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书《皇孙凶猛》发布! 从悍戚之后,其实已经不太想写历史了。 原因很简单的,就是感觉写空了。 历史穿越的套路似乎就那么些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上本书仆了,扑的很惨! 但也提起了兴致,找到了感觉,收获很大。 不说什么失败是成功他妈的话了,不过确实有用处。 从18年之后,倦怠了。 一度想要封笔。 于是把方向转移到了影视,结果一场疫情,美梦破碎。 但依旧不想写历史穿越。 所以一直在私下里写一些出版向的历史文,没有穿越什么的。 也算是磨砺了一番。 重新回来,还是不想写历史。 总想着要转型,因为……亲们,写历史太累了。 要查资料,要学习,要买书。 书也是越来越贵。 …… 原以为转型写其他类型会轻松一点。 结果呢,写实的习惯改变不了,总想着要符合逻辑,符合逻辑,要真实…… 于是,扑到了姥姥家。 原来其他类型写起来,也不轻松啊! 皇孙凶猛的构思,最早起源于历史系之狼写《家父汉高祖》时,突然产生的灵感。 有好多年了咯。 查资料,查历史,查各种相关的信息。 最终是在今年才有了雏形。 前前后后一共修改了三次,推翻了十几万字的文章。 这是第三次重写,嗯,个人算是比较满意。 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多多支持。 原本打算是二十号上传的。 结果中秋节开始牙疼,牙龈炎发作,疼了三天,也耽搁了三天。 今天是周一,虽晚但到,还请亲们原谅。 ------------ 楔子 “所以,我会死?” “是的。”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祂愤怒了。 原本就有些虚化的灵魂,变得有点不太稳定,忽明忽暗。 “你不是来自未来吗?为什么不知道!” 他同样是伤痕累累,却强撑着不愿意消散。 至少看上去,他比祂要强一些。 “我又不是学历史的,我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历史课。如果不是看了两眼乌龙闯情关,如果不是因为咱们都叫刘进,我才查了一下资料的话,我甚至有你这个人。” “我,这么没名气吗?我好歹是皇孙,我父亲可是太子。” “哦,你爹也死了。” “什么?” 他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如果不是那部电视剧的主角是你儿子,你和你爹都没人知道。” 祂,沉默了。 许久,他轻声问道:“这么惨?” “可能更惨。”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全家都没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祂愤怒咆哮。 而他,一动不动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 “慢着,我还没儿子啊。” “我哪知道,那部电视剧我也就看了两眼,根本没有在意。还是那句话,要不是咱俩同名,我甚至不会知道,堂堂汉武大帝的孙子,居然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见祂冷静下来,于是闭上了嘴巴。 “刘进。” “我在呢。” “我要魂飞魄散了。” “我知道。” “我不想和你打了。” “再打也是你先魂飞魄散。” “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 “帮我让他们都活着。” 他看着祂,笑了。 “你不说,我也得这么做。” “那你得加把劲,别像我似地,史书里只有三个字。” “哈哈哈,我尽量。” 他故作轻松,大笑着回答道。 只是,那笑声有点发虚。 因为他也不是太有底气,一定能活下去。 “还有,照顾好我儿子,让他成为比祖父更伟大的皇帝。” 祂有点撑不住了,化作一道青烟,没入他的身体。 “是我儿子!” 他嘀咕了一句。 旋即,二十载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身体剧烈的颤抖。 许久,他睁开眼。 幽幽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是个倒霉蛋!” 原以为,身为皇孙,地位显赫。 可谁成想却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货色。 老爹,岌岌可危。 身后两个弟弟,还虎视眈眈。 外面,更是云诡波谲,分不出一个忠奸。 这种悲惨局面,是他能够解决的吗?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儿。 不过,来都来了。 他还是想要试试,能否杀出一条生路。 难! 难! 难啊! ------------ 第一章 卖马 征和元年八月十五,长安京兆狱。 外面下着雨,不是很大。 淅淅沥沥的秋雨,已延绵数日。 忽而雨势惊人,忽而缠绵婉约。 下下,停停。 也使得整个长安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京兆狱,顾名思义,归属于长安京兆尹所辖。 它坐落于长安西北角,于偌大长安而言,并不醒目,却又是长安不可获取的一部分。 今天,已经是刘进被关进来的第三天。 他端坐在狱丞的公廨里,一身深衣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褶皱。 面前,是一张长案。 案几上摆着一个火炉,上面炖着火候正好的羊肉。 炉火很旺,羊肉香气扑鼻。 铜釜里冒出的水蒸气,弥散在屋内,又多了几分暖意。 案几上还摆放蘸碟,里面有盐、孜然等香料,还伴着一层木阑粉,可以增加辣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坛酒,和一个看上去非常简陋的陶碗。 狱丞恭敬候在一旁,看着刘进用锋利的小刀从羊骨架上,贴着骨头割下一条羊肉,在蘸碟里蘸了两蘸,而后放进口中,闭上眼慢慢咀嚼,眉头紧紧蹙成一团。 “殿下,如何?” “嗯,不错!” 刘进睁开眼,露出笑容。 狱丞如释重负般,轻轻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昨天你用茱萸做调料肯定有问题。茱萸口感带苦,会影响到羊肉的鲜美。这个木阑不错,口味很清新,不会夺走羊肉的鲜,更因其辣度添了几分滋味。” “殿下喜欢就好!” 狱丞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位殿下,真难伺候! 三天前,也是一场大雨。 刘进吃多了酒,在东市门圚外,怒而拔剑,杀死了两个闹事的游侠儿。 对了,也不是他杀的。 刘进的身子骨算不得强健,甚至有点虚弱。 准确的说,那两个游侠儿是死于刘进身边的一名卫率之手。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却偏偏被两个路过的绣衣使者看到。 绣衣使者,又称绣衣执法。 西汉时期的秘密警察,如同明代锦衣卫一样的存在。 他们最初的职责,是讨奸和治狱。 但伴随发展,他们的权利越来越大,更增加了捕盗缉贼的权利,甚至可以越过州府,直接抓人。 两个绣衣使者见死了人,上来就要抓人。 刘进的卫率本打算教训他们,却被刘进拦住了。 “绣衣江充是陛下心腹,便是家父也要礼让三分。你不动手还好,动手那就是死罪。” 卫率名叫郭乃,本是太子宫的卫率。 他听了刘进的话,有些犹豫。 刘进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他手中的剑,又在尸体上戳了几下,高呼:“杀人者,刘进也。” 原本气势汹汹的绣衣使者,突然止步了。 刘进随即让郭乃前去报信,他则留在了案发现场。 一开始,长安县拿下了刘进。 但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顿时如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刘进,何人也? 汉帝刘彻长孙,太子刘据长子。 换句话说,他是皇孙,天家贵胄。 长安县拿个普通人当然没问题,可让他们抓刘进,却麻烦的紧。 好在,不久之后京兆尹沈武派人过来,说是愿意接手刘进。 长安县二话不说,立刻把刘进交给了对方。 之后,有执金吾过来询问。 得知京兆府收押了刘进之后,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就这样,刘进被送进了京兆狱。 这一关就是三天。 而这三天里,没有人过来询问,身为京兆尹的沈武,也没有出现过,更没有审讯。 那感觉,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似地。 但刘进并不着急。 他这个身份,他这个地位,怎可能被人遗忘? 之所以悄无声息,也只是从他的角度而言。 此时此刻,那朝堂里只怕是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所以,刘进很安心。 他是个好吃的,偏偏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他喜欢的食物。 倒是这羊肉极其鲜美,纯天然野生山羊,肉质紧凑,入口嚼劲十足,非常美味。 就是没有芝麻酱。 也没有香油蒜泥调料。 无奈之下,刘进只好根据本地有的材料进行烹制,还专门对蘸料进行调制。 经过几日的功夫,总算是调制出还算可口的蘸料。 看着狱丞滚动的喉咙,刘进笑了。 “自己拿碗,还让我伺候不成?” “不敢,不敢!” 狱丞笑逐颜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秋雨,淅淅沥沥。 缠绵的紧! 一个身长九尺的壮汉,正站在外面。 他身穿短衣大袴,脚下一双草鞋。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衣衫,贴在他的身上。 许是站的久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形容很狼狈,但却无法掩去他非凡器宇。 狱丞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匆匆自他身边错身而过。 这壮汉是昨日来的。 他想要拜见刘进,却被刘进拒绝。 这汉子也是个执拗的性子,见刘进拒绝,也不吵也不闹,只直挺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仲秋时节,前几日还带着些许暮夏的炎热。 但这连绵秋雨之后,气温陡降。 便是在屋中睡觉,也要盖上薄毯才好。 更不要说,在雨水中站立一整日,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起。 也是这汉子壮实,居然能挺到现在。 狱丞心里面是有些敬佩的。 但也仅仅是敬佩而已。 他不清楚壮汉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他和屋里面那位殿下之间,究竟什么恩怨。 大人物的事情,他掺和不得。 伺候好刘进,让他完好无损走出京兆狱,便是功德圆满。 京兆尹吩咐过:伺候好殿下,莫有一丝一毫怠慢。殿下要什么,只管应下,别啰嗦! 也正是京兆尹的这句话,狱丞才敢让壮汉留在这里。 …… “汉子,进来吃酒。” 就在狱丞去拿碗筷的时候,屋里传来了一声沉喝。 壮汉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惊喜之色。 站了一整日,他的身子也着实有点顶不住了。 但他还是咬着牙来到门廊下,脱下了脚上湿漉漉的草鞋,迈步走上门廊,走进屋内。 “赵安国拜见恩公!” 他进得屋里,二话不说便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在地上。 刘进没有看他。 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而是小心翼翼贴着骨头,割下一根完整的肉条。 蘸了一下蘸料,丢进嘴里。 没有二八酱的岁月里,终究是少了一点意思。 他拎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酒,放在案几上。 “喝点酒,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壮汉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被刘进这么一打岔,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不敢吃这碗酒吗?” “有何不敢。” 壮汉受不得激,立刻起身上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酒!已有十载,未尝过这关中薄白了。” 刘进抬头,看了他一眼。 壮汉,就是当日在东市门圚外卖马的汉子。 那日雨水大,刘进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昨日他闯进京兆狱,刘进也没有理他。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却见他一副三旬上下的模样,肤色黑红,颇为粗糙。 那个肤色,有点像长年累月在草原风吹日晒才有的肤色。 嘢? 这货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楚云飞……不对,是张光北! 尼玛,长得和张光北一模一样,就是有点糙…… 这也让刘进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嗯,这家伙,一口牛饮就能品出关中薄白? 看样子没少喝啊! 穷苦的人家,可没有这种品味。 西汉时期,其实已经有了最原始的蒸馏酒。 只是酒精度数不高,且口感单一。 于是,聪明的关中人就想出各种办法来增加酒的回味。 关中薄白,便是其中之一。 用上好的蒸馏酒,加入薄荷而后加以窖藏。 三年以上方可出窖。 酒的醇香和薄荷的清冽完美混合在一起之后,消除了酒的涩感以及薄荷的异味。 入口甘绵,且有一股子薄荷的清冽和香甜,十分爽口。 普通的酒市价大都在几十钱到几百钱之间。 而关中薄白,市价高达两千八百钱一坛,而且是有价无市。 这算是贡酒,普通人根本喝不到,更别说品尝滋味。 这汉子,出身不简单啊! “敢吃肉吗?” “自然。” 壮汉喝了酒,驱走了身上的寒意。 满腹奏对已经准备妥当。 哪料想刘进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转变了话题。 壮汉一肚子的主意,再次落空。 但他并没有慌张,而是两腿张开,两脚交叉,在绒毯上坐下。 这种坐姿,叫做箕踞。 刘进眸光一闪,但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壮汉这么一座,露出了胯下黑黢黢的一团事物在那里,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美好的心情,顿时不见。 而这时,那狱丞拿着碗筷也走了进来…… ------------ 第二章 愿拜公为义父 “冯狸,烦你再取一副碗筷来。” 刘进抬头对狱丞说道。 冯狸看一眼那壮汉,忙把碗筷放下,笑道:“不过几步路,甚个‘烦’来。” 说完,他便出去了。 刘进用小刀挑起一根羊腿,放在壮汉面前。 壮汉也不客气,抓了一把粗盐抹在羊腿上,便狼吞虎咽起来。 片刻后,冯狸回来了。 在刘进示意下,他在一旁坐下。 “这汉子好生爽快。” 看着壮汉那粗豪的吃相,冯狸忍不住称赞道。 刘进笑道:“确有当年舞阳侯鸿门时几分风采。” 壮汉身子一僵,却没有说话,继续吃羊腿。 而冯狸则心里苦笑,这种话题,是他可以参与的吗? 要知道,舞阳侯樊哙可是开国勋贵。虽说樊家如今没落,子弟更不知所踪,但终究是勋贵,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狱丞可以评价。 所以,冯狸很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壮汉风卷残云般,把羊腿吃了一个干净。 一丝肉星都不见的骨头,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饮胜。” 刘进又倒了碗酒。 壮汉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既然当日走了,又何苦回来见我这阶下囚呢?” “此安国之罪,愿受责罚。” 壮汉闻听,忙起身复又跪下。 “脸上的伤……” “乃家父所致。” “为何?” “当日安国归家后,与父亲说起此事。家父言安国不仁不义,实该万死。若不得恩公原谅,他绝不就医。他还说,便是医好了病,也是一副臭不可闻的皮囊。” “令尊,倒是个好汉子。” 刘进终于不用再看那黑黢黢的物件,于是吃了一口酒。 “按道理说,你有如此晓事的父亲,便不该做出那等事才是。我出钱买了你的马,后来游侠儿找你挑衅,我为你挡了灾。你不敢招惹绣衣我不怪,这长安城里,谁不怕绣衣?所以,你走便是……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那匹楚骓也牵走。” 冯狸抬起头,脸色变了。 原以为是条好汉,却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壮汉闻听,露出羞愧之色。 “安国罪该万死,当时也是蒙了心窍。那青白,乃天下少有的良驹,更与我父子有救命之恩。之所以卖马,只是想救家父。想当初,安国与父亲一路逃亡,靠的就是这匹宝马良驹……当时,见青白眼含泪光,竟利令智昏也似带走了青白。” 他说完,长出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头事。 “故安国昨日牵马而来,一是为还马,二是请罪。勿论恩公是杀是刮,安国绝无怨言。” 冯狸的脸色,微微缓和。 倒也是个有情义的汉子! 同样的事情若放在自己身上,冯狸也不知会怎样做。 只是,这种事…… 他不由得看向了刘进。 “从匈奴来?” “恩公如何知晓?” “你那肤色,还有你刚才的箕踞,以及你吃肉时的样子,我若看不出,便瞎了这双招子。” 箕踞,就是刚才壮汉敞腿露JJ的坐姿。 汉时的裤子又叫管裤,只有裤腿,没有裤裆。 普通人会在裤腿上系绳子,绑在腰带上;富贵人家则在裤腿外侧延伸出两块布,一直至腰间,然后用腰带系好。这也是古时人着直裾深衣,好跽坐的原因。 嗯,保护JJ。 而箕踞则是一种非常无礼,甚至可以说是倨傲的坐姿。 私下里一个人无所谓,但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坐,绝对会被人看不起。 除了隐私会暴露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匈奴人非常喜欢使用这种坐姿。 在汉人看来,这就是一种不知廉耻的行为。 或者,就是野蛮人! 对了,高祖皇帝龙潜沛县的时候,据说经常箕踞。 只是后来地位提升了,慢慢也就改变了。 壮汉顿时露出赧然之色。 他有些扭捏,轻声道:“我与家父被匈奴俘虏之后,牧羊十载,不知不觉就沾染了这种习气。逃回长安之后,也没有在意过此时,以至于在恩公面前失了礼数。” 被匈奴俘虏,牧羊十载? 那时候,刘进才十岁。 倒是冯狸眸光闪烁,开口问道:“敢问令尊何人?” “家父赵破奴。” “竟是浞野侯公子?” 冯狸身子一振,直起了腰,更露出敬佩之色。 刘进困惑了。 “冯狸,赵破奴是谁?” “赵破奴便是浞野侯,乃冠军侯生前帐下猛士。曾随冠军侯掠匈奴右地,斩杀匈奴速吸王,俘虏稽且王,右千骑将以及王子、王母三千人。后又破姑师,俘虏楼兰王,被陛下封为浞野侯。” 浞野侯? 不太清楚,没听说过。 但冠军侯就知道了! 那是刘进的表叔,霍去病。 可惜,晚穿了二十多年,否则就可以领略千古名将的风采。 刘进顿时来了兴趣,上上下下打量赵安国半晌。 “你既然是浞野侯之子,何故在东市卖马?” “我父子从匈奴逃出之后,一路风餐露宿。加之十年牧羊,家父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回到长安之后,便一病不起……医工言,需五十年参方可治愈家父顽疾。但五十年参,要五万钱。我与父亲一路逃亡,到长安后身无分文,哪有五万钱买参?算下来,也只有青白能换来五万钱,所以安国不得已,才想到了卖马。” 刘进眉头紧蹙。 一旁冯狸不敢再说话了,忙小心翼翼给赵安国倒了一碗酒。 “不对啊,你父子流落匈奴十载,不忘故国,乃忠贞之士,何以落魄到如此境地?” “这个……” 赵安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冯狸轻声道:“太初二年,浞野侯率部与匈奴交锋,被左贤王狐鹿姑设计包围,两万骑军尽没,他父子被狐鹿姑俘虏。那两万骑军,尽是六郡良家子。当时消息传来,长安满城缟素,关中遍野白幡。陛下因而震怒,便罢黜了浞野侯父子的爵位。” 这个,就有点没道理了吧! 刘进的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 人家是战败了被俘,又没有投降…… 不过,想到当今皇帝是谁,刘进也就释然了。 汉武帝啊! 好大喜功啊! 当初李陵被俘,他杀了李陵一家。 相比之下,赵破奴父子…… 他有点不敢再问下去了。 ‘你的家人在哪里’之类的问题,简直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捅刀子。 可以想象,赵破奴被除爵,他的家庭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问多了,那都是泪! 想到这里,刘进起身,亲自给赵安国又倒了一杯酒。 “浞野侯未负天家,倒是天家负了浞野侯。赵安国,我原谅你了!你父子英雄,不该如此啊!” 他这句话出口,赵安国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看着面前的酒碗,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而一旁的冯狸,瑟瑟发抖!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赵安国的反应出乎了刘进的预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再开口,并示意冯狸也别去劝解。 让他哭! 十载牧羊,一肚子的委屈,总要发泄出来才是。 哭出来更好。 好过憋在心里,久了反而不好。 怪不得那日两个游侠儿挑衅,赵安国始终没有发作。 回想起来,那两个游侠儿好像提到了什么‘孤儿寡妇’之类的话语。 想必也是这个原因,赵安国才没有动手吧…… 不对! 游侠儿什么东西? 赵破奴赵安国父子流落塞外十载,那些游侠儿怎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是浞野侯,没出事前那是公卿贵族。 十年后,父子样貌都有了巨大变化,若非赵安国主动提及,冯狸都没有认出来。 这家伙可是长安百晓生啊! 所以那两个游侠儿…… 还有那恰逢其会的绣衣! 刘进切了一条羊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有趣,还真是有趣。 如果他猜对了的话,是有人想对付赵破奴父子?而且身份不低。 否则,那绣衣何故出现在那里! 他端起碗,抿了一口酒。 恰在这时候,赵安国突然停止了哭嚎,起身后再次跪在了地上,以头叩地。 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颤声道:“安国飘零十载未逢明公,今愿拜公为义父,还请收留。” 刘进一愣,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喷溅在冯狸脸上。 ------------ 第三章 穿越者指南书 好熟悉的台词! 让刘进后脊梁一凉。 有没有? 你就说有没有吧! 赵安国一脸茫然,不明白刘进为何这么大反应。 而冯狸则看着刘进,流露出幽怨之色。 好端端在吃肉,结果被喷了一脸,至不至于啊! 刘进没有理睬冯狸,努力平稳了一下情绪。 他并没有接赵安国的话,而是沉声问道:“奉先,不对,呸!安国,你是哪里人?” “长安人。” “祖籍长安?” “那不是,安国祖籍九原。” 对了,对味了! 赵安国,你还敢说你不是吕奉先! 刘进并不知道,在汉时拜义父并非个例,而是一种普遍现象。 拜义父,有门路。 尚公主,得机缘。 想当初司马大将军卫青不就是得了长公主的门路,才有了飞黄腾达的机会? 只是…… 刘进再次打量赵安国。 越看越像楚云飞,不对,张光北,也不对,是吕奉先。 就是有点糙。 如果好生养些时日,简直就是温侯在世。 “奉先善使什么兵器?” 赵安国愣了一下,露出疑惑之色。 “殿下,他叫赵安国。” 冯狸见状,忙擦了一把脸提醒刘进。 而后笑着问道:“少侯可有表字?” 赵安国摇了摇头道:“未有表字。家父不识字,当年曾与冠军侯有约,言安国及冠之后,请冠军侯赐字。不想冠军侯早逝,而安国及冠时已成了阶下囚,便再未提及此事。” 冯狸顿时笑了。 “安国既然拜殿下为义父,今殿下赐字奉先,你可愿意?” 赵安国原本有些忐忑。 听闻此言,他万分激动,连忙再次叩首,“多谢义父赐字。” 刘进这时候,有点懵! 他看了冯狸一眼。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刚才,他并非叫错的名字,而是想试探一下。 万一呢? 是不是! 就算赵安国不是,刘进也有办法圆回来。 可没想到,没等他开口,冯狸这个大聪明居然抢先帮他圆回来了。 只是,圆是圆回来了,但这父子之名也坐实了。 这也让刘进感到哭笑不得。 看赵安国这模样,得有三十多了吧。 我才二十啷当的小伙儿啊! 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刘进也不好再拒绝。 再拒绝,那就要反目成仇了…… “安国善用戟,原本安国用的是一杆马戟,重三十六斤,乃家父当时找名匠打造。只是后来在与匈奴左军鏖战时折断。那时安国方十六岁,而今气力增加许多,便六十斤重,方能趁手。” 用戟? 他用戟啊! 刘进越看赵安国,越觉得他就是吕奉先。 九原,用戟,有宝马,还要拜我为义父! 除了没有赤兔,就差一个貂蝉。 不过,现在是汉武帝时期,距离那吕奉先出世还有两三百年之久呢。 赵奉先未必就是吕奉先。 也许呢? 刘进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浞野侯而今可康复?” “尚未康复。” 刘进想了想,沉声道:“知道紫房复道吗?” 赵安国愣了一下,立刻道:“怎会不知,在横门大街上面。安国幼时,就在长安长大。” “那甚好。” 刘进点了点头,道:“你知道最好,也省的我费口舌。你去紫房复道,最里面一处宅院,没有门头,广亮大门。你找王翁须或者李姝,告诉她们就说是我交代的,让她们带你去请义妪。然后带义妪为浞野侯诊治。义妪的医术,非常高明。” “义妪?” 赵安国疑惑道。 反倒是一旁冯狸反应过来了。 他连忙道:“殿下,可是横门大街医馆的义姁义妪吗?” “正是。” 冯狸顿时笑了,道:“少侯,浞野侯无忧矣。义妪曾是太后御医,医术出神入化。有她出手,定药到病除。” 妪,是西汉时对老妇的一种尊称。 与之相对应的是媪。 称呼某个老妇人做‘妪’,相当于老太太,老夫人之类的称呼。 而如果称呼为‘媪’,意思就是老婆子,老太婆这样带有明显不礼貌的叫法。 冯狸口中的太后,就是汉帝之母王太后。 义姁能够成为王太后的御医,并且在太后过世后全身而退,足见医术非凡。 赵安国得知义姁来历,顿时放下心来。 也就是刘进,这要是换个人,估计很难请动义妪吧。 毕竟,那可是给王太后治过病的御医。 “安国拜谢义父。” 得,这义父之名,是逃不掉了! “不过,安国不在,若有人威胁到义父,该如何是好?” 冯狸闻听,勃然大怒。 好你个赵安国! 亏得我一直为你说项,到头来你却给我上眼药? 什么叫威胁到殿下? 这里虽然不是中都诏狱,可也是京兆狱。 若非昨日殿下要放你进来,只怕你如今早就变成了死人。 “赵奉先此言差矣,京兆狱虽不是那龙潭虎穴,也守卫森严。殿下在这里,安稳如山,绝无半点危险。你若是不信,可以再闯一趟京兆狱,看你能否活着站在这里。” 这话一出口,赵安国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 他连忙躬身向冯狸作揖道:“狱丞休怒,实安国心系义父安危,故而刚才说错了话。” “好了,莫再啰嗦,快去为你父亲治病。” 刘进突然开口,挥手示意赵安国离开。 赵安国再次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殿下,这小子……” “冯狸,我有些乏了,且先休息。没事不要打搅,有事也别来烦我。” 刘进说完,便站起身来。 他迈步往外走,冯狸忙跟着他一路小跑,来到隔壁房间。 这房间,原本是冯狸休息的地方。 不过如今刘进来了,便成了刘进的寝房。 刘进显得有些着急,进屋后一把拉上了门,把冯狸拦在了外面。 什么情况? 刚才还好好的啊! 怎么一眨眼,就好像变了个人呢? 冯狸站在门外,蹙眉沉思。 半晌,他摇了摇头,转身又返回公廨。 …… 刘进进屋后,并没有休息。 他先是站在门后,确认冯狸离开,外面没人之后,这才在床榻上坐下。 “系统?” 他轻呼一声。 就在刚才,当赵安国表示感谢的时候,刘进仿佛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他可太熟悉了。 上辈子看过太多穿越小说,那一声‘叮’的含义,不言而喻。 金手指来了! 他穿越至今,已有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他是茶饭不思,愁肠满腹。 为什么呢?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身为汉武帝的孙子是一件好事。 可刘进很清楚,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 巫蛊之祸! 当年他看过两眼《乌龙闯情关》,所以知道这个名词。 他,他老子,他老娘都将死于这场可怖的灾难之中。 可那是2002年的电视剧,而他穿越时,已经是2024年。 中间隔了22年,里面的情节早已记不清楚。 之所以还记得这部电视剧,也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好像是陆毅扮演的吧。 个人感觉,没有他现在帅气。 也因为这个角色,他在学校一度被人称作‘史皇孙’,也促使他查了一下百度。 只可惜,史书里并没有太多关于刘进的记载。 最多的只有三个字‘史皇孙’。 而之所以叫做史皇孙,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老娘姓史,贵为太子良娣。 良娣,太子妾,还不是太子妃,只在太子妃之下,是一个品级相对高的妾室封号。 【史皇孙子汉宣帝。】 【史良娣家本鲁国,有母贞君。以元鼎四年为良娣,生男进,号史皇孙。】 【史皇孙及王夫人葬于郭北。】 我了个呸,我还黑山老妖了不成? 之后,他也就没再关注。 以至于22年后当他穿越成为史皇孙的时候,对于这段历史,竟然是一无所知。 身子骨不好,又不知道历史发展。 你让我怎么玩下去? 刘进为了这个事情,苦恼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出应对之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伤愈之后跑去东市吃酒,结果吃了个大醉,成了阶下囚。 现在好了,金手指来了! 看我接下来,怎么大杀四方…… 哈哈哈哈! 伴随着刘进那一声满含期待的呼唤,眼前唰的出现一个光屏。 【穿越者指南书】 【因宿主收服赵安国,将改变赵破奴父子命运,故激活系统。】 【本系统旨在助力宿主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寻找答案,还原历史真相。每当宿主破解一个谜题后,系统将给予宿主相应奖励。同时,宿主可以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获得穿越点。穿越点可以在宿主遇到无法破解的谜题时,给于相应的线索。】 宿主:刘进 年龄:20 配偶:无 状态:虚弱 穿越点:0 …… ------------ 第四章 我儿子没了! 光屏,有点像27寸大小的电脑屏幕。 非常简陋。 上面的内容,更加简陋。 只拿几行文字,其他便什么都没了。 没了? 这就没了! 刘进瞪大了眼睛,看着光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辣么大一个系统,就这?就这?就这! 总感觉这个系统是某个无能的编程员在无聊时,编辑出来的垃圾系统。 若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还寻找答案? 还还原真相? 你比那个老佛爷还狠! 老佛爷只想洋人死,你是想让我死。 只看这简陋的面板,姓名、年龄、还配偶? 最关键的是,这一栏的那个‘无’字,那么刺眼。 合着我没穿的时候被催婚,而今穿越了,还要被催婚? 王翁须呢? 李姝呢? 他两个心腹婢女,又算是什么? 王翁须,可是他儿子的亲娘…… 不对,穿越之后先是养伤,而后又整日忧心未来。 身边明明有两个可人的妹子,他居然没有任何行动…… 失败,绝对的失败! 刘进这么一想,似乎觉得那个‘无’字变得更加刺眼了,而且还闪烁着嘲讽的绿光。 那个,没有新手大礼包吗? “叮!” 【检测到宿主未与王翁须行房,导致汉宣帝刘病已消失。】 【宿主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历史的进程,并导致未来极有可能发生巨大改变。】 面板原先的文字突然消失,换上了两行闪烁的红字。 刘进瞪大了眼睛。 我儿子没了? 我那么大一个儿子,竟然就这么被我搞没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因为他没有及时和王翁须行房,造成了未来的汉宣帝消失。 这问题,可就大了啊! 【奖励1:虎骨壮身丹30*3(虎骨壮身丹长期服用,可提升体质,强壮身体,促使宿主第二次发育)。】 【奖励2:马槊谱,集魏晋隋唐槊法之大成,威力强大。宿主所处时代,马槊虽已出现,却并未广泛运用。故赠予宿主顶级马槊制法,望宿主能够加以推广。】 【奖励3:手搏十三篇。西汉大侠郭解所创,共十三路拳脚,习之可强壮身体,上山伏虎,入海缚龙(此八字有吹嘘之嫌)。《汉书·艺文志》兵技类只录入六篇,后佚失。今奖励宿主郭解完整手搏术,望宿主加以推广,能够发扬光大。】 【奖励4:穿越点10。】 【因宿主首次触发历史拐点,贡献巨大,故加以奖励,以后将恢复正常,随机奖励。】 …… 这是,出金了? 刘进看着面板上那一连串的奖励,竟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莫名愉悦。 明明什么都没做,这就奖励了? 还拐点。 什么拐点? 哦,我儿子没了! 那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拐点。 可我儿子没了啊……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呢? 刘进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原以为这系统是个废物,可看在这些奖励的面子上,咱也可以勉强尊祂一声‘南哥’。 嗯,以后就这么称呼吧。 【宿主是否领取奖励(建议宿主不要一次性领取)?】 刘进愣了一下,目光在面板上扫了一眼。 虎骨壮身丹可以领取一下。 毕竟南哥也说了,我身子骨虚。 【领取虎骨壮身丹!】 刘进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紧跟着,在他手里出现了三个羊脂白玉也似的瓷瓶。 瓷瓶通体雪白,入手温润。 刘进想了想,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把瓷瓶收好。 接下来,领取哪个呢? 穿越点暂时没有用处,等出去了再说。 马槊谱和手搏十三篇? 他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大侠郭解’四个字上。 郭解是谁? 刘进不是很清楚。 但他有点耳熟,应该是听说过,或者上辈子在什么书里看到过这么一个名字。 而‘大侠’二字,更让他心动。 试问,哪个华夏人的心里,没有个大侠梦呢? 所以在思忖片刻之后,刘进已经做出决断。 【我选手搏十三篇。】 马槊谱可以放一放,毕竟奖励中也说了,而今马槊并没有得到广泛应用。 而且刘进贵为皇孙,而且是太子的长子,披甲执槊,去疆场厮杀的可能性很小。 如此一来,手搏十三篇,更有性价比。 他深吸一口气,想着日后要如何修炼手搏十三篇。 可没等他做好准备,后脑就像是被铁槌狠狠一击似地,刹那间万千信息蜂拥而至,令他头痛难耐,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头就栽倒在了床榻上。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看到两股鼻血喷了出来。 这手搏十三篇,可真够劲! 刘进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而后就昏迷不醒。 …… “殿下醒来,殿下醒来!” 急切的呼唤声,在刘进耳边响起。 那声音很是温柔。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他已经躺在床榻上。 床榻旁边,好像有人。 他吃力的扭过头,想要看清楚对方。 只是脑袋才动了一下,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痛的他忍不住大叫一声。 “殿下醒了!李姊姊,殿下醒了!” 说话的,好像是个女人。 声音有点耳熟,而且年纪不大。 王翁须! 刘进一下子就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翁须?” “殿下,我在呢。” 刘进这时候,感觉好多了。 他缓缓转过头,就看见一张梨花带雨般的粉靥。 这张脸,他并不陌生。 初临这方世界的时候,就是她陪伴在他的身边。 她叫王翁须,是太子宫的家人子,也是刘进母亲史良娣,专门为他挑选的婢女。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张脸,刘进突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翁须,我们的儿子没了!” “啊?” 少女乍听刘进这一句话,先一愣,旋即粉靥羞红,好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样。 “殿下,你胡说什么呢!” 少女是真急了。 嗯,羞急的。 以至于她后面的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奴,奴,奴什么时时时时候有了儿子?” 是啊,什么时候有了儿子!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本来应该有一个儿子。 可现在,我把他弄没了…… “想要儿子还不简单,等陛下出去了,早日和翁须行房,说不得明年就能有儿子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个女子,捧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一股药味传来,让刘进不禁微微蹙眉。 而王翁须更羞红了脸,回身恼怒道:“李姊姊,你在胡说些什么?以奴看啊,你才想要和殿下有儿子呢。” 女人走到了床榻边,示意王翁须把刘进扶起来。 直到这时候,刘进的视线才算是彻底恢复。 天,黑了? 屋里还点上了灯,而且还是府里的仙鹤灯。 灯盏中,灯火很亮。 刘进忍不住道:“我这是回家了?” 女人却哼了一声,冷冽道:“殿下倒是想的好,可惜陛下尚未决断,故而殿下如今,还在京兆狱。” 刘进用力揉了揉脸,这才确定,的确是冯狸的寝房。 “你们……” “先吃了药,义妪专门为你开的方子。” 女人说着,就把碗递了过来。 “李姊姊,会不会太烫了。” “烫才好,义妪说这药就得趁热吃下。之前你也听到了,义妪说殿下是神魂羸弱,体格虚弱所治。这药有增补神魂之功效,若是凉了吃下,药效便要减三分。” 王翁须似乎有点怕这女人。 她立刻扭头,柔声道:“殿下,咱赶快把药吃了,早点康复。” 那柔柔的声音,让刘进哭笑不得。 好像变成了被哄的孩子! 而那个女人,他也认识,名叫李姝,也是太子宫的家人子。 她还有个兄长,名叫李禹,是太子宫卫率。 李姝年二十八岁,自幼便在太子宫长大。 她比刘进大,可说是看着刘进长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算是刘进的姐姐。 因为不管是刘进的老子,太子刘据,还是他的老娘史良娣,对李姝视若己出。 小时候,李姝可没少揍刘进。 虽非血脉压制,却胜似血脉压制。 年初,刘进被太子送出太子宫,在外独立生活。 李姝作为刘进最亲近的人之一,和王翁须一起跟着离开了太子宫。 说起来,也很有趣。 李姝的身份,并不简单。 她的亲生父亲,正是死于霍去病之手,李广之子李敢。 而刘进的亲生父亲太子刘据,和霍去病是表兄弟。 可李敢的儿子和女儿,又是在刘据的看护下长大成人…… 这,算不算一笔糊涂账呢? 但这又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常态。 比如韩信,死于吕雉之手。 吕雉是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可韩信的曾孙韩焉和韩说兄弟,却变成了汉武帝,也就是刘进祖父身前最为宠信的人。其中韩说,更官拜执金吾,执掌着长安治安。 那药,算不得太苦。 刘进毫不犹豫吃了个干净。 整个人,好像轻松了许多。 特别是精神,也变得好了许多。 他闭上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郭解三十年如一日钻研手搏十三篇的影响。 他这才算是明白。 所谓的领取手搏十三篇,是用一种类似于灌顶大法的方式,把郭解三十年的修炼心得以及经验一股脑灌输给他。三十年的修炼,想想也正常,他活该昏过去。 可是,南哥竟然没有提醒。 要知道,刘进可是融合了两个人的灵魂。 他的精神力本就强大。 若不然,单靠个人的精神力,不管是现在的刘进还是以前的刘进,不死也得疯掉。 大意了! 刘进在心里面,暗自嘀咕。 ------------ 第五章 王翁须和李姝 夜色,已深。 此时的长安城里,夜禁已经开始。 里闾中尚能够走动,但里闾之外,已禁止通行。 当然,也有那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的游侠儿,会飞檐走壁,穿城过巷逃避执金吾和长安县的追捕。汉武帝前期,游侠儿更为肆虐,甚至敢在大街之上,执剑杀人。 后来汉武帝整顿了长安。 又杀了郭解,才震慑了那些游侠儿。 可是即便如此,仍有那不怕死的游侠儿跑去犯禁。 这也使得执金吾一旦发现情况,就会下死手,毫不留情。 在这种情况之下,哪怕李姝和王翁须带着护卫,也不敢回家。 被关起来事小,万一遇到什么情况,那才是真的危险。 而且,刘进也不同意她们这时候回去。 冯狸匆匆忙忙整理出了几个房间,让李姝等人安顿下来。 到四更天,夜禁结束。 她们就可以离开京兆狱了。 王翁须担心刘进的身体,坚持要留下来陪护。 李姝自然也不愿离开。 毕竟,刘进不仅仅是皇孙,更是她从小看大的小弟弟。 于是两人商议之后,全都留了下来。 刘进则吃了药,躺在床榻上,放空大脑。 太吓人了! 领取奖励,居然还有这种危险。 “冯狱丞唤你,你不应。他推开门就看见你趴在床榻上,床榻上还有血……他吓坏了!” 李姝在案几旁看书。 王翁须则像个小麻雀似地,在刘进耳边叽叽喳喳。 “所以,他去找你们了?” “是啊,我们带义妪刚从赵侯家中出来,就看见冯狸急匆匆的找来。” “赵侯情况如何?” “他很好,只是当初被俘时受了伤,又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留下了病根。加上匈奴苦寒,十载模样伤了元气。之后又从匈奴逃出,一路上经历了好多次厮杀……回来后,郁气堆积,结果这一变天,就病倒在床上。义妪说,要慢慢调养。” “那五万钱是怎么回事?” “赵安国找了章台街的医工,那医工是个奸猾的,把病情说的严重了。义妪说,赵侯如果真的吃了那人参,非但不会康复,反而会有性命之忧。实属庸医一个。” 刘进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突然又问道:“义妪呢?” “义妪替你诊治之后,便回去了。” “我记得义妪好像很喜欢书阁里那本扁鹊九章对吧。” “是的。” “明日回去后,姝姊辛苦一趟,帮我把那本书赠予义妪,权做是对她的谢礼。” 李姝一直没有说话。 听到刘进唤她,抬起头来。 “殿下不是最珍爱那些书籍吗?那本扁鹊九章,可是你花了一千八百钱收购来的。” “哈,不过是讨父亲欢心的手段罢了,姝姊不必取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曾翻阅过那些书呢?父亲好儒生,原以为多些藏书,能讨得他欢心……可惜万般算计皆下品。也许在他眼里,我那些小手段,就如跳梁小丑一样的可笑吧。” 李姝和王翁须都沉默了。 片刻后,李姝道:“我知道了,明日回去就拜访义妪。” “甚好。” 刘进道了一句,扭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王翁须那明丽的面容。 只是此刻,小丫头的脸上露出关切之色,那双大眼睛里,还闪烁着一抹泪光。 “翁须,你怎么了?” “翁须没事。” 案几旁的李姝突然开口道:“还能如何,心疼你呗。” “李姝姊姊,你不要乱说。” 小丫头顿时羞红了脸,大声辩解起来。 李姝道:“你羞个什么,殿下之前不说了,要和你生儿子吗?” “李姝姊姊,你还乱说。” 小丫头怒了,冲过去要和李姝拼命。 只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李姝又是将门之后。 她出生不久,李敢就死了。 但刘据收养了她和李禹兄妹之后,并没有那李敢一身所学拿走。 相反,刘据还找到了李敢兄长李当户的儿子,传授李禹兄妹骑射功夫。 李当户死的很早。 但他的儿子,却极为有名,就是那位李陵。 按照刘据的想法,是想要李禹将来从军。有李陵扶持,他在军中可以走的稳妥些。 可没想到…… 所以,刘进有时候就在想,这陇右李家的气运,是不是都被秦时名将李信败光了呢? 没错,就是那个秦始皇第一次伐楚惨败的主将,李信。 李广是他的后人。 刘进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 那边王翁须和李姝的战斗,只持续了三息便结束了。 小丫头大叫不公平,说李姝仗着年纪比她大欺负她。 又菜又爱玩的小丫头! 在刘进的记忆里,王翁须是极爱和李姝玩耍的,但每一次都是以惨败而告终。 “姝姊,朝堂上情况如何?” 刘进突然问道。 李姝愣了一下,放开了王翁须。 “殿下问哪方面?” “哈,还能是哪方面,当然是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这个……” “只管说来。” 李姝想了想,轻声道:“苏德少傅以为,殿下杀人,触犯刑律,乃事实。太子身为天家贵胄,更应为天下人树立榜样。所以,他建议太子不要开口,一切由陛下决断。如此,可堵悠悠众口,同时还能为太子积攒下口碑,是最稳妥之策。”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我爹保持沉默?” “是这个意思。” “那祖父呢?” “陛下一直没有发话。” “朝堂上呢?” “朝堂上,也有争论,不过对于兖兖诸公而言,殿下之事只是小事,所以尚未有结果。” 尚未有结果? 李姝轻描淡写五个字。 刘进心中已经了然。 那就是分歧很大呗…… 如李姝所言,刘进身为皇孙,就算是杀了人,也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 可现在,汉帝沉默,太子沉默,诸公沉默。 有意思啊! 这说明,有人想借这件事,来挑动一些事情。 不过,这个情况在刘进预料之中。 特别是今天他想到当日里那两个绣衣恰逢其会的出现,更让他确定了他的想法。 只是,汉帝的沉默,有点古怪。 对于他的亲爹,也就是太子刘据的反应,刘进并不奇怪。 毕竟,他虽然是刘据长子,但是并不得刘据所喜。 之前的刘进,有点懦弱,加上身子骨虚,所以一直都不受刘据看重。 刚二十岁就把他赶出宫,让他自立门户。 表面上,对他很重视。 并美其名曰:皇孙已经及冠,可成事矣。 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闯天下了! 可实际上,自他离开太子宫以后,就好像断了关系一样。 如果不是史良娣为他争取,可能除了一座府邸之外,连月例都给他断了。 至于身边,也只有王翁须李姝,还有郭乃等五个扈从。 那些婢女婆子和下人,是刘进出太子宫以后,母亲史良娣从娘家给他安排过来的。 甚至,府中的开销,也大都记在了母亲的娘家那边。 对于这件事,刘进非常不满。 但懦弱的性格,却让他不敢向刘据抗议。 两个月前,汉帝在建章宫避暑。 也许是心血来潮,唤刘进前去陪伴。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 当时刘进的想法是,如果能够讨得汉帝的欢心,说不定有机会返回太子宫。 可谁料想,却出事了! 七月的一天,汉帝在建章宫独自一人散步,遇到一个持剑的男子。 那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宫里的人,而且还拿着剑,带着一副鬼脸面具。 汉帝当时吓坏了,连忙呼喊宿卫救驾。 那男子怕也不是想要行刺汉帝,听到汉帝呼喊,他立刻转身逃跑。 正好当时刘进在附近,听到汉帝的呼救声,不管不顾的就跑了过来,正遇到那男子。 前有刘进,后有追兵。 男子也是急了眼,一剑拍倒了刘进。 说来,刘进也倒霉。 他摔倒的时候,脑袋重重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当时毙命。 这才使得如今的刘进,得以重生。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亲儿子差点一命呜呼。 而身为太子的刘据,只是在初期陪着汉帝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 第六章 赎死金 刘进,是长子,不是独子。 刘据还有两个儿子,却非史良娣所出。 虚岁已经四十的刘据,除了刘进之母之外,还有一个妾室,复姓上官。 但刘据似乎并不喜欢上官氏。 因为他另外两个儿子是私幸所出。 母亲是谁? 哪怕是刘进也不太清楚。 估计,是太子宫的某个宫女吧。 但以刘进的猜测,那个宫女,很可能已经死了。 未必是史良娣所为,因为在刘进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逆来顺受,不争不抢的性子,非常温婉。 那就是上官氏喽? 刘进和上官氏见面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个狠辣的女人。 很有可能! 那私幸两子时双胞胎,一个叫刘曲,一个叫刘直。 两兄弟好像小狼崽子一样。 比刘进小六岁,却蛮横的紧。 偏偏,这两个小狼崽子很会演戏,在刘据面前总是温文儒雅,举手投足尽显儒家风范。 用刘据的话,就是:“曲、直知礼哉!” 意思就是说刘曲和刘直,真是两个讲礼貌的好孩子啊! 贼你妈,刘据从未用这样的话,夸赞过刘进。 知礼? 那两个小王八蛋是什么货色,上一个刘进都告诉他了。 在太子宫里,不晓得坏了多少婢女的身子。 才十四岁,就好像两个小魔王似地。 上官氏也是废物,为什么不想办法弄死那两个小王八蛋呢? 除此之外,刘据还有一个女儿。 大名叫做刘节,是刘进的妹妹,上官氏所出。 和刘进关系非常好。 不过,她如今已经嫁人了,嫁给了平阳恭候曹宗。 曹宗的母亲卫长公主,是刘据的亲姐姐,一母所出。 当年汉武帝为了稳固朝堂,拉拢开国勋贵,于是就把女儿卫长公主嫁给了曹襄。 因为,曹寿是曹参的玄孙,也是未来的三国枭雄曹操的祖宗。 原来的刘进,肯定没有想太多。 但如今的刘进,却看出一丝端倪。 刘据这是想要效法当年汉武帝的手法,用联姻的方式拉拢朝中勋贵。 毕竟,他已经当了三十年太子。 而今他快四十了,也想稳固一下地位。 只是…… 刘进觉得,他很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汉武帝是什么人? 你刘据是什么人? 汉武帝嫁女的时候,皇位已经稳固。 而你刘据,也仅仅是个太子…… 而且曹宗不是曹襄。 刘进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对妹妹刘节很好。 不过,此前他因为擅闯宫门差点被处死,结果还是花了赎罪金,才算免了一难。 擅闯宫门死罪? 如果是曹襄,估计就是被斥责一顿而已。 由此可见,在汉帝心里,曹宗绝对比不上曹襄的地位。 慢着,赎罪金? 刘进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西汉,有赎死制度。 意思是说,哪怕你翻了死罪,也可以花钱赎罪,免去一死。 当初太史迁为李陵辩解,触怒了汉武帝,被处以死罪。 当时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花钱赎死,另一个是宫刑赎死。 结果,太史迁因为没有钱,只好选择了宫刑。 “哈,哈哈哈!” 刘进突然大笑起来。 李姝和王翁须露出疑惑之色,看着他。 这没头没尾的突然大笑,又是什么情况。 “姝姊,你可知赎死金?” 李姝一怔,道:“自然知晓。” “赎死金几何?” “金,两斤八两。” “那就是两镒金,对不对?” “差不多如此。” “家中可有两镒金?” 李姝想了想,道:“府内开销,大都是由史家帮衬,花不了多少钱。这几个月来,太子月例几乎没有动过,十万钱也是有的。那日殿下大手一挥给了赵侯五万钱。不过今日前去为他诊治时,赵侯把钱还了回来。两镒金,此前市价三万钱。不过我听说近来又涨了些,具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计不会超过三万五千钱。” 刘进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李姝是个好管家。 从太子宫搬出来之后,他几乎没有过问过府上的事情。 没想到,居然还能攒下十万钱。 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多哈。 但要知道,市井中找游侠儿买命,三五百钱足矣。 比之那些大富之家,肯定是算不上什么。 但与普通人比,绝对是富豪级别的存在。 “殿下要用钱吗?奴婢这里还有两千钱呢。” 处于被压制状态的王翁须,探出头来。 李姝立刻取笑道:“翁须倒是知道心疼殿下,连体己钱都拿出来了。” “李姝姊姊,你不要取笑我。殿下既然问及这种事情,那一定是有急事要用钱的。” 王翁须大声争辩。 “而且我知道李姝姊姊很有钱,至少有两镒金呢。” “小丫头片子,让你多嘴。” 李姝仿佛破防了,立刻揪住了王翁须。 “姝姊在宫中这许多年,有些积蓄也正常。” 刘进笑着打断了二人的打闹。 “姝姊,明日回去后,让表兄找人,写一封认罪书,就说我刘进身为天家贵胄,知法犯法,实该万死。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刘进愿意伏法,请陛下莫再为难。” “啊?” 李姝和王翁须都愣住了。 “殿下,那可是死罪啊!” “我知道。” “那怎么可以,殿下若是认罪,天家颜面何存?” “迟迟不能判罚,任由朝堂兖兖诸公商讨天家家事,难道就有天家的颜面不成?” “可是……” “翁须,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就在这时,李姝突然抚掌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 “姊姊明白什么?” 王翁须睁大眼睛看着李姝,流露出一副清澈的愚蠢模样。 “殿下是想用赎死金赎死,对吗?” 刘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是解决争纷的最好方法,也能让祖父从容脱身。此事拖不得,让表兄那边想想办法,把奏疏递到陛下面前。对了,此事最好不要通过太子,一定要说清楚。” “不通过太子?” 李姝这次也有点糊涂了。 王翁须问道:“为什么不通过太子?” “你觉得我要是认罪伏法,以太子身边那些个腐儒,能够同意吗?我为皇孙,伏法就是给太子抹黑。如果通过太子的渠道,只怕是这份奏疏不可能递给祖父。” 李姝沉默了。 她当然清楚刘据刘进父子之间的问题。 可她是个家人子,却说不得什么。 当初,她的哥哥李禹还建议她嫁给太子,做个中人。 但李姝拒绝了,反而跟着刘进一起离开了太子宫。 这对父子啊…… 李姝一直不觉得刘进做错了什么。 奈何,刘据就是看不上他。 而王翁须,则用一双懵懂的双眼看看刘进,又看了看李姝。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沉闷起来。 “我困了!” 刘进突然说道。 他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有点困了! 郭解三十年拳脚修为,让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 虽然吃了药,好转了一些。 但经过刚才的思虑,又变得有些空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可是乱七八糟的思绪,却纷至沓来。 王翁须走到他身边跽坐,让他的头枕在双腿上,轻轻帮他推揉太阳穴。 刘进这才感觉放松了一些。 刚才这脑袋瓜子,好像木了似地。 他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 鼻尖萦绕着王翁须身上那淡淡的处子体香,倦意袭来,他打了一个哈欠,便沉沉睡下。 而李姝则依旧坐在案几旁。 她手里捧着一卷竹简,那也是她最爱的书。 只是,她却没了心情。 目光看似是在书上,却实际落在刘进的身上。 两个月前,刘进重伤醒来。 李姝就觉察到刘进有点不太一样,总是忧心忡忡。 那感觉,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从不吃酒的刘进,开始吃酒。 而且,总是说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 以至于李姝一度以为,刘进是鬼上了身。 但后来又发现,以前只有她和刘进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这说明,他还是他。 李姝必须承认,如今的刘进给她的感觉,比以前好很多。 他好像长大了! 可他好像很着急。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着急什么…… ------------ 第七章 虎穴 刘进当然着急! 只不过,他努力在掩饰,不想被人看出他在着急。 他急什么? 还能急什么! 当然是巫蛊之祸。 这四个字,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让他难以平静。 可问题在于,他对巫蛊之祸,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如果可以重回2002年,他一定会陪着爹妈一起,好好看这部电视剧。 可惜,他忙着踢球。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迷了心窍。 除了足球,什么都不重要。 以至于当他在2024年穿越过来的时候,面对着陌生的历史,竟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知道,他会死! 他的老婆王翁须也会死。 他的老子刘据也会死。 他的母亲史良娣也会死…… 除了他的儿子,刘病已。 现在已经没有刘病已了! 历史改变了吗? 改变了! 可他的命运改变了吗? 没有! 刘病已当不当皇帝,和他没有关系。 而他能不能在巫蛊之祸中活下来,和他有很大关系。 他,需要破局。 同时,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和情报。 比如,巫蛊之祸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呢? 也正是这个愿意,刘进想要尽快走出京兆狱。 京兆狱里很安全,生活也很平静。 但京兆狱太小了,小到他只能和冯狸打听外面的消息,而冯狸更多也是道听途说。 朝堂上,有人在借刘进的事情,向刘据发起攻击。 而刘据,在沉默! 他想要保持他贤明的形象。 他身边那些谋臣,应该是这样劝说他的。 所以,他宁可让刘进待在京兆狱里,等待汉武帝的决定。 可汉武帝,会如何决定呢? 没错,汉武帝是刘进的祖父,刘进是汉武帝的亲孙子。 但那又如何? 凡历史上被称之为明主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 他们对亲情的重视,远远比不过他们对皇位,对利益,对江山,对他贤名的重视。 要不有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皇帝的眼里,政治和权利胜过一切。 当然,也许会有例外。 比如,刘备? 说不清楚…… 所以刘进只能快刀斩乱麻。 他不敢指望汉武帝眷恋祖孙之情。 万一呢? 是不是啊! 他只能靠自己。 认罪伏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不是之前想起了刘节,他可能会忘记在汉代,有一个赎罪制度。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 能尽快离开京兆狱,对于刘进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 天亮了。 刘进从熟睡中醒来。 “翁须,我要洗漱。” 来到这个时代两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有人伺候起床。 刘进坐在床榻上,有些迷糊。 不过,当他喊出口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他如今是在京兆狱里。 房门被推开,冯狸端着铜盆、毛巾和青盐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杨柳枝,轻轻放在装有青盐的碟子上。 “殿下,王、李两位姑娘四更天时就走了。” “走那么早吗?” “李姑娘说,京兆狱毕竟是衙门口,被人看到有女人进出,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刘进嘴角微微一翘。 必须承认,这是李姝能说出来的话。 相比之下,比李姝小了一轮的王翁须,经常是蠢萌蠢萌的,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得体的言语。 想到这里,刘进撩起被子下地。 下身有点凉。 因为没有裤裆,更别说是内裤了。 缺少了曲裾衣的遮掩,小刘进就那么一柱擎天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冯狸倒是没什么反应。 可刘进却忙转过身,穿好了外衣。 他走过去,用杨柳枝蘸了蘸青盐,然后放在口中咀嚼不停。 “冯狸,呸!李姑,呸,李姑娘,呸呸,有没有留下,呸,什么话?” 杨柳枝被嚼碎,和唾液已经青盐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作用。 只是那碎渣子太麻烦,以至于刘进一边含糊不清说话,一边吐碎渣子。 “李姑娘说,请殿下放心,她会处理殿下的交代。” 呼噜呼噜呼噜! 刘进喝了一口水,开始漱口。 他走出房间,把嘴里的碎渣子和漱口水吐出来,感觉口气一下子变得清新很多。 返回屋中,用温水洗脸。 待洗漱完毕之后,他吩咐道:“冯狸,你说你堂堂二百石狱丞,天天不干正事,跟着我干嘛。” “这不是跟着殿下,是冯狸的幸事。” “是吗?” 刘进迈步走出房间。 今天,天气不错。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见到了太阳。 “我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你跟着我,可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冯狸的个头不高,七尺二寸。 换算下来,165公分左右。 他的身材略显臃肿,眼眉狭窄,双臂过膝。 胖乎乎的脸,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带着笑容。 看上去很和善。 但和善的人,是坐不稳京兆狱狱丞的。 京兆狱里的狱卒狱吏,私下里都称呼冯狸做笑面狈子。 狈,一种看似无害的狼属动物,因前腿短,所以经常趴在狼身上,故而有狼狈为奸的说法。 可是这种动物,却极为狡诈阴险。 它经常趴在狼王的身上,为狼王出谋划策。 冯狸被称作笑面狈子,意思不言而喻。 昨天,刘进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今天,他不这么看了。 因为昨天他还是一个对拳脚一点都不了解的人。 但今天,他拥有了郭解三十年拳脚经验和修为之后,再看冯狸时,精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受。 他,看似臃肿,却步履轻盈。 表面上养尊处优,手上却布满了老茧。 那是长年累月习剑所造成的结果。 刘进得到的是手搏术不假,但自古以来,拳脚功夫都是有兵器演化而来。 他不通剑术,但却可以一眼看出,冯狸的剑术造诣不低。 他应该精通击刺之术! 一个精于击刺之法的人,会老老实实在京兆狱里当一个二百石的狱丞? 刘进不太相信。 “委屈不委屈,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 门廊下的地面,铺着碎石。 刘进纵身跃下门廊,站在空地上。 身体,自然而然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他打了一趟拳,是手搏十三篇中的第一套拳。 郭解三十年的修为和经验,告诉他一开始不要太用力,否则以他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 所以,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放在行家眼里,这就是花拳绣腿。 但冯狸却微微一蹙眉头。 殿下这拳,使得好啊! 虽然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那是因为刘进的身子骨不行。 一旦他的身体能练出来,这套拳脚的威力也会随之倍增。 有点像郭家拳? 可惜,冯狸的年纪不够,没有见过郭解用拳。 但是他见过一些曾跟随郭解的人,所以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殿下这分明是得了郭家拳的真传……可是没听说过郭解有真传啊。 冯狸,不仅心生疑惑。 …… 一趟拳使出来,刘进气喘吁吁。 郭解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再继续了,否则身体承受不住。 于是停了下来,从冯狸手中接过了毛巾。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笑嘻嘻说道:“舒服了!” “殿下这拳,使得真好。”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冯狸正想着怎么吹捧两句,却见京兆狱的狱掾匆匆走了过来。 “老冯,长安狱那边送了十三个贼人过来。” “长安狱?” 冯狸那张胖乎乎的脸,拉了下来。 “长安狱的贼人不好好待在长安狱,来我京兆狱作甚?” “最近外面有点乱,长安县抓了不少人,以至于人满为患……也是没办法,所以就拜请咱们这边接收一些贼人。左右也就是十天,等那边虎穴空出来后,再送回去。” “虎穴的贼人?” 冯狸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贼你妈,便不能送些小圄的贼人吗?中阱还是深阱?” 那狱掾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深阱!” 冯狸再也把持不住了,破口大骂道:“长安县都是吃屎的不成?深阱的贼人不提前告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接收,贼你妈,这要是出了事,大家都难受。” “可是沈尹那边已经同意了!” 狱掾这话一出口,冯狸顿时闭上了嘴,只是那脸色,阴沉的好像昨日的乌云一般…… ------------ 第八章 刺杀 虎穴,俗称地牢。 在地下挖数丈深坑,形成一个如同城郭一样的空间,而后用巨石盖在上面,只留下一个入口。 虎穴之中又有大牢和小牢两种。 大牢集中关押,有时候能同时关押百人以上。 而小牢嘛,顾名思义,面积很小,用于关押罪孽深重,或者是危险程度高的犯人。 比如当年的郭解,被抓之后是被关进了中都官狱虎穴。 单独的小牢间,并施以重枷。 只因为郭解的本事太大,而且极有号召力。 真要是把他关进大牢,弄不好所有的犯人会在里面造反。 当然,只要进入虎穴的犯人,基本上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里面环境很差。 进去之后,要么被处决,要么就死在里面。 而一座监狱里,并非只有一个虎穴。 虎穴又分深浅。 深的虎穴,称之为深阱,深达五六长。 按照汉代的度量衡换算,一丈是两米三。也就是说,深阱的深度,达到了十米。 进入深阱,暗无天日,连呼吸都是那种带着腐臭的味道,且经年不散。 中阱,顾名思义。 就是深度没有那么深。 大概在两丈到三丈之间,也就是五米左右。 身处中阱,一样是暗无天日。 但好处是由于距离地面近,空气流动会好一些,环境也不似深阱那么潮湿腐臭。 反正,不管深阱还是中阱,进去之后就别想出来。 除了虎穴之外,监狱里还有大圄和小圄两种牢房。 理解为地上版的虎穴就可以了。 大圄就是大牢,小圄就是小牢。 普通的贼人,罪不至死,或者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会根据判决轻重分别关在大圄和小圄里。 而那些罪孽深重的死囚,就会送进虎穴。 冯狸之所以那么激动,就是这个原因。 虎穴的管理很严格,一下子送来十三个,就会打乱虎穴原有的规划。 十三个死囚,怎么安排? 是大牢还是小牢? 如果是大牢,原先的犯人需要调整。 如果是小牢,一样需要调整。 这件事最恶心的一点是,那十三个贼人将来还得送回长安狱。 要保证这十三个人的安全,可不是简单的事。 那虎穴里的犯人,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监狱和监狱之间移送犯人,其实很普通。 问题在于,以往移送,至少要提前几天甚至十几天打招呼,让接受犯人的监狱可以进行调整。 似这种大规模的死囚转移,是京兆狱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就离谱! 可偏偏,那位京兆尹沈武居然同意了。 这等于是打了冯狸一个措手不及,他又怎可能不恼怒? “殿下若累了,便回去歇息。若不想回屋,便在这里休息。” 冯狸无法拒绝沈武签发的命令,只能前去接收。 但在接收前,他还是恭恭敬敬向刘进一礼。 刘进撩衣在门阶上坐下。 阳光很好,很明媚。 照在身上很舒服,一下子驱散了前几日的潮气。 “狱丞只管公务,我在这里晒晒太阳。” 冯狸再次告罪,和狱掾匆匆离去。 对于刘进,他并没有派人看管。 再说了,看管个屁! 人家那身份,人家那地位,权当是来度假,更不可能逃跑。 而且几日的相处,冯狸等人都知道,就算是逃跑,以刘进那体质,也不可能跑出去。 …… 刘进靠着门廊柱子上,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温暖。 十六了! 再过十几日,就是九月。 深秋到来,气温想必很快就会降下去。 等进入秋天,再想这样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可就难了。 听王翁须说,长安的冬天,很冷。 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 刘进结束了假寐的状态,睁开眼睛。 赵安国一身中衣大袴,大步流星正走过来。 “奉先怎么来了?” 奉先,就是比安国说着舒服。 赵安国忙紧走几步上前,单膝跪地道:“家父昨日听闻义父遇险,命安国前来看护。” 遇险? 刘进一愣。 但他旋即就反应过来。 想必是因为昨日流了鼻血的缘故。 冯狸没看清楚,就派人匆匆过去报信,以至于传出去就变成了遇险。 想到这里,刘进笑了。 “没有遇险,只是火气太盛,以至于喷了鼻血。倒是劳赵侯牵挂,实属不该啊。” “没遇险就好。” 赵安国笑了。 云飞兄的既视感,有没有,有没有! 他开口道:“可家父吩咐,安国不敢违背。再说了,这牢狱之中鱼龙混杂,还是小心点好。” 说着,他站起身来。 刘进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巨大的背囊上。 “带这么多东西?” “除了被褥和换洗的衣物,还有几件兵器。” 刘进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还真是来护卫的啊。” “那是自然,义父安危,安国不敢懈怠。” “都带了什么兵器?” 刘进好奇问道。 赵安国把背囊放下,从里面取出一把一米五长短的阔刃大斧。 “安国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找趁手的兵器。这大斧,是家父找来的,重四十斤,勉强趁手。” 四十斤的斧头? 刘进顿感好奇。 他站起来,伸手想要称量一下,却手上一沉,差点脱手。 “小心。” 赵安国连忙抢了过来。 好像,没想象的那么重啊! 四十斤,就是两袋十公斤重的五常大米。 上辈子他称量过。 这把大斧,感觉也就是二十来斤的样子……对了,这年月的度量衡和后来不一样。 差不多后世的一斤,是这个年月的两斤。 也就是说,四十斤的大斧,其实就是二十来斤重。 懂了,懂了! 不过挥舞二十斤重的斧头,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刘进看向赵安国的目光,顿时又多了几分慈爱。 这分明是本殿下的恶来典韦啊! “我就住在这个房间,你可以住在隔壁。你先安置一下,缺什么,回头与冯狸说就是。” “喏!” 赵安国也不客气,一手拎着大斧,一手拿着背囊,便大步走去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刘进忍不住得意笑了。 吾儿奉先,当为上将军!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门廊上下来,穿上了靴子。 刘进溜溜达达往前走,就看到冯狸压着十几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正往虎穴方向去。 这一不小心,就打了个照面。 “殿下欲往何处?” 狱掾大声问道。 那么大声音作甚? 刘进心里愣了一下。 我又不是聋子,而且你我的距离,也用不着这么大声音啊。 “邹生,闭嘴!” 不仅是刘进觉察到了不对劲,冯狸也感觉到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声响。 为首死囚,在狱掾呼喊刘进名字的刹那,就抬起头来。 他披头散发,遮掩了大半张脸。 在看到刘进的一刹那,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狰狞的杀意。 “动手!” 他大吼一声,双手猛然向外一分。 重达二十斤(十斤左右)的枷锁,被他一下子分成了两半。 一手拿着半副枷锁,他轮开来啪的就拍在身旁狱卒的头上。 鲜血飞溅! 见过西瓜被砸开时的样子吗? 差不多一个模样。 那狱卒的脑袋被拍碎,脑浆子和着鲜血四处溅落。 在他动手的瞬间,身后的十二个犯人也齐声呐喊。 他们有的挣开重枷,有的则扯断了锁链…… 扯的吧! 刘进眼睁睁看着十几个狱卒在眨眼间倒在血泊中,不由得目瞪口呆。 那么粗的锁链,能挣断? 我踏马穿越的到底是玄幻世界,还是历史世界? 冯狸这时候,也被惊住了! 自京兆狱成立以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为首的犯人,已经冲到了跟前。 就见他抬手挥舞重枷,一式泰山压顶,劈头盖脸就砸下来。 冯狸也反应过来,他倒是没有慌乱,身形滴溜溜一转,重枷贴着他的身体滑过。 一道寒芒,自冯狸手中飞出。 那是一口短剑。 阳光下,短剑刃口泛着蓝光。 噗! 寒芒没入犯人的腹部。 那犯人惨叫一声,而冯狸身形再转,又是一剑,刺入他的肋下。 犯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没等他起身,冯狸就到了他跟前,手中短剑探出,没入他的哽嗓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 三剑连环,快如闪电。 远处的刘进甚至没能看清楚冯狸是如何出手,那犯人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贼你妈,武侠片? “殿下快走。” 冯狸解决了一个犯人,大声喊道。 他纵身又拦住了三个犯人。 可是,这次移送的犯人多达十三名。 哪怕冯狸带着人尽力阻拦,还是走脱了两个。 那两人二话不说,一个手持重枷,一个拖着锁链,拔腿就冲向了刘进。 冲我来的? 刘进这个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 怪不得那个狱掾叫那么大的声音,原来是动手的信号啊! 他得了郭解三十年修为和经验,但他的身子骨却跟不上。 刘进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 如果上去,那是找死! 所以,现在最佳的办法就是…… 刘进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救命,救命!” 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扑通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两个犯人,则面带狰狞杀意冲上前来。 哪知道,刘进原本是惊慌失措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吾儿奉先何在!” ------------ 第九章 吾儿奉先何在 “吾儿奉先何在?” 伴随着刘进这凄厉的嘶喊响起,门廊上出现了一个魁梧如小山也似的巨人。 他一手拖斧,行如奔马。 一手在腰间一抹,拽出两把十寸手戟。 “哪个敢害我义父!” 就见他纵身跃下门廊,手戟飞出,快如闪电。 从门廊到刘进摔倒之处,大约十五步距离。 手戟好像撕裂了时空一样,两个犯人刚到刘进身前,那手戟就到了。 一个犯人挥动重枷,打飞了手戟。 而另一个犯人的运气没那么好,他手里是一根锁链,根本来不及封挡。 锋利的卜字戟打着旋儿飞来,砰的一下正劈在他的面门上。 戟刃,没入面门。 犯人惨叫一声,身体被手戟的力量掀翻,蓬的就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与此同时,赵安国大步流星就来到刘进身旁。 “奉先,杀了他!” 刘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大声喊道。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这次,是真的恼了! 赵安国闻听,露出狰狞笑容。 “义父照顾好自己,些许毛贼,待安国取了他们的人头,为义父压惊!” 伴随着他那如同巨雷一样的咆哮声,阔刃大斧已经挥舞起来。 巨大的斧头,撕裂空气,发出呼的声响。 手持重枷的犯人连忙错步后退,斧刃撕开了他胸口的衣服,留下了一道血痕。 那种感觉,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犯人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 全身的汗毛,都乍立起来。 “贼你妈,哪来的莽夫?” 他大声喝问,同时也是想通知同伴。 只是赵安国并非市井中的游侠儿,打架了还要抱个蔓儿。 十五岁跟随父亲在疆场厮杀。 十六岁被俘。 而后十载流落漠北蛮荒。 他打过架,杀过狼,和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搏斗过。 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生死边缘。 赵安国深谙一句话:凶狠的狼在咬人之前,从不啰嗦。 你见过和死人抱蔓儿的人吗? 手臂上的肌肉坟起,青筋虬结。 大斧从横扫化作高高扬起,赵安国猛然纵身而起,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斧柄。 “呱噪!” 话音未落,大斧力劈华山便落下来。 别看赵安国身高马大,但动作却灵巧至极。 他的柔韧性,绝对是超一流的! 犯人刚站稳脚跟,那大斧就落了下来。 斧刃上挂着的风声,让犯人知道,这一斧必然是力若千钧。 躲是躲不过去了! 他一咬牙,双手抓住重枷向上一托。 咔嚓,五寸重枷,被一斧劈开。 斧势丝毫不减,狠狠就劈在了犯人的头上。 血光迸溅。 那犯人竟然被赵安国一斧子劈成了两半。 肠子肚子骨头渣子散落一地,鲜血把赵安国的衣服都染红了。 而一旁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刘进更加凄惨,一根大肠落在他的肩膀上,还他妈的那么一甩,缠在了脖子上。 湿漉漉,血淋淋,还带着股子臊臭气。 吓得刘进忙一把拽下来,丢在了地上。 “奉先,看清楚了!” “晓得。” 赵安国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了。 回到长安这么久,净他妈的受气了! 今天,总算是爽快了。 而另一边,冯狸带着人拦住了剩下的九个犯人。 京兆狱的狱卒人数占居优势,可对方却是亡命徒,极为凶狠。 冯狸杀了两个人,渐渐落在了下风。 他的剑术,从来都不是用以战阵搏杀。 他更擅长一对一,在狭小空间里的刺杀。 祖传剑经上有记载,一剑不二。 意思就是说,如果一击失败,绝不出第二剑,抽身就走。 可现在,他总不能抽身就走吧。 冯狸落了下风,狱卒则死伤惨重。 十几个狱卒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没了声息。 对方还剩下五个犯人,却越战越勇。 刘进指着那五个人,厉声道:“奉先,我要他们死!” 赵安国二话不说,拖斧上前。 他的杀法,最适合这种场面。 大开大阖,猛冲猛打…… “尔等让开!” 他大吼着就冲了过去,阔刃大斧在他手里,宛如灯草,上去就拦下三人。 冯狸见状,立刻指挥剩下的狱卒围攻另外两个犯人。 他则在人群外游走,犹如鬼魅。 蓦地冲上去,短剑刷刷刷连击数下,便抽身离开。 两个犯人大骂着卑鄙,却无法闪躲。 眨眼间,就变成了两具尸体。 而另一边,赵安国的对手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且还少了一只胳膊。 其余两个犯人,已经被劈成了四段,变成了死人。 眼见剩下那犯人已无力抵抗。 刘进走了上来。 “奉先,留他一命。” “喏!” 赵安国正准备了结此人,听到刘进的喊声,大斧微微一转,啪的就把那犯人拍翻在地。 两个狱卒冲上去,把他按在了地上。 刘进迈步上前,走到那犯人身边。 “狗皇孙,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 他满脸是血,大声喊道。 他认得我! 那就没错了,他们是冲我来的…… 刘进伸出手,赵安国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然。 还是冯狸机灵,立刻明白了刘进的意思。 他忙上前,把手中短剑放在刘进的手里。 那短剑,薄如蝉翼,轻如鸿毛。 怪不得冯狸藏在身上,没有丝毫不便。 “审你是廷尉和京兆府的事,我只管杀人。” 说完,他上前一步,手中短剑抵在犯人的脖子上,一寸一寸的刺进去。 犯人拼命挣扎,但两个狱卒死死把他压住。他只能感受着那口短剑没入脖子里,鲜血在慢慢流淌…… “骂一句‘狗皇孙’就能洗脱嫌疑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对不对?” 犯人睁大了眼睛。 刘进则用力抱着他的头,猛然把短剑拔出,一道血箭喷射出来。 他身体剧烈颤抖两下,便低下了头。 “殿下!” “义父何苦脏了手,安国代劳即可。” 冯狸和赵安国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刘进。 冯狸顺势,从刘进的手里拿走了短剑。 刘进的心,砰砰直跳。 肾上腺发作,头有点晕。 他强笑一下,低声道:“没关系,总是要走上一遭的。” 从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天开始,刘进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普通人会杀人。 帝王家的孩子,更要学会杀人。 你不杀人,人杀你…… 当日东市门圚外,他并未杀人,只是拿剑在死人身上戳了两下。 加之那天他吃多了酒,没有什么感觉。 可现在,他是真的杀人了。 原来,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是这个样子。 脚下好像踩棉花似地,手软脚也软。 好在赵安国和冯狸给了他体面,不至于在这些人面前失态。 深呼吸两口气,刘进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森冷的笑容。 “把尸体埋了吧。” “啊?” 冯狸愣了一下,轻声道:“不上报吗?” “你上报给谁?信不信长安县那边一定会说,绝无此事。” “可是邹生说……咦,邹生呢?” 冯狸这时候,也想起了那个狱掾。 有狱卒道:“刚见邹生回屋了!” “给我把他抓起来。” 冯狸怒道。 而刘进则冷冷说道:“没用的,他肯定自尽了……” “长安县不承认,还有沈尹的批复。” “批复呢?你看见了吗?” “我……” 冯狸这才想起来,从头到尾,他没有看到任何文字。 一切都是邹生口述。 甚至,刚才在京兆狱外交接的时候,也是邹生检查的刑具。 也不怪冯狸懈怠。 京兆狱建立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邹生在京兆狱当狱掾也有六七年了,一直都兢兢业业,非常配合冯狸的公务。 说起来,冯狸担任狱丞,比邹生当狱掾还晚了一年呢。 五六年的交情,冯狸对邹生非常信任。 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怀疑。 可谁能想到…… “狱丞,狱掾在屋里自刎了!” 狱卒,走了过来。 冯狸阴沉着脸,和刘进一起来到公廨。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见邹生倒在席榻上,鲜血已经浸透了席榻,而邹生仰面朝天,手边还有一把沾着鲜血的宝剑。 “啧啧啧!” 刘进走了过去。 亲手杀了一个人之后,再看到尸体,好像没有许多不适。 他慢慢蹲下身子,看了一眼伤口。 “倒是个心狠的家伙。” 伤口很深,切面很平整。 一剑抹开了喉咙,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家伙,是个狠人啊! …… ------------ 第十章 吾好梦中杀人 刘进自认没有仇家。 二十岁前,在深宫长大。 二十岁后,自立门户。 根据原先刘进的记忆,在这二十年零六个月里,他一直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刘据活的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在意那个太子的位子。 而刘进小心翼翼,则是因为知道刘据不喜。 至于他穿越过来的两个月里。 一个半月在养伤。 半个月里在酗酒。 如果说有仇人的话,可能就是那两个死在东市门圚外的两个游侠儿。 但游侠儿,可没这种胆子进京兆狱刺杀他。 更不要说,其中的种种机关。 首先这十三个犯人先要在长安县收押,而后才可能移送。 长安县里,肯定有人参与。 只是不晓得是县令还是县尉,亦或者主簿? 总之,一定有人配合。 否则沈武那边不可能同意。 如果没有沈武的同意,长安县是不可能把犯人送出来。 虽然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证明,这件事和沈武有关。但刘进相信,沈武肯定知道这件事。 至于邹生? 他就是个牵线人,或者说是死士。 他的工作,是配合。 配合那十三个人进来,配合那十三个人寻找机会,配合那十三个人行动…… 一般而言,深阱的犯人是一定要戴重枷,严加看管的。 但经过冯狸检查,重枷没有锁死,锁链上有断痕。 如果当时是冯狸去检查,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对方却知道,京兆狱的这些工作,都是由邹生完成。 行动成功,刘进会死。 行动失败,则邹生等人死。 这种事情是游侠儿能完成的吗? 扯淡呢。 刘进现在甚至能够确定一件事,长安县的相关记录,一定已经被消除了。 如果京兆府这边的记录也没有,说明沈武参与了此事。 如果京兆府这边的记录还在,则说明沈武没有参与,但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反正,朝廷会查下去的! 刘进也深信,祖父汉武帝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至于幕后黑手? 就如他与那犯人说的一样,是他那两个弟弟。 也只有那两个弟弟,能够有这种能量。 看样子,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太子宫,那两个小狼崽子仍对他有叵测居心。 深深吸了口气,刘进露出了疲惫之色。 “冯狸,让人去一趟我家里,告诉翁须,带几件衣服来。另外,找个裁缝,给奉先做几套衣服。这血呼刺啦的,我看着难受。” “不用不用,孩儿带着衣服呢。” 赵安国连忙拒绝。 刘进没有理他,只拍了拍他的胳膊,慢腾腾往屋里走。 “我累了,要睡觉。” 这大早上的一顿折腾,他是真累了。 “你要干嘛?” 刘进迈步走进屋中,回头就看见赵安国满身是血的要走进来。 “护卫殿下。家父说了,要护殿下周全才是。” “你先去洗洗,换件衣服。” “好!” “另外,我睡觉的时候,不要进来。不仅你别进来,任何人都别进来,明白吗?” “为何?孩儿不入房间,如何护卫周全。” “你就在隔壁,另一边有冯狸。而且经过此一事,估计对方也不敢再有动作了……最主要的是,吾好梦中杀人。” “如此,那谨遵义父之命。” “叫殿下。” “喏!” 虽说被人叫义父的感觉很好,但是被一个看上去三十多的老男人叫义父,总觉得有点古怪。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 何雨柱跑到各位读者老爷面前叫义父,老爷们就算心里高兴,也会有点不太自在。 对于赵安国来说,叫殿下还是叫义父,没有区别。 但是冯狸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你还好梦中杀人? 昨夜你屋中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怎不见你说‘吾好梦中杀人’的话呢? 只是,他不能说。 刘进关上房门,把身上沾着血和碎肉的衣服脱下来,丢在了地上。 用水盆里的清水清洗了一下,感觉舒服很多。 毕竟不是家里,没有浴池。 如果能泡一下,在洗个白白嫩嫩的牛奶浴,想必一定会很舒服吧…… 刘进啊刘进,你不能这样。 你当年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变成皇孙之后,就整天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他在床榻上躺下,仍有些眩晕。 这身体,真的是太差了。 南哥说的没错,虚弱…… 对了,虎骨壮身丹! 刘进突然想起了昨日的奖励,于是连忙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了瓷瓶。 一口闷? 傻X吧。 武侠小说里才有拿着丹药不当药的人,一口闷掉一整瓶。 之前郭解手搏术的灌顶大法,让刘进对那个鸟系统的厉害。 所以,他对系统出品,必是精品的说法,即相信,但始终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 想了想,他打开了瓷瓶。 从里面到处一粒蚕豆大小的药丸。 药丸呈火红色,晶莹剔透。 他犹豫片刻,把瓷瓶盖子塞好,然后把瓷瓶放进箱子里。 一口把药丸放进嘴里,和水吞下。 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重又在床上躺好,盖上褥子,闭上眼睛。 来劲了! 肚子里升起了一股暖意,很舒服,慢慢的蔓延全身。 在那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中,刘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 夜,深了! 未央宫宣誓偏殿里,已年过六旬,进入耳顺之年的汉帝刘彻,仍秉烛处理公务。 有点顶不住了。 以前,他可以整夜不睡。 可现在…… 他放下手中的帛书,伸了一个懒腰。 “子孟,京兆狱的事情,怎么看?” 京兆狱发生命案,狱卒死伤加起来五十余人,几乎占居了京兆狱全部吏员的八分之一。 死十八人,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如果再加上那十三个贼人加上一个狱掾…… 一共死了三十二人! 这在京兆狱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但奇怪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满京居然无人讨论。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是效仿金人,三缄其口。 若不是京兆府直奏汉帝,汉帝有可能今晚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又很平静。 看完了京兆府的直奏后,便抛在了一边。 子孟,大名霍光。 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 霍去病死后,霍家最受恩宠的人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可惜,霍嬗年纪小,受不得这种恩宠,十岁病逝,自此霍去病一脉彻底断绝。 汉武帝随即把这份宠爱放在了霍光的身上。 最初,霍光凭借门荫入仕,一上来就被选为郎官。 当时,霍光不过十几岁年纪。 有人说,他是借了霍去病的光。 但霍光入仕的时候,霍去病已经死了。 或许,这里面的确有霍去病的原因,但是在霍嬗活着的时候,霍光仍凭借能力,取得郎官之职。 霍嬗死后,汉武帝把对霍去病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霍光。 于是乎,霍光出入禁中二十余载,历任侍中,奉车都尉……今年更被拜为光禄大夫。 朝议之时,霍光必立于汉帝下首。 朝议之后,汉帝会拉着霍光处理公务。 以至于太子刘据,对霍光也是极为嫉妒和羡慕。 如果从霍去病的关系来说,霍光是刘据的表弟,两人相差不到一岁。 但刘据和霍光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些疏远。 而这其中的缘由,无人知晓。 乃至于外面有传闻说,霍光得罪了太子。 但,霍光的地位,却蒸蒸日上,稳如泰山…… 京兆狱发生的事情,霍光也看到了。 他也没说。 而是默默陪着汉帝处理公务。 当汉武帝开口询问的时候,霍光心里叹息一声,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此乃天家家事,光不敢置评。” 汉帝闻听,却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让人发冷,是从骨子里发冷的那种笑容。 “子孟说的不错,此乃朕的家事。” 他叹了口气,拿起京兆府送来的直奏,又看了一遍,一遍看,一遍冷笑。 “子孟知晓此乃朕的家事,偏偏有人想要插手朕的家事,你说怎么办?” “天家家事,岂容他人置评。” “说的没错。” 他抖手,把帛书丢在一旁。 “太子,太不成器。” 霍光低着头,在空白帛书上写着什么。 “两个私幸子,都骑在了进的头上了。连弑兄这种事情都能做出,端地是凉薄至极……子孟,你与据传句话,就说家门不幸,何以治天下?断了那两个小崽子的狼爪,好生在家自省。若是想不明白,那就连他一起,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宫。” “喏!” 霍光闻听,忙起身说道。 “长安县,叫什么名字来着?” “孙忠,堂阳哀候之孙,堂阳侯孙德之子。孝景六年,因罪除爵。孙忠是孙德幼子,得霸陵尉举荐而入仕,政绩平平。两年前因太子提携,而拜为长安令。” 汉武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倒是好记性。” “陛下曾教导光,为臣者可诸事不精,但不可不博。博,方能见识高远。陛下事务繁多,诸多杂事不便记于胸中。所以,臣斗胆,将把近十年来朝中官员的升迁安排都记于胸中。” 汉武帝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博,方可见识高远,不拘于眼前。” 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孙侯乃高祖元从,功臣列侯中列低七十七位。当初孙忠诏复家,本想与孙侯一脉留下继承,却不想他是个没用的。孙侯还有其他血脉吗?” “尚有一玄孙女,年十六,未婚配,只爱刀剑骑射。孙忠曾想要为她寻找夫家,然孙氏女言,能胜她手中刀戟骑射者,方有资格。不过,那孙氏女骑射确属高明。” “这样啊!” 汉帝搔了搔眉头。 片刻,他沉声道:“孙忠既然如此热衷他人事务,想来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前些日子,交州刺史罗宏还上疏抱怨,言交州无人可用。让他去日南郡做个县令吧。告诉他,日南不靖,孙氏不回。孙家一应资产,转由孙氏女掌管,子孟看着点。” “喏!” “朕倒要看看,哪家儿郎能入那孙氏女的眼。” 他说这话时,神色已释然。 而霍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汉帝闭上眼,似在沉思。 突然,他一拍案几,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啊?” “我是说太子。” “太子又怎么了?” “整日和着一群儒生,张口礼乐,闭口仁德。赵破奴的事情,是朕做的过了,本想着他回来后,让太子收留。结果确是优柔寡断,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把赵破奴拒之门外。” “此也是臣的疏忽。” 霍光连忙伏地请罪。 他明白汉帝的意思。 当时治罪赵破奴之后,他就后悔了。 可他是个要强的人,怎可能认错低头。 所以在赵破奴回长安之后,汉帝非常开心,想着让赵破奴去投靠太子,为刘据臂助。 哪知道…… 汉帝一想到这些,就脑仁儿疼。 “倒是便宜了进……子孟,你觉得进怎么样?” “这个,臣未曾留意。” “也罢,没留意就没留意吧。” 汉帝也是随口一说。 一想到刘进那羸弱的身体,原本一丝丝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朱安世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霍光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臣已经派人暗中追查,朱安世自七月,便消失无踪。此前他常出没之地,也都说有两三月未见。臣已经命人前往他老家暗中查访,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查到他,给朕抓住他,朕要活的朱安世。” “喏!” 刘彻的脸色,格外阴沉。 在烛光的照映下,更忽明忽暗,更露出几分阴森。 ------------ 第十一章 阳光开朗大男孩 天,亮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一夜好睡的刘进,慢慢睁开了眼睛。 好湿! 难道尿床了? 他一睁开眼,就觉察到有点不太对劲,于是连忙掀开了被子,就见身下的被褥还留着水渍。 再往身上看,黏糊糊,湿湿的。 汗,原来是汗! 除了好多汗,以至于上衣快要湿透了。 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个念头:虎骨壮身丹! 一定是它。 昨晚吃了药之后,感觉身体暖暖的很舒服,然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 洗髓伐骼? 越来越武侠了啊。 不过,身体确是轻松了很多。 以往身体好像套了一个枷锁似地,总不得劲。 可现在,舒服多了。 南哥出品,必是精品。 刘进忍不住哈哈大笑,两手叉腰,两腿岔开,问问站在了地上。 “今天是美妙的早上, 虽然我们素未谋面。 氛围阴森音乐减缓,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份邮件……” 身体好,心情就很愉悦。 他一把撤掉了上衣,露出白胖白胖的上半身。 真尼玛没意思,还有小肚子,丢人啊!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反而因为虎骨壮身丹的缘故,越发的开心。 别看我今天有肚子,早晚会出现八块腹肌的! 他心里嘀咕着,把那条束腰大胯脱掉,几乎是红果果的站在绒毯上,拿起毛巾,用清水打湿之后,擦拭起了身体。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身体擦了个遍。 黏糊糊的感觉没有了。 洗白白,很开心啊…… 可惜,不能泡澡。 毛巾有点发黑,铜盆里的水,也变得浑浊起来。 但刘进却很高兴,站在屋子中央,扭动起来。 “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特长只有微笑,看我扬起的嘴角。 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只是路过碰巧,被卷入这场纷扰。 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没有任何秘密,为啥……” 他唱的很开心,声音渐渐打了起来。 身体更扭动的越来越妖娆,看上去有点像扭扭舞。 直到…… 他扭着屁股,从箱子里拿出衣服。 转身,就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 王翁须捧着一条裤腿,脚下还堆着一堆衣服。 而冯狸和赵安国,则目瞪口呆站在王翁须的身后,看着刘进,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啊!” 屋中,响起了王翁须的尖叫声。 她握紧双拳,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气发出让刘进快要聋掉的声音。 冯狸和赵安国,也忍不住同时后退一步。 “住嘴!” 刘进也被王翁须的尖叫声吓到了,大吼一声。 王翁须立刻止住了声音。 她紧闭着双眼…… 你刚才眼睛睁的很大。 双颊羞红。 手指着刘进大声喊道:“殿下,你不要脸。” 刘进蓦地反应过来,他这会儿可光着身子呢。 手里的衣物唰的一下子挡住了要害,身体紧跟着弓起来。 “不要脸你还看那么久?出去!” 他厉声吼道。 “出去就出去!” 王翁须脑袋一扭,转身就往外走。 “关上门。” 冯狸和赵安国上前,把门拉上。 不过,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赵安国一脸敬佩之色道:“义父,你刚才跳的还怪好看嘞(这句话请用豫语发音)。” “滚啊!” 手里的衣物狠狠甩了出去。 门,关上了。 外面响起一阵偷笑声,渐渐远去。 完喽! 刘进一屁股坐在了绒毯上。 丢老鼻子人喽! 他呆坐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拿起衣物。 把大袴穿上,裆下还是凉飕飕的。 不行,一会儿让翁须回去做几条有裆的裤子。 不然整天晃着小刘进,终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 不仅要做有裆的裤子,还要做内裤。 汉代,真踏马的简陋啊! 刘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 …… “殿下,洗漱啦。” “你进来吧。” “你……” “我衣服穿好了。” 随着刘进一句话,门,开了。 王翁须小脸仍是红扑扑的,端着铜盆和青盐进来。 只是那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即羞涩,又有那么一点期待。 “别看了,我衣服穿的好好的,以为还有福利吗?” “我才没有看。” 王翁须用倔强的口吻辩解道,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点心虚。 拿着杨柳枝,蘸着青盐,刘进走出房间。 他咀嚼着杨柳枝,不时发出呸呸的声音。 “殿下,你刚才干嘛呢?” “没干嘛啊。” “那你……” “翁须啊,你还是修行不够。你看,我都已经放下了,你还在想,这怎么可以呢?” “我才没有想呢。” 王翁须原本刚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通红。 她扭头走进房间,气呼呼的把毛巾放在清水里打湿,然后端着另一个铜盆便走了出去。 门廊下,赵安国正在打拳。 王翁须一脸盆水泼了过去,差点把赵安国淋了个透心凉。 “你干什么。” “对不起!” 王翁须气鼓鼓的回了一句,端着盆走了。 门廊下,留着一个湿漉漉的赵安国,慢吞吞走了过来。 “殿下,你那是什么舞?感觉和以前看的都不一样。” “想学吗?” “哦……” “我是不会教你的。” “嘿嘿,嘿嘿!” 刘进喝了口水,仰着头,在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又吐了出来。 只要我不要脸,别人就没办法说我不要脸! 他大模大样走进屋中,又用清水泼在脸上,然后拧干毛巾,把脸擦干。 “翁须,你怎么来了?” “我昨晚听说,殿下遇刺了,所以天一亮就来看殿下。本来李姝姊姊也要过来,可今天府里的事情有点繁杂,她抽不出身。哼,要不然,也能看到殿下的风采。” “呃……” 躲不过去了,是不是? 还有,你那么激动干嘛,还偷偷握紧小拳头! 刘进翻了个白眼,拿起换下的大袴。 “翁须,能给补个档吗?” “怎么补?” 刘进想了想,拉着王翁须走出房间,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有裆裤的图形。 “这个很简单,不过,为什么要……” 王翁须突然闭上了嘴,惊讶看着刘进。 她最擅长女红,虽然一开始没明白,但是刘进这么一画图讲解,她立刻就明白了。 “还有,再做一条短裤,四角的。” 刘进说着,又在地上画出一个四角短裤的图形。 同时一边解释,一边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王翁须也就清楚了。 “奴婢回去试试看,等做好了,给殿下送过来。” “用不着。” “为什么?” “我不可能在这里关那么久的。” “唔,那好吧。” 王翁须没有争论,而是蹲下来,仔细打量那两副看上去画工极其丑陋的图样。 可能府里今天真的有事。 王翁须并没有在京兆狱停留太久,便告辞离去。 午饭,是菰米团子和两块醢肉饼。 醢肉饼下面点着青菜,也算是荤素搭配。 菰米,是贡品, 属于上等的食材。 可即便如此,刘进也是食之无味。 至于那醢肉饼,更难吃。 他有点想念李姝做的饭菜了! 哪怕这个年代,食物的种类并不算很多,但李姝的手艺确实精湛。 简单的食材,总能做出花样来。 当然,若是和后世相比,她的花样又显得简单许多。 即便如此,刘进也吃的很开心。 吃完饭,晒了会儿太阳。 刘进有点手脚发慌,于是在门廊下打起了拳。 一个身穿青衣,头戴鹊尾冠,脚蹬一双黑靴的男子出现在门廊上。 冯狸忙上前想要行礼,却被他拦下了。 他站在门廊上,看着外面正在打拳的刘进。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门廊上擦拭阔刃大斧的赵安国。 眸光,闪烁不停。 一趟拳下来,又是气喘吁吁。 不过和昨天相比较,明显好很多,至少没那么累了。 拳脚的熟练度也提升不少,只要他的身体素质能够提升上去,早晚能重现当年郭解的十三路手搏术。 长出一口气,刘进停了下来。 转身,就看到那青衣人。 其实青衣人来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 心里,也有一些隐约的猜测。 见刘进看了过来,那青衣人双手抱拳,躬身一揖。 “京兆尹沈武,拜见皇孙。” 刘进从一旁的树枝上,取下了毛巾。 一边走,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 “我入京兆狱,今日是第四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尹,不知有什么指教?” 他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青衣人脸色微微一变。 眼前的史皇孙,和传闻中的史皇孙,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他看上去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可沈武却听说了,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史皇孙,昨日是如何用短剑,一点一点杀死了一个贼人。 据目击衙役说:殿下杀人时,脸上也带着笑容,非常可怕! 种种一切,和传闻确实不同。 沈武突然有点后悔。 刘进刚被关进京兆狱的时候,他如果能上点心,可能还有寰转的余地。 可现在…… 他在心里,轻轻一叹。 但脸上仍是古井不怕,神色如常。 “殿下,沈武今日前来,只想说一句话。” “请讲。” “那件事,与沈某无关。” ------------ 第十二章 欺人太甚 刘进,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 “沈尹,重要吗?” 沈武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 重要吗? 很重要! 对他,很重要! 不重要吗? 不重要! 除了沈武,对任何人都不重要。 “殿下……罢了,却是天下人都小觑了史皇孙。” 以前,人们称呼刘进‘史皇孙’,其实很多人并不承认他是皇孙。 但现在,沈武这句史皇孙,却表达了敬重之意。 刺杀之事是否与沈武有关,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刘进而言,他知道是谁在幕后就行。 对于汉帝而言,他只需要知道,沈武压错了宝。 而对于太子而言,沈武已经成了可以抛弃的棋子…… 从昨天到现在,太子都没有发声。 已经说明一切! 至于其他人,沈武走了,京兆尹出缺。 而那些看不上太子,或者是太子的敌人则会非常高兴,因为太子被断去了一臂。 一个所有人都有收获,而只有沈武挨揍的结果,已成定局。 沈武叹了口气,再次抱拳一揖。 “重不重要,都不重要了,沈某只求一个心安。” “那你心安了吗?” “呵呵呵,已经心安了。” “那不就得了。” “是啊!”沈武的脸上,再无愁苦之色,“如此,沈某告辞。” “不送。” 沈武转身飘然离去。 而赵安国则一脸的迷惑。 “殿下,你们在说什么?” “说未来。” “呃……” 赵安国脸上的疑色,更浓了! 小样,我可是把《大明1566》和《甄嬛传》看了好几遍。 目送沈武离去,刘进笑呵呵回到房间。 他懒洋洋靠在案几之上,长出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叮’的一声。 我做啥了? 刘进蓦地直起身子,冲门外喊道:“奉先,我要想事情,不要打搅我。” “喏!” 门外,传来一声回应。 【沈武,京兆尹,受巫蛊之祸所累,死于征和二年。】 【因宿主改变命运,将于十日后离开长安,贬去渠黎屯田。如无意外,此生不复返回长安。】 【奖励1:西域堪舆图。】 【奖励2:穿越点1。】 宿主:刘进 年龄:20 配偶:无 状态:虚弱 穿越点:11 …… 西域堪舆图? 我要这玩意作甚。 “领取!” 刘进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领取奖励。 不过这一次的奖励,真鸡儿的瘠薄啊! 回响起之前南哥的留言。 上次出金,是因为刘进首次出发了拐点,以至于奖品丰厚。 而这一次的奖励,更像是敷衍。 我图呢? 刘进等了半天,也没见那所谓的堪舆图。 正思忖间,忽听得外面冯狸喊道:“我这里怎么有一卷地图?” “我的,我的,那是我的!” 刘进忙起身跑了出去,大声喊道。 他跑进了冯狸的公廨里,就看冯狸正站在一个架子上,从书架的顶部拿出一卷羊皮地图。 那地图看上去,有年月了,布满了灰尘。 听到刘进的喊叫声,他愣了一下。 “殿下,这是你的?” “应该,是吧!” 刘进挠了挠头,道:“要不你打开看看?应该是西域堪舆图。” “是吗?” 冯狸从架子上跳下来,身形灵巧。 他这会儿也不装笨拙了,把地图在案几上展开。 “还真是西域堪舆图!” 冯狸说着,弯腰仔细看了两眼,惊讶道:“居然还是博望侯亲手绘制,怎么会在这里?” 博望侯,即张骞。 于元鼎三年去世。 距今,已二十三年。 诶? 张骞绘制? 刘进忙凑过去,查看地图。 这里是敦煌,这里是酒泉,这里是新疆…… 咦,怎么还有个乘象国?这个位置,应该是印度吧。 还有波斯? 刘进一开始权做是看热闹。 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踏马的是西域堪舆图? 你把南亚、中亚还有西亚一部分地区都画出来了,甚至连里海和波斯湾都标注了。 这能是张骞画的? 别是系统借张骞之名画出来的吧。 可你把南亚、西亚和中亚都画出来是什么意思啊! 刘进已经百分百肯定,这是系统搞的鬼。 可他还没办法说。 毕竟,这么一副完整的‘西域’堪舆图,在这个时代而言,只可能是张骞绘制,同时也只能是张骞绘制。否则,说不通啊!大汉铁骑到目前为止,没跑那么远。 倒是打的一手好扯虎皮,拉大旗。 有了张骞的名头顶着,这幅堪舆图出来,怎么都能说得通。 慢着,慢着! 刘进突然愣住了。 给我这么一副地图,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南哥他……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后世不是一直在争论罗马长枪阵能不能打得过汉朝吗? 这种关公战秦琼的事情,说不定能够实现……当然,前提是我能活着渡过巫蛊之祸。 “我拿走了!” 刘进想到这里,把地图卷好,转身就走。 冯狸在他身后张了张嘴巴。 他很想问问刘进,你凭什么说这地图是你的? 明明是我发现的嘛! 不过,殿下又怎知道那是西域堪舆图? 要知道,当时地图可卷着呢,连冯狸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心中,困惑不已。 但旋即,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西域? 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 回到房间,刘进立刻关上了门。 他坐下来,正准备打开地图在好好看上两眼。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面板出来,我是怎么改变了沈武的命运?】 【沈武,京兆尹,受巫蛊之祸所累,死于征和二年。】 滋滋滋。 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紧跟着,面板开始挑动,上面的字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发现BUG,发现BUG。】 面板唰的一闪,恢复了正常。 【宿主发现系统BUG。】 【奖励:虎骨壮身丹30*3】 面板,消失了。 【诶,诶,诶……你别跑啊,我发现了系统有BUG这么大贡献,你就给我三瓶虎骨壮身丹?】 没有回应。 好像那个劳什子‘穿越者指南书’不存在一样。 贼你妈,装死是不是! 刘进勃然大怒。 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系统,根本不理他。 莫生气,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又何必。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世间万物样样有,哪能渐渐随我意。 不气不气真不气,上帝住在我心里……个屁啊! 越想越生气! 但,他真的是没办法。 努力平静下来,把系统抛在了脑后。 回想面板的内容…… 沈武,死于征和二年。 现在是征和元年八月十七。 卧槽! 那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巫蛊之祸,沈武死于巫蛊之祸。 岂不是说巫蛊之祸,明年就会开始? 刘进,突然间一身冷汗。 三瓶虎骨壮身丹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南哥南哥,麻烦你告诉我,巫蛊之祸的具体经过。】 【宿主穿越点不足,无法提供。】 【那要多少穿越点才能得到具体信息?】 【滋滋滋,叮!经过计算,无法估算出具体的穿越点数。】 你还给我叮? 刘进闭上眼,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突然道:【我现在的穿越点,能兑换线索吗?】 【可以!】 【全部兑换。】 【滋滋滋……叮!】 【别滋滋滋叮了,读者会认为我在水字数。】 【经过计算,宿主手中共有穿越点11点,可获得以下线索。】 刘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额头渗出了冷汗,紧张看着面板。 面板上,省略号闪了几下,出现了一行字迹。 【巫蛊之祸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 又是省略号,又闪烁起来。 刘进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 可突然间,省略号停止了闪烁…… 刘进,张大嘴,呆呆看着面板,直到面板隐去。 “卧槽?” “卧槽!” 刘进气得挺身而起,一把将案几掀翻在地。 “狗贼,你欺人太甚!” ------------ 第十三章 朱安世 ‘咣!’ 房门被打开了。 赵安国手持大斧冲进来,大声道:“殿下,何人欺你!” 刘进面无表情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 有这么一个护卫,安全是保障了。 但这咋咋呼呼的劲儿,也让人感到很头疼。 你还不能发火,否则寒了人家的心。 只能压着火说道:“没人欺我。” “可我刚才听到殿下说狗贼欺人太甚,狗贼是谁?我这边砍了他的脑袋。” “滚!” 好嘞! 赵安国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别说,这么一通发火之后,居然冷静了。 刘进看了一眼那张翻倒的案几,和散落一地的杂物,用力吐出了一口浊气。 怪不得乌鸦哥那么喜欢掀桌子! 他在绒毯上坐下,不再去计较系统的黑心。 不过,这系统确实黑心。 十一个穿越点,就换来了十三个字。 如果把巫蛊之祸四个字去掉,就是九个字。 一个字一个多点的穿越点,资本家都他妈的没你黑心。 但,有用! 江充? 刘进知道。 本名江奇,原是个赤脚医生,通晓医术。 因妹妹善歌舞鼓琴,嫁给了赵国太子刘丹做妾。 又因为姿容俊美,得了赵敬肃王赵彭祖的宠爱,敬若上宾。 后来,江奇得罪了刘丹,于是逃入长安。具体原因,好像是因为刘丹荒淫无道,且生性残忍,害死了他妹妹。他跑去怒斥刘丹,结果激怒刘丹,所以才逃走。 在长安,他更名江充。 因姿容俊美很快就结交了权贵,又经过权贵的推荐,得到汉武帝的赏识。 此人也确实有能力。 出使过匈奴,并做过水衡都尉。 后来举发刘丹乱伦,汉武帝下令抓捕刘丹,而后将之杀死。 也算是小人物复仇权贵的成功典范。 汉武帝于是任命江充为绣衣御史,一个类似于后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权利熏天。 他和太子刘据有仇隙。 据说刘据手下一个名叫杨环的黄门,乘坐刘据的车仗在驰道行驶,被江充看到。 江充立刻带人将之拿下。 结果,刘据派人过去求情。 但江充却不肯让步,还上奏了汉帝。 汉帝对他这种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性格非常满意,于是派人去斥责刘据。 而江充,更杀了杨环,然后把杨环的人头还给了刘据。 你告诉我说,杨环对你很重要,若没有杨环,便难以入睡。 于法理上,我不能答应你。但我可以杀了杨环,把他人头送给你,你就能入睡了。 这是他妈的红果果的挑衅。 换做是现在的刘进,绝对会带着人打上门。 哪怕被汉武帝揍一顿,也心甘情愿。 可他那个老爹居然忍了! 你忍者神龟吗? 人家都骑到你头上了,你竟然还要忍? 估计,又是他身边那帮子儒生以宽宏贤明的名义,把刘据给忽悠了! 可问题在于,人家都欺负到你脸上了…… 你还有个屁的贤明? 刘进在接收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很不能理解。 慢着,杨环? 那两个小杂种的娘叫什么来着? 应该是没名字,李姝好像提过一次,叫什么杨姬。 杨环和杨姬什么关系? 刘进连忙甩了甩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的兽血沸腾呢。 所以,巫蛊之祸是在江充的推动下形成的? 那朱安世又是谁? 刘进想到这里,迈步走出房间。 此时,天已经黑了。 冯狸整理好了公廨,准备回家。 他有家的。 不可能天天陪着刘进。 而且刘进也不让他天天陪着。 “殿下,有事?” “忙完了?” “算是吧……昨天的事情,死伤惨重。下午沈尹过来时,让我把名单弄好,明天递过去。” 说到这里,冯狸突然犹豫了一下。 “其实,沈尹人不错。” “所以呢?” 刘进翻了个白眼。 冯狸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了。 “那么大的场面,绝对会惊动陛下。再小的事情上达天听,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啊?”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谁谁都做不了主,唯陛下决断。” 冯狸想了想,苦笑道:“是我多嘴了!” “找你打听个人。” “谁?” “朱安世,听说过吗?” 冯狸愣了一下,轻声道:“可是那阳陵大侠朱安世?” “应该是吧。” “殿下打听他做什么?” 刘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冯狸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忙说道:“此人在关中赫赫有名,颇有当年郭解的风采,在游侠儿中威望极高。我还有听说,他是郭解的亲传弟子。虽然郭解已经死去多年,但当年追随郭解的人,还有人活着,所以对朱安世这个人很关照。” 那不就是个黑社会头子嘛! 巫蛊之祸这么大的事情,怎会和他有关? 线索上可是说了:起于朱安世。 也就是说,他是导火索! “你继续说。” “朱安世此人剑法高超,尤善左手剑。人言他有三绝:快剑、飞刀、人脉广。” “展开细说。” “这个……” 冯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快黑了。 如果再不走,估摸着就赶不及夜禁,回不得家。 “哪有那么多的顾虑,本殿下找你聊天,你应该很荣幸才是。让人回家通知一声,另外烤一只羊来……中午那吃食,难以入口。对了,钱回头去找李姝报销。” 冯狸闻听,不仅苦笑起来。 是啊,他不过一个二百石俸禄的狱丞。 皇孙想找你秉烛夜谈,那是天大的荣幸。 虽然这个皇孙,有点不那么靠谱! 他起身出门,拉过来一个狱卒吩咐了几句。 狱卒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冯狸回屋,给刘进倒了一碗蜜浆水。 秋季干燥,蜜浆水正合适。 可惜,没有茶更没有咖啡…… “快剑,是说他剑法过人,快如闪电。” “比之你,如何?” 冯狸闭上了嘴巴。 许久,他好像是做了个决定。 原本略带猥琐的气质,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方寸斗室,狸顷刻可取朱安世首级。” 剩下的话没有说,但刘进懂。 出了屋子,在街巷那种面积宽广的地方,他不是对手。 “你真姓冯?” 刘进忍不住问了一句。 冯狸苦笑道:“殿下憋了很久吧。” “还行,之前有过怀疑,但没有多想。但昨日你出剑杀人之后,总觉得不对劲。” 冯狸沉默了。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道:“家祖虫达。” “虫达?” 好陌生的名字,好奇怪的姓。 冯狸见刘进这个表情,不由得苦笑。 看样子,祖上的威名,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家祖虫达,齐地曲城人氏,也是早期高祖元从。家祖以击刺闻名齐地,号虫不剑二。意思是说家祖杀人,从来都是只杀一次。一次不成,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不过,字家祖出世后,他杀人从未失手。后仰慕高祖,随高祖斩蛇起义。” “厉害啊!” 老祖宗身边的顶级杀手? “那当然,家祖是高祖皇帝第一批分封的列候。殿下可能不清楚,第一批只有十七人。” “那确实厉害!” 刘进对历史,那真的是小白。 但这第一批分封列候的名头,足见虫达的功劳。 那绝对是高祖刘邦身边的精锐。 “那怎么成现在这样子?” “家丑,家丑……” 冯狸以袖遮面,露出羞愧之色。 “家祖虫皇柔得陛下恩宠,拜汝南郡太守。当时陛下令民众蔡邕赤侧钱缴纳赋税,但家祖却自作聪明,用私造的轻钱顶替,被人举发,被除爵,判罚以鬼薪。” “鬼薪?” 刘进有点糊涂了。 冯狸说了两个家祖。 第一个家祖,就类似于我家祖宗的意思,说的是虫达。 而第二个家祖,则是祖父,指虫皇柔。 赤侧钱啥意思? 刘进不明白。 但轻钱,他懂。 就是私造货币,以次充好呗,那可是重罪。 居然指判了鬼薪,说明汉武帝还是讲人情的。 当然了,鬼薪的背后,是被除爵。 鬼薪,是秦汉时期的一种徒刑。 因最初为宗庙采薪得名。 具体内容就是犯人从事官府杂役、手工业生产劳动,以及其他各种体力劳动等。 刘进好奇的是,既然被判鬼薪,冯狸如何做得狱丞? ------------ 第十四章 无忌只有姓张才能真正无忌 似乎知道刘进在想什么。 冯狸不等他开口询问,便直接解答了。 “高祖在世,与张仲是齐地齐名的剑客。他生性豁达,甚得高祖信赖,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错。高祖虽然过世,但香火情还有一些。哪怕历经曾祖三次起复,终究还是有些过命的关系。家祖出事之后,就一直在思考如果解决家中困境。” 刘进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听着还行,倒是有点意思。 破船也有三斤钉,更何况一个传承三代的勋贵家庭呢? “家祖的罪名,是陛下钦定,绝无诏复家之可能。而且家里一大帮子,总要有人在外帮衬。所以家祖在狸很小的时候,就冠以母姓,送至长安一好友家中,并把高祖留下的剑谱传授给我。二十载苦练修行,这才算有了高祖当年十一道行。” “后来家祖好友过世,他的家人不愿再收容我。但又不想落个不好的名声,于是就在我二十岁时,送我去了槐里狱当差。一来能有个前程,二来也好和虫家切割。我也是一边修行剑法,一边寻找机会。后来花了十镒金,才得了京兆狱狱丞之位。” “你很有钱啊!” 刘进脱口而出。 按照李姝的说法,两镒金大概在三万五到四万之间。 那十镒金…… 刘进倒吸一口凉气。 得二十万钱吧。 他堂堂皇孙,如今不过十万钱的身家。 你一个狱吏就能拿出十镒金? 冯狸,你没少在槐里狱那边收受贿赂吧…… 槐里狱关押的,都是大人物。 类似于ZZF那种性质。 家里面,都不缺钱。 冯狸苦笑起来。 这是重点吗? 这是重点吗? 我好心好意和你交心,连我贪污受贿的事情都交代了。 结果,你就在意那十镒金? “殿下过誉了,那可是我在槐里狱十年的积蓄。” “槐里狱的犯人真有钱!” 刘进,发出了一声感慨。 “剩下两绝呢?” “啊?” “你不是说,朱安世有三绝吗?” 冯狸的脸拉下来了。 不是,你怎么不顺着话题走呢? 当日赵安国找你,你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收了当义子。 我也想当义子,我也想认义父! 哪怕我比你大了十几岁,但能有个皇孙当义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改回祖姓了。 “朱安世……” 这时候,外面赵安国进来了。 从章台街楼兰酒肆定的烤羊已经送来了,还有十坛葡萄酒。 “快快端进来。” 刘进一听,连忙起身往外走。 冯狸一肚子的酝酿,也被赵安国的烤羊给消灭的干干净净。 狱卒,抬了一只烤羊进来。 他们定了两只,自己留了一只。 二十几个人一只羊,说起来根本不够。 但这玩意不是随便能吃到的,能尝尝味,足矣。 这还是沾了殿下的光呢! 烤羊上来,色泽金黄,香味扑鼻。 那楼兰酒肆,是一个楼兰人开设的。 食材酒水,皆来自于楼兰。 里面温酒的酒娘,跳舞的舞姬,也都是西域美女。 这些,都是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汉武帝征伐大宛国,给汉家人带来的福利…… 赵安国吃过不少。 但上一次吃烤全羊,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闻到香味,他立刻食指大动。 非常麻利的把烤羊切割好,专门给刘进备了一份,然后抱着一根前腿,坐在一旁,露着黑黢黢的蛋蛋,大快朵颐。 “奉先?” 刘进温柔唤了一声。 “殿下有何吩咐?” “给我出去吃!” “啊?” “每次吃饭都做我对面,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箕踞,不要箕踞。我他妈的每次都要看着你的蛋蛋吃东西,倒尽了胃口。你现在又来,还想不想让我吃饭了。” 冯狸优雅跽坐案几旁,嘿嘿直笑。 “冯狸猫,为啥不提醒我。” 赵安国怒道。 冯狸则慢悠悠用小刀切下一根肉条,放进口中咀嚼。 “殿下说过你,我也提醒过你,结果你回回都是扭头就忘。以后你可是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殿下会带你出入各种场合。你总是如此,到时候丢的事殿下的脸。不让你受点教训,你又岂会真的记在心上?你看看,满嘴的油,真个粗鲁。” 赵安国不吭声了。 他不是不记得,只是在匈奴十载,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刘进道:“给你一坛酒,拿着那根腿,在外面立正站好,甚时记下了,甚时进来。” “喏!” 赵安国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你还噘嘴? 你一个两米大汉,给我噘嘴? 刘进气得,狠狠吃了两块肉,喝了两碗酒。 放在以前,两碗酒就上头了。 可今天,刘进发现,只是微醺。 而且,这葡萄酒口感不错啊……很爽口。 “冯狸,你接着说。” “说什么?” “朱安世啊。” “哦,我差点忘了。” 冯狸放下酒碗,沉声道:“这第二绝是飞刀,据说是七步之内,百发百中。” “真那么厉害?” “不清楚,我没有见过,但想必传言既是夸张,也有个七八分的真。” “那第三绝呢?” “此人生性豪爽,爱交朋友,处世也非常公道,所有市井中的游侠儿有了争纷,都愿意找他评判。而且,每一次评判,都让双方信服,所以就有了阳陵大侠之称。” “那也算不得什么吧。” “因为他有市井中的支持,所以城里的富商,朝堂上的公卿,经常会找他办一些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乎,他经常出入公卿贵胄之门,也就有了人脉广的说法。” 哈,还是个白手套呢! 刘进听完了,对朱安世就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不认为他朱安世能撬动巫蛊之祸。 “他住在哪里?” 冯狸想了想,摇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他交友广阔,到处可以栖身。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消失了似地,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呢?” “所有人?” “除了一些游侠儿,还有一些公卿贵胄。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冯狸搔搔头,沉声道:“好像有神秘人再找他。” “神秘人?” “就是不知道来路的人。” “哦?” “曾有人试图那些人,但……都失踪了。” 失踪了? 刘进略一思考,就明白了。 不是失踪,怕是死了吧! 是谁? “冯狸,帮我个忙。” “请殿下吩咐。” “盯着朱安世,一俟有消息,立刻告知我。” “这个不难,只要他在长安,早晚都会有消息。最怕的就是他已经不在长安了……我听说,他从六月开始就不见了踪迹。这已经快三个月了,说不准已经死了。” 不会的! 刘进笑了笑,割一块肉下来。 如果他死了的话,南哥就不可能给他这么一条信息。 那可是价值十一个穿越点的线索…… “冯狸。” “喏。” “以后跟我吧。” “啊?”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本事,说句不好听的,读书书不通,习武武不成。太子不以我亲近,陛下对我也不算多么宠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个小小的皇孙。可我不甘,我也想做点事情出来。跟我吧,如果我成功了,还你一个曲城候。” 刘进说完,一口干了碗中的酒。 没有后世那种葡萄酒的涩,也没有那么明显回甘,更没有什么复杂的口感。 有点像,葡萄水? 也不是,比葡萄汁又多了几分酒的香甜。 发酵不充分,糖分有点多,甜口重…… 同时没有增加二氧化硫以保持果味和鲜度。 最重要的是,沉淀。 没有换桶,也少了沉淀,所以达不到后世葡萄酒的高度。 要不,我试一试? “困了,回去睡觉,你考虑一下。” 刘进起身,晃悠悠往外走。 屋外,传来了他对赵安国的训斥声:“奉先啊,涨点心吧,回头送你几条裤子,别天天给我露个蛋蛋。我回去睡觉了,你和冯狸慢慢吃,明天早上早点叫我。” 冯狸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呼的爬起来,快走两步到了门口。 噗通! 他跪在了地上。 “虫无忌愿为殿下效死命!” 刘进身体一滞,头也不回的冲着冯狸摆了摆手。 “还是冯狸猫这个名字顺耳……无忌?无忌只有姓张才能无忌!” 说完,他就走进房间。 ------------ 第十五章 找霍光 自古套路留不住,唯有真诚得人心。 刘进从来不是画大饼的行家。 而冯狸更不是那种容易吃饼的人。 套路? 汉代的人或许没有后世人那么复杂,但也都不是易于之辈。 想套路冯狸? 很难! 倒不如真诚一点。 说实话,刘进是真看上冯狸了。 这家伙是百晓生,活脱脱一个搞情报的人。 不给个锦衣卫指挥使,那也得是个东厂厂公的人物。 江充? 呸! 以原主对江充的了解,在刘进看来,比不上冯狸脚上的一根毛。 不过,刘进是真的醉了。 葡萄酒的度数不高,但后劲不小。 回到屋里,他又吃了一粒虎骨壮身丹,便沉沉睡去。 隐约间,他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 已经睡死过去的刘进,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之后,腿一抬,夹着被褥呼呼大睡。 …… “殿下,殿下!” 耳边有人在呼唤刘进的名字。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的却是李姝那张动人的面庞。 “姝姊,你怎在这里?”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昨日听翁须说,你跳了一个舞,甚是好看。还唱了一个曲子,什么阳光开朗大男孩,所以我一早赶过来,想欣赏一下殿下绝美舞姿。结果,你却没有起床。” 说完,李姝噗嗤笑出声来。 她连忙掩住了嘴,身体却在轻轻颤抖。 刘进的脸,一下子红了! “翁须这个小碎嘴子!” 他咬牙切齿说道。 但,旋即他又觉得不太对劲。 “姝姊,你笑甚?” “没有,刚才在门外的时候,奉先与我舞了一下。” “啊?” “他说,他说是跟你学的!” 李姝说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出声来。 刘进则呆坐在床榻上,久久没有说话。 好半天,他突然对李姝道:“姝姊,烦劳你让一下。” 李姝下意识的后退,却见刘进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跳下来,风一样的冲出房间。 “赵安国,我打死你!” “殿下,我又做甚了?” “你甚都没做,我就是想打死你。” “……” 刘进和赵安国大呼小叫的声音,在京兆狱上空回荡。 倒是让这死气沉沉的京兆狱,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多了几分活力。 冯狸靠着门廊柱子站立,一手短剑,轻柔在另一只手的手指上拂过。 指甲碎屑,纷纷扬扬。 “殿下,需要我帮忙吗?” “给我拦住他。” “好!” 冯狸立刻纵身跃下门廊,向赵安国扑去。 “冯狸猫,你找死。” “殿下,奉先错了!” 赵安国凄厉的惨叫声,在庭院上空回荡着。 李姝也走了出来,看着被冯狸死死拽住的赵安国被刘进骑在背上一阵乱拳,又笑了起来。 殿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果真刀真枪的打,冯狸和刘进两个人加起来,也抵不住赵安国一只胳膊。 这厮的气力太大了。 不过,赵安国也没有真的抵挡,更多是在做戏。 他皮糙肉厚的,刘进那点力气,根本不当事。 当然,刘进也不会真的打。 片刻后,刘进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他指着赵安国道:“不许唱歌,不许跳舞,不许再说昨天的事。” “喏!” 刘进转身回屋。 赵安国则一握拳头,关节嘎巴嘎巴作响。 “冯狸猫,你刚才踹我裆了。” “我没有……殿下,救命啊!” 第二轮大战,拉开了序幕。 不过刘进已经进屋了。 赵安国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真的揍冯狸。 但,教训一下应该是有的。 他回到屋里,李姝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工具。 待刘进洗漱完毕,她又为他穿好衣物。 “姝姊今天来,有事吗?” “史少君已经找人写好了奏疏,但是不知该找谁递到陛下面前。” “找不到人?” “少君找了几个,包括卫候。但,卫候干脆没有露面。” 李姝口中的史少君,名叫史高,是刘进的表兄。 刘进之母,史良娣的侄子。 而她口中的卫候,不是卫青,而是卫青长子,长平侯卫伉。 如果论及亲疏,卫伉是刘进的堂叔。 他不露面,说明他知道,史高找他和刘进有关。 不露面? 要么是他得了刘据的吩咐。 要么,是他想要疏远刘据一脉。 两种可能,都存在。 但第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刘进撇嘴一笑,露出不屑之色。 这件事,也在他预料之中。 卫青死后,朝堂之上对刘据群起而攻之,同时对卫家的绞杀也十分严重。 说到底,朝堂兖兖诸公,大都是从正规途径升迁上来。 要么是功勋贵胄,要么是公卿举荐。 不似卫青。 别看他的地位很高,但是武帝一朝,他很尴尬。 说到底,是他的出身。 一个给牧童,后来有幸成为汉帝姐姐,平阳公主的骑奴。 却得到了汉帝的青睐,之后平步青云。 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去针对卫青。 但卫青死了,汉帝也在有意收拢卫氏一族的权柄。如此一来,卫家就变成了目标。 卫伉和刘据的往来,在卫青死后变得疏离。 刘进叹了口气。 虽然是在意料中,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一家人,本不该如此。 疏远个屁啊! 你再疏远,你也是卫家的人,卫青的儿子。 你姑姑是皇后,太子是你的表弟。 哪怕皇帝再不待见太子,只要他一天是太子,就一天是你卫家的依靠。 你疏离了太子,卫家势弱。 你疏离了太子,太子势弱。 太子刘据和卫家的关系,是斩不断的血脉关联。 合则生,分则死! 是真的看不清,还是对太子感到失望? 刘进也弄不太清楚。 他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李姝也不打搅他,而是跽坐在他身后,轻柔的为他梳理长发,而后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 “有主意了?” 当刘进睁开眼时,李姝轻声问道。 有什么主意啊! 如果他不是在京兆狱,他自可以去面圣。 可他现在是在监狱…… 刘进突然发现,在过去二十年里,他居然没有和任何一个官员有过联系。 入玉门! 两个小崽子身边还能跟着一个长安县。 他堂堂太子长子,你别管是庶的还是嫡的,那都是皇长孙啊。 居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满朝兖兖诸公…… 慢着!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很陌生,但实际上也很熟悉的人。 “去找霍光。” “啊?” “不行吗?” 李姝犹豫了一下,道:“霍子孟如今是光禄大夫,就在陛下跟前陪侍。要说,他是最好的人选,可霍子孟自入仕那天,就避免和太子产生关联,和我们没有任何交情。” 霍光啊,那是霍去病的亲弟弟,也是刘据的亲表弟。 刘据啊刘据,你是怎么做到让亲表弟一个个都不愿意和你交集呢? 不对! 霍光,好像是个牛人吧。 历史上应该是留名的能人。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太多霍光的信息。 但如李姝所言,他和刘据一直没有过联系。 好像刘据还拉拢过他,但是被拒绝了。 为此,刘据还在太子宫发过火,把原主吓得不轻。 霍光为什么那么干脆的拒绝? 只是不看好刘据吗? 应该不止是这个原因吧。 刘进想了想,沉声道:“姝姊,你亲自去拜访霍光。转告他,烦请他把信转交陛下即可。” “这……” 李姝有点犹豫了。 刘进的话语,攻击性有点强啊。 “他这种人,自视清高。自觉本领过人,却苦于总被人称之为霍去病的兄弟……呵,也是假清高。他真若是嫌弃,那就别享用景桓侯的门荫,装什么清高啊。” “他要是不愿意呢?” “那你就告诉他,帮我这一次,以后霍家和我,再无关联。” “这个……” 李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霍光,肉眼可见的圣眷正隆,你竟然要和他断绝往来? “殿下,真要断绝?” “断!。” 刘进的目光略显深邃,他仿佛是在呢喃也似的说道:“如果我不能渡过这一关,来不来往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 ------------ 第十六章 出狱(PK开始,求追读!!) 刘进的声音不大。 但李姝还是听到了。 不过,她误会了! 她误会刘进所说的‘这一关’是指杀人这一关。 她不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会有巫蛊之祸。 她更不知道,她和刘进都可能会因这场动荡,死于非命。 她现在想的,只有如何让刘进出去。 给刘进梳理好了头发,李姝就走了。 临走时,她告诉刘进,让他耐心等待。 霍光是汉帝身前的红人,据说整日陪侍汉帝,有的时候甚至一连几天都不着家。 这种情况下,她得先想办法见到霍光才行。 而刘进,表示不用着急。 他之所以愿意和霍光说出那种话来,是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 乌龙闯情关里,霍光好像是个大BOSS呢。 他,未来会是权臣。 具体的内容,刘进已经记不清楚了。 总之他很清楚,在短时间里,他和霍光不是一路人,而在未来,可能更不是一路人。 …… 李姝走后,京兆狱回复了平静。 刘进没有再整日拉着冯狸。 而冯狸呢,也没有再提什么投效的事情。 那一晚的叩首,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刘进每天早睡早起,并保持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上午,他会在屋里看书,或者拿着那张西域堪舆图,坐在那里发呆。 下午,他则会打两趟拳。 郭解的十三路手搏术,更顺利练到了第二篇。 身体有点撑不住。 底子太差! 哪怕每天晚上入睡前,他都会吃一粒虎骨壮身丹,却没有特别明显的效果。 这也正常,虎骨壮身丹是保健品。 需要长期服用才能有成效,不是吃上几粒,就能成虚弱男变成壮汉。 面板的状态一栏,始终显示着‘虚弱’的字样。 慢慢来,一瓶不够就两瓶。 反正手里有四瓶之多,四个月问题不大。 他没有太焦虑。 因为他知道,焦虑没有用。 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拉着赵安国聊天。 聊一聊匈奴的事情。 “奉先,当初你和赵侯怎么就中伏了呢?” 赵安国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父亲这个问题想了十年,也始终没有答案。” “哦?” “当初公孙敖筑受降城,与贰师将军商议,让家父率部自雁门出,渡余水击狐鹿姑侧翼。按照计划,我们要晓行夜宿,隐秘行藏。贰师将军则在余水滨正面吸引狐鹿姑的主力。结果我们到达地点之后,就遭遇了匈奴主力八万人的围攻。” “迷路了?” “怎么可能,家父又不是飞将军。” 辱李辱的够狠! “那会不会是行军暴露了?” “不可能,家父当年从景桓侯孤军越过居延海,奇袭祁连山,深知保密的重要性。这比当年奇袭祁连山简单的多,家父一路上都很小心,绝不可能暴露行藏。” “这样啊!” 刘进没有再问下去。 再问下去,可能会有麻烦喽。 而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一个巫蛊之祸就已经让他压力山大。 若再去弄清楚当年赵破奴被俘的真相,只怕会更加麻烦。 没错,刘进就是觉得,赵破奴当初中伏,有蹊跷。 赵破奴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将。 而他之前跟随景桓侯,也就是霍去病征战,行军经验丰富。 这样一位主将,带着两万骑兵出击,居然能被狐鹿姑全歼?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狐鹿姑…… 刘进不是很了解。 正经人谁会去了解匈奴人的情况? 如果不是穿越,刘进可能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狐鹿姑如今是匈奴的单于。 “此人,在匈奴威望极高,善于用兵,也精于政务。胸怀很广阔,颇礼贤下士。殿下知道李陵吧,李陵如今是他的女婿,而且还独领一军,在西域建功颇重。” “你见过李陵?” “见过,他曾来招揽我父子。” “是吗?” “家父没有理他,并冲他吐了一口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那苏武呢?” “苏子卿啊,我听说过他的事。” 赵安国来了兴致,说道:“可惜我没有见过他,因为他被送去了北海,那是一个更加苦寒的地方。家父和我牧羊之地已是苦寒,但北海,比之更加的可怕。” 他轻声道:“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他活着! 刘进在心里嘀咕。 因为他依稀记得,苏武最后好像回来了。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刘进却记不太清楚了…… “对了,家父还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家父说,需小心卫律。” “卫律是谁?”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赵安国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知道卫律师长水的胡人,此前一直在长安。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叛逃去了匈奴,很得且鞮侯单于喜爱。李陵在匈奴,拜左校王,而卫律则是丁灵王。” “有区别吗?” “当然,左校王居于外庭,有大事才能入金帐议事;丁灵王则居于内廷,殿下就明白了吧。” 和珅和纪晓岚的区别呗。 刘进大概明白了赵安国的意思。 再问其他事情,赵安国就回答不出来了。 刘进索性不再询问,而是从门廊上跳下来,继续联系手搏术。 当晚,他倒出一粒虎骨壮身丹,准备服下。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日冯狸投效时,好像系统有反应。 他连忙坐起来,把面板打开。 果然,有新消息。 之前他一直没有留意面板,所以忽略了这件事。 把消息提出来。 【冯狸,本名虫无忌,京兆狱狱丞。曲城候虫达玄孙,因虫皇柔除爵从母姓,被张成收养。张成,齐地剑术大师张仲之后。张成死后,家人将冯狸送入仕途,为槐里狱狱卒。后苦心钻营,拜京兆狱狱丞。一生所愿,使虫家诏复家,重振门楣。然三十五载平平无奇,征和二年巫蛊之乱中,随沈武从太子,死于乱兵。】 【虫家于汉宣宗时,诏复家。】 【宿主招揽冯狸成功,改变虫家命运。】 【奖励1:穿越点1点。】 宿主:刘进 年龄:20 配偶:无 状态:虚弱 技能:郭解手搏术 穿越点:1 …… 还真是敷衍啊! 刘进心里,发出一声感慨。 看起来第一次的奖励那么丰厚,的确是一个偶然。 上次至少还有一瓶虎骨壮身丹,可这一次,居然只有一个穿越点。 他有点好奇,这穿越者指南书的奖励,究竟是什么标准?没道理差距那么大吧。 不过,他总算知道了冯狸的命运。 也死在了巫蛊之祸之中…… 他和沈武的关系不错。 怪不得之前曾试图为沈武求情。 巫蛊之祸时,跟随沈武…… 慢着,沈武是刘据的人。 也就是说,之前那么一顿折腾,去掉了刘据一条臂膀? 刘进突然笑了。 这可怪不得我,只能说是那两个小崽子招惹的祸端。 不过,冯狸也够惨的。 明明一身本领,却只能做个狱丞,最后死于乱兵。 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想到这里,刘进把手里的丹药丢进口中。 直挺挺往床上一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八月二十日,小雨。 长安,雨雾蒙蒙。 从渭水方向吹来的风,多了几分寒意。 刘进起了一个大早,躲在冯狸的公廨里煮粥。 一个小火炉,上面摆放着一个铜釜,里面是麦穗粒。 西汉时,还没有面粉。 麦穗大都不脱壳,直接烹煮食用。 房间里,麦香袅袅。 刘进盛了一大碗麦仁粥,就着咸菜,呲溜呲溜的喝着。 屋外,寒意料峭。 而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这样一个寒冷的早上,和一碗热粥,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如果再配个流着红油的咸鸭蛋,那绝对是神仙都不换的好生活。 看他吃的香甜,赵安国也馋了,跑过来盛了一大碗。 “狸猫,快来,殿下煮的粥,味道真不错。” 冯狸推开门走了进来。 赵安国连忙冲他招手。 而冯狸却没有理他,而是走到了刘进身前,抱拳拱手一揖:“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刘进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没有接话,而是狼吞虎咽把粥喝完。 站起身来,他沉声道:“可以走了?” “随时可以离开。” 刘进点点头,平静的走出公廨,回到房间里。 他收拾了一下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那几瓶虎骨壮身丹和西域堪舆图。 把衣物收拢在一起,捆成一个小包裹,然后挂在肩上。 再次走出房间,赵安国也收拾妥当,背着那个巨大的行囊,一只手里拎着大斧。 冯狸,把一把青盖递到刘进手里。 刘进撑着伞,穿好鞋,走下门廊。 赵安国这背着行囊,紧跟在刘进的身后。 “冯狱丞,好好干,本殿下要回家做大事去了。” 冯狸则站在门廊上,拱手一揖:“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冯狸恭送殿下,愿殿下一飞冲天。” 回身,看了冯狸一眼。 刘进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第十七章 紫房复道甲五号(追读追读追读!) 京兆狱外,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大门口。 刘进和赵安国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出大门,就看见李姝和王翁须手持青罗伞盖,站在马车旁边,正笑着看着他。 李姝的笑容,很含蓄。 她嘴角微微上翘,贝齿含而不露。 而王翁须则笑得很灿烂,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格外亮眼。 “殿下!” 王翁须小跑着过来,从刘进手中抢过了青盖。 “咦?殿下好像长高了。” “有吗?” “有!长高了一点点。” 王翁须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在后世可以让偷国人发狂的手势。 刘进忍不住笑了。 这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嘛。 “姝姊。” “恭喜殿下出狱。” “哈,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嘛。” “先上车吧。” “好!” 刘进也不客气,登上了马车。 李姝和王翁须紧跟着也上了车,有人前来一匹马,递给了赵安国。 他把行囊放在车后,披上蓑衣,翻身上马。 赵安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车里有女眷,他不好上车。 好在刘进家里不缺马,给他带了一匹过来。 相比坐车,他更愿意骑马。 他催马前行,在前面开路。 马车则在后面,碾压过泥泞的道路,紧随其后。 他们的目标,便是刘进的家。 紫房复道甲五号。 “郭乃呢?” 上车之后,刘进疑惑问道。 李姝和王翁须相视一眼,却没有回答。 郭乃,是刘进身边的扈从侍卫头子,也是当初他搬出太子宫时,史良娣专门为他挑选的人。 之前在东市门圚外,杀那两个游侠儿的,其实是郭乃。 结果刘进把罪名抢了过来,让郭乃走了。 赵安国投效刘进之前,郭乃是刘进最放心的扈从。 “郭乃怎么了?” 他问道。 “郭乃被太子派人抓走了,送去了长安县。” “啊?” “太子说,郭乃护佑殿下不利,是死罪。” “什么时候的事情?” “八月十七。” 那就是……刘进被刺杀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最开始刘据并没有打算治郭乃的罪。 “怎么回事?” 李姝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具体不太清楚。我听说,殿下背刺当晚,椒殿那边传了懿旨。皇后让太子打断了两位殿下的胳膊……第二天,太子就派人抓了郭乃,当晚丢进长安县大牢。昨日郭乃的娘子还上门来哭诉。” 心疼两个小崽子,却又无能狂怒,只能迁怒到大儿子的扈从身上? 哈,哈哈! 可真是我的好老子! 你大儿子被刺,你屁都不放一个。 两个小崽子被打断了胳膊,你就要帮着出气? 可真是好父亲,好太子…… 刘进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殿下……” “回去再说。” 刘进说完,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一种低气压开始弥漫,连平日里最好与刘进斗嘴的王翁须,也闭上了嘴巴。 …… 紫房复道,是一条小街。 坐落于横门大街上方,毗邻未央宫。 这条街上的住户,都是朝中的公卿大臣。 这处宅院,本是史良娣老爹留给史恭,也就是刘进舅舅的一处宅院。 不过后来史恭官拜代郡太守,于是就另置府邸。 这处宅院也就被史良娣买了下来,如今送给刘进居住。 刘进虽然是皇孙,但并未得到汉帝册封。 也没有任何爵位和官位。 所以宅院的门头,也就没有牌匾。 总不成挂一个‘史皇孙府’吧。 刘进丢不起那个人,太子刘据更丢不起那个人。 没名号就没名号吧! 以前的刘进,也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所以就这么在府邸中居住了半年之久。 这处府邸,已有年月。 外墙斑驳,有些陈旧。 在大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甲五号。 其中‘五’字是篆书的‘五’。 上下各一横,中间是一个X。 以至于刘进差点就看成了甲区号,甚至还差点读出声来。 以后,可要多注意了。 篆书的数字熟悉,与他记忆里所谓的繁体书写,真的是有很大区别。 门房下,摆着一个火盆。 几个婆子和婢女,站在门后。 看到刘进下车,她们忙齐声恭贺。 刘进看着火盆里的熊熊火焰,不禁眉头一蹙。 “怎么这么大火。” “火越大,霉运走的越快。” 李姝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还催促刘进赶快跨过火盆。 可我裤子没裆啊…… 刘进瞪了李姝一眼,从火盆上一跃而过。 刚站稳身子,几个婆子拿着沾着水珠的柚子叶冲上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拍打。 陈规陋习! 陈规陋习…… 刘进,在心里咒骂不停。 而后,又有婢女端来一个托盘。 上面摆放着三个青铜觚,就是酒杯。 “喝了三觚酒,霉气赶快走。” “殿下,快喝吧。” 出个狱,还这么麻烦吗? 刘进在李姝和王翁须的催促下,苦着脸看着那青铜觚。 这玩意看着就大,还三觚酒……霉气走没走,刘进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三觚酒喝下去,他估计得酩酊大醉。 汉代喝酒,酒具是有讲头的。 爵,一升;觚,两升;觯,三升;角,四升。 不过汉制一升,为后世二百毫升。 一觚酒,就是四百毫升。 三觚酒那就是一千二百毫升,1.2升。 有个成语,吐血三升。 岂不是并不是我们以为的三升,只有六百毫升…… 可即便如此,刘进也有点眼晕。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青铜觚,咕嘟咕嘟一口饮下。 是关中薄白,还是温的。 越如此,越容易醉啊,我的姝姊! 但这年月风俗如此,刘进也只能入乡随俗。 他咬着牙,连干三觚。 身体就开始大晃了! 想他史皇孙,也就一觚的量。 如今三觚下去,已飘飘欲仙了…… 我要吟诗,我要装X,可是我头好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安国忙上前,搀扶着刘进进了府邸。 婆子和婢女们也都散了,李姝让人准备醒酒汤,而王翁须则陪着刘进,箕踞堂上。 他想跽坐,但坐不住。 “殿下酒量有长进。”李姝端来了一碗醒酒汤,笑着夸赞道:“我已经准备着,殿下一觚便倒。没想到三觚下去,还能自己走。这京兆狱里,倒是个涨酒的好去处。” 好酸! 酸气刺鼻。 刘进在王翁须的服侍下,把醒酒汤喝了。 一升多的酒,加上一大碗醒酒汤。 他觉得,午饭都不必吃了。 箕踞长榻片刻,酒劲慢慢过去了。 刘进突然问道:“姝姊,见到霍子孟了?” “没有。” 李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轻声道:“霍子孟不见外客,不过我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之后,他立刻同意了。” “果然如此。” 刘进冷笑起来。 “怎么说?” “他霍子孟,这是想要做孤臣呢。” “啊?” “你去他府邸的时候,可看见有访客?” “有,排了长队。” “那他有见吗?” “没有!”李姝轻声道:“我在门外等候很久,也没见有人能进去。殿下的信,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借的。直到我把殿下说的话转告给他,他立刻就收下了信。” “算了,他想摆脱卫、霍两家门荫是他的事情,反正也不用来往。” 刘进醉意涌来,斜倚在王翁须香香的,软软的身体上。 “陛下那边怎么说?” “好像没说什么……我把信给他之后,第二天也就是昨日,宫里就传了旨意,说是殿下说的很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朝中诸公也没有反对,当日就同意了。” 当然会同意。 刘进伏法,遂了某些人的愿。 却保住了汉帝的面子和里子。 你们看,我孙子还是很通情达理,他自知有罪,故而自愿伏法,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赎死金,那是律法规定。 你们之前用律法说话,现在我孙子和你们讲律法,你们都闭嘴吧。 刘进听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 第十八章 郭乃其人 午饭后,雨停了。 刘进的酒也彻底醒了。 他背着手在府邸中溜溜达达。 对于这座府邸,他并不陌生。 事实上在他入狱之前,已经无数次走遍了这个府邸,把整座府邸都转了一个遍。 后园池塘边,刘进驻足。 再往后走就是后墙了,越过后墙有一条河,隔河可见宫墙,那是椒殿所在。 椒殿,皇后居住的地方。 只是刘记的记忆里,卫子夫很模糊。 特别是近些年,她几乎是深居简出,对后宫之事,也不再插手。 倒是一位赵夫人正在崛起。 她有个儿子,名叫刘弗陵。 听说,汉帝对刘弗陵非常宠爱。 一如当年宠爱刘据那样。 所以,刘弗陵是谁? 刘进摇了摇头,返回住所。 “殿下,看这是什么?” 王翁须捧着一摞衣物走进来,昂着小脑袋,表情非常自豪。 刘进一眼认出,那是一摞裤子。 “你把大袴改好了?” “嗯!” 王翁须骄傲地走上前,把衣物放在榻上。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条裤子,唰的抖开,向刘进展示。 “殿下,你说的裤子,是不是这个样子?” 有八九分的意思了! 刘进眯着眼打量片刻,轻轻点头。 裤子,终于有裤裆了。 不仅是裤子改好了,内裤也完成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只要有概念,任何一个精于女红的人,都能做出来。 在王翁须的催促下,刘进换上了内裤和大袴。 赤足行走在绒毯之上,他来回不停的走动,感受着裤裆的温暖。 天冷了,小刘进虽然有曲裾的遮掩,但终究没有个着落,冻坏了。 现在有了这种带裆的裤子,还有内裤温柔的保护。 或许还有点不合适,但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刘进的要求。 “传令下去,府内所有人换装。” “啊?” 王翁须惊呼一声,道:“殿下,布帛恐怕不够。” “不够?” “府里现在一共近百人,都要换装的话……可是需要一大笔钱。” “那也要换。” 刘进蛮横说道。 他受够了一旦做错了坐姿,就得看人裆下的日子。 女子…… 男人也开裆,脏了眼。 “天冷了,权作是给府上人的福利吧。” “那你得和李姝姊姊说,我反正不管。我只要照顾殿下吃好穿好就行……哼,全部换装,少说也要几千钱。李姝姊姊是不会答应的,她可是一向精打细算,小气得很。” “翁须,你在说谁小气?” 王翁须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传来了李姝的声音。 她连忙转身,就看见李姝从外面进来。 冷冰冰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吓得王翁须一吐舌头,紧张说道:“奴婢在说,殿下小气。” “殿下怎地小气了?” “他,他,他……我与他改好了裤子,他都没有赏赐。” 李姝眼眉带笑看了刘进一眼。 那意思是说:“是这样吗?” 刘进则看了一眼王翁须。 小丫头露出了哀求之色。 李姝在府里的地位很高,也很有威望。 甚至,比刘进更有威望。 刘进之前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到财政、人事安排,下到每天吃的饭菜,都是由李姝安排。 刚搬进来的时候,曾有刁奴闹事。 结果李姝非常爽利的找到了对方的毛病,然后当着所有奴仆的面,把那刁奴活活打死。 她那种性格,是在太子宫里养成。 刘据早先想要把她纳为中人,也是看重了她管理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姝比史良娣更适合管理。 不过,李姝拒绝了。 为此她还和她的亲哥哥李禹吵了一架,之后就随着刘进搬出太子宫。 据说,她和李禹至今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翁须这大袴改的好,所以她想着让府内所有人都改一下。我不同意,感觉花销太大,她就说我小气。不过想了想,真要是换装,大家以后相处,更体面些。” “殿下,你,你,你……” 王翁须手指刘进,娇躯颤抖不停。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是你提的建议,怎么就变成了我的?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难道,让她说她是在说李姝小气? 而李姝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进修改的大袴,她也试过。 说实话,她觉得女人比男人更需要这种裤子。 女人也是开裆裤啊。 若不是有深衣遮挡,简直丢死个人。 府里女多男少,进进出出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传出去可是丢刘进的脸面。 当然,刘进而今,似乎也没多少脸面。 毕竟他伏法了嘛。 名义上,他可是罪人。 虽然汉代有赎死制度,公卿勋贵子弟也多有人使用这项制度。 但皇家之中,刘进是第一个使用了赎死制度的皇室子弟。 当然,未来还会有一位广川王刘去疾,也会使用赎死金赎死。 不过他的罪行可就比刘进的严重多了,不仅仅是带人盗墓,还虐杀了妾室一家,并将之炮烙后制成醢肉,与妾室家人品尝。挺残暴的一个人,照样能花钱赎死。 但后来,他还是激怒了汉武帝。 在汉武帝临死之前,将刘去疾流放。 刘去疾在路上自杀,广川王一脉也就此断绝。 和刘去疾比,刘进犯得事情根本不算是。 但在此时的长安城里,却因为赎死金的事情,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 不过,他此前也没什么名声。 “翁须的主意甚好,只是百十人换装,开销不小,我要好生算计一下,再做决定。” “那就烦劳姝姊。” 刘进说完,偷笑着朝王翁须眨了眨眼。 王翁须小脸通红。 她很愤怒! 殿下竟然打着她的旗号,完成了他的想法,实在是太狡诈了! 可恶啊…… “对了,郭乃的事情,怎么处理?” 李姝在绒毯上跽坐,询问刘进。 刘进倒是显得很随意,有内裤和裤裆的! 他把腿伸直,放在床榻上。 “姝姊,郭乃是什么来历?” “他是拔胡将军郭昌的族人,早年间曾在期门军中为校尉。卫候过世前,把他推荐给了太子,在太子宫中担任卫率。倒是个很尽心的人,平日里也沉默寡言,不好说话。只是太子好像并不看重他,相比之下,太子更看重我兄长,李禹。” 李禹,是刘据看着长大的。 而郭乃,是卫青推荐的。 这里面肯定有亲疏之别,但刘据也不至于拿郭乃开刀吧。 郭乃的身手,可是相当不错的。 卫伉和太子疏离。 霍光不愿意和太子交集。 而太子呢,好像对卫霍一脉,也不甚在意。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刘进眉头紧蹙。 “姝姊,郭昌是谁?” “郭昌啊,云中人,曾随卫候打过匈奴。因其善战,后来南粤叛乱,他以中郎将率部前往南粤平乱。之后又和三舅公联手灭了且兰,平定西南夷。原封四年,郭昌被封为拔胡将军镇守朔方。之后再战西南,无功而返,被罢了官,遣回家中。” “也是一员上将啊,他现在如何?” “已经故去五年了。据说郭昌回家之后,就闷闷不乐,五年前故去。” “他和卫家的关系呢?” “很好!” 又是一员卫系将领。 刘进没有再询问郭昌的事情。 只觉得老爹刘据有点,刻薄寡恩。 郭昌死了,郭乃作为郭氏族人,你就能随意处置了? 刘进就觉得,刘据这么做有点不地道。 “长安县如今是谁?” “长安县原本是孙忠,不过已经被陛下罢黜,让他全家去交州的日南郡做县令了。” 交州,我知道。 日南郡是哪里? 不过,不用问,一定是个穷山僻壤。 估计是祖父给他出气的…… “那现在呢?” “现在,新任长安县还没有任命,长安县的一应事务,都是有县尉彭奇在负责。” “包括长安狱?” “嗯。” 刘进思忖片刻,沉声道:“让表兄去找彭奇,带一镒金过去,想办法放了郭乃。” 没想到,李姝还没开口,王翁须却不愿意了。 “殿下,又花钱?家里快要没钱了啊!” ------------ 第十九章 母子 我怕是五千年历史中,最窝囊的皇孙吧。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人家穿越都是虎躯一震,马仔成群。 我却要为救一个手下,花自己的钱?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越想越气…… 关键是王翁须还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开心,更让刘进觉得憋屈。 哪怕当了皇孙,也得有钱啊! 没钱,狗都嫌弃。 “姝姊,家里还有多少钱?” “此前殿下买马花了五万钱,不过马没有拿到,赵侯把钱退了。赎罪金两镒,花了三万贰仟钱,还有一些零碎的开销。如今家里,还有六万七千钱。一镒金多了,估计三千钱足矣。长安县刚出了事,彭奇是个聪明人,就不会为难殿下。” “那先试试看。” “我现在就去找史高。” 六万钱,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但对于刘进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想拉人,想壮大,需要很多钱来支撑。 六万钱,恐怕连一百个锐士都养不起,更不要说打造部曲了! 钱! 上辈子整天为钱烦恼。 穿越一次,结果还要为钱烦恼。 刘进越想就越觉得窝火! 最可气的是,他还是个皇孙。 他老子是太子。 按道理说,他应该不缺钱的。 结果呢? 刘进意识到,他需要赚钱了。 …… 入夜,未央宫。 刘彻步履蹒跚,行出宣室偏殿大门。 霍光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 远处,是内谒者郭穰,带着一群内侍警惕查探左右。 “屠休安死了,楼兰国开始乱了。” 他仿佛是在自语,但又好像是说与霍光听。 霍光,没有接话。 “楼兰不能乱,那是我大汉在西域的锁匙。本来,我们可以放安西胜回去继承王位,他是屠休安的次子,来长安多年,对我大汉也极为友善,是最好的人选。” 霍光开口了:“陛下说的是。” “可是安西胜却被杜周施了宫刑。” “确实如此。” “屠休安的大儿子安归,一直在匈奴为质子。” “没错。” “他不能继承王位。” “是!” 刘彻怒了。 他停下来,厉声道:“不要总是敷衍我,霍光,你说该怎么办?” 霍光犹豫了一下,道:“安西胜不可归楼兰,他被阉了,心中定然会有怨念。如果回去楼兰,他会马上倒向匈奴。陛下可传一道旨意,说甚爱安西胜,不忍他回去。同时让楼兰再送来一位质子……我们可以在安归回去之前,另立新君。” “有把握吗?” “可使金日磾出使楼兰,他与楼兰王屠休安的弟弟屠格交情莫逆。当年陛下支持屠休安为楼兰王,屠格一直不服。只碍于陛下天威,所以才不得已表示退让。他在楼兰颇有名望,手底下也有足够的兵马。可令尉屠耆为质,屠格定然应允。” “让尉屠耆为质,那屠格不就没了顾虑?” 尉屠耆,也是楼兰王的儿子。 在安西胜和安归都不适合的情况下,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就在楼兰。 尉屠耆来到长安,屠格当然会高兴。 但质子的作用是牵制楼兰王。 尉屠耆和屠格没有关系,那么质子的作用几近于无。 刘彻担心,屠格会失控。 “屠格是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选择。如果他倒向匈奴,陛下可用尉屠耆的名义出兵讨伐。同时,可在轮台、张掖、酒泉各地加强屯军,以令楼兰不敢妄动。” 刘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子孟对楼兰之事,倒是了解颇深。” “此陛下之教诲,光素日里,一直在留意西域各国动向。” “这,本该是太子的事情。” 刘彻言语中,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而霍光这个时候,再次闭上了嘴巴。 “当初安西胜不过是小过,却被杜周施以宫刑。当时满朝文武说法不一,但多为反对。偏他跳出来,开口圣人言,闭口子曰,说甚严明刑律,令此时难以挽回。我常对他言,凡事当总揽各方之后再做判断,而不是恪守一隅。安西胜触犯刑律没错,杜周要治他也没错。可他是太子,眼光要放远一些……朕思之甚痛。” 痛什么? 是痛安西胜,还是痛太子? 霍光思来,兼而有之。 安西胜的事情发生时,刘彻在上林苑养病,命太子刘据监国。 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如果没有安西胜这件事,何必要费周折,另选他人继承楼兰王呢? 太子,时而软弱,时而又过于刚愎了。 “朱安世的事情,查的如何?” “可以确定,他如今不在长安。阳陵那边也有消息,朱安世五月离家,至今未归。” “他家小可在?” “都还在。” 刘彻有点烦躁起来。 他要抓朱安世,而且要活捉朱安世。 这家伙可以在建章宫中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说明宫中一定有人与他方便。 宫闱丑闻啊! 刘彻想知道,是谁勾结朱安世。 但他也不想闹的满城风雨。 说实话,之前李延年兄弟在宫中闹出来的丑闻,已经让刘彻感到颜面尽失。 所以,他才让霍光秘密调查。 可现在,楼兰王位的事情更加重要。 而刘彻也想借此机会,看一看霍光的办事能力。 他对霍光很放心。 但又不那么放心。 毕竟,霍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出什么让人称颂的功绩来。 “子孟,朱安世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与金日磾联手处理楼兰的事情,绝不可使楼兰倒向匈奴。” “喏!” 霍光后退一步,躬身领命。 “那朱安世……” “朕自有定夺。” 两人继续沿着曲折回廊漫步。 夜风徐徐,带着些寒意。 汉武帝走着走着,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霍光忙问道:“陛下何故发笑?” “我想起了进?” “皇孙进?” “是他。” 刘彻自言自语道:“我大概是看走眼了,没想到最后站出来为朕破局的人,居然是他。虽说名声不好听,但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事。杀两个游侠儿,居然有人要治他死罪……呵呵,我老了,这朝堂上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不知他们如何出招。” “哈,也是,臣当时也没有想到,皇孙竟说出那等话。” “那是因为,他知道你现在帮不得他。如果有一天他有资格了,你会主动找他。” “也许吧。” “可惜啊!” “陛下可惜什么?” “进的身子骨太弱,当不起雄主的气魄。若不然,朕早就把他带在身边,慢慢培养了。” 脑海里,浮现出刘进的模样。 霍光对刘进没什么印象,甚至也就见过两三次而已。 早年两次,就算了。 那时候,刘进还小。 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 当时刘进昏迷不醒,是霍光把他送去太医院。 感觉就是一个弱,而且太医也说,皇孙身子骨不够强韧,需要慢慢调养才行。 他明白刘彻的意思。 一个雄主,定要精力充沛。 刘彻快七十的人了,还能彻夜批阅奏疏。 而他年轻时,更废寝忘食。 雄主,要强健的身体,充沛的精力。 这是一个基础。 刘进身体虚,骨头弱,注定了当不得雄主。 真要让他像刘彻那样批阅奏疏,估计用不了几年,刘彻就得吐血而亡。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刘彻怠慢刘进,未尝不是一种对刘进的保护。 但可惜? 霍光抬头,朝刘彻看去。 反正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 在京兆狱里八天。 没受什么罪,但终究不如自己家舒服。 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软软糯糯的王翁须陪伴,刘进早早就睡下了,并且一觉到天亮。 “什么?母亲来了!” 刘进睁开眼,就听到王翁须传来的消息。 穿越以来,他见过两次史良娣。 一次是刚苏醒,脑袋还昏沉沉的,也没说什么话。 第二次是他伤好之后去太子宫问安,当时刘据也在,所以也没能和史良娣说上话。 当然,他自己也有点害怕。 害怕被史良娣看出破绽。 但经过这一趟牢狱之灾后,刘进反而看开了。 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有刘进的身体,也有刘进的记忆。 真要是有什么破绽的话,大不了就说是受伤导致记忆缺失。 很多穿越的前辈,不都是用这种方式渡过了难关?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从床榻上下来,在王翁须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便匆匆赶去了前堂。 史良娣,正跽坐于堂上,和李姝说话。 看到刘进出现,史良娣顿时露出了笑容,脸上还带着一丝关切,起身迎了上来。 ------------ 第二十章 父子 “昨晚,皇后把我唤了去。” “哦?” “她给了我十镒金,说是对你的补偿。曲、直皆被太子处罚,你也别忘心里去。” 史良娣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 感觉…… 刘进也说不上她像谁。 毕竟穿越以来,他见过的女人并不多。 除了朝夕相伴的李姝和王翁须,也就是那位为他看过病,诊治过的义姁义妪。 史良娣所言的皇后,是卫子夫,也是刘进的祖母。 但刘进没有见过。 她,是来说和的吗? 刘进看着史良娣,没有开口。 他表情平静,看不出内心的喜怒。 而史良娣则微微一笑,轻声道:“怎地,进以为我今日前来,是为你和那两个小崽子调解吗?” “那应该不是。” “两个野种仗着太子宠爱,平日在宫中就肆无忌惮。若不是我帮忙维护,不晓得会闹出多少丑闻。他们敢害我儿,岂是这么简单揭过去!皇后劝说也没有用。” 刘进闻听,笑了。 他轻声道:“母亲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皇后开了口,也不好落了她的颜面。十镒金,你收下……等风头过去,且让为娘看看我儿的本事。要钱要人,便与我说,不行就去找你外祖母帮忙。” “好!” 这才是我老娘。 如果史良娣是劝他放下恩怨,他会答应。 但之后,他也不会再和史良娣啰嗦。 幸亏,史良娣是懂他心思的。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史良娣和刘进母子。 他们此刻,正坐在书房之中。 “母亲,我有个疑问。” “甚疑问?” “那两个小崽子,为何对我如此怨恨?居然派人去京兆狱里杀我。” 史良娣从刘进手中接过了一觚蜜浆水,轻轻抿了一口。 她微笑道:“还不是他们那个娘亲。” “啊?” “曲和直,一直以为是我害了他们娘亲,所以对我怀有恨意。只是在太子宫里,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儿搬出太子宫,身陷囹圄,他们就想报复一下。” “哈哈哈!” 刘进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可不只是报复一下而已。 “那真是母亲所为?” 史良娣笑了笑,轻声道:“与我何干,是上官下的手。” 刘进眸光顿时一闪。 以他前世阅遍宫斗剧的经验,他听出史良娣话里有话。 “是母亲设的局?” 史良娣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虽然没有回答,但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我就说嘛,史良娣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又岂是易于之辈! 善良的人在皇宫里活不久。 就比如刘进的祖母卫子夫,所有人都说她不争不抢,贤良淑德。 可别忘了,当年卫子夫是怎么干掉的陈阿娇,并且在皇后的位子上一座几十年。 史良娣也是如此。 太子宫里面的争斗,看样子也很激烈啊。 她能在刘据不喜刘进的情况下,稳稳当当坐稳良娣之位。哪怕是没有成为真正的太子妃,可二十年来,也没有人能做到太子妃的位子上。其手段,可见一斑。 真把史良娣当成吃草的绵羊,那就错了。 “母亲,说说,说说嘛。” 史良娣被刘进晃着胳膊,脸上露出无奈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那杨姬生下孩子之后,过于猖狂。我呢,就在和上官吃酒的时候,无意中说曲、直这一降生,以太子对杨姬的喜爱,弄不好要做太子妃呢。” “然后呢?” “然后?呵呵,然后上官就动手了!” “就这么简单?”刘进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忍不住问道:“上官中人,不至于吧。” 史良娣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我只你这一子,且太子并不喜爱你。加之我平日在宫中多有退让,上官并不以为我是对手,所以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她是上官家的女儿,她哥哥是上官桀,甚得陛下信任。她,很有机会坐上太子妃的。” 明白了! 上官中人是担心那杨姬生了双胞胎后,母凭子贵,提前坐上太子妃。 那样一来,即便上官将来生了孩子,也算不得嫡子。 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嫡子…… 而史良娣又没有威胁,杨姬必须死! 刘进看着史良娣。 而史良娣,也看着他。 “噗嗤!” 刘进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母亲,你还坏哦。” “讨打!” 史良娣笑着伸出手,轻轻拍打了刘进一下。 “其实,你刚出生那会儿,太子真的很喜欢你。” 刘进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史良娣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太子后来为何会如此待你。” 为何? 其实,刘进也想知道。 “不过,你这次有些急了,怎能认罪呢?” 史良娣有些责怪,轻声道:“你应该清楚,你这一认罪,对你而言将是一个污点。我有点不明白,明明再过些时候就能解决,你为什么等不了,这么急着出来?” 我当然急啊! 巫蛊之祸,快要开始了…… 但这话,刘进没办法说明。 “父亲,很生气吧。” “他当然生气。” “我遇刺的时候,他有没有生气呢?” “你……” 刘进看着史良娣,咧嘴笑了。 他这一笑,也让史良娣倍感心痛。 “进啊,你……” “母亲,我没事。污点不污点的,我不在意。没有污点,如果我没有强大的实力,一样屁用没有。有了实力,即便是我满身的污点,到时候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我儿,你……你长大了!” 史良娣的眼中,闪过一抹水色。 可她却笑了,忍不住把刘进搂在怀中。 “可惜,太子就不明白,他总以为得儒生支持,足以成事。”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当年老夫子周游列国,为何能被那些国主奉若上宾?真以为是靠他的名气吗?夫子弟子三千,门徒七十二。他靠的是他那三千弟子和七十二个贤人为他摇旗呐喊,各国的国主才会对他客客气气。莫说夫子,墨翟不也如此吗?他手下那些个墨家弟子,也足以支撑他到任何国家,都等受人尊重。” 刘进笑道:“祖父就看的明白。董仲舒当初上疏废黜百家,祖父从来都没当真的听。若不是祖父需要他们的道德文章来稳定江山在,治理天下,早把他们赶走了。”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否则定有人弹劾你。” “让他们弹!”刘进笑道:“一帮子把夫子的经念歪的家伙,我又岂会害怕他们?” “你啊!” 史良娣伸出手,用力点了点刘进的额头。 “对了,那两个小子,怕是伤好之后,也要搬出去。” “哦?” “这是皇后的意思。” 史良娣似乎不想和刘进争论,于是就转变了话题。 “父亲能忍心?” “皇后懿旨,焉知背后没有陛下之意?” “他们搬出来,谁为扈从?” “说不准。” 史良娣想了想,轻声道:“太子宫四大卫率,郭乃跟了你。剩下李禹、景建和樊昌客,皆有可能。” 说到这里,史良娣停顿了一下。 “李禹不太可能。” “那就是景建和樊昌客二选一?” “也许是景建吧,太子对他颇为信任。” 刘进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相关记忆。 “景建不可能,他是石德少傅推荐的人。以父亲对石德的重视,他不可能把景建派出去,会丢了石德的颜面。石德推荐景建是让他跟随父亲,不是那两个小崽子。” 史良娣蹙眉,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 “那就是樊昌客了,他是舞阳侯的后人。不过他祖父当年因得位不正被夺侯除国,舞阳侯一脉对外宣称宗家绝嗣。樊昌客是分家子弟,早年间投奔太子,但并无功绩。此人有勇力,但贪恋财货,且胸无大志,倒是最后可能被太子派出去。” “孩儿明白了!” 樊昌客! 我记住你了…… “进。” “嗯?” “与娘一句实在话,好不好?” “什么?” “真不想了吗?” 史良娣紧紧盯着刘进,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 刘进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不想的,如今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先通过巫蛊之祸这一关。 他沉吟片刻,展颜而笑。 “母亲,想不想的,以后再说。毕竟,坐在那里的是祖父……我还是那句话,待我实力强大时,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当年高祖皇帝还想罢黜孝惠帝,结果他请来了商山四皓,便羽翼丰满。而今的我,应该先找到我的‘商山四皓’才是。” 刘进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而史良娣则重又露出笑容,用力戳了戳他的额头。 笑骂道:“臭小子!” 刘进则浑不在意,嘿嘿笑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 突如其来 史良娣这次出宫,是顶着皇后懿旨出来的。 否则,即便这个时代没有后来那种严苛到极致的规矩,想出宫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不能停留太久。 所以和刘进聊完天,吃了午饭之后,就匆匆走了。 人都看到史良娣在太子宫中地位极高,却不知在那宫闱之中生活,并不是那么轻松。 刘进把她送走之后,便返回书房。 和史良娣说的很清楚了,他要挣一争。 当然,不是现在。 能不能活过巫蛊之祸还是另一说呢。 如果能够挺过去,那就得好好谋划一下才是。 至于巫蛊之祸的事情,刘进没有告诉史良娣。 不过,他送给史良娣一瓶虎骨壮身丹。 因为经过他的实验,虎骨壮身丹并非只对他一人有效。 他给王翁须和李姝各尝试了一粒,反响不错。 史良娣不管怎样,是他的母亲。 他也希望史良娣身体能够好一些,有充足的精力,才能够应对宫闱之中的纷纷扰扰。 当晚,刘进查看了一下面板。 他还有一个马槊谱的奖励没有领取。 本来,他是想领取的。 但是在赵安国一顿马槊的科普之后,刘进决定暂缓。 马槊谱的介绍里,说的很清楚。 自古以来,擅使槊者,皆为猛将。 马槊这种武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 它长一丈六尺以上,并且根据个人的情况,会进行调整。 最长的马槊,四米长。 最短的马槊,三米长。 轻重也不一样,最重的马槊重达六七十斤,也就是三十来斤的样子。 而最轻的,也在十斤以上。 十斤?(现代十斤,非汉十斤) 刘进能拎起来。 但想要抡起来,暂不可能。 考虑到上次领取郭解手搏十三篇时的情况,刘进觉得,他这个身体怕是承受不起。 再等等,再等等看! 刘进在反复思忖之后,做出了决定。 毕竟,马槊谱中的介绍是:选十名历代擅使槊者的毕生经验。 一个郭解都承受不起了。 十个…… 刘进甚至能肯定,他要是敢领取,小命难保。 先老老实实的,把身体强壮起来再说。 至少,要把状态栏里的那个‘虚弱’给消除掉才行。 …… 钱,钱,钱! 李姝和王翁须烧好了水。 刘进泡进浴桶里。 滚烫的水,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闭着眼睛,双手搭在浴桶的边沿上,思考着事情。 皇后卫子夫,赏赐了十镒金。 听上去好像很多,但如果换算下来,也不过是十五万钱。 加上家里原有的继续,堪堪二十万。 很多吗?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绝对是巨款。 但对于刘进的身份来说,那就是不值一提。 一斛粟,二十七斤,就要两千钱。 李姝说过,以前没这么贵。 但汉帝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国力疲惫,物价也上涨的很快。 去年,一斛粟一度涨到了三千以上,逼近四千。幸亏从河南郡调拨来了粮食救急,才算是把粮价打落回去。可即便如此,比之十年前,粮价还是上涨了数倍。 所以,二十万钱能做什么? 吃喝不愁而已。 了不起再算上风花雪月…… 真想要做事,这点钱远远不够。 刘进觉得,他需要一个稳定的财源,来保证他以后的谋划。 可,什么财源呢? 制盐? 别开玩笑了,那玩意儿属于国家经营。 这年月,可没有什么盐商的说法,那是正经的国家调剂。 就算能提高盐的产量,制成更好的盐,最终一定是被汉武帝拿走,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哪怕,他刘进是皇孙。 可以制盐。 那是讨汉帝欢心的手段,而不是敛财的渠道。 制糖? 感觉这玩意,和盐的性质差不太多。 这两个是刘进比较熟悉,同样也相对简单的事情。 关键在于,他拿不到主导权。 还得从衣食住行方面着手。 西域,也许会有商机。 但他没有人去经营,更无法保证商路的畅通。 毕竟,那边还有一个匈奴在一旁,虎视眈眈。 “好烦啊!” 刘进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才行? “殿下,还要加水吗?” 王翁须吭哧吭哧拎着一桶热水进来。 额头上,密布细密碎汗,小脸红扑扑的,好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这种事原本是有婢女来做。 但王翁须却不同意,执意要自己来。 看着她呼哧呼哧的模样,原有的烦躁情绪,突然间消失了。 刘进伸手,想要帮她擦把脸。 王翁须却推开,气呼呼说道:“殿下,你干嘛啊。” “呵呵,不干嘛,只是看翁须这么辛苦,有些不忍。” 刘进笑道:“算了,不泡了,睡觉。” 他说着,从浴桶里起身。 他并非一丝不挂,身上还穿着一条内裤。 可即便如此,也让王翁须羞得满脸通红…… 吃了一粒虎骨壮身丹,刘进便睡下了。 这一觉好睡,又是睡到了天明。 一大早,他穿好了衣服,带着王翁须和赵安国两人乘坐马车,驶出紫房复道。 他今天,要去拜访赵破奴。 其实,早就想拜访了。 只是昨日史良娣突然过来,坏了刘进的安排。 所以他干脆赶了个大早过去,也算是表达了一种态度。 毕竟,赵破奴不是普通人。 他代表的,是卫霍一系。 哪怕卫霍一系一直在收缩,但这层皮终究无法甩掉。 “可惜了,哀侯走的太早了。” 坐在马车里,刘进忍不住叹息一声。 哀侯,名叫霍嬗,霍去病独子。 他把卫霍两家和刘据一脉的关系进行了一次非常系统的梳理,也忍不住感叹天不佑卫霍。 卫青选择的接班人,是霍去病。 按照他的想法,他死之后,霍去病可以顺理成章接替他。 这样,卫霍两家就能够更进一步。 他们的底蕴太浅了。 即便卫青和霍去病战功显赫,声望无二,但终究还是太浅了。 汉帝一朝,世家大族在经历了吕后之乱,八王之乱后,已逐渐开始成型。 汉帝一直想要阻止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不断选拔寒门人才进入朝堂。 可惜,终究还是抵不过大势…… 卫青的想法是好的,但天不佑卫霍。 霍去病死的太早,甚至在卫青之前,以至于卫霍的接班人出现了问题。 汉帝想必也意识到了,于是把霍去病的儿子霍嬗直接带在了身边。 他希望能把霍嬗培养出来,成为第二个卫青、霍去病。 可以成为平衡朝堂的有生力量。 只是…… “殿下,为何如此感叹?” 车厢里,只有刘进和王翁须两人。 王翁须忍不住询问。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呢?” 王翁须一脸的不服气,直接顶撞道。 刘进却不生气,相反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 “如果哀侯不死,卫霍的大旗就不会倒,太子那边就不会承受巨大压力,被儒生蛊惑。” “嗯……我不懂。” 王翁须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放弃了。 刘进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霍嬗活着,可能就不会再有霍光的事情了。 如果霍嬗活着,刘据还会似如今这样的狼狈吗? 如果霍嬗活着…… 慢着,霍嬗为什么没有活着? 刘进的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道灵光。 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很低。 是,这个时代儿童的死亡率很高。 但,霍嬗是跟在汉帝身边啊! 汉帝手里有太医,可说是集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生。 咱就不提他们医术高不高明,但医疗条件却是足够的…… 所以,霍嬗是怎么死的? 霍嬗是在刘进出生的第二年死的。 所以即便是原主,记忆也不是特别深刻。 但刘进现在觉得,霍嬗的死,好像有点不那么正常。 叮! 耳畔,响起了一声轻响。 面板浮现在了刘进的眼前。 【宿主对霍嬗之死产生疑虑,请寻找霍嬗之死的真相。】 【霍嬗:霍去病之子,生于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四岁时袭封冠军侯,授侍中。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从汉帝登泰山封禅,归途暴卒,谥号:哀。】 【奖励:穿越点100、霍骠骑骑射、孟德新书、黄金三百镒、虎骨壮身丹30*30、谋臣+1。】 ------------ 第二十二章 赵破奴 “嘶!” 刘进倒吸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 我就是随便胡思乱想一下,你就给我来任务? 他有点懵了! 要知道,自从那个废物一样的穿越者指南书激活之后,就和死人一样。 甚至刘进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找到真相了。 之前的赵安国。 之后的错失儿子。 再之后的虫无忌,也就是冯狸…… 穿越两个月了,系统从未主动发布过任务。 如今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弄的刘进有点不知所措。 而且,奖励好丰富啊! 我把儿子都搞没了,也才十个穿越点。 一个霍嬗,居然一百个穿越点? 他儿子,可是皇帝啊! 皇帝比不上霍嬗? 刘进有点弄不明白,这废物系统的评判标准。 不过,一百个穿越点…… 想要,好想要! 有这一百个穿越点,他就可以找到更多线索,渡过巫蛊之乱的把握也就越大了。 霍骠骑骑射? 是指霍去病的骑射功夫吗? 听赵安国从赵破奴的说法,霍去病的骑射功夫一流。 赵破奴厉不厉害? 从小在匈奴长大,骑射无双。 但比之霍去病,仍稍差一筹。 还有,孟德新书。 是他理解的那本《孟德新书》吗? 那你可就有点厉害了,二三百年之后的玩意,你也能弄过来? 黄金,刘进急缺。 一百镒黄金的话,他可以做很多事。 虎骨壮身丹也不错,900粒。 这玩意,不仅仅是刘进需要。 他还想要分享给王翁须、李姝和史良娣。 如果这么分配,九百粒似乎也不算太多。 但最让刘进眼馋的,还是那个‘谋臣’。 对于刘进而言,这才是最为稀缺的。 只是,不晓得南哥的‘谋臣’是什么意思。 是寻找这个时代的谋臣?还是从其他时代过来的谋臣?毕竟,有《孟德新书》的先例。如果真是这样,会给他什么谋臣?贾诩?诸葛亮?郭嘉?还是荀彧呢? 徐庶也可以的! …… “殿下,殿下?” 王翁须的呼唤声,把刘进从神游中唤醒。 “什么事?” “马上要到了。” “啊?” “要到蒿(原字应该是上蒿下木,但由于字库里打不出来,所以暂用蒿字代替。音hao,一声。)街了!” “这就到蒿街了?” 刘进愣了一下,扭头疑惑看向王翁须。 王翁须道:“也不知殿下刚才是怎地,奴婢如何呼唤你都不理,也不知在想什么。” “呃,抱歉抱歉。” 刘进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王翁须的脑袋。 这时候,车外传来了赵安国的声音。 “殿下,蒿街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 赵安国撩起帘子。 刘进索性把任务的事情抛在脑后,从车上下来。 这个任务,我要定了! 我说的,耶稣都拦不住。 他抖擞精神,在车旁整理了一下衣冠,抬头看去。 蒿街,坐落于直城门大街。 而直城门大街,则是长安八街之一。 它是长安城西面中门,大街东西走向,极为宽敞。 而蒿街,则是直城门大街一处里闾所在。 自张骞凿穿西域之后,西域和关中的联系一下子变得密切起来。 大量西域人来到长安城,并在这里扎根。 为了便于管理,汉帝增设蛮夷邸,对这些外来人进行管理,并划拨出这块区域,供他们居住。 蒿街,很乱。 在这里居住的人,以西域人为主,还有少量自南粤、西南以及朝鲜半岛的土著。 除此之外,更有来自于那个岛上的使者。 当然,此时的岛国,四分五裂。 但伴随着汉帝在朝鲜故地设立四郡,隔海相望的岛国人也动了心。 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纷纷向大汉派遣使者,想要获得大汉的认可。 其中,尤以邪马台、狗奴、不弥、末芦、伊都和投马几个部落最为积极。 这些部落的使者个头矮小,大都不过六七尺的身高。 衣着褴褛,看上去如同叫花子一样。 以至于汉帝在见到他们之后,赐名以‘倭’,也叫倭人。 当然,他们的人数不多。 礼物嘛,大多以咸鱼之类的海产品为主。 几个部落居住在蒿街的角落里,等候汉帝召见。 想见汉帝,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必须要先在蛮夷邸登记,然后领取照身贴寻找住处。 蛮夷邸会把他们呈报鸿胪寺。 鸿胪寺记录了他们的信息,再往上递交,直至递交到大鸿胪的手中。 大鸿胪会把信息汇总,并进一步确认他们的身份,成交丞相。 而今的丞相,名叫公孙贺。 公孙贺侍奉两代帝王,老婆名叫卫君孺。 没错,就是卫子夫的卫。 卫君孺是卫子夫的姐姐,所以公孙贺还是太子刘据的姨丈。 你看,转了一圈,又到了刘据身上。 只是公孙贺与刘据的关系并不亲密,只因为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荒淫无度,贪财好色,为刘据不齿。刘据不愿与公孙敬声结交,也是的公孙贺逐渐疏远刘据。 这些都是题外话。 总之,这蒿街看上去非常热闹。 但是也很乱。 原因嘛,简单。 化外之民不晓教化,刚来长安时,很是张狂,目无法纪。 加之长安人也傲,双方就有了冲突。 特别是那些游侠儿,时常会在这里和这些外来者殴斗。 “前些时日,两个倭人与一游侠儿斗剑。那倭人倒是凶狠,不惜性命,重伤一人。” “蛮夷邸怎么处置?” “把那倭人砍了,那游侠儿被关进了长安狱。” 哈,这年月的官员,倒是硬气的很呢! 刘进不由得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倒是有些骨气。” “奉先,你父子怎会住在这里?” “刚回来时,发现家没了。昔日浞野侯府,如今成了他人宅院。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帛,只能选在这边。蒿街虽乱,但赁金还行,马马虎虎够我父子安身。” 赵安国说的很轻松。 但刘进还是能听得出来,他内心中的怨气。 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都过去了!” “殿下说的是。” “待会儿我和赵侯说说,不行就先搬去我那边。我那边空房子也多,都浪费了。” “可是家父他……” 赵安国虽然没说完,刘进也能明白。 怕是赵破奴,不是那种愿意寄人篱下的主儿。 正常! 毕竟也是堂堂浞野侯,即便落魄,也不愿轻易低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虎死不倒架! 刘进笑了笑,轻声道:“待会儿我自有分寸。” 有几个面相凶悍的西域人迎面走来。 不过在看到赵安国之后,一个个连忙让路。 “他们怕你?” “一开始不怕。” 赵安国笑道:“后来被我揍了一顿之后,便知晓了礼数。” 刘进点头道:“理应如此。” 人道入乡随俗。 总不能一个外来人过来,却要本地人遵从他们的习俗。 在天竺满身的那啥,来到这边四欧元的咖啡都觉得贵,认为旱厕太脏,指指点点。 那不是来做客的,那是来当主子的! …… 两人边说笑边往里走。 王翁须紧跟在刘进身后,平日里不带停歇的小嘴,这时候也紧紧闭着。 也难怪,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呢。 王翁须自幼在太子宫长大,从未出来过。 后来跟着刘进搬出来,也大都是在横门大街、东西两市转悠。 这蒿街,她还是第一次来。 刘进忍不住笑道:“翁须,害怕了?” “才没有!” 王翁须梗着脖子,大声回答。 只是她的小手,仍紧紧抓着刘进的衣带。 刘进和赵安国都笑了起来。 赵安国道:“王姑娘莫慌,有殿下与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一个个头矮小,身上带着股鱼腥臭味的人,唰的一下子从前方窜过。 身后,一群深目高鼻的西域人喊叫着追了过去。 “刚才,好像有一只大耗子过去了。” 王翁须低声道。 “那是投马倭人,来了快一年了,一直未得陛下召见,想必是快要待不下去了。” 赵安国连忙为王翁须解释。 王翁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一行人转入一条小街,来到一个独门小院外。 赵安国推门就进,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道:“父亲,我回来了……咦,义妪?” 一个老婆婆,正走到门口。 赵安国见到,忙侧身礼让,躬身行礼。 老婆婆笑道:“安国回来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了刘进身上。 微微一礼,笑道:“原来是殿下来了!” 她声音不大,说的也是官话,但口音里略带着些许吴侬软语的意思。 刘进见到她,也不敢怠慢。 忙躬身一揖道:“义妪可安好?” 这老婆婆,正是那位义姁义妪,曾经为王太后治病的女御医。 她微笑道:“安好,安好,殿下进去吧,老妪刚为赵侯诊治完,已经无甚大碍。” 正说话间,院内小屋里,走出一人。 刘进看了过去。 只见他身形高大,比之赵安国还要猛一些,高出半个头。 发髻梳理的非常整齐,却略带灰白。 浓眉大眼,鼻直口正,颌下一捧灰白美髯。 衣着很朴素,脚下一双布靴。 体格略显消瘦,但骨头架子大,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只是,有些憔悴! 刘进看清楚他的样貌,也是一愣。 而那人则向着刘进,抱拳拱手一揖道:“罪臣赵破奴见过皇孙殿下。” ------------ 第二十三章 往事 赵破奴长得很像赵安国。 呸,不对,是赵安国长得很像赵破奴。 父子连相! 要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连相到赵破奴和赵安国这种程度,倒是有点少见。 嗯,这么说吧,赵安国长得很像三国演义中,初次登场的吕布。 而赵破奴呢,则更像是被困下邳城,说出那句‘某为酒色伤身,从今天起戒酒’的吕奉先。 十载风霜,让赵破奴整个人都很憔悴。 他站在那里,虽消瘦,却自有一股子豪迈气势。 刘进不敢怠慢,忙快步上前,把赵破奴搀扶起来。 “进早就想要拜访赵侯,未想今日才得见赵侯风采。老将军,你看上去可是瘦削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赵破奴破防了。 “罪臣不过吃了些许苦楚,算不得甚,却有劳殿下操心,万万不该。” “罪什么罪,老将军心中的苦,进知道。” 当赵破奴口称‘罪臣’二字的时候,刘进就知道,他来对了。 赵破奴还把自己当作汉臣,他并没有怨汉帝,而是想要得到机会,重新证明自己。 “咱们屋里说话。” 刘进搀着赵破奴往屋里走。 义姁则朝着他道了一声罪,径自离开。 赵安国和其他几个扈从在屋外站立,而王翁须好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跑去伙房烧水。 赵破奴的脸上,露出释然之色。 他与刘进跽坐席榻之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刘进一番。 “皇孙殿下今日前来,可有指教?” 指教? 我没指教,我只想招揽你。 旁人不清楚赵破奴的情况,但刘进最近一段时间,可是把赵破奴做了一个通盘了解。 他,是卫青一手提拔。 他,是霍去病身边亲随。 骠骑司马,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做到。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霍去病生前对赵破奴何等信任。 “指教不敢,只是闻老将军威名,特来拜访。” “是太子,还是殿下?” “与太子无关,只是进心中所想。” 赵破奴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许多。 刘进,太子长子,皇长孙。 身份有了。 但想必对赵破奴而言,却远远不够。 皇长孙和太子,终究是差了一大截呢…… “如今见了,可有失望?” 赵破奴的语气,变得有些平淡。 刘进笑道:“失望没有,倒是感觉老将军心里,有很多冤屈。” 冤屈? 赵破奴蓦地抬起头,凝视刘进。 片刻,他噗嗤笑了一声,道:“哪有甚冤屈。” “没有吗?”刘进笑道:“可为什么进从老将军眼中,看到许多不甘呢?” 赵破奴眸光一凝。 他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直勾勾看着刘进。 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自有一股子令人难以形容的气势扑面而来,也让刘进顿时紧张了。 那感觉,就好像一头沉睡的猛虎,睁开了眼睛。 “皇孙殿下此话怎讲?” 刘进强压着内心的慌张。 失误了,失误了! 原以为是一个被塞北风霜消磨了气势的老朽。 却不想…… 刘进上一世有过这种感受。 他那老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好像一个没什么大用的小老头。 但当他较真的时候,骨子里那股子杀气,就连身为亲儿子的刘进,都会感觉到恐惧。 嗯,他老子可是打过仗的!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轻声道:“余水滨。” 三个字出口,赵破奴原本跽坐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呼的一下子挺直起来。 须发贲张,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殿下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 “嗯?” “说实话,当日我知晓了奉先身份时,是第一次听闻老将军的名号。后来,我做了一些了解,老将军一生,未尝败绩,唯一一次失手,是为匈河将军时,与元鼎二年功至匈河水,见匈奴兵势强盛,不得已退兵,但也是全军而退,对不对?” 赵破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那次,的确是我输了。当时的匈奴主帅是且鞮侯,想要在匈河水伏击我,被我提前发现。而后以疑兵之计,连夜病退三十里,才躲过了且鞮侯的攻击……那次,确是凶险。” “赵侯,用兵多年,也是个谨慎之人。” “兵事凶险,怎可掉以轻心。” “那何以在浚稽山,就放松了警惕?” “这个……” 赵破奴顿时沉默了。 半晌,他轻声道:“所以,皇孙殿下发现了什么?” “我查过太史迁所著史记。” “太史迁?” “就是司马迁啦。” 没错,司马迁这个时候还活着。 而且他的史记,也差不多编撰到了尾声。 刘进家里,就有司马迁史记的抄本。 也说明汉帝对他这本著作,其实是非常在意。 “他说了什么?”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记载了赵侯兵败余水滨这件事。但我找人询问了一下当年具体的情况,所以也算是知道的多一些。今日前来,是为了向赵侯请教一二。” “请教何来?” “当年,赵侯率两万骑子朔方郡出,西行两千里,在浚稽山等候命令。” “没错!” “谁的命令?” 赵破奴犹豫了一下,沉声道:“自然是陛下的命令。” “也就是说,赵侯此次出兵,是陛下亲自下令?” “正是。” “无其他人知晓?” 赵破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可能无人知晓。” 就在这时,王翁须断了两碗烧好的水进屋。 “翁须,在外面候着,我与赵侯在商谈正事。” “喏!” 王翁须很聪明。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听话。 于是乖乖的走到了门口,并示意赵安国和其他扈从都退出院子。 她则坐在门槛上。 “赵侯,我们继续?” “善。” 赵破奴露出了回忆之色。 半晌后,他说道:“两万大军开拔,除了陛下的虎符之外,当时还有贰师将军和公孙敖两人知道。但他二人并不清楚我的目标,甚至连陛下的密旨,也不清楚。” “所以,说是秘密,实则也算不得秘密。” “呃,是吧。” “那赵侯是何以遭遇埋伏?” “当日我接了陛下的虎符之后,带着兵马悄然离开朔方,一路行进非常小心,并在陛下指定的日子,抵达浚稽山,余水滨。按照陛下旨意,十日后乌师庐将领部众自余水滨渡河。他身边有八千骑……陛下的旨意是,命我在余水滨将之全歼。” “乌师庐?” 刘进愣了一下,道:“是乌维单于之子?” “正是此人。” 赵破奴道:“乌师庐好杀戮,且不尊朝廷,每每称呼我等为‘秦人’,更多次袭边。陛下对此人,恨之入骨,所以才命我将之全歼。” “你继续说。” “也没甚可说,我当日在余水滨埋伏八日,已做好准备。可就在第九日,匈人突至。一开始我没有发现蹊跷,可后来我发现,匈人兵力绝不止八千……待我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被困死在余水滨。八万匈骑从天而降。我本打算突出重围,但匈人显然是早有安排,把我们死死困在余水滨。十六次突围,全部失败。” 说到这里,赵破奴的身子骨,又佝偻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颓然之色,牙关紧咬。 “漫山遍野,漫山遍野都是匈骑。我右军率先被攻破,主将马延战死……左军则在第二天被突破,我儿率百骑强行突围,与我汇合。十年了,我到今天仍记得那日景象。匈人好像疯了一样,疯狂冲击我中军。与此同时,狐鹿姑和且鞮侯父子从浚稽山中杀出,我后军在四个时辰被彻底击溃,三千兵马近似于余水滨。” 赵破奴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红色。 身体,更剧烈颤抖。 “殿下,非是我惜命,而是匈人太过凶狠。我们依浚稽山和他们打了三天三夜,我手下两万儿郎尽没。我昏死过去,安国则受了伤,最终我父子被他们俘虏。”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 “十年了,每每想到那三日景象,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哑着嗓子,低沉问道:“后来我才知道,匈人调集了八万骑兵,狐鹿姑更早在我抵达浚稽山之前,就已经埋伏山中。这些年来,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谁走漏了消息?我不相信陛下会不顾那两万良家子的性命。” “殿下,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叮! 【检测到赵破奴情绪激动。宿主若想要彻底令赵破奴归心,请在三个月内,查清浚稽山疑案真相。】 【奖励:穿越点200、虎骨壮身丹30*5、黄金五百镒、巫蛊之乱线索一条。】 刘进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 第二十四章 秘闻 浚稽山之战,发生在太初二年。 也就是公元前103年。 那一年,刘进九岁,并患了一场大病,险些死掉。 之后,刘进的身体就一日坏过一日。 后来是史良娣找到卫子夫,拜托卫子夫请了义姁过来诊治。 也是在那之后,刘进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只是身子骨,却一下子变坏了…… …… 刘进在调查赵破奴的资料时,也详细了解了浚稽山之战的前因后果。 赵破奴所说的乌师庐,是乌维单于独子。 当时,乌维单于病故,单于之位被乌维的弟弟继位。 乌师庐为左贤王。 如赵破奴所言,乌师庐好杀戈,对汉室极为强硬,屡次挑动与汉室的冲突,并且在汉边造成了很大的危害。最重要的是,此人在匈奴部落中的威望也非常高…… 刘彻,也就是汉武帝对他恨之入骨。 如果霍去病当时还活着的话,刘彻会毫不犹豫七伐匈奴。 可是在太初二年,刘彻手里最为锋利的两把刀,都没有了…… 霍去病早亡,卫青过世。 刘彻手里,可堪一用的将领只剩下李广利一人。 而李广利的能力…… 打顺风仗,勇猛无敌。 打硬仗,则略有些不足。 这也是刘彻当时为什么要用伏击来收拾乌维的原因。 资料,是李姝整理出来的。 按照李姝的说法:当时汉帝命公孙敖筑受降城,打算在漠北建立一个桥头堡似地据点。 但乌师庐多次出兵袭扰,使得受降城的建造进度,一拖再拖。 恰好这个时候,乌师庐手下左大都尉秘密与汉庭联系,想要阴谋杀死乌师庐。 咱也不清楚,那左大都尉如何就能把消息传递给了汉庭。 结果就是,左大都尉的阴谋被察觉,而后赵破奴浚稽山惨败。 不过,此战后没过多久,乌师庐就死了,且鞮侯接任左贤王,不久之后又成了单于。 而他的儿子狐鹿姑,则顺利成为左贤王,并且俘虏了李陵。 刘进看着激动的赵破奴,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赵侯请放心,进一定会把此事调查清楚。” “那就拜托皇孙殿下。” 赵破奴说罢,伏地叩首。 他缓缓坐好,喝了一口水,平息了一下内心激动的情绪。 “殿下还有什么指教吗?” 刘进看着赵破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此次过来,是想要把赵破奴招揽过来。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赵破奴不可能那么容易归顺他。 老头子,心里有气呢! 而且,他未必就能看上刘进。 至少在刘进未能展露出足够的能力之前,曾为列候的赵破奴,是不可能真心归附他。 “赵侯,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赵侯。” “殿下请讲。” “想必奉先与你说过我如今的情况,我虽有心做事,但身边人才缺乏。” 赵破奴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那殿下找我,可就找错人了。” 他放下水碗,道:“罪臣在漠北漂泊十载,如今再回长安,已物是人非。昔年好友,大都不在人世。便有活着的,也不愿和我产生交集。这长安,与我而言甚至比不得漠北熟悉。” “真正的人才,我有甚资格招揽。我只想找几个能用的人。” “没要求?” “没甚要求。” 赵破奴一捋美髯,露出沉思之色。 半晌,他轻声道:“十年前,罪臣曾遇到过一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那时他年方十六,我想征辟他从军,可因为他母亲过世,他要守孝,故而就没有成行。” “哦?” “算算年龄,他今年应该有二十六岁。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否已经被人征辟,或是已经入仕。” “他叫什么名字?” “此人名叫樊胜客,长陵不更,是舞阳侯直系。” “樊胜客?” 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对了,昨日史良娣来,曾与他说过,太子有四个卫率,其中一个叫樊昌客。 好像也是舞阳侯的后代。 “我怎么听说,舞阳侯三世绝嗣呢?” “哈,哪有绝嗣。当年舞阳侯府的食客诬告樊他广,说樊他广不是樊市人的亲生子。当时陛下也是想要压制一下勋贵家族,故而顺水推舟,把樊他广的爵位罢黜,贬为庶人。后来勋贵家族老实了,陛下曾想过诏复家,但又找不到借口。” “于是,陛下便封了樊胜客一个不更的爵位。算起来,樊胜客应该是舞阳侯玄孙。” 赵破奴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声音。 “你可以去试试,说不定陛下也会非常高兴。” 刘进露出恍然之色。 说穿了,当初汉武帝刚上台,拿舞阳侯的孙子当鸡,杀鸡儆猴。过了他想要反悔,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毕竟是皇帝,要面子的。 错误是肯定不会承认,但可以慢慢补偿。 “很厉害?” “非常厉害。” “有多厉害?” “当年奉先与他交手,奉先略逊一筹。十年了,我也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刘进突然反应过来,赵破奴称呼赵安国为‘奉先’。 顿时有一点不好意思。 毕竟赵安国可是认他做了义父。 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和赵破奴同辈。 不过,看赵破奴的样子,却好像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赵侯,还想要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赵侯对霍嬗熟悉吗?” “冠军侯之子,霍嬗?” 赵破奴突然正色,轻声道:“殿下问他作甚?” “我只是有点奇怪,霍嬗他……” “少君侯当年也是天资聪慧,为人谦逊,颇有景桓侯之风。陛下对他,也颇为重视,把他带在身边,想要再培养出一个冠军侯。当年,陛下带少君侯泰山封禅时,少君侯是站在他下首第一位。当时,不晓得有多少人对少君侯羡慕非常。” “他……当时身体如何?” “啊?” 赵破奴眉头一蹙,疑惑看着刘进。 沉吟片刻后,他轻声道:“我与少君侯见面不多,也就几次而已。不过封禅时,我有随行护驾,所以见过少君侯两面。当时看他,精神不差,气色也是极好……”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 脸色,也随之变得阴晴不定。 良久后,他轻声问道:“殿下莫非……” 刘进却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喜欢胡思乱想。” “兹事体大,殿下当三思而后行……若少君侯病逝另有隐情,则必然会牵扯到齐王之薨。” “齐王?” 刘进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赵破奴提醒道:“便是殿下二叔。” 刘进,顿时愣住了。 刘彻膝下共有六子。 最大的是太子刘据,也就是刘进的爹。 最小的事刘弗陵,去年降生。 刘据有一个二弟,名叫刘闳,比刘据小个六七岁的样子。 死于元封元年,和霍嬗前后脚。 霍嬗死的时候十岁,而刘闳也不过十二三岁。 刘进那时候刚出生不久,对刘闳完全没有印象。 只是在祭祀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刘闳这个名字,知道有这么一个二叔。 但不管是太子刘据还是史良娣,亦或者他身边的人,平日里从没有提过这么一个人。 如果不是赵破奴提醒,他甚至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个二叔。 “赵侯,封禅之时,也有二叔?” “嗯,当时他应位列少君侯之下。” “我爹呢?” “太子没有参加,当时在长安留守。” “陛下之后没有调查吗?” “怎没有调查。” 赵破奴苦笑道:“还死了不少人,但最终也没有任何答案,只能是不了了之……之后,陛下便组建了绣衣,拜暴胜之为直指绣衣使者。当时,我也被调查过呢。” 所以,绣衣使者是因二叔和霍嬗的死而组建? 暴胜之,刘进知道。 如今拜御史大夫,列三公之一。 不过,刘进没有和暴胜之有过交集,所以对此人也不是很熟悉。 倒是听史良娣提起过:暴胜之一开始和刘据的关系很好,但后来也不知怎地就疏远了。 御史大夫啊! 能监察百官的实权人物。 刘据怎么就疏远了呢? 好像有能力一点的人,都在慢慢和他疏远。 以至于如今刘据身边只有一帮子清谈门客,除了石德几个之外,没一个顶用。 “所以,陛下到底知不知真相?” 赵破奴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不知道,否则又何必要组建直指绣衣?” “那赵侯可知当时调查的名单?” 赵破奴忙连连摇头。 “这种事,我一介武夫怎可能知道。若殿下有意,可以找暴胜之询问。” “这个……” 刘进眉头微微一蹙,露出为难表情。 暴胜之! 关键是,能搭上他的关系吗? 刘进心里,有点不太确定! …… ------------ 第二十五章金蝉脱壳 赵破奴没有答应刘进的邀请。 原本刘进打算请赵破奴搬去紫房复道的府邸。 但赵破奴却以戴罪之身,不易搬迁为由,拒绝了刘进的邀请。 他心里有个结。 他想要弄清楚,浚稽山之战的真相,他想要为那两万名战死的六郡良家子讨公道。 可这个公道难讨! 赵破奴心里清楚。 刘进心里,也清楚…… 真相,很可能就藏在汉帝刘彻、公孙敖和李广利之中。 但在其背后是否还隐藏有其他的真相? 刘进并不确定。 十年了,很多当事人都不在了。 想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难度不小。 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请走赵破奴了! 不过,赵破奴却同意赵安国搬过去,随同的还有那匹名叫青白的楚骓。 “殿下如今住在宫外,更需有人保护。奉先一身蛮力,虽不能为殿下出谋划策,但可以冲锋陷阵。有奉先跟随殿下,罪臣也放心很多,还请殿下不要拒绝才是。” 赵破奴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进自然不会再拒绝。 “只是这蒿街混乱,赵侯住在这里……” 赵破奴闻听,顿时笑了。 他从后屋里取出一把长六尺六寸的大剑。 “此剑名断马剑,乃我出征前,陛下命少府特意打造,重二十八斤,意为二十八宿征战天下。我凭此剑,在浚稽山下斩杀三十七个匈奴悍将,后被狐鹿姑获取。逃离匈奴之前,我潜入狐鹿姑王帐,盗走此剑……有它在手,何人敢惹我?” 刘进看到这把剑,眸光一闪。 有点像后世的斩马刀,但两面开刃。 陌刀前身? 也许吧! 反正陌刀在他穿越之前也没有实物出现。 但是根据其形状描写,倒是和断马剑有些相似。 这是一把双手大剑! 虽然剑身藏在鞘中,还能闻到一股淡淡血腥气。 汉帝以此剑为赵破奴壮行,说明他是真想要干掉乌师庐,否则也不必专门送一把剑。 “好剑!” 刘进忍不住赞道。 “有此剑在,寻常宵小确不必在意。” 断马剑,又有一个名字:尚方宝剑。 是少府尚方令铸造,只有皇族和外戚可以使用。 即便是公卿勋贵,若无朝廷的同意,可以收藏,却不能拿出来使用。 而赵破奴手里这把尚方宝剑,或许不能如传说中可以上斩昏君,下斩群臣那样神奇,可用来护身,甚至持械在长安城中行走,没有一点问题,甚至可以杀人。 这么说吧,当日赵安国东市门圚外卖马。 如果他手里有这把断马剑,杀两个游侠儿轻而易举,且官府不会问罪。 刘进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赵安国一眼。 估摸着,他要敢动这把剑,赵破奴会毫不犹豫砍了他! …… 出蒿街,天色已晚。 刘进等人不敢在外面逗留,而是趁着夜禁开始前,急匆匆返回紫房复道的宅邸。 有汉一朝,夜禁十分严格。 固然,有那游侠儿犯禁,但大多数人都会遵守律法。 哪怕刘进是皇孙,也要遵守。 那些执金吾,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 被他们遇到的话,二话不说先丢进牢房里关几天。 刘进是刚从牢里出来,不想二进宫。 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前脚走进宅邸,外面夜禁就开始了。 刘进在蒿街和赵破奴喝了一觚葡萄酒,回家之后就困了。 一如往日,服下虎骨壮身丹。 他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存货,还剩下不到六瓶。 一共入手七瓶,首杀三瓶,发现BUG三瓶,变更虫无忌命运奖励一瓶。 史良娣拿走了一瓶。 这些日子,刘进一直服用,再加上给李姝和王翁须服用,加起来有十几粒。 还剩四瓶半。 得加快完成任务的速度了! 否则这虎骨壮身丹,可真就不够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甚至出乎刘进的预料。 两个任务,奖励丰厚。 但…… 估计会有点困难。 霍嬗的任务,需要找暴胜之请教。 而赵破奴的任务,也有很多麻烦。 但,奖励实在是太丰厚! 如果两个任务完成,别的不说,至少能缓解刘进的财政状况。 好歹两个任务加起来,可是八百镒黄金。 如果拿去市面上,至少能换一千万钱。 这让刘进怎能不感到心动呢? 今天的酒有点多了,但思绪很乱。 此起彼伏,一直到夜半,刘进才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也不是很安稳。 忽然,汉帝出现,发雷霆之怒,把他砍了头。 或是行走于街上,突然出现了一群刺客,蜂拥而上,把他乱刀砍死在了街头。 “奉先救我!” 刘进大喊一声,呼的从床上坐起。 窗外,阳光照射进来。 他满身大汗,坐在榻上喘息不止。 直到屋外,传来了王翁须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王翁须端着水和洗漱工具走了进来。 “殿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看着王翁须生动的面庞,刘进突然间笑了。 他撩起被褥,从床上下来。 “翁须,去给我备一身衣物。” “咦,怎么出这么多汗!”王翁须摸了摸刘进身上的衣物,忍不住抱怨一声,而后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而刘进则走出房间,纵身跳到院子里。 郭解手搏术十三篇第一篇! 他已经能轻松打完前三路拳脚。 根据郭解的记忆,这时候可以练习盘劲。 这是一种力量掌控的联系方式,把手搏术拆分开来,一招一式的演练,来增强对身体力量的掌控。 按照郭解的说法,十三篇十三路拳。 先练熟,再拆分,然后再练熟。 不停的练,不停的拆分。 盘劲,整劲,直到完全掌握。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练习的同时,还能增强身体素质。 每一次练习,刘进都会感到很痛苦,很吃力。 但练完之后的畅快感,又让他难以抗拒。 这一眨眼,七天三路拳,也算是天资聪颖了吧…… 一套拳打完,整个人好像从水里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王翁须见状,又端来了几桶热水。 等刘进练完之后,推着他进了浴室,要为他擦洗身体。 刘进没有拒绝王翁须的好意。 衣服脱掉,只穿了一条内裤。 然后任由王翁须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汗水。 “殿下,要不泡个澡?” “算了,今天和表哥约好,要去吃酒呢。” “少君好端端,找你吃酒?” “这不是郭乃今天要出来,我去看看。” “郭卫率放出来了?那为何没有回来?” “回不来啊!” “为什么?” “郭乃是我爹送进去的,没有他的诏令,郭乃出不来。所以我们只能花钱,买郭乃一条命。明面上,郭乃已经死在长安狱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子颜面不失。” 说完,刘进突然啐了一口。 “狗屎的颜面,他为了给那两个崽子出气,就要郭乃死掉?” “殿下,慎言。” “慎言个屁,他越如此,我就越要郭乃活着。不但要活着,而且要活的很好才行。” 刘进的脸色,变得有点阴沉。 “殿下,转个身。” 王翁须推了他一下,刘进转过身,让王翁须擦拭后背。 “可你怎么让他活着?” “花点钱,买通长安狱丞彭奇,从深阱里找个身高差不多的死囚,然后弄死,花了脸,冒充郭乃。这招金蝉脱壳使得不错……翁须,你以后得多跟着姝姊学习。” “才不要!” 王翁须笑道:“这种费脑筋的事情,让姝姊去做就好了,翁须就做殿下身边的开心果就行。” 刘进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伸手把王翁须搂在怀里,“好吧,那翁须就做本殿下的开心果。” “殿下!” 王翁须小脸顿时红了。 她从刘进怀中挣脱出来,往外面走去。 “对了,冯狱丞来了。” “什么时候?” “一早来的,在大厅等候。” “你怎么不早说!” 刘进忙擦干了身子,跑出浴室。 他催促王翁须给他穿好衣服,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冯狸正坐在大厅里,喝着水,和赵安国说话。 李姝不在。 她虽是这皇孙府的管事,却毕竟是个女人。 “冯狸参见殿下。” “无忌,这么早来,不值守吗?” “今日休沐,所以才有功夫。” 冯狸笑着回答,待刘进坐下,他才跽坐一旁。 “有事吗?” “殿下此前命狸搜集朱安世的资料,狸不辱使命,已经搜集完整,还找人画了一幅朱安世的帛画。” “这么快?” 刘进吃惊不小,沉声问道。 “朱安世的消息就这些,很多算不得秘密。不过具体他与那家关系深,不太好大厅。我只知道少数几家,但更多的,平日里大家都不太留意,所以也就不太清晰。” “足够了!” 刘进展开帛书,看着上面的资料。 “无忌这隶书倒是不差。” “哈哈,早年间练过几年。” 刘进点点头,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这是朱安世?” 他最后看到了那副帛画,顿时一怔。 冯狸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有七八分真,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画师。” 帛画上的男子,器宇不凡。 浓眉,虎目,蒜头鼻,颌下一部虬髯。 “殿下,怎么了?” 见刘进脸色不好,冯狸疑惑问道。 刘进抬头,轻声道:“有点眼熟!” ------------ 第二十六章 朱安世(二) 眼熟? 也说不定! 冯狸笑道:“这朱安世常进出勋贵公卿之家,也许殿下是在别人府里见到过。” 刘进摇摇头,把帛画平铺在案几上。 “我甚少与他人走动,应该不是。” 说着,他拿起一张帛书,慢慢贴在画像上。 把画像里的那张脸掩去一半,刘进的身子,陡然一颤。 是他,没错,就是他! “殿下,想起来了?” 冯狸见状,忙起身询问。 刘进没有回答,直勾勾看着帛画。 两个月前,他受诏陪侍汉帝在建章宫避暑。 那天,他在花园里看书,忽听到汉帝的喊叫声传来。 急切间,他匆匆跑了过去。 不想,迎面跑来一人。 他手持利剑,行色慌张。 脸上,有一块面巾遮住了半张脸。 在他身后,隐隐有期门军飞奔而来。 “让开!” 那人大吼一声,冲着刘进就冲过来。 当时,刘进慌了手脚。 他把手中竹简砸了过去。 那人只轻轻一闪,便躲过了竹简,眨眼间到他跟前。 剑光一闪,刘进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这些,都是前身留存下来的记忆。 没错,就是这个人! “殿下,殿下?” 冯狸连声呼唤,总算是让刘进回过神来。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笑道:“画就留在这里,这件事不要传扬,更别让人知道。” “殿下放心,狸明白。” …… 看出刘进有点心不在焉,冯狸提出告辞。 “冯狸!” “臣在。” “继续留意朱安世的消息,一俟他在长安出现,即刻与我知晓。” “喏!” 冯狸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而刘进,却坐在原地,呆呆看着那副帛画。 叮! 【通鉴记载:夏,大旱。上句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宫中,疑其异人,命收之。男子捐剑走,逐之弗获。上怒,斩门候。】 【此男子,促使汉帝设司隶校尉一职。但在史书中,并无相关记载,以‘异人’称呼,遂为野史。宿主看破真相,发现‘异人’即为阳陵大侠朱安世,解谜成功。】 【奖励1:穿越点10。】 【奖励2:虎骨壮身丹30*5】 【奖励3:剑道汇总(共三十八篇)。此剑术汇集先秦及西汉剑术大师之达成,曾《汉书·艺文志》中有记,此后遗失。】 【奖励4:酒赋一篇】 宿主:刘进 年龄:20 配偶:无 状态:虚弱 技能:郭解手搏术十三篇;剑道汇总(未领取);马槊谱(未领取) 物品:酒赋(未领取);孟德新书 穿越点:11 …… “嘶!” 我发现了什么? 刘进看着面板上的文字,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单纯从面板上来看,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无非就是知道了那个曾经闯入建章宫的持剑人是谁。 可联想到南哥之前的那条线索:巫蛊之祸,起于朱安世。 当两条信息连在一起的时候,刘进难免产生出各种联想。 朱安世闯入建章宫。 朱安世挑起巫蛊之祸。 建章宫,巫蛊之祸…… 这两个名词交替在刘进脑海中闪现,一个古怪的念头,油然而生。 朱安世跑建章宫做什么? 他一个游侠儿,虽然常出入勋贵公卿的大门,但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黑手套罢了。 一个不入流的东西,竟然出现在建章宫? 再联系建章宫之变事发后,朝廷竟然采取了密而不发的做法。 至少,在市井里,没有关于此事的传闻。 自古以来,老百姓最爱这种八卦。 只要涉及宫闱,一个个恨不得像是趴在皇宫的宫墙上,亲眼看到一样。 想想后世帝都那些的哥,聊起相关事宜,一个个都热情地不得了。两千年后如此,如今也是一样。想想当年李延年兄弟在宫闱中制造的丑闻,那可是传遍大街小巷。 而建章宫的事情,居然没有一点风声流出。 为什么? 汉帝怕丢人吗? 也许有这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恐怕是想要弄清楚宫闱之中,是谁在和朱安世联系。 想到这里,刘进眸光闪烁,起身走出了大厅。 屋外,阳光明媚。 但刘进,却感到遍体生寒。 巫蛊之祸的内幕,似乎不简单啊! 起于朱安世,而朱安世又和宫里有联系,那是不是说,是宫中有人在针对太子? 也正常! 汉帝可不止刘据一个儿子。 在联想之前,从赵破奴那里听到关于二皇子刘闳的事情,刘进觉得所有不可能,都有可能…… 刘闳是死了。 可还有刘旦,刘胥,刘弗陵。 哪怕刘弗陵只一岁大,也不是不可能。 卫子夫坐下那个皇后的位置,一定有人在暗中窥觑。 赵夫人、李姬、李夫人! 李夫人已经死了,但她还有一个兄长李广利。 李姬也死了,因为不得汉帝宠爱,郁郁而终。 但是,她却有两个儿子。 除此之外,刘彻还有三个婕妤。 一个是赵夫人,也就是刘弗陵的亲娘。 另外两个,一个尹夫人,是歌女出身,有女阳石公主,无子;另一个邢夫人,同样有一个女儿,夷安公主,嫁给了汉帝的外甥昭平君,无子。所以,理论上来说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没有嫌疑。可宫闱之中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可疑! 这么一想,刘进有点怕了。 如果巫蛊之祸和宫闱之争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这场斗争的烈度,怕难以想象。 那么,太子输的这么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行,得找机会提醒母亲一下,让她留意一下宫中的情况。 “殿下?” “嗯?” “奴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答应。” 刘进看着王翁须,忍不住笑了。 哪怕是在宫外,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阖府上下,也只有看到王翁须的时候,刘进心情会好转许多。 “想到了一些事情,别在意。”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出去?” 刘进这才想到,他今天还要去见史高和郭乃。 算算时间,也该出门了。 “通知奉先,让他备车。” “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那里不是好姑娘该去的地方。” “好吧。” 王翁须撅着小嘴,有点不太高兴。 刘进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帮我守在家里,我办完事情就回来。等过两天,我带你去长陵走走。有很久没有去长陵祭拜了,正好过去一趟,祭拜一下高祖皇帝。” “好!” 王翁须小女儿的心思,说变就变。 前脚还耷拉个脸,后脚就变得满面春风。 也让刘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 …… 赵安国很快备好了车仗。 刘进撩门帘,便钻了进去。 他没有带其他扈从,而是轻车简行。 赵安国当驭手,驾车便驶出紫房复道。 而刘进坐在车里,盘点起了家底。 穿越点又达到十一点了。 但刘进决定,存着暂时不用。 原因无他,南哥太坑! 上次十一个穿越点换了九个字的线索。 这次…… 刘进觉得,他不能太过高看南哥的底线。 与其挤牙膏似地寻找线索,不如存多一点穿越点,说不定能获取一条完整线索。 如果放在以前,刘进会觉得很难。 但现在…… 那两个任务,只要完成一个,最少就是三百个穿越点。 相信,一定能够得到满意的结果。 至于剑道汇总和马槊谱,刘进也不急于领取。 上次领取手搏术十三篇的教训历历在目,他无法确定,他现在的身子骨,能不能成功获取那两个技能。可以再等一等,等到状态栏的‘虚无’消失,应该安全很多。 只是,这需要时间。 好在刚得了五瓶虎骨壮身丹,在短时间里,他不必再去发愁。 就不相信,这么些虎骨壮身丹全吃下去的话,还去不掉那个‘虚弱’? 真如此,只能说明这虎骨壮身丹,没有用处! 废物系统! 刘进心里,又暗自骂了一声。 “殿下,到了!” 车外,传来赵安国的声音。 刘进回过神,发现马车已经停稳。 他撩起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 就见一旁矗立着一幢二层酒楼,上书三个篆字:孔雀天 ------------ 第二十七章 郭乃的秘密(求收藏月票和追读!!!) 这孔雀天,是两座五层高的连体酒楼。 不过在这个时代,再高的酒楼,也被称之为酒肆。 三层位置,有一个空中走廊,连接着一座三层酒楼。 两座酒楼相连,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勿论是色彩和建筑风格,融合了西域和长安的特色,在章台街上显得格外醒目。 孔雀天,因楼兰城外的孔雀河而得名。 这里也是长安城里,最好的几座酒肆之一。 当然,如此规模酒楼,普通人不可能开设。 据说,这孔雀天的背后,是鲁王刘光在支持。 有汉以来,共有两代鲁王。 第一代鲁王是张偃,汉初名臣张耳之子。 不过在汉文帝刘恒在位时,张氏鲁国被除国,张鲁王世系随之断绝。 第二代鲁王名叫刘馀,汉景帝之子,也是如今汉帝刘彻的亲哥哥。 刘光,便是刘馀之子。 他虽侧封为鲁王,但大半时间都在长安。 好治宫苑,喜犬马。 如果放在后世,应该算是一位建筑师。 这位对古建筑之痴迷,因为看上了孔府旧宅,把孔氏族人赶走,把孔府纳入他的宫苑之中。 据说,孔雀天这座连体楼阁的设计,便出自于刘光之手。 汉帝对他,也非常宠爱。 哪怕儒生在朝堂上弹劾刘光,都被汉帝押下来。 在汉帝看来,刘光喜好建筑算不得什么,抢他孔氏一座旧宅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他没有欺男霸女。 更没有乱伦通奸……喜欢建筑设计,是个好习惯。 难不成,让他去偷偷摸摸的招兵买马,酝酿造反不成? 孔雀天开业当日,汉帝还偷偷过来捧场。 这也让孔雀天虽日进斗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来打孔雀天的主意。 刘进被带到了五楼一处雅阁。 里面坐着两人,看到他进来,都连忙起身。 “殿下!” “郭乃拜见殿下。” “郭乃,别客气了,自己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刘进笑着回了一句,目光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身高七尺七寸,体态修长,姿容俊美。 颌下一缕短髯,更增添了几许阳刚之气。 一身青衣曲裾,非常得体。 见刘进看过来,他微微一笑道:“殿下,确是健壮了。” “是吗?”刘进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他抱拳一揖,道:“这些日子,倒是劳烦表哥许多。” “哈哈,殿下客气了。” 刘进这才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另一个身材短小之人的身上。 他叫郭乃,本是太子宫卫率,后为刘进扈从。 郭乃也就是160左右模样,整个人很精干,也略显瘦削。 皮肤黝黑,脸上还残留着些许伤痕。 最为醒目的是那一双长臂,比冯狸看上去还要夸张。 他站着的时候,总微微佝偻着,宛如一头老猿。 就是这么一个人,剑法却极为高明。 刘进见识过冯狸的剑法,也领教过郭乃的剑法。 两人不是一个路数。 冯狸,更擅长刺杀的剑法,像个刺客。 而郭乃则是常规剑法,一把长剑施展开来,十几个人都近不得身,剑术更变幻莫测。 “郭乃,坐。” 刘进招手示意郭乃坐下。 “表兄,郭乃的事情,多亏了你。” “这算什么,使了些钱帛罢了,那个彭奇也是个有眼色的,连夜就把事情办妥了。” “那也要感谢表兄,若非表兄出面,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这位表兄,名叫史高。 他是刘进舅舅史恭的长子,年三十有一。 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史曾,一个叫史玄。 “些许小事,莫再提了。” 史高看了郭乃一眼,轻声道:“只是,殿下打算如何安排郭乃呢?” “表兄有建议?” “郭乃已死在长安狱虎穴之中,最好别被太子发现。我思来想去,无非两条路。一条是离开长安,但我询问过郭兄,他不太愿意。另一条路,就是改换身份。” 刘进朝郭乃看了一眼。 郭乃眼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也就是说,我不能把他留在身边?” 史高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可长安居大不易啊……换了身份,总要再谋一个生路。” “身份简单。” 史高想了想,轻声道:“换一副照身贴就是……我去找三叔,给他做一个左冯翊的身份。倒是这生路,怕是要殿下出面才行。我听说,西市狱狱丞出缺,郭兄身手高明,可在西市狱隐身。如此一来,也能为殿下继续效力,你说是也不是?” 史高的三叔,名叫史肃。 史良娣的亲弟弟。 如今,官拜左冯翊司马一职。 “西市狱?” 刘进扭头,看向郭乃。 “郭乃,你觉得如何?” “愿从殿下安排。” 西市狱,是长安西市里的监狱。 长安九市,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集市,此外城外还有五个集市,合称九市。 但东西两市,最为有名,也最难管理。 两市都设有市监,不过不归同一个机构管理。 东市,归于京兆尹所辖。 所以当初刘进在东市门圚外杀人,被关进京兆狱里,也在情理之中。 西市,归左冯翊管理。 其直属上司,就是左冯翊司马,也就是刘进的三舅。 东西二市,都有百贾聚居。 这也造成了各种欺诈、抢劫、斗殴、偷窃等不法现象频发。 于是,东西两市市监在呈报之后,便设立了市场监狱。 别小看这市场监狱,比之京兆狱和长安狱还要忙。 “西市狱狱丞俸禄几何?” “与长安狱相仿,比八十石。” 刘进眉头一蹙,道:“郭乃一家四口,八十石不够吧。” 史高闻听,却笑了。 “正常情况下,八十石的确不够。但殿下要知道,西市狱狱丞狱吏,可不是靠俸禄吃饭。那西市狱里,打交道的是泼皮游侠儿,还有商贾。进去的都是不起眼的案子,操作的空间很大。郭兄若是接手西市狱,不但能衣食无忧,日子也会过的很自在。你信不信,若我与彭奇说,让他去西市狱当狱丞,他一定答应。” 明白了! 西市狱的狱丞,属于能两头拿的肥缺。 吃完上家吃下家,还没人敢抱怨。 刘进再次看向郭乃,笑着问道:“如何?” 原本,在刘进担心他一家四口,八十石俸禄不够的时候,郭乃已经是感激涕零。 再听闻史高的解释,郭乃忍不住笑了。 俸禄确实不高。 他之前为太子宫卫率时,可是四百石的俸禄。 但比之西市狱狱丞这种工作清闲,且肥水丰厚的工作,那卫率的职务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当然,如果郭乃有野心的话,肯定不会满足。 偏偏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郭乃的野心早就没了。 他如今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然后能够为刘进排忧解难,足矣。 “郭乃愿意。” 郭乃见刘进问他,忙伏地答道。 刘进笑道:“你觉得可以就好……”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闭上了嘴。 眼前,面板闪烁。 【郭乃,郭解幼子。郭解举家被杀。郭乃因年幼且不为人知。乃得卫青救护,遂纳入拔胡将军郭昌一族,后征辟期门军拜百人将。卫青过世前举郭乃入太子宫,拜卫率,后随史皇孙。刘据造反兵败逃离长安后,郭乃随史皇孙赴死。有孙郭梵,为拜蜀郡太守,曾孙郭伋,字细侯,光武帝刘秀之并州牧,太中大夫……】 【郭乃因与宿主交集,命运发生改变。】 【奖励1:穿越点2点】 【奖励3:黄金十镒】 …… 刘进舔了舔嘴唇,用一种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郭乃。 “殿下,怎么了?” 史高疑惑看着他问道。 不仅是他,就连郭乃也有点糊涂。 因为他明显感受到,刘进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表兄,郭乃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自家兄弟,何需客气?” “那你还不赶快和三舅商量。” “现在!” “表兄,事不宜迟啊。” 史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怎么好端端,突然这么着急了? “很急?” “急不可耐啊,表兄。” “好吧好吧,那我现在就出发,前往左冯翊。” 史高哭笑不得,但还是听从了刘进的安排。 他起身,冲郭乃拱手道:“郭兄,你和妻儿暂居我与你安排的住处,莫要随意出入。我这就赶往左冯翊,最多两日就回。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去西市狱就职。” 郭乃忙起身道:“烦劳少君。” 他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可以明显觉察到,刘进是在让史高离开。 心里,突然一动。 郭乃有点怕了! 史高,匆匆离去。 而这时候,酒水菜肴才刚送来。 刘进示意赵安国在雅阁外守候,他则坐在席榻上,笑眯眯打量着郭乃。 郭乃的心里,越来越毛了。 “殿下如此看我,是何缘故?” 刘进突然长身,一把搭在了郭乃的肩膀上。 郭乃的身子,顿时一僵。 “郭乃,你可不老实啊。” “殿下此话怎讲?” “你是拔胡将军族人?” “是啊!” “骗人!” “啊?” 刘进笑嘻嘻说道:“你姓郭没错,但不是拔胡将军郭昌的郭,而是另一个郭,对吗?” 郭乃的脸色,顿时变了。 ------------ 第二十八章 潜伏 见郭乃发愣,刘进搭在郭乃肩膀上的手动了。 他顺势一滑,直接就扣住了郭乃的手腕。 本能也似的一样,郭乃手腕一转,反抓刘进的手臂,哪知道刘进的身体往前一探,另一只手就搭在了郭乃的肘关节,反手往下一押。 “咦?” 郭乃发出一声轻呼。 早在他反击的瞬间,就觉察到刘进并没有用力。 所以郭乃顺势也就卸了力量,打算着挣脱刘进的手就是。 可刘进这进身一抓,郭乃就感觉有点不对了。 这是,金蛇盘柳的抓法! 汉代手搏术,其实和后世的武术差别不大。 有擒拿术! 而且在汉代,擒拿术的运用非常广。 特别是在市井之中,游侠儿相争,如果不是深仇大恨,都会尽量不使用兵器。 不使用兵器,那就要用拳脚。 擒拿术也就应运而生。 各家有各家的巧妙,郭解身为宗师一样的人物,自然也有自家的擒拿术。 这套擒拿术,就是手搏十三篇中的第一路拳脚。 市井中也有一些零星的擒拿法流传,但其中一些关键,若非亲传,其他人很难知晓。 郭乃使用的,正是这套擒拿术。 是卫青在中都诏狱中,从郭解手中讨来。 只可惜,时间太短。 郭解入狱不久,汉帝就传来旨意,杀死郭解。 所以,卫青也只得到了十三篇中的六篇,并全部传授给了郭乃。 至于郭解的剑术…… 卫青没有学会。 郭乃的剑术是传自郭昌。 而他的射术和骑术,则是在期门军中练成。 他搞不清楚刘进的用意,但心里清楚,刘进没有恶意。 于是,他顺势施展出擒拿术的其他招数。 哪知道,刘进对他这套郭家的擒拿术好像非常熟悉,甚至比郭乃更加熟悉。 以至于拆招的时候,郭乃有点力不从心。 那感觉…… 和小时候看郭解练习时,没有区别。 两人都没有发力。 当然,郭乃一直收着力。 招式越来越快,伴随着刘进在施展野马抖鬃的招数时,郭乃猛然仰身撤出,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殿下这路拳,从何学来?” 不用再套招了! 郭乃已经肯定,刘进用的是郭家擒拿术。 而且,他已经深得拳术奥妙,特别是在野马抖鬃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抓法,是郭家擒拿术独有的抓法。哪怕是郭乃,在这路拳法上的造诣,也远远比不上刘进。 见郭乃停手,刘进笑了。 他当然比郭乃熟悉。 不比力量,只论招式,他可是得了郭解三十年的经验。 如果说起对这路拳术的了解,郭乃这个只传承了六路拳法的人,怎比得上创出十三路拳法的宗师呢? “我在偶然机会,得了十三篇手搏术。” 刘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说道。 他端起玉爵,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而郭乃则身体一颤,那双细长眸子中,闪烁精光。 “是那十三篇吗” 刘进点了点头。 “我……” 郭乃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倒是刘进,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示意郭乃吃酒,自己则夹起一块羊肉,在嘴里慢慢咀嚼。 “老郭。” “啊?” “如今你已不是我扈从,便唤你老郭吧。” 刘进从曲裾斜襟里,取出一块手帕,擦拭了一下嘴。 “有空的话,来紫房复道……最好别白天来,晚上过来,我把十三篇还给你。” 郭乃身子一震,翻身趴在了地上。 “殿下不记草民欺瞒之罪,还把家父传承赠予草民,草民……草民不胜感激。今日,草民愿以家父之名起誓,郭家一脉,子子孙孙定效忠殿下,如有违背,人神共讨之。” “诶,不必如此。” 刘进连忙阻止郭乃。 他看郭乃的目光,甚至比看赵安国还要亲切。 这家伙,可是在原有历史上,甘愿随他一同赴死的手足啊! 如果不是系统提示,刘进甚至不清楚郭乃竟是如此忠心耿耿之人。 这种人,如果不善待,天理不容。 一套手搏十三篇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这原本就是人家祖传的东西,就算不是,刘进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它赠予出去。 “殿下有所不知,家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这套手搏术流传出去。还有他的剑术……可惜,当年卫候也未能得到那套剑术,以至于只流传出了半套。” 感觉郭解,有点像武侠小说里那种开宗立派的宗师。 可惜,时运不济。 他的名气太大,声望太高,交际太广。 最重要的是,他就在长安! 有那么一句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一个登高一呼,能召集千人,而且都是游侠儿的人,换做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而令汉帝最终下决心杀死郭解的原因,是在他抓捕郭解之后,朝堂上很多公卿勋贵都为他求情。甚至连汉帝最为宠信,乃至于依仗的卫青,也在这群人里面。 汉帝,又怎可能不杀他呢? 哪怕郭解没有造反之心,汉帝也绝不会留他活着。 刘进也是在通过李姝的讲解之后,理解了祖父刘彻的苦衷。 但,理解归理解,人他是招揽定了。 卫青能把他送入期门军,足以说明郭乃并无报复的想法。 而他还陪着原主一起赴死。 只这份忠诚…… 刘进觉得,郭乃甚至超过了赵安国和冯狸。 “半套?” “是的。” 郭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轻声道:“那半套,如今就在朱安世手中。” “阳陵大侠,朱安世?” “叱嗟彼母婢也!” 郭乃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概意思就是,艹他妈小婢养的! 他重又坐好,咬牙切齿道:“朱安世本是家父门下食客,善溜须拍马,家父甚恶之。但因他是虬髯客所荐,家父不忍驱赶。家父出事当日,他偷走了家父耗毕生精力所著的半部《剑道通解》,还杀了看管书阁的管事……家父那部《剑道通解》是家父毕生用剑心得。可惜,只写出半部,算不得家父真正的传承。” 还真是个武学大师啊! 刘进忍不住再心里面嘀咕。 对郭解,他也算是有了一个全面认识。 时也,命也! 如果郭解没有那么大威望,没有那么广的交际,也许真可能成为有汉以来的宗师。 “郭乃,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 “殿下说的是。” 郭乃这时候,也冷静下来。 “好好活着,等学会了那套手搏术,如果有机会,再去想办法把那半部剑道通解找回来。你是你爹唯一血脉,你爹的遗志,还得要靠着你才能实现,别气馁。” 郭乃蓦地抬起头。 “殿下的意思……” “将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总是要归宗认祖的。” 刘进说完,端起酒杯。 郭乃则什么也不说了,匍匐在刘进身边,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郭乃便舍了性命,也会辅佐殿下。” “好端端,磕什么头啊。” 刘进伸手,把郭乃搀扶起来。 “过两天表兄回来,你就去西市狱就任。不过,我有一个任务给你。” “请殿下吩咐。” “留意朱安世的消息。” 郭乃一愣,抬起了头。 “殿下的意思……” “那家伙,关系到我能否活下去。” “啊?” 刘进扭头,凝视着郭乃。 “老郭,我的身家性命,可靠你了。” “殿下放心,郭乃绝不负殿下所托。” “还有,别暴露你我的关系。在西市狱潜伏下来,帮我盯着……最好,再招揽些有用的人。便是鸡鸣狗盗之徒也可以,但先决条件是,他必须要忠心与你。” 说完,刘进撩起衣襟,从衣袍下取出两镒黄金。 这是他临时领取的奖励,就存在他衣襟之下。 “这是与你的经费,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再找我要。总之,我要你盯紧了。” 可惜,只是西市狱。 虽然很热闹,但终究比不得东市狱。 毕竟东市,才是长安最繁华的集市。 不仅仅是商品好于西市,其客户的层次也要比西市高。 只是东市归京兆尹。 如果沈武在,刘进说不定能找机会把人安插进去。 毕竟,狱丞这种职务,说穿了是吏员。 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地位很高,但是在那些公卿勋贵的眼中,甚至可能是不屑一顾。 刘进影响不了朝堂,但却不影响他在市井之中布局。 郭乃也不客气,郑重其事拿起那两镒黄金。 “殿下放心,郭乃省得。” …… “安国,进来吃酒。” 两爵葡萄酒后,刘进不敢再喝了。 于是,他高声呼喊赵安国。 可是赵安国却没有回应。 “奉先,奉先!” 刘进提高了嗓门。 门,开了。 赵安国跑了进来。 直娘贼,非要喊奉先你才有反应不是? “刚才唤你,怎不回应?” “殿下,外面很热闹。” “怎么?” “嘿嘿,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 “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 哈,你这否认三连倒是用的挺顺溜。 刘进起身往外走,“出去看看。” “殿下。” “嗯?” “草民不方便与殿下共进,便先告辞了。” 刘进微微一笑,朝郭乃点点头。 “以后夜行长安,可否?” “放心吧殿下,草民在郭拨胡那边曾学了一点翻墙过户的手段。这长安城,难不住我。” “你学的可真杂。” 郭乃嘿嘿笑了起来。 他朝赵安国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就纵身跃出。 “这厮不要命了!” 赵安国忍不住惊呼道。 这可是五楼啊! 刘进也吓了一跳,忙快步走到窗前。 就见郭乃已经纵身跳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 在繁茂的枝桠中,他三两下便来到地上,而后转入一条小巷,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这家伙,是猢狲不成?” 刘进看了赵安国一眼,忍不住嘿嘿笑了! …… ------------ 第二十九章 刘庆忌(求收藏投票追读!!!) 孔雀天内,有点乱。 五层楼阁的设计,一层属于平民区。 二楼有一个空旷的露台,用于歌舞或者其他活动。 露台周围属于大厅,对于一些不愿意在一楼消费,但又没资格再往上走的客人而言,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三四五层,非权贵公卿勋贵可以涉足。 哪怕史高,也是借用了刘进的名头,才能定下五楼雅阁。 三四五层呈环形设计。 一侧是雅阁,另一侧是围栏。 如果客人有兴致了,可以站在围栏内,鸟瞰楼内的表演…… 而此时,二楼大厅里,两群人打成了一片。 刘进跑出来的时候,殴斗已经接近尾声。 双方,都动用了铁器,以至于二楼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更有十几个人倒在地上。 “什么来头?” 刘进有点好奇。 他忍不住扭头询问旁边的青年。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笑道:“灰衣的事江充家臣,黑衣服的……好像是中山靖王的仆从。澎侯刘屈氂在三日前进京,应该是他的手下。嘿嘿,这两家打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江充,这个名字刘进不陌生。 可刘屈氂是谁? 慢着,中山靖王? 刘备的祖宗吗? 记忆里,他好像已经薨了吧。 “这位澎侯,缘何进京?” “你不知道?” “呃,我该知道吗?” “陛下诏来的,好像是准备接掌右丞相之职。” “右丞相?” “从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右丞相出缺已有两载,你居然不知道?” 那我还真不太清楚! 慢着,他唤我从弟? 刘进猛然扭头,向那青年看去。 青年,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一身华美服侍。 头戴鹊尾冠,腰系玉带,举手投足间莫不流露出一丝贵气。 “在下刘庆忌,鲁王之子。” “久仰久仰……” “你是……” 刘进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鲁王之子,那岂不就是这孔雀天的少东家吗? “你,认得我?” 刘庆忌哭笑不得,道:“正日陛下设宴,我等宗亲皆有参加,许是殿下未曾留意。” 正日,就是元旦。 刘进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其实,他并没有想起来…… “你就看着他们在这里殴斗?” “不然呢?”刘庆忌道:“一个陛下宠爱,一个汉室宗亲,说起来还是我叔父,我能怎样。反正他们殴斗之后,总要赔偿的。与其阻拦,倒不如在这里看热闹。” “兄倒是看的明白。” 刘进大笑起来,连连点头。 “江充出来了。” “在哪?” 刘进顺着刘庆忌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四楼一间雅阁的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却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走出来,顺着楼梯直接上了五楼,来到对面一间雅阁门口。 那雅阁的门,开了。 中年人迈步走了进去,门旋即又关了。 很快,刘进没有看清楚雅阁里的人。 他探头朝楼下看去,就见几个扈从打扮的人出现,把两拨人分开。 “这就不打了?” 刘进忍不住笑道:“我都没看到。” “殿下若是想看,我便派人与澎侯与江御史说一下,再打一场就是。” 这刘庆忌言语间,显得非常随意。 既没有对江充的畏惧,也没有对刘屈氂的敬意。 “为什么打起来?” “喏,刘屈氂在楼上吃酒,给手底下安排了十只烤羊。结果江充过来后,他的手下等的有点不耐烦,硬抢了澎侯五只羊。都是跋扈之人,于是就打起来了。” “就这么简单?” “面子,都要面子。” 刘庆忌笑道:“澎侯新晋侯爵,此前为涿郡太守。这次进京,平步青云,成了右丞相,志得意满;江御史呢,得陛下宠爱,此前刚平了琅琊的徐勃之乱,被陛下奖赏,同样是圣眷正隆。谁都不服谁,打起来也正常,估计少不了一顿责骂。” 刘进点点头,往楼下看去。 合情合理! 但,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恰好在同一天,两位圣眷正隆的权臣在同一地点庆贺。 恰好都点了烤羊。 恰好等不及,两边都不愿意退让。 恰好…… 这么多恰好,太他妈的恰好了! 刘进记不起是谁说的,当所有一切顺理成章,那一定另有文章! 他眸光闪烁,抿着嘴时而看看楼下,时而朝对面雅阁看去。 “兄刚才的主意,甚好。” “啊?” “再打一场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刘庆忌目光闪烁,看着刘进。 “殿下当真?” “这有什么当不当真,看热闹而已。” “那我可就派人通知了。” “善!” 刘进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刘庆忌又看了他两眼,突然招手,示意在长廊一端的侍女过来。 在侍女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 那侍女则愣了片刻,便转身往对面走去。 “说实话,我也没看过瘾。” “是吧,那一起看啊。” “善!” 对面侍女走到雅阁门外,敲了敲门。 旋即,屋内有人开门,那侍女躬身行礼,而后走了进去。 片刻后,她又走出来,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小跑就不见了踪影。 雅阁里走出两人。 一个是江充,另一个身高接近八尺,膀阔腰圆。 长得颇有几分美男子风采,如果放在后世,差不多属于叔圈扛把子的级别。 “未知史皇孙在,是为叔的不是。” 帅叔走到围栏前,冲刘进挥了挥手。 “庆忌贤侄也在啊。” 刘庆忌退后一步,抱拳一揖。 “见过澎侯。” 而刘进,也是一揖。 “与澎侯初次见,失礼了。” “哪有哪有,史皇孙喜欢看热闹,那边再热闹一下?” 一旁,江充笑而不语。 这家伙也是叔圈扛把子级别的帅大叔。 和刘屈氂的帅有点不同,江充的帅,带着些许妩媚。 “哈哈哈,那就热闹热闹!” 刘屈氂面不改色,挥手冲着楼下喊道:“小子们,再打一场,让史皇孙看看热闹。” 江充也走了上前。 “那就拿出真本事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又带着一丝威严之气。 伴随着两人的命令,刚刚停下来的两拨人,立刻又打在了一起。 是真打啊! 血肉横飞的那种。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楼阁里回荡。 两边的扈从,也都纷纷加入战斗…… “打得好,打得好啊!” 刘进抚掌大笑。 刘庆忌也连连点头。 “殿下,这可比刚才要刺激多了……捅他!” 两人兴高采烈的呼喊着。 而对面,江充和刘屈氂的脸,都沉了下来。 刘屈氂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而江充则站在围栏前,静静看着对面大呼小叫的刘进和刘庆忌两人。 片刻后,他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般离开。 刘进却在这时候,从一个侍女的手上抓起一坛葡萄酒,狠狠向楼下露台砸了过去。 “别停啊,继续!” 楼下的两拨人齐刷刷抬头。 而刘进仍面带微笑,双手轻轻拍打栏杆。 江充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 他蓦地回头,恶狠狠朝刘进看去。 刘进也恰巧在这时扭头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视片刻。 江充微微一笑,扭头下楼。 而刘进,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笑脸。 楼下的殴斗,越发激烈起来…… “兄莫忘记找他二人赔偿,啧啧啧,楼板都打坏了。” 刘庆忌诧异看了刘进一眼。 “那是自然。” …… 酒足饭饱,刘进带着赵安国告辞离开。 刘庆忌好像吃醉了酒,把他送上马车。 “有热闹看喽!” 目送刘进的马车渐行渐远,刘庆忌突然间站直了身子,摇头笑了起来。 “世子?” 扈从上前,轻声唤道。 刘庆忌摆了摆手,道:“备车,我要回家。” “喏!” 扈从连忙走开,只留下刘庆忌站在原地。 那张俊俏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 “皇孙与太子,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啊……” 他自言自语道。 ------------ 第三十章 中山靖王(求收藏,求月票,求追读!) 又要PK了,感觉很懵。 恳请大佬们能够支持一下,一定要追读到最后一页。 挺不喜欢这个制度的,但如果不P,就没有下轮的推荐了…… 所以,拜托了。 追读,追读,追读! 非常重要的追读…… …… 入夜,月光如洗。 深秋时节的夜晚,多了些许萧瑟。 风吹来,庭院中那几个大树的树叶,沙沙凋落,洒落地上。 刘进的酒,醒了。 “殿下,今日在孔雀天的作为,怕是要被太子斥责了。” 李姝端来了一碗热汤,服侍刘进喝完。 她轻声道:“何苦招惹那两人呢?”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古怪。” “什么古怪?” “我不知道。” 刘进从王翁须手中接过一条热毛巾,擦了把脸。 他起身走到案几前坐下,对李姝道:“姝姊,中山靖王的情况可梳理清楚了吗?” “就在这里。” 李姝说着,从案几上拿起一副帛书,在刘进面前展开。 “殿下不知道,许是想多了。” “刚开始可能是想多了,但后来,我知道我没有想多。他二人,一定有古怪。” 刘进把毛巾还给王翁须。 “我要看热闹,本就是无理要求。以江充和刘屈氂二人地位,大可不必理我。可偏偏他们答应了……姝姊,外人看,我是无理取闹。可在我看,他们就是心虚。” “殿下终归是皇孙,他们答应也正常。” “可你知道,刘屈氂如何称呼我?” “这个……” “他唤我‘史皇孙’。” 刘进冷冷笑道:“我却没听出半点敬意。” “你……” 李姝觉得,刘进有点走火入魔。 答应他是心虚,那不答应他,便是没有敬意? 刘进找江充的麻烦,是情理之中。 可李姝却想不出,他为什么要去找刘屈氂的麻烦。 那,分明是挑衅! “啧啧啧!” 刘进突然轻啧起来。 “怎么了?” “中山靖王,还真是心存高远啊。” “何以见得?” “看到他给自己儿子取的名字了没有?” 李姝愣了一下,和王翁须一起,好奇的凑了上来。 “现在的中山王,叫刘昌。” “那怎么了?” “你往下看,薪馆侯刘未央;高丘侯刘破胡;曲城侯刘万岁……刘朝平,刘将夜,刘修,刘让……” “咱们这位中山王,想着未央宫,想着朝堂平治,想着颇胡击虏,想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刘胜,膝下子嗣百二十人。 李姝在仓促间,也只搜集到三四十人的名字。 “刘九五,刘桂,刘明光……” 刘进一边念着名字,是不是发出咋舌的声音。 “没什么吧,感觉很好啊,朝堂平治,破胡击虏,有错吗?” “想想咱们这位中山王,是什么人吧。” “什么人?” “你看这一段。” 刘进把帛书推到了王翁须面前。 “元鼎初,赵王云:中山王但奢yin,不佐天子,拊循百姓,何以称为藩臣。” 意思是说你中山王骄奢yin乐,不负责天子安抚百姓,算什么藩王。 这是元鼎元年,中山王刘胜和赵王刘彭祖之间的一次争吵。 当时他二人来长安朝拜,酒宴上发生了争执。 刘胜就骂刘彭祖说:你是赵王,却不好音乐,玩赏歌姬舞女,正日代官吏去治理地方,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 刘彭祖吓坏了,于是就指着刘胜破口大骂。 王翁须念完后,疑惑看着刘进。 倒是李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不觉得,破胡击虏,朝堂平治,和中山王的秉性不符吗?他可是喜欢yin乐,爱好奢华,对政事毫不在意,一心只想做个太平王爷的人啊。可你看他给他这些儿子起的名字……呵呵,九五?姝姊,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是不是这么说的?” 李姝的脸色,凝重起来。 “我这位皇叔祖,是有大志向的。只可惜祖父英明神武,他算是生不逢时,所以只能用骄奢yin乐,来掩盖内心的想法。还有我这位叔父,刘昌。是真的想我汉家昌盛,还是希望他中山一脉昌盛呢?未央,是不是未央宫?叔祖想念的紧呢。” 李姝觉得,刘进有点强词夺理。 但在刘进看来,是中山靖王在用这种方式,来表露他内心的想法。 说他文字狱,也许吧。 刘进就是觉着,他这位叔祖,有心思。 而这次刘屈氂进京,怕不是另有玄机。 公孙贺有时候很骄横。 但必须承认,身为左丞相,他或许比不上前几任,但也算称职。 “咦?” 刘进突然看到了一条信息。 “姝姊,刘屈氂的儿媳妇,是李广利的女儿?” “还真是啊!” 李姝整理资料的时候,并未仔细查看。 刘进这么一说,她也是愣了一下。 拿过帛书,她眉头紧蹙。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要不要与太子知晓?” 刘进沉默了! 他可不相信,太子不知道这层关系。 汉武帝更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汉武帝把刘屈氂召进长安,意欲何为呢? 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感觉,汉帝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哪怕刘进是穿越者,拥有着后世人远超时代的见识,却依旧无法看出其中端倪。 有见识没有错! 但说实话,没有到那个位置,见识未必有用。 那是一种眼界,思考方式,乃至于布局,都远超过普通人算计的非凡能力…… 刘进深吸一口气。 穿越近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哪怕,有那个废物系统…… 说到底,还是缺人啊! 他身边要是有卧龙凤雏,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呢? “姝姊,帮我通禀太子宫,我想回宫给阿母请安。” “好!” 他现在身处宫外,回宫请安,也要提前通知。 “对了,你再私下与阿母说,就说我想见一见暴大夫。” “哪个暴大夫?” “满朝文武,还有第二个姓暴的吗?” “你是说暴胜之?” “嗯!” 李姝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要见暴大夫,可以直接拜访啊。” “啊?” “他就住在甲八号。” 刘进眉头一蹙,用手指了指,道:“隔壁?” “嗯。” 刘进还真没有想到,他和暴胜之住的这么近。 关键是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啊! 不仅没有,甚至连暴胜之的信息也很少。 若非赵破奴提及此人,刘进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对了,赵破奴怎么说的来着? 暴胜之最初和刘据亲近,但后来好像疏远了。 御史大夫啊! 三公之一。 他这个阿翁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暴胜之位列三公,他要是和太子刘据走的太近,只怕会惹来汉帝的猜忌和怀疑吧。 应该有这个原因。 “我这个身份,他那个地位……怕是不好交集吧。” 都得避嫌。 李姝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皇孙,真的是长进了! 以前的刘进,有点,有点书呆子。 人是一个好人,虽然身体不适很好,但对人非常谦逊。 可性子,却很直。 有的时候,说话做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现在嘛…… “说来也巧,日间我见兄长时,张贺偶然间提起了一件事。暴胜之好酒,陛下非常不满,还斥责了他。暴大夫说,他好酒,饮一觚酒,便多一分精明。结果陛下骂他:既然如此好酒,便拿一篇酒赋来。若是好,陛下以后就不再过问。若是不好,暴大夫便要戒酒。否则,就要办暴大夫一个欺君之罪。他正为难呢。” “还有这种事?” “陛下也是怕他好酒误事。” “那他可写出来了?” 李姝笑道:“听说是写了两篇,结果被陛下直接烧了……别忘了,陛下可不是等闲帝王,文采飞扬。他可是作过秋风词,李夫人赋,还有西极天马歌的陛下啊。” 呃…… 一个都没听说过。 你知道吗? 反正刘进是真不知道。 他知道刘邦写过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嘛。 但汉武帝,他确实是不太清楚。 看李姝的表情,相比不差。 刘进觉得,他得补补课才行。 其他人的著作他可以不了解,但祖父的作品,他要是不清楚的话,是真要被耻笑的。 “那他现在怎么办?” 李姝道:“张贺说,暴大夫在找人捉笔呢。” “这能行?” “有何不行,陛下只让他交一篇酒赋,又不是说非要他亲笔写一篇。暴大夫的文采,咱们不了解,陛下一定清楚。让暴大夫监察百官,捉拿宵小可以,写文章怕真不擅长。” 对了,暴胜之好像是直指绣衣使者出身。 那,的确是为难了他。 刘进也笑了,把帛书收起来。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来,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我好像能写。” 一旁正在帮他铺床褥的李姝和王翁须都停下来,疑惑看着刘进。 “写什么?” “酒赋啊!” 李姝闻听,眯起了眼睛。 “殿下文章虽好,却多匠气。” “姝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李姝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陛下评价的。” “呃!” 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年初他好像写了一篇关于马的赋,请汉武帝点评。 当时汉武帝的确是给了这么一个评价,不过他后面还有一句:虽多匠气,但比之去岁,颇有长进。进当多读经典,也许用不得太久,就能超越我了! 汉武帝的话语中,肯定有鼓励的意思。 但也说明,刘进的文章,的确不咋样…… 可咱有挂啊! 南哥的奖励中,可是有一篇实实在在的《酒赋》。 不过,刘进还没查看,是谁写的文章。 也许有用? 刘进抿着嘴,心中默念:领取酒赋! ------------ 第三十一章 再见沈武(追读!追读!追读!) 又要PK了,感觉很懵。 恳请大佬们能够支持一下,一定要追读到最后一页。 挺不喜欢这个制度的,但如果不P,就没有下轮的推荐了…… 所以,拜托了。 追读,追读,追读! 非常重要的追读…… …… “吾闻暴胜之欲作酒赋,上曰辞甚瑰玮,颇戏而不雅。聊作酒赋,粗究其始终……” 清晨,李姝醒来。 枕边留有一封帛书。 “是殿下让我放在这里的。他说若姝姊觉得好,便抄录一份,送给暴胜之大夫。” 李姝迷迷糊糊,拿起帛书。 她先扫了一眼,没有留意内容。 “翁须,你写的?” “昂!” 王翁须坐在榻旁,正在整理衣物。 听到李姝的问话,她昂着小脑袋,颇为骄傲说道:“昨夜殿下口述,翁须执笔。殿下说,翁须的字比以前长进很多呢……姝姊,殿下这篇酒赋,作的如何呢?” “姝姊,姝姊?” 李姝抬起头,一脸茫然。 “作甚?” “我是问你,殿下作的如何?” “你不是执笔吗?难道不知这篇赋的内容?” “是我执笔,可是我不太懂啊!” 李姝这才清醒了一些。 “嘉仪氏之造思,亮兹美之独珍。 仰酒旗之景曜,协嘉号于天辰。 穆公酣而兴霸,高祖醉而蛇分。 穆生以醴而辞楚,侯赢感爵而轻身。 谅千钟之可慕,何百觚之足云? 其味亮升,久载休名……” “嘶!” 李姝只看了一半,只觉汗毛乍立。 “这真是殿下所作?” “当然!” 王翁须有点不高兴了。 哪怕是姝姊,怀疑殿下也不应该。 因为,她是亲眼见陛下在寝室中踱步徘徊七次,而后开始诵读,由她亲自执笔。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时刘进诵读时,是何等风采照人。 莫说姝姊,便是良娣当面质疑,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顶回去。 李姝觉察到自己刚才的口气有点不对,连忙向王翁须道歉。 她撩起被褥,从床榻上下来。 手捧帛书,继续诵读起来。 “或秋藏冬发,或春酝夏成。 或云沸潮涌,或素蚁浮萍。 尔乃王孙公子, 游侠翱翔。 将承欢以接意,会陵云之朱堂。 献酬交错,宴笑无方。 于是饮者并醉,纵横喧哗……” 读到这里,李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她大声说道:“翁须,取笔墨来。” “作甚?” “殿下不是让我抄录吗?” “能行?” “何止啊!” 李姝说着,便匆匆来到案几前坐下。 王翁须取来笔墨,李姝则取出一副帛书,铺在了案几之上。 “殿下为何让你执笔?” 王翁须撅着嘴道:“殿下说,要带我飞。” “啊?” “姝姊你看最后的落款嘛。” 李姝连忙查看落款。 上面写着:征和元年八月二十六,进自孔雀天归,微醺,故作赋一篇,翁须执笔。 李姝看罢,噗嗤笑出声来。 她看着王翁须笑道:“此赋一出,必长安吟唱。翁须你能入其中,怕是要名留青史了。” “真的吗?” 王翁须小脸上,笑开了花。 李姝倒是没有嫉妒,她也用不着嫉妒。 因为她知道,刘进有多宠这小丫头…… “当然。” 李姝说着,提笔准备抄写。 王翁须的自挺好看,但是却有些生涩。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笔问道:“翁须,你不去服侍殿下洗漱,在这里作甚?” “殿下,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去了哪里?” 王翁须有点不高兴,脸上的笑容隐去。 “殿下带着赵安国和十名扈从出城去了,他说要去长陵找人,估计两三天就回来。” “去长陵?找什么人?” 李姝有点疑惑。 她可不记得,刘进在长陵认识什么人。 “殿下没说,还不让我跟着……姝姊,你有没有觉得,自从赵奉先来之后,殿下总喜欢带着他出门。以前他都会带我的,可现在……姝姊,要不咱们把赵奉先赶走吧。” 小丫头这是吃醋了! 李姝噗嗤笑出声来。 她抓起一根干净的笔,朝王翁须丢过去。 “胡思乱想些什么?殿下不带你,一定是有正事,你可别添乱。郭乃如今不在这里,府内的防卫系奉先一身。殿下出去当然要带着他,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嘛。” “好吧。” 王翁须又坐在了床榻边。 她也是说笑而已,又怎可能真的排挤赵安国。 只是,依旧有点不开心! …… 长安城外的陌道上,赵安国驾车飞驰。 刘进则坐在车内,沉思不语。 那篇《酒赋》,是后汉三国曹植所书。 这是刘进没想到的,但也必须承认,酒赋在这个时代而言,是最为贴切的文章。 如果拿着唐宋的文章在西汉使用,未必能用。 后汉三国,距离这个时代二百年左右,虽然文风有变化,但也不算是太过出挑。 不过,刘进在把酒赋留下,出城之后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文章,匠气很重。 突然做出这样一篇辞赋出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如果汉帝看到,让他再作一篇,该怎么办呢? 他可写不出曹植那种文采飞扬,才高八斗的辞赋来…… 嘶! 好像有点欠考虑了。 他很想返回长安,把那篇文章抢回来。 但想到这个时候李姝怕已经是看到了,他就算回去了,也没有用处。 再说了,如果没有这篇《酒赋》,他该如何接近暴胜之? 总不成跑过去直接说:请暴大夫把当年霍嬗的调查资料给我看看吧……如果霍嬗的死真有问题的话,怕是马上要出大事。只能悄悄调查,所以需要慢慢接近。 好在,调查霍嬗之死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 倒是赵破奴兵败浚稽山这件事,只剩下不到三个月。 马上要九月了,十二月底之前必须找到答案。 虽然刘进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时间限制,但他觉得,南哥不会无缘无故的给出这种限制。 一定有蹊跷!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挠挠头。 赵破奴兵败浚稽山已过去十载。 按照赵破奴的说法,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汉帝刘彻、公孙敖,李广利。 公孙敖已经死了。 李广利是贰师将军。 虽然他妹妹李夫人已经不在了,且两个兄弟也死了,可他还有一个外甥是昌邑王。 刘彻好像对昌邑王刘髆很重视。 刘髆的太傅名叫夏侯始昌,最初可是刘进的老师。 但后来,被调走去教授刘髆,也能看出,他刘进在汉帝的心目中,地位着实不高。 找李广利的麻烦? 别说是他了,怕是他老子刘据也没那个本事。 所以,想要找出浚稽山之战的答案,还需要从别处下手。 这关系到赵破奴是否归心。 更关系到刘进能否拿到那些奖励。 别的不说,那二百点可真的是非常诱人…… 马车,驶出陌道。 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 车速也随之放慢。 “奉先,咱们到哪里了?” “已出长安十里。” “前面靠边停。” 刘进撩起了车帘向外看,突然,他大声喊道。 赵安国愣了一下,忙把马车停在路边。 身后,十名扈从也停了下来。 刘进从车上跳下来,目光随即落在路边一辆陷坑的马车上。 马车,很简陋。 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正指挥几个家丁,把马车抬出陷坑。 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则站在路边。 “阿郎,车怕是跑不动了。” 一只车轮倒在地上,几个家丁左看看,又看看,有点不知所措。 “沈尹,别来无恙。” 刘进大声喊道。 那青衣中年男子扭头看过来,脸色顿时变了。 他连忙示意家丁退后。 看上去是很随意,但刘进能看得出来,他是想让家丁保护那母子三人。 把我当什么人了? 刘进心里有点不高兴。 但细想,又觉得正常。 当初他在京兆狱遇刺,沈武可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沈武苦笑着,抱拳躬身道:“殿下怎会在此?” “我去长陵。” “祭拜高祖皇帝吗?” “算是吧,但实际上是去找个人。” “原来如此。” 刘进看了看沈武,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家丁和母子三人。 “沈尹这是……” “武戴罪之身,蒙陛下恩泽,虽罢黜了京兆尹之职,但还是任我做了屯田都尉。” “屯田都尉?” 听上去是武职,但其实是一个文武合一的行政职务。 “沈尹被任往何处?” “渠犁。” 沈武害怕刘进不清楚渠犁的位置,于是连忙又解释了一句:“距离姑师不远。” 那就是西域喽! 去渠犁当屯田都尉,肯定不比得在长安做京兆尹。 这,算是流放了吧。 不过应该比那个长安县要强,听说他被流放去了日南郡当县令。 说起渠犁,刘进并不陌生。 西域堪舆图,有相关介绍,属于边塞。 “此去渠犁,千里之遥,沈尹就带这些人吗?” 沈武哈哈笑道:“能幸免于难,便是最大的幸事。能去渠犁,也是沈某的愿望。长安虽好,未免蝇营狗苟。渠犁虽远,说不定能让沈某大展身手呢。” 他看上去,很乐观。 刘进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 试问,自张骞凿穿西域之后,但凡有点雄心壮志的,哪个不想去建功立业呢? 蝇营狗苟。 倒也把个长安的公卿勋贵们,形容的非常妥帖。 “这车坏了,可不好走啊。” “没关系,可以骑马行进,等到了咸阳,再想办法。” “可夫人与孩子怎么办?” 刘进眼珠子一转,突然示意赵安国把马车赶过来。 他让赵安国把马卸下,然后对沈武道:“沈尹,乘我的车去吧,我这车还算结实。” “这怎使得?” “如何使不得呢?我也希望沈尹可以在渠犁大展宏图呢。” “这……” “怎那么啰嗦,你若是怕人说闲话,等到了渠犁之后,有什么新鲜玩意便送与我,权当是买车的钱。” 刘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武也不好拒绝了。 由此到咸阳,还要五六十里的路。 他好办,但对于妻儿来说,的确是麻烦。 于是,沈武抱拳一揖,沉声道:“殿下情义,沈武心领,感激不尽!” ------------ 第三十二章 党争(求收藏投票追读) 沈武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刘进骑马并行。 “殿下这骑术,需多加练习。” 他是一个文臣,但精通骑术,善于击剑。 汉代的儒生,大体上分为两类。 一种是实干型的,能文能武,上马可以厮杀,下马能治理天下。 他们秉承儒家的理念,以修家治国平天下为理念。 而另一种,则是清谈类型。 这种儒生善于算计,精于迎奉。 他们意图团结为一个整体,驱逐其他学术,形成一个阶层,来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种儒生…… 很多! 沈武,属于第一种。 刘进笑道:“以前我身子不好,所以疏于锻炼,以后会注意。” 等我解开霍嬗之死的谜题,把霍去病骑射拿到手,吓死你! 他倒没生气。 骑术射术,是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技能。 如同后世的驾驶技术,必不可少。 当然,指中上层人氏。 普通人,就算是有心想学,也没有那种机会。 “殿下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曾听太子言,殿下九岁时一场大病,后虽痊愈,但一直不甚强壮。太子还请过许多名医诊断,也一直没有能够查到缘由。” “我也不清楚。” 刘进眸光一闪。 “听说殿下招揽了赵破奴父子?” “沈尹也知晓此事?” “这种事,其实算不得秘密。当初赵氏父子归汉,陛下却没有任何回应,实则是想要给太子机会。只可惜,太子顾虑太多,所以才让殿下最终得了这个便宜。” “哦?” 刘进扭头,看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赵安国。 “家父顾虑什么?” “那可多了!” “还请沈尹教我。” 沈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教不教的,只是赵破奴此人,身份敏感。” “何出此言。” 沈武,沉默了。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 刘进立刻摆手,示意扈从离远一些。 两人并驾齐驱,走在最前面。 沈武轻声道:“其实原因很简单,赵破奴乃卫霍一脉。谁接纳他,就会遭遇各方打压。” “为什么?” “因为,很多人不愿意看到卫霍一脉再次崛起。” 刘进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 沈尹道:“殿下可知,当初卫霍一脉在朝堂上是何等权势熏天?当时陛下欲讨伐匈奴,朝堂上很多人不同意。正是卫霍二人接连取胜,令陛下彻底掌控了朝堂。可问题是,卫候当年骑奴出身,霍骠骑也不过私生子,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很多人?谁!” “那太多了,朝堂上的公卿,天家的宗室……自高祖皇帝斩蛇以来,朝堂上的公卿勋贵早已成为一体。太宗皇帝登记之后,同样也受到了各方钳制。在很多人看来,太宗皇帝能够登基,全靠了他们出力。这也使得太宗皇帝推行政令极为困难。” “还有这种事?” 沈武笑了笑,道:“你道太宗皇帝为何要休养生息?也是无奈之举。国力疲惫是一方面,朝中能打的将领勋贵,也大都厌战。同时,太宗皇帝登基前只是代国小君,身边更没有任何可用之人。他只能休养生息,慢慢聚集人才,才掌控朝堂。” 说到这里,沈武又朝四下看了看。 “天家与勋贵之争,延续三朝。其间世宗皇帝还出了七国之乱……在此之后,勋贵和宗室开始交集,慢慢也成为一体。至陛下登基,这个团体本想掌控朝堂,那料想经太宗皇帝与世宗皇帝两代努力,为陛下打造出了一个足以对抗他们的团体。” “文官?” “算是吧。”沈武道:“此后,陛下虽借这个团体,不断削弱勋贵和宗室的团体,但依旧难以对抗。于是,陛下起用了卫候,是想要用以帮助文官这个团体对抗。卫候呢,做的非常出色。不但对外接连取胜,对内也壮大了陛下的权势。” 说到这里,沈武沉默了。 刘进也不催促,只静静看着他。 好半天,沈武才道:“只是卫候做的太出色了,出色到威胁了两拨人的利益。” “他,是骑奴出身,得天宠幸,尚平阳公主。而皇后更从陈皇后手中抢走了陛下的宠幸。殿下,你要明白,当初陛下登基,陈皇后一脉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结果却都归了卫家。也幸亏之后,有景桓侯横空出世,稳住了卫候的权势和地位。卫霍两家合流掌控朝堂,内有皇后把持宫闱,换成谁都会感到恐惧和嫉妒。” “所以……” “其实这种对抗,自景桓侯故去就变得激烈了。” 沈武轻声道:“元鼎五年的酎金案,殿下可听说过?” 元鼎五年我知道。 那年,我刚出生。 但酎金案,刘进是真不清楚。 “不知道。” “元鼎五年,陛下欲征伐南越,结果满朝文武,竟然无人响应。” “啊?” 在刘进的印象里,汉武帝对朝堂的掌控力度非常高。 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沈武冷笑道:“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盖因勋贵列候皆不愿从命。他们认为,陛下看重卫霍一脉,大可以让卫霍一脉的人出征。不仅是勋贵,朝中文臣也如此想。这件事,让陛下非常恼怒,倍感丢失了颜面。但最终,只能借酎金之名,夺取了106个列候的爵位。其中,还包括了卫候次子和幼子,以及公孙贺赵破奴等人。” 酎金,汉代宗庙祭祀时随同酎酒一同奉献的黄金。 属于诸侯的贡金吧…… 刘进倒是知道这个,毕竟他也参加过多次祭祀。 而酎金案,就是汉武帝借口诸侯的贡金成色不好,而后罢黜了106个列候的爵位? 有点儿戏,但也体现了汉武帝的无奈。 106个列候被除爵,那么也就掩盖去了列候不响应从军的尴尬。 而且,还不能只处罚勋贵。 卫青一脉的人,也受到了处罚。 次子卫不疑,幼子卫登……再加上公孙贺与赵破奴等人,也让勋贵无从发作。 可问题是,卫登和卫不疑,当时虽已封侯十二年,但年龄不过十二三。 说穿了,就是堵列候之口。 至于是否震慑到了文物群臣? 也许吧! 但刘进觉得,很可能没有震慑到…… “还有这种事?” 刘进,倍感震撼。 沈武苦笑道:“卫候骑奴出身,景桓侯是个私生子。不管是勋贵宗室,还是朝中文武大臣,都觉得卫霍出身太低,不配和他们一起位列朝堂。这种矛盾,持续了很久。但当时卫候尚在,加之陛下对卫霍一脉的关照,所以大家都保持着度。” “真正开始剿杀卫霍一脉,还是在卫候过世之后。” 沈武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里面,也有太子的原因。” “是吗?” “太子和卫霍一脉的关系太深,如果太子登基,卫霍一脉必然受到宠信,到那时候,就羽翼丰满了。所以,朝堂的两方力量决定,联手剿杀卫霍一脉的人,同时对太子也发动了攻击……浚稽山之战,你道只是赵破奴被俘?连同太子,从那时候也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无奈之下,他只能疏远卫霍,拉拢公羊学派的儒生。” 刘进,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经沈武这么一说,一下子豁然贯通了。 “陛下难道,不管吗?” “想管,可失去了卫候和景桓侯,陛下失去了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刀,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特别是陛下日益年迈,精力比之当年差了很多。而太子殿下的表现,也让陛下非常不满……我曾劝过太子,让他招纳赵破奴父子,但……不敢!” 卫霍故去,卫霍集团失去了主心骨。 而本应成为主心骨的刘据,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退缩,表现更是不尽如人意…… 这也使得本该继续屹立朝堂之上的卫霍集团,遭受了致命打击。 慢慢的,人心散了! 刘进,深吸一口气。 此前他有这方面的猜想。 但经沈武这么一解释,也让他得到了确认。 “沈尹,赵侯的地位,很高吗?” “你是说,在朝堂上?” “不,在卫霍一脉之中。” “算不得很高,但他与各方皆有关联,算是卫霍一脉在军中和朝堂上的联系。” “他?” 刘进脑海中,浮现出那种为酒色所伤的吕布脸。 沈武道:“殿下可知,景桓侯帐下,有猛士几何?” “不太清楚。” “当年景桓侯帐下,有高不识、仆多、赵破奴、敞屠洛、雕延年、董荼吾、路博德,还有韩说、韩嫣……高不识和仆多皆故去,但高不识之子如今是匈奴句王。仆多曾为长水校尉,雕延年继之。而胡骑校尉,则是仆多之子,路博德虽被除爵,却被陛下委任,在居延泽修筑居延塞,官拜强弩都尉,今已六十,仍掌控居延塞。” 沈武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睁开眼说道:“此皆卫霍之中坚。而赵破奴为骠骑司马,威望不低。他在,则这些人就不会散,与太子而言,便是臂助。可他不在,这些人便只会忠于陛下,而非卫霍一脉之人。除了这些人,还有很多……当年景桓侯帐下多胡人,在西域漠北各有一方势力。只是,赵侯被俘之后,这些人也跟着散了。” 刘进喉咙有点干。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赵破奴,竟然关联这么多人。 他看着沈武,久久不语。 突然,他问道:“沈尹,你在京兆尹多久?” “有六年了!” “那你可知道,赵侯当年兵败浚稽山,是谁走漏了消息?” ------------ 第三十三章 赠图(求收藏追读投票) “走漏消息?” 沈武愣了一下,有点疑惑。 他显然不太清楚这件事。 这也难怪,赵破奴兵败浚稽山的时候,沈武还不是京兆尹。 “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当时我还在右扶风,为右扶风司马一职。当时我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长安城满城素缟,六郡遍地哭声,但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他说着,突然靠过来。 低声道:“殿下,莫非赵侯当年被俘,还有内情。” 那一脸的八卦模样,倒是惹得刘进想笑。 果然,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啊! “内情说不上,只是赵侯对此事耿耿于怀,曾在私下里与我说,他当年在浚稽山是遭了埋伏。” 刘进说着,也压低了声音。 他简单叙述了一遍当时赵破奴与他说的事情。 沈武听罢,若有所思。 他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 但又好像很为难,所以没有出声。 “沈尹,莫非知道些什么?” “也说不得是知道吧……准确说,是有点猜测。” “说来听听呗。” “无凭无据的事情……不好说,不好说。” 沈武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刘进却来了兴致,道:“只当故事听,要甚证据?出你口,入我耳,如此而已。” “那,好吧。” 沈武显得有点为难。 但他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说一说。 “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啊,存粹是猜测。因为,有一件事件,我一直没想明白。” “什么事?” “刚才,殿下提到了公孙敖。” “是!” “那太始元年正月发生的那件巫蛊案,殿下可有印象?” 太始元年? 刘进愣了一下。 今年是征和元年,太始元年那不就是四年前的事情? 不过,刘进对沈武所说的‘巫蛊案’,着实没有太深的印象。 嗯…… 他只知道,明年的巫蛊之祸。 而且,还是因为沈武BUG才知道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沈武一眼。 “印象不深。” “就是公孙敖一案。” “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甚可说。太始元年,是我担任长安京兆尹的第三年……咦,我居然做了七年京兆尹。” 沈武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有问题?” “没什么,只是……七载光阴,白驹过隙啊!当年我初入长安,才三十八岁,风华正茂。当时陛下在甘泉宫养病,太子辅政。当时还是太子殿下接见的我,并温言勉力。这一转眼,就是七年,难免有点感慨……当年的事情,犹历历在目啊。” 说着,他哑然失笑。 摆了摆手,接着道:“太始元年正月,我奉陛下之名,配合廷尉捉拿公孙敖的夫人,说是有人举报,公孙夫人在家中行巫蛊之事。我的确是在因杅将军府的后花园找到了几个桐木玩偶……当时因杅将军很茫然,好像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对谁巫蛊了?” “不清楚,因为这案子后面不是我跟进,而是直接关进了中都诏狱……殿下当知,诏狱那边都是陛下亲自过问的犯人,我虽是京兆尹,却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真不知道了,大概十天后,陛下下旨,因杅将军满门被杀,公孙敖更是在西市门外被腰斩。当日是我监斩,那公孙敖已不成人样,舌头都没了……” “啊?” “陛下杀戈果断,我自是知道的。但用了那么重的刑,却十分罕见。” “殿下应该听说过,那公孙敖最初以骑郎身份服侍陛下,可以说是陛下最早的亲信。而且他与卫候关系很好,有救命之恩……当初,馆陶长公主曾意图杀害卫候,是公孙敖听说之后,带部曲硬闯了长公主府,才算把卫候抢救出来……” 馆陶长公主,刘嫖。 嗯,这个我知道。 是陈阿娇的母亲。 当年汉帝刘彻能顺利登基,也有刘嫖出力。 “所以呢?” “陛下杀戈果断,但对亲信也还算仁厚。我看公孙敖那样子,就琢磨着,不至于吧。哪怕公孙夫人行巫蛊之术,但是与因杅将军何干?用得着那么重的刑?而且还是腰斩弃市,还满门抄斩,一个活口没有留下。有点,不符合陛下风格。” 刘进,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沈尹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沈武连连摆手,露出惊惧之色。 他沉吟片刻,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天汉四年,就是巫蛊案的前一年,公孙敖与贰师将军联手攻打匈奴,结果惨败……其部曲死伤惨重。按律,公孙敖死罪。结果却被他用赎死金赎死,没多久就放了,然后继续担任因杅将军之职。”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死罪能赎死,说明陛下虽然生气,却并不想杀他。” 沈武说完,抿了抿嘴。 “可几个月之后,陛下就把他腰斩了。” “也就是说,他做了一些让陛下恨之入骨的事情?” 沈武笑了笑,道:“之后我追查了一段时间……殿下可能不知道,沈某生平最喜欢这种疑案。在京兆尹七年,沈某可说是断案如神,经手的案子从没有冤假错案。其他的本领,沈某不敢说什么,但要说断案查案,这满朝文武,唯黄霸胜我一筹。” “黄霸?” “嗯,河南郡太守丞,方过而立之年。” 黄霸,黄霸! 刘进暗自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太守丞,已经算是高级地方官员了,月俸120斛。 招揽一下? 可拿什么招揽呢? 沈武是有才干的,否则不会当了七年京兆尹。 连他都推崇的人才,想必是有真才实学吧。 就算招揽不得,也可以接触一下…… “沈尹后来追查出什么了吗?” “郭吉,听说过没有?” 又是一个知识盲点。 刘进摇了摇头。 “元封元年,陛下亲率十八万大军巡边,郭吉当时为漠北强弩校尉,因触犯军法,逃奔匈奴。” 有这个事情吗? 汉武帝亲率十八万大军巡边? 嗯,十八万大军应该是有点,但应该是十八万边军,驻扎各地,而非集结一处。 汉帝巡边,真要带着十八万大军,单是粮草辎重的运输,就是一个问题。 刘进更相信,是汉武帝带着一支人马巡视十八万边军。 但,他是真没有印象。 因为原主当时,只有两岁…… “郭吉,怎么了?” “他是公孙敖的好友,且是儿女亲家。” “哪又怎样?” “倒也不怎样,问题是太初二年,郭吉在乌师庐帐下效力。” “所以……” 沈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刘进,则陷入沉思。 两人行进很慢,大约走了十里地左右,遇到了一条岔路。 一边是往长陵方向,一边是去咸阳。 沈武下马,与刘进告辞。 “沈尹此去渠犁,不知何时能够再见。还望沈尹在渠犁能重整旗鼓,做出一番事业。进当在长安聆听佳音,也许他日,沈尹还会返回长安,到时候咱们再一醉方休。” “若有可能,我是不太想回长安了。” “为什么?” 沈武笑了笑,没有回答。 刘进也明白他的心思:长安的水太深,太浑,掣肘太多! “沈某也祝愿殿下,他日一鸣惊人。沈某便是在渠犁,也会为殿下摇旗呐喊。” “哈哈哈,借沈尹吉言。” 如何一鸣惊人? 沈武没有说,刘进也只是笑了笑。 见沈武再次上马,他退到了路边。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奉先,把我兜囊取来。” 赵安国忙快步跑过来,递给刘进一个兜囊。 刘进把兜囊斜挎身上,从里面取出了一卷地图。 “沈尹留步!” 他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辔头。 “这是此前我在无意中得来的西域堪舆图,应该是博望侯所绘。一直带在身边,也无甚用处。沈尹此去渠犁,人地两疏。说不定此图能够助沈尹一臂之力……” “西域堪舆图?” 沈武愣了一下,连忙下马接过来。 他打开舆图,飞快扫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谢殿下赠图,沈某有此图,西域万里疆土,便能了然于胸。” 说完,他退后一步,抱拳一揖到地。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 沈武这才上马,与车仗并肩而行。 身后,刘进站在原地,不停向他挥手。 这也让沈武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感触…… “夫君与殿下聊的很愉快吗?” 从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武哈哈大笑道:“很愉快。” “可,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呢?” “不知道,但离开长安,我感觉少了许多束缚,能够与人畅谈,也是痛快之至。” “那夫君以为,皇孙殿下……” “哈哈哈,不可说,不可说!” 沈武说完,突然催马,那匹马好似离弦利箭窜出,跑去好远。 车帘掀起,沈武夫人看着他那纵马驰骋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线。 …… 天,黑了! 深秋的夜晚,萧瑟且寒意逼人。 刘进等人在长陵县城外停下,看着紧闭的城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一路和沈武聊的很愉快。 与沈武分别之后,他也在一路思考。 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黑了,长岭县城也关闭了城门。 哪怕刘进自报家门,可城门依旧没有开启。 毕竟,这年月的夜禁,可不是说着玩的。 眼见进城已不可能,刘进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让赵安国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然后又命人升起了篝火。 “奉先,看样子今晚咱们要风餐露宿一次了!” 赵安国嘿嘿笑了起来,“殿下不用担心,有奉先在,怎地也不会是风餐露宿!” ------------ 第三十四章 真相只有一个 长陵,位于咸阳原上。 这是关中平原一处高地。 据说,风水极好! 高祖刘邦长陵便建于此,孝惠帝刘盈驾崩之后,也长眠欲斯。 除此之外,还有汉孝景皇帝,也葬在咸阳原上。 未来汉武帝同样建皇陵于此地。 这么说吧,西汉十一个皇帝,九个都葬在这里。 当初,汉高祖建长陵,从关东迁富户五万余户,十余万人来此,并设有长陵邑。 如今的长陵邑,已经成为长安和咸阳之间的一处重镇。 三万余户,十万人口。 其规模属于中上等的结构。 它隶属于左冯翊所辖,是长安周围极为重要的一座城邑。 …… 一轮皎月当空,照映在咸阳原。 月色中,长陵山被一层薄雾所笼罩,隐隐约约,看的不太清楚。 从渭水吹来的风,带着几分水汽。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里,更添了几分寒意。 篝火,熊熊。 长陵城外三里地,有一处残破祠堂。 刘进等人在确认无法入城之后,便来到祠堂避风。 祠堂,背靠着一片桃林,不远处有一条溪流,潺潺流过。 风餐露宿是不可能的! 赵安国在漠北十年,早已练就了一身野外生存的本领。 他现在有兵器,有马匹,有弓箭。 还有十名扈从跟随。 这些,足以让刘进一行人可以不必忍冻挨饿。 “侯杰,射术不错嘛。” 刘进坐在篝火旁,看着篝火上那只滋滋冒油的兔子,忍不住笑道。 旁边还有两座篝火。 十名扈从分成两拨,围在篝火旁。 侯杰,就是其中一人。 他是太子宫的家人子,其父是太子宫的舍人,早年病故。 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九个扈从,也都如此。 他们生长在太子宫,后随刘进一起搬出。 日后,若刘进有所成就,他们会再进一步,脱离家人子的身份,甚至能出将入相。 听到刘进的夸赞,侯杰忍不住笑了。 “殿下过誉了,若以射术而言,杰还逊色李姑娘许多呢。” “姝姊的射术很高明?” “六十步内,百发百中。” 刘进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他和李姝朝夕相处,却不知道李姝还有这等本事。 “殿下,肉熟了。” 赵安国取下兔子,取出一把小刀,迅速把兔子分割完成,递给刘进一只兔腿。 有点淡,但味道不错。 这玩意儿胜在原汁原味,一口咬下去,汁水飞溅。 刘进,感到非常满足。 不过他食量不是很大,半只兔子吃进去,就饱了。 这兔子肉能有多少? 半只兔子,去掉骨头,说实话真没有多少肉。 刘进上辈子最喜欢兔头,可惜这烤出来的兔头,有点无法下口。 好怀念上辈子在成都的日子啊! 巴适的狠! 刘进擦了擦嘴,便靠在一副背囊上。 半只兔子,对赵安国而言,也就是塞牙缝。 见刘进吃饱了,他也不再打搅,偷偷摸摸跑到了侯杰他们的篝火旁,从架子上割下了一块烤肉。 咸阳原上,可不缺野味。 兔子野鸡遍地,山羊野猪出没。 除此之外,还有猛虎巡山,野狼成群,犀牛遍地,野牛奔行,更有狮群狩猎。 没错,是狮群。 高祖皇帝刘邦在位时,曾有人献狮三头,一雄两雌。 刘邦驾崩后,三头雄狮就被丢在了长陵。 原以为很快就会消失,可不成想却越来越多。 据当地人说,而今咸阳原上,有四五十头狮子,即便是猛虎,也要退避三尺…… 那些狮群,都是当年那三头狮子的后代。 赵安国他们,就猎杀了一头野牛。 野兔是让刘进品尝的。 对于他们这些糙汉子来说,小兔兔从来不在他们的食谱当中。 肉香,四溢。 但刘进却没什么胃口。 他靠着背囊,闭着眼睛。 脑子里,却在回忆今日和沈武的交谈。 所以,是公孙敖,对吗? 元封五年,卫青病故。 卫霍集团彻底失去了他们的主心骨。 甚至连刘据,都要面临各方势力的撕咬,不得不隐忍退让。 太初二年,浚稽山之战发生,赵破奴父子被俘,也使得卫霍集团遭受惨重打击。 从元封五年到太初二年。 中间只隔了不到四年…… 伴随着赵破奴被俘,卫霍集团彻底被击散。 昔日卫霍集团的中坚人物,也都随之沉默、隐退,甚至消亡。 而公孙敖,这个当初在卫霍集团之中,也算是中坚力量的重要人物,叛变了…… 他觉察到卫霍集团的衰弱。 也发现了太子的懦弱。 于是,他选择背叛。 沈武说了两件事。 一个是公孙敖配合李广利作战,以惨败告终却依旧能够继续坐稳因杅将军之位。 背后,一定是有人撑腰。 李广利? 只一个李广利,怕还不够。 哪怕,他是刘髆的舅舅。 所以李广利的背后,还有人。 联想到他和刘屈氂的关系,刘进心里也就有了一个判断。 刘胜,只是一个藩王,感觉好像很一般。 可别忘了,他有一百多个儿子,其中更有二十多个列候…… 不是列候,却能位列朝堂,或者掌控军权的,又有多少人呢? 那,绝对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一股能够影响到朝堂的强大力量。 好吧,不想这些。 公孙敖决定叛变卫霍集团,或者说决定叛变太子一系。 他选择了李广利,或者说是李广利背后的中山王,以及宗室。 他在卫霍集团中的地位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卫霍集团了如指掌。 他深知,赵破奴在这个集团中的重要性。 所以,赵破奴就成了他的投名状。 汉武帝刘彻密令赵破奴奔袭浚稽山。 他可能会提防李广利,却未必会真的提防公孙敖。 于是,公孙敖知道了他的任务,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打散卫霍集团的极好机会。 他找到了李广利! 刘进,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李广利……很聪明的一个人。 他之所以针对卫霍集团,未必是真的对卫霍不满,而是想要打击太子刘据,辅佐昌邑王上位。 知晓公孙敖的计划之后,他不会拒绝,但也绝不会参与。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了,汉帝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鼓动公孙敖,却有袖手旁观。 就这样,公孙敖就派人通知了郭吉。 而后又让郭吉,密告乌师庐。 左大都尉因此暴露,被乌师庐秘密杀害。而后乌师庐又调动了且鞮侯和狐鹿姑父子,埋伏在浚稽山中。一场猎杀依旧随之展开,当赵破奴抵达浚稽山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落入乌师庐的陷阱之中…… 两万骑军尽没。 令汉帝刘彻愤怒不已,采取了对卫霍的打压。 这个计划应该是完美的! 只是没想到,且鞮侯父子竟然没有杀害赵破奴父子。 之后,也许是公孙敖的老婆知晓了这件事,并且在无意中透露出去,便被汉帝知晓。 这也是最初,汉帝为什么要抓捕公孙敖老婆的原因。 而后在诏狱中,对公孙敖用了重刑,甚至割了他的舌头,然后把他腰斩弃市,并且满门灭绝…… 为什么没有继续追查? 只怕,汉帝也很无奈吧。 因为查到公孙敖的时候,已经距浚稽山之战,过去六年。 六年之中,卫霍集团几乎被剿杀殆尽。 李陵战败投降,恐怕也是那场剿杀的一部分。 汉帝很重视卫霍集团,可是在卫霍集团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时候,他如果追究下去,等同于让卫霍集团彻底消失。而太子刘据,也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别说不可能! 哪怕英明神武之汉武帝,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要退让隐忍。 这,就是政治吧! 勋贵宗室和文官集团之间,伴随着卫霍失去反抗之力,已经开始了新一轮博弈。 如果这时候调查浚稽山之战的真相。 那么两股力量很可能会合而为一。 上一次他们合流,卫青尚在。 如果再次合流,估计汉帝也会感到棘手。 所以,以公孙敖举族覆没来结束,对汉帝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怕的政治! 肮脏的政治! 刘进的目光,落在远处篝火旁边,正在大呼小叫吃肉的赵安国身上。 他的猜测,听上去很荒诞。 可如果刨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结果无论多么荒诞,多么不可思议,却一定是真相。 只可惜了,赵破奴和赵安国父子这十年的屈辱。 篝火,照映着赵安国那张酷似张光北的脸。 刘进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吕布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会造反吧! 幸亏,赵奉先不是吕奉先。 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及上次和赵破奴的谈话,刘进觉得他父子二人始终忠于汉室。 要知道,在未来的巫蛊之祸中,他父子都遇害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让他们活下来。 只有让他们活下来,刘进才有把握渡过难关…… 叮! 伴随着一声轻响。 刘进眼帘中出现了一段文字。 【恭喜宿主找到浚稽山之战答案!】 【奖励1:穿越点200点。】 【奖励2:虎骨壮身丹30*5】 【奖励3:黄金五百镒。】 【奖励4:巫蛊之祸,线索一条。】 【线索:史皇孙王翁须及其妹,皆非坐诛。巫蛊之祸,太子败走逃离长安,史皇孙留城中安置幼子后,与母良娣、夫人王翁须、妹刘节皆遇害,凶手不知何人。】 【任务:有内鬼,终止交易。】 【宿主身边有内鬼,请查明内鬼,找出凶手。】 【奖励:1.漠北舆图;2.黄金千镒;3.虎骨壮身丹30*10;奖励4.灌钢法工艺流程;5.甲骑具装工艺流程;6.纸张的艺术:华夏造纸术之两汉至唐时期造纸工艺。】 ------------ 第三十五章 孙家祠夜战(一) 刘进,懵了! 赵破奴的委托,浚稽山之战结束了! 奖励,很满意。 可内鬼又是什么? 太子败走逃离长安,没有带走家人。 刘进一直以为,他会死于乱军之中,亦或者因连坐而死。 可…… 坐诛,就是连坐的意思。 非坐诛,意思是说,他不是因连坐而死,而是死于一场谋杀。 他、母亲史良娣、王翁须,还有他唯一的妹妹,刘节……如果从这个内容来看,他,还有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他才会把他的儿子送走,安置。 但是,一家人都死了。 而且是死于内鬼。 郭乃呢? 根据之前的信息,郭乃和他一同赴死。 说明郭乃并非内鬼。 以郭乃的身手,却死了。 是怎么死的? 刘进只觉一阵头大。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围坐两个篝火堆旁的十一个人。 赵安国肯定不是。 按照原来的历史,赵安国并没有追随刘进。 十名扈从,在巫蛊之祸时,又有几个人仍跟随于他呢? 慢着! 姝姊呢? 为什么没有姝姊? 刘进从最初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 他意外的发现,在这份名单里,竟然没有李姝的名字。 什么原因? 刘进,不禁蹙起眉头。 “殿下,怎么不休息?” 赵安国觉察到刘进醒来,而且情绪有点古怪,于是便起身走过来。 刘进晃了晃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殿下,别忘了吃药。” “好!” 刘进点点头,把兜囊拉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瓶虎骨壮身丹,倒出一粒之后,吞咽下去。 慢慢,躺下来。 他笑着说道:“奉先,那晚上辛苦你们。” “殿下哪里话,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哦,还有一件事。” “请殿下吩咐。” “你就坐在我边上,不然我睡不着。” 赵安国愣了一下,忙沉声道:“殿下放心,奉先定不离殿下半步。” 刘进点了点头,和衣躺下。 南哥弄出这么一个任务出来,一下子让刘进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了。他现在看谁都像内鬼,看谁都很可疑。唯一能让他放心的人,似乎也只有身边的赵安国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 不该来长陵。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内鬼,内鬼,内鬼! 要不要玩的这么刺激? 别人的穿越,大杀四方,美女众多。 可我的穿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云诡波谲! 没错,刘进现在觉得,他所要面对的局面,真的是一个云诡波谲,处处杀机的局面。 也就是说,就算他能渡过巫蛊之祸,依旧有性命之忧。 接下来,他真的要处处小心才行。 …… 赵安国在篝火旁,盘膝而坐。 他的呼吸声,传入刘进的耳朵里,让他感到了些许安心。 闭上眼,手伸进兜囊。 青铜弩机冰凉的手感,让刘进多少有些安心。 这把青铜手弩,是他在家中武库里翻出来的玩意。 李姝说,手弩是刘进十八岁时,张贺赠送的礼物……张贺,是西汉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酷吏张汤之子,如今为刘据宾客。虽然刘进不得刘据欢心,但张贺并不在意。 这一点,从刘进的记忆里也得到了确认。 不过穿越之后,刘进和张贺很少见面。 一来他在养伤,不方便见客。 这二一来嘛,张贺的事务也很繁忙,主要是帮助刘据打理覆盎门外的博望苑。 那是汉帝刘彻在刘据七岁被册立为太子时,专门为他修建的苑囿。 待刘据成年后,博望苑也就成了他召集门客,与儒生清谈的聚居点。 在刘进的记忆里,刘据对博望苑,可是投注了很大的热情…… 这把手弩,体积很小。 使用青铜箭镞,箭矢长八寸,又称八分弩。 便于携带,方便隐藏。 其射程比之正常的弩箭不如,但也可以达到三十步。不过,十五步内威力最大。 平日里,武库的武器,有专人负责。 所以这把手弩的性能非常好。 刘进这次出城的时候,倒没想太多,随手把手弩放进兜囊。 同时,还配了五支弩箭。 握住了手弩,更加安心。 刘进紧闭着眼睛,努力不去想内鬼的事情。 按照线索提示,内鬼大概率是在巫蛊之祸爆发时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安全的! 渐渐的,倦意涌来。 刘据昏昏沉沉,便睡着了。 只是,他睡的并不安稳。 试想,心里有那么多事情,又怎可能睡的安稳?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荒郊野外……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 突然,醒来。 从褥子上坐起,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兜囊里取出,紧握手弩。 “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 刘进长出一口气,算是清醒过来。 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还是老样子。 三堆篝火,仍熊熊燃烧。 不过其中一堆篝火旁的五个扈从,已经和衣而卧。 “侯杰他们分成了两班值守。” 赵安国轻声道:“才到子时,殿下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这样啊!” 刘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殿下要不要吃点东西?” 篝火上的烤肉已经不在了,放在火堆旁边。 刘进摇了摇头,缓缓起身。 他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也不知怎地,睡不着了。” 正说话间,一个扈从站起来,走到了祠堂的门口,撩起衣襟放水。 刘进见状,忍不住笑骂了一声。 他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骂道:“腌臜货,没见大家都在休息,离远一点,骚气的紧。” 那扈从也不恼,嘿嘿笑了一声,迈步往外走。 也就在这时,一声弦响。 一支利矢飞射而来,那扈从刚把头扭过去,箭支已经到了眼前。 噗! 利箭穿透了扈从胸口。 扈从原地飞起,扑通就摔倒在地上。 正在篝火旁取笑的侯杰一愣,旋即一把抓起地上的盾牌和环首刀。 “刺客,有刺客!” 话音未落,数十支利矢飞来。 侯杰迅速后退,来到刘进身旁,盾牌竖起。 “大家小心,有刺客!” 此时,祠堂内的人都清醒了。 赵安国一手抓起大斧,一手握住旁边的香案。 “侯杰,让开。” 侯杰连忙躲闪,就见赵安国已经拎起香案,砰的一下摆放在了刘进身前。 “殿下,躲在这里,别乱走。” 他说着话,已经纵身越过香案。 箭矢射过来,赵安国就地一滚,躲过了箭矢,同时伸手抓起一扇倒在地上的门板,奋力掀起。门板呼啸着飞了出去,赵安国则拖着大斧,紧随门板,冲出祠堂。 数息后,外面传来的惨叫声。 箭雨也随之放缓。 “侯杰,保护好殿下。” 躲在门口的几名扈从大声喊喝,而后提刀冲了出去。 刘进眉头一蹙,身体往桌后缩了一下,手弩悄然放在了身后。 “侯杰,去看看什么情况。” “喏!” 侯杰举盾持刀,到了祠堂门口。 祠堂外,已经乱成了一团。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外面,手持刀剑蜂拥而上。 赵安国已经跑出去了三十几步远。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 看样子,是被赵安国所杀。 八名扈从拦住了黑衣人,刀光闪烁。 侯杰的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 他看得出,这些黑衣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殿下休慌,些许贼人,不足为虑。” 刘进慢慢从香案后探出头,大声问道:“可看出是什么来历吗?” 未等侯杰回答,一声惨叫声响起。 是一名扈从! 他砍翻了两个黑衣人,但对手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砍中,倒在血泊之中。 “马鹞子!” 侯杰大惊,喊了一声。 可这一声喊,也吸引了四名黑衣人过来。 侯杰见状纵身跃出,一手舞盾抵挡,一手长刀闪烁,一下子把四个黑衣人拦下来。 刘进见状,也是心惊肉跳。 他探手进兜囊,取出两支箭矢。 拉弦搭在牙上,而后将一支箭矢放入弩臂的箭槽之中。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突破了侯杰的防线,冲进了祠堂。 他一眼看到负手而立的刘进,二话不说,挥刀就冲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刘进猛然向后连退两步,手弩从背后拿出,对准了黑衣人,扣动悬刀。 这么近的距离,也不需要什么望山瞄准。 嘎嘣,伴随着望山扣动,牙缩进弩机,弓弦一颤,弩箭离弦射出,化作一道闪电。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刘进会有手弩。 他距离刘进不过十步距离,根本来不及闪躲,噗的一声,箭矢正中他大腿上。 疼的他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 而刘进则横步闪开,迅速搭上另一支箭矢。 黑衣人从地上捡起刀,抬头向刘进看去。 就见刘进扣动悬刀,弩箭唰的射出,正中黑衣人的面门。 那黑衣人伸出手,噗通都趴在了地上。 感谢京兆狱的那场刺杀! 也正是那天,刘进亲手杀了一个刺客,使得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见黑衣人死了,刘进忙又取出一支箭矢,搭在弩机上。 他快步上前,伸手从地上拾起那口环首刀。 有三四斤重,不算太沉,份量刚刚好…… ------------ 第三十六章 孙家祠夜战(二) 黑衣人越来越多! 如果算上那几十个已经死掉的,有七八十人之多。 赵安国一开始还以为是些许毛贼。 可渐渐他就发现,对方非同小可。 使得并非市井中游侠儿的招数,更多是军中的搏杀术,而且是那种极为高明的搏杀术。 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配合了。 一开始,也许是轻敌,也许是胜券在握。 黑衣人大都是各自为战。 但后来觉察到不妙,他们立刻变幻的战法,时而两三人配合,时而四五人合作…… 叱嗟彼母婢之。 这如果不是军中的人,也一定有过军中的历练。 大斧呼的横扫千军,赵安国趁势后退。 “拦住他!” 两队,十个人立刻上前,阻止赵安国向祠堂撤退。 赵安国眼红了! 大斧上下翻飞起来,呼呼作响。 他的斧头比对方的环首刀要长出很多,这轮开来之后,即便对方人数占优,也被连连逼退。 他转身就走。 却在这时,从侧里飞出一支利箭。 赵安国不得不闪躲,旋即被对方再次包围起来。 他偷眼向远处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在百步之外,有一二十名黑衣骑士列队在一片疏林前,手持长矛,正虎视眈眈。 “退进祠堂,退进祠堂!” 这祠堂周围,地势开阔。 一旦对方骑兵突击,哪怕赵安国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抵挡不住。 当然了,如果他在马上的话,倒也不怕。 可马匹都在祠堂的另一边,根本来不及过去。 这些人,显然是要针对刘进! …… 与此同时,祠堂外的搏杀越发惨烈。 好几个扈从已经是遍体鳞伤,摇摇欲坠的模样。 在他们周围,少的有两三具尸体,多的有五六具。 而他们,也折损了三人。 一共八个扈从,如今只剩下四个。 除了守在祠堂外的侯杰之外,其他三人也有点撑不住了,开始向祠堂撤退。 侯杰一刀,砍翻了一名黑衣人。 而后趁势跃上台阶,举起盾牌狠狠砸在另一个黑衣人的身上,把那黑衣人一下子砸翻在地。 可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剩下的黑衣人就冲进祠堂。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香案旁边的黑衣人,心里不由得一惊。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 那种汗毛森然的感觉,也让他意识到了危险。 嘎嘣! 弓弦声响起。 一支利箭从身后飞出。 黑衣人忙侧身躲闪,也就是在他躲闪的瞬间,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窜出。 他手里一把环首刀,唰的直刺而来。 动作很快! 黑衣人刚躲过了利箭,环首刀就到了跟前。 他忙举刀想要封挡,哪知对方身体突然一矮,变刺为抹,刀光一闪,直接给黑衣人开了膛。 鲜血混杂脏器,洒落一地。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拄刀半跪在地上,呼呼喘息的刘进。 “老虎不发威,真以为老子HelloKitty啊!” 这一刀,可是使出了他全身力气。 刘进没有用过刀,也不会用刀。 但郭解所创的手搏术十三篇之中,曾说过,所有的拳脚手搏,包括蚩尤戏都是从武器中演变而来。手搏术第二篇拳术,名为五形搏。按照郭解的说法,就是从剑、刀、槌、矟和弓五种武器延缓出来。 比如刀,演化为劈拳。 剑,则为刺拳。 槌,为手锤。 …… 诸如此类演化。 了解了劈拳,也就学会了一些刀术的基础用法。 不过,那种在瞬间爆发出全部力量后的疲惫感,也让刘进有点吃不消。 他连忙从兜囊里取出虎骨壮身丹,丢进嘴里一粒。 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蔓延全身,让他多少恢复了一些精力。 噗通! 黑衣人倒在了血泊里。 侯杰这时候也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愣住了。 “殿下,可无恙。” 刘进则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半跪在尸体旁,笑呵呵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不太好,贼人很多。” 侯杰一手提刀,快步走过来。 刘进点点头,把刀丢在了地上,顺势从兜囊里取出一支弩箭,放进弩臂的箭槽之中。 侯杰眼中,寒光一闪。 他猛然提刀,狠狠向刘进劈下来。 刘进却突然侧身,手掌一把扣在了侯杰的胳膊肘上,身体猛然弓起,贴进侯杰的怀中,顺势握住侯杰的胳膊向下一掰。嘎巴一声响,侯杰的胳膊就被他生生掰断。 小臂的臂骨直接从皮肤里露了出来。 侯杰大叫一声,一脚踹在了刘进的后背上,把刘进踹了一个跟头。 他那只拎刀的手高高举起。 “狗贼还不受死!” “死你妈!” 刘进一只手紧握着弩机,半趴在地上,扣动悬刀。 利箭,唰的飞出。 侯杰距离刘进,不过四五步远,根本无法躲闪。 这支箭,正中侯杰的脖子。 他捂着脖子,露出惊讶之色。 嘴巴张了两下,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三名扈从也从外面冲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三人都是一愣。 刘进吃力从地上爬起来,骂道:“侯杰是奸细。” 没等三人开口,轰的一声。 祠堂半边的墙壁塌了。 本就是夯土墙,加上年久失修,已经不堪重负。 那半边墙倒塌之后,房梁也随之砸落下来,紧跟着仅剩下的半边房顶轰隆塌陷。 “出去!” 刘进大声喊着,冲出了祠堂。 尘土飞扬,视线受阻。 隐隐约约,刘进看见一个黑衣人扑来。 手弩已经丢在了祠堂的废墟里,而且刘进此刻,也气力全无。 他睁大眼睛,准备赤手搏杀…… 就在这时,一个雄壮身影冲进来,横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手里的刀看在那人身上,但那人却恍若味觉,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反手狠狠砸在地上。 蓬! 一声巨响。 伴随着骨断筋折的声音和惨叫声。 “殿下休慌,奉先在此。” 刘进听到这个声音,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尘土落下。 月光照映。 赵安国浑身浴血,一手拖着一具尸体,一手从肩膀上拔下那口环首刀。 “奉先可好。” “殿下放心,奉先无碍。” 两个扈从,也走了过来。 祠堂倒塌的瞬间,一个伤势沉重的扈从躲闪不及,被砸死在废墟之中。 二十余黑衣人,则缓缓向刘进四人逼近。 “给我一把刀!” 刘进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殿下!” “这等场面,进便是无力再战,也不能束手就擒。若那般,便丢了祖父的脸面。” 说着,他咬牙站起来。 一个扈从从地上捡起一把环首刀。 马蹄声,响起。 二十名黑衣骑士,执矟缓缓逼近。 锋利矟首,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为首一人沉声道:“史皇孙,你今日插翅难逃。不如痛快一点引刀自尽,某保你一个尸首完整。” “呸!” 刘进笑了。 “老子死过一次的人了,会被你这等话糊弄?” 他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才行……看你们这模样,装神弄鬼,也不知是哪家的猎犬。我就在这里,项上人头在此。若有本事,只管过来,我儿奉先定取你狗命。” 赵安国闻听,扭头朝刘进看了过来。 “你斧头呢?” “刚才见贼人欲冲入祠堂,我一急,就把斧头甩了过去,没想到把墙砸塌了。” “哈,哈哈!” 刘进一手搭在赵安国的手臂,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声。 原来,是你小子! “顶得住吗?” 他低声问道。 赵安国嘿嘿一笑,道:“有点难。” “那你笑个屁啊。” “奉先这不是有点紧张嘛。” “哈哈哈,你居然会紧张……” 两人若无其事的说笑着,也激怒了对面之人。 “给我上,杀了他们!” 骑士催马,准备冲锋。 而祠堂外那二十余黑衣人,也齐声呐喊,向刘进四人扑来。 “你们知道本殿下和那个母婢养的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 一个扈从,紧张的看着对面扑来的黑衣人。 “本殿下和他的区别就是,跟我上!” 刘进和对方废话那么久,也是为了积攒力量。 虎骨壮身丹,不是那种迅速见效的丹药。 但却可以不断补充气力。 刘进说完,便一跃而出。 不过,赵安国比他更快,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前,挥舞手中的尸体,把冲在最前的黑衣人砸翻在地,另一只手执刀一推,刀光划出一刀极为诡异的弧线,噗的砍下了一颗人头。 “殿下休要说笑,有奉先在此,岂能让你涉险。” 他一手尸体,一手刀,势若一头虓虎。 满身的鲜血,更让他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他一步一声如雷咆哮,对面冲上来的黑衣人,竟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走满一个回合。 刘进则抽冷子,不断偷袭。 第三路手搏术,名为猿搏术。 根据郭解的说法,这是根据猿猴而创出的手搏术。 身形灵动,招数狠辣阴险。 刘进正面交锋的话,怕是一个人都干不掉。 但他配合着赵安国那种如同虓虎般的搏杀,却相得益彰。 居然有两个黑衣人,死在他那阴险灵动的身法和步法之下。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是一名扈从的声音。 刘进心里一抽,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 他知道,那名扈从已经死了…… 围着赵安国的身体,滴溜溜一转,原本在赵安国的左边,唰的一下子便跑到了右边。 身形一蹲,犹如猿猴提纵。 手中环首刀噗嗤就没入一个黑衣人的胸口,而后顺势一搅,抽刀后退。 与此同时,赵安国将手里的那具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甩了出去,而后顺手一捞,就掐住了那黑衣人的脖子,反手狠狠砸向了另一个黑衣人,把那黑衣人砸的骨断筋折。 “王貉,本殿下给你报仇了!” 刘进站在赵安国大口喘息着,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 第三十七章 孙家祠夜战(三) 马蹄声响起,从身后传来。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一袭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死鱼般的眼睛。 矟首,闪烁寒光。 他单手持矟,眨眼间就逼近刘进。 刘进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但已经无力躲闪。 他拄着刀,缓缓转身。 也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斜里冲出来,直扑向那骑士。 骑士没有防备,被对方从马上扑了下去。 两人紧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悄无声息。 那是刘进的扈从!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叫吉戎,也是一名家人子。 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太喜欢说话。 侯杰曾说过,吉戎有点阴沉,感觉不太舒服。 他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边的骑士身上,插着一把短刀…… 又一个骑士冲了过来。 “殿下,小心!” 赵安国同样遍体鳞伤。 不过他身子骨强健,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眼见那骑士冲向刘进,他把手里那具尸体狠狠砸了出去,紧跑几步之后,大吼一声,横里狠狠撞在那匹飞驰的骏马身上。那匹重近千斤的骏马,被赵安国撞击之后,竟飞了起来,发出希聿聿的惨叫嘶鸣。 马上的骑士,也摔落在地。 赵安国爬起来,一把抄起落在地上的铜矟,扑棱棱一矟刺出,把骑士钉死在地上。 而刘进,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真的很想躺下来。 一个黑衣人持刀冲过来,大吼一声,举刀就要劈砍。 刘进看着他,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萦绕在心头。 他好慢啊! 刘进猛然从地上弹起,一手从兜囊里掏出一支弩箭。 那是最后一支弩箭! 他双手张开,两腿几乎是贴着地面窜出,呼的一下子抱住黑衣人的腰。 这是他从抖音上看到的招数。 贴地抱摔! 上辈子,这个动作他看过无数次的分解,但没有实践的机会。 这辈子终于实践了! 不过他的力气已经不够了,只能抱住,却摔不动。 但他手里有武器。 黑衣人的刀贴着他的后背掠过。 刘进手里的弩箭,也狠狠没入黑衣人的后腰。 黑衣人发出惨叫声,刘进则顺势把他推倒在地,手里的弩箭噗噗噗连续扎在那黑衣人的胸口,腰腹……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 “奉先,杀光他们。” 伴随着刘进的沙哑的嘶喊声响起。 赵安国如同疯虎一般,手持铜矟,上下翻飞,连斩三人,赶到了刘进身边。 黑衣人,还剩下七八个。 而骑士只折损两人。 为首骑士怒火中烧,挥舞铜矟,催马就扑了过来。 在他身后,十几名骑士紧紧跟随。 不过十几个人,发起冲锋之后,竟有一种万马奔腾的感受。 赵安国拦在刘进的身前,把铜矟横握。 “殿下休要惊慌,奉先但有一息……” “别废话了,赶快杀人!” 刘进瘫倒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嘿嘿笑了起来,大声道:“奉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他妈的还欠了吉戎一条命呢。” “明白!” 赵安国大吼一声,铜矟拖在身后,迎着那骑士,大步流星冲了上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见赵安国和那骑士就要对决一处,赵安国突然间腾身而起,手中铜矟顺着他腾空的力道,呼的一式横扫千军。那骑士在马上举矟相迎,却听铛的一声巨响,他手里的铜矟脱手飞出。 赵安国在半空中旋转半圈落地,原本单手持矟,变成了双手持矟。 那杆三米长短的铜矟如同巨蟒一样扑棱一转,噗的一声穿透那骑士的胸口,直接把他挑落马下。 刘进想要喝彩,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黑衣人向他逼来。 他躺在地上,仰望着苍天。 当初,我可是答应了刘进要活的比他好。 没想到…… 死鬼刘进至少活到了巫蛊之祸的后期。 我却连巫蛊之祸的开始都没有等到…… 失败,真失败啊! 两辈子加在一起,就失败到家了。 在刘进的眼中,黑衣人的动作很慢。 他来到了近前,举起环首刀。 隔着面巾,但刘进却好像能够看到,那面巾后面的狰狞嘴脸。 GG喽! 他闭上了眼睛。 “殿下!” 赵安国扭头,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目眦欲裂,迈步就跑了过来。 可距离,有点远了。 就算他投掷手中的铜矟,也来不及了! …… “哪里的毛贼,敢在孙苑伤人!” 一声娇叱从远处传来。 一匹白马,踏踩着月色,犹如一抹闪电般飞驰而来。 速度很快,快的惊人。 就凭这速度,就能看出这匹白马的非凡。 马上一个红衣女,外罩铁甲,头戴束发金冠,脸上戴着一副女魃面具,遮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鼻下的红唇。她身后背负刀囊,里面到插着四把系着红缨的飞刀。 马背上横着一口断马刀,长约六尺六寸。 白马飞驰,红衣飘扬。 在她身后还有十数骑,紧紧跟随。 她冲进战场,双手往后探,抓住刀把上的红缨,身体微微前倾,两把飞刀唰的甩出,化作两道寒光,噗,噗两声,两个黑衣骑士就栽倒马下。 她的飞刀,约二尺三寸长短,也就是接近六十厘米。 飞刀命中目标的瞬间,白马已经冲进人群中。 双手再次向后探去,一把飞刀掷向正举刀想要杀死刘进的黑衣人。 一把飞刀则飞向已经冲到赵安国身后的骑士。 刘进只觉得一个身体砸在他身上,差点把他砸断了气。 他吃力的睁开眼,入目一匹白马,好似踏云而来。 月光中,马上的骑士英姿飒爽。 她勒住马,看了刘进一眼。 而后拨转马头,持刀就扑向了那些黑衣人。 与此同时,她的部曲也已经加入了战局…… 不用死了吗? 刘进送了一口气。 耳边,响起了一连串的声响。 可是他实在没精神看了,只看着那飞驰而去的白马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 天,亮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刘进的脸上。 他眨了眨眼睛,缓缓睁开。 剧烈的痛楚,随着他睁开眼睛迅速蔓延全身,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殿下醒了!” 声音有点耳熟。 刘进扭头看去,就见史高和李姝扑到跟前。 “殿下!” 李姝开口,但没等说出话来,眼泪先流淌出来。 “姝姊?表兄?” 刘进想要坐起,但全身酸痛。 一动,就全身疼。 一疼,更让他倍感无力。 这一无力,就更疼了…… “我怎么了?” “殿下,你昏睡了整整十八个时辰。” “啊?” 刘进感觉嘴唇发干,于是舔了舔嘴唇。 李姝连忙端来一碗蜜浆水,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让他湿了湿嘴唇。 “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幸亏没让翁须过来,否则那小丫头又要哭喊个不停了。” “你们……” “我们收到了长陵县的通知,就立刻赶了过来。” “长陵县?” 刘进的脑子有点浑。 他喝了一大口蜜浆水,在李姝的服侍下躺在踏上。 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 他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在长陵县外遇袭……好像是一个骑白马的人出现,救了他。 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 他只记得那匹白马,和那一抹飒爽的红色。 “我现在,在长陵县?” “这里是长陵县衙。” “是谁救了我?” “霸陵孙氏女……你们遇袭的地方,是孙苑,以前堂阳侯的苑囿。孙氏女那天正好在长陵祭拜堂阳侯,夜宿孙苑。听到了动静之后,她带人赶来,正好救了殿下。” “孙氏女?” “就是长安县孙忠的侄女。” “啊?” 史高道:“她救下你和奉先之后,连夜通知了长陵县……你可是让长陵县吓坏了!他是连夜找了长陵县最好的医工为你和奉先医治。好在,你只是脱力了,没有大碍。” “奉先呢?” “奉先有点严重,不过也没有性命之忧,但需要静养。” “姝姊,我的兜囊呢?” 刘进突然扭头,看着李姝说道。 李姝连忙翻找,不一会儿拿了兜囊过来。 “里面有一瓶丹药,就是之前我给你吃的那种,还有十几粒,你拿给奉先服用。” 李姝从兜囊里,找到了那瓶虎骨壮身丹。 她吃过这种药,知道这药丸的药效,连忙转身离去。 “表兄,其他人呢?” “……都死了!” “是谁?” 史高摇摇头,轻声道:“皆是无面人,没有线索。” “没有活口吗?” “没有,孙氏女活捉了几个,但那些人在被捉之后,便服毒自尽了……估计是死士,很难查找。” 无面人,是指为隐瞒身份,毁去面孔的人。 先秦两汉,这种人要么是为了复仇,要么就是死士。 刘进自认没什么仇人。 那就只能是死士了! 谁这么大的恩怨,派来死士袭杀? 他眉头紧蹙,思考了片刻,就感到天旋地转,头晕脑胀。 “殿下,先休养,等回头再想。另外,李姝已派人前往长安,请义姁过来诊断。” “她那么大年纪,还舟车劳顿的。不是说了没事吗?” “这是姑母之意。” 那,好吧! 刘进的脑袋,仍有些昏沉。 喝了蜜浆水之后,倦意涌来。 他闭上眼,想要休息。 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史高道:“表兄,侯杰是奸细,查查他!” ------------ 第三十八章 风渐起 长安,未央宫宣室偏殿。 汉帝今日突然来了兴致,与金日磾在殿内手谈。 金日磾,是匈奴休屠王之子。 当年霍去病率部击匈奴,大败昆邪王。 昆邪王害怕匈奴单于怪罪,于是就率部叛逃,还拉上了休屠王部。 结果在半路上,休屠王反悔了。 他认为自己有没有过错,且手中有四万部众,完全不必投降汉室。昆邪王一怒之下,就杀了休屠王,火并了休屠王部落。 失去父亲和部落的休屠王王子,在无奈之下带着弟弟投奔长安,赐姓为金。 从最初的马监,进入汉武帝的视线,而后提拔为侍中,驸马都尉,乃至于现在的光禄大夫。 马监,就是养马的官署。 嗯,也就是和弼马温差不多的官职。 金日磾身高八尺二寸,也就是180公分左右。 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还带着一点异域风情,堪称美男子。 自古以来,为官者的长相非常重要! 汉武帝在这方面,尤为重视。 加之金日磾养马出众,甚得汉武帝的欢喜,于是便一步一步成为了心腹。 金日磾为人,谨小慎微。 相传,他从归顺汉室之后,每次见到汉武帝,都不敢正视。 他话不多,但非常稳重。 本来,随侍这种事,大都是霍光。 但霍光近来在处理楼兰的事情,所以汉武帝就唤来了金日磾。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 金日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难看。 汉帝很平静。 但金日磾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 从汉帝的棋路,就能看出端倪。 杀气很重! 史皇孙遇刺的消息,是在昨日传入宫中。 紧跟着,长安封禁,绣衣四出,抓了不少人,关进了中都诏狱。 金日磾说实话,不想在这个时候随侍。 因为,汉帝正在气头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都展现在棋盘之上。 这也使得金日磾更加小心,每落一子,都要小心翼翼。 “瓮叔在害怕?” 汉帝突然开口。 金日磾一愣,想了一下,轻声道:“臣,甚惶恐。” “又与你无关,何来惶恐?” “臣恐陛下,暴怒之下失了分寸。” “甚分寸?” “陛下抓了很多人,会让一些人藏得更深。” 汉帝捻黑子,突然停下来。 “难道,朕放任不管吗?” “非是放任……但需要分寸。” “可如此一来,太子会更惶恐,进说不得也会埋怨朕。朕是天子,但朕也是阿翁,是祖父。” 金日磾沉默了! 这有点涉及家事,非他一个外臣可以参与。 他归汉多年,如今也四十有二。 当初,金日磾长子金弄儿被汉帝看重,曾在私下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汉帝倒是没在意,可金日磾却二话不说,杀了金弄儿。 对此,汉帝非常生气,曾质问金日磾。 金日磾则回答:“天家家事,岂容外人指点?金弄儿今日能多嘴,他日就会参与其中。臣不怕死,但臣却不愿意见天家生乱。陛下爱弄儿,却不可助长气焰。” 汉帝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今天,金日磾沉默。 汉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突然笑了。 “瓮叔,朕自认可慧眼识人,但在进的身上,却走了眼。” 金日磾笑了笑,啪的一声落下白子。 汉帝紧跟着落下黑子。 “一直以来,朕以为进性格懦弱,却不曾想有如此强硬一面。死战不退,虽莽撞,却让朕另眼看待。只是,朕亏待了他!朕一直觉得,他身子骨柔弱,不堪重任……呵呵,当日朕遇险,他第一个赶过来,还差一点就丢掉了性命。之后有自认死罪,以赎死金脱身,虽丢了他的脸面,却存了朕的脸,是个好孩子啊。” 金日磾道:“好孩子,便要奖励。” “哈,朕也是如此想。” 汉帝,在手中把玩着一枚黑子。 “进已及冠,虽为皇孙,却无官身……诸王子孙皆为列候,偏朕的长孙……不公平。” 金日磾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公平。” “诸王子孙,皆千石万石俸禄,而朕的长孙,每月仍需靠太子宫月例才能过活。” “很不公平。” “诸王子孙出门,前呼后拥。而朕的长孙,只有十名扈从出行。” “非常不公平。” 汉帝长出一口气,啪的把棋子拍在棋盘上。 而金日磾心里也松了口气,思忖片刻后,落下一枚白子。 “朕当年,每每出行,皆以平阳侯之名。” 金日磾抬起头,看向了汉帝。 “进是朕的长孙,承袭平阳侯,可好?” “臣以为,甚好。” “朕为平阳侯时,曾建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郎。只是可惜了建章营骑之名啊。” “确是可惜!” 金日磾笑道:“臣犹记得上林苑中,建章营骑若虎贲兽之风采。” “进能为建章营骑否?” 金日磾已经明白了汉帝的意思。 他这是打算给自家长孙一点弥补。 “平阳侯性强硬,确令臣感到意外……尝闻皇孙懦弱,但想必建章宫一难,足以令皇孙勘破生死,方有今日之表现。臣闻听昔日浞野侯回归,其子拜了皇孙为义父。此次皇孙遇袭,赵安国拼死相救,勇武异常。有浞野侯父子相助,大善。” 汉帝,连连点头。 他也没想到,原本是要留给刘据的人才,却被刘进抢走了。 也行啊! 刘进展现出来的刚强,让汉帝非常高兴。 身子骨弱一点就弱一点,又不真指望着刘进去搏杀疆场。 有赵破奴父子,足矣。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赵破奴父子一个补偿。 “不过……” “不过怎样?” “建章营骑当年满员两千五百人。若平阳侯接掌,怕是有些逾制了。” 汉帝想了想,道:“瓮叔所言极是。那你以为,重建建章营骑,当需兵员几何?” 金日磾道:“一营两部足矣。但建章营骑之名不可再用,除非陛下愿意让平阳侯屯驻建章宫。” “建章宫不合适。” 汉帝立刻摇头否认。 “瓮叔认为,这营骑当屯何处?” “奉明园如何?” “嗯?” “距离博望苑不远,又是当年赏赐于史中郎之地。距离灞桥不远,同时佐卫长安。” 金日磾所说的史中郎,是史恭,刘进的舅舅。 汉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落子也变得轻柔许多。 “建章营骑不合适,那取何名为好呢?” “想当年,陛下建建章营骑,被赞为若虎贲兽。不如就唤作虎贲营骑,倒也正适合浞野侯父子的风采。” “若虎贲兽……” 汉帝连连点头。 突然,他的落子又停下来。 “朕当初设八校尉,已有虎贲校尉了啊。” 金日磾眉头一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八校尉,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军职。 “臣疏忽。” 他连忙请罪道:“如此说来,虎贲营骑之名确实不合适……虎豹营骑,陛下以为如何?” “嗯,这名字好!” 汉帝脸上的笑意更浓。 “如虎凶猛,如豹迅捷,虎豹营骑好,就这么说定了。” 接下来,金日磾会设法让人奏疏。 而后在朝会上通过。 咸阳原刺杀一事,可以让很多人闭上嘴巴。 哪怕是有人再不情愿,也不会跳出来阻止。 真要有人这么做的话,那汉帝绝对会找借口,把对方送进中都诏狱。 汉帝早就有了决定。 把金日磾找来,就是想让他出头。 霍光不行,哪怕他再不愿意和卫霍集团扯上关系,他那个‘霍’始终会被人猜忌。 反倒是金日磾,就不会有太多麻烦。 “陛下,暴大夫求见。” 大殿外,传来内史令郭穰的声音。 “那老酒鬼怎么又来了?前些时日他那些诗赋简直臭不可闻,怎地又想过来讨骂不成?” 汉帝的心思已经传达完毕,也无心继续下棋了。 主要是金日磾的棋风,太他妈的恶心人。 稳如老狗,四平八稳。 输给他,会非常恶心。 可如果想赢他,那死缠烂打的棋风,就算是汉帝赢了,也会非常难受。 也正是金日磾这棋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手谈。 如果不是今天找他商议事情,汉帝也不会和他下棋。 那股子缠磨人的滋味……刘彻有时候就想不明白,金日磾这种强横凶猛的人,为什么会下这种恶心人的棋呢?连霍光都说,宁愿和金日磾手搏,也不想与他手谈。 “传旨,诏暴胜之觐见!” …… 刘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醒来时,饥肠辘辘。 不过,身体的酸痛感缓解了许多,至少能坐起来,虽然有点吃力,却已不是难事。 从床榻上下来,脚就是一软。 趴在床尾沉睡的李姝,顿时醒来。 “殿下,你醒了!” “姝姊,饿!” 李姝闻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刘进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和赵安国以及孙氏女所说的那种强硬形象不一样。 “知道殿下会饿,我在火上一直温着粟米粥。殿下稍等,我去取来。” “嘿嘿,就知道姝姊疼我。” 李姝笑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一刹那,刘进的目光闪烁不停。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 ------------ 第三十九章 才高八斗史皇孙 热气腾腾的粟米粥,驱散了饥饿感。 粟米粥里应该是放了药,吃下去之后,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就是有点甜! 李姝说,是义姁开的方子。 药粥能很好的弥补刘进身体的亏空。 虽然刘进觉得,没什么亏空。 喝完药粥,刘进就催着李姝去睡了。 她模样很憔悴,应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见刘进吃了药粥,李姝也放心了。按照义姁的说法,刘进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送李姝回房休息,刘进松了口气。 他心里,有一根刺! 线索之中,他一家人被杀害。 而被害人的名单里,却没有李姝的名字。 她是在刘进他们遇害之前就已经遇害了? 还是…… 侯杰是内鬼。 但他已经死在刘进手里。 可系统没有提示,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也就是说,系统的‘内鬼’还在,他没有找出来。 这也让刘进不得不小心。 他不希望李姝是内鬼,但又该如何解释,李姝失踪之谜呢? 盘膝坐在床榻上,他从兜囊里取出一卷孟德新书。 系统奖励的孟德新书,共十卷。 内容,早已经印刻在脑子里,但仍旧给了他十卷竹简。 温故而知新! 古人撰文,微言大义。 哪怕倒背如流,可是每一次翻阅,都会有新的理解。 从这一点而言,南哥倒是很贴心…… 只是,刘进有点看不进去。 他的眼睛盯着竹简,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抹红色。 可惜,戴着面具,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李姝说,孙氏女把他和赵安国送到长陵县之后,就带着她的手下,返回霸陵了。 刘进没机会和她相认。 只是,那一抹红色,的确惊艳。 只恨文采不够,无法描述那种感觉。 不过,他却能理解,曹子建当年在洛水遇甄宓后的感受。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洛神啊…… 对了,搏杀的时候,好像有提示音响起。 当时刘进正集中精神应对刺杀,根本没来得及查看。 究竟是什么提示? 【宿主遭遇刺杀,愤而杀敌,奖励:百兵之主天赋。】 【百兵之主:又名武器亲和。宿主对冷兵器有天然的亲和力,可提升对武器的掌握度。】 【奖励:弓弩专精(入门)】 【弓弩专精+1】 【弓弩专精+1】 【……】 【奖励:刀具专精(入门)】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1,+1,+1…… 【宿主在搏杀中,将猿搏术与刀术融合,自创猿刀术(入门)】 【猿刀术+1】 …… 【宿主见孙氏女白马红妆,深感惊艳,色心大动。】 【奖励:《曹子建集》10卷。共收入曹子建诗词歌赋八十篇,请尽快领取。】 尔母婢之的色心大动! 刘进脸色大变。 惊艳,我承认。 色心大动又从何谈起? 我当时是在生死边缘,哪儿来的色心? 诽谤! 你在诽谤我啊! 当然,刘进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几句。 南哥的德性,他也算了解。 根本就不会互动。 主打一个说你色心大动,你就是色心大动!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一抹红色。 呃,也许吧…… 倒是这百兵之主的天赋,有点意思。 这是想要我成为高手的前兆吗? 不过,细想起来,这时代确实危险。 特别是刘进的身份,也非常敏感。 之前遭遇朱安世,就已经死了一回;京兆狱里遭遇刺杀,有惊无险;而这次…… 如果不是孙氏女出现,他可就真死了! 太危险了! 哪怕是皇孙,也随时有性命之虞。 不过,是谁呢? 刘进靠在床榻上,思忖着凶手的嫌疑。 无面人,死士……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配置。 是冲他来的? 还是冲着他老子刘据? 刘进觉得,应该是冲着刘据。 如果他死了,刘据定然是颜面无存。 他会不会报复呢? 报复,就会搅动朝堂风云;不报复,则会留下软弱可欺之名,对太子之位没有益处。 反正,刘进不管做出哪一个选择,都会出现问题。 至于针对刘进? 刘进最大的仇人,应该是他那两个兄弟。 刘曲和刘直。 不过,这两个人如今还在养伤,且被汉帝幽禁太子宫里,根本没有能力出来找事。 而且,近百名无面人死士…… 那不是刘曲和刘直两兄弟能够掌控的力量。 刘据可能有,但刘据的可能性不大。 说起来,能派出这么多死士,对方的身份地位绝不一般。 刘进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江充和刘屈氂。 一个澎侯,中山靖王之后。 一个绣衣御史,手握几千绣衣。 但,会是他们吗? 刘进在床榻上躺下来,突然摇了摇头。 前脚刚在孔雀天和他二人发生冲突,后脚就派人刺杀? 那两个人都不是傻子! 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他们的身上。 汉帝犹在! 哪怕武帝已经年迈,却仍旧如一头迟暮雄狮,掌控着朝堂。 不会是他们…… 但不是他们两个,又是谁呢? 这摆明了就是想要栽赃嫁祸,打击江充和刘屈氂二人。 所以,他二人要是被处置了的话,谁会是受益人?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头萦绕。 刘进又联想到汉帝对朱安世一事密而不发的举措,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又古怪。 嗯! 所有人,都很古怪。 他,睡不着了。 翻身下床,赤足站在了绒毯上。 刘进闭上眼,片刻后,突然摆出了猿搏术的架子。 呼! 他一拳打出,而后退步收势,感受刚才那一拳的奥妙。 片刻后,猛然进步上前,双手探出后,唰的回收。 再次停下来,站立不动。 就这样,他半晌使出一拳,然后停留许久,再使出其他的招式。 周而复始,直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从系统中,又领取了五瓶虎骨壮身丹。 他取出一粒,丢进嘴里,盘坐在绒毯上,努力回复平静。 不是江充和刘屈氂,也必须是江充和刘屈氂了。 要把水搅浑才行,否则真凶又怎可能现身? 对了,那个曹子建集又是什么意思! 刘进默诵领取。 后脑一麻,无数文字飞扬的辞赋文章仿佛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这是把曹植薅干净了? 刘进突然哑然失笑,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后来,畅怀大笑起来。 天下才有一石,咱史皇孙从今以后独占八斗! 刘八斗,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意思…… 他忍不住,连连点头。 从今以后,咱就是才高八斗史皇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 说实话,刘进对曹植了解不多。 除了那个才高八斗的典故之外,怕就是《洛神赋》。 当然,他也背不下来。 对了,还有之前那篇《酒赋》。 再有就是曹子建和洛神甄宓的野史艳文。 还有,那首《七步诗》!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曹子建集。 怪不得就麻了一下,内容不是很多。 兜囊里,多了10卷竹简。 嗯,明白。 温故知新嘛…… 刘进把孟德新书重又放回兜囊里,上床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开眼,已是晌午。 李姝也起床了,但感觉,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姝姊这是怎么了?” “刚睡着一点,就听到鬼哭狼嚎。” 李姝恶狠狠看了刘进一眼,嗔怪道:“从未听闻那般猥琐且嚣张的笑声,便在梦里,犹自回响。” 刘进愕然。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还能有谁?” 呃,想起来了。 他刘八斗当时,好像是笑得很嚣张,很得意。 “嘿嘿!” “就是这个声音,一开始就是如此。” “我饿了!” 刘进大吼一声,推着李姝出门。 李姝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轻声道:“在家中倒也无妨,在外面,殿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 刘进说完,就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李姝捧着一套新衣服进来。 她服侍刘进穿戴好,便跑去伙房,准备饭菜。 刘进则走出房间。 外面的阳光好灿烂,也很温暖。 这可是暮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奉先,感觉如何?” 刘进一眼就看到,全身被包裹的好像木乃伊一样的赵安国,正坐在门廊上晒太阳。 他的脸色,有点惨白。 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赵安国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刘进拦下。 “还好,不过是些皮外伤吧了。” “好大的味儿。” 刘进在他身边坐下来,就闻到了一股子气味。 赵安国苦笑道:“那医工不要钱似地烧苍术,说是对我伤口有益。我昨晚被熏了一晚上,感觉快要变成熏肉了。不过,殿下给我的药,确是好!感觉好很多。” 苍术,古代用来消毒的药物。 和艾草的性质差不太多,但要比艾草贵。 普通百姓,好用艾草。 而有点身家的,则会使用苍术。 这其中的奥妙,咱不懂,也没地儿问,反正书上确实有相关的记载。 “忍一忍,等伤势好一些,泡个澡就没味儿了。医工可说过,要多久才能痊愈?” “那庸医说,要五十天。” 赵安国忍不住骂道:“不让吃肉,不让吃酒……我随父亲从匈奴跑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更加严重。路边抓把药草抹上,用不得多久便好了,那需要那么久。” “你这家伙,休逞强,听医工的话。” “好吧!” 赵安国又问道:“殿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个……待见了那个樊胜客之后,便返回长安!” ------------ 第四十章 勋贵之后 汉初,高祖皇帝刘邦登基。 为奖励随他一同征战的将士功臣,前前后后共册封143位列候。 而其中,又有十八人因功勋卓绝,爵位最高,被称之为汉初十八侯。 樊哙,位列第五。 而在他之前,分别时萧何、曹参、张敖和周勃四人。 加之他又是吕后的妹夫,所以在十八侯之中,地位尤为特殊。 只可惜,自樊他广后,舞阳侯一脉便不复存在…… 樊胜客,樊哙曾孙。 舞阳侯被除国后,樊哙子孙便定居长陵。 因为,樊哙就葬于此。 樊胜客年二十七岁,承不更爵。 所谓不更,就是不用强行服兵役。不过除兵役之外的徭役和赋税,仍需按时缴纳。 加之樊哙在勋贵中的地位有些尴尬。 他是吕后的妹夫。 虽然在刘姓复国,铲除诸吕的变故中没有被牵连。 太宗皇帝刘恒也没有追究。 可是在勋贵中,着实有点尴尬。 这也是樊他广被冤屈时,勋贵列候没有人站出来求情的缘故。 这也就使得樊胜客的日子,并不好过。 若非他还惦念着光复门楣,说不定早就重操旧业,干起老祖宗屠狗的勾当。 尤其是在他成亲之后,生活日渐拮据。 无奈之下,樊胜客干脆挎弓持刀,干起了猎户的勾当。 时已暮秋,也是狩猎的季节。 等到了入冬以后,一场大雪,再想打猎可就难了。 所以,樊胜客孤身出城,在咸阳原游荡数日,猎杀了足够的猎物之后才返回长陵。 这一回家,他就听说一位皇孙在长陵县外遭遇刺杀。 “是哪位皇孙?” 樊胜客在院子里收势猎物,好奇询问妻子。 他已成亲,并有一子,年方两岁,尚未起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唤作樊阿蒙。 樊阿蒙此时,正坐在樊胜客为他打制的木马上。 双手抓着把手摇晃,嘴巴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不时还自娱自乐似地笑出声来。 那憨憨的模样,喜煞了樊胜客。 妻子姓仲,祖籍关东,是齐国人。 祖上是齐地巨富,被刘邦迁至长陵。 一眨眼,已是五代。 家族早已破落。 仲氏女正在浆洗衣物。 听闻樊胜客询问,她放下手中衣物,做出思忖之色。 “好像是皇长孙。” “史皇孙吗?” “应该是他吧,妾身在家里操持,没怎么出门,所以也说不太清楚。史皇孙是谁?” 仲氏忍不住看着樊胜客,好奇问道。 樊胜客深吸一口气,道:“太子长子,陛下长孙。” “哇!” 仲氏闻听,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不过,皇孙来长陵作甚?” “想是要祭拜高祖皇帝?” 接下来的工作,会比较血腥。 樊胜客抱起樊阿蒙往屋里走,即便是樊阿蒙啊啊的喊叫,他也不在意。 “良人且在屋中看护阿蒙,待我处理了猎物再说。” 西汉时期,是夫妻之间极为普通的称呼。 妻子可以唤丈夫做良人,也可以称作郎君;而丈夫则称呼妻子良人;家里有点地位的,则会称做‘夫人’。 总之,良人这个称呼不限男女,有点中性的意思。 仲氏知道,樊胜客要解猎物。 她倒是不在意。 嫁给樊胜客多年,血呼刺啦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见。 不过,对于婴儿来说,那场面有点不太友好。 她端着洗衣盆,坐在门槛上。 如此一来,即不耽误洗衣,也不能挡住孩子的视线。 樊胜客拎着一条肥狗,挂在了钩子上。 他取出一把尖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几下后,一刀挑开了狗皮,熟练地把皮扒下来,露出血淋淋的身体。 把狗皮放在一旁,他开始剔肉。 骨头可以留下来炖汤,肉可以卖给本地屠户,狗皮鞣制一下,也能换钱。 就是这内脏…… 不好处理! 或者说,他不会处理。 这不是樊胜客第一次剔骨解肉,所以非常熟练。 “这个时节,前不前后不后的,祭拜个甚。” “那你说,他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 樊胜客一边和仲氏聊天,一只狗就处理妥当。 他把内脏丢进一个木盆里,然后把肉和骨头分开置放,转身又拎了一只猎物过来。 “不过有人竟然刺杀皇长孙,倒是胆子不小。” “可不是,妾身听说,皇长孙的扈从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护卫。” “这么惨烈?” “何止啊,当日长陵县去搬运尸体的时候,妾身偷偷过去看了一眼。那些刺客,有几十人,还有人骑着马。妾身听说,皇长孙还亲手杀了几个刺客,凶的很。” “哈,高祖皇帝芒砀山斩蛇起事,一生征战,大大小小战事经历上百次,何等英雄。皇长孙乃高祖皇帝之后,又岂是等闲?不过,他敢杀人,这胆气却了不得。” 能打是一回事。 敢不敢打,是另一回事。 樊胜客曾给一些勋贵子弟做过向导。 当然,对方并不清楚他的身世。 一个个吹的很厉害,而且也确实有练过。 但真让他们上阵的时候,很多勋贵子弟腿都是软的,连弓都拉不开。 如果从这个角度,皇长孙倒是个人物。 他突然叹了口气。 想当初,高祖自沛县起事,跟随高祖皇帝征战四方。 鸿门宴上,便是楚霸王也要赞他一声好汉。 可如今…… 堂兄也是个没用的家伙。 找了许多关系,费了许多周折,当上了太子宫的卫率。 可,又有何用? 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当初若非要为母亲守孝,错过了好几次机会。 赵破奴那次,算不得可惜。 可是去太子宫效力,那樊昌客使了钱,顶替了樊胜客的机会。 若不然,他现在…… 越想,就越有些恼火。 他的刀快如闪电,把猎物解开,而后把尖刀砰的插在了木板上,拎起一坛酒,咕咚咕咚就饮了两大口。 “樊胜客在家吗?” 院门外,传来了里长的声音。 “在家!” 樊胜客眉头一蹙,迈步就走到院门口。 就见,门外里长侧身垂手而立,一个胖胖的青年,正笑眯眯站在那里。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壮汉。 那壮汉,身高体壮,器宇不凡。 目光从樊胜客身上扫过的刹那,他眸光一闪,露出警惕之色。 而樊胜客也后退一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樊胜客:这汉子,是高手! 赵安国:感觉可以过几招啊…… “在下樊胜客!” 樊胜客伸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抹去手上的血污。 而后又退了一步,双手抱拳,一揖到底,朝着那胖胖青年施了一礼。 “郎君可是找我向导?” 里长忙想要开口,却见青年摆了摆手。 “宋里长,你回去吧,我想与樊郎君私下聊一聊。” “遵命!” 里长不想走。 但他必须走! 他知道眼前这青年的身份。 之前长陵县令把他找来,让他带路。 虽然县令没说什么,可他却猜到了! 长陵县如今谁的身份最尊贵? 毫无疑问,皇长孙。 没看到那长陵县令在吩咐他的时候,一直偷偷打量青年,而且言辞之间非常谨慎。 当了一辈子里长,很少见长陵县令这幅模样。 而长陵县除了皇长孙之外,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来。 那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想留下! 哪怕捧几句哏,拍两下马屁也成。 只可惜,人家看不上…… “可以进去吗?” “呃,院里正在屠狗,怕是……” 青年笑着摆手,迈步便往里走。 樊胜客哪敢阻拦,连忙退后几步,侧身想让。 那壮汉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樊胜客打量了一下。 他个头,比壮汉低了半个头。 但身量,却比壮汉要宽一筹。 樊胜客:三十回合,定能取他人头! 赵安国:二十回合,可令他陈尸当场。 两人,四目,视线相交。 如电光火石交错…… 樊胜客:这感觉,似曾相识! 赵安国:十年前便胜你一筹,十年后取尔人头,如探囊取物。 一种非常奇妙的磁场,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你俩如此含情脉脉对视,要来一场吗?” 啊? 樊胜客两人立刻醒悟过来,同时后退两步。 而青年,则背着手进了院子。 他先是朝仲氏含笑点了点头,却见仲氏已经起身,退入屋内,而后蓬的关上了门。 “我很吓人吗?” 青年愕然,扭头看向壮汉。 壮汉连忙摇头道:“义父和蔼可亲,何来吓人之说?” 你真不要脸啊! 樊胜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叱嗟尔母婢之,你看上去快赶上他爹了,你叫他义父? 不过,他忙解释道:“郎君莫怪,贱内性情羞涩,不好与陌生人说话。” “原来如此!” 青年,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堆在角落里的猎物,又朝铁钩上的猎物看了一眼。 “你知我是谁吗?” “这个……” 樊胜客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青年笑眯眯从角落里拖过来一条长几,撩衣坐下。 “遥想当年,高祖在沛县时,最喜在舞阳侯家中吃肉。” 他指了指樊胜客,又指了指自己。 “不知你是否落下了当年舞阳侯烹狗的手艺?若没有的话,能否烹一条,与我品尝呢?呵呵,我从小到大,吃过许多肉,却未品尝过高祖当年在沛县尝过的滋味。” 这话一出口,樊胜客哪里还能不知道青年的身份。 一股凉气自尾椎骨升起,直冲头顶。 全身的毛发,都好像乍立起来,更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行礼道:“草民最善烹狗,还请殿下品鉴!” ------------ 第四十一章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鼻子酸! 眼睛酸! 心里更酸! 自樊他广被除国之后,一晃五十载。 樊家一直在等待天子的诏复,整整五十载。 樊他广,没了! 老爹,也走了! 樊胜客从一个懵懂少年,而今为他人父。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 他有一种直觉,皇长孙这次来长陵,就是奔着他来的。 别说什么自我感觉良好之类的话。 樊胜客就是知道…… 院子里,燃起了火。 一个巨大的铜釜,摆在火上。 仲氏女紧张的用铜勺搅动锅里的狗肉。 挺香的! 而樊胜客则看着火候,不时往里面添加作料。 “樊胜客!” “啊?” “还认得我吗?” 赵安国站在樊胜客的身边,看着他一顿操持,忍不住开了口。 樊胜客扭头,看了他一眼。 “眼熟,但想不起来。” “十年前我们相见,也是在这个院子。当时我要与你角力,可因你在守孝期,被家父教训了一顿。” “你……” 樊胜客睁大眼睛,指着赵安国。 刘进抱着阿蒙在怀里逗弄,仲氏女也好奇看向两人。 “正是某家。” “你不是被匈奴人俘虏了吗?” 酝酿许久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赵安国那张脸,也随之变得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刘进坐在长几之上,两手抱着阿蒙,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么俘虏,是中计!” “中计,那也是被俘虏了。” “那是因为胡贼太多,八万打我两万。” “可是你被俘虏了啊。” 赵安国扭头,冲着刘进喊道:“殿下,我要与他角力。” 刘进,笑眯眯点了点头。 “好啊!” 他说道:“不过,等你伤号之后再说。” 樊胜客脸色一沉,看了赵安国一眼。 “你竟然受伤了?” “哪有怎地,照样能去你人头。” “你受伤了。” 赵安国的脸,快要变成紫色。 “贼人奸诈,百人袭击。” “所以你受伤了?” “我杀了近五十人,其中有八名骑军。” “可你受伤了……” “我是为了保护殿下。” “但殿下也受伤了。” “我……” 赵安国呼的退后一步,怒视樊胜客。 “竖子焉敢辱我?” 他一声怒吼,须发贲张。 吓得仲氏女脸色发白,而刘进怀里的樊阿蒙,更哇哇的啼哭起来。 “奉先,声音小点,吓坏了娃娃。” “哦!” 赵安国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樊胜客。 他刚要开口,就听樊胜客道:“等你伤好了,定要你知道我舞阳一脉传承的厉害。” 你他妈的不讲规矩,拿家世压我! “好,倒要看你得了舞阳侯几成本领。” “到时,定让你心服口服。” 两人四目相视,火花飞溅。 总觉得他俩不对劲! 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仲氏女在一旁笑了起来。 已经多少年了,她终于又看到了樊胜客意气风发的模样。 狗肉,烹好。 樊胜客切好了肉,端到刘进面前。 刘进尝了一口。 也就那样! 天晓得当年高祖皇帝那么喜欢找樊哙吃狗肉。 不过,也正常。 这年月好像真没有那么多的作料。 赵安国倒了一碗酒,递给刘进。 刘进吃了一口。 看着满眼热切的樊胜客,刘进心里一动。 “当年舞阳侯鸿门面对项逆,置生彘于盾上食之,项逆也为之动容。樊胜客,舞阳侯铁盾尚在否?” 樊胜客愣了一下,大声道:“铁盾尚在,草民这就取来。” 他转身进了房间。 而刘进则连忙转身,把狗肉吐出来。 “不好吃!” 他轻声吐槽道。 赵安国抬头道:“味甚美。” 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刘进找了块布,把肉包起来。 幸亏仲氏女带着樊阿蒙进屋去了,否则刘进只能强咽下这块肉。 一直没觉得狗肉有多好吃! 嗯,主要是上辈子养过狗的缘故。 刘进不会阻止别人吃,但他是坚决不吃。 这时候,樊胜客拎着一面铁盾,从屋里走出来。 铁盾泛着光亮,可以看出,是经常擦拭抚摸所致。 刘进觉得,这面铁盾再摸几年,弄不好都能包浆了…… “樊胜客,能食肉否?” “可!” 樊胜客二话不说,从一旁长几上抄起一把刀,从旁边的狗肉上切下一块生肉,置于铁盾之上,用短刀切割,而后送入口中。 呃,我其实只是想让你吃肉啊! 你给我弄了个鸿门宴再现,当我是西楚霸王吗? 刘进有点哭笑不得。 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地步了,怎地都不能停下来。 “樊胜客,能饮酒乎?” “可!” 他抓起旁边的酒坛,一顿狂饮。 酒水顺着嘴角流淌出来,尽显一派豪迈气概。 刘进忍不住用剔骨刀敲击一旁的铜釜,大声唱了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这一唱,旁边的赵安国也不禁引颈高歌相和。 樊胜客的眼角,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一刹那,五十年的屈辱和等待,好像都烟消云散。 原本已经绝望的心,此刻重又跳动起来…… 原来,虎躯一震的感觉,这么爽啊! 爽到了! 真的是爽到了! 三人就在这院子里。 刘进坐在长几上,樊胜客和赵安国则席地而坐。 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的礼数,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条狗,十分之九入了二人的肚子。 樊胜客见赵安国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提议再烹一条。 不过,被刘进阻止。 “夜了,今日到此为止。” “喏!” 刘进取出一块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油渍。 他站起身,对樊胜客道:“我明日返回长安,你若是有意光复门楣,便来县衙找我,一起回去。先说好,我处境不是很好,也不一定能保证你一定能够光复门楣。但总好过在这长陵狩猎,给他人做向导,实在有辱舞阳侯名声,高祖也会不喜。” 说完,他头也不回迈步往外走。 赵安国见状,忙起身跟随。 “跟着我,未必飞黄腾达,但总是一个机会。成与不成,看我的造化,更看你的本事。” “樊胜客定不辱先祖威名,愿为殿下效力。” 刘进摆了摆手,走出院门。 他迈着四方步,一边走一边哼唱着大风歌。 嗯,主要是他也只记得这首大风歌…… “樊胜客,明日我随殿下在县衙等你,等我伤好了,咱们再较量一场,你可别不敢。” 樊胜客抬起头,冲赵安国笑了。 “匈人俘虏,焉敢狂言。” 赵安国心里,一定在骂娘。 刘进也懒得管他们。 两个幼稚的男人!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走出里闾,就见一队兵马正在街上等候。 真以为刘进会轻装简行? 发生了刺杀之事,哪怕是他再不得宠,也没人敢掉以轻心。 这一支人马,正是史高带来的部曲。 听闻刘进出事,可怕他吓坏了,连夜带着部曲就赶来长陵县。 一辆马车就停在长街的街口。 李姝俏生生站在马车旁,见刘进两人出来,她和史高都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回县衙!” 刘进登上了马车。 “我困了!” …… 【樊胜客,樊哙玄孙,长陵不更,元康四年,诏复家。】 【元康四年,宿主之子刘病已之年号。】 【樊胜客之孙樊章于汉平帝受封舞阳侯,食邑千户。】 【宿主招揽樊胜客成功,改变樊家命运。】 【奖励1.穿越点2】 【奖励2.虎骨壮身丹30*1】 【奖励3.纯血重泉细犬两只(重泉细犬,即蒲城细犬)】 刘进已经总结出了经验。 被改变命运的人,声望越高,奖励约丰厚。 如果没什么声望的话,基本上就很敷衍。 从奖励上能看得出来,樊家即便后来诏复家,恢复了爵位,但混的嘛……一般。 重泉细犬是什么意思? 樊胜客家传屠狗,所以送我两只狗,让樊胜客给我做狗肉吗? “姝姊。” “嗯?” “重泉细犬,知道吗?” 李姝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自然知道。怎么,殿下想要养狗?” “呃……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若殿下想要纯种的重泉细犬,怕是有点难。” “此话怎讲?” “我是听家兄说过,重泉细犬乃关中独有,虽然关东也有青州细犬,但略有不同。重泉细犬忠诚勇敢,聪明警惕。爆发力强,且本性速度极快,是最好的猎犬……只是如今纯种的重泉细犬不太好找。家兄曾出三万钱一只收购,也未能如愿。” “很厉害?” “据说能搏杀孤狼,成群了甚至连猛虎也敢攻击。太子宫狗监有几只,但不是纯种的。不过我听人说,陛下以前倒是养过几只纯种的重泉细犬,但后来也没了。” “这么稀罕?” “说是这么说吧,反正挺珍贵的。” 三万钱一只! 你哥真有钱…… 刘进忍不住搔了搔头。 赵安国那匹楚骓也不过五万钱而已。 当然,他当时有点贱卖的意思。似青白那种纯种的楚骓,当在八万至十万钱之间。 可即便如此,花三万钱买一条狗? 刘进有一种冲动,等他得到那两只重泉细犬之后,想办法卖给祖父。 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价钱嘛…… 李禹都愿意那三万钱,身为天子,没个五万钱,肯定拿不出手。 两只细犬,那就是十万钱。 嘿嘿,嘿嘿…… 这钱不就来了吗? 十万也许不算多。 但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 十万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一想到这里,刘进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李姝,则紧蹙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 第四十二章 释怀(求收藏推荐投票) “姝姊,侯杰是内鬼。” 当然,西汉没有内鬼这个词。 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李姝在坐在案旁缝补衣物,听到刘进的话,她抬起头道:“少君与我说过了。” “真想不到啊!” 刘进靠在门框上,看着如洗月光,洒落庭院。 院子里那棵大杨树,在微风中摇曳着,落叶飘然落下。 “想想,有点后怕,他好几次和我单独出门。” 李姝放下手里的针线,长出一口气道:“是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甚?” “侯杰也算是家生子,他父亲侯明是太子身前舍人。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挑选翁须入宫的,就是侯明。出了这件事,侯明怕是也难逃一死。那,可是老实人。” 老实人? 刘进心中晒然。 老实人在皇宫里活不久的。 他一直在偷偷观察李姝,而且特意挑起了侯杰这个话题。 李姝看上去很平静。 她没有什么反应。 要么,她的演技天衣无缝。 要么,她是真的问心无愧! 刘进宁愿相信,她是第二种情况。 “殿下,侯杰会是谁的人?” “我不知道。” 刘进有些惆怅。 他思忖许久,轻声道:“说起来,侯杰也是太子宫的家人子。他能是内鬼,那太子宫里,会不会还有其他内鬼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李姝。 李姝微微蹙眉,轻声道:“要说别人是,我相信。但侯杰,我真没想到……要不,与太子提醒一下。” “提醒要有用的话,就好了。” 刘进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太子宫的家人子有百余人之多。 便是李姝,也是家人子。 这要调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能在太子宫里隐藏这么久,那都是有本事的。 “姝姊,你说侯杰会不会是……” “是什么?” “是曲和直的人?” 李姝愣了一下,道:“不可能吧。” “我觉得可能。” “曲和直,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知道!” “那……” “可他,只能是曲和直的人。” 李姝反应过来了,脱口而出道:“殿下要干什么?” 刘进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可别乱来。” “我这么废物,能乱来什么?” “废物?废物可没有本事杀死六七个死士。” “那是他们太轻敌了,也没有想到我手里有弩箭。再加上奉先和王貉子他们的保护,我才能够得手……姝姊,你想的太多了。” “是吗?” 李姝微微一笑。 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闪烁一抹凝重之色。 “殿下,你若是乱来,我便与良娣知晓。” 终极大杀器,找史良娣告状! 刘进闻听,忙举起双手。 “我真不会乱来,姝姊你是知道我的,我能乱来个甚。” 李姝,冷笑了两声! …… 没看出什么破绽。 她的反应,很正常。 一如既往的关心他,就好像知心大姐姐一样。 但刘进,并没有因此打消疑虑。 除非,他能知道李姝在巫蛊之祸落幕时的去向。 对了,我可以找南哥帮忙。 我有穿越点啊! 刘进突然从床榻上起身。 这件屋子,是长陵县县衙的后宅,原本是长陵县县令的寝室。 寝室分内外两间。 李姝住在外间,而刘进则是在内室。 房间里,点着仙鹤灯。 灯焰很小,使得屋子里的光线很暗。 【我想知道,巫蛊之祸中刘进一家被害时,李姝在哪里?】 【……】 一连串的省略号闪烁。 很显然,祂在检索。 片刻之后。 【李姝信息查询结束,需支付穿越点一百,是否同意。】 叱嗟汝母婢之! 刘进差点爆了粗口。 二百点,太多了吧。 他一共只有二百多点,一条李姝的信息,就要花掉一半? 刘进有点犹豫了! 他闭上眼睛,盘算着得失。 二百点,未必能够拿到巫蛊之祸所有的线索。 但李姝是否是内鬼,却对他很重要。 那是他最亲近的人,最相信的人。 如果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刘进这心里就始终会有一根刺。 这对于他,还有李姝,都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还有霍嬗的任务奖励。 但目前来看,想要调查清楚,也非一件容易的事。 时间太久了! 比浚稽山之战还久。 浚稽山之战的真相,是多亏了他碰到了沈武。 而且是在沈武落魄之时,给予了援手,沈武才愿意和他交谈。 说穿了,是刘进的运气使然。 但霍嬗之死的真相,怕更加复杂。 里面,好像还有齐王刘闳,也就是他二叔早夭的秘密。 当时卫青可还活着呢! 也没能查清真相。 也许查清了,但刘彻和卫青都保持了沉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牵扯很大。 刘进想要拿走那一百个穿越点,会很难。 所以…… 【支付!】 刘进最终选择了支付李姝的信息。 巫蛊之祸开始,还有时间。 他还有机会去赚取穿越点。 但如果不弄清楚李姝的身份,那他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面板闪烁不停。 又等了一会儿,开始出现字幕。 【李姝,李敢女。李敢死后,戾太子刘据收留李禹兄妹……李姝,有才学,善思谋,甚得刘据喜爱。李姝成年后,刘据欲收李姝为中人,为李姝所拒。据遂不喜。史皇孙进视姝为姊。征和元年,太子命进迁出太子宫,姝随皇孙别太子宫。】 【巫蛊之乱,姝屡谏皇孙,皇孙不纳,遂逐姝离。】 【太子举兵,遂败。皇孙举家被害,姝闻遂死……】 很全面,很详细,很感动! 面板消失。 刘进呆坐在绒毯上,一种莫名的伤感,萦绕心头。 李姝,没有背叛他。 她不是内鬼! 甚至被赶走之后,听说刘进一家被害后,便自杀了。 刘进对李姝的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姝。 他不应该怀疑她。 她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他赶走了她! 想到这里,刘进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把拉开内室的门,冲了出去。 外间,灯光比内室亮。 李姝身着内裳,正在灯下看书。 她吓了一跳,转身向刘进看了过来。 “殿下……” “姝姊!” 刘进跑过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和王翁须身材娇小不同,李姝的骨头架子大一些。 她的身子,很丰润。 “殿下,你这是怎地?” “姝姊,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李姝刚开始,想要挣扎抗拒。 但是刘进用力抱着她,她慢慢的,停止了挣扎。 就依偎在刘进怀里,也不说话。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刘进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一把抱起李姝,转身就往内室走去。 而李姝这一次,并没有再抗拒。 …… 天,亮了。 刘进被李姝唤醒。 “姝姊!” “殿下快起身吧,一会儿咱们就要启程了。” 她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就好像昨夜的冲动没有发生。 倒是刘进,有些赧然。 李姝忍不住笑了,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颊。 “殿下不必挂怀,姝自随殿下离开太子宫,便已是殿下的人了……好了,快些起来,奉先他们都已经拾掇好了。殿下再不出去,难免会与人荒唐的感觉,于殿下名声不好。” 刘进,也笑了。 他掀开被褥,红果果从床榻上跳下来。 那床上,犹自有一朵梅花绽放。 李姝的脸一下子红了。 却故作无事,把床单叠好,收起。 然后伺候着刘进把衣服穿好,又端来了洗漱用品。 一通折腾下来,已是天光大亮。 二人从县衙里走出来,就看到赵安国、樊胜客还有史高,带着四百部曲,等候多时。 李姝随强作镇定,但终究是破瓜之痛,行动难免有些不便。 刘进先让她上了车,扭头看见仲氏女抱着樊阿蒙在不远处,于是招手示意她过来,让她也上车,顺便照顾李姝。 刘进则走到了樊胜客面前。 他穿着一件干净,但已洗的发白的外衣,长发盘髻。 身上背着那面大盾,手持一口双刃长钺。 就是双刃斧。 他的气色看上去很好,已经没了昨日初见时的颓然之气。 刘进道:“想好了,跟着我未必能飞黄腾达。” 樊胜客则笑道:“若无殿下,客许郁郁一生。今随殿下,愿为犬马,搏取功名。” “哈,你想好了就成。” 刘进说着,拍了拍樊胜客的胳膊。 他转身,也上了辆马车。 “樊胜客,可会驭车?” “会!” “那你来驭车!” “喏!” 樊胜客也不客气,大步流星上前,跳上马车,站在驭手的位子。 “表兄,奉先,我们出发。” 说着,他冲着长陵县令摆了摆手。 昨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况,可以招揽到樊胜客,但想要招揽长陵县,却很难。 而长陵县也不啰嗦,只微笑着在门阶上抱拳,躬身一揖。 伴随着一声呼号,马车缓缓行进。 四百骑士簇拥着马车,朝长陵县外驶去。 仲氏女小心翼翼坐在一旁,樊阿蒙则在马车上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李姝,双眼微合。 她靠在车窗旁,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射进来。 她头倚在车窗上,阳光洒在她的侧脸,更显妩媚之色。 ------------ 第四十三章 我想做摸金校尉 周一,试着冲个榜吧。 求推荐收藏追读和投票! ^^^^^^^^^^^^^^^^ 暮秋时节,云卷风轻。 咸阳原上的枫叶已红,漫山遍野。 刘进坐在李姝身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来的时候,他还真没有仔细欣赏,如今踏上归途,他才发现这景色竟如此动人。 如今的关中平原,可不是后世那种黄土地。 秦时,伴随郑国渠的建成,令关中大地成为一片沃土。 而今,历经文景两朝治理,关中更成为富庶之地。 远处有浓烟冲天而起。 是农民在焚烧天地中的桔梗。 一场大火之后,会烧掉土壤中的虫卵。桔梗灰烬,会和土地融为一体,在历经一个冬天的修养之后,变成肥料,为来年的耕种打下基础。 数千年来,皆如此。 “这咸阳原,当真是风水宝地。” 刘进忍不住赞了一声。 李姝睁开眼,笑道:“这是自然,否则高祖皇帝以及孝惠帝和孝景皇帝,何以在此建陵。” 她好像想起了一件事,突然笑了起来。 “当年梁孝王为了在此建陵,还与孝景皇帝争吵过。他薨前曾言:生不得在高祖皇帝膝前尽孝,死愿随高祖之灵相伴……孝景皇帝还骂他厚颜无耻之徒。不过,最终他还是葬在此地,随葬的还有数万斤黄金。孝景皇帝对此,也非常不满。” “数万斤黄金?” 刘进没有在意梁孝王是谁。 他在意的,是那数万斤黄金。 其实,早在战国时期,黄金就已经开始流通。 当然,不是在民间,而是在权贵和富豪之中流通。 楚国盛产黄金,制成了金饼等形状储存。 到了汉代,这个习俗并没有改变。 甚至一些大宗货物的交易,也是用黄金来结算。 楚汉之争时,陈平带了四万斤黄金到楚国进行活动;卫青为征讨匈奴,筹到了20万斤黄金的捐款。还有之前李姝说的梁孝王刘武,死后在府中发现了40万金的储备。 他老哥汉景帝,死活不同意把四十万金陪葬。 最后经过一番争夺,大部分黄金被收走,但仍有数万金随着刘武一同下葬。 刘进听罢,不由得暗自咋舌。 和这些人相比,他就是个穷鬼。 这皇孙,当的也真是无趣…… 他突然理解,为何曹操会去挖坟掘墓。 你踏马的把黄金都收入墓里,结果是造成市面上流通的黄金越来越少。 我怎可能不挖你的墓呢? 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刘进都产生了做摸金校尉的念头。 太踏马有钱了! 都说邓通时巨富,有一座铜山。 算个屁啊! 真正的巨富,是那些掌控着黄金矿脉的人。 谁掌控? 诸侯、藩王! 说起来,怕是皇帝老子都没有那些诸侯藩王有钱。 他看了一眼坐在车内的仲氏女母子。 然后又看向了李姝。 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李姝忍不住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可别乱来! 刘进嘿嘿笑了两声,把头扭了过去。 可脑海中,确是不断的闪烁着‘黄金’,‘黄金’…… 他想要扭转局面。 他想要招揽人才。 他想要组建班底。 他想要…… 钱!钱!钱! 叱嗟尔母婢之。 我上辈子为钱发愁,怎么穿越了,还要为钱发愁? 刘进总觉得,他好像白穿了! “姝姊。” “嗯?” “朝廷可设有专门管理黄金矿藏的官署?” “有啊!” “哪个?” “陛下元狩元年便设立金官,专门负责管理天下黄金矿藏。不仅是黄金,还有铜矿,铁矿,都有各自的官署。如铜矿归于铜官,铁矿归于铁官。天下铁官共49,金官和铜官各一处。其中金官在桂阳郡,铜官在丹阳郡,余者皆在关中山东。” 这个山东,并非后世的山东。 而是一个泛指。 崤山以东,皆为山东。 所以秦汉时期的山东六国,就是这个意思。 还挺严格! 刘进搔搔头,便绝了找金矿的念头。 李姝说的很明白,金银矿藏大都集中在南方,而且有专门的官署。 就算他是皇孙,想要插手进去,也是难上加难。 想要获取金银矿藏,除非在汉家之外。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啊! “表兄!” 他突然掀起车帘,大声喊道。 史高在马车的后方,正骑着马,和赵安国聊天。 听到刘进的喊声,他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催马上前。 “殿下,有事吗?” “蛮夷邸,认识人吗?” “啊?” “藁街的蛮夷邸。”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史高一时间也懵了。 蛮夷邸? 那种机构里,他怎会…… 慢着,好像有人。 不过不是他认识,而是他兄弟史玄。 那家伙游手好闲的,最喜欢结交朋友。 平日里总会拉着人一起斗鸡走狗,他好像说过,他在蛮夷邸认识几个狐朋狗友。 他那匹楼兰青璁,好像就是他那朋友弄来的。 “殿下要问蛮夷邸,最好找史玄。” “三哥认识?” “那家伙,交友颇广。” “带来家吃酒啊。” “他最近,被禁足了。” “为什么?” “前些日子和东市的游侠儿斗殴,伤了脸面。祖母很不高兴,就让他在家中幽禁。” “他和那些游侠儿打个甚?” “呃……” 史高期期艾艾。 “和我有关?” 刘进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道。 史高脸色有点发红,点点头道:“殿下入京兆狱后,东市一些游侠儿私下议论,说殿下是仗势欺人等等。三郎当时正好听见了,于是就带着一帮人,打了过去。” “输了?赢了?有没有吃亏?” 驭车的樊胜客,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要是吃亏了,俺老樊就过去再打一次,为殿下出气。 没等史高开口,李姝却笑了。 “三郎与人约斗,从不会吃亏。” “为何?”刘进扭头看向了李姝。 李姝笑道:“大郎不是说了,他交友广阔。” “什么意思?” 史高半遮着脸,道:“三郎那日和十几个执金吾一起吃酒,打上门的时候,那些执金吾也跟了上去。而对方,不过四人……莫再说了,莫再说了,十几人打四个,还伤了脸面。吾羞于言表!祖母也因此骂他,丢了史家的脸,才禁足了他。” 合着,不是因为打人羞愧。 而是因为伤了脸面…… 十几个人打四个人,还伤了脸面! 刘进也觉得,应该让他禁足。 那可不是一般人,是执金吾啊。 十几个人打四个,你就算是在外围抽冷子,也不至于脸上受伤吧。 仲氏女听得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姝姊怎么没说过?” “大郎不让说。” 刘进向史高看去。 而史高则半遮着脸道:“丢人!” “那也该告诉我一声啊,三哥本就是为我出气,我至少也该向他道谢一声才是。” 说到这里,刘进看向了李姝。 “姝姊,回去之后,代我去一趟府上,与外祖母求个情,就说我想请三哥吃酒。” 李姝闻听,点了点头。 “殿下,要不我再去一趟东市,找那些无赖子教训一番?” “樊胜客,你就别凑热闹了!要教训那些无赖子,也是我去,用不着你去教训。” “殿下!” 李姝喝了一声。 言语中,带着嗔怪之意。 刘进一缩头,便不再言语。 教训那几个游侠儿简单! 实在不行,让冯狸和郭乃蒙着脸过去就是。 问题就在于,那些游侠儿的来历,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要动手,让奉先去。” “啊?” “奉先虎落平阳时,被人欺辱。就算打过去,只要不出人命,谁都说不出个甚。” 刘进看了李姝一眼。 姝姊,感觉有些腹黑啊! 不过,我喜欢…… …… 去长陵时,因为沈武的原因,耗费了一些时间。 而从长陵返回,一路平安。 估摸着就算有人想刺杀,看到那四百骑士,也要掂量掂量。 所以,一行人在宵禁之前,就回到了长安城中。 走的时候,他们轻车简行。 回来的时候,却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孙家祠的刺杀,着实造成了不小轰动。 皇孙啊,而且是皇长孙,竟然被袭击了? 这种大瓜,绝对引起无数人的兴趣。 而今天主角归来,自然更引起了无数人的揣测。 皇长孙会不会报复? 他会找谁报复? 他又会如何报复? 是打回去? 还是回家告状? 也就是这两天的光景,一直都默默无闻的太子刘据,也随着刘进遭遇袭击,被无数人知晓。 史高命骑士返回田庄。 他和赵安国在马车左右两侧,樊胜客驾车,直奔紫房复道。 “殿下,我先回去了!” “不进来吃杯酒水再回去?” “算了,这夜禁眼看着就要开始,我还是先回家,与老太君禀报。老太君一直在担心呢。” “如此,我就不留表兄了。” 刘进从车上下来,对史高道:“表哥记得回去后,代我先与外祖母替三哥求情。明日我再让姝姊过去……你路上小心。” “放心吧!” 史高笑了笑,拱手告辞。 而刘进则迈步走进大门。 还没等他站稳,一个娇小的身影,好像一只兔子似地就冲了过来。 “殿下!” 一声娇呼,王翁须就扑进刘进怀里。 “殿下,你没受伤吧。姝姊不让我去看你,我快要担心死了。” 刘进忙抱住了王翁须,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却见李姝浑不在意。 “翁须,你是不是胖了?” “啊?” 王翁须立刻从刘进怀里蹦了出来。 “没有啊,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怎么可能胖了?” “肯定胖了,你刚才差点把我撞飞出去。” “我没有!” 王翁须鼓着小脸,气呼呼朝着刘进大声说道。 …… ------------ 第四十四章 翁须学拳(求追读追读追读!) 又见周二。 又见PK。 第三轮了,还请兄弟们继续支持,Thanks♪(・ω・)ノ ———————————————— 樊胜客一家,被安排在一个跨院。 李姝亲自安排。 刘进则带着一个小尾巴回到了房间,被小尾巴逼着,询问当时的情况。 她是真的胖了! 小脸好像大了一圈,有点肉肉的。 “翁须,你这两天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 王翁须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真的?” “就是正常的吃食啊。” 李姝笑看着她,道:“真的?” “我担心嘛,殿下受伤,姝姊又不带我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就是担心殿下嘛……一担心,就饿的慌。饿了,就忍不住吃东西。吃饱了,就又开始担心,担心了,就又饿了……” 王翁须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脑袋恨不得埋在了胸口。 李姝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吃了几顿?” “六顿。” 王翁须低声回答。 声音很小,小脸蛋微微发红。 “六顿?” “每次也没有吃太多嘛。” “那也很多啊!” “可我担心嘛。” 王翁须倔强的争辩着。 这是原则问题,不是我吃得多。 主要是你不带我去看殿下,不是我的错! 李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而刘进,在一旁笑个不停。 主要是她那副‘我知道的错了,但不是我的错’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住。 “殿下,你也笑话我?”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你就是笑话我!”王翁须怒了,大声道:“你带着赵奉先偷偷跑出去,也不带着我;你受伤了,姝姊可以去照顾你,也不带我;还有,我真的是担心你嘛,你却笑话我……你,你,你……” 越说越委屈,眼圈红了。 眼珠子好像不要钱的珍珠一样,扑簌簌掉下。 刘进顿时慌了。 他看向李姝,却见李姝起身往外走。 没办法,刘进只好走过去,把王翁须搂在怀里。 “殿下,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啊。” “可你现在出门,都不带我。” 王翁须被刘进搂在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这下子可把刘进给吓坏了。 “翁须别哭,我没有不要你,以后我出门,一定带着你。” “真的吗?” “真的!” “……” 在刘进温言劝慰之下,王翁须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趴在刘进怀里,脑袋抵在刘进的胸口。 抽泣了好半天,总算是不再流泪。 可刘进胸口的衣襟,却湿了。 “殿下,我真的胖了吗?” “呃……” “那怎么办?我不要胖,我不要长成胡阿监那个样子。” 阿监,是汉代宫廷中对年长的宫女的称呼,类似于还猪里的容嬷嬷,一般特指心腹的那种。除了阿监之外,还有一种称呼是泛指年长的宫女,会被唤作‘中媪’。 胡阿监,名叫胡组。 是史良娣身边的女官,心腹。 胖胖的,很和善,会调羹,善女红。 刘进对她有印象,小时候胡组还带过他呢。 “你可别这么说,要是让胡阿监知道了,一定会让郭阿监打你的屁股。” “我没有!” 王翁须闻听,又再次哭了起来。 郭阿监,名叫郭征卿,是胡组的同乡,也是史良娣身边的心腹。 和胡组和蔼可亲不一样,郭征卿长得有点凶。 小时候,刘进也有点害怕郭征卿呢。 我这嘴啊! 刘进连忙再次劝慰,废了好大的劲,总算是让王翁须停止了哭泣。 也许是没睡好,也许是哭累了。 王翁须竟趴在刘进怀里,睡着了。 这哪里是什么婢女啊,分明就是个小祖宗! 刘进摇摇头,把王翁须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她睡的很香。 时不时会吧唧一下嘴巴,鼻子里还冒了一个泡…… 刘进坐在床榻边,忍不住偷笑起来。 …… 夜禁,开始了。 府内渐渐沉寂下来。 李姝最近几天也没有睡好,所以早早便休息去了。 刘进则一个人坐在门廊之上,半闭着眼。 他在思考,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扑簌! 一声轻响。 一个人影从房顶纵身跃下,来到庭院。 “谁!” 刘进沉声喝问。 “殿下,草民郭乃。” 来人落地之后,便单膝跪地。 刘进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 “你这猢狲,吓了我一跳……” “殿下长陵遇袭,草民便想着前去探望。只是初掌西市狱,一下子脱不开身去。” “起来说话。” “喏!” 郭乃站起来,上前两步。 “今日听人说,殿下回城了,所以便来探望。” “你也不怕被执金吾发现。” “殿下放心,草民这身轻身术,执金吾还真难发现。” 郭乃的气色看上去不错。 和当日在孔雀天初见时的颓然,有很大不同。 “在西市狱可好?” “还成。” “能掌控住吗?” “殿下放心吧,西市狱那些人不难对付。大都是来自市井,市侩一点,但很好收服。草民去当天,把他们揍了个遍。然后又请他们吃了两顿,告诉他们该怎样还怎样,我不会过问。一个个便老实下来。” “西市狱里的犯人呢?” “大多数是鸡鸣狗盗之流。倒是有些狠角色,背后站着一些游侠儿,但不足为虑。” “游侠儿?” “殿下以为,那些鸡鸣狗盗之流如何能在西市猖狂?背后都有游侠儿撑腰……他们弄来的钱,有六成都给了那些游侠儿。若犯了事关进西市狱,自有游侠儿为他们出头。该交钱就交钱,该找人去找人。那些钱,是那些贼囚的保命钱。” 那不就是保护费吗? 如果按照郭乃的说法,那些所谓的‘游侠儿’和四九城里的顽主差不太多。 鸡鸣狗盗,不就是‘佛爷’嘛。 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是自古有之。 刘进对游侠儿的感官,也随之变得很差。 “西市如何?” “商贾百余家,生意兴隆。不过比之东市,西市还是差了一筹,货物种类也不如东市的多,商贾的实力也不如东市的商贾强。胜在客人多,但大都是普通人。” 郭乃,看来是用了功的。 他详细介绍了西市的情况,也让刘进对这个时代的商业,有了更多的了解。 “对了,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便把后面的拳术教给你。” “此亦乃所愿。” “你先打一趟拳来,让我看看。” “请殿下指点。” 郭乃也不客气,起身开始练拳。 擒拿术,五形拳,猿搏术,虎形拳,熊膀,大摔碑…… 郭乃所学的六篇手搏术,招数上问题不大。 但是在细节方面,却远远不足。 真要打起来,刘进在郭乃身前走不过三回合。 但论眼力和理论,刘进却远超过郭乃。 毕竟,他可是得到了郭解三十年的经验。 看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 叫停了郭乃之后,开始为他讲解。 郭乃的六篇手搏练得不错,但终究是照着郭解留下的帛书学习,很多精髓并未掌握。 刘进一边打拳,一边指正郭乃的错误。 郭乃一开始倒没在意,可听着听着,也不仅入了迷。 刘进所说的内容,是帛书里没有的。 有道是真传一句话。 往往刘进一句点拨,就足以让郭乃恍然大悟。 二十年来许多难以贯通之处,随着刘进的一句讲解,豁然开朗…… “郭卫率?” 刘进讲的用心。 郭乃听得用心。 两人都没有发现,王翁须从屋里走了出来。 郭乃蓦地一惊,回身看去,袖子里滑出一枚飞刀。 而刘进也觉察到了,忙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郭乃的手臂。 “翁须,你怎么起来了?” “我渴了。” 王翁须揉着眼睛回答。 随后,她惊讶道:“郭卫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 郭乃当然认识王翁须。 他想要回答,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进道:“翁须,郭乃早就出来了,不过对外宣称已经死了。我有其他的事情要他做,所以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哦!” 王翁须点了点头。 她突然睁大眼睛,道:“殿下,你会使拳?” “略知一二。” “能不能教我?” “啊?” “我要是学会了拳脚,就可以像姝姊那样出门了。以后我跟着殿下,也可以保护殿下。” 郭乃,忍不住笑了。 “殿下,郭乃今日获益良多,便先告辞了。” “好!” 刘进想了想,轻声道:“我近来有点忙,你先把今日我告诉你的那些,融会贯通。以后每月十、廿、卅过来,我会把后面的七路拳脚,慢慢全部传授给你。” “郭乃明白。” 刘进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那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遵命!” 郭乃和王翁须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王翁须小跑着过来,抓住了刘进的手。 “殿下,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 “教我使拳啊。” “你真要学?” “嗯!” “很辛苦的。” “我不怕。” “那好吧,明日早起,你随我练拳。” 王翁须闻听,顿时喜笑颜开。 她已经想好了,等她学会了拳,定要和姝姊较量一下。 还有赵奉先! 到时候打败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我抢殿下…… 越想,就越开心。 脑海中已经演练出无数个赵安国跪地求饶的场面。 她忍俊不住,嘿嘿笑个不停! …… ------------ 第四十五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求追读追读追读!) 又是周二。 又见PK。 第三轮了,今天的追读非常重要,恳请大家支持。 嗯,非常重要,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拜托了!!! ———————————————————————— 天微微亮,李姝从梦中醒来。 昨夜好睡,把过去几天的辛劳,一下子都弥补回来。 她从床上坐起,伸了一个懒腰,婀娜曲线,格外诱人。 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有点阴沉。 气温也降低了许多,有点冷。 今日寒露,露气寒冷。 殿下也该添新衣了! 她掀起被褥,从床上下地,走到衣橱旁打开箱子,挑选了一件厚衣,穿在身上。 外面,传来哼哈的声音。 好像是王翁须。 这小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李姝甚至顾不上熟悉,便推门走了出去。 庭院里,王翁须正一拳一脚的联系着。 只是她没有基础,之前也没有学过拳脚,所以那拳脚施展起来,看上去更像乱来。 加之王翁须16了,身体发育初成。 那拳脚软绵绵的全无力道,同时还让人遐想联翩。 “翁须,你在作甚?” “练拳!” 王翁须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是练拳练的。 她得意洋洋道:“姝姊,待我练成拳脚,可敢与我比试?” 噗嗤! 一旁,传来了笑声。 李姝扭头看去,就见刘进坐在门廊上偷笑。 “你和谁学的拳?” “自然是殿下。” 李姝再次看了一眼刘进,然后又仔细看了两眼王翁须。 拳脚是好拳脚,但…… “殿下,你教她这是什么拳?” “沾衣十八跌。” “啊?” “又叫歹徒兴奋拳。” 李姝愣了一下,扭头又看了两眼王翁须。 噗嗤! 她一下子明白了刘进的意思,笑着狠狠打了刘进一拳道:“不要欺负翁须……” “我没欺负她,我教她了,可我没想到她练成这样子。” “她又没有基础,你上去就教她这么高深的拳脚,就是害了她。” 说着,李姝就跳下门廊,拦住了王翁须。 她在王翁须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翁须扭头,怒视刘进。 刘进见势不妙,忙起身往回走。 “我和你说过的,得先练基础……你不听,却要怪我不好好教?要不,你先随姝姊练基本功吧。” 说着,他已经进了房间,而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女儿身。”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殿下教我的!” 李姝拦住了张牙舞爪,要去找刘进算账的王翁须,同时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 早饭时,王翁须余怒未消。 刘进端着一碗羊羹,也不说话。 只是,总会在脑海中闪现她练武的模样,忍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 “哼!” 王翁须怒哼一声。 刘进立刻转过了身子。 李姝一拍额头,再次一声叹息。 “翁须,听说你在学拳?” 赵安国走了进来,樊胜客跟在他身后。 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说道。 “学拳怎么了?学拳不可以吗?我学拳,碍着你什么事了?赵奉先,你别得意。” 王翁须好像炮仗一样的炸了。 她把碗一放,怒视赵安国。 而赵安国则一头雾水,辩解道:“我没得意,我是说,学拳是好事,你看我,我就天天练拳,才有如此健壮的身体。不过,学拳很累的,翁须可以跟我练拳。” 王翁须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赵安国粗壮的体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突然,她哇的一声哭了! “我不要练成你那个样子,丑死了,我不练了!” 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李姝叹了口气,忙起身追了出去。 临走时,她对刘进道:“殿下,你做的好事。” 刘进咧嘴苦笑。 不就是学拳嘛? 怎么感觉,比捅了鸡窝还要闹腾? “殿下,王姑娘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长的太丑了。” 刘进说完,也放下碗,起身出门了。 只留下赵安国站在大厅里,一脸的茫然…… 我说啥了? 樊胜客倒是看明白了。 笑着拍了拍赵安国:“你教人学拳就学拳,说什么练成你这样子?女娃要练成你这身板,得哭死过去。” “你什么意思?” “丑!” 樊胜客说完,便坐了下来。 有奴婢紧跟着,送来了饭菜。 …… 又是一顿宽慰。 刘进更费尽口舌,向王翁须保证,他没有让她练成赵安国那种体格的心思…… 李姝更在劝慰,好半天才让王翁须平静下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开始就教翁须学拳,忽略了基础。” “殿下哪里学来的手搏?” “偶然得之,偶然得之。” 刘进含糊其辞。 他确是忽略了王翁须全无基础这件事。 只因他能学会拳脚,是靠的系统帮助,一下子跳过了基础部分。 但王翁须,可没有基础。 简直是造孽啊! 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回到客厅,刚坐下来。 有奴仆来禀报:太子宫来人。 “谁?” “是张舍人。” “请他进来。” 刘进伸了个懒腰,吩咐道。 片刻,奴仆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 “太子舍人张贺,拜见皇孙殿下。” 那中年人进来,便自报家门,而后抱拳拱手一揖。 张贺? 刘进立刻想起来了。 张汤的长子嘛! 之前他在孙家祠御敌所用的手弩,还是张贺送的呢。 但说实话,刘进对张贺,完全不了解。 他知道张贺的老爹张汤。 西汉酷吏嘛! “张舍人不必多礼,今天怎有空来我这边?” 张贺在刘进示意下落座。 他撩衣跽坐之后,看了一眼刘进。 “殿下气色不错。” “还行吧。” “前几日殿下遇险,太子闻之非常担心。只因不便出城,所以没有前去探望。” 刘进闻听,嘴角撇了一下。 你自己离不开长安,可以派人过去看望一下嘛。 结果嘞…… “都过去了。” 他表情冷漠说道。 张贺心中一愣,对刘进的反应,有点奇怪。 按照他对刘进的了解,刘进应该诚惶诚恐的拜谢一番。 可他没有! 甚至…… 张贺能感受到,刘进的不快。 人常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人在经历生死之后,会改变性格…… 殿下想必就是如此! 他之前在东市门圚仗剑杀人,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 之后又主动认罪,以赎死金免罪,表现出了一种自信的态度。 听说,这次孙家祠遇袭,殿下还亲手杀了几个刺客。 若在此之前,张贺是不相信的。 可现在…… 也许,传闻不假。 那今天来传话,怕是不会那么轻松。 张贺犹豫了片刻,拿定了主意。 “贺今日前来,是奉了太子的谕令,与殿下说两件事。” 刘进从案几上拿起一把短剑,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短剑是装饰。 平日里就放在案几之上。 刘进拿着短剑,很快就觉察到了这把剑的特点。 好像很熟悉! 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知道,这应该是百兵之主,武器亲和所产生的作用。 短剑连着鞘,在他手上转动着。 “父亲有何吩咐?” 他越是冷漠平静,张贺就越是感觉到压力,越是觉得,那些话有点不好说出口。 但是,他必须要说! “太子说,殿下遇袭,与两位殿下无关。” 短剑在刘进的手里停滞了一下,又继续转动起来。 “所以呢?” 张贺,有点张不开嘴了。 半晌,他苦笑道:“曲、直两位殿下,与殿下毕竟手足。太子的意思是,殿下莫要再计较之前的误会。兄弟之间,应齐心协力才是……相信殿下也能够明白?” 刘进闭上了眼睛。 “张舍人。” “喏。” “以德报怨如何?” “这个……” 张贺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刘进这六个字,出自论语宪问,是孔子的弟子向孔子发问。 沉默片刻,张贺深吸一口气。 他苦笑道:“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刘进睁开眼睛,看着张贺,微微一笑。 “敢问第二件事?” 张贺,已经明白了刘进的答案。 是不是两位殿下谋划,不重要。 但让我忘了之前的恩怨,不可能! 你总不能违背圣人言吧…… “第二件事……昨日光禄大夫金日磾在朝会之上建议陛下与殿下封侯,陛下意动。” “哦?” 刘进顿时来了兴趣。 祖父,终于想起我这个长孙了不成? “太子的意思是,殿下寸功为例,冒然得封赏,于礼法不合,难免被人指点……太子是希望殿下好好温书,莫要惹是生非。最好主动向陛下请辞,拒绝封侯。” 最后几句话,张贺说出来的时候,喉咙有点发干。 因为,他感受到了刘进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那种怒气,不是无能狂怒的怒气。 带着一丝丝杀意,令人心惊肉跳。 若非真杀过人,若非真经历过生死,很难有这样的杀意。 张贺,低下了头。 他甚至不敢抬头和刘进对视。 太子的这个要求,实在是有点过分。 当时张贺也曾劝阻过。 但少傅石德却劝说刘据: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石德的意思是劝说刘据,要低调一点。 随后又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认为刘进学问不够,德性也不高,所以不适合站在高位,应该努力提升自己的德行。 反正整体意思就是:如今朝堂上的情况很复杂,陛下对太子不满,所以还是要尽量低调一些,不要让自己成为靶子。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太子,需要忍耐,谦和,宽容。至于刘进,德性不足,最好还是沉淀一下,莫要高调。 张贺就觉得,石德这番话很莫名其妙。 偏偏,太子却很赞同。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张舍人!” “喏!” 刘进突然开口。 他沉吟半晌,道:“册封之事,我并不清楚,我和金大夫也没有任何交集。至于父亲让我主动请辞……请与父亲一句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父亲如此厌恶?” ------------ 第四十六章 让他再作一篇 “朕也很想知道!” 未央宫,椒殿。 汉帝刘彻和卫子夫站在楼阁之上,凭栏而网。 远处,枫红凋零。 一种怅然若失之美,跃然眼帘。 身后,内史令郭穰在诵读情报。 刘进日间和张贺之间的对话内容,跃然纸上。 刘彻扭头,看向了卫子夫。 “皇后知道吗?” 卫子夫露出一抹犹豫之色。 韶华将尽,三分流水两分尘。 如今的卫子夫早已没有了当初倾城倾国的姿容,只能在眉宇间,隐隐残留几分。 “皇后知道!” “妾身,略知一二。” 刘彻顿时来了兴致。 “说来听听?” 卫子夫朝郭穰看了一眼。 刘彻顿时明白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 两人下了楼阁,沿着长廊结伴而行。 已入寒露,百花开始凋零。 倒是在长廊台阶下的角落里,一朵腊梅却倔强而立,迎霜摇曳。 “有没有觉得,像进。” 刘彻指着梅花,突然笑道。 卫子夫看了那朵梅花一眼,也笑了。 她明白刘彻的意思,是说刘进的地位如此尴尬,却仍在坚强成长着,等待绽放之日。 “陛下近来对进很是关注。” “他能惹事!” 刘彻哈哈大笑道。 “与朕那几位皇子相比,进前二十年默默无闻,一朝突变,却有搅动风云之势。” 卫子夫闻听,露出愕然表情。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刘彻对自家儿孙,做出如此评价。 “既然如此,为何廿年沉寂?” “时也,命也,运也。” “臣妾不懂。” 刘彻则笑了笑,没有回答。 身后,郭穰带着内侍落下了百余步。 这里不是建章宫,这是未央宫,是大内,不必担心有刺客出现。 更何况,刘彻和卫子夫谈论的事情,轮不到他知晓,他只需要默默跟随便是。 “皇后刚才说,知道仁安和进的事情?” 刘彻,旧话重提。 卫子夫不禁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其实,不过是宫闱里的一些把戏而已。” “什么把戏?” 卫子夫犹豫了一下,在刘彻耳边轻声低语一阵。 刘彻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当真?” “仁安曾与我说过。他言辞之中,虽说没有明言,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刘彻,沉默了。 宫闱中的争斗,他非常清楚。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杀人的,害命的,栽赃的,陷害的,包括巫蛊诅咒。 在片刻后,他就平静了。 已过耳顺之年的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 从出生到如今,多少阴谋诡计,多少云诡波谲他没有经历过? “史清臣这个女儿,倒是有些手段。” “妾身也这么以为……原本,妾身是想要责罚她的。但后来又一想,她毕竟生下了进,也算是有功之臣。都是些女人家的手段,且那之后,她的表现很好,温淑恭谦,对仁安也尽心尽力的帮衬。所以,妾身也只是旁敲侧击的敲打一下。” “倒是苦了上官。” 刘彻点点头,表示赞同。 哪知,卫子夫却笑了。 “也许是委屈了,但也别小觑了那女子。” “此话怎讲?” 刘彻停下脚步,饶有兴趣问道。 “陛下以为,进的身子为何这么差吗?” “啊?” “臣妾记得,进幼时可强壮的很,像一头小狮子。可九岁那年,突发奇症,自那以后身子骨就有些虚弱。” “皇后是说……” 卫子夫,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曲和直的母亲,那个杨姬,陛下还记得吗?” “也是她?” 卫子夫道:“进的身子就是那次以后变差了。臣妾曾令义妪诊治过,言伤了元气,要慢慢调养。臣妾后来警告了上官,她才变得老实一些!今日若非陛下问起来,臣妾是不想与陛下知晓的。本就政务繁忙,不希望陛下为这些琐事费心。” 琐事! 没错,在卫子夫的眼里,这就是琐事。 只要不是对刘据不利,她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处理。 更何况,上官氏背后还有上官家族,其中上官桀更是汉帝刘彻如今重用的臣子。 刘据在私下里说,他需要上官氏的存在,来保持和上官家族的关系。 “所以,仁安不喜进,就是这个原因?” “之前还忍耐,但是随着曲和直长大,而进的身体越来越差,仁安就有点不喜了。” “废物!” 刘彻忍不住骂了一句。 卫子夫闻听,连忙在一旁跪下。 “皇后莫要惊慌,此事与你无关。朕只是觉得,仁爱糊涂!” 见惯了后宫中的腥风血雨,刘彻也懒得去计较那些腌臜事情。 见卫子夫的情绪有点低落,他忍不住伸手,把卫子夫揽在怀中。 “皇后莫难过,朕虽对仁安不满,但也无意为难他……之所以步步紧逼,并非是朕想要如何,而是有些事情,朕必须要用仁安来做诱饵,才能找出来答案。” 卫子夫心里一惊,露出骇然之色。 汉帝拍了怕她的手,用力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只是老了! 却不是死了! “对了,进那篇酒赋,皇后看过了?” “啊?妾身看过了。” “有何感想?” 卫子夫偷偷看了刘彻一眼,片刻后轻笑一声道:“感觉,不似进之文章。” “哈哈哈,朕也如此感觉。” “进找人捉笔不成?” “说不来,当日暴酒徒送来的时候,言之凿凿说出自进的手笔。文章清丽,文辞华美,一气呵成。如此文章,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捉笔。但进的身边,好像也只有那个李姝有些才气,但绝对做不出这样的辞赋。所以,朕也好奇,真是他所作?” 卫子夫,也表示赞同。 远处,是一座湖泊。 湖泊是活水。 一群宫人正领着一群马在湖边饮水。 那是马监的人。 月光,如洗。 湖畔宛如蒙上了一层薄纱。 一匹白马悠哉悠哉的在湖畔徘徊,突然间它腾身而起,沿着湖泊飞驰,犹如一抹闪电。 马鬃,随着它身体起伏而飘扬。 地上的白霜好像云雾。 那白马,更如同一匹天马般驰骋。 刘彻和卫子夫都看呆了! 两人半晌都未说话,直到那匹白马停了下来。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 “郭穰!” 远处内史令一路小跑,飞奔而来。 “持朕令牌,即可前往皇孙住处。” “喏!” 郭穰小心翼翼,接过了汉帝手中的腰牌。 卫子夫则微微一笑,道:“与进言,陛下读酒赋后,甚为开怀,以赋佐酒,又感不能尽兴。方见白义踏霜而行,故下旨,命皇孙即兴而作,诗赋皆可。” 说完,她向汉帝看去。 眼眉间,流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恍惚之中,汉帝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倾城倾国的美人。 他也笑了! “依皇后所言,让他再作一篇。” …… “殿下,好累啊!” 王翁须满头大汗,在庭院中练习扎马。 不远处凉亭内,刘进正拿着一副地图,喃喃自语。 李姝手持一盏仙鹤灯,在一旁照亮。 “殿下,这是哪里?” “倭岛!” 刘进头也不抬,回了两个字。 王翁须的喊声传来。 刘进大声道:“是你要练武的,才多久,就受不了了?” “很久了!” “再坚持一下,自己默数三百个数字。” “坚持不住啦。” 刘进抬起头,一脸无奈的看了李姝一眼。 李姝噗嗤笑出声来。 “谁让你自找麻烦。” 她放下仙鹤灯,走出了凉亭。 “翁须,再坚持一下,这可是殿下专门给你创作出来的马步……叫什么来着?” “二字钳羊马。” 刘进头也不抬,大声回答。 “对,二字钳羊马……翁须,你也不想被赵奉先看不起吧。” 一听这话,王翁须立刻打起了精神。 输给谁都不能输给那个大个子! 刘进则抬起头,朝王翁须看了一眼。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门心思的要和赵安国较劲。 感觉去长陵之前,她俩没有什么恩怨啊。 怎地回来了,变得仇深似海? 刘进想不明白! 他摇摇头,低头继续查看地图。 地图,是倭岛地图。 后世很多人说,徐福东渡,去了倭岛。 倭人,是徐福带的童男童女的后裔。 狗屁! 我华夏子民,天朝上国,怎可能有那种厚颜无耻,鲜廉寡耻的后人? 刘进更愿意相信,徐福是带着人去了北美…… 没错,印第安人的祖先! 这幅地图,是他用十个穿越点从南哥那里换来的。 只是普通的地图。 刘进想起来一件事,倭岛上有储量巨大,且易于开采的金银矿。 比如,石见银山,比如佐渡金山!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而且是非常粗浅的想法。 能不能成,还得看能否渡过巫蛊之祸。 如果能够安全渡过,那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去狠狠的弄一下才行。 人常说,每一个华夏人的血脉里,都有仇日的基因。 嗯,哪怕穿越了,这种基因也不会消失! 佐渡金山在什么位置? 刘进拼命回忆着。 他也想直接兑换一副倭岛金矿分布图。 但是…… 以南哥的德性,估摸着那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他手里还有一百多个穿越点。 其中一百点,是准备这两天获取巫蛊之祸的信息和线索。 如今又花了十个穿越点,他手里只剩下五个…… 关键这玩意得看运气! 刘进现在更希望,南哥给他发布任务。 否则,太难了! “殿下!” 樊胜客突然跑来了。 “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樊胜客神色紧张道:“宫里来人了,是内史令郭穰,说是有陛下和皇后的旨意。” …… ------------ 第四十七章 白马篇 “作诗赋?” 刘进露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白面无须的男子。 他是个内官。 但是和刘进印象中,那种夹着公鸭嗓子说话的太监不太一样,更没有动辄兰花指。 他有一股子威严。 有一种莫名的气势。 而郭穰,同样也在打量刘进。 闻听刘进询问,他微微一笑道:“皇后读了殿下所作《酒赋》,甚是欢喜。故今夜与陛下饮酒时,以为难以尽兴,所以命臣连夜出宫,请殿下再做一篇文章佐酒。” “甚样文章?” “诗赋皆可。” 哈,老子有曹子建集! 刘进闻听,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正要答应下来,又听郭穰接着道:“不过,皇后以为殿下文采,太简单了没有意思。今夜与陛下夜游昆明池,见白义飞驰,心有所感,故以白马为题,请殿下唱和。” “白义?” “便是皇后最心爱的白马。” 刘进扭头,向李姝看去。 李姝,点了点头。 白马? 刘进反应过来了! 怕是此前那篇《酒赋》的影响。 刘进的文章很平庸,突然做出那种文辞华美的酒赋,莫说皇后不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是在去长陵之前,他会提心吊胆。 但是那晚的惊鸿一瞥之后,他已经不再惧怕。 我刘八斗,等的就是今天啊! 白马! 《曹子建集》里,好像就有一篇《白马篇》。 不过,他不准备使用。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有一篇不属于曹子建《白马篇》的白马篇。! 那是他前世最爱的一位诗人所作。 刘进对他,可谓爱到极致,还专门买了一套繁体的文集,闲来无事的时候翻阅。 他前世只爱一个半诗人。 一个是他,另一个叫苏轼,东坡居士。 “殿下!” 李姝和王翁须紧张看着刘进。 特别是李姝,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刘进什么水平,她是了解的。 之前能做出《酒赋》,怕已经是耗尽了他一辈子的才气和文运。 如今再做辞赋…… 李姝觉得,难度很大。 而王翁须则纯粹是觉得,刘进写不出来。 都走开,我要装X了! 刘进口中念叨着白马二字,迈步朝厅外走去。 站在门口,举目仰望皎月。 却见月华如霜,烟霁朦胧。 庭院中,柳暗花遮,迷离徜彷。 暮秋的夜晚中,总是带着一丝凄然。 刘进突然想到了日间张贺与他的那些话,心中骤然有一种悲愤。 他想了很多!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长陵城外那晚,那白驹过隙,那一抹飒爽的红…… 迈步,走下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 王翁须想要开口呼唤,却被李姝拦下。 她有一种感觉,刘进来劲了! 四步、五步、六步…… 当刘进走出第七步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进未知白义样貌,却在数日前,长陵城外见一白马,骑士英姿飒爽,故而记忆深刻。” 郭穰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示意身后的随从铺开帛书,挥笔将刘进这番话记录下来。 “龙马花雪毛, 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剑, 落日明朱袍。 斗鸡事万乘, 轩盖一何高。 弓摧南山虎, 手接太行猱。” 他停了下来,转身喝道:“翁须,取酒来。” 王翁须闻听立刻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出去,片刻后拎着一坛子关中薄白回来。 她递给刘进,而后握紧小拳头,轻声道:“殿下,努力!” 西汉,没有加油这个词。 文雅一点会说勉之,粗俗一点会说努力。 再粗俗一点,就是‘呦吼’这样的词语…… 汉光武帝刘秀自南阳起事,历经无数次大战,身边只剩下王霸一人。 于是有‘努力,疾风知劲草’的话语。 其中的努力,就是加油的意思。 刘进看了王翁须一眼。 只想装一下,你给我一坛子酒? 可气氛已经到了,这酒不喝都不行。 刘进深吸一口气,打开泥封,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 “酒后竞风采, 三杯弄宝刀。 杀人如剪草, 剧孟同游遨。 发愤去函谷, 从军向临洮。 叱咤万战场, 匈奴尽奔逃。 归来使酒气, 未肯拜萧曹。 羞入原宪室, 荒淫隐蓬蒿。” 唱罢,他转过身,又喝了两大口酒,趁着酒意上涌,把酒坛子啪的一下子摔碎。 酒水飞溅! “郭穰,此诗可佐酒乎?” 他言语中,带着一丝的张狂。 郭穰站在大厅门口,看着刘进负手而立,卓尔不群。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他沉声道:“待臣回宫后,定以此篇诗作佐酒,浮一大白!” 说完,他扭头向大厅内的随从看去。 那随从满头大汗,放下手中的笔,朝郭穰点了点头。 “陛下和皇后正在宫中等候,殿下文采,郭穰佩服。” “归去,归去!” 刘进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头晕了。 他摆了摆手,然后大笑着离去。 李姝忙上前两步,轻声道:“殿下不胜酒力,还请郭翁海涵。” 郭穰笑着摆了摆手。 “殿下真性情,何需致歉?我这就回宫,照顾好殿下。” “喏!” 郭穰一摆手,命随从把帛书递过来。 他收好,放入怀中。 “告辞!” “郭翁慢走。” 李姝把郭穰送出了大门,看着他上车,疾驰而去。 正要返回府中,却见不远处一座府邸的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李姑娘,郭穰这么晚跑来作甚?” 李姝忙欠身一揖,道:“皇后命殿下赋诗,故而遣郭翁前来。” “什么诗?” “白马诗!” “诵来听听啊。” 李姝很无奈的看着对方,“暴大夫,待皇后品鉴后,若以为可以流传,大夫到时候自知。说起来,还是暴大夫惹得祸事。殿下为暴大夫做的《酒赋》,引来了皇后的兴趣。” “那岂不是该感谢老夫?” “暴大夫,若非殿下《酒赋》,大夫如今焉得饮酒?” “这个……” “哼哼,等殿下醒来,再与暴大夫计较。” 李姝说完,再次一揖,便走进了大门。 站在门阶之上,看着关闭的大门,和冷清的街道。 那中年男子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有趣,当真有趣!” …… 刘进,睡着了。 紫房复道,归于平静。 未央宫,椒殿。 刘彻手里捧着帛书,露出一抹笑容。 郭穰站在下首,把刘进赋诗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包括他七步成诗,包括他醉摔酒坛,包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进这心里,有怨气啊!” 刘彻把帛书递给了卫子夫,端起一爵酒。 “不过,好诗,可收入乐府……嗯,以此诗佐酒,确能浮一大白,哈哈哈哈!” 他说完,一饮而尽。 而卫子夫则显得有些心疼,露出忧虑之色。 “陛下,要不然,妾身与仁安说一说?” “说什么?” “就是进的事情。” “要是能说的通,便早通了……他父子的事情,终究要他父子自己解决。便你我出面,未必有益处,说不得反而让他父子之间的隔阂更深。且再看看,再看看吧。” 卫子夫闻听,叹了口气。 她又读了一遍,突然问道:“进说的白马骑士……” “是堂阳侯之后,孙氏女。” 刘彻说着,挠了挠头,道:“叫什么来着?” “孙孟雅。” 郭穰连忙提醒了一句。 “哪个梦?” “孟仲叔季的孟!” 刘彻肯定不会记这些事情。 之所以对孙氏女有印象,一是当初霍光提过,二是她救了刘进。 郭穰见刘彻和卫子夫对此有兴趣,连忙又道:“说起来,她这名字还有些说道。” “哦?” 卫子夫吃了一杯酒,兴致勃勃问道:“什么说道?” “她原本叫孙梦雅,梦幻的孟。但她立志要重振堂阳侯门楣,故而改梦为孟。按照她的说法,她非孙氏嫡支,用不得一个‘伯’字,但光耀门楣的事情,只要是孙氏子弟,便有责任。她是分房,所以就取了‘孟’字,故而才有如今姓名。” 卫子夫忍不住道:“确是个非凡女子。” 刘彻扭头,沉声道:“你可不要瞎操心。” “臣妾觉得……” “此事还要再琢磨一下。子孟对此女也颇为重视,看他那意思,是想要为霍禹谋划。” 卫子夫一听,却不高兴了。 “霍子孟能为他儿子谋划,臣妾便不得为我长孙谋划吗?” “朕不是这个意思。” 刘彻连忙摆手,笑道:“只是孙氏女有誓言,需在刀剑骑射拳脚胜过她,方会考虑。进的身子骨……虽说这次在长陵城外杀了几个人,也是有赵安国的帮衬。” “竟然有这种事?” 卫子夫的眉头,蹙成一团。 她感到,有点可惜了。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对上官氏突然生出了一丝不满。 刘进,毕竟是她的长孙! 郭穰一旁连忙道:“臣这次拜见皇孙,感觉皇孙气色比之在太子宫时好了很多。” “是吗?” 刘彻眉毛挑了挑。 “皇孙酒量虽然不佳,但气色确实好转。臣感觉,皇孙的身体比以前强壮了不少。” 卫子夫突然道:“找机会,让他进宫来,臣妾也有许久未见过进了。” 刘彻想了想,说道:“善!不过再等两日,待朕拟旨,把他爵位的事情确定下来再说。” ------------ 第四十八章 真相(一) 【所以,是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贪污了北军1900万钱的军饷?】 【这厮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可是北军啊!】 刘进看着面板,有些吃惊。 他今天花了一百个穿越点,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巫蛊之祸的线索。 这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汉武帝时期,长安兵马共分为三个部分。 北军,南军,还有宿卫军。 其中北军的兵力最为强盛,拱卫京畿。 而南军则是为了平衡北军所组建,任务是保护长安。 宿卫,以羽林郎为主,顾名思义,是汉武帝的近卫军,保护皇宫。 公孙敬声,是左丞相公孙贺的儿子。 为人骄奢荒淫。 当初公孙贺拜左丞相,空缺出了九卿之一的太仆之位。 公孙敬声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路子,居然顺理成章坐上了九卿的位子。 他老子公孙贺肯定使了力气。 但汉帝能够同意,也是非常奇怪。 刘进手里,有一份李姝整理出来,关于公孙敬声的资料。 资料表明,此人不学无术,根本没有担任九卿的能力。 可汉帝,居然同意了! 1900万钱。 听上去数字很惊人,但其实也没那么惊人。 大概也就是一千多斤黄金吧。 可问题是,那是北军啊! 他就不怕闹出来哗变吗? 【公孙贺为公孙敬声求情,汉帝让他密捕朱安世,说只要抓了朱安世,就可以饶过公孙敬声。】 【11月,长安聚集了大量的方士和胡巫。京城百姓纷纷求助巫蛊,并且很快在公卿勋贵中蔓延开来,甚至还影响到了宫里。许多宫女也求助巫蛊,并且引发了宫里的争斗。汉帝也受到了影响,一怒之下,命令江充整顿长安,彻查巫蛊。】 【此次彻查,持续了十一天,史称巫蛊起。】 【十一月中,公孙贺在章台街的一个娼寮中抓到了藏匿的朱安世。】 【朱安世恳请公孙贺放他离开,但为了解救公孙敬声,公孙贺拒绝了朱安世的请求。】 【朱安世诅咒公孙贺: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入中都官狱之后,朱安世在狱中上书告发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并且在汉武帝专用的驰道上埋藏桐木人偶,诅咒汉武帝。时武帝病中,怒而下令追查。】 【征和二年春,公孙贺父子死于狱中,族灭。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及卫候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 【自此,巫蛊祸起。】 一百个穿越点,让刘进大致上了解了巫蛊之祸的起因。 但其中,也有很多问题。 汉帝为什么要让公孙贺密捕朱安世? 真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朱安世入狱之后,怎么就那么容易上书给了汉帝? 要知道,那可是中都官狱,也称诏狱。 朱安世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而已。 公孙贺公孙敬声下狱,在情理之中。 但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可都是汉帝的女儿,也就是刘进的姑姑。 他们和公孙敬声私通,罪不至死吧。 还有卫伉,那可是卫霍集团的继承人,也被坐诛了? 刘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哪怕公孙贺卫伉和刘据的关系有点疏远,但始终属于卫霍集团的人。 公孙贺的老婆卫君孺,可是祖母的姐姐。 也就是说,公孙贺是刘据的姨丈,刘进的姨姥爷(嗯,应该是这么称呼吧)。 而卫伉,更是刘据的表兄。 卫霍集团的实力虽然在卫青死后一落千丈,可毕竟还有一些实力。他们在朝堂里,可以为刘据发声,可以摇旗呐喊。他们一死,刘据在朝堂里可就彻底孤立了。 为什么? 汉帝要废太子吗? 还是,有其他的用意? 刘进隐隐感觉到,在这场巫蛊之祸的起因之中,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暗中推动…… 我该怎么办? 刘进有点头疼了。 线索很清晰,但又好像没什么用处。 他感到头皮有点发痒,感觉好像要长脑子似地。 最重要的是,他找不到人诉说。 如果有人可以商量,也许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找谁说呢? 刘进发现,他手里的武将有了,但却没有一个能够为他分析,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当然,这种事情,他能和谁商议? “殿下,该歇息了!” 李姝捧着一碗参汤进来,放在了刘进面前。 这是那晚刘进作白马篇之后,卫子夫派人送来的。 百年老参! “翁须呢?” “已经睡了。” 李姝忍不住笑道:“翁须可累坏了,今日站完了二字钳羊马之后,累得直吐舌头。” “这是第三天了吧。” “嗯!” “这丫头,倒是能坚持下来。” 刘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以为王翁须能坚持一天就算不错。 没想到,她居然坚持了三天。 “药吃了没有?” “已经吃了……殿下,你那药究竟从何而来?” “嘿嘿,秘密!” 习武,练拳,可是非常辛苦。 似王翁须这种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初学者,如果不是有虎骨壮身丹撑着,她还真未必能撑下去。 不过,这小丫头,倒是有一股子韧性。 李姝跪坐在案前,收拾案几上的杂物。 “姝姊,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比如说,我是说比如啊,如果……” 刘进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措辞。 “如果怎么了?” “如果,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可能会引发一场弥天大祸,甚至可能危及到自己以及身边人的性命,该怎么办?” “什么弥天大祸?” “我不知道。” “这个人,什么来历?” “一个游侠儿。” “不足为虑?” “也说不上不足为虑吧,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人。” “那就是台前的小卒子喽。” “小,未必小,但可能是个卒子。” “杀了他!” “啊?” “既然说是他引起的祸事,那就趁他还没有引起祸事的时候,杀了他。” 刘进眸光一闪。 李姝这个主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杀了朱安世,就真的可以避免后面的祸事吗? 要知道,还有一个江充呢! “殿下,我是觉得,既然一无所知,那就要干净利落。那个小卒子身后如果还有人,死了这个小卒子,一定还有其他的招数。你杀了那小卒子,等于打乱了他的计划。而后默默等待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填。殿下,你可是皇长孙。” 是啊,我是皇长孙啊! 刘进嘴角,微微翘起。 我杀了朱安世,然后钉死江充。 如果对方还会有后招的话,那相信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章台街,娼寮! …… 王翁须是真累了! 她睡的很沉。 刘进和李姝也很累,一夜颠龙倒凤。 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 李姝还在熟睡,而刘进则早早起床。 那日张贺走之后,他和太子宫的联系一下子断了。 李姝从她哥哥口中得知,当张贺把刘进的话转告给了刘据之后,刘据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随后,他被卫子夫唤去椒殿。 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 无人知晓! 但是,太子的情绪不是太稳定。 据说当时刘曲请安时,可能说错了什么,被刘据打了一个耳光。 “太子说,让他和刘直在月内,搬出太子宫。” “哈,他能舍得?” “好像是皇后的意思。” “搬去何处?” “说是香室街的一处府邸,好像是杨环的产业。” “区区一个常侍,何来的产业?” 刘进冷笑一声道:“怕是太子心疼那两个私幸子,偷偷为他们置办的吧。” 对此,李姝不予置评。 刘进喝了一碗羊羹,站在门廊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确是凉了。 这雨下来之后,竟变成了水雾,在庭院中弥漫。 王翁须从房间里出来,边走边伸着懒腰。 “殿下,起的好早呢。” “翁须今天感觉如何?” “很好呢。” 她立刻变得元气满满,蹦蹦跳跳来到刘进身边。 每次看到她这幅模样,刘进都会心情大好。 这,可是他儿子的娘! 可惜,他儿子已经没有了…… 但是可以有另一个儿子? 刘进忍不住打量了王翁须两眼。 小丫头自从开始服用虎骨壮身丹后,精神越来越好,好像还长高了。 “殿下,你想干什么?” 觉察到了刘进的眼神,王翁须立刻后退两步,警惕看着他。 手上,还摆出了一个膀手的架势。 “你什么意思?我能想干什么?” “可是,你的眼神不对。” “怎么不对?” “你偷看姝姊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莫名其妙!” 刘进哼了一声,有点心虚的转过身来。 这时候,樊胜客走了进来。 “殿下,史三郎送了拜帖来,说是明日中午请你揭水陂畅春园吃羊。” “三郎?” 刘进接过了拜帖。 所谓拜帖,其实就是一块和照身贴相似的腰牌。 照身贴类似于身份证,一块木牌上,刻有姓名,年龄,住址,身高体重等信息,背后有照身二字。进出长安者,除了要有官府的公验之外,还要随身携带照身贴。 否则,便无法进出城门。 而拜帖,和照身贴大小相仿,制作的材料也根据个人的情况而定。 有钱的人家,会用红木酸枣木之类的名贵木材制作。 上面有邀请者的姓名。 大概有点类似于请帖吧。 “是三哥啊,他解禁了?” “那就不清楚了。” 史玄是史高的弟弟,史恭的幼子。 和刘进年纪相仿,比刘进大那么一岁。 此前,他为了替刘进出气,被史贞君禁足了。 看样子老太君听从刘进的劝说,把他放出来了。 “奉先呢?” “一早去藁街,说是探望他父亲了。” “这样啊,那老樊你收拾一下,随我同去。” 有一只小手,偷偷拽了一下刘进的衣服。 刘进扭头,就见到王翁须正眼巴巴看着他。 忍不住笑了! “翁须也一起去。” “嘻嘻,殿下最好了!” 王翁须闻听,顿时眉开眼笑。 …… ------------ 第四十九章 不是也必须是 揭水陂,坐落于长安城西南。 出章城门循明渠向西南,便是揭水陂所在。 这里风光秀美,有湖泊,有山丘。 漫山遍野的枫红,更给此地增添了几分雅致风韵。 …… 昨日的小雨,气温再降。 好在阳光很明媚,驱散了些许寒意。 刘进的车仗在畅春园外停下时,史玄早早便等候在门口。 史玄,比刘进大上一岁。 但看上去,显得有些沧桑。 在刘进的记忆里,这家伙属于那种八面玲珑,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的主儿。 他个头比史高要高一些,大约七尺八寸左右。 看到刘进从马车上下来,他便嘻嘻哈哈的迎上前来。 “殿下让我好等。” “怪我喽?”刘进没好气说道:“请我吃酒,非要跑来揭水陂。长安城里那么多的酒肆,都满足不了你史三郎的口舌不成?还有啊,这畅春园什么时候有的?” “哈,才开张没多久。” “你的?” “开玩笑,三千亩,我可没有那么多钱。” 史玄连忙摇头表示否认,而后轻声道:“广川王世子置办的产业。” “广川王世子?” 刘进顿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哪个广川王世子?” 话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 “刘去?” “嗯!” “他老子年初才走,他不在家好好守孝,还有精神置办产业?” “谁让他有钱呢?” 广川王世子刘去,刘进的从兄。 孝景皇帝的曾孙子,说起来和刘进算是同宗。 刘去的父亲,广川王二代目刘齐,在年初故去。 按道理说,刘去应该顺理成章继任广川王三代目。 可朝廷有人认为,刘去德行不好,不配继任广川王,并建议汉武帝罢黜广川国。 武帝目前,仍在考虑之中。 刘进倒是认识刘去,毕竟都是孝景皇帝的后代。 但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究其原因,刘据对刘去的印象很差,所以不赞成刘进和刘去交往。 “这畅春园,做什么的?” “一个斗场。” “斗场?” 史玄在前面领路,走进了一座长廊。 听闻刘进询问,他用手一指远处一幢占地广袤的三层楼阁建筑。 “斗鸡,斗狗,蚩尤戏……各种博戏,都在其中。” 斗鸡斗狗? 这是长安一个经久不衰的游戏。 没想到,堂堂广川王世子,竟然会经营这样的产业。 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广川王世子也是要恰钱的嘛…… 他搞这种产业,总好过公孙敬声贪污挪用军费。 “刘去才不会出面经营,他找了桓发出面。” 似乎明白刘进心里的猜想,史玄轻声解释道:“他现在还在家中守孝,整日读书呢。” “他面子不小啊,居然能让桓发出面。” “再怎样,他也是广川王世子。陛下一日不除广川国,他就一日是广川王世子。桓发也是奇货可居,我听说,这位世子为了让桓发出面,愿意让出广川国的博戏。” “啧啧啧,桓发这厮的赌性可真大。” 刘进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桓发,长安城,或者说是整个关中地区的博戏之王。 所谓博戏,其实就是赌博。 这个桓发掌控着整个关中地区的赌博产业,有点类似于未来马交赌王那种角色。 刘进之所以知道此人,也是因为太史迁的货殖列传中,提到过这个名字。 之后,他又找人打听了一下。 这才知道桓发的底细。 不仅是桓发,还有秦扬(粮商)、田叔(盗墓文物)、雍乐(零售)、雍伯(胭脂水粉)、张氏(水浆,即饮料)、张里(兽医)等等。这些人都是长安城最出名的富商,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但又实实在在渗透于长安普通百姓的生活之中。 桓发属于博戏业的巨头。 而刘去,则是广川国的继承人。 哪怕朝廷现在说是要罢黜广川国,可一旦失败,刘去就会继承广川国,桓发的博戏业,也就能顺理成章走出关中,进入广川国的治下。 倒是个人才! “刘去哪里来这么多钱,买下三千亩地?” “广川国的古墓,都快被他挖干净了。” 史玄笑着解释道。 刘进,也不禁愕然。 怪不得,朝廷要废了刘去。 这他妈的就是个挖坟掘墓的盗墓贼嘛。 “咱们现在去哪儿?” “那是大斗场,后面还有四座小斗场,坐落在揭水陂之畔。” 史玄道:“殿下若是想要看新鲜,可以去大斗场。但若是想要看刺激,则要去小斗场里。今天晚上,小斗场那边会有九场角抵。据说还有一个乘象国的高手,生死斗呢。” 黑拳? 刘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乘象国,张骞那副西域堪舆图有标注,就是后来的天竺、印度。 “从哪里弄来的?” “不太清楚,说是桓发通过西域那边弄来的……前段时间露过一次脸,黑漆马虎的,但确实有点意思。我听人说那厮全身柔若无骨,胳膊能从另一侧肋下出击,头能从胯下探出……好几个人都栽在他那种诡异的拳术之下,声望还挺高。” 史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显得很兴奋。 刘进倒是不觉得什么,不就是瑜伽嘛。 “殿下要有兴趣,可以留宿此地。我在这边有一个跨院,吃完饭了好好歇息,等天黑之后就可以看热闹了。” 说实话,刘进有点心动了。 黑拳,传说中的黑拳。 他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现场看过。 影视剧里倒是看过一些,但影视剧毕竟是影视剧…… “算了,改天吧。” “怎么?” “没听说陛下准备给我封侯吗?” “有这事?” “亏你还是长安城的百晓生,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史玄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刚解禁出来。” 一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史玄所说的跨院。 这跨院坐落在竹林边,站在院门口,就可以眺望烟波浩瀚的揭水陂。 “殿下运气不差,昨日刚弄了一头从姑师送来的黑头羊。一大早就让人炮制了,估摸着现在正好。” 史玄拉着刘进走进客厅,自有奴婢奉来水浆。 是一种用水果果浆调制的饮料,入口酸甜,非常爽口。 刘进尝了两口,便把水浆递给了王翁须。 王翁须坐在他侧后方,捧着水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而樊胜客,则是正襟危坐。 “说吧,找我来甚事。” 史玄哈哈大笑,道:“殿下封侯在即,我这礼物倒也正好。” “礼物?” “上个月,我与陇右桥姚的孙子搏了一回,赢了那厮三千金。没想到那厮空有桥家子弟的名头,确是个穷光蛋。一个月,才给我凑了两千八百金。最后实在是没钱了,只好拿了一对刚出生的纯血重泉细犬抵债。我好看斗犬,却没兴趣养犬。本不打算要的,可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一对重泉细犬之后,竟想到了殿下。” “你骂人!” 刘进落下了脸。 史玄一愣,忙连连摆手。 “我可没有,就是觉得那对细犬与殿下有缘。” 说话间,就见一个样貌美艳的婢女,捧着一个精美的竹篮子走了进来。 把竹篮子放在了刘进面前。 刘进掀起上面的褥子,眸光顿时一闪。 那篮子里,赫然是一对毛色发红的纯种细犬。 什么是细犬? 哮天犬! 哮天犬的原型,就是细犬。 细犬算是华夏非常古老的一个犬种。 西汉时期,细犬大都作为猎犬,还有一种犬,叫做凉山犬,是作为军犬来使用。 边陲之人好凉山。 中原权贵喜细犬。 早在史玄说到细犬的时候,刘进就猜到了什么。 之前,系统曾说奖励他两只重泉细犬。 但迟迟没有动静。 刘进还想着,祂怎么把那两只细犬给变出来。 可没想到…… 他伸出手,把两只拳头大的小犬从篮子里取出,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便交给王翁须。 女孩子家家的,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不出所料,王翁须果然大呼小叫起来。 刘进把篮子从桌上拿下来,放在王翁须的身边。 “就这?” “怎地。” “两只小犬把我喊出来,小心我揍你哦。” 史玄眸光闪烁,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殿下,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 “此话怎讲?” “大郎与我说,殿下变化很大,我犹自不相信。不过前几天听闻殿下在长陵杀贼……你以前,可最讨厌舞刀弄枪了。” “少来,到底有什么事?” “好吧好吧!” 史玄见刘进不想谈论此事,忙举起手来。 他示意大厅里的闲杂人等出去,又朝王翁须和樊胜客看了一眼。 “老樊,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喏!” 樊胜客答应一声,起身往外走。 史玄则诧异道:“此次去长陵,便是找他?” “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大郎说的。” “如何?” “不愧是舞阳侯之后,真壮士也。” 史玄话语间,流露出艳羡之色。 “殿下先得赵安国,如今又有樊胜客,皆是好汉。” “嘿嘿!” “之前,殿下与大郎说,侯杰是奸细?” “嗯。” “大郎派人与我知晓,当时我尚被禁足,所以无法亲自打探。但好在我朋友不少,便让人在私下里打听了一下。昨日老太君放我出来,我就收到了风声,你猜怎地?” 刘进立刻坐直了身子。 “怎地?” “我收到风声,侯杰在过去几个月,十数次出入夕阴街的庙里,在一家名为兰瀛酒肆与一个名叫马安成的人吃酒……这个消息,足足花了我十镒金,不会有错。” “马安成?” 刘进下意识把‘十镒金’这三个字省略掉。 这厮,可比我有钱多了! 搏一回,就是三千金。 叱嗟彼母婢之,老子好不容易完成一个任务,才五百镒金。 想起来就让人心碎! “马安成是谁?” 史玄道:“只知道那人叫马安成,但具体的身份,我朋友那边还在打探,没有消息。” “三哥,你朋友不行啊。” 刘进笑眯眯,喝了一口水浆。 “十镒金!” 史玄闻听,顿时怒了。 刘进却扭过头,逗弄王翁须怀里那两只小犬来。 “三哥,烦你再多费心,尽快弄清楚这个马安成的来历。还有,想办法打探一下江充的信息和刘屈氂的信息。” “你要干嘛?” 史玄闻听,顿时变了脸色。 马安成,小人物而已,不足为虑。 可江充和刘屈氂…… 一个绣衣御史,一个即将上任的右丞相。 他史三郎这小身子骨,未必能承受得起。 “我能怎样?”刘进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轻声道:“本殿下再怎样也是皇长孙,岂能凭白被人刺杀?” “你是说,刺杀你的……” “不是!” “那……” 刘进抬起头,看着史玄。 “可不是,现在也必须是!” ------------ 第五十章 诏狱 从畅春园出来,已是申时。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还多。 酒是葡萄酒,据说是在楼兰酿制而成,在西域非常有名。 羊也是好羊。 但说实话,烹制的手段略有些简单。 早在先秦时期,羊肉就是上品佳肴,更是公卿贵族家中常备的食材。 但碍于作料的缺乏,使得羊肉烹制手法单一。 整体而言,无非是蒸、煮、炮、烤四种。 其中烤羊是从西域和漠北地区传来,而蒸、煮、炮则是中原地区最为普遍的做法。 蒸羊,顾名思义,无须赘言。 煮羊嘛,种类便多了些。 而其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羊肉臐,是长安一道非常有名的佳肴。 刘进吃过,感觉有点像水盆羊肉的前身。 所欠缺的,应该就是一些辅助佐料。 今天史玄请的黑头羊,是一种西域品种。 头是黑的,因而得名。 而烹制的方法,则是‘炮’。 西汉时期的炮羊,实际上有点像叫花鸡的做法。 用荷叶把羊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在涂抹厚厚的泥巴,最后放进火坑里面烤制。 之前不是用火坑。 火坑,是在张骞凿穿西域之后,从西域地区引进。 嗯,有点像馕坑。 总体而言,这顿羊肉吃的很美。 但比之后世的话,略有些单调…… 刘进上辈子曾读过一本书,名叫《山家清供》。 是一个宋朝名叫林洪的进士所著,里面记载了很多种羊肉的制法,看着就很美味。 还有东坡居士,那更是吃羊的行家。 刘进已经想好了,等渡过了危机,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里面的佐料凑齐,好好的做几顿羊肉。到时候,也要让史玄那个老饕明白明白,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美味。 “老樊,感觉三郎如何?” 王翁须在车里逗弄小犬,刘进忍不住撩起车帘,轻声问道。 樊胜客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是个通权达变,眼界活泛的能人。” 刘进闻听,不禁一笑。 樊胜客的评价倒是没错。 史玄其人,底线很灵活,是个懂得变通,也善于交际的人物。 他和史高是真不一样。 史高,性情很沉稳。 但沉稳,也代表着应变能力的缺乏。 把一件事交给他,他可以处理的妥妥当当。 但是如果让他自己拿主意,就会变得犹豫不决。 嗯,多谋少断! 差不多就是史高的特点。 所以李姝曾经评价过史家三子,说大郎最良,二郎最勇,三郎善变。 意思就是史高稳,史曾,也就是史家二郎胆子最大,而史玄呢,最善于应变…… 看样子,樊胜客也是这种观点。 嗯,倒是可以和他走近一些。 刘进对史玄的感官最好。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善变,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也这么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一个长安百晓生。” “殿下,你之前也说冯狸是百晓生呢。” 王翁须抬头,插了一嘴。 刘进扭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没好气说道:“就你的记性最好!” “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嘛。” “那不是还不清楚三郎的手段吗?” “哼!” 王翁须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逗弄起了小犬。 “殿下。” “嗯?” “能不能把它们送给我。” “不是在你手里吗?” “嘻嘻,我的意思是,它们是我的。” 对于王翁须的请求,刘进又能怎样? 只能答应喽!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们。” “那当然了。” 王翁须咯咯笑了起来,似乎非常开心。 …… 夜禁之前,车仗返回家中。 刘进有点疲惫,于是便回房小憩。 而王翁须则兴高采烈抱着两只小犬,回到了自己房中。 这一觉,直至戌末亥初才醒。 当刘进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掌灯。 他从床上下地,走到了外间。 就见王翁须和李姝正嘻嘻哈哈的看着榻上的两只小犬。 小犬已经睁了眼,且和王翁须二女混的熟了。 在榻上趴着,任由二女调教。 听到动静,二女转身。 “殿下醒了?” “嗯。” 刘进答应一声,迈步往外走。 不知是什么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紧了紧身上了衣服。 “又下雨了?” “嗯,戌中开始下的。” 李姝走过来,把一件袍子披在了刘进身上。 “听说,三郎打听到了消息?” “嗯。” “殿下有何打算?” “有仇不报非君子,不管是谁,既然打上门了,总得要有个回应才是。父亲怕他们,我却不怕!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会让他们更嚣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太子宫不可冒犯……我觉得,陛下也是这种想法。” “何以见得?” “你可见过亲孙子被刺杀,却没有一点动静的祖父吗?” 李姝笑了。 “也许,陛下也在等待着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 自从知晓了巫蛊之祸的起因后,刘进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怀疑。 汉帝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他不爱太子,却七岁立储,几十年没有变化。 你说他爱太子? 又纵容一些人步步紧逼。 就比如之前杨环的事情! 在刘进看来,比杨环更过分的事情都有,也不见汉帝说过什么。 偏偏在杨环这件事情上,他毫不犹豫的处罚了太子刘据。 仅仅是因为杨环逾矩吗? 似乎,不尽然! 刘据很想弄清楚,此时此刻,汉帝究竟在想什么。 不弄清楚汉帝的想法,也就无法弄清楚巫蛊之祸的真正起因。 可汉帝的想法,又岂是那么容易揣测?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有家仆来报:“内者令郭穰郭内者,在府外求见。” 郭穰又来了? 刘进顿时愣住了。 难道,祖父和祖母又要让我作诗赋吗? 我一共就一本《曹子建集》,可顶不住他们这么频繁的薅啊! “快快有请。” “郭内者说不进府了,让殿下立刻过去。” “什么意思?” 刘进疑惑朝李姝看了一眼。 李姝,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 不过她还是很机灵的进屋,取来外裳给刘进穿戴好,又为他戴上了鹊尾冠。 “怕是陛下有密旨。” “嗯。” 刘进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照顾好家里,我去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喏!” 刘进随着家仆,匆匆来到了府门外。 只见一辆三匹驽马牵引的马车,停在门前。 周围,有一队羽林郎。 郭穰手持雨伞,站在台阶下。 见刘进出来,他连忙躬身一礼,而后道:“深夜叨扰,还请殿下包涵。” “郭内者前来,有何吩咐?” “臣岂敢有吩咐,是陛下让臣带殿下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殿下去了,自然知晓。” 说着,郭穰上前两步,为刘进撑伞。 “殿下,请。” 他把一块腰牌,递给了刘进。 那是汉帝的随身腰牌。 刘进也不再怀疑,跟着郭穰就上了马车。 车帘随之落下,马车在羽林郎的簇拥之下,缓缓驶出紫房复道。 “祖父好端端,有什么旨意不成?” “臣不敢赘言,殿下到了便知……是好事。” 似乎是担心刘进胡思乱想,郭穰最后又加了一句。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 刘进倒是没有担心什么。 再怎么说,他也是汉武帝的长孙。 虽说汉武帝其人刻薄,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他的麻烦。 所以,这一趟,应该没有危险。 他有心探探郭穰的口风,但是见郭穰闭目不语,也知道打听不出什么消息。 于是便学着郭穰,闭目养神。 郭穰偷偷睁开了一条缝,见刘进安静坐在那里,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 马车,摇摇晃晃。 刘进一开始是假寐,到后来,是真的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他听见了郭穰的声音。 “殿下,到了!” “到哪儿了?” 刘进睁开眼睛,疑惑问道。 “殿下下车便知。” “神神秘秘,郭内者倒是嘴严的紧啊。” 刘进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从车上下来。 “这是……” 下了车,刘进这才发现,马车竟停靠在香室街的街口。 旁边是宫尉官署,对面则是长信宫所在。 “这是哪里?” 刘进蹙起了眉头。 他认得香室街,认得宫尉官署,认得长信宫。 可他却不太明白,郭穰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殿下,随我来。” “去哪里?” 见刘进不动,郭穰露出苦笑。 他走上前,轻声道:“中大夫狱?” “嗯?” “诏狱所在。” 刘进有点懵了。 他疑惑看着郭穰,不太明白,郭穰把他带来这里干什么。 “此陛下之吩咐,殿下有什么疑问,进去便知。” 什么意思? 刘进更加疑惑了。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怕是不进去的话,也别想离开。 诏狱啊! 祖父这好端端,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倒是不认为汉帝是要抓他。 如果汉帝要抓他的话,大可不必搞得如此神神秘秘。 只是,宫尉官署竟然还有诏狱?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见郭穰一脸微笑的等着他,刘进便知道,今天晚上不管怎样,他是要在诏狱走一遭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 刘进也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郭内者带路。” ------------ 第五十一章 做该做的事 宫尉,也被称为卫尉。 孝景皇帝时期,卫尉又名中大夫。 当然,这个名字后来又改了回来。 但中大夫狱这个名词,说实话刘进是第一次听到。 也难怪,毕竟中都官狱这个名字,只是一个统称…… 长安城内,算上京兆狱,长安县狱、掖庭秘狱、扶风狱、冯翊狱等官狱,一共有二十六座监狱。也就是说,除了那些有名有姓,可以摆放在台面上的官狱之外,其余皆为诏狱。 诏狱有很多名称。 宗正府有左右司空狱,鸿胪寺有别火狱,少府有若庐狱,执金吾有都船狱。 除此之外,还有上林诏狱。 所以宫尉有中大夫狱,也在情理之中。 人言:某某人被关进了诏狱。 有可能是在少府,也有可能是在鸿胪寺、宗正府、执金吾或者卫尉。 总之,难以做出判断。 刘进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进入诏狱。 自宫尉官署侧门入,沿着一条狭长过道,转入一座监狱。 一般人进来,如果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又没有人领路,还真不一定能够找到。 郭穰取出一块虎符,递给守卫监狱的宫卫。 对方也从怀中取出一块虎符,和郭穰手中的虎符契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完整虎符。 这才示意守卫,放郭穰两人进入。 “拜见郭内者。” 有诏狱狱丞忙上前来迎接。 郭穰笑了笑,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刘进。 “咱奉陛下旨意,带皇长孙前来办事。” 那狱丞闻听,也吓了一跳。 连忙再次抱拳一揖,恭声道:“臣沈庆参见皇长孙殿下。” “免礼。” 刘进表现的很平和。 他示意狱丞起身,便转眼看向郭穰。 诏狱的狱丞,他招揽不起。 毕竟,诏狱直属汉帝。 郭穰笑着点点头,沉声道:“沈庆,带我们入中阱虎穴。” “喏!” 沈庆不敢怠慢,忙在前面领路。 沿着台阶,他们走进一座地牢。 空气很污浊,带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 刘进在京兆狱的时候,曾探查过京兆狱的深阱虎穴。 感觉,和这里差不太多。 他们很快就来到一间小牢门外,沈庆停下了脚步。 小牢里,光线很昏暗。 墙上,有一盏油灯,但光焰很小。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草垛上躺着一个人,正在昏睡。 郭穰阻止了沈庆想要唤醒对方的行为,而是转身看着刘进,轻声道:“殿下可知,他是何人?” 刘进眯起眼睛,往里观瞧。 看不太真切,但应该不认识。 于是,他摇了摇头。 “他叫马安成。” “啊?” 刘进顿时一愣。 中午时,他才在畅春园内,从史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怎么…… 见他面带疑惑之色,郭穰忍不住笑了。 “殿下,咱们出去说吧。” “善!” 这虎穴里的气息,实在是让人感到难受。 刘进虽然秉住呼吸,仍有点受不了。 他满怀疑惑,跟着郭穰和沈庆走出了中阱。 沈庆连忙带着二人进入公廨,然后垂手退出了房间。 郭穰,从怀中取出一块帛书,递给了刘进。 帛书上,是马安成的供词。 他承认,他认识侯杰。 大约是在几个月之前认识,而且还是侯杰主动和他结交。 按照马安成的说法,侯杰出手很大方,为人也很友善。加之他自称是在太子宫宿卫,引起了马安成的注意。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经常一起吃酒。 加起来,有十七八次吧。 其中侯杰请客有十次左右,马安成请客有六七次的样子。 每次一起吃酒,也没说什么禁忌的话题。 大都是风花雪月,或是谈武论剑。 马安成说,侯杰的剑术不错,还好几次帮他击败了东市的游侠儿。 这段供词的后面,有一段文字:经查,侯杰为马安成出手六次,重伤四人,伤两人。 也就是说,马安成的供词并非虚言。 刘进拿着帛书,反反复复看了两遍。 心,扑通扑通乱跳。 后背,寒气直冒。 感觉着冷汗,好像要湿透了衣衫。 “殿下,陛下有口谕传达:进,你明白了吗?” “孙儿明白了。” “进,你是吾孙,朕不会任你被人欺辱。你敢杀人,乃是好事。自古有仁君,却未有不见血的帝王。这一点,你比你父亲强。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有后顾之忧。” 什么意思? 刘进一下子有点想不明白。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躬身一揖到地。 “孙儿领旨。” “殿下请起。” 郭穰微笑道:“臣刚才是传达陛下之口谕,还请殿下见谅。” “郭内者客气了。” “殿下把这份口供收起来吧。” “给我?”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那,进便不客气了。” 刘进把帛书折起来,放在怀里。 “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今日之事,殿下一人知晓便可,勿与他人言。” “我明白。” “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吧。” “就这?” “不然呢?” 郭穰笑呵呵反问道。 刘进搔搔头,有些赧然。 “那便回去吧。” “殿下请。” “郭内者先请。” …… 香室街街口,又多了一辆车仗。 郭穰并未亲自送刘进回去,而是安排了一辆马车。 他则乘坐另外一辆马车离开。 用他的话:陛下还在宫中等候臣的回复。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进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上了车,便正襟危坐,慢慢闭上眼了眼睛。 也就是在马车移动的一刹那,冷汗顺着鬓角,无声流淌下来。 汉武帝,已经六十多岁了! 就在郭穰来之前,刘进的心里还觉着,汉帝老了,是不是老糊涂了? 可现在看来,他可一点都不糊涂。 表面上,他似乎不复之前那样的英明神武。 特别是在卫青死后,他甚至是在坐视朝堂上各方势力搅动风云,乃至于威逼太子。 是软弱? 亦或者,昏庸? 可现在看起来,老家伙清醒的很呢。 中午,史玄提到了马安成。 晚上,汉帝就让他见到了马安成。 你若以为这是巧合的话,那绝对是昏了头。 那位年迈的帝王,把整个帝国都纳入他的掌控之中。 他犹如一只坐在蛛网正中央的蜘蛛,通过纵横交错的蛛丝,掌握着天下的变动。 他不是不知道。 他都知道! 可他为什么没有动作? 亦或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自穿越以来,刘进始终都怀有一种穿越者独有的优越感。 而且,还是一个有挂的穿越者。 哪怕他对这段历史说不上了解和熟悉。 但感觉着,凭借金手指,以及他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现在看来,他好像大意了! 汉帝的心思,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在脑海中不断复盘刚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刘进,有点怕了! 他害怕露出什么破绽,引来汉帝的猜忌。 仔细想想,似乎还好。 他不过是展露了一些才华,改变了一些性格。 除此之外,他好像没做什么。 亦或者说,他做了什么,但是在汉帝的眼里,并无大碍。 汉帝,已经秘密抓捕了马安成。 并且通过马安成的口供,确认了马安成事无辜的。 同时,在供词之中,也记录了马安成的来历。 他是马通的弟弟。 而马通,是贰师将军李广利的部下。 汉帝是想要告诉他,这件事和李广利无关?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但汉帝还不清楚,侯杰背后的人是谁。 否则,他大可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提醒刘进。 他的口谕里,说的很清楚:他不会让人欺负刘进。 之所以没有行动,恐怕就是因为汉帝也不知道,是谁要刺杀刘进,又嫁祸李广利?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当刘进慢慢冷静下来之后,慢慢揣摩出了汉帝的意思。 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借刘进的性命,来挑起事端? 那么,是什么人?想要挑起什么事端? 你比你父亲强! 做你该做的事情! 不要有后顾之忧! 刚才在诏狱里,郭穰口述的这些话,并未让刘进产生出太多的联想。 可是当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立刻发现,汉帝这些话里,似乎包含着其他意思。 什么叫做:做你该做的事情? “殿下,到了!” 就在刘进坐在车里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停下。 车外的驭者低声呼唤,把他从沉思之中唤醒。 到哪儿了? 刘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随着车帘挑起,他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紫房复道。 大门,已经打开。 赵安国和樊胜客两人,举着伞,匆忙调下台阶,跑到了马车旁边。 刘进从车上下来,冲那驭者点了点头。 “辛苦!” 驭者顿时显得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客气了。” “天湿路滑,路上小心些吧。” “奴婢明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弘恭!” 驭者说完,便驭车离开。 刘进大概明白他怕什么,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怎么还不休息?” “殿下未归,我等岂能懈怠?” “咦,奉先这话说的甚是动听,倒是比以前长进许多。” “哈哈哈哈!” 得了夸奖的赵安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刘进也未再多言,迈步走上了台阶。 一进门,就看到大厅的屋檐下,李姝和王翁须俏生生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 第五十二章 虎豹营骑? 夜已深,云开雨霁。 汉帝从天禄阁走出来,沿着曲折回廊漫步。 他时而负手而行,时而驻足沉思。 郭穰抱着手跟随在他身后,却一言不发。 “郭穰。” “臣在。” “你说,进听懂了吗?” 郭穰迟疑一下,柔声道:“殿下聪慧,应该能明白。” “只是明白可不行!”汉帝手扶栏杆,轻声道:“仁安也明白,可他却不愿意。” 郭穰下意识停下脚步,和汉帝拉开了一点距离。 “嗯,那他会怎么做呢?” “臣以为,皇孙不是那种忍气吞声之辈。” 汉帝闻听,不禁笑了。 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之色,仿佛自言自语道:“朕也是如此期望。” …… 翌日,晴空万里。 刘进一如往日,早早起床。 在庭院里打了一趟拳,精神奕奕。 郭解十三篇,他已经练到了第七篇。 如果说前六篇是基础的话,那么进入第七篇手搏术之后,由外家拳开始转为内家拳。 不再是单纯的快准狠,而是要讲求呼吸,发力技巧等等。 感觉,变难了。 进步,也放缓了。 同时对身体的消耗逐渐增强,以至于对食物的要求也提升很多。 所以,一大早刘进就吃了两大碗羊羹。 食量的增加,代表着体质的增强。 反正刘进感觉着,他的身体状况好很多。 只是挂在状态栏的‘虚弱’两字,仍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的身体还不够强壮。 “殿下,你有心事?” “啊?” “你今早吃的比以前多很多。” 王翁须疑惑看着刘进,说道:“我以前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吃很多东西。” 刘进忍不住笑了! 王翁须是他的开心果。 小脑袋瓜子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经常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候让刘进哭笑不得。 但刘进却觉得,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早饭之后,刘进命人备车。 他今天要去拜访赵破奴。 他需要把他寻找到的答案告诉他,也只有这样,赵破奴才能解开心结,真正归顺。 原以为,赵破奴会情绪激动。 没想到的是,当他听完刘进的话以后,却非常平静。 “赵侯不悲愤吗?” 赵破奴却笑了。 他只是默默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半晌后,轻声道:“老臣在漠北牧羊的时候,常见天地一色,瀚海广袤。漠北苦寒,人迹罕至。所以老臣在无聊的时候,也经常爬上山丘,沉思过往之事。浚稽山一战,更是反复思考,不少于千回……老臣只是想要,得一个心安的答案。” “所以,你猜到了?” 赵破奴又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干。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回到长安,曾想过找公孙敖。可是在我听说公孙敖被杀的消息之后,便一下子清楚了。卫候故去,有人想要对我们这些人,斩尽杀绝。” 刘进不禁沉默了。 半晌后,他苦笑道:“我还以为……” “不,殿下能与老臣一个真相,老臣感激不尽。老臣虽然猜到了一些,但却始终不愿意承认。殿下以为老臣之前生病,真只是心怀怨气吗?呵呵,怨气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老臣在和自己较劲。老臣怎么也不想承认,昔日好友竟然……” 说话间,赵破奴的眼圈就红了。 他咧嘴笑道:“殿下放心,让老臣缓一缓。待老臣缓过劲儿来,便去为殿下效力。” 言语中,很平静。 但刘进已经听出,赵破奴的送客之意。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 “赵侯,还要多多保重身体。” “老臣不送了。” 赵破奴跽坐席榻之上,面无表情。 刘进走出了房间,招手让赵安国上前。 “今日你别回去了,便留在这里,照顾好赵侯。” “喏!” 赵安国点点头,表示明白。 刘进刚才在屋里和赵破奴的交谈,他也听到了。 他倒是没有想到,当年的浚稽山之战,还有如此内幕。 一开始,赵安国愤怒不已。 恨不得持斧杀到公孙敖的家中。 但随即,他便想了起来。 公孙敖一家,已经死了! 赵破奴突然病倒,也正是在知道公孙敖被杀的消息之后。 想必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再到后来,赵安国慢慢平静下来。 他静静听着赵破奴的言语,思绪却飘飞到了塞外漠北,那苦寒之地。 十载光阴,十载啊! 不过,还有机会。 他看着赵破奴那灰白的须发,心中便下定了决心。 终有一日,要让浞野侯三个字,再次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刘进拍了拍他的胳膊,带着樊胜客离开。 上了车,他便陷入沉默。 这个答案他早已知晓,但是在告诉赵破奴的时候,却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背后的云诡波谲。 政治啊! 说穿了,就两个字:名利。 天下熙熙为名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去。 自古以来,从没有改变。 祖父,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可偏偏他又不愿说明,让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 老爹如此,朝堂之上兖兖诸公也是如此…… 刘进昨夜从中大夫狱回来,便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此前,他一直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汉帝迟暮,因而对朝堂局势失去了掌控力? 但经过昨夜之后,刘进发现,刘彻始终掌控着朝堂。 他好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刘进隐隐约约,抓到了些许头绪。 那么,巫蛊之祸…… 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也许,巫蛊之祸并非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殿下,到家了!” 樊胜客在车外,突然说道。 “不过,进不去。” “什么意思?” 刘进愣了一下,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却见紫房复道路口,有一队羽林郎在把守。 车仗在路口,便被拦下了。 不止是刘进的车仗,还有其他人家的车仗。 “可是平阳侯车驾?” 一名羽林郎看到了刘进车仗,忙快步上前。 刘进一脸懵。 平阳侯?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过来。 “殿下不必疑惑,今日朝会,陛下亲口册封殿下为平阳侯,宫里派人来传旨呢。” “有这种事?” 刘进心里一动,旋即想起,前几日张贺过来,曾提过这件事。 当时张贺说,朝堂上反对声音很大。 太子也希望,刘进能够主动拒绝。 为了这件事情,刘进还与张贺翻了脸。 在那之后,他和太子宫的联系,几乎一下子断绝了。 没想到…… “敢问公乃何人?” “殿下送我酒赋,竟不知臣是何人?” 那中年人也愣住了,疑惑问道。 酒赋? 刘进顿时反应过来。 “原来是暴大夫。” “哈哈哈,你那酒赋,陛下甚为满意,已不再组织臣吃酒了……说来,臣与殿下还是邻居。殿下能作酒赋,想来也是好酒之人。臣家中存了不少酒,改日还请殿下不吝品鉴。” “呃,好!” “殿下快进去吧,想来使者也等急了。” 刘进也不客气,抱拳拱手,与暴胜之道别。 他让樊胜客把马车停在路边,一路小跑便来到家门口。 家门口,也有羽林郎守卫。 李姝带着仲氏女守在门后,见刘进回来,忙迎上前道:“殿下怎地才回来,天使已经等候多时。” “谁啊!” 刘进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不等李姝回答,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客厅里走出来。 “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郭内者?” 看到来人,刘进也禁不住笑了。 还是个熟人,郭穰。 算起来,这也许是刘进和接触最多的宫里人吧。 从京兆狱出来之后,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不过,他却不敢怠慢。 郭穰频繁出宫,也代表着一件事:陛下对他极为信任。 这算是汉帝身边的近人,甚至有可能比祖母更近。 刘进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类人最不能怠慢。 于是,他连忙上前,抱拳拱手道:“郭内者,这是……” “今日朝会结束,殿下被册封为平阳侯。殿下,接旨吧。” 刘进,一阵手忙脚乱。 好在李姝早有准备,摆好了香案。 “制诏御史:皇长孙进积善朴醇,才华横溢,诗赋过人。有勇力,不堕天家之名。皆以在目,朕念其蔼,大义可嘉。晋平舆侯,食邑八百。另建虎豹营骑,驻奉明,钦哉。” 西汉的圣旨,没有什么奉天承运之说。 皇帝的旨意,会经由御史记录,故而在圣旨的开篇,会使用‘制诏御史’四个字。意思就是说,这是皇帝的意思,经由御史记录后发布……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 刘进跪下来,恭恭敬敬接过了帛书圣旨。 仪式,算是完成。 “陛下说,君侯文采横溢,还需继续努力。上次所作白马篇,陛下和皇后都非常满意,已着人传播。想来不久之后,这长安城中,必会颂扬君侯之诗赋呢。” “郭内者,多谢了。” “君侯客气,陛下知侯府简陋,故而赏赐君侯御马十匹,黄金三千镒……皇后也有赏赐,皆记录在册。君侯可命人清点。另外,陛下说,君侯既然好武,便让君侯建虎豹营骑,所需装备,可呈报少府。不过虎豹营骑只有两部,共八百人……” 郭穰说了很多。 比如皇帝的赏赐,比如关于虎豹营骑的编制。 刘进,都记载了心里。 “今日之后,长安必无人不知君侯之名。陛下有一句话让臣转告君侯:做该做的事情,不必顾虑太深。” “臣,领旨。” 刘进恭恭敬敬的回答。 只是这心里却嘀咕不停:虎豹营骑?虎豹营骑是什么鬼? ------------ 第五十三章 汜胜之书 汉帝赐予刘进半枚虎符。 虎符以纯金打造而成,上面有一个虎字标识。 刘进凭此虎符,可以招揽兵马,加以训练。但如果要行动,就需要另外半枚虎符。 好在,汉帝对他的限制并不是很大。 准许他在京畿之地驰骋。 也就是说,他可以带着虎豹营骑在长安周围活动。 按照汉帝的旨意,这个周围,是指以长安为中心,方圆三百里。 这,其实已经非常宽松。 虎豹营骑只有两部兵马,满员八百。 如果按照汉代的兵制,一营的编制共有五部,合计两千人左右。 从这一点来说,刘进这个虎豹营骑并不是非常完整,属于残缺编制。 “感觉,祖父给我这个虎豹营骑,算是配给我的部曲?” “应该是。” 李姝也捉摸不透汉帝的心思。 不过,她旋即笑道:“陛下这次对殿下的恩赐,也算是安抚了太子宫。” “什么意思?” “陛下,可是确认了殿下长孙的身份。” 刘进这才恍然大悟。 可别小看这个长孙的身份。 之前刘进自称皇长孙,也只是自称而已。 如今,汉帝确定了她长孙的身份,那也就等同于确定了太子的地位。 接下来,如果太子没有变化,那么刘进下一步,很可能就会被确立为皇太孙。 这是继承权的问题。 汉帝用这种方式确认了刘进的顺位。 同时也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太子始终是我的继承人。 “殿下,平舆在哪里?” 王翁须抱着两只小犬坐在绒毯上,疑惑问道。 是啊,平舆是哪里? 这下子,可问住了刘进。 毕竟,那关系到他八百户食邑的问题。 于是向李姝看去,似乎是在问,你知道吗? 李姝道:“平舆在汝南,此前曾有平舆候国,但后来被除国了……如今殿下接掌平舆候国,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未来若太子册立殿下为皇太孙,怕是还要让出爵位。” “姝姊,汝南在哪里?” “豫州。” “豫州?那豫州又在哪里?” 王翁须活脱脱十万个为什么? 李姝被问的不耐烦了,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平日里让你读书,你却推三阻四。回去好好看看舆图,便知道豫州在哪里了。” 王翁须被敲了一下脑袋,顿时露出委屈之色,撅起了嘴巴。 “好了,我得去清理赏赐,翁须随我来吧。” “好!” 王翁须忍不住跳起来,又露出了笑容。 她抱着两只小犬,跟在李姝身后。 走到门口时,她又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刘进问道:“殿下,以后该称呼君侯,还是称呼殿下呢?” “这个……” 刘进,又一次愣住了。 “在家称呼殿下,出门要唤君侯,翁须不要烦殿下了,快与我走。” 李姝再次为刘进做出了解答。 她拖着王翁须往外走,只听王翁须哎呦呦的唤着,一边走一边抱怨,渐去渐远。 刘进忍不住笑了。 但旋即,他脸上的笑容,又渐渐隐去。 慢慢起身,走出房门。 他举目向天空看去,却见云舒云卷,变幻莫测。 祖父,你这是要把我推到前台吗? 他隐隐猜到了汉帝的意思。 但是,对于汉帝那句‘做该做的事情’,却依旧没有头绪。 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不该做的事情? 以前,他是个无人关注的皇孙。 现在,他成为了掌控两部兵马的平舆候,皇长孙。 他的一举一动,想必会被无数目光所关注。 那么接下来,他在巫蛊之祸中的角色,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刘进的心里面,突然有了一丝惶恐。 这是真正的大场面! 也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走到前台。 惶恐的同时,又掺杂着激动。 …… 叮! 【宿主册封平舆候,命运出现变化。】 【宿主走上前台,开始被更多人关注。警告,宿主身份的变化会带来一些便利,但同时也会出现更多的危险和不确定性。】 【宿主初掌兵权,请尽快组建虎豹营骑。】 【奖励1:穿越点50】 【奖励2:蔡邕所创飞白体,附蔡邕四十年书法功底。】 【奖励3:黄金三千镒。】 【奖励4:白酒蒸馏工艺。】 【奖励5:汜胜之书】 刘进的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缝。 从长陵返回长安,刘进取消了系统的即时提示。 否则动不动的乱叮,很搞人心态。 原本想着身份变化会不会有提示?却不想南哥竟然给予了如此丰厚的奖励。 穿越点和书法技艺,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倒是那三千镒黄金的出现,令他心情大悦。 汉帝赐予了三千镒,系统奖励了三千镒,再加上之前的五百镒黄金,刘进手中一下子就有了六千五百多镒。 之前,他还在想怎么组建虎豹营骑。 虽说只有两部兵马八百人,可那都是属于他的部曲。 估计朝廷不会给他划拨太多军饷。 要想组建一支八百人的精锐,汉帝那三千镒黄金,估摸着都得贴进去。 还未必够! 正想着该如何赚钱补贴军费,系统就奖励了三千镒。 有这六千镒黄金,前期组建估计不成问题。 至于后期的维持…… 刘进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白酒蒸馏工艺上。 有汉一朝,其实也有酒水蒸馏工艺。 否则那些清酒,又从何而来? 只是那些酒的度数不高,和后世的烈性酒不一样。 系统所给予的蒸馏工艺是酿造烈性酒的工艺。 刘进得了这套工艺,刚开始的时候也非常高兴。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粮食! 制造烈性就所要消耗的粮食,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如果是在武帝刚登基时,情况会好一些。 因为那时候方历经文景之治,国力雄厚。 一些地方的粮食吃不完,甚至堆在外面烂掉。 但是在经历了汉武帝数次对匈奴的征战后,国力不断消耗,早已不复当初的盛况。 加之这几年灾害频发。 特别是关东地区情况尤为严重。 而关中的情况虽好一些,也好不到那里去。 天汉二年,陇右大旱。 数县绝收,谷物只有三百余石收获。 若非汉帝下令开仓赈济,说不得陇右地区就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大规模酿酒,不太现实。 除非,除非能够再现文景之治时期的国力,才有可能有充足的余粮进行酿酒。 想到这里,刘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对了,汜胜之书是什么? 一开始,刘进并未留意第五个奖励。 在酿酒大业尚未开始便中道崩殂之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汜胜之书上。 【领取汜胜之书!】 刘进后脑一麻,脑海中突然涌入了大量信息。 “殿下坐在这里发呆?” 王翁须突然跑了回来,看刘进坐在绒毯上一动不动,忙大声问道。 刘进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浑沦的看了王翁须一眼。 “不是在清点赏赐,怎么回来了?” “姝姊嫌弃我碍手碍脚,把我赶出来了。” “哈,你怎么碍手碍脚了?” “我哪有碍手碍脚,我很勤奋的。” 刘进这时候,也清醒过来。 他大概能猜出原因。 王翁须有点小守财奴的秉性。 估摸着是在那边碍到了李姝的事情,所以把她赶走了。 可这种话,咱也不敢说啊! 以刘进对王翁须的了解,他要是敢这么说的话,小丫头立刻会嚎啕大哭,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他。 “没关系,是姝姊无识人之明。翁须去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吧。” 刘进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明几亮,姝姊定会夸奖你。” “对啊!” 王翁须立刻放下怀中的小犬,兴冲冲跑进房间。 两只细犬,围着刘进打转。 一只想要跳到刘进的身上,另一只则咬着刘进的鞋子。 汜胜之书,居然是一部农书。 作者是一个名叫汜胜之的人,好像是汉成帝时期的议郎。 所以,汉成帝又是哪个? 感觉应该不是很远…… 因为汜胜之书里所提到的耕种之法,很符合这个时代。 而且,他是以关中地区的土地状况为主,说明他书中所涉及的耕种地区,也是在关中平原。 整部书共十八篇。 开宗明义写道:神农之教,虽有石城汤池,带甲百万,而又无粟者,弗能守也。 夫谷帛实天下之命。 粮食,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可以看出汜胜之此人,是一个极为重农务实的人。 “呀!” 屋里,传来了一声轻呼。 刘进回过神,忙起身走了过去。 却见王翁须抱着教,坐在绒毯上。 “翁须,怎么了?” “这绒毯下怎地有这么多书简?” “啊?” 刘进愣了一下,忙快步上前。 就见王翁须的身边,摆放着一堆竹简。 他眉头一蹙,弯腰拿起一卷。 正是汜胜之书。 “我前些日子看的,可能是不小心落在这里。” “有吗?” “怎么没有。”刘进把竹简挥舞了一下,道:“汜胜之书嘛,一部农书。” “可我早上收拾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 “那肯定是你没用心……好了好了,怪不得姝姊说你碍手碍脚。” “我没有!” 王翁须闻听这话,立刻跳起来,活脱脱一只发怒的小猫咪。 刘进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 第五十四章 太子相召 是夜,长安宵禁开始。 平舆候府里点起了灯烛。 长廊前,屋檐下,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 书房内,六盏仙鹤灯点燃。 焰火照亮了房间,同时驱散了暮秋的寒意。 李姝搂着抽泣不停的王翁须,嗔怪看着刘进。 而刘进,则故作无事,手里捧着一卷孟德新书,时不时点点头,好像非常认真。 “殿下,你何苦又欺负翁须?” “我哪有欺负她。” “你就是欺负我了!” 王翁须从李姝怀中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气呼呼说道:“你说我碍手碍脚来着。” “我没有,是你说的是姝姊说你的。” “我才没有说过姝姊。” “你有!” “没有!” 李姝只觉一阵头大。 一个是真年幼,一个是装年幼。 两个幼稚鬼幼稚的争吵,让李姝只觉得吵闹。 “好吧,我有。” “你没有。” 刘进立刻放下手中竹简,指着王翁须大声喊道:“喏喏喏,姝姊你看到了,是她在和我对着干。” “我没有!” “好啦!” 李姝,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她大喝一声,刘进和王翁须都闭上了嘴巴。 “殿下是和你开玩笑的,怎地像个小孩子般和他置气?” “可是那些书简,明明没有,是殿下偷偷放在那里,还冤枉我碍手碍脚。” 李姝看向了刘进。 让刘进只得举起手,说道:“没错,是我放的,我冤枉了翁须,是我的不对……” “哼!” 李姝把王翁须搂在怀里,笑道:“殿下只是和你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看,眼睛都哭肿了。待会儿用热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起来,眼睛会疼,知道了吗?” 说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十八卷竹简之上。 “汜胜之书?殿下这是哪里淘来的?” “呃,以前无意中得来的。” “这种农书,殿下也感兴趣?” “也算不得感兴趣,只是感觉书里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道理?” “夫谷帛实天下之命啊!衣食住行,国之大事……我读过此书后,感触颇深。” 李姝扫了两眼,轻轻点头。 “殿下所言确治国之精髓。” 刘进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姝姊,我欲寻人实践书中的道理,却不知该找何人呢?” “这个嘛,可以请教张舍人。” “张贺?” “他对农事也颇感兴趣,说不定认识这方面的人才。” 刘进在心里记下此事,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孟德新书上。 “殿下手里这本书,也是农书?” “非也非也,乃兵书。” “孟德何人?怎地未曾听说过?” “呵呵,我也不知,只是偶然中得到的书册。” “殿下的偶然,倒是挺多的。” 偶然得到汜胜之书,偶然得到孟德新书…… 刘进突然意识到,这偶然确实有些多了。 看样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要找其他的借口才行。 这不,李姝都有点怀疑了! “这不是陛下要我组建新军,我想着临时抱……临阵磨刀嘛。” “殿下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请赵侯为校尉,让奉先与樊胜客各领一部人马。” “赵侯能同意吗?” 李姝有点不太确定。 赵破奴,那可是正经的将军出身。 浚稽山之战时,便独领一军。 汉帝与刘进这个虎豹营骑,说穿了是个残缺编制,加起来不过八百人,他能同意? “赵侯会同意的。” “好吧,这种军事非我这种外人可以参与,若是赵侯愿意屈就,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这兵源从何而来?军饷朝廷是否给予?组建部曲对殿下大有裨益,但所需花费也必然惊人。若朝廷不与,殿下还需想一个妥帖的办法才好。” “陛下不是赏赐了三千镒金吗?我这边再拿两千镒金,应该足够了。” “殿下何处来的两千镒金?” 李姝眉头一蹙。 这平舆候府里有多少钱,她最清楚不过。 两千镒金,那可不是小数目。 “找三哥借的。” “史三郎?他何处得来这许多金钱?” “之前他和陇右桥家子弟搏戏,赢了三千金。” “陇右桥家?”李姝愣了一下,问道:“可是那陇右桥姚?” “姝姊也知其人?” “自然知道,那可是关中巨富。以前在太子宫的时候,曾听说太子想要拉拢桥姚,但没有成功。如果殿下能够拉拢到桥姚的话,以后的军费便不用再为难了。” “他这么厉害吗?” “其人在陇右有牧场十万亩,蓄养骏马近万,牛羊十余万,粮粟更是以万钟计算。整个关中,除桥姚之外,便只有任氏家族可以相提并论……殿下以为如何?” “倒是第一次听闻这些。” “嘻嘻,殿下以前只读圣贤书,对于其他事务,确是少了些关注。” “我以后不会了!” 刘进用力点头,表示知错。 诚如李姝所言那样,他对于这个时代,终究是少了几分了解。 …… 王翁须听得困了。 李姝只好带着她去休息。 而刘进则在外面等来了郭乃。 这也是郭乃第二次前来学艺。 把六路拳脚一一点评,指出错误之后,刘进也开始传授郭乃第七篇手搏术。 这第七篇手搏术的难度,明显高于前六篇。 哪怕郭乃基础不差,也耗费了刘进一个时辰的光景,才算初窥门径。 教完了拳脚,两人在凉亭里闲聊。 刘进询问了郭乃目前的状况。 郭乃入职已有几日了,初步掌控了西市狱。 “倒是那市监总想找我麻烦,被我教训了一顿之后,这两天老实许多。” “为什么找你麻烦?” “当然是窥觑西市狱的油水。我听说那市监本打算让子侄接手西市狱,本已经打点妥当,却不想殿下插手之后,左冯翊司马直接任命了我,他当然不肯罢休。” “能把他架空吗?” “难度不大,但需要时日。” 刘进道:“想办法架空了他,彻底掌控西市狱。” “郭乃明白。” 刘进没有告诉郭乃,掌控西市做什么。 郭乃也不会主动询问。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说破。 送走了郭乃之后,刘进服下虎骨壮身丹,早早歇息。 一觉,直至天明。 今天是休沐日。 刘进吃罢了早饭,盘算着去拜访一下暴胜之。 毕竟,霍嬗之死那两百穿越点的奖励,他可是垂涎欲滴。 若能拿到那两百点,再加上他刚得来的五十点,说不定能拿到巫蛊之祸完整的线索。 那些线索,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只是事与愿违。 就在刘进准备出门的时候,张贺却突然登门。 “君侯,太子请你回府一叙。” 再见刘进,张贺对他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刘进被册封为平舆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 如今,刘进不再是单纯的皇孙,有了爵位,有了食邑,身份自然与之前不相同。 张贺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 “大人唤我何事?” “这个,臣不甚清楚。” 张贺说完,又轻声道:“今日本是休沐,君侯便走一回,也正全了孝道。” 汉时,每逢休沐或者节假日,子女都会前去探望父母。 刘进想了想,倒也没有抗拒。 见不见刘据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想着趁此机会,拜望一下史良娣。 要知道,从长陵回来之后,史良娣几次想要出宫探望刘进,但都被刘据阻止了。 算算日子,刘进也是有日子没见过史良娣了。 “现在就走?” “太子已在宫中等候。” “既然如此,就出发吧。” 刘进这次,没有带任何人。 走之前,他叮嘱了李姝一番,而后便随着张贺上了车。 “大人近来可好?” “倒也还好,太子和光同尘,自然没有那许多麻烦。他前几日都在博望苑歇息,昨日看到了君侯的酒赋和白马篇,也是大为赞赏。石德少傅也对君侯才情赞不绝口。” “原来如此。” “君侯……臣是外人,有些话并不当从臣口中说出。但,太子只是对君侯严苛,并无恶意。今君侯得了陛下赞赏,太子也很高兴。昨夜,他与少傅还吃多了酒呢。” “我知道!” 刘进笑了笑。 但对于张贺这番话,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刘据对他或许没有恶意,但确是实实在在的不喜。 这一点,刘进心知肚明。 今日召唤他入宫,只怕不是他诗赋作的好的缘故。 最重要的,还是汉帝册封了他爵位,同时又确认了刘进的长孙地位。 刘进觉得,这才是刘据找他的真正原因。 “张舍人。” “臣在。” “想要向你打听一件事。” “君侯请讲。” “我听人说,张舍人精通农事?” 张贺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只是闲暇时的爱好而已,说不上精通。” “那张舍人可知,长安城里可有精通农事的人吗?” “精通农事的人?” 张贺想了想,道:“说起来,确有一人,精通农事,曾在年初时上疏陛下‘方今之务,在于力农’,甚得陛下所赞赏。不过,他目前闲赋在家,尚无官身。” “此人是谁?” “此人名叫赵过,最好农事,还在家中田地尝试各种耕种之法,被人称作赵疯子。” 刘进眸光一闪。 这不正是他需要的人吗? “这个赵过,如今在长安吗?” 张贺道:“不在!上月初,他说要外出勘探田地,至今未归。君侯若想要见他,等他回来之后,我与他说一下。不过,赵过脾气古怪,所以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与君侯相见。” 刘进眉头微微一皱。 片刻后,轻声道:“那就先问问看,看情况再说!” …… ------------ 第五十五章 分歧 周一再冲一次新书榜,恳请大佬们帮忙。 第四轮又要开始了,周一周二非常重要,还请诸君多多支持! …… 太子宫,坐落于长乐宫内。 而长乐宫,则是太后所居住的宫囿。 不过由于王太后早已故去,而孝景皇帝的其他嫔妃并不掌握权力,于是太子刘据就顺理成章掌控了长乐宫。 长安城中,宫囿众多。 每个宫囿中都有卫尉驻守,也称之为宫卫。 比如未央宫的宫卫,被称之为未央宫卫。长乐宫的宫卫,被称作长乐宫卫。 长乐宫卫,负责长乐宫的安全,直属太子所辖。 长乐宫的面积很大,占居长安城面积的六分之一。 刘进乘车入宫,看着车窗外那延绵的宫殿,感觉十分亲切。 前身,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对长乐宫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 刘进则继承了前身的记忆,自然而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君侯,有日子没回来了。” “确是有些日子。” “可想过搬回来呢?” 刘进猛然回头,看着张贺。 张贺则依旧是面带笑容,没有丝毫紧张。 “是大人的意思?” “不不不,太子只是想和殿下聊一聊。臣见殿下触景生情,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既然出去,何必言归。” 刘进仿佛自言自语,说道:“大人有时,想的太过简单。雏鹰展翅,翱翔宇内之后,又怎能在拘泥于鹰巢。有的时候,雄鹰在外翱翔,也许才是最好的守护。” 张贺舔了舔嘴唇,不再多言。 很快的,马车在太子宫外停了下来。 …… 刘据正在与人商议事情,所以让刘进先去拜见史良娣。 沿着太子宫蜿蜒迂回的长廊行走,刘进很快就来到了史良娣所居住的椒房殿。 对于刘进的到来,史良娣非常高兴。 她拉着刘进,反复询问刘进的近况。 当谈到刘进在长陵县外遭遇的那场刺杀时,史良娣的脸色突然产生了变化,示意宫中的婢女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了一个胖胖的阿监。 刘进认得此人。 她叫胡组,是史良娣的心腹。 史良娣在太子宫里,有两个最信任的宫女。 一个是胡组,另一个叫郭征卿。 刘进来拜见史良娣的路上,见到了郭征卿。 此刻,她正在椒房殿外,带着一群宫女在整理花草。 “侯杰的事情,已有了眉目。他与贰师将军麾下的马通弟弟马安成交往密切,所以很可能与昌邑王那边有关。不过,贰师将军的儿女亲家,也就是澎侯刘屈氂马上要接任右丞相之职。所以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冷静一些,不要节外生枝。” “就是让我忍下这口气呗。” 刘进笑着回答。 史良娣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石德少傅说,你如今得了陛下赏识,令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这是好事。但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要低调……石德少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和光同尘,韬光养晦。他认为,陛下如今需要的是朝堂稳定。” “大人韬光养晦十余载,可有什么收获吗?” 一句话,让史良娣再次沉默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自然是想你打回去的,可这朝堂非是市井,一步错,步步错。太子也不想忍,可你也清楚,自你舅公故去之后,太子便没了依靠,不得不忍。” “进,我也知道,如此委屈了你。但……侯明被收押之后,在诏狱里悬梁自尽了。” 史良娣的意思很明确:侯明侯杰父子都已经死了,你别再纠缠下去。 这些话,有多少是史良娣的意思?又有多少,是太子刘据的吩咐? 刘进听得出来。 “大人整日里与那些贤良文学混在一处,满脑子的和光同尘,究竟有何益处?大人,是陛下的太子,与舅公何干?不去依靠陛下,却听那些贤良文学的妖言惑众。母亲,我实在想不明白。韬光养晦,韬光养晦……楚庄王也不过隐忍三载,可大人却退避十余年。这样子下去,怕是这太子之名,名存实亡,起不让陛下更加不快?” “进,怎能如此说你父亲?” “我为何不能这么说?”刘进露出了不满之色。 “我刚被册封平舆候,大人便要我回太子宫。我不怕别的,只怕回了太子宫,便要和大人一样,整日里韬光养晦起来。陛下封我侯国,可不是要我韬光养晦。” “你……太子,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可我不想和他一样,韬光养晦到最后,人家打上门来,也不敢还击。” “母亲,这么忍下去,太子的体面何在?陛下的颜面何存?” “你这孩子……” 史良娣伸出手,狠狠掐了刘进一下。 “罢了,为娘劝不动你,回头你与太子讨论吧。” 说到这里,史良娣叹了口气。 她沉默片刻后,说道:“曲和直过几日就要出宫了。进,为娘只一句话,莫再纠缠。” 刘进眼皮子耷拉下来,不予回复。 史良娣拉着刘进的手臂,往大殿外走。 “进,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母子二人,走出了大殿。 阳光明媚,普照长乐宫。 可是刘进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有些发冷。 这雄伟的宫殿,死气沉沉。 也就是陪伴在史良娣身边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些许暖意。 “皇后前两日,唤了太子过去,狠狠斥责了他。言他对你过于苛责,也令他心中不快。刚才那些话,是太子让我与你说的。为娘的意思,受了委屈定要打回去。” “我知道。” “你知道?” “母亲在宫中正襟危坐的样子,与平日里大不一样。” 史良娣闻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为娘演的那么差吗?” “很差。” 史良娣伸手,轻轻拍了刘进一下。 “进,你最近长高了。” “有吗?” “当然!” 史良娣停下脚步,用手比划着。 “以前娘和你站在一起时,到你的鼻子。可现在,你看看……娘到你的下巴了。” 刘进这才留意到,史良娣的个头好像变低了。 如果不是史良娣提醒,刘进甚至感觉不出这种变化。 难道是,那虎骨壮身丹的缘故? “母亲,我与你的丹药,可每日服用?” “自然服用的,我儿与我的丹药,为何不用?娘本想着让太子也服用,可是确有许多规矩在那里,娘也担心,为你惹来麻烦。不过,你那丹药,确实很不错。” “那你慢慢用,回头我再送两瓶过来。” “甚好!” 史良娣脸上的笑意更浓。 “真不打算与太子好好商谈吗?” “母亲,非是儿不愿退让,而是陛下既然把我推上了这个位置,儿已身不由己。母亲可知,昨日郭内者宣旨的时候,替祖父带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话吗?” “什么话?” “祖父说,让儿做该做的事情。” 史良娣闻听,微微色变。 她朝周围看去,见花园中郭征卿带着人在整理花草,而胡组则拦下了一众宫女,也使得她母子的空间很大。 “其实,陛下与太子也说过同样的话。” “啊?” “卫候故去之后,陛下曾与皇后来过一次太子宫。 当时,陛下也是在这里,就如你我母子般,与太子交谈。陛下离开之后,太子与我说,陛下让他做该做的事情。只是当时太子正被满朝文武围攻,所以也没有细想……之后,他常留宿与博望苑,与那些贤良文学交往,却变得越发隐忍。” 说完,史良娣看着刘进道:“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儿是长孙,便要维护天家颜面;儿是平舆候,便要守住基业;儿领了虎豹营骑,自然要练好兵马……大人是太子,那就要守在陛下身前,为陛下排忧解难。” 刘进说完,笑道:“这只是儿胡思乱想,也不知是否正确。” “我儿所思,自有道理。但你也要明白,太子身处高位,步履维艰,考虑自然不同。” “有何步履维艰?” “我不是与你说了,你舅公……” “太子能为太子,与舅公何干?儿只知道,大人是陛下的儿子,怎可以瞻前顾后?” “算了算了,为娘说不过你。” 史良娣露出无奈之色,长叹一声。 “我儿已经成人,自有你的想法,为娘不会再干涉。为娘只想说,不管太子如何,始终都是你父。你要做事,为娘不拦着,但也望你莫要让为娘在中间难过。”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 刘进很理解史良娣。 她夹在中间,的确很难受。 于是抱着史良娣的胳膊,他也不再多言。 “对了,有件事想要求母亲帮忙。” “什么事?” “儿的府邸,如今成了侯府,可府内少人管事。姝姊倒是称职,可总不成诸多琐事都系于她一身。所以我想请教母亲,可有合适的人选?帮我处理府中事务。” 史良娣闻听,忍不住笑了。 她低声埋怨道:“你只知心疼你那姝姊辛劳,却要从为娘这里挖人吗?娘便不辛苦?”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进顿时羞红了脸。 史良娣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回头我与皇后那边说一下,让郭征卿过去帮你做事吧。” “母亲,你把郭阿监送过来,你怎么办?” “我这里不是还有胡组帮衬吗?” 史良娣笑道,朝花园里忙碌的郭征卿一指,“娘这边其实没有太多琐事,有胡组一人就够了。郭征卿这人性子严厉,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她过去帮你处理外室的事情,最好不过。而且她在太子宫得罪了不少人,在你那边,我也能放心。” 说完,她便拉着刘进往回走。 “太子那边也该谈完了,咱们便回去候着,别太子过来时,却要他等待你我……” ------------ 第五十六章 苟久了,就变成真狗了! 更新晚了。 早上才从医院回来。 今天是周一,冲一下榜,恳请大家能多支持。 …………………… 刘据没有出现! 张贺一脸尴尬,站在椒房殿中,眼神飘忽。 “太子殿下因博望苑有贵客到来,所以便赶了过去。他传诏君侯:请君侯自便。” 史良娣看上去很平静。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事实上,当刘进在这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清楚,太子不会来了。 扭头,想刘进看去。 出乎意料的,刘进并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平静。 他,其实也猜到了。 史良娣从来不会过问他的想法,突然间在椒房殿和他说那些话,很明显是代太子询问。 当时房间里除了胡组之外没有人。 但刘进还是觉察到了坐榻屏风后,有呼吸声。 那,应该是刘据的手下。 刘进当时,犹豫了片刻。 他很清楚刘据的意图,是希望刘进能和他一条心。 怎样才是一条心? 苟着! 刘据现在,就如同把头扎在沙子里的鸵鸟。 他清楚刘彻希望他能站出来,展现出太子应有的态度。 可他又害怕。 卫青的死,让他失去了靠山。 卫霍集团的消亡,更让他感受到了恐惧。 他想做事,想要得到汉帝的首肯。但他又害怕,害怕他做错了,或者输了,会失去太子的宝座。 患得患失! 刘进知道,刘据就是这种状态。 于是,他沉迷于儒家学说,听信那些贤良文学所说的君权天授。 越如此,就越如此…… 周而复始,到最后,只能苟成了真苟。 其实刘进很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瞻前顾后。 他可是太子! 陛下册立了三十年的太子。 卫青固然重要,可他已经死了近十五年。 刘据依然能坐稳太子宝座,也说明了汉帝虽然对他失望,却从头到尾没有动过罢黜的念头。 之前,刘进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玄妙。 直到汉帝册封他平舆候,并让他组建虎豹营骑。 所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让太子能站出来。 毕竟,卫青故去之后这十五年里,太子一系的声音几乎在朝堂上消失殆尽。 这可不是汉帝所期望的结果。 汉帝在谋划什么? 刘进不太清楚。 但他清楚一件事,既然祖父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他就得站出来。 做该做的事? 那就把水搅浑! “既然大人有事,那便算了。许久没有和母亲一起用膳,不如孩儿陪母亲吃了饭再走?” 史良娣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张舍人,便这样吧。” “喏!” 张贺朝刘进看了一眼。 刘进微笑道:“张舍人自便,不过还请记得,帮我引见赵过。” “臣记得,等赵过回来,便与他知晓。” 张贺说完,抱拳拱手一揖,退出椒房殿。 “赵过是谁?” “一个有趣的人。” 史良娣想了想,道:“对了,你认得鲁王世子?” “谁?” “刘庆忌。” “啊,倒是见过一次。” 史良娣道:“昨日你被册封的消息传开,老太君就派人过来,言之前鲁王世子派人登门,说是想要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 “后仓。” “谁?” 刘进只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下意识又问了一句。 史良娣笑道:“就是之前授你《齐诗》的夏侯始昌,夏侯太傅的弟子。刘庆忌说,后仓贤良,有极智,曾为鲁王府门客。今守孝三年,回返长安,想要找个安身之所。” “我想起来了!” 刘进一拍大腿,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耳熟。 算起来,这后仓还是他的师兄呢。 之前和原身一起在夏侯始昌门下读书。 其人怪癖,言语不多,但每每在夏侯始昌授课时,能一言中的,甚得夏侯始昌重视。 后来夏侯始昌被封为昌邑王太傅,便去了昌邑王府。 刘进之后,就再没有听说过后仓的消息。 “母亲,鲁王世子何以拜托到祖母那边?” “你不知道?” 史良娣露出疑惑之色。 刘进摇了摇头,有点不太明白。 我知道什么? “我史家起于鲁国,鲁国史家也算是望族。后你外祖父清臣公来长安就任,我们一家才搬了过来。史家和鲁王府素有交情,鲁王世子找过来,也算是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 刘进这才反应过来。 他还真不清楚史家的来历。 甚至,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信息。 “刘庆忌此人,如何?” 史良娣想了想,沉声道:“鲁恭王不喜文辞,却偏偏得了古文经传;如今鲁王,膝下三子,刘庆忌是嫡长子,未来最有可能继任鲁王。他这个人名声不错,喜好黄老文字。老太君说,若你和鲁王世子交好,未来也许可以成为你的臂助。” “我知道了!” 不管什么年代,都少不了这人情交际。 史家是鲁国望族。 便少不了与鲁王一脉的联系。 这一来二去,人情便落在了刘进的身上。 也是好事! 齐鲁之地,人杰地灵。 刘庆忌这个人,给刘进的感官也不差。 说不得以后真能得到一些帮助和支持! …… 陪史良娣吃了午饭,刘进就提出告辞。 史良娣,有些不舍。 可她也知道,刘进既然已经出宫了,便不好在太子宫里停留太久。 能够一起吃顿饭,对史良娣而言,已非常满足。 依依不舍送刘进上了车。 史良娣又反复叮咛了一番,总算是松开了手。 车仗驶出长乐宫,刘进的心情算不得太好。 这次入宫,实在是太难受了! 刘据避而不见,一副小家子气。 在刘进看来,难成大事。 既然不是一路人,就尽量不要凑到一起。 只是如此一来,却让史良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也让他心里感到有些愧疚。 回到侯府,刘进依旧闷闷不乐。 好在没过多久,赵破奴在赵安国的陪同下,自藁街搬来了侯府。 “闻君侯奉命组建新军,老臣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昨日的颓然之气,已一扫而空。 赵破奴看上去很精神,衣袍虽有些老旧,但精神头和以往大不相同。 龙行虎步,尽显出一派威武气概。 刘进自然大喜。 他把赵破奴请进了书房,并请他上座。 “进不通兵事,有赵侯相助,如虎添翼。” 他说完,露出惭愧之色,“只是虎豹营骑只有两部编制,怕是要委屈了赵侯。” “练兵,多有多的练法,少有少的练法,各有利弊。” 赵破奴却不在意,笑着说道:“只是新军组建,琐事繁多。军饷、军械、装备、辎重,以及兵源,要一一落实。老臣有个建议,君侯募兵,不妨自五陵子弟招募。五陵子弟皆良家子,且十分骁勇。只需稍加磨练,就能成为一支精锐。” 五陵子弟,泛指长安周边的陵邑。 秦公陵、霸陵、长陵、安陵和阳陵。 西汉时期,特别是早期,喜欢修建陵邑。 一陵一邑。 五陵加起来,便有几十万人口。 八百人,招募起来不是难事…… 刘进找史高打听过。 早五十年,从五陵招募人马会有些困难。 那时候是文景之治的末期,国库充盈,民生富庶。 但随着汉帝接连对匈奴的征讨,赋税逐渐家中。 特别是对商人的赋税越来越重,再加上诸多物资被朝廷掌控,令商贾越发感到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便出现了大量土地兼并的情况。 很多农民在失去田地之后,失去了生存的依靠,便开始自谋生路。 这时候募兵,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招募到充足的兵源。 “赵侯,这件事便拜托你。” 刘进思忖片刻,沉声道:“陛下与我八百人,赵侯可适当增加。到时候,再组建一支辎重部,可以作为预备兵源……所需兵械辎重和粮饷,请与我一份清单,我会想办法来解决。” “老臣明白。” 赵破奴说着,目光落在了案上的《孟德新书》。 刘进之前看书解闷,所以竹简是打开的。 赵破奴只看了两眼,就发现了这本书的妙处。 “君侯,这是什么书?” “一本兵书,也是在偶然中得来。” “可否与老臣一观?” “赵侯请便。” 赵破奴连忙拿起那卷竹简,坐在书案旁翻看起来。 “赵侯若喜欢,便拿去看。” 刘进见状,起身从书架上拿起了第一卷。 “这书共有十卷,这是第一卷。你先看着,等看完了再与我说。” “如此,多谢君侯。” 赵破奴如获重宝一样,拿着第一卷竹简走了。 刘进则换来了李姝和王翁须。 他把郭征卿要过来的事情与二女说了一下。 李姝顿时笑逐颜开,“有郭阿监来,我便可以轻松了。” “郭阿监要来吗?” 王翁须黑着脸,撅起了嘴巴。 “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郭阿监来了,以后便不得这般自在了。” 她唯唯诺诺说道。 看得出来,王翁须对郭征卿,绝对是有心理阴影的。 李姝则嘻嘻笑道:“有郭阿监,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顽皮了!” “我哪有顽皮?” 王翁须睁大眼睛,愤怒的喊叫起来。 ------------ 第五十七章 以牙还牙(求收藏投票追读) 伴随着酒赋和白马篇的流传,刘进的名字逐渐响亮起来。 在此之前,刘进一直默默无闻。 哪怕是长陵外的刺杀,也只是被少数人知晓,并未在市井之中传播。 可现在,长安城大街小巷中,都在传颂着刘进的名字。 这位皇长孙,以一种横空出世的姿态,一下子为世人所知。 …… “那史皇孙有何德能,竟作出如此文章?” 刘屈氂在家中破口大骂。 他此次来长安,早已定下了右丞相之职。 可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确认。 无奈之下,刘屈氂也只能忍着。 若非他早就知道了结果,说不定已经大袖一甩,回老家去了。 右丞相之职没有得到,那史皇孙却被封了平舆候。 哪怕平舆候比他这个澎侯要低一个级别,刘屈氂还是觉得窝心。 一方面,刘进是太子之子。 另一方面,之前在孔雀天,刘进可是狠狠折了他的面子。 不仅是他,还有江充。 原以为江充会去报复刘进,哪料想刘进却遭遇了刺杀…… 刘屈氂不认为江充有这个胆量。 可如果不是江充,那嫌疑人只剩下了他。 这也让刘屈氂感到极度惶恐! 哪怕,他是汉帝的侄子。 汉帝是什么人? 他心里非常清楚。 那可是狠起来,能六亲不认的狠人。 但,汉帝却没有动静。 就好像一只靴子落下之后,所有人都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 那只靴子一天不落地,所有人都会心惊肉跳。 也就是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刘屈氂迎来了刘进封侯的消息。 这也让他,格外愤怒。 当晚家宴上,一个宠姬在偶然中提到了刘进的白马篇,然后称赞了两句。 那料想只是很普通的两句称赞,却点燃了刘屈氂的怒火。 这段时间,他一直担惊受怕。 如今听闻宠姬称赞刘进,那还能压得住火气。 他当场就掀翻了桌案,冲过去一脚踹翻了宠姬,而后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破口大骂。 “那史皇孙不过是一无赖子,想来是从哪里偷来的诗赋,哄骗了陛下。” 他大声咆哮,从一旁拿起一根马鞭,疯狂抽打宠姬。 “也就是你这等贱婢,才会吹捧那史皇孙。” 宠姬,被打的遍体鳞伤,惨叫不停。 可她越是叫的响亮,刘屈氂就越是来劲。 直到他打的累了,才丢掉鞭子,坐了下来。 “君侯,人死了。” 那宠姬,早就没了声息。 刘屈氂冷冷看了一眼,道:“把她拉出去埋了。” 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冰冰的,让一旁其他的歌姬舞姬们,都感到遍体生寒。 刘屈氂端起一觚酒,一饮而尽。 酒水打湿了他颌下美髯,打湿了他胸前衣襟。 “都给我滚出去!” 刘屈氂目光扫过厅堂里的歌姬奴婢,厉声吼道。 待所有人出去后,他静静坐在席榻上,情绪也慢慢平息下来。 一个史皇孙,竟让他如此失态? 刘屈氂目光微微一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前,他才入长安,就遇到了刘进,被刘进狠狠折辱了一顿。 如今想来,那史皇孙的表现,似乎有些古怪。 他又不认识刘进,何以刘进要针对他? 莫非…… 刘屈氂眉头微微一蹙,慢慢站起身来。 联想到汉帝册封刘进为平舆候,还让他组建虎豹营骑。 表面上,汉帝说是因为刘进遭遇刺杀,所以加强防护。 可你要加强防护,大可以从宫尉中挑选,甚至还可以从羽林郎中选出合格的保镖。 为什么要他组建虎豹营骑呢? 难道说,陛下是认为太子的力量过于薄弱吗? 那所谓的虎豹营骑,其实是陛下借史皇孙之手,为太子组建的一支新军? 如果是这样,那史皇孙之前的针对,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是太子! 刘屈氂心里一紧。 莫非是太子,觉察到了他的意图? 越想,就越感到不安。 刘屈氂回到屋中,连喝了三觚酒。 酒意上涌,他晃晃悠悠回到了寝室。 把准备伴寝的美姬赶走,他脱了衣服,便一头倒在了榻上,脑子里仍在思索着刘进和刘据的事情。 太子藏于幕后,史皇孙立于台前。 用史皇孙对抗朝堂宗室,这样一来,太子进可攻,退可守。 再有陛下的支持,则太子宝座,稳如泰山。 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史皇孙应该就是陛下和太子联手推出来的棋子。 想到这里,刘屈氂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觉得,他需要把他这个想法传回去,之前所做种种布置,也需要重新进行调整。 酒劲上来了! 他的大脑有些昏沉。 算了,明日起来再说…… 刘屈氂昏昏沉沉睡下,并不时发出了鼾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胸口有点发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 被褥也湿漉漉的…… 刘屈氂揉了揉眼睛,起身想要查看。 可他身子一动,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滚了下去,砸在绒毯上,发出砰的闷响。 “来人,来人啊!” 他忙坐起身,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 被褥上,全都是血。 床榻边的绒毯上,有一个硕大的马头,犹自流着血。 刘屈氂吓坏了,忙大声喊叫。 门口的侍卫听到,连忙闯入了房间。 “君侯,发生了……” 那侍卫也看到了地上的马头,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命人把灯光拨亮,快步走上去,把那个马头拎了起来。 “是红狮?” “啊!” 刘屈氂从床上跳下来,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他的脸色,顿时惨白。 这正是他那匹爱马红狮的首级。 刘屈氂有一匹红鬃马,是大宛良驹。 马身白里透青,脖子上长着火红色的鬃毛,如同狮子的鬃毛相仿。 刘屈氂对这匹马,宠爱至极。 此次入京,他把红狮也带了过来,着实让不少人羡慕。 甚至汉帝都称赞红狮,可与宫中白义媲美。 白义,是汉帝宫中的一匹白马,以周穆王八骏之一的白义为名,可见其非凡之处。 可现在…… “君侯,这里有一份帛书。” “拿来我看。” 刘屈氂这时候,酒意已经褪去。 他把红狮的脑袋丢在了地上,快步上前,从侍卫手中抢过了帛书。 只见那帛书上,飞龙走凤般写着四个大字:以牙还牙! “是谁,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他扭头看向了侍卫,“尔等都是废物不成?竟容贼人杀我爱马,入我寝室,如入无人之境?” “君侯,儿郎们一直在周围巡逻,确实没有发现可疑动静。” “那这帛书从何而来,我的红狮是何人所杀?还有,这一地的血……给我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刘屈氂,如同疯癫了一样,大声咆哮。 …… 与此同时,坐落于尚冠前街的江府,也是灯火通明。 江充站在寝室门口,看着床榻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六个狗头,也是脸色铁青。 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六条爱犬。 平日里闲来无事,他就喜欢在府中逗弄它们。 可现在,六条安全都死了。 还被人堂而皇之的放在了他的床榻之上。 江充平时回家后,喜欢在书房里看书,然后会洗漱一番,泡个澡,再回寝室休息。 今天,他回的晚了些。 如果他回来的早,说不定就被人在睡梦中割下头颅。 “今日,府中可有可疑之人出入?” “回禀老爷,今日府中风平浪静,没有可疑之人。” “没有,是谁杀了我的爱犬。” 他厉声喝问,声音却带着一丝丝颤抖。 他这六条爱犬,可机灵的很。 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老庄呢?” “老庄,在犬舍后找到了,已经死了。” “带我去看。” 六条爱犬平时会关在犬舍。 负责照顾它们的老庄,是江充的心腹,也是他从赵王府逃走时,一直跟随的亲随。 老庄爱犬,且身手过人。 混入犬舍,还杀了老庄…… 那这个人的身手,可就有点吓人了。 他今日能杀了他江充六条爱犬,明日是不是就可以杀了他江充? 一想到这些,江充就感到遍体生寒。 犬舍里,六条无头凉山犬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犬舍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被人一剑封喉,靠着犬舍的墙壁坐在地上。 他瞪大着一双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江充走上前,仔细查看了老庄的伤口。 他的观察力非常强,也正是凭借这种观察力,他才坐稳了绣衣御史的位子。 “好快的剑!” 江充看罢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称赞。 老庄是被人一剑穿喉。 干净,而又利索。 以至于老庄死前并没有受什么罪,只是那一脸的惊讶,似乎是在感叹对方的快剑。 江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他围着犬舍转了一圈,然后端起狗盆,闻了闻。 爱犬,是被下了药。 但这六条爱犬,平日只吃江充和老庄给的食物。 而狗食,则是老庄亲手调制。 迷药,是怎么放进去的? 江充越想,就越觉得害怕。 他再次回到了老庄的尸体旁,再次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老庄,应该是去出恭。 回来时,正好和对方相遇。 江充招手,示意一个个头和老庄相仿的侍卫走过来。 他慢慢走了过去,突然间抬手,一把短剑从袖中滑出落入手中,噗嗤就刺穿了那侍卫的喉咙。 他也不管那侍卫临死前的模样,而是仔细查看了一番侍卫的伤口。 慢慢直起腰,点了点头。 “来人,给我找一个身高大约在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之间的男子。此人擅长快剑,精于刺杀……对了,这长安城里,谁以快剑而著称?” 侍卫统领看了那死去的侍卫一眼。 面无表情道:“长安擅长快剑的人很多,但若要说最擅长的……当以朱安世为首。” “不是朱安世。” 江充道:“此人善用短剑,朱安世的剑三尺三寸,不一样的。而且,他如今也……” “秘密调查长安城,谁善用短剑,精于击刺。” “喏!” 侍卫统领忙躬身应道。 而江充则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老庄的尸体。 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了骇人的冷芒…… ------------ 第五十八章 后仓(求追读追读追读) 周二了,再求一次追读吧。 最近状况频发,状态也有点差。 说实话,自己都感觉不太满意。 会尽快调整过来,也恳请大家能够支持! ***** “谁做的?” 未央宫仓池畔,汉帝向池水中撒了一把饵食,引来无数锦鲤争抢。 卫子夫则坐在他身旁,兴致勃勃看着锦鲤争食的景象,不时发出两声轻笑。 郭穰微微躬身,轻声道:“澎侯说,此乃太子所为。” “何以见得?” “澎侯没说原因。” “那江充呢?” “江充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臣听说,绣衣直指得了命令,彻查长安城中身高在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之间,精于短剑击刺之人。臣听说,江充当日也非常愤怒。” “他没有指认太子吗?” “没有。” 汉帝扭头,看向了卫子夫。 “仁安没说什么吗?” 卫子夫摇了摇头,道:“他倒是来宫里拜见了臣妾,说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整日里躲在博望苑里,和那些贤良文学清谈,他又能知道什么。” 汉帝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内心里,他更希望太子承认此事。 “不过此人倒是张狂,杀了红狮也就罢了,还把马头放在刘屈氂的身上,太猖狂了。” “是啊,确实猖狂。” 卫子夫美目微合,看着汉帝。 “陛下,好像知道些什么?” 汉帝没有回答,只摆了摆手,示意郭穰退下。 郭穰忙招呼周围的宫女和内侍离开,让出了一个供汉帝和卫子夫交谈的空间。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进的报复而已。” “陛下是说……” “你道进被刺杀,手下除了赵安国之外死伤殆尽,他能咽下这口气?刘屈氂和江充,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谁让他二人的嫌疑最大!看着吧,明日朝会一定会非常热闹。” “那仁安……” “仁安不会有事。” 汉帝斩钉截铁说道。 “现在就看,是哪个会忍不住,先跳出来!” 卫子夫美眸连闪,隐隐约约,猜到了汉帝些许心思。 她不无担心道:“那进岂不是会有危险?” “所以啊,这小子早早便去了奉明。” 汉帝说到这里,哑然失笑道:“说起来,朕这个祖父,还真有点小看了他。不声不响的,手下竟然招揽了两个如此了得的人物。我也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是谁。” “两人?” “你道那刺客有分身术不成?能同时在澎侯府和江府之中发动攻击?” “陛下这么一说,臣妾还真是疏忽了!” 说到这里,卫子夫突然蹙眉道:“进从无掌兵的经历,冒然让他组建新军,是不是草率了?” “一开始朕只是想让他有自保之力,免得再遇到长陵县外的那种事情时,无力抵抗。可他居然把赵破奴给拉了过去……朕还以为,他会把赵破奴推荐给仁安,却不曾想他要自己用。他能把赵破奴拉过去,说明他可不仅仅是自保那么简单。” 说完,汉帝嘿嘿笑了。 “我也想看看,进能做到那种程度。” 他的心情很愉悦。 但卫子夫却生出莫名的忧虑。 汉帝是想要进做他的刀子! 就如同当年,卫青和霍去病那样的刀子。 只是…… 希望刘进不会遭遇当年卫霍二人那样的命运吧。 应该不会! 毕竟,刘进的出身摆在那里。 …… 刘屈氂的遭遇,引发了长安骚动。 不管是谁动手,可这么激烈的手段,也确实让人害怕。 这也让刘屈氂的威望,遭遇了不小的打击。 原本他挟宗室身份进入长安,眼看着就有接掌右丞相之职。 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也让他颜面无存。 相比之下,江充受到的影响要小了很多。 一来,绣衣御史并不受人待见。 这二一来嘛,江充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更没有似刘屈氂那样,在朝会上发动弹劾,以至于满朝文武皆知。除了少部分人之外,江充的遭遇几乎被掩盖了去。 但不管是江充还是刘屈氂,都不可能吃这种哑巴亏。 明里暗里,长安城里的风声突然变紧了。 直指绣衣纷纷出动,穿梭于大街小巷,市井里闾之中。 短短几日,就抓捕了不少人。 特别是市井中的游侠儿,更是被关照的重点。 以至于许多游侠儿都逃出了长安城,一时间居然令长安城内的治安,好转许多。 九月十六日,汉帝终于下旨,拜刘屈氂为右丞相。 总算是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得到了些许缓和…… 与此同时,刘进则骑着马和赵破奴一起走遍了奉明。 他们在奉明县城东面,长门、灞桥和枳道之间找到了一处适合驻扎军营,练兵的场地。 询问了一下,这里居然是史家所有。 于是刘进立刻命人返回长安,与史家商议。 老太君很爽快,大手一挥,以十镒金的价格,把那块地直接卖给了刘进。 同时,还派了史玄前来和刘进商议。 “君侯,你这次可算是大出风头了!” 见到刘进,史玄便咋呼着上前。 在外奔波数日,刘进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颌下长出了短须,显得有些凌乱。 身上的衣袍也是沾满了灰尘。 “什么大出风头?” “你的那篇酒赋,还有白马篇啊!” 史玄笑呵呵说道:“如今长安城里竞相传诵,就连祖母在读了你那篇酒赋之后,也高兴地多吃了两爵呢。” 刘进微微一笑,道:“能得老太君喜爱,我也就满足了。” 说着,他目光朝史玄身后之人看去。 “后仓师兄?” 那人忙上前,抱拳拱手一揖,“后仓见过平舆候。” “诶,师兄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 “岂敢以师兄妄称,君侯抬举了……此次得君侯不吝收留,后仓已感激不尽。” “一日师兄弟,终身师兄弟,师兄能来找我,实乃我的荣幸。” 后仓露出感激之色,再次抱拳一揖。 “我这里有些简陋,咱们先入军帐说话。” 刘进一行人,在这边扎了一个小营地。 他领着史玄和后仓二人进账落座,便有一名小校过来,奉上水浆。 “咦,这不是子明吗?” 史玄见到了小校,顿时一愣。 小校微微一笑道:“三郎倒是许久不见。” “你们认识?” 刘进疑惑问道。 史玄道:“自然认得,子明也是名门之后,我们之前一起吃过酒呢。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被举荐郎官,怎地会跟随了君侯?” 小校苦笑道:“本是说好的,哪知宗家兄长要谋出身,所以便顶了我的名额……我之前被选入了宫卫。后来郭内者说要选人到君侯身边效力,便把我送了过来。” 刘进如今,空有平舆候之名,确是个光杆司令。 还是史良娣找到了卫子夫求助,从宫卫中抽调出了一屯宫卫,共五十人到刘进身边。 小校,便是屯长。 他名叫冯奉世,据说是文帝时期丞相冯唐的后人。 刘进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但既然是祖母派来的人,想必可靠。 这些日子,冯奉世一直跟随在刘进左右。 非常机灵的人,而且读过兵书,知晓兵法。 刘进对此人,也非常喜爱。 “原来是三哥友人,倒是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能为君侯效力,奉世倍感荣幸。” “好了,也别客套了。子明便好好跟随君侯,总有出头之日,说不定还能超过你那从兄。” “借三郎吉言。” 冯奉世客套了两句,便退出军帐。 “你这里,可够简陋的。” “出门在外嘛。” “能习惯吗?” “有甚不习惯的,赵侯他们可是比我更加辛苦。我跟随着,最多算是游山玩水罢了。” 说完,刘进又看向了后仓。 “师兄怎如此狼狈?” “唉!” 后仓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回家守孝,结束后返回长安,本以为可以继续在老师门下求学,不想……君侯应该知道,老师在世之时,我与夏侯胜关系就不好。老师如今不在了,夏侯胜又深得昌邑王信任,我也只能离开,不想委曲求全。” “那何不为鲁王世子效力?” “我最初找到鲁王世子时,也如此想。” 这货,是真耿直啊!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好歹也掩饰一下嘛。 结果倒好…… “鲁王身体有恙,鲁王世子准备返回鲁国。所以,他便找了老太君帮忙。” “这样啊!” 刘进努力回忆着原身和后仓的交集。 貌似,是真没什么交集。 原身性格内敛,不擅交际。 而后仓呢,则是有些怪癖,没有什么朋友。 他口中的夏侯胜,刘进也有记忆。 是夏侯始昌的族子,性格开朗,善于交际,而且文采过人,人缘比后仓强百倍。 好像,原身和夏侯胜之间,也不是很融洽。 想到这里,刘进忍不住笑了。 记忆里,后仓确实有才学。 他怪癖,但善辩。 和夏侯胜几次交锋,胜多负少。 就连夏侯始昌也称赞后仓,说他有极智。 只是他说话有时候太过于直接,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得罪了人。 包括刘进,也被他怼过好几次呢…… “师兄不必着急,便先留在我这里。将来若是有机会了,我自会向陛下举荐。” 刘进笑着说道:“只是我这里有些简陋,只怕怠慢了师兄。” “没有没有,能得一容身之处,仓已心满意足。” 刘进闻听,也就不再客套。 他看向了史玄。 “三哥,可愿留下来帮我?” 史玄则叹了口气,道:“你倒是风光了,做了平舆候。却苦了我……祖母让我过来,便是想我留在你身边。我是不愿意的!可祖母之命不可违,也只能如此。” “嘿嘿,你留下来,就解了我好大麻烦。” “你什么意思?” 史玄闻听,顿时紧张了。 刘进如此热情,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是被迫过来,想着混日子而已。 可是看刘进满脸笑容,他立刻变得十分警惕。 “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与陇右桥家有交情?” 刘进丝毫不在意史玄那紧张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三哥,帮个忙呗!” ------------ 第五十九章 班底初成(求追读追读追读!) 周二了,再求一次追读吧。 最近状况频发,状态也有点差。 说实话,自己都感觉不太满意。 会尽快调整过来,也恳请大家能够支持! ***** 史玄,一脸无奈。 他是史家最受宠的小儿子没错,但如果和刘进相比,所有的宠爱都可以忽略不计。 谁让刘进是皇长孙呢? “你想作甚?” “买马,我记得你说过,桥家有马。” “可以啊,我帮你联系。” 史玄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我没钱。” “没钱也不是不能……你说什么?” 刘进一脸天真的笑容,看着史玄。 “我说,我没钱!” “没钱你买甚的马?” 史玄气得,拍案而起。 “可你有钱啊。” “我有什么钱?” “之前,你和桥家子博戏,不是赢了两千八百金吗?” 正坐在一旁喝水浆的后仓,噗嗤一口就喷了出来。 他骇然抬起头,看向了刘进。 依稀记得,这位皇孙在夏侯始昌门下求学的时候,虽然不起眼,但也谦逊有礼。 可现在,怎地感觉像个无赖? “我两千八百金,我……” 史玄突然说不下去了,伸手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子。 让你多嘴,让你炫耀! “老太君最恨博戏,若是知道你……” “君侯,你住嘴。” 史玄气得浑身发抖,却又看着刘进,无可奈何。 刘进仍是那一脸的天真表情。 “其实,这笔钱可以算我借你的,到时候老太君真要知道了,我也可以帮你求情,就说是我让你去搏的……一切,都是为了前程。你买了马,即支援了我,又可以讨老太君的欢心。最重要的是,待我虎豹营骑成军,还可以帮你在陛下面前请功。” “三哥,一举三得的好事。” “你想想看,家里老太君总埋怨你游手好闲,说你比不得大郎。你便做出一番事业,即可以得陛下封赏,又能让老太君改变对你的态度,最重要的是能证明自己。” “三哥,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在刘进一句句花言巧语的蛊惑之下,史玄逐渐迷失。 谁愿意顶着个游手好闲的名声? 谁不想建功立业? 再说了,表弟是陛下亲口认可的皇长孙。 也就是说,未来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太子稳如泰山,表弟又是皇长孙,那岂不是说…… 他日姑母便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那他史家,可就是从龙之功,皇亲国戚。 刘进在一旁蛊惑着。 史玄则开始自动脑补…… 后仓则低下了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他已经看出来了,君侯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而偏偏史三郎似乎已经动心了! 君侯,好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很无耻,但必须承认一件事,更有前途。 恭谦礼让,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种美德。 但是对于皇室子弟来说,那是致命的缺陷。 太子这方面很出色。 但老师曾在私下评价:太子仁厚,却不知取舍,瞻前顾后,怕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是骂人。 夏侯始昌认为,太子如果一直这样子下去,早晚会出事。 这也是当初汉帝让夏侯始昌去教授刘髆时,夏侯始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太子受董韩影响太大了!” 董,是董仲舒。 韩,是韩婴。 这两位也是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最为有利的推动者。 但是在夏侯始昌看来,表面上董韩是为儒生谋,但实则私心甚重。 当然,他二人掩饰的很好…… “好吧,我可以借你。” “三哥何时动身?” “这天气马上要冷了,你让我现在去陇西?” “三哥,事不宜迟啊。” 刘进苦口婆心劝说道:“陛下命我组建虎豹营骑,我也想早一点让他看到成果。 虎豹营骑,没有马怎可称之为骑? 你这次去陇西除了买马,顺便帮我看看,能否招募一些陇西子弟。 我曾闻,陇西虽苦寒之地,也是猛士最多的地方……若得陇右精兵,则我虎豹营骑必大有可为。” “陇右何处可以募兵?” 后仓抬起头,沉声道:“六郡良家子为朝廷所重,君侯之虎豹营骑随时陛下旨意组建,但想要征召六郡良家子却不容易。我听闻,陇西氐人善战,不妨尝试。招募氐人的难度,要比招募六郡良家子的难度小很多,而且所需花费也少很多。” 嗯? 刘进扭头,看向了后仓。 后仓则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一开始,刘进听从赵破奴的建议,想着招募五陵子弟。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访,他和赵破奴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羽林郎,八校尉出面招募五陵子弟,难度很小。 可若是他们招募,哪怕刘进是皇长孙,五陵子弟依旧对所谓的虎豹营骑不看好。 加之太子威望不高。 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难度。 所以思来想去,刘进和赵破奴只能改换目标。 想要从长安周遭招募兵马,怕是有些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扩大招募的范围。 而陇西、武威等地,就成了他们新的方向。 正好史玄送上了门,刘进便决定,让他出面解决。 “我以什么身份前往陇右募兵?” “虎豹营骑司马,如何?” 史玄眯起了眼睛,沉思片刻后,用力点了点头。 “君侯,我这可算是被你拉上了船,你可别忘了今日承诺。” “三哥,你是我三哥,我怎可能忘记?” “那,好吧!” 史玄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还有,你上次让我找蛮夷邸的人,我帮你找了。” “哦?” “蛮夷邸丞王吉,与我交情不差。听闻君侯你有心结识,他也非常希望拜见你。” “那太好了!” 刘进闻听,顿时抚掌而笑。 他说道:“你告诉他,等我返回长安后,自会派人找他。” “真要我立刻前往陇右。” “三哥,迫不及待啊!” 史玄叹了口气,只能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 刘进,甚至没有留史玄吃饭,就急匆匆把他赶回长安。 后仓后脊梁发凉。 总觉得,史玄上了刘进的当。 可他也不敢问,更不敢多嘴。 史玄走后,刘进带着后仓拜访了赵破奴。 赵破奴得知后仓的身份后,也非常高兴,把一应文书,一股脑都交给了后仓。 “我们可以现在这里搭建营地,待招募了兵马之后,便可以着手训练。” 赵破奴带着刘进等人登上了一座土丘,遥指土丘下的荒地。 “如果顺利的话,十月底便可以建好营地……史玄去陇右招募兵马,最好能在年前抵达。这样一来,开春就能进行训练,最多半年,便能够形成一定的战力。” “君侯,所需辎重,我已列好清单,还请君侯早日送来。” “我知道了!” 刘进说完,突然催马向前行进了几步。 营地只是一个轮廓,只有孤零零几座帐篷。 但很快,这里便可以成为一座军营。 有赵破奴统兵,文有后仓史玄,武有赵安国樊胜客。 如此,他最初的班底便可以形成。 “练兵之事,便拜托赵侯。” “哈,老臣幸甚。” 赵破奴也不客气,嘿嘿笑了起来。 一阵风,自灞桥方向吹来。 卷起刘进衣袂飞扬。 他扭过头,朝长安方向遥望。 刘进心里非常清楚,在那座雄伟都城里,一场可怖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 他还不够强,所以只能抱紧汉帝的大腿。 他也知道,汉帝希望他能够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只是这把刀究竟要斩向谁? 他并不清楚。 做好这把刀,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下去!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接下来这场风暴中活下来,并保全身边人的性命。 刘进心里非常好奇,汉帝究竟要用他这把刀,斩向何处! …… ------------ 第六十章 暗流 时间就像流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亦或者,如白马过隙。 天气,越来越冷。 伴随着进入十月之后,一场初雪降临,似乎在向世人宣布,寒冬已至。 刘进,踏着初雪,回到了长安。 虎豹营骑的营地已经建成,八百人所需装备和辎重也全部送达。 据说,汉帝专门下旨,命人打开了武库。 所以这些装备辎重,和羽林军的装备是一模一样。 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并没有把虎豹营骑当成一回事。 一个从未涉及兵事的皇孙,能建立起一支新军吗? 哪怕,刘进的身边有一个久经沙场的赵破奴。 似乎也只有一个赵破奴而已。 赵破奴行军打仗,是一员大将。可从没有听人说过,他在练兵方面有什么特长。 虎豹营骑在很多人眼里,更像是汉帝送给自家长孙的一个玩具。 对此,刘进并没有在意。 赵破奴不擅练兵,那是以前。 如今他读了孟德新书,感悟颇深。 至少在刘进看来,再也没有比赵破奴更为合适的选择。 不过,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虎豹营骑。 回到平舆候府,已近宵禁。 看到刘进出现在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王翁须。 她好像脱缰的小马驹一样,飞快跑到了刘进的面前,满脸灿烂笑容。 这一次刘进出去了近一个月,可把她想坏了。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她欢脱的喊道,拉着刘进衣袖的小手,再也没有松开。 倒是李姝,看上去很平静。 她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刘进,一只手则轻轻放在小腹上面。 不知为何,刘进总觉得,李姝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郭阿监,家中近来可好?” 刘进朝站在一旁的郭征卿问道。 郭征卿是在刘进离开长安之前来到的侯府。 凭借着在太子宫中历练出来的手段,轻而易举便掌控了侯府的人员。 李姝故意让权,把侯府前院的事情都交给了郭征卿。 同时又有樊胜客妻子仲氏女的帮助,把侯府打理的井然有序。 “回禀殿下,一切都好……只是奴婢见两边跨院有点荒凉,所以和李姝商议了一下,打算来年开春,栽种些花草点缀。还有,马厩需要修缮一下,有点破旧了。” 刘进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郭征卿竟然滔滔不绝起来。 “郭阿监,殿下一月未归,很疲惫了。且让他好好休息,改日再说这些不行吗?” 王翁须见状,连忙阻止。 郭征卿也不恼,笑了笑便退到一旁。 “姝姊,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殿下安心。” 李姝微微一礼,轻声答道。 “殿下风尘仆仆,一定累了,翁须已经让人烧好了水,请殿下先洗去风尘,饭菜便可以上桌了。” “也好!” 刘进点点头,也不啰嗦。 从奉明返回长安,确实有点累了。 …… 浴室里,水汽弥漫。 刘进赤条条躺在浴池里,闭上了眼睛。 一个多月的奔波,对于他的身体而言,确实有些吃力。 好在虎骨壮身丹一直没停,加之他每日练武,郭解十三篇手搏术,更练到了第九篇。 手搏术第九篇,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拳脚功夫了。 涉及的内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抛开用劲的技巧,更加入了呼吸、吐纳等内壮的方法。 郭解把先秦时期的引导术,慢慢代入了拳脚功夫里。 熊膀,虎扑,鹤舞,猿纵,鹰击…… 先秦引导术,讲究熊经鸟申,道法自然。 《庄子·刻意》中曾专门提到: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 由此可见,郭解在创造这十三篇手搏术的时候,已经引用了道家思想。 这也使得刘进即便有郭解的经验加持,进度却并不是很快。 越往后,就越需要了解先秦典籍。 所以在他开始第九篇的修炼之后,便暂时抛弃了孟德新书,转而去攻读道家典籍。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可即便如此,刘进也能感受到,身体在不断变强。 如今,他又长高了。 王翁须见面之后就说:“殿下比以前高了半个头。” 刘进粗略的估量了一下,他现在的身高,已经进入八尺。 也就是1米85的样子。 这个身高,可是他两辈子梦寐以求的高度啊! 【打开面板!】 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让刘进愣住了。 他最近没做什么啊? 目光,随即向面板看去。 宿主:刘进 年龄:21 配偶:李姝 状态:健康 …… 刘进顿时瞪大了眼睛。 健康了,终于健康了! 那个该死的‘虚弱’词条,终于消失了。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你怎么了?” 屋外,传来了王翁须的声音。 刘进道:“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哦!” 王翁须便没了声音。 刘进继续看面板。 【郭征卿,太子宫中媪。巫蛊之祸中,太子起兵失败,宫中所有人遭受牵连。郭征卿、胡组皆被关进掖庭狱,并在掖庭狱中,照顾刘病已健康成长。】 【刘病已已经消失,郭征卿离开太子宫,命运发生改变。】 【后仓,西汉经学家,擅《孝经》。宣帝时为五经博士,后迁少府,曾培养出匡衡、萧望之、戴德等人。今随宿主从军,命运发生改变,并将产生持续影响。匡衡、萧望之、戴德等人的命运,也将发生变化。】 【冯奉世,宣帝卫候,曾持节出使大宛,后灭莎车国。授关内侯,以左将军位病故。今随宿主,命运发生巨大改变。】 【……】 刘进感觉有点懵。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多月来,他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郭征卿还好说,那是史良娣送过来的帮手。 但后仓、冯奉世…… 刘进是真没想到,他这个师兄,居然会牵连到诸多人的命运。 这也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介绍里说,后仓是经学家。 但是看后面的介绍,他其实是一个教育家。 匡衡? 刘进知道。 那个凿壁偷光的人嘛。 但其他几人,刘进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望之、戴德…… 南哥既然把他们的名字列出来,那就说明,这二人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可以关注。 冯奉世? 那个跟随刘进左右的小校。 如今,算是刘进亲随吧。 这家伙,竟然这么牛逼吗? 灭国啊! 这家伙居然能灭国…… 嗯,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刘进甚至觉得,这个冯奉世未来的成就,只怕是要比赵安国和樊胜客,甚至赵破奴更大。 弘恭又是谁? 他发现面板上有一行提示。 【宿主见弘恭,未因弘恭是宦者而轻视,使弘恭产生仰慕。】 弘恭?宦者? 那就是太监喽。 刘进仔细回忆,终于响起在那个夜探中大夫狱之后,送他回家的小太监。 对了,他当时好像说过,他叫弘恭。 很有名吗? 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南哥估摸着也不会专门提及。 嗯,可以关注一下。 再往下,就是一连串的奖励。 刘进计算了一下。 黄金共一千三百益。 虎骨壮身丹10瓶。 《孙子略解》、《司马法注》、《太公阴谋解》…… 这么多兵书吗? 系统这是想让我成为军事家? 随后,刘进又发现,这些兵书的作者居然是同一人。 曹阿瞒! 刘进当然知道曹操,也知道他是一个军事家。 但他确实不知道,曹操竟然写过这么多的兵书。 他只知道一部孟德新书,还是因为三国演义知晓。 这是要掘了老曹家的家底吗? 之前有《曹子建集》,现在又把曹操的兵书都拿了出来。 刘进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曹家,这次可真是要遭了罪了! 除此之外,最让刘进感到兴奋的,是奖励了一百个穿越点。 如此一来,他手里的穿越点,再次变成了三位数。 只要能破解了霍嬗之死的谜题,他就可以拥有小四百个穿越点。 这样的话,说不定能把整个巫蛊之祸的线索全部拿到。 说起霍嬗,刘进又想起了一件事。 暴胜之。 此前他被封侯的时候,曾与暴胜之见过一面。 当时暴胜之邀请他去做客。 只是后来事情一多,他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此次回来,正好可以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暴胜之。 …… 刘进正思忖着,浴室的门却在这时,突然推开了。 王翁须小脸通红,额头上密布细密汗珠。 她只穿着一件小衣,吃力拎着两个盛满了热水的木桶,走了进来。 刘进见状,连忙从浴池中站起来。 也幸亏他穿着一条内裤,而王翁须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殿下,水烧好了,你看够不够?” 刘进走出浴池,接过了木桶。 “你这又逞什么能?让别人干就是了。” “才不要,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殿下的喜好。” 王翁须说着,拎起木桶,把热水倒进了浴池里。 她弯下腰,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 那曼妙的身体,呈现出一条动人的曲线。 “殿下快进来。” “好!” 刘进弯着腰,坐进了水池。 “殿下,我给你搓背吧。” “好!” 王翁须拿起毛巾,为刘进搓背。 水汽蒸腾,少女的体香,更格外诱人。 刘进感受着王翁须的呼吸,心里的小火苗,越来越旺。 突然,他转身一把抱起了王翁须娇小的身子,引得王翁须一声娇呼。 “殿下!” 那娇呼声,更让刘进的火气,暴增! …… ------------ 第六十一章 朱安世(三) 天,亮了。 刘进睁开了眼,怜惜看了一眼怀中蜷缩成小猫一样的王翁须。 他不由得笑了! 最终,还是禽兽了。 不过也算不得禽兽,如果按照虚岁,王翁须已经十八了。 同龄人里,很多都做了母亲。 而在原先的历史当中,王翁须明年也会生下刘病已。 轻轻掀起了被褥,刘进下地,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外间,李姝正在打扫。 见刘进出来,她抿嘴一笑。 “殿下这算不算是得偿所愿?” “姝姊这话从何说起。” “嘻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打翁须入宫,你就看上她了。” 刘进闻听,老脸一红。 不过,他仍犹自倔强道:“姝姊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哼!” 李姝懒得和他啰嗦,拿起一件外套,帮刘进穿上。 “对了,帮我给暴大夫送一个拜帖,就说我今晚去他家中吃酒。” “好!” 李姝点头答应。 她随即笑着说道:“暴大夫可是打听了好几次,想要和你一起品酒呢。” 那个老酒鬼! 刘进嘿嘿的笑了。 …… 王翁须害羞了。 起床之后,就躲着刘进。 一直到刘进出门之后,她才算是恢复正常。 李姝,又忍不住取消了她两句。 二女打闹着,却见李姝突然脸色一变,跑出了房间,呕了起来。 王翁须顿时紧张了。 她连忙找到了郭征卿和仲氏女。 在询问了李姝的情况之后,二女心里便有了判断。 “李姑娘,恭喜了!” “恭喜什么?” “你这大有可能是有了!” “啊?” “不过也别担心,老奴已经命人去请义妪过来。老天保佑,殿下终于要有后了,若是良娣知晓,一定会非常高兴。” 李姝闻听,却蹙起了眉头。 “此事,先不要告诉殿下,也莫要打搅良娣。” “为何?” 李姝轻声道:“殿下如今事务繁忙,莫要让他分了心。等合适的时候,我自会与他知晓。” 她看着郭征卿,沉声道:“郭阿监,记住我的话。” 仲氏女不太明白。 但郭征卿,却若有所思。 她在太子宫里许多年,知晓许多宫闱中的内幕。 虽然她不清楚李姝为什么不让她上报,但也隐隐能够猜出,其中一定隐藏着风险。 倒是王翁须,听懂了! 事实上,从刘进被封为平舆候之后,李姝一直在私下里,教导王翁须。 王翁须知道,刘进表面上虽看着风光,但实际上却有许多危险。 以前,刘进不为人所知的时候,还有人试图刺杀刘进。 而今,他走到了前台,成为许多人都知晓的皇长孙,平舆候。 针对他的凄风冷雨一定会变得更加猛烈。 所以,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李姝觉得还是瞒着刘进为好,莫要让他分了心…… “殿下昨日才回来,这一大早便急匆匆出去,又是何事?” “他,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 刘进,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此次从奉明回来,是得了冯狸的消息。 朱安世,可能回长安了! 刘进轻装简行,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公子哥的打扮。 冯奉世则跟在他身边,一副书童模样。 两人来到雍门旁边的孝里市,在一家名为张记水浆店门外停下脚步。 这水浆,就是饮料。 张记水浆店,也算是长安知名品牌,孝里市这家店算是一家分店。 “有一位虫先生,请我来品尝葡萄浆子。” 刘进走进店里,没有理睬过来招呼的伙计,而是直接找到了掌柜。 那掌柜闻听,立刻反应过来。 他连忙招呼伙计去负责其他的客人,他则亲自带着刘进二人,从后门出,走进了一个院子。 阳光,明媚。 一棵粗壮的桑树下,冯狸正坐在那里。 见刘进进来,他连忙迎上前。 “殿下。” “子明,你在店里守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帮我盯着点。” “喏!” 冯奉世忙拱手领命,随着掌柜离开了。 “冯狸,找到朱安世了?” 两人一进屋,刘进就迫不及待问道。 “殿下,没发现朱安世的行踪,但是却有了线索。” “哦?” 冯狸其实不太明白,刘进堂堂皇长孙,平舆候,何以对一个游侠儿,一个剑客如此重视? 可他不会多嘴询问。 既然拜在了刘进门下,他便听命做事即可。 两人落座后,冯狸道:“是这样,十天前河南郡送来了一个犯人,名叫李信。此人在荥阳杀了郑家的人,于是逃去了雒阳,主动投案,言他在长安杀了人……” “荥阳郑家?” “前执金吾郑当时的家人。” “郑家的势力很大吗?居然让他跑去雒阳投案。” “我听人说,郑家是郑国后裔,在荥阳颇有威望。郑当时是先帝为太子时的太子舍人,有从龙之功。其人蛇鼠两端,但陛下对他颇为看重,屡次委以重任。他死在汝南太守的任上,其子郑韬,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光禄大夫,也颇有名望。” “原来如此。” 地方豪强呗? 或者说,是世家大族。 毕竟,是郑国的后裔…… “接着说。” “李信其人,我倒是听说过。” 冯狸想了想,说道:“这厮本是个混迹长安的无赖,后来靠着朱安世,慢慢有了名气。他随朱安世学过剑,造诣颇深。之前朱安世突然失踪,李信也跟着失踪了。” “他和朱安世一起走的?” “那厮被送来京兆狱之后,我曾暗中刺探了他的口风。” 冯狸吃了一口水浆,接着道:“据他说,他是跟着朱安世一起离开的长安。但什么原因,朱安世没说,他并不清楚。到了雒阳之后,朱安世说有事要和他分开,并让他去荥阳等候……他在荥阳等了两个月,朱安世又突然派人告诉他,要他返回长安。那厮得了朱安世十镒金,有些得意忘形,吃多了酒,杀了郑家的人。” “他为何要去雒阳投案?” “郑家不仅是在荥阳有势力,整个河南郡地区,也颇有势力。他不投案的话,死路一条。之所以在河南郡投案,也是因为河南太守丞黄霸为人刚正不阿……他找了黄霸投案,并虚报了案情。黄霸随即派人,把他送来了长安京兆府处置。” “所以,他并不清楚朱安世在哪里?” “不,他说他知道。” “哦?” “朱安世派去找他的人,虽然说是河内人氏,并且一口河内口音。但李信却听出,他那河内口音是故意伪装。且他一些言语,以及行为特点,带着很重的长安人的特点。所以李信认为,那送信的人来自长安,而朱安世一定返回了长安城。” 刘进闻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是个人才。” “哈哈,臣也如此认为。” “他有没有说,朱安世会藏身何处?” “我问过,但他口风很严。” 冯狸轻声道:“其实以我的意思,想让他吃点苦头。但后来新任京兆尹提审了他之后,便下令把他送入中阱小圄看护,并且严令我等,要保证他的安全……臣就算是想动手,也不敢动了!之后,又有丞相府派人过来询问,我更不敢轻举妄动。” 丞相府? 那就是公孙贺知道了! 根据系统提供的线索,汉帝是密令公孙贺抓捕朱安世。 这关系到公孙敬声的性命。 所以公孙贺,一定会非常用心。 “新任京兆尹?谁?” 沈武出事之后,京兆尹出缺。 刘进离开长安之前,京兆尹的人选还没有确定。 没想到出去了一个月,就已经就任了。 “哦,是按道侯韩说。” “韩说?” 刘进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据说,此陛下亲自任命。” 刘进感觉有点麻烦了。 韩说,应该不是老爹的人。 既然是陛下任命,那就说明,他是汉帝的心腹。 有这么一个人盯着,再加上公孙贺。 刘进还真不容易动手脚。 “你先盯着他,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告诉我。如果我不在家,就让我府上李姝转达。” “臣明白了!” 朱安世,回长安了。 他胆子可真大。 或者说,他背后的靠山,真硬。 要不然的话,他哪儿来的胆子返回长安? 别的不说,就凭他在建章宫冲撞了圣驾,便是死罪。 可别说什么游侠儿不怕死。 他要是不怕死,也不至于慌慌张张就逃离长安。 如果冯狸这边找不到机会的话,那就只有盯着公孙贺了。 系统提供的线索里,朱安世就是被公孙贺拿下。 “上次江府的事情,做的不错。” 冯狸笑了起来。 “那个养狗的家伙,有点厉害。若非我全力一击,说不定真要暴露了行踪。” “江充,查不到你吧。” “殿下放心,他查不到。” “这么确定?” “我又不混游侠儿,在京兆狱也很少用剑。就算有人知道,最多也就是知道我会用剑,却不知我击刺之术的高明。殿下放心吧,我这边隐藏的很好,不会有事。” “那就再多一点小心。” “喏!” …… 从张记水浆铺出来,刘进一路上都在考虑寻找朱安世的办法。 冯狸那边,不太好办。 那,不如试试郭乃那边? 李信既然是个游侠儿,混迹市井之中。 或许,可以从那些狐朋狗友的口中打探到消息。 而郭乃藏身西市,确是最好接触那些游侠儿的人选…… ------------ 第六十二章 司马子长(二合一五千字) 冯狸今日休沐,所以才得空出门。 刘进本打算喊他一起吃酒,却被他拒绝了。 “阿贝的床坏了,我要回去修一下,否则他晚上又要吵闹不停。” 阿贝是冯狸的儿子。 本名虫禾,大名冯禾,小名阿贝。 成家了的男人啊! 刘进打趣了冯狸几句。 可送走冯狸,他又一细想,好像他也是有了家世的人。 李姝,王翁须…… 刘进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这个时代留下了羁绊。 带着冯奉世在孝里市逛了一圈。 孝里市,也是长安九市之一。 但不管是从规模,还是从繁华程度而言,都远远比不得东西两市。 孝里市靠近作俑坊,所以小手工艺品居多。 刘进在一家小作坊里看到了一把短剑,和冯狸所用的短剑相似,剑身更狭长,更锋利。 看得出,这是一把好剑。 刘进上手试了一下,就决定买下来。 百兵之主,武器亲和的天赋,让他对冷兵器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此剑何名?” “剑若螣蛇,所以就取名螣蛇。” “是何人打造?” 店主人笑道:“是我一本家侄儿。” “哦?” “他自幼好铸剑,曾前往会稽寻访铸剑高手,学艺十年。如今在作俑坊里有一家铺子,平日里帮人打造些农具。这把剑是他在闲暇时铸成,放在我这边售卖。” “几钱?” 那店主人眼珠子滴溜溜打转。 小心翼翼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钱?” 刘进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五千就五千,这把剑倒是值得。” 说完,他让冯奉世拿钱。 店主人有点懵了。 他伸出一个巴掌,意思是五百钱。 哪料想…… 想想也正常。 他那侄儿没有名气,虽说在会稽学艺十年,却连个官身都没有,也不是少府的匠作。 五百钱,都是他大着胆子要的。 却没想到刘进直接丢了五千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玩意,在普通人眼里,没有任何实用性。 只有在行家手里,才能展现出价值。 刘进不算行家,可他有武器亲和的天赋。 比之行家,更加敏锐。 让店主人配了一个剑鞘,他把螣蛇剑收入鞘中,在手里转了两下。 “你那侄儿,叫什么名字?” “回郎君的话,我那侄儿名叫汪纯青,楚苦县人。” “楚苦县?” 刘进一愣,脱口而出道:“那是何处?” “兖州,淮阳国所辖。” “那可够远的……既然是楚苦县人,何以来长安呢?” 店主人叹了口气,沉声道:“几年前淮阳国大旱,土地绝收。狗儿他们一家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才投奔了我。我也是个没本事的,给不得他甚好门路。好在狗儿有这门手艺,才算在长安立足。客人,他的手艺,不敢说比之匠作,但绝对出众。” “狗儿?” “哦,我那侄儿大名唤汪纯青,小名叫汪狗狗。我这也是平日里叫的有些顺口了。” “汪狗狗?” 刘进哈哈大笑。 他倒不是嘲讽。 事实上,贱名好养活的习俗,贯穿了华夏几千年的历史。 上辈子他还有个小名叫孬蛋呢。 “我回头去他铺子里看看,若是真有本事,便与他一个营生。” 刘进言语中,流露着一种贵气。 那店主人连忙谢道:“那就代狗儿多谢了。” 他才不会在意刘进是否是吹牛。 五百钱的生意赚了五千钱,刨除给汪纯青的本钱,他能赚四千八百钱。 捧上两句又有何妨? 再说了,看刘进这气度。 万一呢? 店主人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刘进手里把玩着腾蛇剑,和冯奉世溜溜达达离开了孝里市。 他们沿小街走,而后穿过东市。 在路过东市门圚的时候,刘进突然停下脚步。 “子明,两月前我因在此地杀人被关进了京兆狱。” “君侯还有这种经历?” “哈,你在宫尉,不曾听过吗?” “确未曾听闻。”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的命运便发生了改变。” 正是因为坐牢,他开启了穿越者指南书,而后才有了诸多的变故。 如果不是穿越者指南书的出现,他如今怕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史皇孙吧。 有挂的感觉,确实不错。 刘进笑了笑,迈步走进了东市门圚。 冯奉世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么一番话,但以他对刘进的了解,想必是有些故事。 他跟随刘进,已月余。 最初,冯奉世和所有人一样,都觉得刘进组建新军是个游戏。 可是一个月下来,他发现,刘进是真的在组建新军。 表面上,赵破奴住持大局。 可实际上,确是刘进在出谋划策。 这位皇长孙,平舆候,是有本事的。 他对训练士卒,自有一番见解。而在得知从五陵子弟中招募兵马难度很大之后,他就想到了去陇右之地招募。用刘进的说法:自古苦寒之地出精兵。代郡,陇西,九原皆是出虎贲之士的好地方。 而对他这种说法,赵破奴也非常赞同。 毕竟,赵破奴就是九原人。 皇长孙还知道陇右有氐羌人,并想要从中招募兵士。 冯奉世不确定刘进的想法是否正确,但却认为,这也是一个路子。 六郡良家子,的确是人才辈出。 但岂是那么容易招募过来? 反倒是羌氐两族人,如果能真的收服,那绝对是利大于弊。 冯奉世也很好奇,刘进打算如何收服羌、氐士兵。 “子明?” “在。” “前面那许多人,在作甚?” 在东市另一个门圚内,有一群衣着古怪的人聚在一起。 而周围,更聚集了数百人,把门圚内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冯奉世连忙跑过去打听。 片刻后,他面色阴沉的回来。 “君侯,是一群胡巫在作法。” “胡巫?” “嗯,他们在授人巫蛊之术。” 刘进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系统提供的线索里,有这样一段信息:十月,长安城内遍地胡巫,巫蛊兴盛,并波及宫闱。 他光想着朱安世的事情,却忘了胡巫。 “如此光明正大授巫蛊之术,市监何以不管不问?” “这,却不甚清楚。” 刘进的脸色,阴沉下来。 自古以来,巫蛊都是被官府所忌惮的存在。 可如今却可以明目张胆的在长安城内传播? 这些胡巫,来自何处? 他们有凭什么,能够无视官府,如此光明正大的行事? “我们去长安县。” “现在?” 刘进点了点头。 他带着冯奉世从人群中挤出来,出了东市。 两人沿夕阴街步行,沿途又遇到了两拨胡巫。 刘进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重。 这么多胡巫,究竟从何而来? 二人来到长安县衙,与门子通报,求见长安县令史全。 史玄上次去奉明,除了卖地,送后仓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告知刘进,长安县的人选已经确定。 新任长安县令,是原左冯翊司马史全,也就是史高的族叔,史恭的弟弟,史良娣的哥哥,刘进的舅舅。 算起来,左冯翊司马的品秩,要比长安县持平。 但论权力,却比长安县大。 毕竟,左冯翊下辖十余县,而长安县,不过是长安一地。 长安城中还有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府。 哪怕长安县属于赤县,上面也压着一堆公婆。 说是维持治安,但权利又比不得执金吾。 说是缉拿盗匪,还有个廷尉和绣衣使者和他们争抢权利。 刘进有点想不明白,汉帝为何要任命史全。 这,可是一个公公不疼,婆婆不爱的职务。 说出去似乎很风光,实际上束手束脚…… 史全,也正在县衙。 得知刘进来访,他也是一愣。 史全是史良娣的二哥,但说起来,和史良娣的关系,远远比不得史恭。 之前,史高曾找他,让他安排了一个西市狱狱丞的职务。 史全倒也没拒绝。 可刘进突然造访,确着实让史全有点惊讶。 要知道,如今的刘进,可不是几个月前的刘进。 汉帝亲口承认的皇长孙,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太孙。 平舆候,八百户食邑,执掌虎豹营骑…… 好吧,虎豹营骑可以不管。 但也足以表明,刘进已经入了汉帝的视线。 “臣史全,拜见平舆候。” 见到刘进之后,史全忙不迭上前拱手一揖。 刘进忙走了几步,一把搀扶住了史全,笑道:“二舅何必如此,真要见礼,也是甥儿给二舅见礼才是。” 史全道:“君侯非比往日,总要有些礼数才是。” 他松了口气,知道刘进并非找事,于是便把刘进领到了后宅。 史全家中有一妻三妾,两个儿子四个女儿。 这人丁,要比史恭一家兴旺不少。 他先让家人过来拜见了刘进,然后带着刘进来到书房。 “君侯今日来,有何见教?” “非是见教,而是有些疑惑请二舅指点。” “哦?” 史全闻听,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是何疑惑?” “甥儿今日在街头行走,见许多胡巫,光明正大行走于街头,传授人巫蛊之法。” “甥儿想知道,那些胡巫从何而来,为何官府不曾阻止?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在街上授巫蛊之术,有何底气?二舅应该知道,这长安乃天下首善之地,若巫蛊之法普及,会造成多大的风险?最重要的是,万一那巫蛊之法传入宫中的话……” 史全闻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君侯所言,我也有耳闻。只是我方上任,县衙里的事情尚未梳理清楚。那些胡巫,有来自西域,也有来自漠北,难以寻找源头。我曾将此事上报京兆尹,可京兆府那边的情况与长安县一样,按道侯甚至来的比我还晚。到目前为止,京兆府还没有给出指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长安县不可抓捕吗?” “我听说,之前曾抓捕过一些,但不久之后,便被绣衣拿去了诏狱,之后就没了音讯。” “绣衣?” 刘进闻听,眸光闪烁。 “绣衣可有行动?” “据我所知,没什么动作。” 史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来长安县,能执政一方。哪知道,这长安县还不如左冯翊司马自在……我听说,胡巫出入巨富公卿之家,如入无人之境。君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胡巫,都有来历! 刘进想了想,沉声道:“二舅,放任不管,必生大祸。陛下如今不知这宫外的情况,但若是知晓,必有雷霆之怒。按道侯那边,非二舅你可以相提并论。说句不好听的话,真要是出事了,陛下未必会怪罪按道侯,但一定会问你的过错。” “我也知道,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与母亲知晓?” “尚未。” “二舅,你糊涂啊!” 刘进不禁顿足捶胸。 有些事,你可能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不代表你可以没有行动。 你上报了京兆府,听上去好像是尽了职责,可追究起来,还是你去承担责任。 “宫中,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你应该与母亲知晓,而后请母亲转告皇后。” “啊?” “如此一来,你便能入了陛下的眼。” “我……” “二舅,这种情况如此蔓延,早晚会被陛下知晓。你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还请君侯指教。” “你立刻写两封信,从你上任之后,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一封与我,一封与母亲。与母亲的信里,尽量用聊家常的口吻书写,就好像是,诉苦!” 史全立刻露出恍然表情。 他不是官场生瓜蛋,如何能不明白刘进的意思? 他只是长安县令,距离直达圣听的程度还插着十万八千里。 哪怕西汉时期,官场的规矩没有后世那么繁琐,可一些基础的规则还是存在的。 他如果用公文似地口吻和史良娣言语,那边是越级报告。 但是以家常口吻书写,最多就是个抱怨。 谁让他妹妹是太子良娣,谁让他外甥,是皇长孙呢? “君侯之意,我已经明白。我这就书写,最迟明日,送去平舆候府。” “与外人说及此事的时候,我就会说太复杂了,心烦,所以找你和良娣抱怨一下。” 刘进闻听,露出了笑容。 自家这个二舅,还算是聪明。 他和史全聊了几句,便准备告辞了。 反正,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 “君侯!” 在史全送刘进出县衙的时候,史全突然间,唤住了刘进。 “二舅,还有事吗?” 史全拉着刘进,来到一偏僻之处。 他朝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君侯那虎豹营骑之中,可还缺人?” “啊?” 刘进愣了一下,旋即道:“缺,怎地不缺。” “我有一个老朋友,膝下有二子。长子少时生病,坏了脑子。次子倒是聪慧……君侯,这么说吧,我那老友因为出怒过陛下,所以陛下曾言:不用他的子孙。我那老友已经年迈,贫困交迫。所以我想请君侯帮忙,为其子求一个门路。” 刘进的脸色,阴沉下来。 “二舅,你这是想要害我?” “不是……” “祖父说过不能用他的子孙,你却推荐给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他次子换个名字,然后在君侯帐下效力?君侯,我不骗你,他确实很聪慧,熟读佰家文,精通春秋左传尚书,且颇有勇力,能文能武。” 刘进顿时来了兴趣。 他是真需要人才啊! 想当初刘皇叔起家时,手底下还能有个孙乾简雍呢。 他堂堂皇长孙,手底下只有一个后仓和史玄。 “二舅,你那朋友,究竟何人?” 史全面露犹豫之色。 他踌躇许久,才轻声道:“司马子长。” “谁?” “太史迁,司马迁了!” 史全算是豁出去了。 刘进愣住了。 “太史迁还活着?” “当然活着,不过身体很差,估计已撑不得太久。他现在一腔愿望,就是写完他那本史书……虽说他还有个女婿,但……情况也不是很好。他父子三人,如今全靠一些老朋友撑着。子长说他只要完成了那本史记便再无遗憾,只是膝下二子,受他牵累太多。我们这边的老朋友,也找过不少门路,但却都不敢接收。” “他次子叫什么?” “同观。” “司马同观?” “不,不,不!”史全叹了口气,轻声道:“姓同,名观。” “什么意思?” “毕竟陛下有旨意在,子长也预感到了临与观的命运,所以早早就给他们改了姓。他长子本名司马临,后改姓了冯,名叫冯临。次子名叫司马观,改姓了同,叫做同观。” “此事,知道的人多不多?” “这个……” “好了,不用说了。” 想必司马迁找了很多人。 那么冯临和同观的身份,估计很多人知道,甚至连汉帝那边也清楚。 “他女婿何人?” “杨敞,弘农人氏。” “才学如何?” 史全顿时笑了。 “杨敞的才华,远胜同观。” “让他二人去奉明,找赵侯报道,等我回去之后再予以委任。” “君侯的意思是……” 刘进却朝左右看了两眼,从怀里取出两镒黄金。 “给司马公吧,让他养好身体。他那本史书,我只看过识货殖列传,更想要看个完全。如果有困难,可以去侯府,让李姝转达。能帮忙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对了,这是我的腰牌,去找义姁为他诊治一下吧。” 史全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了腰牌和黄金。 他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一揖到地。 “君侯,我代子长,感激万分!” …… ------------ 上架感言 第四轮PK失败了。 似乎是在预料之中的结果。 这几年,很多不顺,这次也是如此。 每逢关键时刻,总会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思绪,搅乱情绪。 这次,也如此! 可能真的有点不太适合网文了吧。 两本书,两次失败,连三江都上不去。 PK制度太搞心态了,刚开始还能淡然待之,时间长了,就会烦躁。 这也是我公众版创作过程中,感觉最为漫长的一次。明明还不到一个月,可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上架了,继续写着,熬过这段时间会爆发一下。 主要是每天要去医院陪护,回家后已精疲力尽了。 感谢绿豆豆总给予的帮助。 感谢老书友的捧场。 也感谢新书友的支持。 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太关注书评,实在是没时间。 还是那句话,等熬过去这一段时间之后,一定会有一次爆发的。 最后,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谢谢! …… ------------ 第六十三章 霍骠骑骑射(七千字求首订月票!!) 入夜,长安小雪。 入冬之后,天气就变幻莫测。 日间还艳阳高照,傍晚时便阴云密布。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很快染白了庭院。 紫房复道甲八号的凉亭中,一座土垆正亮着火光。 土垆上,摆放着两尊铜釜,里面烧着水,水汽在寒夜之中弥散开来,别有韵味。 每一尊土垆里,都温着酒。 沈妙微微一笑:“这是件好事儿,别给人办砸了,坏人姻缘,可是报应的。”她伸出两只手轻轻叩击着面前茶杯,气定神闲的模样,竟和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一般。 挺好的性格,出手却十分狂暴,凶悍难训的雷电之力,扑面而来的劫雷气息甚至带动了天地之威,一般修士遇到,未动手就先失去了三分的气势。 “如何手术法?”这个名字,之前是有些陌生,不过这两日,她已经听过不少次了。 杨不归只觉得自己的脚腕子像是被铁链子给捆上了,人直接就被拉了下去。 “沙……沙……”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洞口的一侧,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真有人分花拂柳的要走过来一样。 这世上,最让你难过的,不是那个一直打击你、伤害你、要你命的人。而是那个,一直给你蜜糖、给你依靠,温柔待你,却又将你推入万丈深渊的那个。 后来地球生态协会成立,露露被禁止大范围释放精神力生物,只允许每个月释放三只,露露也不是偏激者,能够释放三只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忽然想起来了身上的伤,伸出手来,覆盖在了那两个伤口上。 “本宫懒得解释,也不屑于解释。静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本宫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显德皇后淡淡道。 三车的莫晓生,一边心不在焉的和金雅琴谈着话,一边密切注视着车厢里的四个日军。他要等一个机会,一个对方松懈时一击必杀的机会。 会议室内,王丽倩诸葛通张涛苗旭东等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围坐在圆桌上,目光直接看着坐在主持席上的李天逸。 星期一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气温也只有五六度,不知不觉又到了洗澡靠勇气,洗衣靠毅力,起床靠爆发力,上课靠洪荒之力的季节了。 “前方到底是什么物件呢!怎么会产生如此浩瀚的波动!”叶梦感慨七彩发光处的威能,不能自拔。 瑶莫离转头看着她,稍微有些诧异,黑风二老是龙家的供奉,两人出手难道不代表龙家吗? 电石的主要成分是碳化钙,这种物质遇水立即产生激烈的反应,生成乙炔。 这个罗纳河谷庄园,也是海城的一个著名的会所,老板就是海城市巨鲸集团的董事长,这个会所就相当于人家的私家厨房一样,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是搞好招待——巨鲸集团的各个方面的关系。 香儿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那是心酸,那是无奈。 两个男子脸色大变,通过对方的手段,这两个男子自然知道易枫的厉害,根本不是他们两人能够对付的。 吴易晗讲完了‘规章制度’之后,又现场唱了一首自己的新歌,彻底引爆了全场,即便吴易晗早已离开,兴奋地忠粉仍然迟迟没有离开,还处在回味之中。 就在叛徒准备开口吐字时,虫后的样子变得有些奇怪,就像伸手碰到滚烫的开水一样,触手一下就收了回来,而那个叛徒的身体开始抽搐不停,没过多久,他的皮肤就像炎日下的冰块,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 第六十四章 欺人太甚 刘进发现,他的身体还是不成。 身体的状态是健康,但还算不得强壮。 今日他连射五靶,挽弓十五次。 虽说,灵宝弓是三石强弓,但弓的设计颇有玄机,挽弓灵巧,没有那么吃力。 可也只能挽十五次! 刘进心里很清楚,如果强行挽弓也不是不可以。 大概再有十次,他的胳膊估摸着就得废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沐子自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郁闷的噘着嘴往回走,但是走了还没有一步,就又把脚收了回来,圆圆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打了一下转,嘴角微微的勾起,转身也出了门,偷偷的跟在了夜魅的身后。 只是这些气息,完全无法突破他的劲气防御,还未靠近就被他给震散了。 她望了一眼高高的墙头,第无数次放弃了想翻墙而入的想法。寒来的目光转而看向生长在墙边的那堆杂草。她将高高的草扒开,墙底部分露出了一个大约一尺多高的狗洞。 吸血鬼的构造与常人不同,他们即便断手断脚,也能凭借血能给接回来。然而如今这断手被扔到悬崖底,被岩浆吞没,北里雷凡诺就别想再接回左手了。 难怪陆尘修为明明比自己低,速度却是不在自己之下,原来一切都是对方领悟的风属性奥义,已经是一转后期。 “……这么社会的吗?”章风惊恐的瞪大眼睛,这才注意到沙发旁边摆着的酒箱。 此时红颜鱼在她的衣袖,蹦跶的正欢,炖长卿见状,挑眉前,将青玥袖的鱼儿,抓在了手。 “这‘择日成婚’与‘明日成婚’,应该不至于听错吧?”花氏自言自语道,随即又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找出它们发音的不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重复越觉得相似,到最后,她都有些迷茫了,很是无助地望着洛回雪。 就是胡胜天叶尘都能杀,更何况是一个四品宗门都还没有的魏宏盛? 杨若离拿回秦风展抓着的冯纪凭的风衣,低头走下阶梯,默不吭声地上了冯纪凭的车。 傲天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如果说不喜欢,那么是在欺骗自己的心,如果说喜欢,但是自己又不能接受姜莉,那样更是难以自圆其说,索性傲天就沉默下来,至于姜莉的母亲怎么想傲天已经无法顾忌了。 虽然傲天知道这任务是九死一生,但是对于这个龙使任务傲天不得不做。 等猴子灵卫全部被系统送回花果山,BOSS:美猴王头上出现一道白光。 骑着独角兽的男子看了看身后的豪华的轿子至于后面的宝物他根本连看都没看。 傅承爵道,“好,那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今天要吃的东西都要你來准备”。 只可惜,腹黑的某人这个时候怎么能看懂她的眼色呢,他颇有些苦恼的回着岳母大人的话。 她简单看了一下,这房子是楼中楼式的,卧室全在二楼,她皱皱眉头,还没说话,龙墨白已经把她的行李往楼上拿了。 “你给我坐下,这是他爸和我老板的事情。”疯双指着李嚣鼻子大喊了一声,他的兄弟就把李嚣死死的按坐下。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跟她到那个舞会玩玩吧,反正,什么主题服装舞会,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舒情上前,落落大方的说,态度不卑不亢,又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晚辈对长辈的尊敬……这也让薄父薄母很是满意。 ------------ 第六十五章 请斩苏文(求订阅求月票!) 汉帝身边有一个黄门,名叫苏文。 黄门,其实就是宦官,太监! 归于少府所辖,负责内廷供养杂役等事务。 同时,他们还有传达皇帝诏命,侍从皇帝左右的职责。 有些黄门,甚至还承担着参与决策,处理皇帝私人事务的职能。 苏文,就承担着这种职责。 汉帝晚年,由于种种原因和几个儿 到时候男篮是更好还是更糟,甚至韦恩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完全猜不到。 徐洺瞅准机会,闭着眼视死如归般将哑药倒进罪犯嘴里,然后虚脱般靠在木柱上喘息。 在Edg如此凶猛而且还有节奏感的超级攻势下,Skt逐渐展现出了自己的颓势。 “你父亲不会不同意的,此事你听我的。”眼下她父亲是南通的知府,沈家虽富,却是商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沧溟远对上同样不悦的名二,三元武力的压制之下,一身魔气竟然丝毫不弱于自身。 宋伊然感觉自己被误解了,不是那样的,她不是反感,只是有点害羞而已。 三只兔子接连从“狗洞”窜了出去,到了外面再没有什么能阻拦它们了。 “沈校尉先去后衙更衣,稍后我带大人去校场。”师爷说罢便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直播间中也一波一波的涌进来无数英雄联盟粉丝,声势还没有开打,就已经抬到了最巅峰。 感受到那两团柔软,索然中间隔了好几层的衣服,那陆清宇还是被这销魂的触感给迅速击败,击溃了。 “哼!看我破掉你的印迹,要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圣帝豪气万丈,握紧尖枪。 当天晚上,何玉贵与楚天雄一起坐飞机到了长海市,陈刚也身穿便装同机前往。 陆清宇摸了摸胸口,自己的珠子还在,可自己眼下的困境依旧,刚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同赫连诺的紧张完全不同,鬼炼狱第一个上场的男子却是一脸轻松,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显然是没把足足矮了他一头的对手看在眼里,他歪歪斜斜的站着,甚至懒得拔出悬在腰间的长剑。 当中的那位红衣主教此刻心里却是非常惊讶,托燕飞身上隐魔项链的神速,就连红衣主教也无法看穿对方的实力,即便是神圣魔法中的探测之光也拿他毫无办法,这让主教大人很是疑惑,难道此人是大魔导士? 林天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点点头,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也不是办法。 杨国安也赶紧指挥将大货车开走。其他警察迅速躲到高速公路上,紧急调用消防车辆。 也许有人就要说,就算是投胎,这一世的种种也要忘记,这跟没有下一世有什么区别? 那位凯恩先生显然没有想到青年男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是这番话说得却又十分有道理,尽管他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反驳之词,反而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 车队一路前行,并没有遇到任何生化幽灵或者异兽,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躲雨去了。 昨日一战,坟墓号需要修理的地方不少,特别是各处的划痕,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而导致机甲的使用寿命缩短。 忽然,他的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蕊儿,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呆在朕的身边。”保元的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 第六十六章 獠牙(求订阅求月票!) “陛下,臣冤枉!” 苏文紧走几步,扑通就跪在案前。 事情发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霍光等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三人诧异看着刘进,心中各有盘算。 特别是霍光,见刘进如此,心中更觉复杂。 他为什么不愿意亲近刘据? 不想活在霍去病阴影之中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霍光不认 挑完水,二班的学生已是强弩之末,挑水原本就是一件极累的事情,再加上他们有一半多的时间还在淋着雨,心力交瘁之间,状况竟是比一班结束时惨上许多。 等等。大师兄这话是说,他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吗?喜悦溢满烟香的心窝。想不到她以为木讷如石头般的大师兄,还会哄人开心。 沈木白见它找的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是也跟着一起找了。 侯阳几人笑闹着企图冲淡这伤感的感觉,柳禾铭那目光隐约闪烁着几分坚定,慕灵没什么想说的,侯阳和唐晶离开的时候,慕灵甚至没去送。 千叶依态度坚决,丫头如今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今日是撞到枪口上去了,只得认命转身,继续去那几乎一眼都可以看完的屋子里四处翻找。 而且这两个主子感情一向很要好,几乎是宫里的那位说什么,面前这位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什么,如今是怎么了? 林洲听梁浅说饿了,已经转身往厨房走去,此时只留了一个背部给梁浅。 那里围着很多人,他一个摊子前面的人,甚至比整个三楼都还要多。 这个岚姑姑,在霓裳很少的时候,就能计算得到老夫人的心意,而且还处处为难霓裳。 战逸初只是淡淡看了龙九儿一眼,便又拿起剪刀,继续修建枝丫。 挺好!一切都不错,开局就完美,那她这辈子不玩的漂亮点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开局了。 一连两天过去,风平浪静,每晚都是林浪率先扛不住睡了过去,而早上醒来的时候却相安无事。 长安有些愣愣的看着跑远的林泽,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林泽。 李察自然是懒得再游下去捡脑袋,反正也没多少肉。李察出刀的时候就看准了的,齐根斩下海王类的脑袋,绝对没有浪费。 黄震跟着守卫一直穿过了几个前殿,来到后面的怡情殿。刚刚到了大门,就看见宋皇在门口迎接。 “好的”,黄震连忙把手伸去,车先生右手三指搭在黄震脉门上,微闭双目,但觉黄震脉缓而有力,其中气血如雷般涌动!车先生微微皱眉,转身出了大门“震儿,来,我有话问你”黄震跟了出门。 另外一边,三妖也在打扫了战场之后,将那几个化神境界的修士的储物皆都呈交到孟雪娆的手中。 但作为华国军部叫得上号的高手,贪狼也是不服输,爬起来瞬间冲了上去,再度和黑衣邪祟斗在了一起。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说下去了,楚天和已经扭断了他的脖子,悄然回到了楚晴的身旁半跪下来,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还有一个棱形吊坠。 他本来就有可以监视整个哥谭市的机器,现在只需要简单改造一下就行了。 在离开琉璃岛之前,他脑中偶然出现这么一个念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为水晶榜的第一呢? 尤其是在虚空尽头,黑暗尽头,射出来的一柄飞刀,度急无比,穿越了空间,破碎了虚空,可以在空间内隐匿起来。 ------------ 第六十七章 初闻司隶校尉(求订阅!) 离开未央宫时,刘进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掖门离开。 正门此刻,聚集了很多人。 在非朝会的日子敲响宫鼓,代表着一定有事情发生。 长安城中的王侯公卿,都派了耳目前来打探。相信这个时候,宫门外一定很热闹。 刘进不想凑这个热闹,所以选择从掖门离开。 未央宫四座宫门,还有数不清的掖门 格外可笑和讽刺的是,FBI现下真切地体会到被他们的副局长出卖的总统,面对水门事件时措手无策的感受。他们采取了总统应对危机时的策略,一是死不认罪,二是通过媒体为自己说好话,试图淡化影响。 一个多月以来的抑郁,七八天以来的伤痛有今天在会议上受到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尽情迸发法掩藏,也无须掩藏。 林慕瑶抬起自己的手,那张牌已经不见了:“哪去了?”四下里找找,哪都没看见。 二次交锋,两人皆斗出真火,全神贯注,不敢怠慢,一时间争奇斗艳,旗鼓相当,翻翻滚滚已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终于跑出去了老远,不见林子墨的身影了,裤兜里的手机依然在响。 随着带消音器手枪子弹特有的破空声音,那名交警步子忽然猛地一滞,身形巨震,随即抱着腹部躬了下去,慢慢地躺倒在地上。 他假装昏迷可以瞒过心急如焚的张昊天,可是在造化鼎中,却无论如何瞒不过鼎灵的造化童子的。 眼看着四人鱼贯而行得走出了房间,星罗这才松驰下那张紧绷着的俊脸,幽幽然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那又怎样,凭借我们手中的东西,你们还能把我们怎样?”虽然傻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起了作用,但不妨碍他狐假虎威一番。 “我知道。大哥,要不我们碰到这种大陨石就设个传送阵吧,这样,若情况危急,我们还可以退回来。”叶子洛灵光一闪。 龙六说的很平淡,似乎说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郭奕心中微微一动,他记得第一次见龙九,也就是冷青霜的时候,她当时受了重伤昏mí不醒,她曾经在昏mí中抱着自己叫爸爸,声音可怜的很,难道她也是孤儿? 而自己可就不同了,每一块仙石,每一枚灵兽内丹都是自己用命去拼才有的成果,能省曾浩绝不大方。 良久之后,场中还是无一人说话,大殿寂静无声,场面颇显尴尬。 不过张学武并未在南京多做停留,此刻的热河正所谓百废待兴,他这个省〖主〗席热河军团长实在不易久挂其位不谋其政,承德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如何建设一个新承德,进兵绥远都成了张学武的耽误之急。 听完胡莉对于江城各大家族的分析,凌风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老道士流‘浪’的经历。江湖上那些名‘门’大派就好像这些势力大的家族,所以说,有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就要上人争斗的地方,说的一点也没错。 虽然目前市场上对玄品的接受程度还不广泛,但席以筝相信,以中高级丹方转化制成的玄品成药,经过一段时间的推广,不信没有客源。药品的成效,是获得大众口碑的最佳决定因素。 剧烈的战斗声不断传来,那是发生在城主府那方向的接连不断的嘶吼声,只是一听声音便能知道在城主府那边的战况十分惨烈。 ------------ 第六十八章 功亏一篑 亥时刚过,丙吉来了。 他是廷尉监,本已回家休息,不想廷尉诏狱有人持金牌前来,唤他赶快前往诏狱。 匆匆忙忙赶来时,刘进已经进入刑房。 丙吉也不敢怠慢,忙赶了过来,却发现刘进坐在案前看书,苏文则浑身湿漉漉躺在一张桌子上,脸色煞白,不时从口中吐出清水,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丢了魂魄。 “ 这些都是猿罡告知方信的,在冰皇宗内猿罡受到了欺辱全部都有蓝倾河的影子在其中。 不过对于魔神的称呼方信倒是没有反驳,事情已经过去了漫长岁月,世人已经忘记了始天,只知道九重天,目前的他想要改变世人的想法也无可奈何。 苏白桐在前厅处置完府里的事,便坐在那里听李师爷说起曹府商队这次的遭遇。 当年她高一,现在硕士生毕业了,中间隔了差不多十年。而这十年时间里,她从看直播到看现场,跨越实在太大了。 这个幻化出来的火机不但外表看起来是个火机,用起来它就是个火机,里面满满当当的液态气体一动就晃悠悠的,还真的可以打火可以冒出红艳艳的火苗。 本司胡同中某处绣楼中,陈也俊、卫若兰、冯紫英和一名十八岁的青年聚在一起饮酒。姐儿们都在外面,并不在酒桌上。四人显然有事相商。 就跟将游戏分成两部分来卖DLC一样,让人只会想到坑钱。可是,电影就是坑钱,坑钱属于实力的一种,有些观众愿意被某些人心甘情愿的坑钱,而苍树红显然并不在此列。 他听过一代天后邓丽君的版本。歌词名字叫“月满西楼”。古代的词作的唱腔与现代有差点。苏诗诗这个版本也演绎出了其中的情感。 “怎么了?雀宁儿在那?”听到牛翔如此言语方信有些激动的问道。 “还没退下去么?”我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气味儿增加。 安宏寒和席惜之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一左一右往侧边躲去,才没有被水流溅湿。 “亢——”剧烈的声波一层层地荡漾开去,震的整个深渊都轰鸣了起来。 “为了阻止你进一步和左相司徒交谈,刘傅清自然要从中破坏。”这才有了刚才的争吵事件。 “朕问你,你那些个骂人的脏污话是从哪里学来的?”朱礼沉着脸问,不过语气到底没再像是刚才那般冷厉吓人,听着倒是温和了一些。不过饶是如此,却也是让墩儿害怕的。 “在什么地方跟丢的?”南宫擎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霍思宁完全可以理解,换了谁也会这么做,更不要说吴均的父母还是被仇杀,死的不明不白的。 她虽然不是那种娇媚潋滟的让人无法忽视,很不得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容貌,但是那空谷幽兰的气质,微皱眉时的我见犹怜气质,却让人很不得把令她为难之事,全部拦过来,全部为她办了,不再让她为难。 “那要是有一天,我送你去死,你会不会怨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路西菲尔的表情。 要知道地府的出现,就是魔修一脉又好,天道宫也罢,不可能继续平静下去。 那男子一袭浅蓝锦衣,面容清俊,长得倒还不错,只是笑容中带着股阴冷的邪气,看上去并不好相与。 ------------ 更新晚一点 大概两三点吧…… ------------ 第六十九章 司隶校尉(9500字求订阅) “君侯,刀下留人!” 丙吉从刑房里冲出来,大声喊道。 “不是无面人,不是无面人,这些人是探丸郎。” 他大概猜出了刘进的想法。 之前刘进曾说过,遭遇了无面人的刺杀。 而这些人敢闯入廷尉诏狱,所以下意识会以为,对方是无面人。 毕竟,廷尉诏狱这种地方,一般人别说闯了,便 夙夜也发现了荆棘山上部署的兵力明显增加,贺兰槿口中的劫难并非虚言。 九紫铭尘拦腰抱住冷月向身后退去,手上的冥火团团往尸人身上烧去。 “叶宇澄,你脸红什么?”林泽宇看着脸微微泛着红潮的叶宇澄大吼一声。 朱雀沉默了。知道了冷月的身份,他知道青龙一直爱着冷月前世的弥月,但是冷月今生的爱情已经有了结果。他心中对青龙又是叹息又是心疼。 这个时候,侍卫才将献王妃,卓王妃等人都押进天牢,准备由大理寺审讯,阿加这才坐下。 即使再不喜欢这个孙子,知道真相后的夏相就算再恼怒,也不可能看着他送死,只好动用关系压了这件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整个夏府,夏相很是决断,处理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当然包括那名大夫。 这些天,德嫔也比较忙,皇上对她越来越不信任了,不去她的宫里不说,就连她平时去请安皇上都是找借口避而不见的,看来上次夏睿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所以,她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拿点能够让男人回心转意的药。 邢康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跟上去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雪儿,今天辛苦你了!”他努力地制造一个话题,可是对方依旧沉默,看着她手中的动作,他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大约是这动作太过突然,沈予被浇得一个激灵,但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说话。茶水顺着他的俊颜一路淌下,下颌、脖颈、前襟……无一处幸免。而他,又变成了一具死尸。 扑通一声,迪克双膝跪地,在马德里坡港并没有一位穿着蝙蝠战衣的黑暗义警给他精神与实质上的帮助,多年来的隐姓埋名身负巨大压力的他早已不堪重负,要不然他也不会坚持和车友下着那么离谱的赌注。 \t“那个飞天大盗是怎么回事儿?”秦风撕咬下一块肉,声音含混地问道。 在一处废弃厂区里,从监狱里越狱的黑蝠王就藏身在此,费斯卡的出现让这个世界局势改变了太多太多,这里已经没有一位研究异人基因的博士主动联系黑蝠王帮他解决当下难题了。 浅韵不想在外人面前与竹影多做纠缠,便干脆地点了点头,与竹扬一并往知言轩主园而去。 这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现在才想起来,看着顾子安,瞬间又不好意思了。 听完了这段叙述,天生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感动,感动于妖帝他们所作的一切,当然,这个谢字实在是没有必要说出口,留在心里即可。 所有金乌族人看到天生的反应,都不禁随着天生的眼光看向了被他们奉为族神的雕像。 回到宿舍躺下之后,陈琅琊也始终没睡着。区区一个205宿舍,真有种藏龙卧虎的感觉,胖子的虚伪深沉,范天豪的身家,还有一个连陈琅琊也看不透的凌波。看来自己的路,不容易走。 ------------ 第七十章 以身入局(万字,求订阅!) 未央宫,椒殿。 卫子夫笑盈盈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刘进,眼中充满了慈爱。 一盘菰米团子,里面包裹了肉馅。 菰米,是贡米。 市面上并不多见,多为皇室王侯公卿家族食用。 便是那些巨富,也未必能经常吃到。 不是买不起,是买不到! 这玩意的产量不高,好的菰米在成熟之前,就 “这个……”张静仙胀红了脸,有心说“是”,但是此刻他也看出来了,妹子的师父对这胡丽是袒护的。 张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栗,肌肉在崩碎,骨骼之上都生出一道道细密裂纹。为了防止肉身继续崩溃,他连忙将手中凝聚出来的恐怖能量球轰向了眼眸之中逐渐放大的古朴巨掌。 北疆联盟内部的宇宙之主都是没有经过系统培养就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天赋都非常好,都拥有成为宇宙最强者的实力。在经过晋之世界磨砺与系统指导后,北疆联盟必定能够产生大量的宇宙最强者。 王校长看这警察的背影,气的是暴跳如雷。一肚子的愤怒当时就转到了李素梅的身上。 在顾氏兄妹的带领下,叶尊跟着他们而去,剑城的一切叶尊都不熟悉,今日因为一句话就惹下了麻烦,看来,在这剑城,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去了解清楚。 这是一个比外界灵气浓郁得多的空间,在这里,沁攸估计了一下,灵气的浓郁程度至少是外界的五倍左右,不过与现在的仙府比较起来,还是有很大的不如。 望着死死抓住自己衣领的贝尔,望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家伙。这一刻,原本对贝尔还有些怒气的相川步已经不怎么生气了,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才可没有这东西的。”山子看那灯台后说了一句,自从他进了这井底,他就一直没闲着,所以周围的环境他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他已经看到李克穆眼中隐藏的失望,显然自己怕是没什么演戏的天赋了。 这一战,青荒拭目以待,这一战也可能是决定青荒在之后岁月里归谁掌控的一战,是魔云山傲立青荒,还是叶尊称霸成为青荒青年巨枭? 且不说这王彪身高不如人家,就连修为,在许易的感应下,这克罗娜依然妥妥地碾压他。 但是实际上这位‘潘少’在潘家中并没有什么地位,至少他没有出现在秦尘视线中的资格,秦尘对于他自然没有丝毫印象可言。 一阵破冰的声音响起,那冰球又分解为了无数只粗壮的冰锥,足足有几十只之多。 见外面有动静,楚梦莹忍不住看了过去,见到林轩回来后,她脸颊上也满是笑容。 “请选择您的目的地,未来战车将会自动行驶。”未来战车提示王千说道。 每每想于此,莫无殇的心中便会被无数的怒火吞噬,冰冷的心脏被大火蔓延撕咬,烧灼,那种痛,就如人拿着一把匕首,狠狠的戳伤他的心脏,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这些在门口伸头张望的禁卫军,浑然不知已经有不明来历的人翻过三楼屋檐进去了。 说着,厄尔又吩咐道具组们,“等会儿把那东西当成是我的附赠品,不准收钱。”虽然厄尔言语上似乎表现的是要给心上人献殷勤,但是隐含的意思明显是不准让任何东西压了他的风头。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那被撕扯烂了的黑色丝袜,连衣裙也被硬生生撕扯烂,缕空的东西也被扔在了门口。 ------------ 第七十一章 两万五千金的信任(求订阅!) 叮! 【李姝,李敢之女,巫蛊之祸中自刎而死。今与宿主结合,怀孕两月,命运转折】 【王翁须已与宿主同房,命运转折。】 【同观,司马迁次子,因司马迁获罪于汉武帝,终生未得入仕。虽有杨敞协助,但最终困苦而死。死后,将司马迁所著《史记》交付其妹保管,后献于汉宣帝刘病已,《史记》终得以传播。 听到索清秋的话,林沐溪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接着身体一散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 在索清秋眼里,白玉京已经是他财产,用“烈焰焚天”来清屏自然不合适。 从外面重新冲进来的丁源看到这一幕,发出怒吼,也根本阻挡不了。 回家的路上,彦非给灰原哀打过去电话,电话响了几秒,传来灰原哀清脆的声音。 叶城隐隐约约感应到,更为遥远的地方,还有几尊陆地神仙的气息。 无论怎么说,和风都是一名穿越者,在原来的世界,就对吃很有讲究。 时星程先回到家里,刘美芳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也没看到时简。 朱启有点听不明白,就见到朱元璋大手一挥,随后有人抬上了一台木头机器,看着那机器的造型,朱启立马就想起来了。 四川驻守的明军一路畅通无阻,只需要十日不到,就能赶赴高昌。 自己的精力就明显不够用了,虽然不知道朱元璋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但自己姿态肯定是要说到的。 一瞬间,在此地竟又是出现了数十道人影,尽皆为玄天宗以及古河商会的弟子,各大势力进来洗心殿的人数并不少,最少的都有三十多个。 现场观众也没有吝啬掌声,毕竟这么精彩的比赛,这么激烈的比拼如果没有掌声确实不好看。 芈坤拿出自己的匕首,这是一把青铜匕首,从很久远的古代传到他手里,据说当时是一位巫师的法器。芈坤抄起自己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土司尸体的后背上。 水玲珑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习以为常似的,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南宫念昔已经和明浩杰等人开动了。 “杨导你不用在意我们,我们就是来给我妹子探班的。我们也是没有看到过拍戏,就过来看看,你忙你的,可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工作。”薛俊瑞笑呵呵的说道。 面对这种情形,徐若烟的美眸中也是流露出一抹绝望,凄厉地叫唤着凌尘的名字。 所有经常看体育的人都知道,跳高与跳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项目,即使刘宇拿了跳高冠军,但也也只能证明他弹跳力确实不错,不代表他跳远也能夺冠。 芈夜本来就受伤严重,现在又穿着湿衣服,真担心她会不会坚持不住了。 看到秦伏龙沉默了,萧南知道不拿出一些说服力是不能取得前者的信任的。 第71分钟卡斯特罗左路强突过掉中国队的后防线后往禁区内抹,随即横传门前,可惜其他人速度慢了,无人包抄,王大雷倒地将球扑住。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一座废弃了不知道多久的钢铁建筑之中,数量最多的,绝对是锈蚀虫这种并不会主动攻击非金属物体的变异虫。 也就是这声巨响,姚洪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林天阳两人。 诚然,损失的大部分都是中低级的魔物,但是正是这些中低级的魔物,支撑起了深渊世界,损失太多的话,谁去为它们这些高等魔物服务? ------------ 第七十二章 千二徒隶扫长安(一)求订阅!!! “郭翁,可知陛下是否有定下司隶校尉开府之地?” 既然是比两千石的司隶校尉,定然要有官署。 不过,如今长安城里的官署实在是太多了。中央直属三公九卿,大部分是在未央宫周围设立官署。比如丞相府,就位于章台街一侧,比邻未央宫东墙,与武库相邻。 其他如少府、太常、太仆、大鸿胪之类的官署,都设 叶弦依然是这副神情看着叶锦幕,仿佛她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就会一直这样子看着她,让她的心里被愧疚淹没一样。 “那为什么?寒哥哥以前就算是去京郊,也会派人来与爹爹说一声的,怎么这次出京两天了,爹爹才知道。”叶芷幼委屈的问。 这是一片废弃的城池,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还有细碎的石子,刘玉成把那些碎石抚开,下面是青石板铺设而成的道路,上面有浅浅的车辙,看到这里,他觉得先前的推测似乎错了。 院子里,陈敏的红色奔驰停在中间,车门和车窗都紧闭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光线闪烁,李二宝兜里的电话又震动起来。 之后进入到记者提问环节,记者们已经急不可耐,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 他们原本是定于昨天出发的,但因为还有个技术难题要解决,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走。 “袁紫衣,我的性命就交在你手里了,请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虎蛟看着奋力往上游的袁三爷的背影低声说道。 不过现在李世民他们才是螳螂,他们静静地看名字蝉的走进,虽然说现在好像是吃不下,可是咬两口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对于这个问题,李世民丝毫不怀疑。 刀疤头皱着眉头说道,显然是想不通杨海是从哪里找来这么狠的帮手。 这件事情看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可在林沐河心中却觉得是有迹可循。 阮阮几乎和李季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的,如果被李季行看到了,只会更难办。 或许,秦广将此事摆明,表明自己没私心。人、尤其年轻人、谁没有犯糊涂的时候? 宋庭君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表情冷淡的男人,也转身往外走。 然,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她也有可能被辜负,但对比胆战心惊地因为害怕而错过, 迟早还是想稍微大胆一点去尝试一次。 这个时候如果唐宋主动一点,旧情复燃,以唐宋的身材样貌,拴住一个男人太简单了,就论喂饱一个男人这一点,绝对没几个比得上唐宋。 渐渐的他才知道苏敏其实真的很敬业,在演戏上虽然他很讨厌自己,但他还是努力的把这部剧给演好,也没有找她麻烦,而戏份结束后,他就会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的看着剧本或事,直接找他的助理或者是余生排演一下。 那么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班似乎都不会生病的男人,忽然吐血难道不吓人么? 禹初为了把自己挪出话题中心煞费苦心,巫瑾无需被形式强推拿C,意愿在他自己。 海关入口,机器人正用探头严密测探入境者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不放过。旅客在过海关前纷纷摘下终端,甚至包括金属饰物。 林奕点点头,他通过灵力可以感知到毛料内部的情况,虽然无法确定是什么级别的玉石,价值几何,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辨别有没有玉石的话,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 第七十三章 千二徒隶扫长安(二)万字求订! 王翁须怒火中烧,一套沾衣十八跌打的风生水起。 刘进大意失荆州被攻击要害,更是无比愤怒,于是施展猿搏术,和王翁须战在一起。 衣服一块就打没了。 到最后,两人干脆练起了角抵相扑。 从外间打到内室,从地上打到床上。 半个时辰后,王翁须最终力不从心,惨败告终。 …… 三人拒绝执意要挽留他们的好意,连司机都谢绝了,由龙玄开车出了营区,几乎整个营的官兵都出来为他们送行。 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决定,他想先听听李俊东的建议,于是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本身对他们而言,就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在战争层面上去说,这结果要是就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那恐怕也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如果他不想说。别说他现在身体条件不适合审讯,就是适合,丁一估计审讯的作用也不会太大。 五屈指后,眺望高塔之巅的占星台上兀地爆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尖叫。 要做到这一点,得经过多少年的锻炼、要多麽高明的手法?纸的纹路不同,就要靠手法控制、靠控制所蘸朱砂的数量来弥补,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多少人,到了现在,这本身本质上的很多问题,是否还能够被解决,这本身本质上就都乃是一件不可去想的事情不是吗? 当然,真的要是嫡系传承的话,徐衍和这无妄仙子定会掉头就走,开什么玩笑,龙族的排外性大家很是清楚,要是直接给他们嫡系传承的话,之后的麻烦,将会一念之间便就能够秒杀掉他们,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他的眼睛依然在闭着,到现在还没有开眼,甚至在恢复力量的过程,也是在最后时间到后,才睁开眼。 挺漂亮的一个姑娘,齐耳短发远山眉,娇好身材在制服的衬托下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透着精明干练,周身都是英武之气环绕。 苏梓沧:见过,我怀中这宝贝就是一眼便把我魂勾走了,让我甘愿把命都给她。 无奈的踢了踢大脑袋,见它抬起头看着自己,好似在说,怎么啦。 等以后找到机会的,她还不相信了,他们会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只要让他们逮住机会了,她一定不会轻易放了沈安琪的。 可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或许也是潜意识里面不想懂,脑袋不停的摇晃。 这里属于土耳其境内,就是现代叫做艾菲索斯,圣经里被称为以弗所的古代城市。西娅最初出现的那片荒地就是赫赫有名的世界八大奇迹之一,阿尔忒弥斯的神庙。 短短一个月时间,奎恩集团不断接洽全世界财团的合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衣食住行,各行各业都有上门寻求合作的。 马明辉回到餐桌前坐下,就听到他的合作伙伴张有亮笑着问道,刚刚马明辉激动的样子,让他的张有亮感觉,马明辉应该遇到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一会儿就回来了。 到那时也是揭开夏铮锁骨真相的最好时机。如果他真是叶政,她就可以安心的离开这里,回到另一个时空。 不过,虽然是没能够想到裴格去哪里了,不过她的脑海中,忽然的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 第七十四章 千二徒隶扫长安(三)万字求订! 入夜,未央宫仓池畔,几支红梅绽放。 白雪,红梅。 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煞是好看。 汉帝刘彻兴致使然,喊上了卫子夫来到仓池亭畔赏梅。 寒意料峭,于是命人在亭前摆了一个酒垆,二人便坐在亭中,温酒赏梅,别有情趣。 看得出,卫子夫心情很好。 她看着那几支红梅,突然想起了什么 作为一名领主玩家,张远航对于瓦尔莉拉的渴求和梦想并不比任何人差。 由于激光矩阵的由于,全球大庆典的气氛全都被改变,但不变的假日依旧,而隔离区的重新建设则是开始了工程。几乎汇聚了整个联邦的物资,计划了隔离区的建设目标,那是全球第一。 这个传说中的天冲铃,依旧是黝黑的样子,毫不起眼的仍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面。 阿玉没办法,只好出了去让人将自己送到了萧府,将在桃花镇遇到的事告诉了萧府的人,然后才回了府禀告老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为了更好的存活下去,严铭必须得保证自己的食物充足,因而冒险前往别墅区的中央超市大厦,通过自身的优势,消灭了超市大厦里面的所有行尸走肉,从而占有了丰富的资源。 往北十公里左右,血色獠牙一行人清晰的捕捉到熏肉产生的烟,并在第一时间确定位置。 余有德急忙从他手中抢过望远镜凑到眼前仔细观瞧,视野一下子被拉近了好多倍,果见为首驾车的车夫身穿黑色衣服,正是夜氏车行统一的服饰。 这里有评委,有许许多多国家的知名导演,还有许许多多国家的演员。 这个老货蹲到一旁抽烟去了,温柔的眼神从龙洛水身上挪开之后,马上变得恶气腾腾,盯着班长,狠狠咂了一口香烟。 但是刚才在南宫霖的面前,他们居然不仅没有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就连多看一眼都没有,这打击也太大了。 若山河部落的人里应外合得好,极有可能杀死纳溪云雷跟宗赞长河两只屎壳郎。 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还是有用处的,虽然没有让这一姐妹为他死心塌地,可也让她们牵肠挂肚了,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双儿愣在了原地,从她修炼一来,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门开了,霍明珠缓缓迈着步子进来,优雅,矜贵,一头黑色长发被染成了栗色,尾部被烫成了大卷,像是波浪一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你可能是忘了跟我过招的结果。”微眯着眼,看着卫生间那边,一会儿后声音淡淡的响起。 其中一个男人,先前跟随宗赞长河到邙山祭祀,见过木木玄皇,慕容九与木木桑吉。 林烨的手掌直接凌空斩下,那道百米长的凶猛火焰,化成了一道蓝色的火焰光刃,从那‘六翼蜈蚣王’的身体直接斩下。 巨大的花朵,明显看到了不远处的林烨等人,只见一条粗大的花藤,朝着林烨飞去。 任思念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含笑,端得风情无限,却刺激得李俊秀心内出血。 他到江宁惹了好几拨人了,都不知道这货是那里派來的,不过这都不重要,既然來了,那就别回去了吧,叶天心道。 “对不起公子,红袖没有考虑周全,没有为公子备下一些点心夜食。”红袖甚是自责地轻声道。 ------------ 第七十五章 千二徒隶扫长安(完)万更求订 宫卫校场内,弥漫着肉香。 几个大锅里煮着肉汤,还备有热气腾腾的锅盔。 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等候了近一个时辰的徒隶们,在进入校场之后,得知有肉羹和大饼伺候,心里原有的不满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对刘进更是说不完的夸赞。 仁义啊! 徒隶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吃肉满是肥肉的肉羹,心满意足。 苏然开门见山的问道,不把这事搞明白,这魔将令都不敢拿出来。 英王满脸赤红色的胡须如同钢鬃一般挺立;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踏过了躺在地上,眼睛还直愣愣的睁着的希腊港务长的尸体,毫不在意自己的铁靴子粘上了无辜者的鲜血;他朝着年轻的英诺森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宁毅顿时一愣,没想到秦萱冰也会有俏皮的时候,这位冰山仙子不是一贯都是清冷如仙的吗? 苏丹之怒,流血千里;所有人内心都在为刺客和他们的同伙默哀;但是所有人内心都不由得充满了疑问:到底谁才是刺杀的幕后主使? 迪奇看着惊恐万分的胖子,心中很不好受。胖子这表情似乎是拿它的好心当了驴肝肺,暗骂一句自作多情,这个思维警察重新变得冷漠,随手列出满屏幕的随机人脸。 也不知道叶梁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拿出来给缪雯的那颗糖果是一颗心形的。 亨利有些惶恐的大声呼喊,但是由于失血过多,奥地利公爵已经濒临昏迷了。而不仅公爵麾下的三千前锋近乎损失殆尽,德国人的主力在亨利带领下也开始缓缓进入峡谷——而这在现在看来简直相当要命。 双手拦在御前侍卫前面,胤祥大叫到,几个御前侍卫交换一下眼神,这才看清传旨的太监是德妃的贴身太监。 春雨时节,新柳抽芽,古木唤春。一排排林木,枝叶伸展,连接一块。水稻田阡陌交叉,纵横有序。 在黑暗的另一侧,百余匹马正躺在草地上休息着,而这些马匹的旁边,则是是一个个荷枪实弹、装具齐全的士兵,只见这些士兵手中的钢枪已然是擦得一尘不染,那锐利的马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一股清冷。 “诗敏打电话过來,说身体不是很舒服,想要我送她去医院,我,我本來想拒绝的,但是我又不放心,所以我答应了,对不起,要不这样吧,我很的,你等我,我马上回來好吗?”唐寒封低声的说道。 我怔怔地仰视着这个藐视世间一切规则的男人,心脏难以抑制地疯狂跳动着。 看到百里飞显示出来的种种诡异伎俩和明显不凡的实力,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敌。应该采取配合重火力和狙击手的圣战士联合围杀,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单兵刺杀的作战方式才够稳妥。 “对从动物本能出发构建起来的人类心理、肢体、社交行为表现形状的研究并不是难事。 “我闹还是你闹?我说了什么?你就那么激动,好,我就不该说话了,我走了。”悠悠说完就气愤的离开了。 北域松岩大学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谓一跌再跌,现在可以说到了“一落千丈”的程度了。 听到帝法的话,我的心头猛地一震,刹那间,我的眼睛再次一酸,眼泪再次开始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了起来。 侏儒这才无奈的低下头,估计他也知道魂飞魄散的下场,他无法承受。我又让李崇山恐吓了这家伙,他才算是老实了许多。而从这个侏儒的嘴里,我也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 第七十六章 离间!眩术!(万更求订阅求月票) “君侯,发现密道!” 江府之中,不时传来喊叫声。 江充却充耳不闻,只冷冷看着刘进。 而刘进,则一脸微笑。 叱嗟尔母婢之,就是个笑面虎! 江充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个史皇孙,绝对是一头凶残的猛虎。 日后,他要更加小心。 以前太子刘据,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太子之能,被 他们现在是在超市的四楼。刚下到三楼。迎面就走过來一帮气势汹汹的人。打头的正是那个被萧天打掉了两颗牙。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胖子。 商品解决了,但是怎么将这批货在末世里倒腾,让周远强头痛起来。 这个策马疾奔的刺刺,和那个在鸿福楼,那般勇敢地便冲了上去的刺刺,真的是完全一样。该说她很厉害么?可是不知为何,这般飒爽着的刺刺,此刻让他忆起的,却是那日在鸿福楼上她枕在自己臂弯之中,娇弱的模样。 刺刺重上了药,躺下了。那一封信放在枕下,她心里只是激动无已。 刘表点点头,这个问题他考虑过,他肯定不会允卸儿再跟赵云艺了,黄忠不仅武艺高强,带兵韬略也不错。 想通了这一点,某奥的命令,又是转变,动用全部的情报力量,务必要将进入到地球的外星生物给找出来。为了迷惑他国”必要的行动还是要的,至少将存在美国的他国间谍给抓起来,是肯定的。 “好。这个功劳我接了。”沉吟了许久之后。赵局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话说的虽然痛苦。但是他的心里简直就像是割他自己的肉一样。分外的难受。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带着如同喷泉的血雾,而这人头的眼睛仍然大睁。 朱雀说是让君黎一早来见,可是他一早穿戴整齐前往,却听闻朱雀还未起身,也便只好先在外等候。 黑龙们一直认为它们的战斗力是所有巨龙中第二强的,仅次于黄金巨龙。之所以脾气暴躁,也不排除其他巨龙都不敢惹它们的缘故,黑龙们也因此颇为自傲。 一想到出口附近也许就有敌人埋伏,正等待着他们探出头的一瞬间。赛特尽管有强力武器在手,还是难免感觉心里没底。 客户的需求才是那些收红薯的二道贩子的需求,所以这就导致了这种白薯白送都没人要的形势,试想一下,人家连廉价的红薯都能收到手软,谁还去费劲要这个白薯,不但耽误时间,还占地方。 在每天云家食用的饭菜中加了仙泉水,洗去了他们身体内的杂质毒素,让云家人都去除了体内的顽疾恶疾。 可是,似乎躺下还没多久,熊筱白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原本不想理会,可是这敲门声不但未停,反而越敲越大声。 “不,不是,我才回来……正好遇到你要出去,还真是巧呢,呵呵……”安维辰稍稍松了一口气,笨熊还是平日里的装束,并没有因为是去见她的西扬哥哥就盛装出席。 前几天要到钟山的电话更是不在服务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想跟自己相交多年的老邻居就这么失去联系,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慢慢的往回走着,却不知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 “算了,我们还是等天亮再说吧!”我在墙角放了两个垫子,自己坐一个,给猫妖一个,猫妖挨着我坐在垫子上。 ------------ 晚点更新…… 大概五点吧,今天事情有点多…… ------------ 第七十七章 真相初现(求订阅月票!!!) 耦园,位于洛城门外。 面积三万八千亩。 已故鲁恭王刘余,生前喜好丰富多彩。 年轻时喜欢轻歌曼舞,好曲乐。 步入中年后,则换了喜好,沉迷建筑,喜欢设计、建造宫苑,亭台楼阁,且造诣颇深。 说他是建筑设计师也不为过。 因为他的设计,甚至被汉帝所采纳。 建章宫、上林 许漪涵眼底露出羡慕的神色看着林思涵,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说的没错,她刚洗漱完,换好衣服,望遇谦就敲响了她的大门。 这不是真的吧?他竟然真的过来杀人的?无数人心惊胆战。可是却又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毕竟就算是先前秦羽击杀了几个叶家人,他们也没有相信秦羽就是跑来找他们麻烦的。 柳叶和慕云正说着话,不提防对面走过来了一个身穿绯色锦衣的青年男子。 这个时候的买回来的死契的仆人基本上就是将生命给了主家了,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如果,我和其她人在一起了。那我肯定会为了她和你保持距离的,我们之间最多就只是客套的说上几句话了。你就一点不难受吗?”望遇谦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念念,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吧!”望遇谦最后搂着沈念念,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擦着。 不过,他很了解谢云逸,如果谢云逸不想说的事,他就是问,也问不出结果的。 他记得这第一层似乎是公开授课的地方,于是没有多加停留,他直接穿过了一号大殿,走进了二号大殿之中。 若是三公主真的今晚要住在刘府,有一个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好的。 以它的高智商而言,觉得猫这种生物,太高冷,不想过热脸贴冷屁股。 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李向道:“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只是……”他看看无忧,不知道李向愿不愿意他在这里说出来。 金行者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一样,在永恒集团这些尖端战力武者们脑海里敲响,当即!那几个还满腔怒火,在怒骂叫嚣要和郝宇交战的人,就没了声音,看向郝宇的目光,也变成了浓浓的戒备。 关瑜缇先得到了消息,环洪的官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只是不热衷掺和进那一团。 听了张三的话闻焕章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只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话没有说完,郝宇狠狠一下撞在大石块上,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来。 好在秦汉许诺了丰厚的奖金与加班补贴以后,员工们的斗志又昂扬起来。 每个符力巨炮的操作台上都有一个切口,这个切口是用来放确定发射的按钮的,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四世不可能放心放在别人身上,所有有这个按钮钥匙的人,在这里也仅仅就是盖伦了。 战争一结束,盟军的各种物资援助马上就会停止,米英苏分割东南亚的局面不可避免。 婚礼嘛,要么是新郎新娘多才多艺,载歌载舞,要么是来点特效噱头,不然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呢。 更何况,莫里德得罪的人,还是陈伟这么一个顶着世界首富称号的男人。 辰晓笛想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努力把脑子里那些懈怠的想法一一赶走,再难也要坚持下去,而且一定要成功,白叶陪她选择了这条路,可她却没有完成和他的约定,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再失约。 ------------ 第七十八章 朱安世(三)求订阅求月票! 冯狸和郭乃来了。 冯狸和郭乃又走了! 当刘进和赵安国离开张记浆水铺子的时候,鼓声已近尾声,夜禁将至。 好在,二人穿着执金吾的衣服。 所以孝里市虽然已经闭门,但市监却没有为难二人,而是偷偷开了一条门缝让两人离开。 规矩,是规矩。 人情,是人情。 规矩说,八百通 这两张投票的内容一模一样,上面的名字就是她林雨萌和她同桌的名字。 神像被横山一道斩去,直接是折腰断开,上边一部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掀起漫天的尘土。 如果我们选择不去,那么,苏玉的生命,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我们手精元,只剩下了一次的份量,用完没了,莫途说他不介意去杀人夺取精元,不过我是不会同意他去的。 这便是众仙人的盛宴,传说中的西王母的瑶池了。。。。。。葭月视线随着脚步挪转,这水波盈盈,碧色连天间,枝头上不见翠色只有满目绯红花片。 在这几道雷电被击散之后,那些散落的雷光除了一部分融入到秦无炎的身体当中,更多的雷光都散落在了周围,也有不少雷光掉落到了刀阵当中的酒水之中。 一把石剑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没有动,双眼则是时刻关注着四周,就在这时,那黑影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袭雪色长裙垂及地面,肩头到腰际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赤着双足摇曳着身姿朝林夕瑶他们走来。 随后,我也走了出来,我看到冉冰的脸颊通红,我还笑了笑,不知道冉冰有没有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竟然还挺开心的,还真是自恋。 这口棺材正是装着蚁王的那口两米长的大棺材,蚁王反身一退,半截身子都朝着棺材甩了过去。 可他刚刚跑了每几步,一阵剧痛来自他的膝盖处,伴随着一声惨叫,男生直接倒在了地上。 佟霜看着几近癫狂的沈芸,叹气道:“若是大少奶奶听见,定会很伤心。”说着就要走,离珠二人也看见帘子被挑起,突然又放下了。 正当芥川龙二不太理解唐风说话的意思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吹面,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沙包一样的拳头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米国人,特别是黑人,很多真的很笨的。比如眼前的这个黑人就算不住35的车钱,张东海给了一百,到底该找零多少。 她的家仆带着她和一些武士一起逃到了韩国然后在这里建立起了属于她的势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寻找那个杀她全家的仇人可是却仍然了无音。 科技:太空电梯。螺旋状双管型胶囊式太空电梯,直通地球和月球。 李天启此时既然是受邀前来,自然不能拘谨,趁机打量了起来,只见那些机关早已复位,看不出任何痕迹,就连地面也被擦拭得异常洁净,一尘不染。 “不错!这么说苏家是孤注一掷地打算了,但却要拉上青龙帮垫背了!”肖云飞平静地说道,这苏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输不起,还是他背后的组织要他这么做的呢?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直到那天叶老夫人看着秀婉在天井边洗衣服,暖暖的阳光下,秀婉看起来很年轻,一只蝴蝶慢悠悠地飞过来,停在她的头饰上。 ------------ 更新晚一点,六七点之间吧! 如题! ------------ 第七十九章 真相 长信宫后殿,有一个池塘。 池塘结了一层薄冰,两只红色细犬,正围着池塘飞奔。 在它们身后,王翁须气喘吁吁的追赶着,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要吃了它们。 李姝有身孕,不方便行动。 但刘进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很少回侯府。 所以在和王翁须商量了一下之后,王翁须就带着两只细犬搬了过 张岊攻破武清,契丹人已经是一片混乱。刘几等近二十万人围攻析津府,反而没人近了。 所以,最近秦川也在囤积一些特级以上的魔晶石,决定把艾瑞莉娅号上的魔晶石全部更新成更高级的,这样一来能维持更久的消耗。 对此,唐林就这样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出声,他想看看飓风之王究竟玩什么把戏? 火行珠,火焰一道的至宝,而水滴晶石,唐林感觉它跟前世的记忆中的某一种东西很像,那就是传承血晶。 究竟是忍!还是忍无可忍!面对着这样一个男子,仙九九有些置气。 烟雾散尽,反观被萧炎砸中的凶兽,更是凄惨,虽然没有异火那等强悍的火焰,但是面对如此近的距离,被火莲直接砸中。就算是二星源宗也有些吃不消的。 事实上,像林子涵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导演,在娱乐圈不算少见。 这按理说这朝芽有些疯癫,可遇事儿却又明理,他真的搞不懂,这人是真疯了还是装疯了? “竟然是她!”王松的眼睛里都开始绽放火光了,因为这个新闻,实在是太劲爆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失去了四肢之后的他,已经什么也干不了了。 前世唐三大致知道这种摘叶伤人的手法的,和自己的暗器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一瞬,这些魔源便是如同归巢的鸟儿一般,疯狂地灌注入了川纳德的身体当中。 当柳霜看到白天时,她显然惊呆了,这似乎与她想象中的白大少有些不同? 将从万茶室带回归的美食交给香草、素月这些丫头享受,乔思婉便和周修烨进来密屋,开始看最新收到的消息。 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因为铁蹄军团正在蚕食西南剩下的帝国力量,一旦他们吞噬完毕,就叫他们再度南下的时候。 顾怀生吩咐完,已经朝外走了,他勉强运动飞出了苏宅,上了马车,其峰驾车,直奔顾宅。 因为他以后升级所需要的魂力,是在他原本的基础之上提升了3倍。 看先生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婚约,睿王才放下心来又跟顾怀生谈论了一会,直到天边晚霞泛起顾怀生才出言告辞:“殿下,今日就到此吧,在下该回去了!”言罢就双手作揖,起身行拜别礼。 “祖姑婆,不是有您在吗?黄悦翎说过,您能治这病,对吗?”我几乎是哀求着问道。 外面消停了之后,我们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假发,这才匆匆离开。 打定主意了的万子归握了握拳,决定要告诉方芷兰苏然对她的一往情深。 警察先是敲对面的门,敲不开,就开始找来房东,用备用钥匙开门。 莫茜薇抿了抿唇,依稀记得那时候她抱怨过几次,他总是嫌她烦,嫌她事多,并且坚决不改。 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里的土地塌陷竟然能直接将人掩埋,这件事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疾走,脸色阴沉,气极了。回到A组,把气通通撒在了下属身上。这一下午,A组的人都在叫苦不已。 ------------ 第八十章 黄霸就任(万更求订阅求月票!) “幼公,幼公!” 刘进的喊声,响遍了前殿公廨。 长信宫太大了。 对于其他宫苑而言,它很小。 但对于一个官署来说,它的面积过于宽广。 以至于刘进在安排公廨的时候,直接把前殿的偏殿设置为官署公廨。 而前殿两边的偏殿,变成了吏员休息的地方。 这种待遇,满长安只此一 我冷笑着“以往我的对手都会问我这句话,可是他们往往都没有活下来。”我淡淡的说道。 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直和沈林风聊会天,尽心尽力的陪他打发无聊的时间,午后的阳光变的暖和起来,照在我身上,慢慢的让我开始变的很困倦。 随着一阵尖锐的碰撞声音响起,我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面前服务员的脸上。 早就坐在石椅上的白亦竹柳眉微微一挑,漂亮的眸子内悄悄掠过一丝寒芒。 豪二霸?豪二少?还真巧。前阵子,陈肖然还得罪了豪二霸的大哥和三弟,现在又蹦出了个老二。 “百里千柔,这件事情看样子暂时就只能到这了,你也回去吧。”陈肖然淡淡地说道。 我们进了山林之后,尽量选择偏僻的地方走,而且尽量不谈话,为的是不让那些南越邪恶法师发现我们。 “你说没有人教过你?这么说,你会说人话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人教你才会的?”我问。 一把抢过摆在魅面前的碗,在拿起自己的很利落的将它们都丢到了垃圾桶。 修士与妖兽的对决,变成了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对决!当然了,还是有修士挑战妖兽的项目,但是比较少了。 远远的她就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冷意直袭心头,她暗叫一声不好。 双方一拍即合,王实仙顺理成章地成了这家企鹅游戏公司的大股东。 不过话说回来去,修炼之道,就算天赋再好,若没有相匹配的心性,在修行之路上面必然是走不远的。 张乐笑了容眯眯的确望着这是也一幕,眼中,同样海荣很多着很想可察觉的确寒光掠过。 龙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擂台上,单无颜的做法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不对,准确来说这并不是宇宙飞船,而是德拉西翁派出的最终兵器,千兆恩多拉。 虽然努力的保持住淡定,不让范长信看出来任何异常,可是沈月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发凉。 大堂内无风起浪,湍急的气流瞬间将家具掀飞搅碎,可怜的周全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卷了出去。 浮台上,夜天环视四野,首先看到的就是卡琳特。她没有随金头发被放逐,仍在身畔,只是先前祭星时被强行觉醒,弄得神智不清,痴痴傻傻,至今还未恢复。幸好她人虽模糊,其真身「天虹仙弓」总算无损,可被催动御控。 “攻击!”当巨浪进入射程的瞬间,宗方立马下达了攻击命令,顿时三辆战斗机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发起了攻击,铺天盖地的导弹以及激光飞出朝着在黑雾中涌来的巨浪飞去。 至于力量猛涨,那是因为‘淬体液’的原因。‘淬体液’是李叔给的,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柳清妍说完用手一指林峰说道:“我的男朋友就是林峰。”清妍刚说完,夏美莲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四所高校是全市初三学生理想中的学校,无论是说出哪所学校的名字都是很有分量的。 ------------ 第八十一章 幻人,眩术?(求订阅求收藏求月票!) 夜,已深。 长信宫糖池畔,一座小屋里,灯火通明。 不远处,便是司隶狱的工地。 在入夜之后,已冷冷清清。 小屋,本是长信宫负责清理糖池宫人的工具房。 如今被转为他用,变成了司隶校尉的刑房。 黄霸面带笑容走到已经快不成人样的李爽身前,道:“李郎,你应该很清楚,进了这司 回忆是毒,亦是解药。王尊因为心情很乱,所以,只想逃避,前一夜没有回到住处居住,借口在外面应酬,夜不归宿。 孙长宁的精神凝聚起来,这一刹那,宛如回到了上一次在港岛静室内的状态中。 “白公子,我有些事情想问下你,不知道公子是否有时间。”林舒雅笑道。 箫君墨静静地凝视着她满含爱意的美眸,只是在她的身边,他很好,没有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会变得很孤独。 洛辰曦的神情倍显高傲,冰冷一片的眸底,看着六人,眼底掠过一抹轻蔑之色。 侯铁衣的心神凝聚起来,而孙长宁则是一直盯着侯铁衣,对方的状况被看在眼里,孙长宁知道,现在的侯铁衣心神已经有些乱了。 她那样的姑娘,骄阳肆意,相信一切的美好,又不惧所有的黑暗。恐怕相当讨厌娇柔的东西,一如此刻眼前的百合。 汽车鸣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去,恰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身侧,还有穆云轩一张清秀的面容,嘴角勾勒出的温和笑意。 可魏猛两只脚都踏入后,第一个格子的金光消失了,魏猛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君临依旧是高耸入云,站在楼底一眼望不到头,她拖着行李箱到门口,不出意外的被保安拦下,摘下墨镜后才让她通行。 于是两人买单之后,直奔桃花谷而去,因为冯君进出都开车,他俩敲一下门,发现别墅里没人,就直接翻墙进去了。 这人昂首阔步,顾盼自雄,连门都没有敲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就好像一个百战而归的将军,回到自己家来似的。 这些朋友之间仿佛有种很奇怪的默契,那就是他们从不问别人的往事,也从不将自己的往事对别人说起。 “都笑什么呢?”这时,希孟大哥希孔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原来是大哥回来了。 姜澜雪如今也算是彻底和那些极品亲戚撕破脸了,她见盛北北面露担忧,不由得出言安抚她。 “好好找找吧,后山死角也比较多。”扔下这句话,陈老头就自己往前走了,我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夏家族长长吁短叹,夏老夫人已经七十六岁了,这一判就是十年,说句不好听的,很可能没办法活着出来了。 朋友能亲近当然很好,但太亲近了,就容易互相轻视,也当然发生误会。 他们走过娘舅家的时候,居然连停都没有停下来,而且胸挺得很高。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口袋绝不会是空的。 白果突然沉默了,她好像明白了,岁聿为什么能有那么偏执的收藏占有欲。 空让这十位永恒境的弟子向李天辰打招呼,等双方见了面,便随意各自找地方坐下。 “能够知道他还安好,这就足够了。”说完,她像逃一般的离开这片死亡沙漠。 凌莉甩了个脸,罗鸣的脸色越发阴沉,他轻轻招手,四周的林中涌出几十个枪手,这些枪手手中拿着各色武器,甚至有两只火箭筒。 ------------ 第八十二章 长安解禁(求订阅求月票) “壶青跑了?” 回到平舆候府,刘进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怎么跑的?” “午后哺时,壶青说要出门买东西。卑下照常暗中跟随,见他到了东市,进入了一家货栈。一开始,卑下并没有在意。可等了小半个时辰,却不见他出来,就意识到不妙。于是卑下装作是无意间路过,进去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壶青踪迹。” 高手用宝剑,自然会更加厉害,不过,当然高手还是前提,菜鸟用什么也是白搭。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赵子弦站起身,又仔细去看这个老头。 正因为如此,在谈判桌上受了无数气的102首长提到苏联贷款才会如此激愤。 “那么说素依就要做娘娘了?”云柔推开秋若的手,声音却是时地低了下来。 嘉贵人对镜端照了几下,露出一抹艳丽的微笑,迤逦地向内室走去。 “灵儿,你辛苦了。等我弄懂了所有内容,就带你出去玩玩。”赵子弦怜爱地摸了摸巫灵儿头,带着歉意地说。 马胖子的话,让车内的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厮精明至此,满帐篷里的人都以为他是冤大头,却没有想到,这胖子居然把参加这次拍卖的人,全部都糊弄进去了,看来以后还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没想到竟然又给他烧了一场乌拉草换火箭炮的大火,差点没把亚克托耶夫给烧糊了,尽管在波斯克列贝舍夫上下其手之间,将整件事给压了下来,可亚克托耶夫等人也着实闯了大祸。 白冰醒来是在三天之后,当时正在做噩梦,梦到自己被色狼袭击了。 赵子弦眯着眼睛,淡笑地看了一眼王珞丹,在他的示意下,王珞丹冷冷地将二十万现金放在了桌子上。 所以,与阿瓦隆合作便代表着你要发大财了,被阿瓦隆相中的合作伙伴,无一不将成为未来的商界巨头。圣达特集团,美孚石油公司,微软集团……,无数的名流企业无不验证着这一说法。 张狂这会,还真的不得不信徐柔真的是有京城的朋友了,也没想到徐柔还真的是有些来头。 李思远虽然话多了些,经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很会察言观色。 沈木棉是提前得知了消息,不过消息灵通的可不止她一个,没过几日整个镇上都听说了这件事。 果然,鲁江留了后手,他们说好双方各自带三千将士前来,显然鲁江没有信守承诺,目测这些人至少有两万人马。 弗兰奇没有说话,打开箱子扫了一眼后,他咧嘴一笑,然后转身就走。 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的言曦扭头看窗外,心里想着长官的这个新朋友是谁。 大厅正中的那个高台上,怀抱双手而坐,闭目养神的空古总帅对陆续走进会场的各国国王政要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一眼。 里面有几盆山茶花可是他非常喜欢的,那还是他去年登基的时候,一个大臣送的,一直好生养到现在。 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阵声响,本在睡觉的两人立即被惊醒,惊讶的看着对方。 “爷爷,你最后一句话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呢。”龙翊卿笑眯眯的说道。 飞行员通过一条吊带悬挂在滑翔翼的下方,因此又叫滑翔翼“悬挂滑翔”,带动这条吊带的末端朝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移动,得以改变整个滑翔翼的重心。 但是陆羽却杀死了伽椰子的过去之身,让伽椰子不得不收回维持过去世界的怨气,导致过去世界的崩塌,而赤炎和黑炎结合进入超频模式,让陆羽脱离了世界的束缚,所有的记忆都回归了。 ------------ 第八十三章 巧遇太史迁(求订阅求月票!) 胡姬笑语。 胡乐奏响。 旋舞翩翩…… 自张骞凿穿西域以来,西域胡商来长安者如云。 不过,早期来的胡商背后,大都有勋贵王侯公卿的身影。 没有权贵支持,想要在长安立足,即便是那些豪商巨富,也难以维持。 但随着西域商路逐渐兴盛,西域人对长安的仰慕越来越强烈,前来投奔者越 “动手”白天道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是大吼了一声,那些天地盟的弟子顿时就冲了上去,不过这些人对于云天空和冷寒来说,根本就是臭番茄烂番薯,就连叶星,也能一只手搞定他们。 最差的就是吕枫的第三本武技,在东方白眼里就是垃圾,也就只适合吕枫用一段时间,根本不值得花太多的时间在上面。 等龙战叩拜之后,秦羽心念一动,三重乾坤圈中,龙家族人,全部出现在石殿中。 “咳咳,我没事,只是跟他们的交手中受了点轻伤,养两天就好了。”说着,叶星从戒指里拿出一颗疗伤药塞进了嘴中,在君雪艺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在修行界,功法无数,但都属于三大体系之内,这三大体系则是炼神、炼气、炼体。 在他身后的管家付林和几名精风干练的中年男子,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光看他们精光满溢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至于原因,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破去仙藏深处的仙力禁制了。 大眼焦急的连忙穿越在各颗古树之间,企图追上这对芪氏猎鹰的步伐。耳朵也深知轻重,几个跳跃间也在后面追赶。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这么危险的情况,还是赶紧离开,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拦下一辆出租车,三人坐了上去,楚天齐说了声“精英路”,出租车便蹿了出去。 一阵激烈的对射后,突击连退出了缺口,退到了百米外的树林。鬼子立刻堵住缺口,一边开火射击,一边构筑简单工事。 况且的苏学研究会里有许多人开始商议如何为海大人鸣冤,有不少人想要奔赴北京,跟北监的学生一起到宫门外跪请皇上赦免海瑞。 赵云与乐进的心,都被曹纯伤得很重,原来曹纯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如此地奸诈狡猾,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别人窥探你,要夺取你的一切,你除了反抗还能做什么?总不能乖乖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别人吧? 所以这些恶鬼即便是在夜晚,也绝对不敢去骚扰那些血气旺盛的练武之人,它们只敢去打那些病弱之人的主意。 那么,在接下来的作战当中,玄云宗这边就多出了太多的可能性了。 跟先前相比,结果却变化那么大,关键只有一点,那就是古帆把一层一层禁制都叠加在了一起。 安排好了岗哨,两姐妹便带着颜雨辰和哆萝进了一间临时搭起来的帐篷。 当考题送进考场后,卷面的考题就可以外传了,也就是说保密期过去了。 中条英鸡上前,扭住那崖壁上一个石笋正反各转了三圈,崖壁上又露出一个探头,中条英鸡把眼睛凑上去,通过视网膜验证了身份,那崖壁才咔咔升了上去,露出一个石洞。 一个五岁年纪的孩子,却拥有着如此复杂的情感。这种早熟,却真的更让人心痛。 ------------ 今天晚点更新…… 家里有人要出院了,所以要去办理一些手续。 大概要晚上回来才能更新,提前告知! ------------ 第八十四章 皇长孙本纪(求订阅求月票!) “楼兰国形式如何?” “楼兰王已正式拒绝安归归国。” “狐鹿姑什么反应?” “从目前来看,他很平静。自路博德居延塞出兵之后,匈奴很快便回缩兵力,向逐邪山退却。路博德也没有追击,随即收兵,如今在居延泽屯驻,监视匈奴。 沈武倒是神速,得到了命令后,便率三千兵马逼近白龙堆,诸国随即 前面提到,外门弟子可以通过完成宗门任务获取一些贡献点,就可以凭借这些贡献点换取外门客卿的指点。 毕竟,以炼罡期巅峰的修士,带领四位炼罡期修士,只要配合妥当,暂时抵挡住一位炼窍期修士也并不困难。 其实众人都被赵鹏整懵逼了,反应过来无一不赞叹赵鹏那张嘴,话说,能说会道就是能吃得开,这是各行各业乃至家庭生活中无数次印证的公理。 虽然苏星枪里面的子弹是无限的,但是自己人是不会打自己人的,或者说他这个领头人还是比较心软。既然这几个自称是领导的家伙满腹经纶,嘴巴里说的都是大道理,那就让他们去和车站上的那帮匪徒们理论好了。 她默默用圣骑士法术破解了幻术,找到了村长之妻——只是昏过去了。 水鬼自问,他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这是他对于陈重震惊的开始。 丽奈脸黑。按常理,哪有人一开始就放大招,哪有人仗着无敌往枪口上撞,哪有人当着别人面说坏话? 没过多长时间国家开始重点抓那些黄赌毒,一场全国的抓捕风暴终于让黎师铭的事情予以曝光,还有很多的知名人士也都折在了这场风暴中,陈佳也在其中。 秦玥感叹呀,年龄真是个好东西,要是永远活在十七八岁就好了,这样老爹连开口提的机会都没。 “万魔之罐。”烛九阴有些犹疑不定的望着头顶魔罐,演化魔道诗篇的赤魔尊者,惊呼道。 午夜的月亮彻底从乌云中露出头,月光直射到壁面,莫老头上前,掐了一道法诀,掌心托出一副乾坤图,乾坤图有山有水,密林广布,画中的人物清晰,非常逼真。 EVA高八十米,几十层楼那么高。对人类来说,使徒确实可以说是神灵一般的存在了。不过人类干得也不错,凭借智慧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以精密的团队合作完成了属于人类的神迹。 教室里三十多名学子一脸茫然的望着讲台,虽说李争老师中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次讲的却让他们深有感触。 唯有一些真正的强者,才会在心中隐隐有所感觉,十位妖族太子的出世,固然是稳固了妖族的气运,同样也是分薄了帝俊自身的气运,甚至与帝俊的气运融合为一,一旦十位太子陨落,定然是天崩地裂之局。 要知道,在里世界,一件真器可以让关系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让亲生兄弟打生打死,她这个蠢弟弟,凭什么这么相信姐姐呢? 更重要的是,李庆元从中把握到了阵法的核心与脉络,认识到天罗盘的超级大阵,就是超级幻阵。 牟平听到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中国科学院的学部委员,连忙伸出双手想要和曾院士握手。 皇者的行踪,可不是外界能揣测的,万兽老人直接来见李庆元,鬼知道是否有什么要事。 张杰不自觉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带起了一股咸味,不知何时他已经满头大汗了,全是冷汗。 ------------ 第八十五章 霸陵孙氏女(求订阅求月票!) 关中的冬季很漫长! 或许比不得幽州并州那样的苦寒,但依旧难熬。 入冬之后,人们大都进入一种猫冬的状态,特别那一场暴雪过后,更是如此。 天寒地冻的,都不愿意出门。 当然,这也与入冬之后,没什么娱乐项目有关。 可是今年,却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对于奉明的百姓而言,他们似 听完几人的解释,李富贵终于明白了王天宣和陆子敬二人的死因。 讲实话,当杨戬获得罗睺传承的那一刻起,如果他想要苟着发育的话,也可以改变原著杨戬的命运,甚至远比现在要简单的多。 刘玉凤说完用力挥了一下菜刀,巴掌大的刀子从半空划过。等众人回应过来时才发现,老王的手臂被划了深深的口子。 好在赤甲虫并没有如想象般从四面八方涌现而出,甚至连赤甲虫的叫声都听不见,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过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这一次,是一位在邪魂师之中的卧底,杀了不少好人,最后和大家里应外合灭了坏人。 汪四海和汪君,从进来后,看见自己和高素素这个样子,似乎被吓到了? “不单单是没有味觉,事实上,我也没有痛觉,还记得在上次那场大爆炸之中,我被灼伤了手臂,但是依旧为你治疗么? 待到这几个很有眼色的下人,全部离开后,和珅这才放手,将二叔常荣直接扔在地上,满脸不屑开口的说道。 也许是夏洛克这个年轻人觉得,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可以把自己抓起来严刑拷打,也许是他可以从生命科学院搞点什么让人昏昏沉沉,只能说实话的药剂给自己灌进去,但是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垂泪剑微微抖动着,一声声的剑鸣虽不如雷声响得将大地照亮,却能令人在雷鸣中清楚闻之,仿佛已经达到了精神的层次。 因为已经不需要再瞒着八云紫,甚至于自己本身都被放出来了。所以麒麟替身不用再以实体化这种费力费神的方式存在。反而制造让敌人看不见的攻击对于她来说更有利,但是冴月麟却将火红麒麟收了回来。 突兀的危机感如同飞射而来的箭矢,让着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跳动频率硬生生提升了数倍不止,翻涌的血液激活了全身,夏佐的身体本能的挪移半分。 “此事夏威夷并未公开,不过我们手上有被击毙的日本人的照片。”裴济道。 这个时候,几辆车从远处奔袭而来,激起无数的尘土,瞬间停留在柳云龙两人的面前,将他们的去路彻底的拦截,这个时候从两边也跑出数十名刀手瞬间将柳云龙的车团团围住,那锐利的眼神也瞬间锁定。 虽然不觉得陈三能胜得过薛玉泉。但,一个肯直面强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确实应该得到应有的尊敬。 “如果成功的话,至少可以可以代替战车进行城市巷战和平原攻坚战,不过这要建立在大量的实战数据以及改进中才能实现。”卡米尤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各位长辈,晚辈林东,拜见各位长辈!”林东不卑不亢的行礼。 “嘿,骑士,知道我的厉害了吗?”石铁走到夏佐面前,向着他扬了扬头,略带着炫耀、得意的说道。 蚀骨狼看看赤甲铁狮兽,再看看温珩几人,最后还是跟在赤甲铁狮兽身后离开了,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