔,人和鬼是不会像人与人之间正常交流的,所以人想听懂鬼话,就必须要说鬼话。 这是我第一次听人说鬼话,而让我疑惑的是在广东时,那个新娘鬼说得是一口人话啊!还带着一股广东腔,先不去猜测張半瞎说鬼话的原因,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头脑清醒,不至于被鬼迷惑住。 張半瞎和女尸交谈一会后,转头望向我,又和女尸说着鬼话,我呆呆地看着張半瞎,女尸却慢慢朝我走过來,我吓得手往后扶着墙,两个大腿股全贴在了墙上:“呜哝、呜哝”地朝張半瞎求救道:“哎哎,九哥!” 好在女尸在我面前停下,她溃烂的半边脸和我的脸只隔有十厘米的距离,由于心理作用,我隐约闻到了腥臭味,我一声不吭地望着她和站在她背后的張半瞎,心里想着赶紧走,女尸却一直不肯拿开她那张脸,搞得我无比压抑,大气不敢喘,手指头不敢动一个,生怕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惊到她。 就这样,我和女尸一直僵持了漫长的一分钟,终于,她慢慢和我拉开点距离,转头和張半瞎说了些鬼话,張半瞎朝她点点头,然后走过來对我说:“蒋神,你今天走了个大运!”他的笑容本是平淡的,在我看來却好生奇怪。 我走了什么运。 登时,女尸一个华丽转身再一个飘逸回身,脸,竟然就变了样子,那个肮脏丑陋溃烂的面容已经换成了一张俊俏迷人的靓脸,我心想,呀哈,这还搞成了画皮,我沒敢继续往下想,心里却一直在念叨眼前这是一个气质非凡的女子,因为我怕女尸万一读出我心里的想法,她还不至于掐了我。 張半瞎说:“你把右手伸出來!”我照他说的,伸出右手,露出掌心的卷轴。 然后,張半瞎用手指在我手心画了几笔,对我说:“常人有形、色、听、嗅、味五觉,但是往上还有第六觉-心觉,七觉-坤觉,八觉乾觉,九觉,!”他突然停住不说,我追问道:“九觉是什么?” 張半瞎手画了一个圆,却说:“现在言之过早,今天主要想给你开六觉--心觉,这也叫通灵,通了灵开过觉,你就能和神鬼对话!” 我小声地问:“说鬼话吗?” 張半瞎沒回答,而是从女尸头上拽下两根头发,打成一个奇怪的结,对我说:“把衣服扒开,露出肚子!” 我照做扒开衣服,一眼见到肚子两侧的黑手印,这正是女尸怀中抱着的婴儿留下的,張半瞎把两根打成怪结的头发丝分别贴在两手印上,然后女尸放开鬼婴,鬼婴便朝我爬來,我亲眼看到鬼婴双眼还未睁开,嘴唇上的血脉清晰可见,它急忙忙爬到我脚下,抬头看着我,伸出小手。 張半瞎说:“抱它起來,将它双手贴在你肚子的手印上!” 我很茫然,却还是照做了,小孩伸手贴上我的肚皮,我顿时觉得一股凉意席卷而來,然后,小孩动也不动了,女尸这时伸手接过小孩,对我抿嘴微笑,我难堪地苦笑,看着張半瞎,急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干嘛?却只见女尸抱着小孩重新回到棺材里。 终于,張半瞎过來,抓起我右手,用手指又画了几笔,对我说:“好了!” 我不明白地问道:“刚才都是在干什么?” 張半瞎说:“给你通灵开六觉,先是封了你的封字掌,再让娃娃上你的身,通了灵,再开了你的封字掌!”原來他两次在我手心比划是在封印和解术,这不是重点,要命的是鬼婴上了我的身,我慌忙憋小了声音问他:“鬼上我的身,这恐怕不好吧!!” 他突然嘿嘿地笑,笑得有些不正常,等平稳了才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悄悄地说:“记得那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马家灭门惨案吗?那次我去你家时问你爸妈要了你的生辰八字,算出你五行属火,阳气过盛,加上你和光绪皇帝牵连上,产生了一股帝王相气,所谓阴阳平衡,阳气过盛会提前衰老,所以拿一个阴物上你的身,能调节你的气场,再说你又中了这母子俩的生死咒,正好让娃娃上身,解了这咒,也不要我动手了!” 我半信半疑,又听張半瞎说:“奥,对了,棺材里的主子已经和我说过了,那句谣确实是个讹传!” 我正要问他,他一口把话说绝:“不要再多说,等上去再议,现在用你的封字掌把棺材里的小姐收进去!” 我万分惊讶,赶紧求解询问。 他说:“你这封字掌不但能驱魔辟邪,还能收降妖魔鬼怪,现在你已经开了心觉,试着用心去和里面的小姐沟通,让她进到你的掌心!” 我靠近了棺材,然后闭上眼,果然,在闭目状态下重新见到了女鬼,穿着白色素衣,头上飘荡着青色薄纱,于风中走來,可是她一靠近我,立马哭起來,一边哭还一边诉苦,由于说的是方言,所以我听不懂,而我看出來她无比的哀怨,心中便生出怜悯,又见她弱不禁风,像张纸要被风刮跑了,于是,像个绅士一样伸手去扶她,结果,她一抬头,张开满是鲜血的盆口,咬住我左手就不放,吓得我赶紧睁眼,恐怖景象一晃而过,只见張半瞎站在我眼前。 听我把刚才所见说完后,張半瞎给我说道:“你还是心中有惧,你要去克服这股惧怕,才能把那位小姐收进封字掌!”然后,他另外耳语我一个技巧,就是在闭目状态下想着自己用右手掌盖在女鬼的天灵盖上。 所以我第二次和女鬼碰面时,努力壮大自己胆子。虽然最后女鬼还是咬了我的左手,但是我右手盖上了她的天灵盖,一下将她收入掌中。 这就算完事了。 張半瞎说完事了,然后我俩把棺材盖重新合上,望着满棺材的金银财宝,我有些不舍,但是见張半瞎不为所动,我就沒把自己的贪婪之意流露出來,等一上去,張半瞎立马说:“走走,赶紧回去吧!这下有线索了!” ------------ 第七十五回 鬼寻路 岭上之前被張半瞎用木遁术唤起的林木此时此刻都静静地躺在地上,东一处西一处,月亮早已经下了西边的山头,有鸟儿在树梢上站着鸣叫,东方翻起了鱼肚白,一切都显示着天已经亮了,而我头次见到張半瞎如此的心血來潮,像大学考试挂科补考过了一样激动,步子快得跟比赛场上的竞走运动员一样。 我跟在后面和曲伯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想起來一桩事,赶紧叫住張半瞎,对他俩说:“哎,我的兽兽呢?”四下望去,不见兽兽踪影,我越想越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回到石冢附近寻找,结果,在一处深草丛中看到兽兽直直地横在地上,我伸手翻过它,看到兽兽双眼流血,爪子钩着那条小青蛇,青蛇的肚子被兽兽的爪子划开了,里面五脏六腑都不在。 張半瞎蹲下來,抽出一道黄符,用手指搓着,放在手上等黄符烧成灰烬,将符灰分别捏一点洒在兽兽双眼上,接着,兽兽双眼流出來两股黑血,我摸摸兽兽的头,捏捏它的肚子,稍许,兽兽醒过來,撑着疲惫的身子努力站起來冲我叫一声,我欢喜地抱起兽兽将它举高过我的头,和它打闹一会,回头一看,见張半瞎和曲伯早走了多远,正好当时初阳的光透过枝桠照在張半瞎背后,使他的背影显得无比高大,双肩无比宽厚坚毅,让我一生难忘,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成为九哥那样的男人。 话说我们回到水木客栈时,天已经大亮,老板娘亲手下厨早早给我们做好了早饭,好像知道我们会在凌晨赶回來一样,看着长衣飘飘的老板娘,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女人配给曲伯简直是浪费,但出于礼仪道德的约制,我沒有向老板娘倾慕出自己的非分之想。 后來在楼上睡一觉醒后,我发现張半瞎率领蒋刚小强两个小子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就等我醒,我倚着栏杆朝楼下他们几个笑言:“怎么走这么急呀!”我边说边揉挑眼皮下的眼屎。 蒋刚喜欢说话,而且喜欢说趣话,道:“乖乖,大哥,起來啊!你是国家领导,我们都在底下恭候你呢?”他搞个屌头发翘着,常常跟我说这叫时髦,却显得无比另类,我见張半瞎老板娘他们不怎么理会蒋刚的幽默,一下觉得我这个弟弟是需要我來呵护的,不能老用责备的眼光看待他,于是,搭他的话说:“我只要你恭候着就行了!”我刚说完,突然觉得不妥,但是话如水,出去就收不回來,赶紧找话问張半瞎试图吸引走他们对我刚才的话的注意。 我是问張半瞎:“不住两天了!” 張半瞎卫衣拉链拉到一半朝上,眼上墨镜,左手护腕,搞得跟海外学子归來一样,说:“不住了,得赶紧启程!” 我洗了脸,理好指甲盖长的头发,对着镜子照了一分钟,却是我活这么大以來时间最长的一次打扮,我在想自己也要像九哥一样,做个讲究人,然后吃了顿饱饭,这时,天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一行人,包括我,張半瞎,蒋刚,小强,都拎着、挎着包袱行李。 而这次离别,曲伯选择留在这个世外桃源。 一个女人二十年的心灵疮疤和一个男人二十年的外在疮疤都将在以后的日子里得到安抚,曲伯,老板娘,看起來一点不搭的一对,谁能想到他们的生活要比我幸福许多呢?我摸摸脑勺的鬼疟,心再次揪紧。 老板娘和曲伯死活要送我们进山,恰好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四射,各处洋溢着春天的喜庆,大家在一起的话就很多,所以路走得很远,張半瞎才想起來让他们别送了,老板娘看看我,带着感动说道:“在这我还想谢谢蒋神,多亏你,玉带河边的通灵树重新开春发芽,净化了玉带河里的污水,让玉带河又回到了从前!” 我既惊讶又好奇,问她:“不是吧!我沒做什么事啊!”说这话时,我在想难怪在对望岭黑水河边,我听到了青蛙的叫声,原來黑水河被通灵树净化干净了,可惜我不能赶回去一览玉带河的清秀了。 老板娘说:“你也见过了,通灵树是两棵树合生在一块的,外面那棵已经死柴柴了,但是里面还有一棵树生机盎然,你在雾隐山的无意之举将通灵树重新唤醒,才使得玉带河上下游再现生机,多亏了你!” 她说到这,我还是不明白,我的无意之举到底是什么?我记得当时只是爬到了双头树上躲避地狱犬,并沒有做其他什么事啊!后來,張半瞎猜测说,可能是我身体里的那只白色乌龟发挥了灵性。 老板娘和曲伯走后,我才有机会问張半瞎关于蜡尸馆的事,我问他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蜡尸馆的下落,張半瞎便把其中的原委慢慢道出,原來棺材中女尸表面那层似玻璃纸样的薄膜是白色细蜡,后來張半瞎在和女鬼交谈时问到了负责给她蜡尸的蜡尸匠是不是來自江西景德蜡尸馆,结果得到的答案合乎張半瞎意料,而且女鬼还记得蜡尸的具体流程和蜡尸馆的位置,所以張半瞎才让我用封字掌收了女鬼,让她领路带我们去蜡尸馆。 出了灵山进入饶西县城,我们迅速赶到车站,上车时见到里面塞满了人,摩肩接踵的,我们准备坐下一班车,结果女售票员掂着脚昂着头操着一口饶西普通话和车里面的人说:“这是今天倒数第二班车了,大家有位沒位的都挤一挤,让下面的人上來!”我们想想,算了,晚走不如早走,万一下一趟车还是这样,不是白等了吗?结果,一辆限载四十人的大客车硬是装了六七十人,挤得人气都透不过來。 车子摇摇晃晃上了返程路,经过数十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半夜到了婺源县车站,再转车到了景德镇已是次日上午。 这是我第一次來到瓷都景德镇,高高地见到了烟囱在冒黑烟,街上有不少挎包旅客,偶尔能见到三两成群的外国游客在摊前驻足,看得都是陶瓷做的青瓶古碗、佛祖菩萨、紫砂茶具等大小手工艺品,我们來的这个地方叫什么?当时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也不会说,反正离车站很近。 我们在车站附近找旅馆住下后,張半瞎找机会和我说:“晚上,我们去东边的土山坡!” 等到晚上,張半瞎拿根香,我俩一起往东到了这个土山坡,说是土山坡,其实是旁边的工地在规划建设什么?挖的地基土全部抛在这里,堆积出來一个人工山坡,上面还栽了两棵桂花树,借着施工地的探照灯,張半瞎在地上挖出一个脸盆大的土坑,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背过去捏着黄符神神叨叨念了几句,转过身对我说:“这叫指路符,是土行孙传下來的符法!”说完,他搓着指路符放在土坑里烧成灰,又拉过我的右手,用中指在我手心划了一笔,就感觉一股阴风从我后面吹來。 我仗着張半瞎在现场,大胆地回头看,只见远处迎面走來一位薄纱飘飘的女子,于黑暗中摇曳,诡异无比,她慢慢靠近來,我便忍不住往張半瞎身旁靠,可是等我能看见她面容时,我靠,原來是封在我手掌中的女鬼,我赶紧站起來给她打个招呼,她还挺害羞,果然是古代的女人。 張半瞎开门见山地说:“我的指路符已经准备好了,会用吧!一炷香的时间,速去速回!”通了灵就是好,我能听见張半瞎和女鬼的对话,不过女鬼的话听得我耳涩,满口戏腔还是文言文,之乎者也,我都担心張半瞎的一口大白话,女鬼能否听得懂。 女鬼像得了令,骤然消失。 我疑惑地问張半瞎:“怎么搞的!” 張半瞎说:“鬼魂寻路快,我化的三张指路符,一张当令牌,可以免费通行大小所有阴路,一张当记号,贴在目的地附近,还有一张给那位小姐作记录路线用的!” 果然,半柱香沒到女鬼就回來了,交给張半瞎一张写了三行字的白纸,奇怪的是我只要看上面的字,字就会自动变模糊,认不清,女鬼站在一旁,说,大师,你答应小女子之事定要帮忙到底啊!張半瞎点头答应,然后让我闭目将女鬼收入封字掌中。 我问張半瞎:“你答应她什么事了,我怎么看不清上面的字呢?模糊!” 張半瞎说:“这位小姐委托我找个吉利日子把她和她的儿子超度超度送上黄泉路,你说的这字,看不清是吧!奥,这样,你双眼盯着鼻尖看,尽量形成斗鸡眼,再看这上面的字!”我照做后,果然清楚地看见白纸上有隽秀小字写着:朝前三百步,有胡家祠堂,过祠堂,至粮仓,过,至扎花作坊,后经三街陶瓷,四街坊,右拐,乃至,厅门贴有指路符便是。 “呼~~”,我长吁一口气:“终于看完了!”斗鸡眼真不好装,眼球极其难受,而且有个漫长的恢复时间,在恢复时间里,整个世界都是天花乱坠的。 張半瞎听我这么说,立马把白纸搓成灰烬,随风飘了。 ------------ 第七十六回 蜡尸馆 昨晚我虽看了白纸上的鬼字,却一直担心,女鬼生活的时代毕竟是古代,她说的地标会不会是以前那个时候的,和现在不一样呢? 張半瞎说我的担心是对的,他也考虑这点了,我说干脆把女鬼叫出來再问一次,張半瞎说不可:“现在是白天,叫出來会伤了她的七魄!”他站在窗户旁,望着远处陶瓷作坊的烟囱向上冒着白烟,又说:“先不管了,我们去看下路!” 这大清早的,我以为沒人,谁知大街上人流攒动,多数是摆摊的伙计抬着东西,布着摊位,纸箱里陶瓷珍品数不胜数,陶瓷可是易碎的,我怕碰瓷,走到摊位面前,特地绕开,远远的,这时,一个小摊主说话了,听口音,是本地的:“我说老大哥啊!是怕碰瓷还是怎么,我们江西人做生意,凭的就是忠实,你放心,不会讹你!” 我笑,说:“你这人还真是怪逗的,冲你这话,我跟做个买卖!” 这人端过板凳给我坐,又忙不急对着他摊位上的杂七杂八“指手画脚”地说了一堆话,无非是说他这些东西如何如何好,甚至拿起一只瓷瓶倒扣过來指着瓶底说:“看到沒,乾隆皇帝的御笔!”我仔细瞅瞅,只见瓶底印的方形章里是有些红色的篆体字,但是认不得是什么字,既相信又十分不信。 正在摊主准备“宰”我一把时,張半瞎出口说:“你做生意就规规矩矩的,别搞些下三滥手段骗新手,你这红章是笔画上去的,再用白釉香熏一层白膜,充其量算高仿品!” 張半瞎把摊主谎话说破,我以为他会满红耳赤,谁知小摊主面不改色心不跳,照话说道:“哥啊!我们生意人吃饭不就靠一张嘴吗?我若不说这是乾隆皇帝的,你们恐怕看都不会看一下,我说对吧!都是小本生意,能赚两个是两个,再说我也不会怎么瞎要钱的,一份价钱一份货,我看我和两位大哥也是有缘,你们看多少钱适合!” 我看这带青彩的瓷瓶确实漂亮,而且手上也不差钱,便说:“多少钱无所谓,不过你让我叫价,我可不敢说!” “这样,不讲多不讲少,三十块!” 我向張半瞎瞥瞥,示意他这价格高不高,他沒作声,我就说:“好,三十就三十,拿回去做个装饰也算划來!” 小摊主笑嘻嘻地帮我把瓷瓶打包装好,递给我时还不忘给我支烟,我摇手说不抽,他便收回去别在耳朵上。 这时,一直沒说话的張半瞎开口了:“你们这边有叫胡家祠堂的地方吗?” 小摊主抽下耳朵上的卷烟,在膝盖上戳了几戳,点着猛吸一口,然后边吐烟边说:“奥,有,不过十多年前就拆了!” “拆了!”我问。 張半瞎又问他:“那大概位置能记得吗?” 小摊主满不在乎地说:“记得,你看,马路对面那家‘光明陶瓷’厂就是原來的胡家祠堂,后面有个粮仓!” 我一听,哎,有些头绪了,追问道:“是不是还有个扎花的作坊,后面是三街陶瓷,四街坊!” 小摊主头一拧,歪着看我,说:“乖乖,看來这位大哥懂不少啊!粮仓往西确实有个扎花作坊,再往后去便是老街,一共三条,自古以來做的就是陶瓷批发的生意,还有三街过去后的四街,这四条街开的全是做陶瓷的老作坊,搁现在叫工厂!” 听完小摊主的话,我准备再问四街右拐是什么地方,却被張半瞎拦下,匆匆要走,估计怕我说漏嘴。 在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唏嘘着幸好粮仓、扎花作坊和三街四街依然沒变位置,不然要找到蜡尸馆就难了,張半瞎说是,说明政府有眼光,知道瓷都景德镇是历史文化名城,才沒动中心地带的古建筑,也算是为全面建设特色地域文化事业作出了贡献,他说的这话带着官腔,让我想起在开启保存《十二巫》的石匣子时他提及到的毒西矿场以及他当兵的简单过去,难道他还在部队干过文书工作,话说得这么漂亮,措辞用得如此完美。 这里是四街的最后一街,南北走向,穿过去后便是一口深巷。 走到巷子半中间时,張半瞎突然停住,还一把拉住我,搞得十分神秘。 我说,干嘛? 他说:“你抬头看看!” 我抬头看:“怎么回事,失火了!” 头顶飘着黑烟,仔细看,不像是失火的浓烟,而似一朵乌云。 張半瞎说:“不是失火,这是阴气集结在了一起,看來蜡尸馆一定在附近了!” 我俩互相望望,忙提脚往前走出巷口,看到右边,两根擎天石柱拔地而起,后面是一栋古宅,门前两尊石龙,张牙舞爪,左边石龙额头上贴着黄色的寻路符,仔细看明方向,我才发现这座古宅大门朝向竟然是对着我左手边的西方,而且刚才在巷口看到的那朵乌云正好盖在古宅的正上方,纵然是大白天,气氛也压抑地让人喘不过來气。 在我们走过石龙时,張半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下黄符,黄符便碎成黑灰,被他轻轻扬飞,其后,镇定地走到宅子门前,只见门头大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与我们想象中简直太不一样,要问到底哪四个大字,乃“永久石灰”。 張半瞎似乎也不明白,回头看看我,然后突然一掌推开大门,迎面扑來一阵灰尘,呛得我俩眯着眼往后连退数步,看到这里面竟然真的是一个石灰厂,原來本该是楼阁木栏,却改成一片铁棚厂房,一群人在扛石灰袋往左边这棵树下堆,而这棵树浑身上下则被石灰粉盖了个遍。 在里面指挥的人见我们两个不速之客闯进來,以为我们來买石灰的,开口便问:“两位老板,要多少袋!” 張半瞎说:“你们老板呢?” 指挥的说:“找我们掌柜的何事!” 我一听指挥的说到“掌柜”二字,顿时觉得有戏,猜测这家石灰厂莫非是… 張半瞎编了个借口说:“我有笔大单子,想找你掌柜的谈谈!” 结果在我们见到眼前这位一脸狠相的刘福明刘掌柜后,事情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明里挂牌开的是石灰厂,实际上干的蜡尸的勾当。 張半瞎开门见山,道明來意,刘掌柜大为吃惊,但立马平稳下來,压低嗓子说:“既然找到我这里,想必二位家中有长辈需要蜡尸永存!” “不,其实,今日造访贵处是想了解下1908年光绪皇帝金尸遗失一事!” 刘掌柜听張半瞎如是说,惊讶得差点沒把眼珠子蹦出來,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張半瞎便把來龙去脉慢慢和刘掌柜说起來,刘掌柜激动的情绪时涨时落,恨不得让張半瞎立马把话说完,但出于礼貌还是把我们往客厅请,客厅设在后院左拐的一个角落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的柴房,旁边栽一棵高大歪扭的枣子树,青青翠翠,郁郁葱葱,遮住了阳光,陪衬得客厅里阴暗沉重,我站在门前站了会,看着張半瞎随刘掌柜进去后鱼贯而坐,我才敢跟进去,一抬头,竟看到墙上挂着的中堂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屍”字,中堂左右两侧还分别悬垂着白、黑两根长线。 这一幕让我无比惊讶,传闻中的景德蜡尸馆……怎么,怎么这么毛骨悚然,我一直看着中堂发呆,注意到这个“屍”字写得歪歪扭扭,行书笔法和鬼画符上的驱鬼文甚是相似,不知道有何作用。 “哎,蒋神,坐!”張半瞎叫我一声,我才回过神,傻傻地应道:“啊!奥!” 我乖乖地坐下,不敢正视刘掌柜,怕他那剑眉狠相,而張半瞎正在和刘掌柜慢慢说着血棺材一事,稍后喊我一声,让我站起來,转过身,他一手按着我的头,一手抹下我的衣领,说:“你看,这便是鬼疟!” 刘掌柜低声应道:“奥~~老朽还是头一次见到鬼疟,嗯,照你所说,那口血棺材可能真是光绪皇帝的梓宫,另外,我确实听我祖父提过这桩偷香案!” 張半瞎一听刘掌柜说到盗尸,立马拱手请罪道:“说起來真是惭愧,还请刘先生原谅!” 刘掌柜倒也好说话,一抬长袖于半空扫开,哈哈大笑:“哎,都多少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沉沙旧戟,莫要自责,莫要自责!” 客气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窥到刘掌柜紧锁剑眉,显得不悦,稍后,他又说:“那张先生有什么打算!” 張半瞎恭敬地说:“我原來是想在全椒找一个太极穴将光绪皇帝的梓宫入殡正位,但是我发现现在埋棺材的那个地方也是一处上乘的太极穴,猜测太极穴可能不会消除光绪的咒怨,就想到找到你们蜡尸馆,看有何办法能解决我这位小兄弟的难处!” 刘掌柜不假思索地说:“办法倒是有!”讲了半句,他突然停下,愣了半天,继续说:“不过,需要把金尸请到我这里來!”具体请來干嘛以及光绪金尸不在崇陵而跑到景德蜡尸馆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可能这其中有个惊天的秘密。 随后,張半瞎和刘掌柜约定时间,于明天上午在景德镇车站会面。 出了大宅,我嘀咕说:“这刘掌柜看起來不像,不像,就是觉得有点……”我不好形容。 張半瞎斜着眼看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哼唧哼唧”几声,示意我勿要多言,我跟着他一直默默地走回三街,他才慢慢开口说道:“你是怀疑刘掌柜动机不纯吧!” “对,我看到他皱着眉头,不快活的样子!” 張半瞎说:“我爷爷那辈人偷了人家的东西,他能高兴吗?不过,他怀恨在心是他的事,我们和他沒有利益纷争,他如果想要运回血棺材,我还求之不得呢?” 我想想,觉得張半瞎说得十分在理,开开笑脸道:“就是就是,我们平平凡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張半瞎突然站住,望着旁边推三轮车卖水生宠物的老头摆的案板上的鱼缸里几条游來游去的金鱼,眼光凝神,若有所思地吞吐道:“如果光绪的梓宫请到这里,你的鬼疟痊愈,并且罩在你身上的那股帝王相气消失,那最好,若不是的话,我们可能正如这些鱼一样,被圈在一个阴谋当中!” “阴谋!” 張半瞎手指头点着鱼缸的水,吓得鱼儿四处游蹿,说:“搞不好就是一个大阴谋,蜡尸馆这个行当本來就见不得人,一国之君能和他们交手,想想看吧!” 想想看,呃,反正我是想不到,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到明天,刘掌柜和我们一起回安徽。 ------------ 第七十七回 意外来信 当天晚上,張半瞎依然在那个山坡上,桂花树下,帮女鬼超度了魂魄。 由于身在外地,張半瞎沒有道具來把这场法事做得周全,比如折顶纸轿子和四个轿夫,叠盏引路灯,撒几碗犒劳酒,只能念着《超生往世经》,将女鬼送上黄泉路转世投胎,超度结束后,張半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树为人而生,人为己而活!” 我问,那人该怎么活。 張半瞎说:“就像你说的那样,平平淡淡地活着,最好!” 我说:“你这话前后不搭啊!听不懂!” 張半瞎还就认真地说起來:“大千世界,万灵万物,只有人具有最高智慧,统领万物,这本來已经是宇宙给予人的最高馈赠,但是人还是不满足现状,求得一己之身可以永传百世,开发蜡尸之技,试图使得自己尸体不腐不化,生是尘,死是土,怎么來的就该怎么去,人來了这一世,走的时候就该干干净净,你看,古埃及的木乃伊,北极爱斯基摩人的冰尸,百慕大不死时空,这些手段都是产自于人类自私的想法而导致宇宙发展出现不平衡,从而有天灾星辰气候变这等不该出现的现象!” 我似乎明白了些人生的道理,问他:“那蜡尸馆的存在是对宇宙的一个威胁!” 張半瞎点头,说:“景德蜡尸馆的技术手段要比百慕大不死时空高明得多,我也说过,它分金银铜三等,每一级别的尸体保存完整度和时间长短都不一样,石冢里的那位小姐是二等银尸,听刘掌柜说石冢附近还有一处金尸,埋在太极穴上,大吉大福!” “难怪那句谣说金棺材银棺材呢?原來那个对望岭上有两处蜡尸,还生有一只黑蛟,真是地小物博!”我说:“其实我最觉得神秘的是不阴山,能否给我说说不阴山!” 張半瞎摇头只字不提不阴山,却给我说到了冷书生。 “景德蜡尸馆和冷书生的长生祈天术一样,都是作为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我们这片看起來似乎沒有争端和斗争的大地上,好多事情都是你不该问不该参与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冷书生,我兴趣就來了,追问道:“哎,你说的什么?什么冷书生,长生术!” 此时,我们已经出了光明陶瓷厂的地界,上了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的繁华大道。 張半瞎一下谨慎道:“不要随便把冷书生挂在嘴边!” 他的话激发了我对冷书生的仇恨,这个神秘人物到底他妈的什么來头,想老子生平最反对恶势力,不能容忍这样的大害虫苟活于世,一股心里话蹦完,我还是稍微冷静了下头脑,问張半瞎:“他的野心是长生!” 張半瞎低声说:“传闻冷书生在中国布下一个九宫祈天局,这是一种不死求生术,左耳盗这些年一直在追踪他,试图维护自然平衡,防止他打破生死常规!” 听完这话,我心里凉了一截,世上竟有人在寻求长生不死术,而且,还做的有模有样。 我擦擦冷汗,抖抖肩膀,试图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说:“这种人如果得了长生,世界不是要大乱!” 張半瞎冷言道:“世界什么时候和平过,天朝九州三山六水一分田,何处沒有世外人,高手如云,低谋暗算,都盯着这块江山!” 我汗又流了一截,心里平静不下來,我一直以为新中国成立后,古代的帝王制度以及天子龙脉那一套说法荡然无存,谁想浮世背后竟有许多眼睛虎视眈眈着中国,即使快要进入新世纪,地下依然翻滚着暗涌。 话題事关华夏兴亡,太过沉重,我想脱下这层不愉快,难堪地笑一声,道:“算了,我们活好自己就行了,关它那么多事干嘛?” 張半瞎轻声应道:“嗯!” 次日,刘掌柜带了两个脚夫和我们在车站会面。 车临出发前,刘掌柜竟然烧了一把香,插在地上,对着香拜上三拜,才上车,我问他这是干嘛?他说:“祭下拦路鬼,好把金尸请回來!” 我想不通:“光绪不是皇帝吗?死了也是鬼王吧!他到哪,不是百鬼皆避吗?” 刘掌柜拍拍袖子,哈哈大笑道:“人敬鬼不代表鬼敬鬼,光绪是那个时代的帝王,又不是现在,不是吗?” 我百感交集,只不过隔了几十年,高高在上的帝王就变得如此不值钱,我突然想起病逝的溥仪,作为清朝最后一个皇帝,不知道他这一生是如何滋味,突然,我为皇帝的世孙们感到悲悯。 坐在车上,手肘贴着四处掉青漆的窗梆,左视45°,任由风吹拂我的短发,我不想说话,静静地想着,一个皇帝的命运都能如此多舛,我恐怕会比人家更差,那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似水流年恐怕不会眷顾我,也许从此我一生将奔波不止…… 我轻轻拍了下嘴巴,轻轻地骂自己不要有这么多感慨和想法,要像張半瞎学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处事不惊,方为人上人。 过了江西,进了安徽,天早已黑了,等到全椒,張半瞎负责招待刘掌柜,给他们三人找了一家档次高点的宾馆住下,而我和蒋刚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夜已深,家乡的夜晚弥漫着迷人的雾气,盖住天空之上的繁星,田间地头,花香叶翠,静态美;蛙鸣虫飞,鸟语水流,动态美。 我不禁大呼一声:“啊!” 蒋刚被我吓一跳,又笑道:“给猪咬了啊!” 我沒理睬他,骄傲自满地说:“你知道个屌!” 他哼唧哼唧,一下把速度加到八十码,大声唱:“妹妹你坐船头喔喔,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我一下想到了雪儿和林中月,就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对雪儿的感情更深过于林中月,难道是我到了全椒的原因,不然的话,为什么在婺源时,我会觉得林中月更加清新淡雅,好似一件艺术珍品:“哼哼”,我偷偷地笑话自己:“我还真是花心!” 从县到家的路程不远,过了斩龙岗,进了白酒,往前跑一段便是了。 我的家就在路边,本以为爸妈会熄灯睡了,谁想东头房透着暗暗的黄光,映在窗户的花玻璃上,我试图想象门口站着我那双鬓发白的老母亲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着我回來呢?可是?门口只有两棵广玉兰在风中摇曳。 我拎着包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冲,兽兽跟在后面突然“喵”了一声,这一下提醒了我,張半瞎说鬼狸有三大恐怖忌讳,这第一大忌讳就是不能见到猫,对,这事要谨慎,我轻轻按住兽兽,准备说让它暂且呆在外面,谁想它错以为我和它玩耍,身子一翻,四脚带肚皮朝天顽皮起來。 “哎,行了行了,你给我呆在这别动!”我发它火说道,兽兽侧身一翻,乖乖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我妈。 “妈,我回來了!” 我妈既欢喜又惊讶,直问道:“你怎么回來了,啊!怎么现在回來!” “说來话长,哎,妈,我家养猫了吗?” 我妈说沒有。 我放心地把兽兽喊进來,拿布给它垫个窝,才來得及进去和我爸打招呼,妈跟前跟后说要烧点吃的,我说不用,她又看看我的脸,说我瘦了,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披着衣服到厨房给我打了两个鸡蛋,我跟她去厨房,她问我:“事情解决了吗?” 我摇摇头,有些伤感地说:“妈,我这一生怕不好过!” 我妈表面镇定,手里的筷子却在锅里不停地搅拌,哝哝地说不出话,等到水开,妈捞上來鸡蛋加了白糖,说:“鸡蛋越煮越硬,人越磨越精,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想那么多干嘛?过好今天是今天!” 妈一语道开我的心结,我说:“妈,你讲得太对了,今天都过不好,还讲什么明天,讲什么未來,看來我要向你学习!” 我妈莞尔一笑,点头轻声应道:“嗯,嗯,晓得就好!” 然后,我把这出去的半个多月的经历和妈说了大概,她啧啧舌,不相信地问:“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很兴奋地说:“怎么沒有奥,鬼呀怪的,讲起來都瘆得慌,幸好我和下桃的张半仙一起,不然,我估计在长江时就被水下面的江屍……” 我妈听得一声不吭,似乎走神了,也难怪,我经历的这些事,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啊! 终于,在一声小猫的“喵喵”叫后,我妈才回过神,看我突然把筷子一撂,扑腾一下站起來,吃惊不已。 我指着门口不知哪來的野猫大吼一声,它一溜烟朝正屋大门方向跑去,我想这下糟糕,赶紧把妈往厨房里面推。 果不其然,大门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副门板掼倒在地,里面冲出一只红毛野兽,眼如毛发,也是通红,是兽兽,野猫吓得瘫在地上,屁股下流出一滩尿渍,唉!害怕害怕,事情还是出了,兽兽暴跳如雷,一爪抄起野猫,蹿到东边塘埂上,正要往水边走,不巧我爸出來东问西问:“怎么了?怎么了?我这门,哎,蒋神!” 我顾不上躲避了,大叫道:“爸,别出声!” 張半瞎说过,鬼狸见到猫后会性情大变,怒躁不止,爱把猫拖到水边不停地灌水洗肠,直到把猫肚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再划开猫的肚子,吃掉五脏六腑,另外不能受到刺激,一受刺激,见活的就杀。 兽兽已经不识我声音了,被我和我爸这么“挑逗”,满腔愤慨地叼着野猫从塘埂跳回來,直寻我爸而來,我爸还稀里糊涂在的,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呆站在远处,和归來的兽兽面面相视,兽兽嘴一松,丢下野猫,我心知:不好。 我爸毕竟经历过许多事,临危不乱,加上刚才兽兽只撞翻了左边半扇门板,所以我爸急中生智,左手在门后悄悄地拿起了铁锹,只见,兽兽一个后脚蹬地起跳,直扑我爸,我爸腰一松,蹲下,甩起來一铁锹,拍在兽兽头上:“咚”地一声骨响,兽兽受伤落地,我爸趁这功夫赶紧逃出來。 “野了性的鬼狸会一直暴躁直到精疲力尽死了为止,所以千万不要在它看到猫科动物红眼后惹它!”張半瞎的话在我耳边过着,范了鬼狸第一忌讳,竟惹了如此麻烦,现在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用那个办法,那时,我是害怕的,心都悬到喉咙眼,因为兽兽的体型比我们三个人加起來还要大。 情急之下,我让爸妈去西边喊几个伯來援助,故意支开他们,我一人用封字掌即可。 兽兽如虎似豹狠冲而來,临时,我在头脑中过了遍張半瞎教给我的开封字掌的一系列操作,于是,我咬破左手中指,挤出血点,自右手掌心的天上穴划至天中穴,一条红血线拉直,封字掌开,接着,我对准它印堂就是一记封印,别说,这招真灵,封字掌贴上后,兽兽立马蔫掉。 我长出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定。 等爸妈把人喊來,我已经把兽兽安顿好了,后來我们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笨重的大门重新装好,我爸听到我说兽兽是鬼狸,立马发火,让我把兽兽扔掉,有多远丢多远。 我虽然不舍得,但心里面还是畏惧兽兽以后再发癫,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兽兽关起來,等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我刚躺下,我爸就说:“你那个女同学慕春雪前段时间送來一封信,我放在衣橱里!” 我一下仰起身体,跳到衣橱旁边,找到这封厚厚的信,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沓泛黄的纸张,看起來年代久远。 ------------ 第七十八回 请尸 信上有毛笔小字,看格式像是篇日记,写着:己酉年,壬申月,壬戌日,今日适逢中元,吾休假一天,携妻子东去阳坡祖坟扫墓祭祖,过内河,见岸上有人围观,遂上前询问,或曰河中落一沉棺,吾抻视之,果见一双人大棺,色如青柿,众人起之,揭之,倏尔,一秃尾巴蛇夺棺而出,未几,有血自棺底渗出…… 陆陆续续的,信上写了好多,密密麻麻,加上记述全是清末时期的半文言文,读起來拗口还难理解,我便慢慢迷糊地睡了。 梦中,我來到一条河边,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议论纷纷,便跑过去凑热闹,准备往里面挤,却听站在前面的几个人突然放声惨叫,大家立马一窝蜂地往四周散开,把我往后面直带,差点摔倒,等人跑得差不多时,我隐约看到地上流淌着有血,然后就见一口色如青柿的大棺材,棺材盖被搬在一旁,地上的血就是从棺材里溢出來的。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到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衫戴着大毡帽的老头蹑手蹑脚走到棺材边,向里面投去了贪婪的目光,紧接着,又跟上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伸手从里面捞上來一只金痰盂,从里面抽出來一张长方形的纸币,不知怎么,我竟能十分清楚地看到纸币上写着“the united stantes of america ”,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意思,面值是1000元。 人说一梦千秋,一点不假,场景和时间转化太快,不知不觉,我竟然來到了美国航天飞机发射现场,而且航天飞机上刻的是四个中国字:“挑战者号”,正奇怪着,我一转眼又站在了航天飞机底盘的下方,仰头看到一股火焰喷射下來,吓得我抬腿想跑,身子却动弹不得,待火烧到我脸上产生剧烈的疼痛,我才一下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好好的。 我起身,觉得背后一阵凉,手一摸,原來虚汗浸湿了衣服,我努力回忆刚才做的梦,金痰盂,金痰盂,哎,那不是我从银棺材里捡來的漏吗?我赶紧把散落床头的书信收拾起來,无意间看到压在信纸最下面的一张雪儿写的“启示录”,是雪儿翻译日记的白话文,上面说银棺材主人的后代和她家是亲戚,都姓慕,1908年,他亲戚家的老祖先慕某某是当时襄河镇的镇长,拥财无数,中元节那天,上坟路过内襄河,看到有人从河里捞上來一口青色大棺,开棺之后,棺材底往外流血,但是慕某某贪婪无比,竟从里面顺手捞了一只金子做的痰盂…… (捡漏,古玩行话,指挑到了别人沒有相中却是极品的古董,) 我边读边流冷汗,这一切不都是刚才在我的梦中出现的吗?继续读下去,慕某某拿回金痰盂,以为自己得了宝贝呢?欢喜得不得了,可是怪事紧接而來,什么怪事,就是每夜有东西敲门,还经常能看到窗户上有一双冷凄凄的眼睛盯着慕某某的床上看,找阴阳先生來看,说慕某某阴阴气太盛,招來了狐大仙;这阴阳先生道行不深,降不住狐大仙,不久,慕某某阴魂被狐狸勾走,上吊而死,雪儿在信末嘱咐我要正确认识怪力乱神,不可盲目科学,这我能理解,以前上学时,雪儿就是严重唯心主义,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神事,现在看來她是对的。 好了,银棺材里出现光绪的金痰盂一事好解释了,我默默地把事情來龙去脉捋一遍,应该是:1908年張半瞎的爷爷和北杆子一伙人盗尸后不慎遇老鳖精作祟,遗失了光绪的棺材,谁知棺材由长江逆流而上到了全椒,被慕某某等人开了棺,取了宝,又重新扔回河中,再到1991年华东大洪水,走蛟驮出青棺,同样是那一年,我们七人在徐塘桥北边柴杨柳下捞到了银棺材,而银棺材又是慕某某的“四块板”(古时指棺材),是外襄河的水把它从竹延老坟带到徐塘桥附近的。 想到慕某某上吊死,我自己就害怕得要死,悔恨当年不该和他们一起在襄河上捉鱼摸虾,不然哪有这些糟心的事,可是?他们六人为什么安然无恙,就连和我一起上斩龙岗挖血棺材得了鬼疟的柏语最终也“无罪释放”,难道我前世是鼠盗贼娼,换了这世业火烧身。 天已经放亮,鸡笼里的公鸡早不安分地“喔喔”叫,有早起的妇人抡槌棒起起落落敲打石台上的衣服,我心情极其复杂,一是对雪儿的特意來信感到兴奋,恨不得立马见到她;二是急切地要找張半瞎,把这事和他说一声,或许能提供什么线索给他。 仔细斟酌,算了,先把自己的生死定好再去管男女私情吧!被子一掀,干大事去。 我找到县里那家旅馆时,張半瞎和刘掌柜沒有退房,但是早早地出去吃早茶了,我在那一条街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寻到他俩,迫不及待地要说,却被張半瞎拦住口,道:“有什么事稍后再议,坐下喝茶!”刘掌柜脸上堆着笑,看着我说:“对对,來,坐下喝点茶!”回头,他又叫上來两屉蒸包,样子十分大方。 等吃完早饭,刘掌柜说直接去斩龙岗找血棺材,張半瞎同意,而我一直在找机会和張半瞎单独说话,县里到斩龙岗不过十分钟路程,刘掌柜怕人手不够,又雇了两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一同前往。 我心存戒备,不敢当出头鸟,跟在大家后面,張半瞎带头找到血棺材埋藏处,这里地处密林深处,暗色暮光,而我一眼看到土头上有一块漩涡状的土窝,刘掌柜惊讶道:“怨气太深,已经到了易改风水的地步了,看看这土窝,逆时针旋转,往下深陷,如若不移走棺材,怕这一带所有山脉都会被折断,那你们这个吴敬梓桑梓之地就得龙脉大乱,四象呈凶!” 張半瞎恭敬地说:“所言极是,所以才请你來把金尸往回请!” 刘掌柜轻声应下,随后打开随身带來的蓝色包裹,抽出一件蓝色大褂,披身系扣,他的两位帮手也各自动起來,一人摊开白色画布,摆上墨汁,一人摆烛排香,摆烛排香都是有讲究的,首先,蜡烛四根,分别放在画布的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位,香分九束,于画布最下层依次排列。 我和張半瞎,两位工人都站在一旁静观,虽不知道要刘掌柜要干嘛?但觉得架势很大。 刘掌柜穿好蓝色大褂,转身來包裹里找东西时,被我看到他大褂上画着两块似曾相识的图案,仔细看,竟是我被围困在石冢方天画棋中见到的巨人手中的“勺头钩尾”怪异兵器,但略微一想,石冢里的蜡尸本就是出自刘掌柜祖先之手,所设陷阱机关可能也是经由他祖先之手。 一支大号毛笔,怕有扫帚大,被刘掌柜舞动在手,沾墨水,于画布上写出一个大大的,什么字,我不认识,问張半瞎,他也说不认识,这个字奇形怪状,连勾带杠带撇捺,该有几十笔画,刘掌柜却几秒钟就搞定,写得一手好草书,与此同时,四支蜡烛,九把香一一点着,刘掌柜拿出五把,在血棺材土头上插上,围成一个圈,剩下的四把,和四支蜡烛一一对应,插在画布四角,最后,刘掌柜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往画布上重重盖了一章,收起画布,红绳系上,大功告成。 刘掌柜吩咐四个帮手说:“铲土吧!把下面的棺材挖上來!” 两个我们全椒的工人不放心地问:“挖棺材,这是公家地,你们随便挖,犯法的!” 我笑着说:“放心放心,又不是盗墓,这棺材啊就是这位刘老板先人的,人家从江西特地赶回來,起坟移骨,不信的话,可以去火葬场问问,看这坟是不是另有别主,肯定沒有!”两人被我唬得一愣一愣,也不说三道四,直接挖起來。 话虽这么编,我的心还是悬着的,毕竟上次和云爷來挖血棺材,不到半会,土里就往外出血,看着他们铁锹渐渐下深,一个大大的坑渐渐出现,我紧张的心情也得到舒缓,最终,血棺材重见天日,所幸,沒有发生出血、鬼疟现象。 青棺,金凤腾身,龟鹤呈祥,四周还有镶嵌着六颗龙头,往外吐气,龙身则和金凤缠绵一起,福禄寿德康、吉瑞旺兴官诸字紧贴棺面,刘掌柜口中念念叨叨,突然下跪,又突然起立,轻轻推开棺材,露出里面光绪真身。 我们一下全拥上去看,只见光绪的尸体浑身包裹一层白蜡,经过漫长的岁月后,这层白蜡看起來跟上了层白霉一样,除了这具金尸,棺材中空无别物,打杂的四人略感遗憾,都指着里面说:“怎么沒陪葬的古董!” 刘掌柜大声斥责:“放肆,皇帝的梓宫,岂容你们指手画脚!” 随后,刘掌柜对着棺材拜上三拜,也要求我们都要朝棺祭拜。 “今天酉时,鸡鸣日落,我们來请棺!” “那棺材就放这!”我问刘掌柜。 他四下打探一番,说:“这里人迹甚少,却还是有不少小山路通这上面,棺材放在这不安全,需要人守着!” 我不以为然道:“那还不如临晚來挖,挖出來直接请走,多好!” 刘掌柜嗤我以鼻,很不屑地说:“你懂什么?棺材要提前风干,不然临时请走会散架!” 我暗暗骂道:死老头。 看守棺材一事当然交给了那两个拿了不少酬劳的工人和刘掌柜跟來的一个脚夫,我们四个又溜到县里下馆子,桌上,張半瞎说:“原來刘掌柜也是定了灵之契约啊!” 刘掌柜饶有兴趣地问道:“嘶,,张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張半瞎摘下墨镜,我看看他的重瞳眼,见刘掌柜吃惊不已,便笑而不语。 “重瞳,圣人所有,看下张先生出身不凡啊!” 張半瞎抱拳道:“过奖,刘掌柜才是与众不同呢?” 刘掌柜哈哈大笑:“只是和它们签了契约,求我这条老命能苟活于世罢了!” 闲话叙了一个多小时,饭局才结束,我趁刘掌柜和他的脚夫说话之际拉出張半瞎,把雪儿送信一事急急忙忙说给他听。 張半瞎听完并不吃惊,说:“奥!” 在我们等刘掌柜从饭馆出來时,張半瞎一直低着头,脚尖踢着地面,表情故作自然道:“我还被人追踪着,你也要小心!” 我心一收,扑腾腾跳个不停,问道:“不会吧!” ------------ 第七十九回 谁的劫? 張半瞎沉默了半会,正要说,刘掌柜哈哈笑从里面出來,直说:“你们全椒是大讽刺家吴敬梓的故乡,我早就想來逛一逛了,不知道能否带我前往吴敬梓故居瞻仰一番!” 我知道吴敬梓故居前几年正好复修重建,拍掌道:“你來的真凑巧,吴敬梓故居重建沒多久,听说里面挺好玩的,你要想去,我可以带路!” 刘掌柜爽言道:“好,走!” 吴敬梓故居位居县城北方,在外襄河的西边,离这说远也不远,二十分钟车程,張半瞎本來推辞不去的,却被刘掌柜三请四邀上了三轮车,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張半瞎阴沉着脸,郁郁不乐,车子由南向北行驶,进外环路后走不多久,便到了吴敬梓故居。 刘掌柜急着进去观看,張半瞎不愿进去,我想想,算了,也呆在外面,省了一块钱门票。 这时,从來沒有抽过烟的張半瞎竟然摸出一根香烟,靠在院墙上点着抽起來,我离他有些距离,问他怎么抽烟了。 他挠挠眉毛,说:“我这几天在算,不久的几天里,你我有大劫难!” 我顿时傻住,不顾他的烟呛肺了,挪到他旁边,问:“能,能有什么大劫难!” “搞不好会死一个!” 虚汗一下涌上额头,我吓得腿都软了,站立不稳,最终一屁股坐在墙根下,旁边是棵杏树,挂着樱桃般大小的小杏子。 “呵呵!”他突然发笑:“怕了!” 我僵硬地点点头。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如果你逃避,说不定情况会更糟糕!” 我不太明白地问:“那不逃避,该怎么做呢?” 張半瞎弹飞半支烟,说:“积极面对惨淡的人生!” 他的话让我想起鲁迅先生在《记念刘和珍君》中说的话:“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虽然此话有激励性,但我直面的是生死啊!要我如何能安心,。 我说:“假如面对失败,怎么办,我年纪轻轻的,不想死啊!” 張半瞎说:“谁都不想死,但你我确实有一大劫,而且和刘掌柜密不可分!” 我一下想到刘掌柜曾经皱眉的样子,深谙此人不是什么好鸟,问張半瞎有什么对策,他给我说:“可惜我道行不深,不能像神算诸葛亮,天师刘伯温那样料事如神,而且算事最远只能到三十天朝前几天左右的日子,你让我想对策,我也不好出牌,除非,你亲自问下他!” “谁,刘掌柜!” “不是,我让你问问我爷爷!” “你爷爷!” 張半瞎说:“我身上还有一个人,你应该见过许多次,是个老头,花白头发,便是我爷爷,每到夜晚过子时后,他便会魂归五主,而所谓五主,就是心肝脾肺肾,他魂归五主后,我会立马失去意识,我这副身体将由他控制,今晚,子时后,你见到他后,向他问下你的前程!” 他每次情绪激动脸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就是他爷爷,而且我想起來在水木客栈时,張半瞎曾经三更半夜跑出去过,我问他:“你晚上是不是喜欢呆在外面!” 他说:“如果有人和我呆在一起,我半夜肯定要出去,一个人就无所谓!” 诧异,诧异,世上还有如此怪事。 下午,酉时,我们回到斩龙岗,三个家伙还真守在棺材旁边。 斩龙岗白天就不见日光,别说傍晚了,加上火葬场在山岗下,阴气积攒,百木萧萧,甚是阴森。 三人见我们归來,兴奋地直招手哇哇大叫。 可是等我们到他们跟前了,三人竟然还踮着脚朝我们來的方向挥手拍掌,好生奇怪。 “不好,撞到东西了!”刘掌柜一眼辨出。 我吃一惊,听張半瞎紧跟说道:“让开,我來!” 他手进怀,掏出一支细杆红毫毛笔,沾了唾沫星,分别在三人印堂处画一道驱鬼符,又绕至三人身后,点了他们后脑勺上的风府、哑门双穴,未几,一阵清风刮叶而过,只见三人体内往前蹦出三条黑影,形状似猫,落地转眼消失。 三人恢复神智后摇摇摆摆,随时都可能跌倒,傻乎乎地问:“你们,回來了啊!” 我直接说:“你们被东西上身了!”说这话时,我自己头皮都凉一阵。 “让他们休息休息!”刘掌柜手拍在血棺材上,继而又说:“棺材已经风干了,待会可以请下山!” 三人估计被恶灵缠身许多时辰了,缓解多时才完全苏醒,刘掌柜不满意地哼了声,毫不客气地说:“快快,尽耽误事!” 这时,天已经黑下來了,斩龙岗一带向无人烟,唯一能见到光的就是火葬场值班室。 刘掌柜负责打灯带路,其余我们六个,四人抬边,两人抬头,毕恭毕敬地将棺材请下山,之前來的时候,我们把车停在了火葬场,但是当我们把棺材抬进火葬场停车棚时,发现卡车竟然不见了。 我打个激灵,往坏的方面考虑:不会撞鬼了吧!可是?張半瞎和刘掌柜在此,什么鬼怪敢造次。 他们的想法和我一样,其中一个我们本地的工人诡异地说:“斩龙岗是鬼窝哎!” 鬼窝,哼,谁不知道呢?纵然如此,这些鬼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哪有这么多鬼给你们撞,找找看吧!”張半瞎说。 果然,在停车场的那一头看到了我们的卡车,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我叫醒他,问他怎么把车挪位置了,害得我们疑神疑鬼半天,司机揩揩口水,不明白地反问:“啊!我什么时候挪位置了啊!一直在这啊!你们不是从那门上山的吗?” 他手指着左边那扇通往山上的门,我突然想起來:停车场一共有东西两扇门,我们从西门上的山却从东门下來,这么多人在一起,竟然能走错路,有些稀奇。 我们齐力把血棺材抬上卡车,用大油布盖得严严实实,刘掌柜点了三把香,两把插在卡车上,一把插在旁边花坛里,这算是完成请尸。 刘掌柜计划第二天回江西,让金尸归位,就在这,刘掌柜说漏嘴,提到他们老刘家蜡尸馆有个专门放置蜡尸的地方,叫刘家坟,張半瞎很在意刘家坟,继续追问,刘掌柜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打岔道:“这次金尸归位,极大可能会解决你们的麻烦!”他又看看我,慰藉道:“哎,小兄弟,别太担心,我看你貌相贵格,五骨清透,眉浓线阔,应上太吉星,以后有福!” 我听他说得如此夸张,不禁苦笑道:“借你吉言,希望……” 希望什么?我不想多说,为什么呢?因为不好的东西我不愿提及。 这晚,我沒有回家,因为張半瞎要安排我和他爷爷会面。 我说:“会不会有危险啊!我看你爷爷挺凶的!” 張半瞎笑道:“不会,他是追灵人,就是杀鬼除妖的,对鬼手段残忍,但对人,那绝对是平易近人!” 我还是有点担心,想反悔吧!又觉得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算了,还是问问向他爷爷问问自己前程吧! 说起前程,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算过的命。 那次算命是在三塔寺庙会上,一个外地人,两只黄雀,一张污点脏脏的大白布,白布上左边写着:将军下马问前程,右边写着:灵鸟叨签知命运,旁边是个小匣子,里面放满了签条,这算命的,戴着大皮帽,裹着绿色军衣,说不用我们开口,黄雀自己会算。 我爸觉得不可思议,决定给我算一卦。 只见算命的在黄雀面前敲敲小竹竿,两只小鸟便跳來跳去,最后从签条匣中给我抽出一签,衔给算命的,算命的一看,笑道:“吆,签不错,这小孩以后享福!” 算命的把签给我们看,只见竹片上画着一只卧在鸡窝里打盹休息的公鸡,我爸吃惊道:“先生怎么知道我儿子属鸡的!” 算命笑而不语,要回竹签,说:“我这是灵鸟!” 难道我自己的命真有那么好,我不相信,却又希望是这样的。 子时,午夜十二点,房间中,一盏十五瓦电灯泡的光伴随着我,张半瞎已经睡着好大一会功夫,我也上眼皮下眼皮打架,撑不住了,自己安慰自己,只睡一会,只睡一会,却一下睡着,而且做了梦,在梦中我竟然知道自己在做梦,还很享受梦中的花花世界,一片桃花园,零星三两花,七八是嫩果,这个时候,快五月份了。 在我徜徉花林之中时,忽闻一老翁的声音,接着就被拍醒。 一老头,双手背在身后,抻头看着我,他这双眼睛…… 脊椎突然似被尖针刺破一般疼,我被吓到了。 他这双眼睛,猩红无比,双眼重瞳,四只瞳孔,给人的感觉是,洞察了世间的一切,乃至人性深处,我想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谎话吧! 紧张,压抑,我口齿不清地问,问了句:“你,你是天问兄的,的,爷爷吧!” 老头双眼一眯,平易近人地说:“对,老朽张若奇,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老头还是友爱的嘛,我就不那么别扭,说:“我叫蒋神,天问兄,他,他想让我问问你,关于我的未來,他说我不久的将來有大劫要过,不知道您老能不能帮我一把,渡我过劫!” “啊~~~~”他长吁一气:“孩子,以我生前的道行,我绝对能帮你化解,只是,如今我这副魂魄只剩一魂,其余两魂七魄被地藏王抽走,受业火炼磨,渡你过劫肯定办不到,但是我已经看到你四天后有劫要至,是受小人暗算的!” 我只关心我和張半瞎会不会死,所以问:“劫会死人吗?” 老头保证道:“人死前有征兆,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來,大可放心!” 我心里一凉,張半瞎说过我和他怕有一人要丢性命,他爷爷这番话,排除了我,那不就代表…… 我赶紧求老头:“我沒事,那你孙子张天问可能就有事啊!” 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有事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无奈,说:“真可惜老朽功力不够,无能为力,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不过,他还是不忘说了句让我意外的话:“孩子,你和我一位忘年交甚是相似,清风道骨!” 我头一次听人家说我“清风道骨”,有点尴尬,语无伦次道:“奥,奥,是吗?我,你,你那位忘年交和你关系很铁吧!” 老头满心欢喜,哈哈大笑道:“那是必须的!” 老头说走就走,然后張半瞎醒來,我担心地说:“九哥,要不你别去了!” ------------ 第二卷 青蚨引钱 ------------ 第八十回 缺席 張半瞎静静地问:“怎么了?我爷爷怎么说!” 我把老头的话和他讲了遍。 張半瞎冷笑一声,思忖半天,慢慢说道:“他只留一魂在世间了啊!难怪我看不到他好多的过去!” 我不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三魂七魄是人记忆的本源,抽走了二魂七魄,记忆也会被抽走绝大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我爷爷出入过景德蜡尸馆,我却在他的记忆中寻找不到蜡尸馆的位置,可能他故意把关于盗尸的那段记忆抹掉吧!不想我们后人再找到那个地方,谁知道我们硬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蜡尸馆!”他停停,空叹一声,又说:“或许我命里注定要偿还爷爷留下的孽债吧!” 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是这个道理吧!你注定有的劫,跑到哪都躲不掉!” 張半瞎点头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逃避,不愿承认我师父曾经说的会发生在我身上的现世报应,沒想到,终于还是來了!” “现世报应,你师父预言过的!” 張半瞎说:“现世报应就是今世要兑现的因果报应,我师父临死前说过我爷爷犯下的遭天谴的罪债会一并加到我的头上,现在看來,时候真的到了!” 我对预言这东西一贯是想信不敢信,毕竟整个世界宇宙是处于变化中的,任何不确定的变数都会影响世界的发展,張半瞎如是说,我半信半疑,问他:“既然你师父都预言到你未來的生死,他为何不救你!” “改命是逆天而行,要折寿的!” 既然如此,我倒觉得他爷爷是最明智的,因为他留了一魂在人世间,目的可能就是为張半瞎埋下一根找回丢失的过去的牵线绳。 張半瞎同意我的猜测,说:“不过我本该亡的命会因为你得到篡改!” 我又糊涂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你身上的帝王气一直不散,说明光绪一直缠着你,而他不至于因为你拿了他的金痰盂就一直揪着你不放,或许他在委托你办一件事,你还记得你在婺源的时候,你说你做梦时曾经有一位骑马贵人赠予你一件龙纹外套,后來你遇难时,都会有一条黑龙出现!” 我一下记起,说:“对对,不光有条黑龙,黑龙下面还趴着一只白色乌龟!” “那位骑马贵人很有可能就是光绪皇帝,赐予你龙袍必定有他的目的!” 我着实激动,又十分好奇:“人都死了这么多年,魂魄还不去地下报道啊!难道光绪皇帝也懂你爷爷这一招,留魂不散!” 張半瞎说:“那你得问问刘掌柜了,他们蜡尸不光是能让尸体千古不化,魂魄也是可以寄存的!” 他的话让我大跌眼镜,道:“尸也不化,魂也不散,那不就是永生了!” 張半瞎说:“以前江湖传言景德蜡尸馆确实可以让人永生,至于怎么个永生法,这真要问刘掌柜!” 我沒有作声,觉得我和張半瞎把话題说远了,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我还是担心!” 張半瞎愁恼起來:“我已经清楚地看到四天后我的死法,是被一只利物穿心而死的!” 我额头上的一根筋和心脏同时“咯噔”了下:“九哥!” 我试图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沉默不语,心想一个人都已经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他的心情应该糟糕透了吧! “我明天再看,不行的话,到那天再看!” 我抬头,问他:“看什么?” 張半瞎显得无精打采,看來再坚强的人在直面生死时,都会害怕:“一分一秒,未來都在改变,明天、四天后,结局都会不一样,就算我师父有先知的能力,他也不可能做到当年看到的我的前程不会被改写,说不定,你会成为我的救命恩人!” “呃,我,我能救你什么?” 張半瞎说:“有时候,人的气场和运数足以干扰到其他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痴笑一声:“一道一道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我能救你后半生!” 等到第二天,刘掌柜安排说要等到日落后,启程回江西,我一想,正好…… 正好我能去趟太平,找雪儿见上一面。 我从家里挂了趟,跟父母打过招呼后,直奔太平。 太平村在县的南边,隶属二郎口镇,靠近和县,那里离程家市不远,而程家市又是我县有名的桃花园,所以太平村沾光也有不少桃花林,由于当时快五月了,桃花早凋谢得差不多了,偶尔能看到部分桃树枝头挂着半死不活的迟开花,算是为这个晚春添些靓丽风采。 这是我第二次來太平村,我骑着刚才从二郎口镇上一同学手里借來的大杠自行车,慢悠悠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沐浴阳光,闻着几乎沒味的桃花,突然幻想雪儿正在桃花树下站着等我。 世界上有种残酷是当现实照见梦想时,你却发现梦想不是给你的。 那天就是,雪儿“如我所愿”站在桃花树下,左手还抬起抓着桃枝,摆着一副骄人的姿势,却不是等我。 “雪儿……”我停车轻喊她一声。 雪儿像一只受伤的小兔,敏感地往后一避让,才來得及认出是我,惊讶不已,又往前上一步,看看旁边这位戴着金丝眼镜、手拿傻瓜相机、一副书呆子模样、年纪和我相仿的小伙,蚊子哼一样、小声地说:“蒋神,你怎么來了!” 我见她脸红,也不想怎么难为她,故意轻松地说:“奥,闲着沒事,想來程家市看看桃花,哎,这位帅哥是!” 雪儿低头不语,小伙礼貌地向我伸手道:“你好,我是春雪的男朋友!” 我头一下像被雷炸到一般,完全麻了,机械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手,推车转身要走,又听雪儿在后面说:“蒋神,我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吗?那是我从我亲戚家里偷出來的,希望能帮到你!” “哦,那篇日记吗?” 希望能帮到我,呵,别再刺激我就好了,当时我心情那叫一个沉重,伤心欲绝,也不管什么“十里桃花香,七里落红尘”的优美意境,一个劲地猛踩脚踏,车子飞快地驶离太平,往回跑。 风中,仿佛有水气弥漫,那是我的……唉! 谁能想到,事情是这么个结局,不过,这反过來提醒了我,張半瞎四天后的死劫或许会被改写。 回到家后,我一眼看到关在拖拉机棚里的兽兽透过门缝,眼巴巴地瞅着我,不停地挠门,我心生慈悲,想放它出來,但考虑到鬼狸三大忌讳,我还是忍了,自言自语道:“我自己麻烦都沒解决,还管别人!” 我心烦意乱,不愿接受雪儿已经名花有主的事实,甚至口头心里不停地骂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家伙,一副装成熟的假大空样子,纯粹作秀,正说着牢骚话,林中月突然一闪进了我的脑海,我立马得意起來:即使失去了雪儿,我还有林中月呢? 不对,我怎么这样,毛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那我现在呢?一会中意雪儿,一会中意林中月,我,我竟然还沒真正明白何为爱情,诗人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却把对异性一厢情愿的好感当成了爱情,错以为自己和雪儿的感情有多深厚,到头來,一场空。 罢了罢了,不提不开心的事。 中午,我妈特地烧了一桌“满汉全席”,使劲给我补。 看着妈的双鬓和头顶的银丝,我一肚子感激,恨不得倾泻而出,但我不习惯矫情,男子贵在泪里膝下有黄金,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说:“妈,等我这事解决好了,我就回來在全椒找个班上,永远陪着你和爸爸!” 我妈一搁碗,问:“还要去江西啊!” 我点点头,叹口气,说:“也是沒办法的事,棘手得很,不过,你们放心,我命中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我妈半信不信,问:“那个张半仙!” 我爸也问:“那人怎么样,别被人唬了!” “人不错,很神秘!” 那天的饭菜特别香,我一连吃了三大碗,和我爸干了一瓶白酒,后來,按照之前和刘掌柜的约定,在斩龙岗集合,临走时,我妈掉了几滴泪。 我说:“妈,下次回來,一切都会好起來!” “但愿!”我又轻轻地自语了下。 我倒不是替自己担心,此番前去江西,張半瞎凶多吉少,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自然会受牵连,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每个在你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是有理由的”,人与人的关系除了表面上的好友、爱人,此外还有不可言的微妙关联,便是互相之间的命理影响,張半瞎和我现在可以算得上生死之交的挚友,他一旦出事,我的前程未來必然受到挫折。 于是,我想当然地认为我可以将黑龙请出,替張半瞎禳避一切凶祸灾伤死,可我转而一想,張半瞎自己身有白泽附体,那只神兽为什么不能祛除他命中的凶劫。 我带着疑问赶到斩龙岗,见到刘掌柜和他手下两位帮手正在卡车旁靠着说话,我过去就问:“九哥呢?” 刘掌柜拉开车门,竟十分灵活地蹿上去,带起一阵风,其他两人也迅速爬进车内,一声不吭。 今天,火葬场生意不是很好,只有一两辆送灵车靠边停在车棚里,人,更见不到一个,气氛诡异,异常得我不禁心生怀疑。 “喂,你上不上來!”这家伙抻头突然大叫,吓我一跳。 我问:“张天问呢?” “你上來说话!” 我四下瞅瞅,空旷无人,心想他们仨不会要害我吧!正犹豫不决,车里传來刘掌柜的声音:“蒋神,你上來,我有话跟你说!” 我好不容易坐上驾驶室,心都快提到喉咙眼,听刘掌柜说:“天问兄不能和我们一起,他有事要做,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到一个地方会面!” “啊!发生什么事了!” 刘掌柜摇头说不知道。 ------------ 第八十一回 骗局(上) 卡车启动后,出县城直接奔高速,一直南下往安庆赶路,在车上,我不止一次问刘掌柜張半瞎的事,他一直说不知道,于是,我稀里糊涂被带到安庆,他打算从安庆坐轮渡过江,到江西,我问刘掌柜:“那这车不要了!” 他阔气地说:“就一辆破车而已,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我暗暗地想到,难怪云爷以前说黑姥姥都是些大老板,今天从刘掌柜的口气就能听出,干尸体交易这行,比捞什么偏门都赚钱。 “按照约定,我们到江边和天问兄汇合!”刘掌柜说着,从车里把他随身带的一块蓝色的包袱拽下來。 我问:“这江这么长,有说具体在什么地方等他吗?” 刘掌柜话锋一冷,说:“沒有!” 我大觉情势不对,想找借口脱身,却又听到刘掌柜故意压低声音说:“说出來就会被人盯梢!” 我不明其白,问:“什么意思,你们还是约好了!” 刘掌柜摆手说:“不可言,照天问兄的话來看,跟踪他的人不是普通人,我们大家都要处处留心!” 这话一出,我顿时觉得身后不远处仿佛站着一个朝我们这里觊觎的刺客,不禁背后凉气直拔,感觉危机重重,世上有种來自未知的恐惧,让你无地自容,步步惊心。 我们留了一人看车上的棺材,其他人直奔江边,这里,大小船只货轮鸣笛不止,加上当天江面起雾,一切环境因素都适合我们消除自己的行踪,而刘掌柜终于作出表示,从怀中掏出一块罗盘,根据罗盘指示,在一处定位,说:“好了,在这等!” 我悄悄抻头,看到罗盘指针指向的那方有一个黑色的“死”字。虽然我不懂风水罗盘的构造以及使用方法,我也知道此处定的位置是块凶地,怎么想起來在凶地上碰头,我心慌慌。 半个小时不到,远处一高肩大汉朝这边走來,近看,是張半瞎,我喜出望外,说:“你真來了!” 張半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法器,中间是根长约十厘米的柱子,四周拴满红绳,这些红绳自由的一端皆套着一只铁钩,我甚是好奇,问:“什么东西!” 刘掌柜认得这东西,说:“十八路寻灵!” 只见張半瞎将刘掌柜的罗盘放于地上定好,指针竟然立即朝下方沉了点,張半瞎顺着指针方向,在地上扒出一个坑,将这件法器插在里面,法器一进坑,立马左右旋转起來,接着红绳全部自然伸直,刺进土壤里,我对这东西好奇,忍不住又问道:“十八路寻灵是干嘛的!” 張半瞎说:“能帮我找出跟踪我们的人的法器,十八系红绳,每一系下面又分叉十根,一共180根寻灵绳!” “我看罗盘指针指的是‘死’字啊!未免太不吉利了吧!”我问。 刘掌柜哈哈一笑,说:“这你有所不知了,十八路寻灵就要择凶穴定位才能起作用,因为法器里的心轴是由人骨和人脑组合的!” “人骨,人脑,九哥,你哪來这些东西的,你不会……” 張半瞎不屑一笑:“你真是多管闲事!” 我不愉快,说:“你不是说过要帮我修行吗?什么都不教,整天看你挂着脸,也叫修行!” 張半瞎“哼”了声,还挺有脾气,我还想数落他,被刘掌柜拦下,他说:“现在跟踪你们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天问兄也愁白了眉头,蒋神兄弟,你要理解理解!” 刘掌柜当起老好人,我对他立马沒了偏见,觉得老头人还是挺善良的,又听他说:“人骨和人脑都是死人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弄死一个人,制作十八路寻灵啊!哈哈,那就要被条子盯梢了,以前沒推崇火化时,人死了都是拿棺材装,死人尸体好找得很!” 雾气一阵接一阵从四面八方刮來,又刮向四面八方去,我听他说得逼真不已,嗔道:“哼,那你们不是把死人尸体分解了,这罪过吧!” 刘掌柜被我问住,舌头环绕几圈,最后挤出话道:“也是也是,罪过!” 我白了他一眼,沒说话。 “船來了,我们把棺材抬下來吧!”一个脚夫说。 我点点头,看張半瞎和刘掌柜,刘掌柜把价钱和船家说好,我们便全上到江埂上抬棺材。 光绪的梓宫甚是沉重,用刘掌柜的话说是,棺材在水里土中呆的时间太长,吸潮了,重量快赶上同体积的生铁,在斩龙岗时,六七个人抬都吃力,现在总共才五个人,所以光抬这口沉棺,我连放屁的劲都使出來了。 好不容易从上头挨到江边。虽然棺材上盖了油布,却还是被船家认出來是棺材,坚决不愿搭我们过江。 不知道刘掌柜是看上了这艘船船舱大,还是不想麻烦再打船,一口气开了“天价”,,500。 五百块在那时候可相当值钱,不就是驮下棺材和几个人吗?刘掌柜竟这么舍得花钱,張半瞎若有所知地一笑,船家见钱眼开,赶紧把我们往船上请,还帮我们将棺材抬上船,兽兽在一旁蹲着,盯着船家看,不经意叫了声。 船行至江心,刘掌柜突然把包袱解开,从里面掏出一只大哥大,戳通号码,那头传來人声,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听到人打通这玩意,以前都是听别人传说的,刘掌柜一口江西话,我听得半懂半不懂,好像是在委托别人办什么事。 等挂了大哥大,他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剪剪掉圆头的一端,划着一根比中指还长的火柴,缓慢点着雪茄,香味随即扑鼻袭來,我都能闻到,我静静地看着刘掌柜靠在船栏上,好一副享受态。 船逆流而上的,快到彭泽县时,我不禁想起这江底的十八遗宫阵和江屍以及冷书生的神秘面孔,特别想一下搞清楚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但囿于冷书生的特殊身份,我不敢公开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他。 这时候,江上的雾气早散尽,刘掌柜兴致勃勃地给我们介绍起鄱阳湖的美丽,我说:“诶,上次我已经來过一回,鄱阳湖真的是特别美!” 刘掌柜吞云吐雾道:“那是当然,《魈山客话》里不是说,‘千里行云,万里船,客人至此醉不还’嘛!” 这话,《魈山客话》里有,另外,这个《魈山客话》很出名。 我问:“你怎么知道《魈山客话》这书的!” 刘掌柜哈哈大笑,道:“怎么说我也是老江湖了,再说这本书也很有名气的啊!不过,其中一些东西太过怪力乱神,新文化运动那会,曾经被查出來严重唯心主义和邪教主义,就当禁书封了,不知道这些事吧!” 我陪笑,点头说:“不知道不知道!” “其实,我说这个《魈山客话》是有原因的!”刘掌柜如是说后,又停顿不语,吸一口雪茄,他这雪茄还真架住抽,都半个小时了,还沒到头。 張半瞎在意地注视着刘掌柜。 听我问他为什么?刘掌柜一语中的道:“我早知道你脑后的鬼疟是因为光绪皇帝的怨灵缠身所致,俗话说‘鬼缠身,打死不作声’,是说鬼魂缠人难送走,何况缠你的是光绪帝呢?本來我请回光绪帝的梓宫后就沒必要多管闲事,但我想好人做到底,指点你一个方法!” 我赶紧问:“什么方法!” 刘掌柜不急不怄,说:“这方法是保底用的,现在主要等梓宫归位,看你的鬼疟退不退,如果不退,再说!” 我说了一句感激话后,大家彼此阴沉着,只有船家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船到彭泽县后,我正纠结这口沉棺该如何搬上岸呢?就见码头上走过來几个人,大老远地朝我们招手,刘掌柜说:“吆,我们的人來了!” 除此之外,几人身后还跟一辆大卡车,笨沉沉的样子:“咣哝咣哝”,车盖破烂不堪,车兜四周的铁栏杆锈迹斑斑,跟从垃圾堆里开出來似的。 车停好后,來的五个人代替我和張半瞎,一齐将棺材请上车,卡车载着我们到了蜡尸馆门口时,一切是那么安静,房屋建筑、过路人,大家该干嘛干嘛?都不知道几十年前的清朝皇帝在此,可我注意到门口两尊石狮子的嘴里都插了一柱香,余烟袅袅。 卡车从后门直接绕进蜡尸馆,迎面來的是一辆装满石灰袋的运输车。 棺材被如何处理是刘掌柜的事了,但在路上,我已经悄悄地把从银棺材金痰盂中掏出來的账本、美元和三颗金牙一起塞进血棺材里面,但愿这样,我能摆脱光绪的怨灵,回到正常生活,另外,刘掌柜对我说:“小蒋啊!或许皇上的梓宫请回原位后,你就洒脱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安慰我,反正话听得舒服。 微风轻拂脸颊,一股夹带青草气息的泥土芳香被我嗅入鼻腔,这味道仿佛让我回到了儿时,儿时,在河畔边吹着春风捉蝌蚪,在田埂上撒着野你逐我赶,那生活是我所憧憬的,可惜物是人非,甚至人非物也非,我知道过去已经回不去,但我希望这辈子能当个平凡的人,过安稳的日子,与世不争。 我这么想,也这么对張半瞎说。 “这种话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会说的,只有精彩过后,人才会追求平凡!”張半瞎意味深长地说。 我沉思,想想:也是。 “不过,我这些还不算大风大浪,简直糟糕透了!”我又说。 張半瞎语调带着轻轻的不屑,说:“你这都是小儿科…”他愣愣,又说:“人若不经历起伏坎坷,我觉得來这世上真是白來!” 我赞同道:“你说的极是!” 话虽是这么个说法,我还是从他微皱的眉毛上看出他情绪不高,想想,明天就是他的大劫之日,而且是他自己掐算不到的劫,该是有多恐怖。 我们在刘掌柜的蜡尸馆里住了三日,第三天,刘掌柜跑來问我鬼疟还有沒,我转身给他看,他说:“不好诶,还有!” 我失落不已,挂着脸问他:“棺材还沒有搞好!” 刘掌柜说:“我已经在老坟那边,按照老祖宗定的规矩布置完善了,鬼疟怎么还有呢?” “不会是长期的吧!!”我问。 刘掌柜说:“不会不会,灵病去得快,我是两天前就归位的棺材,照理说,这时候,你应该无事才对,唉~~” 他一叹气,我就傻了,莫非背后真有什么阴谋,像張半瞎说的那样。 连張半瞎也无奈,道:“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把光绪帝的梓宫送回这里,试图解决你的事,现在看來,不但你沒有脱离光绪的怨灵,连我也搭进來了!” 我回想起几个月前,那次找張半瞎帮我们看鬼疟时他说的话,他说我们可能害了他,原來因果真的相连在一起。 “天问兄所言我能理解,不过,现在你们与其沒有方向地乱奔,不如听我一计!”刘掌柜从中出招道。 “什么办法!”我慌忙问。 ------------ 第八十二回 骗局(下) 刘掌柜说:“找五鬼签灵之契约,或许能帮你一把!” 張半瞎沒反对也沒同意,参考性地说:“不可取吧!” 我想起在婺源见到的怪小个雨之里,他就是和死神签了灵约的,祖先是灵古氏,我并不觉得这样不妥,签了灵之契约后反而有常人沒有的特异功能呢? “现在只能这么做了,九哥!”我试探性地问。 他也无奈,说:“要是我爷爷在世,也不必费这些波折!” 刘掌柜饶有兴趣问道:“噢,看來天问兄的老祖很有能耐,不知老人家当年是做什么职业的!” 張半瞎冷目横眉道:“告诉你也无妨,爷爷他是一位职业追灵人,也叫弑灵人,见鬼杀鬼,见妖灭妖,凡是性属阴的,他一概不放过!” 我倒抽口冷气,悄悄看上会客厅上的那个大大的“屍”字,冷峻、阴沉。 刘掌柜无暇闲听,郑重其辞道:“你可知道你爷爷给你们后代种了多少孽,万物苍生,皆有其生存之道,虽说人间正道需要维持,但不至于赶尽杀绝啊!” 張半瞎面无表情,冷冷地应了句:“啊!” 我越看張半瞎越不对劲,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被神秘人跟踪,还是职业祝由师对死亡的敏锐表现。 刘掌柜话归正題,对我说:“这样,老朽为感谢你们协助我把金尸请归位,就不吝啬带你找五鬼签灵之契约,灵之契约一签,甚事好解决!”他说着就拉我手,准备带我去什么地方,却被張半瞎拦下说:“且慢!” 刘掌柜神情谨慎地问:“怎么,,天问兄!” 張半瞎保持一手朝前,一手插袋的姿势不动,呆呆地看着我和刘掌柜,愣了好长时间,终于拿开拦着刘掌柜的手,依然若有所思地说:“沒事!” 不但我,连刘掌柜也是满脑子疑惑,悄悄和我说:“天问兄是不是受刺激了,突然变这么奇怪!” 我尴尬地说:“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掌柜带我们朝庭院深处走去,这里老树林立,树荫如扇,遮天避阳,极其阴森,破败的围墙,断壁残亘,西南角一处,堆着瓦砾碎石,旁边有一口小水潭,左转,一间挂满蜘蛛网、落积一层厚厚灰尘的老屋,门上一把长条锁,窗户纸三两垂挂,透不遮风,刘掌柜开门时,我注意到门头上竟然浮雕一只三角形头的蛇,口中衔着一点红,是火焰。 这让我一下回想起在幽门岭的经历,一只口衔火焰的三角头蛇隐身石墙,万分神秘,难道刘掌柜家的蜡尸馆和三头蛇有什么联系,另外,幽门岭的怪异蛇事,我至今还不知道缘由。 “进來!”正在我八十度角仰望上方出神时,刘掌柜开开了门。 屋内家具摆设一无所有,倒是墙上挂满画背向人的条幅,尘落上下,纸张颜色暗淡,看來有些年头了,进來后,满屋子湿气,夹杂着久不住人的霉味,令人作呕,我捂着鼻子环视一周后,沒发现哪里特别,便退出屋外透气。 刘掌柜回头朝我诡异一笑,然后摘下墙上一幅画,卷在手中,从里面出來,朝西南角那口水潭径直走去,我跟过去看到里面空无一水,陷出一口好大的黑洞,但是水潭四周的墙壁上却有不浅的水迹,还粘黏着深绿色的水草,迹象显然表明水位刚刚才下去的。 刘掌柜对我们说:“跳下去,我们直接到庞都古城!” “啊!,庞都古城!”刘掌柜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连张半瞎也疑惑不得解。 刘掌柜直言说:“我们刘家蜡尸有一步叫弑畜续阴,进行的场所就在庞都古城,那里供奉着五鬼,从水潭下去后有一条地下河,沿着河我们就能到庞都古城!” 他如是说,我突然想起面儿山地下的暗河以及阴阳船,心想该不会又要遇到什么奇葩的东西吧! 刘掌柜带头跳下去,一溜烟消失不见,我抱着兽兽,和張半瞎二话沒说,紧接其后,下去后屁股贴着洞壁滑行,感觉特别像玩滑梯,失重刺激着我的神经,逼得我不得不放声大叫,但是洞壁似乎很长,不知滑行多久,依然沒有尽头,渐渐,我也适应了失重带來的身体失衡感。 張半瞎在前面滑着,黑暗中不忘关心我:“蒋神,你在吧!” 我开心地说:“在呀,好刺激啊!” 他不说话了。 终于,伴随着两声落地声,張半瞎和我皆來到通往神秘庞都古城的地下河边。 我推亮手电筒,首先往回照,看到送我们來的通道,就在眼前这面墙壁上,再看四周,一条阔河沿着隧道直通前方,河水潺潺,动静不大,也不知道庞都古城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重点不是这个,关键是刘掌柜呢? 我问:“刘掌柜呢?” 張半瞎左顾右盼,和我一样迷茫,兽兽蹲在我脚下,蹭着我腿,小声地哼唧。 “他不是在我们前面的吗?沒理由在我们后面的啊!” 張半瞎冷静地说:“等一等看!” 好吧!等,我沿着河岸來回徜徉,直到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也不见刘掌柜现身,我急躁了,自言自语埋怨道:“妈逼的,不会蹿了吧!!” “我们上当了,他说找五鬼签约是假,骗我们到这才是他的目的!”張半瞎突然冒一句。 我还天真地说:“啊!那,那,诶,我们哪里得罪他了,我们哪惹他了,为什么啊!” 張半瞎说:“干这一行的沒有几个心肠善良的,光绪金棺材价值连城,他好不容易得手,肯定要杀我们灭口,是怕我们传出去口风,引起江湖上人的争议!” 我说:“难怪刚才刘掌柜直言说庞都古城是他们老刘家蜡尸的地方,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口无遮拦地说了,恐怕真要取我们性命啊!” 張半瞎看地下河两头皆黑得不见五指,一时无计,寸步难行,也着急。 我试着往來时的滑道口爬,却被湿滑的滑道一次次摔下來,根本无法沿原路返回。 我说:“完蛋了,九哥,应了你爷爷的语言,我俩遭小人暗算了!” “刘掌柜果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張半瞎说。 我埋怨他:“我记得你不是会看相吗?刘掌柜那小人,你识不破吗?” 張半瞎不说话,思忖一会后说:“人心不古,我知道刘掌柜会和我们使诈,但如果我俩不辞而别,你的鬼疟我再找不到方子能治,或者说你我会因此失去一个机缘!” 我不满地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机缘!” 張半瞎说:“机缘很重要,你和我一开始就注定要和蜡尸馆、光绪帝牵扯在一起,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犹豫,是果决点带你离开江西回安徽,还是留在这里,看能否找回我爷爷丢失的那段记忆!” 我终于开窍了,把话说白道:“意思就是我俩离不开这蜡尸馆就是喽!” 他点头说:“是!” “我自己倒无妨,关键是你,今天就是你的大劫啊!”我看着張半瞎,一时间害怕起來,我怕他出事后,我会被困死在这里。 我的这点小心思竟一下被張半瞎猜透,他说:“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 即使现场只有我和他两人,我却还是感觉自己颜面扫地,不过,他随后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想法是对的,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保护别人!”他说完朝着自己的鞋面看,反正当时也沒多想,只是后來,才觉得張半瞎的人格魅力不光体现在他的外表上,还有就是他的一言一行。 既然说什么都沒用,都得接受被困住的事实,我就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毅然决定朝右边,沿着河道走,張半瞎叫住我,说:“诶,你干什么?” 我意气风发地说:“哼,见识见识庞都古城是什么样的!” 張半瞎讥笑我:“无知小儿,你还真把來这当探险了,万事宜谨慎!” 我撇过头,朝河那端长望,一片,无光区,黑洞洞的酷似暗夜苍穹,充满令人神经跳跃的刺激感和恐惧。 “九哥,我俩怎么这么倒霉,如果不遇到这些事,我们现在一定过着舒舒坦坦的生活!”我想到将要面对的庞都古城,心情一下消沉掉。 張半瞎说:“再光鲜的日子总有被乌云遮挡的一天,你我一次次进入险境,又次次全身而退,正是人生起落无常的表现,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现实,我说,人就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一番大道理过后,还不忘问我:“话是不是太正式了!” 我调侃道:“你是在部队拿过笔杆子的人,出口成章啊!” 他不好意思地说:“话一旦说到心坎上,便停不住!” 我在想他今天有死劫,精神头还这么高,是不是因为人死前回光返照啊! “你看这上面!”他打破我胡思乱想,指着上面洞壁说。 我抬头看上去,发现洞壁岩石上隔一截刻一只右指向的箭头,大概是路标,我惊喜道:“哎,是右边啊!我刚才瞎走的,还对上了啊!”兽兽跟我后面“喵”了声。 張半瞎说:“嗯!” 我沒有居安思危,反而兴奋地说:“与其在这等死,不如凭本事走出庞都古城!” 張半瞎丝毫不犹豫地支持我说:“走,或许缘就在前方等着我们!” 我边走边说:“你整天把缘挂嘴上,这东西靠谱吗?什么东西不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吗?” 張半瞎说:“缘是无形的生存之道,可遇不可求,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迷信,但是,信缘的人能察觉出,每一件关乎自己的事情在发生前都会产生一些明显或者不明显的征兆,缘往日常生活上说,就是你机遇,如果机遇不光顾你,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争取,还是会与其错过!” 我点点头,半信半疑地问:“那怎么能把握到缘呢?” 張半瞎说:“多行善,多积阴德,好的缘自然会光顾你!” 他言辞极像街头算命劝世的神棍,我不禁觉得好笑。 沿着地下暗河前进了不知多久,庞都古城一直未到,我直担忧刘掌柜是不是骗我们的,加上手电筒正好快沒电了,我焦急不已,一边拍着手电,一边自言自语骂:“刘掌柜那畜生是不是唬我们呢?狗日的,不得好死啊!” 手电电池估计已经坚持到极限了,一会亮,一会暗,最终“噔”地下熄灭,我们顿时陷入黑暗中。 兽兽不安分地躁动,叫声连连,听着像猫叫春,诡异恐怖。 ------------ 第八十三回 庞都古城 “啪啪”,張半瞎还在努力拍打手电筒,一般说,电力不足的手电筒拍几下后确实能用的,但是这次不行,手电筒的确耗光了它的生命。 我说:“放弃吧!只能瞎摸了!” 張半瞎长出一口气,仿佛在释压。 分把钟后,眼球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正因为眼球有这项调节能力,才让我们看到老远处范着的微弱光芒,那些星星点点的小光是我率先发现的,我激动地说:“哎,九哥,看那边,快看!” 黑暗中張半瞎看不见我手指的哪边,另外他左眼是重瞳眼,正常视觉沒我发达,所以很茫然,我说:“看呀看呀,就在那!” 張半瞎说:“不知道我是瞎子啊!在那在那,我千里眼啊!!” 我哈哈大笑,说:“啊哈,你是瞎子,我才想起來!” 張半瞎嗤笑不语。 我说:“你跟着我后面啊!前面那里确实有大片小亮点,不会是生在土下面的萤火虫吧!哎,对啊!萤火虫的幼虫好像真是活在土里的,会不会是萤火虫幼虫钻到下面來了,又长成成虫,所以才发光的!” 張半瞎呵呵笑道:“你想象力还真挺丰富的,要我看,阴阳相生相克,暗之极则明,明之极则暗,这里极暗,一定范围内必有光明之物!” 我不懂。 他说:“这么说吧!电焊见过吗?” “见过,我爸就是搞电焊的!” “电焊焊条点着时那光多强,但你要是直接用眼看,能让你瞬间失明,这便是明之极则暗的道理;同样,晚上,即使天上无月无星,你却还是可以隐约看见路行走,这便是暗之极则明的道理,现在懂了吧!” 我听他一字一句地说完,感觉还真是这么回事啊!我如醍醐灌顶般惊讶地说:“沒想到阴阳还有这样的玄机啊!” 張半瞎依然静静地走他的路,说着他自己参悟的道。 当我们來到这处犹如繁星苍穹之地时,我发现发光的不是萤火虫,而是一种从未谋面过的奇怪小花,花朵形状酷似月季花,仔细数一下,花朵共七块花瓣,守护着中间这个珍珠般大小的亮点,漫山遍野这样的小花,不但光芒闪烁耀人,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味,让人感觉仿佛走进了仙境,忘记一切忧伤哀愁,能治愈所有感情上的创伤,張半瞎说这是火把草,正好应了暗之极则明。 光倒映在水面上,微波粼粼,我心情大好,兽兽发疯似的钻进草丛中追跑滚打,玩地不亦乐乎。 河水慢条斯理地朝前继续流淌,庞都古城依旧不见半个影子。 我们一边赏花一边跟着河水走,美景诱惑我失去理智,我渐渐产生一种腾空的感觉,大呼小叫不止,吵地張半瞎劈头给我一巴掌,道:“疯了啊!” 我赶紧hold住嘴,摸头说:“不会轻点打啊!” 说话间,河岸两边的星点亮光高度突然急升,放眼望去,真像挂在高空中的星星,原來是因为无数高大的树木林立而起,火把草也换成了火把藤,于树上树下紧紧缠绕,星帘垂挂,地面地空,树下树上,皆星火阑珊,犹如一幅银河系星河图,令人叹为观止。 两旁高起的树林气势庄严,像城堡门口列队的守护神,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的到來。 穿行不久之后,一扇巍峨的大门突然“扑到”我们眼前,我用“扑到”一词形容,实在不过分,因为城门的出现确实出人意料,前一秒,前方还是无一物,后一秒,这扇阴森诧然的城门便蹲出來,拦住我们去路,两边是比城门还要高的城墙,爬满了绿茵茵的苔藓,门头上还趴着两头动物,身躯庞大,不见五官,河水自此分成两股,环绕外城流去。 面向十多米高的城门,我颤栗双腿道:“九哥,庞都古城!” 張半瞎不动声色,慢吞吞摘下墨镜,扒衣服露出胸口白泽纹身,说:“蒋神,你躲后面去!” 我说:“啊!干嘛” 我退到他身后三米开外,瞧见他双手往胸口一收,又向前送去,便引出一只闪着亮光的怪物,乃白泽神兽。 白泽一出,电吼雷鸣,炸声振聋发聩,冲击地我耳膜生疼。 它纵身一跃,跳上城头,一呼气,上空彻亮如白昼,光耀大地,我清楚地看见趴在城头上的两只怪兽是一对无脸黑豹,張半瞎却说那是一双死灵兽,专门看管阴气重的邪恶之地,白泽上去沒有并沒有干掉这两只死灵兽,仅仅在城墙头上跑了一圈,又跳回地上,消失。 根据后來張半瞎的话推测,白泽上去是给他打探去了,他说:“里面是庞都古城,我们进去~~~” “可以不进去吗?我怕得慌!”我插话道:“从旁边绕吧!就跟着外边的河走,肯定能走出去的!” 張半瞎说:“河道钻树林里去了,你觉得你能在树林中始终保持着正确的路线!” 我观察下四周,见化成两条河道分道扬镳的河水确实钻树林深流而去,密林路难识难认,不太可能走通,張半瞎早把一切计划周全了。 “那就穿过庞都古城吧!”我故作镇静道。 稳如泰山的城门上了大锁,锁上飞刻有奇形怪状的图案,应该是封门之用,我瞧这锁大小赛过石磙,又符印满身,无论蛮力还是灵力都不好破开,看來刘掌柜把我们引至此处真要逼我们于死地,再怎么于心不甘,再怎么垂死挣扎,都将要在今后化为子虚乌有。 愁上眉梢,我心淡凉,回首瞧见張半瞎正瞪着眼望我。 “我靠,眼神这么犀利干嘛?”我无趣生趣道。 張半瞎说:“你试着把体内的神龙白龟逼出來,看能不能破解这封门锁!” 他的话出乎我意料,我可从來沒想过主动召唤身体内的黑龙白龟。 我不禁怀疑道:“行,行吗?” 張半瞎说:“你把眼闭上,我教你出灵咒,我念,你跟着默读……天行健,地势坤,灵行阴阳,至高至上,养千日血与汗,用一时保吾命,敕!” 我照着学,默念一遍,可是?半天不听动静,我悄悄地睁开一只眼,黑龙白龟沒看到,却见张半瞎独瞅着我,我茫然道:“怎么了?龙龟呢?” 張半瞎说:“有沒有搞错,最后一个字是‘敕令’的‘敕’,不是‘吃’!” 我说:“噢噢,晓得了!”然后,我正式默念道:“天行健,地势坤,灵行阴阳,至高至上,养千日血与汗,用一时保吾命,敕!” 满腔热血膨胀,胸口要炸开一般,接着,响声雷动,一声苍凉的龙吟声划破天际,四面八方刮來飓风,我知道神龙出现了,睁开眼,一瞧,天上飞着那条黑龙,若隐若现,白龟沒见到。 張半瞎长发在风中左右荡漾,一手挡在嘴巴边朝我努力地大声叫道:“赶紧用思维控制它,命令它撞开城门!” 风呼啸不止,即使我和他靠得近,话也听不太真切,好在都是中国人,语言理解范围大,我明白后,稳定思绪,一闭目,黑龙一下近距离出现在我脑海中,我运用心里对话的方式去指示黑龙撞开城门,黑龙得令后,急速升空,引起龙卷风,直上云霄,忽,龙身转势,尾扫星空,划一道红光现世,头翔于地,携排山倒海之伟势,击撞城门,瞬时,地动山摇,尘土沉浮。 门,四丈长门,不堪一击,倒地不起,连镶嵌在两侧城墙里的门轴也受牵连,往外刮带出一堆堆石土。 此时,黑漆漆的庞都古城出现在我们面前。 然而,古城并非我幻想的那样,鬼怪妖魔四处乱蹿,相反,前方一片火把草闪烁其光,肃清整齐,与黑静的环境格格不入。 黑龙完成它的任务后,朝天隐退,同时,我的头晕眩之余带着针刺痛感。 張半瞎见我捂头,说:“黑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主动敕令,否则伤身体!” 我点点头,跟着張半瞎的步伐,却发现兽兽在一旁瑟瑟发抖,肯定是刚才被黑龙的威猛气势吓到现在还沒清醒过來,我轻轻踢它一脚,兽兽瞪着小眼睛可伶兮兮地望着我,还是不动,我用脚尖蹭它小肚子,兽兽一下痒醒,抱住我腿,脸贴着裤子,紧紧地,打死不松开。 我一瘸一拐踏过城门,走进庞都古城,才看清这块高高立起的石碑,覆满了青色的苔藓,把刻在上面的字全部遮住,不可见,四周,乍一看,遍地的火把草分布凌乱,长势随意,但经張半瞎的指点“这是个八卦局”后,我慢慢看出其中的端倪。 火把草分外八丛,内八丛,正好对应“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象,中间阴阳双鱼未见,張半瞎说阴阳聚于石碑之上,我用军刀挑挑石碑上的青苔,发现它们已经枯死。虽然颜色看起來很新鲜,干燥的青苔,经火柴一点即着,扔上石碑,火引火,大火一下在石碑上蹿开,烧得壮烈无比,黑烟熏空。 待炽热的火焰冷静下來,我一脚踹上石碑,碑身一动,灰烬纷纷落下,现出好大一个阴阳双鱼,顺时针方向旋转的。 張半瞎说:“后面应该还有一个是逆时针转的阴阳鱼!” 我跑到后面,果然见石碑背面与对应着前方相同位置有一个逆时针转的阴阳鱼,除此之外,背面靠左侧往下來一点刻着四个隽隽大字,乃“庞都古城”,其余空出來的地方全浮雕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感觉有点像功德碑。 “门前动用太极八卦阵來镇口,整座城池又设计成了五角格局,应五行,克阴灵,这是块大凶地,你我都要留心!”張半瞎话锋带着寒意。 说话间,远处传來了野狗**的怪声,兽兽如惊弓之鸟,突然趴到地上,动也不动,装死。 ------------ 第八十四回 狗尸 我跟着受惊道:“九哥,听到沒,狗叫!” 这种怪声,在农村,只有狗看见脏东西或者是狼进村子时,才可以听到,因为这两种状况下,狗是极其胆怯的。 張半瞎摸出他的银匕首,对我说:“你把刀随身带好!” “啪啪”,他试着拍打几下手电筒,手电筒灯泡里的灯丝烧得赤红,打出來的光是橙黄色的,极其黯淡,不能用來照明,于是,他快速拧开手电筒后盖,倒出两截大电池,分别用牙齿咬瘪,再次上上,灯光就明亮多了,他重重地把手电掼在我手心,仿佛托付了我一件国宝,对我说:“手电筒就是你命,千万别丢!” 他的话加深了我对躲在黑暗中那些阴灵的恐惧,本能地左顾右盼,兽兽赖在地上不走,我连踢它几下,它都不理不睬,我沒工夫唤它劝它,只好脱下外套,把它包在里面拎着。 張半瞎说:“你待它好,它关键时也会救你!” 庞都古城,不见一屋一栋,到处是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皆叫不上名來,穿插其中的是火把草,随微风摇曳,地势高低不平,让人时刻处于颠簸状态,張半瞎说这是故意迷惑我们的方向感,让我们在其中迷路。 我惊慌:“那你还走,带着指南针啊!” 張半瞎胸有成竹道:“指南针,那都是唬小孩的玩意儿,我靠的是身体对大地磁力线的感应來定位,准得很!” 他虽然说地轻松,似乎百分之一百可以直穿庞都古城而过一样,但是越往深处走,气氛越阴森,树杈枝叶,张牙舞爪,好似一个个穷凶极恶的魔鬼,耳边还不时冒出一两声狗叫声,极度恐怖。 來到这一处,是个下坡路,走着走着,两边的坡壁渐渐高过我们头顶,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喘气都小心翼翼,兽兽始终屁股对外,头朝下,静止不动,它是快活,被人保护着,我看着它,羡慕不已,脚下忽地被东西绊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被張半瞎及时伸手扶住。 他问我:“怎么了?” 我一边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边回头來找,恍惚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长长、窄窄的,我靠近看,大吃一惊,是一只浑身溃烂的死狗,隐约闻到一股恶臭味,我捂着鼻子躲远,沒想到一阵更恶臭的尸体糜烂味扑面冲來,不光闻得我作呕,连眼睛都被熏得眼水直流。 原來不远处的前方狗尸遍野,不见蛆虫滚滚,却见一簇簇细麻的小黑点涌动,甚是呕心,張半瞎硬着头皮,侦察一番得出结论是:“狗眼生前被消瞳,眼血被抽,看來刘掌柜说的‘弑畜续阴’不假!” 我对这个“弑畜续阴”好奇,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实在,实在是太臭了,比粪池炸开的味道还重,甚至连一直躲在我衣服里的兽兽也被熏抬了头,望望,又继续把头埋进衣服中。 “九哥,我们能回去吗?架不住了!” 張半瞎也沒犹豫,当机立断往回退,等臭味离去后,他说:“我们怕是走到人家抛尸的山洼里了,我们走这边,从林子里穿行!” 他说的这边,是我们左前方,刚才我们之所以选择走中间,是因为两旁皆是密不透风的树林,进林子后,路难走许多,但是闻不到腐臭味,拨草踏木,开路行路,身上的衣服、裤子被枝桠草叶割出一道一道口子,本以为这样历经千辛万苦能换來早日脱离苦海,从庞都古城出去,可就在我的裤脚戏剧性地被树枝挂住的时候,四面一下传來猛狗的群吠声。 声音近乎癫狂,要一口吃掉人似的,起初,我以为只是死去的狗的阴魂起哄叫叫,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谁知道一只满口淋漓鲜血的恶犬出人意料地从左边蹿出,前足的十支狗爪尖锐无比,锋利赛刀刃,当时由于我正好弯腰在日弄被搅住的裤脚,所以張半瞎首当其冲。 狗爪那么长那么尖,直接刺上張半瞎,非死即伤。 我翘首斜视,活生生地见证了这一幕,我心凉,想:果然,九哥的劫还是到了,那我,我,沒了九哥,我只能等死。 八方犬吠,听着像是它们胜利的号角,这让我想起历史剧中,项羽被敌军围困时的四面楚歌之凄惨场景。 “九哥,咱俩到此结束了!”我自言自语道。 “蒋神,卧倒!”張半瞎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张力破空四射。 我意外之际,赶紧伏地贴紧,抬头见旁边,張半瞎高举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随即而來一声:“火遁----符灭!” 八张火符旋空散开,于半空密林中化成一团团炽热火球,半径随时间越增越大,最后互相连到一起,将这里的灌木乔木火把草等杂乱植物一通烧个精光,熊熊大火连烧不止,却不往我们这边靠,反而以我们这里为圆点向外围发散辐射,红火中夹杂着灰烬黑烟,神似一只烧红的大手够向天空。 我无暇顾及这些,一用力,扯坏裤脚,挣脱树杈,眼巴巴瞅着張半瞎,见他捂着右手腋下,以为他完蛋了,伤心地说:“九哥,你真伟大,临死之前还不忘救我!” 張半瞎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蒋神啊蒋神啊!我还沒死呢?你就咒我啦!” 他又笑,笑地很开心。 我挂了几滴眼水在眼眶下,不明其白,问道:“九哥,你沒事!” 張半瞎松开右手,沾了一手掌的血,说:“只是被那狗划伤了皮,沒大碍,不过我真要感谢你,仅仅三天时间,我的命真就被改了,躲掉了死劫!” 我谦虚道:“哪有,我什么都沒做啊!” 張半瞎说:“本來我是要被那只狗爪刺穿胸口的,结果只是划破了点皮,哈哈!” 我第一次看到他能为一件事笑开怀,忍不住说:“你都是看惯大风大浪的人了,就这点事,你就hold不住了!” 張半瞎收敛住说:“沒想到改命的效果这么明显!” 我若有参透说:“终于理解你说的‘人与人之间都在相互影响’,还是你看得远,懂得利用别人改自己的命!” 張半瞎呵呵一笑,说:“但愿你能成为改变我一生造化的人,如果真那样,我要感谢你八辈祖宗,!” 他的话太过正式,我感到尴尬无比,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 此时,包围圈以外的地方大火渐熄,热浪潮退,原本的暗黑森林成了遍地的红木焦炭,草灰深处依稀透着猩红的火烬,仿佛一对对觊觎我俩的眼睛,头上的岩石受热、降温,发生热胀冷缩反应,许多处自动往下掉落石块,跟下冰雹似的,我好几次被石块砸中。 与之前山洼的地势相反,这里的海拔高度逐渐增加,有些地方高到几乎要和头顶的岩石相接触,在草木的余火照明下,我们看见前方地面像铺了层白雪,皑皑白色,靠近后,才发现原來地上是一层石灰,已经吸潮和地上的岩石融为一体。 張半瞎说石灰能防潮,能驱虫,能制鬼,看來庞都古城里的刘家蜡尸馆离得不远了。 我一激动,说:“好,我们去端了他的老窝!” 張半瞎告诫我道:“不能骄傲自大,像刘掌柜这样的老江湖,不但心计重,布置计划还很周密,他既然敢把我俩引进这里,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干掉我们,长路漫漫,艰险无比!” 我深有感触:“怎么世上总有动机不纯的坏人呢?” “利益呗!”張半瞎说得很轻松。 “如果人人一心向善,这世界会无比清静!”我说。 張半瞎说:“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穿插其中的,不过是‘利益’二字,周恩來他们搞外交,前提都要保证咱们中国利益,人与人之间更注重利益!” 我叹口气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照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到共产主义社会啊!” 張半瞎轻柔地一笑,说:“你真肯烦神,只有社会经济高度发达,人才可能停下脚步來审思自己的道德修养,精神文明才能达到一次高潮建设,一个国家,如果人民饭吃不饱,病看不起,甚至连话语权都沒有,你认为理想共产主义能快速建成吗?” 我钦佩地竖起大拇指,说:“讲得好!” 闲谈之际,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台映入我们眼帘,这些高台中间呈正方形,离地三米,四个角落架着铁锅,一周有四处台阶直通其上,不知道用來做什么的,高台不止眼前这一排,后面数量更庞大,張半瞎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弑畜续阴的场所!” 等我们上到高台上时,才看到几十个排列整齐的深凹巨坑,每个大差不差,皆灌满血水,而且每个巨坑的外围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符文,成一圈向外辐射。 闻不都腥味,奇怪,我说:“九哥,这就是弑畜续阴,什么意思呢?” 張半瞎说:“杀掉畜生,延续阴灵,应该是这意思吧!字面上來看!” 我想到那些狗尸,一下想通了,说:“我晓得了,畜生就是那些黑狗,它们被杀掉,血抽出來延续阴灵,尸体被抛在山洼中,真是残忍!” 張半瞎言辞严厉:“丧尽天良,为一己之利,干出如此令人发指的勾当,必遭天谴!” 愤恨难平,我和他皆一肚子气,恰这时,我在高台边看到下方挂着的一具具死狗尸体,头朝上,眼睛空洞,之前,張半瞎它们被人消了瞳,抽了眼血,我喊他过來看,问他:“你说消瞳,抽眼血,是什么意思!” 張半瞎说:“消瞳就是用刀挖出瞳孔,放出的血,叫眼血,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因为……” 他突然踌躇不语。 我好奇心重,追问他:“因为什么?” “因为挖瞳孔时,要求狗是活的!” “啊!!”我一时间联想到狗狗活生生被挖去双瞳,惨叫连连的残忍画面,不禁出狂言:“我发誓要灭了蜡尸馆!” 我一声大吼过后,石灰地外,围过來黑压压一片未知生物。 ------------ 第八十五回 狭口蛙 说是黑压压一片,其实这些不明生物是白色肤质,个体体积不大,但互相拥挤在一起,跟讨债似的,还一直“哇哇”叫地甚是难听,不堪入耳。 正在我愁恼四处的火烬奄奄一息,即将熄灭时,張半瞎匆忙点着石台四个角落架着的铁锅,原來铁锅里有烛油,作为照明用的,铁锅里的大火冲天亮,方圆百米内的能见物全部呈现出來,我和張半瞎目击眼前这景象后,皆不寒而栗。 激灵接二连三地打,寒气由脊背向全身发散。 这些是什么怪物,头大身子圆,额头鼓鼓的,跟寿星似的,下面是一对深奥进去的眼睛,蓝灿灿的;海豚样式的嘴巴露出裂唇诡笑,肚子和额头一样,胀鼓鼓的,样子就像鼓腹的癞蛤蟆,而这东西外观看起來,正像某种蛙类,只是皮肤出奇得白,白得异常,是那种肉质长期泡在水中显现的白。 張半瞎说:“白化的狭口蛙,和你身体里的那只白龟一样,是物种中的极品,概率是几千万分之一!” “我靠,看这样子也不像几千万分之一吧!这么多!”我惊叹道。 多,确实是多,这些白化的狭口蛙真的是摩肩接踵,上下翻滚,它们努力瞪圆双眼,定睛在我们身上,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配上它们身上的白色,怎么看怎么别扭。 狭口蛙聚集在石灰层外围不敢跃雷池半步,張半瞎说:“我们往前走,尽量离它们远点!” 可是这些狭口蛙早已经在石台外围围成了一圈,水泄不通,为了防止意外,我和張半瞎花了些事件把其他石台上的铁锅蜡全部点着,这样一來,中间几十个石台组成的安全地带绝对制约了狭口蛙的前进,它们叫着不停,互相之间身体摩擦发出手搓泡沫似的怪音,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俩站在高台上,束手无策,空待它们能自己散去,但是这些白化的狭口蛙毅力惊人,死死盯着我们,始终不离一步,时而吐舌头在嘴巴上左右舔,时而鼓起胀肚子,我被逼急了,把兽兽从外套里拽出來,它立马蹿到我胯下,死死抱着我,头朝下贴着地面,害怕地要死。 它是鬼狸,但终归属于猫科动物,所以怕狗是理所当然的,可你怕这些狭口蛙我就不能忍了,我冲兽兽大吼一声,它灰溜溜地爬走,躲在一根火架下,我从铁锅下拆下一根木棍,裹着我的外套,伸进铁锅里,泡了一把蜡水,拿出來后,成了火把,我高举火把,下去石台,走到安全区边缘,在和这些怪蛙对视时,一阵阴风自蛙群中扫來,吓得我连退数步。 它们像弥勒佛一般,保持着诡异的笑容,胖胖的身子又像一个尚不能走路爬在地上的小孩,惨白的色泽似乎在告诫我,它们不是好惹的,我举着火把的手颤抖着,就想一把火扔出去,却始终沒胆量,最后又回到高台上,大发泄一次,边叫边用力将火把丢出去。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开口向下的抛物线,朝蛙群中掉落去,可在火把快要碰到蛙群还未碰及时,那一块的狭口蛙几乎同时开口向上空的火把射出一道红色的电光,那是蟾蜍类特有的“蟾光”。 在农村呆过的人或许知道,敢吃蟾蜍的蛇,只有“火烧炼”,其他蛇望见蟾蜍,都绕着跑,其中的原因就在于这个蟾光,蟾光的威力特别大,打到蛇身上,蛇的神经会即刻麻痹,抽搐不已,别说吃蟾蜍,别被它吃掉就算走运了。 白化狭口蛙打出稀有的红色蟾光,实乃少见,且数道蟾光打到火把身上时,火把瞬间自爆成粉末,连一直沒说话的張半瞎也心有余悸道:“你胆子真大!” 他话音刚落,一个铁锅忽然传出“兹兹”的响声,听着像是水往火上泼的声音,我们静耳仔细听,又闻头上有东西游走发出轻轻的骚动声,举头一看,我顿时傻住了,悄悄地暗示張半瞎道:“快看上面!” 头顶盘踞着这种数量巨大的黑色虫子,几乎我们目光所及之处全蠕动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呕心之物,虫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土蚂蝗,因为我以前在土里挖过浑身黑透的蚂蝗,和这些虫子一模一样,和普通的深绿色蚂蝗不同,黑色蚂蝗不光性嗜血,还爱往人皮肉上打洞钻孔,如果被它们叮住,不及时清理,会被它们钻进肉层下。虽然说它们在人体内不能生存,但它们身体里带有毒素,容易让人出现生物中毒。 我临阵失措,急于寻找掩体掩护自己,又不敢妄动一步,这时,黏滋滋的唾液从上空垂挂下來,不少落到我头发上,我忍不住作呕,同时往台阶下跑,我一跑,可能带动了空气流动:“黑蚂蝗”察觉到我,立马倾盆而下,我被淋个透,我尖叫着“救命”,大力甩打身上的“黑蚂蝗”,它们却紧紧挂在我身体上,不肯松手。 甚至有的已经迅速转移阵地,爬到我额头上,我手一抓一堆,软绵绵,黏滋滋,另外,它们竟然沒有眼睛,一端开了一张小嘴,不停朝外分泌粘液,和以前见到的“黑蚂蝗”不尽相同,我已经失去理智,抓一把扔一把,疯狂地奔跑,不知不觉双腿一阵麻痹感突袭,竟然不受我控制停止运动,我便一跤摔倒在地,嘴唇磕出血。 “黑蚂蝗”疯狂占领了我,一层层地,在我背上叠起罗汉,它们个体质量不大,但是数量基数大,总质量不容小觑,压得我浑身动弹不得,这时,有“黑蚂蝗”试图往我鼻孔中钻,幸好被我翘起的上唇拦住,然后它们就游进我左右耳,它们那柔软潮湿的肉质在我耳室中不安地蠕动,我想去抠它们出來,无奈双手也被麻痹,渐渐地,浑身失去知觉,这时,我才注意到原來我的双掌心已经被五六只“黑蚂蝗”打了洞,血流不止。 它们头已经埋进我的肉下,屁股对外,不停摇摆,应该还在继续往肉里钻,只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完全木然,成木头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圆双眼,等待張半瞎救我。 果然,一个好队友是成功的一半,張半瞎可靠得很,再次号令火符为我烧出一条求生之路,大火熏天,我身上的“黑蚂蝗”纷纷临阵脱逃,甚至连躲在我耳朵里的也匆忙倒退出去,大部队齐刷刷往石台外翻滚,而石台外正是一堆饥饿、等待食物的狭口蛙,它们比之前还要兴奋:“哇哇”声,冲天叫。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蟾光瞬间击瘫靠近石灰边缘的“黑蚂蝗”,舌条一伸,轻轻地,便将“黑蚂蝗”收入腔囊中,它们似乎还长了牙齿,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黑蚂蝗”,发出和摩擦气球表面一样的声音,怪诞无比。 “黑蚂蝗”敏感地意识到出去石灰圈外一样有生命危险,于是,在火符的大火熄灭后,再次往回逃窜,張半瞎继而又使出一张火符,大火滔天,翻滚着把往回逃窜的“黑蚂蝗”再次逼出石灰圈,狭口蛙大口大口贪婪地吞食“黑蚂蝗”,不少狭口蛙直接从挡在前面享受的同类身上爬过來,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 張半瞎扶起我,趁我还处在麻痹状态,用银匕首挖出我手心的几只“黑蚂蝗”,并说:“这可是黑蠕虫,一旦钻进身体,顷刻间能瓦解你所有的内脏组织!” 由于黑蠕虫麻痹我神经的毒素一时半会解不了,我只能默默听着,即使有话也动不了口,張半瞎帮我包扎好伤口后,背着我往高台上走,正上到台阶一半时,不知何处蹦出來的两条黑影,蛇形,擦边而过。 張半瞎意识到情况不对,三步并两步跑上石台,放下我,一回头:“嘭”地一声被后面突然袭來的蛇形黑影撞翻,鼻血都流出來了,他捂着鼻子四处寻找那只黑影,无果,气得鼻血直喷,而这时,我身上的麻痹也开始缓解,渐渐,身体恢复状态,活动自如,我拄着地一把劲撑起身体,可刚站起來,就和張半瞎一样,被蛇形黑影撞翻在地,它撞的是我肚子,力度之大,里面的五脏庙都快被震出來。 这蛇形黑影速度之快,连视觉都捕捉不到,实在蹊跷,張半瞎问我一声“沒事吧”,朝我摆出嘘声的手势,再不言语,侧着耳朵仔细搜集声音,确定躲在暗处的那只怪物。 我当然不敢说话,但是我想这四周蛙叫声连天,你怎么能分辨出來那东西的动静呢? 可是?不许半会,張半瞎若有所得,举一手,反掌向地,示意我慢慢蹲下,随即他握紧银匕首,作好迎战姿势,稍许,一条浑身乌黑的长蛇从張半瞎身后蹿出,摇摆双尾,速度极快,張半瞎熟练地一个侧身,再接着一个九十度转身,正好面朝背后的黑蛇,示出匕首,拦在长蛇正前方,长蛇无法改变运动轨迹,加之速度又快,自动在匕首利刃上一分为二。 断成两截的躯体还在地上呈“s”型摆动,挣扎,奇怪的是,长蛇断开处并沒有流血,不过,这倒和它的干枯的皱皮很搭配,皮层松垮,像非洲那边国家因常年饥饿、缺水导致的营养不良一样,更怪异的是,长蛇也沒有眼睛。 張半瞎扼腕叹息道:“可惜了百年的道行,活得好好的,非要找上门送死!” 我问他:“这蛇有百年的修为!” 張半瞎说:“一百多年了,这种蛇叫盲蛇,常年生活在地下,不见阳光,慢慢的,双眼退化,不过却进化出一身能呼吸的皮肤,它是沒有肺的,所以不存在肺部老化,好好活,可以活上千年!” 我“阿弥陀佛”一声,说:“罪过罪过!” 張半瞎拼好盲蛇的身体,算是为他弥补些过错,然后,他问我:“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庞都古城吗?” 我问:“为什么?” ------------ 第八十六回 百畜所 他说:“‘庞’有大之意,‘都’有聚拢、集中之意,庞都,大都,这里很早以前应该就是一处秘密的百畜所,各种异形怪物的聚集地!” 百畜所,这个词听着新鲜,也十分怪异,我说:“难怪到处是奇形怪状的怪物呢?” “别放松警惕,刚才我看到两条蛇的影子,我猜应该还有一条躲在什么地方!”張半瞎谨慎地说。 他神情紧张,好像这种盲蛇很厉害似的,我不屑地说:“这蛇看起來软弱无能,还沒有眼睛,能造成多大伤害!” 張半瞎说:“你太小看它们了,现在沒时间解释那么多,我只告诉你,皮肤千万别和盲蛇接触,否则,它皮肤毒素能瞬间让你毙命,走,我们赶紧走!” 他说话來势汹汹,情绪激动,此处非久留之地。 后面,黑蠕虫大军已经从狭口蛙势力范围内往回、往我们这边撤了,我不放心地招呼張半瞎再给它们一张火符,沒想到突然从黑暗中蹿出的盲蛇先下手为强,这些盲蛇,游蹿的身子灵活无比,它们吞食黑蠕虫的速度要比狭口蛙快得多,根本无需咀嚼,直接灌汤似的一口口吞咽。 我无暇管这些畜生间的生存斗争,做两只火把,抱上兽兽,朝着前方、朝着庞都古城另一边不停跑路,但是,我在考虑,狭口蛙克黑色蠕虫,盲蛇也克黑色蠕虫,那么谁來克制狭口蛙和盲蛇呢?难道百畜所里,还有其他危险生物,黑暗中,火把的星火中,我不寒而栗。 接下來我们所到之处,草木稀疏,路面颠簸,有几次,凸地都快触碰到上方的石顶,直到这处,地平路顺,沒有火把草,沒有黑色林木,却有一道道石柱笔直矗立,两两相连的石柱之间拉有一箍箍粗铁丝,明显是人工建筑,在石柱铁丝网后面,竟然是红石砖砌成的一座座铁笼,整体犯着红黑色泽,笼门大开,像阴沉着脸的狱卒一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火把的热光不像手电筒的冷光,可以照得很远,所以我无法观察里面的情况。 張半瞎说:“笼乃囚也,色应黑沉,这兽笼却是黑中带红,冲红罡煞,大凶!” 我心脏“咯噔”跳一下,担忧地说:“九,,九哥,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渲染气氛,我鸡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直言说:“所以说这里不祥!” “是不祥,你看那地上,那是血吧!”我突然注意到前面地上的一滩滩发黑的污渍。 張半瞎用匕首挖一点上來,结果匕首尖那一块发黑,有剧毒。 我站在一旁唏嘘,忽闻笼子里传出动物哼唧的声音,低沉阴暗,我和張半瞎同时抬头,在目光投射进笼子的那一刻,里面一只龇红牙、霉黑色身躯的疯狗精疲力尽似的一步一步慢吞吞走出來,双眼照例是猩红色,鼻子烂开一半,吊挂在嘴巴上,短毛茬吸趴在身上,像被火烘烤过一样。 張半瞎手背在后面,打手势示意我慢慢往后退,可是我刚动下身子,眼前这只疯狗便猛地一个原地起跳,血红的唾液喷口而出,全部溅到铁丝网上。 幸好,幸好铁丝网护栏的大门被锁,疯狗一口咬在上面,才沒直接攻击到張半瞎,疯狗近乎疯癫,大力撕咬铁丝网,与此同时,它身后的黑暗狗笼中涌出一群低头摇摆,看似神志不清的同类,见到我俩两个大活人后,立马狂躁,一个个往铁丝网上死命撞击,我拉着張半瞎急切地说:“九哥,快往回跑吧!” 他打量一遍铁丝网,指着它上方,说:“别往回跑,往上面爬,快快!” 我被他一催促,也不管为什么要往铁丝网上爬,反正照做就是了,可是?这外围的铁丝网和里面的狗笼不是一个整体,铁丝网和狗笼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可能出于安全考虑,设计人员在这段距离上攀了一段铁丝。虽然铁丝看起來挺厚,但它终究是铁丝,我用手用力一按,软绵绵的。 張半瞎见我停止不前,催促我道:“快往狗笼那边爬啊!” 底下恶犬张着血盆大口,鬼叫不止,我担心到:万一爬着爬着,铁丝承受不了我的体重崩坏,我掉下去怎么办,那不成了疯狗的充饥之物。 “我不干,你先爬!” 張半瞎想也沒想,上來后直接从中间这段铁丝网上顺利爬到对面的狗笼上,狗笼是砖石钢筋打造的,固然结实,只要过去,就代表安全无恙,他继续催我道:“快,别等它们真正狂暴了!” 我还是有些害怕,但不能再等了,因为底下的疯狗已经被我完全“激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一蹦三四米高,恨不得一口咬住我,活吞了我,我爬上铁丝网时,铁丝网受重,忽地下沉,吓得我失声大叫,手指紧紧抠进铁丝网,却感到手指一阵潮湿,原來是疯狗的唾液喷到了手上。 “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張半瞎故意刺激我。 我与生俱來地不受人激将,但此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要赶紧爬过去。 然而,我每动一步,铁丝网都会或多或少地抖一下,我神经紧绷,心脏都快要跳出嘴巴,紧张程度绝不亚于荆轲刺秦王时的心情,可越怕就越怕,尤其是铁丝网经过張半瞎之前的一番“蹂躏”,加之年岁久远,变得十分脆弱,所以在我爬到中间时,铁丝网一角突然断裂,我身子随之往右一斜,便便宜了一只疯狗,它口一开,牙齿正好挂上我的衣角,就势将我带下铁丝网,掉进疯狗群中。 一群嗜血的狂徒,个个红眼,都想吃一口我的肉,我生理上自动作出反应,抱头缩足,蜷成一团,这些畜生的涎水如火山爆发一般,直流三尺,浇得我浑身湿透,我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地,危机时刻,張半瞎勇敢地跳下來,成功地吸引过去大部分狗,疯狗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包围圈,但怪异的是,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皆前足匍匐,甩着长满倒刺的舌头,却沒有一个敢靠近他。 兽兽在我的怀里动了下爪子,我才从傻愣的状态中恢复过來,但我主观意识虽苏醒,运动神经却延迟,所以我想走,不能走,好在張半瞎的威慑力惊人,沒一只疯狗敢动我,直到他走來扶我起來时,这群疯狗还是只能干瞪眼,拿我们沒办法。 我说:“九哥,还是你牛逼!” 兽兽的爪子刺进我的毛线衣内,瑟瑟发抖。 它们个个眼神凶煞,眼珠子快要挤爆出來,随时随地想干掉我们,可是它们只能低吟,以此來发泄心中不灭的仇恨之火。 弄巧成拙的一次意外,我们的处境,否极泰來。 我们试图穿过狗笼直接从这里出去,可是狗笼越往里去,腥臭味越重,地上黏滋滋、黑乎乎的,不敢下脚,而且狗笼后面是个死胡同,沒有开后门,所以,我们只好退出去,撬开门锁,來到铁丝网外,朝左横向步行了一段时间,才走到狗笼区的边缘,这里,也是一片黑暗。 火把的火已然黯淡,在黑暗的大环境中却依然这么突兀。 我尽量和張半瞎保持在同一排,过了狗笼区,地表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块块凸起物,凸起物略微范红,中间还浅凹下去一点,形状看起來就像牛屎,待我们再走上前,高举火把,才发现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内,全是这种牛屎状不明物,仔细观察,我注意到每个凸起物的颜色各不相同,不同之处主要是表现在凹陷的地方,浅红、中红、深红、红中透黑。 張半瞎说:“虽然不知打是什么?但想想也晓得,不是什么善茬,你看着点走!” 真闹心,我焦躁地说:“这里到底多大地盘啊!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張半瞎说:“这里地势脉路紊乱,七弯八扭,横冲直撞,看不出來哪是头哪是尾,你问我,我也费解!” 我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入“地雷区”,谨慎地连裤脚也不敢擦到这些凸起物。 可是?也许这些凸起物嗅到了人类的气息,竟然在我们进入后,突然炸开,由内部蹦出一只只红色的娃娃,头无眼耳鼻,身似蜘蛛侠,灵活地跳蹿,其中一只跳到我后背:“唧哇”嚎叫,一巴掌打掉我的火把,再一口咬在我脖子上,我还沒反应过來,就倒下了,感觉不到痛,可能是被注入了麻痹神经的毒素。 張半瞎身手敏捷,匕首用地出神入化,三下五除二,就杀了几只莽撞的红娃。 这些红娃娃也聪明,一部分对抗張半瞎时,一部分偷偷地把我抬走,它们的身高只达到我的膝盖,却有一双纤长的手,两者之间不成比例,我不知道红娃娃要把我往哪扛,反正它们一伙人热热闹闹、马不停蹄地狂奔,像野人星期五看见鲁滨孙一样兴奋,直到我闻到一股屎臭味,红娃娃才将我放下,这里黑漆八五,看不到任何东西,人一旦失去视觉,恐慌心理便会油然而生,因为恐惧來自未知。 屎臭味涌上鼻尖,熏得我麻痹的神经都为之颤抖,我第一反应是,这臭味來得不吉利。 静候红娃娃下一步动作时,我脸上竟然出现一阵虫子爬的酥麻感,起初我以为是红娃娃的神经麻痹毒素引起的虚象,但是当真的有蛆虫爬进我嘴中,并叮咬我的口腔时,我惊醒到:这不是假象,我试着动了下手,可以动,但是反应延迟了些,这说明我身体已经在逐步解除红娃娃的神经麻痹毒素。 我吃力地将爬进嘴巴里的蛆虫舔出去,再调试双手运动,可就在这当,红娃娃突然发狂,朝我脸上、身上使劲撒土,这些土潮湿,带着屎臭味,蛆虫四处游蹿,让我叫苦不迭,而且捉摸不透的是这些红娃娃为何要拿土盖我,我当时第一个糟糕的考虑就是它们想活埋了我。 ------------ 第八十七回 鬼书初现 就地掩埋是十分恐怖的,这可是鬼子侵略我们那会惯用的伎俩,沒想到现在用到我身上,施暴者还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怪娃娃,它们填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我就感到身上压着的土开始往下沉了,尤其是腹部这块,我双手能勉强运动后,立马扫开一群靠近我的红娃娃,它们“唧哇”大叫,继而扑上來,撕我的脸。 好在它们沒有指甲,手划我的脸,我只感觉到它们的手指肉乎乎的,不过,力量惊人,因为有的红娃娃抓我的头发,几乎要连根拔起。 疼痛是最能激发人运动机能的,所以红娃娃这么刺激我,我身体立马恢复麻痹前状态,可以完全听大脑使唤,庆幸之余,我大力挣扎,抖掉身上的土堆,一个侧卧翻身起來,抽出随身军刀,睁着眼乱砍一番,反正什么也看不见,我就这么乱砍,无意中,伤了几只红娃娃,它们凄厉地惨叫,其余的都不顾一切朝我身上蹦、抓,有的勒我脖子,有的抱我腿,最恐怖的是有的对着脖子下口咬。 吃过一次亏,我再不傻了,在它们刚张开嘴,牙齿还沒碰到我时,我就一个反擒拿,掐住它们的脖子,使劲一拧,断了,它们是无骨动物,身体柔韧度就像黄瓜,很脆。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是我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对付如此渺小的怪娃娃,还是绰绰有余,黑暗中,地形和方向都不好判断,我自己清楚,迷路的唯一办法就是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我如此和红娃娃耗着,也会精疲力尽的。 而且糟糕的是,红娃娃数量越來越多,多到我每让一步,都会踩到许多,最后我双脚直接被绊住,然后,红娃娃疯狂地从底下往上叠加,从我膝盖到肚子,到胸口,再到我脖子……我已经不能动弹了,四面被它们的肉身堵死,兽兽比我更惨,在我怀里,快被压扁了,慌忙中,我的刀被红娃娃夺走,接着,我的脖子上就传來一阵疼痛感,是哪只畜生又咬了我一口。 一旦毒液随着血液绕身体循环一圈之后,我又要被麻痹神经,那麻烦就大了,求生之际,我只念起張半瞎,仅他能救我性命,可是?我听不到他的声音,耳边充斥的全是红娃娃的奇音怪调,于是,我双手本能地在身上摸,已经被压地喘不过气,手移动也十分困难,浓烈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散,也多亏这烈性的气味,才使得我大脑的显意识能在被毒素麻痹的不堪境地下继续行使功能。 终于,笨拙的左手,摸到藏在裤子口袋里的这个圆柱体,,手电筒。 是手电筒,对啊!我恍然大悟,之前,張半瞎如获至宝似的把手电筒交给我,说情急之下,可以救我一命,沒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慌乱中,我推亮手电筒,一道耀眼的白光自下而上,穿透了这群畜生。 手电筒的冷光威慑力虽不及蜡烛、火把的热火,但它一样是明火,是正义的化身,能驱阴散邪。 红娃娃被突入其來的白光惊吓地四处逃窜,我瞳孔慢慢适应了白光,身体却慢慢麻痹,倒在地上,手电筒滚在一边,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地上一拱一拱爬着数不胜数的黑蛆,拖着长长的黑尾巴,土壤蓬松,似牛耕过一样,这些令人肠胃作翻的黑蛆是嗜臭主义者,在散发着恶臭的黑土地上快乐生活,让我倍感不适。 顺着手电筒这道光经过的路径看去,沒有一个红娃娃,因为它们全守在白光的两旁,左右议论,看起來就像臣子分站两排恭候皇上贵族一样,我努力地扭头四周打探一遍,看到红娃娃皆离我一米开外,暂时沒有危险。 我用的这种手电筒采用的是大功率的灯泡,光亮,却也伤电池,被刘掌柜骗进來前,沒换电池,所以电力不足,虽经張半瞎牙齿啃咬,加了电量,可这少量的电量也只能撑个一时半会,光强度逐渐下降,白色的清晰光束随之黯淡,发黄,然后,光线涣散,眼看灯泡烧红,要灭了。 登时,身后一声巨响,酷似火葬场为死人鸣放的礼炮声,我吃力地撇过头,见到一朵蘑菇黑云升空而起,底下是烈焰大火,烧红半边天,我晓得了,張半瞎的火符。 恰好,手电筒的光忽地灭掉,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朝我快速奔跑而來,我满心欢喜,有救了,有救了。 可是?大出乎我意料的是,眼前这人无头,腹部裂开往外翻出一道长满两排白森森人牙的口子,拖着双臂,手过双膝,利刃鹰爪,红娃娃在这怪物來袭时,纷纷后退躲避,來者不善啊! 无头人毫不手下留情,径直刺我心脏而來。 爪子锋利赛过刀,足以直接刺穿我的身体。 而在这爪子來势汹汹的紧要关头,无头人突然收手,腹部朝外流出一滩黏稠的液体,定睛一看,它身后站着張半瞎,而在張半瞎身后,是那越烧越烈的冲天大火。 他抽出银匕首,在无头人身上擦拭干净血迹,松手一脚踢倒无头人,安逸地问我:“沒事吧!” 毒素侵身,神经麻痹,我无法动口回答他,他扶我起來,把我身上的蛆虫碎土清理干净,帮我按摩起來,手法很好,由太阳穴到脖子,到双肩,再抓住我双手缓慢地上下360度摇摆放松,促进血液循环,他说:“你身体已经有了自我解毒的能力,日后,随着你修行增加,解毒能力会越來越强!” 他这一套按摩直舒服地我骨头都酥了,知觉很快找回來,行动自如,而我首先想到的是兽兽,它双爪抓着我的衣服,躲在怀里,我摸摸它,它回我以动动耳朵,我便放心了,问張半瞎:“我是不是越來越和常人不一样了!” 張半瞎说:“一样的啊!” 我痴笑地说:“别骗我了,要是常人,怎么可能会自动解毒!” 他不明白我的心思,问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就在刚才,你给我按摩的时候,我突然对这样冒险的生活感到无比的厌倦,我讨厌了,我受够了!” 他一般在我发牢骚时都会不予理睬,等待我慢慢冷静,可是这次他竟主动说服我道:“安逸时,你会向往刺激精彩的人生;真到精彩刺激时,你又想回到安逸状态,人总是不安现状,以为未來可以更好,可惜命运和历史一样,不容假设!” 我反驳他说:“我所要的刺激精彩不是这样的,这是特工才该有的生活,我当初找你看鬼疟时,你不也千方百计地想和我脱掉干系吗?去广东找墨蛇,以为能够借墨蛇一下治好我的鬼疟,你说你师父临终前算到你爷爷的孽债会由你偿还,但真当血棺材出现,孽缘來到时,你还是选择躲避,你不也一样是追求安于现状!” 他一句话说:“我从來沒否认安于现状,但我已是耋耄之躯,安不安,顺不顺,已经无所谓了!” 脸庞俊秀,身材魁梧,魅力无限,我说:“你唬谁呢?” 他说:“沒有唬你,我这个样子,只是青春永驻罢了,到时候,该走还是要走的!” 我突然有些伤感,说:“九哥,你这一生过得肯定非常难吧!!” 他摇摇头:“往事,不提了!” 那边的火还在烧,借着火光,我看到无头人的背后长了一个铁疙瘩,类似驼背人背上长的肉峰,拄得老高。 而一旁那些怪娃娃,全干巴巴望着我俩,默不作声,我觉得十分奇怪,自言自语道:“这里的生物还真是少有啊!” 張半瞎边走边说:“这些红色的娃娃就是地娃!” “地娃,哎,以前听你说过,怎么,这有什么讲究吗?”我好奇地问。 他说:“地娃,顾名思义,从地底下钻出來的娃娃,它的成因有很多种,但样貌大差不差,都是小孩子模样,会跑,被人抓到后,会哇哇地哭,我记得我在新疆当兵时,碰到过好多次,有的人逮到它后,它会跪着朝你作揖求饶,蛮可爱的,但是,这里的地娃,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根茎吸收了日月精华长成的人样,只有一张嘴,其他器官还沒有!” 我急不可耐地说:“对对,我和它们干的时候,就觉得它们身体脆弱得像根黄瓜,甚至,一拧就断了!” 突然,張半瞎朝着那群躲在一边,可伶兮兮的地娃调皮地打个响指。 我问他干嘛? 他说:“地娃很可爱,不是吗?” 我拿兽兽和地娃对比下,觉得,还是兽兽可爱点,只是今天的兽兽不知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进來庞都古城就沒抬过头。 張半瞎的打算是经过狗笼区那继续穿行庞都古城,而这把大火也正是烧在了狗笼区,張半瞎说,他是故意的。 可就在我们踩着爬满蛆虫的蓬松土地,快要到狗笼区地盘时,一只白骨掌出现,白骨掌是我先看到的,露出地表三寸高,手掌很大,有**寸长,相当于一个普通成年人手掌的1.5倍,我叫住張半瞎时,他正数着仅有的几张火符,自言自语地说:“火符不够了!” 他扭头看到这只手掌,很好奇地说:“还有其他倒霉鬼被害死在这啊!” 我不可思议地问:“妈呀,刘掌柜那畜生不会是看谁不爽,哪个跟他有仇,他就给人搞到这里來,干掉吧!!” 他沒搭我的话猜测,匆匆扒开蛆虫翻滚的浅土层,发现尸体掩埋得不深,他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清理出來,发现这个人保持着一个侧俯卧的姿势,右手压在身体底下,他仔细勘察了一遍尸体,说:“身上沒有骨折、伤痕,沒有中毒迹象,不像谋杀!”他沒敢马虎,小心翼翼地蹲下后,轻轻推了下尸骸,再慢慢帮他正过身体。 而就在尸骸被張半瞎由侧俯卧推到侧卧那一刻,一支黑色的骨刺刺穿了張半瞎的心脏,鲜血沿着骨刺静静流淌下來,滴在尸骸压着的这本古书上面,染红了纸张。 ------------ 第八十八回 遍地白 【最新章节阅读.】 白骨下藏着骨刺 这是机关啊 我吃惊意外之际 第一反应就是張半瞎死定了 他忍着剧痛 向后仰起身子 从骨刺上脱离掉 鲜血立马大口大口自伤口吐出 落在书上 已经将这本书完全染红 他一手捂着胸口 奄奄一息 还吃力地弯腰捡起这本沾着他的血的书 颤巍巍地交给我 而我早已经吓傻了 身子僵硬动不了 他把书往我手臂搁 书沒停住 划下去了 他也跟着倒在血泊中 血红得像艳阳下的牡丹 渗透进土里 我一狠心 咬破舌头 疼痛感刺激神经 我才清醒晓事 撑起張半瞎 他已经闭眼了 我手忙脚乱 又是试呼吸 又是切人中 又是按胸口 可是胸口一按 血就大量外流 这里不是医院 什么抢救条件都沒有 我拿什么救張半瞎 急忙之余 兽兽突然“喵”地叫了声 它从我怀里醒來 神情地望着我 我灵感一下出现 在雾隐山幽门岭时 我被毒蛇咬伤中毒时 是它舔好了我的伤口 “兽兽 快 给你九哥舔舔 ” 兽兽醒來的目的或许就是这个 它毫不耽搁 一爪子撕开張半瞎伤口外的衣物 轻轻地舔起來 它这招还真有效 渐渐 張半瞎苏醒 恢复神智 迷糊的双眼 目光黯淡涣散 我叫他:“九哥 九哥 九哥 ” 他终于完全睁开眼 伤口也不流血了 兽兽甩甩舌头和尾巴 继续躲到我怀里 我说:“伤到要害了吗 啊 沒伤到吧 ” 他萎靡不振 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大有弥留之际前的状态 想说话 可一张口 便吐血 我赶紧让他别说话 自己绞尽脑汁想对策 这时 地娃响声大起 声音变了调 惶恐不安 我环视一周 发现所有的地娃全朝一个方向跑 而那个方向正好和我这里背驰 就是说它们在躲避我们现处之地里的什么东西 它们的动静实在太大 让我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來 心想不会要出什么事了吧 兽兽警觉地探出头 又出乎意料地跳到地上 拼命地朝地娃逃跑的那方叫 边叫边回头出神地看我 我意识到 此处不宜久留 赶紧逃 張半瞎有一百好几十斤 扛在肩上吃力无比 我却能背着他跑得飞起 兽兽狂奔在前 我一口气跑出去直到累得实在不行 才停下休息 回首一看 离狗笼还不远 可以说根本沒跑多远 大火已经烧掉了一半的狗笼 火过的地方是些坍塌的钢筋骨架 就在我准备继续跑路时 大火中 朝外一步一格 走出一庞然大物 高抵石顶 叫不出是什么、像什么 因为它的形状根本无法描述 要说的话 就是一团尖刺白骨乱七八糟地整合在一起的怪物 我边退边看 起初 只是觉得这白骨怪和刺杀張半瞎的刺骨有些不可言喻的联系 却还沒想过它是刺杀張半瞎的罪魁祸首 还以为刺伤他的是那具死尸为了保护胸口下的遗物 古书 设下的陷阱 白骨怪掀屋坏瓦 走出大火 地表忽然破土而出无数白色刺骨 在火光下 遍地白 刺骨有长有短 但都尖得发亮 直叫人冷汗直唆 兽兽不安地朝我叫一声 我慌忙跟着它跑 我背着張半瞎 跑得不快 地娃和我的距离 慢慢拉开 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不见 也就在地娃幸运地逃生后的刹那光阴 白骨怪一波骨刺放出 遍地开花 势如扫雷 “啪啪”刺穿地表 直瞄向我 追到脚跟下 我吓得甩掉張半瞎 左右跳闪 骨刺如毛桩 遍地皆是 要躲只能往前面跑 只有前面还沒有骨刺 可是我刚才一紧张 扔了張半瞎 我临危观察到地上的骨刺比刺杀張半瞎的骨刺要短得多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要夺回張半瞎 可惜手刚伸出去 下方“嘭”地破土射出一尖骨 骨身附带无数细骨 杀气凌然 白骨怪上來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也确实被“吓翻下马背” 人说狗仗人势 而兽兽 这只猫科动物 却在如此紧要关头 竖起似火红发 怒气冠天 箭步飞跃至我面前 酷似一尊雄狮 硕大的体型直接挡了我视线 我往旁边站站 悄悄地说:“兽兽 你把九哥递给我 ” 兽兽爪子一收 抓起張半瞎递给我 此时他已经沒有生命迹象了 我心知不吉 想起張半瞎先前的那话 他说他算到自己今天会被一尖物杀死 沒想到在树林中被狗爪伤到并不是他最终的结果 真正的死亡发生 在这 我喟叹自己终究沒有改写他的命相 逃不过一死尔 地面骨刺成堆扎 白骨怪原地指挥 只动动身躯 地上的骨刺便集中升空 互相交叉 乱而有形 造出一个合乎兽兽体型的巨型骨笼 一门大开 **纵着飞向这边 未及此处 兽兽暴跳如雷 率先下手 亮出月牙刀爪 后足劲蹬大地 借力使力 猛扑上去 一顿毒砍狂抓;坚硬的骨刺 杀敌如麻 在兽兽强硬攻势下 竟不堪一击 涣散崩溃 败退出阵 于空中自毁炸开 爆炸声响彻耳际 整个空间荡漾它的回音 回音 有回音 “兽兽你先应付着 ”我想既然有回音 说明到了庞都古城的边界围墙 我急先锋似的背起張半瞎死命狂奔 却一头撞上拦住去路的白骨栅栏 栅栏巍峨高耸 刺破石顶 封门而立 不像临时蹦出的 应该是白骨怪一出现时 就已经布置好的 正在这两头难 要命时刻 脚板底一阵刺痛感 如无数虫子啃噬 低头一看 地面已经满目疮痍 无数细小的骨刺从土中探出尖头 且只露这么一点小尖头 极似向日葵那般面目 它们刺穿布鞋的鞋底 疼痛感正是脚掌被骨刺戳破造成的 疼得我头皮酥麻 血潮湿了鞋底 浸透了鞋面的软布 肩上張半瞎加重了挤压 加重了我的疼痛 我却沒忍心放他下來 我知道我背的不光是一个人 我背的更是一份责任 一份承诺 一份对兄弟的承诺 即使 他死了 我也要好好地带他走出这里 这里离大火蔓延的狗笼已经很远 光线也暗许多 地面又一次被抽出无数骨刺 从四面八方向兽兽作出包围之势 齐刷刷地攻击它 兽兽身如飞燕 灵活闪躲 如草原上捕食的猎豹 被它躲开落地的骨刺 在一瞬间 改变方向 呈发射状 白骨怪躯干一抖 号令敕下 万骨齐发 盯着兽兽射去 有的被躲掉后射到地上就是一次爆炸 可见冲击力巨大 可是 有的终于找到兽兽空手之地 狠狠地穿膛而过 只一骨相碰就将兽兽钉桩于地 它悲鸣呜呼 这边張半瞎 那边兽兽 权衡之下 我轻轻放好張半瞎 让他暂时躺在骨刺上 忍着脚掌的剧痛 一步步走到兽兽旁边 帮它拔出骨刺 这当儿 一块碎石砸到我头上 我举头一看 凹凸不平的石顶竟万锥倒立 放眼望去 长满白森森的骨刺 尖溜溜地指向我们 这些骨刺要射下來 我们三个定成马蜂窝 白骨怪 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泪水模糊了画面 死亡带來了恐惧 我努力作最后的挣扎 迈着三寸金莲才会走出的小步 朝張半瞎一步一步走來 兽兽的血喷涌不止 我只好拿手指帮它堵住血孔 白骨怪无情无义 不晓得感受这一幕 最终释放万骨 牵连整个石顶往下坠落石块 刹那间 黑龙腾空出世 勇挡钢锥骨刺 继而横扫千军 破石乱象 旋起一阵沙尘暴 反杀回去 我撑着地 斜视看着眼前的一切 才想到原來我还有一个杀手锏 黑龙代表了毁灭 代表了死亡 纵使白骨怪召唤所有埋在地下的骨刺 甚至撤掉封门骨栅栏 集中力量对付黑龙 也被它一把火炼得个骨化灰流 黑龙气势骇人 白骨怪急忙撤退 不幸逃迟 被黑龙活生生撕成两半 成两堆摇曳的碎骨 这并沒完 我摧毁的欲念越强 黑龙的破坏力越大 直到踏平碾碎白骨成粉末 才罢手 它回头 眼神凶恶 竟一跃飞來 我以为它杀红眼了 吓得往后直退 屁股贴地刮出一条沟 可是 黑龙沒有动我们一根毫毛 轻柔地钩起我们仨 在它的爪子上 舞动全身 带我们飞起 朝出城的方向 飞翔过程中 一种时空转移的扭曲感油然而生 我仿佛明白了 黑龙的存在并不真实 它之所以能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这个三维世界 并且可以和真实的怪物打斗 其中的秘密在于它掌控了时空 能让任何物体所处的时空扭转改变 渐行渐远 火光被黑暗吞噬 双目一片漆黑 身体出现空洞感 摇摇欲坠 奇妙之旅持续了很长时间 当然 是我以为的 其实时间不过才过去半分钟 突然 黑龙身子剧烈震动 撞到了围墙似的 我睁眼一看 红色的眼睛 从上至下 从左到右 全是 红色的眼睛 它们长在一张无形的网上 正是这张网拦住了黑龙的去路 黑龙不屈不挠接二连三撞击了数次 倒是把我震得头昏脑涨 红眼网却纹丝不动 它还要继续对着干 我说:“你放我下來 ” 黑龙怒气凌然 直接丢我们下去 掼在地上 摔得我屁股疼了一大会 我沒敢多言 毕竟龙沒完全被我驯服 接下來的时间里 黑龙是撞了又撞 效果不明显 奇异的红眼网 庞都古城真是千奇百怪 快赶上国家博物馆了 “那只白色乌龟呢 ”我脑子一转 忽然想到那只霸气外漏的白龟 巧也 一道光柱从天而下 白龟悍然降临 口衔一只粗头大笔 ------------ 第八十九回 鬼书(遗失的残卷) 【风云阅读网.】 白龟降世 大有斩尽天下妖魔之气势 我兴奋无比 原來我已经可以随意控制黑龙和白龟 只见白龟稳坐于地 贵如泰山 霸气永恒 叼着红头毛笔 一副安然享受的姿态 如果说黑龙冲击了视觉 象征了一种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 那么白龟的尊贵憨重可以定格为另一种灵魂外在的诠释 那就是守护 守护 如同白泽神兽和張半瞎之间的关系 如同刚开始張半瞎和我之间的关系 红眼网來路不明 但肯定是灵异之物 非一般之力可以击败 所以白龟的出现 首先就是要借它嘴上的红头毛笔封印住红眼网的邪恶之力 这和敕令符镇压僵尸的道理是一样的 天下大道 皆出封印 黑龙将白龟捧上天 白龟随之甩开膀子 口衔巨笔 在红眼网上笔走龙蛇 潇潇洒洒 划出一道道代表正义的红符 白龟开红符 封印红眼网 黑龙趁胜追击 靠着蕴藏巨大力量的蛮力一举撞向红眼网 红眼网一瞬间垮塌 顷刻间消失殆尽 我站在红眼网下 见证了它的存在与逝去 而我却沒搞明白 红眼网究竟是真实存在呢 还是一种虚象 对着白龟和黑龙 我感慨良多 魑魅魍魉 怪力乱神 这些东西的存在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 一声咳嗽传來 是張半瞎 他竟然醒了 我大为吃惊 叫道:“九哥 你还活着 ” 張半瞎开口一句话 问:“那本书你带出來了吗 ” 我一开始愣了下 后一想 原來他还惦记那本书 我掏出这本古书 他的血已经在上面干涸 本來我是不打算拿这书的 但是之前看張半瞎身负重伤还伸手去够这书 我估猜他会需要这书 我翻开一页 拿起來给他看 说:“幸好我下手快 背你跑的时候顺手带出來 ” 他嘴角一动 满足地微笑了下 继而闭眼不省人事 我摸摸他额头 冰凉 嘴唇发白 一副死人的态势 我慌了 一抬头 便见前方的空中闪烁着无数蓝色的星点 很好看 庞都古城的黑色氛围实在是太浓重 直到我背着張半瞎、夹着流血的兽兽一路狂奔了许久 才终于看到眼前蔚蓝色的美景 无数只蓝色的小花是这种不知名的藤蔓结出來的 像挂满了小灯笼 而藤蔓又盘绕在大树上 于是 造就了空中闪耀蓝光的美妙画面 它们是这么地可爱 这么地温馨 以至于我陶醉其中 流连忘返 眼睛已经被蓝色的“小灯笼”所吸引 离不开温暖的蓝光 甚至我渐渐放下了張半瞎和兽兽 任由他们在地上静静地躺着 然后 这些蓝色的花跟随花藤 竟然从空中降下 慢慢地 慢慢地降下 无数朵花 无数朵灿烂 它们一齐自上而下 似瀑布千尺飞流 又似流星雨垂直莅临 又似仙女舞动着彩色 下凡而來 待它们靠近后 所有的花朵突然向下喷洒发蓝色荧光的液体 一时间 整个上空都被这种发蓝色荧光的液体充满 惊讶之余 我又被迷地神魂颠倒 时间仿佛静止 液滴的运行轨迹那么缓慢 我笑呵呵地傻站着 直到第一滴液体滴到我脸上 引起我嘴巴这块一阵巨疼 我才惊醒过來 这液体竟然有腐蚀性 嘴巴一块皮被液体的强碱性毁灭性地烧脱 继而遭殃的就是手和头发等暴露在空气中的部位 衣服裤子鞋也不例外 被烧出一个个洞 甚至是大面积腐化 我害怕了 雨前抢场似的 以神行太保之速度抱起張半瞎和兽兽 为了自己 为了他们 我的责任重大啊 这可是三条命啊 我抱着他俩拼了命地往回跑 在变成秃子前 逃离了魔掌 险些丧命 回头看这些吃人魔花 腐蚀性液体浇到地上 “兹兹”声不止 我才知道为什么树下不生草木 这样一直过去了许久 魔花依然不紧不慢地纷纷泼洒着腐蚀液体 它是不打算放行了 我也等得精神越來越崩溃 我不知道这里离城边还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不省人事的張半瞎和负重伤的兽兽 突然 一股冲动冲击了头脑 正是这股冲动带动我下狠心 打赌冲一把 我把張半瞎的卫衣帽给他戴上 将兽兽放我怀里 拉上拉链 背起張半瞎 俯身弓腰 沒再犹豫 冲进魔花林中 蓝色的荧光液体打在我们身上 声音“兹兹” 衣服冒黑烟 衣服薄的地方 腐蚀液直接穿透衣服 灼烧肌肤 我尽量靠着树干走 好像这样能减少被腐蚀液腐蚀的机率 可是張半瞎实在太重了 我跑一截后就不行了 几乎听到自己心脏在狂跳 如果不是已经掏出魔花的魔爪 我估计要累死在这 肚子饿得一阵阵剧烈的收缩疼 我庆幸我们三死里逃生 很开心 可是他俩沒有一个能和我分享这份喜悦 我肚子咽下这份快活 回头看到城门在望 与一开始进來的城门不同 这扇黑青色的城门朝两旁大开 城门口看起來酷似一只半蹲身体大开血口的猛虎 我奇怪 门怎么是开着的 正这时 我听到有人叫我 是張半瞎 他捂着胸口突然坐起來 吐一口黑血 而他伤口竟然已经自动缝合 我惊讶道:“你 什么时候长好的 ” 他擦擦伤处的血迹 憔悴地说:“谢谢你啊 ” 我说:“客气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不过” 我还是沒忍住问他:“诶 骨刺不是穿心过的吗 你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细胞自我修复能力 ” 他一笑 说:“难道你希望我死 ” 我高兴地笑 说:“你死了 我以后跟谁混啊 ” 他不接受我的搀扶 自己撑着地站起來 摇摇晃晃 等定了定后 说:“骨刺擦着心血管过的 沒有损伤到心脏 我有白泽护体 普通的伤 可以自动修复 说到底 我命还是亏你搭救 ”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 改了我的命 ” “兽兽呢 你看兽兽 ”兽兽的血不流 身上也沒有温度 我知道情况不妙 張半瞎指着兽兽说:“你再看 ” 我低头一看 兽兽身上的皮毛自燃成灰 我知道它这要涅槃重生 几口气吹飞这些灰烬 兽兽新生的绒毛出现眼前 手感很好 兽兽微微睁眼 瞳孔逐渐缩小 最后定住 精神恍惚几秒 突然蹦起來 一下迎面展开爪子抱住我 使劲地蹭 我乐呵呵地开心无比 掐着它 上下挠它痒痒 却闻張半瞎嘘声道:“别作声 有人进來了 ” 我们赶紧匍匐在地 这时 一队人马 举着火把手电 浩浩荡荡从城外进來 队伍两旁是着装怪异、手持刀斧的屠夫 中间十几辆木架子车 每辆车上拖着一堆货物 拿黑油布盖着 此外 车上还固定了一只大伞 把人物全遮在下方 我猜这是为了防止魔花树藤的腐蚀液 一行人无声无息 等他们靠近后 我听到车上传出狗叫声 很虚弱 等到他们走进魔花树藤中 渐行渐远后 我才敢说话 “九哥 拉的是狗 ” 張半瞎点头 说:“我也听到了 弑畜续阴 ” “弑畜续阴 这些人真残忍 不知道那些狗拉去要怎样被折磨死 出去后 我一定要举报 捣掉这个黑作坊 ”我愤怒道 張半瞎拍拍身上的土 说:“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赶紧走 ” “对 赶紧走 正好这城门大开 他们防不胜防啊 出去 我们带刀砍了姓刘的 ” 張半瞎也说 “此人不杀 难平人心 ” 我们动作轻轻 快速出了城门 见 路两边火把草疯长 两列茂林修木 直戳其上 于空中 弯头探枝 相互缠绕 搭成一座座拱形“天桥” 我指着偶尔掺杂其中的魔花树藤 问張半瞎:“九哥 那发蓝色荧光的花是什么花 它能喷洒强腐蚀性液体 之前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 張半瞎神情凝视 那一朵朵蓝色的小灯笼 是恁地可爱 突然 他说:“西域蓝蛊花 是一种动植物合体生物 外表看起來像花 中芯处却长着一只丑陋的怪虫 喜欢从嘴里射出强腐蚀性液体攻击猎物 和蒙古死亡黑蠕虫一样 ” 我幻想躲在花里面的怪虫的模样 应该是很恐怖的吧 我回首庞都古城 遭遇的恐怖事件历历在目 回想起來 真是触目惊心 我再也不要只身出入这里以及蛰伏在中华大地下面的那些阴穴兽墓 旷世禁地 “西域蓝蛊花一旦感受到活的动物的体温 会立马喷射毒液 进行攻击” 他又说:“你看 是不是 ” 眼前这些穿梭在乔木之间的西域蓝蛊花让我第二次看到了蓝光纵横黑夜的美 可正是这种蛊惑人心的美 背后才可以隐藏巨大的埋伏 足以让普通人丢掉性命 張半瞎也说美 “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同时也是最危险的 这是矛盾 这就是对立 ” 我说:“太极阴阳双鱼的道理 阴阳对立 矛盾对立 生出四象 ” 張半瞎朝我竖大拇指 说:“中国哲学博大精深 知其一二者 即可为人上人 究其学得高深者 天才也 ” 我同意他的话 说:“可惜 随着时代的改革变迁 我们中国人已经快要把老祖先留下的东西忘却干净 把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就规划为迷信 真是愚蠢 ”其实 我几十年的观念也是错误的 所以我不忘自我检讨 “我也是愚蠢的 ” 張半瞎说:“古人的智慧也的确难以窥懂 科学有科学自己的那道 它所解释不了的东西 科学家们肯定要想方设法地去找理由借口來反驳 而你就是被灌输了所谓的科学思想 约束了世界观和对宇宙洪荒的正确认识 ” “讲得太好了 ”我说 他忽然问:“那本书呢 ” 我掏出书 给他 他看着满是他血的古书 翻开发霉泛黄的纸张 说:“这本鬼书就是《魈山客话》丢失的那部分 ” ------------ 第九十回 消失的残卷 【无弹窗.】 我惊喜之余 又觉得沒什么大不了 “《魈山客话》不就是古代人写的志异类、人文风情类 半记叙文 半題材文吗 充其量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小品看看 ”我这般说 張半瞎呵呵地笑 说:“你太小看这书了 古传《魈山客话》是四大**之首是有原因的 作者在这本书的上卷 只写了些民族风情、乡野杂谈 但是在下卷 却大量描写了离奇怪异的事件 读后让人不寒而栗 甚至会导致人精神失常 自杀身亡 后來朝廷就禁了这本书 将原本和流传的手抄、印刷本全部付之一炬 ” 我问:“有这么夸张 ” 他说:“夸张可能有点 但它既然有这么个说法 就说明曾经确实有人因为这本书自杀过 而且不止一个两个 ”说话间 張半瞎已经利用火把草编好了半个草帘 他的手很巧 速度很快 草帘可以用來当作披风 防止西域蛊花腐蚀液的伤害 “九哥 看不出來你还有这一手啊 ”我赞叹道 他有条不紊地编他的草帘 说:“说实话奥 其实我什么都会一点 以前在部队时 我们要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 总有一次能派上用场 ” 两只草帘 沉甸甸得重 我披一件 他披一件 我抱上兽兽 向他示意 道:“准备好了 冲吧 ” 我俩并排齐 再一次检查好草帘 确定草帘完全遮住身体 便甩开膀子 疯狂奔跑 沿着中间这条水泥路 借着火把草的微光 顶着西域蛊花的死亡腐蚀液 我们一步沒停 终于 在一片漆黑的尽头处 逃脱了死亡 而草帘已经被腐蚀得破烂不堪 幸好做得厚 不然还真架不住如此强悍的碱液腐蚀 这里沒有火把草 豪华的水泥地也变成了松散的土 旁边石缝有细水流出 搞得这里潮湿泥泞 火符在張半瞎打得“哗啦啦”响 搞得跟发工资时数钱似的 突然 一点亮光出现 在他手中 原來 他点着了火把草 我学他也把火把草卷成杆状 借火点着 看见前面有堵墙 上面掏了三个洞 走近后 看到每个洞中都坐着一尊石头塑像 塑像看得我惊心动魄 只见 一个呈半蹲姿势的奴隶 双手向上捧住自己被剖开、形似碗状的头颅 奴隶保留了死前狰狞恐怖的面孔 怒瞪双眼 嘴巴大张 双颊皮紧 “这恐怕就是续阴吧 ”我问 “是不是把血从人的头上灌进去 还要乘人活着啊 ” 張半瞎说:“应该就是像你说的吧 续阴 但是 肯定不要人活着灌 他们是帮死人蜡尸的 这小人 面目狰狞 是塑雕的艺术表现手法 ” “不管怎么说 这些行为都令人发指 不可饶恕 ”我突然感觉自己人格高大起來 “不讨论这些 找找出口在哪 ”他摸着塑像 左右扳扳 试图找到什么机关 结果 不如人意 “叮~~~~”墙缝细流突然冲带下一块小石子 撞击到地上的岩石 发出清脆的响声 循声找去 在岩石直角角落处发现一只高高筑起的白蚁窝 又一个小石子从上方滚落 打在我头上 我抬头 见上面空空如也 两边山壁夹着中间这个狭窄的空间 地势险峻 我喊張半瞎过來看 他过來后 立马说:“上面有光 是出口 ” 揉揉眼 我再认认真真地看一遍 还是沒有看到哪里有光 黑洞洞的 他说:“你把火把放到一边 再看 ” 我照他说的做 果然看到了微弱的白光 是阳光 不是灯光也不是烛光 我兴奋得不得了 兽兽也跟着昂首朝上面 一声又一声地叫 張半瞎说:“你先让兽兽上去 看是否有危险 防止上面有人看守 ” 我将兽兽放到墙上 它舞动爪子 左跳右跳 很快就爬到上面 突然 像被白光吃掉一般 消失 我俩都以为出口旁有人 抓住了兽兽 我甚至在想对策 假如有人下來追捕我们 我们可以沿着庞都古城再回去 可是…… “喵~~~” 兽兽的身体堵住了出口 遮住了白光 随后 它钻下來 完好无损地朝我们炫耀 “快 爬上去 动作要快 ”張半瞎催促道 我说 “啊 啊 ” “这么高 我爬不上去吧 我沒爬过啊 ”我想我树都爬不上去 别说攀岩了 而且还是徒手的 張半瞎抬胯子 左脚搭上一边的石壁 右腿用力一蹬地 跳起 卡在右边石壁上 撑住身体 扶着水流不断、湿漉漉的墙壁 左右一点一点蹭着向上挨 不出一分钟 就上升到半空 他低头朝我招手 道:“上來 石头菱角多 好爬得很 ” 他停在原处等我 我看他双手全放开 掐着腰悠闲悠闲 也沒事 就笨拙地抬腿攀登 可是他一个简单的上单动作 我却做了数次 才终于卡住双脚 离地一米多高 这让我找回了儿时在操场上 站在双杠上时的感觉 既觉得高大 又觉得惊险 墙壁湿滑 我腿劲不足 又沒有攀岩经验 所以越往上爬 胆子越小 只得爬一段停一下 朝下看一下 然后尴尬地看着早已经由出口出去、回头趴在出口看我笑话的張半瞎苦笑 所以我出去第一件事 就是找了块大石头 重重地压在出口上 出口旁边是口井 同样长满了杂草 而这个院子则是个破败的垃圾收购站 堆满了各类可回收的生活垃圾 我们悄悄地从院子里出去 门口倒是有人看到我们 但是他们谁都沒怀疑我俩的身份 估计他们看我们一身脏乱还以为我们是收破烂的呢 我们的包袱、钱全部丢在了刘掌柜家中 身处此处 人生地不熟 我俩如此狼狈 该如何是好 張半瞎挠挠蓬头 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他却沒有像我这样 慌乱手脚 他说:“城里人不指望了 我们去附近的农村 借一套旧衣服 找个大池塘 洗个天然澡 再讨碗热饭吃 ” 他说得轻松 好像人家和他家亲戚似的 我跟在他后面 说:“万一人家不睬我们 不肯施舍怎么办 ” 沒想到饿着肚子他还能健步如飞 我尾随他 几乎是小跑的 “我说 你不也是农村的嘛 农村人什么品质你还能不懂 ” 我哑口无言 挤出一句话 说:“太饿了 我怕人家不给 我们白跑一趟 ” 而结果当然是張半瞎说的那样 在景德镇市附近一个叫x村的一户农家里 我们顺利借到了衣服 人家甚至主动烧开水 要让我们洗热水澡 等我们洗掉身上的污垢 换上老人家给的衣服后 意料之中 我们还吃到了热腾腾的饭菜 老头很趣 一边端菜一边数菜说:“三个菜 一个汤 吃到中央 哈哈 小康水平 ” 我们疯狂地填饭 老头则不停地用一口江西话“啰嗦” 他对我们带出來的《魈山客话》下部饶有兴趣 沒翻开前就说:“这是《鬼书》啊 你俩來历不简单吧 ” 我和張半瞎同时停下筷子 对视一番 張半瞎侧头看着老头说:“老人家 你也知道这本书 ” 老头说:“我有一个旧时老友 是个私塾先生 他就有这本书 ” “啊 ”我惊讶地看着張半瞎 老头又说:“不过 他那本书是残卷 下卷在这 ” 張半瞎忽然站起來 气势汹汹 却有礼貌地要回《鬼书》 说:“老人家 我请你以后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鬼书》不是什么吉利物 ” 老头大大方方 说:“我答应你 但是我也要你们记住 缺德的事别干 ” 我舔着舌头说:“老大伯 你不会以为我俩是盗墓的吧 ” 老头被我猜中了 他真以为我们是盗墓贼 我赶紧澄清了说:“这么讲吧 你们景德镇有一个危险分子 我们是來收拾他的 ” “沒打过人家吧 ”老头幽默地说 “唉 中间出了点事故 ”我不开心道 又说:“不过 大伯 你放心 我俩 堂堂正正的君子 不是坏人 ” “一个重瞳眼 一个龙神护体 命里不凡 ”老头靠在躺椅上 轻言道 我扑腾站起來 盯着老头 激动地说:“大伯 高手啊 ” 和我不同 張半瞎冷静地扒着饭 老头敞开胸怀 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带的地理先生 属于江西理气一派 高人配不上 不过也会察言观色 我看你们面相生危 又浅淡平和 一定有事缠身 解脱不掉 ” 我急着要说 却被張半瞎拦下 “不是我们不说 只是一些事实在不好透露 ”張半瞎说 老头点头 说能理解 天色在我们一言一语中暗下 它仿佛是故意的 所以 晚上 我们就在老头家住下 大妈提着喂猪的猪食桶从猪圈回來 唤着一两只沒归家的鸡 顺口朝家里叫道:“他爷 你把电视关了 人家在睡觉呢 ” 其实 我沒睡着 虽然身体疲乏 但心里不困 老头关掉电视后 叽咕道:“哎呀 新闻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 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一消失 耳边立马聒噪起蛙鸣虫叫的声音 南方的五月 夜色迷人 萤火虫在草木间游荡 偶尔飞进家里一只 屁股亮着绿色荧光 趴在窗户边 清风微拂 我闻到了泥土的芬芳 湿湿的 夹带柴木烧焦的味道 那是炊烟的味道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 大妈做好了山芋粥 在炒豇豆小菜 香辣味扑鼻袭來 張半瞎从外面散步回來 头发上湿漉漉的沾满了露水 我打招呼说:“九哥 又晨练去了 ” 他点点头 却说:“吃完早饭就走 跟踪我们的人到这了 我们找个沒人的场子 动他们手 ”他手往脖子上一抹 ------------ 第九十一回 神秘跟踪人 【最新章节阅读.】 “动~~动~~动手 九哥 ”他的话着实令我意外 事情的具体 他沒有继续说下去 这顿早饭吃得匆忙 我俩随便吸了两碗粥 便要告辞 至于盘缠路费的问題 張半瞎说他景德镇有个老战友 是左耳盗的徒弟 我们可以去找他 但是临走前 意外发生了 老头送我们出门时 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听着像在提醒我们要小心行事 最后竟然说到了鬼书 “那本书提到了《尸经》 而《尸经》中记载了一种叫‘青蚨引钱’的秘术 能轮回六道 让人起死回生 切记不可随便传阅 泄露了青蚨引钱的消息 ” 我后脊椎一阵凉气倒拔上來 張半瞎也极为重视 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些的 ” 老头说:“早年 我那挚友 多次和我提到鬼书里面的‘青蚨引钱’一术 可惜他那本是手抄本 恰恰残缺了这一神秘的古术 昨天 我随手一翻 便看到青蚨引钱 不过 用此术者 大损阴德 不利于自己和后代 估计编书人后期意识到这点 在所有的传抄本中删去了此术 可是我有所耳闻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曾经用过此术 ” 他说的越來越和我们接近 倒让我怀疑起老头的身份 張半瞎一脸惊讶的表情 问老头:“景德镇是不是有一家蜡尸馆 ” 老头看看我俩 毫不避口 道:“有 伤天害理 ”继而 他又说:“刘家人不好惹 也不能惹 我奉劝你们 若是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赶紧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离他们越远越好 ” 張半瞎答谢老头 又追问他:“《尸经》这书 你知道多少 ” 老头说:“《尸经》听说包容万象 具体的我不知道 ” “是不是有难言之处 ”張半瞎说 老头哈哈大笑 道:“我只是关心青蚨引钱术再次流入民间 因为我看你俩不是普通人 至于其他的东西 老头我真不知道 我只是个退了休的地理先生 ” 我总以为老头什么都知道 但出于自保 闭口不说罢了 張半瞎也沒有继续在这个问題上纠结 再次向老头道谢 就此告辞 路上 经过一片小麦田 黄灿灿的 风一吹 倒伏一片 形成金黄色的麦浪 美色动人 在这里 張半瞎突然问我:“你有沒有觉得 我们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慢慢推着我们在走 潜伏在水下面的真相 或许即将要浮出水面 ” 我说:“有这种感觉 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在发展 我在想 抓着《尸经》走下去 或许会有结果 ” 麦子互相摩擦的婆娑声在耳边持久不消 远处有一棵树 在两亩地中间的田埂上巍峨耸立 天上有一群白云 你追我赶地跑 闻着令人陶醉的田野特殊的香味 我整个人都快融入进天地中了 我说:“九哥 给我看看那书 ” 他站着不动 竖着耳朵在听 “嘘嘘”地让我别说话 他却问我一个荒谬的事 他说:“蒋神 你杀过人吗 ” 我一下警觉起來 四周张望 问他:“什么 什么意思 ” 他说:“十八路寻灵已经完全定位了跟踪我们的人 他们一伙有三人 就在附近 我要除掉他们 你害怕吗 ” 張半瞎的眼神很凶 我很紧张 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你~~要杀 杀人啊 ” 他镇静地说:“嗯 杀了他们 ” “哗啦~~~~”一袭风吹來 荡漾了麦子 荡漾了我的心 这时 麦田里往田埂上走出三个蒙着长袍的黑衣 帽子底下是一张被面具遮住的脸 兽兽率先冲到前面 冲着三人大声吼叫 爪子在地上直挠 我四处看看 发现四下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出于安全考虑 我往旁边挪了几步 这三人不肯露出真面目 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人 背着个大竹篓 还有一个左腰处系个大布袋 里面装了什么 不得而知 只见两人 一个卸下竹篓 一个解开布袋 竹篓一揭 布袋头一开 两条红皮毒蛇似幽灵般游出 在草地上风驰电掣 夺命而來 毫不耽搁 红皮蛇钻进草丛中后 身体颜色立马随之改变 成了绿皮蛇 一蛇靠近張半瞎 立马就地起跳 腾空转体 甩动钢筋般硬度的尾巴 狠狠地抽向張半瞎 張半瞎静观其变 仿佛掌握了它的节奏 简单地一个侧身 轻松躲过 却沒想到另一条蛇趁机偷袭 由下到上 迅速盘住他全身 他动弹不得 巨蛇抓住猎物后便不会轻易松开 挤得張半瞎骨头快裂开 疼得他不禁叫出声 我握紧拳头 朝缠他的巨蛇大喊 结果吸引了另一条蛇的注意力 掉头扑來 血盆大口一张 吓得我拔腿就跑 边跑边回头看 急得大气直喘 在草地上 人是无论如何都跑不过蛇的 他们光滑的皮肤 柔韧的肌肉 皆是经过了常年的进化 已经完全和自然融为一体 巨蛇身子大幅度呈“s”型摇摆 甚至带动了一股气流运动 气势磅礴 我跑着叫着 眼看巨蛇追到身后 它嘴一张 吐出红彤彤的信子 比我身体还长 一下裹住我 紧接 蛇尾巴代替信子紧紧缠住我 突然 我身体一轻 被它轻松提起 离地一米多高 巨蛇鼻孔喷着冷气 双瞳深黑色 充满了仇恨 一股浓浓的腥味自它口中散出 都说蛇在吞食猎物前会久久瞪着猎物 因为它们享受猎物死亡前的挣扎带给它们的视觉和听觉冲击 巨蛇的信子在我身上贪婪地舔一番 忽然 张开大嘴 露出红红的口腔肉 一口气把我吸进口中 阵阵凉风刮打着我的脸 口腔的黏液滑唧唧的 贴到脸上就感觉是浓痰摊在了脸上 我的头已经下到蛇喉咙 眼看就要被整体生吞 突然 军刀滑出口袋 顺势溜到我手边 锋利的刀口擦破了我的手 大大刺激了我 抓起刀柄 猛戳蛇口 口腔肌肉虽是动物全身最有力量的肌肉 但同时也是最柔软脆弱的部分 我也不知道我插了多少下 反正蛇是把我吐出來 身子再次勒紧我 要把我直接压扁 这时 我正好看见張半瞎在用匕首戳那只蛇 后面站着的三个人急忙上前阻止 却來不及了 張半瞎一刀剪开蛇腹 巨蛇受惊松开張半瞎 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头、身段、尾巴 三截各自为善 跳得欢脱 巨蛇一蜷身体 我胳膊跟交叉错位似的 剧烈疼痛 军刀早不知道掉到何处 就算是在我手上 我也完全用不上劲 可就在这紧要危机关头 兽兽挺身而出 面对比它大十几倍的巨蛇 兽兽尖锐的爪子在蛇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挠得巨蛇浑身出血 巨蛇却依然不依不饶 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那边 張半瞎已经和三人打起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張半瞎和别人武力决斗 他速度敏捷 力道遒劲 一招一式 快而准 狠而勇 那三人不知道是磕了药 还是本來就沒拳脚功夫 三人竟然不敌張半瞎一人 被打得落荒而逃 却又被抓回來 按在地上 一人又吃了几拳 血自三人戴的面具中渗出 張半瞎收拾完他们后 立马冲过來 抄起匕首对着巨蛇就是十几下连刺 在巨蛇身上开了一乍多长的口子 巨蛇当场倒下 抽搐几下 不再动弹 我躺在草地上舒缓了半会 才慢慢透过气 張半瞎回去 揭开三人的面罩 其中 竟然有两人不是中国人 一问 才知道他们來自泰国 和这个广东人同为五道口养蛇尸的蛇佬 就是我们 上次在五道口摧毁了他们的老窝 导致地方政府内部相关人员被革职查办 甚至有两个一把手直接被枪毙了 养蛇尸 其中联系到的就是泰国的降头术 他们利用此术中的一种“蛇体转生”术 将白腹怵蛇和死人结合 造出蛇尸 再出售到东南亚一带 利润极大 两个泰国人印堂处皆纹着一条红色的曲线 叫蛇头纹 他们迷信说蛇头纹可以向蛇神祈求保护 而此时 蛇头纹上已经鲜血淋漓 两人被打得脸都变形了 惨不忍睹 張半瞎很是恼怒 说:“你们从一开始就跟踪 一直在找机会下手 可今天 老子给你们机会了 你们却不禁打 ” 我望着两条三米大蛇 心有余悸地说:“九哥 那是因为你太强了 ” 張半瞎手里握着几张火符 掼在手上 “啪啪”地响 说:“你们一生也沒少干坏事 今天就当是替天行道吧 ” 尘归尘 土归土 是时候上路了 呆会 火符烧起來 这三人必定面目狰狞 我想想 还是避开 刚转身 听这个广东的说:“你要是不杀我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和江西刘老大染上了关系 我告诉你们 你们和他斗 是不可能赢的 ” 我俩对这人的话感到吃惊 張半瞎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人也不慌 说:“庞都古城是刘老大杀人的地方 不动一刀一兵 至于里面什么样子 我想你们二位也清楚 他们祖传蜡尸绝技 此外 会各种奇门异术 要想对付你们太简单了 ” 想不到姓刘的本领这么神通广大 势力囊括范围巨大 关系网也是遍布整个南方 这家伙说这话 我以为他会给我们说到《尸经》 或者是为我们提供姓刘的纵火行凶多年的证据 结果不是 他首先谈条件说:“我说的绝对对你们有用 不过 你要确保放我们一马 ” 張半瞎说:“我答应你 ” 这时 两个泰国人旁边的地中突然破土往上钻出三条土灰色的小蛇 分别缠绕在他们身上 在他们脖子处格子咬一口 留下两道牙印 然后 他们三安然无恙般地站起來 广东人说:“以防万一 我们还是吸点蛇毒 保险 ” 張半瞎说:“说吧 ” 广东人揩着脸上的血 揉着被揍肿的左眼 说:“江西有个点穴世家 家族姓氏 ‘字’ 叫字门点穴 以前和刘老大家世代挚交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刘老大家族闹翻 从此 两家族势不两立 俗话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们在江西只要找到字门掌门人 问題一定会迎刃而解 ” 張半瞎问:“你知道字门点穴在哪吗 ” 广东人说不知道 但是 字门点穴在江西挺有名的 只要我们一打听就知道 張半瞎沒有食言 放他们走了 消失在麦田的另一边 耳边突然传來一个声音 语调涩涩 却饱满激动之情 “谜底就要揭晓了 ” ------------ 第九十二回 字门点穴 【最新章节阅读.】 说话者 張半瞎是也 长路漫漫 杂草乱生 风过麦香 留于鼻间 張半瞎的朋友在江西是位木材商人 在大运动期间 靠着官僚关系 做了不少跨省生意 因为十多年前 什么东西都要人批条子才能买 意思就是说即使你手里有钱 沒有地方开的证明你也买不到 而且人家也不卖给你 同时 全国敢做生意的也沒有个体户 因为那是走资派 所以能做生意的都是打着国家的幌子 那天 我们找到他朋友那里时 已经是日落时分 听張半瞎说 这厂比以前的地盘要大许多 因为他朋友已经做个体户做了十年 资本累积了不少 朋友叫王先之 是个不错的人 晚上招呼我们一顿丰盛的晚餐 席间 張半瞎大多时间是在和他侃往年在新疆当兵的日子 很少有谈到他现状 我猜他是不想他朋友知道他现在的状况 毕竟我们的事很棘手 甚至可以说比较敏感 酒香四溢 饭菜可口 大口吃肉 大口喝酒 这 是属于男人的时间 然而 当话題转向字门点穴时 他朋友突然沉下脸 问我们:“你们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 張半瞎问:“怎么讲 ” “字门点穴很隐蔽的 已经退隐江湖多年 你们大老远地找來 肯定有什么大事吧 ”他的朋友不愧是当过特种侦察兵的 信息敏觉度很高 張半瞎一口气灌下一大杯啤酒 坦言道:“兄弟 这事你可要帮我 ” 王先之 满额头的抬头皱 年岁苍老 依然不乏激情地说:“男人之间 靠的就是承诺 天问 你今天有什么事尽管说 哥们绝对赞助到底 ” 張半瞎便简单地把我们的事说了遍 “现在主要问題是我这位小弟 他后面的僵皮老是不退 我隐隐地觉得光绪是不是在背后推着他 要完成什么使命似的 ” 王先之出神地看着我 说:“这小子 颧骨神气 不凶不温 是上乘天相 天问兄 你说的极有可能 光绪托梦传授龙衣 化黑龙白龟护体 得封字掌 又有帝王相气萦绕 化险为夷 大吉大利 我看看~~~嗯~~~必定是冥冥之中 光绪帝降大任于你 ” 我在一旁吃惊 自言自语道:“嚯 说得这么深啊 真的假的 ” 王先之哈哈大笑 说:“我老头自从部队退休以來 一共帮人看了三十年相 不说百分百准 起码可以达到八成准 相由心生 一人一心 一人一相 ” 張半瞎也极力赞叹王先之 说:“在部队时 你就研究相术 我就记得那时……” 那晚 張半瞎和王先之不知不觉就扯回了属于他们的岁月中去了 而我 作为一个旁听者 竟然听他们的故事听到入迷 从最精彩的蒙古蠕虫 到新疆红柳娃 到食人恐龙 到神秘五角石 到他们深夜追捕嗜血红魔 一个又一个故事颠覆着我的世界观 后來 王先之酒后吐言说字门点穴分五百钱、狗脚迹、墓上头等派 他认识一位五百钱点穴传人 不过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 于是 第二天 我们一起找上门 见到这位瘦骨嶙峋、穿着黑色布衫的老人 下巴留着山羊胡子 双眼炯炯有神 王先之喊他许老 后來知道他名字叫许多 是唯一一位掌教五百钱的点穴传人 而他祖上正是一直和刘家蜡尸馆保持了几个世纪关系的蜡尸点穴门 许老得知我们和姓刘的纠缠上了 一口应允我们 要帮我们 他安排我们进屋后 拧开电风扇 泡好茶 摇着扇子 迫不及待地说:“刘家蜡尸一共四个步骤 分别是点穴封脉 抚尸纳气 浇蜡开窗 弑畜续阴 沒我们许家点穴封脉 刘家蜡尸再也做不大 ” 我说:“许老 我们亲眼看见有人押送狗进入 弑畜续阴还在继续 这说明他们的蜡尸勾当还在干 简直伤天害理 ” 许老说:“确实伤天害理 那些黑狗全是修行得道之仙灵 本來是各地离家出走前往九华山成仙的 结果被刘家人在凤台山四泉溪抓住 拿來放血养阴 残不残忍 ” 我十分赞同许老说的 因为我一直听老一辈人说 “狗不久养” 狗一旦养时间长了 其中十年是个界限 超过十年 家狗极有可能自己离家出走 前往青阳县九华山成仙修道 这会给家主子带來致命性灾难 凡能前往九华山得道成仙的狗身份都十分特殊 是受到神的眷顾的 姓刘的用修仙狗的血來养阴蜡尸 手段残忍不说 还是在逆天而行 “他必定会遭到神灵诅咒的 ”我义愤填膺地说 许老却说:“不会的 他们家族早在宋朝那会 就和五鬼签过生死状 五鬼保他们‘福禄寿德财’ 生死无忧 财德无忧 刘家人也因此狂妄不已 垄断江西**交易数百年 特别是从洋鬼子进中国到新中国成立前的这段时间 刘家人发国难财的数额高达亿位数 渐渐 他们很少做蜡尸 和我们字门的四门派关系闹僵 特别是和我们五百钱 我爷爷也发誓 和他们家族绝交 永世不來往 ” 这些情仇爱恨的故事 在许老的讲述下 被演绎得生龙活虎 “许老 你知道《尸经》吗 ”張半瞎开门见山地问 许老爽快地说:“知道 刘家蜡尸的秘传经书 传说这书是天降于世的 刘家老祖先在四凶山的刀劈谷上捡到此书 并且在四凶山自学得艺 回來后 传于后人 并开创了蜡尸一技 自古以來 关于《尸经》 大家最感兴趣的就是其中的青蚨引钱术 为轮回六道生死术 可使死人起死回生 你们莫非是想偷走这本书 我告诉你们 不可能 而且 即使你们偷到了这书 你们也不可能究其大意 几十年前 我想想 是1908年吧 嗯 好像是08年 安徽北杆子和岭南鬼盗张若奇试图盗过慈禧光绪的金尸 结果 两位大侠 一位无缘无故地消失 一位过长江 被水怪打翻船 都生死未卜 ” 许老的口才非凡 这么多话 他一点沒愣 照直不打弯地说出许多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内幕 我随便脱口道:“哎 九哥 张若奇不是你爷爷吗 ” 许老大吃一惊 问:“你是张若奇的孙子 ” 張半瞎说:“对 张若奇是我爷爷 ” 许老捋着胡子 说:“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岭南鬼盗还有后人在世” 他上下打量了張半瞎一番 说:“不亏为盗爷的孙子 正气凛然 超凡脱俗 ” 張半瞎问:“许老知道他们两人盗尸为了什么吗 ” 许老摇头说不知道 而且他也不知道过多关于青蚨引钱的事 張半瞎说可惜 然后 把我的情况说给许老 许老摸摸我脑勺处的鬼疟 若有所思地踌躇道:“这个 这个东西 医学上说 是由于皮肤的角质化引起的 而且 你这还有扩散的趋势 去看过医生了吗 ” 我摇头说沒有 張半瞎说:“这东西看医生看不好的 ” 许老说:“也是 你这是祸难集结的地方 牵扯到五行命理 不容易搞 我认识一个老中医 是祝由十三科针传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医治 ” 我说:“九哥也会祝由术的 他也看不好 而且我手里还有祝由《十二巫》这本书呢 ” 張半瞎说:“确实 我翻阅过《十二巫》 其中关于鬼疟这类怪异皮肤病的记载 说此类皮肤病是由怨灵引起的 要想祛除 必须要解掉缠在身上的怨灵 我最早遇到他时 我就能感觉到光绪的怨灵层层笼罩在他身上 ” 许老呷一口茶 惊叹道:“还有这等事 许某功力不够 看不出你说的怨灵 不过 我通晓人体天罡地煞一百单八个穴位 我给你把把脉 ” 我手搭在桌子上 他给我号了脉 又在我双肩、腹侧、大腿三处捏拿几下 说:“脉相躁动不安 体内有异物 天门穴开 纳气进华 地府门关 气进不出 中筋十三骨 皆有气聚 不能出 气逆而上 积于哑门 成鬼疟僵皮 所以 鬼疟成因 是地府门关 这和张先生说的怨灵在世有很大联系 ” 我问:“地府门是什么学位 ” 许老说:“位于你蛋子中间的一个学位 又叫阴下穴 ” 我尴尬不已 張半瞎和王先之皆不言而喻地笑 许老觉得沒什么 继续说:“你们和光绪为什么能牵扯上关系 听说 光绪的梓宫早就沉入长江了啊 ” 張半瞎便把银棺材 血棺材的事和许老简单地说一遍 还说血棺材已经被姓刘的占为己有 “哎呀 诶 你看你们 庞都古城是姓刘的肆意杀人的地方 警察查不到那里 他目的就是想要干掉你们 防止光绪金尸回归的消息流出 招來黑市上的仇家 你们要知道 一具金尸 要价值几千万 或许会更高 何况 这具金尸是光绪皇帝的 无论于收藏 于考古研究 都有极高的价值 ”许老诚恳地说 “嚯 这么值钱 ”我难以置信这样的价格 “难怪姓刘的愿意千里迢迢从江西跟我们到安徽 再花大价钱把棺材搞回手里 他这回 发大发了 ” 许老不屑一顾地说:“他那都是黑钱 拿得越多 他得到的报应会越重 肯定沒好下场 ”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張半瞎突然岔开话題 说:“我总感觉我们遇到的这些事和青蚨引钱有什么联系 仿佛冥冥中 有人要求我们來寻找它一样 ” 我问:“怎么说呢 ” 張半瞎说:“我们被刘掌柜骗进庞都古城 却误打误撞 捡到了《魈山客话》的下半残卷 这本记载了青蚨引钱术的残卷 恰巧被那位好心的大哥看见 他恰巧知道这本书和这个术 又遇广东五道口蛇佬说了你们字门点穴 然后你和我的好兄弟又是好友 这一切都太巧了 ” “青蚨引钱是起死回生秘术 极为隐秘 我猜你爷爷当年潜入刘家坟盗尸 目的可能 是想偷学这个术 ”许老言之凿凿 “胡说 我爷爷不是那等鼠辈 ”張半瞎激动地维护他爷爷的面子 后又道歉说:“不好意思 失态了 我爷爷是追灵人 一生立志斩杀世间妖魔鬼怪 他认为阴灵不该在人的世界中流浪 它们有自己的归宿 所以 我爷爷他是一个正义之师 盗且可以为之 偷绝对是在侮辱他 ” 我劝張半瞎说:“九哥 人家又沒说你爷爷是小偷 你太敏感了 大丈夫 不要在意细节嘛 ” 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半会 突然想起來什么 问许老道:“你刚才说我爷爷潜入了刘家坟 这个刘家坟是什么地方 庞都古城吗 ” “不是 ” ------------ 第九十三回 四凶 【最新章节阅读.】 “刘家坟是姓刘的他家世代炼尸的地方 外人叫巫冢妖楼 炼尸是我们行话 就是蜡尸 蜡尸的前三步都在这里进行 第四步 弑畜续阴 在庞都古城完成后 四十九天后也要请进刘家坟 进行蜡尸的最后处理 储存 ”许老一点一点解释道 張半瞎抓住这点信息 说要前往刘家坟 问许老刘家坟的地址 许老说:“刘家坟在浮梁县的高岭山山下 离着不远 不过确切的位置比较难找 不知道的人根本找不到 不过 我已经好多年沒去过了 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么险恶 ” “险恶 ”我听出其中有些蹊跷 许老说:“实话告诉你们吧 高岭山中有一座三连峰 是三大邪灵地中的一处 叫四凶 其余还有二指 烧灵 都是极阴暗污秽的地方 所以高岭山上土质耿硬 围绕着四凶 起克制作用 不然景德镇的风水会被坏得干干净净 ” “二指 ”張半瞎自言自语地说 “《魈山客话》中记录有说二指山 水绿山青 是处好地方啊 ” “好地方 你是沒去过山东的二指山 那里一到天黑 山巅上会出现一只只鬼奴驮着的黑金佛 嘴里吞吐云雾 是山中成了气候的蛇精 见到活的猎物就生吞活咽 一个个真面目都是尖嘴獠牙 头生犄角 怪貌异然 你要看见 不吓死 ”许老嗔怪地说 天阴 风吹 一只黑色的鸟站在屋前的杨树上 出神地看着远方 我能想到蛇精的怪状 搁在面前 确实够吓人的 幸好我沒有去过二指山 “好 那我们去刘家坟 看个究竟 ”張半瞎决定道 许老好言相劝道:“你们可要想清楚 四凶里的三连峰中妖物异类无数 搞不好 会 咔嚓……” 我们看着许老 他作出这个抹颈的动作 说:“会丢命的 ” 張半瞎轻轻笑道:“已经无路可走了 要么抓到姓刘的 要么就自己打入他们内部 或许我爷爷当年消失 就消失在了刘家坟中 ” “我倒是对那个北杆子挺感兴趣的 好奇怪的名字 ”我说 许老说:“北杆子是你们安徽有名的土匪头子 因为身材高瘦 人送绰号北杆子 以此和他爷爷 有名的南国鬼盗 区分开 一个南 一个北 奥 对 还有一个叫左耳盗的淮河第一大盗 人送尊称:淮河君子 这三人都是当年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人坏心善 守大道义者 ” 许老激情四扬 最后不忘**姓刘的一番 “哪想刘福明那条癞皮狗 一脸假笑 沒安好心 ” 他在一旁骂 我和張半瞎相视不语 那天中午 我们在许老这里吃了顿便饭 许老答应带我们进高岭山 帮我们指导方向 張半瞎的火符 就剩余四张 其他全丢在了姓刘的那里 说准备 其实就是买了不少包装的食物 其他也沒什么 第二天 我们四人坐车从景德镇出发 赶到了浮梁县的高岭山 这里随处可见挖掘机 在开采高岭土 高岭土土质耿硬 色泽白皙 是做陶瓷的基本材料 许老领着我们在山上转悠了好久 我也趁着这个机会 好好地观赏了高岭山 山无棱 茂林修竹 层林碧染 高树参天 低处蒲公英 抬头仰望 整个人仿佛在往下坠落 耳边一声鸟鸣 三声鸟鸣 倏尔 一群花翅膀的鸟从林中群起 飞了好远 群落在树梢上 抖着尾巴 轻声地叫 山路是泥路 不好走 期间 我们还穿过了一条河 河水中尽是白洋洋的鹅卵石 圆滑光溜 许老说他在定位 因为四凶的三连峰入口比较特殊 要找准方位 才可以看见 我就纳闷 山山通 路路到 还非要找什么方位进山才行 張半瞎说:“阴阳讲究立向 山水也讲究立向 只有山的立向和三连峰的阴向对上 才能真正进入四凶 ” 我暗嗔里面门道多 只到这处 山高树稀 草木旺盛 许老叫停 说:“到了 从这里砍一条路上山 就是四凶了 ” 我抬头遥遥望上去 确实看见三座相连的山峰 不过不是很明显的相连 山上同样树木稀少 却 杂草茂盛 用他们的话说 叫山柔而阴 三连峰的海拔高度皆比外围的几座山矮 而且山上的高岭土土质松软 可以说 成粉末状 许老说:“四凶四周环绕着金刚山 乃金刚克柔之地 大凶 上山路有四只凶灵把守 每只凶灵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领 所以你们要等到晚上 月亮上梢后 看五行盘哪一方亮就顺着路走哪方 ”说着 他掏出五行盘 中间是块镜子 找一处平坦光滑的地面 将五行盘定好位 天晴云飘 松林花香 春风拂來 还有丝丝寒意 我们找处庇荫的地方坐下 清点装备 加闲聊 许老告诉我们:“万一遇到四凶 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更不可慌乱手脚 四处乱蹿 那只会被那些东西当兔子抓了吃 一定要记得拿手电筒照它们的眼睛 ” 山上空气真好 润肺清喉 潺潺溪水 碧玉清透 我忍不住卷了裤脚 下到水里踩鹅卵石玩 沒有鱼 沒有虾子 水就是水 我坐在岸上 任由溪水轻柔地滑过脚底 一种心静高远的情怀油然而生 兽兽欢脱地在水里玩耍 一会顺流而下 一会逆流而上 然后 突然消失 又突然出现 嘴里叼着一只巴掌大的王八 下午日落三分时 许老和王先之告辞离去 而这个晚上 天上沒有月亮 我们只好推迟上山 后來 接连两天晚上都沒有月亮 夜晚里的山林是很恐怖的 风随便刮响一片树叶 你都能给它想象成脏东西 时而有怪鸟扑腾翅膀 叫得十分难听 田鸡青蛙 虫子 这些东西精力充沛 能叫唤一整宿 演奏一章又一章交响乐 第二天 我们把王八宰了 烤了 野货的香味带着膻气 却可以不用加油盐 就可以吃得有滋有味 我笑道:“九哥 我们这是來野炊的啊 ” 王八肉质密紧绷 十分有嚼劲 正在我们吃得无比舒服时 树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人影是我先发现的 它站在那里 借着树木的掩饰 监视着我们 我假装沒看见它 捣捣張半瞎 故意表现随便 说:“九哥 那边有个人在往这边看 ” 張半瞎扭头就看 我赶紧说:“哎 别立马回头 ” 可是 树林中的那人竟主动走过來 他每走一步 身上便发出清脆的铃铛叮铃声 我和張半瞎同时站起來 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只听他轻松地说:“怎么 你们也想分一杯羹 ” 站在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人 皆戴着蓑衣帽 張半瞎撕下一只王八的爪子 递给左耳盗 说:“给你留了一份 ” 左耳盗掀掉蓑衣帽 脱下斗篷外套 我看他满额头尽是汗 我问:“是 是平步青云大叔吧 ” 左耳盗笑着说:“还记得我呀 哈哈 ” 張半瞎阴沉着脸 问左耳盗:“你來这做什么 ” 左耳盗说:“光绪金尸要來刘家坟 冷书生今晚会到这定凶 ” 張半瞎吃一惊 道:“定凶 他想借光绪的道行布天阵图 ”他又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消息走漏的这么快 來这里的人肯定远远不止你们 ” 左耳盗说:“冷书生在全国各地布下了八处天阵图 最后一处 他反复斟酌了十几年 这次 终于让他找到绝佳的 ” 我问:“天阵图是不是续命用的 长江那个十八遗宫阵也是的吧 ” 左耳盗说:“类似于七星灯 为续命之用 十八遗宫阵是其中一阵 十几年來 我一直在搜集冷书生的情报和他的犯罪证据 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來证明他的犯罪事实 ” “这个冷书生 该用刖刑割掉他的膝盖骨 ”我憎恨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举报他 ” 左耳盗笑话我道:“你太年轻了 向谁举报 公安局吗 朝廷里都有他的关系网 就算报了案 上面也会想方设法替他拦下犯罪事实 我收集证据不是说要靠国家 而是要靠江湖人士 靠道上的各界人士 帮忙一起铲除冷书生这个毒瘤 ” 可是冷书生身份不简单 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进行 張半瞎问:“你打算怎么做 ” 左耳盗说:“先阻止他布最后一阵 今晚 四凶山 刘家坟 会有一战 ” 張半瞎漠不关心地说:“我们來这不是为了这个 不想和冷书生交手 不想得罪谁 ” “九哥 不能视而不见 冷书生那么坏 挨千刀的 必须要死 ” 張半瞎怒斥我:“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你是谁 把自己命保好就行了 别异想天开 惹祸上身 ” 他很让我失望 也更让我对冷书生产生巨大的憎恨感 当晚 天上终于出月亮了 是个月牙 由于天气的原因 月亮四周长了一圈淡淡的月晕 同时 山上山下的大雾正悄悄升起 五行盘五盘的确只有火字那方亮 我们也就顺着方向 开垦荆棘山路 上到四凶山 夜是一天中最特殊的时段 它会产生迷惑人心的假象 正如我现在所看到的 一切是那么虚假 黑暗中 三连峰中间主峰最高处竟然突兀出一块巨石 屹立山巅 手电照上去 发现石头缝中夹着一本石书 这便是具有传奇色彩的《尸经》原稿 后來被刘家祖先摘抄刻在竹青上 張半瞎手捧五行盘 一直按照火字方向前行 可是 半路上 月牙突然被乌云遮住 左耳盗叹息道:“天意 冷书生恐怕早已经到了 ” 五行盘一收 張半瞎说:“四凶在望 不能耽搁 ” 可是 大雾笼罩 瞎走很容易走错方向的 張半瞎说只能靠直觉拼一拼了 结果 还是迷了路 撞上守山的一只凶灵 恰巧 这只凶灵是五兽天尊 ------------ 第三卷 巫冢妖楼 ------------ 第九十四回 巫冢妖楼 【无弹窗.】 在广东时 張半瞎斩杀了墨蛇 说自己得罪了五兽天尊 会损福折寿 这次 五兽天尊竟然出现在眼前 它是一团只有两只猩红眼睛的云雾 四处游荡 漂浮不定 而这正代表“飞、走、游、爬、钻”五种兽类的集合体 掌管天下五兽 五兽天尊显然认识張半瞎 惦记着他杀害墨蛇 说他罪孽深重 左耳盗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你们四方凶灵 本该在岗冥间 镇守阴界 却私自离守 暗中帮助五鬼行凶 该当何罪 ” 五兽天尊仿佛被左耳盗说中 大发雷霆 左耳盗毫不怯色 脱掉遮住包裹右边残耳的白布 露出凶相 叫板五兽天尊 “我这些金镖已经快要生锈了 ”左耳盗手中捏着十把飞镖 由于他常年活动在淮河水上 抢劫过往船只、收取保护费时 近身战少 远身战多 所以经常需要飞镖來进行远距离攻击 五兽天尊理亏词穷 面对左耳盗 也慢慢怂了 一摆神尾 消失不见 我们沒想到会如此顺利 等赶到《尸经》石下 看见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左耳盗告诉我们 里面就是刘家坟 巫冢妖楼 站在门外 朝里面看 除了一朵漩涡状的红色云彩盘踞上空外 其余皆是一片黑 看不到刘家坟在哪 左耳盗说刘家坟在漩涡云的下方 阴气集结的地方 “还好 冷书生还沒到 ”左耳盗指着门锁说 为防止惊动冷书生和姓刘的 我们沒有开锁 而是从铁门翻进了刘家坟 一落地 我就感觉脚底踩得不踏实 灯一照 原來地上铺的全是木地板 左耳盗说是棺材板 “前面有一个断崖 刘家坟的主体位置在三连峰的中间主峰上 所以我们要从断崖上过 ” 我一听到要过山崖 心里发虚 紧张不已 沿着棺材榉木板铺就的坦坦大道往前深入沒多远 风忽然刮大 左边是个风口 这处已经是悬崖边上 我裹紧衣服 往后站到石壁下 躲风 張半瞎电灯照向四周 掂量掂量桥面 说:“可以过去 ” 桥 四根铁索是基本骨架 上面隔一截铺了一块棺材板 我刚走上去时 桥忽地往下一沉 吓得我两步并一步跳回來 心都快蹦出喉咙 張半瞎和左耳盗步伐轻盈 健步如飞 已经顺利到达对岸了 我想自己不能脱后退 于是重新走上木桥 风一吹 整个桥都在摇晃 摇摇欲坠 惊心动魄 越害怕我越拿手电照下面的山谷 结果 换來的只是更大的恐惧感 所以 一个桥过去后 我身上掉了半斤肉 手电筒的光打到前方 刘家坟前貌暴露无遗 两根盘龙石柱 高耸入天 漩涡云彩下方 一座龙楼宝殿 分三层 叠加在一起 每一层都前伸一块瞭望台 其实 那是刘家坟的神坛;楼下 无数水泥砌的圆头坟墓 一路來一路去 围绕着中心主楼 扎堆得整齐有序 如此壮观场景 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我的手电光打在盘龙石柱上 定睛一看 龙身老树盘根 扭头和我对视 栩栩如生 仿佛即将要从上面游下來似的 而它果然真的从石柱上游下 我以为我眼花了 扒开眼皮吹风 看到盘龙真的下來了 我的叫声引起左耳盗和張半瞎的警惕 双双见证了眼前这一幕:一条上万只脚的大蜈蚣 开合硕大无比的毒液钳 扭动**的身体 怪叫得人汗毛倒立 蜈蚣比我们三个加一块都要高大 看见我们 不管三七二十一 往外喷射毒液 黄色的毒液泼到地上 高岭石被腐蚀得“兹兹”响 冒起啤酒沫一样的白沫 左耳盗反击一枚飞镖 正中蜈蚣的左眼 紧接 第二支 第三支 一支击中它的右眼 一支削掉蜈蚣的右钳 第四支飞到空中 被另一只及时赶來的蜈蚣挡下 飞镖碰到蜈蚣坚硬的外壳 被弹掉到地上 受伤的蜈蚣身子瘫软 掼倒在我们面前 地上随之一震 我吓得往后跑 張半瞎弓腰跑到受伤的蜈蚣面前 手上的银匕首 锃亮 他瞄着蜈蚣脖子 要做掉它 被左耳盗大声劝阻道:“别动它 ” 这当儿 蜈蚣趁机俯身钩住左耳盗 它身上密密麻麻的爪子尖锐粗长 似一团麻绳紧紧捆住張半瞎 使他动弹不得 左耳盗被抓后还不忘招呼我们:“千万别杀它 ” 蜈蚣抱着左耳盗 绕上石柱 朝妖楼中爬去 迅速消失 地上的蜈蚣撑起身体 摇摇晃晃 也蹿逃进了妖楼中 我问張半瞎:“他为什么不让你杀了它 ” 張半瞎说:“冷书生和刘福明都沒有到 现在杀了守门的蜈蚣精 肯定会引起怀疑 ” “那现在怎么办 ” 張半瞎说:“先找到步青云 到那时 差不多 姓刘的送金尸过來了 ” 步进妖楼下 我心情突然变得沉重 压抑得不得了 張半瞎说:“阴气太重 你把封字掌开了 ” 我咬破手指 划两穴 封字掌开 瞬间 压在身上的沉闷感突然消失 張半瞎问我:“好点了吗 ” 我精神振奋 道:“好了 真有用 ” 妖楼铁门紧闭 门上有两个守门神 仔细一看 竟是在对望岭石冢中遇到的巨人 手持勺头钩尾 腰系蓝色大布围 怒瞪双目 凶神恶煞 门沒有上锁 我们试图从正门进去 可是敦厚的铁门任凭我们如何使劲 始终纹丝不动 铁门铁质寒冷 手长时间和它接触 仿佛要上了层霜 張半瞎说:“一楼甭想了 直接上二楼 ”说着 他掼下背包 掏出便携式的登山绳 带铁钩的那种 而兽兽轻轻一跃 如燕子李三再世 后足贴前脚 只几下 轻松爬到二楼 他捋好绳索 转着圈甩起登山钩 铁爪抓住二楼的栏杆 紧紧地 徒手登高 难度大 張半瞎却驾轻就熟 毫不费力地爬上二楼 等我好不容易 一点一点 挨到二楼后 凛冽的寒风阵阵刮來 冻得我骨头骨头都要炸开了似的 我问張半瞎:“九哥 这风怎么这么冷啊 冷得好诡异 感觉就跟被一块大冰包在里面一样 ” 他说:“阴气太重 常年不散 加之 山高气薄 大脑供氧不足 会出现虚寒 ” 我打上來后 就一直哆嗦不停 仿佛进入了冰河世纪 四周 白雾漫漫 风卷着白雾直上青天 一直攀援至三楼顶上 云雾缭绕的似海市蜃楼 在手电的照射下 妖楼时隐时现 变化莫测 地上有一摊绿色的液体 是刚才受伤的大蜈蚣留下的 追寻蛛丝马迹 我们又在走廊的石柱上发现了蜈蚣的印迹 于是 顺着石柱向上 我们看见一条断断续续的蜈蚣血带 蜿蜒上了三楼 可惜 妖楼的走廊上沒有他通向三楼的台阶 我们只好再次通过绳索攀援登上三楼 这次 离地有十几米高了 落空感引发的恐惧 让我头昏目眩 幸好 绳子锁在腰间 才沒直接掉下去 等張半瞎把我拉上三楼走廊时 我已经不省人事 缓解了好一会 才被他慢慢按摩我胸口唤醒 正这时 月亮重新挂上半空 照亮了一片大地 黑云白月 在它的正下方 一棵高出妖楼的大树树冠上 悄悄地蹲着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 龇牙咧齿看着我们 張半瞎一边往上收绳索 一边说:“不好 月亮出來了 冷书生和姓刘的恐怕要进山了 ” 忽然 山下传來一阵猫头鹰的叫声 凄厉古怪 月亮完全从黑云中移出 照到山下那片 树头晃动 稀稀拉拉 底下似乎有大的动静 接着 那只怪物 展翅升空 体型大到 将月光遮住 我叫着推拉張半瞎:“天上 天上 有东西 ” 張半瞎刚把绳子收完 听我这么说 抬头仰望 吃惊道:“蝙蝠精 ” 等怪物靠近后 我手电光打到它头上 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 一颗硕大的老鼠头 張半瞎一把拽过我 大声说道:“还不走 ” 蝙蝠精落下后 卷起一阵狂风 刮得我们身体飘忽不定 蝙蝠收起翅膀 钻进走廊 追着我们的踪迹 怪叫着爬來 逃跑中 張半瞎几次想踹开楼门或者是窗户 但都沒有成功 二楼的空间很大 所以环庭走廊很长 蝙蝠精耸动着肩膀 庞大的身体不时撞到廊顶 我们绕着走廊跑了整整一圈半 兽兽突然从上方叫着跳到走廊上 全身红发竖起 拱腰低吼 敌视着蝙蝠精 拦住它的去路 蝙蝠精一扇翅膀 打坏了栏杆 吹飞了兽兽 正这时 底下传來人声 張半瞎探头一看 说:“不好 有人进山了 ” 不甘示弱地兽兽 腾空扑过去 蝙蝠挥翅一挡 却让兽兽抓个正着 兽兽跟只野猴似的 四爪牢牢抠进蝙蝠精的翅膀薄肉层中 用力一划 刀刃般的尖爪割破了蝙蝠精的翅膀 使它一分为二 再也扇不出风 蝙蝠精受伤后 癫狂地朝走廊外腾飞 兽兽却沒有放过它 在它身上两下弹跳 蹦到蝙蝠精头上 拱着身体 活生生地将蝙蝠精的一对眼镜抠出來 月光下 血随着风洒在空气中 蝙蝠精单膀挣扎了数下 似一架失事的飞机 坠落进森林中 引发起不小的响声 楼下 开门声厚重 如金箍棒被拔出海底那般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兽兽恢复娇小的身体后 朝我们不停叫 然后忽然往一个地方跑 ------------ 第九十五回 又是阴谋 【全文字阅读.】 兽兽跑得很快 急匆匆 像是找到了出口 果然 这处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 上面残留着蜈蚣的体液 一定是刚才受伤的蜈蚣由这里钻进去的 这么大一个洞 我们刚才经过这时 竟沒有注意到 張半瞎探头看了看妖楼里面 肯定地说:“我们从这钻进去 ” 他头伸进去后 身子一收 整个人钻进妖楼里面 等我卡进來一个头时 我立马感觉到一股寒意 从四周包围过來 張半瞎用电灯照见这里面空间好大 成矩形排列着无数间横來横去的小木阁 高度仅有半人高 木阁是黑色重木板组合而成 四壁笔走龙蛇地画着有镇魂符 其上 墙壁皆挂满了“屍”字 银色颜料涂成的 手电光一照 刺眼地反光 張半瞎说:“这里一定是银尸阁 ” 这些矩形的小阁间酷似棺材 阴森森的 寂静无声的银尸阁 气氛沉闷 兽兽低着头 一直在低声** 这是动物见鬼的表现 我踢了它一脚 兽兽还是不肯松口 哼唧哼唧不停 我们在银尸阁转悠了半会 找到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但是楼梯口上锁锁住 楼下人声鼎沸 却迟迟沒有上楼的动静 因为他们在一楼布请尸坛 刘家人请尸闹腾了许久 二楼的大门终于打开 领头进來的就是刘福明 我和張半瞎躲在木阁后面 偷窥着他们 两只大蜈蚣挟持左耳盗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俩心急如焚 急切希望刘掌柜能打开通往三楼的门锁 因为我们估猜三楼是金尸阁 刘福明后面一行人 抬着光绪的青色梓宫进入银尸阁后 银尸阁中所有的木阁竟然发生剧烈地震动 然后突然全部站立起來 自动平移 于两旁排队站好 放眼望去 每个木阁都像一个毕恭毕敬的臣子 静静候着皇上步过中央大道 场面甚为壮观 刘掌柜手里拿着招魂幡 蓝色的 在空中划了半圈 所有的木阁竟全体往前倾斜三十度 作俯首状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之事 感到十分惊讶 捂着兽兽嘴巴的手不自觉地放松 于是 兽兽好不自觉地叫了声 我赶紧打它脸 紧紧捂住它嘴巴 但是一群人似乎沒有一个听到这声猫叫 静悄悄 诡异异 呼吸快要停止了 一口大棺缓缓经过大道 到达通向三楼的楼梯口 刘福明开锁后 众人合力抬着棺材缓慢上到三楼 我听见重重的落棺声 我俩在黑暗中呆了许久 上面竟然一直沒有声音 我按捺不住 悄悄地靠过去 站在楼梯口向上看 一盏幽暗浑浊的黄油灯摇摆着灯芯 在墙上 依然不见那些人有动静 張半瞎觉得古怪 在后面悄悄地说:“小心有诈 ” 我当然小心 可是我在楼梯上站了好久 觉得时间慢到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头发在生长 那些人竟毫无踪影 我想他们该不会到藏金尸的地方去了吧 我低头悄悄地对張半瞎说:“哎 九哥 好像 好像 沒人诶 ” 張半瞎半个身子弓着 半个身子立着 看起來好滑稽 我忍不住笑一声 他警觉地看着我问:“笑什么 又给东西缠了 ” 我摇手说:“沒 沒 ” 他静步靠过來 和我刚才一样 歪头朝上窥探一番 说:“有些异常 ” 我说:“可能他们进到藏金尸的地方去了 ” 張半瞎总不放心 我就试着往上走了一步 再一步 再一步 渐渐 到了三楼 果然 墙上挂满了金色的“屍”字 色调和周围环境十分不协调 下方紧贴金尸阁四壁 排满了金黄色的小阁 明显比下面的银尸规格要高许多 我看着看着 不知不觉走到金尸阁中间 四顾一番 只见墙壁上斜吊着黄油灯 四下不见一人 我自以为他们一定是朝那头去了 遂对張半瞎说:“我们过去看看 ” 張半瞎很疑惑地看着这里 说:“我仿佛來过这 ” 我说:“你想好的 是不是來过 ” 張半瞎说:“我自己应该沒來过 不过我头脑里有我爷爷的记忆 ”他稍许想想 又说:“不对 我爷爷是临走前把记忆抹给了我父亲 那时候 他还沒去江西盗尸 ” 我说:“会不会你爷爷当年就死在这里 你带着你爷爷的记忆來这 引发了共鸣 ” 張半瞎点着手指头 说:“对 你分析得对 ” 我看着这么多金尸 一边擅自惊讶刘家坟的蜡尸规模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记忆还真是奇妙 竟然可以在人与人之间相互转换 ” 張半瞎说:“还有 我的生物磁场完全紊乱 在这里面 我竟然预测不出吉凶之相 什么都是模糊的 ” 当时我还不理解他 因为我的功力还不足以一眼辨吉凶 两指算前程 但是 一贯能预测吉凶祸福的他 在这时失去了预测的能力 这就很危险 我满不在乎地说:“什么吉凶的 难道这里装了一块大磁石 ” 張半瞎跟我说 他脑子就像放dvd时带子脏了一样 声音画面模糊不堪 却一直一帧帧地在过 他寸步难行 我扶着他的肩膀 问道:“不会吧 ” 他抱着头 说疼 疼 我慌张了 却闻兽兽大声吼叫 声音凄厉 我低头一看 兽兽身体下、地板上竟然长出一块红色的肉团 深深地吸附在兽兽的四只脚上 缠绕得它无法动弹 只能惨兮兮地叫 我十分奇怪 想过去帮它 也看个究竟 但是 我一抬脚 竟然 抬不动 同样的 一团鲜红的肉块不知何时困住了我的双脚 任凭我怎么用力挣扎 都摆脱不掉这块蠕动的红肉 我甚至用刀割 用刀切 皆不管用 惊慌失措中 我见到張半瞎双脚也被红肉黏住 推搡他道:“九哥 九哥 我们脚下这什么东西 ” 張半瞎双眼珠打转 不分黑白 说:“我视觉神经紊乱 什么都看不见了 ” 我虽然懂记忆是一种信息 它和文档一样 储存在我们大脑里 但是我不能理解 记忆干扰竟然能引发神经紊乱 从而干扰光感细胞将外界信息往大脑传输 張半瞎很痛苦 往往 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煎熬要难以承受好几倍 这当儿 我视线能见范围内慢慢爬过來一坨坨这样的肉团 它们移动的速度很慢 可是 在它们接近我们后 立马自行解体 分解成无数只红色的线虫 个个都有小拇指那么粗 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 这些红色的虫子速度可不慢 相反 敏捷得跟捕食的蜘蛛一样 速度爬到我们裤脚上 接着 竟然从我们裤筒里面钻进來 吓得我直抖裤子 虫子在身上爬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 我解裤带 把裤子一脱 发现两只大腿杆已经爬满了虫子 密密麻麻 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我抄起随身军刀 像刮胡子一样 从大腿根上一刀刮下去 结果 虫子掉下去了 腿上却布满了密集的小孔 全是虫子的嘴打出來的洞 小孔还往外渗血 我迫不及待地把两只脚上的虫子刮干净 同时 不停地驱赶爬上來的虫子 结果 張半瞎身上的虫子溢到了脖颈 而兽兽鼻孔塞满了虫子 眼睛不能张开 只剩一张嘴在外面 一呼吸还被一批批虫子伺机钻了空 我呼喊張半瞎 他沒有反应 仿佛失去了意识 这下糟糕了 眼看張半瞎慢慢被虫子封住脸 这些呕心的虫子在他脸上翻滚 蜂拥往头上覆盖 我伸手帮他刮虫子 只要虫子一盖上他的嘴 我就会用刀将它们刮下去 如此一來 我虽忙得不可开叫 不过 还是能应付过來 不过 机智的虫子随后改变形态 慢慢 慢慢 它们缩细自己的身体 变得如同一根针似的 钻进之前它们在我们身上留下的血孔中 一个两个 我还可以拽着它们的尾巴 抽出它们 但是数目一朵 我只能撒手观看 虫子钻进皮下后 双腿立马鼓起來 粗大饱满得像根火腿肠 不像电影中放的那样 异物进入皮下脂肪组织中是不可能轻易地移动 钻來钻去的 因为各类肌肉血管组织纵横交错 沒有互通的渠道 虫子下皮层后 只会呆在远处 吸血 慢慢充大自己的躯体 用手挤压皮肤 软绵绵的 最后 我下本身变得无比臃肿 不能碰 一碰就疼 由于它们压迫了我的神经 导致下半身渐渐出现瘫痪 双腿不受我控制 再看 兽兽比我更惨 毛发间堆积满了吸饱血的虫子 高高地翘着红彤彤的屁股 懒洋洋地还不愿把尖喙从兽兽的肉中抽出 怪异的是張半瞎 这些虫子虽然爬满了他全身 却无一敢下口咬它 这固然幸运 但是他依旧不省人事 依然沉淀在他错乱的思维中 我浑身困乏无力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突然 两腿一软 松垮倒地 头和兽兽贴在一起 视线中的張半瞎慢慢模糊 双眼再禁不住困 终于合上 不过 耳朵还能听见声音 因为我听到有人在喊張半瞎的名字 “天问 天问” 声音嘶哑不清晰 像信号被干扰一样 夹杂着“兹兹”的杂讯 然后 我就被人扶起來 被喂了一粒药丸 药丸进肚 浑身发飘 跟吃了五石散似的 意识很快恢复 耳旁的嗡鸣声消失 睁眼一看 原來是左耳盗 他正喂張半瞎吃药丸 而我的双腿往外蜂拥挤出一堆堆胀鼓鼓的虫子 皮肤上的密集小孔瞬间被撑大 两条腿杆跟莲蓬一样 我看得是头皮一阵麻 ------------ 第九十六回 冷书生现! 【无弹窗.】 左耳盗给我们吃得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反正对抗虫子很有效 因为虫子由我身体钻出去后绝地身亡 左耳盗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药包递给我 打开后 发现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洒在鬼狸身上 ” 我按照左耳盗说的做 将药粉依次洒遍兽兽全身 药粉入身 虫子全痛苦地挣扎 从兽兽身上滚落下來 个个血充大肚 兽兽浑身千疮百孔 和我一样 我的双腿干瘪得恐怖 皮包骨头了 无数小孔开始还能流血 后來血不流了 往外淌浊黄色的浆液 跟脓浆似的 另外 奇痒无比 痒得直钻心 我 忍不住去抠 去这些小孔里抠 手指钻进里面 抠得叫一个爽 左耳盗说:“……”可惜 话到口沒來得及说 一把刀便擦着他的头顶飘过 割下一缕黑发 也乱了包裹他右耳朵的白布 白布落下 我看到左耳盗右耳位置光秃秃的 这时 数盏明灯照向我们 一群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手中持着盒子枪 甚至有端长柄冲锋枪的 枪口黑洞洞 指着我们 扳机待命 我吓得慌张不已 见刘福明从人群中走出 手背在后面 一副高姿态俯视着我们 毫不客气地冲左耳盗放冷箭道:“我说 平步青云 我俩平生素未结仇吧 今日 不知你來此有何贵干 莫非也想來分一杯香羹 ”刘福明说的香羹可不是什么形容词 表示美好事物的 他的意思就是指左耳盗想來偷尸(偷香) 左耳盗义正言辞地说:“不要自己把偷尸定义为性质恶劣的行为 比起你们世代蜡尸做尸体交易的勾当 逆天而行的行为 根本不值一提 再者 今日來此 我对你家的这些老窖深藏的古董丝毫不敢兴趣 ” 刘福明饶有兴趣地问:“那我倒好奇了 难不成是为了给这两只贼打掩护 ” 他如此作践我们 气得張半瞎浑身发抖 左眼重瞳竟然出现裂痕 一道红色的裂痕曲扭在眼球中 然后 自眼中溢出红色的符文 爬满整张脸 再继续往下延伸至脖子 手臂……最后 他浑身跳动着这种红色的符文 红色的符文闪耀着光 張半瞎掐着头痛苦地叫着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福明更是暗示所有人把枪端好 随时射击 因为他以为張半瞎要拿出什么奇怪的招式 其实不是 張半瞎后來自己说 说他当时体内仿佛有两个背靠背粘在一起的人 相互撕扯 灵魂快要裂开一样 头疼得跟玉米在炸泡机子里炸开一般 终于 一个虚幻的人影 从他身体里挣脱出來 立马人间蒸发 而張半瞎也累得倒地不起 刘福明哈哈大笑 说:“原來是灵魂绑定 难怪这个小子能有如此不平凡的身手 这下 可玩完了吧 ” 左耳盗轻轻一笑 耻笑刘福明 “自己无知 还要把声音说得这么大 ” 刘福明气得吐血 猛扣扳机 手枪子弹爆发声振聋发聩 超音速射出去的子弹 撞击在左耳盗的胸口 我一声惊叫 结果 子弹碰撞左耳盗发出沉闷的声音 子弹应声落地 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被左耳盗胸膛抵消掉 我以为他练了气功 刘福明惊讶不已 但更让我们所有人过目难忘的是 左耳盗一秒内瞬移到刘福明面前 拿下手枪 倒指着刘福明 他高速移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手在眼前一挥而过 还带着虚影 左耳盗不亏为淮河大道 伸手敏捷 堪称一绝 他不说别的 只道:“人若无知 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 “你 你 你是什么怪物 子弹 子弹也能挡 ”刘福明不明是非地问 其实 我也想知道 很是好奇 左耳盗扒开上衣 露出里面黑色的铠甲 说:“玄武铠甲 ” 玄武 龟者 我想起在长江斗刀鳅时 左耳盗脚下踩的大龟 我似乎明白什么了 左耳盗说:“你我本无仇 我左耳盗也无需和你计较 今日我來四凶 只是想阻止冷书生在你们刘家坟布天阵图 无奈 你如此愚蠢 为了光绪的金尸 对我两位朋友大打出手 太 过分 ”枪口一指刘福明脑门 手指一动 我沒敢看**迸出的惨状 扭过头 只听一声枪响 再回头时 大家全朝一个方向看 刘福明沒死 左耳盗也沒再抓着他 我心一沉 想:糟糕 冷书生 果然 从金尸阁那头慢慢走过來一个身着黑色忍服 腰挎武士刀 面遮黑巾 头戴黑色连衣方帽的男子 身高一米七几 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高 后面跟着两位同样打扮的随从 腰板挺得都直如劲松 左耳盗的子弹是射向这人的 刘福明显得有些害怕 说话断断续续 “你 你 冷三笑 冷书生 ” 左耳盗摸着枪身 说:“冷子 别遮遮掩掩的了 把面罩拿下來露露脸 ” 冷书生慢慢拽下面巾 一张似乎过多地涂了增白霜的白脸毫无表情 冷调够足 男面女相 五官端正 面目清秀 很难想象 如此一个帅气成熟干净的男人竟然是全中国最危险人物 張半瞎说过冷书生和左耳盗出自一个师门 师父是个日本人 但是两人为人处世的方式以及人生追求竟然反差如此之大 难怪古人说“师傅引进门 修行在个人” “平兄 此处是我最后一个天阵了 能不能不要 不要妨碍我 ”冷书生说话有条不紊 磁性话音无比诱惑人 左耳盗说:“冷子 人死轮回 乃天数 你天阵祈命 逆天而行 大不顺道 坏乾坤宇宙纲常 乱六道五行 势必导致天地异象 全球大乱 这责任你可担当得起 ” 冷书生满脸漠然 说“我只求长生之术 其他的事 我不想管 ” “自私的东西 禀性难移 ”左耳盗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发冷书生的火 冷书生再沒有说话 徒叹气 转身走了 我十分好奇 这就完事了 谁知道 战斗刚刚打响 还记得我在饶西住院时 一个戴着生化太极臂章的组织曾闯进我的病房那件事吗 張半瞎当时说那个组织是冷书生的下属 可以窥出冷书生能在中国混出名來 绝不是随便弄些人 拿些砍刀斧头或者是自制的几杆土枪就当上草寇大王的 他有自己的一套编制军队 专门从事地下工作 冷书生留给我们一个背影后 左耳盗冲出人群 追他去 却闻金尸阁外枪声四起 子弹射穿房顶 碎砖碎瓦跌落不停 噼哩呼啦 我双腿受伤严重 張半瞎又晕倒在地 我只能求救左耳盗 “快來就我们 ” 左耳盗见冷书生跑得沒影 自己也清楚现在是什么个状况 回來一手扶一个 一手抱一个 我则死死地把兽兽护在怀里 大家全部往外跑 谁也不管谁 刘福明虽然放话和冷书生对枪 但是谁不怕死 枪随便放几下得了 都是抱头鼠窜的 左耳盗把我们两个累赘救出去后 看到金尸阁外一片混乱 屋顶上站满了持枪的忍者 走廊上到处是破烂的砖石瓦砾 忽然 万盏探照灯从楼下齐刷刷照在整个妖楼之上 围了一圈过來 团团黑气被逼升空 同时 枪声戛然而止 底下有人抬着大广播 刘福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去 喊话道:“金尸沒有请來 冷三笑 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的道理沒听过吗 你真以为我刘福明好欺负 演戏罢了 你已经入了屍阵 平兄 快出來 ” 左耳盗说:“抓紧了 ”说完 他纵身一跃 在空中直线下落 却很快找到支点 在墙上搁脚 缓冲了我们自身下降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多年的水上漂行 造就了他这身好轻功 是个奇人 站在我眼前的确实是刘福明 左耳盗和他礼貌地握手言欢 刘福明似乎毫不在乎我和張半瞎 指着妖楼之上 笑道:“一楼铜尸 二楼银尸 三楼金尸 三尸罡煞 必置他于死地 ”原來 左耳盗在來之前就找到了刘福明 向他说明來意 引起刘福明的重视 才故意演戏设局 由于我和張半瞎是完全不知道内情的 自然“演”得很像 强光刺激妖楼中三种蜡尸 楼顶上一道道直冲天际的黑气是封在蜡尸中的凶灵被释放出來了 经过长年累月地积累 这些魂魄阴寒极重 能让人瞬间神志不清 百分之百地击垮人的神经 导致人身体机能彻底失去平衡 血压暴涨 心跳骤停休克 严重时 会引起脑部出血 我被左耳盗撩在一边 旁边是張半瞎 他还昏迷不醒 虽然我很想帮他做唤醒治疗 但是我不想错过楼上的精彩一战 上空 漩涡状的彩云气势压人 下方 枪声乱放 渐渐 枪声停止 众人不知觉中被凶灵一个个放倒 可是 死人堆中屹立着一人 是冷书生 他果然是有些道行 四处游荡的凶灵 沒一个近他身 是因为沒一个敢近他身 冷书生霸道地站在那里 一种藐视众生的姿态 天地与自己何干 左耳盗说冷书生一辈子干的事就是求长生 不得长生心不死 冷书生朝结界外走來 刘福明有点紧张 攥着手心说:“只能用镇屍符了 ” 刘福明说刘家坟的楼顶瓦上有一张镇屍符 符纸整个覆盖在屋顶上 是刘家坟用來镇压尸气的 现在不得已为之 符 狭义上说 是咒语加黄符纸 它可以产生一种强大的气场 从而囚禁押住凶灵妖物 冷书生自身就是一个天然的阴物容器 体内不知藏了多少污 纳了多少垢 “镇屍符 摆四方阵 ”刘福明指示道 底下这些持枪的莽汉中立马挤出四个与众不同的人 分别穿着红、绿、黑、白四种颜色的上衣 背后全描着阴阳鱼图案 ------------ 第九十七回 张若奇 【最新章节阅读.】 四方阵 顾名思义 四人于结界四角布阵 白色衣服站于巽方 黑色衣服站于坤方 绿色衣服站于乾方 红色衣服站于艮方 四人手中皆持有招魂幡 插在地上 点上一炷香 香烟直上青天 八卦镜反转 倒扣于地 上面放一木盒 里面所盛之物 乃是从刘家坟中所有尸体的眉心处放出的眉心血 至阳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 妖楼之上四边界竟然高高拦起一堵若隐若现的血墙 红色的血墙抢先阻止了冷书生缓慢的脚步 冷书生毫不紧张 面部在探照灯光下反射刺眼的白光 我们远远地注视着他 也同时注意到血墙上出现大篇幅符咒 奇异的文字在血墙上跳动 无数条线和点 撇和捺 气势恢宏地布帐出四张大大的镇屍符 勉强可以认出“敕令”二字 而血墙上方 漩涡彩云缓缓下降 像一只锅盖 死死地闷住冷书生 刘福明说常人在镇屍符下会被活活地压成相片 因为镇屍符中的时空严重扭曲变形 其实 中国传统的符咒术皆是通过对时空的控制 來操控人或物 可是 事实出乎刘福明的意外 冷书生突然盘腿坐地 以头摼地 双掌朝上展开 于是 地上那些死于凶灵之手的忍者由七窍流干身体中还未凝固的血 血自四面八方朝冷书生汇合 此时 漩涡彩云处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 大风刮动树头 四凶山里大片林木“咔嚓嚓”地响 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撒着一股不祥的味道 但是沒一个人作声 镇屍符从四边界往中间挤压 漩涡彩云也跟后落下 沉沉地压下來 地上的血流着流着 忽然分出好几支支流 升空 龙腾蛇舞般地围绕冷书生打转 地上的血渗入冷书生屁股下 从底下向上抄起 和漂浮在空气中的血咬合在一块 形成一个血刚罩 将冷书生天衣无缝地包在其中 左耳盗护体的是玄武铠甲 冷书生的呢 血罩看似柔弱 实则刚强无比 左耳盗和刘福明都说 “五行金遁术 ” 金 坚也 金遁术乃防身固本之术 很少有人会用 别说血之金遁 左耳盗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冷书生用血之金遁 这种高级别的遁术是反时空术 能改变敌人人为造成的时空错位 趋利避害 保护自身安全 血罩固若金汤 镇屍符的镇压一点不起作用 天上的漩涡彩云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于是 停止不动 而雷鸣却一直在继续 我还以为轰隆的雷鸣声是由漩涡彩云引起的 结果刘福明焦躁不安地说:“我们胜算不大啊 ”此话一说 犹如晴天霹雳 吓得持枪的手下全部下山 逃命 可是 刘福明沒有发话 大家又不敢擅自离开 于是 嘈杂声渐渐沸腾 恰好 山下森林中响了一声古木树枝断裂的爆炸声 有人议论说:“是守山的四凶灵 它们也怕了 ” 人言可畏 大家都这么说 刘福明心就悬了 可是 他不进棺材不掉泪 始终在等待 梦想镇屍符能压住冷书生 突然 漩涡彩云正上方劈下來一道白光闪电 将漩涡彩云直接切成两半 闪电的高温瞬间汽化了漩涡云 并强势穿透漩涡云 直击巫冢妖楼 破坏力巨大的闪电 切三楼顶 一条线划到底 刘家坟一分为二 大楼顷刻间坍塌 横七竖八的棺材 乱了殿堂 气得刘福明发了疯地冲进刘家坟 叫道:“屍灭 ” 身着四色衣裳的布阵者 竟然毫不犹豫地吟刀剖腹 再紧紧捂住血口 迫使血从嘴中射到地上的八卦镜上 血染白土 刘家坟四角应声飘起來四只红色透明的幽灵 双目扎布 口衔一刀 手捆身后 低头摇摆 刘福明脱光上身 我看见他胸前背后皆文有一个大大的“屍”字 怪异凌然 不知何时 他已经把刀握在手心 抵着胸前心脏处 大义凛然地一刀刺进胸腔 在这秒秒间 天上的四煞幽灵脱手 摘下眼罩 取刀 一齐劈在冷书生的血之金遁上 血之金遁不堪重负 四分五裂 最后崩坏 废墟中 冷书生赫然屹立 手举长刀 挡下四煞幽灵的灵刀 四煞凶灵力大无穷 却招來天上闪电的一顿劈 趁这机会 冷书生插住武士刀在地上 双手合掌 左耳盗抱起我和張半瞎往山下躲避 说冷书生要使“天义十合” 我揣着扑通直跳的心问他:“天义十合 什么东西 ” 左耳盗喘着粗气说:“盘古开天辟地时用的特异法术 召唤龙卷风 摧毁一切 ” 果然 远处來了一根连天接地的龙卷风柱 排山倒海之气势 拔根起木 所过之地 皆成平原 木头树叶漫天飞舞 幸好我们跑得快 才沒被龙卷风吞进去 透过树冠的缝隙 我们窥视到刘家坟毁于大风之中 四煞凶灵也被刮得无影无踪 但 这时 張半瞎忽然醒了 我和左耳盗为之震惊 同时 刘家坟那边的龙卷风骤然停止 張半瞎无比清醒地说:“回去 我们回去 ” 我和左耳盗都不知道为什么 见他健步如飞地朝上山走回去 过了桥 來到刘家坟前 现在的刘家坟一片狼藉 有的棺材遭破坏烂掉 泡尸的灵狗血洒了一地 微风一吹 腥味呛人 冷书生站在废墟中 他旁边 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 黑色长袍将他从头包到尾 腰间系了一圈红丝带 左手握着一把暗红色的木剑 張半瞎走上前叫了声 “爷爷 ” 什么 这黑袍道人竟是张若奇 张若奇转过身 脸型消瘦 横眉怒睛 高挺的大鼻 尖尖的下巴 五官中的四官无一不带金刚之气 但是他耳朵垂珠朝海 又有大德之相 “天问 你都这么大了 ”张若奇说 我胡乱猜测 张若奇这么多年來一定是躲在刘家坟中沒有下过山 里面一定有隐情 但是 張半瞎随即來的一句话打消了我的想法 他说:“爷爷 你为什么人死魂留 ” 张若奇说:“我在维护人间正道 ”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张若奇说的维护人间正道是什么意思 1908年那场盗尸风波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答案已经在望 突然 冷书生开口说道:“张若奇老先生 我敬你是岭南英雄 才给你面子 那么 现在请不要妨碍我了 ” 张若奇沒冷书生放在眼中 说:“日本人教出來的学生 十有**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活在我华夏大地上 乃我国人所不齿 ” 冷书生心魔狂妄 步履坚定地走进废墟 找到光绪的那口梓宫 还沒有摔坏 他毕恭毕敬地推开棺盖 里面突然蹿出一只赤色疯狗 一口咬在冷书生半边脸上 直接撕下他这半张脸 奇怪的不仅是棺材中沒有光绪的金尸 还有就是冷书生残缺的半边脸上竟然不出血 左耳盗说光绪的梓宫根本沒有运上四凶山 一切都是为了引冷书生上钩 我说 冷书生不是很危险的吗 “我一说到冷书生 九哥就不让我说 是个恐怖的人 ” 左耳盗说:“正因为冷子的势力范围大 才严重影响了刘福明的生意 许多笔单子都因为冷书生从中作梗 导致交易一次次失败 可以说 刘福明是恨透了冷子 ” 风吹响了左耳盗斗篷上的铃铛 铃声在寂寥的山中回荡 冷书生起身 继续朝前走去 张若奇一闪影沒了 却突然出现在冷书生面前 拦住他的去路 冷书生低头从旁边绕走 冷冷的 张若奇抡起木剑 直击冷书生左胸心脏 木剑是插进去了 但是冷书生沒事 站在我们身后的左耳盗慌忙跑到前面 大声喊道:“张爷 那人的心长在右边 ” 可惜來不及了 冷书生一张太极符贴上张若奇的印堂 以符驭鬼是最好的方法 冷书生能在第一时间想到用符 而不是用冷兵器 可见这人做事果断冷静 张若奇被贴了符后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估计是被镇住了 可是冷书生擦他肩膀而过后 张若奇突然转身 极其迅速 在冷书生脊背上钉了三颗铜钱 可是铜钱沒有钉进去 而是被迅速形成的血之金遁挡住 冷书生的左手戴着一颗袖珍铁葫芦 当然 之前我丝毫沒有注意到 是左耳盗提醒张若奇的 他话出及时:“张爷 小心他手腕的铁葫芦 ” 至于铁葫芦内盛的什么东西 乃至阳砂 至阳砂是从山龙头太极穴中挖出的土经过风吹日晒提炼而成的一种特殊的驱鬼物 张若奇是灵魂之躯 一旦被洒上至阳砂 瞬间会魂飞魄散 用左耳盗的话说:“这东西非常厉害 ” 冷书生果然就拽下铁葫芦 掰开葫芦盖 一挥臂 至阳砂全部洒出去 细细的沙土 在空气中不会立马落地 反而扩散开 弥漫在几米的范围内 渐渐朝张若奇身上聚拢 一动不动的张若奇 如老松挺拔 引起我们的注意 冷书生冷峻的眸子中透着鄙夷 他甚至看都不看张若奇正脸一眼 而我们三个只是懦弱地站在远处 也许 这场出人意料的邂逅 胜负早定 冷书生一步步朝妖楼的废墟中再次走去 他坚信刘家坟底下还有一具慈禧的金尸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 张若奇突然浑身投射出刺眼的金光 ------------ 第九十八回 盗尸秘密 【风云阅读网.】 冷书生反应最快 身子左斜三十度 却沒能躲过张若奇的九龙护甲 九道金光 九条金龙 九龙护甲 为金遁最上乘之术 这是张若奇作为一个追灵人的杀手锏 “年轻人 我算是抬举你了 ”张若奇冷冷地说 冷书生嘴角暗留一笑 上半张脸部肌肉却纹丝不动 渐渐 有血自冷书生嘴里溢出 不甘心地顺着嘴角淌了一下巴 冷书生清楚张若奇这话的意思 看看自己 浑身被九条金龙的利爪大面积抓伤 回想起刚才狂躁凶猛的龙吟声 冷书生突然想到了那句话: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 九龙护甲本是防身护体之用 却同时可以做到“守即是攻” 张若奇这招杀手锏出奇制胜 随即 立马在冷书生脊背上钉了三颗铜钱 束阴 冷书生元神被束缚 他无法逃避 只能乖乖地让灵魂和**一起接受惩罚 张若奇下手向來狠毒 在灵界内 是出了名的关二爷 最喜欢呛鬼 抓到鬼后 喜欢装进八卦袋中 倒入大量石灰 活活呛死 张若奇摸出一根一乍长的木钉 走到冷书生面前 说:“一生作恶无数 逆天行道八十年 是时候了结了 ”说完 张若奇对准冷书生天灵盖位置 整根木钉钉进去 冷书生只眼角滴出泪 左耳盗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若奇 自言自语道:“人如其名 真是传奇 ” 張若奇收拾完冷书生 沒有像左耳盗说的那样 石灰呛鬼 而是用火符将冷书生就地烧成灰烬 当时 天上打了道闪电 劈中冷书生骨灰 难以想象 鱼肉乡里 专横跋扈的冷书生命丧于此 连張半瞎都觉得一切來得太快 张若奇镇静地说:“自古正邪不两立 ” “看那 ”我叫道 指着张若奇身后突然出现的红色烟雾 红色烟雾飘到半空 停住 竟慢慢形成三个人形 中间这位身着红色氅衣 圆领平袖 “十八镶”滚花 头戴阴金王冠 一看就知道是达官贵人 而两旁站立的 穿着朴素单调 可以肯定为丫鬟下人 三人好生奇怪 站在原处不动 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爷爷 前面那是不是慈禧 ”張半瞎问 张若奇说:“是慈禧……” “那你把几十年的事说……”張半瞎急不可耐地抢着问 却被张若奇拦住 说:“伢吶 你是注定要这件事牵扯上关系啊 现在是哪个朝代了 溥仪坐江山 还是孙中山坐了 ” 張半瞎说:“**的天下了 ” 张若奇点头说:“这是哪一世纪了 ” “现在是94年 ” 张若奇攥着手心 仰天观看 道:“都过去快九十年了啊 ” “爷爷 光绪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 这是重点 我的心高高悬吊 恨不得张若奇一下把当年的真相说完全 然后把我脑后的鬼疟给搞掉 可是 我沒有胆量吱一声 兽兽躲在我脚下瑟瑟发抖 它和我一样 害怕 在我看來 冷书生不是善茬 张若奇更不好惹 这些传奇的老江湖 个个老谋深算 只有張半瞎 他和张若奇一言一语地问答 张若奇也终于将那一抹浓重的历史 用口述的方式代替笔头记录 一声声道出其中的内幕 “08年年底 我和北杆子王尽忠私运了一批盐 偷渡至江西景德镇 目的就是冲着刘家蜡尸馆新进的两具国之重物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金尸 在江西踩点踩了半月 才摸到刘家坟 而两具金尸 当时正好完成弑畜续阴 转进刘家坟 埋在五阴地 慈禧金尸在右 光绪金尸在左 左有玄武四柱(玄武四柱 即四根底部雕有玄武的石柱) 右有赑屃驮碑 皆为镇压之用 我们潜入这里后 一人负责一具金尸 于是 尽忠挖走了光绪 而我……沒有带走慈禧太后 ” “爷爷 你 ” 張半瞎问的意思和我们俩一样 张若奇八成沒打过慈禧 被搞死在刘家坟 但 结果不是 张若奇说:“光绪只是慈禧的傀儡 他虽然沒有实权做主 但是他有传统的儒家观念 仁爱治国和人死归天 但是慈禧是位阴阳家 她的死不会简简单单 当年我下到五阴地后 找到慈禧太后的金尸 发现她静静地漂在五彩河上 把棺材捞上來 搞开一看 慈禧嘴里含着一枚铜钱……” 听到这 我已经在想象接下來发生的事了 慈禧肯定突然诈尸 活了 由于她是一国之母 道行比张若奇高 所以杀了他 “这枚铜钱上还涂了东西 很奇怪 待我翻开慈禧金身 找到了一份竹简 是文吏编写的慈禧生平史 这份生平史末尾有‘百年孤独开天日 万象归新大清回’ 知道什么意思吗 就是说 慈禧一百年后 将重返人间 这提醒了我 我看慈禧口中的铜钱 越看越像传说中的青蚨引钱秘术 一种起死回生的秘术 ” “是不是两枚涂有青蚨血的铜钱 若干年后会重新聚在一块 ” 张若奇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青蚨引钱起死回生术的具体 我只晓得 慈禧绝不能再返人世……” 他说这些话时 后面的红烟慈禧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看着我们 怪异无比 为此我多次想打断他们 后來 张若奇说他当年为了镇压慈禧 防止日后两枚生死铜钱相会 已经投胎转世的慈禧会重新拾起记忆 召唤起埋藏在她内心的那份复国壮志 他刺穿两侧太阳穴 洒天血镇尸气 太阳穴是人的死穴 因为那里是至阳穴 太阳穴的血可以克制慈禧金尸尸气不外漏 即使一百年后 慈禧转世人间 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我十分惊讶 忍不住问一句:“张 张 张爷 你不怕死吗” 刺破太阳穴 极其痛苦吧 张若奇说 人活为己不如屠夫提刀卖猪肉 人活为国 天下才能昌盛 老一辈人总是能做到舍身取义 为国为天下 作为晚辈 我感到十分自愧不如 張半瞎忍不住扶住他爷爷 手一伸 却抓个空 他沒控制住 一下哭了 是的 張半瞎哭了 而且还哭地很伤心 张若奇也流老泪 纵横在苍白的脸上 我两只腿往外流黄色的脓水 被虫子钻噬的肉孔 已经收缩 变得只有芝麻粒那么大 密密麻麻地布满大腿里外 手一抠 就会烂一块 两个冷酷的男人 一老一少 半会后 哭够了 才相互分开 张若奇擦擦老泪 張半瞎揩揩眼睑 “尸烟已经散出五阴地 我的太极穴天血镇压法被破坏了 你们需要下去五阴地将慈禧金尸带出來 找地方火化了 “张若奇说 我心里有疑惑 为什么张若奇当年在五阴地下不直接用火符把慈禧的金尸烧掉 反而牺牲自己克制慈禧 还有就是 五阴地是什么地 ------------ 第九十九回 五阴地(一) 【风云阅读网.】 “红色的尸气就快要泄完 你们必须要赶在它前头 找到慈禧的金尸 用五雷符镇住金尸 收回尸气 我时间不多了 魂魄即将破散 张伢子 我给你一样东西 ”张若奇奄奄一息地说 張半瞎扶着虚弱的爷爷 眼水不自觉地流了满面 我和左耳盗都眼巴巴瞅着张若奇 看他要给張半瞎什么宝贝 结果张若奇耳语了張半瞎 话很简短 几秒钟的时间 然后 张若奇浑身裂开 似冬天结冰的冰面被人踩开一般 几魂几魄一哄而散 只留下空气一片 张半瞎一边擦着眼水 一边自言自语道:“为国家而亡 自己却落得魂飞魄散 ” 左耳盗安慰道:“你爷爷虽一生为人正直 但他的观念太过尖锐 从不放过阴灵 弑杀了一辈子阴物 这十分有损福德 好在他为国捐身 为你们后代换來福报 可是今天他又透露救国天机 魂飞魄散是报应 ” “报应 嗯 是报应 ”張半瞎默默地说 我见他垂头丧气 鼓舞道:“九哥 既然你爷爷透露了不该透露的天机 那我们就要听到做到 找到金尸 销毁它 算是为国家尽一份力 积累福德 ” 張半瞎说:“沒用的 就算找到慈禧的金尸 你身上还有光绪的怨灵缠着 ” 我的心情一下跌落千丈 左耳盗说:“现在先不要想太多 到五阴地找到慈禧的金尸再说 ” 所谓的五阴地 是指五行属阴向月的地 这种地多见于山头凹陷的坑洼 常年见不到太阳 五行结于根 而散于皮 五阴地不但容易出现在山头坑洼 还最容易出现在地下 地下土层五行贯穿 土质分金、木、水、火、土五种 一旦五行集结生根的地方出现逆势 五行会被冲散 五行尽失 成五阴地 而地下的逆势往往是由于外界水流流进地下形成的地下河造成的 张若奇之前也说过了 下面有条暗河 尸气虽然有人的模样 但它始终是个死东西 它的下方是坚硬的水泥 这是刘家坟的地基 如此坚硬的地基 别说打洞 就是在上面钻个孔 都是登天难 我们手中沒有工具 十分犯愁 此时 四凶山上下一片漆黑 硕大的《尸经》石高高耸立在山头 远远望去 上面蹲着一只黑影 我知道那是四凶灵中的一个 我问他们:“这山上守护进山四路的四只凶灵分别是什么 ” 左耳盗说:“一个名曰五兽天尊 一个名曰通天蝙蝠 一个名曰 守候山神 是只大气生物 还有一个名曰九千太岁 ” “大气生物 九千太岁 都什么东西 ”我十分好奇地问 左耳盗说:“大气生物变化万象 沒有具体形状 经常以奇形怪状的云彩出现 真身躲在云彩里 九千太岁 沒人见过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 “你问这干嘛 ”左耳盗又问 我拖着几近残废的双腿 吃力地站直身体 说:“这地这么坚硬 我们不如请一个守山凶灵帮我们凿通五阴地 ” 左耳盗看看我说:“你这小生 奇思妙想 ” “蒋神 你这腿 ”張半瞎手一摸我的裤子 湿哒哒的 浑浊的脓水 我强颜欢笑 说:“沒多大事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金尸 ” 话音刚落 左边的树林木冠突然摇晃得厉害 我们三个同时将探照灯灯光打过去 照见树林里往外走出來一块肥大的红色肉团 圆柱状 撑着一张吞天吸地的大嘴巴 周身遍布蜡油滴答状的褶皱 臃臃肿肿 每一步都引起地动山摇 左耳盗惊呼道:“九千太岁 ” 仔细看 这怪物长得和太岁真有点像 九千太岁缓慢移步 声动四方 我们不敢和它正面冲突 只好退到一旁 静静地观察 九千太岁头上有一处凸起 红彤彤地像只熟透的柿子 它走到尸气面前 停止不动 然后头顶红色的凸起物开始蠕动 突然 一道红水柱冲天而发 有目的地落在慈禧尸气的位置 红色的浆液落地后 水泥地立马起泡 这是腐蚀现象 坚硬的水泥地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黏稠稠的 面糊一般 九千太岁是在帮我们 我激动地要说话 被左耳盗按住 悄声对我说:“凶灵沒有善良的 它可能也在找金尸 想吸收慈禧的元神 ” 果然 九千太岁腐蚀穿透地面后 它浑身伸出长条触手 根根进洞 捞出來两具棺材 我一看 哎呀 直接给取出來了 两具棺材被九千太岁重掼于地 摔得稀哗烂 与此同时 自棺材中飞出两只黑色长臂猿猴 抱住九千太岁 一顿狂挠 九千太岁是血肉之躯 被两只黑色猿猴挠得血肉横飞 笨拙的身躯 晃來晃去 试图甩飞猿猴 可是猿猴乃灵物 机灵无比 在一通乱搅之后 九千太岁的所有触手都被两只猿猴咬断 它们直接蹿到九千太岁头顶凸起上 癫狂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撕裂了那坨肉 血浆炸开 九千太岁身子一抖 硕大的身影倾斜倒地 左耳盗慌忙提醒我们:“抱头蹲好 ”这是为了防震 纵然这样 巨大的震动波还是震疼了我的脚心 “这是守墓兽 就喜欢藏在棺材里装死人 只要有盗墓贼闯进墓穴 立马干掉 ”張半瞎扒开挡住我们的灌木 往外看 却发现两只猿猴消失了 他沒愣 一翻身 躲掉从天而袭的猿猴 左耳盗也同时作出反应 闪到一旁 只有我一人呆呆地不敢动 秒秒钟的时间 他俩沒來得及顾我 猿猴 守墓兽 样子还真他妈狰狞 獠牙刺破嘴巴 浑身散发令人窒息的恶臭 我瘫在地上 既害怕又无助 因为我烂掉的双腿不能剧烈运动 两只守墓兽一前一后地站着 歪斜着头盯着我看 突然 两爪子高举 作惊骇状 吓得我哇哇大叫 紧闭双眼 以为它们要挠我 结果 两只守墓兽俯首跪地 双手拜掌 向我磕了三头 ------------ 第一百回 五阴地(二) 【风云阅读网.】 我们仨都惊呆了 不过張半瞎立马反应过來 说两只守墓猴不是朝我叩拜 而是朝光绪皇帝 守墓猴起身后 一跃数丈远 跳到慈禧尸气旁 双手快速扒坑 逐渐清理出來一个光滑无痕的洞口 这喜出望外的意外可使我们省下了大量的时间精力 我笑着正要表扬它们俩 一只守墓猴突然躺下 另一只猴子高举毛爪 托着一块巨石 站在一旁 躺在地上这只猴子 歪侧着头 眼睛湿巴巴地瞅着我 两行离别泪 竟凄惨地流出來 畜生泪不轻流 以往我只看过杀牛棚中那些牛在被屠杀前流泪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还玩自虐 我慌忙出口制止 却來不及 站着的猴子朝躺着的猴子一石头狠狠地砸下來 顿时 猴头四分五裂 **四迸 再是血从口中滚滚流出 十分残忍 我一时冲动 一把捉住活着的这只猴子 大叫:“妈的 要死你也陪它一起死 ”说着 我就掏出军刀 要抹它脖子 杀了这野猴子 “蒋神 住手 ”他俩同时喊道 同时瞬移到我旁边 双手牢牢抓住我 左耳盗说:“守墓兽最有灵性 它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你 ” “为了我 ”我甚是疑惑 松开手 猴子警觉地看着我 一边看 一边蹲下 从死去的猴子的头中抓了一把** 手颤巍巍地抖 另一只手指着我双腿 唧唧哇哇地说些我们不懂的话 張半瞎说:“蒋神 你把裤子卷起來 别动 这猴子要给你治疗脓疮 ” 我把裤子一下卷到大腿根 露出千疮百孔 密密麻麻 有好多处被我抓破 皮肉拖挂 血肉模糊 虽是如此 双腿皮下还是极其瘙痒 猴子改为双手拱捧** 毕恭毕敬地跪在我面前 将**均匀地敷在我大腿上 顿时 一阵爽透五脏六腑的凉气自脚底油然而生 散发全身 疏通奇经八脉 整个身体像被人托起 了然升空 仿佛登造化之极 身心全然放松 猴脑竟是如此良药 但是 就现实而言 猴脑是普通人消费不起 富人不可轻得的宝物 同时吃猴脑也是罪大恶极之事 而我今日 竟然三生有幸 得到猴脑的药性治疗 不禁心生寒危 问張半瞎:“九哥 我用猴脑 杀生吧 有罪过吧 ” 張半瞎笑言道:“它是自愿的 ” 我摸着猴头 俯视着说:“谢谢你和你的同伴 ” 守墓猴裂开嘴 唧唧哇哇地叫 又向我磕了三头 然后它背起同伴 蹿下山 消失不见 猴脑的药效真灵 凉气输送全身后 我双腿脓疮里的脓水渐渐流出 瘙痒感消除 也能独立行走 只是腿部失血过多 显得十分消瘦 铅笔杆似的 倍有喜感 我自嘲道:“我这是稻草人穿衣服啊 下面就两根棍子 ” 張半瞎安排说:“你吃点东西 我去捡几支探照灯 ” 我吃了些水果罐头 补充补充体力 等張半瞎抱了四支探照灯回來 左耳盗提议说:“要不 蒋神留在上面 就咱俩下去 ” 張半瞎眉头一紧 说:“我刚才也在考虑 留他一人在上面 有危险 四凶山中妖物甚多 但是带他下去 五阴地肯定是凶多吉少 也不妥 如果两者之间权衡下 我们还是带上他一起为好 起码能照应到 ” 我努力地站起來 拍拍胸膛说:“我好多了 保证不脱后腿 ” 張半瞎笑着说:“你肯定拖后腿 ” 我不服气 道:“哎 别小看人 我身上可是有玄武白龟 青天黑龙 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 左耳盗故作羡慕状 道:“你这小子造化不浅啊 ” 我苦笑地说:“什么造化啊 自从和这件事沾上关系后 我一直在走背字 ” 張半瞎点头说:“早知道你晓得刘家蜡尸馆 我也不必绕这么一大圈 费这般波折 ” 左耳盗说:“你一贯我行我素 你不把事和我说 我哪晓得你爷爷的这些事 ” 我终于能一闻左耳盗和張半瞎之间的关系了 问道:“你们什么关系啊 ”其实在心里 我急着想问他俩的实际年龄 左耳盗说:“我和他师父是忘年交 ” 張半瞎点头 我说 “沒了 ” 左耳盗看着我 问:“还有什么 ” “你们俩多大年龄了 ”我在心里想 張半瞎说过他比我的父母还大 那他的师父年龄一定更大 左耳盗和他师父是忘年交 那左耳盗岂不是一两百岁了 他俩守口如瓶 都不愿说 特别是左耳盗 还很时髦地说:“在西方 人的年龄是很私人的问題 别人不能随便问的 ” 我笑笑 張半瞎突然惆怅地说:“等这件事忙完 我要给师父扫扫墓 ” 左耳盗点头说:“你师父十分器重你 以前我找他喝酒时 他每次都要得意地说他收的你这个徒弟多么优秀 老贾安分一辈子 能带出你这个徒弟 他能不高兴吗 ” 我悄悄地问:“你们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 左耳盗说:“还沒解放呢 ” 我惊讶道:“我靠 还沒解放 那你们活多久了 ” 左耳盗笑呵呵地说:“别羡慕我们 人活于世 受一世罪 活得久并不是好事 像老贾 早投胎做了富家公子 ” 我戏言:“你还真是活腻了 ” 再后來 我们沒有闲话 尸气越聚越多 透明度渐渐由稀薄变的浓厚 五阴地就在下方 張半瞎提醒我说:“五阴地五行尽缺 极其险恶 下去可能会出现生理功能紊乱 ” “生理功能紊乱 具体是什么紊乱 ”我问 張半瞎说:“比如说 血液倒流 心房心室瓣膜逆转 大脑缺氧 出现幻觉 等等 ” 我抹了下脸 虽然感觉不到血液倒流 心房心室逆转是什么样子 但是我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凶多吉少的意思了 由于五行尽失 地气乱流 导致底下温度失调 半边热半边冷 我们下來后 正好卡在中间 右边冷左边热 一条黄泥河在眼前 水流汹涌 却不闻水声 河上一座破烂不堪的木桥 桥下便是漂浮的慈禧梓宫 四角有铁链拴着 铁链那头全牢牢地固定在岸上 探照灯灯光打上去 棺材上方竟有五彩晕 ------------ 第一百零一回 五阴地(三) 【风云阅读网.】 五彩晕是一团祥云 若即若离地贴着棺材 此外 我倒沒有看见红色的尸气 难道尸气可以隔空传送到地面 我望着不是很高的洞口 红色的尸气还在上面摇晃 这里沒有钟乳石 沒有水渍兮兮的青苔 暗河的水流來又流走 突然 我想到刚才張半瞎说的血液倒流 撸起袖子一看 双手臂竟然红艳艳的奇异 我想这肯定是血液倒流导致的 急得一把拽住張半瞎 吵着叫着:“九哥 九哥 我血液倒流了 我要上去 我要上去 ” 張半瞎按捺住我 “你不是血液倒流 是幻觉 幻觉 ” 固然我知道是幻觉了 可我双眼还是清楚地看到双手红艳艳得红 红得如骄阳烈火 左耳盗二话沒说 解开我上衣 扒开我衣服 露出胸膛 随即他抽出一支红色毛笔 握于手心 结七十二罡镇煞印中的偶数印 手势变化多端 最后双掌合搓 毛笔开光 在我胸口笔走龙蛇 草草了勾出“敕令压压压压压”七字 我说这是干嘛 画符啊 左耳盗说:“七十二罡镇煞印能镇压你心智的紊乱 抑制灵魂出窍引起的血液逆流 ” 我系好衣服扣子 同时看到双手红色褪去 一切恢复正常 河里的水声撞击的荡漾声重新入耳 水流湍急 涛声连响不止 而慈禧棺材上的五彩晕依然在 它十分清晰 “难怪你爷爷当年要牺牲自己镇压尸气 慈禧的金尸可不好对付 ”左耳盗说 “你爷爷一定是怕连累了北杆子他们一干人等 自己独自留下來对付慈禧 ”左耳盗指着河里 灯照在上面 一片黄 我瞅了半天沒发现什么异常 问道:“河里怎么了 不很正常吗 ” 左耳盗说:“黄水汤汤 横尸荡荡 河里好多浮尸沉在水面下 ”他常年混迹在淮河上 水中浮尸见识得多了 我们靠近后 果然发现水下有不透明的阴影 遂佩服左耳盗 赞不绝口 水下这些横尸 经过水这么多年泡着也不腐烂 这其中必有蹊跷 此外 我们还发现棺材水下四角各有一只鱼头向上吐泡 鱼嘴正好和棺材相互接触 張半瞎说:“鱼抬棺 棺材里的尸体能通过鱼嘴吸收河水中的阴气 姓刘的老祖先想得还挺周到 ” “不光是鱼抬棺 这河里……”左耳盗说 “包给我一下 ” 他接过我的包袱 从里面选了一块面包 直接丢河里 结果 面包飞到河水上方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时 河里突然蹿上來一条黝黑的怪鱼 身长半米 遍体鳞片坚厚 鱼张口夺走面包 跳进河中 溅起大朵水花 这场面看得我惊讶之余 不禁担忧道:“这河水下面到底藏着多少怪物 ” 左耳盗说:“刘家前辈们用隐晦的河水作隐蔽 暗中密布机关 张若奇老先生都拿这无奈……这事 棘手 ” 后來 我们计划 要想把棺材捞上來 要有人到桥上 把绳子钩在棺材两面 这是第一步 也是基本的一步 这步由谁完成 豪无争议 因为左耳盗主动要求他去 張半瞎实打实地不同意 说:“你本來就和这件事无关 我不想连累你 ” 左耳盗说:“我做了一辈子河盗 生活早就腻了 要不是死不掉 我早归天了 冷子这个大魔头既然这么巧合地被干掉 我也沒有牵挂的 ” 他说得大义凛然 我和張半瞎都很感动 棺材上的这座桥 是座弧度很小的拱桥 我说了 破烂不堪 基本桥面都破得到处是洞 張半瞎说这和地府的奈何桥很像 他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为了防止灯掉到水里灭掉 左耳盗把探照灯固定在桥的一侧 聚焦对着桥上 这种大功率的探照灯 自带蓄电池 档次比较高 电池续航能力持久 就在左耳盗踏上木桥上时 他突然怔住不动 双眼紧闭 張半瞎拍着手叫道:“糟糕 这么快就被幻想困住了 ” 他说着就冲上去 却和左耳盗一样 陷入幻象中 我已经完全被恐吓住了 第一反应是害怕 第二反应是逃跑 逃跑是人的生理本能 但是作为有高级思维的人类 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见死不救 看似艰难的抉择 实际上十分好决定 我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后 眼前的景象恍然变化 满天红光 亮刺我的双眼 等适应过來后 才看清楚这里的一切 红岩遍地 黑烟缭绕 不远处站着張半瞎和左耳盗 我冲他们大喊一声 他们俩就转身朝我跑來 到跟前后 他们思维清晰 说我们这是灵魂出窍了 我说:“哎 你不是给我画了镇压符吗 我怎么还是出窍了 ” 左耳盗说:“刘家蜡尸馆最擅长的就是抽阴剥魂 灵魂出窍 产生真实的幻觉 ” “真实的幻觉 ” “平常产生的幻觉只是大脑受到外界刺激后 在昏迷状态中反应出來的生理活动 神经系统自己伪造出來的虚拟假象 但是真实的幻觉就是人灵魂出窍后的所见所闻 我们现在 魂魄不知道被抽到什么地方了 ”左耳盗详细地解说道 我竟然灵魂出窍了 我不敢相信 我看自己 看他们都是实体的啊 双手交叉 也能感受到**的结实 左耳盗撩头发 头发在飘 说:“灵魂不是虚拟 是真实存在的 人的显意识叫大脑神经 潜意识叫灵魂 潜意识是最真实的 ” 他的这套说辞颠覆了我对鬼神的看法 潜意识是灵魂 灵魂沒有显意识潜意识 它只知道感受 所以灵魂的所见所感 要比人的真身更加沒有误差 红色的岩石渗透着不祥 黑色的浓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里…… 黑烟升起的地方伴随着红光辐射 那里是一处悬崖 红光是悬崖底下大火发出的 巧的是我在悬崖烈火中看见一只三足大鼎 这和我在对望岭石冢中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难怪我说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呢 ------------ 第一百零二回 五阴地(四) 【无弹窗.】 巨鼎被火烘烤得通红 脚下动动 碎石翻滚落下去 半空中 被高温热气融化 火炉崖四周是高耸的红色岩石 怪石嶙峋 張半瞎和左耳盗站在火炉崖边 和底下的烈火直视 我不敢 我能想象底下一定是热浪一**地翻滚上扬 我和他们说起我在石冢里的经历 我说会有两个巨人出现 布下方天画棋 困住我们 左耳盗听我描述巨人的模样后 肯定地说那两个巨人是刘家祖上的蜡尸守护神 它们和五鬼一样 保护着刘家世代平安 而这只大鼎便是刘家的炼蜡炉 关于鼎的來历 有人说四凶山以前有一处火山 岩浆滚烫 刘家祖先在得到《尸经》真传后 就地取材 在四凶山的露天火山岩浆中锻炼出來一口巨型鼎 因为岩浆是地火 所以炼出來的鼎特别有灵性 正适合融化蜡尸的蜡油 但是 阴阳五行是在变化的 在这里 我们沒有遇到手持怪异武器的巨人 我们遇到的是比方天画棋更糟糕的火山爆发 遍地红岩说裂开就裂开 大地在颤抖 热气顺着裂开的地缝往上喷发 嘶嘶的气叫声 令人毛骨悚然 黑烟越來越浓 在空中形成“保护伞”将我们罩在下面 死死的 我听到火炉崖下岩浆鼓动冒泡的声音 听起來像在煮花生粥 骚动的声响 搞得人心惶惶 渐渐 大地振动的幅度越來越高 我已经站不住了 随着地面在摇摆 突然 不远处岩石炸开 从地底迸出一道红色岩浆柱 在离地十几米的高处停止上行 向下喷洒炙热的岩浆 岩浆一着地 热气立马滚出五百米开外 气浪冲击得我们连翻好几个跟头 这边热气落定 那处又起來一道岩浆柱 随后 接二连三 无数道岩浆火柱 破地而起 我们被逼在其中东躲西藏 渐渐 大地出现部分崩塌 崩塌的地面直接沉陷 浸泡进岩浆中 我们吓得都失口大叫 我声嘶力竭地吼叫:“这他妈要是掉下去 连骨头都烫沒了 ” 左耳盗说:“不是骨头 是魂飞魄散 ” 说话间 一道岩浆柱成功偷袭 直接撞上張半瞎 顿时 他浑身起火 被岩浆冲飞天上 我和左耳盗目瞪口呆 望着他渐升渐远 都大叫喊他 登时 一道白光划破红绸 雷鸣声不绝于耳 “白泽 ”左耳盗也知道 紧急时刻 白泽降临 护体防身 驮着張半瞎一跃而下 我们大喜 救星來了 可是 白泽出现后 跟脚后跟來的就是火炉崖下的大鼎 已经被烧得红透了 虽然离崖边有段不近的距离 我们还是强烈地感受到巨鼎的温度 巨鼎正面面对我们 鼎这面刻着一个奇怪的汉字 我不认识 但是左耳盗知晓 他说:“一个倒立的‘屍’字 ” 我仔细瞅瞅 还真是 一个倒立的屍字 巨鼎捆绑着无数灵魂 鼎身密布的细格其实是一个个骷髅头 如此细微之处也是左耳盗发现的 不多时 自鼎中爬出一只红色的妖物 兽脸人形 光头赤足 嘴巴就是一小孔 大地还在摇晃 突然 我们脚下的地面落空 失重感立马涌上全身 手一划 身子向后倾斜 坠落下去 岩浆的高温远超我身上衣服的着火点 我就纳闷 灵魂还穿衣服 还能烧着 而且被烧烤的滋味 真疼 白泽见状 跳下來救我们 却被那只红色的妖物骑住 强行拉离 就在妖物转身时 我看到它背上竟然镶嵌着无数只骷髅头 跌落岩浆中 秒把钟的时间 但是情况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及时出现的白龟一下接住我们仨 有白龟就有黑龙 果然 咆哮的龙吟声如山间裂开的爆竹 声势万般浩荡 龙影一掠而过 庞大的身躯 一动则山动 一静则水止 黑龙白龟再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白泽吃力地挣扎 却始终甩不掉妖物 黑龙见状 伏地贴近白泽后 一爪子钩住妖物 直接分尸 黑龙红灯笼大的眼睛怒视巨鼎 身子一绕 紧紧缠住鼎身 白龟口衔红毛笔 滚到鼎下 大笔竖起 极迅速在鼎四周画了五笔 乃金、木、水、火、土五字 五行属性相克 相互牵制 比三角形结构还要结实牢固 黑龙蛇盘缠绕 白龟五行封印 巨鼎里再跑不出來什么妖物 黑龙 白龟 白泽 三者皆灵物 配合默契度不在话下 白泽头顶的那只犄角 锃亮上光 锋利无比 黑龙固鼎 白龟封印 只差白泽最后一击 白泽不甘示弱 低下犄角 朝大鼎风驰电掣般狂奔而去 張半瞎拉着我 跟着左耳盗朝旁边躲开 我们沒敢回头 沒命死跑 却还是被大鼎爆炸产生的气浪波及到 背后像被人推了一把 不自觉地就跌倒 趴在地上 回头一看 黑龙白龟白泽全部消失 徒留大鼎碎裂的碎片零散地散落地上 突然 眼前一暗 魂归于体 眼下是这条地下河 这种回魂的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做梦做着做着突然就醒了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过这样的体验 反正魂归后 我摸摸身上 毫发未伤 桥旁边是探照灯 仍旧光亮十足 斜射在水面上 我看到水中的未知生物幽灵般游荡 左耳盗和張半瞎都恢复正常生理状态 可以自由活动 左耳盗感叹说:“如果沒有那三只灵兽 我们逃生的可能性不大 小蒋 ” 他突然叫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 左耳盗说:“你身上的黑龙白龟是帝王之物 只有真龙天子才得到天赐的祥龙玄武……”他愣了下 沒说话 我问他:“真龙天子 ”我在打着小算盘 左耳盗说:“你别想多 我的意思是你得到了光绪皇帝的衣钵传授 他既然赐给你这些宝物 光绪帝一定有他的目的 ” 话正说着 水中突然从水里跳出來一只怪鱼 迎上蹦离水面有一尺多高 半空中 怪鱼嘴巴哆哆直动 我们赶紧往后站 兽兽却发疯似的 朝桥头跑 ------------ 第一百零三回 九龙护甲 【风云阅读网.】 兽兽异常的行动引起我们注意 我只知道水中跳上來的鱼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左耳盗一语道破玄机说:“次声波 水里的鱼能发出次声波 ” 要知道超声波和次声波是两种频率超出人的听觉范围的声音 低频次声波和高频超声波对人体都会产生巨大危害 虽然超声波和次声波不在人的听觉范围内 但是一些动物 如猫狗畜生可以敏锐地接受到这一讯息 兽兽狂跑一段路后 伏地趴倒 低声哼唧 六目相视 我们彼此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我不敢耽搁 问張半瞎要绳子 赶紧把棺材起上來 早点离开这里 左耳盗说:“不可能的 ” 我眼巴巴瞅着他 水里突然转起漩涡 是水下的怪鱼在作祟 这种鱼脊椎上的骨刺刺穿皮肤 高傲地耸立 看起來十分不和谐 次声波虽然不被人听见 但是它也是一种声波 有能量 次声波冲击水面造成的漩涡愈演愈烈 水面竟然向上抖出小水珠 水珠升空半尺高 悬浮住 不动 突然 兽兽狂叫不止 我头也像被针刺一样 猛然一疼 一根筋剧烈收缩 随后 眼睛变花 连离我最近的左耳盗 我都不能看清 我叫着不好不好 張半瞎却突然想起來一桩事 就是之前他爷爷耳语他的事 他大声地说:“五阴地上三丈处 金身不坏九龙护 ”張半瞎一边说一边朝兽兽那边跑 我和左耳盗都莫名其妙 而我也沒心情管他说的这句爻辞 我双目已经完全花屏 任何景象都进不到眼中 头昏脑涨 像熬一夜沒休息一样 大学熬夜我经常干 做二道贩子时 我也经常早起 但都不及现在这么难受 左耳盗看到我瘫倒在地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我是被次声波伤到内脏了 次声波不像正常声波 可以抱头掩耳减弱它的强度 次声波穿透力特别强 我浑身器官受到损伤 脑细胞迅速死亡 五行尽失的凶险之地 加速了这种恶化的过程 最后 堵在耳朵上的手感受到一阵清凉 潮湿的感觉 我想是流血了 果然 鼻子坠坠 也流出一丝血 左耳盗看得清楚 蹲下來扶着我 摇我手臂 问:“撑不住了 ” 我沒有力气回答他 就听左耳盗朝張半瞎叫道:“哎 小蒋不行了 ” 半天不闻張半瞎的回声我感觉我垂死的灵魂又一次出窍了 可能是我身上有黑龙白龟护体 才沒有完全丧失意识 耳畔还能听到声音 是狂风呼啸的声音 再愣一时 就听耳边响起巨大的水花声 接着我听到高亢的龙吟声 咆哮得地动山摇 我正寻思着这怎么回事 身上就解压了 难以形容的压抑状态舒缓后就是耳清目明 我看见張半瞎身上连着九条龙尾巴 九条龙头皆插在水中 这情形 这不是九龙护甲吗 五阴地上三丈处 金身不坏九龙护 刚才張半瞎自言自语的爻辞 意思是九龙护甲 九龙护甲 威武霸气 直教水中的怪鱼异类无一敢再作祟 我扑腾站起來 提示張半瞎说:“九哥 快 让九条龙把棺材抬上來 ” “九龙抬棺 帝王殡葬的规格 这棺不好抬 ”左耳盗说 果然 張半瞎无能为力地说:“九龙抬棺是至尊的法事 我沒那本事控制 ” 九龙护甲以守为攻 典型的墨家套路 只在張半瞎身上存在片刻 随即消失 左耳盗早把绳子打好套 说:“趁现在安稳 把棺材提上來 ” 水中尸横遍野 慈禧梓宫上又飘着五彩云 处境充满未知的危险 左耳盗放绳子下去后 绳子竟然自动弯向上方 根本无法靠近棺材 我们又在绳子头上挂上铁钩 那种登山的铁钩 很沉重 如是尝试几次 绳子依然是半空中掉回头 急得我们是焦头烂额 实在不行 左耳盗自告奋勇 说:“这样 我下去 我下去套绳子 用猴子捞月那招 我倒吊着 你们把我腿抓紧 ” 破烂不堪的桥栏杆 轻轻一碰 就摇摆不止 左耳盗一脚踹出一个缺口 趴在桥面上 手伸下去试试感觉 却怎想被五彩云中突然钻出的一根老树藤拴住手 一把拖下水 这边左耳盗掉水里 那边河里就活生生钻出无数只人头 头上光亮亮得像打了石蜡 这些活死人双目空洞 甚至沒有眼珠子 他们争相抓住左耳盗 死死不放 左耳盗水性好 在水中如在陆地上一样 行动自如 硬是踩着这些活死人从水里爬起 纵身往桥上跳 我尖叫着:“跳 跳 ”手伸多远的 试图够到左耳盗 左耳盗一个起步跳 就快碰到我的手了 却又被五彩云中诡异的树藤勾住脚 再次带下水 左耳盗破口大骂:“你妈个逼养的 ” 这次树藤沒有饶过他 拖着他固定在棺材上 随即 棺材上长出來一层白色的菌丝 你们可能沒见过生物实验室培养基培养的那种纯霉菌丝 蓬蓬松松的 棺材上的菌丝就像是天然培养基里长出的霉菌菌丝一样 一时间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真菌 左耳盗被牢牢束缚 張半瞎一口咬定道:“是白僵菌 憋气别呼吸 ” 后來我才知道白僵菌会追踪人的呼吸从口鼻进入人的身体繁殖 白僵菌会产生剧毒蛋白 一旦入驻人的身体 会引起一系列的生理疾病 五阴地的白僵菌更可能因为五行的问題发生强烈的变异 反正要憋住气 左耳盗自知处境凶险 搞死也得憋紧气 張半瞎急忙中掏出火符 一连点着两张火符 巨大的火球烧红了岩石 烧滚了部分河水 白僵菌却丝毫不退 反而白僵菌像受到刺激一般 疯狂地生长 毫无规则地一层叠一层向桥上蔓延直到菌丝长到了桥上 吓得兽兽不安地狂啸 无奈 我们只好往桥下跑 一跑 带起风 风一刮 菌丝里的菌种四处飘 菌种落地而生 岩石顶上 四周石壁上 地上 水里 到处疯狂地长着白色菌丝 ------------ 《尸经》相关 ------------ 关于上架 昨天晚上出去看了部电影,叫《史矛革之战》,3D的。当然,我是第一次看3D,所以才提出来是3D。内容很精彩,铺垫得一道又一道,却在我以为要大战的时候,影片戛然而止,没了,工作人员在一边喊着:“对不起,今天的影片到此结束,请把眼镜放回原位,谢谢合作!” 于是,我带着遗憾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抱怨,抱怨导演为何不把情节一下说完,干嘛留个大龙在天上飞…… 可是,我想想,人家为什么这么做? 不就是为了吸引观众能继续关注《霍比特人3》吗,归根结底,是为了下部票房,为了钱。 说到钱,我想大家开始敏感了,因为你们也即将出现和我一样的情绪:怎么开始收费了?第六十三回怎么要钱了?我还没看到亮点呢? 大家想想我为什么上架收费了?还不是为了钱。 说钱,俗,但不伤大雅,我不是史矛革,每天趴在金子里睡觉就行了,我也是世人,需要物质来消化,来满足我的细胞ATP供能,以此来养活自己。 所以,大家冷静下来,想想,一个作者,一个不出名的作者,每天绞尽脑汁写东西,是谁在养他? 没错,是你们读者,作者给予读者思想上的旅行快感,而读者则需要给他牛奶和大米补养,这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抛砖引玉,废话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那一套,一章订阅真花不了多少钱,100章也才几块钱,可有时候人就是有这份情结,纠着你不想为了看书而花钱,以为这是浪费。其实,你自己想想,仅仅几块钱还不抵上网、喝杯营养快线花的钱,却支持了正版,养活作者,积了善德,有何不可? 最后,来个结束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捧个钱场。 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