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南柯惊梦》序言 “梦醒时分的记述” 年华如水,光阴似箭,恍恍惚惚之间如今已然是2013年的时候了。屈指算算年龄,我也已经是虚岁二十有九的样子。然而回首往事,纵观自己这近二十九载的岁月,似乎唯一可以称道的是我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成长为昂昂七尺儿郎;至于其余的种种人生迹象,于我来说,就好像是一场场幻梦,空空惘惘!浑浑噩噩!迷迷蒙蒙! 是的,我已经做了二十九年的梦!因而对我来说,常常会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亦或是梦幻当中。周围的友人们见识了我的混沌表现,久而久之便用了别样的眼光来看待我,认定我若非外星球的异类,便是从古代穿越而来。 忽而某日,我遭遇当头棒喝,骤然从长久的迷梦中苏醒,恍然间双眼环视周围的种种景象,这才明白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岁月,竟然是在沉睡! 如今,苏醒了固然是件好事,我也似乎算是大彻大悟了,可心里却还有些茫然无措的影子。那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梦,他们好像已经在我的记忆力扎了根,难以忘怀。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既然已经苏醒了,就不该为了梦中的种种而烦恼。可自己毕竟是个凡夫俗子,对于梦中的如烟往事又怎能一下子就完全抛却呢? 苦苦的思索了数日,我终于明白,这些梦幻又何必去刻意忘却?与其执着去忘记,倒不如再从头去回忆一番,在这回忆的过程中去放下,去发散,或许能够让我更好地去淡化这二十多年的幻梦! 于是,关于回忆我想到了写作,这便是《南柯惊梦》的起源了。 《南柯惊梦》是我众多梦幻当中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穿越的梦,讲述了一个现代的年轻人,回到两千年前的历史中所发生的种种事物。关于穿越的故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题材了,过去乃至现在的很多小说和影视剧中都有过描述。对于前辈们的作品,我是不会妄加评论的,因为相信但凡是好的东西,自然是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历久弥新。 我是很有自信的人,相信自己能够创作出一部好的作品,也相信《南柯惊梦》会成为一个经典!关于这个穿越的梦,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如今到了要将之回忆记述出来的时候了,心里既是开心,又是兴奋。很想能够尽快使这部《南柯惊梦》完美上演,但很多事情却不能够操之过急,我应该也必须静下心来,慢慢地去回忆这个长长的梦。 《南柯惊梦》是我耕耘天下的开始,我不敢保证会将这本书写得多么完美,只能承诺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描述,去完成。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当这部《南柯惊梦》耕耘完毕的时候,能够与每一位朋友从中收获属于自己的快乐。如今犁铧已然在肩,诸事也已完备,我这只初出茅庐的牛犊,正满怀着不怕虎的劲头,将要迈着欢快的四蹄,去耕耘了。 最后,在这梦醒的时分,在这回忆开始的时候,我真诚而又愉快地迎候每一个到来的朋友!期盼大家能够静下心来,跟随我的文字去阅读这部书,这部为了忘却记忆的梦幻传奇!这部《南柯惊梦》! 题记:“一切的梦幻皆来源于现实生活!――文诺芳菲” ------------ 《南柯惊梦》文华榜宣言 经过了许多日子的书写,这部承载着我梦想的书《南柯惊梦》终于有了基本的雏形,也有了许多朋友的支持!今天更加登上了文华榜的一席之地,这对一个初次写作的我来说真是莫大的鼓励和鞭策。很多谢所有喜爱这部书的朋友,是你们的不离不弃和长久不断的支持让这部书一点点向着丰满前行。 如今的字数只有十多万,它和计划中的全本三百万字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然而正是有了这十多万字的开始,才能让我继续最终三百万字的全本。网络文字就是这样一天天在点滴积累中成长,在时间的考验中壮大,在朋友们的阅读中成为大神之作,成为经典。 今天,《南柯惊梦》登上了文华榜,我会继续努力,一直努力下去,让这部书真正的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神作,成为经典,更加成为每一个朋友手中所捧着的那一本感动和快乐。 今天,我在努力书写,你在闲暇阅读,我们因为这部《南柯惊梦》而相识,相知,一起感受其中的种种酸甜苦辣。 今天,我的书在等你,等你来阅览,等你来支持,等你来一起漫步前行。我相信《南柯惊梦》这一路有了你们,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今天,《南柯惊梦》文华榜。 有钱的给个打赏; 过路的留个收藏; 看书的丢个票房; 热闹的帮个人场; 神人的来个神光。 今天,《南柯惊梦》等你,等你,等你.. ------------ 《南柯惊梦》打赏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作者朋友们,游客朋友们,你们好!期望你们能够用一分钟的时间,耐心的看完这篇与正文无关的文字,我非常高兴能够通过这部书与大家相识。 我是创世的一枚普通作者,也是刚刚初出茅庐写作的新人,一部《南柯惊梦》就是我目前的惟一作品,我会努力用心把这部书写好,或许更新会有些缓慢,可一定会将之努力创作出来,所以喜欢的朋友们可以放心收藏。 你现在的一个收藏或许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点击,可我相信这部书会在你长久的等待之后,让你拿起来就无法放下,就爱不释手。我相信自己会尽最大的心去好好完成这部作品,不会令每一个收藏了这部书的朋友们失望。因而我期待着每一个看到这部书的朋友们,能够在不经意间将这部书收藏,我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带给你们诸多惊喜。 喜欢这部书的朋友们,你们的点击和打赏是我不断前行的鼓励和鞭策,我不会让这部书成为不了了之的鸡肋,也不会敷衍每一个喜欢它的朋友。我会让你们的打赏和点击还有投票都能够体现出它们应有的价值,让你们的一切支持和鼓励都得到美好快乐的回报。 亲爱的朋友们,我相信自己能够尽力去写作,也请你们相信这部书,这部《南柯惊梦》会带给你们不一样的体会和感觉,也会让你们在其中收获到很多很多。 亲爱的朋友们,我相信以后的某一天,当这部《南柯惊梦》即将完结的时候,当你们酣畅淋漓的阅读了之后,它会在你们和我的心上画上一个美好而惊奇的句号。 亲爱的朋友们,我相信有了你们的参与,这部《南柯惊梦》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 《南柯惊梦》需要你们的收藏, 《南柯惊梦》需要你们的投票, 《南柯惊梦》需要你们的打赏, 《南柯惊梦》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感谢每一个来过的朋友!感谢你们的点点滴滴! ------------ 《南柯惊梦》感言 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写作这部书,一天天的更新之下,《南柯惊梦》逐渐丰满起来,看着日子在一天天的接近年节,我知道这部书也在慢慢的向上架冲击,很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投票,收藏,打赏。我会在上架之前好好写出精彩的故事,带给每一个喜欢这部书的人。 寒冬的夜里很冷,尤其是凌晨的时候,写着写着手就被冻木了,只好哈几口气,或者灌个开水玻璃瓶暖一暖。对我来说这一切的艰难都不算什么,当看到朋友们看到这部书,并从中获得快乐和不一样的感悟时,我就从心里面温暖了全身。 《南柯惊梦》的故事涉及到很多历史中的小小细节,这是一个穿越的故事,也是一个有关于历史的故事,我比较尊重史实,但有些时候不免为了故事的发展需要,而略作修改。对于书中的很多情节,我会因为故事的需要,而有所取舍。如果朋友们有兴趣,可以查阅相关的历史书籍。 最后,想说的是我是一个初次写书的人,很多方面都还比较生疏,还请朋友们在看书的时候,对于细枝末节的问题,给予理解和帮助。再次多谢朋友们的各种支持,投票,收藏,打赏! ------------ 《南柯惊梦》YY及其他 《南柯惊梦》写作至今上传已经有二十余万字,我正在努力继续更新之中,按照我的计划,以后每天的更新基本会稳定在两章共六千字以上,当然有时候也会来个爆发,日更万字以上,也有时候会只有三千字的一章,但绝不会再断更了,请朋友们放心收藏。 南柯惊梦当中会有一些很生活化的语言和细节描写,比如yy情节,比如吃喝拉撒睡等等。在我看来一部小说来源于现实生活,无论他是怎样类型的,都离不开生活,一部好的作品唯有贴近生活去创作,才会获得大家的认可,毕竟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那些虚无缥缈的浮夸描述,虽然看着新奇,但看过之后也就很快忘记。 对于yy的文字,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描绘,让其更贴近生活,更自然地挥洒出来,这样朋友们看到,也就倍感亲切和趣味。小说的主人公是个人,而不是变异过的怪物,小说里的任何人物,我都尽心将他们描绘成活生生的人,而非脸谱化的人物。这样在语言和情节设置上就会有些变化,朋友们看过了还请多多支持。 《南柯惊梦》是一部与众不同的小说,我期望写出自己的特色和风格来,也会在不断的写作过程中去提高自己,我相信这部书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彩。期待朋友们都能够喜欢,都能够点击,收藏,投票,打赏!我的一切都离不开你们的点滴支持!在此拜谢! ------------ 《南柯惊梦》报道 亲爱的朋友们,《南柯惊梦》这部书在起起伏伏中,陪伴着你们走到现在,如今总字数已近二十四万字,愿这一段长长的文字能够为您开启一个崭新的旅程,能够带给朋友们感动和喜欢的东西,也能够有着令大家惊喜的感觉。如今距离创世上架的规定字数三十五万字还有十一万字的内容,我会在这十一万字中,带给朋友们更多的惊喜和快乐,期望朋友们喜欢。 从今日起,《南柯惊梦》正式进入连续更新阶段,也就是说一直坚持不断的更新下去,每天基本会保持在两更以上,三更,四更甚至五更,都是有可能的。这就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期待朋友们多多收藏,多多投票支持了,我们一起让这部书成为本年度的经典,成为各大榜单的热门,我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朋友们的支持。我会努力用更加精彩的文字,来回报朋友们的支持! 谢谢朋友们的到来,新年将近,祝愿每一个朋友都能够,快乐,如意! 收藏,投票,打赏,还有谁? ------------ 《南柯惊梦》小结 写作这部书已经数十天了,如今它已经有了三十万字的篇幅,从点点滴滴积累到现在,实在让我内心既是欢喜,又是惆怅。欢喜的是自己也能够写出这些如梦一般的故事,惆怅的是自己初次写作,文笔难免有疏忽,很多方面也难免尽善尽美,这部书自然也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对于这些期望朋友们给予谅解和宽容,我会好好努力,在以后的文字中争取进步。 《南柯惊梦》是一部三百万字以上的小说,三十万字的现在还只是它的十分之一,文诺期望这十分之一能够带给朋友们全新的感觉,我不想将自己的作品写成一般网络文字那样约定俗成的套路,我想努力能够为大家创作出不一样的感动和味道。我有信心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有信心会努力将这部书写好。朋友们也大可放心收藏,我相信随着它的逐渐成长,逐渐饱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喜欢和阅读它。 《南柯惊梦》是我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网络小说,它会是我写作的一个开端,我期望并且相信它会带着我一直走下去。当然这离不开喜欢和支持这部书的每一个朋友,没有了你们的参与,写作者的努力只会变成顾影自怜的哀叹。 最后,还是要说,欢迎每一位看到这部书的朋友,期待你们的阅读,收藏,也感谢你们投出的每一票,没一个打赏! ------------ 《南柯惊梦》生日 其实并非本书的生日,而是我的生日,再有八天的光景就是二月十四日了,情人节,也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年的最后一天,还是我的生日,这三者都是一年一次,没想到竟然聚到了一起。 文诺也就有许多话要说,说实话情人节之前的许多年头里,我是光棍一条,没有真正过过,今年总算是脱了光,可是因为过年,还是两地分别之中,这情人节也就只能一个人过了,彼此一个问候和想念,如此而已。 正月十五元宵节,本该团圆的日子,可我们大多数朋友也都离开家乡或者和小弟一样,只能一个人独自度过了,还请朋友们在那一天记着吃一碗热乎的汤圆,暖暖自己的心。 至于我的生日,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以至于我上了大学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自己是几月几日的生日,问了爸爸妈妈也都忘却了,祖母倒是还记得,可也只知道是二月十四日,那时候也分不清是阴历还是阳历,最后也只好用了身份证上的日子,二月十四日来作为我的生日了。可是直到那一天才知道原来是情人节,于是从那时起,每年必写一则短短的文字,作为我的生日祝愿。 日子过的真是快,转眼间这个年已经渐渐走远,我们也从年味中渐渐走出,即将迈入新的路途。在八天后的元宵节里,情人节里,我的生日里,我祝愿所有的朋友们在新的一年,都能够幸福,都能够找到自己的所爱,都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都能够守望并珍惜每一个属于我们的日子。 最后提前再说一句,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还有我自己生日快乐。 ------------ 《南柯惊梦》上架 朋友们,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南柯惊梦》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写作,很快就要上架了。如今已经是关键的时候,我会再更新一些公众章节,等总字数达到三十八万字后,然后自主上架。 朋友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文诺不会忘记,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一直以来的陪伴,文诺会将一切做个总结,开始新的故事创作,写出更精彩的文字来回报朋友们。 《南柯惊梦》就快要上架了,在这里还请朋友们到时候多多订阅,多多支持,多多投月票。 感谢你们的支持!让我们一起继续前行吧! ------------ 第一卷 千年一跃 ------------ 第一章 梦迷南山【1】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 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这首《水龙吟》是宋代著名词人朱敦儒的作品,整首词以放船凌波开始,通过描绘大江之上的风光,拓开境界。并抚今怀古,融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深切悲凉地道出了词人对个人身世与国家民族的挚爱,其风格豪放悲壮,读来令人不禁感慨潸然。 “问人间,英雄何处?”笔者因借这一问,就此书写一部英雄长卷,置于天下网民眼前,供众位良师益友阅览;词中又有“南柯梦”三字,笔者再借此点题,描绘一场春秋大梦,期望能警醒自身,大彻大悟。 话说长安之南有山,名为终南山,其东起盛产美玉的蓝田山,西至秦岭主峰太白山,绵延数百里,雄奇壮阔,景色非凡,自古便是游人喜爱的胜地。 到了现今的时候,由于气候变暖,夏季是一年比一年热,这进山避暑游玩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原本靠山吃饭的山民们,见这游山玩水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改行做起了生意,有在路旁搭了凉棚卖小吃茶水的,也有在家开设农家乐提供食宿的,更有旅店饭馆等设施蜂拥而建,弄得山野乡村犹如市镇一般,好不热闹。 有一年的盛夏,天气十分炎热,城里进山避暑的人一日多过一日,每逢周未或是假日的时候更是人流如织,车堵如龙。 这一天并非周末,进山公路上的人和车都不太多,沿路的旅店饭馆也都没什么生意,店里的老板和伙计或是休息打盹,或是聚在一起打牌玩笑,借以消磨时间。 临近中午的时候,忽有一阵歌声响起,那歌声夹杂着“叮当,叮当”的铃音,听来清澈激越,让已经无聊透顶,昏昏欲睡的人们不禁心里一阵清明,一阵凉爽。 “世人都说神仙好,红尘俗世忘不了! 喜怒哀乐皆烦恼,人生如梦醒来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功名利禄忘不了! 官场沉浮贪个饱,终把牢狱坐穿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金银钱财忘不了! 今生只恨聚得少,等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美女娇妻忘不了! 今夜陪君床上搞,明朝他人抱走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儿女子孙忘不了! 做牛做马人已老,孝子贤孙不见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过眼云烟忘不了! 痴男痴女痴痴笑,真真假假随便了。” 有人出门去看,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疯汉,脑袋光秃秃的,上面有隐约有烧过香疤的痕迹。看样子似乎是个和尚,可是他却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手中握着一个铜铃,叮叮当当地摇着,一边走一边唱,举止十分怪异。 那疯汉走着走着,来到一家店铺门口,向里面傻笑几声,口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也不知说些什么。 店铺老板本来想给几块钱把疯汉打发走,可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不由地抬眼看了看门外的疯汉,只见这人黑瘦黑瘦的,满脸都是褶皱,下巴留着一撮脏兮兮的山羊胡子,看不出多大年龄。他此刻正笑嘻嘻地咧着嘴,露着一口黑黄黑黄的牙,瞧得人心下很是恶心。 “快走,快走!”店铺老板朝门外叫嚷着摆了摆手,店里面还有一个正在吃饭的客人,可不能因为这又臭又恶心的疯子而影响了生意。 疯汉摇了摇头,转身晃荡着铃铛,边走边唱着走了。店铺老板冲埋头吃饭的客人笑了笑,“这大热天的,怎么就跑来一个疯子,也不知道是和尚还是道士,臭烘烘脏兮兮的,真是教人恶心。” 店铺老板看了那客人好半天,见他并没有任何回应,只得干咳了两声,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外面来了个疯子,店里坐了个聋子。 “老板,照我吃的饭菜再来一份打包带走,另外再打包一只烧鸡,再来一瓶你们店里最好的西凤酒。” 店铺老板忙放下水杯,满脸堆笑,“好的,好的,您稍等,饭菜还有烧鸡马上就来。” 平常拎着打包好的饭菜一路走着,他看看不远处的山峦,叹出一口气来。 这几天自己过的真是有些浑浑噩噩了,原本打算这到这山里游玩散散心,可来了之后又不知怎么,整天只躺在屋子里睡觉,脑海里尽是虚实难辨的幻景,人就好像活在梦中。 “我饿了,肚子饿了。”有人说道。 平常没有留意,继续走着。 “饿!”声音有如霹雳,刹那间在平常耳畔爆开,震得他头脑立刻清楚过来。就见路旁的一棵大槐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那里,高声叫嚷着“饿!”,正是方才那个不僧不道的疯汉。 平常拎着饭菜,走近了几步,只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险些呛出个喷嚏。他强忍住又走近了些,将饭菜递过去,“哎!给你的饭菜,快吃吧!” “年轻人,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疯汉头一扭,丝毫不予理会,而且还说出了这么一句相当有文化水准的话来。平常有些惊讶,弯下腰来,双手捧了饭菜,毕恭毕敬地送到疯汉面前。 “给您的饭菜,请您趁热吃吧!” 疯汉这才拿过饭菜,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来,开始狼吞虎咽。 “还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呢,这副吃相哪里又像个君子了?”平常心想。他的记忆力还好,初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谈骨气》,其中就讲了“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的故事。 平常站直了身体,转身想要走,却又听见疯汉的声音。 “年轻人,做人要厚道!好像还有一只烧鸡和一瓶酒哩。” 平常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得又毕恭毕敬地将烧鸡和酒送上。那些饭菜其实是给自己准备的晚餐,而烧鸡和酒是为了感谢借住他几天屋子的农户家里买的,如今一股脑地都进了疯汉的肚子。 疯汉酒足饭饱,地上剩了一堆残渣和鸡骨头,空酒瓶被疯汉一脚踢开,滚啊滚,滚到了路旁的水沟里。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疯汉身上的味道,此刻平常也不觉得怎么恶臭了,不由地蹲下来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他看着像是乞丐一般,说是和尚又穿着道袍,显得不伦不类,可就是如此不堪的样子,却让人看的久了,内心不由地被吸引住。 平常琢磨了一阵,刚才这疯汉所唱的歌似乎是模仿《红楼梦》中的那首“好了歌”,语句当中颇有些道理;还有刚才的那句“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的话,也不是常人能够想到的。 “这疯汉说不定是个世外高人呢?”平常心里想着,微笑着站起身来。 “年轻人,正如你心里想的那样,我其实就是世外高人,刚才你对我还算恭敬,我又吃了你的饭菜和酒肉,算我欠你一份人情,现在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要不要我给你化解化解?”疯汉突然坐起身来,抹了抹嘴,一本正经地说。 平常吃了一惊,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看着疯汉,“您……您……您!” “我……我……我!”疯汉呵呵一笑,口中叽叽咕咕地念着,手上摇晃着铃铛,只听“叮当!叮当!叮当!”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平常看着那晃荡着的铃铛,不知怎么回事,内心随着“叮当”的声音一阵阵激荡,脑海渐渐地有些恍惚,视线也慢慢地模糊了,紧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疯汉看着倒在身边的人,裂开嘴微微一笑,“年轻人,这下你知道我是世外高人了吧?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我们有缘再见了。” 平常缓缓地睁开了眼,他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借住的屋子里。心里正纳闷的时候,只听屋外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小伙子,快起来吃晚饭了。” 平常听得出来,说话的是这房屋的主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姓郭。 平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郭大爷的木桌上摆满了饭菜,他顿时一愣,心中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饭菜,还有烧鸡和酒,不是已经被一个疯汉吃光了么?如今怎么又出现在木桌上了?” “郭大爷,这些饭菜是怎么回事?”平常有些疑惑。 郭大爷呵呵一笑,“你这小伙子真是的,怎么中午的事,现在就忘记了,比我老人家都记性差。你中午的时候,说要出去转转,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拎了这许多的饭菜,说是让我晚上热一热,一起喝几杯。” “郭大爷,那我还说什么了没有?有没有提到一个又像和尚又像道士的疯汉?”平常有些疑惑。 郭大爷摇了摇头,“什么和尚道士的?没听你说起过,你说完饭菜的事之后,就进屋睡觉了,一直到这会儿才起来。” 平常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地惊异了,难道关于那个疯汉的事情,是我在做梦了?可是为何又这么印象深刻,好像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开始坐下来吃饭,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半边脸露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眼见就要落下去了。 平常倒满了一杯酒,放到对面桌上,微微地笑了笑说,“郭大爷,今天是我爸爸和妈妈的头七,我就斋戒一天,算是表孝心了。这瓶酒还有烧鸡是专门买给您的,算是我谢谢这几天来您的照顾了。” 郭大爷一愣,怔怔地看了好半天,也没有说什么,仰头把那杯酒饮尽,大叫一声,“小伙子,果然是好酒,劲儿还真大。”他是过来人,如今知道眼前的小伙子失去了双亲,心说难怪来这的几天里,小伙子一直神色凝重,整天不是在屋子里睡觉,就是坐在床上发呆。 “这痛失亲人的滋味,就是不好受,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倒乐的逍遥自在。”郭大爷叹了一口气,将酒瓶拿过去,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仰头灌进了肚子里。 两个人都默默地吃着饭菜,等到阳光散尽,夜色朦胧的时候,郭大爷整整一瓶就进肚了,他已经有些醉了,口中说着叽里咕噜的胡话,平常听不懂,不过知道那是闽南语。他的一个战友就是闽南的,跟家里通电话时,就是这么叽里咕噜的说话。 郭大爷摇晃着身躯进自己屋子休息了,夜空中的星斗开始闪烁起来,平常将木桌收拾干净,正要坐下来仰望星空,就听郭大爷家的院墙外有些细碎的声音。 ------------ 第一章 梦迷南山【2】 平常的耳力本来就很好,这几年又在部队里磨练了一番,警觉性十分的高。他听得出院墙外的声响不是过路的野狗或者野猫,而是人,并且不仅仅是一个人。 “嘭!”地一声,院门被撞开,一下子冲进来数十个人,将平常围了起来。这些人有五个是穿着制服,拿着手枪的警察,其余的都是寻常百姓,手中拿着锄头,钢叉,铁锨等农具。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去!”一个警察说。 平常皱了皱眉头,心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他挺直了身形,行了个军礼说,“警察战友,出什么事了,我是在休假当中,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是最后一天,难道是部队需要我,让你们来请我回去?” 另一个警察听了这话,又走近看了看,说:“能不能出示一下你的证件?”平常掏出来递了过去,那警察打开看了一眼后,忙还给了他,接着也挺直了身姿,行了一个军礼。这一来大家都知道弄错了,其他警察都收起了枪,那些百姓也都扛着各自的工具散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叫雷鸣,是咱们市刑警队的队长,有个犯人逃进了这附近的山里,又陆陆续续害了几个进山的游客,我们正在封山围捕。巧合的是你们的名字是一模一样,有个老乡向我们反映了你住在这里,这才闹出了这个大误会。” 平常点了点头,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开始的时候,你们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哗啦闯进来十几个人,又是锄头,又是钢叉的,我还以为你们要斗地主,抓土豪,围堵反动派呢。” 雷鸣笑了笑,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里说山上已经发现犯人的行踪,让他赶快回去,一起展开围捕行动。 看着雷鸣带着其他几个警察匆匆离去,平常关好了郭大爷的院门,刚才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木质的门拴被弄断了,眼下没办法,只好用一根木棍暂时先插着。 “头儿,刚才那个当兵的怎么回事?您还给他敬礼了,这种事情可是很少见,咱们局长那里可从没见您有过这样的态度,要不早就升您的官了。”一个警员边走边说笑着。 雷鸣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知道什么,刚才那个平常可不是什么普通士兵,军事题材的电视你们可都看了不少,打个比方说,人家可是《士兵突击》里的老a,《特种兵》里的狼牙,而且军衔还是个上尉。” “真有那么厉害么?看着似乎不像啊。”“人不可貌相,我看刚才那个平常身板还好,绝对不是好惹的。”“不好惹,你还用枪指着人家,说什么双手抱头,蹲下去?” 雷鸣听着几个手下的议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的内心有些波动,当兵的时候,他也曾向往能够成为一名特种兵,也为之付出了艰辛和汗水,然而终究还是失败了。可他从未后悔过,毕竟那为梦想去努力的过程也是值得纪念了骄傲的。 今天种种巧合之下,雷鸣见到了平常,一个年轻的特种兵战士,这个看起来或许像他的名字那样普通平常,可雷鸣从他的眼神,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知道,这是一个并不平常的平常。 平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又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误会。他心想如今山上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名字的人,不同的是这个人是个罪犯。 平常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插手,抓捕罪犯自然有警察去做,可身为一个军人,几年的部队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去肩负责任和使命,对他来说眼前的事情又怎么能置身事外,更何况罪犯和自己同名同姓,而且已经误会到了自己头上,这让他实在难以释怀了。 平常起身将东西收拾好,整理了床铺,给郭大爷留了一封短信和几百块钱,然后轻轻地开了屋门。也不去开院门了,直接一个起落翻过了院墙,径直往黑夜中的大山行去。 众警察原本已经发现了罪犯,可被他借着夜色又溜走了,大家忙活了大半夜,也没有任何收获,山里的温度开始降了下来,冷风嗖嗖地吹着,有些寒意的感觉。 指挥部里几个干警正对着地图分析着山上传下来的消息,市局的杨局长脸色十分凝重,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忽而他的脑海灵光一闪,看了看同样眉头紧锁的雷鸣,笑了笑说,“雷鸣,你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在村子里住着的那个平常是我们特种部队的战士么?如果是特种战士的话,那一定对野外作战和生存相当熟悉了,对这种山野中的行动,至少比我们这些长期在城市工作的警察要有经验的多了,你说是不是。” 雷鸣“嗯”了一声,点头明白局长的意思,可又有些犹豫地说,“局长,这个平常可以说是特种兵里的特种兵,尖刀的刀刃,要说野外作战能力,自然是家常便饭,如果有他加入,对我们抓捕人犯一定会起到关键作用,只是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个平常是在休假当中,而且又是部队上的人,我们不好去找人家。” 杨局长微微一笑,“正因为他是部队上的人,我才要他过来协助,这是我们也是他应尽的义务和应该肩负的责任。想想我们自己,又有那一回不是正休着假,这任务一来,便义无反顾地放下手头的一切,投入到战斗当中么?” 雷鸣不再说什么了,当即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叫人去请他过来,话还没说完,就听指挥部帐篷外面一阵喧闹。有人乐呵呵地欢叫着,“犯人抓住了,犯人抓住了。”杨局长和雷鸣等人听了,连忙走出去看,只见在两名武警的押解下,戴着手铐脚镣的杀人犯平常一脸颓废地走了出来。 “犯人是怎么抓住的?”杨局长说。一个武警走出来报告,“犯人是自己出现的,当时我们正从山上退下来,走到半路就看见犯人躺在路中央,当时正在昏迷之中,好像是被人打晕了,丢到那里的。” 杨局长听了,看了一眼雷鸣,见他嘴角露着微笑,当即明白过来,也笑了笑说,“既然人已经抓住了,大家都各自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解除封锁,收兵回城。”众警察听了,都十分高兴,将犯人妥善关押了,自去寻地方休息。 杨局长回到指挥部的帐篷里,舒了一口气,他坐下来看了看雷鸣,“这特种兵还就是不一样,果然一出手就见到效果了,这个平常还真是好样的,这次回去后,你调查一下他的所在部队,去向人家表示一下感谢。” 雷鸣摇了摇头,“局长,这个平常主动出手帮我们抓住了犯人,而且也不现身,就说明他不想这事情被人知道,据我所知很多时候,像他这样的特种战士,身份都属于军事机密,我们还是不要给部队添麻烦了。” 杨局长点头“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提醒雷鸣,这个平常表现得很出色,我很是喜欢,回去后你要多留意他的消息,如果将来他要退伍或是转业,记得一定要告诉我,这样一个人放在哪里都是人才,我们可不能放过了。 “局长这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留意的,这个平常很对我的胃口,到时候如果真进了警队,你可一定把他调给我。”雷鸣嘿嘿地笑了笑。 杨局长也笑了笑,骂了句,“臭小子,人还没来,你就先惦记上了。” “阿嚏!”平常打了一个喷嚏,心说这准时有人在惦记我了。刚才为了抓那个犯人,他也费了不少劲,这才认识到自己几天来睡的太多了,以至于呼吸有些喘。 平常靠着大树坐下来休息,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夜风吹过还真有些凉,他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靠在背包上看着夜空,不知是海拔高,还是环境好,这里的星辰格外的闪亮和清晰,看得时间久了,让人有些恍惚,感觉那些星辰就在自己眼前,仿佛伸手就能够触摸得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句诗的意境,此刻才让平常真切地体会到。 忽而一颗流星在天际间滑过,平常叹息了一声,心想,“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天上掉下一颗流星,地上就少一个人。如今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都已从天空滑落,从此之后,那茫茫的天际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孤零零地一个人。”他的眼角有些湿润,渐渐模糊了满天的繁星。 “嗷呜……!”忽然静夜之中传来一声巨吼,那吼声带着一阵腥风,将整个山林都吹得沙沙作响。平常吓了一跳,迷迷糊糊中忙站起身来,只觉腥风过后,有东西从树林中跳了出来,它跃上一块山石,居高临下地站着,那阵势着实威风凛凛。微微的夜色之下,就见它全身斑纹醒目,双目突兀如炬,尤其是额头那个“王”字花纹,让人一见之下,就胆战心惊。 “这……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只老虎?”平常那震动不已的内心惊叹了一声。 ------------ 第一章 梦迷南山【3】 平常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留意着周围,寻找能够逃跑的路径,眼见那老虎就要从山石上跃下,他忙转身放开脚步跑了起来,老虎似乎也不着急,等他跑出去数十米,这才轻吼了一声,跳跃着追了过来。 平常在这黑夜中难辨路径,眼前一团漆黑,忽然他脚下一空,想收住身体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觉整个人受了惯性被抛到半空,然后向下急坠,一时间耳边呼呼的风声大作。 平常知道自己可能一脚踏空,正摔下悬崖,慌乱中他双手向面前挥舞着,期望能够抓住树枝或者突兀的山石,然而除了继续下坠之外,面前空无一物。他感觉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知道距离死亡也越来越近,想起刚才看向星空时的感触,此时倒使得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或许那一颗流星就是我吧!我落了下去,这世上也少了一个孤独的人。”平常心里想着,他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到。 “叮当!叮当!叮当!”铜铃响起的声音,平常缓缓地睁开了眼,只见天已经大白,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槐树下。 “年轻人,你醒了?”有人问。 平常心下一惊,忙坐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根本没有人,刚才那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是……是那个疯汉!” 平常惊异着站起身来,又向周围细细瞧了瞧,除了那棵槐树外,什么都没有。他抬头看了看,那槐树十分高大粗壮,树冠如盖,遮蔽了很宽阔的一片场地。 “哗啦!哗啦!”树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动,平常小心地绕着一看,只见一片平坦的地上摆着一张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一只葫芦,一只酒杯,还有一卷东西。此刻有微风刮过,那卷东西就“哗啦!哗啦!”地开合着。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平常喊了几声,只觉一片空旷,连回音都没有。他走近几步,看向那卷东西,只见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平常大着胆子走到石桌旁,才看清那东西其实是一卷画轴,只见被风吹开的地方,用篆书写了两个大字。 平常是读文科高中毕业的,大学的时候又学的是历史专业,虽然仅仅上了一年就进了部队,但对这文字和历史文化的知识水平还是积累了一些的。这两个篆书他自然认识,那是“南柯”二字。 平常琢磨了一会,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下不禁有些好奇,轻轻地将那卷轴打开了一些,就看见下面又出现了两列字迹,也是篆书字体。 “小酌三杯是醉是醒;大梦千年非幻非真。” 这好像是一幅对联,表面看着十分简单明了,却不知有没有什么深意?平常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不明所以。他本想继续将那卷轴看下去,谁知伸手去打开那卷轴时,手臂不小心碰倒了那葫芦。 葫芦滴溜溜地往石桌边缘滚去,眼见就要掉下去了,平常眼明手快,一把抓在了手中,心中大叫着,“好险,好险,这要是掉下去,还不得摔成四分五裂了。” “咣当,咣当!”平常晃了晃葫芦,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之间有些口干舌燥,看见面前的酒杯,竟然顺势就打开葫芦,倒满了一杯。 那是绿澄澄的液体,在酒杯里犹如碧玉,澄澈美丽。 “年轻人,不用客气,请喝一杯!”平常的心中响起一个声音。他“嗞嗞”着嘴唇,情不自禁地在石凳上坐下来,然后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这一杯只觉入口处香甜如蜜汁,十分甘爽可口,接着便泛起丝丝苦涩,让人眉头不由地皱了皱,等到入喉之时又清凉甘爽,谁知进了肚子却又火辣起来,使得平常浑身上下又舒服又痛苦,又热乎又冰冷,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喝过这一杯后,平常打了个激灵,心想好奇怪的液体,不是酒也不是水,自然更不是饮料果汁了,可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丰富极了。 平常细细看了看手中的葫芦,只觉它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十分普通寻常。可不知怎么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倒了一杯,饮了下去。 这一杯倒没有第一杯的滋味了,不过味道还是有些怪异,入口时淡淡的,像是水,进而又有些滋味,似乎是酸的,又似乎是麻的,接着在喉咙的地方完全化开,散入五脏六腑,使得人全身一震,万千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十分清爽痛快。 “好!”平常大叫了一声,抓住葫芦,又倒了第三杯,看着葫芦里最后一滴液体流进了杯子,他心中一乐,“嘿!不多不少,正好三杯。” 此刻,平常似乎有些恍然,那对联里有“小酌三杯”的字眼,难道说的就是眼前么?他张口饮尽这第三杯,只觉已经没有丝毫的味道了,只是到了腹中之后,却极为舒服受用。 平常将葫芦倒过来放在嘴边抖了抖,好半天也没抖出半点东西,他呵呵一笑,将葫芦丢在一旁,拿起卷轴打开来,细细看了起来。 卷轴上记载着一个故事《南柯一梦》,这个故事可谓家喻户晓,平常在小学的时候,就听奶奶讲过了,他这才想起先前卷轴开始的“南柯”二字,看来指的就是这故事了。 那南柯梦的故事之后,绘着一幅画,平常一看之下,顿时惊异了。只见画里描绘着一颗高大的槐树,树下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石凳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道袍的光头和尚,正是那个似乎出现在梦里的疯汉。 “那槐树就是我身边的这棵了,这石桌,石凳也是一模一样,只是那疯汉的脚边,多了一只卧着的老虎,可是怎么看着那么熟悉,似乎就是昨夜遇到的那一只。”平常的心越想越是惊颤,它“怦!怦!怦!”地飞速跳动着,后背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冷汗浸透了。 忽而,平常的头脑有些眩晕,眼睛再看那画时,画里的疯汉似乎活了,望着自己呵呵地傻笑。 “啊!”平常大叫一声,从石凳上弹跳开来,谁知刚刚站定了脚步,就觉眼前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便倒了下去,此刻脑海忽闪过那句对联:“小酌三杯是醉是醒?”,他心中叹息,“小酌三杯,看来是醉了!” 平常缓缓地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迷蒙的双眼,发现自己似乎是靠在背包上睡了一觉,眼前的地方像是昨天夜里坐下来仰望星空时,所待的那片空地。他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心想难道又是做梦了么?怎么会这么真实? 平常揉了揉脑袋,琢磨着我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做奇怪的梦,而且梦里的事跟真的一样,让人心惊胆战,印象深刻。 “小酌三杯是醉是醒;大梦千年非幻非真。”平常默念了一遍,摇摇头笑了笑,心想这幅对联我记得还真清楚。 平常看看手表,只见它已经停了,显示的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三十三分。他眉头一紧,心说这表坏的也不是时候,现在都不知道几点了,得早些下山赶回部队了。 平常打了个哈欠,长出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身体,将背包挎在身上,忙迈开了步子,慢慢往山下走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平常昨夜上山时,黑灯瞎火的都没有觉得怎样困难,如今大白天往山下走,却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有道路的地方,如今却都没有了,四下里都是参天大树,越往山下走,丛林草木就越密集茂盛,让人不得不在缝隙间寻找出路。 “我不会是迷路了吧?”平常心里琢磨着。他一路往山下走,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终南山的植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密集了?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原始森林里一样。 的确,眼前越来越茂盛高大的森林将平常都弄糊涂了,还好他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知道在山里如果找不到路径的话,就沿着溪流这样的水路走,基本上都能够走出山野去。只是水路有一个危险地方,就是容易碰到前来饮水的野兽,不过如今这样的年代,在终南山里,像虎狼豺豹这样的野兽已经很少甚至绝迹了,就算野猪这样的动物,你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平常听说有个来山里的旅行的人,十天半月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头野猪,把他高兴坏了,连忙拍了许多照片,本来打算回去向朋友吹嘘的,谁知道被一个山民撞见了,就说这人真奇怪,没事干嘛给俺家的猪照相。旅行者一听,说道:“这山里的野猪怎么就成了你家的了?”只听山民说,“大哥,这不是野猪,这就是一头黑猪,俺们山里人养猪比较省事,都这么散养着的。”旅行的人一听,差点晕倒。 平常顺着溪流在山林里穿行,溪流渐渐变大,最后汇入了一条河,他又跟着河水走,等到河流渐渐平缓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总算是走下了山,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迷茫了。平常爬上一棵大树,从高处向北方看去,只见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那是一片林海。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真真切切地是成片的森林。 平常瘫坐在树杈上,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眼下如果不是自己还在做梦的话,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怪事。可是究竟怎样的怪事,使得原本应该是阡陌纵横的田地,变成了现在的森林,就算是国家倡导退耕还林,这速度也没有这么快?一夜之间田地变成了丛林,山野附近的村庄也没了踪影,至于人烟更是看不见半缕。 平常带着满腔的疑惑从树上爬下来,此刻头顶的太阳有些西斜的意思,看来时间已经是午后了。他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只好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一边吃喝,一边继续赶路。 这些吃的东西还有水原本是他准备好爬山应急的,谁知道来到这里后,就窝在郭大爷家里大睡了几天,如今拿出来正好应对一时的饥饿和干渴。 这一路还是沿着河流走,眼见着那河流从一两丈宽的小河,渐渐宽广最后成了数十丈宽,看着足有数米深的大河。他心想眼前若是有只船,估计都能够顺流而下了。正在胡思乱想时,远远地瞅见前面河水舒缓的拐弯处竟然出现了渡船停靠的渡头。 ------------ 第二章 天地与人【1】 “这里怎么会出现渡头呢?”平常心里想着。他赶忙向前跑了数十步,到跟前去看,只一眼心下便已经确定那就是一个渡头。就见顺着渡头有一条小路,道路一直向东延伸,最后没入密林中,不知道通向哪里。 平常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出奇地湛蓝,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蓝天,他心里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不能确定,忙在渡头周围四下里看了看,果然在离渡头十多米的岸边发现一块树立的青石,青石上凿刻着三个模糊的字眼。 他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喷在那青石上,只见那三个字眼清晰了一些,从笔画去看,是篆书字体,写的似乎是“沣河渡”三个字。乍见这三个字时,平常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一路走来,周围的一切变化又使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难道我还是在做梦么?平常心里疑惑着,如果不是在梦里的话,我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现在需要人,需要看见人,只要有人才能问出自己的答案。”平常在心里琢磨着,他忙加快脚步,顺着那条小路走去。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穿过了看到的密林后,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又走了片刻,终于出现了阡陌纵横的田地。 平常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有田地就会有人,有人就能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果然他顺着田地间的道路又往前走了不久,就见远处有一块隆起的高坡地带,上面郁郁葱葱满是树木,不过树木之间却露着房屋的尖角和烟筒,此刻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只见那烟筒处正飘散着袅袅的炊烟,这样的画面再衬着大片大片金黄的田地,远远地看去,格外的美妙,彷如一副活着的油画。 平常的步子开始放缓,空气里弥漫着田野的清爽,也夹杂着炊烟淡淡的火香味,他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已经快一天都没有吃饭的他闻见了炊烟,就好像看见了饭菜,口中的唾液不自然地就分泌了出来。 平常砸了砸嘴,他又加快了脚步,沿着田间小路,向那高坡上走去。 或许是这一天来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又或许是总算穿越丛林看见了人家,种种境况使得原本小心谨慎的平常此刻有些心神不宁,路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刻着一些符号,他只顾着低头走路,也没有看见,谁知刚越过大树,往前走出几步,一脚踩下去时,才发觉脚下的路是虚的,平常心里冒出两个字来“陷阱”,可是为时已晚,他已经收不住身体,整个人载了下去,脑袋不知撞到了什么,只觉耳边“嗡”地一声,眼前顿时一黑,晕了过去。 平常摔下陷阱的同一时间,高坡上忽响起一阵“叮当”声,不一时就见屋子里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只听男的说,“孩子他娘,听这动静,一定是个大家伙掉陷阱里了,如果是头野猪的话,可就够咱们家吃上一段日子的了。” 那女的笑了笑,“你怎么就想着吃了,前些天你抓的野兔山鸡什么的,咱们都还没吃完,要我说这次如果是只野猪的话,那咱们就拿到城里去卖掉,也好换些钱,买些粟米、大盐和布料,毕竟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也该早做些准备才是。”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先去看看,到底抓住了什么猎物。” “你还是小心一些,等看清了再下去。” “嗯,就听夫人的,呵呵。” 平常迷糊中感觉口中被灌入了什么东西,苦涩的像药一样,难以下咽。他不自觉地咳嗽起来,就这样给咳醒了,耳边随即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当家的,你快来瞧瞧,掉到陷阱里的那个人,他……他醒过来了。” 平常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头上还有点疼,只见眼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粗麻碎布的长筒衣衫,一垂到地的古装。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细看了一遍,没错眼前的两个人穿的是古装,头发也是女的挽起来,男的则披散着,看着极有个性。 而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土炕,粗布棉被,矮桌,纸糊的窗户。 “你这怪人,可算是醒了,我们还真担心你出事情,你也真是的,我们明明在树上做了标记,提醒了路中有陷阱,需要绕道走,你可倒好就这么掉进去了,幸亏那就是个普通的陷阱,要不然你若是有个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三口可就倒大霉了。”那男的有些气愤,语气之间更是带着甘陕两地浓厚的乡音。 “我……我这是在什么地方?你们是在演戏,还是我在做梦?”平常惊颤着说。 “当家的,这人看来是摔糊涂了,怎么说起胡话了?做梦我知道,演戏是什么东西?” “演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他还能说话,估计应该没事,只是他这一身打扮,太过奇怪了,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我们秦国人。” 平常乍听那男的提到了“秦国”,心里不由地惊了一惊,为了彻底弄清自己疑惑的事情,他连忙坐起身来,也用陕西方言开口说话,“这位大哥,大嫂,我是刚刚从山里面走出来的,想请问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如今是何年何月?” “当家的,他说话有些怪怪的,不过像是咱们秦国人的口音。估计是在山里面呆久了,一出来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习惯了。”女的笑了笑说。 “嗯!”男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平常,觉得他并不像是个坏人,笑了笑说,“咱们这里是秦国境内,而且此地距离国都栎阳城很近,来回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置于何年何月,我们夫妻也不知道,这得到都城里去问别人。” 平常是文科生,对历史很熟悉,而且大学本科专业也选的是历史,虽然只上了一年,可是对于史学书籍倒是读了不少。他听到了“秦国”,听到了“栎阳城”,心里略略一想,就惊讶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栎阳城是秦献公时期开始修建,并且迁都到此,到了秦孝公商鞅变法之后,才新建都城咸阳的。这么说来,此时秦国正处于秦献公或者秦孝公这段时期,也就是在公元前384年到公元前338年。” 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怎么会来到两千多年前的秦国?而且还是战国时代?平常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匪夷所思,这是小说或者电视电影里才有的情节——穿越。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呢? 平常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声音有点颤抖地问,“大哥,大嫂,我再想请问,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有秦国如今的主上是谁?可曾颁布过什么改革的法令?” 男的和女的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那男的说,“你的确是在做梦,白日做梦!这大白天的,你是睁着眼睛做梦。” “当家的,小心说话,这位兄弟刚才摔了一下,说些胡话也是情理之中,你就不要和他说笑了,还是说点正经的吧。” “是,是,是!听你的,我说点正经的。”男的说,“兄弟,咱们秦国的当今主上是谁,这我们夫妻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刚刚即位没几年。至于有没有颁布改革的法令,这个到没有听说过,只是三年前,我还在大户人家做奴仆的时候,听我家主人提起过,说是咱们秦国主上张榜求贤,只要是有能力强盛秦国者,就可以做高官,而且还能获得土地的赏赐。” 平常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如今已经确切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代了。而且他还能估计到,秦国很快就要进行一场大的变革,这自然是历史中十分著名的“商鞅变法”了。 这高坡上其实就住了一户人家,就是那一男一女的夫妻俩,男的叫嫪诚,女的叫邹青。邹青的父亲是商人,家里颇有些积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嫪诚却是个孤儿,父亲曾是秦国的一个军人,在与魏国的交战中命丧沙场,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病死了,这嫪诚便在大户人家里做仆役,有次随主人去邹青家里办事情,两个人仅一个照面就彼此喜欢了。 嫪诚的主人很是不错,主持着两个人婚事,尽管邹青家里有些不愿,但看在嫪诚主人的面子上,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两个人成了婚后,十分美满,嫪诚也因做事勤勉,被主人赏了几亩田地并一些钱财,两个人便在这离田地近的高坡上修建了屋子,成立了一个真正的家,没过多久,邹青怀了孕,这一个小家也更加美好了。 因此地除靠近山区,常有山里的野兽经过,有些会破坏田地,有些则对人有伤害,为此嫪诚便在高坡周围和田地附近挖了不少陷阱,后来发现这样一来,隔三差五就能捕获一些猎物,给饭桌上增加了不少油水,猎物多了也能拿到城里去换些余钱。为了便于捕猎,嫪诚更用麻线做了报警的东西,连接在屋子里的铜铃上,只要有猎物掉进陷阱,铜铃就会响起来,十分的省事。 嫪诚知道这地方近山,没有几个人经过,可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每个陷阱前面都做了提醒的标记,防怕有人经过时掉下去。谁知道平常根本没注意,就这样掉进陷阱,好在除了脑袋撞了一下,有些疼痛外,倒无大碍。 这三个人相互介绍了来历,彼此都算是认识了,只是平常自然不能说自己是两千年以后的人,他介绍自己时就说是住在山里的人,名字和年龄这些都没有变,还是平常,二十有五。 平常此刻已经知道自己似乎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来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秦国,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奇事,他一时间就算是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如今就只有叹息一声,安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了。” 平常看的出来,嫪诚和邹青两夫妻都是十分淳朴善良的人,自己的穿着打扮,说话谈吐很明显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可就是随便编了个故事,说自己是从小在山野长大,这是第一次下山来到这里,什么都还不是很懂,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大哥大嫂不要见怪。如此,这两个人就深信不疑了,而且还很热情地招呼自己。 “这个年代的人还真是好啊,才刚刚认识没一会儿,就这么真诚的对待我,让我都有点不适应了。”平常心里暖暖地想。 ------------ 第二章 天地与人【2】 “嫪大哥,嫪大嫂,小弟今天真是打搅你们了,也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是抱愧的很。也很感谢你们救了我,告诉我一些事情,让我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平常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行礼。他对古时候这些礼节也不怎么清楚,就知道抱拳时左手背在外,只是作揖的时候,他的腰弯的很低。 嫪诚见此,连忙过来扶起,“平常兄弟,麻烦什么的,感谢什么都不用的,只要你人没有事就好,我们夫妻都是寻常人,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 邹青也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平常兄弟,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看你的穿着打扮虽然有些怪异,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依我看来,你可不像你的名字那样是个平常的人,这次从山里出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的,还有无法预料的际遇。” 嫪诚点了点头,拍了拍平常的肩膀,笑着说,“平常兄弟,你嫂子看人是很准的,当年偶然间见了我一面,就认准了我这个夫婿,你也瞧见了,现如今我们的生活当真是十分幸福。” “当家的,你这话是夸我眼力好呢?还是夸你自己本事大呢?”邹青的脸有些红。嫪诚呵呵一笑,“我是把咱们两个都夸了,都夸了!” “都快要当爹了,还这么不正经,也不怕平常兄弟笑话。” 平常看着两个人脸上荡漾着幸福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羡慕的感觉。他是一个孤独惯了的人,幼年时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爸爸妈妈工作忙,一年到头难得见上几回,后来爷爷奶奶相继故去,家里面时常就只平常一个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他独处的习惯和孤僻的性格。 从小学到大学平常的朋友也不多,女朋友就更是没谈过,其实若论长相,他也是帅哥一个,身高也有一米七八,女孩子暗恋他的也不少,都因他那冷冷的面孔和孤寂的身影而渐渐远离。好在他大学上了一年就直接去当了兵,在部队这样的集体中度过了六年,性格等各方面已经是大有改观。 其实曾经也有暗恋过的女孩,却都因为自己的性格等原因,连告白都没有就彻底终结了。等到在部队里使他有所改变后,这一时之间还没来得及去考虑男女之事,毕竟就算考虑也只能是白费脑子,这部队里一天到晚都是一帮大男人,但凡有个姑娘,早不知有多少人惦记了,平常想也是白想。 平常知道自己改变了不少,他多么想对爸爸妈妈说一些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可突然噩耗传来,那些话他们已经永远听不到了。平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送别爸爸妈妈的,不过他记得自己似乎没有流一滴眼泪,这或许是部队的热血精神使变得他足够坚强,又或许是眼泪已经化作悲伤的血液流进了心里。 “平常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嫪诚和邹青看着呆滞了半天,而且眼神中划过些许悲伤的他,一起关切地问。 平常连忙呵呵一笑,“大哥,大嫂,没什么事的。我只是觉得大嫂刚才的话很有道理,这次既然下山来了,那么要不做出一番大事,岂不枉费堂堂七尺之躯。” 这句话说完,平常的心里忽然有些释然了,“老天让我有幸回到这个年代,这难道不是一种际遇么?如今可是战国时期,正是群雄并起,百家争鸣的大时代。我又何必烦恼,何必悲伤?不如好好把握这难得的际遇,运用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学习,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想到了这里,平常只觉心底不知不觉就升腾起一阵暖暖的东西,这让他的双眼闪烁着,都快要迸发出光彩来了。 平常的表现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凡是有梦想,有志向的人,谁不想生活在一个能够任你发挥的时代?而作为一个男人,谁不想顶天立地,去做一番举世瞩目的事情?谁不想做英雄。可是要想做万千人瞩目的英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当能够做英雄的际遇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是否能够拍拍胸脯,告诉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呢? 英雄的际遇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而已,如今平常已经准备好了,他眼里所散发的光彩就是证明,那是一种期待与渴望的光。 邹青已然发现平常身上刹那间所发生的变化,不过她看到刚才还一脸哀伤的人,很快就变得光彩蓬勃,充满勇气和力量,着实在心里吃了一惊。此刻,她更能够确定,这个人绝对不平常。 此时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了,平常也只能在嫪诚家里借宿一宿,吃过晚饭后,三个人围着油灯说了会儿话,邹青挺着大肚子,不能久坐,聊了几句就先行去睡了,剩下平常和嫪诚两个人相对而谈。 邹城自从把家安在这里后,就少与人交谈,平日里也就陪老婆说说家常,如今见了平常,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平常也正好想知道如今的一些具体情况,便像个学生一样认真听着,偶尔遇到不解之处,就插一句问话。 平常对历史也相当了解,问的问题也就切入重点,于是就见这两个人,一个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个专注地倾听,彼此真的就像成语说的那样“一见如故”。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竟然坐着说了一夜的话,若不是窗外的光线照进来,他们或许还会继续说下去。 这样也好,经过一夜的畅谈和倾听,平常对于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此刻正处于史书上的战国时期,自赵、魏、韩三家分晋后,他们与齐、楚、燕、赵、秦四个实力较强的诸侯国并立,史称战国七雄。 现今形势,以魏国的实力最强,楚国任用吴起变法革新,国势日隆,称雄江南。秦国和燕国实力最弱,尤以秦国地处崤山以西,在崤山以东的六国眼中有如夷狄,处处被鄙视。秦国的主上有感于国势衰微,为各诸侯国所轻视,便立志图强,颁布了求贤令,招揽天下贤才。 其实除了战国七雄之外,尚且并存着数个小国,比如名义上的宗主国东周,还有卫国,鲁国,宋国,中山国等。另外尚有多个少数民族势力,如北方和西方的林胡,楼烦,东胡,匈奴,义渠,南方有巴蜀,闽,越。 平常知道这是一个分裂对抗,又兼并融合的大时代。它就像是一场场波澜壮阔的大戏,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其中百家争鸣,纵横捭阖,对阵疆场,演绎的尽是英雄,尽是热血,尽是传奇。 想到了这一切,平常的内心更是波澜壮阔了,他不禁感叹,“自己有幸回到了这个时代,能够去亲历,去见证那些过去只能在书上看到的一段段精彩,去看看那些活生生的历史,当真是一种非凡的体验了。” “叮当!叮当!” 连接着陷阱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嫪诚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看看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色,笑着说,“平常兄弟,你我一见如故,相谈甚笃,这一晚上可真是痛快啊!” “痛快!” 平常也笑了笑,心想,“的确是痛快,说了一夜的话,这嫪诚大哥怎么一点疲惫的样子也看不到,反而更加神清气爽的样子?难道古人有什么熬夜养生的妙招么?”他跟着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腿脚。 “嫪大哥,这外面铃铛响动,看来你的陷阱里掉了猎物了,我们去看看如何?”嫪诚点了点头,带着平常开了屋门,去陷阱旁边查看。 此刻天才只刚刚明亮,田野里静谧得非常,空气格外的清新,悠长的呼吸之后,令人全身疲惫感觉顿时消弭殆尽。那头顶的天空清澈纯净,看得平常眼里闪烁着泪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眼泪,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喜爱,充满了感动,充满了敬畏。 嫪诚一到屋外就站住了,他面朝着太阳将要升起的东方站立,眼睛微微地眯着,胸腔缓缓地起伏着,就这样好一阵子,才慢慢睁开眼来,轻轻地迈开脚步,一边走路,一边微笑着说,“平常兄弟,自从搬到这里后,我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像刚才那样站上一阵,一是呼吸这天地给予的灵气,二是向天地表示崇敬的心意,感谢它们带给我们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这心里都会暖哄哄的,有时候还会不知不觉留下泪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平常“嗯”了一声,“嫪大哥,这样的感觉,我刚刚也有,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下山以来,一切的变化都让我心慌意乱,可是刚才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彻底平静了,我开始喜欢这里的一切。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这或许这就是天地与人的一种交流,一种共鸣,也是我们人对天地,对美好事物的感动吧!” “平常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话我就说不出来,你嫂子说你不同凡俗,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看错。”嫪诚笑了笑。 平常听了这话,心说以前看书的时候,在各种史书,传记,还有小说里也常见到“看相”的情节,某某江湖术士看见某人,从面相就看出这人的富贵,贫穷,吉凶,那个时候总觉得这些事挺玄乎的,自己也从来不相信,现在听嫪诚这么说起,难道古人的眼睛和现在人的不一样?能看到现在人看不到的东西么? 不过平常又一想,自己一个现代人,不知怎么就回到了两千多年前,这样的事情都够不同寻常的了,更何况古人能看到现代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了。就像嫪诚刚才那样,或许古人都是用自我的心去感知,去看这天地中的一切一切,正所谓在古人的眼里,“天、地、人”三者是统一的,紧密相连的。 “又或许现代的污染太大,蒙蔽了人的双眼,所以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了。”平常暗暗琢磨。 ------------ 第二章 天地与人【3】 “平常兄弟,看情况是有大家伙掉陷阱里了,前面陷阱里的动静可不小。”嫪诚有些乐呵呵地。平常果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撕咬着,在低吼着,他从这声音判断,可那能是一只狼或者豹子之类的,不由提醒嫪诚,“嫪大哥,我们小心一些,这好像是一只猛兽。” 嫪诚点了点头,带着平常走向陷阱走近了一些,只见数丈深的陷阱中,果然掉进去一只狼,一只浑身白色皮毛的狼,这白狼的身形高大,比一般的狼要长出许多,一双凶狠的眼睛闪着亮光,呲牙咧嘴地在陷阱中上跳下窜,见有人出现,立即白毛立起,半张大口露着寒光闪烁的尖牙,呜呜地凝神戒备。 “怎么会是只白狼,得快点救它出来!”嫪诚乍见那白狼,脸色有些惊异。平常有些诧异,不过细看那陷阱中的白狼,似乎听得懂人话,见嫪诚说要放它出来,稍稍地平和了些,竖着的白毛慢慢地顺平下去。 “嫪大哥,这白狼你认识么?怎么要放了它?我看它似乎能听得懂人话。”平常一边帮着嫪诚抬着梯子,一边问。 “平常兄弟,你也是山里面出来的,有没有听过这山里的白老爷子?” 平常笑着摇了摇头,只听嫪诚说,“山里的这位白老爷子,是个有名的猎户,他那捕猎的技艺是相当的高,那些豺狼虎豹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不是脚软,就是撒腿就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白老爷子就养了一群狼,双方合作着打猎,已经很长时间了。如今这山里的狼群,基本上都和老爷子有点关系,它们一般不会伤害人,左近的人也都知道,对狼也没有敌意,再加上这些狼经常帮助驱赶破坏庄稼的野猪,兔子等,或许是它们和人接触久了,所以也能大致懂得人的意思。” 平常呵呵一笑,心里寻思,“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挺有趣的,有机会得见见这白老爷子。”想到这里当下问,“嫪大哥,你可知道这位白老爷子在哪里能见到么?” 嫪诚摇了摇头,“平常兄弟,你生活在山里也有很多年了吧?刚才就连你都说没有听过白老爷子,那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只是在市集听别人说见到过,说他拿了猎物换米换盐,不过这也是偶尔听说的事情,说他有时候隔几个月,有时候隔大半年才下山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山里面,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平常“哦”了一声,跟着嫪诚两个人合力将木梯放入陷阱,就见那白狼“呼”地一声,顺着梯子蹿了上来。白狼恢复了自由,十分兴奋的样子,朝着嫪诚和平常看了看,跑过来围着嫪诚和平常两个人身体各转了一圈,接着就飞奔远去,不一会儿就入了远处的丛林。 平常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惊颤,方才那白狼围着自己转圈的时候,从鼻子挨着自己嗅了嗅,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看嫪诚很平静地站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早拔腿逃跑了。 嫪诚哈哈大笑一声,很是高兴的样子,“平常兄弟,你可知道这下我们算是走了运了,以后进山就安全的多了。” 平常疑惑不解,摇摇头问,“嫪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兄弟,不可能不知道,刚才那白狼可不是普通的狼,它可算是这山里的狼王,它从陷阱出来后,过来在我们身边都转了一圈,嗅了嗅味道,其实是记住了我们,它回去后一定会向手下的狼群传达消息,那我们以后若是进了山,遇到了狼就不会遭遇伤害,而且遇到其他猛兽,它们还会保护我们,你说我们是不是区区举手之劳就走了运?” 平常听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帮着嫪诚将陷阱恢复了原状。 “嫪大哥,我听说狼这种动物很聪明,这次掉进了陷阱吃了亏,以后它可就不会再掉进去了。” 嫪诚说,“最好是不要再掉进去了,要不我还得将它放出来。只是这些动物再聪明也没有我们人聪明,只要想猎杀它们,何愁想不出千百种方法来,要取它们的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 平常想了想,心说这话说的的确不错,豺狼虎豹只有爪牙之利,而人能够制造无数工具,杀它们根本不用费劲,就算使它们灭绝,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两千年后的世界里,秦岭山中已经没有老虎的踪迹,狼也很少见到了,这就是个证明。 “平常兄弟,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嫪诚忽然问。平常忙笑着说,“我在想昨夜大嫂烹制的野兔肉,当真鲜美无比……。”正说到此处,忽听远方传来一阵狼的吼啸声,啸声过后就见六七只灰狼在那只白狼的带领下,飞奔了过来。 平常心下大惊,看了看嫪诚,“嫪大哥,这么多狼扑了过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嫪诚也有些大惊失色的样子,摇了摇头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两个人惊颤的功夫,群狼已经奔到近前,却见每只狼口中都叼了一样东西,有野兔,有山鸡,尽是野味。来到平常和嫪诚的身边,放下东西后,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入丛林去了,独剩那白狼跑到一半,回头向两人一声长啸,像是在感谢,接着也没入了丛林。 嫪诚和平常两个人松了口气,相对一望哈哈笑了起来。 “嫪大哥,我这刚说到大嫂做的兔肉好吃,你瞧瞧这就给咱们送来了几只野兔,这白狼还真通人性,懂得知恩图报。” 嫪诚点了点头,“平常兄弟,你这在山里长大人自然比我们更加了解动物,我以前听那些有学问的先生们说过,天地万物皆有灵性,现在想来还真是如此,人与人之间,人与万物之间,相处是一样的,你用真心去待它们,它们也会用真心对待你,这道理似乎就是如此了。” 平常听了这些话,寻思了一阵,心说这样的道理说得倒是不错,只是用起了可就不那么合适了,尤其对两千多年后的社会。 两个人又闲谈了几句,邹青出来呼唤,“饭菜已经备好,快进屋洗漱了吃饭。”嫪诚老远向妻子答应了一声,将那些野兔野鸡拎在手中,笑眯眯地与平常并肩回家。 平常看着这一对夫妻,心想着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看似平平淡淡,可其中却有许多滋味,他们的心中早就和这里的一切融为一体,功名利禄,纸醉金迷早已化为尘土,他们的心里只有对生活,对彼此,对周围一切的爱和珍惜,这或许就是他们如此幸福快乐的原因吧。 三个人吃罢了早饭,邹青见那些狼叼来的野味比较多,如今天气比较温暖,怕一时吃不完放坏了,就嘱咐嫪诚将野味拿到城里去换些米盐回来,平常也想进城去看看,正好与嫪诚搭个伴,路上也不会寂寞。 嫪诚见平常的衣物有些怪异,怕这样子进城不太方便,便将自己的一套衣服给了他。平常自行去换了衣衫,等穿上了身,只觉两条光溜溜的腿在那衣服之间,十分不舒服。这才忽然想到以前学历史的时候,书上说这个年代,裤子还没有出现,也没有内衣内裤。 古人所穿的叫做深衣,大致分为两种,一种穿在身上后,前面会有一片衣襟,这衣襟如果是直的边,穿上后与地面垂直,因而叫做“直裾”;如果衣襟边是尖角的形状,穿上后要将衣襟在身上盘曲缠绕后再用腰带固定,这叫做“曲裾”。曲裾很长,常常被绕到背部,于是有人也叫它“后裾”。 平常穿在身上的衣服是直裾的一种,穿在身上后,看起来像现在女子所穿的长筒连衣裙,比较简单也节省布料,是普通百姓常穿的衣物,或用粗布,或用麻布。而中国历史上,裤子出现应该是到西汉的时候了,所以在西汉之前的许多时间里,古人的下半身,没有一件真正意义的裤子,这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内裤了。 平常觉得没有裤子,一双腿凉飕飕的有点不适应,便将裤子穿在了直裾的里面,这才感觉舒服多了。他脚上还穿着野战专用军靴,显得十分突兀,只好脱了下来,向嫪诚借了一双破破烂烂的麻草鞋穿了起来。 平常将换下来的衣服鞋子都收拾好,放进背包里,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手机在里面放着,他忙拿出来看,只见还有很多电,信号也是满格的。 平常连忙拨了部队领导的号码,可是听筒里面除了“嘟嘟嘟!”的盲音,什么都没有。他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只好放弃了。平常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手机上的时间也停顿了,它和手表的停止的时间一样,都是凌晨三点三十三分。 平常琢磨不透这是为何,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把包里的东西都一一翻看检查了一遍,发现还真不少,打火机、手电筒、望远镜、军刀等等,还有几包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 平常笑着想,“这些东西我可得小心收好了,如今到了古代,它们可都是宝物了,用处大了去了。” 平常换好了衣服,稍稍整了整仪容,背上包出来见了嫪诚和邹青,两个人眼前顿时一亮,平常的身形有一米七八左右,这在战国这个时期算是七尺靠上的高度了,再加上他在部队里长期锻炼下来的身板,站在那里可说是既高大魁伟,又仪表不凡,在嫪诚和邹青眼中,着实是一个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的好儿郎。 “好兄弟,我这衣服让你一穿,倒显出几分英雄气来,只是似乎有些短小,也有些寒酸了,趁不出你的人来。”嫪诚此刻见了平常,只觉比先前似乎近了很多,心想可能是这衣服一换,让人心里看着舒服。 “平常兄弟这一身打扮,去了市集还不知会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倒,就是我看了这心里也直赞一个俊俏。当家的,你的衣服的确是有些小了,今天到了城里,如果见到做衣衫的店铺,给他选一件合身的才是。”邹青笑着吩咐。 嫪诚乐呵呵地点头答应着,这两个人的话将平常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挠挠头上的短发,干笑了一声,跟着嫪诚一齐出了门,在邹青连连的嘱咐和交待下,顺着田间道路往北而来。 ------------ 第三章 徙木为信【1】 嫪诚和平常一路北行,两个人到底是一夜未眠,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均有些疲惫。 “平常兄弟,这还有一百五十多里的路呢?你我都是一夜没睡觉,要不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前面的村子,咱们找户人家,先睡上一觉,再赶路不迟。” 平常听了,心想,“一百五十多里,也就是七十多公里,放到现在坐个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可在古代你得走上大半天。”想到这里,便问,“嫪大哥,按你的意思,我们晚上可就赶不回来了。” 嫪诚说,“这个是自然了,就算我们不在前面休息,这到晚上也是赶不回来的。过去我上城里,都是隔一夜,才赶回来的。” 平常“哦”了一声,本想说大哥你难道不担心嫂子么?可又觉得这话说了有些不妥,便没有吭声。嫪诚带着他又走了一会,果然见着一个小村子,大概有数十户人家居住在这里,两人在一位老先生家里休息,眯了些许时候,这才起来继续赶路。 “平常兄弟,咱们刚刚经过的那个村子叫镐村,据说那片地方过去可是大周的都城,十分的繁华,如今你也瞧见了,若不是有这村子的人还开垦着附近的许多土地,那地方怕是早就成荒野了。”嫪诚叹息了一声。 平常想想经过村子时看到的一切,心下不禁有些凄然,“嫪大哥,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残垣断壁,那些矮丘土堆难道就是过去周朝的王都所残存的痕迹么?” 嫪诚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周朝的王都早已在过去的战争中损毁了,附近的老百姓也为了建造自家的房屋,拆掉了不少建筑,如此经历数百年,就成了眼前的这些景象。” 平常“哦”了一声,暗自心想,“历史上的镐又叫镐京,它与沣河西岸的丰京并称丰镐,作为西周王朝的都城,历时足有二百多年,曾经定然繁华富丽,如今却只剩下这些,当真让人叹惋。”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行至傍晚时分,此时他们早就踏上了大路,据嫪诚所说,这条大路通往沣河与渭河交接的一个渡口小村镇,只要在渡口乘船顺流而下,入夜的时候就可以到达栎阳渡,从栎阳渡到栎阳城不过数里的路程。 平常果然见这大路上已经不同了,有了车辙的痕迹,也能见着一两个行人,将近沣河与渭河的渡口村镇时,来往的人跟着多了起来,道路两旁建着些房屋,都是茅草盖顶,十分简陋的样子。 嫪诚指着两旁的屋子说,“平常兄弟,我们到了这里,往后的路上可就热闹起来了,你瞧瞧这两边的房屋都修建的很好,其中有卖吃食的,有卖酒水的,有让人打尖休息的,还有富家大户用来招揽人才的行馆,等我们到了栎阳城里,那就更繁华了,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在城里买的到。” 平常左顾右盼,瞧了半天也没觉得这里有多么热闹,知道是自己见多了现代的大都市,因而对眼前的小村镇就没法看在眼里了。他跟着嫪诚在来往的人群中穿行,来到渡头前的场地上,只见这里拥拥簇簇,都是在等着坐船前往栎阳的人。 古人出行分水路和陆路,水路乘坐舟船,或逆流而上,或顺水而下;陆路则视道路远近,行事缓急,或步行,或骑马或驾车。 嫪诚因识得此地的一位船家,没费多少周折,就带着平常上了一艘小船。此时的船造的比较粗陋,没有避雨遮阳的船篷,也没有风帆和橹。顺水而下时,只是靠船家用竹槁在水中点来点去,支撑着把握方向,逆流而上则需要纤夫去拉纤了。 平常所乘的船不大,也满满地挤了数十个人,那船在水中吃水很低,距离船舷只有巴掌来高,稍有风浪便有水花溅进船里,瞧得人心惊胆战。 “这古人也有超载的时候啊,难道这是中华交通运输的一项传统么?”平常心里想。 船在渭河中行进着,那河面又宽又缓,河水清澈见底,水草游鱼均能看得清清楚楚。平常看那河水似乎不是很深,两岸又是绿树成荫,风景宜人,再加上他的水性极好,一路上也就没将脚下的危险放在心上。 这只船晃晃悠悠地顺水而下,倒是十分快捷,果然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到了栎阳渡口。这栎阳渡口是个不小的地方,岸边停靠了许多船只,渡口附近也修建着许多房屋,此时舟船之上,房屋里都掌起了灯火,一点一点虽然看着有些昏昏暗暗,却也凭添了不少朦胧的美妙来。 平常和嫪诚走上岸来,顺着大道径直往栎阳城走去,走到半路上,忽听前面黑暗中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功夫,就见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走了回来,有人叫嚷着,“栎阳城城门关闭了,大家都回去了,明天早上再进城不迟。” 嫪诚心下奇怪,忙上前问,“这位大哥,咱们栎阳城从来都没有关过门,怎么今日就突然关闭了呢?” “这还不都是那个卫国来的公孙鞅给搞的,他现今位居咱们秦国左庶长,说是要变法革新,因而贴了告示说自今日起,秦国境内要进行宵禁,每夜戌时响暮鼓关城门,闲杂人等不得在城中漫步,违者鞭打五十。” 嫪诚听了呵呵一笑,仍然带着平常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才悄悄说,“平常兄弟,你不用奇怪,哥哥我自有办法带你进城。” “嫪诚大哥,据我所知这个公孙鞅执法十分严苛,我们这样岂不是触犯了法令,若是被抓住了,是要受刑罚的。” 平常跟着嫪诚一边在栎阳城中走着,一边说。原来嫪诚与守门的军官熟悉,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有急事,非得进城不可,这就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嫪诚哈哈一笑,“平常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个公孙鞅身为我们秦国的左庶长也有些时候了,也曾颁布了一些法令,可到头来都不了了之了。就拿如今这宵禁来说,你也看到了守门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有事情,照样还是放你入城。如今这暮鼓已经停息,按说街道上应该没有人了吧?可你瞧瞧,现在还不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如常。” 平常看看四下里的情况,想想也是,心下暗自奇怪,史书上说商鞅变法革新,在秦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如今为何颁布法令,会没有人在意呢?他不及多想,跟着嫪诚进了一家店铺。这是一家可以居住吃饭的铺面,起名叫安居馆,掌柜的认识嫪诚,一见面就打起笑脸迎上来。 “嫪大爷,有几天没见您了,怎么今日有空进城里来呢?” 嫪诚哼了一声,板起脸来说,“萧大哥,你要是再‘大爷,大爷’的这么称呼我,以后我可就不来你的店里了。” 嫪诚说完,向平常介绍,“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萧八方,为人十分的仗义。” 那萧八方身材微胖,全身上下穿着干净利落,双眼大而有神,面色微黄,下巴蓄着一撮山羊胡,总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颇有些亲和力。 他上前拉住嫪诚的手,笑着说,“嫪诚兄弟,你萧大哥开门做买卖,这进门的都是客,都是爷,我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见了你也不自觉地顺嘴就叫大爷了,兄弟莫怪,莫怪。” “萧大哥,这开门迎客的事情,大可以交给小伙计们去做,你又何必自己亲为,怎么说你也是个掌柜的,这见人就矮三分的事,还是少做的好。” 萧八方点了点头,抬眼看见嫪诚身后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地在心里赞了一声。 “好身姿,好相貌!” 平常见萧八方看着自己,忙过来抱了抱拳,自我介绍了几句,说的和先前对嫪诚夫妻的话一样,说自己是山里长大的,如今下山打算闯荡闯荡,见见山外世面。 萧八方听了,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平常兄弟,请恕我无礼了。在下开着这安居馆的生意,这些年来来往往看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说句不怕您笑的话,在下向来看人很准,只要有人从我眼前一过,我就能说出他的大概来,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今天我看见了平常兄弟,不知道什么,竟然瞧不出什么端倪了。不过在下认为平常兄弟似乎不是山里人,也不像是在山里长大的,只因兄弟身上所散发的英武不凡之气息,绝非山野之中的人所具备。” 平常听了这些话,有些惊讶,心想还是这萧八方见识多广,一眼就看穿自己不是山里人。不过平常也很想问一问,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凡的气息?不过最终觉得还是不问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自己是初来乍到的。 平常,嫪诚,萧八方三个人进了安居馆的里间,大家分宾主落座,说是落座,其实就是脱了鞋,围着一张矮矮的方桌,跪坐在苇席之上。平常和嫪诚都是穿破草鞋来的,两个人都赤着脚,止有萧八方一人穿着袜子,他见此觉得有些不妥,忙解了袜带脱袜,三双赤脚坦诚相见。 平常算是见识了如今的袜子,那是白布缝制,三角形的样子,长约尺许,开口处有袜带,穿着时用来束紧上口。平常知道袜子在此时并非人人都能穿得起的,像嫪诚这样的寻常百姓自然是没有袜子可穿了,萧八方算是个有钱人,买得起袜子穿,自不必说了。 平常其实是有袜子的,只是他早上换鞋和衣服的时候,脱下来放进背包了,毕竟穿上草鞋,脚大部分都是露在外面,穿着现代的袜子太过招摇,太过与众不同了。 嫪诚将带来的野味都交给了萧八方,交代了家里所需用的物品,他知道到了明天回去的时候,萧八方自然会准备好一切。这时伙计端上酒菜来,三个人边吃边聊,平常尝了尝饭菜,只觉口味都比较清淡,菜汤之中也没有多少油水,料想是此时的油盐酱醋等调味品还不是那么丰富,价格太昂贵,人们食用时放的量少的缘故。 那酒倒是有些滋味,入口清洌甘爽,酒味丝毫不刺激,入喉顺滑,回味幽香绵长,待进了肚子里就慢慢地发起热来,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平常一连喝了数杯,直瞧得嫪诚和萧八方目瞪口呆,两个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 “兄弟真是海量,海量!” ------------ 第三章 徙木为信【2】 “嫪诚兄弟,平常兄弟,你们这一路过来,可曾听闻今日白天的时候,栎阳城里出了一件奇事么?”萧八方饮尽一杯酒后,忽而提起。 嫪诚摇了摇头,“萧大哥,我们这一路过来十分顺利,也没听见有人议论,不知你所说的是怎样的奇事?”平常看了看萧八方,顿了顿说,“萧大哥,你所指的事情是否和左庶长公孙鞅发布的宵禁法令有关?” 萧八方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说,“平常兄弟果然有见地,一开口就说到了事情的点子上。要说这一件奇事,还真是和这位左庶长公孙鞅大人有关,自从三年前他来到秦国之后,深受当今主上孝公的器重,如今又授他以左庶长之职,全力主持变法事宜。可先前颁布的一些法令,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就像今夜的宵禁法令一样,虽然关闭了城门,可有办法的人还是能进来,大街上更是和平日里没有多大变化,照旧人来人往。” 嫪诚吃着酒菜,似乎对萧八方的话不怎么关心,不过他听到“孝公”二字的时候,心想原来当今主上是孝公,这个好像过去主人提到过,我怎么给忘了? 不过嫪诚看平常正出神地听着萧八方的话,也就留心了一下,当听到大街上这句时,他心下不由地想咱们秦国人向来散漫,好逸恶劳,虽说已经受够了别国的鸟气,心里愿意国家能够通过变法强大起来,可这法令一下到自己身上,就又都不去理会了,甚至还有了抵触的心理。再加上多年来,上层官府做事有失民心,以至于常常颁布法令,可到了后来都无法实行,最终都不了了之。如今的秦国人,早就不信任官府了,这左庶长公孙鞅若是不能做到取信与人,那么变法的事,怕是无从谈起了。 平常听了这些话,心里隐约想起一些事情来,他记得小学时候好像读过一个故事,说的就是公孙鞅为了取信与民,在栎阳城的南门外竖了一根木头,并宣布:“谁能将木头扛到北门,就赏金十镒。”老百姓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都只是议论纷纷,并没有人上前扛木头。 公孙鞅见此便将赏金提高到五十镒,没想到赏金高了,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大家却越觉得这事情不可能,还是没有人去扛这木头。最后还是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将木头扛到了北门,获得了五十镒赏金,老百姓这才相信公孙鞅的话是真的,自此颁布新的法令,终于得到了贯彻和实施。这就是十分著名《徙木为信》的故事。 平常想到这里,就猜测着问,“萧大哥,你所说的奇事?是否就是这位左庶长公孙鞅在南门外立一根横木,只要有人能将这横木扛到北门,那就会赏十镒金钱的事情么?” “咦……!”萧八方惊出了声,他瞪圆了眼睛。 “平常兄弟,方才我听嫪诚兄弟说过,你们是一齐从乡野过来的,这一路上也没听人说过什么,而且这左庶长立横木,赏十镒金的事,才只今日午后发生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兄弟会未卜先知的神技么?” 这些话将平常问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脑子里迅速翻转了片刻。 “萧大哥,你有所不知,方才我和嫪诚大哥正是从南门进的栎阳城,我在城门口瞧见一张告示牌,虽没有仔细看,但也扫见了几句话,说的似乎就是这件事情。” 平常刚刚进城时,的确瞧见南门外挂着一块写满字的告示牌,至于写些什么,根本没有看,只是此刻见萧八方问起,情急之下就囫囵着说了出来。 萧八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原来如此,平常兄弟说的没错,在下说的这件奇事,正是左庶长公孙鞅立木之事。” 嫪诚问,“萧大哥,那这公孙鞅立木之后,可有人去扛么?” “哪里会有什么人去扛,赏十镒金去扛一根木头,谁会相信这等便宜的事情,再说了官府向来做事只进不出,谁知道其中有没有阴谋,如今立了横木在南门,老百姓只当是瞧瞧热闹,又哪里敢上前去扛那根木头。这公孙鞅见摆放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竟然无人上前一试,只得收拾了东西,打道回府了,据说明日还会将木头立出来,至于有没有人去扛,那我们就得去瞧一瞧了。” 平常心中笑了笑想,这两个人又怎么能够知道,这根横木最终还是被人给扛了。当下也不去说破这事情,只是稍稍提醒了一下。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日再立木头出来时,这左庶长公孙鞅或许会提高赏金,那么这根横木迟早是要被人扛起来的。” 嫪诚呵呵一笑,“平常兄弟,这你可就说错了,扛一根木头,赏十镒金已经是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果提高了赏金,估计就更没有人相信这事情了。”萧八方摸着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同意嫪诚的见解,认为公孙鞅不可能会提高赏金了。 这徙木为信的事情,对平常来说早就了然于胸,他见两个人不相信,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与嫪诚,萧八方继续饮酒闲话。待到酒足饭饱,萧八方早已命人备好了房间,三人各去休息。 第二日,已近正午时分,萧八方和嫪诚早已起身,迟迟不见平常从房中出来,料想是昨夜的酒水喝得太多,此刻应该还在沉睡。两人也不去打扰,一齐吃了些饭食,出了门径直往栎阳城南门而来。 两个人还未到南门口,就听见前面吵吵闹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待走到近前时,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南门口的左边,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当中放着一张矮几,几上铺着一块锦帕,锦帕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许多赏金。高台旁的城墙边,立着一根横木,长度约有丈许,横木上端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让人一眼就能瞧清楚。 萧八方和嫪诚猜想,这根横木恐怕就是公孙鞅所立的了。这时,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这人约莫四十岁左右,面色铁青而发黑,双眉略扬,两眼含威,颌下数缕须髯,根根坚韧有力,这幅面容任谁看了,都不禁心生畏惧,难与之对视。 这人正是秦国左庶长公孙鞅,他来到秦国已经三年多,深受秦孝公赏识和重用,命其全权负责变法事宜,然而经过三年的时间,他对秦国已经了如指掌,深知秦国旧日鄙陋多而繁重,要变法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数月前他刚刚与秦国数位反对变法的权贵甘龙,杜挚等唇枪舌战一番;这些日子更是颁布了一些新法令来试行,然而收效不大。究其原因乃是官府不能够取信于民,以至于政令出而不能下达民间,即使到了民间,百姓也都置若罔闻,不予理会。为此他不得不想出徙木为信这个方法来赢取百姓的信任,从而期望一举颁布新法,改革秦国。 公孙鞅缓缓地走上高台,他面对着台下人声鼎沸的百姓,轻咳了几声,侍卫们领会了意思,连忙示意众人噤声。只见公孙鞅指了指横木,又指了指盘子里的赏金,朗声说,“昨日本官在此立横木,下令凡是有能将横木扛至北门的人,赏十镒金。然而昨日围观者甚众,却无一人敢上前为之。今日本官依然立此横木,若是有人能将之扛至北门,则赏金五十镒,试问我大秦国,有哪位壮士肯试上一试?” 众人听了公孙鞅的话,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心说这五十镒赏金可算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一个家庭吃用数十年的了,可是就这么扛一根木头就能够得到?这事情真是越发的不靠谱了。 嫪诚和萧八方两个人挤在人群里,此时二人内心又是惊奇,又是心动,惊奇的是果然和平常昨夜说的一样,赏金会增加;心动的是因为看见那满桌子的赏金,情不自禁的想得到它。可他们又有些犹豫,谁能保证这不是当官的耍手段,仅仅扛一根木头,就能够得到这么多钱,这事情不太实际,得琢磨琢磨。 众人挤来挤去,吵吵嚷嚷,直到午后时分,任然没有人出来去扛那木头。公孙鞅的脸色免得有些凝重,他抬头看了看那已然有点西斜的太阳,伸起手来拭了拭额头的汗水。便在此时,只听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让我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短发年轻人走了出来,冲众人微微一笑,走到横木旁边,扛起来就进了南门,头也不回地直往北门而去。 众人一来想知道官府是否会兑现赏金,二来想看看热闹,也都跟着那年轻人涌进南门,往北门而来。公孙鞅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他命手下将赏金抬着,在侍卫们的护卫下也朝北门走去。只有嫪诚和萧八方两个还傻傻地站在当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大哥,方才那个扛木头的年轻人,我看着好像是平常兄弟。” “我看着也像是他,咱们快点跟上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 ------------ 第三章 徙木为信【3】 那扛横木的短发年轻人正是平常,他昨夜喝了一肚子酒,直睡到今天日上三竿时才缓缓醒来,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这一觉可睡的够久的了,怎么没听见起床号呢?”等到坐起身来,看到眼前一切,又不觉得好笑起来,心想看来我已经习惯军营的生活了,如今虽然身在两千年前,可这心里还是时刻想着军营。 平常叹了口气,正要从床上下来,忽瞥见床边矮凳上整齐地叠放着一身新衣,想起来昨夜饮酒吃饭之前,嫪诚曾交待萧八方为自己准备一身合体的衣裳,看来就是这个了。他当下将这一身穿了起来,觉得十分合体,而且质地和面料也都比嫪诚的那件好上许多。如今除了头发比较短之外,无论从哪里看,他都是个古代人了。 平常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来到外间,众伙计眼前一亮,纷纷夸赞他这新衣服一穿,更显出仪表不凡。平常呵呵一笑,打听了嫪诚和萧八方的去处,匆匆地吃了些东西,便直奔栎阳城南门而来。一路上他边走边看,昨天入城时,已经是夜里,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这白天可就不同,城中一切尽收眼底,车马来回,行人往来,好不热闹。 栎阳城同古代中国很多都城一样,平面都是呈长方形,街道经纬纵横,十分整齐划一。这座城占地规模不大,不过作为秦国的都城,也算得上是繁华富丽之地了。司马迁在《史记》中曾说栎阳是“北却戎狄,东通三晋”,说明了它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平常走了一路,只觉此时的城市繁华,不过是饭馆,酒楼,客店,还有卖米的,卖杂货的,卖陶碗陶盆等日用品。人们之间交换也不仅仅用钱,也有以物易物。另外他还在城中发现了许多打铁的铺子,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人两耳酥麻。此时的建筑也没有那么富丽堂皇,城里居民的屋子,都是清一色的青砖青瓦,墙壁大多都是泥土所筑,看着颇有点关中古镇的感觉。 平常来到了南门外,只见这里早已聚满了人,嫪诚和萧八方也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他听见人们纷纷议论,心想果然和史书上说的一样,公孙鞅把赏金提高到五十镒了。再看那站在高台上的公孙鞅,似乎和书上画的不太一样,青黑的脸色,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极不舒服。 平常绕开人群,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去扛这一根横木,忽而发觉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只见人群中挤着的一个人,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看着像是个乞丐,可是眉眼之间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而且似乎很有些身手,在拥挤的人群里过来过去,丝毫不费力气。 平常见这人不像众人那样都盯着矮几上的赏金,而是不时地看向公孙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心下明白过来,“这人是公孙鞅安排在人群里的手下!”因为台上的公孙鞅每做一个动作,台下的这人就开始在人群里移动,似乎是提前商量好的。 平常心下一乐,暗暗猜想,“这公孙鞅还挺聪明,竟然来这一手,安排了个托儿。如果百姓中有人出来扛木头,这托儿自然不用出来表现;如果没有人出来,那到了时间,公孙鞅一定会示意他出来扛木头,这样既取得了百姓的信任,又肥水没有外流,当真是万全之策了。” 正在这时高台上的公孙鞅抬头看了看天,伸手去擦拭汗水,那人群中的人见了,连忙往外挤了过来,目标就是那根横木。 平常看在眼里,心下不知不觉地生出一股莫名之气,心想,“公孙鞅,你身为一国重臣,有权有势,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段愚弄百姓?愚弄我们?还好这事让我看见了,那就不能不插手,我也不拆你的台,可这赏金不能回转到你自己人的腰包里。” 平常想到此处,眼见那人就要从人群中挤出来,忙高喊一声,“让我来试试!”几步冲到横木之前,扛起来就走。走过那人的面前时,他嘿嘿一笑,轻轻地拍了拍那人,“不好意思,让我抢先了一步。”只见那人脸色顿时一变,青一块紫一块,十分滑稽。 栎阳城南门与北门之间相距不远,也就三里多的路程,那横木也不是很重,平常扛在肩头如若无物。只是他心里在想,没想到我上学的时候,课本里描写的那个扛木头的人,现在竟然成了我,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路走过来,引动了无数追随者,大家边走边说,有夸赞平常长得俊朗的,有说平常有勇气有胆量的,也有说平常傻呼呼的,官府的话能相信么,小心到时候会吃不了兜着走。众人嘴上各有议论,心下均想且看这人能不能拿到赏金? 到了北门,平常将横木靠着城墙放好,转过身来看这紧跟着来的众人,只见大家都欢呼雀跃了一声,“好!” 公孙鞅命卫士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将平常细细打量了一番,微笑着说,“这位壮士勇气可嘉,真是我秦国之幸,这五十镒还请收下。” 话音未落,侍卫连忙抬了赏金走了过来。众老百姓一看,官府真给了五十镒的赏金,无不吃惊,羡慕,可最后也就只能够悔恨了。 平常看着这许多赏金,心想,“书上说一镒金合二十多两,这五十镒也就是一千多两,可真是够重的,他们抬着一路过来,都累得气喘嘘嘘,我拿是能够拿的动,只是这也太不方便了。” 平常想到这里,当下微微一笑,向公孙鞅说,“大人,小人居住的地方,离着北门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您这手下人方便的话,还请帮我将这赏金送到住处,小人先在这里谢过了。” 公孙鞅“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很欣赏壮士的勇气,这些赏金自然要给壮士送上门的,如今秦国正是用人之际,我看壮士仪表不凡,谈吐自然,不知能否告之姓名,让我能有幸结识壮士你呢?” 平常听了心下一乐,“听公孙鞅的意思,他是想招纳我,按说他的地位在秦国已经很高了,投靠此人对自己在古代的生活可能会有利,再说有一个大官做靠山,是件很不错的事情。”想到这里,正要说出自己的姓名时,瞥眼瞧见公孙鞅身边几个人眼神都有几分轻蔑的味道,心下又不由地深思了片刻。 他心想以我所知道的一切,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以算是神人级别了,如果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公孙鞅,以后在他身边也就是个门客或者小谋士,被人瞧不起,为今之计我还是先摆摆架子,钓钓他的胃口,让他对我另眼相看,到时候再投靠他不迟。 “大人,小人的姓名微不足道,今日还有些琐事,就先别过了。” 平常挥了挥手,缓缓地转过身来,让人抬着五十镒的赏金,跟着自己往安居馆里走了回来。他心下暗笑:“这下定让你公孙鞅摸不着头脑,对我兴趣更浓了。” 平常正想着忽觉得肩头一重,有人从身后拍了自己一下。 “兄弟,你真是既有勇气,又有福气,如今得了五十镒赏金,这下可算是发财了。” 平常转身一看,见眼前正是嫪诚和萧八方,笑了笑说,“两位大哥刚才一定看见小弟的作为了,一定让你们担忧了吧?” 萧八方说,“开始是有些担忧,毕竟官府向来都不讲信用,如今看这左庶长公……大人倒还是个令出必行的人。”他本想直呼公孙鞅,可见身后有两个官府的侍卫,就立即改了口。 平常“嗯”了一声,“这下百姓一定会将徙木为信的事奔走相告,不出几日定能传遍秦国,公孙鞅取信于民的目的达到,这几日秦国必定会有新的法令颁布,我们且拭目以待吧。”他的声音比较大,其实是故意说给那两个抬赏金的侍卫听的,而且他已经料到公孙鞅会向这两个人打听自己的事情。 一行人回到安居馆里,平常打发了抬赏金的两个侍卫,这才将公孙鞅暗插人手在人群中伺机扛木头的事说了出来。嫪诚和萧八方听了,都有些气愤,大骂公孙鞅诡计多端,也庆幸平常最终扛了木头,获得了如此丰厚的赏金。 平常看着眼前的一大笔金钱,知道带在身上十分的不方便,他看了看嫪诚和萧八方,见两人的视线总在金钱上摇摆,心下顿时有了主意。他将赏金分作三份,嫪诚,萧八方各得一份,自己留有一份,也不带在身上,就寄存在萧八方的安居馆里,需要时支取就好了。 萧八方和嫪诚见平常如此处置赏金,更加钦佩他的为人,稍稍推辞了一番,也都各自欢喜地接受了十多镒的金钱。要知道萧八方开着安居馆,算是有些闲钱的人了,可每年下来也不过挣个一百几十两,这十多镒金钱相当于他十年的收入了,实在是一笔巨款;嫪诚更加高兴,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多置办些田产,可以建造一处宅院,可以和妻子蓄养些奴仆,然后就此成为一方富裕人家了。 平常见二人十分高兴,心中也十分畅快,反正这些钱得来容易,也不在意怎么去花了。三个人为了庆祝,在内室中排下一桌丰盛的酒菜,坐下来觥筹交错,正吃着的时候。有个伙计匆匆跑进来说,“掌柜的,外面有个穿官服的人,说是奉左庶长之命,前来请扛木头的壮士进府中一叙。” 嫪诚和萧八方一听,二人均是一愣,均猜测这或许是公孙鞅反悔了,要把平常请进府里加害于他,神色中都不禁担忧起来。却见平常十分平静地放下酒杯,哈哈一笑,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二位大哥不必担心,这是公孙鞅赏识我,想请我做他的上宾呢。” 平常接着又把扛木头后,公孙鞅要结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平常兄弟,能结交官府的人,尤其是公孙鞅这样的大官固然很好,不过其中的险恶也是不少的,你万事还得小心在意才是。”萧八方提醒了一下,嫪诚也点了点头,说,“是啊,是啊,平常兄弟,这官府里可黑的很,虎狼的巢穴一般,稍有些闪失,可就危险了。” “多谢两位大哥提醒,小弟明白。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弟倒很像看看,这官府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萧八方和嫪诚同时一怔,只觉平常的话坚定有力,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平常的眼神,那似乎是一种渴求,一种无畏,一种气势。看到这里时,两个人也都不说什么了,因为在他们心里已经明白,平常真的很不平常! ------------ 第四章 礼贤下士【1】 平常抬头对那伙计吩咐了一声,“你且前去回复那个侍卫,就说扛木头的壮士已经吃过饭,睡下休息了。如果左庶长大人有闲暇的话,就请他来这里相见好了。” 嫪诚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担心。 “平常兄弟,你这么回复那公孙鞅,就不怕惹恼了他么?” 平常笑了笑说,“嫪诚大哥放心,我如此说话,非但不会得罪公孙鞅,反而会让他亲自前来相请。再说了,就算他反悔了赏金的事情,在这大庭广众之中,也必然不敢做出食言的事来。” 萧八方微微点了点头,“平常兄弟分析的对,也做得妙,如此一番之后,那公孙鞅兴许会认定兄弟是奇人高士,或许真的会亲自来见你。” 那伙计原本心中也有些犹豫,毕竟来的是官府的人,这样说话岂不是要得罪人。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便走出来照着平常的话,向那侍卫说了一遍。 那侍卫等了片刻,却只等来这么一句话,心中不禁有气,心中暗骂平常不识抬举。回来时将所带的话添油加醋,回复给公孙鞅听,其中说平常态度如何如何傲慢,自己根本连面都没见着,只是让那安居馆里的伙计传话。 公孙鞅听了侍卫的回话,心下的确有些许的不悦,自己乃是堂堂秦国的左庶长,如今两次想要结纳这个扛木之人,都被他一言婉拒,现在竟然要求本官亲自去接见,这也太傲慢无礼了些。 不过公孙鞅心下虽然不悦,但到底是有些见地的人,他转念一想,“我曾仔细看过这扛木之人,只觉他眉宇之间流动着与众不同的光彩。我安排在人群里准备扛木头的下人又回禀说自己被此人看破。而且去送赏金的两个人也回来说此人竟然对我徙木为信的真正用意了然于胸。如此看来这个扛木头的壮士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我且亲自去见他一见,若他果真是个大贤者,就请他来助我变法。若只是个装腔作势,虚有其表的小人,到时候再找机会收拾他。” 公孙鞅当即换下了官服官帽,一身便装坐着车缓缓地来到安居馆门前,此时已近已近傍晚,安居馆内早就亮起了火烛,里面坐了不少客人,很是热闹。侍卫将公孙鞅扶下马车,快步上前冲门口迎客的伙计叫嚷了一声。 “快去通知你们掌柜和那个扛木头的人,就说我家左庶长大人来了,让他们出来迎接。另外把你们店里的闲杂人都清干净,这个安居馆我们包了。” 那迎客的伙计有些踟蹰,方才掌柜的已经叮嘱过,若是官府的人来了,就让他们先在外面候着。可如今他见了这侍卫的口气,心里早已害怕,这到嘴边的话,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来,正在着急的时候,只见萧八方大步走了出来。 “官府的人就是不一样,果然是财大气粗,可我这小店开门做生意,迎的是八方来客,你就是想包,我也未必会包给你。” 那侍卫一听,顿时恼怒起来,正想发作,只听公孙鞅喝斥了一声,“文清,快些退下,莫要惊扰了店里的客人。”说罢,绕过那侍卫,走上前来向萧八方抱了抱拳。 “我这下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还望掌柜的见谅。” 萧八方见公孙鞅给自己抱拳致歉,心里其实早就有些战战兢兢,可他记着平常的交待,因而故作镇静地点头“嗯”了一声。 公孙鞅见此,心里隐隐地有些怒气,暗想,“不过是一个小店的掌柜,对本官竟然也是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气恼。”不过幸好他脸色青黑,即使生气也看不出异状来。眼下他也知道既然来了,再生气也得忍耐,便微微一笑。 “敢问掌柜的,那个扛木头的壮士可是住在你的店里,还请你通报一声,就说公孙鞅求见。” “原来您就是左庶长大人,小人方才真是太失礼了,您要找扛木头的壮士,我们店里可没有,只有一个叫做平常的先生,他是我的一个远亲,按年龄得称呼我一声大哥。” 公孙鞅听了,知道眼前的人在故弄玄虚,心下也恍然,“看来那扛木头的人叫做平常,不过这名字也太普通了些,以我对秦国,对各国名士的了解,怎么没有听过有这样名姓的人物,难道此人真是隐身世外的高人么?” “掌柜的,敢问这位平常先生现在何处?还请你为我通传一声,我先在此谢过了。”公孙鞅说罢,扭头朝刚才的侍卫文清使了使眼色,文清会意十分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些许金钱,走过来塞进萧八方的手里。 萧八方看着手上的金钱,立即满脸堆笑,“左庶长大人既然发话了,小人自当照办就是,这些可使不得。”嘴上虽说使不得,手上却将那些金钱紧紧攥着,推让了一番,弄得文清好不耐烦,“我们大人赏给你的,你就拿着好了。” “哈!萧大哥这贪财好利的样子装的倒是很像啊!” “平常兄弟,你可不知道,这就是他们商人的本来面目,不过萧大哥算是个很有情义的商人。他开这安居馆,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的生计。” 平常心里有些奇怪,就听嫪诚简单讲述了一下,这才知道萧八方原来是个孤儿,从小受了很多苦,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也在官府混了一个不错的职位,可就是看不惯其中的黑暗,这才用自己的积蓄,开创这安居馆。店里的所有人,也大都是孤儿,或者无家可归的人。 “安居馆”平常想了想这三个字,“这或许就是萧八方的愿望,让和自己一样的人都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一个安居乐业的家。” 平常想到这里,不由地看看外面那个胖胖的身形,心中满是敬重之意。 萧八方将金钱收入怀中,笑眯眯地道了一声谢,说了句,“小人这就去通报。”走了进来。 “平常兄弟,你可真是厉害,这个公孙鞅果真就给我了不少金钱。”萧八方抖一抖怀中的银两,只听叮叮当当,还真是不少。 平常笑了笑,向嫪诚示意,“这回该哥哥你出去了。” 文清走过来,扶住公孙鞅,“大人,我们进去等吧。这天色已近暗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公孙鞅点了点头,在文清的搀扶下抬脚刚上了两个台阶,就见嫪诚走了出来,笑着说,“大人,你可是找我家平常先生?” 公孙鞅抬头笑着嗯了一声。 “那可不巧的很,我家平常先生方才喝了些水酒,如今还在房中小睡,并且吩咐小人,如无要事不可打扰。刚才掌柜的过来说外面有位大人请求相见,我看先生依旧熟睡,只好过来告诉大人一声。大人若是不嫌弃,就请先到店里稍候片刻。只要他醒来,小人立即向大人禀告。” 文清一听,不由地大怒,“这平常好大的胆子,我家大人请他过府,他推脱也就罢了。如今我家大人亲来见他,竟然还敢摆什么臭架子,他在哪里小睡,让我去唤醒他。”这文清眉清目秀,书生面孔,是公孙鞅从魏国带来的旧人,自小跟在他身边,两个人虽是主仆,但其实师徒一般,对公孙鞅十分敬重,惟命是从。 不过他如今也有三十来岁,脾气相当的火爆,跟他文弱的长相极不相衬。公孙鞅心中也有火气,见文清动怒,也不出来阻止,他想文清这么一闹,那平常即使在睡觉,也会被吵醒,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平常此刻一边关注着外面发生的情况,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何与公孙鞅展开第一次对话。他大学的时候曾详读过许多史书,尤其对先秦至秦统一天下的这段历史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史书中对公孙鞅的记载此刻正在他脑海中跳跃着。 然而俗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平常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史书中的记载也不一定都是准确的,而且也听人说过历史永远是胜利者来书写的,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胜利者的历史自然带有个人的喜好或者偏颇,因而史书记载的内容和真正的历史多多少少存在着误差。 待会见面了究竟该说些什么?怎样才能让这个公孙鞅彻底信服?平常心里琢磨着。 “大人,这难道就是您结交贤士的方法么?如此若是惊动了我家先生,真不知您该如何收场?”嫪诚义正言辞地说。 公孙鞅心里一惊,这人看来只是个下人,胆量和谈吐竟然也这么不一般,难道扛木头的人真的是一个大贤才不成?想到这里,他忙叫了一声。 “文青,快快退下,怎可不知礼数。” 文青见此只得不情愿地退了回来。公孙鞅立即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上前塞到嫪诚手中。 “这位先生,刚才是我这下人胡闹了,还请你见谅。在下就在这里等候了,待会若是平常先生醒了,还请你提醒一声。” 嫪诚将玉佩捏在手上,故意说,“大人,您的东西小人怎敢收,真是担当不起。”可他和公孙鞅推让了几下,也不客气地放进了怀里。 “大人,既然如此,您就在这里稍后,小人去里面瞧瞧,我家先生若是醒了,就立即来给您回话。” 公孙鞅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怒骂着,只不过他的脸似乎更黑了些,让人瞧着更像铁板一块了,两个字“冰冷!” ------------ 第四章 礼贤下士【2】 “嫪大哥的表现很不赖啊!”平常赞了一声。 “平常兄弟,你可别再夸我了,要不是过去在大户人家待过,也算见了一些世面,要不今天我就得吓晕了不成。你们瞧瞧,这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了,不过好在从公孙鞅手里弄了一块玉佩,倒是蛮划算的。” 平常和萧八方听了,三个人互望一眼,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暮鼓也已经敲响,安居馆里的客人们早早都散了,街道上也出奇地安静,徙木为信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公孙鞅看着外面的一切,脸上有些许安然的颜色,他向文清挥了挥手,吩咐他拿着自己的令牌,跟随巡夜的人去看一看,待会回来详细禀报宵禁的情况。文清很不情愿地走了,他心里很是生气,这平常的架子好大,如今宵禁都开始了,却还不见动静。 安居馆里的伙计大都去休息了,灯火也都该灭的灭了,只给公孙鞅等候的地方,留了一点昏黄。他还得自己时不时地去挑一挑灯盏里的灯芯,要不那点昏黄也就灭了,此刻四周都静了下来,“啵!”灯芯的火轻轻地爆了一下。 或许是等候的久了,又或许是随着周围的安静,人也渐渐平静了,公孙鞅的心里已经没那么多怒气,相反他看着四下里的一切,想了很多很多。 他乃是卫国国君后裔,本姓姬,公孙氏,身体里也流淌着大周皇族的血液。他多么想振兴卫国,振兴大周,可他明白大周气数已然将尽,纵使自己再怎么厉害,也是难以与天意抗衡。就像他自己的命运一样,即使拥有着贵族的血统又能如何?只因他出生贫寒,他从来就没有被人瞧得起过,这些年可谓受尽屈辱。 公孙鞅看着那盏昏黄中跳动的火焰,双眼中不知不觉闪烁着些许晶莹,自己本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心中更是充满了抱负和理想,数十年不惧寒苦的读书,又四处拜师求学,终于有所成就,也有些微名了。 还记得自己在魏国的时候,相国公叔痤对自己十分赏识,本以为自己也能得到魏王的重用,从此名扬天下富贵荣华。可是相国病重时对魏王说的那番话,让他彻底陷入冰冷的泥潭。 “大王,公孙鞅是个很有才干的人,您一定要重用他做相国之职。若是不能重用,就一定要除掉他,万万不能让他投奔别国。” “公叔痤!”公孙鞅心里想着,“我在你手下任职,侍奉你如亲人父亲一般,可你却在魏王面前说那样的话,可惜魏王昏庸,没有听你的意思。如今我已身在秦国,而且深受秦国国君赏识和重用,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会让秦国强盛起来,会让它成为西方的一只猛虎,最终它会战胜魏国,它会吞灭整个天下,如果你泉下有知,应该难以瞑目吧?” “哈哈哈……!”公孙鞅此刻突然微微地一笑,昏黄的灯火映在他冷峻铁青的脸上,给人一丝恐怖的颜色。 屋子里的平常为了使自己像那么一回事,换了一身色彩素雅,质地考究的曲裾,他头发太短,没办法束起来,就找了一条寸许宽的黑色布带系在额头,从铜镜中看了看,心里不觉有些好笑,这样的打扮就好像是去慷慨赴义似的。他还让萧八方给自己准备一把鹤羽制成的扇子,如今拿在手中,学着电视剧《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的动作,在铜镜前挥了挥,只觉自己除了没有诸葛亮下巴上那一撮性感的胡须外,也可以算的上是羽扇纶巾了。 平常准备好了一切,这才向门外唤了一声。 “嫪诚大哥,萧八方大哥,小弟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去请公孙鞅进来吧。” “大……大人,我家先生已然醒了,如今请你前去相见。”嫪诚挑着一盏灯火,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乍见公孙鞅刚才的样子,心里不由地一惊。 萧八方也是一惊,心想难道是我们做的太过分了,怎么这样一副吓人的脸色?可再看公孙鞅时,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一变,瞬间恢复了常态,微笑着朝两个人点了点头。 看着公孙鞅这样的变化,萧八方更是惊惧,只觉此人绝非等闲。这时候,有个下人也想跟着进去,萧八方忙伸手拦住了。这个下人是文清临走是交待好了的,一定要紧跟着大人,小心保护和伺候,可如今被拦住了,不由地怒目一瞪,想要发作。 “平常先生与你们大人见面,一定有要事相谈,你怎么能跟着进去,就不怕打扰了他们的兴致么?”萧八方也瞪圆了眼睛,针锋相对 公孙鞅听见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看,朝那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外面等候。扭头见嫪诚在前面已经走出老远,连忙紧走了几步跟上了。两个人来到里间的房门口,嫪诚敲了敲门,朝里面说道:“先生,左庶长大人已经到了,是否让他进去?” 嫪诚的话问了老半天,也不见屋里有回应,正在纳闷时,忽听屋内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话语,像是在读书,又像是在吟诵。公孙鞅忙侧耳倾听,只听那话语说的是,“吾闻古之王侯,欲求贤才良相,必以礼待之。商汤见伊尹,文王拜吕望,此皆谦卑以待臣下也。齐桓公礼重于管子,方成霸业;楚庄王举事于孙叔敖,问鼎中原,此皆量才而不计出身名望也。伯禽去鲁,周公戒之,握发吐脯,天下归心。” 公孙鞅听到这里,只觉这房中的平常果然是非比寻常,单是这几句话,听起来像是随口所说,可其中所包含的用意却很深厚。而且话语中又引用了许多历史典故,由此可见平常的才学应该十分深厚。 平常在房中其实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才想了这么一大段话,谁知说到了“天下归心”这里时,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静静地停顿了老半天,也没有想出后面的话来,情急之下,只好叹了一口气。 “试问方今天下,能够礼贤下士者,又有几人?” 公孙鞅在屋外站了大半天,才听到这样一句感叹来,还以为平常好半天不说话,是在暗自悲伤。这句感叹也激发了他心里的伤感,想想自己过去身在魏国,虽满腹才华,却不被当政者重用,最终落得奔走秦国。然而初到秦国时,一样遭到了冷遇,若不是幸得孝公的宠臣景监数次举荐,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权利和地位。 平常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一句情急之下的感叹,竟会说到了公孙鞅的心里去。他轻摇羽扇,缓缓向着屋外说,“外面可是左庶长大人,快请进来说话。”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之处,只见公孙鞅站在门口俯身三拜,又弯腰除去脚上的鞋袜,这才赤着脚,缓步走进了屋内。平常见了这些动作,心里不由地一热,站起身来,弯腰拱手回礼。 “左庶长大人如此礼遇,着实令在下感激不尽。快请您上座,也受在下三拜。” 这公孙鞅对平常来说,算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了,被后世人尊称为法圣。以前平常只能在书本上读到有关他的事迹,如今见到本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内心的感觉实在是难以用言语表述。 平常此刻看着眼前的公孙鞅,心下不禁感慨,就是这样一个脸色青黑,年龄将近四十,又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人,变法改革,富强秦国,使得日后能够吞灭六国,一统天下。他的变法改革,不仅局限于此时,更影响了中国数千年的历史。面对着这样一个人,向他叩拜三次,也是应该的。 公孙鞅也看到此刻的平常与白天见到的已经不同,这种不同不是长相变了,也不是因为换了服装,而是此人身上所散发的气韵,只见他羽扇轻摇,风度翩然,秀眉英目,迸发光彩。这一切都让公孙鞅是既欢喜,又羡慕。毕竟平常仪表堂堂,又正当年轻,相比之下的自己可就难以启齿了。 公孙鞅上前将平常扶了起来,微笑着说,“我拜先生,乃为了礼贤下士,先生拜我,却是为何?”平常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笑着说,“在下今年二十五岁,与大人相比,尚属年少,大人为长者,在下拜大人,乃是少者拜长者,以示尊崇之意。”他说完,看了看公孙鞅,公孙鞅也看了看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笑过之后,顿时感觉亲近了很多,嫪诚端上酒菜来,又给屋内多加了几点烛火,然后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让平常和公孙鞅边吃边聊。 “大人,你我能够在此间对饮畅谈,可以说是天意。在下也就不拘泥繁文缛节,有话直说了。” “还请先生赐教,我感激不尽。” “赐教不敢,在下听闻大人奉主上旨意,全权主持变法革新事物,不知可有为难之处?” 平常知道公孙鞅此刻心中的头等要事就是变法,若从这个话题切入进去,一定可以说很多,而且史书上关于变法的内容,也都有详细记载,自己只要依照史书,去娓娓道来,在恰当的时候再加上自己的一些见解,如此既能够让公孙鞅叹服,也不用担忧会改变历史。 公孙鞅犹豫了片刻,这才将变法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一一讲述出来,平常一边留心听着,一边暗自琢磨怎样依照史书记载,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按道理说,平常这样的做法,其实是用公孙鞅自己的理论与方法,去解决公孙鞅遇到的问题,如此一来他和公孙鞅的对话可以说是十分投缘。 两个人秉烛夜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外的黑夜渐渐变成了白昼,他们也浑然未觉,一起为了变法的问题高谈阔论,各抒己见。听着平常将一个个问题细细说来,公孙鞅的心里不由地感叹起来,只觉得自己与此人是相见恨晚,到了后来更觉得平常是自己的知己,以至于他很想仰天大呼一句。 “知我者,平常也!” ------------ 第四章 礼贤下士【3】 中国封建社会要解决的主要矛盾就是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矛盾,它的经济基础就是土地,所以变法的主要问题是围绕这土地来谈的,也就是农业问题。平常按照史书中的记载,从农业开始和公孙鞅谈起,逐步延伸至军事,再到贵族的等级制度,直至整个变法的方方面面。 公孙鞅此时的变法内容其实已经颇具规模,只是在很多细节上还不完善,尤其是贵族的世袭制度方面,所做的改变力度太小。平常便依照所学商鞅变法的各项内容,将如何实行的方法告诉给他。公孙鞅听了,很高兴,可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平常见了,笑着问,“大人,此事是否还有难处?”公孙鞅点了点头,“先生有所不知,对于旧世卿世禄制,我先前琢磨过,也与主上商议过,只是担忧实行起来,会十分的困难。” 平常嗯了一声,“在下知道此事的艰难,只是若不彻底变革世袭制,那整个变法的大局也会受到影响。大人你必须坚定信念,排除万难,将新法一一推行下去,在下可以预见,不出三年时间,秦国百姓必定便之。” 平常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所看过的史书中有记载,变法开始的时候,秦国百姓都觉得新法不好,等到实行了三年之后,秦国的百姓却又感受到新法的便利。 公孙鞅见平常这样说,内心充满了喜悦和憧憬,也更加坚定了。 “先生,我公孙鞅能有幸与你谈论,真是获益良多,如蒙先生不弃,我愿拜先生为师,侍奉于府中,以便时时受教。” 平常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不由想了想,“这哪里是我让你获益良多了,我只不过是把你自己的东西,提前说出来给你自己罢了。如今你要拜我为师,这事情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了哪里有一个少者给一个长者做老师的?” 平常想到这里,忙推辞着说,“大人,在下与你畅谈,也获益匪浅。以在下的浅薄学识,能与你畅谈一夜,已是极限,再聊下去恐怕要捉襟见肘,黔驴技穷了。如此又怎能做你的师父?大人是长者,在下是少者,试问天下哪里有少者做长者的师父呢?还请大人不要再说此事,以免让在下遭受天下人辱骂。” 公孙鞅想了想,这些话也有道理,自己刚才一时激动,竟然说出要拜师的话,如果真的拜平常为师,自己怕是也要遭天下人耻笑了。想到这些,他笑了笑,“先生,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企求先生能够住到我的府中,也好让我能够时常与先生畅谈。” 平常原本还是想依附公孙鞅的,不过在一夜的交谈当中,他也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公孙鞅这个人虽说可以礼贤下士,但很多细节让他感觉到面前的这位长者似乎有些刚愎自用,而且还有些残暴,言语中视百姓为草芥,杀伐决断更是面不改色。 平常知道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日后必定容易招来祸端,如此看来只有拒绝了。 “大人,在下本是山野闲人,逍遥自在惯了,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公孙鞅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些失望的意思,忽而又闪过一丝奇怪的颜色,恰好被平常瞧见,顿时让他心下一寒,险些打个冷战。 “这公孙鞅眼神中怎会闪过一丝寒光?”平常暗想了片刻,立时明白过来,心说看来这公孙鞅刚才是对我动了杀机,我与他畅谈一夜,所表现的才学与谋略都似乎超过了他,他本想将我收为己用,怎知被我拒绝,如此一来自然是动了其他的念头。 公孙鞅在那一瞬间,的确是动了杀念,他与平常畅谈了一夜,心中早已叹服之至。只觉此人才识广博,浩瀚如沧海,超越自己实在太多,而且对于变法一事了然于胸,谈论起来无不切入重点,深邃有理。更让他佩服的是,此人眼界十分高远,竟断言新法实行不出三年,秦国百姓便之。 公孙鞅深知这样的人才如果被主上知道,自己的权位定然不保;如果到了别国,日后必定是自己的强敌。他知道此人若是不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杀之了。此刻公孙鞅才真正明白当年在魏国时,公叔痤为何向魏王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公孙鞅转脸看了看门外已经大亮的光线,微笑着站起身来,向平常躬身行礼。 “多谢先生彻夜的指教,我身居要职,今日府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先生若是不急着离开栎阳城的话,我改日定当再来请教。” 平常点了点头,也站起来说,“大人既然有事,那就请先回去吧。在下昨日刚到栎阳,自然是要停留些日子,如果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来找在下。”说罢,走过来开了门,将公孙鞅送了出来。 文清是午夜时分回到了安居馆前的,他询问了一下,原本想闯进去看看情况,不过又怕真的惊扰了公孙鞅和平常的谈话,只得气愤地在外面守候。如今看着公孙鞅一脸笑容地走了出来,这才放了心,走过来搀扶着他上了马车,远远地去了。 “二位大哥,小弟恐怕已经惹了杀身之祸。” 嫪诚和萧八方听了,吃了一惊,忙问其中缘由。平常便将公孙鞅眼中闪过的杀机说了出来,并且分析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嫪诚听了,笑了笑,“兄弟,你果然不简单,能够让公孙鞅嫉妒的要动杀机,不过看来你得早作提防才是。”萧八方也点了点头,“这个公孙鞅看着就不是善良之辈,如今他回到府里,还不知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害兄弟你,眼下兄弟你还是和嫪诚早些出城,尽快离开此地才是。” “萧大哥,你也得跟我们一起走,要不然那公孙鞅找不到我们,必定会对你下手。”平常有些顾忌。嫪诚也说,“是啊,是啊!我们三个一起走,正好手头也有了五十镒的盘缠,到哪里都能够衣食无忧了。” “两位兄弟,我不能跟你们走,不是我舍不得这份家业,而是舍不得这安居馆里的十几个伙计,如今他们都各有妻儿老小,各有家庭。当初跟着我一起开创这安居馆,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养家糊口,安居乐业。我若一走,这安居馆必定会关门,那么就会有几十口人吃不上饭,甚至流落街头。” 平常“嗯”了一声,“萧大哥真是仁义善良之人,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走了。公孙鞅只是对我动了杀机,也并不一定真的就动手,再说了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对他来说应该还有些用处,想来一时之间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嫪诚大哥你得走了,嫂子一个人在家,还怀着孩子,你也出来两天了,要尽快回去才是。” 嫪诚说,“我是得回去看看了,要不家里那位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如今托平常兄弟的福,我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待会儿去买上一匹快马,将一应物品带着,这样回去就快多了,应该下午就能到家。有了马匹以后来栎阳城也方便了,一天就能好几个来回。” 萧八方说,“这买马的事就交给我了,栎阳城里我有认识的朋友,这就去给咱们多买上几匹,养在后院里备着,一旦有事情发生,出逃起来也方便。”嫪诚笑了笑,“还是萧大哥想的周到,我也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你的马一买回来,就立即出城回家。”说完,见平常一脸疲惫,不住地打着哈欠,就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真难为你对着公孙鞅那张青黑的脸谈论了一夜,这老小子还不领情,竟然动了杀意,真是让人气愤。现下我和萧大哥各忙各的事情,你且去房中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平常点了点头,自去回房睡了。熬夜对他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在部队的时候,只要执行任务,经常是两三天不能睡一个好觉。秉烛夜谈比熬夜可辛苦多了,你得脑子不停地转动,嘴巴不停地说话,而且还是跪坐着,方才他起来送公孙鞅出门,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每走一步脚下就像是踩着万千针尖,刺痛的难受。好在他身体强健,意志力也好,咬牙坚持着做完了一切。 平常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似乎有人进来过,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又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部队,只是去见首长的时候,竟然看见的是公孙鞅,青黑的面色,身穿着现代的军装,两眼杀气腾腾,大叫着质问自己。 “为何现在才回部队?来人,军法从事,拉出去毙了!” 平常心中一惊,睁开眼醒了过来,这才知道是一场梦。感觉后背有些冰凉,知道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嘈杂声,便从床上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两个伙计,平常都认识,知道一个模样俊俏一些的叫吕纪,平时都是他在外迎客;另外一个叫尹贝子,长得圆脸大耳,身宽体胖,很有福气的样子,他是安居馆的账房,算的上是半个掌柜了。 尹贝子见平常出来了,忙过来说,“先生,方才左庶长大人送信过来,说是邀您参加什么宴会。”说完,将一块帛书交给了他。平常接过来看了看,那似乎是公孙鞅亲笔所书,字迹虽不是篆书,但根据字形和具体的结构,也能看明白所说的意思,是请自己午后前去参加一个才士论辩的宴会,地点在春秋别苑。 ------------ 第五章 才士美人【1】 平常看完了信,心想,“这个公孙鞅不知要做什么,不过既然是个才士辩论的宴会,那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就应邀去见识一下好了。”想到这里,便问尹贝子,“你们掌柜的和嫪诚大哥去哪里了?这安居馆怎么没有营业,店里也好像就剩你们两个了?” 尹贝子说,“嫪诚兄弟要回家,掌柜的和几个人去相送了,这会儿应该在已经回来的路上。”吕纪又补充,“掌柜的因见先生熟睡,怕开张营业客来客往的太吵闹,会惊扰到先生,所以就让我们大伙休息一天,其他人有的回家,有的跟着掌柜去送嫪大哥。我和尹贝子都是孤儿,左右没事可干,掌柜的就吩咐我们留下来看店,顺便照顾先生。” 平常“哦”了一声,心想,“嫪大哥已经走了,难怪刚才睡觉迷糊中似乎有人进来和我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嫪大哥向我辞行。”他抬头看看天色,似乎已经是午后了,向尹贝子和吕纪打了一声招呼,问明了春秋别苑的具体位置,便一路走了过来。 平常此时还是昨夜的装束,手上轻轻羽扇摇着,时而将双手放到背后,悠游自在的样子在大街上走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均觉此人俊逸非常,潇洒倜傥。平常见此,也不觉奇怪,微笑着拱手向路人边走边回礼。 他心下不禁有些欣喜,自己不过是一米七八的个子,长相也只是眉清目秀,五官周正而已,没想到到了古代,倒成了身长七尺有余的美男子,回头率相当高。 平常来到了春秋别苑前,只见也不是什么高门阔府,与寻常百姓家比起来,就是门大了一些,屋子多了一些,然后所用的材料多为青砖绿瓦罢了。平常将帛书拿出来,交给守卫的奴仆,那人看了他一眼,连忙进里面去禀报。不一会儿,就见公孙鞅带着几个人,满面含笑地迎了出来。 “平常先生,你总算是到了,我们等候了多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公孙鞅笑着说。平常呵呵一笑,“在下昨夜与大人畅谈到天亮,实在有些困倦,就睡了一觉。醒来才知道大人送了信,邀在下前来赴宴,如此就急匆匆地过来了,就连脸都还没来得及洗呢。”他说的没错,的确是起了床,还一直没有洗脸。 “鞅,这位便是你方才一直夸赞的大贤才么?”一个年龄约与公孙鞅相仿的人说。 平常见这人须发皆有些花白,相貌老成持重,身穿宽大的素服,举手投足间给人儒雅沉静的感觉。公孙鞅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老师,这位正是与学生秉烛夜谈,指点学生变法要害的平常先生。” 那人听了,点头赞叹了一声,“鞅,我看他不过二十来岁,如此年龄便有这般才华和造诣,当真是英雄年少了。也让人不禁感叹,我辈人不知不觉间,似乎将入迟暮了。”平常听了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立即哈哈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 众人见此,心下大感意外,均觉此人表现,也太过无礼了。只见公孙鞅有些不悦地问,“平常先生,不知你为何发笑?为何摇头?” 平常止住了笑意,开口解释了一番,“以在下观察,这位先生当与大人年龄相仿,可为何如今就已经须发花白,面带迟暮之色?原因很简单,其心已老啊,人未老而心已老的人,自然会时常唏嘘感叹,总觉人生短暂,时日不多。如此为人处世,难道不是很可笑么?” 平常其实是故意这样做,他不清楚才士论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如今要先声夺人,一是要打响自己的名头,让公孙鞅不能轻易对自己下手;二是要震住这些人,不能让他们小看了自己。 那人听了平常的话,眼中闪出一些光彩来,忙上前几步,躬身施礼。 “先生真乃神人也,竟然一语道破尸佼的心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尸佼必定感激不尽。”平常一听这人的姓名,当即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等到明白眼前这人是谁时?心中不免有些惊异,原来此人乃是创立一派学说的宗师,名列诸子百家之一的尸子。 平常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心下也就多了几分敬意,他俯身回礼说,“平常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理当叩拜三下。”说罢,也不顾旁人拦阻,趴下来向尸佼“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来倒将众人,公孙鞅以及尸佼本人都弄得不明就里,心下均纳闷:“这个平常,刚才还对尸佼无礼取笑,怎么突然就拜倒在地,还磕响头行如此大礼?真是怪哉,怪也!” 平常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见众人堵在门口,均是满脸疑问,不由地笑了笑。 “诸位先生,难道我们就站在这大门口进行才士论辩么?在下知道大家心中的不解,还是等到了里面,咱们坐下来再详谈如何?” 公孙鞅这才“哎呦!”一声,连忙说,“平常先生勿怪,方才咱们光顾着说话了,竟然忘记请您进屋,当真是有些怠慢了。现在我在前面带路,您这边快请。”说着,与众人一起,带着平常走进了春秋别苑。 这春秋别苑占地甚广,里面有大小房屋数十间,平时作为公孙鞅的贵重宾客日常起居之所;因其中设有一间论政大厅,故此公孙鞅也常在这里与众贤者畅谈交流。在春秋别苑当中,尸佼的才学与智慧均高过旁人,再加上公孙鞅拜他为师,常以学生自居,因而众人都十分敬重尸佼,公推他来主持春秋别苑的大小事务。 那论政大厅位于春秋别苑的中心,在外看是一座高大的方形建筑,进了里面你才能发现,整个地面还有头上的屋顶又都成了圆形的了。平常猜想这样的建筑风格,或许是古人天圆地方这个认识理念的体现吧。他还看到此时的建筑都还是比较朴素,比较中规中矩,房屋在装饰和雕琢上都比较简单,屋内的陈设也都从实用的角度出发,只是在杯盏等某些常用的器皿上,可以见到纹饰或者别样的色彩,这也说明了古人在生活细节上,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平常估摸那论政大厅足有百十平米,在圆形的地面中心,建有一座半米高的圆台,台上置一方苇席,一张矮几,估计是为主持论政的人而设。其余的座位,则沿着圆形的内墙,一圈一圈的放置,没有主次之分,也没有贵贱的区别。 “平常先生,今日才士论辩,乃是专为你而设,请你登台主持如何?”尸佼笑着说。平常看了看那圆形的高台,知道坐上去固然是众星拱月一般,十分的威风和爽快;可是也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没有一定的才识和胆量,寻常人坐上去恐怕要心惊胆战了。 平常留意了众人的脸色,只觉若自己登台,这些人怕是都要愤愤不平了,便微微一笑说,“尸佼先生,在下心中对您十分钦佩,如今有您在此坐镇,晚辈怎敢逾越,还是请先生您登台好了。”说罢,伸手将尸佼搀扶着,送上了高台。 尸佼想再推辞推辞,却被平常搀着反抗不得,心下只觉此人不仅才华出众,似乎身上还有不凡的武艺。众人见平常扶着尸佼登了高台,这才纷纷微笑着坐了下来,公孙鞅将平常安排在自己左近,两个人也都坐了。 这次才士论辩,公孙鞅共请了三十多位贤才,他们大多来自魏国,有一些是追随尸佼,还有一些是追随公孙鞅,也有慕名前来,成为门客的。其他的一些人,均是在各国颇有名气的才士,平常一一听了他们的姓名,脑海中却没有半点印象,心中纳闷这些人既然是各国的名人,怎么后世的史书上没有丝毫记载? 不过大致一想,也就明白了,能够载入史册的,必定是有过一番作为,有着一定功绩的人。平常知道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在各国中名气响亮,但不过是都是虚名罢了,至于是否有真才实学,这自然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怕是有不少滥竽充数的人。 “平常先生,在下是来自赵国的郭旺,方才你在大门外的一些作为,使得我与在座的诸位都不解,还望你能见告。”一个人略略拱了拱手说。平常见这赵国的郭旺,二十来岁的年龄,其衣着华美,满面油光,全然不似其他才士那样寒酸,而且说话时,双眼视线上扬,态度十分傲慢,似乎并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平常心想,“一看这人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富二代,就是个官二代,要不就是个暴发户了。”他并不急着回答这人的问话,而是端了一杯酒,朝中心圆台上的尸佼行了一礼,“先生在上主持论辩,平常在此先敬先生一杯。”说罢,仰头将这杯酒饮尽了。 平常放下酒杯,看着尸佼也喝干了杯中酒,这才将屋里的众人扫视了一遍,手中的羽扇轻轻摇晃着,缓缓道来。 “在下方才先无礼于尸佼先生,后又拜倒在先生脚下,众位都不解其意。如此且听在下一言,前者我取笑尸佼先生,是因其唏嘘感叹自己老矣,请问诸位当中,是否也有和先生同感之人?”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众人,见大家并无一人答话,便继续说,“有没有,在下也就不细问了,不过据我观察,今日到场的众位贤才,年长着不超过五十岁,年少者不低于二十岁,若均衡下来则不过三十岁,试问如此年华,怎敢言老?” 众人听到这里,都默然以对,台上的尸佼则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只听平常又接着说,“众位先生,在下听说昔日的太公望八十岁才遇到文王,成为帝师尚父,辅佐武王伐纣灭商,开创了这广阔的大周天下;再有晋文公六十二岁才归国继承君位,他勤王室于洛邑,败楚师于城濮,盟诸侯于践土,尚使三晋称霸中原凡达百年之久。又试问诸位贤才,我等如此年华,怎能言老?此事若传出,岂不被天下有志之士耻笑么?” ------------ 第五章 才士美人【2】 众人听了这些话,均点了点头,暗自沉思,暗自叹服。尸佼则大笑一声,“说的好,今日闻听平常先生一言,当真让佼和众位茅塞顿开,心下豁然,全身似有无穷力量注入,让人奋起而勃发也。”公孙鞅也笑着说,“先生一言,也让鞅心中充满斗志,日后必当坚定决心,在秦国变法革新,建立一番功绩伟业。” 平常微微一笑,“以上的这些话,就是在下无礼于尸佼先生的缘由了,至于向先生行叩拜之礼,是因为在下敬重先生的才智与品德,更倾慕先生对各家学说的观点。在下为此而拜之,拜的其所,拜的心甘情愿。” 尸佼很是高兴,又大笑了几声,“好,好,好!鞅,你方才说得没错,这位平常先生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奇人,奇士,奇才!以我观之,方今天下能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啊。” 公孙鞅听了,微笑着点头称是,台下那些与尸佼和公孙鞅亲近的人也都随声附和。可也有一些人心中不满,他们心想,“这平常的确是有些见识,有些才学的,可是你尸佼先生的赞誉也太过了吧?天下之大,能与之比肩者,当不在少数!” 这时候,有一人似乎多饮了几杯,轻摇慢晃着站起身来,说,“尸……尸佼先生,你……你说放眼天下,这平……平常,竟……竟无人与之比肩,这话鄙……鄙人可不怎么认同,如今有些问题,想向……向平常先生请教,若他能……能够说出一番道……道理来,鄙……鄙人才能信服。” 众人见此人面目比较生疏,说话又结结巴巴,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口吃。 只见平常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神色自若地说,“原来是洛阳的苏代先生,不知有何事请教,但说无妨,只要在下知道的,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孙鞅见自己方才只不过大概介绍了一下到场众人,却没想到平常还记得这人的姓名,来历,心下不禁更加佩服了。 苏代摇晃着来到平常的桌案前,拱手行了行礼,“平……平常先生,鄙……鄙人且问你几个问题,请你……你如实回答,可……可否?”平常笑着点了点头,“苏代先生请问,在下必当如你所愿。” 众人见苏代挨着平常的桌案坐了下来,纷纷侧耳倾听,想看看他能问出怎样的题目来,使得这位受到尸佼和公孙鞅肯定的大贤才甘拜下风。 “请……请问先生姓名?” “平常,平乃平凡之平,常是寻常之常。” “请问先……先生年龄?” “今年二十有五。” “再请问先生是何……何方人氏?是……是否婚配?家……家中尚有何人?”苏代接着问。众人听了这些问题,心中都不觉好笑起来,均想,“这个苏代真是怪人,放着大好的机会,不问一些紧要的问题,却一个劲地打听人家的私事,真是让人又好笑,又摸不着头脑。” 平常的心下也不禁奇怪起来,可还是面色平静地轻摇着羽扇,缓缓地说,“在下乃是大周属国秦地芷阳人氏,至今从未婚配,家中亲人均已不在,如今只剩在下一人了。”他说到这里,心下不由地一阵哀伤,爸爸妈妈就这么匆忙地走了,我从部队休假回家为他们办理完后事,本想着还有几天的假期,便进山野游散心,谁能料到竟这样离奇地回到了两千多年前?这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灾劫。 众人听了平常的回答,不由地各怀心思,有很多人在想,“这样的大贤才,如今却是孤身一人,如果能够用些计谋将他招致我们的国家,举荐给君王主上,不仅能有举荐贤才之功,还能使得贤才为本国出谋划策,从而强大本国的力量,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了。” 公孙鞅心中却在想,“原来这个平常是秦人,而且尚未婚配,看来我向老师提的建议,现在应该没有多少问题了,只要这问题解决了,不怕你平常不来助我一臂之力。” 尸佼心中大喜,“平常如此大才,又生的俊朗不凡,之前鞅向我提到的事情,如今我是一百个同意了,再等候片刻,我就将此事提出来,到时候定然能够成功。” 苏代心中暗暗称奇,他之所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想看看平常如何回答,当他听到“在下乃是大周属国秦地芷阳人氏”时,微微地点了点头,心说这平常先生果然见识非同一般,这个问题要换旁人回答,定然说自己是秦国人,回答的答案固然相同,可这不同的回答方式,却反映了一个人的心境和眼界。从平常先生的回答可以看出,他的心胸实在宽广,其志不在于一国一地,而在整个天下。 苏代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忽然起身毕恭毕敬地朝平常俯身拜了拜。 “先……先生才智高绝,胸怀万千,让苏……苏代彻底拜服,学生愿拜……拜先生为师,从此侍奉左右,若……若得先生应允,学生将感激不尽。” 平常一惊,众人也是一惊,平常惊的是自己不过是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能够让苏代拜服,至于为何会那样回答,其实是无意间想到,就随口说了出来;众人惊的是苏代到底通过这些随意的问题,看出了什么让他拜服的事情,方才还盛气凌人,这会儿就一下子扑到在地拜起师来,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怪人。 众人中也不尽然都是平庸愚蠢之人,其中有几个也看到苏代所得知的一切,心中或是羡慕苏代,或是仰慕平常,又或是嫉妒他们,总之各怀心思,各有打算。这众人之中自然也包括了尸佼和公孙鞅,不过此刻他们的心里对平常则是更加喜欢,更加看重了。 “哎!没意思,真是太没意思了。本想着这才士论辩的宴会能有什么热闹可瞧,谁知道尽是一些耍嘴皮子的功夫,再待下去我可就要受不了了。尸佼先生,公孙鞅大人,众位朋友,在下先告辞退场了,你们接着论辩。” 郭旺打着哈欠,笑着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就扬长而去了。此人一走,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均说这样的人怎么也被邀请来参加才士论辩,与他坐在一起,真是对我们的侮辱了。 公孙鞅听了众人的议论,眉头皱了皱,这个郭旺乃是赵国的一个巨富之子,只因他们家做的是冶铁和兵器的生意,因而受到各国的礼遇,这次郭旺贩运兵器来秦国,受到了秦孝公的赞赏,令公孙鞅代替自己好好款待这位贵客。 这郭旺听说了才士论辩的宴会,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非要也来参加不可,公孙鞅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他过来了。如今听到众人的议论,公孙鞅心里很是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忍耐了。 平常见苏代要拜自己为师,本想拒绝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怕让这个苏代下不来台,再加上他见此人虽然说话有些结巴,但也算得上是个有些见地和直率之人,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苏代,我平常今天就收下你这个弟子了,期望你今后跟着我,能够学到一些本事,做一个对天下有用的人。” 苏代听了这些话,喜不自禁,忙趴在地上,又连连叩拜了几下,这才起身抹着眼泪,激动地说,“老……老师能收下学生,是学……学生今生的福气,今后定当时时跟随在老师左右,以尽孝……孝心。” 平常看到他泪花闪烁的样子,心下不禁一热,暗自感叹:“古人尊师重道,一日为师便终生为父,对老师既尊敬又孝顺,如此一来老师又怎能不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又怎能不关心爱护弟子呢?可是反观现代的老师和学生,彼此之间时常跟仇人一般,这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为何会越来越衰败?这真是让人难以明白了。” “启禀大人,齐国使节前来参加才士论辩,现在春秋别苑门外等候回报。” 一个守门的卫士匆忙走进来,公孙鞅心想,“齐国使节,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他又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才士论辩?”他还未说话,只听尸佼在台上看着自己说,“既然是齐国使节,此人必有不同寻常之处,请他进来共同谈论好了。” 公孙鞅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师说的有理,学生这就去相迎。”说罢,站起身来和那卫士一起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见公孙鞅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平常与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俊一丑,一胖一瘦这样的搭配十分滑稽,又十分可笑。平常心下也是一乐,暗想,“这两个人放到现在,正好可以搭伴去说相声了,如此绝配实在不好找。” 只听公孙鞅介绍说,“众位先生,这两位是从齐国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位是齐国宗室公子田毅,这位是他的随从淳于髡先生。” 众人都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那个又高又俊又胖的是田毅,而又矮又丑又瘦的这个是淳于髡。其实那田毅并非俊朗,长相也很一般,只是把他和淳于髡放在一起后,就显得稍稍俊朗一些了。 田毅和淳于髡向众人拱了拱手,然后找位子坐了下来,田毅坐在了刚才郭旺所坐的桌案前,淳于髡本想坐在田毅的左近,可见田毅用双眼瞪了瞪自己,只得看了看,走过来坐在了平常旁边的一个空位上,这个空位其实是公孙鞅所坐的,如今空着了,淳于髡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众人见这两个人来了之后,都分别坐到了别人坐过的位子上,心里都觉得好笑。 公孙鞅见淳于髡坐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去计较,命人又添了一张桌案,然后微笑着坐了下来。 淳于髡这个名字对平常来说,也十分熟悉,他记得所看的史书中记载,此人十分的有才,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当中,是个很有影响力的学者。只是现在看起来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副随从奴仆的打扮,应该是还没有为当政者所任用吧。 平常见淳于髡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扭过头去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时候尸佼在台上将众人都扫视了一遍,抬高了声音说,“诸位先生,你们都是来自于各国的才俊,贤者,今日有缘能够共聚一堂,来进行才士论辩,望各位畅所欲言,相互指教,相互学习,使今日到场之人都能够满载而归。” 众人听了这话,都点头称是,更相互拱手,请多多指教。 尸佼见此,感觉时机似乎到了,就清了清嗓子说,“诸位先生,我有一义女,年方二八,取名玉娥,今日也想借这个才士论辩之会,为她择一位贤才为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 第五章 才士美人【3】 众人听了都不由兴奋起来,纷纷叫好,有人更小声嘀咕:“据闻这玉娥姑娘貌如天仙,善操琴,能歌舞,又知礼仪,实是男子们梦寐以求的佳人了。” 尸佼见众人都十分赞同,向平常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既然众位都同意,那么就请我这女儿为大家先弹上一曲,助助兴好了。” 只见尸佼的双手“啪!啪!啪!”鼓了三声,没多久就见一个体态婀娜的身影从门外缓缓飘了进来,其实这女子是慢慢走进来的,只因她身姿曼妙,步态轻盈,而且身上衣带随风舞动,在众人看来,就像是仙子飘然而至一般。 平常随着众人的目光也看了看,只见这女子怀中抱着一方长长的锦袋,身着淡绿色曲裾,腰缠丝巾束带,可见窈窕体态;而头上更戴着轻纱制成的笠帽,笠帽前也有一方轻纱,自然垂下,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瞧不清长相。可是那面纱毕竟薄而轻盈,女子走动之时,迎面而来的微风时不时地会将面纱吹动,有时会贴上女子的面颊,透过薄薄的面纱,更显出那朦胧的美妙容颜来。 众人此刻都看得痴了,心下都不禁怦然而动,有些人更是有些坐不住了,直起身子,伸长了脖子观望,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怪异的光彩。 平常看了一眼,就回过神来,一边轻摇羽扇,一边自斟自饮。他见众人的表情,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厌恶。扭头一看,只见身边的淳于髡也是自顾着饮酒吃喝,对进来的这位女子玉娥丝毫不予关注。 “此人果然是个人物,美色之前竟然不为所动。”平常心里想。 台上的尸佼居高临下观察着一切,众人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去,自从女儿玉娥进来后,不为所动的人有九个,除了公孙鞅和自己的五名弟子外,还有三个人,这三人其一是平常,其二是淳于髡,第三个就是方才拜平常为师的苏代了。 尸佼心想,“公孙鞅和自己的五个弟子自不必说,他们是经常能见到玉娥的,能够不为所动不足为奇;而平常,淳于髡,苏代三人的表现,可以说让人佩服。不过三人中,淳于髡长相和身形太过寒酸,苏代长相还过得去,只是说话口舌不太流利,如此看来唯一能够配得上玉娥的,只有这平常了。” 玉娥走到圆形大厅中央,向台上的尸佼行了一礼。 “女儿拜见爹爹。” 她说话的声音一出来,顿时让整个论政大厅沉寂下来,更让众人的耳畔犹如响过一阵仙乐,听得大家内心十分舒泰,受用之极。平常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心下也是为之一颤,只觉那声音轻柔中带着些许刚韧,澄澈中夹杂几缕浊劲,听起来有如流水潺潺,又似鸣泉叮咚,美妙难言。 平常心想,“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只不过是一句话,就让人心里这样波澜万千,如若唱起歌来,那还了得?”不由地抬起头来,向那女子看了一眼,这一眼真是巧了,也正撞上玉娥向他看来,两人眼神相交,心下各有思绪。 平常暗暗赞叹,“好清澈的一双眼睛,似乎都能够将人心看透,让人内心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念” 玉娥暗想,“好深邃的眼神,好沉静的心态,好悠然的气度,坐在那里,羽扇轻摇,就像是一座山,看不懂,也猜不透。” 尸佼在台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玉娥,今日让你来此,一是为才士论辩的各位先生献艺,以增雅兴;二是想为你在这群贤之中,择一佳偶,你看如何?”玉娥听这话,好半天都没有回答,众人心下不免焦急,都想听听她的回答。 只听玉娥缓缓说,“爹爹,女儿此来是为各位先生献艺。至于择偶一事,恳请爹爹让女儿自己做主。” 尸佼呵呵一笑,“玉娥,你自己做主,当如何选择?” “爹爹,今日既然是才士论辩,女儿愿出三道题目,考一考在座的各位英才,只要有人能答出这三道题目,女儿自会处理。” 尸佼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如此就让你自己做主吧。” 众人见此,心下都各自思索,有人不禁暗自叹息,“这玉娥可是有名的才女,现下由她做主,而且出题考较,那看来我是没戏了。”有人更信心十足,心想,“看来今天我真的要满载而归了,而且还能抱得一位如此佳人,真是太好了。” 众人都各怀心思,平常在这里丝毫不动声色,依旧是悠然地摇着羽扇,慢慢地品酌着杯中的美酒。这酒滋味绵长,入口幽香,他已连连饮了数杯,却似乎越喝越清醒了,扭头看看身边的淳于髡,也是一样正在慢悠悠地自斟自饮。 平常端起酒杯来,向淳于髡举手示意,轻轻地说了句,“先生海量,在下敬你这杯酒,咱们满饮此杯。” 淳于髡不说话,端起杯子来,微微地笑了笑,仰头饮下,平常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好!爽快!” 这时候就见玉娥将怀中抱着的锦袋解了开来,众人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古琴,其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让人一看就知是非凡之物。 “这……这张古琴,莫非便……便是晋国乐师师……师旷所钟爱的‘绿绮’么?”苏代神情有些激动地问。玉娥将古琴妥善置于桌案之上,这才回答,“先生好眼力,这张古琴正是人称‘桐梓合精’的绿绮。” 众人听了之后,都不由地暗自赞叹,小声议论,均想:“这张古琴在这位才貌双全的玉娥姑娘手中,不知能奏出怎样的乐曲来?当真让人期待。” 平常自然不懂得古琴,也不知道这‘绿绮’究竟好在哪里,竟然受到这么多人的称赞。他哪里明白,此时的人对古琴的钟爱?只见玉娥在一块丝巾上先擦了擦手,然后慢慢坐到古琴之后,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闭上眼睛似乎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睁开眼来,右手在琴弦上一拨,左手稍稍揉动,众人但听一声宏音有如敲击铜钟,浑厚悠远,刹那间仿佛将所有人都落入了亘古苍茫的天地之间,整个论证大厅顿时就变得沉静下来。 玉娥双手抚琴,右手或拨,或弹,或勾,或挑,左手或上,或下,或进,或退,双手起承转合,恰到好处。众人的耳畔但觉似有阵阵清风拂过,那绝妙无双的音律时而如苍海波涛,一层一层,一浪一浪,极高处直若从天而降,洞达寰宇,扣人心弦;时而如幽谷回音,一阵一阵,一漾一漾,至深处好似彻地而来,空灵激荡,动人心魄;时而又如良人细语,一声一声,一腔一腔,情切处仿佛通彻肺腑,灵犀点点,沁人心脾。 那琴音在玉娥的手中,就像是活了一样,有时幻化成神仙圣灵,超凡脱俗,御风翻云;有时转变成山川草木,亲切自然,春秋异色;有时变幻成白发垂髫,扶老携幼,怡然而乐;又有时那琴音之中,就好像融进了天地万物,宇宙气象,或广大无边,或细入微芒,或积土成山,或水滴石穿……,其美妙之处,实非文字言语所能尽表。 “叮……!”随着一声轻柔的弦音缓缓响过,琴声也就此慢慢停歇,论证大厅中静谧非常,此时众人的心绪还在琴韵旋律中荡漾,脑海中还回响着那种种曼妙意境,久久难以忘怀。 平常的双眼在琴音响起时就慢慢闭上了,此时他缓缓睁开眼来,看着眼前这个抚琴的女子,只觉不过是一人一琴,竟然能够挥洒出如此神妙的音韵和旋律,当真是让人惊为天人,叹为观止了。 玉娥见众人渐渐从琴音的余韵中清醒过来,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款款地行了一礼。 “各位先生,方才我已经为大家献上了一曲,如今这第一个问题也就有了,不知各位听过这一曲琴音之后,有何感受?还请众位先生一一指教。”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觉好笑,心想,“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让我们谈谈感受,这也太简单,太没有道理了吧?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又或者近乎相似,这样的话到时候,如何评判谁对,谁错,谁好,谁劣呢?” 尸佼和公孙鞅则心中暗赞玉娥的问题高明,让众人谈谈听琴的感受,就能够从中找出真正的知音人,真是十分精妙的方法。 “众位先生,如今我女儿玉娥已经出了题,就请大家一一作答。在座的诸位都是谦谦君子,也不必推辞,也不必谦让,谁若是想好了,就举手示意,然后开始作答。”尸佼的话音未落,众人中就有好些同时举了手,尤其以齐国的那位公子田毅最是积极,手也举得最高。 尸佼微微一笑,“齐国的田毅公子,远道而来,当是贵客,如此就请你先行作答,也算给众位贤才开一个好头。” 田毅嘿嘿地笑了笑,竟然激动地站起身来,向众人抱了抱拳说,“众位先生,既然尸佼先生让我先作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以我之见,方才玉娥姑娘的琴音美妙绝伦,可谓天下第一也,让在下听了之后,心神荡漾,如沐春风,直到此刻这耳畔似乎还有萦萦绕绕的琴音,挥之不去,拂之不散,难以忘怀。” 玉娥听了,回了一礼说,“这‘天下第一’,田毅先生过誉了,我实在是不敢当。至于先生的感受,我已经记下了,请先生少坐,稍候我自有结论。” 田毅怔怔地看了玉娥半天,这才慢慢坐下,心里大叫着,“这样的美人,天下少见,今日若能获得她的芳心,当真是比那琴音更美妙绝伦的事。” 这时候众人一一举手诉说,十分的积极踊跃,只是到了后来,举手的人都慢了一些。毕竟那些溢美之词早被前面的人说得干干净净,他们搜肠刮肚想再找些有新意的,实在是难上加难了。最后的几个人,实在没办法,只得将前面人的话,东借一句,西凑一句,这才算是作答了出来。 尸佼和公孙鞅听了许多人的作答,只觉果真是辞藻华丽,天下间的美妙词句都被搜刮了出来,只是众人说了许多赞美之词,可听来听去,他们的意思似乎都差不多,不过是说玉娥琴艺如何如何高超,自己的感受如何如何美妙,如何如何难以忘怀。 平常和淳于髡二人并不在意这些,他们还是慢慢地自斟自饮,偶尔也相互举杯,互敬一盏。 ------------ 第六章 美人心意【1】 众人中如今只剩下平常,淳于髡,苏代三个人未举手说话了,大家便将眼光纷纷投向这三人,只觉三人中只有平常对自己能够构成威胁,其他二人一个是结巴,一个又丑又矮,这自然是不会被玉娥看中的。 苏代本想举手说出自己的感受,可一来觉得自己口齿不灵,配不上这位佳人,二来他见平常还未说话,自己又怎能跟这位老师去相争呢?想到这里,他举手示意,摇摇头放弃了。 苏代已经听过了众人的回答,也细细观察了玉娥的反应,他知道这些人的回答都没有说中玉娥的心思。如此一来,剩下的两个人当中,以老师平常的才学与智慧,定然能回答出让玉娥姑娘满意的话语来。 众人看着平常和淳于髡两个人,见他二人迟迟不说话,只是兀自一杯接着一杯地慢慢饮酒,看得大家都不禁着急起来。田毅越看越生气,忍不住说,“淳于髡,你快点告诉这位玉娥姑娘,听了她的琴音,有什么感受?” 淳于髡这才说了一声“是”,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看了一眼玉娥,随即低了头。 “玉娥姑娘,在下淳于髡,方才听了你的琴音,只觉就像是饮这美酒。这美酒与众不同,应是秦国特有,因而酒中也能品味出秦国的种种景象来,比如关中气象,比如渭水茫茫,比如秦人心性。而玉娥姑娘的琴音,也像这秦国的美酒一般,有着自己独特之处。” 玉娥听到这里,眼中闪烁出微微的光彩来,她微笑着问,“先生可否将这独特之处说出来,让我和在座的众位一闻高见。” 淳于髡抬头又看了玉娥一眼,低头微笑着说,“玉娥姑娘所弹奏的琴音,乍听之下是秦国风味,可细细揣摩,又感觉其中夹杂着许多韩国韵致,更有些许晋国余音。以在下的判断,玉娥姑娘本应当是韩国人,不知何故来到秦国?至于晋国余音,或许是因为姑娘的这张古琴,为晋国主乐大师师旷所用而致,又或许是姑娘习琴之初,学的便是晋国琴技。” 淳于髡的话说到此处,抬起头来再看了看玉娥,只见她双眼之中似有泪光涌动,心下不由为之一颤。忙低头继续说,“玉娥姑娘的琴音,颇得三晋神韵,然而又有秦国的风骨,让人听来如饮美酒,陶醉其中不能自抑,又似乎有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久久难以释怀。” 玉娥微微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淳于髡,心中刹那间涌起万千思绪。的确正如淳于髡从琴音中听到的那样,她的故乡在韩国。 玉娥是个身世凄凉的女子,她的父亲是个行游艺人,母亲在她四五岁时就故去了。自此玉娥便跟着父亲四处卖艺谋生活,她是个天资卓绝的女孩子,很小就展现出唱歌和乐曲方面的天赋。她的父亲知道女儿才华出众,就带着她游唱天下,遍访名师。 几年前玉娥和父亲来到了魏国,怎料一场大病就夺去了父亲的生命,玉娥为了让父亲入土为安,只得卖身入了官家,作为陪酒的歌舞艺伎。好在那做官的正是公孙鞅,有一回饮宴之时,玉娥的一曲嗓音令在座的众人惊叹。 而尸佼也在这些人当中,他询问了玉娥的来历,只觉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很讨人喜欢,而且又有才学,当下十分高兴地将她收为义女。虽说她从那时候就过上了衣食无忧,而且还有下人伺候的小姐日子,可毕竟跟着父亲行游时那些艰辛的日日夜夜是她永远也忘怀不了的。 “先生能够从琴音中听出我的来历,听出这许多事物,又有如斯感慨,着实让玉娥感动。先生用心至诚,实乃玉娥今生所遇之第一人也!” 众人闻听玉娥对淳于髡的赞誉之言,心下均感失落,许多人都暗自叹息,“没想到这么个又丑又矮的家伙,竟得到了玉娥姑娘的青睐,他的回答也正让玉娥姑娘喜欢,看来这一朵鲜花距离牛粪不远了?” 尸佼和公孙鞅心中更加紧张,急切,他们本想着借这个才士论辩大会,直接将玉娥许配给平常的,虽然中间发生了玉娥要自己做主的变故,但他们判断以平常的才智,在众人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相信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必定是平常。谁料如今竟然出现了一个淳于髡,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相当受玉娥的看重,这样一来情况就不妙了。 公孙鞅心下琢磨,“如果没有按照先前的计划,使得玉娥嫁给平常的话,那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成,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想个办法才是。” 尸佼也十分着急,心想,“这个淳于髡长相不怎么样,看的出来也是有些才华的人,只是若是要将女儿嫁给他,那是万万不能够的。我这女儿才貌双全,琴技与歌艺也是双绝,虽不说要求‘郎才女貌’但也得看得过去才行。这个淳于髡实在是不太合适,还是得想想办法,让女儿能够嫁给平常才是。” 尸佼和公孙鞅两个人都在这里着急,反观平常却依旧仪态自若,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慢慢品饮着杯中的美酒,似乎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其实平常此刻的心下也十分着急,众人都已经谈了各自的感受,如今就剩下了自己,能说些什么呢?这么多人谈感受,早已把好的话语,好的字句都用干净了,再跟着大家那么说,没意思也太没水平。 要说这玉娥姑娘,那一看就是个绝色佳人,再加上这古琴弹得又如此动听,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心动。平常也是一样,这颗心在方才与玉娥对视的那一刹那,就已经飞到了她的身上。平常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对感情的事情也一窍不通,他的这颗心已经压抑了很多年,如今一经触动,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平常慢慢地喝着酒,脑海中满是玉娥那清澈的眼神和婀娜的身姿,他不敢抬头去看,可心里却又想去看,实在是矛盾重重。好在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虽然心里面激荡不已,但表面上依旧气定神闲,很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状态。 淳于髡的回答受到了玉娥的称赞和喜欢,这让平常身上的压力顿时提升了不少,他在心里思忖了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此时只听尸佼开口问自己。 “平常先生,如今众人都已做了回答,不知你心中可有什么要说的,还请为我等示下。” 尸佼这么一说不要紧,顿时提醒了众人,这还剩一个人没有说话,大家的眼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平常。玉娥心中已经被淳于髡的话稍稍打动,她原本正回忆着淳于髡的那些话语,如今闻听尸佼的话,心下恍然一惊,“是了,还有他没有回答。” 玉娥对平常其实充满了好奇,她听说了公孙鞅与一个扛木头的普通人畅谈了一夜,回来之后又对他交口称赞,当时心中就想,“公孙鞅大哥向来恃才傲物,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佩服和称赞过任何人,如今竟然有人能够让他拜服,那这个人真的是要见一见了。” 玉娥方才与平常对视,第一感觉就是此人并不普通,其相貌自不必说了,尤其吸引人的是他坐在那里,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气息,这气息既古怪,又引人注目。 平常感觉到了众人灼热的目光,也知道玉娥正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地就着急起来。他对古琴不了解,对音乐也知之甚少,也就是在部队的时候,学了许多军歌,对于那些流行的歌曲,他根本就没听过。因此对于玉娥所弹奏的琴音,他所能感觉的是,这样的音乐是能够触及人内心的,只是这琴音带给人的美妙感觉,只用嘴是没法说出来的,因为如此天籁的音律又岂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或许是急中生智,又或许是突然的灵光,平常似乎想到了该怎样去回答玉娥。他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缓缓地斟满了一杯酒,再将这杯酒置于羽扇之上,慢慢地站起身来,双手托着羽扇,走到玉娥的面前微微一笑,向眼前这位佳人深深地躬身一礼,然后单膝跪地,轻轻地将这杯酒送至她的身前,两眼相望而漠然无语。 玉娥楞了一愣,良久才从羽扇上拿过这杯酒,双手送到口边,稍稍掀起面纱的一角,缓缓地饮下。平常看着玉娥喝完了酒,将杯子又放回羽扇,这才微笑着站起身来,托着羽扇走回自己的桌案前,慢慢地坐了下来,将杯子放回桌面,又轻摇着羽扇,旁若无人地倒满一杯酒,慢慢地品饮起来。 众人都是一脸惊愕,一脸茫然地看着平常做完了这些动作,之所以惊愕,是因为他用自己用过的酒杯去给玉娥斟酒喝,而玉娥喝过之后,他又拿回来自己接着饮酒。两个人在刚才的动作之间,虽没有身体的触碰,但一只酒杯彼此共用,这么一来就相当于两个人发生了亲密的接触;至于一脸茫然,自然是因为对平常这些行为的不解了。 玉娥也不甚了解,不过见平常和自己用了同一只杯子,这心下不知为何,并不感到厌恶,反而似乎有些暖暖的味道,也不知是喝了一杯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玉娥偷眼看了看平常,发现他此刻的脸色微微地有些发红,她目光一转,想看得清楚一些,谁料平常的双眼忽然一闪,正好又与她双目交接。 玉娥的心刹那间“怦怦怦!”狂跳起来,她忙低头躲过那双炙热的眼,然而此刻她的双颊已经被烘得发热,甚至发烫了。玉娥知道自己的脸一定也红了,不过万幸的是隔着一层面纱,别人是瞧不出什么异状来的。 平常的脸的确是红的,而且还有些发烫,他刚才大着胆子去上前敬酒,等到回来再次落座时,直感觉这颗心脏已经不受控制,在胸腔里上蹿下跳,使得他全身都有些颤抖,好在手中有一把羽扇,让他可以挥动挥动,借此发散和掩盖心中的紧张和激动感觉。 众人没有看懂平常这些动作的用意,可尸佼,公孙鞅,苏代以及淳于髡四个人却有所感触。 尸佼心里赞叹了一声,“好一个平常,果然机智过人,竟然想到以无声的回答来作为答复,真是让人叹服。” 公孙鞅暗想,“这平常看来是情急之下,想出这样绝妙的方式,他不发一言,只是起身敬酒,然后再坐下来,如此一番便算是回答。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妙,因为你可以有多种解释,不过以这样的方式去回答,似乎有些取巧的嫌疑。” 苏代心下一笑,“不愧是我的老师,连回答问题都如此与众不同,幸亏我方才弃权了,要不在老师的面前,不免落俗了。” 淳于髡心中暗惊,“此人究竟是谁?从方才开始就与我一样,泰然自若地饮酒,我本以为自己的答案已经是最好的了,却没有想到此人的回答比我更加精妙,更加透彻,由此也可判断出他的才智当在我之上。” ------------ 第六章 美人心意【2】 平常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回答,其实并非存心投机取巧,而是方才急切之时忽然想到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两句诗来,《琵琶行》是大诗人白居易在浔阳江头夜送客时,听到琵琶之音有感而发创作的长诗。平常能够想到这些,也是因为琵琶与古琴,二者有共通性,再加上他此刻的内心也正有千般万种思绪,可是不知该如何说出来,而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平常更想到了晚唐诗人司空图在其所著《二十四诗品》中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他知道这里的不着一字,不是“不着”,而是“不多着”,如今在自己前面,大家都已经说了太多太多的话,也用遍了美丽的字眼和词句,所以此时自己还是一个字都不说的好,这就好像作画时需要适当的留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和别样的韵味。 平常想到了这些,原本就打算不发一言的,可他又记起一个佛家的故事,这个故事是讲述达摩祖师要从弟子当中选择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便让弟子们一一回答自己对佛法的感悟,前面的三个弟子都说了自己的见解,达摩祖师都是摇了摇头说这三位弟子只是得到了自己的皮毛,血肉,骨头。轮到慧可大师时,大师只是起身行礼叩拜,然后仍回到原位。达摩祖师看了,笑着说慧可大师才是得到了自己的真髓,于是将衣钵传给了慧可大师,这也就是后来的禅宗二祖了。 平常觉得眼前的情形和达摩祖师选衣钵传人的故事很相似,玉娥姑娘问众人的感受,其实是在寻找一个真正能够懂她的知音人。而前面那些说话回答的人,大多都只是听懂了琴音的皮毛,只有一个淳于髡还算好一些,可以说是听到了琴声的骨肉当中。 “我才是唯一得到真髓的人!” 平常心里想,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听懂了琴音,这样的作为的确有些取巧的意思,不是君子所为,可是现下首要的事情是先取胜。再说了,自己是一个从两千年后回到古代的人,对于古琴本就一窍不通,岂能一下子听到真髓呢?还是先度过眼前的关卡,以后用心去学习,相信到时候必然能够成为真正的知音人。 玉娥起初对平常默然无语的回答不解,然而此时此刻,当心下为此人禁不住狂跳时,她这才细细猜想着,“他向我作答时,是两眼相望,默然对语;为我斟酒行礼时,是单膝跪地,相敬如宾;待我饮完了酒,他退回原位,又是自斟自饮,仪态自若。这些难道就是给我的答复么?那就必定有深意在其中了。” 平常敬酒,跪地行礼,然后退回原位,这些动作虽说是在模仿二祖慧可大师,但其中的确有些含义。他敬酒,跪地行礼,是想告诉玉娥,第一自己非常喜欢这一曲古琴,能听到它是很幸福的事情,所以值得为此一跪;第二是表示对玉娥的感谢和敬重,第三自然也有爱慕之意。如今的人求婚不都是单膝跪地,向所喜欢的人表达心意么? 为何最后要退回原位,依旧神情不改地自斟自饮呢?平常当时的心里其实是十分紧张,不得不退回去,坐下来慢慢恢复心绪。不过此刻玉娥对此的理解是:“他是要回归自己,然后与我共饮。” 玉娥的心里对平常已经有了好感,自然是将什么都往两个人身上想,她觉得刚才平常敬酒是望着自己时是含着爱意的,两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接触,可是共用一只杯子喝酒,这间接之下已然发生了亲密的触碰;她认为平常脸色微红和自己此刻脸也发烫发红原因是相同的;她猜测着平常此刻的心里也在想着她,也在心跳不已。 如果说感情能够让人迷失的话,此刻的玉娥正是如此,她此刻已经浑然忘我了,只在心里一个劲地胡思乱想着,想来想去都离不开平常。此刻的平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心里也乱,也矛盾,他的确是想着玉娥的,可渐渐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从现代回到古代的人时,不由地感到了迷茫。 平常心里犹豫着,“此刻我的心里不知不觉地喜欢了她,只是究竟能不能够喜欢,可不可以去争取和她在一起呢?” 平常想起当今的一些描写穿越的小说,还有穿越的电视电影,其中讲到那些穿越到古代的主人公们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后来都似乎既来之,则安之的解决了一切,而且有的不仅谈恋爱,还娶妻生子,最终都有圆满的结局。 平常想到了这些,心里稍稍的放松了许多,不过又不禁琢磨:“书里的,电视电影里的那些都是虚构的,全凭作者和编剧的一支笔,怎么书写都可以。而眼下摆在我面前的,却是历历在目的现实,这一切当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玉娥姑娘,我们都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还请你告诉我等,究竟是谁的回答合你心意?”齐国公子田毅笑着问。他见玉娥自从饮了那杯酒后,就木然地站在当地,好半天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眼神不时地会向平常那边扫视。他心下有些不悦,便催促着玉娥公布结果。 玉娥回过神来,看了看众人,向台上的尸佼行了一礼。 “爹爹,女儿心中已经有了结果,还请您为大家公布才是。” 玉娥这句话说完,就走到圆台近旁,伸出手来护在脸颊下方,身子前倾伏在尸佼的耳畔轻声说了良久。 众人也不知道玉娥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尸佼的面色从平静到逐渐展开了笑意,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喜悦的话语。公孙鞅看见这笑意,内心便舒畅很多,他知道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这第一个问题是平常胜出了。 尸佼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话了,“诸位先生,我这女儿玉娥已经将结果告知在下,也提出了她的第二个问题,现在我先将结果一一告知诸位。”说罢,他将论证大厅扫视了一圈,再次提高了声音说,“齐国的田毅公子,魏国的李蒙等二十多位先生,你们的答复道出了琴音之优劣,内心之感触,此可谓听琴之入门之境;齐国之淳于髡先生,你能从琴音中道出小女来历,说出琴音之中的的细微差别,因而对于听琴来说,已经算是登入厅堂了;至于平常先生,虽一语未发,一字未说,但观其行动,看其神情状态,便能知道他已经回答了一切,可以说是真正的知音人,其听琴的境界,已经能够入主居室,高深难测了。” 众人听到了这里,已然知道第一个问题,是平常胜出了。有些能想通的,内心对平常是既钦佩又嫉妒;不能够想明白的,心下自然有些不服气,均暗自回想,“我们刚才费了那么多口舌,花了那么大劲儿去赞美琴音,去诉说心里的感受,怎么如今竟然败给了一个一句话都没说的人?我们刚才见他一直就坐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喝着酒,这琴声一定都没仔细听,一定是说不上来话,这才出此下策来歧途蒙混过关。” 有人想到这里,便大声质问,“平常先生,在下才智平平,对你方才的种种作为不甚理解,不知你对玉娥姑娘的琴音有何种感悟,还请为在下详细指教才是。”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看了过来,只见说话的人乃是齐国公子田毅,有些人心下不觉好笑起来,暗想,“今日这是怎么了?坐这个位子上的人怎么都这么愚蠢,都这么又多话又多事,而且还都是那么非富即贵的人。” 平常心里早知道会有人这样质问自己,因而已经想好了说词,只见他羽扇轻摇,微笑着回答。 “这位齐国的田毅公子,在下对玉娥姑娘的琴音十分喜欢,至于感悟那就太多太多了,如果用嘴去说的话,恐怕这一辈子也未必说得完。至于阁下对在下的种种作为不甚理解的问题,在下不想多说什么,还请田毅公子谅解。” 玉娥见有人为难平常,心下既有些担忧,又很想听听那回答的话,当她听到平常对自己的琴音十分喜欢时,心中感到一阵甜蜜,等听到后面的那句“恐怕一辈子也未必说得完”时,玉娥不由地心想,“他说一辈子也未必说得完,那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想和我一辈子了么?”想到这里,那颗刚刚有些平复下来的心又不禁加快跳跃起来,脸上自然是又开始发烫了。 田毅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又继续问,“平常先生,你这样回答在下,终究是搪塞之言,如此岂不引人怀疑?”平常听了,心想,“这个田毅还真是难缠,我客客气气的和他说话,他却步步紧逼,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礼了。” “这位齐国的田毅先生,在下先给你讲一个故事,据说昔日有位叫公明仪的乐师,十分善于弹奏古琴,有一天他遇见一只正吃着草的耕牛,便来了兴致,坐下来为这只牛拂了一曲《清角》之音,可这只牛无动于衷,依旧在吃着自己的草;公明仪认为这是曲子太过高雅,于是又弹奏了一首通俗些的,可是这只牛还是只顾着吃自己的草,对琴音丝毫不感兴趣,公明仪就很生气,觉得自己花这么大劲给牛弹琴,可这牛却没有任何表示,简直太无礼了。这时候有人劝他道,不是你弹奏的曲子不好听,而是这只牛根本听不懂琴音……。” “平常先生,在下让你说出自己的感受,你何必岔开话题,讲这故事有什么用,又不能帮助在下理解你的意思。”田毅打断了平常的话。 此时论证大厅但凡是动了一下脑筋的人,都能听出来平常所讲的故事另有深意,这深意就是在讽刺田毅就是这只牛,可是眼下田毅这头牛也太愚蠢了些,自己竟然还没有听其中的意味,而且还一本正经地去提问,这不得不让众人心中一乐,有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毅见很多人都笑了,还以为他们是在笑平常,不由地抬高了声音说,“平常先生,还请你为在下,为我们大家一个交代才是,不能够如此蒙混过关。”他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地笑得更激烈了。玉娥也难掩笑意,开口而乐,心想,“平常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会讲述如此有趣又有意思的故事。” ------------ 第六章 美人心意【3】 平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心下暗想,“我真是服了,笨蛋我是见过的,可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笨的笨蛋,真是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可又不能不说。”想到这里,只得微微笑着讲述。 “齐国的田毅公子,在下记得《老子》这卷书中讲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样的话。在下虽非智者,却也想仿效一番,对你所问的问题,不想多言;再加上在下也不是公明仪,自然不会去干他那样的蠢事,一遍一遍的对牛弹琴,所以在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田毅公子莫怪才是。” 田毅听了这些话,又见淳于髡不停地对自己使眼色,他这才暗自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平常话里的意味,也明白众人为何发笑了。这一旦明白,不由地气得涨红了脸,站起身来指着平常,“你……你……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将众人又逗乐了。 田毅知道再也没有脸面坐下去了,他愤愤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地方,本想唤淳于髡一起走,可见淳于髡背对着自己,身体忽高忽低地抖动着,心下顿时大怒,“你这个又丑又矮的下人,竟敢偷着取笑我,你且等着好了,等回到齐国后,再慢慢收拾你。” 尸佼见田毅愤然地走出了论证大厅,心下虽说对此人十分厌烦,但不禁为平常有些担忧,毕竟宁罪君子,莫罪小人,只期望日后不要有什么麻烦才是。他看了看依旧微笑着的众人,顿了顿说。 “诸位先生,小女玉娥的第二个问题,是想请大家畅谈一下各自的志趣,以及日后的打算。” 众人听了这第二个问题,心中稍稍安定了许多,均暗自揣测:“玉娥姑娘为何问这样的问题?看来是想知道我等对未来的一个计划,如此自己心里也有个底,毕竟作为一个要嫁为人妇的女子,必须为自己,为未来的这个家去考虑周全,她能够问出这样实际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一题众人都有了经验,一个个并不着急着回答,有一部分人甚至暗暗打算,“要等那个平常先生先回答,到时候就可以参照他,如此一来或许这获胜的把握就能够提高了。” 有人深思熟虑后,一一举手作答,可所说的内容不过是讲述自己将会如何如何勤学苦练,日后定然会成为一国显贵,然后再做一番大事业。那些尚未作答的人,听到后来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耳朵也快生茧子了。 平常心中一乐,暗想,“这些人耍嘴皮上的功夫可真是厉害,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一个比一个会吹,一个比一个会说,可是让人稍稍往深处一想,只觉这些人都不过是在做着虚无缥缈的梦幻,丝毫经不起推断。” 这问题答到最后,就只剩下五六个还在坚持等着让平常先作答的人,再另外就是淳于髡了。苏代第一个问题放弃了,这第二个问题自然也就摇摇头,不参与作答。 平常见有几个人直盯着自己看,很快就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不觉地有些好笑,心说,“我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仿效的来的?需得想一个办法,让这些人没法作弊。” 平常知道若是开口去说,这些人是能够模仿的,就算是默不作声地去做一些动作,他们也是能够学着去做的。 “尸佼先生,不知可有笔墨和书写的用具?” “不知平常先生是要书写,还是要画画?若是书写普通的竹简就可以了,如果画画那就需要缣帛了。” 平常知道此时纸张还没有出现,古人书写通常是在竹简上,而缣帛也就是帛书,造价十分昂贵,普通人是用不起的,再加上缣帛一旦书写之后,就不能够更改,因而缣帛一般会作为藏书的载体,而且又由于缣帛的幅面宽广,十分适宜图画,使得流传后世的很多古画都是在缣帛上描绘的,因而也就有了绢本设色,纸本设色这样的名词。 “在下想作一幅画,来回答这个问题,还请尸佼先生应允。” 玉娥听说平常要画画,心中不由地好奇,“他又想用与众不同的方法来回答我的问题了,要了笔墨还有缣帛,不知会画些什么?” 众人心下也都愤愤地想,“看来这个平常先生又不准备用言语来回答问题了。”那几个原本等待的人,此刻都面面相觑起来,暗骂,“这个平常真是可恨,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防止我们效仿,着实可恶,可恶至极。” 尸佼命人取来笔墨还有一块一尺宽,二尺长的缣帛。平常将桌案上的酒菜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块地方,将缣帛平铺在桌案上,那缣帛用丝绵织就,本是柔软的,人们为了方便书写,就过了一遍浆,使其能够更加平整。 那毛笔与现代的不一样,似乎没有经过改良,还是用两片竹子中间夹着一束动物的毫毛,然后用细布条缠紧而制成的,看着还挺像回事,就不知道用着怎么样了。 平常将毛笔拿在手中,默默地琢磨了片刻,这才蘸了浓墨,在那缣帛之上涂画起来。众人但见他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在缣帛上作画,虽然不知道画得怎么样,但看那运笔和气定神闲的架势,也能猜到他定然是会画画的。 的确,平常是能够涂抹几笔的,这一来多亏了他那祖父的教导,从小便逼着他练习书法,绘画,后来虽为了读书,长期疏于练习,但毕竟还是有点底子的,这一拿起笔来,架势自然是能够扎出来的;其二是因为平常自己也比较喜欢中国传统的绘画,尤其是对水墨画,十分情有独钟,他喜欢水墨渲染出来的那种感觉,也喜欢画意当中那淡然空灵的味道。 玉娥所站的位置,距离平常的桌案不远,她可以稍稍扫见一些画面,只见那缣帛之上似乎描绘着一个人物,一时之间还看不清形貌。玉娥心想,“他在画谁呢?”心里这么想着,身子不由地前倾,想走过去仔细看个究竟。 就在此时,平常微微一笑,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朝缣帛上的画面吹了吹气,又用手中的羽扇扇了扇,这才看了看玉娥。 “在下要说的话都在这幅画里了,还请玉娥姑娘你过来看一看。” 玉娥走近了几步,来到桌案前,低头向那缣帛上的画面一看,顿时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平常先生,你这画中的意思我已经看懂了。只是想请教先生,这幅画所描绘的情形,是你一时之间想出来的,还是你曾经见过。” 平常说,“玉娥姑娘,在下方才听到了你的问题之后,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就有了这个画面,虽说这画中的人物是你,但在下从未见过姑娘,只好凭着脑袋中的想象去描绘了,希望这幅画不会让你失望才好。” 玉娥摇了摇头说,“平常先生的画工精妙,人物如此惟妙惟肖,又岂会让我失望。”说完,弯腰将那幅画平托在手中,拿过来放到尸佼的桌案上。 “爹爹,您也瞧瞧这幅画,看看平常先生画的如何?” 尸佼微笑着低头一看,口中立即“咦”了一声,然后说,“怪哉,怪也!天下间竟然会有这等奇事?” “平常先生,请问你可曾见过小女玉娥么?”尸佼问。 “在下自小独自生活在山野之中,前日方来到这栎阳城,又怎会见过玉娥姑娘?只是不知尸佼先生为何会这么问?难道在下的画有什么问题不成?” 尸佼哈哈一笑,说,“平常先生,你如果从未见过小女,那此事看来当属天意了,玉娥你且摘下面纱,让诸位先生一睹你的真容。” 玉娥“嗯”了一声,伸手摘下头上的轻纱笠帽,众人乍见那张精致面孔,顿时都瞪圆了眼睛,看得痴迷了。 平常见了这张脸,心下顿时大惊,“怎么会这样?怎么和我画里的人物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张脸比画里的要好看千万倍,比画里的要红润亲切,比画里的要灵动优雅。” 他心下惊异,不由地站起身来,走过去从尸佼的桌案上,拿起自己方才的画作,一边端详着玉娥,一边比对着画。 画里的人物和现实中的玉娥的确是一模一样,就连平常画好之后,用笔尖在右侧脸蛋上特意点了一颗美人痣,没想到玉娥的脸上,在同样的部位,真的有一颗美人痣。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平常说。他心里此刻更加奇怪,自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古代,如今竟然又遇上了这样巧合的事情,难道真的像尸佼先生那样说的,这是天意么? 众人见平常将画拿在手中,有些好事的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一看之下也是惊讶,连忙向身边的人说,“怪事,怪事!这个平常先生从未见过玉娥姑娘,可他这画上的人物,却画得和玉娥姑娘一模一样。真是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知道了这事情,也都各自对玉娥死了心,如今这样奇异的事情都出现了,看来是天意要促成这位平常先生和玉娥缘分。那几个还未作答的人此刻也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他们心里也明白,自从第一个问题之后,玉娥姑娘就对平常产生了好感,如今又出现这样巧妙的事情,那玉娥姑娘的心还不刹那间都跑到了平常的身上,自己这些人原本就没人家的学问高,也没人家那般俊朗潇洒,自然不用再自讨没趣了。 淳于髡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去争取玉娥,他早就有了婚约,这次出使秦国回到齐国后,他就会被招赘,而且娶的还是齐国的一位公主。淳于髡之所以在公子田毅走了之后,还继续留下,是想看看秦国如今的人才气象,这也算是为齐国打探消息了。 淳于髡的眼光独到,以他的观察,这个才士论辩,其实是公孙鞅特意安排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将这玉娥许配给平常。因而到场的人,除了那个苏代还有些学问之外,其余的都似乎是平常的陪衬,一群蠢才废物,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淳于髡心中暗赞公孙鞅的确是高明,应该一早就料到会有其他国家的人来参加论辩,因而便做了这样的安排,第一达到了自己将玉娥嫁给平常的目的;第二让别国的人无法知道秦国的才士状况,如此也就无法预料秦国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发展脉络;第三通过玉娥姑娘的问题,也能够了解一下各国才士的水平,从而掌握各国的情况。 ------------ 第七章 九州四士【1】 让淳于髡庆幸的是,这次的才士论辩没有白来,他遇见了平常。通过对此人的观察,能够看出来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才,这不仅仅是此人肚子里的学问,还有此人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那股子气息,给人满脑子的疑问,却又让人看不透,也无从去揣摩。 “玉娥,如今其他的几位才士都放弃作答了,还有这位齐国的淳于髡先生也选择了退出,看来这一题的胜者又是平常先生了,你还不快些将那第三题说出来,让他尽快作答,为父我也好早些喝到你们的喜酒。” 尸佼很是高兴,哈哈大笑着。玉娥脸上微微一红,走过来向平常行礼。 “先生,你的这幅画可否赠与我?” 平常已经听见了尸佼的话,也感觉到众人羡慕、妒忌、还有恨意的目光,他淡淡地一笑,将那画递给了玉娥。 “玉娥姑娘,其实在下孑然一身,很多话也不知如何对你说……。” 玉娥打断平常的话,说,“先生,你不用说的,你的意思我明白。就像你画中的情况一样,我会……会等着你,等着与你一起筑好巢穴,然后双飞双宿。”她说到后来,声音慢慢变轻,只有平常能够听见。 那缣帛上画的是一个少女,她斜倚窗前,看着屋檐下的一个正在搭建的燕巢,天空中有一对飞燕双双飞来,一起衔泥筑巢,整幅画给人以平淡亲切的感觉。 平常听了玉娥的话,知道眼前的女子已经对自己倾心,这心里是既高兴,又有些许忧心。他知道自己很多话都无法去向玉娥说,也无法去解释,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 “既然老天安排我回到这个年代,又如此神奇地让我和玉娥相识,如果这一切是天意的话,我又何必去烦恼什么?还是好好去珍惜这一切吧。” 平常想到这里,提笔蘸了墨,在那画的留白之处用工整的篆书字体写了一首短诗。 “玉质天成兮,娥姣妩媚。 今夕是何夕,见此佳人。 我心悦君兮,琴瑟知音。 今夕是何夕,结此良缘。 天涯海角兮,死生契阔。 今夕是今夕,从此相依。” 平常其实对写诗不怎么懂,再加上两千年前的古韵他也不知道,不过是平日里喜欢读诗词的书本,尤其对《诗经》中的许多篇章都十分喜欢。如今觉得要将画送给玉娥了,只是上面还缺点什么,于是就稍稍在脑海中想了想,模仿者《诗经》里的感觉,写了这么一首诗来。 玉娥拿过那画,将那诗句默念了一遍,顿时满心欢喜,满心甜蜜。她已经明白平常心里的意思,而且那诗的开头两句,还把自己的名字藏了进去,这就更让她喜欢,更让她赞叹平常的才气了。 要知道这时候,古人们所唱,说吟诵的诗是不多的,除了《诗经》中的那些,文人独立创作的诗是很少,很少的。即使有,一时之间也流传不开来,毕竟此时是七国并起的战乱时代,文士们都很积极的去求学,去钻研,可主要目的是为了通过自己的学说去安定一国,或者安定天下。 而且这个时候,大多的普通的寻常百姓,是欣赏不到诗歌的。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比如劳作时的号子,又比如民间的一些简单曲调。 众人不知平常在画上写了什么,不过此刻都已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佳人看来已经心有所属了,有些人肚子里难免略有怨言,可也有自知之明,了解自己与平常的差距,只得暗暗地羡慕嫉妒恨了。 “平常先生已经通过了小女的两个问题,如今小女看来已经倾心与先生了,这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再由她来说,难免会有所偏颇,为了公平起见,就由我来替小女问一问好了。” 平常微微一笑,羽扇慢摇,点了点头说,“先生请讲,在下会尽力回答。” 尸佼也笑着说,“这个问题平常先生你自然要尽力回答了,我想让自己的几个弟子,向你讨教一下身手。毕竟生活在这乱世当中,平常先生不光要才智出众,而且也需要一身武艺,如此我才能略略放心将女儿交付与你。” 众人没有料到尸佼这最后一个问题是考较武艺,不过如此一来,既有热闹可瞧,又能了解到平常身上的武艺,若是他身怀武艺的话,日后遇见也好做个提防;如果没有武艺,那就好办了,这人才智甚好,必然有很大用处,将是各国争相谋求的贤才,只是似乎太过傲气,如果有人能够灭灭他此刻的威风,一来能够让大家心里舒坦一些,二来日后制服他也能有个方法。 玉娥也没想到义父会让自己的弟子考验武艺,她知道平常是颇有些才华的,可是究竟会不会武艺,就不太清楚了。心下不禁有些担忧,毕竟义父的那几个弟子可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平常这最后一关,怕是有些玄了。 公孙鞅不动声色,远远地观察着平常的一句一动,想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只觉此人不知是高深莫测还是故弄玄虚,让他丝毫摸不着头脑。 平常这时候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内心在暗自琢磨对策,尸佼先生是史书上的名人,虽然书上没有记载他的武艺怎么样,可是毕竟人家是一派宗师,自己可不能小瞧了他,如此自需得格外小心才是。 尸佼的四名弟子走了出来,向抱拳平常行了一礼,“还请先生指教!” 平常先前听过公孙鞅介绍,知道这四人乃是尸佼的得意弟子,号称“九州四士”,听起来名头十分的响亮。这九州四士分别是青幽剑士古义,赤诚剑士成刚,皓风剑士周一方和碧水剑士张宽宏。 平常将羽扇搁在桌案上,回了一礼说,“四位先生都是用剑的名家,在下怎敢指教,只是今日咱们乃是才士论辩,若使用刀剑比试似乎有些不妥,在下斗胆愿赤手空拳向四位先生讨教。” 玉娥听了,也点了点头,向尸佼建议。 “今日乃是才士论辩,使用刀剑比试,难免会有损伤,的确有些不妥。还是赤手空拳比试一番的好,大家点到即止,如此既能考校武功,又能避免伤了和气。”她这么一说,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四个人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弃了手中的宝剑。 尸佼心中暗自一乐,“我这女儿,还未嫁出去,这心却已经放在平常先生身上了,生怕刀剑无眼,伤了她的如意郎君。” 众人听了玉娥这话,心中的妒恨更深,都期望平常最好不会武功,这样就能让九州四士好好教训一下,让大家顺顺气。 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这四个人,平日里其实早对老师尸佼的这个干女儿倾慕了,曾经想着法子去亲近,好不容易都能够和玉娥说上两句话,偶尔还能一起学习读书。如今却出来一个平常,几下子就把玉娥的真心俘获,这让他们四人自然是气愤非常,又十分恼恨。现在师父既然让自己四人考校平常的武技,他们都互相望了一眼,暗自寻思趁着这个好机会,要好好教训教训此人。 平常对自己是很有些自信的,毕竟他是部队里千挑万选,又经过重重考验的特种兵,再加上具体的实战也参加了不少。因此他觉得若是赤手空拳的较量,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获胜,要知道特种兵所练习的各种擒拿格斗和武术,都是总结了中国几千年来无数前辈的经验和心血,这自然非同一般了。 更何况平常自幼又练习传统武术,而且还接触过截拳道,空手道等武术技击的技能,如今他算是将一切都融合在一起,缺的就是具体的格斗经验。如今机会难得,他又岂能放过?不过平常也聪明,知道自己对剑术,尤其是两千多年前的剑术一窍不通,如果使用兵刃比试,这胜负可就说不准了,因而他先想办法让眼前这四人放下了手中的宝剑,去了对手最擅长的一面。 “如今天色将晚,为了不耽误众位先生的时间,在下觉得这场比试就不用一个一个的来了,就让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四位先生一起出手,共同指点在下一番吧。”平常微笑着说道。 古义等四个人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气愤,均暗骂了起来。 “娘的,这平常好大的口气,想要以一敌四,也太目中无人了,我们九州四士成名这么久,遭遇过许多对手,可从来还未一起出手过。如今既然你平常自己甘愿受辱,那我们就好好成全你!” 不过这九州四士虽然气愤,但毕竟是有些经验的人,也都细细一想,“这平常既然能开这样的大口,就说明一定有些本事,再加上他才学那么的高绝,难保他的武技不会有些造诣,因而四人互相使了使眼色,悄声叮嘱对方,待会比试时,都需小心谨慎了,绝不能大意。” 玉娥听平常这么说话,心里的担忧之情更重了,义父尸佼的这四个弟子的武艺她是见过的,每个人都有十分不凡的造诣,而且这些年更在各国之间闯下“九州四士”这样的大名,因而可想而知他们的本领并不简单。 如今平常要以一对四,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赤手空拳的比试固然相对安全一些,可是高手对决,一拳一脚之下也能使对方受伤。 一想到这些,玉娥的心里就有些不安,可看看平常一副坦然自若的摸样,再加上义父尸佼也十分平静地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她也就默默地站到了一旁,准备观战了。 尸佼从圆台上下来,命仆役撤去中间的圆台,使得论政大厅中央立刻出现一块圆形的场地来。平常这才知道原来那圆台是可以移动的,他心下暗想,“看来在这论政大厅里,也少不了比武斗勇的事情了。” 平常心里想得没错,此时的各国都比较尚武,文士也大都精通武艺,这论证大厅平日里作为才士们相互讨论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作为众人比武较量的“擂台”,大家以武艺相互切磋,相互学习,也算是一种才能的“讨论”。 众人此刻都兴致勃勃,齐齐地看向场中的平常和古义等人,只见他们都平静非常。表面如此,空气里还是迸发出些许紧张的感觉来,一场比武眼前就要开始了。 ------------ 第七章 九州四士【2】 九州四士的剑法卓绝,各有千秋,至于拳术就相对弱一些,不过他们毕竟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家,也是不容小觑的。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这四个人中,数张宽宏拳法最精妙,因而由他先出手对平常进行试探。 张宽宏走到场中,向平常抱拳行了一礼,他身形微胖,身高和平常差不了几分。就见他行礼的刹那间,忽而双手一分,变掌为拳迅速攻了过来。平常正要回礼,瞬间就见一对拳头来到眼前,拳头上带着呼呼的风声,十分厉害的样子。他不敢硬接,忙向后退了一步,险险地让了过去。 张宽宏见自己两拳落空,忙又疾步上前,双拳一分,一拳直捣面门,一拳向着心口。平常似乎知道厉害,看着那拳头的来势,又退了一步。他其实也存着试探的心思,毕竟自己对于古人的武功拳法丝毫不知道,如果盲目去接招的话,难免不会吃亏。 尸佼知道张宽宏的拳法属于刚猛的路子,每一拳都要集中全身的劲力去进攻,只能够速战速决,时间久了力量难免不济。 张宽宏也在用心试探,他并没有出全力,只是自己已经连攻了数十招,可平常都只是一味地避让,而且似乎退让的很巧妙,每次总是当自己的拳头将要击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对方就后退一步,这一步看着很简单,可是刹那间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 而此刻张宽宏的拳头落空,力量难免一滞,要想继续进招,就得停下来缓一口气。这一停虽然时间极短,但在高手对决的时候,相当于也给了对手喘息的机会。 平常其实一交手,就看出了张宽宏拳法上的弱点,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对方故意暴露给自己一个破绽,好让自己上当,然后再全力进攻。等到他退了十几步,基本看清对方拳术特点的时候,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破绽,而是很明显的弱点。 众人就见张宽宏攻得卖力,平常退的轻巧,尤其这场地是圈形的,没有什么死角,平常退起来相当优雅从容。两个人在场中似乎玩起了追逐的游戏,只是奇怪的是?追的人费了老半天的劲,与被追的人之间总是差那么一些,这一些其实也就是平常后退的一步。 众人心中暗笑,张宽宏和平常两个人已经绕着场地转了三圈了,可是彼此却连对方的衣服边都没碰上。张宽宏心里也很着急,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根本试探不出什么,反倒会被对方了解的清清楚楚,想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立即一手变拳为爪,一手拳劲迸发,脚上步子也是一变,迅疾非常地去进攻。 尸佼微笑着,他知道张宽宏已经被迫使出了全力,眼下平常若是再想闪避,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刺啦!”一声,平常面对凌厉的攻势,躲闪不及,衣服被撕烂了一个口子。他心下一惊,暗想若不是自己躲得及时,这一爪要是打在身上,怕是要被撤下一片皮肉了。不过他的心头也不由地蹿起火苗来,暗想这不过是一场文人之间的比试,对方竟然下这样的重手,看来是存心要和自己过不去。 平常知道此刻光闪避不是办法,如今只有这张宽宏一个人在场中,需得速战速决,先解决一个才行。要不等到这四个人一起上了,自己恐怕不好应付。他想到这里,眼见张宽宏的一拳一爪来到眼前,他并不躲闪,反倒迎着对方的攻击向前跨了一步。 又是这一步,使得张宽宏的招式只使出一半,他的一拳,一爪这时候根本就发不出劲来,这攻击也就被彻底化解了,他的动作不由地停滞了。 平常此刻看准时机,一手迅速抓住张宽宏的拳头,另一手猛然顺着对方的手臂攻到腋下,然后巧劲一托,一拽。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张宽宏的握紧拳头的那只手臂就脱臼了,接着又是一声“喀嚓”,那只刚才发威的爪子也脱了臼。 平常的动作太快,毫无停滞,一气呵成。等古义,成刚,周一方三人回过神来,想要救援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张宽宏痛苦地耷拉着两条胳膊,怔怔地站在当地,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色彩。 众人也都惊奇了,此刻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平常,不光是才华出众,武艺也似乎不弱,只是稍稍懂些武术的人,看了老半天,也瞧不出平常所用的招数,到底是何门何派。众人中属尸佼最是见识广博,可他琢磨了老半天,也没看出平常武艺的来历,只是隐约觉得他的某些动作,跟一个人很像。 想到这个人,尸佼心里一惊,当时就在想,如果他和这个人真的有关系的话,那可真是巧了。这时候公孙鞅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说的也是一样的见解。 “老师,您看这平常先生的武功招数,觉不觉得似乎跟那个人很像。” “鞅,你也看出来了,不过我们先不要着急,再瞧一瞧情况。”尸佼轻声细语地说,他咳嗽了几声,对古义,成刚,周一方三个人来说,这无疑是讯息,全力出手的暗示。 这三个人此时早已经耐不住,不过他们眼见张宽宏的遭遇,知道眼前这人武功不弱,因而都十分小心谨慎,三个人相互使了使眼色,互呈三角形阵势走到了圆形场地里,将平常围在当中。 玉娥也看出来平常身手不凡,如今见他一个人要面对三位高手,心下不禁有些担心。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她瞧见平常向自己投过来一个微笑,那微笑是悠然而且潇洒的,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赢定了。 平常知道刚才对付张宽宏只是一次尝试,现在面对古义,成刚,周一方三个人,才是这次比试的开始。他看了看胸前被张宽宏撕开了一道口子的衣服,心中一乐,顿时计上心头。 古义,成刚,周一方三个人同时发动进攻,平常感觉身体四周有一股大力向自己涌来,他连忙扑地,转着圈儿,连续几个扫荡腿,逼迫着对方三个人闪身避让,一时间弄得这三个人有些手忙脚乱。 “小心!”看着古义的拳头从平常背后袭来,玉娥惊叫了一声。平常却并不理会,扭头朝玉娥做了个鬼脸,眨了眨眼睛,然后直奔周一方而去,他脚下迅疾非常,眨眼的功夫,拳头就来到了周一方的面前,带着劲风吓得对方不由地一怔。 这时候古义的拳头已经来到了平常的后背,眼见就要打在他的身上,忽然间众人眼前一花,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周一方抱着肚子痛苦地叫了起来,古义不敢相信自己的拳头竟然打在了同伴的身上。 原来就在古义的拳头将要打在平常身上的时候,他身子一扭,闪身让了过去,并且双手一带,将面前发怔的周一方送了一把,直接迎上了古义的拳头。这一下电光火石之间,而成刚见此赶忙过来相帮,平常看准时机,随手在他腰身上一抹,然后迅速回身一掌,使得成刚飞身扑到了古义和周一方的面前。 古义和周一方见此,只得伸手去接住了成刚,可就在这时候,两个人同时感觉腰身上一松。古义又接着脚下被一绊,顿时立足不稳,向后倒了下去,他手上还扶着成刚,不由地拽了拽,而成刚此刻自己也没有站稳,双手又紧紧地抓着周一方。 平常此刻正好来到周一方的身后,他很悠闲地在对方背上一推,这三个人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摔在了一起。而且你推我让地老半天,也没有起来,这时候他们忽然瞥见众人都在笑,而且玉娥更是扭过头去,似乎不愿看到这一幕。 古义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这三个人,之所以老半天起不来,是被一条布带缠绕着,而且这布带其中有一段很是面熟,他低头一看,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腰带。成刚和周一方也都注意到了,三个人都立即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六条毛茸茸的腿都停止了翻腾。 平常心里笑了笑,看来这时候的人真的是没有裤子,也没有内裤了。刚才他将三个人的腰带都解了下来,迅速连在一起,然后用这条腰带将三个人缠绕住,再使了一个绊,又助了一臂之力,使得三个人一齐摔倒了,而且当他们的腿乱蹬的时候,不光是六条毛茸茸的腿露了出来,而且就连下面的那个家伙,也跳了出来。 “不好意思,出手好像有点不妥,还请你们不要见怪才好。” 平常看着古义等人的脸色有些扭曲,心下很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们出丑,而且露的那么彻底,这似乎不是很好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喀嚓!喀嚓!” “啊!疼哦!” “好了,已经帮你接好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劲,你还是休息休息好了。” 平常帮张宽宏接好了两条臂膀,走回场中向众人抱了抱拳,“在下方才有些胡闹了,还请众位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尸佼笑着说,“平常先生文才非凡,武艺又是这般超群,怎么能说胡闹呢?真是让我等赞叹都来不及了。如今我这女儿玉娥可算是找到了依靠,以后我的耳根子也能清净清净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学问了。” 古义,成刚,周一方这时候都站起身来,整理好了衣服,此刻见师父如此说话。也就知道自己这一方败了,可他们心下均有些不服气,只觉平常的武艺太过奇怪,这才让他们自己吃了大亏,如果真正去较量的话,未必会输。 众人方才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九州四士都是成名已久的剑客,如今被名不见经传的平常这么轻易就制服了,难道他们是浪得虚名么?其实不然,九州四士都是剑术名家,剑法上都十分了得,可是赤手空拳就大大打了折扣,相比平常十分熟悉近身搏击,再加上他所会的东西太多,又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见过,甚至想象不到的,如此一来就等于是九州四士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自然败得容易了。 平常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打败了这四个人,只觉得这古人的武艺也就这样了,并不像电视电影里或者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轻功,点穴,飞檐走壁,隔空取物等等。 只是平常还不知道的是,古人真正的武术或许不会像电影,电视,小说里那样夸张,可它的高深莫测和博大精深之处还是有的,只是平常还未碰上真正的高手罢了。 “平常先生,在下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可认识?”淳于髡抱拳行礼。 ------------ 第七章 九州四士【3】 平常说,“先生请讲,只要在下认识,一定如实相告。”淳于髡说,“平常先生,其实这个人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听过他的名号,似乎叫什么‘鬼谷先生’,不知道你可认识?” 这鬼谷先生四个字一出,众人都不由地议论起来,公孙鞅起身过来,在尸佼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尸佼面色一变,朗声说,“各位先生,大家稍稍静一静,且让我说几句话。” “平常,我方才见你所用的武功招数,十分繁杂,连我都无法辨别是出自哪一门,哪一家,只是感觉似乎与鬼谷先生有些关系,不知是不是如此?”尸佼说。 平常心里想,“他们口中的鬼谷先生,难道就是鬼谷子了。这鬼谷子是春秋战国时期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传奇式人物,史书中关于他的记载不多,只知道他是纵横家苏秦,张仪的师父,兵家的孙膑,庞涓也是他的弟子。” 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四个人此刻恍然大悟,平常刚才的那些武艺,难怪奇特非常,自己这几个人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清情况了。如今听众人议论鬼谷先生,他们这才将脑海中深藏的记忆给慢慢回想起来。 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这四个人当年也是颇有侠义风范的,他们在七国之间奔走,救助了不少贫弱百姓,也除去了不少的凶恶狂徒,这才闯下了“九州四士”这样响亮的名头。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名头正盛,他们也年轻气盛,有一天在一家路边夜店里吃饭休息的时候,不由地互相吹捧起各自所做的那些“壮举”。 谁知道,正当他们吹嘘的热情高涨的时候,有个人“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出去。 “伙计,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安安静静吃个饭都不行,你能不能去哄一哄那四头猪,让他们少放几个屁,多吃点东西,多长点肉。” 他们四个人一听这话,当是就火了,纷纷抽出剑来,要教训教训这个说话的人。谁知道还没等他们动手,四个人就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剑已经被抢走,而且各自屁股上都挨了一脚。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当下了解到眼前这人的武功比自己几个人不知道高出多少,因此也不敢再造次了。 那人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带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和他们讲了很多话,都是在教育他们要好好做事,不要因为一点点的虚名沾沾自喜,也不要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无敌,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后那人在分别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是什么鬼谷先生,而且还传授了一套拳术,只是他们当时看来看去,只觉得那拳软绵绵,慢吞吞的,并没有在意。 古义,成刚等四人互望了一眼,只觉时光匆忙,一转眼数十年就过去了。可笑的是数十年前的情形和今天的情形有些相似,都是自己这几个人被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教训了一顿。不同的是前一个动手的时候少,动嘴的时候多,而今天这个动手多过动嘴。 平常听到了众人议论,只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武功会和鬼谷子有关系呢?想到这里他心中一跳,不禁又大胆地设想了一下,“难道传说中的鬼谷子和我一样,也是从现代回到古代的么?” “众位先生,请问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见过鬼谷先生的武功,如果有还请站出来为在下演示一遍,因为在下也想确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平常说。 古义,成刚,周一方,张宽宏这四个人站了出来,他们方才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不过此刻了解到平常竟然和鬼谷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也就忍一忍,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还是算了。 九州四士这几个人也不多说话,四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在那圆形场地里将当时鬼谷子传授的拳法演示了一遍。不过已经隔了很多年,古义,成刚等人也都只记了个大概。 就这种大概而且又奇怪的拳法,却瞧得平常目瞪口呆了,他怔怔地看了一遍。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套拳法打了一回。 “咦!”这下轮到九州四士这几个人惊异了,因为平常所打的拳,正是当日鬼谷先生传授的那一套,而且是完完整整,一模一样的招式动作。 “平常先生,你怎么也会这套拳?难道你真的和鬼谷先生有关系么?”古义禁不住脱口问。 平常听古义这么一问,心下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也刹那间豁然开朗起来,他心想看来我所料没有错,这鬼谷子也是从现代回到了古代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找到他,说不定就能够寻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了。 “平常先生,你方才的这套拳我看着似乎很精妙,虽然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柔和缓慢,但不知为何,只觉其中包涵着十分深厚的东西,这一时间我也想不明白。”尸佼赞叹着。 “老师,能否告诉我,方才这套拳是什么拳?还有您究竟和鬼谷先生有什么联系?”苏代问。 平常笑了笑,心想,“这让我如何回答,难道直接告诉他们刚才的那套拳叫太极拳,是两千年后才会出现的,至于鬼谷子也是两千年后的人么?”他想了又想,知道话自然不能这么说了。 “尸佼先生,淳于髡先生,还有在座的诸位先生,你们都是好眼力,在下为了不使自己身份暴漏,方才有意不显示武功,谁知道只是几招,就被你们看出了来历。事到如今,在下也不欺瞒大家了,没错刚才在下所使得武功,正与鬼谷先生有关。” 苏代心下一热,忙问,“老……老师,莫非您……您认识鬼谷先生?” 平常哈哈一笑,“我岂止是认识,前些天还跟他在一起谈论学问。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也就实话告诉大家,这位鬼谷先生其实是我的师兄。至于方才的这套拳乃是我的师傅从易经当中总结出来的,因而叫做‘易拳’。” 听到平常这样一说,在座的众人内心都是一惊,原来此人是鬼谷先生的师弟,那就难怪他会这么才华出众,武功不凡了。尸佼和苏代都很高兴,尸佼高兴的是自己的女儿这下子终身有靠了;而苏代高兴的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然和天下闻名的鬼谷先生同出一门,那自己以后能够学到的东西,真是不同凡响了。 平常见众人或惊讶,或微笑,或皱眉,或赞叹,他心里暗想,“我就沾沾这个鬼谷先生的光好了,只有自己能够先在这个时代立足,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找寻鬼谷子的下落,到时候才能想办法离开这个时代。”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一直对自己含情脉脉的玉娥,心里又不禁有些失落。 “如果能够回到现代,我究竟是要走,还是要留下来?”平常问着自己,此刻他犹豫了,来这个时代不过是三两天的时间,可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了。他看了看玉娥,又看了看尸佼,公孙鞅等人,忽而又想我能够回到这个时代,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只要我好好把握这难得的际遇,尽自己的心去做好一切,等到将来回到了现代,能够不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所作所为而后悔,那不就好了。 平常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个百家争鸣,英雄辈出的时代,也是一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时代,更是一个承前启后,开疆拓土的时代。既然有幸来到了这个时代,他自己又岂能错过?他觉得人生对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又或许也是人生给自己的机遇,让自己在这个时代发挥应有的作用。 “哈哈,哈哈,哈哈!”平常朗声大笑起来,他想通了一些事,心中的压抑顿时就减去,如今大笑出声,只觉格外豪气,格外爽朗。众人看去,只见此刻的平常昂首挺胸,眉宇之间闪烁着光彩,全身上下更是透着与众不同的气度,就好像刹那间变换了个人一样,让大家内心又是惊异,又是困惑。 玉娥愣了一愣,直觉眼前的平常更让自己看不明白了,不过如今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嫁给这个人了,她不禁看了看义父尸佼,又看了看公孙鞅,再看了看平常,顿时无数滋味涌上心头,也不知是喜悦,亦或是忧伤了。 尸佼很是高兴,当即宣布:“三日后,择吉时为玉娥和平常完婚。”众人便如此散去,各怀心思。平常也辞别了尸佼和公孙鞅,向玉娥望了一眼,微微笑了笑,以示道别,尸佼和公孙鞅亲自送平常出了春秋别苑。 平常走出来后,没多久就遇见了苏代,只见他拎着个包袱。 “老……老师,学生都……都已经收拾好了,此……此后必当尽心侍奉左右。” 平常心中一喜,“古人当真是尊师重道,自己方才随口答应了收徒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诚意,收拾好包袱行礼,就打算跟着我了。”想到这些平常又不禁感慨起来,据说孔老夫子座下有三千弟子,其贤达者盛名者七十二人,看来都是像苏代这样,左右跟随了。 平常不由地憧憬起来,“孔老夫子收了三千弟子,周游列国,一路浩浩荡荡,既游历了天下,又把自己的学术思想传遍了天下,当真是让人钦佩和神往。如今我来到了古代,也收了一名弟子,以后或许会更多,若是也能弟子三千,如此驰骋在战国时代,在七雄之间,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平常想到此处,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苏代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着面前的老师微笑,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平常兄弟,你没出什么事吧。” 萧八方带着几个人,走过来问,平常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回到了安居馆,萧八方听了平常的经历,当即哈哈一笑,“兄弟,我早就说你不是平凡的山野中人,如今就连这栎阳城里有名的才女,尸佼的掌上明珠都被你赢获芳心,看来兄弟你果真不简单。” 平常笑着说,“萧大哥说笑了,我其实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都还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是那么真实。”萧八方说,“这也难怪,兄弟你刚从山里出来,就遇上这样的好事情,任谁都会觉得像是一场梦。” 平常笑了笑,心下暗想,“萧大哥啊,萧大哥,你可不知兄弟所遭遇的却是比梦要梦幻的多了。” ------------ 第八章 墨家双凤【1】 距离迎娶玉娥还有三日时间,这三日当中,平常吩咐萧八方自己闭门谢客,任何人来了都不见。又让苏代去找寻了许多卷轴,足足堆了大半个屋子,自此他日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看卷轴,吃饭饮水也都由苏代送进去。 平常到底是从现代回去的,虽然大学时也曾学过历史,但毕竟跨越两千多年,但是如今这卷轴上的文字,他只认识个大概,有些文字根本就不能辨识,同一个字,在这些卷轴上,竟然出现了十数种形状和写法,而且卷轴分量不轻,他一卷一卷的看下来,不到半天就累得腰酸背痛。 平常这么用功,也是有原因的,他三日后就要和古代的女子成婚,而且还是一位才女,这样的压力就很大了。平常是对历史很了解,可是史书中却没有记载男女婚后的事情,或者如何与古人相处的事情。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弟子苏代,一有看不明白的字或者不清楚的事情,他都向自己的徒弟提问,苏代口齿虽有些不清,但对东周各国的风土人情,民俗仪礼,以及卷轴上的文字都知道的十分清楚,他也都一一解释给老师听。 这一来倒不像是老师教学生,反而成了学生指导老师了。不过苏代内心惴惴,只以为这是老师在考验自己,在衡量自己的学问,当下毫无隐藏,将自己的所学竹筒倒豆子一般,完完全全地说了出来。这师徒两个一个讲,一个听,一个问,一个答,相互之间聊得不亦乐乎。 时光飞逝,三日时间眼见就要过去,平常和苏代两个人整整熬了两天两夜也困倦的厉害。这日午后,平常见苏代双眼眯糊,知道他辛苦了,忙嘱咐他去休息。平常也洗漱了,吃了些果品,上床就寝了。 到了半夜时分,平常正睡得香甜,迷糊中觉得有些异状,他十分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微光之中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自己床前,他顿时吃了一惊,想起身时忽而脖颈一凉,一把锋利的短剑逼住了他。 “你……你是谁?为何会如此?”平常问。 “先生不必惊慌,在下此来乃是有事与先生商议,还望先生配合,不要惊动了旁人。”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中带着许多刚劲的味道,听着很是悦耳。平常“嗯”了一声,心里面却想,“我这来古代不过四五日而已,何时招惹了这个姑娘,如今还拿着短剑逼到了床前,真是怪事了。” 那黑衣蒙面女子见平常答应了,点了点头说,“先生可是两日前在春秋别苑的获胜者?”平常说,“姑娘定然是打听好了才来这里,为何又多此一问?”黑衣女子说,“我与先生商议的事情,十分重要因此不得不仔细慎重,如今先生这样说话,看来你果然就是那个自称是鬼谷先生师弟的平常了。” 平常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在下原本就是鬼谷先生的师弟,何来自称?姑娘你如果不相信,又何必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在下呢?” 黑衣蒙面女子默然了一会儿,将短剑从平常脖颈边放开,抱了抱拳说,“方才我是怕先生喊出声惊动了旁人,如今看来先生不像是无礼之人,还望不要介怀我刚才的举动。” 平常坐起身来,穿了鞋袜,走下地来,笑着说,“姑娘这么半夜三更,找在下不知道有什么要事?”黑衣蒙面女子“呼”地一声又用短剑抵住平常。 “先生,我对你以礼相待,你怎可如此轻浮?” 平常向后退了一大步,“姑娘怎会这样说话,在下绝没有丝毫恶意,还请收回兵刃。”说罢,正想笑一笑,黑衣蒙面女子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将他的微笑硬生生的地冻了回去。 原来平常自己不觉得,他刚才下地笑着说话的样子,在别人看来的确是有些调笑的意思,再加上他的话也有问题,用常人的方式想一想,“一个姑娘半夜三更,到一个男人的卧房里商量要事,任谁听了都会有些怪怪的味道。” 黑衣蒙面女子说,“先生,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还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她说请的时候,眼神中迸发出一点威严来,这意思自然是你就算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平常心下一乐,暗想,“看这姑娘的身手应该还不错,可我要制服她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她眼神当中流露的意思,我是非去不可了,只是不知她要说的是怎样的要事?”他想了片刻,也有些好奇的心思,便点头说,“还请你带路,我随你前去。” 黑衣蒙面女子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反倒愣了一愣,不过立即又开口。 “先生果然有些不同,也不问问我带你去什么地方,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难道不怕会有什么危险么?” “姑娘来的目的就是要带在下走,至于去什么地方,你想告诉在下的时候自然会说,若是你不想说的话,在下又何必多问呢?至于危险?刚才姑娘的短剑架在在下的脖子上,对在下而言难道不危险么?姑娘要事想对在下动手,一早就应该下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黑衣蒙面女子被平常的这些话说的哑口无言,她默默地看了看平常,第一次微笑着说,“鬼谷先生的师弟,果然有些见地,先生还请你随我来。” 平常跟着那黑衣蒙面女子跳出了窗户,翻出了院墙,来到了一条巷子里。他心下暗赞:“这黑衣蒙面女子身手真是不错,那么高的院墙,我翻越起来都有些费事,她竟然三两下就到了外面,看来我不能够轻视她了。” 两个人趁着夜色在栎阳城里七拐八拐地走着,夜空如幕,繁星点缀,格外的清晰明朗。平常边走,边看着头顶的天空,赞叹着,“这黑夜的颜色,没想到会这么迷人。”那黑衣蒙面女子也抬头看了看天,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又低下头来继续走着。 平常跟在那黑衣蒙面女子身后,微微的光线下,只见她的背影有些娇弱,有些凄美,让人心里不知不觉就生出几许悲凉,几点孤寂的感觉来。 暗夜之中,这两个人都默默地走着,四下里寂静非常,除了细微的脚步声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声音,很轻柔有很坚韧,那声音忽然又波动起来,急切又低颤着。 “对不起,姑娘。在下只是……只是见你身体有些单薄,一时间不知怎么就情不自禁了。” 原来平常走着走着,竟不知怎么,伸手去触碰那黑衣蒙面女子的肩膀。那黑衣蒙面女子的眼神却越过平常,向他的身后看去。 “我已经瞧见你了,不用躲藏了,乖乖的出来吧。”黑衣蒙面女子说。 平常这才听见身后有些动静,扭头一看就见黑暗中又走出一个黑衣人来,这人却没有蒙着面,脸上带着笑意,脚步也十分轻快地走了过来。 “小狐,你怎可对平常先生无礼,施用那魅惑之法。”蒙面黑衣女子说。平常待那小狐走近时才看清她也是一个女子,其面貌十分俏丽,眉眼中更是风情万种,偶尔一丝热切的眼神,也能让人心下一颤。 那小狐向黑衣蒙面女子撅了撅嘴,然后咯咯一笑。 “姐姐,我就是和这位哥哥开个玩笑,也是想试探试探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丝毫没有防备,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招,还对姐姐你动手动脚,嘻嘻……嘻嘻,有点好玩……。”她偷眼看见黑衣蒙面女子眼神不对,忙闭嘴不说话了。 平常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就中了这小狐的什么魅惑之法,难怪刚才会鬼迷了心窍一般。这魅惑之法究竟是怎样的,竟然这么厉害,让人无法察觉。不过听到小狐说自己对黑衣蒙面女子动手动脚的时候,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心下大呼冤枉,自己方才分明就只是手伸出去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黑衣蒙面女子的肩膀而已,如今却被夸张成了这般程度,而且还让他难以启齿去分辨,这内心真是既羞愧又哭笑不得了。 黑衣蒙面女子轻轻地摘下面上的黑布,向平常微微一笑。 “平常先生,真是让你见笑了,我这妹妹就是如此,喜欢捉弄人,请你不要见怪。” 平常但见这女子与那小狐是一模一样,原来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不过这对双胞胎很容易分辨,妹妹看着活泼开朗,眼神中满是热切,而姐姐似乎满腹心事,一脸的冰霜。通过相互之间的询问,平常了解到这一双姐妹,姐姐叫墨菲儿,妹妹叫墨小狐。 “平常先生,听到我们姐妹的名字,你不觉得奇怪么?”墨菲儿说。平常说,“姑娘,在下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们的名字听着很好的,为什么要觉得奇怪呢?”墨菲儿看了看平常,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 “先生看来是真的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了。” “说实话,在下今天是第一次听见你们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见你们,难道你们的名字当中有什么秘密不成?”平常问。 墨小狐说,“这位大哥哥,你真是孤陋寡闻了,难道就从来没听说过墨家双凤的名头么?” “墨家双凤,在下真的没有听过,不过眼下看来这墨家双凤指的就是你们了,是么?”平常问。 墨小狐有些气愤地说,“姐姐,这个先生不会是个冒充的吧?咱们的名头早已传遍江湖,传遍七国,他既然是鬼谷先生的师弟,就一定会知道我们的。” 平常笑了笑,“两位姑娘不要怪罪在下,其实对于江湖上的一切,在下真的不太清楚。就拿昨日与在下对阵的九州四士来说,在下过去也是闻所未闻的,只因在下常年隐居秦岭山野,这次下山而来,就连今天算起来,至多也不过六七日而已。因此很多事情对在下来说,也都只是初次听闻的了。” 那墨小狐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忽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位大哥哥,我是逗你玩呢?没想到你还是个毫无心机的人,这么老实的就道出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墨菲儿见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些无奈,看来她是早已经习惯了妹妹的性格。平常本来就没有多少男女交流的经验,对感情的事情也处于懵懂未知的状态,如今被这个女子玩笑一番,脸早已红透了,只是夜色深沉,光线阴暗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 第八章 墨家双凤【2】 三个人来到一处院落前,平常依照夜空的北极星,知道自己到了栎阳城的东面。那院落是很普通的民居,进去后有一个四方的院子,有四五间屋子。 墨小狐进院子后整个人就像是变换了一般,一脸的凝重,忽然说,“姐姐,咱们方才出去的时候,这几间屋子的门我记得应该是开着的,如今怎么都关上了?” 墨菲儿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发现有什么不对了,只有平常一个人不明所以,在那里兀自看着整个院子的景象,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妥,比如院子里的石桌石凳有挪动过的痕迹,比如屋顶上的稻草有些蓬松,有些零乱。 “两位姑娘,屋顶上似乎有埋伏,你们要小心了。”平常轻声说着。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屋子里传出一阵粗重的声音说,“墨家的两个小丫头,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打算让这个外人来继承墨家的一切,难道我们这些老人家已经死光了不成,何况就算是没了我们这些老人家,这墨家弟子遍布天下,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担当大事的么?如今我苦口婆心的劝你们,还是快些让这个外人滚蛋,免得天下的墨者寒心。” 墨小狐咯咯一笑。 “墨二叔,你不是被爷爷关在墨盒铁狱中诚心悔过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侄女听说墨盒铁狱的看守者乃是墨家四大护卫之一的忠诚,难道他也背叛了墨家,为你这个败类效命了么?” “忠诚是一条汉子,可惜脑子不灵光,我略施小计就骗得他将我放出了墨盒铁狱,只是他正如名字那样,太过于忠诚了,逼得我不得不废了他,如今他自己被关在自己守护了几十年的铁狱之中,当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了,哈哈……。”粗重的声音一阵狂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内心极不舒服。 平常到底是两千年后的人,又是部队当真万种选一的特种兵,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特种战士。犹如美国的海豹或是三角洲部队,可以说是中国部队当中的兵王。 平常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推测这个墨家或许就是诸子百家里的墨家了,这几日来他见多了史书中的大人物,如今当想到墨家的时候,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只是在考虑,墨家怎么出现了谁来继承的问题,难道墨翟老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么? 墨菲儿叹出一口气来,满是悲哀的意思,当这一口气叹出后,就见她像是变了个人,眼中充满了凌冽的杀气,使得原本就面若冰霜的她更添了些许寒意。 “墨功成,爷爷在世的时候,对你诸多宠爱,原本就打算由你接掌墨家的一切,只因你骄狂成性,犯下了许多大错,这才一步步走到绝路,爷爷将你关在墨盒铁狱,是想你能够诚心悔过,他的心里到了临终的时候,还是记挂着你,他多么期望你能够回归从前的那个你。可如今看来,他的心愿终究是不能达到了。”墨菲儿悲切地说道。 墨小狐也变得面色有些冷淡,她厉声说,“姐姐,还跟他费什么话,我刚才若不是看在长辈的份上,喊他一声二叔,现在这心里可真是后悔死了,像他这样的根本不配。现在我们也不用顾虑什么了,快些将爷爷的遗命公布于天下好了。” 只听墨功成在屋内一阵凄然的声音,“老…老爷子还留有遗命么?”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处,一个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者走了出来。平常留心看去,就见这人两眼烁烁生光,额头也十分开阔,他的胡须很长,一直垂到胸前,也是花白的颜色。 平常见了那老者,知道这就是墨功成了,也意识到这人深不可测,其举手投足之间,可见气度非同一般,而且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他一步步缓缓走出来,就像是一座大山慢慢压了过来,逼迫得人难以喘息。 “墨功成,爷爷留下遗命,若是你毫无悔改之心,一错再错的话,就逐你出墨家,从此除去墨者尊号,以免你有损我们墨家声誉和天下墨者的名位。”墨菲儿冷冷地说,这话语如同凝结了冰晶的箭矢,一字一字地刺向了墨功成。 墨功成听了这话,心下一动,暗自凄然起来。 “老爷子啊,老爷子!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恨我?你要将我逐出墨家,还不如杀了我的好。” 这时候墨功成忽而朗声一笑,声音如同闷雷,震动着四周的一切。平常只觉那笑声怪异,颤动着自己的心弦,十分的不舒服。墨菲儿和墨小狐见他面色不对,两个人忙走近了些,各伸出一只手来,替他捂住了耳朵。 平常的心里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才知道那笑声其实是一种伤人于无形的功夫,类似于现代电影电视或者武侠小说里的音波功。 “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参与我们墨家的闲事,老夫今日不想杀人,你趁早离开好了。”墨功成说,他的大笑的确是一种用声音对敌的功夫,乃是墨家密功之一,称为天籁刀诀。 天籁刀诀是墨家奇功之一,据说是墨子所创,记载着用声音做为武器,去对敌的各种方法。墨菲儿和墨小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因而见平常面色不对,便立刻帮他一把。 墨功成其实并没有用全力,他只是试探了一下,只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看着很有些气度,可似乎没有半点内在的功夫,自己不过用了一成的功力,他就有些抵不住了。 平常心里有些犹豫,自己被这两个女子带到了这里,本以为可以轻易解决她们的事,谁知道竟然撞上了一个厉害的角色。他此刻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自大了,古人的武功的确有其称道的地方,只是自己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罢了。 “老先生,您和这两位姑娘本是一家人,如今闹到这样的地步,不过是为了墨家谁来继承的问题。以在下的愚见,这墨家由谁来继承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墨老爷子的学问和一切流传下去,并且团结天下的墨者,将墨家发扬光大。”平常缓缓地说,他在脑海中快速旋转了一遍,知道史书中记载,在这个时期,墨家影响很大,与儒家并称“显学”;更有“百家争鸣,非儒即墨”的说法。只是墨子死后,墨家逐渐衰落,也逐步分裂。 平常的这番话正说到了墨菲儿,墨小狐的心里去,自从他们的爷爷墨翟故去后,不过数年光景,墨家分崩离析,各诸侯国的墨者皆各自为战。有时候她们会觉得,墨家的命运就像是这大周天下一般,也分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团体,如今她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领导墨家的人,并且带着整个墨家重新走向团聚,走向辉煌。 墨功成心中也是如此的想法,只是他的理念与墨翟老先生背道而驰,他认为天下若要统一,墨家若要重新聚合,就必须攻伐杀戮。与自己志同道合,为我所用的人,可以“兼相爱”,若是敌人或者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就应该及早除掉,以免后患无穷。也正是因为这些,他变得嗜杀好斗,变得残暴不仁,被墨家众人视为叛逆,视为虎狼。 “小兄弟,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这是我们墨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免得白白送了性命。这两个丫头是我的侄女晚辈,不过是学了一些愚弄魅惑人的功夫,你又何必为她们奔忙呢?”墨功成微笑着说道。 平常在心里想了想,这话倒也不错,自己被两个姑娘半夜三更带到了这里,她们似乎是有意让自己继承墨家,可是这墨功成看着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再加上墨家的弟子遍布天下,其中不乏优秀着,如果自己这样的外人入主墨家,这不是往火炉里跳么?到时候还不被天下的墨者视为大敌么? 平常考虑再三,只觉自己不过是偶然间来到了古代,命运和前途都渺茫未知,若是再陷入这种争权夺利的战局里,实在是很不明智的。墨菲儿与墨小狐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心下都知道眼前的事情会使他为难。 “平常先生,此事原本与你无关,我们姐妹求你相助,的确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先生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若是为此事担了风险,我们姐妹也会过意不去。如今先生你还是离开吧?今天就让我们姐妹两个与这位叔父了结墨家的事物好了。”墨菲儿话音未落,瞬息之间就来到墨功成身前,她短剑从袖中滑到手中连番刺出,每一剑都刺向致命的要害。 墨功成嘴角一翘,轻轻一笑,脚下只稍稍一动,上身却十分迅疾的躲过了这一连串的杀招。此刻墨小狐在一旁微笑着,手上忽而多了一条软鞭。平常见这软鞭造型奇特,前半截是绿油油的柔软鞭子,后半截则分出了九束白色的丝条来,有点象是拂尘的感觉。 墨功成见了这软鞭,面色变了变,叹了一口气,“老爷子真是会看人,竟然把这九尾缠绵给了小狐狸,只是不知道你这九尾缠绵练得怎么样?”墨小狐还是微笑着,她挥动着软鞭在半空中甩了个响声,平常但见随着响声,那白色的九束丝条周围腾起一团迷雾似的东西,飘向了墨功成。 墨小狐手上的鞭子甩个不停,那迷雾似的东西越来越多,墨功成似乎有些顾忌,左躲右闪稍稍没留意,就被墨菲儿的短剑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好!没想到老爷子把这鱼肠剑给了你,这把剑可是我当年不顾性命,费了老大力气弄回来的,如今他倒好,竟然给了你一个女娃娃。” 墨功成一边躲闪,一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剑伤,他舔了舔渗出来的鲜血,忽而大叫了一声。 “好味道,好味道!今天老夫要好好尝尝这血的滋味。” 墨功成就像是疯狂了一般,满头银发飘散着,脸上充斥着恐怖的气息,虽然还在躲避着墨菲儿和墨小狐的夹击,但动作越来越迅疾了。平常在一旁看着,只觉情况有些不对,眼见墨功成的一掌将要打在墨菲儿的身上时,他叫了一声。 “小心!” 平常冲到墨功成身前,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掌,他只觉那一掌好大的力量,手臂都险些被震断了,好在他及时运用太极拳的招式,将这一掌的力量卸去了大半。就算是如此,这一掌也让他后退了几步,胸腔里更有什么在不住地翻涌。 “咦!” 墨功成惊讶了一声。 ------------ 第八章 墨家双凤【3】 墨功成不敢相信,刚才他已经试过平常了,只觉这人毫无内息,似乎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如今竟然能够接下自己的一掌,而且好像丝毫没事的样子,这就不得不让他惊讶了。他清楚地知道刚刚这一掌,是盛怒之下打出,可以说用了十成功力,普通人中了必死无疑,可眼前的人不仅没死,而且还好好地站在哪里,这就让他不由地楞住了。 墨菲儿当时也是一愣,不过立即对平常感激起来,知道若不是他替自己挡下那一掌,此刻她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被掌风波及,此刻只觉眼前有些头晕目眩的样子。墨小狐过来扶住平常,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大哥哥,没事么?” 平常的身体里翻腾了一会儿,就渐渐平静下来,说来也怪此刻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暖暖的,十分舒服。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去看看你姐姐,她虽然没被这一掌打到,但好像情况不太好。” “好小子,没想到你毫无内力,竟然也接下了老夫一掌。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再接我两掌!”墨功成说。 “前辈,如果在下接下了你的两掌,就请你今天放过这两位姑娘,她们怎么说都是您的侄女……。” “还是等你能接下我的两掌,再说吧!”墨功成打断了平常的话,手上运足劲力,“呼”地一声,一掌就直直打了过来。 平常正要用手去接,谁知墨功成的那一掌忽而方位一变,直接就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平常先生……!” “大哥哥……!” 墨菲儿和墨小狐惊呼一声,只见平常中了这一掌之后,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砸向了屋顶。 只听“哗啦”一声,月光下就见那屋顶破了个大洞,而且还有几个人影站在了屋顶之上,正是刚才藏着的人。 墨菲儿心中一痛,知道平常这下定然性命不保,她看了看屋顶站着的几个人,不禁凄然一笑。 “雍城令主伍承平,武关令主焦竑,栎阳令主钟离绪,还有巴蜀远道而来的两位令主,高云晨,戴玉明。没想到你们竟然都背叛了墨家宗旨,背叛了墨者的信条,如今与这叛徒同流合污了。” 墨小狐见姐姐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下也不由一悲,心想,“看来注定我们姐妹今天是要命丧于此了,只是可惜连累了那个大哥哥,听姐姐说他已经算是有妻室的人了,我们却连一句歉意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墨功成见平常摔进了屋子里,好半天都没有声息,他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掌被他糊里糊涂就给化解了,如今这一掌才是真正发挥作用了。他哈哈一笑,双掌挥动着,向墨菲儿和墨小狐攻了过来。 墨菲儿和墨小狐此刻都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两个人互相配合着,一剑一鞭将周身守得滴水不漏。墨功成武功很高,可毕竟练得也是墨家本门的功夫,他见这两个人的破绽都因亲密无间的配合而变得没有了,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办法攻到近前。 屋顶上的人虽说已经投靠了墨功成,但大都不愿意动手去对付两位墨家的姑娘,如今见墨功成久久不能战胜两个姑娘,他们也不出手相助,只是站在那里观看着战局。 这一战可是墨家武功的对决,墨菲儿和墨小狐功力相对不足,可两个人对于墨家武功各种招式却是了然于心。再加上女子本来就心细,一招一式十分到位;不像墨功成那样,大开大合,往往招式使到一半,见没有作用,立即就变了一招。 屋顶上观战的人也都是墨家武术的高手,如今看这场对战,很有收获和心得,每个人都留心去看,留心去记忆那些层出不穷的招式。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到底是女子,功力本来就弱,再加上刚才墨菲儿也受了些小伤,两个人如今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其实按理说墨菲儿和墨小狐早就应该败了,如今虽然支持不住,可还是和墨功成打了个不分上下。 墨菲儿看了看墨功成,只觉他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尤其是在看自己和墨小狐的每一招每一式的时候。墨菲儿这才醒悟,原来这墨功成迟迟没有痛下杀手,是想要逼迫着自己和妹妹尽可能地多使出墨家的武功来。 墨菲儿想到这里,忙向墨小狐唤了一声,“他是想逼我们使出墨家的武功,别再上当了。”墨小狐一惊,两个人的配合就慢了几分。墨功成见她们识破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地一怒,双掌运足劲力,猛然拍像两个人。 墨菲儿和墨小狐眼前那一对肉掌带着凌厉的劲风逼近,而两个人已经避无可避,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想,“我们姐妹一起来到这个世上,如今我们姐妹又能够一起离开,也算是彼此有个伴了。”想到这里,两个人双手相牵,都慢慢地闭上了眼。 忽然,两个人腰身都是一紧,被人用手臂紧紧抱住,她们睁开眼一看,只见面前这人灰头土脸,正是被刚才被一掌打的摔进屋子里的平常。 就在此时墨功成的一对肉掌又硬生生的打在了平常的后背上,借着这一掌的力量,平常抱着两个女子,从那院子里冲出来,向外奔逃起来。他知道此刻城门已关,而且又是宵禁当中,路上有巡逻的官兵。就专拣了僻静的道路去跑,如此奔逃了好一会儿,又翻越了一座高墙后,才在一块密集的林地里停了下来。 那密林中光线昏暗,又是在晚上,如果没有人刻意走过来,应该不会发现他们。 “这位大哥哥,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抱着我和姐姐了。”墨小狐呵呵一笑,拍了拍还在抱着自己和姐姐的平常。 谁知她这一拍之下,平常的手臂虽然松了,放开了她们两个人,可他自己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紧接着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到下去。 墨功成此刻愣在了当地,他很难相信一个人在受了自己两掌之后,爬起来又挨了两掌,接着还能这样跑掉。看着平常抱着两个女子消失在夜色中,他也没有示意其他人去追击,在他感觉这或许是天意,又或许是老爷子冥冥之中在保护着两个丫头。 其他的人也都惊呆了,心想刚才那个人难道是铜铸铁打的不成?竟然挨了墨功成的四掌,还好好的跑了。 “吱呀,吱呀!”平常迷迷糊糊中听见这样的声音,感觉自己像是在半空中飘浮着,一会上一会下,很不踏实的样子。他很想睁开眼来看一看,可是似乎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努力了老半天,还是没能醒来。 “姐姐,你说他会死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知道这是那个叫墨小狐的女孩在说话。 “小狐,不许这么说,他是为了救我们而受的伤,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人医好他。”另一个女子关切的声音,平常觉得这是墨菲儿在说话,可是又不太像,因为她的语气没有这样温暖。 这是在一辆马车里,车上铺着软垫,平常平躺在上面,双眼紧闭着,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粒接着一粒的滑下。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一边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一边关切地看着。 自从昨夜平常昏迷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了,可他依旧未见醒转。墨菲儿稍稍懂得一些医术,替他诊脉之下,只觉内息混乱非常,实在难以确定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无奈之下墨菲儿只得和墨小狐商量,必须尽快找医术高明的人为他治疗。 墨菲儿想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她的诊脉之法也是跟这个人学习的,此人名叫秦越人,只是这人如今在齐国,如此千里奔波过去,她担心平常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商议好了,就准备了马车,还有路上吃的东西,载着平常上路了。为了防止一路太过颠簸,墨菲儿在车厢里垫上了厚厚的棉被。两个人雇了一个伙计,就此一路赶着车往齐国而来。 墨菲儿人也细心,特意又潜进平常的房中,将他的背包和一些物品都拿了出来。并且留了一封书信,就说自己有要事往齐国一趟,只得匆忙离去。 这辆马车出了栎阳城东门,一路吱吱呀呀,整整走了一日,也不过行了百十里地。墨菲儿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光人已经困乏,就连那两匹拉车的马也都是累的气喘嘘嘘。 “胡大叔,再走一段路,到了前面若有平坦地方,我们就停下来歇息了。”墨菲儿说。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蓄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一脸的皱纹,看着亲切慈善。他的名字很简单,就叫胡说。 墨小狐在车里打着盹,忽而马车“咯吱”一停,将她晃醒了。她忙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看躺着的平常,只见他还是双眼紧闭,额头的汗水也还是一点点的向外渗。墨菲儿在一旁用湿润的布子轻轻地擦拭着,平常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了,已经将近十个时辰了,他水米未进。 “姐姐,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这个样子,就算没饿死,也会渴死的。”墨小狐着急地说。墨菲儿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正在她烦恼之际,就见墨小狐喝了一口水,然后用手轻轻掰开平常的嘴,就那么贴了上去,将自己口中的水一点点地喂了进去。 墨菲儿本想阻拦,可她知道必须如此,才能保住平常的性命,也就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墨小狐一连喂了平常十多口水,这才坐起身来。 “累死我了,费了半天劲,才让他喝了这么点水,还不够他几滴汗流出来的。姐姐,换你来给他喂,记得慢慢来,不要着急。” 墨菲儿脸上一红,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年龄和自己一般大,可是却什么都不懂,总是像个孩子一样,那么天真烂漫。这嘴对嘴的喂水,对她来说似乎没什么,可轮到了自己时,她不禁有些踟蹰了。 不过踟蹰归踟蹰,看见平常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汗如雨下的样子,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慢慢地喝了一口水,俯身去喂平常喝。 ------------ 第九章 一路向东【1】 墨菲儿的樱唇碰上了平常炙热的双唇,她顿时全身一震,连忙用手轻轻掰开他的嘴,一点一点的将口中的水送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喝了水的缘故,亦或是他的状态好了一些,墨菲儿和墨小狐同时发现,平常眼睛虽然还是紧闭着,但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而且脸色也似乎比先前红润了许多。 “姐姐,你瞧他的汗珠慢慢地小了,身上也没先前那么烫了,他是不是就快要醒了?”墨小狐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高兴坏了。墨菲儿又试了试脉相,发觉已经没有那么乱了,可还是急缓不定,另外也不知怎么,自己手指上的劲稍微大一点,他手上就似乎立刻传来一股更大的力道将自己的手指弹开。 “看来一时半会儿,他还是好不了了,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至少此刻他的性命已经无忧了,只是什么时候会醒来,这个我也不知道。”墨菲儿轻轻说着话,她心里却有点惊讶,方才她试了几次,终于确定平常的身体里不知怎么,竟然凭空多了一股奇怪的劲力。 胡说将马车靠着一株大树停了,他将马从车辕上解了下来,牵到一片青草旺盛的地方,任马儿自己去啃食,休息。他则寻了柴草,支起鼎灶来,熬了一鼎的米粥来,用碗盛了端过来给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吃。 两个姑娘道了一声谢,心里十分感激,她们也都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如今见了这热乎乎的粥,那是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好的了。两个人都是一连吃了三碗,这才感觉浑身舒坦了。 胡说来来回回端了六七次,弄的她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哪知道胡说乐呵呵地说,“伺候姑娘们是应该的,而且自己已经习惯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也交替着给平常喂了大半碗粥,她们也都累了,在车上坐着坐着,都慢慢倒下去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大亮了,墨菲儿被车外的嘈杂声吵醒了,她睁开眼坐了起来,顿时脸上一片红晕,原来昨夜她和妹妹墨小狐一左一右都爬在平常身上睡了,而且两个人的脚都架在他的身上,这样的动作看着极其暧昧。 墨小狐此刻还没有醒来,她的身上的直裾向上翻着,露着半截玉腿,若是让现代的男士看了,鼻血定然喷薄了。墨菲儿将她摇醒了,指了指露出来的腿,暗示着,“看你羞不羞?”谁知道小姑娘很随意地将直裾衣服整理好,立刻就扭头去看平常的情况。 “姐姐,他身上已经不怎么发热了,而且也没有再出汗,只是这嘴唇还是很干裂的样子,看来待会还是得多给他喂些水才是。” 墨菲儿听妹妹这么一说,难免又想起昨日自己第一次喂水的情形,脸上不觉又有些发热。她本想说,“要喂你喂好了,我可不喂他了。”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没有说出来。 “两位姑娘,今天是个晴天,阳光看起来很好,我已经备好了早饭,你们出来吃一些,咱们就该启程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下了车,这才知道昨夜停的地方是一条小河的岸边,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沿着河岸流向远方,宛如两条碧绿的玉带。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树上喧闹着,跳跃着,墨菲儿心里一乐,原来方才我是被你们这些小家伙给吵醒了。 两个姑娘一路下到河边,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洗了把脸,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晨的空气,只觉身体里涌动着舒畅的气息,使得浑身上下舒服极了。 早饭还是米粥,不过里面似乎加了些豆子,颜色看着深红的,喝在嘴里带着甜丝丝的味道,还有些青草的香味。 “胡大叔,你这粥里放了什么?怎么喝起来这么香甜?”墨小狐笑着说。 “就是一些豆子,还有一点花瓣,吃了可以解乏,又可以耐饥饿。”胡说一边套着马车,一边笑着说。 这样的粥平常也吃了大半碗,不过那味道一定更加香甜,他的面色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如果不是知道他受了伤,旁人一瞧还以为他在睡觉。 胡说赶着马车继续启程了,这日午后进入了山区,车子在两山之间的道路上走着。那路十分陡峭,车厢不时地会颤动一下,弄得车里的人被晃得晕晕乎乎。 墨菲儿正要说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马车忽地一颤不动了,接着传来两匹马嘶鸣的声音。墨菲儿忙掀了车帘向外一看,只见距离马车数十米的地方,路上横着几块巨石,巨石上错落有致地站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或手拿弓箭,或手拿木枪,严阵以待的样子。而那道路中间,则站着身形巨大的人。 这人足有一丈多高,全身健硕非常,一脸的横肉,头发都披散着,手拿一把硕大的青铜斧子,站在那里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也像是天神一般,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爷爷我是强盗,这座山方圆五十里都是我的地盘,如今你们要从爷爷的地盘上过,自然得留下几样东西。女人,钱财,宝物,只要有就都快点拿出来,若是耍花样,别怪爷爷的斧头不留情面。”那巨人强盗说话了,声音有如闷雷一边,震得人耳朵生疼。 墨小狐咯咯一笑,轻声说,“姐姐这个强盗还挺好玩的,他要钱财,宝物不稀奇,可是要女人干什么?”墨菲儿瞪了她一眼,示意,“你给我安静地坐着,别乱说话,也别乱来。”心里却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妹妹怎么就长不大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闹着玩。 “强盗大爷,我们马车上没什么宝物,也没什么钱财,您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胡说很镇静地说,他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眼神中没有丝毫惊恐的颜色。墨菲儿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墨小狐小声嘀咕着,“宝物没有,钱财没有,女人倒是有两个,就是不知道强盗爷爷敢不敢要……。” 墨菲儿斜眼看了墨小狐一眼,叹了口气说,“待会要是动起手来,你不要出来,好好在车里照看好平常先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我可是交给你了,要是有半点闪失,小心我用墨家的家法来罚你。” 墨小狐微笑着点了点头,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平常的脸蛋。“大哥哥,姐姐可是把你交给我了,你可要跟紧了我,要是少根头发,我可就惨了。”墨菲儿无奈地笑了笑,掀开车帘正要往外走,却看到惊奇的一幕。 “莽苍山擎天寨寨主项天拜见墨家两位小姐,刚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了。”那个巨人强盗一边参拜,一边说。墨菲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己不过转身和妹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马车外面的情况瞬间就变了,这真是太蹊跷了。 墨菲儿看了看车夫胡说,只见他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自己,只得扭过脸来问那项天。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墨家的两个姑娘,刚才不是还拦路打劫,这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小人刚才是有眼无珠,站的远没看清是两位姑娘的马车,这会儿总算看清了。而且小人一早就收到了口信,说是两位姑娘要从这里经过,让小人好生保护,小心照料。都怪小人一时鲁莽,险些冲撞了两位姑娘。” 墨小狐这时候从马车里钻出来,笑着说,“你知道错了就好,不要总是小人小人的自称,你这么高大都说自己是小人了,那我们岂不是比你更小了。” “小人知道了,姑娘说的很对,以后小人就不叫自己小人了。”项天呵呵傻笑着说。 墨菲儿本想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却被墨小狐这么一打搅,这话也就不好问出口了。她叹了一口气,向项天吩咐。“既然有人传口信让你好好照料我们,那就快带路,让我们去你的山寨里好好歇一歇。” 项天听了很高兴的样子,连忙起身去命令手下人快快清理道路,让马车慢慢过去。那些巨石每一块都有千百斤重,横在路中间,四五个人拿了棍子撬了半天,也没有移动分毫。 “你们这些人真是,跟着我整天光吃饭了,搬这么个小石头都费这么大事,还完全没有效果。都让开了,让开了,还是我来搬吧。”项天见那些人慢吞吞地,就着急了。他走到巨石旁边,二话不说一双大手将巨石紧紧抓住,一使劲竟然就抱了起来,往路边走了几步丢得远远地。 那路上有好几块巨石,都被项天这样抱着丢在了一旁。墨小狐看的目瞪口呆,墨菲儿却观察到那些项天身后的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她呵呵一笑。 “项天,看来这些石头你每天都搬来,搬去玩上几个来回吧?你瞧瞧这地上,到处都是你乱丢石头砸的坑,让马车走起来都不平稳了。” 原来这项天长得虽十分高大威猛,但却是什么武功都不会,只是空有一身的神力。他在这条路上做强盗,依仗的除了他的体型外,就是这份力量了。平日里那些过路的,见了他的样子就已经吓得乖乖地留下钱财走人了,稍微有那么几个想要耍横的,只要一见他将那么大的巨石抱起来乱丢,也就立刻服软了。 如今项天心里也想让墨家的两位姑娘见识见识自己的神力,谁知现在听到墨菲儿的话,顿时大感羞惭,红着脸默不作声了。 其他的那些人,看到项天的样子,都偷偷地笑了起来。他们是知道这个巨人寨主的,他看起来似乎凶神恶煞,其实心肠很是善良。打劫从来是只劫官家和富户,穷人老百姓从来不去碰。而且这山寨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流落到此的乞丐,其中不乏老弱病残,项天却对他们像亲人一般,细心照顾。 那擎天寨格外的破烂,墨菲儿和墨小狐一进去,就感觉自己到了乞丐窝一样,里面的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完整的,刺鼻和酸臭的味道,到处都弥漫着。寨子里的人见了这两个衣着光鲜,长相标致的姑娘,还以为是天仙下凡,纷纷闪躲起来,深怕玷污了仙家的体面。 项天住的窝倒是能好一些,之所以说是窝,因为睡觉的地方不是床,而是厚厚的一堆稻草。这是一个山洞,里面搁着一块平坦的巨石,看来就是所谓的桌案了。 “项天,你是怎么做强盗的?怎么你这寨子就这副样子?”墨菲儿有点失望地说。 “两位姑娘,我做强盗不是为了发财,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你们别看我们寨子里面破破烂烂的,可这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人人都能吃饱肚子,而且我们不光打劫,还自己种地。现在这样的战乱年代,十天半个月也遇不到一个油水多的人经过,光靠打劫我们可早就饿死了。”项天笑着说。 ------------ 第九章 一路向东【2】 那擎天寨太过寒酸,墨菲儿和墨小狐等人只是稍作歇息,就继续出发赶路了。项天依依不舍地送出了老远才往回走,他一个劲地表示歉意,觉得几位墨家的贵客到了寨子里连口水都没喝,真是万分的惭愧。他下定决心,回去一定得把寨子整顿整顿,寨子穷没关系,可也得像是个人呆的地方。 过了擎天寨,这一路走来就顺畅多了,一连几天的日行夜宿,这一日总算是出了函谷关,进入了韩国境内的一座小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墨菲儿和墨小狐都改变了装束,换上了男儿的衣服。 平常虽然还是昏迷着,但气色越来越好,看着随时都会醒来的样子。这都多亏了两个姑娘的细心照料,还有一日两顿饭的功劳。 一连几天的行程都是在山野或是偏僻的村子里,如今来到相对热闹的镇子,自然让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姑娘心里禁不住欢喜。 “两位可是江湖中闻名的墨家双凤么?”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问。墨菲儿警觉了一下,看着那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我们的事?”墨小狐看这人生得白白净净,一身的装扮也十分考究,看得出都是上好的丝绸制成。 年轻人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很高兴的样子。“两位姑娘不必担忧,我是收到口信,知道墨家的几位贵客要来,所以特意在此迎接。我叫骆翩然,在这镇子上有些店铺,如若几位不嫌弃,还请到我家中稍事歇息,以解旅途中的困乏。而且我家中已经请来了附近的几位名医,期望能够帮得上两位姑娘。” 墨菲儿本想拒绝,不过听说有几位名医,她就想让给平常瞧一瞧,毕竟有个希望总归是好的。只是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人也说收到了口信,究竟是谁的口信?不过可以确定这口信绝不会是墨功成所发,那还会有谁呢? “骆先生,你能否告诉我,这位发口信的人是谁么?”墨菲儿说。骆翩然笑了笑,有些踟蹰的样子。“两位姑娘,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发口信的人曾经受了墨老爷子的恩惠,而我们家也一样,得到过墨老爷子的救助。如今能为两位姑娘效劳,真是万分荣幸了。” “骆先生客气了,如此我们就打扰了。”墨菲儿知道再问也是无用,点了点头应允了。 骆翩然很是高兴,带着两个姑娘向前面走去。 “两位姑娘,你们跟着这位公子先走,我赶着车随后就来。”胡说坐在车前笑了笑说。 墨菲儿此刻正和妹妹看着小镇的景色,听见胡说的话,随口答应了一声。她毕竟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虽说经历了许多琐事,让她多了一些坚强和冷漠,可骨子里的女孩天性是变不了的,看见了新奇的事物,她也会惊讶激动。 胡说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身掀开车帘,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平常,微笑着说,“你这家伙好福气,遇上了这样好的两个姑娘,千里迢迢带着你去治病,以后若是康复了,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她们。” 那骆翩然的家很大,也很奢华,屋子里挂了许多布幔,层层叠叠,让人以为到了某个王公的宫殿里。桌案上也都是考究的用具,镂花刻纹十分的精美。 墨菲儿和墨小狐看着这有些富丽堂皇的屋子,都有些惊讶,暗想这骆翩然看着年纪轻轻,怎会有这么大的家业? 那骆翩然倒也实在,笑着说出了自家的一些情况,原来他们家世代经商,做的是粮食买卖和食盐还有部分冶铁的生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算是家资比较殷实了。此时七国战乱的时候,粮食,食盐,还有冶铁这都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做这样的生意,自然是赚的不少。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不懂行商,只是过去曾听祖父墨翟说起过,商人这一行奸猾诡诈的很多,似乎对行商的人颇有微词。不过如今受到骆翩然的热情款待,也就没怎么介意这是一个行商人的宅院了。 四个名医在房内为平常会诊,房门紧闭着,不时地有袅袅的白气从门缝,窗缝中散发出来。房内放着一只大木桶,桶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草药汤,平常被浸在其中,只露了个留着短发的脑袋在外面。 那四个名医并没有施以针灸,或是把脉,四个人八只手都伸进汤药里,按着平常身上的穴位,将自身的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奇经八脉,期望借此打通那有些混乱的脉相。汤药在四个人功力的催动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屋子里雾气弥漫,渐渐伸手不见五指。 屋外一众人都在焦急地等着,墨菲儿和墨小狐方才听了四个名医的话,见他们有方法救人,都十分高兴。可如今平常已经进屋子两三个时辰了,还是不见半点动静,墨菲儿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就这……这样丢下我了?这二十多……多年来你们没有时间照顾我,小时候把我丢……丢给爷爷奶奶,大一些了把我丢给学……学校。渐渐我懂……懂事了,能够理解和体谅你们,我怕你……你们担心,就把自己又丢给了部队,如……如今我已经是一名特……特战队员了,而且是最优……优秀的,我本来想趁……趁着自己生日的时候和你们说说话,我想……我想告诉你们一句话,这二十多年你们从来没听过的话,爸爸……妈妈,儿子我爱你们,真的……真的很爱你们……。” 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哭喊声,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只是从称呼上能感觉出是给父母说的话。墨菲儿也没有听明白说的是什么,不过最后一句她听了个大概,似乎是在说爱啊什么的。 屋里哭喊的人是平常,他此刻还在迷糊当中,根本分不清自己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很痛苦,也很憋闷。他就这样哭喊着,把自己藏在内心深处很多年的话喊了出来。他喊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很多词汇,很多字眼的发音和古代是不一样的,因而屋外的人和屋内的四个名医根本听不懂他在叫喊着什么。 平常哭喊了一阵,渐渐平稳下来,四个名医见此心中都是一喜,忙加紧了运功。其实他们也都累的够呛,每个人额头上都渗着豆大的汗珠,满脸也都是疲惫的神色,不过他们知道这样的运功疗伤是不能停下来,如果中断会使得自己与被救的人受到更重的伤。 听到了平常的哭喊声,墨小狐紧张地看了看墨菲儿,她用自己的眼睛眨了眨。 “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墨菲儿看出来妹妹要说的话,她也不清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得摇了摇头,又伸手过去握住墨小狐的手,捏了捏似乎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骆翩然见这两位姑娘都很紧张的样子,心下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味道,自从刚才看到恢复了女子装扮的墨菲儿和墨小狐后,他的心里就好像有了烙印一般,无法忘怀了。 其实骆翩然算是这个镇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再加上他的家世,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女子都暗自倾慕。可他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对于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子根本看不上眼,其实就算是同等家世的女孩,他也未必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女人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像是金钱,宝物一样,都可以用来交换。 墨菲儿和墨小狐的出现让骆翩然心里的优越感有了小小的挫败,他能看得出这两个姑娘非同一般,不仅仅因为她们是墨家的后人,而是她们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这绝非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不过更让骆翩然挫败的是马车里抬出来的平常,这个人看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是无论长相,身高还是浑身所散发的感觉,都似乎比自己强出那么一点点。而且两位墨家小姐从一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这个人,这说明了什么?傻瓜都能够看得出来。 “两位姑娘,不用过分担心,屋子里的这四位名医,都是数一数二的妙手,有他们出手,相信那位平常先生一定会很快康复的。”骆翩然笑着说。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专注地留心这屋内的情形,对骆翩然说的话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弄得他好没趣味,只好走到一旁去坐着等候了。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打开了,一位名医颤巍巍地扶着门走了出来,墨菲儿和墨小狐忙迎了上去,却听那名医喘息着声音说,“两位姑娘,我等已经尽了全力,这位先生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起色,反倒更严重了。” 墨菲儿冲进屋子,其他三个名医都靠着木桶坐在地上喘息着,平常还浸泡在汤药中,脸上毫无血色,煞白煞白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直发颤。墨小狐也奔了进来,一看见平常的样子,登时哭了出来。 “姐姐,他……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墨菲儿伸手探了探平常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就摇了摇头。“他的呼吸还在,你快过来帮我把他弄出来,咱们得快点启程,迟了的话他就真的……真的……。”她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双眼似乎也已经模糊了。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夜色中,赶车的胡说心中满是疑问,四位功力数一数二的名医,那么多珍贵药材熬制的药汤,怎么就救不了人呢? 骆翩然临走的时候赠了许多金银,方才一路过来,只要遇到繁华一点的村镇,他就买上几匹好马备上。一旦发现拉车的马匹出现疲态,就立即换上两匹,如此一夜奔驰之下,到了天明时分,这辆马车距离韩魏的东方边境就已经不远了。 马车在一个集市上停了下来,胡说去向人打听了方向和路径之后,顺便买了些吃食往回走,远远地就见马车周围围了一圈人,他心下大惊,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 第九章 一路向东【3】 一个身形伟岸的中年人站在马车旁,他方面阔口,络腮胡子,眉眼鲜明而深沉。浑身散发着豪迈雄壮的气息,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地从心里面赞叹,钦服。马车周围的那些人似乎都是他的随从,一个个十分恭敬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那中年人示下。 “墨菲儿,墨小狐,这两个名字对我来说,真是太熟悉了。”那中年人缓缓地说。墨小狐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来这人是谁,笑着问,“请问尊驾是谁?怎么会熟悉我和姐姐的名字?” 墨菲儿也猜不出这人的来历,只是印象中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那人微微地笑了笑,心想都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性格还是没怎么变,墨菲儿沉稳安静,墨小狐天真活泼。 “两位姑娘不记得我是谁,难道不记得十年前,腾城之围时,那个身中七支箭,仍然要上阵杀敌的将军么?若是后来没有你们两个臭丫头救了我,把我带到名医秦越人的面前,现在我怕是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 “你是孟……孟祥开,孟叔叔?”墨小狐惊讶地问。孟祥开呵呵一笑,“除了我,还有谁敢称呼你们两个‘臭丫头’,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孟祥开。” 墨小狐“呼!”地一声扑过来,趴在孟祥开的怀里哇哇哭了起来。“孟叔叔,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我和姐姐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为何不早一点出现呢?那么我和姐姐就不用这么惨了。” 墨菲儿心里也很激动,可她只是朝孟祥开笑了笑,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地问,“孟叔叔,这么说来这些天给那些江湖人士传口信的人是你了?” 孟祥开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和我有交情的朋友,我托人传了话,让他们一路好生照顾你们。只是那骆翩然病急乱投医,找了四个功力高深的名医,给车上的这个小兄弟治疗,没想到适得其反,让这位小兄弟如今命悬一线了。” 墨小狐从孟祥开的怀里起来,抹了抹眼泪。“孟叔叔,这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你们坐着马车一路奔驰,可那骆翩然却用鸿雁给我传了书信,这自然是要快很多了,而且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在这里歇一歇了,我几天前已经传出书信,让齐国的朋友找到了神医扁鹊秦越人先生,如今估计他们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听了,心里都十分喜悦,可是回头看看车里的平常,她们不禁又担心起来,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扁鹊出现。 孟祥开似乎看出了两个姑娘的忧虑,他吩咐众人立即启程,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庄院前。墨菲儿和墨小狐看了看,只见那庄院的门头上写着“炎黄天下”四个字,进了门才知道那是占地很广的一座宅院,里面有很多房子,有的房子里有女人在纺织,有的房子里有孩童在读书,也有的房子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相互交谈着什么。 “孟叔叔,这里是怎么回事?”墨菲儿问。 孟祥开笑了笑,让下人小心地将平常抬进了房中,这才说,“两个丫头,这事情也不必着急,让孟叔叔先给这位小兄弟瞧瞧伤势。”墨菲儿和墨小狐本想留在房中看一看,却听孟祥开说需要脱掉平常的衣服,她们也就觉得留下来不太方便,退出了门外等候。 孟祥开也是懂一些医术的,当年他受重伤在秦越人身边救治时,就跟着稍稍学了一些。他天资卓绝,很受秦越人的喜欢,本想收他做弟子,打算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怎奈孟祥开志不在此,不过疗伤的日子里,他也学了不少。 孟祥开看过平常之后,才发现他外表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体内充斥着一股极强的真气,这股真气四处乱窜,这才使得他痛苦不堪,冷热难耐。孟祥开知道自己医术浅薄,他不敢再动手胡乱医治,见平常身体虚弱非常,就运功想护住他的心脉,谁知功力输进他的体内,顿时无影无踪了,而同时那道极强的真气又似乎增强了不少。 孟祥开这才想到,那股真气或许就是四位名医将自身功力输入所致,想到这里他知道不能再运功替平常疗伤了。 “孟叔叔,他怎么样了?”墨菲儿见孟祥开走了出来,有些紧张地问。孟祥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奇怪的是他体内有着一股极强的真气,这股真气窜来窜去,这才使他总是昏迷不醒,而且痛苦非常。” “他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墨菲儿问,可忽地又想到,平常刚刚受伤昏迷的时候,自己曾经替他把脉时,力道稍稍大了一些,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震开,会不会就是这股真气了? 孟祥开说,“他体内的这股真气十分怪异,我无法替他运功疗伤,因为每当运功进去,那功力就化为无形,反而增强了这股真气。骆翩然请的那四个名医估计也是想运功替他疗伤,谁知道反而催动了他体内的真气运转,而且这股真气将他们的功力都吸收过去,如今已经变得极强了。” “难怪那四位名医在给他疗完伤之后,一个个都好像虚脱的样子,原来他们的功力都被平常大哥哥的那股真气给吸走了,这可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墨小狐说。孟祥开“嗯”了一声,看了看两个女孩。 “如今看来只有等秦越人先生来了,或许会有方法救他了。” “秦越人号称扁鹊再世,他一定有办法医治大哥哥的。”墨小狐语气十分坚定,她看着墨菲儿,朝她点了点头,两个姑娘都默默地期望,扁鹊快些来到。 墨菲儿和墨小狐要留在平常旁边照看,孟祥开就命人将饭菜都送到了房中,她们两个还是像在马车上那样,自己吃饱了,就交替着给平常喂一些。 墨小狐看着姐姐那轻柔的动作,微微地笑着说,“姐姐,你看咱们两个都给他用嘴喂过吃的和喝的了,以后再要嫁别人,怕是不可能了,要不这次等扁鹊先生治好了他,我们就让他负责,娶了咱们姐妹怎么样?” “小狐,不许胡说了,你也不看看平常先生眼下命在旦夕,还有心思和我说笑么?”墨菲儿红着脸,很是严厉的说。墨小狐当即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墨菲儿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虽然听妹妹这么说有些生气,但心里却似乎希望以后会是如此。其实自从那夜平常豁出性命把她们姐妹俩救出来,她就发现这个男人是那么英勇。而昨天冲进屋子看到他一脸苍白的瞬间,她的整个人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这才明白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喜欢了这个男人。 墨小狐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看起来毫无烦恼忧愁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为平常担心着。她其实从看见他开始,就喜欢这个男人了。她是个不会将心事写在脸上的女子,纵使心里再难过,她也会脸上挂着微笑。这次墨小狐看起来是说笑,其实心里也正是那么想的。 平常此刻还是昏迷着,可脑海却清楚着,这几天来的种种,都在他记忆里铭刻着。他很想努力睁开眼来,给这两位关心这自己的女孩一个惊喜,可是他再怎么用劲,那一双眼皮却犹如泰山一般沉重,没法睁开来。 平常体内忽冷忽热,只觉有一道乱流在四肢百骸中窜来窜去,就好像一条蛇,一边吞噬着自己,一边游走,使得他全身痛苦难当,想挣扎可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将体内的痛楚化作汗水,冒了出来。 “两位姑娘,这是盟主让我们送来的,他说已经收到消息,神医扁鹊秦越人先生明天午后就能到了,让你们不用太着急,晚上好生歇息。”几个人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到了桌案上,就退了出去,那个说话的人看了看她们,又补充说,“小人叫方圆,是盟主特意吩咐过来伺候两位姑娘的,盟主如今有要事在忙,一时无法抽身来照顾两位姑娘。两位姑娘要有什么事,直接招呼一声就是了,小人就在这屋外守着。” 墨菲儿看了看这方圆,只见他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只是说起话来的时候,嗓音有些尖细。她似乎想到什么,不由试探着问,“你是……?” “是的,小人是净过身的人,原本在魏国王宫里做事,只因得了一场大病,被赶了出来,幸好遇见盟主,救了小人一命。” “你说的盟主就是孟叔叔吧?”墨小狐问。方圆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崇敬的光彩说,“是的,他是炎黄盟的盟主,我们心里最钦佩尊敬的人。” 墨菲儿看着方圆的表情,顿时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对孟祥开是这样的表情,她不禁疑惑,“孟叔叔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这炎黄盟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人得到他的口信,会那么高兴?而且还都那么尽心?”一时间许多问题涌了上来,让她琢磨不清。 墨小狐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不过看姐姐似乎累了的样子,就让方圆退了下去。 “姐姐,扁鹊先生明天就到了,这下他有救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早些去睡吧。”墨小狐一边说着,一边过来掀开托盘上的丝巾看了看。 “是人参,这么大一支,怕是要有千百年才能长成这样吧?还有灵芝,好像也很珍贵的样子。” 原来孟祥开命人送来了一些世上很稀有的名贵药材,那的确是一支千年人参,据说是可以用来续命,延年益寿的。墨菲儿看着这些贵重的药材,顿时没有了睡意,她让方圆去厨下取了磨稻米的小磨盘来,用鱼肠剑将那些药材都切成小丁,搁到磨盘下研磨成粉末状。 然后墨菲儿和墨小狐还有方圆三个人去厨下烧了火,熬了小半鼎米粥,并且将那一包人参,灵芝等贵重药材的粉末一股脑地搅拌到粥里。等熬到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药香味的时候,这才端进了屋子,准备喂给平常吃。 “姐姐,这么多贵重的药材搅在一起,给他吃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墨小狐有些小心地问。墨菲儿其实也不知道,不过还是说,“这些都是治疗内伤的良药,尤其是那支人参,还有那灵芝,都是可以续命的,我想把它们放在一起,效果或许会更好些。” ------------ 第十章 扁鹊神医【1】 那半鼎的米粥,飘散着浓浓的药香味,含在口中微微地带着点苦涩,不过当喂到平常口中之后,残留在两位女子舌尖上的那些滋味,又似乎回味成甘甜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也不管平常的肚子能不能装的下,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总算是将这和着药材的米粥全部送进了他的肚子里。也不知道是药效,还是被撑得了,反正两个人见平常的面色比开始的时候红润不少。 平常此刻就像是半个植物人,看着昏迷不醒,可意识还在,也十分清楚,他只觉得那米粥已经顶到了自己的嗓子眼,可就是想吐,也没有丝毫力气吐出来。他也就只能在那道真气窜动的痛苦之上,再忍耐一层吃撑了的痛苦了,谁让他遇上的这两个姑娘人太好,太善良,太实诚呢。 那混合在一起的药粥的确是大补的东西,而且十分有助于增强功力和益气生津。平常吃了后,撑是撑得慌,可口舌已经不那么干了,出汗也缓和了许多。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也只是在口里含了含,就喂到他的口中,可也有些许药被她们吸收了。 等到小半鼎粥喂下来,她们两个也相当于每个人喝了小半碗,如今只觉小腹中有一阵阵暖流缓缓地向全身散发,舒泰极了。她们知道这是无意间获得的功效,不禁感叹那些名贵药材药力还真是强大,也不禁放下心来,因为觉得如此好的药效,只会对平常的身体有益。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盘膝而坐,两个人慢慢休息,慢慢呼吸吐纳,慢慢消化体内的药力。方圆透过门缝观察了片刻,也守护在屋外打坐运功了,他所学的是孟祥开亲自传授,并且细心指点过,又帮着他打通了身体的一些关节,使得他的功力逐渐大增。 经过一夜的调息休整,墨菲儿和墨小狐都格外精神,这些天来实在累坏了她们,如今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又好好歇息了一宿,再加上那些名贵药材的功效,使得她们的内息增进了一些。 当胡说再次看见她们的时候,都不禁赞叹,“两位姑娘这一夜可算是休息好了,你瞧这面色都比先前红润光亮的多了。”弄得两个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问,“胡大叔您也休息的好!” 一大早都没有见到孟祥开的身影,方圆告诉他们说盟主今晨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走的时候一切都交待妥善,而且会赶在扁鹊神医秦越人来到之前回来。 墨菲儿和墨小狐万万没有想到孟祥开如今的事务会这样繁多,她们也不便多问那“炎黄盟”内部的事,与方圆和胡说闲谈了片刻,吃了些东西,就回房去照料平常了。 两个人给平常喂了些容易下咽的吃食,又给他喝了些水,看着他的气色明显地缓和了许多,她们的心里也就放心了些,如今只等着扁鹊神医秦越人出现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先有一人一马疾驰而来,接着再有一马一人奔跑着也到了庄院门前。先前的一人一马,人骑在马上,衣着华美,风度翩然,眼中不时地有一种悠然自得的神采,那人正是骆翩然;后面这一马一人,马被人扛在肩头,人跑得气喘嘘嘘,可他身形巨大,那马在他肩头就像是普通人扛着一只小羊,此人自然就是擎天寨的寨主项天了。 “项兄弟,这马你骑不了的话,直接丢了就是,何苦一路让它骑着你到此。”骆翩然呵呵笑着说。 项天不理会他,先把马从肩头放下来,那马一落地,浑身抖擞了几下,跳跃翻腾了一回,这才跑到项天身边,脑袋在他的腰身上蹭了蹭。他身材高大,那马仰起脑袋也直到他的腰部。 “项兄弟,估计这天下间的马,骑过人的就它一匹了,如今你瞧它好像还没过足瘾,想让你再带着它溜一圈呢。”骆翩然哈哈大笑着说。 “骆翩然,我知道你财大气粗,一匹马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好不容易让你这吝啬的家伙破费了一次,买了这匹好马给我,我虽是骑不了,可也不能丢了它。我那山寨里正好缺马匹,有了它那些老人家们行动就能方便一些了。” “项兄弟,那这样如何,你把你山寨的那条路给我让出来,我再送你几匹马如何?”骆翩然说笑着。项天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哈哈一笑。“骆翩然,你当我是傻瓜么?我们山寨的那条路可是你家行商必经的地方。你家对我来说可是块肥肉,没事打劫上一回半回的,都够我们山寨吃好几个月的,你想用几匹马就糊弄我,真是白日做梦。” 骆翩然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那项兄弟你就好好做你的强盗吧,每隔几个月我还能到你的地界上串串门,练练手脚,顺便送送礼。怎么说咱们也是炎黄盟的自家兄弟,这点小钱我还是能破费的。” 项天也呵呵一笑,“骆翩然几天不见,你怎么转了性子了,稍微变大气了,那以后我们山寨就托你这大财主的福了,到时候需要什么,我派人给你传信,你准备好东西,带着人过来,让我打劫就是了。”说到这里,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又是一阵大笑。 庄院门口洒扫的几个人似乎对这两个人的言谈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怎么去理会,只等两个人说完话了,这才有一个人上前迎着了。 “项天寨主,骆庄主,盟主交待了,让你们到了之后,就前往边城去迎接扁鹊神医秦越人先生。” 项天“嗯”了一声,没说什么。骆翩然朝他笑了笑说,“项兄弟,眼下咱们还得去边城,要不再让你的马骑着你去走一遭如何?” 项天吐了一口,将身边的马交给迎上来的人,“这匹马可是我的,你得给我好好照料着,待会儿回来了,我可要找你要马的。”那人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说,“项天寨主,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它少不了一根毛。” “骆翩然,刚才我身上压着一匹马,跑起来不方便,这下到边城咱们再比一比,看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腿脚利落。”项天笑着说。 “比就比,不过我先走一步了。”骆翩然话音还未落,早已拍马绝尘而去。项天瞪大了眼,大叫着,“骆翩然,你小子耍滑头。”追了上去。 看着这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庄院门口洒扫的人都互相看了看,呵呵一笑。那个牵了马的人更是叹着气说,“这两个人真是,到了一起片刻都不能安生,不过还是盟主看得准,他们在一起也只是相互较较劲,出不了大乱子。” 边城很小,只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然而依山傍水,景致倒是非常美好。这是韩魏边境上的一座小城,由于地理位置并不是那么重要,来这里守城的都是些老弱残兵,吃饱了饭不是三三两两蹲在城头晒太阳打盹,就是聚在一处,相互吹牛。 边城很小,往来的人却不少,街道两边的饭馆和客店一家挨着一家,也有很多商铺,看着比较繁华的样子。或许是这地方太偏僻了,韩魏两国都懒得去管理,因而从边城进出韩魏两国十分方便,并不像大的城关那样,需要搜查或者通关的文凭。再加上这里的守城军官,大都是用眼睛扫视几眼就让你进城或者通关了;有的时候甚至连扫视都省了,城门打开任你自由出入。 因此边城倒成了商人们行走的必经之地,也渐渐热闹起来,这也方便了附近居住的人们,隔三差五的进城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骆翩然,你们家生意确实做的大,没想到连这小小的边城也有这样阔气的宅子,看来以后少不了得多打劫你几回了。”项天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说。骆翩然淡淡地一笑,叹了口气说,“项兄弟,做人是不能这样的,我如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怎么还念念不忘打我的主意?” 项天嘿嘿一笑,“我刚才不是跑赢了你么?这些吃的和喝的只能算是你输给我的,你们家那么有钱,就连这样的边城里都建着如此豪华的住所,看来其他的地方也少不了。像你这么富可敌国的人,怎么能一毛不拔呢?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像是动物一样,毛太多了不清理一下,岂不是要脏死,热死自己。而我们做强盗的,其实就是给你们有钱人做清理的,帮你们整理皮毛,帮你们拔一拔,这样你们才能更加鲜亮。” 骆翩然有些惊讶,万万没料到项天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哈哈一笑,赞了一声说,“项兄弟,咱们不过是个把月没见,怎么你就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真是让我叹服了,不知道这些道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还是咱们盟主给我说的,他说让我多学习学习,可我大字都不识一个,不知道怎么学,也不知道找谁拜师学习。盟主就对我说擎天寨里的那些老人们都是老师,让我没事就多听听他们的话。你也知道我们擎天寨里的老人家比较多,他们年轻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就天天听他们在我耳边唠叨,开始的时候真是有些心烦气躁,不过听的多了,就觉得好多话很有道理,慢慢的很多事我就照着他们的话去做,没想到吃亏少了,而且我自己也似乎会说一些很厉害的话了。” 项天笑呵呵地说着,脸上满是喜悦的表情。骆翩然心里赞叹着,一来他觉得项天进步神速;二来他心下对盟主更加钦佩了。他也不禁暗想,等有机会也得问问盟主,让他给自己指点一番,毕竟在别人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个光有些钱财的商人,他也想能够在学问上有更大的收获,要有钱财,还要有文才。 “禀报庄主,边城五里之外,已经发现了扁鹊神医秦越人先生的马车,咱们的人已经迎接上了。”一个仆从气喘吁吁地说。 “总算是来了!项兄弟,咱们也快去迎接吧,盟主的交代,可不能耽搁了。” 项天嗯了一声,起身和骆翩然一起出门,前来迎接扁鹊神医秦越人。 ------------ 第十章 扁鹊神医【2】 扁鹊神医秦越人的马车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地方,总会有人前来迎接,也会有人跟着随行。当马车渐渐接近韩国境内的时候,只能用队伍来形容了,车马人员从头到尾竟然也有数十米,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还真是有点高调。 车厢内,秦越人斜倚在软垫上,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一个替他揉着肩膀,一个帮他捶着腿。秦越人有些恍惚,只觉得这些天来像是在做梦一样,曾经的那些回忆又不禁在他的脑海浮现。 秦越人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由于出身贫寒,他受尽他人的欺凌和白眼,父母亲也因生病无钱医治而双双撒手人寰。从此他孤苦无依,好不容易在年少时,靠着自己的努力勤勉在一家旅店里做管事的。 那时候,他的梦想是能够有一天拥有自己的一间店铺,可是这一天又一天在旅店中奔忙,他看过了太多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都抱着各自的梦想在生活,可是人总有生老病死,总有福祸艰难,前一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就有可能一病不起。而且如今正是战乱年头,年轻力壮的人都是打仗的兵源,战场上刀枪无眼,非死即伤。 生命是短暂的!也是脆弱的!秦越人从那时候就这么想,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来店里投宿的客人,这人谈吐不凡,让秦越人一见之下就十分钦慕。他小心伺候着,对待这个人就像是自己的亲人长辈。 让秦越人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名医长桑君,他医术高绝,被许多人称为神医,再世扁鹊。或许是秦越人太幸运,又或许是他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对长桑君恭敬有礼,使得这位神医将自己一身的医术倾囊相授,而且还传授了他许多治病救人的秘方。 “越人,你要记着为师的话,我们作为一个医者,毕生的职责和目标都是治病救人。如今大周气数将尽,世道纷乱,战火不断,疲病伤残者甚多。过去我有太多的顾虑,从不医治因战争而受伤的人,我知道他们一旦康复,又会走向战场,将生死付与旦夕之间。为师也为此隐姓埋名十多年,如今你已尽得我的一身所学,而且假以时日,必定会超越我。为师想要告诉你,日后你行医济世,只要有病患在眼前,就好好去医治,不论他是怎样的人,在医者的眼中他都是一个宝贵的生命。不要像我一样,直到现在才明白人生的可贵,生命的可贵。可如今就算我后悔也已经晚了,那些我没有去救治的生命早已经逝去,我似乎每天都能看见他们的怨魂在我眼前飘荡,质问我身为一个医者为何不能够治病救人?为何不能够放下一切,去珍视眼前的那些生命?” “越人,一定记住为师的话,医者眼中生命最重!” 秦越人心里想着,自从师傅长桑君将一身医术传授给他之后,留下了这些话,还有这句最重要的,从此杳无音信。有人传言他已经故去了,也有人传言他得道成仙了。 不过自从师傅离去后,自己的医术与日俱增,名气也越来越大,如今神医扁鹊这个称谓也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 可是名气越大,秦越人就感觉肩头的担子也越重了,他将“医者眼中生命最重”这八个字铭记心中,时刻都提醒着自己不断学习,去医治那些患病的人,不论那人是好人,是坏人,不论那人是穷人,是富人,不论那人是贱民,是贵人,在他的眼中都是平等的,一视同仁的生命。 “生命!”秦越人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眼,他忙坐起身,刹那间从美女和温暖的软绵中清醒过来。 “两位姑娘,你们还是下车去吧!我要专心看一看你们盟主的来信,提前思考那位患者的治疗方法。” 两个侍女也不多话,都是微微一笑,叫停了马车出去了。 秦越人也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消失在马车门口的两个倩影,摇了摇头暗想,秦越人啊秦越人,你身为一个医者,不过是救治了一些应该救治的伤者,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难道这么快你就禁不住这荣华富贵,这美色当前的诱惑了么? “生命!”秦越人又想了一遍,他从车厢的储物柜中拿出几卷书信,那是孟祥开亲笔所书,并排了两个人专程送来的。 孟祥开在秦越人心里是很有印象的,他是自己救治过的伤者,也是自己想把医术倾囊相授的朋友,只是这个朋友胸怀大志,他志不在救一人或者数人,而志在救天下人。如今他已经创立了“炎黄盟”,而且日益兴盛。 秦越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孟祥开了,如今他亲笔书信,让自己匆忙赶来救治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看来这人应该很重要了。 他仔细看了看书信中对于这个人的状况描述,其脉象零乱,或沉,或浮,或迟,或数,或虚,或实,或滑,或洪,或细,或弦,体内真气充盈,若灌之以内劲,则如百川归海,融入其体内,更增其真气之势。 其面色时而红润,时而青白,时而温如常人。发汗如雨,长流不止……。 秦越人看过了书信,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孟祥开的书信很详细的将这人的状况写了出来,他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再加上一路的奔波,更有不知情况的庸医胡乱诊治,这就使得这人的伤痛更加深厚了。 秦越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心里暗暗地欣喜,我就是要医治这种疑难之症,越复杂越严重,我就越有兴趣,也就越开心。他掀了车帘的一角,冲外面喊了一声。 “加快车程,不用理会我舒服不舒服,要快,快,快!” 赶车的得了令,忙一扬鞭,只听“叭叭叭”三声,那四匹骏马撒开十六只蹄子,狂奔起来。 秦越人这马车一快,整支队伍也随之快了起来,只见偌大的尘烟飞扬在队伍之后,良久才渐渐消散。 车队中有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何突然就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等到扁鹊神医的口令传到他们耳中时,各人都不由地心中一紧,连神医都这么着急,看来那生病的人的确是命悬一线了。 项天和骆翩然两个人一路迎了过来,老远就看见一大队人马像贴了催命符一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扬起的尘土足足弥漫了老大一片天。 “项寨主,骆庄主,扁鹊神医已经传了话,要加紧赶路去救人,路上要是再遇上了迎接的人,就不用客套了,跟着大伙一起快马加鞭吧!” 远远地一匹快马冲了过来,马上的人是在队伍最前方开道的大汉,这人一脸的络腮胡子,根根峥嵘直立,呵呵笑着一边喊话,一边飞马从项天和骆翩然两个人中间冲过。接着大队的人马也都呼呼呼地过去了。 “咳!咳!咳!”项天吐了吐满口的灰尘,瞪眼瞧了瞧一样灰头土脸的骆翩然,哈哈一笑。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这来迎接的人竟然被甩到了最后,而且吃了一嘴的扬尘?”骆翩然看了看已经走出老远的项天,有些哭笑不得地说。 “你没听见喊的话么?人家这是要赶着去救命啊!我们也快点赶上去吧,要不得吃一路的扬尘了。”项天头也不回,迈开大步狂奔了起来。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姐妹早就在炎黄盟大门外等着了,她们一会儿进去看看平常的情况,一会儿出来瞧瞧这扁鹊神医,心中渐渐的有些焦急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自从午后时分,身体一直发着热,而且鼻息有减弱的迹象。他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什么三杯是醉是醒,什么南柯一梦,什么老虎,什么队长,什么父母亲人之类的。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墨菲儿和墨小狐心中一喜,可当看清马上人是孟祥开时,又不禁有些失落。 “孟叔叔,大哥哥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这秦越人伯伯怎么还不出现?”墨小狐有些着急喊叫着。 孟祥开听了,脸色一变,也不等马停稳,忙飞身跃下,冲进了大门里。 “这个神医怎么回事?我派了那么多人去迎接他,按路程来说,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啊,怎么会还没有踪迹?”孟祥开边走边琢磨着。他进屋看了看平常的状况,只觉此人已经岌岌可危了。 “你们快把他扶起来坐好,我虽然不能医治他,但能凭着这一身的功力,先暂时延长他的性命。不过这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能不能救他,还得靠扁鹊神医,如今只有看他的运气,期望能够来得及。”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知道孟祥开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一旦他运功去维持平常的性命,就不能够间断,要一直运功力到自己体内真气耗尽,这样一来其实自己也会油尽灯枯的。 这时候时间是多么重要,容不得任何人去犹豫了。 ------------ 第十章 扁鹊神医【3】 一道青气自平常的短发间缓缓散发着,孟祥开双掌紧贴着他的后背,将功力一点点送了过去,搅动着平常体内的真气,使得他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状态有所好转。 墨菲儿和墨小狐紧张地守护在他们近旁,她们不时地向门外望啊望,期盼着救命的神医能够快些出现。 方圆在门外看了几回,也十分焦急,他轻轻地向两个墨家姑娘挥了挥手。 “两位姑娘,你们还是去大门外等候扁鹊神医先生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好了,如今正是盟主运功替他保命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我知道你们担心他,可如果心急之下弄出什么动静,我怕盟主和他都会有性命之忧。” 方圆在门外轻声提醒着,“两位姑娘,你们也不必太过着急了,我看这位平常先生并非常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等到神医到来的。”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点了点头,向房内的两个人看了看,忙赶着往大门外走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带着飞扬的烟尘,在炎黄盟的大门外停了下来,众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还未能喘口气的功夫,就见大门里闪出两个倩影。 “秦伯伯,你来了么?快些去救人,再晚一些,可就来不及了。”墨小狐叫嚷着奔到马车前,将赶车的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即看清这只不过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时,微微地笑了笑。 “你可是墨家的小姐?扁鹊神医就在车上,如今已经到了咱们炎黄盟,你就不要着急,也不用担心了,他可是神医,我亲眼见过的,死人都能给救活……”他说到这里,觉得似乎提“死人”二字不妥,忙改口“什么病都能治好了,你就放心吧。” 墨菲儿到底沉稳些,她快步来到马车前,“小狐,这位大叔说的对,你别这么着急,秦伯伯人已经到了,那他也就有救了。” 赶车的这才回过身子,掀了车帘探头进去,“神医,咱们已经到了,您快点下车了,屋里的病人等着您救命……” 这“救命”二字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只见车厢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扁鹊神医秦越人的影子。他不由地“咦”了一声,转身向墨菲儿,墨小狐和众人双手一摊。 “奇了怪了,扁鹊神医不见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忙争着上前一看,只见车厢果然是空的,两个姑娘一着急,泪水都瞬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眼见就要夺眶而出了。 “神医已经在房中为那位平常先生诊治了!神医已经到了!两位姑娘你们快进屋去瞧瞧吧!” 方圆急匆匆地跑到门外唤了一声,墨菲儿和墨小狐听见了,忙收了泪水,转身闪进了大门里。众人见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身法如此迅疾,都不由地赞叹了一声。众人更加赞叹的是,明明扁鹊神医在马车之中,大伙儿一路狂奔过来,根本没见他下过马车。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躲开大伙的注意,不知不觉地“溜”出了马车。 屋子里,孟祥开大汗淋漓地站在床边,看着扁鹊神医秦越人动手救治床上的平常。墨菲儿和墨小狐进来了,他摆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了神医。 大门外的众人也都奔波了许久,此刻一一卸下了行装,对他们来说,进了炎黄盟的大院子,就跟回到了家一样。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沿着床边围了一个半圆,静静地等候着,静静地看着。就连呼吸声都压得格外低,生怕打扰了神医的救治过程。 秦越人小心地将平常全身上下检视了一遍,心中只觉此人体质格外的好,身体十分健硕。其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十分健康。只是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不断地乱窜,而且时而阴到极处,令此人浑身发冷,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发冷的迹象。 “你们是不是给他服用了极为补益的丹药了?”秦越人头也不回地说,“这一定是墨家的两个小丫头干的事,也不管治不治病,就知道给人往嘴里填。” 孟祥开连忙解释,“这是不怪两个丫头,是我让人拿了千年人参,还有灵芝等珍贵的药材给她们的,只是想这些是强身续命的好东西,吃了应该会有一些效果。” “孟贤弟,她们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么?这年轻人据我查看,还是个纯阳的体魄,再加上年纪轻轻的,正是阳刚之气最旺盛的时候,你还给他吃那么多大补的东西,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孟祥开在众人眼中那可是个个敬仰的盟主,如今面对着秦越人的时候,变得十分的谦卑,对这位神医的话不仅不气恼,而且很恭敬地点头认错,“秦大哥,都是小弟一时糊涂了,眼下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情况可好,还能不能救治?” 秦越人呵呵一笑,“孟贤弟,你这不是废话么?如过不能救治,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就放心好了,也都给我去门外安安静静地呆着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扁鹊神医的话她们是相信的,而且十分相信。众人知道自己一路的奔波没有白费,也都很高兴,不过他们觉得这神医秦越人说话似乎有点伤人。不过看盟主孟祥开的气度与脸色,好像早已习惯了,而且秦越人说得语气越重,他的表情就越发的谦卑,单是这副胸怀,就不得不让所有人佩服。 孟祥开领着众人都来到了屋外,墨菲儿和墨小狐想留下来,可看着秦越人在动手脱平常的衣服,两个人也就红着脸,很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秦越人用刀划开了平常的直裾,可是发现里面是绿色的奇怪衣着,上身的露着两支臂膀,下身的是怪异的长筒,腰上还系着一条皮质的带字,在带子的中央,嵌着一块金属的块状东西,那东西上刻着五星的图案,图案中央似乎写的是什么文字,不过看不出来究竟是哪一国的? 秦越人在那根腰带上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解开了平常的裤子,从他的腿上扯了下来,上身的也给脱掉了。如今平常几乎是裸露着的了,不过好在他穿了古人没有的平角内裤,这是特种材料制成,而且还是迷彩的花纹,秦越人本来也想拽掉的,可觉得那东西似乎不妨碍自己诊治,总算网开一面放过了。 平常只是睁不开眼睛,全身没有半点力气而已,他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也能听见说话的声音。此刻知道自己被脱得只剩下短裤,他心里也很着急的,生怕这扁鹊扒光了他的衣服,使得自己光彩四溢。 墨菲儿和墨小狐是知道平常奇怪的衣着,她们在骆翩然的庄子里,曾经给平常穿过的,骆翩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这样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是衣着的话?究竟是哪国人所穿,又是如何制成的? “两位姑娘,眼下这位平常先生有救了,你们也该去休息一下,这两天你们也够辛苦的,这里有我们大家照看着,有扁鹊神医秦越人先生在,你们就安心好了。”方圆端过来两碗水,关切地看了看她们。 说来也奇怪,她们两个人方才还不觉得累,此刻听方圆这么一说,就真的感觉有些疲惫不堪,浑身软绵绵的了。 说是奇怪,其实很正常,这几天来,平常的身体让她们一直悬着心,时刻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如今总算是安心了,那积攒了多日的劳累和疲惫自然很快就占据她们的身心。促使她们只得去休息安寝了。 秦越人自从将平常的衣服除去后,一直很奇怪他身上的那些伤疤,还好奇他下半身的那件平角内裤,他用手扯了扯,只觉那东西就像皮肤一样,带着弹性,他老半天都琢磨不清楚,那看着花花绿绿的究竟是什么? 秦越人随身带着一只皮质的包裹,打开来之后,只见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针。除了针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或是三角型的,或是满布尖角的,还有十分光滑平整的薄片。 他在床前的桌案上摆好了所需的工具,一支烛火,一碗烈酒,一块浸过酒的丝巾等等。 秦越人小心地平常扶着坐起身来,选取了几枚粗一些的针,在烛火上烧一下,再放入酒碗里沾一次,然后在丝巾上抹过一遍,接着就准确地刺入平常身上的各个关节的穴道,使得他可以自己支撑着坐好。 皮质包囊里的针一根一根地减少,而平常身上,从头到脚,前胸后背都插满了针。等到包囊里的针都用完了,秦越人这才舒出一口起来,他口中含了一大口酒,憋着一口气,对着平常的前胸喷了出来,然后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把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枯叶,在烛台上点燃了,放入酒碗中。 “腾”地一声,酒碗中顿时漾起一团时而蓝时而淡黄的火焰来,让人瞧着心里格外温暖。 ------------ 十一章 百川归海【1】 秦越人双手在那火焰荡漾的酒碗中一沾,他的手上带着火苗,一碰上平常身上刚刚喷过酒的地方,连带着也烧了起来。在火焰烧起来的同时,就见秦越人的双手忽然变成了四只,接着又变成了八只,十六只,瞧得人眼花缭乱。 秦越人的手只有一双,而多出来的那许多只,其实是他双手的速度太快,而且越来越快,以至于看起来就好像突然多出来很多手,而且到了后面,只见平常的身前满是手影,就好像有无数只手在哪里挥动,那些手影形成了一个圆,就像绽放的花一般,又像是现今某个著名的舞蹈《千手观音》中的画面。 那每一只手影其实都在火焰中去拨动一枚针的针尾,使得那一枚针颤动起来,不断地刺激着平常的穴位。 平常的前胸满布着数十支针,此刻在秦越人电光火石的手影中一起颤动起来,更有一些黑色的气息顺着颤抖的针从平常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在针尾的地方散发了,一线一线闪着诡异的光彩。 那酒的火焰其实只有数秒,并不能伤着人,秦越人依着先前的方法,在平常的后背也发散出不少的黑色气线。等到那些针都停止了颤动,就见平常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而此刻秦越人又在包裹里取出一根短木棍,上面缠绕着一团丝线一样的东西。 孟祥开和众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都顺手关上了门,对于屋内的情形,大家都十分好奇,可也没有人去偷看。倒是项天人高马大,站在那里直接可以从外面屋梁的宽大缝隙中看清屋里的情形。 他刚才看见了秦越人快如闪电的手法,心里着实既赞叹,又佩服,他知道原来这个神医也是有武功的,而且看起来绝对是个高手。 “咦!”项天暗暗惊讶了一声,他看见秦越人将木棍上丝线一样的东西拆解开来,然后竟然将平常身上的针用那东西按照经脉的走向,一条条串连起来。那每一条线顺着平常的身体,最终在他肚脐下方的丹田之处汇集。 在项天看来,平常的身上就像是罩着一张蜘蛛网,那网的中心就在丹田。 秦越人双手合掌,其余手指交叉握起来,只留两个并拢的食指。秦越人盘膝坐在平常的对面,将劲力灌注于两个食指的指尖,对准了丹田处那一支格外粗大的针尾,将自身的劲气通过针尾导进他的体内。 项天只是看着,根本不明就里,他只见平常的丹田处好像有一团青白的气息随着秦越人的劲力催动不断旋转起来,渐渐形成一个漩涡似的圆点。跟着就见数道或黑,或青白的气息顺着平常身上的那些针钻出来,又沿着丝线一样的东西一点点地向丹田的漩涡汇集。 “这是什么样的医术?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项天想不明白,他看了看一边站着的盟主孟祥开,傻傻地笑了笑,“看盟主的神色,他一定知道吧!” 平常体内的黑白气息顺着一道道丝线般的细网游动,最终都向他丹田处的漩涡凝聚,那黑白气息也随着漩涡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类似于太极一般的黑白气团。黑白气息不断地从平常的体内流出,又流向那个气团。 两种气息越聚越多,只见气团并没有随之增大,只是它的黑白色彩越来越分明,也更想是一颗太极般的球。 秦越人的额头已经有细密的汗水流出来,他看着那颗太极似的球体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醒目,心中很是赞叹。 自从我创制了这套‘百川归海’的针法以来,也曾救治过江湖中的高手,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人,竟然会有如此强劲的气息,据说此人还没有丝毫内功。如此看来定然是墨功成的几掌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更打乱了他的阴阳二气,使其在体内冲突,相互不断增长。 不过好在似乎有人替他在关键时刻,疏通了奇经八脉于十二正经的联系,使得那体内的阴阳二气不至于暴涨使他经脉而死。再加上那四个庸医虽然医术不怎么高明,可这内力倒是不弱,只不过全都入了平常的体内,这四道真气的加入,倒也阻隔了阴阳二气的互斗,使得此人体内充胀难过,可并无性命之忧。 秦越人心想,平常体内的阴阳气息,吞并了那四道真气,本来就更加强劲了,再加上那么多名贵药材的药效催动,自然又会相互内斗,让他痛苦万分。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全身经脉爆裂,就算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又幸亏了孟祥开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用极为损耗内力的方法,为秦越人争取了时间。 终于,当平常身上插满的针孔处有鲜红的血渗出来时,那颗太极球气体缓缓地从他的丹田上那根粗壮的针眼处流了进去。秦越人加劲催动指力,眼见那太极般的气团完全进入平常的丹田之中时。他立刻撤开双手,挥掌在平常额头处“啪!啪!啪!”连击了三次。 平常满身的针就在那三声拍击之下,全部退了出来,只见秦越人漫天的手影闪过,那些针竟然没有一枚落地,全都整齐地回到了皮囊之上。 与此同时,平常“嗯!”了一声,睁开眼醒了过来。 “你只是醒了,暂时还不能动,在等一个时辰,你全身的血脉会流通正常,那时候就能够慢慢地活动活动手指脚趾,这之后再有半个时辰,你的四肢就能活动,只是还不能下地。我现在先点了你的昏睡穴,你好好睡上一觉,等到你再次睁开眼,一切都就好了。 秦越人微微笑着,也不管平常同不同意,挥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里面好像已经好了!”项天喊了一声,“那位平常先生似乎醒了,神医扁鹊先生也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孟祥开听了,忙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了一声“进来吧”,这才推门走入。 “秦大哥,他已经好了么?我听项天兄弟说,刚刚好像看见他已经醒了,怎么这会儿又睡着了?” “是我点了他的昏睡穴,他的内伤好算是好了,我方才开始的时候,为他施针治疗,已经散发了大多数的淤毒,不过还得配几副药,才能彻底清除了。”秦越人说着,“其实就是不清除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时间长了,到了他老的时候,容易腰腿关节疼痛,不过这是大多数老人的通病,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祥开听了,笑了笑,“这位先生对两个墨家丫头来说,十分重要,我看秦大哥还是多费点心,彻底给治好了才是,免得她们日后搅扰得你不得安宁。” “照你这么说,这两个丫头怕是情窦初开了。我看这年轻人也很不错,还算配得上她们,只是不知道是给姐姐呢?还是给妹妹?”秦越人笑着说,“如今墨老爷子已经仙游,剩下个不成器的墨功成,两个丫头也没有亲人,我是看着她们长大的,你也因为她们才得救,才能有如今的这番作为,她们的事情,我们可得操心着了才是。” 孟祥开点了点头,又不禁有些顾虑,“秦大哥,据我的观察,这两个丫头都似乎喜欢上了此人,而且我看她们的意思,好像都相互知道。” 秦越人皱了皱眉,看了看昏睡中的平常,叹息了一声,“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好,竟然让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丫头都喜欢上他了,这以后也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祸事。罢了,罢了,感情的事情我这做医者的可不懂,只要两个丫头愿意,到时候我们也就便宜这小子了。” 孟祥开“嗯”了一声,走过来替平常盖上了被子,转眼看见那被秦越人脱下来的奇怪衣着,不禁拿在手中细细查看了一番。 “秦大哥,这人的衣着看起来有些怪异,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周游列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衣衫。” “我也从未见过,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伤疤,形状也十分怪异,我救治过那么多人,可也从未见过那样的伤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器所致。”秦越人说着,掀开被子一角,指了那伤疤给他看。 孟祥开也没有见过那些形状怪异的伤疤,只觉眼前昏睡中的平常充满了谜团,让人难以琢磨得清楚。 “盟主,如今这位平常先生已然无恙,外面的兄弟们都在等您示下。”方圆进屋子通报了一声。 孟祥开走了出来,众人都肃然而立,只听孟祥开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各位兄弟,这几天让大家都奔波受累了,如今我们难得在此相聚,我有意传出炎黄令,号召各国各地的兄弟都来此聚义,到时候咱们大家都彼此见上一见,相互结识一番,你们中大多数人都还彼此不认识,难免日后会碰上自家兄弟相斗的事情,如此一来就好多了。” ------------ 十一章 百川归海【2】 众人听了孟祥开的话,都禁不住欢呼雀跃了一声,大家相互看了看,的确就是今天一起奔波过来的人,彼此不熟悉的也有很多。 孟祥开吩咐炎黄盟中的管事为众人安排居住的地方,又差人放出鸿雁传递书信,召集炎黄盟各地的兄弟,共聚一堂,相互结识,共商天下。 “孟贤弟,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你如今已经算是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天地,这对你来说,远比过去在沙场厮杀,一将功成,万骨枯朽要好的多。” 屋子里,秦越人和孟祥开对案而坐,微笑着说,“贤弟,你如今乃是一派的盟主,我虽然不知这炎黄盟究竟是做什么的,但看到你周围的那些兄弟,我就能够明白,你的心里所容纳的事情了。” 孟祥开沉思了良久,他看了看秦越人,“秦大哥,你是一个医术登峰造极的人,还记得你救治我的时候,那出神入化的治疗过程,让我终生难忘。可如今的天下,战乱频起,各诸侯之间相互征伐,每一年战死者,战伤者,流亡者不计其数。试想我等都是一样的炎黄子孙,本该如同兄弟一般互敬互爱,却又为何成了现在这样,放大了看国与国相争,放小了说人与人相斗,其缘由何在?” 秦越人微微地点头,认同了他说的话,“贤弟,你说的这些,但凡是有志之士,都是知道的。然而自从王室东迁至洛阳后,天下就已经走向了乱世,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郑庄公,宋襄公,秦穆公等等,他们都曾扬恩威于王室,显霸气于天下,到了如今的时候,天下更加混乱,弱小之国被吞并,强国之间又战争不断,这乱世真是让人忧心如焚了。” “是啊!秦大哥,为了平息这乱世,也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苦心学习,向王室以及公侯们进言,老聃先生的道行天下,孔丘先生的仁心治国,墨翟先生的兼爱,尚贤,非攻等等。试想先前儒墨两派盛行之时,天下之士十有八九非儒即墨,可这些学派的乱世举措,到了如今都日渐衰落,可见这些并非是消弭乱世的良策。” 孟祥开若有所思的说,“近数十年来,各公侯国都纷纷变法革新,魏有李悝,楚有吴起,秦国也有了公孙鞅,至于为何变法革新,其中道理不言自明,如今大周王室一日不如一日,而各国君候怀有不臣之心和君王之志者不在少数。依我之见日后这天下会更加混乱,而乱世之中,受苦的始终还是平民百姓。” 听了这些话,秦越人也颇有感触,他叹息了一声。 “贤弟,你说的对,日后的天下归属,还是一片混沌,可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必然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深受苦难。我是一个医者,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能多救治一个人,就多救治一个人,如此而已。” “秦大哥,小弟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您多救治很多人,只是这法子有些为难之处,不知你能否接受?” 孟祥开微笑着说,“大哥的医术在当今的天下之中,已经无人能及,然而广大的天下,只有大哥一人有此出神入化的医术。就那这位平常先生来说,他是在秦国受的伤,只有大哥能够救治,可是大哥身在东方的齐国,而自西边的秦国至东方的齐国,就是日行千里的良驹,日夜兼程,也要数日才能够到达。这位先生算是幸运,能够有恩与两个墨家丫头,也好在遇上我们,这才能够得以救治。若是换了别人,怕早在求医的路上就病故了。” 秦越人“嗯”了一声,“贤弟,言之有理,但不知你所说的方法是什么?” “秦大哥,以小弟的愚见,大哥可否将自身的医术心得笔录成书卷,使得天下的医者都能够学习到大哥的医术,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有数不清的大哥在救人,也就相当于大哥多救治了很多人。” 孟祥开缓缓地说着,“大哥,你也可以试想一下,只要这些书卷在,就能够传至后世,到时候因大哥而能够得到救治的人会更多,纵使千百年之后,也能够惠及天下的万民。” 秦越人听了这些话,心中不禁有些激动,他只感觉有一股热流在胸中翻涌。孟祥开看见了他面色的起伏变化,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已然动心了。 “秦大哥,小弟之所以一手创立这炎黄盟,也就是想为天下的民众做一些事情,毕竟都是有着炎黄血脉的兄弟姐妹,我们又岂能坐看乱世,笑看征伐杀戮,任由他们受苦呢?” 秦越人听懂了这些话的意思,他其实早就想将自己的医术传给别人,也期望多一个人能够像自己一样去治病救人,如今孟祥开说的这个方法,的确是在合适不过了。只是自己对于实际操作倒是很熟悉,可对于这如何笔录书卷,倒是不怎么擅长。 “贤弟,你的法子的确很不错,大哥我也十分愿意,可是你也了解,我自幼孤苦,肚子里能够写出来的文字并不是很多,如何能够去笔录书卷呢?” 孟祥开笑了笑,“这个大哥不必担心,小弟的炎黄盟中,就有数名想学医又找不到名师的兄弟,他们都读过不少典籍,也都会写点文字,如果大哥同意的话,不如就让他们跟着大哥,一方面是学习医术,一方面是在大哥的指点下笔录医术,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贤弟,这倒是个好主意。”秦越人笑着说,他心里已然明白这是孟祥开一步一步促使自己下决心去传承自己的医术,不过对他来说,就像师父对他说的那番话一样――生命在医者的心中是最重要的。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一起回屋子休息,她们悬着的心虽然已经放下,但依然都挂念着平常,因而睡得并不是十分踏实。彼此都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梦,如今一起醒来,姐妹俩相互看了看对方,各自脸上均是绯红一片。 她们两个人在梦里都见到了平常。 平常这一觉并没有睡着,他被点了昏睡穴,可内心深处却是清醒的,他记得这几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两位墨家姑娘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是一个早已习惯了孤独的人,从小便是如此。在部队的几年集体生活虽然也不错,可是那都是在一群大男人之间,如今他面对的却是女人,这使得他有些幸福的感觉,也使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 平常想到了玉娥,算着日子已经早过了迎娶的时间,这是否算是无意中伤害了一个人呢?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法去解决。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醒了之后自己能够回归原来。 “平常先生,你可好一些了么?” “大哥哥,你要快些醒来啊,好让我和姐姐安心。” 平常耳畔响起了墨家两个姑娘的声音,他在心里嘀咕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醒来的好,期望这梦能够做的久一些。” 平常听见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眼前两张一样的俏脸,却各有独特的韵致,一个温文尔雅,沉静淡然;一个娇俏可爱,活泼动人。 这自然是墨家的两个姑娘了,她们自从休息好了,就过来这边看平常的状况,向秦越人询问了之后,知道他已经好多了,也就快要醒来,两个人都很高兴,凑到床边看着他,心中满是激动的样子。 墨菲儿知道平常要醒来了,心里也很激动,不过她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个人按理说是已经有妻室的了。如果没有自己和妹妹的这些事,他兴许已经和那位玉娥姑娘成了亲,此刻正是如胶似漆,双双对对的时候。 墨菲儿心里有些酸楚,可又泛着几许甜蜜,毕竟经过了这一番波折,他一切都好。 墨小狐也知道平常的事情,可她此刻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只要好好去珍惜,好好去对待就好,其余的都算不得什么。再说了那些烦恼的事情想了也是白想,自己又何必去在意呢? 墨小狐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对感情还是很细心的,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能够拥有固然很好,如果不能够拥有的时候,哪怕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也足矣慰藉心怀了。她从没有涉及过男女之间的情爱,可她修习的武功却有魅惑之术,这种武功正是从情感入手,以情意去动人,伤人。 因而相比之下,墨小狐这个妹妹比她的姐姐墨菲儿对于感情的处理要更胜一筹。其实作为魅惑之术,如何能够进入墨家武术之门?这都要归功于两个姑娘的母亲,她们的母亲颜慧心,乃是颜回的后人,自幼勤奋好学,集各家学说为一身,更有一身非凡的武艺。 颜慧心自从嫁入了墨家之后,一心辅助丈夫墨精诚处理墨家事物,为墨家学派付出了许多心血,而墨家宗主墨翟甚为喜欢这个儿媳,多次采纳她的建议,因而不仅形成了墨家学说的兼容并包,也形成了墨家武功的海纳百川。 ------------ 十一章 百川归海【3】 颜慧心更是独创了一套攻心的武术,这就是魅惑之术了,或许是她太过操劳,即使有了身孕也专心于墨家的事务,谁料生产的时候会那么艰难,即使是有扁鹊之名的神医长桑君和秦越人师徒都没能救回她的性命。不过好在她留下了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让墨翟和墨精诚父子总算是老怀安慰了。 墨精诚在妻子颜慧心难产死后不到一年,也跟着撒手人寰,他是在一场齐国与鲁国的交战中,为了阻止战争,而中了战场上的冷箭。 墨菲儿和墨小狐是两个可怜的女子,自幼跟着爷爷墨翟四处奔波,唯一的叔父墨功成又叛离墨家,使得墨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支撑着看着两个孙女总算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他也从此闭上了双眼。 墨菲儿和墨小狐见平常醒了过来,一时间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两个人看着床上的那一对目光,当真是百感交集,此时竟无语凝噎。 “我这是到了哪里了?” 平常被两个姑娘看得脸上有些发烫,他有意扭转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这里已经是韩国和魏国的东方边境了,再往东一天的路程就是魏都大梁了,若是回秦国则需日夜兼程六七日方可到达。”墨菲儿是有意这么回答的,她想过平常是从山里出来的,一定对各国都不太熟悉,魏都大梁城如同在眼前,如果能够吸引他去的话,那么就能够多逗留些日子了;而她又想到秦国是平常始终都要回去的,这路程的多少自然是要说的。 平常“嗯”了一声,他此刻倒没有考虑回秦国的事情,也没有在想和玉娥成婚的事情,他在琢磨“大梁城”。 大梁城对于他这样的历史学得不错的人来说,自然不是难题,平常知道魏都大梁其实也就是现今的开封市,这样算起来自己已经从陕西西安来到了河南开封附近。他这些天看似在昏迷之中,其实很多事都能够清楚的听到或者感受到,他知道两个姑娘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日夜担心,操劳,十分辛苦。 平常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他记得史书中说,魏国和赵国易地,双方都为了各自的利益,互换了一些地方,而魏国更是从战略角度出发,本着经略中原,谋求天下的宏图,从安邑迁都大梁。 “大梁城”平常心里想,这是中原开阔地带上的一座都城,其东接齐鲁,南控荆楚,西临嵩岳,北据燕赵,将都城选在这里,足见魏国的国君魏惠王胸中的霸气及长远志向。平常知道由于魏国迁都大梁,后人也称魏国为梁,魏惠王也叫做梁惠王。 《孟子见梁惠王》平常忽而想起这一篇自己学过的课文,他不禁有些神游了。 “算起来这魏惠王迁都大梁也还没有几年,也不知孟子是否已经见过梁惠王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岂不是有机会与这个地位仅次于孔子的亚圣孟子亲密接触?到时候是要个签名什么的?还是和这位老兄好好聊一聊,以便多学点儒家的经典学说。” “大哥哥,你是否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的话就说出来,我们的秦伯伯可是神医,人称扁鹊再世。”墨小狐见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由关切地问。 平常回过神来,他本想起身,可又发觉身上就穿了一条内裤,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赤身相对似乎不妥。 “我已经好多了,真是谢谢你们两个这几天的照顾了,现在就是感觉有些饿了,你们能去给我看看有什么吃食么?我想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活动活动,这样会好的更快。” 平常的意思自然是想把两个姑娘支开,然后赶紧穿上衣服,他刚才光想别的了,没怎么注意,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觉肚子里有些绞痛的迹象,而且那里也涨得有点着急了。看来需要上厕所,大的小的都得快些解决。 看着两个姑娘笑着走了出去,平常迅速从被窝里钻出来,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外面的那件直裾已经被神医剪坏了,如今暂时只能够穿着自己的衣服了。他现在的穿着,就是上身一件军绿色的短袖体恤,下身也是一条军绿的长裤,在我们看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对于古人,那可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平常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出了门,一路询问着厕所的方向走了过来,他的身后则留下几个驻足呆立的看客。对于这些古人来说,平常的这身衣着,就更没有穿什么是一样的,毕竟你上身的胸肌线条,下身的双腿,屁股线条也都十分明显,而且前面那一根家伙,在走起路来的时候,也会鼓出点线条来,这让很多人都很是不解。 “他究竟是穿着衣服呢?还是没有穿?” 古代的厕所很是简陋,就在这炎黄盟院子外的田地边上,挖了老大一个坑,沿着坑边搭建着几个四方形的小木屋,这就是厕所了。厕所里面也挖了窄一些的坑道,能够让人刚好蹲下来,那些坑道与大坑相连。平常心想这可能是为了囤积粪便,古人种田没有化肥的,只要利用人的粪便或者家畜的粪便这种的农家肥。 厕所很简陋,可收拾的还算干净,非但没有丝毫的臭味,反而散发着淡然的泥土清香。 平常刚蹲下来,就已经急不可待地屎尿齐发了。算起来自从来到这个年代,他可是第一次解决体内的垃圾。也不知是好些天没有拉屎撒尿,也不知是肚子里囤积了太多现代的毒素,他只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刚刚出来,这整个厕所里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那若不是自己解决出来的,他自己都要被熏得背过气去。 这一个厕所平常就蹲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他腿脚麻木着挣扎起身,这才发觉没有带上纸。忽而又想到这可是在两千年前的战国,纸张还只是个雏形,没有被正式发明。 平常在裤兜里搜索了一遍,除了块儿八毛的零钱纸币外,什么都没有。若是普通人,兴许就拿纸币救急擦了屁股了。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每一张都是人民币,都凝聚着人民的血汗,都是神圣不可亵渎的。那一句“为人民服务”在平常的心里,不仅仅是口号,而是一种传承自革命先辈们的精神。 平常小心地把那些纸币收好,他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绿树成荫,环境倒是不错。看来只能够用树叶子将就一下了,他直起腰来,在头顶的树枝上扯下几片绿叶。 等到平常擦完了屁股,回头一看时才发现,那蹲的坑旁边整齐地摆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石头,他扫了一眼,那石头上有些黄色的痕迹。 “难道古人就用这些石头擦屁股么?可是这么多人,大家就用这几块石头,似乎有些太不注意卫生了。”平常心里有点恶心,可是过后又一想,这个时期没有纸,擦屁股也只能用石头,或者树叶啊什么的了。 这一趟厕所可上的够久了,也彻底清空了肚子里的废物,不过平常的双脚都已经麻木了,走起路来就好像没有了双脚一样。 “平常先生,两位姑娘在你房子里都等得着急了,刚刚神医秦越人先生说了,你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排泄,会需要长一些的时间,毕竟这是在清除你五脏六腑里的毒素。如今你是否感觉好一些了,而且浑身上下都很舒畅,轻便的感觉?” 方圆笑着说,“是神医秦越人先生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他说如果你能够在蹲了许久之后,还能够从厕所里站起身,并且走出来,那就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平常听了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呵呵一笑,“小兄弟,照神医的说法,看样子我已经好多了,而且的确身上轻松舒畅了许多,不知为什么,肚子很饿的样子,可浑身还是劲力充沛的感觉。” “平常先生,这你就不知道了,神医为了给你诊治,帮你将体内错乱的真气导入正轨,就采用了他自创的‘百川归海’的针法,顺利的将你体内的阴阳两道气息引入丹田,而且你中了墨功成的四掌,伤你很重,可也因祸得福,被这四掌的劲力冲破了奇经八脉。” 说到这里,方圆叹出一口气来,“要知道有些人习武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冲破玄关。而你不仅一下子冲破了,并且在你体内真气互相争斗的时候,自然而然产生了浑厚的内劲,再加上你吸收了四个为了救你性命之人的内力,你现在的内力,已经不浅了。” 平常其实知道这整件事的过程,他只是奇怪,自己竟然也有了内力,而且感觉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绎的那样,可以飞檐走壁,可以开碑碎石,可以一掌出去,掌风所及,排山倒海。 百川归海,一切都归于丹田,难怪小腹的地方总是暖融融的,难道这就是内力的结果么? ------------ 十二章 医者心德【1】 炎黄盟的鸿雁传书很快抵达了四面八方的盟友手中,孟祥开定的时间是七月初七日相聚,他这些年四处奔走,将炎黄盟逐步壮大,到了如今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帮会了。 平常这三两日的饮食起居皆由两个墨家姑娘照料着,神医秦越人也不时地过来看看情况,他开了一付排毒的汤药,叮嘱了如何熬制,如何小心服用。 平常见这秦越人说是五十岁上下,可依然是满头的乌发,不见半根银丝,双眼炯炯有神,很富有活力。他不禁暗想,到底是做医生的,看起来对自己很不错,保养的很好。 对于扁鹊平常不是很熟悉,他的记忆里似乎只记得学过一篇《扁鹊见蔡桓公》的课文,文字中说扁鹊四次见蔡桓公,第一次见的时候,说蔡桓公有病在皮肤里,如果不及时诊治,恐怕会加深。蔡桓公认为自己没有病,不把扁鹊的话放在心上,并且对身边的人说,这些医者就是喜欢治疗没有病的人,来显示自己的功劳。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扁鹊指出蔡桓公的病已经到了肌体里了,如果再不治的话,会加重的,蔡桓公还是置之不理。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扁鹊告诉蔡桓公,病已经到了肠胃之中了,如果还不医治的话,会更加严重的,蔡桓公依然不予理会。 等到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扁鹊一看见蔡桓公,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了。蔡桓公感觉很奇怪,就派人问扁鹊原因,扁鹊就回答说,君上的病在皮肤里,只要在外面敷药就可以使之祛除了;病到了肌体中,针灸和药石是可以治疗的;病深入到肠胃里,服用火剂汤也是能够治愈的;可是病痛一旦到了骨髓之中,那是听天由命的事了,我是没有办法的。如今君上的病已经深入骨髓,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后来没过几天,蔡桓公就感觉身体不舒服,他派人再去请扁鹊的时候,扁鹊已经逃往了秦国。再没过多久,蔡桓公就因病去世了。 平常记得这篇文章是摘自《韩非子?喻老》,其中的蔡桓公其实就是齐桓公,而历史上有两个齐桓公,一个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吕小白,一个就是田氏代齐之后的齐桓公田午,而扁鹊所见的齐桓公是后一个齐桓公田午。 平常的记忆里,很清楚关于齐桓公田午为何被称作蔡桓公的问题,似乎是一个历史疑问,如今到了这个时代,很多历史遗留下来的谜题,他都可以一一知道答案了。这对他来说,无疑又是充满期待和向往的。 “菲儿妹妹,小狐妹妹,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你们,就是如今齐国的君上是哪一位?”平常微笑着说,他想弄清楚有关扁鹊秦越人的一些事情。 “大哥哥,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齐桓公,名叫田午,我们爷爷曾经见过这位君上,据说很有风度,也喜欢招揽天下的才俊,而且在齐国设立了稷下学宫,专供天下有学之士传道讲学之用,我和姐姐都见识过,那里面可都是当世博学多才的人,各家学派的都有,只要有什么论战,那场面可热闹了,唇枪舌战简直比斗武打架都精彩。” 墨小狐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堆,所说的话里已经有了平常想要的答案,他不禁想到既然如今齐国在位的国君是齐桓公田午的话,那按照时间推算起来,如今他应该已经故去了才是,而且扁鹊秦越人先生的人此刻也应该在秦国才是,毕竟史书上和一些专著上的历史线索是这么说的。 再加上他自己还在秦国的时候,曾今让徒弟苏代陪自己苦读了三天的古书,那三天看着有些少,不过大致的各国情况,他都有所了解了。只是这些事情一结合到了平常在现今所学得历史知识上时,就有很多问题出现了。 比如时间的问题,现代我们用的是公历纪年,这是从西方引进的纪年方法,据说是由一个叫里利乌斯的医生兼哲学家的人制定的,而平常回到的时代,所用的纪年方法是中国传统的干支纪年法,每六十年为一甲子,周而复始的轮转。 因此按照平常在脑海中记忆和琢磨的内容来看,他估摸着自己所面临的时代是公元前357年到公元前356年左右,他记得现今的史书上说齐桓公田午死于公元前357年,而商鞅变法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开始于公元前356年,并且齐桓公的继任者齐威王在为时间也是公元前356年,其中有矛盾的地方,这就说明史书中的有些时间不是那么准确了。 平常也不是那么太计较这些事情的人,毕竟这个年代的历史要跨越两千多年流传到未来,这么长久的时间里,难免不会出现误差,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历史本来就是一门需要不断怀疑,不断探索,不断去理解的课程。 平常按照曾经所学的干支纪年方法计算了一下,如果没有出错的话,他所在的时代处于甲子年到乙丑年之间,至于具体的时间,他还得多问一些事情之后,才能够弄清楚。 “平常先生,您问这个问题,是否想去齐国看一看呢?”墨菲儿不像墨小狐那样,什么都不想,就直接说了出来,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平常这么问是为了什么? “菲儿妹妹,我就是在山里面待得太久,对这外面的事物了解太少,现在想多了解了解,至于齐国若是以后有机会,也有时间的话,我倒是很想去看看的。” “大哥哥,那到时候,你可要带上我和姐姐啊!有我和姐姐在,也好有人陪你说说话,这样长途远行就不会觉得太疲惫了。”墨小狐有些兴奋地说着,“姐姐,记得我们上次离开齐国的时候是去年入冬的时候了,没想到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这炎炎夏日中了,已经过了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临淄的变化大不大。” 平常一路上昏迷着,可意识都是清醒的,经过这些天和她们的相处,他心里也很温暖很感动。他从小就是孤独惯了的人,几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半点关心和爱护,记忆中只要爷爷奶奶对自己宠爱过那么几年。如今来到这梦境一般的两千多年前,凭空多了些喜欢自己的,关心自己的,对自己好的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终究被触动了。 “如果……如果到时候你们姐妹两个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倒是很想请你们带着我到齐国去四处看看,毕竟你们对于这外面的世界,比我要熟悉的多了。”平常看着她们说,“就怕……就怕到时候你们没有时间陪我了。” “时间,我们有时间的,到时候一定有时间,大哥哥若是不信,可以问我姐姐的。”墨小狐立即脱口而出,她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墨菲儿。 “姐姐,你快告诉大哥哥,我们有时间陪他一起的,是么?” “这个……这个只能够到时候再看了。”墨菲儿很想说“有”字,可又觉得这么直接回答了,似乎有那么些不够矜持。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再看!”平常笑着加了一句。 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九天时间,孟祥开很替那些远方的兄弟着想,生怕他们赶不及聚会,就把时间定的宽松了些。 在等待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客人来到炎黄盟,人日渐多了起来,炎黄盟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不过平常所在的这个独立的小院子倒是格外安静,这是孟祥开特意给扁鹊神医秦越人安排的地方,平常是秦越人的病人,又是墨家两位姑娘的朋友,从任何一点上说,都也算是孟祥开的朋友兼贵客。 孟祥开作为炎黄盟的盟主,自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早就命人去暗中调查过平常。只是查来查去,只查到了最近十来天的消息,对于平常十多天之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空白。 难道这位平常先生真的是那位鬼谷子前辈的师弟么?孟祥开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他看来,再过些时候,平常如果是骗人的话,始终会露出马脚来的,自己用不着耽误太多时间再这事情上面。 平常已经连着吃了五天的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快了,七窍之内,五脏六腑也都格外的舒畅。秦越人对待他似乎也格外细心,每天都到房里探视多次,只是每次不过是把把脉,看看他的脸色,然后就走了,两个人见得面很多,可相互之间的对话很少。 “秦……秦伯伯,有一件事我想向您求证一下,不知道您能够告诉我呢?”平常见秦越人转身又要离去的瞬间,问了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得跟着两个墨家姑娘一样叫“伯伯”了。 秦越人转过身来,微微地一笑。 “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这些天我早就看出你有事想问我,只是不知道是何事让你这么为难,一直憋到了现在才说。我是不会主动问别人事情的,不过你让我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 十二章 医者心德【2】 平常听了秦越人的话,不由地一笑,“秦伯伯,我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知道您是否为齐国的君上齐桓公田午诊治过病痛?” “咦呀!这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平常看着秦越人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还是笑着回话。 “秦伯伯,其实这次如果孟叔叔就算不派遣人去接你,你也是要离开齐国的对么?那齐桓公三番四次不肯相信自己有病,直到病入膏肓时才想到求你医治,可是你也已经束手无策。你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为此事惹来杀身之祸,也已经打算好了要逃离齐国,谁知道正好遇上我生病的事情,你也就顺道一路过来了。” 秦越人越听平常的话,越是心惊,这都是数天前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而且按时间来推算,那时候平常人在秦国,之后又一直在昏迷当中,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被他知道,可是如今他又偏偏知道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的人么? “平常,这件事是你秦伯伯的伤痛之处,那齐桓公本来我是可以医治他的,就算他自己不愿意,我也可以不断地去劝服他,可我没有这么做,只是眼看着他的病情一步步加深,直到无法挽救的时候,如今也把自己逼上了不归之路,放着好好的家,却不能够回去了。” 秦越人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惭愧的色彩,“平常,其实你秦伯伯这几天也在想这件事情,如果这个人不是齐桓公田午,他只是一个平民,或许我就能够立即劝他就医,即使他不愿意,我也可以不停地说到他同意为止。可是当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候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够去好好说服他呢?难道是畏惧权威,又或是担心自己会因此而被责罚。” 秦越人的这些话让平常颇有感触,他心中琢磨,“是啊,我为什么也和所有人都想的一样,只是站在扁鹊的一面,去责怪齐桓公田午讳疾忌医,而没有为病人齐桓公想想呢?” 只听秦越人又说,“我的恩师长桑君先生给我留下一句话,他说在一名医者眼中,生命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当时真的铭记着这句话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莫及了。” 平常点了点头,也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秦伯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如何后悔莫及,也做出不了任何的改变。与其浪费时间去想这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放松自己,然后好好记住长桑君先生的话,争取以后不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患了病痛的人。” 秦越人“嗯”了一声,咧开嘴呵呵一笑,“平常,秦叔叔谢谢你的话语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也不是很明白,还请你给我解惑。此事就是这件事情我从未向人提起过,就算是齐桓公田午本人告诉你,这时间上也根本不可能,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呢?” 这一问倒让平常有些为难了,他自然不能说是从书上看到的,心下暗自琢磨着该用怎样的话语去搪塞这事情。就听见秦越人说,“平常,我听说你是鬼谷先生的师弟,据传闻说那鬼谷先生高深莫测,通晓过去,更能预知未来。难道你也能够知道这未来的事情么?” 平常听了这话,心中豁然开朗,他用手抓了抓脑门,笑了笑说,“这个预知未来的能力,我是自然没有师兄鬼谷先生精通了,对于未来的事情,我只能推测个大概出来。只是有时候突然会内心清明,做一些奇怪的梦境出来,对于秦伯伯的事情,我也是在昏迷中做了个奇怪的梦,并不知道是否准确,所以这些天老是想问问你,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平常的回答很圆满,既答复了秦越人的问题,又联系到之前的话,让人无法找到突破点。 “秦伯伯,我还有一事想问清楚,就是齐桓公田午在你看来还能活多久?” “我是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齐桓公的,当时他的病只是小病,若是诊治及时,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后来第二次我去见他的时候,病情已经加深了很多,可还是有救的,等到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病入五脏六腑,彻底没法救治了。只是齐桓公养尊处优,身体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罢了。” 平常“嗯”了一声,“秦伯伯,按理说齐桓公作为一国之君候,身边也不乏医术高明的人物,为何就您看出来他有疾,而旁人却没有判断出来呢?” 秦越人叹了一口气,“平常,你有所不知,齐桓公田午是个心怀大志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十分看重自己的性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的身边的确有很多医术高明的人,可是这群人只会说齐桓公如何如何康健,他们即使知道自己的君上患有疾病,却还是异口同声地夸赞君上身体无恙,十分健壮。” 平常点了点头,“谁让齐桓公自己就喜欢听人说好话呢?其实秦伯伯你也不用为此事过多责备自己,那些为了迎合自己主上的喜好,而背弃医者心德的人才是最大的责任人,是他们一起一步一步将齐桓公推入死亡境地的。” “话虽如此说,可毕竟我说出了实话,却没有坚持的去劝服他,也是有些责任的。如今以我的推断,他应该已经卧床不起了,恐怕大限的日子也就是这三五日。” 秦越人缓缓说着,“其实还有一点,以齐桓公的身体,原本可以多挨上至少半年的,只是他又喜欢听信术士之言,想要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每日服用了一些所谓的仙药。那些药本身就有很多毒性,再加上服用之后,容易让人欲念过多,毫无节制地纵情声色,如此也就使得他的病情加速发作了。” 平常听了这话,心想古代的君王看来都差不多,大都嫌自己的寿命太短,竟然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齐桓公如此,以后的秦始皇也是如此,汉武帝也一样?岂不知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有生必有死,生生死死都是自然最普遍的规律。 “我是一个医者,最是了解人的身体,以我的看法,人的寿命是可以通过正确的方法去延长的,就像是我的师父长桑君,我侍奉他足有三十年,可三十年里他的相貌没有丝毫变化,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的长者,头发一直都是乌黑乌黑的,牙齿和眼睛也明亮如常。” 秦越人说到了这里,略略地看了看平常,“可是你根本就想不到他老人家已经多少岁了,我也是直到他临终仙去的时候,才知道其实我侍奉了三十年的师父,其实已经有两个甲子的年龄了。你可以想象,一个一百二十岁的人看起来才不过四十多岁,这根本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其实对于这些,平常是能够想到的,毕竟现在的社会中,寿命超过一百二十岁的老人有很多,而且电视里也有很多年龄已经过了六十的明星,看起来还像是二三十岁的样子。眼前的秦越人也是如此,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平常,不瞒你说,我的师父长桑君没有告诉我自己是如何延年益寿的,可我在他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对师父的饮食起居十分了解。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或者仙药之类的,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每天按着身体的需要,很有规律地早起,锻炼,吃饭,午休,活动,吃饭,入睡。” 秦越人若有所思地说着,“至于师父不告诉我,那是因为这一个饮食起居的规律只适合他自己,而我想要像他一样去延长寿命的话,就必须先了解自身,然后找到适合自己的规律来,如此持之以恒下去,也就能够活的更久了。” 平常点了点头,心下暗暗赞同,是的人就应该是如此,先要好好了解自己,要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后以此为目标,坚持去为之努力,即使最终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这样的奋斗过程,也是同样值得记忆的。 他此刻不禁想到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想过长大了要干什么,还记得老师让写自己的愿望和梦想。他写的是期望爸爸妈妈能经常陪着自己,而梦想就随便填了一个,以至于现在都想不起来究竟写了什么? 等到了他渐渐长大,读了初中,高中再到大学,只觉得在学校读书什么的,只是为了有个事情能让自己去做而已,至于说很喜欢那些科目之类的话,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 就像是在大二的时候他决定去当兵,也只不过是突然觉得大学的生活太无聊了,每天除了一两节课程外,其他的时间就随自己去打发了。大学的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看了许多图书馆的历史书籍,一方面是打发时间,一方面算是对这门课稍稍有那么点兴趣罢了。 平常如今倒是很庆幸自己读了那么多的史书,如今回到了这个真实的历史世界时,也不至于两眼茫然了。 ------------ 十二章 医者心德【3】 秦越人的心里是很喜欢平常的,自从孟祥开和他说了那一番话后,他就一直在物色能够帮助自己完成心中这一部医学巨著的人才。 这几日里,炎黄盟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孟祥开也为他介绍了几个,只是秦越人觉得那几个人好是好,只不过一个个都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太老实巴交了,显得不够机敏。 秦越人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为了学医,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艰辛。他是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的,脑子笨点可以多花时间,勤奋努力一些。毕竟他喜欢这个事情,也愿意为之刻苦学习,再加上师父长桑君倾尽全力教导自己,这才使得他能够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和名气。 可是如今的这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可以勤奋,也可以用心,只不过自己却不能够像师父长桑君那样抽出多少时间去一个个地教他们,很多时候就需要他们在自己诊治病人的时候能够留心去观察。 如此一来,秦越人知道这一堆老实人里,在将来能够出来一个有些分量的人就不错了,更何况他还需要这些人来帮助自己著书立说,综合一切去考虑,这对他来说自然是需要聪明机灵一些的人比较妥当了。 这也怪不得孟祥开,他知道秦越人是比较实在的,因而就找了性格和他差不多的人前来,如今既然已经了解了这位大哥的需要,他就只能继续为其物色好的人选了,至于这几个老实的兄弟,也就让秦越人勉为其难地接收了。 “秦大哥,小弟我已经为你看上了一个绝佳的人选,就是你现在诊治的那位平常先生,以小弟我的眼光,此人绝非他的名字那般,定然是个非比寻常的人,至于能否被大哥你收入门下,那就得看你的说服能力了。” 的确,自从孟祥开这么点明了话题之后,秦越人也自己观察了几天,他是越看平常就越喜欢了。只是碍于两个墨家姑娘总是黏在平常身边,让他只能够趁她们不在的时候,跑来这边看一看,名义上是为平常诊治,其实是为自己物色接班人。 如今秦越人趁着墨家的两个姑娘去准备晚饭的功夫,在这里和平常说了许多话,心里是越发地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可他又觉得自己恐怕没有什么办法去说服此人,对他来说似乎和这个年轻人说话越多,就越觉得他让人无法琢磨了。 秦越人医术很高明,也能通过望闻问切去诊断一个人是否有疾病,可要说服一个人,需要的不是你对他身体的了解,而是对内心的了解。而平常对于他,就像是一汪深沉的潭水,难以知道其深浅,更加看不透,也就没有了下手的把握。 对于一个医者,秦越人向来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凡是他决定要救治的人,就一定会将这个人用心去治好。当然了对于大多数的病人来说,他只要看上一看,就能够断定这人能否救治。 秦越人对平常没有把握,他就没有打算再说什么了,却听平常开口说话了,“秦伯伯,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这只是我对你这个医者的一些建议,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你听了不要见怪才是。” 秦越人刚点了点头,就听见他说,“秦伯伯,我觉得作为一个医者看重生命固然是对的,可如果你救的人是个将军,你救了他之后,他还是会去上战场,他自己会因此丢掉性命不说,也会有很多人被他夺去生命。如此一来的话,这些人虽不是你杀的,却都是因你而死,对于这些你该如何去面对?” 秦越人“嗯”了一声,“平常,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师父长桑君就是遇到这样的问题,才放弃再去治病救人,而隐姓埋名了数十年的,直到临终前他还为此事耿耿于怀,因此才对我说医者眼中,生命最重这样的话。” “可我毕竟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对我来说先救人是最主要的,不论这个人十恶不赦也好,在医者眼中他就是个得了病的人,不仅仅身体有病,而且心里也有病,身体有病需要的是医者,心里有病需要的就是能够治疗心病的人了。只是可惜我只是个治疗身体病症的良医,可对于心病却只能是庸医。” 秦越人叹息了一声,本想借着这话说出自己对平常的看重,可这时候两个墨家姑娘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他只好嘱咐了平常要吃些清淡的,而且吃饱了不要立即就睡下,应该适当的走一走或者做些什么再就寝。 “大哥哥,秦伯伯没有和你说什么其他的吧?” 墨小狐等着秦越人走出了屋子,走过来一边摆放吃食一边说,“姐姐,你有没有发觉秦伯伯刚才说话有些奇怪?” 墨菲儿想了想,觉得秦越人是有那么点怪怪的样子,却听平常笑了笑说,“小狐妹妹,这你可错怪秦伯伯了,刚才是我拉着他说了一些话,你可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了,还是快些吃饭吧,我都已经饿了。”他知道当着两个女子的面,很多话都不好说,只能够再找时间和扁鹊秦越人聊一聊了。 平常这几天被两个姑娘伺候着,都已经开始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知道两个女孩的心思,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忍心拒绝,还是心里也愿意就这样,一直就这样下去。 这顿晚餐是粟米粥,看着平常慢慢喝着的样子,两个墨家姑娘心里满是甜蜜,她们更想起各自都曾亲自用嘴对嘴的方式去喂过他,念及这些姐妹俩不由地互看对方一眼,各自连忙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吃东西了。 平常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故作镇静地吃喝着,可内心不时地翻腾着,对于他来说,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又岂能猜不懂这两个女孩的心思?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些感情的事情,更何况在秦国还有一位正等着他去迎娶的女子。 的确,平常是一个孤独惯了的人,也从没有谈过恋爱,可他的年龄毕竟放在那里,再加上在现代社会中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战友们也都有谈着恋爱的,耳濡目染也算见识过恋爱的了。更何况他也是正常的人,在青春悸动的时候,也曾对某个女孩有过零星的好感,只是由于时间久了,他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了而已。 他也憧憬过自己的恋爱对象,那会是个和自己一样孤独的人,不会说太多的话,长相美丑什么的,他没有考虑过。毕竟那个时候的平常对于美丑的概念还不是那么清楚,就算是到了现在,他的心里对美丑也没那么在意。 来到了古代还没有个把月,平常就遇到了三个对自己倾心的女子,而且这三个女子都是那么的美好,都是那么的各有特点,而他丝毫都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对于每一个女子都不想去伤害,又不想她们离开,这让他很矛盾。 平常想起自己初中的时候喜欢看一些武侠小说,他觉得自己不能是金庸笔下的韦小宝,也不想是古龙笔下的楚留香。 平常琢磨了许久,也不能想出什么方法来,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女子,心下不禁一阵暖流激荡而过。 “我何必这么烦恼?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今既然老天让我回到了这里,我又想这么多做什么?我不会成为任何人,我只做我自己,我就是平常,平乃平凡之平,常是寻常之常。” 平常想到了这些,心下顿时豁然起来,他不禁问了问自己,“曾经有这样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难道我不去珍惜么?难道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难道上天会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菲儿,小狐,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细心照料着我,我也懂得你们姐妹的心思。对平常来说,你们都是我心里极珍贵的人,可我们都是很平凡普通的人,以后的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给你们怎样的结果,我只能承诺你们,只要能够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会让你们每一天都幸福快乐。” 平常缓缓地将斟酌了一番的话语说了出来,他没有回避两个姑娘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很平静地看着她们。按理说他的心里应该有些紧张或者心跳加速什么的,可奇怪的是,他真的很平和地心态说出了这番话,或许这是他不知不觉中成熟了不少,又或许是这些天和两个姑娘已经习惯了一起的感觉。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万万没有料到平常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墨菲儿怔怔地看着他老半天,才微微点头,轻轻地说,“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难怪能够获取那位秦国才女玉娥的芳心,同样地在此刻,你也得到了我的心,不是因为你说的话,而是因为我知道也相信一件事,那就是能够喜欢你也是一种幸福。” 墨小狐平日里话很多,此刻不知怎么,竟然沉默了。窗外的夜色渐渐浓厚,万籁俱静的感觉让人的心弦在不断奏响着别样的旋律。微风拂过,飘进屋子里,颤动了烛火的光华。 摇晃的灯影下,平常看了看墨小狐,又看了看墨菲儿,三个人彼此会心一笑,漾出灿烂的光彩来,他们的脸上均是绯红一片,心中更加暖融融地感觉,这一刻的时光十分美好。 ------------ 十三章 歃血炎黄【1】 七月初五日,齐国传来消息,君候齐桓公因病离世,其子田因齐即位,是为齐威公。 平常得知了消息,暗自思量,“齐桓公因病而死,他的儿子是刚刚即位的齐威公田因齐,也就是日后徐州相王之后的齐威王了。如此算起来,如今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356年了,也就是乙丑年七月初五。” 平常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弄清了具体的时间了,他的手表已经停止了走动,只能放在背包里了。而里面物品他都一件一件地妥善整理好,以备不时之需。 自从那天夜里和两个墨家姑娘吐露了心迹后,这几日平常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要有片刻时间不见两个姑娘,他的心里就空荡荡的,满是思念的影子。 这也难怪他了,毕竟是头一次经历感情,多少还有些稚嫩。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他们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他的房间和两个女孩的房间也就隔了一堵墙而已,可就是这堵墙,也让他心里觉得自己仿佛和两个女孩在两个世界里,因而分外想念。 这座院子是炎黄盟中比较僻静的地方,没有具体的围墙,只有许多株桃树将这片地方围绕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来。院子里总共四间房子,平常和两位墨家姑娘住着相邻的两间,中间的一间作为煮饭,吃饭的地方,另外边上的那一间是秦越人居住着。 时间还未到七月初七,可炎黄盟里的人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墨菲儿和墨小狐也都是江湖中有些名头的人,就帮着孟祥开去招呼各地来会盟的人。 平常在屋子里左右也没什么事,再加上心中时刻记挂着两个墨家女子,就也不时地出来到处走一走,在炎黄盟四处转转。以他的感觉,这座占地广大的庄园似乎就是炎黄盟的总坛了,孟祥开的身份也不仅仅是炎黄盟的盟主,而且还是这一片地方上的最大地主。 平常走走看看,足足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将炎黄盟所在的庄园看了个大概,这里似乎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有供应吃饭的大厨房,只要饿了就可以进去吃饭,而且不需要付钱;还有供人读书的场地,里面有许多孩子,也有一些老者夹杂其中,众人一起书声朗朗。 平常看过了许多地方后,心中实在琢磨不透“炎黄盟”到底是个做什么的帮派,又或是他们也是诸子百家里的其中一家,只是在史书中没有记载罢了。 以他的感觉,炎黄盟的这座庄园,就好像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而且是极其美好的社会,每个人的屋子都是夜不闭户,就算是地上掉了个东西,也会有人在旁边守着,直到掉东西的人找回来。 平常还遇到几个人坐在一个大圈子里,他们均是一副惭愧的表情,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因为犯了错,所以被画地为牢关了起来,他们正在牢里悔过自新。 这让平常感觉有些好笑,“画地为牢”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的词语,谁知道自己竟然亲眼在这里看到。他本来想问这些人,这地上就是一个树枝画成的圈子,根本关不住人,也不是牢笼,你们可以直接走掉的。 但当平常看到那些人发自内心的忏悔,并且眼神中流露着对这件事情的认真和虔诚的神色时,他就将此事放弃了。 平常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炎黄盟中的人们看起来都很善良,都很快乐,那些洋溢在他们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美好,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这里的人都表现的很真实,彼此之间也都是彬彬有礼,每一个老人无论经过那里,都受到年轻人的尊敬和行礼,每一个孩子在所有人眼中,都好像他们自己孩子那样,格外去爱护。 而那些一走进炎黄盟中的江湖豪客们,也都刹那间像变了个人似的,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缓缓地吸入一口气。而后丢下一切的压力,担负,还有假面具,彻底融入到众人的快乐和幸福喜悦之中去了。 平常的眼前有些恍惚,只觉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可是眼前的每一个人,他们一言一语,他们眼神中所流露的感情,却不得不让他认可这一切真的是那么美好,真的是现实的存在。 看着,看着,平常自己的心也一下子豁然被打开了一样,他也有种想加入到这个群体中的冲动。 “平常先生,眼前的种种,你看了可曾有什么感受么?” 一句话语在平常的身边响起,他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孟祥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平常看了看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孟祥开,只觉他的眼中充满了光彩,很吸引人注意,而他的身上也似乎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让人不禁肃然起敬,让人的心里瞬间平静下来。 “孟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像是真的,可又都是真的存在,我不得不佩服你,竟然能够令这么多人都变得如此快乐,如此幸福。” 平常缓缓地说着,“这里的一切还让我觉得,它和外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尽是争斗,尽是利益,尽是杀戮,尽是尔虞我诈,尽是虚与委蛇,而里面却是一片祥和,一片宁静,一片真实和快乐。” 孟祥开微微地笑着,他抬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十分淡然缓慢地说,“平常,这一切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也是炎黄盟要做的事情。” “你也应该听说了关于我过去的事情,当年我是一个军人,在战场上不停地作战,不停地杀戮。后来受了重伤,被两个墨家小姑娘在死人堆里发现,又将我送到了扁鹊神医秦越人那里,才有幸捡回一条性命。 那个时候我卧床不起,没有任何事可以做,秦大哥就陪我说说话,与我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也讲了许多关于战场,关于杀戮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让我看了许多平日里我根本就懒得去阅读的书卷。 在其中的一些卷轴里,我读到了长桑君前辈写的许多心得,这才明白人生的意义,生命的意义。慢慢地等我伤愈病好了之后。秦大哥想教我学医,可我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要去救更多的人,这样才算是为我曾经的杀戮赎罪。 离开秦大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要,就只求他将长桑君前辈的那些书卷送给我。让我自己可以去琢磨着学习。” “难道是那些书卷中记载着眼前这些事物实现的方法么?” 平常有些疑惑地问,“那些书卷如今都在哪里?能否让我也看一看呢?” 孟祥开并不着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继续缓缓说,“秦大哥看出我很喜欢这些书卷,就很乐意地给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带着这些书卷,回到了这里,开始了我救治天下人的梦想。” 平常心中不禁赞叹,这救治天下人的梦想太过宏大,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更别提去做了,而孟祥开却能够立即想到,就下了数十年工夫去做,光是这份恒心就值得人去尊敬的,何况眼前的一切告诉他,孟祥开做得很好,这座庄园里的人都过得很快乐,也很幸福。 “只不过有时候真的很让我叹息,我用去了数十年的时间,却还只是在自己的这片地方创立了一方小小的田地。纵观天下之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像这座庄园里的人这样,大家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人与人之间没有利益争端,彼此互敬互爱,大家就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各自亲如兄弟姐妹。 大人们对待每一个小孩子都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疼爱,大家尊敬老人也像对待自己的老人一样。有好的东西,大家一起共同享有,没有尊卑贵贱,也没有贫穷富贵,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男女平等,强弱平等。 只要是人,就都是一样的,没有地界之分,国家之分,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就都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姐妹。如果方今各国都能够放下利益争端,使各国人都能够亲如一家,这天下将不治而定,不治而安,不治而和。” 平常听了这些话,在肚子里琢磨了良久,暗暗心想,“这些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有不过也太理想化了些,要知道天下这么大,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欲望,自己的需求,想要将这么多人的想法,意见都同一了,然后建立一个类似于大同社会的地方,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平常方恍然间明白了,眼前的这座庄园不正是一个大同社会一样的地方么?难怪他自己转了大半天,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这么熟悉,他还记得国父孙中山先生曾手书的《礼运大同篇》。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不作。故外户不闭,是为大同。” ------------ 十三章 歃血炎黄【2】 平常知道《礼运大同篇》是来于自孔子的儒学思想,如果孟祥开是通过长桑君自己写的那些书卷才获得这些感悟和行动的话,那么这个长桑君很有可能是儒家的一个学者。 以平常的看法,这大同社会,是中国古人提出来的理想社会,它和西方16世纪到19世纪某些空想社会主义的思想很相似。他很怀疑是中国的大同社会思想在两千年后传到了西方,才使得西方有了空想社会主义,也使得马克思有了社会主义的灵感。 平常记得学习世界历史的时候,说是在19世纪的时候,著名的空想社会主义人物欧文倾其所有,试图建立一个社会主义的实验,不过最终还是失败了。 平常想到了这些,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景象,突然觉得越来越模糊了。 “平常先生,你莫不是有所感触?” 孟祥开看到他眼里似乎有些湿润的样子,不由地一问。平常微微地摇了摇头,看着那些微笑着的人们,长叹出一口气来。 “孟叔叔,我看得出来,你为了这炎黄盟已经倾尽所有心血和努力,如今它也总算是让人看着有些许安慰了。只是如今的天下这么大,而且各国争雄,战乱不止,要想平息这一切,恐怕不是一个人几年甚至几十年可以做到的,况且如今各国相继变法革新,各家学派并起,人人都有所图。能像孟叔叔这样,只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是少之又少了。这些事情想起来,实在是让人叹息不止。” 平常说着不由地又叹了一叹,他心里也在叹息,毕竟炎黄盟的命运他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注定了失败的奋斗和拼搏,结果既然已经注定,那还为之去拼命,还有意义么?平常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孟祥开哈哈一笑,“平常先生,你说的也不错,可我举个例子,有一件事可以惠及天下,可每个人都知道这事情难,都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永远都只是个空白的想法,不过这件事只要有人去做了,无论他有没有做到,只要尽了力,对这件事情来说,都总算有了个开始。 一件事情只要有了开始,就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结束。我知道炎黄盟这样的大事仅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也因此周游列国,游说天下。这才使得炎黄盟慢慢发展起来,在江湖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刚才你问我长桑君的书卷在哪里?试想那些书卷被一个人数十年每天不断地翻阅,它们会成为什么样子,早就韦编三绝,而那些写着文字的竹片,也已经被磨得字迹模糊,光滑油亮了。不过好在那些书卷早就被我长久的翻阅之后,逐字逐句记忆在心里,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平常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到,那究竟是怎样的文字,能够让一个人如此阅读?史书中说孔子读《易》也是韦编三绝,那些书卷定然是让人读一遍就有一遍收获的好书,好文字。只是可惜这个时代的无数好书,好文字都要跨越两千多年才能够被今时今日的读者所看到。 这两千多年的岁月,战火频繁,朝代更替,又不知有多少好书就此被毁灭了,散佚了,篡改了。着实让人唏嘘叹惋,然而更加叹息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数十载人生,当它面对着历史与未来的漫长时,也不过是惊鸿一瞬,或许直到生命的终点,我们也不可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什么。 能够载入史册的只是每一个时代的九牛一毛而已,而其余千千万万的人最终在书中汇集成一些共同的名称,“平民”、“百姓”、“人民”……。 孟祥开说了这么多话,也是有自己目的的,以他的智慧和眼光,早就看出平常并非等闲之辈。这个时代人才同样是抢手货,不仅各国之间都在争抢,各家学派之间又何尝不在争取人才呢? 孟祥开能看得出来,也通过各方渠道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炎黄盟上下那么多人,能够和平常的才智相比较的,却是根本找不出来的,就连同他自己,也是有些汗颜的,这些年要不是勤能补拙的不断学习,恐怕早就在处理炎黄盟的事务上捉襟见肘了。 孟祥开是个聪明人,他将平常推荐给秦越人,实在是自己心里没有底,看不懂此人的心,也就吃不准能不能将他收入炎黄盟中。他想借着秦越人的口,先试探试探此人,好让心里有个起码的判断,如此自己再想办法说服他。 可秦越人耐心十足,好多天都不见行动,好不容易见他和平常说了许多话,可是这话似乎还只说到一半,就没了后文,实在是让人着急了。 如今孟祥开自己也和平常说了许多话,他只觉面前的这个人要么是藏的太深,要么是太过单纯,可无论是怎样的,都让人内心无法捉摸,看不透彻,也猜不明白。 “难道要找两个丫头帮忙么?” 孟祥开暗自想着,“两个丫头与平常彼此爱慕,尤其这几天中,他们的情意与日俱增,若是能够将她们留下来,这平常也定然会留下来的吧?只是两个丫头身负振兴墨家的重任,恐怕并非自己能够留下的,况且在两个丫头的心里,也一定有着让平常帮助她们的打算。” 孟祥开对于平常如何受伤的整个经过都已经知道了,他也清楚了两个墨家姑娘的心思,她们想让平常来主持墨家的事务,我又何尝不可以退位让贤,请此人来领导整个炎黄盟呢? 想到了这里,孟祥开看了看身边的平常,只觉他异常高大,全身发散着让人惊叹的气息,比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实在是超出了很多很多,这使他不由地暗自下了决心。 七月初七日,炎黄大会盟。这一日,晴空万里,一览无云,整个天空蓝得动人心弦,阳光也灿烂的格外温暖。 平常感觉到此时的盛夏时节,其实也十分的凉爽,一天下来最热的时候,气温也没有超过三十摄氏度,对于现代的他来说,这样的天气,格外的舒坦,美好。 那炎黄盟的庄园里有一片宽敞空旷的场地,作为农忙时候处理稻谷和摊晒粮食的,寻常时候多为孩子们戏耍的地方。如今那里摆满了桌案,也坐满了人。 由于前来聚会的人很多,桌案根本不够分配的,大伙儿也好说话,当桌案摆放好了之后,都很自觉地三三两两地挤在一张案子前跪坐下来,也很小声地说着话,打着招呼。 因而看着偌大的场地,也坐了许多的人,可是丝毫也没有显得多么的喧哗,繁闹。平常看到这些,心下不由地想,“看起来我们古代的先辈们,都还是很守秩序和讲究文明礼仪的,为什么到了两千年后的时候,一到了聚会就变得乱糟糟的了呢?” 在那场地的正北方,早就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设有一几案,几案上摆着一块高大的牌位。 平常放眼看去,只见那牌位上用篆书一样的字体写着些什么,他看不太明白,不过其中似乎有“炎黄”二字,就猜测那是炎黄盟供奉的两位华夏始祖的神位。 孟祥开登上了那高台,场地上的众人立即一声欢呼,都站了起来。 “孟叔叔此时的威风可比他当年做将军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墨小狐笑着说,“大哥哥,姐姐,你们看他如今的气势,简直可以和一国的公侯相比较了。”她和平常已经算是情侣,可这“大哥哥”的称呼已经叫得习惯了,她也就不愿改口了。 平常站在两个墨家姑娘的中间,算是被美女左右簇拥着,这样的景象在炎黄盟中可少见的很,不时地引来场地中一些人羡慕的眼光。 不过平常此刻的心里关心的并不是两个姑娘,而是高台上的孟祥开,在他的眼中,此人如今也算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了,只是史书中对这个“炎黄盟”没有任何记载,不知道是他们没有留下自己的专著,还是在后世的文化浩劫中,被某个统治者从历史中抹去? 孟祥开上了高台,他望了一眼场地上的众兄弟姐妹,双眼不禁有些湿润。这些都是炎黄盟中的精英了,都是自己一个一个亲自结交,亲自联络起来的兄弟姐妹,他们每一个人对自己来说,都是十分熟悉的。 “众位兄弟姐妹,今日的聚会对我们炎黄盟来说算是首次,而对于你们每一个人也是首次。可这首次的聚会将会成为我炎黄盟壮大,强盛的起点,而你们每一个人也将成为我们炎黄盟发展壮大的血脉,试想有一天,当我们的子孙后辈传颂我们的故事,这将是美妙的英雄传奇。在此我孟祥开很感激大家能够从四面八方赶来,使我们每一个人能够汇聚在这里,共举炎黄之大义,拯救华夏之万民,创立和谐之天下。” 孟祥开高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就连平常听了,心里也渐渐地腾起一阵暖暖的感觉来。 ------------ 十三章 歃血炎黄【3】 “和谐”平常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字眼,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国家就有了建立和谐社会的口号。他如今在两千年前的古代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不由地暗想,难道这两个字是从这里来的么? 只听孟祥开又继续说着,“各位兄弟姐妹,这偌大的天下,自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以来,历经夏,商,以及如今的大周,至今已经近三千年。这三千年来,我华夏族虽有朝代更替,却从未有当今之乱世。 试想我等天下万民,原本都是一族,都是炎黄子孙,身上也都有着一样的华夏血脉。可是在经历了三千年的岁月之后,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姓氏,也都在大周分封的各个属国中生活,彼此早已忘记了我们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液。 如今的大周天下,早已分崩离析,而我们华夏族也已经分崩离析,我们分成了许多小国家,各自为了一己私利相互征伐,大战,使得原本就是同胞兄弟姐妹的我们相互残杀,这实在是让人痛心至极的事。” 众人听到了这里,也都不由地点了点头,有些人更是叫嚷了起来。 “盟主说的对,咱们各国的人都是同胞兄弟姐妹,为什么要如此自相残杀呢?” “盟主说的好,我们不能再让各国这样下去了,必须停止战乱,停止争斗。” 平常见众人都有些激动,心下不禁有些好笑,“孟叔叔话是很有道理的,也的确能够让人心里一热,只是这些话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或许会起作用,毕竟他们是炎黄盟的人。可是这些话在外人听来,未免有些过于幼稚,过于可笑了。” 墨菲儿和墨小狐自小受墨家学术思想的熏陶,再加上跟着墨翟四处奔波,她们对于现今天下的形势也都十分了然。孟祥开的话语中,有很多意见是和墨翟相似的,只是当年墨家学派兴盛之时,天下的其他学派皆不能与之争,就是这样的声势,也没有令各诸侯国放弃战争,兼相爱,更何况如今的炎黄盟了。 “各位兄弟姐妹,我孟祥开自创立这炎黄盟以来,就是想同大家一起努力,先在各自的地方建造像这里一样的大家庭,让每一个家里人都能够得到照顾,都能够不受战乱,不受饥寒交迫的苦,家庭里的人都互敬互爱,谦恭有礼,长幼有序,大家和谐共处。 等到这样的大家庭扎稳了根基,我们再将这样的大家庭变得更大,这样一步步先扩展至各国,而后再到整个天下。然而要实现这样的目标,并不是光依靠我们眼前的这些人就够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达到的,它或许需要几十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可我孟祥开相信,只要我们坚定这样的信念,也让我们的子孙坚定这样的信念,就算这样的目标没有在我们手中实现,可我们的子孙会继承我们的志向,继续努力下去,终有一日天下会太平,华夏族会重新聚合。 到时候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像炎黄盟中的兄弟姐妹这样,没有尊卑贵贱,没有贫穷富贵,也没有任何不公平,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亲人兄弟。无论谁有了孩子,他就是大家的小孩子,会得到每个人的关爱;有了老人了,他也是大家的长辈,我们每个人都会孝顺。 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这样,没有帝王君候,没有国家,只有我们整个炎黄盟一个大家庭,天下万民都是亲如兄弟姐妹,大家在一起只有快乐,只有博爱,这样的天下,岂不美好?岂不让人向往么?” 众人听了这些话,又是一阵欢呼,大家都喊着,“我们都要让这样的目标实现,我们就是要过这样的快活日子,盟主你就快告诉大伙怎么做吧!我们都会尽全力去干的。” 项天在人群中站的最高,也最显眼,他的嗓门很大,一叫起来的时候,众人耳边就像是在打雷,轰隆隆地震得人心颤。 平常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怎么了,既觉得这些人可爱,又觉得他们可笑,有时候又觉得让人有些悲哀。他发现这些人在孟祥开说话的时候,表面上似乎都听的很认真,可是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他们只是在那些动人心弦的话语结束时,才跟着大家一起,表现出十分激动的样子来。 平常不禁凄然了,这些人应该都算是老百姓当中的精英,他们在自己的一方土地上也都有着不错的生活,也都受着一部分人的拥戴和尊敬。如今他们来到炎黄盟的聚会,难道真的是奔着什么炎黄大义而来的么?难道都是希望靠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联合起来想去平息这个乱世么? “这恐怕并非都是如此吧!”他心里想着,“如今的这个时代,正是百家争鸣,豪杰辈出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乱世其实是一种机会。这些人当中,或许不乏愿意跟着孟祥开去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的人,可也一定有乘势投机的人。” “哎!”有人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平常扭过头去,只见扁鹊秦越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场地边上。 “秦伯伯,你为何叹气呢?”墨小狐不由地一问。 “我师父长桑君当年也想像孟祥开这样去做,只是他周游列国游说各国君候之后,并无一人能够采纳他的意见。因而唏嘘长叹之余便将自己的抱负和想法记录于竹简之上,以求发泄心中的烦闷。如今我见孟贤弟竟然创立了炎黄盟,而且还治理的颇有声色,也算是替我师父圆了心愿了。” 秦越人缓缓地说着,“只是我仔细一想,以我师父的才能,为何不自己去做一番事业,而整天长吁短叹呢?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又善延年益寿的法子,也不愁没有时间,可是他为什么不做呢?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在师父他老人家故去后,也翻阅过他的这些书卷,只是让我越看越是迷茫,我能够感觉到师父他老人家所写的一切,根本无法在如今这个乱世实现。 如今孟贤弟看起来似乎已经建立了一个美好的炎黄盟,而且这庄园里的一切也都像师父他老人家所想的那样,可是这样的事情能否持续下去,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也是我叹息的地方,我怕孟贤弟的心血会白流了。” 平常点了点头,他心想连秦越人都看出来炎黄盟前景不妙了,这事情就真的说不准了。 这时候有两个壮汉抬着一口大缸走了出来,那缸里咣当咣当的直响,似乎装着什么,等着他们将大缸抬上了高台,放在了那炎黄神位之前的时候,就见孟祥开拿出一把青铜匕首来,锋利的刃在自己掌心一划,那鲜红的血液就顺着他的手掌滴了下来,落在那口大缸中。 “各位兄弟姐妹,今日就让我等在炎黄始祖的神位前歃血为盟,重聚华夏之血脉!”孟祥开朗声说着。 孟祥开之后,项天立即从众人中大步走了出来,到高台上接过匕首,在自己有大又肥厚的手掌上划了几下,只见殷红的血也滴进了大缸中。 平常见众人一个个地都上台去滴血,然后下台回到原位,他看了看身边的墨菲儿和墨小狐,不由地想如果孟叔叔请我们也上去,我们要不要也歃血呢?两个墨家姑娘也是这样看着他,三个人似乎有了默契似地都摇了摇头。 毕竟对于平常来说,早在电视电影里对这种结义啊,歃血啊,盟誓啊之类的事情见的多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凝聚人心的手段而已,自己又不是炎黄盟里的人,用不着如此。 两位墨家姑娘自然是不会去歃血的了,她们是要继承祖父墨翟的志愿,又怎么可能投入另一个派别的事务中去? 炎黄盟的这次聚义,来的人的确不少,等了好半天,众人的歃血过程才终于结束了。 “添酒!”忽而有人呼喊了一声。 就见数十名少年,每人各抱着一坛子酒走上台去,他们在大缸前分作三组,按照顺序,每一组都围成一圈,将手中坛子里的酒打开了,哗哗哗地倒进了大缸里。 等到所有的少年都把酒倒完了,那大缸里也汇集了大半缸的血酒,孟祥开拿着一只陶碗,伸手在缸里舀了一碗。 这时候上来四名大汉,一齐将大缸抬着,从高台上下来,依着桌案的次序,走过众人站立的场地。众人也都一个个用碗在缸里舀了一碗,双手捧在胸前,在等着孟祥开的示下。 “众位兄弟姐妹,让我们痛快地干了这碗凝聚着我们每个人鲜血的酒,从此我们身上也就流淌着彼此的鲜血,我们也将亲如兄弟姐妹,共创炎黄大业。干了!” 孟祥开说完,仰头将那一碗血酒喝了下去,众人也都是如此,大吼一声“干了”,仰头喝完了酒。 平常看到这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眼前的众人喝完了碗里的酒,就放下了手中的碗,而没有像他记忆里的感觉,噼里啪啦都摔碎了。 ------------ 十四章 死生契阔【1】 在平常的眼中,这次七月初七日的炎黄会盟,其实就是孟祥开向自己各个地方的兄弟们介绍自己的成功经验,让他们参观庄园里的一切成果。并且似乎是要让这些人以此为样板,等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地方,进行复制推而广之。 这一天的喧闹终于寂静了下来,平常一人独自坐在房中,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觉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浑身竟然会这么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若不是为了见识古人的聚会过程,他宁可在房子里待上一整天。 墨家的两个姑娘熬了米粥端了进来,三个人都吃了一些,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屋里睡下了。 半夜时分,平常的房门忽而被轻轻敲响,他起身开门来看,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呼地一声就扑入了自己的怀中。 “不……不知怎么了,我有些害怕睡不着,心里莫名地难过。”一阵轻柔的声音响起,这是墨菲儿。 平常第一次被女孩这样抱着,手足顿时僵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到底是受过现代社会熏陶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意识,慢慢地张开手臂,轻轻地带上了屋门后,将墨菲儿抱得更紧了些。 如今夜黑风轻,静谧非常,有美人在怀,平常的心跳得飞快。 “嘤咛!”墨菲儿轻轻地娇喘了一声,平常的脑海嗡地一声,刹那间就变得空白了,他能够感觉到墨菲儿的身体在发着热,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而自己也随之迅速热了起来。 两个人都紧紧拥着对方,这本来就是盛夏的时节,各自的衣服都穿得相对单薄,再加上身为古人的墨菲儿里面没有任何的内衣,对于平常来说,就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口被两块温暖的柔软紧贴着,而且那两块柔软之上,似乎还有两点特别的突兀,让人有种异样的触觉。 平常不是个傻子,很清楚那两点究竟是什么,他很想控制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尽可能地不去意念飘然,可是越是如此,他的脑海中就越是乱了,热了。 对于男女之事,平常从来没有接触过,自然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可他到底是念过大学的现代男士。大一的时候,同宿舍里有八个人,除了他七个人都买了电脑。因而每天晚上熄灯前的半个小时当中,七台电脑上总会播放着不同情节的精彩片子,有岛国的,有欧美的,还有港台的。 平常总是刻意去回避同学播放的这些片子,毕竟是血气方钢的正常男人,光是听见那咿咿啊啊的声音,就能让人受不了的感觉,更何况去看了。可是大学一年的时间,能回避过去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多,平常也就在七个舍友的熏陶下,对男女之事有了影像中的认识。 此刻,墨菲儿软在平常的怀中,让他心跳加速,并且那些影像中的男女场面不时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那件传家宝迅速膨胀了数倍,突兀出来十分的难受。 用“传家宝”一词来表示男士的那个东东,也是在平常上大学的时候被发掘的,起因是宿舍的一个兄弟,谈论自己的重要性,说他们家里到他这一辈,已经是九代单传了,他自己可是从小被全家老少重点保护的对象,从没有摔过跤,磕磕碰碰过。 为此宿舍的其他哥们还和这兄弟一起洗过几回澡,仔细观察过他全身的皮肤,果然是从头到脚除了长毛的地方,竟然楞是找不到半点的疤痕来。这个兄弟有一个很讲卫生的习惯,就是和女孩子一样,每天都会用水清洗下边,换洗内裤,用的都是专用的盆子和毛巾。 用这兄弟自己的话说,并非自己有洁癖,而是他下面的东东太宝贝,从小被逼着每天洗,如今已经成了习惯,想改也改不了。宿舍里有哥们就说“宝贝”可是古代太监们这么叫的,你的是九代单传的东东,不能叫宝贝,叫传家宝更合适。 谁知这兄弟就说,我的是传家宝,你们的难道不是传家宝么?要我看只要是个男的,这东西都是传家宝,它说白了可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繁衍家族的么?而且每个人只有一根,物以稀为贵,说它是传家宝还挺合适,也不那么粗俗。 就这样宿舍里的说笑,让一个词语多了一层特别的含义,就像是现在的网络词汇,这恐怕都是曾经的我们无法想到的,我们也只好随着时代的变化,去逐步习惯了,习惯了就好。 眼下平常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他的屁股不得不向后撅起,以免那根传家宝不小心碰到墨菲儿以后,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可是墨菲儿不知怎么了,竟然一个劲的迎向他,使得平常不得不小步向后退。 “呼!”平常扭头喘出一口气来,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墨菲儿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难道是小狐给她施了魅惑之术么? “平……平大哥,你莫非不喜欢我?”墨菲儿忽而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问,烛光下只见美目晶莹,似乎有些许湿润在眼眶处颤动,不禁让人怜爱动容;何况那如玉般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殷红,再加上呼出来的阵阵如花香般的气息,还有那红润娇嫩的樱唇,就更让人难以抗拒了。 “我……我喜欢!” 平常不知怎么了,全身上下都有些颤抖,他看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我……我喜欢你,可……可是,可是……。” 平常的“可是”两个字还没有完全吐出音来,两片柔软的唇就吻住了他的嘴,让他全身不由地一震,紧紧地抱着墨菲儿就往床上倒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下半身的那根传家宝早就跃跃欲试,如今触碰到压下来的柔软身体时,它越发地激动了。 平常的身体忽然颤了颤,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电流穿过了身体,整个人刹那间就到了九霄云外,有种又麻,又酥,又舒畅,又憋闷,又快乐美好,又怅然若失的种种感觉。 那感觉持续了数秒,当平常又回到眼前的时候,他不禁内心又是羞惭,又是自责。或许是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或许是太过激动了,他的传家宝竟然就这样释放了欲望的火种。 “我怎么能这样?又怎么可以这样?” 平常的脸十分的烫,他可是连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脱掉,自己就这样被墨菲儿亲吻了几下,就受不了完了事,让他觉得有些丢脸。可他看见墨菲儿却还是紧闭着双眼,温暖的唇依旧轻吻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看来她和我是一样的,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而她应该比我更无知,毕竟我还受到过近一年的影像熏陶,而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平常想到了这些,心下不禁惭愧起来,对于从小受传统教育,又读了那么多书,再加上喜欢历史的他来说,光是去想那样的事情,本身就有些自我道德上的谴责,更何况如今已经算是做了不好的事情,至少这在目前的他看来是这样。 平常的内裤里有些冰凉的感觉,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经管墨菲儿的双唇还在亲吻着他的面颊,可对他来说,不是没有了欲望,没有可感觉,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够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这个单纯的女孩。 平常的双手轻轻地把墨菲儿的头托起来,他主动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翻了个身,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菲儿,我喜欢你,让我们就这样相互拥抱着入睡吧!” 墨菲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才发觉自己竟然作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她心里是又羞涩惭愧,又甜蜜快乐。一张脸又红又烫,好在此刻她的头埋在平常的怀中,任何人都看不见她脸上的奇怪表情。 墨菲儿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一切怎么可能是自己做得出来的?可是如今自己却真的做了,而且还那么主动,那么大胆,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这样难怪她了,对墨菲儿来说,感情的事情也是在心里压抑了十多年了,从小她就表现的十分坚强,跟着爷爷墨翟四处闯荡,很多时候她都有些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她很努力的学习着墨家的一切,也很严格地要求着自己,让自己渐渐成为别人眼中的冷美人。 其实根本无人知晓,也无人愿意了解,她其实有着一颗火热柔软的内心,比之活泼开朗的妹妹墨小狐更加温情柔弱。她自我坚强,自我冷漠了很多年,如今遇上了平常之后,对她来说总算是有了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了。 墨菲儿也在这些天里慢慢地变得温暖起来,她的心不是不热,而是一旦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今夜的她,不知怎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内心也有许多说不出来的悲哀和伤感。 ------------ 十四章 死生契阔【2】 墨小狐和姐姐墨菲儿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吃饭是一样的,穿衣服也是一样的,睡觉更是同一张床。她们的性格固然不同,可喜好都差不多,如今两个人又都喜欢上一个男人平常,姐妹俩人都知道彼此的心思,也都不介意如此。 她们曾经很小的时候也都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一齐约定好了,以后要么不嫁人,要么姐妹俩就嫁同一人。姐妹俩长久以来都是这么相依为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了孤独感,这对彼此来说,算是心灵上的一点慰藉。 墨小狐是个快乐的女孩,也很温暖可人,她的内心比较乐观开朗。墨菲儿就不同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一切的痛,一切的苦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不是她的心不温暖,而是从小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慢慢变冷,让她的人也坚强起来。 平常的出现让姐妹俩的内心都起了不小的变化,墨小狐更加快乐了,墨菲儿也逐渐有了难得的笑容。 一个女子终究是要找到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这样她才能够彻底放下全身上下伪装的坚强,这样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做一个被人宠爱,被人呵护的女人。 墨小狐睡得很安然,她在梦里都是快乐的,脸上不时地闪烁着微笑的表情。墨菲儿却睡不着,望着沉沉的夜色,听着寂静的味道,内心深处积攒了多年的悲哀渐渐涌上心头。 她已经记不清那些过去的种种事物,只是心里突然难受,想要痛哭一场,可又找不到泪水的源头;想要呼喊,可又无法放声去尖叫。 墨小狐就在她的身边,可她还是有种害怕的感觉,有种孤孓一身的寂寞,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到了平常。 想到了平常的刹那间,她的心就有了一些温暖的痕迹,也赫然间有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她轻轻地下了床,来到平常的屋门外,犹豫不决,徘徊不定中敲了门。 墨菲儿的肩头忽而微微地颤动着,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响起,平常慢慢地抬了头,看了看哪个将脑袋深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心中也是微微地颤动着。 “她在哭泣了!”平常心想,“他不知道墨菲儿经历过什么,可此刻不知怎么,他的心里似乎感受到了怀中女孩的心。” 这是一颗包裹着太多防护的心,那些防护太沉重,让这颗心早已不堪重负,也让它疲惫柔弱。防护太多,找不到阳光,心真的好凉。 平常想起那夜跟着她在栎阳城中走,说起来自己是中了墨小狐的魅惑之法才去触碰她那瘦小单薄的肩膀,其实或许在自己心里应该是主动去抚摸的。 此刻的墨菲儿双肩依旧单薄,依旧瘦小,让平常看了,心里禁不住爱怜更甚。他将墨菲儿抱得更紧了些,手掌轻轻地拂动着女孩的后背。 “菲儿,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可我想告诉你,以后只要我平常在这个世上一天,就会好好爱护你一天。我要让你温暖,让你快乐,让你阳光灿烂,我要让你不再孤单。” 平常说着说着,心中不知不觉地一暖,抱着墨菲儿更紧,使她都快喘不过起来,不禁“咿呀”一声娇喘出来。 平常的那根传家宝原本快要倒下,此刻说着话由于激动,渐渐又站立起来,如今被这一声娇喘一震,立刻变得坚挺无比。 平常的大脑也刹那间空白了,不由自主地亲吻起墨菲儿来,双手也开始一边抚摸着女孩,一边寻找着那衣物的突破口。 墨菲儿听了他的话,已然止住了哭泣,心里也沉浸在温暖甜蜜的感觉中。她被平常紧紧地拥抱着,有些难以呼吸,可有种满足和充实的感觉很让人迷醉。她的娇喘是难以呼吸的痛,又是内心快乐的呼喊。 如今墨菲儿被平常亲吻着,全身已经软绵绵的了,只觉得四肢百骸,就连毛孔都张开了一般,有种痒痒的,舒畅的快乐滋味。她的头脑也渐渐空白了,沉浸在云里雾里的感觉之中。 那感觉缓缓袭来,一层一层,一浪一浪,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动着,伸手拂动着彼此,扯动那些阻隔他们的衣物。 终于,当一切的阻碍都消失在两个人身边时,他们彼此第一次坦然相对。微弱的烛光下,这是一对无暇的璧人,美好自然的颜色映出幸福快乐的味道。 “平大哥,我……我爱你!”墨菲儿喘息着说,此刻的她脸色红晕,更加的柔美动人,经过方才的一番缠绵,她初尝云雨相拥的滋味,那是相爱的两颗心贴的最近,似乎融合在一起的充实与满足。 平常紧紧拥着墨菲儿,抚摸着她散乱了的发丝,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粉颊上。 “菲儿,我也爱你,好爱,好爱,好爱!”他一连说了三次好爱,不是他不会说其他的话,而是对于此刻来说,他的心里只觉得这两个字才能够勉强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至少说三遍,才觉得不那么轻淡。 方才的缠绵对平常来说,将永远无法忘怀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也是初次体会了男女之事,而是他明白了那种来自于彼此交融的爱。 这种爱很特别,对于现在的平常来说,他只能去感觉到,而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知道这爱的珍贵和重要,是需要他用心去呵护和疼惜的。 平常也终于明白影像中的那些画面,无论其中的男女多么卖力的去表现彼此的纠缠,他们是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特别的爱。 墨菲儿听到平常的话,心里好开心,好甜蜜,她趴在这个心爱男人的胸口,听着他那深长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那结实的身体起伏的律动,自己内心充满着从未有过的安定与踏实。 平常被她这么压着,也有同样的感觉,再加上两个人彼此紧贴的身体,让他心中又是一热,禁不住翻转身去,将墨菲儿再次裹入自己宽厚的胸怀中。 这一夜又缠绵良久,将近天亮的时候,墨菲儿才慢慢地起来,穿好了衣服。平常也光着身子起来,把她送到了门口,两个人亲吻了良久,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墨菲儿悄悄摸回自己的屋子,墨小狐还没有醒来,傻丫头看起来做了甜美的梦,不仅脸上带着微笑,而且嘴角还流着一些口水,连枕头上都已经浸湿了一片。 墨菲儿轻轻地在妹妹身边躺下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回想着刚才的种种,满是甜蜜与幸福,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终于困了,她在回想中,很快就入睡了。 床单上浸润着一抹嫣红,平常一边回忆着这一夜的缠绵,一边看着这抹鲜亮的颜色。此刻他心中也甜蜜幸福,又不禁一笑,墨菲儿也是可爱的,也似乎有些大胆。 可他仔细一琢磨,想起自己读过的关于这个时候的书籍还有文字,其中《诗经》的很多篇章都能够反映出先秦的这个时代,男女在恋爱上还是比较自由的,尤其是广大江湖儿女还有平民老百姓中的男人和女子。 平常所想的的确如此,这个时代的男女恋爱,除了那些公侯贵族之外,其余的都还是比较自由的。而且女子大多数情况下,比男子更大胆主动一些,如果一个女子喜欢某个男子了,会先做出表示。故意遗失自己的东西给男子;或是用表示爱意的东西赠送;甚至会直接说出来。 而此时的男子对于男女之情都是比较木讷的,毕竟身处乱世,若是连安身立命都无法去做到?恋爱对他们来说都太奢侈了,而且在男子的心中或许还有一个共同的心理,只要有了一番作为,有了钱,或者有了权力,有了地位,女人是要多少,有多少。 平常的内裤已经不能再穿了,他自己又不方便拿出去洗涤,就在背包里拿出干净的换上了。脏的只能暂时先塞在包里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和担心的,毕竟自己是从现代回到古代的,对这种男女之事不知道会有后果。再加上这一夜的几次缠绵,与他所受的教育似乎都有些相悖。平 常的潜意识里,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男人和女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应该去有的,如今竟然提前就发生了,在他的道德基准上,稍稍的还是有些觉得不太好的。 平常穿好了衣服,将那床上所铺的东西翻了一面过来,使得那一抹动人的色彩不容易被人发现了,他才和衣而卧,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也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外面的天似乎已经大亮了,平常翻动身体坐了起来,忽而看见一方丝巾从身上落了下来。 平常忙拿起来一看,发现丝巾上写了些文字。 “死生契阔,相依到老;白首不离,天涯海角。”那些字眼平常都认识,只是让他奇怪的是,那书写的笔迹却是墨小狐的。 ------------ 十四章 死生契阔【3】 平常的所料没有错,那丝巾上的字迹的确是墨小狐的。这些天当中,他和这姐妹俩算是朝夕相处,除了每日三餐外,其余的时候大多是找来许多卷轴,不断地翻阅。 此时的文字还没有统一,各国的文字也都不太一样,那些卷轴上可谓五花八门,有很多都让人看起来十分的艰难。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姐妹对于各国文字倒是都能看懂,平常猜测这是她们从小跟着墨翟老先生周游列国的额外收获。如此一来,再遇到卷轴中难以看懂的文字时,两个姑娘就会讲述给他听,或者书写下来给他看。 平常也就认得两个墨家女子的笔迹,奇怪的是像墨小狐这样明媚欢悦的女孩,笔下的文字却是十分的娟秀,细腻;墨菲儿则与之相反,笔下大开大合,字迹颇有几分男子的刚劲气韵在其中。 墨小狐的丝巾出现在眼前,而且上面还写着饱含深情的字眼,这让平常有些恍惚,难道昨夜与自己缠绵悱恻的女子是小狐,而不是菲儿?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弄错,昨夜的女子是菲儿,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初次见面的人或许会分不清,可与她们相处久了的平常是能够区别两个人的。 “丝巾!” 平常想着,“丝巾在自己身上,说明墨小狐曾经来过,她一定是趁自己方才熟睡的时候,悄悄地放在自己这里的。 墨小狐和墨菲儿长相一样,却是个精致温暖的女孩子,她总是那么天真烂漫,可爱动人,让人心里格外的舒服,也想要去和她亲近一些。 在平常的眼里和心里,她就像是至亲的妹妹,令人不由自主的去关爱,去保护她。可如今这样的妹妹却让他内心有了别样的情愫,那份关爱和呵护也就变得更加浓烈和特殊了。 “死生契阔,相依到老;白首不离,天涯海角。” 平常第一次收到这样温暖的字眼,他记得高中的时候,也有喜欢自己的女孩传递过纸条,或是发了短信。 只是那些字眼太单薄也太直白,有时候是一句平常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有时候是平常童鞋,突然发现你是我的菜,今晚我是你的人了,只要你愿意,想做什么都可以;有时候是对方的性感照片,配上iloveyou的对白。 对于这些平常都是一笑而过,然后继续冷漠孤独地行走在人群中,留给所有人一个无声的背影。这不是他高傲,也不是他心冷,而是那时的他早已习惯了孤独,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行走。 平常经过和墨菲儿一夜的缠绵,算是从一个男子成为了真正的男人,经管开始的表现并不怎么值得称道,可后面几次的发挥在他自己看来是相当满意的。毕竟他也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自然对于自己在那一方面的表现还是很在意的。 平常还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两个谈了对象的哥们,每个周末都要和女朋友去约会,然后周末结束的时候回来,就在宿舍里相互谈论这一个周末的心得体会。 两个人经常会为那种事情进行比较,有说自己一晚上八次的,有说自己一次两三个小时的,反正就是这样毫无忌讳地在宿舍里嚷嚷。弄得其他的光棍兄弟们都只能够看着电脑里下载的精彩画面,观影解渴,看片充饥。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平常了,他属于那种能够自我控制的类型,有着内心的道德信条。他回想着昨夜的一切,只觉得自己还算是可以的,属于正常的那种类型。 “大哥哥,你醒来了么?”墨小狐在门外呼唤着。平常一面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已经醒来,一面穿了鞋子下地,走过来为她开门。 “吱呀!”房门开启了,墨小狐一身直裾,十分清爽可人地站在平常面前。 “小狐,你是不是偷偷溜进我房里了?这个是不写给我的吧?” 平常轻声问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丝巾,走进了房中。墨小狐脸上一红,跟着走了进来,嘻嘻一笑说,“你喜欢么?如果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好了,没关系的。” 平常故意逗她玩,长叹了一口气,“这条丝巾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写上了这些字眼,怕是用不了了。”说完偷眼看着墨小狐的反映。 只见她果然有些不开心的模样,小嘴有些嘟起来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刹那间就又恢复了灿烂的颜色。 “大哥哥,看来你是喜欢这样的丝巾了,那我明日再送你一条干净的好了。” 平常内心一动,这丫头太让人喜欢了,他不由地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在墨小狐的脸颊上亲了亲。 “傻丫头,我是和你说笑的,这条丝巾很好,可是添上了你写的文字,就更好了。我很喜欢的,一定会好好珍藏它的。”他说完了话,就当着墨小狐的面,将那丝巾小心地贴身收好了。 墨小狐明显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平常会突然抱自己,亲吻自己,一时间不由地呆滞了。 平常将丝巾收好以后,看到墨小狐的样子,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就这样随便了。难道是因为昨夜的事,让我变得轻浮了么? 平常并不了解自己,他可是将感情,将内心都压抑了数十年的人了,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寄托情愫的对象,很多时候那些汹涌的情感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更何况昨夜的情感撞击,已经让他比之过去有了质的飞越,他不是随便了,而是让自己跟着心里的感觉去走了。 “小狐,你姐姐呢?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过来呢?”平常岔开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不想使彼此手足无措。 “大哥哥,姐姐不知怎么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情怪怪的,本来应该早早就醒来的,可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想再多躺一会儿,现在她还在屋子里睡着呢。” 平常听了这话,心知是自己昨夜太激动,弄得两个人都没好好的睡一觉,现在自己是起床了,可浑身都是疲惫的感觉,头脑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迹象。 “大哥哥,我看你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是不是也不舒服?要不要找秦伯伯来给你看一看,顺便也给姐姐瞧瞧。”墨小狐关切地说着。 平常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旁边,示意墨小狐也坐过来。 “小狐,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倒是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才是,这些天下来,我感觉你都瘦了很多了。” 墨小狐听见他说的话,心里很开心,可是看见他示意自己坐到身边时,却有些犹豫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起床后,姐姐墨菲儿是怪怪的样子,如今的平常也有些怪异。 她是怕自己坐到平常的身边了,他会像刚才那样,突然抱自己或者亲吻自己。其实墨小狐的心里是很喜欢他能够这样的,只是怕自己受不了内心中的悸动和喜悦,毕竟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内心的羞怯总是存在的。 就像现在这样,墨小狐只不过是想了想刚才的事情,她的脸就已经红透了,站在那里让平常看在眼里,颤动在心里。 平常也在极力克制自己,姐妹俩长相是一样的,可眼前的人是小狐而非菲儿。即使小狐也是一样的喜欢自己,可毕竟和她的姐姐菲儿不同,她让人有种想要呵护,想要爱惜,想要亲近的感觉,可绝非是那一层面的意思。 平常的意思并不是说墨菲儿是自己可以触碰,而墨小狐自己不能够触碰,他的感觉是有些事需要时间去晕染,在恰当的时候,合适的条件下,让事情很自然的状态下去发生,这会让彼此的心里安静舒适。 就像是昨夜那样,发生了一些事情,带给彼此内心的,是珍贵的,幸福的,甜蜜的记忆。毕竟这是两个相恋的人,从内心中相互去理解,相互尊重,相互抚慰才能够获得那难以忘怀的爱意。 平常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这和他从小孤独的状态不无关系,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事情只能够靠自己,一个人去想,一个人去做,一个人去承担。一个人的时候,很多好的或坏的习惯也会容易形成,好在平常的身上,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坏的习惯。 懂得思考的人,就会从每一件事物,每一个问题中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和答案。平常优势就在这里,他在部队的时候,就因为这一点才被指定为他们那一个特种小队的队长,当然这也需要他的其它方面也一样优秀。 “小狐妹妹,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咱们也在这里好些天了,我想趁着这次炎黄会盟的结束,我们也该启程去其它地方看看了。” 平常将考虑了几天的话说了出来,“秦国如今正值变法革新,公孙鞅一人执掌大权,我看似成为了尸佼先生的女婿,其实那位才女玉娥不过是被利用了来束缚我的一枚棋子罢了。而且如今你叔父墨功成一行人或许还在秦国,我们暂时还不能够回去。” “大哥哥,那你说我们要往何处去?”墨小狐看着他问。 ------------ 十五章 沦落天涯【1】 平常这几天来也考虑了这个问题,对于如今的广大天下来说,自己真的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离开了炎黄盟,又不能回去秦国,自己该往何处去,这的确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之中,平常想到了齐国,现今齐桓公田午新丧,齐威公田因齐即位,据他脑海中记忆的史册内容描述,齐威公也就是齐威王田因齐是个很有作为的君候,齐国也正是在他的治理下走向强大。 然而此时的齐国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旧主因病仓促离世,新主即位立足未稳,国内有宗室权贵勾心斗角,国外也将面临被各国趁机攻伐的危险。如此的局面,对于齐国来说,就十分需要更多的人才,而且稷下学宫对于天下的才士来说,十分具有吸引力。 平常也想见识见识稷下学宫的盛况,对于他这个喜欢历史,喜欢本国文化的人来说,齐国稷下学宫这个两千多年前的中华文化中心着实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地方。 “齐国,我想前往齐国看看!”平常说着。 “齐国?你是说他去了齐国么?”玉娥急切地问着。 “是的,小姐,我已经在安居馆仔细打听过了,他们说那位平常先生前一晚睡觉的时候人还是在的,到了早上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只在那桌案上用刀子刻画了一封留言,据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前往齐国去办理,至于成婚的事情,期望延后些日子。” 一个女仆气喘吁吁地说着,玉娥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地一痛,眉头浅浅地皱了皱。那女仆似乎跟着玉娥已经很久,也很细心,很轻易就发现了她脸上的些许伤感。 “小姐,您也不用伤心的,那个什么平常先生,也不见得多么好,他既然答应了今天娶您,可没有信守承诺,像他这样没有信义的人,如何配得上您。再说了,以您的容貌,以您的才华,放眼整个天下,那许许多多的好男儿,还不任您挑选么?” 那女仆毫无忌讳,不停地说着,“况且,我看咱们老先生也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和公孙大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我偶尔听到那么几句,好像有‘改嫁’之类的话语,不知道老先生是不是又想将小姐许给什么人了。” 玉娥心里一惊,很快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只不过是尸佼的义女,比之眼前的这个女仆高贵不了哪里去。尸佼,公孙鞅还有几乎所有的人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张脸还有一身的琴艺,歌喉,如果没有了这些,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仆而已。 “廉芯,这些话你对我说一说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到外面去乱说,当心会给你带来灾祸。至于平常先生,我相信他的为人,或许真的是有什么大事让他不得不去做。” “能有什么大事比成婚还重要么?真是……。”女仆廉芯嘀咕着,可又见玉娥脸色不好,忙收了后面的唠叨。 玉娥的脸色不好,可心里又何尝不也是这么想,“是啊,能有什么大事比成婚还重要?”她看着平铺在桌案上的那一副画,自己在等待的三天之中,唯一的感情寄托就是这副画了。 玉娥看着那副画,心头不禁一热,她起身将门窗都关闭了,拉过廉芯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心里的打算。 “小姐,你自从认了老先生做义父,我便被指派来照顾你。小姐和我一样也是苦命的出身,一直拿我当姐妹一样,如今既然你认定了那个人,那我一定帮着你。”廉芯小声说着。 自从平常没有准时迎娶玉娥之后,安居馆门外就多了一些奇怪的人,萧八方和店里的伙计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人的行踪,原来他们都是公孙鞅派来秘密监视安居馆动静的人。 萧八方毕竟也是江湖中闯荡过的人,应付这些人还是有一套的,他吩咐伙计们不必理会,安居馆照常营业,自己则暗中派人小心调查平常的消息。 苏代想等到师父平常回来,就暂且吃住在安居馆中,只是日子久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安居馆客人多忙碌的时候,他总是出来帮忙,开始的时候萧八方还劝他多回屋去读书,不用做这些事情,可始终拗不过苏代的坚持,只得让他做一些轻便的事情。 到了平常迎娶玉娥这天,嫪诚原本打算着来参加婚礼,可到了安居馆才知道,他的这个好兄弟失踪了。他原本打算留在安居馆等候消息,可家里的妻子邹青也快到了临盆的时候,只得辞别了萧八方,快马加鞭地赶回家里。 “廉芯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八方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子说,“今天我还没有平常先生的消息,看来你又是白跑一趟了。” 廉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轻声问,“咱们在这里说话,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发现?” “嗯!是的,我是看到你发的讯息,躲开了那些监视的人,一个人来这里的,你放心我来的时候看过的,这里足够隐秘和安全。” 廉芯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萧八方先生,我偷听过我家老先生和公孙鞅大人的谈话,知道您和平常先生关系很好,如今他们似乎商量着要把小姐玉娥转嫁他人。可我们小姐如今死心塌地看上了你们的平常先生了,所以今天小姐让我偷偷的过来不是打听消息,而是想让您想想办法,把我们小姐送出栎阳城。” “这一个女子如何能够许给两个人,这公孙鞅和那个什么尸佼先生也太言而无信了。”萧八方不由说了,可说完了才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对。 廉芯笑了笑说,“其实这也怪不了我家老先生和公孙鞅大人,是你们平常先生先失信于人的,如今我们还是不要计较这些了。我家小姐已经认定了平常先生,她决定前往齐国去找寻他。” 萧八方点了点头,心下不由地对玉娥赞了一声,他觉得这样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去找寻喜欢的人,真是让人佩服。再加上能够对只见过一次的人就这样用心用情至深,就更让人钦佩了。 “我倒是有办法出城,只是你家小姐一个人,如何能够前往齐国?这一路的艰险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闯过去的。” 廉芯呵呵一笑,“萧先生,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家小姐绝非你想像的那般柔弱,要知道她在成为我们老先生的义女之前,可是也在江湖中闯荡了很多年的。” 萧八方“嗯”了一声,笑着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安排好车马,你们小姐何时出发,我就何时送她出城。只是目前那公孙鞅大人派了不少人盯着了我的安居馆,他是个聪明的人,你们小姐想要从春秋别苑中逃出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萧先生说的是,这两天我们老先生的几个弟子,轮番来找小姐说话,表面上是安慰,其实算是别有用心的看守。小姐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就一定能够想到办法逃出来,到时候还得烦劳先生你保护她安全出去才好。” 萧八方看了看这个女仆廉芯,只觉她身上也有许多值得赞叹的地方,尤其作为女子,她身上有着别样的神韵和胆识,很让人欣赏。他不由地看得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脸色有些微微地发红,那种突然泛起的羞涩表情,十分的动人。 萧八方稍稍别过头去,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在肚子里冷静了片刻,这才扭头说,“廉芯姑娘,你说的事情我记下来了,还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小心做好准备,注意自己安全。还有平常先生是我的好兄弟,玉娥小姐虽然还未嫁给他,但在我心里已经当她是弟妹了。你让她放心,我必定会护送她出城去的。” 廉芯很赞许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身形有些发福的男人,此时只觉他不仅仅是个生意人这么简单了,毕竟自己所见过的行商做生意的人身上,没有他这副豪气。 萧八方和廉芯两个人分别了,一路走了回来,发现才经过几日的变法,这栎阳城里比过去秩序井然了许多。他在安居馆中也听来往的客人们说了,自从徙木为信之后,官府颁布的法令,老百姓都开始遵从,倒也有些偷奸耍滑的人,不过要么被抓,要么被当众施以刑罚,如此没有多久,法令下达之后,没有人再敢违背了。 萧八方也听众人说了,那些新颁布的法令,实在是让老百姓们都不习惯,可谁也没有办法,只得把所有的不平埋在心里。要说那些法令,萧八方也觉得不太习惯,尤其是宵禁这一条,对安居馆的生意多少有些影响,也不方便大家进出栎阳城办事情。 如今玉娥姑娘要出城,这看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可也需要许多周折,车马这些都是萧八方早就预备好了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瞒过安居馆前的许多眼线,将玉娥姑娘迎接到,然后再悄悄地送出城外。 ------------ 十五章 沦落天涯【2】 萧八方回到了安居馆里,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门口帮忙迎客的苏代,在他的感觉当中,这个平常兄弟所收的弟子,人看起来还长得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站在门口倒是很能提升安居馆的形象。 只是就他这口齿有些不清,一开口“您里边请!”如此简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成了“您……您里面……里面请!” 萧八方看见了苏代,心里也就有了另一番打算,那玉娥姑娘再怎么厉害,可到底是个女儿家,若要真让她一个人千里迢迢去齐国,自己还真是有些不放心。这苏代在安居馆里也待了些日子,听伙计们说,此人除了口齿不怎么伶俐之外,倒是有着一身不错的才学和武艺。 “苏代是我兄弟的徒弟,玉娥是我兄弟的老婆,如果让他们一起上路前往齐国,相互之间多少也有个照应,如此才是上上之选的良策。” 萧八方心里琢磨着,他走了过来,将苏代唤到自己房中,小声地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萧……萧先生,还……还是您对……对这事情想得周全,我……我也正……正打算去找……找师父,这……这下真是太……太好了。”苏代有些激动地说着,或许是太过着急了,说话越发地断断续续。 一连几天当中,萧八方都秘密让人准备好了两个人需要用到的物品,还有些许盘缠,他也都妥善地放在了马车上。为了行事方便,萧八方还让苏代在这几天里跟着个老车夫练习了驾车技术。 这一天临近出发的日子,苏代被重新装扮了,他的下巴上粘了一撮花白的小胡子,脸上涂了些许黄油,经过一番描画,从铜镜中看去,他真的就像个年已半百的老车夫了。 “萧先生,没……没想到您……您还有这么一手易容的功……功夫,果……果然是真……真人不露相了。”苏代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赞叹地说着。 萧八方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易容工具,“你有所不知,我过去其实很喜欢画画的,只是从小命苦,总是忙于生计,到后来总算闯出一些名堂了,又整天忙碌得没有时间去做喜欢的事情。” 说到了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着,“不过在安居馆里忙归忙,倒也有些好处,能够让我看到各种不同的人,各种不同的脸,没事的时候,我就用笔蘸了水在柜台上勾勒,每天都勾勒不知道多少张面孔,就这样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在久而久之当中学会了你说的易容术。” 苏代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萧八方如此高超的易容术是这么学会的,可他也知道这看似简单,其实主要是长久的坚持,若没有持之以恒的每天勾勒,也就不会有自己现在的另一张脸。 萧八方知道眼前的是个聪明人,他不由地提醒,“苏代,依我看来,你的口齿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想只要找对好的方法,坚持做下去,你也可以像所有人一样去说话。” 苏代有些感激地点了点头,他微笑着说,“其……其实这口……口吃的毛病,都……都是我……我小时候太……太愚顽了才成……成了这样的,只……只怪我自己没……没事去学口……口吃的人说话,而……而且还乐此不彼,也……也是久而久之,没想到我自己竟……竟然真的成……成了口齿了,可……可那时候再……再也没有改过来,就这样直……直到现在。” 他说到了这里,也叹出一口起来,继续笑着说,“萧……萧先生,我的这……这件事情,说……说起来着实可……可笑至极,有……有时候想一想,我……我会觉得这……这是老天的惩……惩罚,以后就……就算改正不过……过来,我也没……没有任何抱……抱怨。” 萧八方听了,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原来你并不是天生的口吃,你这样的事情,我小时候也曾做过的,可没有老天来惩罚我,我看你是绝对可以改过来的,以后强制自己去改正,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有的只是我们无法坚持,若是你能够做出改变,持之以恒的做下去,就一定能够变好的。” “不过今天你最好不要说话,暂且装作哑巴车夫,那日春秋别苑的论政聚会,你也参加了,而且还说了话,这口吃的声音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苏代抿了抿嘴唇,默默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八方坐上了马车,苏代鞭子轻轻一甩,一声干脆响亮的“噼啪”声就在空气中爆开。那车前的两匹骏马立即迈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马车是从安居馆后门驶出来的,公孙鞅府中负责盯梢的人见了,立即快步跟了上来。可他没有跟多远,就看见有好几条巷子里忽然驶出来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这几辆马车在街道上奔跑着,转悠了几条巷子之后,又各自分散着往不同地方驶去。 那盯梢的人被弄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去追哪一辆车,手足无措之下,只得尾随着安居馆方向的马车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春秋别苑里,九州四士之一的张宽宏来到了玉娥的房门外,他敲了敲门。 “师妹,你在房中么?我是师哥张宽宏,过来看看你,另外还有一些关于琴艺方面的事想请教你。” 玉娥此刻在房中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其实也就是几身换洗的衣服,还有那一卷平常所画的画。那张古琴“绿绮”她很想带着,可毕竟此刻是要逃出去,带着它会增添很多的不便,如今只能够忍痛舍弃了。 廉芯对玉娥使了使眼色,轻声说,“小姐,你快些走吧,我和萧八方先生约好了这个时辰在围墙外等候,你快些去会合,这里有我来应付。” 廉芯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行李,轻轻地开了屋后的窗子,扶着玉娥翻了出去。两个人临别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互相拉了拉手,用坚定的眼神看了看彼此。 廉芯关好了窗户,回转过身来,走进了里屋,除去了身上的衣服,赤裸着全身慢慢钻进事先准备好的热水中。 “师妹,你在么?我是师哥宽宏啊,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我可以进来么?” 屋外张宽宏的声音又响了一次,廉芯故意将水花弄响亮了一些,学着玉娥的声音冲外面说,“师哥,我现在正在沐浴之中,还请你在外面稍候。” 张宽宏听见了水花的声音和回话,心里不由地一阵激荡,脑海中满是师妹玉娥那美丽的容貌,他不敢再往下去想了,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错事来。 “师哥,你能进来一下么?我要换洗的干净衣服在床边,廉芯这会儿不在,你能帮我拿一下么?” 张宽宏的耳朵里灌进去这样的声音,他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也不答应一声,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淡雅的香气,让他闻了之后,内心更加翻涌荡漾,只不过也弥漫着白茫茫的水气,让人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师妹,你在哪里?师哥已经进来了。”张宽宏一边呼唤着,一边找寻着。 “师哥,我在这里呢,你快过来啊!”一个声音回答着,有些怪怪的感觉,可此时的张宽宏早已不在意这些了,循着声音就走了过去。 “蓬!”张宽宏的后脑被大力撞击了一下,连一声“啊”都来不及呼喊出来,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还在呼唤着,“师妹,我来了!” 玉娥从窗口翻出来,拿了行李,压低身子,顺着屋后窄窄的通道慢慢地摸到围墙边上,她过去跟着父亲行走各国的时候,也学过一些防身的功夫,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成了翻墙的好方法。 到了围墙外面,远远地就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到了玉娥的近前,马上的老车夫也不下车,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些上车。与此同时,车里伸出来一只肥厚的手,似乎是要拉她一把。 玉娥也不犹豫什么了,将行李丢到车上,拽着那只手,跳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里。赶车的老车夫立即甩动鞭子,马车继续奔驰起来。 车厢里的人自然是有些发福的萧八方了,他将玉娥拉上了车,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样的女子才是美人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定力的,立即收拢了心神,弓起身子让到了外面,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走南门,出城!” 萧八方伸手出去,拍了拍赶车人的后背说着。赶车的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苏代,他点了点头,手上牵动缰绳,将马车扭转了方向,向着南门而来。 苏代知道这秦都栎阳城的布局,跟其他诸侯国的都城差不了多少,都是东南西北四面高大的城墙,而每面城墙居中处各开三洞城门,至于这样的布局是有根据的,《周礼?考工记》中说“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马车穿街过市,行人纷纷闪让,萧八方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苏代的确是聪明,只不过学习了几天的驾车技术,没想到就能把整个马车驾驭得十分稳当快捷,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妥,就好像他真的就是个驾车的老人一般。 “停车!左庶长大人有令,车马出城必须接受查验。”马车忽然被拦了下来,车厢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 ------------ 十五章 沦落天涯【3】 玉娥听见这声音,心里不由地一紧,却见萧八方向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惊慌。 “恒宽兄弟,今日怎么又是你看守城门啊?”萧八方掀开车厢的帘子,探出头去笑嘻嘻地说着。 “这么好的马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居馆的萧大哥,不知你出城有什么要事?”那恒宽也笑着说。 萧八方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不刚刚买了几匹马,几辆车,闲着没事就想出城去转转。这城里太憋闷了,驾着车都跑着不畅快,我的这些马再不活动活动,就快养成肥猪了。今日天气好,城外又开阔,我就想让马车拉着我到处奔驰一番。” 恒宽听了,又是哈哈大笑着说,“萧大哥,您说的不错,如今咱们秦国颁布了许多法令,可忙坏了我们这些当兵的了,您也算是咱们栎阳城里的有钱人了,有车,有马,有大屋子。我恒宽只是个看城门的小兵头子,日后还得你多照顾照顾。” “恒宽兄弟说笑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什么事你说一声就好了,只要能帮到的,我萧八方必定尽心尽力。” “那小弟先在这里谢谢萧大哥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您出城放马可得快点回来,若是赶不及进城,晚上怕是只能露宿城外了。” 萧八方点了点头,斜过身子来,在马车门上露出一道窄缝,“恒宽兄弟,我这马车你需要查验一下么?” 恒宽摆了摆手,笑着说,“萧大哥这是在和小弟开玩笑么?咱们是自己兄弟,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么?您还是快点出城吧,晚了怕是真赶不回来了。” 萧八方听了这话,就不再犹豫了,他笑着挥手在苏代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声,“出城!” 玉娥只听一声清脆的“噼啪”声,马车就晃动了一下,继续向前驶去。 晴空艳阳,碧水蓝天,透过马车门向外看去,那些美好的景致妆点着一路的思念和坎坷。 “苏代先生,谢谢你能够一路伴我东行,玉娥愿为你清歌一曲,以表感激之意。” 苏代已经卸下了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他在心里一琢磨,身后车厢里的可是自己未来的师母,自己有如何敢让她唱歌来感激呢?正要扭头想要拒绝的时候,却听见天籁般的歌声刹那间流散出来,让人不能自己。 “玉质天成兮,娥姣妩媚。 今夕是何夕,见此佳人。 我心悦君兮,琴瑟知音。 今夕是何夕,结此良缘。 天涯海角兮,死生契阔。 今夕是今夕,从此相依。” 那歌声动人心魂,苏代听得如痴如醉,那马车也越走越慢,两匹马儿也侧耳细听,不知不觉中竟然放慢了脚步。苏代不由地有些惊讶,心中暗自赞叹,这样的歌声只怕天上的神仙也未必听得上,没想到我竟然有幸耳闻,真是生平的一件快事。 苏代知道这一曲歌词乃是师父平常所作,此刻不禁感慨起来,当今世上也只有师父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玉娥这样的绝世女子。只是可惜命运弄人,如今竟让他们天各一方,看来我只好逆天而行,要加快行程,才能让他们一对璧人早日团聚。 “噼啪!”苏代挥动了一下皮鞭,两匹马这才从歌声的余韵中惊醒,迈开四蹄奔腾起来。与此同时,那马车车厢的顶上“呼啦”一声,飞起了许多鸟雀,转眼间没入了道路旁的树林间。 苏代心中不禁一乐,我这未来的师娘可真是奇人了,唱一首歌竟然连马儿和飞鸟都听得入了迷,看来它们也知道这歌声的美妙啊! “廉芯,你老实告诉我,玉娥她一个人跑去哪里了?”尸佼询问着。 “老先生,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午后的时候,小姐只说她要沐浴,让我备好了热水,本来平日都会让我在旁边伺候,可她今天却要一个人。我就只好关上门,出去到厨房做了些吃的,想等小姐沐浴完了之后,就能让她吃的。可当我回到屋子的时候,就看见张宽宏倒在小姐沐浴的木桶旁边,而小姐已经不在房中了。” “师父,廉芯姑娘说的没错,弟子也是听见师妹的房间有异动,这才闯进去的,谁知道里面是白茫茫的一片,让弟子看不清状况,这才被人偷袭了。不过以弟子的感觉,那偷袭的人绝对不是师妹,她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劲力,只一下就能将弟子打晕的。” 张宽宏抚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呲牙咧嘴地说着,“以弟子之见,这个袭击我的人,定然与师妹的失踪有关系。” “废话!为师当然知道有关系,现在主要就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清或者是知道这个人是谁?”尸佼焦急地问,只见廉芯和张宽宏都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他心里顿时凉了下来。 “鞅,以我的判断,这丫头定然是对那位平常先生上了心,你快派人快马加鞭向齐国的方向追击,或许能够截住她。” 公孙鞅微微地一笑,上前搀扶住有些颤抖的尸佼,“老师,您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我们在才士论政那日既然已经答应了将玉娥许配给平常先生,如今这事就此让它过去好了,这样您在天下学士心里,就更让人钦佩了。” 尸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师父,公孙师兄看来还是很尊敬您的。”张宽宏笑着说。 “你懂得什么,他这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而已,今天若不是看在我的这张老脸,你们两个说不定就得被抓进他的大牢里去受刑了。至于玉娥这丫头,我只乞求她能够平安了。”尸佼叹了一口气,眼里噙着些许泪花。 “老先生,刚刚公孙鞅大人不是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么?难道他会暗中对小姐不利么?”廉芯听了尸佼的话,心下有些担心,不由地试探着问。 尸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在我看起来,你们两个都太单纯,一个想帮着玉娥逃出去,可又无能为力;一个却又老实的厉害,说话从来不动脑子。你们也不想一想,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公孙鞅他能看不出来么?这事情恐怕是过去了,以他的做法,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会儿去截杀玉娥的人,恐怕也快追上了。” “啊!”廉芯一声惊呼,张宽宏的脸色有些震惊,尸佼微微一笑,“为师的这些话只说给你们两个人听,你们也就把它们忘在心里就好,若是散播出去了,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夏日多雷雨,方才还是晴朗的天,这时候就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了。不一会儿功夫,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两匹已经跑得疲惫的马在雨中喘着粗气,原本实在好走的道路,此刻也成了烂泥滩。车辙压上去立刻就陷了下去,马车越走越发的沉重,也越来越慢。 苏代的全身早被淋湿了,他见马车越来越慢,没办法只好跳下车去,跑到两匹马的前面,用手拽着绳索引导着马车在大雨中前行。 “苏代先生,这雨下的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等天晴了再走。”玉娥在马车上喊着说。 “玉……玉娥小姐,我们这才……才出了栎阳城不……不过几十里地,还不……不算安全。依我……我看至少在……在走出秦……秦国之前,不能够太……太大意了。”苏代也喊着说。 “可是苏代先生,这样的大雨天,马车容易陷在泥地里,我们就是想快点,也没有办法,再说马车在这大路上,若是有追来的人,很容易被发现。如此我们与其这大路上耽误时间,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你说是不是?” 苏代在雨中听了,知道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乱,没有细想这些。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呵呵地说着,“还是玉……玉娥小姐想……想得周全,我被这大……大雨一淋,差……差点误了大事。” 玉娥在车厢的暗影里微微一笑,不由地让雨中的苏代楞了一愣,他连忙转过身来,一边拽着马匹牵引着马车在雨中缓缓前行,一边大声说,“玉娥小姐,我……我有件事想……想拜托你,不知道您……您能否答应?” 玉娥到底是个聪明的女人,方才她在马车上看到了苏代的表情,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苏代先生,你不用担心,等我们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就换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 苏代听了这话,在雨中喊了一声,“好……好吧!那我要加……加快脚步赶……赶路了,马车在泥……泥泞当中会有些不……不稳,玉娥小姐可要坐……坐稳了。” 大雨中的天色越来越暗,狂风刮得大树都摇晃颤动起来,闪电的影子从天空撕裂到地面,这一切都让人瞧得心里直发毛,只听雷声轰鸣之中,又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急促而密集,点击着人的心弦。 忽而,一道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天际,那刹那间的光亮中,只见数十个黑衣人正快马加鞭地在赶路。看他们如此匆忙的样子,似乎在追击着什么人,又像是在拼命地奔逃之中。 “妈的,这么大的暴风雨,我们也要出来做事,这日子真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这些墨者何时成了这样,变得如此窝囊……?” 一个黑衣人使劲甩着马鞭叫骂着,他骑在疾驰的马背上,还要张开嘴说话,冷不妨狂风将大片的雨水灌进他的喉咙,不由地呛得他不住地咳嗽。 ------------ 十六章 墨者之心【1】 那黑衣人被呛得在马背上不住地咳嗽,又一阵猛烈的狂风刮过来,他没有抓稳缰绳,顿时被狂风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就见他人在半空无所凭寄的时候,忽见眼前一团乌云般的东西闪过,他情急之下伸手一抓,这才发现那是狂奔中随风飘起来的马尾。 黑衣人抓着马尾用力一带,又跃上了马背,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后的几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替他捏了一把汗的同时,又不禁赞叹起黑衣人的敏捷身手。 那黑衣人自己也在心里喊叫了一声“好险”,的确是好险,他方才要是摔下马背,后面也都是狂奔的人马,就是不摔个好歹,也会被踩踏得不成人样。总算他功夫了得,又及时抓住了马尾巴,这才险险地救了自己一命。 “徐芳,你怎么了?咱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你就少发些牢骚,抓紧时间赶路吧!”一个黑衣人在马上别过头来说,他的双眼很亮,暗暗的天色当中,让人瞧着有些异样的感觉。 “老师!怎么是你?”徐芳在马上心惊了一下,暗暗嘀咕,这些人怎么连自己的老师腹朜先生都指派了出来,这样的风雨天气,真是让人心里窝火。 “老师,我没事的!”徐芳连忙低头喊了一声。 “没事就快些赶路,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在等着我们,我们可千万不要误了大事才好。”腹朜的头微微地倾斜着,避着狂风大喊了一声,他似乎知道这事情不仅是徐芳,其他众人心里都有些不情愿,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憋屈,他这一声喊叫是提醒徐芳,也是唤醒众人,更是排解自己心中的烦闷。 腹朜的话很有效果,众黑衣人听了,都振作精神,加紧马鞭在已经暗淡下来的天色和风雨中狂奔。 徐芳知道他这个老师很受大家尊重,这不仅仅因为腹朜是曾经跟随过墨翟老先生的亲传弟子,还因为他是真正的秦墨开创者,除了自己这个徒弟之外,其他的黑衣人,还有整个秦国的墨者,十有八九都是跟着腹朜加入墨家的。 腹朜也在肚子里叹息,想当初自己离开师尊墨翟老先生,只身一人前往秦国传播墨家学说,经过数年的努力,总算是有所建树,秦国的墨者渐渐多了起来,最兴盛的时候,足有千人众,以至于秦国的君候都侧目相待。 腹朜只觉得师尊墨翟故去的太早,这使得墨学失去了能够凝聚众人的灵魂,天下的墨者们也像这乱世和分裂的各国一样,纷纷自我为尊各成一派。 这次好不容易遇见了师尊墨翟的长子墨功成,本以为能够和他一起振兴墨学,谁知他却成了秦国左庶长大人公孙鞅的上宾,如今还为了公孙鞅的事务,指派自己和一众墨者快马加鞭地去阻截一个弱女子。 墨功成以墨家巨子自居,而且身边又带着数位墨学的前辈,身为墨者的腹朜心中固然有些不平,却也只能奉命行事。 已经是夜里了,马车还缓缓地行驶在泥泞之中,好在方才的暴风雨只下了半个时辰就慢慢地云消雾散。此刻一弯浅浅的新月挂在东天,于残存的云际间穿行,时隐时现。 夜色有些朦胧,繁星黯然点缀着天空,阵阵冷风拂过,树上的积水落下,击打在泥地里或积水中,噼噼啪啪,滴滴答答,一片寂静的声音。 玉娥坐在马车上,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看着暗夜中的前方,那里有正牵引着马匹的苏代,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喘息声和周围的寂静,忽而心下一紧。 “苏代先生,我好像听见身后的道路上,有马匹奔跑的声音,或许是在追击我们的人,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避一避?” 苏代听了玉娥的话,心里也是一惊,可他停下脚步,扭头朝后面道路的方向侧耳细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和丝毫的马蹄声。 “玉娥姑娘,你……你是不是听错了,后面根本就没……没有什么声……声音。” “苏代先生,你不知道的,我的耳朵对声音很敏感,能够听见很远地方的细微声响,我能听得见马车后面是有阵阵的马蹄声传来,而且以我的判断,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地了。” 苏代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惊讶,也不禁更加钦佩这女子了。 这时候只听玉娥有些着急地说,“现在就算是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以他们的脚程,不到片刻就能追上我们。” “那……那该如何是好?要……要不就这样,我从马……马车上解下一……一匹马来,玉……玉娥姑娘你骑……骑着先走,由我留……留下来阻……阻挡他们一阵,这……这样你就有机……机会逃脱了。” 玉娥看了看他,说,“这样你不是就很危险了?” 苏代一边解着马的绳索,一边笑了笑说,“玉……玉娥小姐不用担……担心,以我……我的武功,自……自保是没有问……问题的,我只是抵……抵挡他们一阵,就算敌……敌不过他们,逃……逃走的功夫还……还是可以的。再……再说了,他们的目……目标是你,我应……应该不会有……有什么危险。” 玉娥到底是聪明女子,在心里稍稍一琢磨,觉得苏代说得很有道理,她将行李卷好了,系在腰间。至于那副画,则贴身放在里面的衣服里。 玉娥上了马,抓紧了缰绳,她知道时间紧迫,只说了句,“苏代先生,我会在前面路上留下记号,你仔细看就能发现,到时候你就能找到我了。” 苏代看着她的马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不禁感叹起来,如此女子果然非同一般,我要是日后也能像师父一样遇上这么一位红颜,那可真是此生无憾了。 他将剩下的一匹马在马车上套好,牵引着马车横在那道路的中央,一匹马加上一辆马车的长度,正好将那道路堵得死死的。 果然,当苏代怀抱着铜剑,爬上马车车厢顶上坐好的时候,他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心中不禁赞叹玉娥真是个奇女子,耳力竟然是如此的好。 腹朜带领着众黑衣墨者在暗夜中疾行,他眼力甚好,远远地就看见半里之外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横在道路中间。 “大家小心了,前面有埋伏!” 腹朜扯着嗓子提醒了一下众人,说话的功夫,等到快马再往前奔驰了一段距离,他终于看清那是一辆横在路中间的车马,马车顶上还坐了个人,抱着一把铜剑,意兴悠然地望着刚刚放晴了的夜空,似乎在欣赏那满天的点点繁星。 众黑衣墨者快马奔到那马车的近前停了下来,他们一字并列在道路上排开,足足排了三列。苏代细细地在心里数了数,一列是八人,三列就是二十四人,不禁佩服起公孙鞅来,他可真是厉害,抓一个女人,竟然动用了这么多人马。 腹朜拍马上前,双手抱拳说,“这位朋友,还请让开道路,让我们过去,秦墨上下感激不尽。”他说的很诚恳,“秦墨”二字也向对方亮明了身份,表明自己是秦国的墨者。 其时自墨翟离世之后,天下的墨者都分崩离析,各国的墨者都拥护一位德高望重者作为巨子,相互之间也像各国之间一样,互有争斗和交往。而天下的墨者当中,势力较大的有南方的楚墨,东方的齐墨,以及西方的秦墨。 苏代听了马上人的话,心下不由地一惊,他们是秦国的墨者么?可又怎会在这暗夜之中出现在这里呢? “在下乃是大……大周洛阳的苏代,早就听说墨……墨者个个都……都是响当当……当当的英雄,不知今日各……各位这般匆忙赶赶路,是为了做……做什么事?难道是听……听说齐国新君即……即位,天下各国有……有意乘机征伐,各……各位要赶着去阻……阻止争战么?” “原来是洛阳的苏代先生,我们曾在春秋别苑的才士论政集会上见过的,我记得你不是拜在了那位平常先生的门下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众墨者中有人说话。 苏代看了一眼,只觉这人的确是在才士论政的时候见过,还记得他似乎姓邓,名沐阳。 “原来是沐……沐阳兄,你……你们这么多墨……墨者,急匆匆的不……不知是去做……做什么大事?”苏代语气十分客气,又暗加讥讽,他心想要是你们这帮墨者真是为了抓一个女子而兴师动众,到时候我会将这样的事迹传扬天下,让世人都看看秦墨的所作所为。 苏代的话说得结结巴巴,可腹朜还是听出了语气中别样的味道,他示意邓沐阳不要说话,自己则朗声哈哈一笑,拱手说,“我等墨者行事,自然是急公好义,如今匆忙赶路,实在是受人重托,还请先生能够让开一条道路,让我们继续赶路。” “若真是急……急公好义的墨……墨者,在下自……自然会让开一条道路,可……可是若只为了去抓……抓一个弱……弱女子,那么各……各位大……大义凌然的墨……墨者,可是要从在……在下的身上跨过去才行。” 苏代缓缓站起身来,高高站在马车之上,手握铜剑傲然挺立,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冷风吹拂着他身上已经半干的衣衫,呼呼地有些作响。 ------------ 十六章 墨者之心【2】 众黑衣墨都清楚此次而来的任务,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面前拦路的苏代也知道这事情,大家都不由地相互看了看,又都不约而同地望着腹朜,毕竟他是这些墨者之中辈分最高的。 “苏代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此事,那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不错我们这些墨者正是为了追寻那个女子而来。至于先生能在此处拦住我等的去路,想来那位将这女子从栎阳城中掳走的人,便是阁下了吧?” 腹朜朗声说着,声音震荡着周围,那些树上的积雨,在一刹那间就哗哗落下,苏代全身也像被人推了几下似得晃了晃。众墨者的耳膜都有些酥麻,可他们知道腹朜这一举动是想先声夺人,让对方知难而退。 “哈哈哈……哈哈哈!”苏代手扶着剑,站在车顶上大笑起来,好半天才强忍住笑意说,“没想到我……我洛阳苏代如……如今在你们这些墨……墨者口中,竟……竟然成了劫掳女……女子的盗匪了,真……真是可笑之……之极,愚……愚蠢之极!” 苏代说话结巴,可那语气却很是连贯,说到了可笑之极,愚蠢之极的时候,更是抑扬顿挫,让人听了格外刺耳。 “苏代先生,你为何发笑,又说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咱们冤枉了你不成?咱们墨者向来做事分明,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其实要说起来,以你一人的力量,是阻挡不住我们这么多人前行的,可我们还是停下来,与你平等对话,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做为有失侠义,还请你多多思量,拓开道路,让我们过去。” 邓沐阳语气严正地说着,他说完看了看腹朜,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只是没想到腹朜用锐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这一番抢白之话十分不满。 “哈哈……哈哈……哈哈!”苏代笑得更夸张了,捂着肚子慢慢笑的蹲了下来,甚至有两道眼泪都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请问各位做……做事分明的墨……墨者?你们可知要……要追回的女子是……是谁么?”苏代突然间止住笑声,厉声喝问着。 “苏代先生,这个我们自然知道,那女子乃是尸佼先生的义女,名满栎阳城的玉娥姑娘!”腹朜小心地回答着。 苏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众人,又问,“诸位当……当中有人知……知道,也见……见证了在下拜在平……平常先生的门下。那你……你们可知道这玉……玉娥姑娘和在下的老……老师平常先生是……是什么关系?” 腹朜笑了笑,说,“这个但凡是栎阳城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尸佼先生将女儿当众许配给平常先生,让他三日后前来迎娶,这三日内老先生更是广发请帖,遍邀栎阳城的名士在女儿大婚之日前去观礼。只是可惜这位平常先生失了约,并未在第三日前来迎娶玉娥姑娘,使得尸佼先生只得被迫取消了婚礼。” “腹……腹朜先生看来也……也是在下老师婚……婚礼上的贵……贵宾了,若不是亲……亲身体会,怎么能……能够说得这么详……详细?” “我只是受邀前往观礼,并非什么贵宾。” “您……您都受邀前往了,可……可惜的是在……在下连受……受邀都算不上,而且还……还得为一件事烦……烦恼。” “苏代先生说笑了,不知你是为何事烦恼?难道是你师父平常先生失踪的事么?” “在下烦……烦恼的是并……并非老师的失踪,而是他……他早料到了齐国将有大……大事发生,若是不能……能够及时去阻止,恐怕各国又……又会发生一……一场大战,到那……那个时候就不知有……有多少无……无辜百姓因此而……而遭殃。因而在……在下的老师嘱……嘱托我这个弟子留下来,为他处……处理好玉……玉娥姑娘的事。” 众人见苏代说到了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歇了歇又继续说,“谁……谁知道那日,在下正……正要带齐礼……礼品去代……代替老师平常先生迎……迎接师母回来,可没……没想到尸佼老先生已……已经知道在下的老……老师前往齐国了,竟然就……就这样直接取消了婚……婚礼。” “就算尸佼老先生取消了婚礼,苏代先生你也可以等候你师父回来,再前去致歉提亲就是了,又何必做出这种劫掳之事?”腹朜不由地说了一句。 苏代微微地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说,“腹……腹朜先生此言差……差矣,在下并……并未做任何坏……坏事,那玉……玉娥姑娘算起来也……也是我的师母,我……我又如何敢有丝……丝毫的冒范。当日春……春秋别苑,玉娥姑……姑娘与我的老师相……相互有情,共……共生爱意,这……这可都是许多人亲……亲眼目睹过的事情,此事这位邓……邓沐阳先生也……也是知道的。” 腹朜听了这话,向邓沐阳看了一眼,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下他心里不知为何,开始觉得此事有不妥之处了。 只听苏代又说,“那玉……玉娥姑娘听说了在……在下的老师平常先生身在齐……齐国,就日……日夜思念,她听……听闻在下要前……前往齐国找寻老师平常先生,就请……请求我带着她一……一起走。在下本……本来不愿如此,可……可是一来她……她算是在下的师……师母,二来她……她又对在……在下的老师如此情……情深,试问诸……诸位,在下又如……如何能够拒绝呢?” “苏代先生,依照你的话说来,难道你并未劫掳这位玉娥姑娘么?”腹朜问。 苏代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正是如此,在……在下为何要说……说谎,再说了若……若是在下劫掳了玉……玉娥姑娘,又……又何必让她一人先……先走,而自……自己在此地拦……拦截诸位墨者先……先生呢?” 腹朜和众墨者们将这些话听到了此处,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些人被公孙鞅给欺骗了,而且也被那个以巨子自居的墨功成给陷害了,若不是被苏代拦着,或许他们就会做出不义之举,而使天下墨者从此蒙受屈辱。 腹朜想到了这些,心中不禁有些后怕,可他到底是追随过墨翟老先生的,处事也颇有自己的方式。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跟这些晚辈们出来,就是怕出现了意外的状况,而使他们陷入两难境地。 如今这些墨者的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往前追下去,并非义举自然不能去做;可要是退回了秦国,墨功成和公孙鞅那里又没法交代,究竟是进是退,的确让人难以决定。 腹朜看了看马车上的苏代,只见他仗剑而立,着实有一股凛凛的气势。 “苏代先生,你说的话不错,此事实在是我们没有弄清楚,才到了眼前的地步,可你也知道,我们墨者行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从栎阳城出发的时候,我等也都答应过别人,一定会将玉娥姑娘安全的带回去,如今我等既然弄清了一切,就自然不能继续追下去了。” 腹朜看了看众墨者一眼,接着说,“苏代先生,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墨者来说,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却没有去办,这就会使我们有负他人所托,从而失去了墨者的信义。所以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做的,我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武功也算是最好的,如今就由我来领教先生的武艺,若我技不如人败在先生手中,那我们自然会退回栎阳城;若是我侥幸胜了先生一招半式,那就请先生跟我们回栎阳城向托付我们的人说明一切,如此我等也不至于失信于人了,不知先生觉得此事如何?” 苏代听了这些话,心想看来此事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只要他们不再继续追截玉娥姑娘,我就放心了。至于我如果真的过不了这一关的话,看来只有回栎阳城了,有这些墨者陪同,再加上老师平常先生的名望,凉那公孙鞅也不至于伤害我。 “腹朜先……先生,墨者行事果……果然光明磊落,让在……在下也心中钦佩,在下同……同意你说的话,其实在下也……也不愿看到你……你们背负的太……太多,只好舍……舍弃一切,与先生决……决斗一场,生……生死各安天命,胜……胜负就看本事了。” 腹朜双手向两边挥了挥,那些黑衣墨者就散了开来,骑着马在那道路中间围出一片圆形的场地来。 腹朜跳下马来,走到场地中央,向众位墨者看了一眼,说,“今日我腹朜与这位苏代先生在此一决高下,就像他方才说的那样,生死各安天命,胜负就看本事,若我胜了他自然跟我们回去,若我败了或者被他所杀,你等应当记得身为墨者应该有怎样的心怀,切不可为难他。” “墨者之心,信义为本,仁者天下,兼相爱,轻生死,守承诺!”众墨者齐声叫道。 “好!”腹朜大喊了一声。 “好!”苏代也大喊了一声,他从马车上跃下,缓缓地走到场地中央,与腹朜相对而站立,两个人相距不过丈余。 ------------ 十六章 墨者之心【3】 暴风雨后的夜空如墨如漆,漫天繁星点缀其上,就好像一张巨大的,嵌满宝石的黑色斗篷。斗篷笼罩着大地,一片寂静的颜色,斗篷中的风没有丝毫温度,带着丝丝的凉意,吹拂着众人的衣带和发梢,惧寒的人若是在这样的夜色中,或许会禁不住打上几个冷战。 苏代与腹朜二人在一众墨者人马的围观下相对站立着,两个人此刻才不由地借着那眉黛似的一弯月光,去细细打量着彼此。 腹朜目光烁烁,额头宽泛,须发有些花白,已近半百的年纪。 苏代眉眼分明,面色白皙,束发乌黑发亮,正当锦绣的年华。 “苏代先生,请了!” “腹朜先……先生,请指教!” 苏代口中的“教”字还为落定,他就已经先动手了,手中铜剑在身前挥舞出一朵剑花,眼瞧着腹朜立足未动,一剑疾刺过去,直指对方眉心要害。 他这一剑十分迅速,腹朜眨眼的功夫,铜剑的剑尖已经刺到眼前,但见上面寒光点点,可知锋利异常。 苏代这一剑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并非真的要直刺对方,眼见自己剑尖将要触及腹朜时,他立即回撤变招。哪知道便在那一刹那间,对方双指忽然朝铜剑的剑刃上袭来,似乎想夹住铜剑。 苏代急忙扭转铜剑,左右轻挥,使那双指无从下手。腹朜也变的快,立即换指为掌,顺着铜剑挥舞的方向,一掌击打在扁平的剑身上。 苏代虎口剧烈的一震,险些铜剑脱手,他忙后跃一步,剑身划圆层层叠叠,护住周身。腹朜并不乘机追袭,任然站在原地,就如从未动过一般。 这一番交手不过几个回合,苏代心下已然知道对方功力高过自己数倍,若想取胜怕是很难了。只是他知道,大丈夫行事,纵使再难,也要尽力为之。 苏代不等腹朜喘息,变换剑招,又迅速攻上,他游历过多国,内劲不高,却记性极好,每每看人决斗,总会将双方的招数一一记在心里,等到自己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琢磨,练习。 腹朜本想尽快解决战斗,在一开始他其实就能一招制服对方,只因见苏代年纪轻轻,知道他缺乏历练,却也不忍让他输的太难看,挫伤了年轻人的锐气,因而就想试试面前的这个人,究竟实力如何。 众墨者也大都是武学的行家,只几个回合就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实力差距,他们也猜到了腹朜的用心,便都默不作声地看着。 苏代的剑招杂乱非常,这都是他从小到现在记忆的功劳,一剑挥洒出去,还未使完全,新的一剑又立即变换出来,层出不穷,连绵不断。 腹朜就见那铜剑的剑影在自己身前飞舞,森森的寒光笼罩着自己,他的双掌也不得不挥舞起来,左右出击,在全身上下形成一团气劲,防止利剑的刺击。 腹朜心中很是惊喜,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肚子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剑招,两个人来来回回已经近百招上下,可那些剑招似乎没有出现重复的。 众墨者也都十分惊讶,他们看着那些招式,在心里琢磨着,这一招似乎是赵国的普通剑术,这一招又好像是齐国的儒生剑法,这一招应该是韩国游侠左道的快意剑法。 腹朜本想着给年轻人些许机会,可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会有如此广博的准备,一时间自己不仅无法进招攻击,还被苏代的剑法逼迫得险像连连,退了又退。他深知再这样下去,或许会被年轻人带到了沟里,忙在心中琢磨如何破解之法。 “哗啦!”腹朜的衣袖被剑刃沾到,锋利的剑锋立时就咬下一片黑布。众墨者心中大惊,苏代满是欢喜,精神为之一振,手中的铜剑挥舞的更加欢实了。 腹朜被逼迫得又后退了三步,他苦笑着停了下来,双掌运足劲力,瞧准了那铜剑的来势,一个侧身闪过苏代的一刺,双手迅速合掌,将剑身用劲夹在了掌心。 苏代心里一急,用劲将剑抽回,只可惜对方劲力太大,自己使了半天的劲,硬是未动分毫。 众墨者就见场中的两个人,一个双掌合十,夹紧了剑身,一个双手握剑,用力回撤,互相较着劲,两不相让。 腹朜到底是年长,经验和智谋比苏代高出不少,他见两个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不得不使了个巧。 苏代用力回撤的时候,突然手中的剑上一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就在此时腹朜的双掌顺着剑身攻到了身前。 “啪!啪!”两声,苏代中了两掌,却没有丝毫感觉,他看了看腹朜,只见对方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知道这是对方不忍心伤害自己,心下不由地对眼前的这些墨者佩服了几分。 “多……多谢先生手下留情,这一战是……是先生胜了,在……在下跟你们回去!” “苏代先生,在下很欣赏你的剑法,刚才要不是讨巧,今天看来要胜过你,还得费好大一番功夫。”腹朜微笑着说,的确刚才的那一下,在众墨者眼里也觉得有些讨巧,可这毕竟是决斗而不是游戏,输了就是输了,你只能怨自己不那么聪明,而不能说别人赖皮。 “在……在下技不如人,愿赌服……服输,先生的武……武功和内力都高……高过在下许多,其……其实在下知道,是先……先生一开始就……就让着在下,否则在下早……早就惨败了。” 苏代笑了笑,“墨……墨者武功,天下闻……闻名,剑……剑法,刀法,掌法,拳……拳法,都各有千……千秋,今日只……只是见识了些……些许皮毛,就感觉收……收获良多,真是多……多谢腹朜先生指……指点了。” 腹朜摇了摇头,“多谢就不必了,我也见识了你的剑法,层出不穷的招数,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广博,也如此聪明,这么多各国各派的剑术,让你容纳到了一起,而且还能够这样挥洒出来,实在让我们这些墨者都开了眼界。” 苏代愿赌服输,只得跟着众墨者回栎阳城,他担心玉娥一个人前往齐国,必定路途艰难。可这担心并起不了作用,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路上他与众墨者缓缓而行,说了许多话,这才知道二十四位墨者之中,不乏名家。有一个叫徐芳的,竟然是义士之后,其父为楚国墨者徐弱。 只听徐芳说,“我父亲徐弱乃是楚墨巨子孟胜的弟子,那孟胜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太师傅了。我这个太师傅在楚国时,深受楚国阳城君的赏识和敬重,授他以兵符令箭,嘱托他守护其封地,更加待他如亲人兄弟。 谁知楚国悼王突然离世,主持楚国变法的名将吴起遭到众大臣的痛恨,他们趁机想要将其诛杀,阳城君也参与其中。谁料到吴起竟然趴在了楚悼王的遗体上,众大臣的箭虽然射杀了吴起,却也毁坏了楚悼王的尸身。 楚悼王的儿子即位,也就是楚肃王,依照楚国的法令,毁坏王尸是大罪,要诛连三族。阳城君得到消息后,逃往别国,留下了我太师傅孟胜和众墨者代其守城。 后来,楚肃王收回了阳城君的封地,太师傅孟胜顿觉有负于阳城君的托付,认为只有以死来报答阳城君的知遇之恩。我父亲曾劝说太师傅孟胜,他认为如今事情已经这样,就算是一死,对阳城君来说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楚墨损失惨重,甚至会让楚墨从此灭绝。 我那太师傅却说阳城君对待我们墨者犹如兄弟亲人,而且礼遇有加,如今他的封地被夺,我们如果不能一死来报答,那么天下人就会怀疑墨者之心,墨者的大义。而且太师傅早做了打算,他已经派了三个人去到齐国,将自己的巨子之位传于田襄子。 我父亲听了太师傅的话,先行慷慨赴死,太师傅随后就带着其他的近一百八十多位墨者一同赴死。 而那三个去齐国传巨子之位给田襄子的人,也赶了回来一齐赴死,据说齐国田襄子继任为巨子之后,第一个命令便是让这三人留下,可他们还是从容赴死。” 其实苏代听说过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觉得这些墨者有些死板,如今听徐芳亲口说出来时,他看见这二十四位墨者的眼中满是崇敬和激动的表情,他才知道那并不能说成死板,而是深入墨者骨髓的一种精神,或许正如他们方才的话中说的那样。 “墨者之心,信义为本,仁者天下,兼相爱,轻生死,守承诺。” ------------ 十七章 余音绕梁【1】 平常决定了要前往齐国,他和两个墨家姑娘一起离开了炎黄盟,一路上结伴而行,倒也自在逍遥。 扁鹊神医秦越人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可又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回齐国,只得暂时在炎黄盟栖身,他想等自己的医书著成,再去考虑其它。炎黄盟盟主孟祥开本来很想留下平常,可知道他心意已定,强留也无济于事,只得叹息了一声,准备了许多东西并马匹,给三个人路上吃用。 平常这一路过来,路经周都洛阳,只觉这座所谓的王都已然陈旧,城墙上到处是斑斑的青苔和丛生的杂草,更有些地方竟然年久失修,而塌陷损毁,变得坑坑洼洼。 洛阳城中也人口凋零,一路逛过去,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人影。平常倒有幸见识了周王的仪容,百十号人马簇拥着这位天下之主的人物,在零散的路人欢呼中走过,显出了几分悲凉和沧桑来。 平常知道这位天下的皇者是周显王,名姬扁,他远远地站在路边,打量着这位体态丰腴的帝王。 周显王姬扁如今已经在位十三年了,或许初即位的时候,他还有过励精图治的打算,然而十三年来,他的那点雄心壮志,早在岁月的消磨中,丧失殆尽。他只能看着大周的百姓一年比一年贫穷,王畿之地一年比一年荒芜,赋税和钱粮一年比一年少。 看着这一切,姬扁也曾经着急过,可日子这么一天天的下来,他觉得还不错,毕竟如今还是大周的天下,自己还是大周的天子。那么多诸侯国每年的贡赋也够自己荣华富贵一生了,至于以后的事,他不愿去操心,也不想去操心。 天子的车马的确不错,就是旧了些,那拉车的六匹马也老了许多,不过毛色还是一样的,如今这个年头,还能有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 平常可以看见,周显王姬扁倒是很安于现状,他也能够理解这位君王,在如今的乱世,稍微大一些的诸侯国对于周王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他们只要口头上,名义上承认自己是天下的王,每年能够多多少少进贡一些东西,就足够了。 平常在读史书的时候,一直觉得东周五百多年中,传了二十五位君主,为何就没有出来一个中兴的王者。如今看到了周显王的样子,他明白了一切,毕竟东周以来诸侯争霸,王室越来越衰微,就算某一位周王立志改革,可周围虎视眈眈的大诸侯们又岂会放任你强大起来呢? 自春秋时的齐桓公尊王攘夷称霸中原以来,各诸侯国纷纷效仿,期望能够称霸天下,晋文公的践土之盟,楚庄王问鼎中原,这都说明了东周岌岌可危。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周王,如何还有心劲去中兴,能够保住自己的王者地位,就这样荣华富贵的过一生,对他们来说或许就足够了。 这一日,平常和墨菲儿,墨小狐三个人经过长途跋涉,总算来到了中原第一大都城,魏国国都大梁城外。 平常在马上正和两个姑娘说话,一抬眼就看见远方天地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块占地广袤的城,那城十分的高大浑厚,让人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地就赞叹了一声,似乎历史的厚重感就在那壮阔的城墙中。 “大哥哥,你快看大梁城就要到了!”墨小狐还是那样欢快,她兴奋地叫了一声。墨菲儿看了看平常,见他眼中也散发着快乐的光彩,使她不禁也笑着说,“平常大哥,这大梁城可是中原第一大都市,此行必定让你获益良多,增长许多见闻。” 墨菲儿自从那一夜与平常的缠绵之后,越来越柔顺了,一路上她听了平常的说话,知道他学识很好,也很有见地,只是似乎在山里面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外界的很多事物,他都不是很清楚。 她也看得出来,平常一路上十分好学,书卷时常都不离手,也不会像有些人那样,纵使不知道也装明白装懂,平常很真实,有什么不会的或者看不懂的文字,就向两位姑娘请教,要不就问过路的路人,就算那人只是个农夫乞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墨菲儿看到这一切,心里充满了甜蜜,她明白一个这样的男人,一定会是个好男人。 平常听了两个女子的话,点着头笑了笑说,“经过了这么多天,我们总算来到了大梁城,这一路上奔波劳累,也辛苦了你们姐妹两个,待会我们进城之后,找一家大一些的旅店住着,你们也都沐浴一下,洗一洗身上的风尘。” 三个人说着话,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平常看看那护城河十分宽阔,足有百十米宽,碧绿澄澈的河水,犹如玉带沿着长方形的城墙绕大梁城一周,河水两边种植了一些低矮的植被,似乎是用来美化之用。 平常心里清楚,大梁城所处的位置正是中原腹地,地势都相对平缓开阔,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屏障。作为一国的国都来说,开挖护城河,至少可以起到一些防卫的作用。 进了大梁城,平常才算是真正见识了古代都市的繁华,此时的魏国,在各诸侯国之中,算是最强大的国家了,其国都自然非同一般。单是街市上接踵不绝的人流,就比栎阳城密集的多,尤其到了旅店成片的一条街道上,一路走过可以听见操着各种口音的人在这里交谈,在这里结识,或者从这里出发,再前往各国去。 平常他们在一家名叫“雍”的旅店里住下,原来这店主就姓雍,操着一口的西北腔调,不用问就知道是秦国人了。平常也用陕西话和他交谈,店主立即变得亲切了许多,嘱咐伙计收拾了一间宽敞干净的上房出来,给他们三个人住。 很多天来的朝夕相处,再加上与墨菲儿的亲密关系,平常和两个墨家姑娘已经没有了拘束,这一路过来,三个人常常是共用一间房子。 不过这到底是在旅途中,他们也只是在一间房子里居住,从来都是两个姑娘睡床,而平常则将书案拼起来,铺上背包里从现代带过去的防潮垫,也很舒服地睡上一觉。 若是遇到了在野外露宿的时候,背包里的简易帐篷就搭设了起来,三个人无论刮风下雨,都能够休息的很不错。两个墨家姑娘也渐渐习惯了平常背包里的新奇玩意儿,她们在平常的口中得到的解释是,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制作的。 如今进了那上房之中,只见果然明亮宽敞,平常觉得如果放到现在应该是个豪华套房了,除了没有卫生间之外,里面有两个进深的卧房,还有一间书房和一个会客厅。 两位墨家姑娘进了房子后,就和平常商量了一下,她们知道大梁城里人多眼杂,怕被墨家的某个人给认出来了,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在沐浴过之后,在平常的建议之下,换上了男儿装,并把长长的乌发束了起来。 从房里来到会客厅的两个墨家姑娘让平常眼前一亮,重新装扮之后,这男子的装束穿在两个姑娘身上,使得她们子多了些妩媚的英气,十分的可爱,清秀。 经过这沐浴,梳洗,休息这一番事物的耽误,等到三个人准备一齐出门到街上逛一逛时,天色已经是夜晚了。好在大梁城并不像栎阳城那样实行宵禁,夜市的热闹也不比白天差。 那街道两旁的店铺栉比鳞次,在夜晚的灯火之下,格外的美妙。平常看看此事的夜市还有灯火,虽说比不上现代都市的万分之一,却也别有味道。那朦胧的昏黄,那寂静中的喧闹,那来来往往的人,都给人心里极舒适,极温暖的感觉。 平常看着这一切,内心也不知是怎么了,莫名的感动,他的双眼似乎有些湿润,有些模糊。而两个墨家姑娘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一路逛过来,左看右看,似乎对一切都很新奇,可都只是看看,并无意购买。 平常跟着她们逛啊逛,走了好久好久,他脸上微笑着,心里由衷地感叹,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有个战友利用休假的时间去陪女朋友,回到部队直喊累,说是外出一天,其实是陪女朋友逛了一天的街,而且一天逛下来,几乎什么都没有买,只是不停的看啊看,转完了一家店铺,又转第二家,就这样一天下来,才不过转了几座大型商场,可是这简直比十公里负重越野都累。 平常那个时候听了只是傻傻地笑了笑,如今也算是明白了战友的心情,看来这古代女子和现代的女子在逛街这一点上都差不多,喜欢转啊转,看啊看。 不过平常心里倒不觉得怎么累,毕竟自己是陪着两个美女逛街,而且也一路逛着,一路学习到很多古人的对话方式和各地方言。 大梁城也不愧是中原的第一大城,史书上所说的中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确在这里各个诸侯国的人都能在这里见到,各诸侯国的物品也能在这里买到。做生意的,旅行的,来此寻求事业前途的等等的人和事读汇聚在这里。 三个人直玩到近午夜时分,方回到了叫“雍”的旅店中,执事的伙计看了看他们,笑嘻嘻地将他们送上了楼。 “几位贵客,你们真是来的不巧,要是再赶早一天,就能有幸在咱们店里听见那好听的曲子了。”伙计一边拎着灯火带他们回房,一边笑着说。 “哦?是什么好听的曲子?”平常不禁问道。 ------------ 十七章 余音绕梁【2】 那执事的伙计赞叹了一声说,“你们有所不知,就在前几日,咱们掌柜的从外面带进来一位姑娘,那可真是美丽极了的人。掌柜的说姑娘叫韩娥,一个人从秦国千里迢迢而来,打算前往齐国去寻找夫君,可是走到咱们这里的时候,身上没了盘缠。还好碰见了我们掌柜的,他们似乎是认识的,掌柜的原本打算给这姑娘盘缠的,谁知她死活不要,只请掌柜的让她在咱们店里唱曲儿筹钱。” 那伙计开了房门,等着平常三个人都进了屋子,这才继续说,“你们当真是不知道,那姑娘唱的曲子要多好听,就有多好听,才只半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梁城的人都知道了,人们纷纷涌进咱们店里来听曲,但凡是听过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好听的声音。” “小二哥,那好听的歌曲,我们走南闯北也听过,可从来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那个姑娘可还在大梁城里?我们倒真的想见识见识。”墨菲儿笑着说。 那伙计也笑了笑说,“三位客官,你们可不知道,那姑娘在我们店里就唱了三天,那三天是我们小店有史以来生意最好的时候,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客满了,第二天的时候大堂里都挤满了人,到了第三天就连大门外,窗户口也都围着人。 要说这么多人,一定是吵吵闹闹,喧哗不停的,可奇怪的是所有人来了之后,都是静静地等待着,那姑娘每次一出来,众人也都只是在肚子里暗暗赞叹,毕竟就算她戴着面纱,可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她那举世无双的美貌。” 墨小狐听这伙计不停地赞叹那女子的美貌,不禁笑着问,“小二哥,我们今天来住店的时候,你老是朝我们姐妹两个看啊看,是不是我们也很美?那我们和那姑娘相比,又如何呢?” 那伙计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踟蹰了半天,这才笑着说,“两位姐姐也都是美貌之极,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比较,那姑娘的美貌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之所以不停的看你们,是觉得有些地方,你们和那姑娘很相似,看着你们就能够想象着那个姑娘了。” 墨小狐噗嗤一笑,看了看那伙计说,“小二哥,你可真会说话,也不得罪我们,又夸赞了那位姑娘,说起来你也挺痴情的,就见了见那姑娘,就这么不停地想她么?” 那伙计嘿嘿一笑,说,“三位客官,其实并不是我痴情,而是那位姑娘实在长得太美,而且歌也唱得极好,但凡是见过或者听过她歌声的人,几乎个个都像我一样,而且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如此。” “小二哥,那女子的歌声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们可真想见识见识了。”平常笑着说,他心里却在想,“韩娥,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三位客官,我刚才说了,你们要是早来几天,就能一饱眼福,两耳享福了。那个姑娘在我们店里筹足了盘缠,就出发前往齐国了。” 平常,墨菲儿,墨小狐三个人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可惜。墨菲儿心里也有一些庆幸,对于这位韩娥,平常不清楚,也猜不出来究竟是谁,可她心里隐约觉得此人似乎和秦国的那位玉娥姑娘是同一人。 墨菲儿是听说过玉娥的,这是一个绝世的才女,其不仅琴艺妙绝,而且舞技也很非凡,但更让人惊叹的是她的歌喉,据说但凡是听过的人,没有不为之痴迷的。 这些都是墨菲儿从江湖人口中道听途说来的,饶是如此也能让她猜测到这位姑娘或许就是玉娥了。 看着那伙计走出了屋子,关上了房门,墨菲儿才看了看平常,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真是玉娥姑娘的话,她又怎么知道我会去齐国,而且又如何能够一个人从秦国走到这里?”平常心里有些许惊讶,也有些许动心地说。 墨菲儿便将平常受了重伤之后,自己潜回安居馆收拾他的东西,并在桌案上刻字留书的事说了出来。 “平常大哥,其实这事本该在你苏醒之后就告诉给你的,只是那时候我和妹妹一来想你能够留下来,二来见你没有问起,我就没有说出来。可如今那伙计口中的姑娘若真的是玉娥姐姐的话,那她对你的心和情意,都是我和妹妹没法比拟的,因而我不得不说出来,希望你能够早日见到她,使她少吃些苦头。” 墨菲儿缓缓地说,“我和妹妹都喜欢着你,只要你一切都好,每日里快乐开心,我们也就十分高兴了。”说完,看了看妹妹墨小狐,只见她正一副痴痴的样子瞧着平常,眼神中也尽是温情。 这些话一说出来,平常心里自然明白墨菲儿的话语,也清楚墨小狐的心意,他走过来一手拉住墨菲儿,一手拉着墨小狐,温柔地说,“你们姐妹两个不要多想什么,明白吗?如今对我来说,你们在我心里也同样的重要,只是可惜我平常只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这颗心再大,很多时候不能够兼顾的太多。” 平常说到这里,轻轻地在两个女子的脸颊上各亲了一口,心中不禁想着,“老天让我有幸来到这个时代,更让我这个从小没有感受到多少关爱,喜欢孤独的人,竟然在此获得了这么多的爱意和关心,这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刻意安排么?” 平常心里想着,“对于关心我和爱护我的人,我会加倍去回报,对我来说一个人一辈子,能够用心去爱一个人就足够了。可如今面对着三份同样真挚的爱意,任谁也无法在其中做出选择来。” 平常看了看两位墨家女子,呵呵笑着说,“我一直是个孤独的人,如今有了你们在我身边,我的心里总是温暖的,我不想说虚假的言语去哄你们开心,也不想你们为了我而受伤害。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并非低劣的小人,对我来说你们姐妹和玉娥姑娘都是很好的女子,能够喜欢我,对我这样深情厚谊,这是我的福气。现在你们就在我的面前,我不想去做出选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去用心疼爱你们每一个,去守护你们每一个。”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静静地听着,她们感觉平常此刻的手将两个人握得更紧了。 “菲儿,小狐,不是我平常太花心,也不是我贪心不足,而是我真的很矛盾。我说出了这些话,都是我心里的想法,我也很尊重你们姐妹的意见,不论你们提出怎样的要求,我都会郑重考虑的。”平常紧紧地将两个女子抱在怀里,缓缓地说着。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很平静,姐妹俩在平常的怀中彼此互看了一眼,就见墨菲儿微笑着说,“平常大哥,你不必烦恼这件事的,我们姐妹两个都知道你的心。这些天以来,我们也都认定了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关系。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确定那个姑娘是否就是玉娥姐姐,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我和小狐帮你一起去找寻。” 平常听了墨菲儿的话,心里先是有些诧异,以他的现代思维,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他没有想到这一对姐妹对于自己的决定丝毫不在意,而且似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平常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两个墨家女子,只觉她们此刻实在太大度,太美丽了,太让自己心里热乎了。他不由地将两个人抱得更紧,又分别在她们的额头狠狠地亲了一记。 这一夜三个人是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好在那床比较宽敞,能够让他左拥右抱。只是墨小狐没有墨菲儿睡觉那么踏实,她一晚上睡着了,滚过来又翻过去,一会儿用胳膊搂着平常,一会儿又把腿压在他的身上,更有意思的是这丫头偶尔还磨一磨牙齿,暗夜之中听着那“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有那么一丝渗人的味道。 平常一夜未睡,他看着身边躺着的两个女子,心里面温暖极了。他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曾经在马车里也有过这样的情形,那一次他没有像今天这样能够看着,可也在迷糊中感觉到了两个女子的点滴心意。 “如果能够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平常心里想着,的确此刻他的心里满是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平常就静静地起来,他给两个还在美梦中的女子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出了房门来到“雍”的大堂里。 刚走进大堂,平常就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这一大清早的,那大堂里就坐了满满当当的人。更加奇怪的是,那么多的人坐着,大堂里却寂静的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大堂里的人都是一副专注的模样,又都像是已经浑然忘我的状态,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着什么,或痴痴的表情,或木木的眼神,或呆呆样子,让人看着心惊。 “客官,您总算见识到了,我昨晚说得可没有夸张的言语,你瞧瞧这些人,都是在此听过那位姑娘歌声的,算起来今天已经是那位姑娘离开的第三天了,可这些人还是一大早安安静静地就过来了。” 店伙计的声音轻轻地在平常身后响起,他转身轻轻地笑着问,“既然那位姑娘都走了三天了,那这些人还在这里如此认真地侧着耳朵听什么?” 那店伙计轻轻地“嘘”了一声,“客官,您不要说话,像我们一样,就这样静静地细听一下,你会发现那姑娘的余音还留在这大堂中,它们就在那屋梁上绕啊绕。” “这不就是余音绕梁么!”平常心里惊讶了一声,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韩娥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了。 平常记得高中的时候,曾在成语字典里看到“余音绕梁”的解释,他此刻清楚地想起这个成语的解释是。 “形容歌声优美动听,给人留下美好难忘的印象。出自《列子?汤问》‘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 平常想起这个来,心中不由地更是心惊,如果这韩娥就是玉娥的话,那自己跨越了两千多年,竟然能遇见她,而且还与她有了婚约,更使她千里迢迢到齐国去找我,这一切的一切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我们之间无法比拟的缘份? ------------ 十七章 余音绕梁【3】 “雍”字客店的大堂里静悄悄的,平常也和众人一样,竖着耳朵细细地听了老半天,却丝毫没有听到任何绕梁的余音。他心里不禁想着,或许真的就如同那成语的解释一样,并非是有什么绕梁的余音,而是那歌曲留在所有人心里的美好感觉。 “雍”字客店的店主姓雍,单名一个华字。此时他正在柜台里一边烧着热水,一边看着众人着迷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平常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柜台旁小声问,“雍掌柜,这些人都是听了那韩娥姑娘的歌声才这样的,你是这店里的掌柜,也应该听了那歌曲儿,为何没有像他们一样。” 雍华看了看平常,“我和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那韩娥姑娘,我很早就认识了,而且她唱的歌我也听了很多了,已经听习惯了,不会像这些人着了魔一般。” 平常“哦”了一声,“雍掌柜,你早就认识这位韩娥姑娘么?难道是在秦国的时候认识的么?” 雍华摇了摇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有十一二岁,那时候正跟着她的爹爹一边周游列国,一边卖唱为生。我那时候还没有开设这雍字客店,而是一个行走的商贩,在各国之间倒卖一些物品。 有一回我前往韩国贩卖粮食的路上,遇见了他们父女俩,他们也正好要回韩国的故乡,我们就结伴而行过数十日。” 雍华缓缓道来,“其实要说起来,韩娥这丫头能有这么好的天赋去唱歌,都是由于他父亲的从小指点和培养。他父亲是个行走在各国之间的行游歌者,能够唱诵很多很多曲子,要知道他们是用这来糊口谋生的,那歌唱的功夫自然差不了。” 平常心里想,“韩娥的父亲是个行游歌者,或许也是个诗人,他在各国闯荡,一路上必定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也吸收了很多老百姓的民间调子,然后经过自己的加工和润色,再将其唱诵出来。 或许《诗经》里的那些风、雅、颂就是这么来的,都是很多个无名的民间行游歌者这样唱诵出来,然后在老百姓当中不断流传,渐渐地又被贵族阶层们所青睐,然后用文字逐步记录下来,最后在孔夫子及其弟子的整理和编撰下,成就了一部中华文化的经典之作。” “雍掌柜,你既然早就认识这位韩娥姑娘,那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还请您如实相告。”平常听了雍华的话,不由地问。 雍华将平常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我看你相貌堂堂,而且有与两个姑娘结伴而行,应该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恶人,有什么你就问吧。” “雍掌柜,我想你能听的出来,在下也是从秦国来到此地的。在秦国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叫玉娥的姑娘,曾有幸听过她的琴艺,也是美妙绝伦,而在下又听说她的歌声比琴艺更加美妙,只是可惜我从未听过。在昨夜的时候,我听闻这位韩娥姑娘是从秦国赶往齐国去寻找夫君的,而且她的歌声美妙至极,因此我想打听一下,在下在秦国遇到的这位玉娥姑娘是否和韩娥姑娘是同一个人?” 雍华两眼圆瞪,“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知道韩娥的闺名?” 平常听了这话,又见了他的表情,心里已经确定了那韩娥就是玉娥了,他知道此时也没有必要再欺瞒下去了。 “雍掌柜,不瞒您了,在下就是韩娥口中要去齐国寻找的夫君。” 雍华“啊”了一声,又将平常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叹了一口气,“果真就是你了,我昨天就该看出来的,韩娥丫头向我打听过你,也形容过你的相貌,只怪我一直想着店里的生意,没能够细细打量探问你。” 平常笑了笑,“雍掌柜,这事情也怪不得你,如今在下知道了,还不算晚的,以她的行程,就算离开大梁城几天,也走不了多远,只要快马加鞭追上去,应该很快就能够见到她了。” 雍华一脸愁容地说,“我也实话对你说好了,韩娥丫头并没有离开大梁城,那一日我原本是要将她送出城去的,可是咱们的马车忽然被人截住了,来的那人乃是大梁城的城主吕公溥,他二话没说直接命人调转了马车的方向,将韩娥强行带进了他的府中。” “那吕公溥是怎样的人物?竟敢如此放肆的强行抓人?”平常心里有些着急,可他知道再急也得弄清楚事情,再想出对策来。 雍华有些心惊胆战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这吕公溥是当今魏国君上惠公最宠幸的爱姬之兄,惠公封其为大梁城的城主,命他管理城内的秩序,因而他就成了大梁城里横行无忌的一霸。大梁城里大大小小的商贩每月都得贡赋一些钱财,才能够安稳的将生意做下去,否则只能另寻他处,或者关门大吉。” 雍华说着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自从韩娥丫头被带走之后,这两三天里我里里外外使了不少钱去打探消息,可都是石沉大海一般,变得杳无音信。 昨夜你们前来住店,正是我忙着算账的时候,我那时在想只要能救出这丫头来,就算把这客店给转手了,我也心甘情愿。我只觉得这事情都怪我,要是当初坚持让她拿着我准备的盘缠上路,不在这大梁城里耽搁,也不唱什么曲子筹钱,那就不会出这事了。” 平常伸手拍了拍雍华已经略显苍老的肩膀,“雍掌柜,前几日多谢你照顾玉娥了,她被强行带走,这事情不怪你的,你千万不可自责。我只是有些奇怪,这吕公溥的所做作为难道就没有人向当今的君上谏言么?” 雍华又叹了一口气,“这谏言的人自然是有的,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反而前去谏言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抓,就是被流放到远方去服徭役。这几天我花了不少钱,虽说没有韩娥的消息,可关于吕公溥多多少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据我的打听这吕公溥不仅仅只有他妹妹一座靠山,这大梁城里的许多达官显贵甚至当今的君上也都收到过吕公溥的厚礼,如此一来还能有谁敢去惹他,这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平常冷笑了一声,他在心里沉思了良久,忽地抬头看了看雍字客店里那些人,只觉他们似乎还沉浸在迷梦中,他不由地冲着外面已经大亮起来的天,朗声说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动我的女人。” 这一声犹如霹雳,刹那间将雍字客店里的众人都从“余音绕梁”的美妙中惊醒,他们想要动怒,可又见眼前站着的人时,都不由地胆怯了,一个个只得意兴阑珊地走了出去。 平常此时的样子十分英武,他昂首站立,眼望着雍字客店的门外,冷冷地看着这帮人走了个干净,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看雍华。 “雍掌柜,那吕公溥的府邸在大梁城何处?我这就去找他要人,屋子里的两位姑娘,还劳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们若问起我去哪里了,你无需隐瞒,只要如实相告就好了。” 雍华看了看他,只见眼神格外坚定,知道自己无从阻拦,只得说出了吕公溥府邸的位置。 平常听了,大步走出了雍字客店,径直向大梁城城主的府邸走来。 两个墨家姑娘也不知是这些天的奔波累坏了,还是昨夜逛得太久,这一觉睡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们在房中收拾好了一切,就出来寻找平常,掌柜的雍华没有丝毫隐瞒,照实说了平常的去处。 墨菲儿和墨小狐都有些担心,一齐回房中拿了各自称手的武器,也朝着吕公溥的府邸而来。 她们已经知道韩娥就是玉娥了,心中都不禁为她千里寻夫的举动所感动,又暗自替她担心着。 玉娥那天夜里,骑马先行奔逃,由苏代在后面拦截墨者追兵。她按计划好的,在路上做了标记,又在必经的小镇上等候了半日,可还是不见苏代的身影。她一来思念平常,想早日赶到齐国,二来害怕身后的追兵,只得放弃了等待,一个人继续上路了。 萧八方备好的盘缠,足够两个人使用,如今玉娥一个人,更加绰绰有余。为了不让人那么注意自己,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又将脸蒙上了,看起来就像个走亲访友的农家人。 可有些时候,刻意的装扮,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就像是现代的那些明星,本来只要你穿着平平常常,举止平平常常,这样融入人群当中,自然不会有人那么在意。可是你偏偏要蒙口罩,戴墨镜,或者咋咋呼呼的样子,这样你想让别人不那么注意你都不行了。 玉娥的状况就是如此,乔装打扮倒是可以,只是脸上蒙着那一层,就有点惹人注意了。因而她还没有走出函谷关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玉娥到了函谷关,在关内的市集上换了一匹马,出关的时候,给了守关的一些钱财,才能够走出关外。那函谷关外并非就是魏国的境内了,而是魏国与秦国还有韩国的交界,这个交界的地方相对来说都比较混乱,魏国,韩国对此都有争议,而秦国则毕竟已是函谷关外,此时还鞭长莫及;于是这里就成了无法无天的无人区。 玉娥在换马的时候无意间暴露了钱财,被一个贩马的汉子看见,这人其实就吃来自函谷关外无人区的强盗。他前些天和一帮兄弟打劫了一个过路的客商,收获了好几匹马。就乔装成贩马的,将这些马匹脱手了。 他紧跟着玉娥出了关,等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先快速绕到了前面,在道路上将玉娥拦住了。 “打劫,打劫,留下马匹和钱财!” 玉娥正骑在马上想事情,忽而被这一声“打劫”给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看了那人一眼,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 十八章 美妙动人【1】 叫嚷着打劫的人个子很小,长相有些文气,可他偏偏将自己使劲弄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来,让人看着很是滑稽。 “我这可是在打劫!你笑什么笑,严肃点!庄重点!”那人厉声叫道。 玉娥听了他的话,看到他的样子,更加的忍不住了,不由“噗嗤”一声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犹如银铃叮当,又像是流水潺潺,让那人听了,不禁心怀舒畅,凶巴巴的表情渐渐消散了。 “姑娘,别笑了,我真的是打劫的,只要钱和马匹,不会伤害你。”那人声音变得有些柔和了。 玉娥打量了那人一阵,“这位大哥,小妹看你一身文气,神采也非同一般,为何要在此做盗贼?” 那人叹了一口气,“姑娘,我不过是在这乱世之中求生存,做大事在下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做小事又不足以养家糊口,看来选去只有做强盗有些前景,毕竟无本的买卖。况且这乱世之中,又是这无法无天的无人区,做强盗是必然的选择。” “这位大哥,你的话是这么说,可小妹能看出你心中有许多不平的事,恐怕这做强盗也是你无可奈何才选择的吧?”玉娥一针见血地说。 那人的表情有些惊愕,怔怔地看了看玉娥,期期艾艾地说,“姑娘,你可以走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遇见了你让我心里老是一阵一阵地泛着悲凉,你蒙着面让我看不到你的容貌,不过从你清澈的眼神,你美妙的声音,我就已经能够知道你定然是个动人的女子。” “那么这位大哥的意思是想目睹小妹的真容了?”玉娥反客为主地问,她能够揣摩出面前这个男子的心绪,知道自己这么一问,他是不会想要看自己了。 果然就听那人颤声说,“我我不想看你,也不会看你,你快些走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从这函谷关外到最近的城镇就是魏国的曲沃城,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一个人穿越这数百里的无人区,这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能不能平安到达曲沃,就看你的运气了。” 玉娥辞别了那位打劫的人继续前行,一路上的风光十分的壮丽,已经是出了关中,道路越来越平坦,视线也越来越开阔。只是在道路的两旁,布满了黑压压的低矮丛林和半人高的野草。 玉娥也是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过来的,危险和艰难也早已经成为了习惯,她是那种看着就让人心疼,让人怜爱的女子,可骨子里却坚韧顽强的很。就像刚才遇到的打劫者,若是其他的女孩早就吓的心惊胆战了,可她却心境如常的和强盗说话,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这一程走了良久,玉娥又饥又渴,只是越走就越发的怀疑刚才那盗贼的提醒了,这段路上确没有什么人,可也不是那么不容易。 她在马背上伸长脖子看了看,远远地望见前面似乎出现了村镇的影子,心里顿时一喜,拍马加快了行程。 那的确是一座村镇,方圆一里的样子,住着数百户人家,可算是大村子了。村口有一株高大的皂荚树,树径粗壮三四个人才能合抱的过来,炎炎夏日里,树下总会有一大片的阴凉地,村里的闲人们就喜欢蹲在树下闲话。 玉娥的一人一马经过皂荚树下的时候,几个蹲着的闲汉木然地抬头看了看,她也看了看这些人,“请问,这里有卖吃食的小店么?” 这一问之下,不知为什么,那些闲汉们都不约而同地伸手指了指前方,玉娥向前看去,只见距离村子百十米的地方,搭建着一座简易的茅屋。她点了点头,向那些闲汉道了声谢,就拍马朝茅屋走去。 她的身后原本闲扯着的闲人们都停止了说话,他们一齐望着玉娥的背影,等着她进了那茅屋,这才有人开口说话了。 “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人了?”有人问。 “一、二、三、四,今天这是第四个人。”有人掰着手指数着回答。 “妈的,才只有四个人,你还用掰着指头数么?”有人笑着骂。 “妈的,他数习惯了,不数就记不住,难道不行么?”有人也骂着回话。 “都给我闭嘴了,小心盯紧了,等这第四个出来了,就轮到咱们动手,这绝对是个肥的。”有人厉声制止。 “大哥,我也看了看,这人不肥啊?还是个姑娘,很瘦很弱的姑娘,说话挺好听!”有人插嘴说。 “噼啪!”插嘴的人挨了一耳刮子,只听大哥说,“妈的,老子说的是她很有钱,而不是她的身材,叫你们没事多读点书,这都是学问,有学问才能有很多金子!” 插嘴的人心里很想问一句,“学问是什么?”可脸上的巴掌手印告诉他,沉默如金。 玉娥来到了那茅屋前,只见屋门的门板上歪歪斜斜,曲曲折折地写着“旷野旅店”四个大字。她下马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很是阴暗,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钻进来,在屋子里划出了一道道影线。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屋里只有一张桌案,上面残存着厚厚的油腻和腥味,那地上的坐垫也斑斑点点,暗暗的光线下,像是点点油渍,又像是斑斑血迹。 玉娥皱了皱眉头,后退到屋门口,她觉得这茅屋里有些奇怪,不禁提防起来。 “有人么?” 茅屋里静静的,没有人回应,玉娥正要退出来,忽听一声低低童音响起。 “救……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 玉娥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屋子角落里放着一只大箱子,声音就是从箱子里发出来的。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忙走过去将箱子的扣掰起来,打开了那箱子。 箱子里是个小姑娘,笑脸通红,额头上糁着汗水,奄奄一息的样子,看情况已经在箱子里闷了好久。 玉娥连忙将小姑娘抱出来,拍了拍她的后背,使她的呼吸能够顺畅些。就在此时,忽听身后炸雷似地冒出来一声,“你干什么?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与此同时,一双肥厚的大手从她怀中抢过那小姑娘。玉娥惊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位五大三粗的妇人。妇人很是高大,也很是肥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肉墙。她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腰间系着老大的一块粗布围裙,围裙上黑漆麻乌颜色,不知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玉娥猜想这妇人或许就是这店里的厨师了,不过看着又像是个女屠夫。 那小姑娘在妇人的手中就像是玩物,被她抓在手中,不停地抖动着问,“孩子,你怎么了?孩子,你还好么?” 玉娥看着心惊,只觉这妇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孩子,不由地提醒,“大姐,你把孩子放下来吧,她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妇人一声喝断。 “你这过路的贱人,竟敢弄伤了我的孩子,你想找死的话,老娘我成全你!”那妇人说完,就将孩子平放在桌案上,转身走进了后厨里。 “姐姐……你快走!姐姐……你快走……快走!”小姑娘喘着气轻声说着。 玉娥意识到了什么,忙快步走到了门口,她正要开门出去,可已然来不及了。那妇人双手各挥舞着一把菜刀,猛冲了过来。 “小贱人,还想跑!” 玉娥一个闪身,躲开了妇人的一击,那菜刀劈在了门上,“哗啦!”一声,大片的门板被砍了下来。 玉娥心下一惊,“看来这妇人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了。” 妇人一击不中,迅速回身又是一刀,动作之快丝毫不像是一个肥胖人能做出来的。玉娥忙向后躲闪,险险地让过了这一刀。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影在眼前闪过,她这才意识到,妇人身手不凡。 妇人将手中的两把菜刀都轮了起来,在身前编织出一片闪烁的刀影,朝着玉娥又快速攻上。看着眼前那似乎有些绚丽的刀影,玉娥知道妇人的这一击必然厉害,小心地左右躲闪,每一次都是在刹那间让过一刀,惊险非常。 妇人的三次击杀都落空了,她心下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娇弱的贱人也是个练家子,竟然能躲开自己的刀法。” 玉娥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被惊吓出来的,还是为躲避刀锋累出来的。 妇人到底是太过肥胖了,两三次的快速攻击之后,实在累的够呛,她呼呼地喘息着,额头上更是流淌着大滴大滴的汗水。 玉娥见妇人停了下来,忙乘机解释,“大姐,你这孩子是我刚才在木箱子里救出来的,她只是在箱子里闷坏了,并不是我弄伤了她。” 妇人楞了一愣,看了看桌案上已经坐起来的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姐姐,我不是她的孩子,你别信这个疯婆子的话,她不是个好人。”小姑娘对玉娥说。 “小贱人说的没错,老娘就是个坏人,这店也是黑店,但凡是进来的人,都得留下点纪念品才能出去。你这贱人好像还挺厉害,跑得倒挺快的,老娘就留下你的一双腿,看你还怎么躲闪。” 妇人笑嘻嘻地说着,手上的菜刀“唰唰唰”地相互摩擦了几下,慢慢地逼近,看样子真的要动手来砍玉娥的双腿了。 “疯婆子,你今天骗我和你玩捉迷藏,把我关进箱子里,差点就要了我的命,这事情我一定会告诉我爹爹的,你就等着他回来收拾你吧!”小姑娘大声说着。 ------------ 十八章 美妙动人【2】 小姑娘的话让那妇人停了下来,低头沉思着什么,她肥胖的身躯竟然发起抖来,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又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突然那妇人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中的两把菜刀同时脱手飞出,一把对准了玉娥,一把向着那小姑娘。 “小贱人,你不让老娘好过,老娘也要你的命!” 玉娥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料到这妇人会对小姑娘下手,她脚下迅疾移动,手上挽着的包袱同时丢了出去。 包袱去势劲急,后发先至将向着小姑娘的菜刀撞到了一边,“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姑娘被吓得面色苍白,她的小脑袋是万万没有想到妇人敢对自己下毒手的,如今这一刻她惊吓之余,变得哑口无言了。 那妇人两把菜刀丢了出来后,就迅速朝玉娥扑了过来,身形之快比她丢出来的菜刀都迅速,玉娥分心去救助小姑娘,躲开了对准自己的这把菜刀,却躲不过已经惊现在面前的一只大手,那是妇人的右手,而另一只左手已经抓住了半空中飞越的菜刀。 妇人的手带着油腻和血腥的味道,玉娥心里一阵恶心,下意识地身体向后仰倒,没想到竟然避开了妇人的一抓,饶是如此可她脸上蒙着的布巾已被妇人扯下。 “咿呀!”妇人叫了一声,她方才低头的沉思中已经想好了这一招,两把菜刀同时出手,玉娥必然会分神去救小贱人,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机会抓住贱人了。可是没想到眼前这贱人竟然向后一倒,又躲开了自己的攻击,自己手中只抓下来一块破布而已。 妇人不甘心,跟着玉娥倒地的身姿也扑了下去,她左手的菜刀更是挥手向下砍去。心中很是得意,“老娘这次不砍死你这贱人,也压死你!” 谁知忽觉眼前一亮,手中的菜刀硬生生地在半道上收住了,可是她肥胖的身形却已经是扑倒的姿势,就算是想收住,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玉娥一倒地,就感觉面前一暗,山一样的无形压力顿时扑了下来,她想翻滚着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小姑娘捂着眼睛惊叫了一声,不敢去看眼前的一幕。玉娥也闭上也眼,全身蜷曲起来,期望能够承受的住那肥胖的巨大压力,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感觉到任何身体上方下压的趋势。 玉娥睁开了眼,就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用手托着妇人的脑袋,硬生生地将她整个肥胖的身躯给扶正了。 “怎么是你?”玉娥有些惊讶,屋子里多出来的人,正是先前在函谷关外打劫她的那位小个子强盗。 “爹爹,这疯婆娘刚才欺负我,还把刀扔过来砍我,要不是这位姐姐救了我,现在你就看不到活着的我了。” 小姑娘扑进小个子强盗怀中,哇哇大哭着。站直了身躯的妇人见了眼前这小个子强盗,先是面露惊惧之色,接着也“哇!”一声,扑到那强盗的肩膀上大哭起来。 “当家的,这小贱人和贱人合起来欺负我,你要相信她们就把我杀了好了,反正我活着也是拖累你,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以后你就可以找到称心如意的人来疼了,找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就像这贱人一样美妙动人。” 妇人哭得声泪俱下,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悲凉,只因她的嗓音太过刺耳,震得人耳鼓发麻。声音从茅草房子中穿透出来,传扬到皂荚树下。 “糟了,秦二回来了,今天这第四个猎物已经轮不到咱们了,赶紧趁他发火之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皂荚树下的大哥“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就走。等到其他人站起身的那一刹那,他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妈的,读了几本破书就充老大,还打了我一巴掌,遇到事情了,溜得比兔子还快。”挨了嘴巴的人抚摸着依然有些疼痛的脸颊吐了一口。 “你真是太笨了,怎么还不懂?这就是学问!”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噼啪!”另一个人又给了他这一边脸一巴掌, “妈的,给我记着了,这也是学问!” 挨嘴巴的人眼冒金星,两边脸都火辣辣的疼,心中直骂,“妈妈的,这辈子我恨死学问了。” 妇人哭得声嘶力竭,小姑娘却不哭了,站在一旁看着她。 “恶婆娘,有爹爹替我做主,看你还敢不敢对我动手。”小姑娘笑着说,一副烂漫活泼的样子,玉娥看在眼里,寒在了心上。想想小姑娘前前后后的说话和表现,似乎也有许多的不妥,就像现在这样的话从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让人的心里听着就很不舒服。 秦二看了看玉娥,苦笑着摇了摇头,等到他安抚着那妇人渐渐止住了哭声,又渐渐哄着她睡了过去。这才抱着小姑娘走过来,很无奈地对玉娥说,“你也都看见了,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女儿。” 秦二怀中的小姑娘怔怔地看着玉娥,眼神中透着清澈和些许浑浊,她笑嘻嘻地扭头伏在父亲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玉娥的耳朵很灵敏,她能够听见小姑娘在说什么。 “爹爹,这个姐姐很好看,我想要她做我的妈妈。” 玉娥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父女。秦二轻轻地拍着小姑娘的后背,抱着她晃了一会儿,就把小姑娘给哄睡着了。 玉娥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来,记得她自己和这个小姑娘一样年龄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抱着自己,那被摇晃着的感觉,就像是躺在温暖的摇篮里,不同的是父亲会唱很多好听的歌,那些歌会让她更快进入美梦之中。 “小小月儿,有缺有圆。 像是柳叶,像是小船。 乖乖入睡,今夜明天。 摇啊晃啊,梦在摇篮。” 玉娥轻轻地唱出这支曲子来,暖暖的味道飘散在茅草屋内,那妇人躺在里屋,在梦中听见了,睡得更加香甜了,雷一样的呼噜声,错落起伏。 秦二入迷地听完了这首曲子,他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不仅仅是美貌动人,这歌声更加美妙动人。他眼中闪烁着泪花,看了看怀中已经熟睡的女儿,不由地屈膝跪在玉娥面前。 “姑娘,先前我拦路打劫你的事,还请你不要见怪。我如今有一件事情要求你答应,还请你千万不要推辞,我秦二在这里向你叩拜行礼了。” “秦二哥,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只要我能够办到,绝不会推拖,你快起来说话,这样小妹觉得很不习惯。” 秦二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说,“姑娘你也已经亲眼看到我这一家的状况,房中的那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自从生产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就变得能吃能睡,身体越来越胖,精神也渐渐怪异起来,除了我谁都不认识,今天她又差点杀死自己的孩子,这让我心里很是担心。” 玉娥点了点头,“秦二哥,我能看出你的苦衷。” 秦二笑了笑,“是啊,我打劫你的时候,你就看出了我心里的不对。如今也算是知道我为了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可我担心的并不是我们夫妻,而是这个孩子。” 秦二抚摸着女儿的发丝,轻轻地拍打着她,眼中满是对女儿的爱。 “姑娘,你也应该感觉到了,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才不过四岁半的年龄,就说话没有轻重,也不懂得什么。我又不能时常在家里教育她,她的母亲更加不能去疼爱她。至于这个村子,你也许不知道,你也能感觉到,这里是远近闻名的恶人村。住着的不是盗贼,就是土匪,不是骗子,就是赌鬼。你想想这样的环境中,这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玉娥能感觉到他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关系,对于女儿未来的考虑。她也能够猜的出秦二的请求了。 “姑娘,为了我这孩子的未来,我请求你收她为徒,并带着她离开这里。我不知道姑娘你是做什么的,可方才的一曲歌谣,实在令我动心动情,那是我有始以来第一次有了快乐和幸福的感觉。因此我拜托你教育她,哪怕只是教她唱曲的本领,我想只要她能够学会,也足以让她一辈子快乐幸福了。” 玉娥面对着这样一位父亲,又如何能够拒绝他的请求呢? “秦二哥,小妹收下她这个弟子,也答应你带她离开这里,你可以放心,我会将自己的一身所学都教给她,一定会让她这辈子都快乐幸福。” 这一事的耽搁,让玉娥只能在秦二家里借住一宿了,两个人说话直到大半夜才各自休息,玉娥这才清楚知道了这一家人的种种事物。 原来秦二本是大周洛阳人,家中也算是十分殷实,他从小就喜爱读书,也颇有大志。看到大周国国运一日不如一日,他也和许多爱国文士一样,上书君王以全报国之心。怎奈君王沉迷酒色,并不搭理国事,使得奸臣权相祸国殃民。 秦二的妻子那时候也并非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妻子姓姬,名妙香,乃是大周皇室贵胄,形同公主的身份,长相更是美妙动人,只因看见了秦二的文书,便喜欢上了这个有才气的男子。两个人偷偷的约会着,也越来越深爱着彼此,事情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姬妙香肚子里有了秦二的骨肉,两个人都知道这事情一旦被人知道,就都是死罪。他们商量着从大周私奔了出来,来到这人人惧怕的恶人村结庐定居。也不知是一路的奔波,还是姬妙香吃了太多的苦,她足足怀了十一个月才生下了孩子。 孩子降生后,姬妙香就生了一场大病,发寒发热了数十日才好。可这病是好了,脑子却出了问题,整日里喊饿,不停的要吃饭。两个人本来带着的盘缠挺多,可经不住姬妙香天天这么吃。 秦二也很有想法,开了个小小的旅店,一是为了在过路旅人身上挣点生活用的小钱,二是为了方便妻子吃饭。可旅店地处恶人村,本来客人就没几个,再加上姬妙香的疯狂吃用,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自己做一些小事情了。秦二不得已只得去做了拦路劫道的生意,他的武艺本来就很好,几年下来从来是出手就有收获。恶人村的人都见识过他的功夫,对他也就十分敬畏了。 姬妙香开始的时候只是大吃大喝,还有些神智,她知道自己的体型越来越胖,也知道自己的相貌越来越丑,从那时起就很担心自己被丈夫秦二离弃。她开始磨刀霍霍,在恶人村里杀猪宰羊,成了有名的恶婆娘,她也渐渐变得精神失常了,发起疯来时,除了丈夫秦二,没有人能够安抚得了她。 只要秦二外出的时候,恶人村里的闲汉们便聚在一起,以逗弄姬妙香为乐,更加指使她出面先去诈取过路人的钱财,甚至去杀人,吃人。无人区并不是没有人,而是这里活着的都不能被称做人。 第二日一大早,玉娥就带着小姑娘离开了,她给秦二留下了一些钱财,期望他也能尽快带着姬妙香离开这里,去找寻名医救治。 秦二拉着姬妙香送出了很远,临别的时候,小姑娘坐在马背上笑着说,“恶婆娘,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我爹爹。” 玉娥在她身后说,“青儿,你还是叫她一声娘亲吧!”小姑娘就笑着叫了一声,“娘亲!” “青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叫她一声娘亲么?”玉娥一边拍马前行,一边低头看着小姑娘。 ------------ 十八章 美妙动人【3】 小姑娘姓秦,单名一个青字,她听了玉娥的问话,摇了摇头。 玉娥笑了笑,心想她不过是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子,又怎能理解我的深意。 “青儿,她再怎样不好,都是给了你生命的娘亲,师父是不想你将来后悔莫及。” 秦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的,你是怕我有机会的时候不叫,等到想叫的时候却没了机会。” 玉娥在马上一惊,伸手抱了抱她,一个四岁多的孩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人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了。 秦青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孩,秦二将她交给玉娥的时候,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他似乎知道女儿以后会很好,用不着多说什么,更用不着担心。 的确,玉娥也觉得秦青和其他同龄的孩子有些不同,她很超出寻常的懂事,就算是跟疼爱自己的父亲分别,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依依不舍的样子。坐在马上却偎依在玉娥的怀抱里,很是亲近的样子。 玉娥能够看的出,她眼里对家人的不舍,也能感觉出她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是个坚强的女孩子。秦青的记忆力很好,玉娥的很多话不过只说了一遍,她就牢牢的记住了,而且她也很有唱歌的天赋,声音很是甜美可人。 这一路过来,是沃野平原的无人区,有了秦青的陪伴,玉娥的心里也就不那么孤单寂寞了。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候,烈日在头顶喷薄着热浪,偶尔从路边的丛林里吹过一丝微风,倒带着些许清凉。 玉娥和秦青虽说都骑在马上,用不着走路,可长时间的颠簸下来,也都有些疲惫的意思。那匹马儿就更不用说了,驮着她们两个人走了老长的一段路,早已经喘着粗气,不时地边走边从路旁卷一口杂草咀嚼咀嚼。 人需要休息,马更需要休息,不然这后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凭着双脚可就不那么轻松了。 玉娥下了马,将秦青也抱了下来,松了缰绳让马儿自由去啃食路旁的野草。她和秦青两个人找了一片阴凉的树下,坐下来休息。 “师父,你是不是很想我的师娘?” 秦青扑闪着两只大眼睛说,她看见玉娥又拿出来那副画,默念着上面的字句,眼神中满是思念的色彩。 “什么师娘?”玉娥笑了笑。 秦青也跟着一笑,“你是我师父,那你心里想着的以及送你这副画的那个人,不就是我师娘了么?” 玉娥听了不禁莞尔,心下一想她的话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小脑袋瓜怎会猜出自己的心思。 “师父,这幅画是我师娘给你画的吧?你刚才在马上的时候,都在怀中不知道抚摸了多少遍,如今又拿出来看,你的心里一定很想我的师娘吧?” 玉娥笑着点了点头,摸了了摸秦青的小脑袋,“你这小孩子真是太聪明了,师父的心思全被你说中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猜师娘一定是一位英俊不凡,器宇轩昂的大人物,只有这样的师娘,才配得上我这美丽动人,歌声悠扬的师父。”秦青小嘴嘚啵嘚啵的说。 玉娥心里乐开了花,饶是如此还是故作平静地说,“好了,青儿你这小脑袋瓜知道什么是英俊不凡,什么是器宇轩昂么?小嘴甜的像抹了蜜,以后可要少说些这样的话,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教坏了你这个小孩子了。” 秦青“嗯”了一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顿了顿说,“师父,其实英俊不凡,器宇轩昂青儿是知道的,恶人村里有一位大哥,常常说自己有学问,他给我看过一些书的,还夸我聪明记性好,一本书看一遍就全记住了。就是他教我说这些英俊不凡,器宇轩昂的话,让我这样去赞美他,我想着这一定是很好的话,就记住了。” 玉娥笑了笑,“那你的小脑袋瓜里都记住了什么书?” “《周礼》《古义》《色辩》《阴阳》……。”秦青一口气说出了十余种书卷的名称,开始的几部玉娥听着还好,听到后来就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色辩》《阴阳》等书中都有些不适合小孩子看的内容。尤其有一本名叫《风华》的书,自己曾经看过一些,里面开始时大讲养生益寿之法,到了后来就尽是露骨的男女之事了。 “原来你已经读了这么多书了,师父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青儿你要记着了,有些书中的内容并不一定是好的,你童言无忌千万不能都拿出来乱说。还有些话听起来是好的,可是说的多了,也就变了味道。另外你现在还小,有些书还不适合你看,过去你看的那些书,经历的那些事,听过的那些话,学会的那些东西,师父会帮你全部都慢慢忘记。以后跟着我,师父会教你很多很多,让你回归本来的你,从新开始你的一切。” 玉娥看这面前这个可爱的小人儿,语重心长地说着,本以为秦青会慢慢明白,谁知她却从这孩子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花。 “师父,青儿知道过去的一切有很多很多不好,我会快一些忘记过去的那些不好的事物,做一个真正的小女孩儿。青儿也知道师父是真的为我好,从此以后我除了记忆里的爹爹还有那位娘亲,剩下的都会重新开始。” 秦青有些激动地扑到玉娥怀中抽泣着,这些话从这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使得她震惊之余,也有些许欣慰。 这是个聪明懂事的小女孩,只是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使她变得超乎寻常的成熟与老练,那本该应有的纯真和童趣也在那样的环境中消磨了。玉娥知道自己需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才能够使这个可爱动人的弟子回归本来,她紧紧地抱了抱秦青小巧的身子,只觉得自己似乎在抱着另一个自己。 师徒两个人在树下休息了一个时辰,吃了一些随身带着的干粮,这才起身准备继续前行。谁知她们方才光顾着说话,没留心那匹马,此刻转身再看时,哪里还有马的踪影? 两个人走到方才马儿吃草的地方看了看,只见杂草上还留着马儿啃咬过的痕迹,顺着那些痕迹,她们可以看见大片半人高的草丛中似乎有一道被压踏过的印迹,那印迹直接伸展着消失在不远处的密林中。 “看来是马儿吃着草,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跑进了树林里了,都怪咱们只顾着说话了。”玉娥笑了笑。 “青儿,这路边的草丛太密集,也长得太高了,里面难免蛇虫鼠蚁,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师父好了,我去把马匹给咱们找回来。” 秦青没有说话,她蹲下来很仔细地看了看那道被压踏过的痕迹,拉着了正要进入草丛中的玉娥,“师父,你不要进去,这些不是马儿走过留下的印迹,而是有人刚才来过踩踏出来的。” 玉娥停了下来,细细地看过了那些痕迹,发现果然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她不禁惊讶了一声,“青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师父,我刚刚在想,马儿的个子高,四蹄从杂草中走过,只会是身子部分将杂草分开,那么被压踏过的痕迹就是杂草的上面部分了,而且马蹄很小,就算踩踏了杂草也会是很少的一部分。可现在这些杂草都是从根部就被踩踏过的样子,而且从留下的痕迹大小来说,很像是人的脚印,而不是马儿的蹄印。” 玉娥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么小的年龄,就有着与众不同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好在她是遇到了自己,如果继续在恶人村待下去,那么日后这天下之中可就多了一个恶女了。至于其作恶的程度,应该是让人难以想象了。 知道了那马儿是被人悄悄带走的,玉娥明白眼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将秦青抱了起来,立即顺着道路快步走去。 此时已是午后的样子,烈日的余晖渐渐显露,好在这里不是山区,距离日落还有一些时间。 原本两个人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曲沃城的,如今不仅没了马匹,就连放在马上的盘缠也尽数没有了。玉娥不禁担心起来,如果到不了曲沃城里,她们就要露宿在这野外当中了,身上的包袱里就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吃剩的干粮,夜里凉的话倒是可以披在身上御寒。 约莫走了五六里的样子,玉娥累得气喘吁吁,秦青在她怀里要求着自己下地来走,就在此时,玉娥忽听身后远远地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忙拍了拍秦青的后辈。 “青儿,有人在我们后面追上来了,我们就在这路边的草丛中躲一躲,你千万不要说话。” 为了不在草丛间留下痕迹,玉娥先和秦青爬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顺着那粗壮伸展的枝干,借力轻轻跃进了半人高的杂草中蹲了下来。 等到她们刚刚藏好没多久,道路上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连个姑娘和小孩子你都害怕?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不过总算你还机灵了一些,弄了一匹马和许多钱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 “爹,不是儿子害怕,而是那个姑娘长相太美妙了,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我心动心颤了好久,儿子是怕出去了下不了狠手,所以才偷偷地牵走了她们的马,没了马她们就走不远,现在我和爹爹一起动手,就万无一失了。”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说。 “瞧你那点出息!那姑娘真有那么好看么?我倒要见识见识。”苍老的声音说着,语气之中带着淫邪的味道。 “咦!奇怪了,以那个姑娘的脚程,应该走不了多远的,我们都追上来好几里地了,怎么还不见半点人影?”苍老的声音疑问着。 “爹,孩儿亲眼看着那姑娘抱着孩子顺着这路走过来的,咱们这无人区就这一条路,她们应该就在前面了。”尖细的声音说。 “那我们可得快些追上去了,再过几里地,可就不是咱们的地界了,这数百里的无人区,可都有划分好的地盘,那姑娘要是到了别人的地界上,可就成了他们口中的肥肉了,我们只能看着眼馋了。”苍老的声音说。 玉娥听着那脚步声快速地向前走去,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微,心下稍稍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如今前面的路看来没法再走了,该如何前往曲沃城呢? ------------ 十九章 绝处逢生【1】 玉娥和秦青两个人在草丛中躲避了许久,一直等到外面的那两个人都走得听不见声息了,这才小心地从遍地的野草中走了出来。 怎么办?往前走的话势必会遇到刚才的那两个人,若是往后走并不是二人所愿。如今路只有一条,是向前还是向后? 秦青在玉娥的怀抱里指了指道路的左边,“师父,我刚才被你抱着一路走过来,留心看了看道路两边的野草和树木长势,发现左边的要比右边的旺盛一些,而且越往左延伸,就越茂密丰盛。如今这样的炎炎夏日里,草木都被晒得奄奄一息,道路右边更深处一些的野草和树木,都有干枯的枝叶出现,越靠近路左这样的情况就越少,而且道路左边更深处的许多树木,都似乎稍稍往左倾斜着生长,由此我怀疑这道路的左边,再往更深处走的话,应该会有一条河流。” 玉娥不由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果然和秦青说的一样,再加上她宁神静心一听,真的有细微的流水潺潺之声传来。其实她老早就能够听见的,只不过这一路抱着秦青走下来,累得她气喘吁吁不说,更加心跳加快。再加上刚才那两个人的一番惊扰,也就扰乱了她的心神,使她往日的惊人听力有所影响。 如今既然知道附近有河流,这对于玉娥师徒两个人来说,无疑是绝处逢生,他们不仅可以顺着河流前行,还能解决眼前的口渴,更能躲避道路上的诸多危险。 玉娥又领教了一回徒弟的聪明和分析判断能力,此刻她的心中虽说没有先前那般惊异,却也多少有些暗暗的赞叹,只觉这个小徒弟的江湖经验似乎比自己这个做师父的都要丰富,都要老到了。 要知道秦青所居住的恶人村,说起来也不尽是一无是处,村里有很多老江湖,各种各样的花招和人生经历。秦青从小就在这些人的胡吹海说中长到现在,她人又聪明,记性又好,对于书本和眼前的事是过目不忘,对于别人说的话,只要她想记着,同样是过耳不忘的。 恶人村的老江湖们吹牛固然吹得天花乱坠,可到底也有实实在在的经历在肚子里做草稿,因而江湖中的各种事,各种传奇,各种经验,都在秦青的脑海里存着。过去她和父母亲在一起,自然用不着这些,如今就不同了,跟着看似弱女子的玉娥师父闯荡江湖,很多记忆中的有用东西,就恰当地派上了用场。 秦青实在是聪明的紧,可她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到底还有单纯的一面,喜欢玩耍,也容易轻信别人,就拿她的疯癫母亲姬妙香来说,哄着她要玩捉迷藏,使她躲进了木箱子里,如果不是玉娥即使出现,或许真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的父亲秦二归来,就见不到活着秦青了。 玉娥对于有些事情虽说不知道,可她也不需要知道,从此以后秦青自然会在她的教导之下,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好。作为师父的她,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着充足的信心。 本来秦青想要下地来自己走,可现在要穿越比她个头还要高的野草地,这样容易伤着了这个天才一样的小弟子。玉娥又怎么忍心如此,依然抱着她在野草间穿行,秦青也很懂事,在师父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的脖颈,脑袋则舒服地枕在她的肩膀上。 玉娥这样抱着她,心下衍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只觉得这个孩子自己好喜欢,好喜欢。虽然她还是个处子之身,可毕竟已经是成年的女性,过去她没有过和小孩子接触的经历,如今和秦青在一起,那种女人天生的母性慢慢地被激发了,这种情愫正是如此。 秦青是个从来没有获得过母爱的女孩,如今在玉娥的怀抱中,只觉得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舒服,她也不由地欢喜起来,对于师父更加多了许多依恋。 这师徒两个人刚才进入这路边的草地时,为何不留下痕迹,依样画葫芦地复制了在躲避时的方法。因而过路的人要是不往草丛中走几步,是很难发现有人从路边的野草中走掉了。 那一对父子就是如此,追击了一路,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眼见自己已经到了别人的地界上,只得悻悻而归。 “儿子,你该不会是骗你爹我吧?让老子我白白跟着你跑了这么一趟。”那老爷子说。 “爹,我怎么敢骗您,您也看过了,那马背上除了装盘缠的袋子,还有随身的胭脂水粉之类的,这些可都是姑娘用的东西。”那小子连忙为自己辩解。 “那怎么会追不到她们,这路只有这么一条,她们不从路上走,难道能飞到天上……。”那老爷子说到这里时,忽而想起什么来,忙拍了一下身边儿子的肩膀。 “儿子,爹知道她们怎么逃走了,快,快!咱们去河边,顺着河流去追,或许就能见到她们了!” “对啊!还是爹爹聪明,她们见自己的马没有了,肯定会怀疑有危险,走大路上害怕被追到了,所以选择走河边,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挺聪明!”那小子笑着说。 这父子两个也顾不上草丛之中多荆棘了,直接就从道路上一前一后钻进了齐腰深的杂草里,从路边往左这么一看,一道被踩踏出来的痕迹慢慢地向前延伸着,就像是一条浅浅的路。 玉娥抱着秦青在密集的草木间穿行,耳畔听着那汩汩的流水声越来越近,她们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只见面前果然是一条滚滚流淌着的大河。 玉娥将秦青放下来,两个人小心地下到河边,只见流水潺湲,清澈见底。两个人俯下身子,将河水捧着喝了一气,这才觉得舒缓了许多。 那河水很深,下面暗流涌动,水中的青苔绿草不停地翻滚着。由于地处沃野平原,河水在原野中冲刷出来一道沟壑作为河道,两岸都是茂密的植被,正是夏日的午后,脱了鞋袜踩着河边浅浅的水路慢慢走过来,凉凉的感觉格外的舒服。 太阳眼见着快要坠到地平线以下,树林中的鸟雀们也叽叽喳喳子做着这一天最后的欢闹,玉娥不敢耽搁,拉着秦青沿着河岸加紧赶路。 “师父,这河水看起来挺深的,应该可以承起一只船吧?”秦青忽而偏着脑袋问了一句。 玉娥“嗯”了一声,“这样的河水中应该会有船只的,咱们再往前走走,或许会有渡头,如果有了船只,顺流而下走起来就快了。”她被徒弟一提醒,心里也不禁期望起来,是啊,如果这时候河流上能有船只的话就好了。 “老汉打渔三十载,不靠天也不靠地, 一只船儿水中游,满仓鲜鱼集市走, 天天有鱼又有酒,人生如此何必愁。 天下争战年年有,何时方能熬到头? 不如渔夫把网收,满载而归乐无忧。” 一句句通俗上口的调子顺着河水传来,玉娥和秦青停下来举目观望,只见那河流下游的拐弯处,竟然真的出现一只小船的身影来。 就在此时,她们的身后也传来叫嚷的声音。 “你们两个快给大爷站住了,要是敢再跑一步,抓住你们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玉娥回头一看,就见一老一少两个长相凶险的人顺着河岸追了过来,听那说话的声音,正是先前盗走她们马儿和盘缠的人。只见这两个人在河岸边跑着,脚步轻快非常,显然不是寻常的盗匪,武功自然也不会弱了。 玉娥也是练过拳脚的,不过用来吓唬吓唬无知的闲人,面对了真正的行家,也只有一个字“逃!”她忙俯身抱起秦青,顺着河岸飞奔起来,本来就赤着的双脚踩在岸边的乱石上格外地疼痛。可是此刻她也来不及去穿上鞋袜了,只得忍着痛继续奔逃。 “爹,孩儿说的没错吧?这个姑娘是不是很美?刚刚她就那么一回头,孩儿这心就差点跳出来,整个人也差点晕了。”那小子一边追,一边尖牙歪嘴地说着。 “谁说不是呢?你老子我也差点晕倒,这姑娘长的也太美妙了,简直比仙女都要漂亮,难不成咱们真的遇见仙女了?不管她是不是仙女,让老子先享用了,然后再给你做媳妇。”那老爷子笑着说。 那小子一脸淫笑地点了点头,“行啊,爹,就这么办。” 玉娥奔逃着,眼见着身后的一老一少越追越近,她不由地瞥见河上的那只船,远远看去只见艄公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此时正坐在船头,笑呵呵地看着岸上的他们。 “阿爷,阿爷,快把船撑过来,救救我们俩个。”玉娥边跑,边冲河上的艄公呼喊着。 只见那艄公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还是微微笑着看着岸上的人。 “船上的老头,好好打你的鱼,好好撑你的船,可别坏了我们父子的好事,要不然让你这把老骨头去喂这河里的鱼。”那老爷子朗声将这些话送出去,震荡着河岸,有意显示自己的功力。 “爷爷,爷爷,快过来救救我们,我师父很会唱歌的,等到了船上,给你唱很好听,很好听的歌。”秦青也呼唤起来。 那一老一少越追越近,眼见两个人就要被自己抓住了,而且其中一个是难得的美人,就不得不令他们更兴奋了。 此时,夕阳已至天边,摇摇欲坠的样子。 ------------ 十九章 绝处逢生【2】 就在那一老一少即将心满意足之时,那船上的艄公站起身来,手握竹竿在河水中一点,那只船就贴着河面哗哗几声来到了岸边。 玉娥和秦青连忙跳上了船,老艄公竹竿在岸边一撑,那船就离了岸,顺着水流向下游前行。老艄公又在水中加劲点了几下,那船就跑得更快,片刻间就将岸上的一对父子抛到了身后。 玉娥舒了一口气,心里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她看秦青却还转身趴在船头,向岸上的一老一少做着鬼脸,暗暗地一乐,心想,“青儿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岸上的父子大声叫骂着,十分气恼的样子,可是他们生来就是旱鸭子,面对着眼前的河流,只能是戛然止步了。 等到岸上的叫骂声渐渐听不见了,玉娥总算放下了心,她忙向正在撑船的老艄公行礼致谢。 那老艄公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忽而竹竿在水中一点,那船刹那间就停了下来。船上的玉娥和秦青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船舱里。 “爷爷,你怎么?”秦青叫了一声。 那老艄公并不理会,蹲在船头歇了一会儿,站起来手握着竹竿说,“你们先不忙着道谢,老朽有话要说。方才追你们的那两个人,是这里有名的凶神恶煞,已经在这条路上伤了不少人的性命和少女的贞洁,可这并不关老朽的任何事。而且平日里我和他们也并无过节,大家各自都相安无事,如今为了你们两个人,老朽算是得罪他们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安宁了,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 玉娥一听这话,自然知道自己两个人是刚刚脱离了两个恶人,这又上了一条贼船。她向秦青丢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以免惹怒了老艄公。 “老人家,这要以你之见该如何是好?”玉娥笑了笑问,见老者的态度有了变化,她的一声“阿爷”再也叫不出口了,只是柔声叫了句“老人家”。 老艄公听了她的声音,摆了摆手,“不要给我老人家使什么美人计,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扶着竹竿想了想,这才又开口说,“老朽逍遥自在了一辈子,不缺钱,也不缺吃穿,就是一个人几十年下来,没有个伴儿,也没有儿女,以后等年纪再大点,这养老送终是个问题。老朽看你们这副样子,身上估摸着也没钱,按我的意思你们两个人当中,得留下一个人,陪着老朽一直到我死,然后替我送终。” 玉娥听了这话,心下暗想,这老者看来是面恶心善,一个人孤孤单单了一辈子,难怪有些不一样。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老人家,您孤苦一世,按理说我们这些晚辈应该都留下来陪着您,怎奈我和这孩子要前往齐国去寻找一个人,因而不能留在此处陪着您。” 那老艄公听她说到寻找一个人时,眼中满是思念和柔情,顿时在心里也猜出了个一二来。 “你千里迢迢去齐国,要找的人怕是你的夫君或者情郎吧?”老艄公问。 玉娥点了点头,“还请老人家能够成全,我定会感激不尽,若是找到了他,到时再来陪伴您,把您像爹爹一样孝敬着,为您养老送终。” 老艄公哈哈一笑,“你这姑娘说话倒是很好听,可老朽也不是被骗大的,你们这一走不回来了,那老朽怎么办?” “爷爷,我师父可是说出来就能够做到的人,如果您不相信,那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放心了。”秦青笑眯眯地说。 “什么办法?难道你要留下来作保么?”老艄公也笑眯眯地问。 秦青摇了摇小脑袋瓜,笑着说,“我和师父当然不能留下来了,可是您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前往齐国,一来,路上有两个人可以陪着您;二来您离开了这里,就不用烦恼那一对凶神恶煞的父子;三来,您又可以亲眼看到我师父绝对是一个温柔美丽,信守诺言的好人。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啊,爷爷。” 老艄公怔怔地看了看秦青,又看了看玉娥。 “姑娘,你这小徒弟多大年纪了?” “老人家,我这弟子今年还不足五岁,她小孩子童言无忌,还请您不要见怪。”玉娥脸色带着些许忧虑之色。 “哈哈哈!好!好!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和头脑,真的是让老朽不得不佩服了。”那老艄公一脸笑容地说着。 忽而他话锋一转,向着玉娥正色说,“姑娘,你和这小娃儿都不肯留下来,老朽强求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有按着这小娃的说法,看来老朽要跟着你们一起去齐国走一遭了。” 玉娥万万没有料到这老艄公会这样做,不禁有些惊讶,可惊讶之余她也想到,这老艄公方才唱的那首渔歌之中,满是潇洒和豪壮之气,如今看来他也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老艄公的言行举止,也使得玉娥将多年前在江湖中练就的豪爽性子也激发出来,她呵呵地一笑,“老人家,既然您愿意和我一起前往齐国,那从此咱们三个老,少,幼就结伴而行了。” 老艄公姓左,名风雷,玉娥听这名字很是响亮,不由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怕自己是不是遇见了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可在她记忆中的江湖人中,似乎并没有一位叫左风雷的人。不过眼前这老艄公左风雷倒真是人如其名,做事犹如风雷一般,说做就做,毫不犹豫。 左风雷继续撑船载着玉娥和秦青二人顺流而下,那河水虽渐渐趋向平缓,可船在左风雷的竹竿点拨下,平稳而轻快。 夕阳已然落下,天边的一抹霞光平铺在水面上,船在霞光中漫游,两岸的丛林渐渐静谧下来,远远看过去,美妙如画。 玉娥原本打算是要带着秦青进曲沃城休息一番,再租一辆马车载着二人前往齐国,如今马匹和钱财都没有了,再加上多了左风雷一起随行,这计划自然也就变了。 此刻他们三人借道水路,一路顺流向下,必然会进入黄河。据左风雷说,顺着黄河乘船前往齐国,比陆地上的马要跑得快,只是现在黄河正值汛季,到处都会是激流险滩,稍稍不慎就会船毁人亡;再加上经黄河水路要穿过许多候国,这一路的各国关卡也少不了。 玉娥心里很想早日见到平常,可面前这一老一幼她又不能不顾及,因而商议之下,先顺水而下,等到了黄河口,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走水路。 左风雷知道了二人身无分文后,不免叫嚷了一回,笑着说,“老朽一辈子打渔为生,每日里用打来的鱼换钱买吃的喝得,倒也自在逍遥。如今跟着你们了,竟然都是身无分文,难道这一路上要让我这老朽陪着你们喝西北风么?” 玉娥劝了一回,说自己可以唱曲筹钱,左风雷见她说得认真,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可心里总是担心,这么个漂亮姑娘,声音倒是很甜美,只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献丑唱歌,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倒真的有些困难了。他却不知玉娥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就是借着唱曲为生。 那小船一路快捷,刚刚入夜不久,就来到了黄河口。左风雷将船靠了岸,系好了绳索,抬头微微一笑,“姑娘,如今已经是夜里了,我们虽说已经到了黄河口,可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看来得在这里耽搁一晚上,明日再看情况了。” 玉娥点了点头,可心里不免踟蹰,如今三个人都是身无分文,这夜里看来就只能在这黄河边上将就一晚上了。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秦青太小,那左风雷又太年长,受不了这河岸边的凉风。 “姑娘,你不要愣着了,咱们没有盘缠,只能在这岸边睡一晚上了,你不要担心老朽,老朽早已经习惯这野外的风餐露宿,还是好生照顾小娃儿要紧。” 左风雷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心中知道这姑娘的善良,如今他说起话,也越来越平和了。他在岸边找了一些干枯的绒草,“叭!叭!叭!”地打着了火,玉娥忙帮忙捡拾了许多干枯树枝和草木,将那火烧得旺盛起来。 “姑娘,小娃儿,咱们今儿晚上吃烤鱼,你们说怎么样?”左风雷呵呵笑着问,不远处玉娥正和秦青收集着干柴和树枝,两个人闻言也都笑着答应了一声。 玉娥和秦青两个人这一天只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吃了些干粮。她们这会儿早就肚子饿了,虽然包袱里还剩了一些,可毕竟要考虑着第二天的消耗,如今听了左风雷的话,两个人才明白,这老先生可是打了一辈子渔,这么一来至少今晚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左风雷果然很会捕鱼,就算是在夜里,他也似乎能看见水里的游鱼一般,不过是站在岸边的浅水中没多久,他手中的尖利树叉下,就叉上岸好几条鱼。 玉娥一边烤着鱼,一边照顾着火,看着秦青笑嘻嘻地一会儿又一会儿地捧着一条还在蹦跳的鱼走了过来,她也不由地像个孩子一般会心而笑。 “左老爹,鱼已经够多了,再来咱们就吃不完了。” 听见玉娥在火堆旁呼喊,左风雷在河水中直起腰来,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也是呵呵地一笑。 ------------ 十九章 绝处逢生【3】 这一夜吃过了烤鱼,一老,一少,一幼三人靠近着火堆,闲聊了几句。 左风雷见秦青不停地打着哈欠,忙示意玉娥哄着孩子早些安睡,他自己则起身往火里添了几根干柴树枝后,就走到河边,平躺在船里,看着天上的星河闪烁,听着身旁黄河滚滚东流的水花声渐渐睡去。 玉娥从包袱里拿出衣物来,走过去替左风雷轻轻披在身上,她也累了一日了,浑身疲惫不堪。回到火堆旁将秦青抱在怀中,用一件衣服盖着两个人,在红红的火焰温暖下,沉沉睡去。 左风雷睡得并不深沉,玉娥替他披上衣服时,他清楚地知道。孤独了大半生的他,看似逍遥自在,如今当慢慢地融入到那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厚意中时,他的心似乎有了某种归属感。 玉娥和秦青就好像是他的儿孙,还不到半天的光景,就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使得这个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不禁在睡梦中,流下了些许老泪来。或许他白日里的那些为难之语,也正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身边多一些人,这样他也就不至于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第二日三个人醒来,这才看见了黄河的真容,只见天地之间,纵横着一道宽广的河流,那河水如同脚下的土地一般,色彩浑黄。 看着那湍急而滚滚的流水,左风雷叹了一声,“姑娘,这样的波浪连连的流水,老朽这小船恐怕只能停在这里了。就算是那些大船,也需小心谨慎,如此看来咱们只能走陆路了。” 玉娥也一早就看到这情形,她点了点头,“左老爹,那就有劳你了,咱们身无分文,得尽快找到一处城镇,筹集些盘缠才是。” “这个姑娘你不用担心,老朽知道距这里不远就有一处小镇的集市,过去打了鱼都是到那里去换吃的和酒喝,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中午之前应该可以到那里。”左风雷呵呵一笑,领着二人抬脚就走,走了一会儿,又不禁回头望望,似乎是在看身后的两个人,其实是在看远处江边的那艘小船,他的心下多少有些不舍。 可转眼看见玉娥和秦青两个人,左风雷心中一横,扭过头去,再也不回头地向前走去。 玉娥看出了他的心思,心中满是感动,她捏了捏秦青的小手,还未开口说话,就见这小丫头“腾!腾!腾!”地跑上前去,拉着老人的手,一起乐呵呵地走了起来,走着走着,左风雷忽弯下腰,将秦青举过头顶,骑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玉娥在后面看了,忙招呼了一声,“老爹,您慢点儿,当心自己身子。”那一个左字也就此省去了,三个人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和睦的爷、子、孙三代人。 此刻朝阳温暖,一缕缕和煦的光华洒满大地,更照映在他们的脸上,就见那一张张面容上,绽放着一朵朵光彩红润的花儿,让人看了心中增添了几缕温情。那些快乐的鸟雀们也都早早起来沐浴着阳光,叽叽喳喳地在林间追逐嬉戏。 三个人脚步轻快,太阳还只是升到半空,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那小镇上。这里已经是魏国境内了,小镇隶属于曲沃城,可距离那里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小镇很小,方圆不过一里地,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黄土围子围着,也像一座简易的城一样开了东西南北四座门。来来往往的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乡民,小镇上的店铺也不多,三个人转了一圈,也就看见了一家供行旅人休息住宿的旅店,可也破破烂烂,十分简陋的样子。 左风雷心中不愿看见玉娥出丑,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在小镇上有相熟的人,要去那里看看能不能筹到些盘缠,就转悠着走了。 玉娥领着秦青来到那旅店中,见里面只有一位主妇模样的人,此刻正靠在桌案上晒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太阳打盹。 “师父,这妇人的打扮好像我家的那位疯婆娘哦。”秦青小声地说着,玉娥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自己则大量了一下那主妇,只见除了身形和相貌不同之外,这人的穿着打扮和疯疯癫癫的姬妙香果然很像,她料想这或许是此地的民风,旅店的掌柜应该都差不多的穿着装束。 “咳!咳咳!”玉娥轻轻地咳了两声,叫了一句,“掌柜的!” 只见那主妇依然在打着盹,似乎没有听见,玉娥心暗想,这人也真是的,大早上的刚睡醒没多久,怎么就这副样子了? “醒一醒,钱来了!”秦青的童音大声叫了一句。 那主妇正在梦中神游,忽听见有人叫唤,忙不跌地坐起身来,眼神迷离着看了看四周,口中说着,“钱!钱在哪里?” 玉娥也被秦青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她无奈地低头看了看徒弟,只见小家伙嘻嘻一笑,让她心里也忍俊不禁了。 玉娥看了看那位已经醒来的主妇,上前行礼说,“掌柜的,您好!” 那主妇见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还以为是上了门的行路客人,连忙站起身来相迎。 “掌柜的,我们是长途旅行到这里的人,只因路上遗失了盘缠,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在你这店里唱曲筹款,等有了盘缠,一定给您丰厚的回报。” “什么,原来你们没钱?没钱进什么旅店?快给我出去!一大早就搅扰我做生意,还要在我这里唱曲儿,我这里又不是死人的灵堂,用不着你来这里哼什么哭丧的调子。快走!快走!” 那主妇一听她们没钱,脸色当即一变,快嘴快语地就把玉娥和秦青给赶了出来。 “掌柜的,你不让我们唱曲,那我们不唱就是了,何必侮辱人,说我们的曲子是哭丧的调子呢?” 玉娥心中有些愤愤,她所学的歌曲,大都是自己父亲一首一首地教给她的,在她的心里这些曲子都有着不同的意义,每每唱起来的时候,就好像父亲还陪伴在自己身边。如今这曲子被人侮辱了,她又怎能不气? “呦呵,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一大一小两个贱人,竟然来到老娘这里撒泼了?老娘说你的曲子是哭丧的调子怎么了?在我看来比哭丧还不如,放屁一样的声音,丢到茅坑里都嫌臭。” 那主妇站在旅店门口,张牙舞爪地破口大骂,附近的人都不由地涌过来看热闹,使得那主妇更加趾高气扬,满嘴的唾沫飞扬起来。 “住口!疯婆娘!恶婆娘!”秦青喊了一声,声音难得一见的洪亮,她见玉娥气的双脸变了颜色,不由地替师父开口制止主妇的叫骂。 那主妇正骂得起劲,突然被这一声大喊吓了一跳,刹那间忘记了如何继续,立在当地气呼呼地叉着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众人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人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喊出那么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哈哈!”玉娥朗声忽而一笑,“掌柜的,既然您说我的曲子是哭丧的调子,那我就在这里唱一回哭丧的曲子好了。” 玉娥说完这话,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群,刹那间仰天一叹,声音顿时变得低沉起来,她的脸上更是一瞬间就转换了悲凉,凄凄切切地哀哀吟唱起来。 “自尔离别,生死凋零, 茫茫四海,举目无亲, 心魂落寞,无人怜悯, 千里荒山,一点孤坟。 自尔离别,只我一人, 生如浮萍,孤苦伶仃。 漂泊世上,无处容身, 不如随君,同埋坟场。” 玉娥并非唱那哭丧的调子,只是用极其悲凉伤感的语气将这首歌唱了出来,她边唱变长声哭泣,使得那歌声也满是哀恸难抑的悲情,低沉时如切切无言的悲泣,高昂处又似悲天呼地的哭诉,使得众人的心无不被紧紧揪住,跟随着她的歌声而无限悲伤起来。 玉娥本身就显得柔弱,而且又美妙得让人心颤,如今在众人面前悲歌,她的伤心,她的泪水,她的种种表情,都让在场的人看了,心里满是同情和哀伤。 那个主妇此时也早已被歌声吸引,心中感受着那一波波激荡的悲伤,片刻间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了起来。 玉娥那凄凄惨惨又戚戚的哀歌在这个方圆一里的小镇上回荡,但凡听见的人,无论老幼尽皆感同身受,悲从中来一齐哀声痛哭起来。 左风雷那时正在小镇上漫步乱走,忽然闻听这歌声,开始只觉其悲切凄凉,听着听着不由地想到自己孤身数十年的种种忧愁哀伤来,不禁使他立在当地,老泪纵横放声大哭起来。 左风雷哭着哭着,忽觉有人在他身上一拍,他睁开泪眼一看,见是同样带着泪痕的玉娥和秦青两个人。 “老爹,咱们先回黄河边等着,到时候就会有人给咱们送盘缠了。” 左风雷不明所以,不过就这么一打岔,他倒忘记了哭泣,只是心里的悲凉却总是在盈盈绕绕,令他一时间还不能释怀。 这一路回到了黄河边,三个人都默然无语,直到晚些时候,玉娥看着那满天的落霞和夕阳,悠悠地唱了一曲短歌,这才让左风雷和秦青的心里都舒畅了起来。 “姑娘,老朽一直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歌声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让老朽这洒脱之人也大哭了一场,如今又听了这一曲欢歌,心里的那些烦闷才彻底消散了。”左风雷笑着不停地夸赞。 秦青在一旁欢叫着,“是啊,是啊,师父,你可真厉害,就唱了一首歌,就让整个小镇的人都伤心哭泣起来,也青儿也抹了许多眼泪,还有刚才的那首曲子,真是太好听了。青儿要跟着师父学唱歌,要学很多很多好听的歌,也要学很厉害的悲伤曲子,以后谁要敢欺负我了,我就唱给谁听,让他哭鼻子去。” 玉娥笑了笑,“好,好,好!师父答应你,会把自己所学的歌都教给你,也会把所会的一切都教给你。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快点准备吃东西了,瞧瞧我们三个人,可都是饿了快一天了。 “姑娘,小青儿,咱们还是吃烤鱼好么?”左风雷问。 “好!”玉娥和秦青一起答应着,三个人呵呵一笑,起身开始去忙乎了,捡柴的捡柴,打渔的打渔,生火的生火。 一抹鲜红的残阳下,黄河滚滚东流,岸上的三个人影,在霞光中一片欢声笑语,让人不禁在心里面赞出一个字来――美! ------------ 二十章 突出重围【1】 三个人在黄河边上等候,左风雷也不由地相信那小镇子里的人会过来找寻他们,果然当他们等到第三日的时候,远远地一个身影出现在三人眼前,看着装和打扮,正是那位旅店中叫骂有声的女掌柜。 女掌柜满脸羞惭,又满目悲凉地来到玉娥近前,“姑娘,那一日是我这村妇见识浅薄,再加上满嘴放屁,请您千万要见谅了,我在这里向您赔礼道歉了。还请姑娘您发发善心,行行好跟我回镇子上一趟,我们那小镇上的人,包括我在内,自从听了您的歌以后,这心里面都难掩悲痛,如今已经三天都茶饭不思,只知道伤心难过,痛哭流涕了。” 左风雷听了这话,不免惊讶起来,可他想了想那天自己听了歌曲之后的抑郁心情,不由得他不相信这事情了。相信了又不禁暗暗地赞叹,这姑娘难道是神仙不成,怎么一首歌就能让整个小镇的人如此伤心呢? 玉娥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就答应了女掌柜回到小镇上,她心里的气早就消散了,之所以等了这么久,其实是为了路上的盘缠。 三个人跟着那女掌柜来到小镇上,远远地就听见那镇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悲泣声,此起彼伏的,若是不知道的人经过,还真的会以为是谁家故去了亲人,因而会有这哭丧似的声音。 玉娥还未进那小镇的门,就边走边唱了起来,声音欢快而愉悦,既美妙,又动听,使得所有悲伤中的人刹那间就沉浸到快乐和欢欣之中。等到她一曲歌唱完时,小镇中的人都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苦难与伤痛,心里充满着幸福温暖的味道。众人纷纷载歌载舞,欢喜雀跃起来。 “各位乡亲们,我等三人因前往齐国寻亲,路经此地时,已经盘缠用尽,因而高歌一曲,筹措些钱粮好让我们能够继续赶路。”玉娥看着众人都满面微笑,不由地说着。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分说地有钱的出钱,有粮食的忙回家去做好了方便带在路上的干粮,这一日到了下午的时分,小镇上的人不仅准备好了盘缠和吃食,而且还套了一辆平板的驴车。 玉娥看见这辆驴车时,心里很是感动,她知道这小镇上的人都不怎么富裕,每家每户一年到头能够勉强混个温饱,就算很不错了。那些盘缠她只要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余的都一一发还给众人,那些干粮也有很多,她把包袱拿出来,在每一家的干粮袋子里都抓出来一把,然后也把剩下的都返还给了他们。 至于那辆驴车,她原本也打算归还的,却拗不过那位旅店的掌柜,说是这辆车是自己家的,平日里也没人用,死活都让她们驾着车走,这样路上也方便。 三个人没有办法,只得驾着车出发了,那小镇的村民直把他们送出了三四里地,这才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之间。 驴车没有马车快,可耐力要好的多,在黄河边耽误了三天,此刻玉娥他们加紧赶路,经过了数日的风餐露宿,他们经过了许多关口城镇,穿越了大周和韩国,这一日他们的驴车终于缓缓地来到了一座繁华壮丽的城市面前。 “姑娘,前面不远就是魏国的国都大梁城了。”左风雷笑着说。 玉娥在马车上,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城池,心中叹了口气,“是啊,大梁城终于到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补充盘缠和吃食了。” 玉娥晃了晃怀里睡着了的秦青,“青儿,快醒来了,咱们到了大城市了。” 秦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揉了揉眼睛,依旧躺着说,“师父,你可不要骗青儿哦,要到了很大的城市才可以叫我起来的。” 玉娥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笑着说,“小懒虫,快起来了,我们已经到了很大的城市。” “爷爷,爷爷,爷爷!师父说已经到了很大的城市了,你看看大不大?”秦青在玉娥怀里撒着娇说。 “小青儿,你师父说的没错,咱们是到了大城市了,真的很大!”左风雷笑着说。 “真的是很大的一座城啊!”平常心里感叹了一声,他已经问了好些个路人了,走了好半天却还没有看到人们口中所说的大梁城城主府邸。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一阵喧闹声响起,有人高喊着,“都让开了,都让开了,城主回府了!” 平常听了心中一喜,这真是“众里寻你千百度,暮然回首,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啊!”他连忙让开一条道来,看着一大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穿街而过,向前面行去。 平常见这阵势,心想不过是个大梁城的城主,竟然就有这么大的排场,简直比那洛阳城中的周王都要威风许多了,看来这大周的气数还真是快到头了。他心里想着,快步跟着那队人马的后面,向前行去。 来到那高大的院门外,只见眼前好大一座府第,其中绿树掩映,层层叠叠不知有几重院子,几座花园。仰头看那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用魏国的篆体写着“大梁城城主府”六个大字,平常心里不由暗赞,真是好气派,光是这大门,就比那秦国的左庶长府可要富丽堂皇的多了。 平常方才见着那城主的车马都进了府中,他知道此刻吕公溥定然就在府中,便丝毫不再犹豫,迈着大步上前,往里面闯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门的兵卒喝道。平常停了下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扯着嗓子向门里叫嚷,“鬼谷先生同门师弟,平常先生驾到,大梁城城主吕公溥,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两个守门的兵卒有些惊慌,不停地摆了摆手,“先生,你不要喧哗,有什么好好说,咱们去给你通报就是了,你这么叫喊,若是惹怒了城主,抓了你是小事,连累了我们受罚可是大事了。” 平常一早就看见这两个守门的了,他本来想着让两个人去通报,可是又怕这些守门的狗眼看人,就先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从这两个人的举止中和眼神中,他已经知道这是两个胆小怕事的人。于是一上来就给了他们点颜色,让两个人不得不进里面去传话。 “先生,您刚刚说自己是鬼谷先生的师弟是么?”两个守门的,一个进去禀告消息了,一个在这里负责盯着平常,他闲来无事,不由地多问了一句。 平常微微地一笑,瞪圆了眼睛瞧着他,“怎么?难道觉得我不像么?” 那守门的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回话说,“不是,不是!只因前些天也有一位先生前来拜见我们城主,他好像说自己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小的见那弟子都看着三四十岁的年纪了,而先生这个师叔反而还如此年轻,心里觉着惊异罢了。” 平常心里一愣,暗暗揣摩,这鬼谷先生的弟子究竟是谁呢? “我师兄的弟子也来拜见城主了么?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平常问。 那守门的琢磨了大半天,摇了摇头,“先生,这个前来拜见我们城主的人来多,小的如今也记不清了。” 平常有些失望,又试探着说,“我听说你们城主几天带回来一位绝世美人,不知可有此事?” 那守门的这下直接摇了摇头,“先生,这等事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知道的,要知道咱们城主向来都是车进车出的,谁也不知道他带了什么人回府,又带了什么人出去,就连我们这些守门的,都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城主本人了。” 这时候里面通报的那个人回来了,见了平常堆下笑脸来说,“先生,上面传下话来,让您前往二门等候。” 平常一听,心想这大梁城城主好大的架子,也好大的府第,如今还出来个二门等候?他脸上不动声色,跟着那个守门的往里走,一路上只见门廊曲折,屋宇连连,那院落,亭台都修建的很是讲究,雕梁画栋尽显奢华与富丽,更有许多花卉草木点缀其间,似乎又透露出主人的点滴风雅来。 平常跟着那人,穿堂过户,走了许久,才来到另一座门庭之外,停了下来。 “来者请报上名来,到此所谓何事?”那门庭的台阶之上,一个穿着锦绣曲裾的中年人问道。 平常并不急着回答,他先打量了一下这人,只觉他穿着倒是很华丽,可这身上缺少了许多大人物的气势,还有其眉眼之间又多褶皱,看起来是忧愁劳碌的人。 平常知道面前这人也还是个下人,只是比看门的那两个地位高出了许多,他“哼”了一声,大声说,“在下远道而来,一身风尘仆仆,是听说你家主人是个尚贤,敬贤之人,谁料进门一看,实在令我好生失望,你们如此慢待与我,难道这就是你家主人的待客之道么?” 平常说完转身欲走的样子,那个下人一看,也不由地慌了,他其实已经通报了平常的到来,里面也传了话,让他带着平常到会客厅里等候。可他却还想着在平常身上捞点好处什么的,就做出了刚才的事情。 “先生莫走,先生莫走!”那个下人忙从台阶上追下来,拉住了平常。 平常心中一乐,暗想,“我本来就没打算走,等的就是让你来拉我。”他转身看着那人。 “你还有何话要说?” “平常先生,都怪小人该死,刚才记错名字,以为您是另一个人。其实我家大人是有请您到会客厅等候,快快有请,快快有请!”那个下人笑嘻嘻地说着,一脸的恭敬之色。 平常跟着他一边走,一边琢磨,自从秦国春秋别苑的一场论政聚会,我的名字多多少少应该有些知名度了,再加上鬼谷子师弟这个大招牌,很多人怕是也都会认真对待了。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不禁想起守门的所说的那个鬼谷子的弟子。 “平常先生,小人对您的大名略有耳闻,听说您是鬼谷先生的师弟?”那下人笑着说。平常听他这话里有话的样子,却不说破默默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不知道您是否认识一个人,他就是前些日子来到咱们府中的那位,听说他是鬼谷先生的弟子?” “这个自然是认识的了。”平常笑了笑说。 “哦!如此就好了,我们大人已经交代了,先让小人带您前往会客厅,去见见您的师侄,他随后就到。”那下人说着。 ------------ 二十章 突出重围【2】 平常听了这话之后,心里不由地一紧,看来这位大梁城城主吕公溥不是那么好蒙的,他本来打算能够就这么混进这座府第,查出玉娥的下落来,再进行营救。此刻看来已然是不能够了,要想办法先让自己度过这一关再说。 平常在脑海中搜寻着,魏国如今的在位君候是魏惠公魏瑩,也就是那个中学课本里《孟子见梁惠王》中的梁惠王了。在这个时间里,历史上来到魏国的鬼谷子弟子,应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史书上的战国名将庞涓了。 平常想到了庞涓,可还是不那么确定,而他更加难以确定的是,自己这个鬼谷子的师弟本来就是假冒的,就算那个人是庞涓,他也不可能会认识自己,更加不可能承认自己这位师叔。 平常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跟着面前的这个下人,缓步走向会客厅,他的心里越发地惴惴不安了。这一路走过来时,他留心记下了各处通道,门房。心中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能骗过这些人,就只好杀出重围了。 平常再怎么说也是现代的特种兵出身,过去在现代都市里执行特殊任务,面对着枪林弹雨他都没有皱过眉头,更何况是眼前的这点危机?不过他担忧的倒不是自己,而是似乎已经成为了人质的玉娥。 “平常先生,您的师侄如今就在里面,还请您进去相见。”那下人嘴角一撇,嘿嘿地笑了笑。 平常知道事情已经到了眼前,如今想后退也已经来不及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冲。他伸手去推那会客大厅的门,只听“吱呀”一声,那门缓缓地开启了。 他的眼前出现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子两侧各摆了三张条案,而正前方则设有一道尺许宽的台子,台子上也安放着一张案子,案子后面的地上铺着一张虎皮,十分绵软的样子。 平常走了进去四下里看了看,并无一个人在其中。那下人也有些傻眼,忙问会客厅前的守卫。 “会客厅里的那位先生去哪里了?” “回牛总管的话,方才那客人说忽然有些内急,这会儿怕是去如厕了。”守卫的笑着说。 “原来您姓牛啊?”平常忽然回身问了一句。 “小人正是姓牛,单名一个人字。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指教?”牛人听了平常的突然一问,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常微微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怪怪地说,“牛人,很好啊!不错,不错!你的这个名字真的很不错。” 牛人被他这么以夸,身上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不由地说了句,“先生在此稍候,小人去给吩咐厨下给您上酒水和吃的。” 平常看着他急匆匆地走了,心中呼出一口起来,“好险!好险!幸亏那个人没有在房中,否则我这会怕是已经穿帮了。”可他又想到这也不是办法,那个人迟早还是要见的,如果待会儿他从厕所回来,自己还是一样要面临考验。 可是话说回来了,我前来见那个人,他却偏偏不在,说是去如厕了。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难道说那个鬼谷先生的弟子也是假冒的了么? 平常思量着,不由地计上心来,他走过来向那守卫说,“你们牛人总管去为我准备好吃的好喝的了,可我这肚子里装得太满了,需要去腾空腾空,方才的那位先生去的厕所在哪里?还请你给我说一说。” 那卫士只是个小卒,并不知道主人吕公溥和牛人总管的安排,他见平常似乎很急切的样子,还以为这位先生闹肚子,忙将厕所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 平常道了声谢,快步往厕所里行去,那城主府的确很大,前往厕所的路上要经过一座花园,只见其中小桥流水,绿树成荫,不一样的意境。 那厕所就在花园之后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木质的结构隔出来好几间小屋子,平常轻轻地走到了近前,能听见其中一间之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判断着这一位或许就是自己要见的那个人。 平常在心里踟蹰徘徊了好半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可是他又明白自己必须开口,而且时间也不等人。 他“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间厕所,隔壁的那人立即将呼吸声放低了些,平常心中一乐,暗想果然这人也有心虚的地方。 进了那厕所之中,只见里面摆放这一只空心的圆木凳,木凳的下方则是厕所的坑道,而那木凳旁边,放着一只方形的陶盆,里面整齐地叠放着许多柔韧的树叶。 平常心里暗赞了一声,“呦呵!看来这有钱人和有权人的家里就是不一样,厕所是坐便的,还有树叶“手纸”擦屁股,在这个年代,真是帝王级的待遇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是来享受这厕所的,对他来说这种厕所也不过是现代农人家里的那种,而且现代的很多农场家庭早已经换上了先进的冲水马桶了。 平常将厕所的木门关上了,咳嗽了几声,这才轻轻地敲了敲两个蹲位之间的挡板。 “请……请问,里面的是庞涓吗?” 隔壁间蹲位里面的呼吸声变得更轻了,良久才传来一声,“是啊!请问您是?” “我是你的师叔平常啊!你知不知道?”平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胆地探问着。 隔壁间蹲位里面又沉默了一会儿,传过来一句问候,“平常师叔!我当然知道您了,只是不知道您怎么也来魏都大梁城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和您一起呢?” 平常听见了这一声“师叔”,彻底放下了心来,他偷偷地一乐,心想隔壁间蹲位里的人若真是庞涓的话,那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怎么会这样害怕见到自己的师叔?而且他还打听自己师父有没有来,看来的确是有什么事让他心生畏惧,以至于对于一个冒充的师叔都如此害怕。他不由地揣摩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么害怕自己师门的人? “我是自己一个人来大梁城的,你应该也知道师叔云游四海惯了,常常都是这里走走,哪里转转的。”平常的心放了下来,坐在那空心圆凳上说起话来。 他能够听到隔壁间蹲位的庞涓,在听到他说自己是一个人来大梁城这话的时候,很明显对方有一下放松气息的声音,那是一声拉长了的呼吸声,尽管对方刻意地去压低了声音,可平常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耳力非同一般。 平常从呼吸声中准确地判断出,隔壁间蹲位里的人就是庞涓,只是他必然有事情藏在心里,这事情显然与他的师父鬼谷子有关,而且他害怕见到与他师父有关的人。 有了这些事物的判断,平常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平安无事了,即使庞涓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师叔,也不会出来拆穿的,想到这些他不由地在心里嘿嘿地笑了笑,只觉自己来到了古代后,真是运气太好了。 “庞涓师侄,你师父身体可好?师叔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他胡子有没有变白,后背有没有变驼,人有没有变老?”平常漫无目的乱问一气,他想使庞涓心思乱起来,越乱越对自己有利。 “师叔,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移步会客厅,再详谈不迟。”庞涓很恭敬客气的说着。 平常想想也是,眼前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方才心里既紧张,又有事,因而没有觉察出什么来,如今听了庞涓的话,不由地感觉这厕所看起来还挺不错,不过里面也是一样的臭烘烘。 “吱呀!吱呀!”两个人几乎同时开门走了出来,平常和那人互看了一眼,各自心里都不禁赞叹了一声。 平常暗想,“这人就是庞涓么?看着方面阔口,一张国字脸,再添上嘴唇上方的两撇胡子和下巴上的一撮黑须,整个长相就想是以前家里门上贴的那张秦琼的门神像一样。只是就差了那满身的金盔亮甲了,若是有的话,那可就更加的像了。” 庞涓也在心里暗自揣摩,“这人真是我的师叔么?怎么看着比我的年龄还小?不过师父也从来没说过他有没有师兄或者师弟的话,这个自己倒真的还确定不了。不过此人一身的正气,头发短是短了一些,可更显出他的器宇不凡来,再加上那眼神中所散发的浓厚神采,倒真的和师父很相似,有种让人永远也摸不透,看不清的感觉。” 两个人第一次相见,彼此对于对方的印象都还不错,唯有平常心里有些好笑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和这位历史中的战国名将庞涓竟然初次见面是在厕所当中,而且还这么惊险地成了对方的师叔,这要是被某个史学家记录下来,流传后世的话,或许还会成为一段“佳话”吧? “两位先生怎么都在这里了?我家大人已经在会客厅等候着了,还请二位快些过去!”牛人突然走了出来,笑着对两个人说着。 “庞涓师侄,你先走吧!”平常说。 “不!不!不!师叔在此,我这个晚辈怎敢如此,还是您先请!”庞涓连忙说着。 平常“嗯”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走到庞涓的身前,向那牛人说了一句,“牛管家,前面带路!” ------------ 二十章 突出重围【3】 平常和庞涓两个人跟着牛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会客厅外,只听方才还略显冷清的会客厅此时却变得莺歌燕舞,里面不是地传出男子的大笑声和女子的娇嗔,十分的热闹的样子,听得人心里很是难耐。 “两位先生在此稍候,容小人前去禀报。”牛人说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门开启的那一瞬,平常偷眼一看,不觉心惊肉跳起来。 只见那会客厅正中的虎皮坐垫上,滚着一位华服男子,之所以说滚着,只因那男子体型看起来圆滚滚的,若不是顶着个肥肥的脑袋和他那短小四肢,远处看起真的就像是一团滚在那里的肉球。 而除了那男子外,其余的人尽是身着各色丝绸衣物的女子,足有数十位之多。其中有五个人在那厅堂中间的空地上翩翩起舞,还有两个分别在两边的桌案前端坐着等候,剩下的都一股脑地簇拥在那圆滚滚地男人身边,有躺在他怀里的,有趴在他“肩膀”,应该说是圆弧上的,也有在一旁坐着喂酒夹菜的。 平常之所以心惊肉跳,不是因为那男子的形体,而是因为那些女子的穿着,要知道她们虽然都穿着丝绸的衣物,可看起来就和没穿几乎没什么区别。那些丝绸薄如蝉翼,穿着这些女子身上,不仅没有遮住什么羞涩之处,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来。 平常心里暗暗叫苦,“这简直比某国的精彩片子都要让人血脉膨胀,这古人的奢靡淫乱生活,由此可见一斑了。” 平常强忍着心中那股不断蹿升的欲望,轻轻长长地呼吸了一下,这才感觉不那么难受了。回头看了看同样有些看得呆了的庞涓,不由地咳了咳问,“庞涓师侄,你此次前来魏国大梁,是不是为了国君的招贤而来?” 庞涓立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师叔,弟子年轻时曾与国君相识,并得其资助方能有幸拜于鬼谷恩师门下,如今学成下山,便是为报救助之恩而来。” 平常听了心想,原来庞涓与魏惠王早就相识了,这一点自己在所学的史书上似乎从未有过记载。难怪这庞涓终其一生都对魏惠王忠心耿耿,这应该也是一点重要的原因吧。 知道了庞涓和魏惠王早就相识的事情,平常心中不禁有些纳闷,既然庞涓和魏惠王是老相识,那他到了大梁城为何不直接去见魏惠王,而跑来拜见这位吕公溥呢? 不过他心中一琢磨,当即清楚了,一定是这吕公溥权倾大梁城,阻塞了魏惠王纳贤的道路,使得各方的贤达都只能通过他才能面见君候。如此一来的话,就算日后贤达们有功于魏国,飞黄腾达了,这自然都是多亏了他吕公溥的举荐,不禁魏王感谢他,而且就连贤达们也会感激他。 的确,正如平常所想的,这吕公溥就是这样打算盘的人,因而庞涓自来到魏国之后,求见君上无门,只得来拜访这大梁城城主吕公溥了。 “二位先生,我家主公有请!”牛人出来说道。 平常便和庞涓随着牛人走了进去,那五个舞蹈的女子很自觉地停了下来,退到了一边。 吕公溥并没有丝毫起身相迎的意思,见二人进来,只是抬手一边抚摸着怀中女子的双峰,一边慵懒地抬了抬眼,在那女子呻吟不断的叫声中说,“看来两位先生已经见过面,叙过旧了?” 平常和庞涓都没有答话,牛人笑着上前说,“回主公的话,方才小人是在厕所门外找到的两位先生,那时候他们正说着话,看来是已经在如厕时叙过旧了。”他故意将“如厕时”三个字提高了音量来说,吕公溥听了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一众女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样子,掩着嘴偷偷的嘻嘻了几声,很不自然的感觉。 “敢问公溥先生,这在如厕时叙旧的事,难道很有趣,值得你如此张口大笑么?”平常问了一句。 吕公溥面色一变,止住了笑容,手上用劲在怀中女子的柔软处一捏,使得那个女子“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不过那“啊”字才出声了一半,就立刻戛然而止。 吕公溥低头看着那女子,微微地一笑。 “你难道不怕我么?” 平常知道这看似是在和那女子说话,其实却是在问自己,他看了看吕公溥和牛人,哈哈地一笑,走到左边那张桌案旁,缓缓地坐了下来,在桌案上吃了一口东西,这才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来。 “不怕!” 而后平常又吃了几口东西,一边大声咀嚼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哎!我这辈子就对这一件事情心生畏惧,就是这腹中的饥饿感觉,那可真是难过之极,害怕之极啊。” 牛人见平常如此动作,心中不免恼怒,他很想开口说句什么,可毕竟他只是个下人,狗一样的人物,主人都没有发号施令,它又怎么敢私自动口? 吕公溥倒是在心里惊讶了一声,暗想这位平常先生果然有些胆色,不由对这位的鬼谷师弟的身份有了几分肯定。再加上他又看到平常同样以不动声色的对话,他心里还真是对这位有了几分钦佩的意思。 要知道这吕公溥能够做到在魏国权贵聚集的大梁城中呼风唤雨,单单靠的是他妹妹迷惑君上的姿色么?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吕公溥之所以能够有今时今日的权位,这与他本身的见识和才智也是分不开的。 庞涓只觉的平常的一番作为,与自己恩师鬼谷先生很是相似,而且就连脾气好像也差不了多少,这一来他对眼前的这位师叔的真实性,算是毋庸置疑了。 吕公溥哈哈一声大笑起来,他将怀中的女子推开了,慢慢地坐起身来。他身边的几个女子见此,连忙站起来退到后面,靠着墙边站立着。 “庞涓先生请落座!”吕公溥挥手说着,“平常先生你果然有些与众不同,让本城主心中好生钦佩,本城主有意聘请你为府内的军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吕公溥一开口就直奔心中的主题。 “好啊!”平常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这让吕公溥有些摸不清状况,他不由地问,“先生为何不考虑片刻再答复本城主?” 平常哈哈一笑,“公溥先生,这事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身为大梁城一城之主,在大梁城和整个魏国来说,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此权位之下,这府中的优待自然是少不了了。方才在下也说过,平生最怕一件事情,那就是饿肚子,以城主的能力,这天下的山珍海味也自然少不了。城主府如此好吃好喝好玩的应有尽有,试问在下还需要考虑么?” 平常一席话说得吕公溥开怀大笑了起来,“平常先生快人快语,又说得如此精彩,倒让本城主有些无话可说了。” 平常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忽而语气急转,开口说,“城主公溥先生无话可说,不过!在下倒是还有一件小事,期望公溥先生能够周全。”平常见此刻时机很好,便想直接向吕公溥询问玉娥的下落。 吕公溥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话锋也是一转,“既然是小事,那就请平常先生过后再谈,今日乃是庞涓先生与你的重逢之日,还请咱们畅饮一杯如何。”说着,从桌案上拿起酒爵来,向平常和庞涓示意了一番。 平常心里一凛,暗暗自责起来,都怪自己一时间说话,说得的嘴太快了,没多考虑一下就把这话给说了,让这吕公溥抓住了一点,想绕开话题。 “非也!非也!公溥先生有所不知,只因你位高权重,在下说的事在您眼中,自然都是小事,可对在下来说,这事相当重要,甚至关系到在下的生死,还请公溥先生容在下一问。”平常并不理会他,朗声又将话锋扭转回来。 吕公溥心中不免一阵恼怒,可又自知口舌之上难以与这位鬼谷师弟相较量,只得微微地一笑,“平常先生想问之事,本城主早已知晓,只要先生能真心辅助本城主,这件事对本城主来说自然是小事一件,还望平常先生思量。” 平常心想,这吕公溥看来是想利用玉娥来控制自己,以为他所用。这事情要是放在前几日,他或许还会犹豫着考虑一下,可自从知道玉娥为了寻求自己而千里奔波的这份情意之后,他便已经在心里将这位女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了。 此刻平常见对方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估摸着吕公溥倒不至于食言,毕竟以他方才的种种表现来说,任何女子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 “既然公溥先生这样说了,那在下也只有遵从了。”平常微笑着说着,他心下觉得玉娥的事情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自己就暂且放开这件事,好好应付眼前的一切吧。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一只坐在那里的庞涓,只觉他自从进了这会客厅之后,就有些木不楞登的样子,人家不让他坐,他就一直那么杵着。人家让他坐下了,可他坐在那里的感觉,还像是杵着的样子。 平常的心里颇有些失望的意思,只觉那些史官描绘历史中的人物,应该大都做了小小的修饰和夸张,要不怎么自己面前这个真实的庞涓,看起来和史书中描绘的那个人物,有很大的差距呢? 平常举起酒爵与吕公溥和庞涓各自饮了一杯,他放下了空酒爵,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连忙从盛酒的陶缶中用长柄小升量了半升酒出来,小心地给添满了。 平常方才只顾着说话,没有留意这女子,此刻因为她的这一番动作,使他不由地注意到了她。 这女子也一样穿的是一件近乎透明的丝绸,那身前的一对丰润柔软清晰可见,一个动作之下,不由地微微颤动着,那诱人的光泽透过丝绸,不时地迸射出来,刺激着人的眼球和神智。 平常的心里不由地抖了一抖,忙吃了一口东西,一边大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暗暗地做着深呼吸,“妈的,也不知道这吕公溥是自己太会享受了,还是想要考验我和庞涓的定力,竟然摆出这样的场面会见客人,真是太他妈折磨人了。” ------------ 二一章 天下贤才【1】 吕公溥见平常已然成为自己掌中之物,他不由地心得志满,挥手之下那些跳舞的女子又都来到场中一边轻轻地唱着歌,一边扭动着身姿,翩翩起舞了。 也不知是平常的心思不在这里,又或是那跳舞的女子太过裸露,一支歌舞跳下来,他连一句都没有听清,眼睛里满是那些女子跳跃的丰满和曼妙的身姿,这使得他的脑海中不时地回想起自己和墨菲儿缠绵的那一夜。 平常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再加上只是初尝过男女欢愉的禁果,对于眼前的这些诱惑人心的事物,本该说是难以抗拒了。可他到底是特种兵的素质,曾经的训练和对抗中,经受过各种常人难以承受的磨练。 此刻的这一切对平常来说,无疑又是一种考验,他的心跳在加快,脑海中闪现出许许多多的精彩画面,他身下的那只传家宝,有勃然而起之势。 “师叔在上,请受学生一杯浊酒!”庞涓很是时候的敬酒,使得平常心中的燎原之火刹那间凝聚成一团火苗。 平常静静地调整了神思,举起酒爵来,冲对面的庞涓扬了扬,一仰头饮将之尽。 那身旁的女子正要添酒,平常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喝了,他知道这时候的酒,虽说度数不是那么高,可喝的多了,照样也能醉人。 “酒能乱性!”平常此刻对着四个字尤为看重,他可不想自己酒后失控,干出什么事来。再加上当前的情形之下,他知道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平常先生为何不饮酒了,难到是嫌我府中的酒太浑浊了不成?”吕公溥笑着问。 “公溥先生,在下是否已是这城主府中的军师?”平常并不回答,而是朗声一问。 吕公溥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先生既然已经答应了本城主,那你已经是我府中的军师了。” 平常也微微地一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总管牛人,“那就请牛总管将城主的话传示府中上下,以便本军师行事。” 牛人听了这话,看了看虎皮软垫上的吕公溥。 “牛人,你且去传话,从即日起平常先生便是我府中的军师,府中上下所有人见平常先生有如见我。”吕公溥正色着说,他对于大事向来如此,丝毫都不马虎,方才听见平常自称“本军师”三个字,使他心中涌起满足的感觉来。 牛人笑着答应了一声,可这心里却很是愤愤难平,毕竟他也算是勤勤恳恳在城主府干了数年了,可却没想到一个刚来还不到半天的平常竟然成了府中的军师,而且权力仅在城主之下,这自然让他难以接受。 “牛总管,本军师再加上一条,从即日开始,府中禁止饮酒,非大宴或节庆,亦禁歌舞美人,不论何人,违者严惩不贷。”平常也正色地朗声说着,他方才不回答吕公溥的问题,其实就是为现在而准备的。 牛人听了,又踟蹰地看了看吕公溥。 “牛人,不必看我,就按军师先生说的办!”吕公溥原本心想着有了大贤人的辅助,自己就能够轻松一些,就能够多享受些歌舞美酒和美人了。谁知大贤人一上任就定下了这些禁令,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知所措,此刻才知道平常方才舍弃美酒而不饮,其实是大有深意。 牛人出去传话了,吕公溥也只得以身作则,屏退了美人们,又命人撤去了美酒。 当那些女子们都走干净了,这会客厅里的气氛也冷静了下来。平常心里对吕公溥倒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讨厌了,他方才所做的这些,其实也是无奈之下的机智。 那些近乎赤裸的女子们在眼前晃来晃去,就算他再怎么忍耐,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难免不会有神经放松的那一刻,就像方才的时候,若非庞涓的酒敬的及时,他这会儿怕是早已坚挺无比,在这许多人面前出丑了。 这无奈之下的机智不仅让那些诱惑人心的场面消散,更让平常试探出吕公溥在正事面前的君子风度。他知道自己在救出玉娥之前,暂时要跟着这位大梁城的大哥混了,不摸清楚此人的品性,自己又如何能有舒坦的日子过呢? “主……主公!还请受我一拜!”平常说着,起身向吕公溥行了一礼。 吕公溥人看着圆滚滚的,一身的肥肉,可着脑袋却也很聪明,他能够看出来平常这一拜,才算是真正的加入了自己。 “军师请起,快快请起!”吕公溥忙起身从上面下来相扶,他的动作迅捷,刹那间就一改方才慵懒的模样。 庞涓在一旁见了,心下暗暗惊异,“这吕公溥看来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日后我在魏国行事,可得对他小心在意才是。” 看见自己的师叔进了大梁城城主府,就找到了栖身之处,庞涓的心里也不知不觉地泛起一丝的羡慕和嫉妒之意。 “学生拜贺吕城主获得贤才辅助!恭喜师叔获得城主赏识!”庞涓起身行礼。 平常转身笑了笑,笑眼眯缝中,觉察出庞涓的神色有些不对,他不禁想起了什么,向吕公溥指了指庞涓。 “主公,这为庞涓先生,是我的师侄,他来此是想请求面见君上,还请主公代为引荐。” 吕公溥笑了笑,“这个容易的很,庞涓先生今日午后,我要去与君上前往军中巡查,你就跟我一起好了,到时候再向君上伺机举荐你。” 庞涓听了心中大喜,忙连声道谢。 “庞涓先生你也不必谢本城主,此前你多番拜求,想要面见君上,并非本城主有意推托为难,而是见你是个可用的贤才,想留为己用而已。如今既然有平常先生做了本城主的军师,那本城主也就不耽误你的前程了。只希望你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能够记着你是平常先生推举,本城主引荐的。” “学生定然不会忘了师叔的推举和城主的引荐之恩!”庞涓面带感激之情,连连拜谢着。 平常看着这个师侄,心中惊叹着那张脸上的种种变化,暗地里又不免有些懊悔,对于熟知历史的他来说,书中的庞涓本来就很不简单,而眼前的这个真正的庞涓,看起来就更不简单了,那掩藏在种种表情下的真正面貌究竟是怎样的呢? 平常知道自己看不出来,也猜测不到,毕竟他面对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本死书。 “人心难测!”平常心里叹了一声。 因念着“雍”字旅店里的墨菲儿和墨小狐,平常就从城主府中出来了,吕公溥也不问他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事。在他看来平常已经是自己的军师了,那一拜也就代表着士人之间的一种承诺,再加上玉娥还在自己手中,他自然不会担心平常会像在秦国那样逃跑。 春秋别苑的才士论政让平常有了些许声明,更重要的是像那样的才士聚会,多多少少都会有各国的密探或者某个权贵的眼线混入其中,自从得到自己派往秦国密探送来的消息,使他知道了平常这个人,并且以他的敏锐嗅觉和判断能力,他知道此人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大贤才。 自此吕公溥就琢磨着如何将这个大贤人从秦国的栎阳城,弄到魏国的大梁城,怎奈没几天平常突然失踪,又似乎前往齐国的消息传来,让他心下不禁一凉。他担心大贤才不是遇害就是被人收为己用。 终于当密探又传来玉娥为寻夫君平常,已经潜出栎阳城的消息之后,吕公溥的心里又燃起了些许希望,他知道只要能够将玉娥掌握在手里,然后放出消息去,那么只要平常还活着,那么他的人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吕公溥还记得自己在那些日子中,命令门客们在去往齐国的必经的道路上进行打探,谁能料到这位玉娥姑娘竟然如此巧合地自己进了大梁城。而且还在城中进行了三天的歌唱筹款,这难道不是老天注定,让我得到平常这位大贤才么? 此刻吕公溥有些心满意足的感觉,当今天下大乱,对于贤才的需求,不仅仅是各国之间在做着激烈的竞争。就算在一国之内的各个当权者们,也都在相互勾心斗角,进行着你死我活的角逐。 无论是竞争还是角逐,那能够取胜而立于不败之地的筹码,就是这天下的贤才了。 因而对于吕公溥来说,能够得到平常真心的辅佐,这无疑是令他满怀畅快,无以言说的快乐。他心中不禁想,“周王得到了姜尚,齐桓公有了管仲,或许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平常从城主府中出来,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本以为会是一番突出重围的惊险,如今却变成了“封侯拜相”,这人生的际遇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了。 城主府有供他专用的车马,他没有去乘坐,毕竟自己是去见墨家的两位姑娘,马车固然快捷,可带着个车夫,多少有些不便,再加上这车夫很有可能会成为暗中监视自己的眼线。 有了这些个原因,平常自然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他一个人在街道上溜达,看着两边繁华的买卖景象,他不由地也东瞧瞧,西转转,但凡有喜欢的东西就买了下来,如今他可是一城城主的军师,算是一个有权的人,这年头只要有权什么都会有的。 “大哥哥!平常大哥!” 平常正在满大街地购物,忽听墨小狐和墨菲儿姐妹俩那美妙的呼唤声传来,让他心里不由地一荡。 ------------ 二一章 天下贤才【2】 平常和两个墨家女子大包下包地回到了雍字客店里,他将自己在大梁城城主府里的经历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没有提及那些穿着暴露的舞女和侍女们。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其实早就在城主府门外等候着了,她们见平常迟迟没有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原本打算着到了晚上的时候,来个夜探城主府。正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就见平常大摇大摆地竟然从城主府走了出来,而且看那些守门人和下人的神色,对他是相当的恭敬。 两个人本来打算着过来打个招呼,可一是见平常满腹心事的样子低头自顾着走了,二是见平常在前面走着还没有多远,后面城主府的侧门里就出来两个人一路跟着,鬼鬼祟祟的样子,显然不怀好意。 两个墨家姑娘这心里就不乐意了,也悄悄地跟在了后面,等到走到离城主府远一些的地方,她们追上去一人一个,将两个跟梢的给解决了,这才乐呵呵地呼唤着平常见了面。 “你们没有把人给怎么了吧?我估计他们是城主府里的总管牛人派出来的,至于城主吕公溥现在已经是我的主公了,而我是他的军师,他还不至于那么不相信我。”平常微笑着说。 墨小狐嘻嘻笑着点了点头,“大哥哥放心,我只是给他们施了点魅惑,姐姐也只是拍晕了他们,现在那两个人估计还在墙角下做春梦呢。” 平常其实早就看见有两个人跟着自己了,他只是没有理会而已,走到街市上乱转,也只是想带着这两个人玩玩,可转着转着就发现这两个人没了,他也就一时间索然无味地购起物来,没想到是自己这两个可人儿暗中把人给解决了,听着墨小狐前面的话,他这心里不由地就暖暖的,如沐春风一般,可最后又赫然听见“春梦”二字,他心里的那些暖意顿时腾地一下就冒出一股火焰来。 这也难怪平常了,谁能想到那会客之宴,会是声色的诱惑之宴,而且还让他从头到尾都默默忍耐着,煎熬着,后来那欲望的大火被压了下来,可火星还在,如今被墨小狐的两个字一点,那精彩的画面又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星骤然间复燃了。 “两位亲亲可爱的好妹子,我真是爱死你们了,来一人奖励一下!”平常嘿嘿笑着挤到她们中间,双臂一伸将两个墨家姑娘就卷进怀里,在每人的脸颊上都“木么!”地来了一下。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微笑着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一个指了指没有关上的房门。 “平常大哥,大白天的,房门都没关,怎么说着话,你就没了正经?” 一个则摸了摸平常的额头,“平常大哥,你在城主府里没有什么事吧?怎么这一个城主府一出来,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说,现在连说话语气都怪怪的?” 平常看着两姐妹的表情,自己不禁暗暗恨起自己,都怪这以前心里总觉得在这个时代待不长久,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大都保持着有板有眼的君子风度。该守的礼节也都守了,不能做的事也尽可能的没有做。 如今平常觉得进了城主府才算是见识到了古代权贵是怎么样的生活,可是自己毕竟是从高度文明的男女平等社会过来的,自然不能像主公吕公溥那样奢靡,还有把女人看成附属品。他觉得只要是在尊重女人的前提下,那些君子的面具可以少戴一会儿,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女人面前,我又何必把自己装的那么疲惫呢? 平常算是逐渐明白了很多,他觉得是时候去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古人,将自己真正的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去。想到了这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墨家姑娘,只觉得二人今日分外美艳动人,让他心下不禁一颤。 “学做古人,融入这个时代,那就从此刻起,从你们两个身上开始融入。” 平常心里想着,嘴上哀叹了一声,“菲儿,小狐,你们可不知道,我在城主府可真是受苦了。” “什么苦?”墨菲儿和墨小狐齐声关切地问道。 平常起身去关了门,走回来时一手一个,将两个墨家姑娘拽进了屋里。 “这话可说来话长了,咱们进屋里去谈谈心,详详细细地说!” 就在平常和两位墨家姑娘“谈心”的同时,吕公溥带着庞涓去面见魏国君上魏惠公魏瑩,并和惠公魏瑩一起前往大梁城外的魏军驻地巡视。 惠公魏瑩知道吕公溥身体太重,骑不得马,就许他驾车而往。这一众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东门,直奔大军驻地而来。 庞涓骑在马上,跟随在吕公溥的马车旁,他见惠公魏瑩多年不见,似乎也发福不少,心下不禁忧虑其是否已失年轻时的大志。 庞涓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魏惠公魏瑩即位时已经三十一岁,此时已经是他在位的第十五年。十五年中庞涓从一个少年成长为满腹谋略的将才,十五年也让魏惠公这个壮志雄心的汉子变成了如今两鬓已有些斑白的“老者”。 是的,魏惠公如今已经四十五岁了,这在古人来说是即将半百的年纪,相当于半个老头子了。 可是就在众人踏进魏国大军军营的那一瞬间,庞涓心里的疑虑就完全打消了,他看见了迸发在魏惠公眼中的那股雄霸之气,也看到了他脸上的忧容。 庞涓心中一紧,君上这是在忧心什么?难道是对外用兵之事么? 庞涓是个心细之人,他自从下山之后,一路上虽赶着回魏国,可沿途也细细打听了如今天下的形势。 如今的天下,是大周显王十三年,秦孝公六年,魏惠公十五年,齐威公元年,楚宣王十四年,韩昭侯三年,赵成候十九年,鲁共公二十一年,燕文公六年,卫成侯六年,宋剔成君十四年。 庞涓心中明白,“秦国居于西陲,多年来与魏国争战无数,不过大多以魏国的取胜而告终,自从秦献公之后,秦国开始强盛起来,到了如今秦孝公即了位,以公孙鞅任左庶长,正大刀阔斧地进行着改革变法,魏国的西河之地,秦国垂涎已久。 而韩,赵两国与魏同处晋之旧地,虽有三晋的盟约,但早已成为往事,记得魏惠公初即位时,韩,赵乘机联合来攻魏,围困惠公于旧都安邑,韩国主张将魏国一分为二,使其力量变小之后,就不足以对两国产生威胁;赵国却想废除魏惠公,另立魏君,如此韩,赵两国意见不统一,前后纷纷退兵。 魏惠公站稳根基后,立即攻打韩,赵两国,败韩国于马陵,败赵国于怀城,这看似在三晋大地上确立了魏国的霸主地位,可是与韩,赵两国的关系从那时候起也变得不那么和睦了。” 虽然如今魏国与韩,赵两国的关系不和睦,但是而韩,赵两国毕竟都是三晋之地上的大国,在庞涓看来,这两国可以引为魏国的强援,西进可占秦地,南下可攻楚地,向东可侵齐鲁,北上可伐燕国。 可庞涓知道如今的魏国危机重重,秦国在西面虎视眈眈;韩,赵两国也只是表面畏惧,暗地里无时无刻不打着魏国的主意;南方的楚国在楚威王的治理下日益强盛,近年来,魏国几次兴兵攻楚,都没有取胜,反而使得楚国威震诸侯,其大有进取中原的意思。 至于齐国看似有衰败的迹象,然而其本来就是一方诸侯,地大物博兵源充备,一旦有英明的君上即位,不出数年定然也会称霸于东方,至于鲁,宋,卫,燕等等,虽说都是小小的候国但其力量也不能小觑,若能联合起来,必然是一股强劲的势力。 庞涓这一路上回来,其实也在忧虑魏国的形势,不过他回到大梁之后,听说魏惠公已经早派了龙贾大将军前往洛水沿线修筑长城。他知道这道长城修好的话,秦国对于魏国西河的压力就减轻不少,如此一来少了后顾之忧,魏国放手经略中原也就方便的多了。 “庞涓先生,你在想什么事,竟然骑在马上都这么出神,也不怕一个不小心跌下马来摔着了你。”吕公溥在马车上问。 庞涓一边收敛心神,一边笑了笑说,“城主,学生这一路上在想,待会儿如何面见君上的事。毕竟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君上的真容,心中不免会有些战战兢兢的意思。” 吕公溥听了,哈哈一笑,“先生不必惧怕,君上如今求才若渴,先生这样的贤才,正是君上日思夜想所期盼的,待会有本城主亲自向君上举荐你,君上定然会另眼相看,重用你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庞涓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暗骂吕公溥奸诈,身为臣子不知道为君候分忧,若非平常先生向你说了好话,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君上就很难说了。而且平常先生是我的师叔,他的才华比我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你却只将他留为己用,不为君上引荐,这岂是为人臣子的应尽之道? 庞涓的心里不觉有气,他已经回到魏国已经大半个月了,每天都去城主府上报到,送礼,问候,就连那些下人他也得恭维一番,要不就进不了二门。如今他所受的屈辱可都在心里记着,只望着飞黄腾达之后,再慢慢地算账。 众人进了魏军的大营之中,但听“轰隆隆!”的鼓声震天,三军将士早已列队齐整,等候着君候魏惠公魏瑩的巡阅。 ------------ 二一章 天下贤才【3】 旌旗飘摇,盔明甲亮,矛戈如林,将士猛虎。 庞涓乍眼入了魏军大营,便是如此的感觉,演兵场地上,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士兵方阵,每一个方阵均有百人,前军方阵集团十数个,皆持长戈,腰悬铜剑,让人看过去,森森之气扑面而来;中军方阵集团也是十数个,皆持短戈,身负重弩箭矢,使人一望之下,顿感隐隐之杀气;后军方阵几天同样是十数个,皆持长矛,身披重甲厚盾,观望起来,心中不由地勇武坚定起来。 庞涓心中暗自赞叹,不由地想眼前这些,难道就是那名扬天下的魏国武卒么?可是这些将士看着都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只不过这每个人脸上为何都显着一层淡淡的“稚嫩”气息。 庞涓知道这气息并不是说这些人都很年轻,而是以他的敏锐感觉,他们都还是新兵,久经训练的新兵,都似乎还没有上过战场。在他看来无论你在后方训练了多久,也无论你的年龄和职位,只要你还没有品尝过战场的滋味,那么你就还是个新兵蛋子。 君上前来军营,巡视这些新兵,这却是为何呢?庞涓的心里琢磨不透,吕公溥这些一起过来的随行人员也都是琢磨不透。 演兵场上有阅兵高台一座,魏惠公魏瑩一人缓缓走上高台,众人的眼光顿时聚集在他的身上,这位看着已近半百的君候,身披战袍短打直裾,上面并没有鲜艳的色彩,也不是考究的质地。可那一股王者的霸气就在他身上萦绕着。 众人就见魏瑩眉宇一扬,眼中刹那间迸发出两道精光,将场下的将士和在场的众人都照射了一遍。 “今日是尔等将士从这片军营中走出去的日子,也是尔等成为我大魏国精锐武卒的时候,寡人先在此恭贺各位!” 魏瑩说完弯腰俯身向台下的众人行了一礼,众人一看这可是君上之大礼,我等又如何敢受,不由地纷纷跪了下来,口中齐声呼喊,“大魏武卒,天下无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保家卫国,誓死效忠。” 这高昂有力的号子,正是他们训练时常在口中呼喊的,那时候不过是一个一个的方阵孤零零地喊出来,听起来倒是很激扬,只是此起彼伏的显得有点乱。如今却不一样,那数十个方阵集结在一起,不约而同地齐声呼喊出来,那气势相当威猛,声震长空,数十里之外的人都能够听见。 大梁城距离军营不过六七里地,声音自然传进了城中,那一阵一阵的雄壮声音,震荡得屋梁上的灰尘轻轻地落了下来,在透过缝隙照进屋内的太阳光线下分外明显。 平常赤裸着肌肉劲结的身体,心下猛地一惊,睁开了眼来,只见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姐妹也都光着身子,一边一个地趴在自己那坚实的胸脯上,他才恍然间松了一口气,抬了抬脑袋,看着那光线里灰尘飘摇的景象,暗自纳闷着。 “外面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像部队里的口号声?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又回到了部队了。” 军营中魏瑩一礼行毕,又昂然而立,朗声向众人接着说道,“尔等今日就要成为我精锐武卒中的一员了,这让寡人不得不回想起两年前,初建此训练大营的时候。那时候,尔等应了寡人的征召,都来此集结,心中有不愿者,也有积极参与其中者。两年之后的今日,尔等通过了种种考验和选拔,能站在这演兵场上的,都是我大魏国的好男儿,都是我大魏国的勇士。”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地齐声欢呼了几声,“威武,威武,威武!” 魏瑩停顿了一下,又大声叫道,“魏申,魏昂,魏高,魏良,魏嗣!” 数十个方阵中,前军,中军,后军都有人大声地“诺!”了一下,然后迅速出列,快步跑到了高抬前。 一众围观的人都惊讶地叫了一声,有人甚至言道,“快看!那可是太子申,怎么他也在训练了两年之久的军士当中?” 吕公溥听了那人的话,眯缝的眼神中颇有些不屑的意思,心中暗想,“大惊小怪个屁,君上让自己的几个儿子隐瞒身份,参加这严酷的训练,这事情本城主可早就知道了,就连本城主的两个宝贝儿子也在方阵里站着呢。” 庞涓在一旁听见了,不由地向高台上的魏瑩看了看,微微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赞叹,“君上的此举,可谓绝妙之极,大壮我魏国三军的士气。” 只见魏瑩看了看来到高台前的五个儿子,只觉得他们这两年来已经成长了很多,两年前身上的那些身上的年少浮躁和骄奢羸弱之气早已荡然无存,换来的是五个冷静沉稳,身强体健的英伟将才。 看到这些魏瑩的心里有些激动,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可他必须强忍住这中心情,吐出心中的慷慨之言。 “诸位将士!这五个人与你们同吃苦,共患难,在这座军营中和每一个普通士卒一样,经过了两年的残酷训练,也终于和你们一样站在了今天这个演兵场上。你们可知道他们的身份?寡人如今就告诉你们,站在这里的这五个人,都是寡人的儿子们。” 魏瑩的话一出,演兵场上立即穿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有人惊讶着,“他们竟然是我魏国的公子们?真是每有想到啊,我还和他们其中的一个,一起睡觉,一起洗澡,一起吃饭,一起蹲坑过,这下可真是太让人惊叹了,君上真是英明,连自己儿子都放到这炼狱中过了一遍,那咱们这些普通人还有啥话说的,以后可得拼了命地上阵杀敌,为国效命了。” 也有人心中不免忐忑,“那小子竟然是我们魏国的公子?他奶奶的,这下可有的受了,老子可是狠狠揍过他的人,他以后不会乘机报复吧?” 听着众人的议论,魏瑩心下暗自窃喜,自己两年前的安排,今日总算是起到了效果,这一营的将士出去,那还不士气如虹,所向披靡。 “诸位将士!”魏瑩朗声地叫了一句,演兵场上刹那间就静了下来,只听这位君上用高昂的声调接着说着,“是的!这五位的确是寡人的儿子,可是站在演兵场上的每一位将士,都是寡人的子民,也同样是寡人的儿子。对寡人来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和他们一样,都将成为我大魏国未来的栋梁之才和领军大将。你们都是寡人亲自挑选的,也大都是来自于名门世家和忠臣良将的后人,寡人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瑩又停下来大声喊出了几个名字,“西门雄阔,公叔陌,李蒙,乐进,吕达,吕方。” 这些人在方阵中听见了,忙“诺!”了一声,快步来到了高台之前,与先前的五位公子并排昂首站立。 魏惠公魏瑩看了看他们,向众人挥手介绍道,“西门雄阔,年二十三,其乃我大魏文候时邺城令西门豹之后人;公叔陌,年二十六,乃寡人已故贤相公叔痤之子;李蒙,年二十一,其祖便是使我大魏强盛至今的大贤人李悝;乐进,年二十三,其为大魏名将乐羊之后;吕达,吕方,二人年十八,正是寡人身边这位大梁城城主吕公溥之子。” 吕公溥看看那边站着的两个儿子,心里是又心疼又生气,这两个臭小子当年还不满十六岁,听说君上要亲自选拔一批魏武卒出来,他们就私下里谎报了年龄,投入了军营。自己当时虽然还只是大梁城中的一个富商,可那也是锦衣玉食把这两个小子喂大的,谁知道他们不喜欢平稳安逸的生活,却偏偏喜欢打仗,说什么乱世男儿,当为国家挥兵戈,战沙场,荡平天下。 吕公溥心疼归心疼,可这是君上主持的大事,当时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算后来君上知道了他们谎报年龄,不但没有追究,反而大大赞扬了他们的爱国之心,而且还亲自登家门探问,要瞅一瞅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教育处如此楷模般的孩子。 也就是这样吕公溥和这位君上认识了,两年前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滚圆的体型,魏惠公魏瑩见到他时也颇为惊奇,心里琢磨那两个孩子长得还不错,都挺英俊的,怎么他爹就是这副模样?身体胖胖的,四肢都看着很是短小,尤其那颗脑袋,又大又圆的样子,搁在那胖胖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脖颈。 魏瑩的心里也只能暗暗地说一句,人不可貌相,奇人必有奇貌,而且人家的儿子都那么优秀,十六岁就投身军营,准备着向自己尽忠,这就可见面前这人非同一般。魏惠公与之交谈之下,发现果然是谈吐不凡,很有头脑和智慧,当下就经常前来和吕公溥聊天。 吕公溥那时候是个生意人,算是大梁城的首富了,做生意能够做到这一层,那也是需要有头脑和智慧的,商场如战场这话并非是虚言。在商业战场上大战了多年的吕公溥说起话来,那就和一个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差不多,谈起各国形势和应对方法也头头是道。可毕竟战争是战争,不能够像商场那样去做,魏瑩也都只是听听而已。 自然魏瑩常来吕公溥家里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女人了。第一次来这家里的时候,魏瑩就看上了这个吕公溥的妹妹吕怀璧,那长相和吕公溥可就是天上与地底的差距了。魏瑩头一次见的时候,心下着实惊讶了一番,暗想这样的两个人都能成为亲生的一对兄妹,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生养他们的这位老太太了。 魏惠公魏瑩站在高台之上,俯视这演兵场上的众人,朗声说道,“尔等皆是寡人的孩子,也是寡人的心血,更是我大魏的未来。寡人实在不忍将你们投入到沙场之中,然而今日这天下不允许寡人如此去做。我大魏的西面,有秦国虎视眈眈,日夜都在盯着西河之地;我大魏的南方,有楚国锋芒毕露,朝思暮想着进入中原;我大魏的东方,有齐鲁等国连成一片,兵戈直指河内;我大魏的北方和周围,有赵国,韩国等环伺,无时无刻不在打着覆亡我们的主意。” 魏瑩说了这长长的一段话后,停下来不由地长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难道我大魏国就这样等着任人宰割么?” ------------ 二二章 登台拜将【1】 听闻了君上魏瑩慷慨激扬的陈词之后,再乍听这一声质问,在场的众人无不心情激荡,难抑胸中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就连身形圆滚滚的吕公溥也不禁在心中燃起了愤慨的感觉,跟着那所有的将士们齐声从胸口中爆出几声怒吼。 “不能!不能!不能!” 客店屋内的平常又听见这号子般的声音,心中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是感觉自己回到了部队似的。他想起来到窗户边上瞅一瞅,可两个墨家女子都把自己抱的紧紧的熟睡着,他心里面实在不忍心让她们起来,只好继续平躺着,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屋梁,看着看着又进入了梦乡。 魏惠公魏瑩听了众人那义愤填膺的怒吼,心中十分的满足,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如今这一营的将士播撒出去,不出一年就能给自己带出数万的大军,到时候魏国在中原的这块土地上,重整霸业指日可待了。 此次的军营巡检,其实就是魏惠公魏瑩建立的这个临时的“军官”学校的毕业典礼,魏瑩讲完话之后,便是嘉奖在训练中表现突出的先进个人,这包括魏瑩的儿子在内和方才被他交到台前的那几个人在内,一共有二百三十九人获得了嘉奖,被当众提拔为带兵的小官。 其余的大多数人虽然都只能报以羡慕的眼光,但所有的人都知道,眼前的嘉奖只是个鼓励而已,真正要获得奖励,那得到战场上金戈铁马地大战一场,得胜归来才是最真切的。众人也都不由地纷纷摩拳擦掌,如今只要君候一声令下,沙场冲锋谁不争先? 然而君候却直到整个巡检结束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这让西门雄阔不由地看了看那边的五个公子。心想人家那几个或许知道些什么原因,毕竟君候是他们的老子。 那边的魏良感觉到目光看过来,也顺着那目光看了过去,就见这家伙就是曾经揍过自己的那个壮小子,他心里暗暗地说,刚刚听我的君候父亲说这家伙的先祖是那个曾经治理邺城的西门豹,如今看来国然是豹门豪杰啊,“豹父无犬子”啊! 西门雄阔见魏良的目光也冲过来,而且眼神中还带着些瞧不起自己的表情,心中不由地恼怒,“奶奶的,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你爷爷怎么着?上次揍你小子揍得还不够是不?还想老子给你捶一捶是不?别以为你爹是君候,你是咱们公子,老子就不敢揍你,再惹老子照样揍你个四脚朝天。”他心里想着,不禁怒目圆瞪起来。 魏良上次被揍,这心里根本就不服气,再加上经过了这么久的磨练,只觉得自己一身的本事着实见涨,此刻见西门雄阔怒目圆瞪,不由地也心中火气上涨。 这也难怪他们了,这些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本来就气盛的不行,在这大营中憋了两年,再加上君候方才的一番鼓劲,这一个个现在就像是气涨到极限的气球,稍有个刺激,就能给爆了。 “你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是怎么着,上次教训你还不服气是吧?有本事再过来挑衅你老子试试?”这西门雄阔到底是西门豹的后人,脾气爆是爆了一些,可照样知道动脑子,这军营里也有规矩,禁止私自斗殴,若是抓住了得重罚,尤其是先动手的那一个。 上一次打架两个人就被处罚了一回,因为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就一起挨了数十军棍,如今他就是想刺激一下这位公子,让他先动手,那么自己就是自卫反击了。 魏良也是一个暴脾气,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上次打架被揍了之后,这心里窝的火都还没有消掉,如今猛听对方挑事了。丝毫都不多想一下,也不顾自己兄弟们的劝阻,挥舞着双拳就冲了上来。 西门雄阔心里一喜,暗叫了一声,“来得好!”这第一拳他也不动手,也不还手,就是想落实了面前这小公子的先动手罪名。谁知这第一拳“蓬!”地一声,打在了胸口上,让西门雄阔的全身也不由地一震,胸口上也随即传来一阵痛楚。 西门雄阔心下“咦”了一声,暗赞这小子可以了,进步挺大的啊,这一拳打在身上,还有那么些意思了。见对方第二拳又到了眼前,他也不敢托大了,忙出手格挡。 西门雄阔是什么样的人?光听这名字就挺威风的,这长相自然也很威风了,其身高八尺有余,体型和名字一样,雄阔结实,一双眼睛圆瞪,如同铜铃一般,眉毛粗大而上扬,就像是有人用毛笔浓墨重彩地涂了两笔一般,最精彩的还属他下巴上那一圈的胡子,根根都峥嵘直立,刺激着人的眼球,使人一见之下不由地就暗赞了一声,好威猛的汉子,若能驰骋沙场,必然是猛将兄一枚啊! 魏良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与生俱来的贵族血统,再加上君候和他母亲的精英搭配遗传,这小子的长相那可是十分的俊秀,他在哥几个之间算是最帅气的那个,可人有时候还真就不能看长相去评价。按理说这种长相,应该是文采飞扬,风度翩翩的,可这位公子那可是从小就调皮捣蛋的主,在君候哪里属他受的责罚最多,挨得家法也最多。 也许是挨揍挨习惯了,也让魏良的抗击打能力显著提高,上次打架就很让西门雄阔吃惊,以自己的拳头下去,没人能挨得住几下的,可这看着挺秀气的小子,跟他拳来脚往的,楞是互相殴打了半天,虽说后来还是自己占了上风,可对这小子能抗击打的能力,十分的印象深刻。 如今两个人又才场地上动起手来,一众年轻人们本来也都憋着心里的火,见有两个人打了起来,也都挤过来看热闹,谁知这相互之间推挤的过程中,又有相互不对脾气的人干起架来,一来二去就演变成大半个演兵场上的大群战了。 西门雄阔本来和魏良打的难解难分,这时候两个人打着打着都不由地停了下来,看看周围的热闹场面,心下都是不由地一惊,“这下可坏了,惹出大事来了,我们两个人打架,你们这么多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两个刚才还急红了眼,相互动手的人,如今却很有默契地看了看对方,齐声说了句,“咱们还是别看了,赶紧让他们都停手吧!” 魏惠公魏瑩此刻正在营帐里一边休息,一边和随行来的人,还有军营里的负责人说着话。忽听帐外闹哄哄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正在纳闷的时候,就见一个军士急匆匆地跑进帐里来报告,演兵场上的年轻兵士们打架呢。 魏瑩一听心想,到底是年轻人,寡人才不过说了些话,这就按捺不住了?如今打一打架也好,让你们都相互的认识一下,也都泄泄火。他心里虽这么想,可嘴上还是对众人说,“诸位,走,随寡人看看!” 魏惠公魏瑩领着一帮子人来到了演兵场上,就见那边果然正打得热闹,整个演兵场上尘土飞扬,那阵势相当壮观。 魏瑩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吱声,大家都在场边静静地看着。 其实魏惠公魏瑩之所以不说话,是他有些诧异了,他来到演兵场边,看见了众人打架,更看见自己的儿子们也参与了,只是奇怪的是,那几个平常很乖的儿子们此刻都和别人打的不亦乐乎,而最会惹事的那个儿子魏良却和那个西门雄阔两个人,在场地里跑来跑去的劝架,制止着众人。 魏瑩心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有些好笑,不过现在并不是笑的时候,他看看这些年轻人也相互打得都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动兵器了,那时候就不好控制了。 魏惠公魏瑩忙挥手吩咐,他的亲兵卫队,还有那些平日里负责训练这些小子们的教官,都一股脑地冲到了场地中,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一帮小子们全放倒在地上了。 魏瑩再次登上了高台,看着刚才还整整齐齐,威风凛凛的一大帮良将雄兵,如今都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他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佯装恼怒。 “尔等这是要造反吗?寡人不过刚刚嘉奖完你们,也刚刚给你们一番训示,如今这才多大一会儿,你们就闹起来了,你们都想干什么?以为自己拳头都硬了,以为自己都了不得了?就你们一个个这副样子,寡人还放心让你们上阵杀敌么?还放心把大魏国的大军交给你们么?一个个自己都先窝里斗了,到了战场上还不是去送死么?你们真是让寡人太失望了。” “亲兵卫队!”魏瑩大声叫道。 “诺!” “解开你们的衣服让他们这群小子都好好看看!” “诺!” 那些亲兵们都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赤条条地站在了这些年轻人面前,众人只见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上面满是箭矢穿过的,兵戈刺伤的,刀剑斩过的伤痕。 魏瑩再次朗声说着,“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寡人的这些亲兵们,都是从魏武卒里面选出来的,他们都是在沙场上立过战功的老兵们,是跟着寡人血战过来的好兄弟!他们身上的这些伤疤就是他们的荣耀,也是魏武卒的荣耀,更是我大魏国全军的荣耀。他们的赞誉和嘉奖都是在战场上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你们再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我大魏国军人的样子了?还够不够资格说自己是魏武卒的一员了?你们不是喜欢打架么?浑身有劲不是没地方使么?你们继续打啊!寡人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打!” ------------ 二二章 登台拜将【2】 “打!寡人的命令你们难道没有听见么?继续打!”魏惠公魏瑩历声喝道。 一众年轻人心里早就被君上的话语说得惭愧当场,恨不能一个一个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那还有那脸面去相互打架?可是君候说了,这是命令,还不能不打。他们这一个个也就只能相互抱在一起,也不动手了,就是抱在了一起,那一刻他们突然间觉得,彼此都像是对方的亲人,刚才打架时候的那股子火气,如今全部化作了情意,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 “哇!”西门雄阔第一个抱着魏良大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同样抱着他的魏良也哭了起来。两个人不仅打架是带头的好手,这大声哭嚎也不差,他们一哭之后,整个场地上像起了连锁反应,都嗷嗷地哭嚎起来。一个一个地抱着方才还死命对打的彼此,只觉得此时对方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一般,那一肚子的愧疚和情意都凝聚成眼泪,一股股地喷涌而出了。 魏惠公魏瑩和场地上站着围观的众人,心里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感染了,一个个也都热泪盈眶的感觉。庞涓很聪明,虽然知道这是君上凝聚人心的策略,可他的心里也禁不住眼前事物的感动,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 魏瑩将泪水压了压,看了看所有人,他知道自己心中所需要的一切已经达到了,不由地朗声说道,“都给寡人把眼泪擦干了,眼前还轮不到你们掉眼泪,你们都是寡人的子民,别给寡人这个君父丢人,要流就给我到战场上去流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净你们身上的屈辱,用一场场胜利来重现你们的荣耀!” 所有人在场地上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傲然挺立着,听着君上的话,那心里的滚滚热血和无穷无尽的战意尽皆被激发了,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怒吼,他们都是默默地将一切挤压在胸膛里,只等着战场上的那一天,向着敌人的鲜血,向着胜利前进。 庞涓的心里越来越钦佩君上了,他还是自己年少时认识的那个魏瑩,他还没有忘记曾经的壮志,他也应该还没有忘记我,忘记是他的一番话,激励着我跟着鬼谷先生学习,也让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早日回来为国尽忠。 魏惠公魏瑩和众人又回到了营帐中,吕公溥忙出来拜道,“启禀君上,臣近日寻得一位大贤才,其乃鬼谷先生之弟子,兵法韬略,智谋良策当今之世,无人能出其右,臣今日举荐于君上,还望能助君上一臂之力。” 魏瑩心中一喜,忙问,“卿所举荐何人?既然是鬼谷先生弟子,那定然是大贤才,你快让他进来,寡人要看一看。” 吕公溥向帐外等候着的庞涓唤了一声,“先生快快入内,君上有请!” 庞涓忙快步走进帐中,也不去参拜,就站在那里默然地低着头。魏惠公魏瑩一看这人,心中一惊,暗想,“这不是当年我救助的那个庞涓么?怎么去拜了鬼谷子为师?当年我见他勤奋好学,是个可以打造的人才,就资助了他不少钱财,期望他能够多读书,多学些东西,等到有朝一日,可以在我这里谋个差事,也算是报国尽忠了。没想到他竟然拜了鬼谷先生为师,如今看来是学成归来,目下我也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先看看他的才学,再考虑如何用他。” “来者何人?”魏瑩问。 庞涓依旧不答,默然而立。在座的人心下都不禁纳闷,这大贤才难道是个哑巴,进来的时候没有向君上行礼不说,如今君上问话,怎么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纷纷不由地扭头看了看吕公溥,眨了眨眼意思是你举荐的是个大贤才吗?可别是个假的?要不你可就惭了,举贤者而不查,愚弄君上可是大罪。 吕公溥也觉得奇怪了,这人在自己府中的时候,与自己谈论天下形势和文武韬略,那是滔滔不绝,如今到了这里怎么就不说话了呢?难道真像他自己先前所说,第一次见到君上,心里紧张了,说不出话来? 吕公溥不由地想站起身来,向魏惠公魏瑩解释一下,谁知还没等他起身,就听见君上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退出帐外五米,就留这位先生在此!” 吕公溥和众人都不明所以,但君上发了话,也只得纷纷退出了帐外。 “庞涓先生别来无恙!”魏瑩站起身走过来问。 “君上也别来无恙!”庞涓这才抬头说了一句。 “寡人与先生数年未见,却不知先生竟拜了鬼谷先生为师,不知先生学成归来,可有何打算?”魏瑩不由地问。 庞涓还有些激动,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两鬓已有些斑白的君上,经过方才那许多事的观察,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一国之主,图霸中原,再霸天下的大志未消,他俯身一拜,“君上,庞涓学成归来,愿誓死追随,听候差遣。” 魏瑩微微地一笑,点了点头,他伸手拉着庞涓,两个人一起到自己的桌案前坐了下来,“庞涓先生,你虽在鬼谷先生门下学习,寡人并非疑心你的能力,先生也知道寡人心意,魏国地处中原四战之地,周围皆为大国环绕,很容易遭受攻伐,先祖文候励精图治,方开疆辟土创立了霸业,然经武侯传至寡人已岌岌可危也,秦,楚,齐,韩,赵皆有崛起之势,先生大才可为寡人解忧否?” “君上,我魏国虽为四战之地,诸侯环绕,然文候尚可励精图治,开疆辟土创立霸业,试问君上为何不能?庞涓观我魏国国富民强,文有西河之儒治国安邦,武有大魏武卒横扫疆场,君上又招贤纳士,设立这武卒军营,难道不是为了重整霸业乎?” 魏瑩听了这些话,点了点头,“先生所说甚合寡人心意,然先生可知寡人忧心之事?” “君上所忧乃一上将耳!庞涓虽不才,愿为君上解忧。君上若以庞涓为将军,则六国尽在我魏国掌握之中,庞涓领兵必能横扫天下,战必胜,攻必克,魏国必成霸主,就算是覆灭六国一统天下,也非难成之事。”庞涓挺直了身体说着,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 魏惠公魏瑩心中不由地一动,然而又不得不叹了口气,“先生学成归来,肯助寡人解忧,令寡人感激不尽,然先生也知道,此营中将士,多为世家之后,若以先生为将军,恐无以服众。先生不若先以偏将领兵,待有军功之时,寡人再封先生为将军,何如?” 庞涓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君上既如此说,庞涓也无话可说,臣是大魏的子民,绝不会另投他处,如今只能再隐山林,研读兵书了。”他说完,站起身来,向眼前的魏瑩行了一礼。 “庞涓就此拜别君上,还望君上勿念!” “庞涓先生请留步!”魏瑩连忙阻拦。 “请问君上还有何吩咐?” “既然先生坚持,那寡人就依了先生,明日择吉时,登台拜先生为将!万望先生成全,则寡人幸甚,魏国幸甚!”魏瑩说着,俯身行礼一拜。 庞涓这才转身扶起他来,“君上安心,魏国有我庞涓在,重整霸业,指日可待!” 这一日直到傍晚时分,魏惠公魏瑩一行人才从军营中出来,赶回了大梁城。吕公溥在马车上着实想不通,这庞涓不过刚刚见了君上,如今君上就许他上将军之职,明日还要在军营中,登台拜将。 想来想去应该是他老师鬼谷先生的名气太大,让君上一见之下就十分器重他了,不过这为将者,并非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只有上了战场,才能显出你的真本事来。本城主还是和你走着瞧好了,也不怕你将来会为难我。 吕公溥想是这样想,可这心里到底还是有点虚虚的感觉,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已经算是大将军了,会不会因为之前多次拜访的事而记恨,这也只能是边走边瞧了。 “闪开了,快闪开了,君候回城了!”街道上的人纷纷闪避,魏惠公的人马浩浩荡荡地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灰尘。 平常躺在床上,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他轻轻地抬了抬身子,看了看外面暮色四合的天色,双手抚了抚两个墨家光滑细腻的脊背。 “两位宝贝妹子,该起来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墨小狐“嗯”了一声,伸手将薄被卷住身子,这才双手捂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黑黑亮亮的眼珠子透过指间缝隙瞧着光溜溜的平常,心下满是甜蜜和欢喜。 “呦!今天这一过,咱们可都是夫妻一样的人了,我这样子你刚刚又不是没见过,瞧你还不好意思了,捂着眼睛就捂着眼睛了,干嘛还偷着看?”平常将胳膊枕在头下面,略带着欣赏和调侃。 墨小狐“哼!”了一声,扭转了身子过去,“大哥哥真坏,不理你了!”墨菲儿趴在平常身上还没起来,听见了这话,噗嗤地一笑,“小狐狸,是真的不理了么?那平常大哥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哦!” 墨小狐扭头看一眼她,伸手去挠墨菲儿的痒痒,“好呀,姐姐你也来欺负我,看我能饶了你不?”两个姐妹一边笑着,一边相互打闹起来。 平常看着她们,只觉姐妹俩一个妩媚动人,一个可爱精致,自己也真是太有福气了,竟然能有她们为伴,人生如此当真是夫复何求了? 忽而,打闹中墨小狐身上卷着的棉被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平常看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坦然而对的女子,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段文字,那文字的大致意思是,如果当一个女人脱得一丝不挂,站在她所爱的男人面前时,那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无穷无尽的爱。 他知道这两个女子对自己不仅仅是无穷无尽的爱,也有无穷无尽的包容,若非如此?又有哪一个女子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爱着自己又爱着别人,又有那一个女人愿意和其他女人共有一个男人。 墨菲儿和墨小狐是姐妹俩,从小她们就在一起长大,这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可她们竟然也不介意玉娥的存在,这是她们的心里该有多大的爱和包容才能够做到的啊? 平常想到这里,不禁将两个仍在嬉戏的女子看了又看,只觉她们美丽极了,他心中一暖,神思一荡,坐起身来,又是一手一个,将她们拥入怀抱。 “来吧!我的爱人们,趁着天还没黑,咱们接着谈谈心!” ------------ 二二章 登台拜将【3】 这一天下来,平常足足和两位墨家姑娘谈心九次,也亏得他年轻气盛,再加上初入男女之事的门径,自然是辗转缠绵,乐在其中了。 只是起身的时候才知道,这种缠绵之事也是个力气活,只因他全身都有些酸痛的意思,尤其是两条大腿,隐隐地抽痛。一时间也让他心下明白,这事儿好是好,却也不可太频繁,该节制的时候得节制。 屋子里是“谈心”之后的痕迹,鞋子,衣服,都乱扔着,这都怪平常第一次的猴急状态,这也使得他对于九次战绩的评价,第一次是最差的,还没怎么融入,就已经说完了话。让他当着两个女子的面好生惭愧,好在之后的对话是越来越深入,越来越让墨菲儿和墨小狐兴奋和开心,三个人之间相谈甚欢,难舍难分了。 平常先起来穿好了衣服,将谈心的战场收拾打扫了一番,给两位姑娘拿了两身自己购物新买的曲裾衣服,至于旧的他都叠整齐,一股脑地塞在自己的背包里了。 墨菲儿早就和平常有过一次经验,那夜的缠绵她曾痛过一下,此刻见平常起身出去了,这才小声问着妹妹,“下午的时候,他和你谈第一次心的时候,你还好么?” 墨小狐对这些根本就不懂,但知道姐姐是关心自己,就伏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点痛,后来慢慢的就好多了。” 墨菲儿笑着抱了抱她,“傻丫头,我们姐妹从此之后,可就是他的人了,只盼着能够与他今生今世,携手到老了。” 墨小狐在姐姐怀里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心下忽而又有些伤感的感觉,那感觉也就闪过那么一刹那,接着就又是满心的甜蜜与幸福了。 平常走进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姐妹,心里也不由地一颤,又挨到床边,俯身将二人拥着,“菲儿,小狐,你们快起来了,收拾一下东西,随我搬进城主府。” “大哥,先前不是说不让我们随你进城主府么?怎么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墨小狐躺在被窝里嘟着嘴说着。 平常嘿嘿一笑,在她们的脸上又是每人亲了一口,“傻丫头们,我想来想去还是和我一起搬进去的好,这样那吕公溥就会更加安心,咱们也就能够早日见到玉娥了。再加上一来把你们两个大美女放在外面我不放心,二来我可舍不得你们,怕自己就算和你们分开一刻半刻,也想你们想得厉害。” 两个女子见平常说得极为真诚,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心下也各自温暖甜蜜了一阵,两个人一左一右,抬头在他的脸上香了一香。 平常脸上痒痒的,大是受用心下又泛起波澜,他忙站起身来,“你们快起来了,我就在外间等你们。”他快步走了出去,深怕自己一时间又兴奋起来,忍不住再谈心了。 两个姑娘都起了身,忽而墨小狐瞧见床上一抹血迹,“姐姐,怎么会有血迹,难道谁受伤了么?会不会是平常大哥身上的?” 墨菲儿正在桌案旁端了杯水喝着,谈心谈得太多,使得她口干舌燥。如今闻言这一口水不由地就从嘴里喷了出来,她忙抹抹嘴,走过来伏在妹妹耳边,轻轻地说,“傻妹妹,这是我们女儿家身上的,但凡第一次都会有的,有了这我们也就从小丫头变成真正的女人了。” 墨菲儿说完之后,生怕妹子再问起为何只有一处血迹这样的傻问题,就很老实地将自己和平常之前的一夜缠绵告诉给了她。 这到底是一对亲姐妹,墨小狐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嘴上嘟嘟地说,“这下我明白了,难怪那几天你和他都是怪怪的,而且他也变得越来越‘坏’了,看来都是因为这件事了。” “他越来越‘坏’了么?那我怎么看你方才抱着他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到底是坏还是好呢?”墨菲儿笑着说。 “姐姐,你和他一样,都学‘坏’了,看我不好好管管你,让你也跟着学坏!”墨小狐“哼”了一声,挥舞着小爪子就伸了过来,墨菲儿“咯咯”一笑,忙在房里面躲避着。 平常在外面听见她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心里也是一片欢快,他嘴上微微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菲儿,小狐,你们是老天带给我最珍贵的爱人,我平常从此之后会让你们每天都这样开心快乐。” 三个人收拾好了一切,就结了客店的帐,拿着行礼物品,上马一路向着城主府而来。平常是个细心的人,走之前进屋子去,将那张沾了血迹的床单换了下来,也叠好放在了背包里。 入了城主府,吕公溥亲自到二门迎接,见了平常身边的两位美女,不由地哈哈大笑,“军师先生,没想到你随行还带着如此佳人,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平常微微一笑,“主公,这两位和你府中的那位玉娥姑娘一样,都是在下的夫人,还请主公成全,让我等四人早日团聚。” 吕公溥点了点头,“军师已然做到如此诚意,本城主自然不会为难于你了,只是军师的那位夫人,如今已不在这大梁城中了。这一切都只因你大贤之名在外,各国稍有心机的人也都在打着你的主意,自从那位玉娥姑娘来到府中之后,先后有多名他国奸细潜入城主府,意图从我这里掳走军师的那位夫人。为了安全起见,本城主就将其暗中送出了大梁城,安置在城西的一座宅院中,军师大可放心,你的那位夫人一切都好。待明日君上登台拜将之后,我们一起前去将她接来,不知军师意下?” 平常心想如此也只能这样了,听他说什么“登台拜将”,不由地问,“主公!君上登台拜将,难道是打算拜庞涓为将军么?” “军师怎么知道是拜庞涓为将军,而非他人?” 平常当然知道这事情了,后世的历史书中都有记载,不过他还是思索了一下说,“主公,这事可是你告诉在下的啊!” “军师,你这不是在说笑么?从你进来城主府,我就没有和你提起关于庞涓的任何事,你又怎么能说是我告诉给你的呢?” 平常哈哈一笑,“主公,你虽未开口,却已经告诉我三点,其一,主公今日是和庞涓一起出门,然如今他却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其二,今日主公是专程带庞涓去面见君上,如今回来却绝口不提他,可见他已随君上而去;其三,主公面上带有一丝忧虑及恼怒之色,忧虑自然是为了之前慢待庞涓之事,怕他做了将军会有所报复,至于恼怒也是觉得他如今刚刚见了君上,就忘了主公举荐之恩,而没有任何谢意和表示。综合以上三点,在下自然知道庞涓将被拜为将军的事了。” “军师果然料事如神,如今本城主有你,区区一个庞涓,又算得了什么。你和两位夫人先去好生歇息,待明日之后,我有大事与你商议。” 他见平常面有疲惫之色,等两个墨家的女子跟这仆人走了,这才笑了笑小声说,“军师年轻气盛,又有美色当前,自然难以把持的住,万望你珍重贵体,要知道细水长流,才是此中制胜之道。” 一句话说得平常脸上微微发红,他忙点了点头,嘴上说,“主公,在下会谨记你的良言。”心里却在埋怨,“主公啊!这还不是让你给闹的?你自己整那么多美女,每天纵情声色之间,如今反倒劝起我来了?” 平常笑了笑,拜别了吕公溥,自去和墨家的两个女子歇了。 庞涓被魏惠公魏瑩拉着一直回到了宫中,两个人促膝而谈,直直说了大半夜,魏瑩这才知道面前这位,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庞涓了,使得他原本只是勉强答应拜其为将的心里,此刻倒有些许钦佩和拜服了。 庞涓分析各国形势头头是道,更加对魏国了如指掌,他告诉惠公魏瑩,魏国地处四战之地,是所有诸侯眼中的一块肥肉,就算我们不发动战争去攻打别人,别人也会寻找机会来攻打我们。因而魏国想要恢复和保持霸权,就得乘着现在还强盛的时候,在内安定民心,在外攻伐天下,也就是吴起为文候所制定的,内修文德,外治武备。 这一番谈论过后,两人同榻而眠,天明时分起身吃了些东西。魏惠公魏瑩就召集了众人,拍马来到了军营之中。 众军士迎接,至帐中稍坐,魏瑩命人在高台之上设香案,宰杀三牲为祭。午时整,三军方阵在高台前集结,魏瑩登台焚香之后,请庞涓上台,俯身三拜,授以兵符印信,命其为三军之上将军,统领魏军精锐武卒及各地驻军。 魏瑩又采纳庞涓的意见,许其生杀虐夺之权,以防众将士不服而生事。庞涓身着将服盔甲,魏惠公魏瑩亲自为其披上鲜红锦绣战袍,再看他时只觉与昨日已经是天壤之别。 庞涓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之上,心中十分地激动,三军将士尽皆仰头看着。他知道此刻众人眼中多有不服,可他相很快会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自己的将令之下。 “诸位将士,今日我蒙君候信任,临危受命接此将位,必当带领各位征伐四方,扬我魏国军威,扬我武卒军威。” ------------ 二三章 女人心思【1】 庞涓在高台上的讲话不多,简简单单几句之后,就命三军散去。他下令之后,却没有人动,魏惠公魏瑩见了,上前朗声说,“如今寡人已拜庞涓为上将军,授其以兵符令箭,从此之后其令犹如寡人旨意,如有不从者,斩!” 庞涓这才又大声说了句,“三军听我将令,各处魏武卒也听将令,命今日各自回营,整备兵甲武器,装载战马兵车,集聚物资粮草,三日之后在此集结,随我出征齐国。” 庞涓第一次让三军散去的命令只是试探,谁知果不其然,没有人听自己的。他这一次再下军令时,众人都惊了,只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军令怎么就改了?不过如今魏惠公魏瑩已经说了,这位新上任的将军说的话就和君上的旨意一样,如果不听的话,就得掉脑袋了。 不过众人的心里倒是觉得这新军令太合自己的心意的,我们可都是憋着劲,就等着上战场呢。看着众将士都散去了,高台之上的香还没有烧完,青烟飘散之下,魏惠公魏瑩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庞涓将军,只觉他踌躇满志,誓平天下而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为己所用而披肝沥胆,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魏惠公魏瑩已经快马送书信给韩国和赵国的两位君候,与他们约定好了,三晋联合出兵,趁着齐国齐桓公田午去世,齐威公田因齐新即位,前往攻伐。 “齐国,寡人称霸中原之大敌也!”魏瑩心中若有所思地呼喊着。 齐国齐威公新登大位,齐桓公田午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也很让这位新任的君候疲惫不堪,可毕竟国君需要有仁孝的名声,才能给整个国民留下一个好映象。等到一切都彻底操持完毕之后,齐威公田因齐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如今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齐君候了,以前父亲在位的时候,自己有太多的喜好被压制了,如今就好了,没有人可以再过问寡人的事情了,谁敢? 自此齐威公将政事都交于国中的卿大夫们,自己整日里在后宫,花天酒地,听琴娱乐,好不痛快! 出使秦国的公子田毅和淳于髡一行人,经过了数十天快马加鞭的赶路,却还是错过了齐桓公田午的葬礼。田毅只得带着淳于髡前往陵前祭拜,一路的奔波使得他们都疲惫不堪,田毅扑在陵前哭泣了一阵。 “君父,儿子回来晚了,连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今只能在您的陵前尽孝了。您为何不等儿子回来?如今大哥即了位,终日里不理政事,可怜我齐国上下竟被一群卿大夫专权控制。就连儿子想见大哥,去劝谏一番,都不能够了。儿子无能啊,只得在此哭泣了。” 淳于髡见田毅哭的伤感,不由地上去搀扶,“蓬莱君,主上已故,您还请节哀,莫哭坏了身体,明日您还要上路前往蓬莱。” “蓬莱君?什么蓬莱君,狗屁都不是!老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老子丢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难道是怕我和大哥争夺君位不成?老子不去,就是不去,看他们这一群够娘养的,能把老子怎么样?”田毅愤愤不平地叫骂着,这会儿他已经忘记了哭泣。 “蓬莱君,让您前往蓬莱,这怕是当今君上的意思,毕竟你们是亲兄弟,蓬莱也是我齐国的好地方,风景绮丽不说,还靠近海边,更加难得的是,每年海鸟成片成片地飞来,吃喝拉撒睡全在蓬莱的土地上。蓬莱君您有所不知,那里的土地可算是咱们齐国最肥沃的了,老百姓的收成也好的很。”淳于髡微笑着说。 田毅听了忽而哈哈一笑,“淳于髡,你这可恶的东西,你是故意气本公子么?老子说那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倒好和老子做对,把那里说成了鸟粪肥沃的宝地,你还让本公子活不活了?” 淳于髡悠悠地一拜,“蓬莱君,我淳于髡跟着您也算有一段时日了,何尝与您说过谎话?那蓬莱土地肥沃这是很确切的事情,君上把这块地方交给您,那是另有深意,试想想这土地肥沃了,粮食产量也就会大大增加,而且又靠近海边,这海盐也产量不少,这样的好地方如果能够妥善经营,必然能够成为我齐国富甲一方的好地方。以蓬莱君您的聪明智慧,这样的地方如果不去,难道您想让给别人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淳于髡待会儿回去,就起草一份文书,请求当今君上封您去其它地方。” 经淳于髡这么一说,田毅的心里动了动,“淳于髡,既然这是君上的意思,那本公子就勉强接受了,毕竟我这大哥即位不久,国事也定然很多,这等小事就不用再劳烦他了。” 淳于髡何等的聪明,这一路上早就吃透了田毅的心理,知道这个公子是个心无大志之辈,也更加没有什么主意,虽然脾气有时候大了一些,但还是个有些真性情的人。 “淳于髡,你是否要与本公子同去蓬莱?如若同往的话,我这蓬莱君就立你为我的贤相!”田毅虽然有些讨厌这丑家伙,但心里知道他很有才华,如果能够有他辅佐,那治理蓬莱必然会事半功倍。 淳于髡一揖到地,“蓬莱君,我这贱臣蒙你厚爱,本来随你同往,然当今君上沉迷于酒色娱悦当中而不知返,国中卿大夫又专权横断。如今三晋正厉兵秣马,意图趁机入侵我齐国,贱臣想留下来,伺机向君上谏言,以正齐国之本。” 田毅点了点头,“先生有此忠心,本公子就不强求你了,只是这进谏之路必定艰难,还请先生多多保重才是。”这是他自从认识淳于髡以来,第一次称其为“先生”,毕竟要面临分别了,这几个月来的相处,让他还是有些不舍。 淳于髡又行了一礼,走过去从仆人手中拿过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双手捧到田毅的面前。 “蓬莱君,这袋子里是贱臣为您书写的几卷文字,都是治理蓬莱的一些策略,您到了那里,只要按照上面的去实施,数年之内定当能够使蓬莱大治,成为我齐国一方富庶之地。” “先生!你多日来随我也奔波劳累,如今竟然不辞辛苦,为我书写这治理蓬莱策略,先生有此大义,当真让我这做公子的汗颜了。”田毅很是感动,俯身行礼。 淳于髡忙扶住了他,“蓬莱君,你如此大礼,贱臣万万承受不起。我为您书写这些东西,并非为了您,而是为了我齐国,还望您能够在蓬莱多多勤于政事,那么贱臣就能心安了。” “先生忠义如此,让田毅钦佩,我齐国能有先生,实乃大幸万幸!但请先生放心,我此去蓬莱,定当依照先生所写去治理,不负先生所望。”田毅眼中闪烁着泪花,转身再向父亲齐桓公田午的陵墓拜了几拜,起身看了看淳于髡,微微地一笑,走过去上了马车,喊了一声,“淳于髡先生,本公子依旧有些讨厌你,此刻更不想再看你一眼,就此别过了!” 他说完,命车夫催动马车,一路朝着大海的方向驶去。 淳于髡立在那里良久,深深地向着马车的背影拜了一拜,这才直起身来微微地一笑。 “田毅公子啊!你很讨厌我淳于髡,可我这贱臣却越发地喜欢您了,方才您上马车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地上,您哭就哭呗,干嘛还怕我看见了?方才您大哭的时候,我可是都看过了,这会儿又何必害臊呢?” 淳于髡想着想着,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身旁的仆人们看见了,只觉眼前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啊?为何大人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呢? 淳于髡回到了齐都临淄城,接连数日都去宫门外求见君上,谁料都被军士阻挡在外。那些军士个个都是势利小人,见淳于髡身材矮小,长相丑陋,再加上衣着朴素,又职位低下,自然都不愿理会他。见他来的次数多了,更加烦躁起来,大老远就挥舞着手中的长戈。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了多少回了,君上不会见你,怎么还天天的来烦我们,今天可是最后一次,要是再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抓你进大牢关起来。” 淳于髡知道这些军士都作威作福惯了,而且和他们没办法说理,自己再这样的话,弄不好真的就被关起来了,只得退了回去,另想其他办法。 可是一连几日,都没有任何头绪,再加上淳于髡又听闻那些卿大夫们联名上奏,说什么吴,越,这些小国君主都以王号自立,我齐国有千里之地,万乘之车,兵强国富,君上难道还不能称王么?再加上楚国常常以王者之名,对我齐国行攻伐之事,君上为何不自立为王,与其平等对话? 而齐威公田因齐听了这些卿大夫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果然就颁发旨意,自立为王,即是齐威王。 这一切都使得淳于髡心下哀叹,只觉齐国暗无天日,自己的一身抱负,该往何处去施展? 这一日,淳于髡正在坐在一家小店中喝闷酒,忽听外面大街上喧闹起来,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女子们,都吵吵闹闹的,叫着说,“我们快去看了,城里来了一位公子,正在城门口操琴,听说琴艺很高,而且那公子的长相也不赖。” 淳于髡心下有些好奇,暗想反正坐在这里也是喝闷酒,不如跟着去看看好了。他付了酒钱,就一路随着众人往城门口走来,老远就听见一阵阵美妙的琴音传入耳中,心下不由地惊叹,临淄城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竟然有如此绝妙的琴艺? 淳于髡来到城门口,就见那里早就挤满了听琴看热闹的人,他着急着想看看鼓琴人的真面目,也不由地在人群中挤了进去,待看到那人的时候,心下不由地一喜,怎么会是他? ------------ 二三章 女人心思【2】 淳于髡见了那抚琴的人,心下很是惊讶,这人他认识,是临淄城远郊的一位布衣名士,其姓邹,单名一个忌字。 淳于髡打量了一下邹忌,只觉此人几年不见,如今是越发的俊秀美丽了,而且身形也格外修长,坐在哪里抚琴,都和自己站着差不多一样高。 淳于髡不由地赞叹了一声,“美!”谁知周围的人都是如此赞叹,他这一声也就刹那间被淹没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了。 淳于髡等邹忌一曲琴音奏完,忙大叫了一声上前,“邹忌先生,为何有此闲情雅致,在此当众抚琴?” 邹忌抬头一看,只觉面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想这才站起身来行礼,“原来是淳于髡先生,真是少见少见了,先生却又为何有闲暇出来乱逛?” 淳于髡看看邹忌眼里的神色,只觉和自己相差无几,他不由地微微一笑,“我与先生一样,都是闲得无聊啊!” 邹忌听了,哈哈一笑,“先生和我原来是同道中人?那我们可要去喝一杯么?” 淳于髡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四周围观的人想继续听这美男子抚琴,却见淳于髡和邹忌两个人不停地说着话,都不由地焦躁起来,喧哗着让这个又矮又丑的家伙赶紧走开。谁知淳于髡真的就这么走了,可那抚琴的美男子也把琴收起来,一起跟着走了。众人也就骂骂喋喋地叹了一口气,各自散去。 淳于髡和邹忌两个人为了防止外人搅扰,就选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小店里坐下,店伙计上了酒菜,他们就边吃边聊起来。 “淳于髡先生,如今大王新登大位,就不修政事,整日沉迷于长夜之饮与美色之中,将举国之要事托于一众卿大夫。而这些卿大夫却专权独断,欺上瞒下,长此以往,国之大患,先生身为客卿,为何不前往谏说。”邹忌问。 淳于髡长叹了一口气,“邹忌先生,非是我不去向大王谏言,而是如今卿大夫们把持政事,一切都由他们操纵,大王又身居内宫,试问我这小小的客卿,如何能够得见大王的面呢?”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曾鼓琴欲面见大王,谁知被守卫拦阻,如今看来我与先生遭遇是一样的,真是可恨这些卿大夫们专权,误我齐国啊!” 淳于髡点了点头,“邹忌先生说得正是,只是可惜我们不能面见大王,只能在此喝喝闷酒,长吁短叹了。” 两个人这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等到快日落时,才带着醉意从那小客店里出来。 “淳于髡先生,如今大王言路阻塞,我等又无可作为,在下听闻魏国惠公甚是贤明,如今他出重金招贤,我意欲前往魏国看看,不知先生可愿同往?”邹忌忽而微笑着说。 淳于髡人虽有些醉意,但意识还算清醒,他本想斥责邹忌几句,可又想想人各有志,自己也不能强求。等到这念头在肚子里翻涌了几下后,他不禁深思了一番,如今我在齐国也是整日里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我不如和他一起前往魏国,一来探听探听魏国联合韩,赵准备攻伐我齐国的虚实,二是上次从秦国回来的路上,听闻那日在才士论政之会上的平常先生也到了魏国,此人才学和见识都不一般,我若向他请教,或许能够找到解救齐国的方法。 淳于髡想到了这里,就点了点头,“邹忌先生几时出发,我愿随你走一遭。” 平常次日里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来,动一动身子,只觉浑身上下就像石化了一般,变得僵硬难受,又疲惫非常,总是想继续再躺着多睡一会儿。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前一日的九次谈心实在是太过于频繁了,他不由地心想,看来这下真的要像吕公溥说的那样,应该“细水长流”才是。 其实以平常的身体,按说不至于如此状态,只因他自从回到这古代,就没有再像过去那样整日里经常训练,再加上他对于谈心的事还是经验尚浅,只注重了次数的多少,而没有在质量和身体技能上去提高,因而他的身体一时之间没法适应而已。 平常如今在这城主府里,可算是二号人物了,吕公溥一早起来就去见魏惠公了,剩下了他自然没有人敢管,如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起来,仆人们忙准备洗漱的东西。 墨菲儿和墨小狐昨晚上没有和他共寝,两个人在另一间卧室睡了,早上就起来了,吃过饭就过来看平常,一连看了几次,都见他还是呼呼地睡着。两个人就闲来无事,去跟吕公溥的一众夫人们问好,聊天。 女人们倒是好相处,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就变成了“姐姐,妹妹!”的称呼,只是聊着聊着,墨菲儿和墨小狐这两个江湖上跑惯了的人,自然不能和这些富贵太太们说到一起去。而且她们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男人,还有脸上化妆涂抹的事,可那化妆涂抹,还是为了男人。 墨菲儿和墨小狐听着她们闲聊,越聊就越露骨,什么老爷这个月和你同房几次啊?什么前几日我正来红事儿,老爷要和我同房,本来想和老爷说不来了,等这事儿过去了再说,可我又琢磨老爷这一个月也不知道能找我几回,可不能就这么错过去了,就顺着老爷的意思来了,最后弄得老爷那家伙上面都是血,害的我给他擦洗了好半天才算了事。 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听得心惊肉跳,面红耳赤,两个人知道再坐下去,指不定还得聊出什么恶心的事来,便找了个借口,匆忙退了出来。 往回走的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可心中都不由地担心平常,怕他也会变成吕公溥这样的男人,坐拥数十位夫人,对女人渐渐地没有了爱,只有欲望,需要的时候在你身上发泄一番,不需要了就放到一边,不管不问了。使得那么多女人们,就为了一个男人每天睡哪里,而相互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一想到她们刚才谈论的那些内容,姐妹俩又羞又愧的同时,更加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姐妹俩相互望了望,暗自沉思如果真的到了这么一天,我们姐妹俩是否也会为此而相互争夺?此刻的她们真的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 这可不是江湖儿女的心思多,而是身为女人的危机感,尤其在这男权至上的年代,女人们有太多太多的不幸与悲哀。墨菲儿和墨小狐从小跟着墨翟周游列国,见过很多始乱终弃的事情,也听过许许多多有关女子的凄凉故事。 墨菲儿和墨小狐知道这些,可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她们深爱着平常,如今更加已经成为了他的人,她们也就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人与众不同了。 “菲儿,小狐!”平常的声音传来,两个女子忙看了过去,只见那英俊可亲的面孔带着笑意,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爱。姐妹俩又不禁相互看了看,心里都想到了一起。 “愿平常大哥的眼里,永远都充满这无穷无尽的爱!” 平常过来就是和两个姑娘说一声,问她们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接玉娥。两个墨家姐妹原本是要去的,可如今这样的心情,又如何能去得了?更何况是去接一个和她们来分享爱人的女子? “平常大哥,你一个人去就好了,我们姐妹跟着,玉娥姐姐见了,一来也不方便与你说话,二来姐姐千里迢迢只为找你,可你却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别的女人,姐姐的心里必定会十分的难过,我们去了更加会刺激她的心。”墨菲儿微笑着说。 平常点了点头,可他的心思很细,觉察到两个墨家姐妹有种莫名的不对劲,料想是自己起床太晚,而让她们孤单寂寞了。他不由地扑过来,迅速在姐妹两个樱唇上各自亲了一口,然后把她们拥在怀中紧紧地抱了抱。 “对不起了,二位妹妹,都是我不好,害你们难过了,你们不要害怕,以后有我在,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疼你们,爱你们,让你们时时刻刻都开心快乐,美好幸福。” 此处正处在城主府的大花园里,有一些仆人们在其中走动,此时看见平常大白天里当中亲吻自己的两个夫人,而且又那么紧紧地抱着,更说出这一番极其肉麻的话,使得他们都不由地惊异起来,有些害羞的女仆更是赶紧捂住双眼,转过身子不敢去看。 墨菲儿和墨小狐姐妹俩听了平常的话,都不禁惊讶起来,她们在那温暖浑厚的怀抱里再次相互看了看,方才心下的那些烦恼杂念一瞬间就消散了。此刻她们内心满是幸福和甜蜜的感觉,“他果然非同一般,只那么看看,就知道我们心里想什么了,如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叫人心里真是开心极了。” 平常抱了抱她们,说了一声,“那我一个人去了。”就笑着消失在花园里的绿树葱茏之间。墨家的两个姐妹则满怀幸福地依旧站在原地,回味着方才刹那间发生的一切,良久忽而听见叽叽咕咕的声音,两个人这才从梦幻一般的神思间走了出来,发现自己两个人竟然站在花园当中,而且不远处有许多仆人穿行着,更有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笑嘻嘻地谈论着什么。 墨家的姐妹俩恍然间明白,方才平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了她们,拥抱了她们。姐妹俩个顿时羞惭到了极处,忙拉着手快步跑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里,她们一边跑,一边心中埋怨着平常。 “冤家啊!我的冤家啊!这下你可让我们姐妹这人丢到了极点了。” ------------ 二三章 女人心思【3】 吕公溥中午时分就回到了府中,平常起来也正好没有吃饭,两个人让下人们简单的准备了些吃食,填饱了肚子,这才乘车出了府门,又出了大梁城,望城西而来。 那大梁城虽位于中原腹地,地势平坦,但其西面却略高出许多,形成倾斜的坡度,因而不利于雨水的积存,原本是一片荒废的土地,如今却被大梁城中的达官贵人或者富商巨贾们一个个地占有了,建了豪华的宅院。 吕公溥的一处秘密宅院也就建在这里,平常一路和他坐车过来,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和环境。只觉这地方好是好,只是如今战乱年代,大梁城地处平坦开阔处,很容易就能被其他诸候攻袭。人居住在城里,有高大的城池可以保护,可这外面的豪宅大院,难免被付之一炬。 “主公,您为何要在这大梁城外建一座宅院呢?若是战事一起来,他国的军队攻到了大梁,这些宅院有无险可守,很容易就毁于战火。” 吕公溥点了点头,“军师说的极是,本城主也知道这些,可当时建造的时候,没有去想过这些问题,等到建造好了,才不免有些悔之晚矣了。如今只期望咱们魏国强盛下去,覆灭六国,那么这大梁城内城外的一切就都可以完全保住了。” 平常本想说这样的想法是白日做梦,因为他知道再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一场大战将大梁城卷进去。 “主公,那我们也要防患于未然,城外始终没有城内安全,如若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都还是保存在城里比较好。” 吕公溥笑着说,“这个本城主自然知道了,军师不必担忧。” “城主,咱们到了!”马车车夫叫了一声,平常先从车上走了下来,只见那马车已经是在一座院子里了。 “我等拜见城主,拜见军师!”一众护院的门客行礼说着。吕公溥晃悠悠地从马车上踩着石凳走了下来,“北门达,这几日院子里可有什么事么?” “回报主公,大事倒是没有,就是您前几日派人秘密送来的那位姑娘和她的孩子还有爹爹都不怎么安分,可您又交代了必须好好照顾,不能少半根毛发,这几日可真是辛苦我们这些人了,每天光是被那个小姑娘折腾得就不差点喘不过起来。” 吕公溥听了,哈哈地一笑,他也是领教过那小姑娘的,知道其中的辛苦。 “北门达,你也不用喊辛苦,本城主都知道,这次就是过来接他们走的。至于你们的辛苦,本城主自然亏待不了你们,每人赏金十镒。” 那北门达听了,与那些门客一起连忙拜谢了数声,一个个眼中都滚动着泪水,也不知道是感谢城主的厚赏,还是感谢终于可以可以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了。 “主公,在下方才听北门达说还有孩子和爹爹,这是怎么回事?玉娥是不会有什么孩子的?”平常一边走着,一边问着。 吕公溥看着他笑了笑,“军师向来料事如神,怎么一到了女人身上就乱了方寸?你想想那玉娥姑娘,乃是秦国有名的才女,又是这天下少有的美人,这一路千里迢迢过来,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她只不过是借那个孩子和那位老者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罢了。军师可不要多想,也不要担心。” 平常呵呵一笑,“在下也没有多想,只是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一处装点得十分华丽的屋宇门外,吕公溥笑着朝里面指了指,“军师,本城主还算优待你的夫人吧!这座屋子可算是整个院子里最舒服的房子了,里面可是冬暖夏凉,又极为雅致,很适合你夫人这样的大才女了。” 平常点了点头,“多谢主公想的如此周到,在下感激不尽。” 两个人一起伸手推门,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之时。 “主公,不可开门啊!”北门达和一众人从后面追过来喊道,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平常和吕公溥朝里面看去,二人都不由地惊呆了双眼,吕公溥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瞪圆了他的眼睛。 “北门达!”吕公溥喊道。 屋子里到处都垫着厚厚的棉被,而三个人也分别都被裹在棉被里,绑在屋内的立柱上,嘴里也都被塞着丝质的锦帕。三个人见门开启处,有人出现在门口,都不由地支支吾吾地叫了起来,尤其是玉娥,待看清了其中一个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平常时,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平常看着屋里的一切,只觉是那么的熟悉,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一部电影里曾看见过这样的情形,那部电影的名字好像叫做《鬼子来了》。 但这会儿平常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电影,赶忙过来给三个人送绑,吕公溥此刻已经手足无措,嘴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起自己刚才还一个劲地夸赞这屋子里住着如何的舒服,如何的好,这会儿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忘记眼前的这一幕。 北门达和一众人都心惊胆战地跪了下去,哭叫着连连解释,“主公啊,主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您说了他们不能少一根汗毛,也说了让我们好好伺候他们,我们都一一照做了,可他们实在太能闹了,不是寻死觅活,就是摔桌子,砸东西,三个人轮流折腾人,尤其是那个小姑娘,那嗓子吼叫起来,十里外的死人都能被吵醒了。而且她人小点子多,简直把这里闹翻了天,都就差把这屋子给点着了啊!我们不是可惜毁坏的那些东西,只是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最后要倒霉的还是我们,不得以之下就在饭菜里下迷药,弄晕了他们,这才成了现在这种情况。还请主公恕罪,恕罪啊!” 吕公溥听了,不禁皱了皱眉,暗自琢磨其实这也怪不了这些人,自己那天派人把他们送过来的时候,只知道他们不好伺候,却没想到弄成了这样。如今这事还真是不好解决了,在他眼里玉娥再美再有才,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女人的事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大事。 平常先将小姑娘和那老者解开了,再过来解玉娥的,谁知那老者把口中的锦帕扯出来,扔在地上,吼了一声,“不用你装好人了,我们自己来。” 平常就愣在了当地,那小姑娘跳过来,对着他拳打脚踢的,口中骂着,“你们这些该死的坏蛋,我打死你,打死你!” 这小姑娘自然就是秦青了,那老者就是左风雷,两个人都不认识平常,还以为他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是抓他们到这里的人。 平常站着不动,任秦青打着,他只是看着玉娥的双眼,从心里面对她说,“玉娥,我让你受苦了。” 玉娥被解开了,口中的锦帕都没来得急取出来,她连忙扑了过来,将秦青拉了开来,这才将口中的锦帕拿出来。 “青儿,他你打不得,打不得,他就是你的师娘啊!” 说完了这些话,玉娥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平常的怀中。 秦青愣在了当场,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平常,心中暗道,“师娘,他就是师娘么?方才一时间没有看清,这会儿仔细一看,还真的如同师父描述的那样。师娘,好英俊的师娘哦!” 左风雷也呆住了,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就是玉娥时刻记挂在心里的那个人。他想起刚才自己的怒吼,此刻不由地看着平常,微微地一笑。 平常将玉娥抱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去抱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才发现她的身子是那样的轻盈,那一刻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了,终于明白这个怀中的女子,在自己心中竟然是那样的重要。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常常会忽视一些人在我们心里的感觉,只有当真正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之后,我们才恍然间明白,原来我们忽视的那些人,曾在我们心里驻足过。 “北门达,还有大伙都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都是我的错,若没有我就不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波折和磨难。” 平常紧紧地抱着玉娥,上了马车后,直往大梁城里而来。吕公溥也上了一辆马车,微笑着请左风雷和秦青坐上了另一辆,回头瞪了一眼北门达和那些人,交待了一声,“把屋子里都给我收拾干净了,该归位的都放回原位。”就紧跟着平常的马车一起往回走了。 “我这是不是在做梦?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下子又没有了?”玉娥在平常的怀里,幽幽地说着。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我就在你的身边,抱着你,从此再也不会离开。” “我想你抱紧我,让我能够感觉到这一切不是梦!” 平常就紧紧地抱着她,使她简直喘不过起来,可那种感觉很真实。玉娥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玉娥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一时间看见了心中时刻挂念的人,再加上奔波了这么一趟,一着急之下,这才有些晕倒的迹象。这一会儿在平常的怀里躺着,心里又是温暖,又是羞怯,毕竟她还是头一次让一个男人这样紧紧地抱着。 玉娥没有问什么,平常自己缓缓地将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自然也介绍了墨菲儿和墨小狐。 玉娥静静地听他说完,这才知道面前心爱的男人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不禁从平常的怀里将胳膊伸展开来,也紧紧地抱了抱他。 “玉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又错过了娶你的日子,如果现在我想要娶你,你还会嫁给我吗?”平常问。 “不会再嫁了。”玉娥立即回答着。 ------------ 二四章 三晋伐齐【1】 平常听了玉娥的回答,不由地一愣,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她,只觉她眼神中并没有丝毫不愿意嫁给自己的意思,怎么嘴里的回答却是“不会再嫁了”呢? “傻瓜,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么?只是你的人没有出现而已,可是我的心里,你已经在那一日将我娶过了门,你也已经是我的夫君了。玉娥是个江湖儿女,不懂得什么,可我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只要在一起好好去爱着对方,在心里面认定了彼此,那就已经是夫妻了,至于那些嫁娶之类的仪式,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对我来说在意的只是你的心,而不是那外在的形式。” 平常颇有些惊异,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有见地的话来,心中方才的一点疑问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怀大畅,微微地一笑,“老婆,你在我心里也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来让夫君好好的看看你,这些天是不是消瘦了?” 玉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江湖儿女,听惯了老百姓之间的俗话,只觉它比那些之乎者也的文人语句更加真实,如今猛听平常说出这么一句来,这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害羞,可还没来得急脸红时,就被他深深一吻堵住了唇齿,更加上那一双手在自己后背和身上抚过,刹那间就让她全身酥麻,发软,想娇喘可嘴被堵上了;想挣扎可浑身又没有半点力气。 无奈中玉娥只得闭紧了双眼,双手渐渐地也颤抖着软了下来,那感觉如在天籁般的美梦中荡漾,又像是在棉絮似的云彩间飞翔,使她无法自拔,也渐渐地不想自拔。 平常的这一吻很是漫长,他也没有想到深深的一吻会有那种种的奇妙,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爱意,所有的话语,似乎都随着这一吻漫进了玉娥的心里。他第一次才体会到,爱也也可以用深深一吻去表达的,这比之于肉体的融合更多了几分心与心的碰撞。 这也难怪了,平常和两个墨家姐妹在一起的时候,都只是轻轻一吻,而后就着急着直奔主题了。这并不是他不爱那两个姐妹,而是他过去从未经历过感情,对于如何爱一个人,什么才是爱,还只是很幼稚的阶段。 感情是需要成长的,平常就是如此,他会慢慢明白,爱其实很简单,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点思念,一声问候,这都是爱。爱不是欲望,而是很微妙的感觉,心与心的贴近,情和情之间的共鸣。心近时,天涯即是咫尺;心远时,人在眼前却不相识。 平常此刻深吻着玉娥,心中温暖平静,没有丝毫想要“谈心”的欲望,只觉得就这样拥抱着,就这样亲吻着,已是幸福。 马车直接进了城主府,墨家的两个姐妹出来迎接,看着平常牵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妙女子走下车来,只觉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姐妹本来就是万种挑一的美女,平日里也没少听一些无聊者的恭维,如今她们见了玉娥,她们才知道,这个世上的很多东西当真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两个人都不由地暗自惊叹那天人一般的容貌,只觉在她的面前,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平常拉着玉娥过来,三个女子相互行礼致意,几个眼神过后,就已经倍觉亲近了。 “姐姐,你真的是好美,好美!我看着你都不知不觉地心里喜欢你了。”墨小狐赞叹地说,墨菲儿也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姐姐你真的很美!有人说当年吴越的西施和卫国的南子都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她们我没有见过,可今日一见姐姐,方知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美人,恐怕姐姐的容貌就连西施和南子也比之不及了。” 玉娥被俩个墨家姐妹说得笑脸红扑扑的,更增妩媚之姿,那些一起来迎接的仆人们,都不禁看得呆住了。直到吕公溥和左风雷乘坐的车马“吱呦!吱呦!”也进了府门,这才惊醒了他们,赶忙去招呼城主下马,可就算如此都还不忘回头再看上一眼,只觉天下间最让人难忘和心动的莫过于此。 玉娥和墨家姐妹不过才见面,就很亲近地相互交谈着,丝毫没有尴尬不适的情形出现,这让平常赞叹之余,心里更是欣慰和高兴。他见这三个女子在一起聊得热闹,而自己在一旁反倒被冷落了,插不上任何话去,只得心里叹息一声,“老婆们啊,你们怎么能相互之间有了姐妹,就忘了我这老公呢?” 平常回身看见吕公溥正从马车上下来,他不由地过来,让过下人们,伸手搀扶着,“主公,方才在下一时情之所至,在你之前上车先行,失了礼数,还望主公海量,多多宽解才是。” 吕公溥呵呵一笑,“军师说哪里话,这事都因我拘禁玉娥姑娘而起,你不责难与我就好,我又怎会因区区小事,怪罪于你呢?相反我从此事更加看出军师乃是重情重义的真汉子,我此生能得先生辅助,实乃三生有幸了。” 平常也呵呵一笑,“主公您能如此体恤下属,我此后必当好好辅助于你,但有差遣必当遵从。” 吕公溥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了看那边的三个女子,微微地一叹,挨近平常耳边,笑眯眯地轻声说着,“军师啊!如今你又新添了一位美人作伴,还望你切记我之前所说过的话,细水长流,细水长流啊!” 吕公溥说完,就迈动脚步往里走了,平常在他身后笑着说,“主公,您也一样哦!” 吕公溥闻言,哈哈大笑着,摇了摇肥硕的大脑袋,走进了内宅。 左风雷和秦青良久才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这几天为了折腾别人,都没怎么休息好,方才马车上一路摇晃着过来,倒把两个人给晃荡睡着了。直到吕公溥的一阵大笑,才将二人唤醒,他们这才知道,车子已经到了城主府中了。 玉娥在马车上的时候,也已经和平常说过了关于秦青和左风雷的事情,如今他见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忙走过去迎接,“老爹,青儿,这一路多亏你们了,请受我一拜。” 左风雷立刻伸手扶住了,看了看那边说话的三个女子,心里也就明白了,他紧紧地握了握平常,“经过这一路的相处,玉娥这丫头就和老朽的女儿一样了,照顾她是应该的,你就不用拜谢我们了,只好日后好好善待这丫头就好了。” “是啊!师娘,我师父这一路上时刻都念着你,如今你们总算在一起了,可要好好疼爱我师父哦,要敢欺负她,我这做徒弟的可不答应,不管你有多英俊,我还是会像刚才那样打你的。”秦青用奶声奶气的童音说着。 平常伸手挠了挠留着短发的脑袋,微微地一笑,只觉这可爱的小丫头真是有些人小鬼大了,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完全不像是古代的风格,倒有几分现代的感觉。 左风雷却是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秦青,暗想这小小丫头怎么回事?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说话还好好了,怎么下了车,与她的这位师娘说起话来,就变了味道了? 秦青的确是人小鬼大,用现代的话来说,她是过于早熟了,就像如今的很多小女孩们一样,屁大点的丫头,见了帅哥都不停地尖叫,犯了花痴一样。 城主府里有很多院落,平常是军师的身份,如今又添了三个人,吕公溥就命牛人将一座单独的院落给收拾出来,供军师一家人居住,那院落有三进的房屋,大小十数间屋子,平常所住的算是主卧一样的屋子,里面隔出来好几间,睡觉的地方是一张又宽又大又软乎的超级大床,那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小戏台子,上面别说睡三四个人了,就是六七个人睡在上面,也可以翻滚过来,翻滚过去。 要知道这张床可是吕公溥过去睡过的,他年轻时候对于男女之事比较上心,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四五个美人同睡,这自然没有一张大床不行了,而这个年代不缺手艺好的木匠,只要钱到位了,一切要求尽可满足。因而这张大床打造得是极为精美,床边的挡板上,悬挂帐幔的横木上,都刻画着精美的纹饰,用现在的话说,这张床是土豪中的极品,床类中的航空母舰了。 吕公溥由于早就用不上这床了,反正闲置在库房也是闲置着,就命人将其搬进了卧房里,将原来的床换了出来,算是送军师一件特别的礼物。 平常和三个女子进了卧房,瞧见这张巨床,都惊呆了。女子们齐齐地看了看平常,平常微微一笑,“你们别看我,这可都是主公的厚意,三位老婆,我们就勉强接受吧!” 那房子里还隔出来一间浴室,里面摆放着一只老大的浴桶,此刻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水,平常啧啧着嘴走进去,看了看其中的一切。“主公真是想得太周到了,这么大的浴桶,连热水都准备好了。” 三个女子听了这话,都不由地红着脸看着他,平常呵呵一笑,“你们干嘛看我,又干嘛脸红,我可没说咱们要一起起的话啊!” 三个女子一听,更加羞红了脸,墨菲儿和墨小狐走过来,两个人合力将平常推到了那浴室之外,关了门插上木楔。 “平常大哥,你就自己一个人乱想吧!我们姐妹也没想要和你一起!”墨菲儿好听的声音说着,之后就是三个女子嘻嘻欢笑的声音。 平常在门外听得心痒难耐,一会儿问,“三位老婆,需不需要搓澡?” “不需要,我们自己可以相互搓的!” “三位老婆,需不需要加点热水?” “不需要,水已经很热了!” “那三位老婆,需不需要放些花瓣之类的,会有很香香的味道!” “不需要,里面有的!” 平常只得叹息一声,心里暗暗地感叹,“这真是老婆们一条心,老公很伤心啊!”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和三个女子一起,只是觉得这样自己的心里会很甜很开心。 ------------ 二四章 三晋伐齐【2】 平常在浴室门外调皮捣蛋了一会儿,像个孩子一样。其实每个人都会在一些特别的时间段里,表现出孩子一般的童真来,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或许是我们每个人对于过往童年的一点余韵吧! 这一夜四个人在那张大床上相伴而眠,平常被三个女孩让来让去,最后被安排在了最边上,身边挨着的是玉娥。他也这才感受到,自己在这三个心爱的女孩面前,太没地位了。 要按照平常自己的想法,自己睡中间,两条胳膊一边搂一个,然后身上再趴一个,反正她们都不是很沉,自己这硬邦邦的身板还是能支撑的住的。这样一来不就很公平了,三个老婆都能挨着自己,他心里嘿嘿地自己感叹这想法的绝妙,可他自己也看得出来,就算提了出来,也会被三个老婆否定加否定,最后再来个坚决否定。 玉娥就挨着平常身边平躺着,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不过好在有两个墨家姐妹作陪,她的心里倒不是那么紧张,也似乎并没有多么激动,只是感觉睡在他的身边,感受着男子那不同的气息和温度,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平静。 玉娥向平常的身边挨了挨,她想触碰着自己的夫君,却见他忽而侧过身来,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自己,使她心里刹那间被照耀着温暖起来。 平常见玉娥的脸色泛着红润,本来想挨了过来,却被玉娥那惊讶的眼神给终止了,其实他没打算干什么,就想着能距离三个女孩子近一些。 墨菲儿和墨小狐本来还以为平常会抱一抱,或者亲一亲玉娥的,可等了大半天,都没有发现平常行动,心下都不由地纳闷,“夫君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乖呢?” 不仅两个墨家女子觉得奇怪,就连平常自己也觉得奇怪,与两个墨家老婆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静不下来,老想着做些什么,今天有了玉娥在身边,自己的心里就变得格外的平静,没有了欲望,只是一种内心幸福和充实的感觉。 这并不奇怪,玉娥和两个墨家姐妹虽说都是江湖中成长起来的女儿家,可成长环境还有身边的人和事不同,就形成了她们不同的韵味,也就是气质。 两个墨家姑娘从小没了父母,是跟着墨翟这个祖父长大的。墨翟是墨家的巨子,一派学说的宗主,性格中多少带着快意江湖的侠义气息,而且墨者之中也都是这样的侠士,自然就影响了她们,敢爱敢恨,敢作敢为,随心意而动。 正因如此,她们和平常一起的时候,都放的很开,男女之事也不是那么顾忌,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发生,就算有时候不需要,也会被平常撩动的需要了,反正经历过了“谈心”,她们的心里大都是依着平常的,尽管平常以平等的眼光对待她们,可是这个年代的那种“男尊女卑”的烙印,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们。 玉娥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可父亲一直伴着她十数年的时间,虽然也是在江湖中奔波,可到底和两个墨家姑娘不一样。玉娥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唱歌,学琴艺,他的父亲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跟女儿之间的交流大多数都是一个眼神或者表情,如此数年的光景下来,玉娥的性格也变得沉静起来,她也学会了看懂别人的心思,很多人往往还没有说什么,她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言语。 因此玉娥带给平常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快乐和充实,这并不是说两个墨家姑娘身上没有,而是没有她这么深厚,这是一种气质上的长久积淀,来自于她的歌唱,她的琴艺,她的读书和学习。再加上她那绝世无双的容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恬静,优雅,纯洁,无暇的白莲花,让人看一眼心里也顿时平静纯净了不少,没有丝毫的秽心杂念。 平常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景,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比之肉体上的缠绵,似乎更让他留恋。但他们并非从此就这样了,以后自然也会有肉体上的碰撞,对于他们来说,那会更加增进彼此精神中的美妙和幸福。 一夜无话,清晨平常起的很早,他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自从来到了这个年代,他都很少在锻炼了,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有些松弛的迹象。这使他不由地决定,以后每天早起,晚睡之前都要运动。 “军师,你起得这么早?我正好找你有要事商议。”吕公溥圆圆的身子“滚”了过来,“本来你和夫人们刚刚团聚,这事情不想劳烦军师,可这城主府上下,我最信任的只有军师你了。这事情交给你,我也最是安心。” 平常微微一笑,“主公,有什么事情还请你直说就是了,我们之间还用的着这么拐弯抹角的么?” “那我可就说了,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两个儿子吕达,吕方被君上立为了偏将,过两日就要随新上任的上将军,也就是庞涓,一起领兵前去会合韩,赵两国的大军,攻伐齐国。他们两个都是近日刚从兵营中混出来的新兵,虽说在军营里表现的还不错,被褒奖了一次。可他们到底没有上过战场,我担忧他们此去会比较危险,因而想请军师你随他们一起出征,前往齐国一趟。” 吕公溥说到这里,看了看平常,“我知道军师对于此事有为难之处,如若你不想去,也没有什么,我多找几个人,随他们两个做个亲兵,多保护着他们也就是了。” 以平常的聪明自然知道他是在打官腔,表面上告诉自己,可以不去,可心里还是想让自己去。 “主公,此事您不必操心了,在下愿意随两位小将军同赴沙场。”平常很坚定地说着。对于他来说,留下来陪着三个老婆其实也不错,可毕竟作为一个男儿,而且又是军人出身的他,能够上战场,能够见识一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这是极具吸引力,而且让他热血沸腾的了。 吕公溥没想到平常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不由地看了看他,“军师,我算是在商海中征战了多年,见过了无数的人,很多人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差不多吃透他,可是我这双慧眼,到了军师这里,就什么也瞧不出来了。” 平常看着他那两道眯缝般的小眼睛,心下暗暗地想,果然是一双“慧眼”啊,都快“汇成”一条线了。 “主公,这可能是因为你看到的人都心里想的太多了,所以容易被看透,而在下什么都没有想,这心里空无一片,主公也就自然看不出什么了。等到我也想的多的时候,主公就能够看懂我了。” 吕公溥闻言,只觉这话很有道理,也很有深意,眼前的军师未必没有想什么,只是他把想的事没有放在心里,而是在脑海中转动,这样一来还有谁能够揣摩得出来呢? 魏国大军出发是两日后出发,可平常若要随军出征,就得早日提前入住军营,他虽然舍不得三个美女老婆们,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禁不住军队的诱惑,那么干脆地答应了吕公溥。 平常也就只能匆匆和几位夫人说明了一番,算是辞行的话语,三个女子都出奇地平静,看了看他之后,都点了点头。 “夫君,你去吧!万事小心,不必牵挂我们。” 三个人看起来都很深明大义的样子,让平常颇有些失落,本以为离别会是难分难舍,会是不住的叮咛,谁知就被一句话给打发了。 平常有点淡淡的伤感,不过很快就想通了,他的这三个老婆都不是一般的聪明,她们也都了解自己,如今自己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算她们再舍不得,自己还是得走,与其这样让夫君带着太多顾虑上战场,还不如让他了无牵挂,这样毕竟能够多几分平安的保障。 平常将自己的背包整理了一下,拿出那些放进去的衣服和沾着血迹的床单,这才系紧了封口,将其背在了身上。这样的装扮显然有些不伦不类,穿着一身古代的直裾,却挎着一只现代军人的迷彩双肩背包,这样的情景自然不是多么美观。 可玉娥和墨家的两个姑娘看了,却觉得这么下来,平常更加英俊挺拔,威武雄壮了。 “这衣服和这床单怎么会在这里?”墨菲儿翻看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那是怎样的床单,不由地红着脸问。 “这衣服是你们穿过的,上面有你们的味道,我舍不得扔掉,至于两条床单,对我来说有这特殊的意义,珍贵非常。你们也不要去洗,就叠好放好,等我回来了,还是要装进背包里的。”平常说着,他提到衣服的时候没什么,说到床单的时候,看了看墨菲儿和墨小狐两个人,朝她们眨了眨眼,使得两个姑娘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动人极了。 “啵!啵!啵!”三声过后,平常笑嘻嘻地从房中飞奔而出,房中三个女子的脸上,都留着浅浅的唇印,可见亲吻之人方才的力度之强。平常上了吕公溥为他挑选的战马,在几个仆人们的带领下,一路直奔军营而来。 ------------ 二四章 三晋伐齐【3】 平常的身形在古代的男人之中,算是伟岸的了,那些身长八尺有余,或者九尺之上的人,毕竟还在少数。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表,以及后背上的那个特别的“包袱”,这一路从城中走过,引得街头上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马在街道上走的不是很快,毕竟平常的行事还是比较低调的,出了城这才挥鞭狂奔起来,不到片刻就来到了军营前,守卫的军士们问明来由,让他们先等候着,派了一个人前去禀报。 平常见这样的情形和自己在现代部队里差不多,来客都得在军事管理区外止步,找什么人干什么事也得交代清楚,他有种自己又回到部队的感觉,只是这些士兵的服装不同,他们的头发也太长了些。 进去禀报的士兵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平常见那人似乎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脸上稍稍地有些稚气,可更多的是坚毅和自信的神采,他的身板也很结实,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一番磨练而成。 “是谁找本将军?”年轻人有些不耐烦地语气说着,眼睛也只是跳跃式地在平常等人身上扫过。 “你是哪位?”平常有些惊讶地问,他的感觉是吕公溥那样体型和长相的父亲,他的儿子怎么着也得和他有几分相似,如今面前站着的人,如此的仪表堂堂,他不敢确定此人的身份。 “本将军吕方!” 平常确定了年轻人的身份,不过心里倒是有些纳闷,主公和他儿子的长相差距也太大了吧?倒底是不是他的亲身儿子呢?若是他此刻心里的想法被吕公溥知道了,估计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我叫平常,估计你已经知道了在下,来这里至于什么事情,你也应该明白。”平常笑着说。 吕方闻言稍稍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心里暗暗想,那天君上拜将之后,老爷子就强烈要求见我们兄弟两个,一见面就啰嗦了一大堆,苦口婆心的,要不是为了停止他的唠叨,我们才不会答应让你跟着我们呢?这事在别人的眼中该多丢人啊?大军出征沙场,你们哥俩又不是小孩子,还带个“保姆”,这简直是让其他人看笑话么。 吕方想到这里,嘴上哼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我们家老爷子新近拜上的那个狗……那个军师啊?本将军要提醒你,你也给我记清楚了,军营可不比城主府上,来了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听老爷子说你是什么鬼谷子先生的师弟,好像还是我们那位庞将军的师叔,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不过不管你是谁,在这军营中,若想跟着本将军,你得给我记清楚了,是老虎你得给我趴着,是条龙你也得给我蜷着,若是敢给我弄出一丁点的猫腻,小心本将军的刀剑无情。还有一点你也得本将军记清楚了,我爹是我爹,本将军和哥哥是我们,每天办理的可都是军国大事,所以你只要跟着我们就好,其他的别参与,能让你进军营,已经是我们给我爹面子了,你必须给本将军记清楚了。” 吕方的长篇交代总算说完,平常听得皱了皱眉头,心想,“吆喝,一个小小的新兵蛋子,不过是做了一名偏将,就好大的口气,一口一个本将军,一口一个你给我记清楚了,真是年轻人,好强悍的气势。还骂‘狗……’,你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你是在骂狗头军师么?不过你以为老子愿意跟着你啊,要不是看在你爹爱子心切的那份真诚,我在不愿意给你们两个小新兵蛋子当‘保镖’,家里多好啊,舒服的大床睡着,三个漂亮老婆陪着,老子也还不顺心呢,你小子倒唧唧歪歪上了?” 平常心里虽是这么想,可嘴上自然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他微微一笑,“小将军果然威武,在下已经知道了,自然会遵照你的指令办事。” 吕方点了点头,“你知道就最好,这就随本将军进大营吧!最后再提醒一声,称呼我为将军就好,那个小字给本将军省了。” “是,小将军!”平常故意说着,吕方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没听清,竟然微笑着“嗯”了一声。 平常听了心里一乐,暗想,“就你们这小新兵蛋子,还和我装将军,老子在现代当兵扛枪的时候,你们还穿开档裤着呢。咱们在军营里走着瞧好了,不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的,老子还是特种兵么?” 平常光顾着乐了,可没有仔细想过,吕方可是比他早出生两千多年的人,要是能让吕方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没准会回一句。 “本将军当兵拿盾牌的时候,你小子还得再等两千多年才出世呢?另外那个开档裤是个什么玩意?这个年代可是连裤子都没有的,也不需要开档,长筒直裾多方便啊,一撩起来就能拉屎撒尿加办事,你懂不懂历史?” 这时候的军营还都比较简陋,所谓的帐篷,就是厚厚的粗布,在一些木架子上搭出来的,晴天还可以,若是下雨天,估计也不顶多大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中雨。至于睡觉的床,就是一捆捆稻草扎出来的垫子,就那么往地上一铺,连枕头都没有,你就只能这么睡了。 看到这军营里的条件,平常心里也有些佩服这两个兄弟,要是穷人家的孩子倒还罢了,毕竟是吃苦长大的,可他们两个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养尊处优好多年了,能够在这军营里待两年下来,单是这份坚持就够让人服气了,更何况据说他们两个还很厉害,拿了最终的奖励,这就更让人赞佩了。 平常也记得自己现代的一个战友,家里面也是富贵之极,可人家也是一股劲的当了兵,而且还一路进到了军中王者特种兵的行列里,这吃的苦也不少。 “看来但凡有着一颗爱国之心的人,都是比较能坚持,能吃苦的?无论古代,还是今天,中国的军人都很牛。”平常心里想着。 由于吕达,吕方两个人已经都是偏将了,他们都可以有自己的单人帐篷,可兄弟两个关系好,不愿意分开,就为大军节省了一顶帐篷。平常的到来,使得这顶帐篷显得比较拥挤,再加上吕方看见他心烦,就把他发配到了小卒子们的人堆里。 这地方真是能让人骂娘了,非常简陋不说,而且满是臭脚和浓烈的汗臭味,也不知道这些人挤到一起是怎么过来的,估计是已经闻着闻着都习惯了。平常还没有习惯,不过已经被安排在了这里,也只能慢慢闻了。 “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我可是特种兵出身,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大粪坑里都游过泳,还在乎这个?”平常暗暗地对自己说着。 军营里都在忙碌着做着战前的准备工作,那些小卒子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看起来对能够上战场比较期待,毕竟都是在这里憋了两年的人,再加上又被最高领导魏惠公魏塋做了一番慷慨激扬的鼓励和动员,他们现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头特别的高。 平常心里暗暗发笑,“别看你们现在这么起劲,等到真正上了战场,面对着死亡和血流成河的场景,到时候就看谁尿裤子了。” 这座军营是魏惠公设立的训练营,主要是进行魏武卒的挑选和磨炼,原本两万人的新兵,经过两年的锻炼和淘汰,留下来的这几千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至于淘汰的人,也都成了各地的驻军,毕竟这个年代,兵源还是很有限,淘汰的兵还是兵,照样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得上战场杀敌,只是待遇方面自然没有精英队伍魏武卒高。 魏武卒是由战国名将吴起在魏国时,专门为之打造中国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队。魏国在建立这支军队的时候,真正是国富民强的,再加上其战斗力的确强悍,在吴起的带领下创造了大战七十二次,全胜六十四次,其余均是不分胜负的辉煌战绩,最有名的当属阴晋之战中,以五万人大破秦军五十万人的功绩,这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是一场十分著名的战役。 平常学习历史的时候看过这个战役有关的记录,尤其在当兵的时候,这场战役多次被某个喜欢谈论战争的战友一遍又一遍地说道着,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平常在军营里打听了一下,小卒里也有来自穷人家中的年轻人,拼死命成为魏武卒,主要还是因为其待遇好,国家分给大片的土地和房子不说,还免除全户的徭役和田宅税,再加上只要打了胜仗,还有优厚的奖励,若是立了功,封赏的就更多了。 平常想想也是,古代人的经济基础就是土地,有土地了你就是地主阶级,算是上层人了,只要善于经营,在加上一代更比一代强,小地主有可能成为大地主,成为一方豪强。这样能够让自己,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的事情,自然会得到很多人的积极响应了。 在军营的两天里,也有陆陆续续从各地积聚而来的武卒老兵,平常看见他们果然都不一样,说话和谈吐都很老道,而且一个个脸上都是沉稳冷静的样子,不想那些新选入的,一个个都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感觉。 第三日午后,魏国武卒大军终于集结完毕,庞涓命大军即刻出发,前往与韩国和赵国大军的汇合地点。除了少部分偏将将军有马匹代步外,其余人大都是步行。 按说平常在现代的部队时,每次演习也都是见过大军集结出发的场景,可如今和这古人的大军出发场景一比,这气势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兵器时代的这些戈啊,矛啊,还有长弓大剑看着比较有感觉还是怎么的,反正眼前的这支数万武卒大军行动时,就和《魔戒三部曲》中那些不人不怪的东西们一起浩浩荡荡出发的场景相似。 庞涓倒是很细心,连日让人赶制了数面庞字大旗,夹杂在魏国多面旗帜之间,在行进的队伍中飘扬,看着这些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平常也加快了脚步,与魏国武卒们一起前进。 ------------ 二五章 知己知彼【1】 魏国此次出征的军队,是以魏武卒为主力,其余各地均有少量的驻军一起参与行动。依照平常打听到的情况是,魏武卒是三万八千多人,加上各地的驻军两万两千多,以及粮草辎重,战车人员等等,这支大军的总人数约在八万人的样子。 自商,西周乃至东周前期的春秋时代,战车是军队的主要作战装备,在战争中成为战争的主要力量和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标准,于是也就有和万乘之国,千乘之国的说法。 乘也成为了这一时期军队的基本编制,此时的军队是以一辆战车为中心来配备一定数量的带甲之士和歩卒,再加上后勤车辆以及供大军驱使的徒役,这就是一乘军队的数量。西周的时候,周天子统领天下,有万乘之车,而诸侯拥地方百里,有千乘之车。因而后世常常用万乘来指代天子,用千乘来指代一方诸侯。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很多诸侯国实际上只有很少的土地和国民,自然无法拥有什么千乘车了。而西周王朝固然还算是强盛,能够领导各诸侯国,但也没有拥有万乘车,这只是个名义上的说法,让人听起来很强大的样子,也算是在声势上去压倒别人。 就像是现在,平常随大军行进的过程中,就听说了总共只有八万人马的魏军,却宣称起兵二十万,这也是个说法,为了让被攻打的齐国人听了,心惊胆战。 “看来这古人早就学会心理战了,战争还没有打,就在气势上先压倒敌人。只是这将八万人说成二十万人的宣传,似乎有点太过了的嫌疑。”平常心里想着。 “马大哥,我们能打仗的人只有不过五万多人,其余的都是粮草辎重还有后勤人员,为何要说出兵二十万呢?”一个和平常走在同一队列里的小卒问。 “看来还有和我想法一样的人啊!”平常心里想着,偏着头看了看这个说话的人,知道他是一个这次刚刚加入魏武卒的新兵蛋子,而且好像还和自己同一个“宿舍”帐篷,名字好像叫蔡二,至于被他问到的那个人,是个老魏武卒子,名叫马旦,也是同“宿舍”帐篷里的一位。 那马旦听见有人问自己,拍了拍自己有些凸起来的小肚子,“俺可以告诉你啥?可你晚上宿营的时候,得给俺弄些酒喝才行。” “老马,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身为一个老军人了,怎么还哄小兵的酒喝?”另一个老魏武卒子说着,那人姓洪,名字叫万钧。 马旦呵呵一笑,“我说老洪,俺这怎么能叫哄小兵酒喝呢?你知道那个庞什么涓的将军,为什么将我们这些老兵和小兵们安排在一起么?这让我们每天都和他们一起睡觉,一起行军,一起吃饭,一起打仗,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我们带着他们,让他们尽快进入状态,让他们在我们身上学习如何杀敌,如何保存自己,如何冲锋陷阵的本领等等。我们这些本事都是怎么来的?那都是在战场上数十年无数战争中,拿性命做赌注,这才换来的。喝他们一点酒算得了什么?没和他们要钱就算不错了。” “老马,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不过这些小兵都是新近加入我们武卒队伍的人,看起来也都是和我们一样,本是穷苦人出身,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功劳,哪里会有什么钱啊?至于酒这事,就更不要为难他们了,上面的军令已经下来了,禁止在军中饮酒,被抓住了可是要受罚的。老哥哥我知道你这人酒瘾大,到了宿营地,我给你想办法弄点酒。”洪万钧笑了笑说。 马旦这才点了点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个向自己提问的蔡二,“俺记得你好像叫蔡什么来着?” “马大哥,我叫蔡二!”那小兵连忙回了一声。 “嗯,俺知道了你叫蔡二,你刚刚的问题很好,你要仔细听俺给你说的话,还有你们也都听一听,能让你们长见识。俺可是免费传授,你们可都要认真听啊!”马旦做了一堆铺垫,让行进在前排还有后排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你们知道我们是一支什么军队么?我们可是魏武卒大军,也可以说是百战百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你们为什么加入这支军队,难道仅仅为了使家里的人过上好日子么?这也许会是你们开始的时候或者现在还有的想法,可等你们像我们这些老兵一样经历过一场场大战,而且每战都能大败对手,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军人真正的需要和追求。” 平常听了这些话,又看看马旦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心中暗暗地想,果然是老兵的做派,与我在部队时经历的那些老兵班长,老兵教官们一个吊样子,说起话来跟演讲似的。 只听马旦接着说,“你们知道我们魏武卒最多的时候有多少人马么?告诉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了,魏武卒全员配置是五万歩卒,三千战马,另加战车五百乘。”他说到这里,看看自己左右两边的小兵们,却没有从他们眼中找到惊讶的表情,不由地在心里一想,当即明白过来。 马旦咳嗽了两声,“当然了,这些具体的数字,你们早都已经知道了,毕竟两年的训练中,也都是我们这些老兵中的优异者在教导你们,他们一定早就和你们说过。” 的确是如此,蔡二这些新兵,早都把魏武卒全员人马是五万歩卒,三千战马,五百战车的数字记在了心里,而且在很多场合,很多训练官口中,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恐怕这心里也都有了记忆的老茧了。只是他们刚才出于对老兵的尊重,就没有打断马旦的话,此刻听他说起,都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马旦继续说着,“可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实际的数字,而不知道我们魏武卒的真正实力,你们的训练官们,也应该和你们说过那次我们魏武卒五万大军战胜秦国五十万大军的光辉历史,还有那些百战百胜的许多战役,他们举这些实际的例子,不只是让你们崇拜过去,也不只是激励你们也努力加入到武卒中来,更不只是体现我们这些老兵们的功绩和荣誉,而是要你们清楚的了解自己,作为魏武卒的一员,你们必须了解自己,只有了解了自己,你才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去战胜敌人。” 平常对这些话,微微地点头,表示了认同,只听马旦又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重要的首先要知道自己,如果不知道自己,就算你对敌人再怎么了解,就像是一个故事中说的那样,说是有一只蟑螂还是什么小毛虫之类的,明明知道自己面前是一辆车,却要去阻挡,你们可以想想,这不是找死么?” “老马,这是螳臂当车的故事,我们都知道的,那不是蟑螂和小虫,而是一只螳螂,说的是螳螂见了马车过来,想要举起自己的双臂去阻挡,也就是自不量力的意思。”洪万钧笑着说。 “老洪,俺知道是螳螂,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来而已,用不着你提醒,你看你这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说到什么地方了。”马旦有些不悦,显然是不满意自己的话被打断。 “马大哥,您刚刚说到螳螂去挡车,是自己找死这里。”一个小兵笑着说。 “呦!是程树兄弟啊,好!很不错!看来你听的很认真,以后跟着哥哥我,保证有你的好处。”马旦赞了一声。 “老马,你就快说正事吧!再闲扯下去,你自己又忘了该说什么了。” 马旦斜了一眼洪万钧,看了看前后望不到尽头的大军,继续说着,“螳臂当车,这当然是找死了,所以你们要首先了解自己的实力,然后再了解敌人的实力,两者对比之下,胜负自然就很明了了。当年的吴起大将军为什么敢用五万人对阵秦国五十万人?这难道仅仅是他老人家用兵如神,会打仗么?当然没那么简单了。” 马旦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看身边的那些新兵,叹出了一口气,“想当年我参加这场大战的时候,也和你们现在的年纪都差不多,没想到这一晃眼,三十三年都过去了,吴起大将军也出走楚国,最后更是惨死于楚王灵前,真是让人叹息了,不过若非如此,如今的楚国必将是我们魏国的大患。” 洪万钧听了他的话,也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是啊,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参加过这场战争的老兵们,估计除了我们哥俩之外,也剩下没多少了,毕竟咱们可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过着的也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眼一瞪,腿一伸过去了。要我说与其老死在家里,不如战死在沙场上,这才是我们军人的最好归宿。如果能够战死沙场,老马,还有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可要记得帮我收尸才是,不用运回家乡了,就埋在战场上,在那里我睡得踏实。” “妈的,老洪,你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都还没上战场,你狗日的就想着战死了?你这不是在咒我们大军打败仗么?小心俺在庞小将军面前告你一状,说你扰乱军心。”马旦是笑着说话的,可眼睛里却也像洪万钧一样,都闪烁着湿润的味道。 平常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心下有些许悲凉的感觉,这一路行军到现在,他也看到了这支魏武卒大军人员的年龄概况。三万八千人的队伍,像马旦和洪万钧这样,跟过吴起打过仗的老兵们估计连两成都不到了,其余的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新补上来的人,虽然有些也经历过战争,可论经验和能力,还是不能和那些真正的老兵相比,至于这些新兵蛋子们,就更不能提什么经验了,在老兵们的眼里,他们都只是在训练营里刚刚出来的雏,纯洁得和那些十五六岁的姑娘一样。 这些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姑娘”们,自然是不能够理解两个老兵此刻的心情,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在抱着期待的眼神,想听一听那场他们早已经听了很多次的战役,五万人是如何战胜五十万人的大战。毕竟这不是那些训练官们的复制,而是亲历过这场战争前辈的口述,那这其中的故事必然十分精彩。 “马大哥,您快给我们说说,吴起大将军究竟是如何让五万人,大败五十万人的。”一个小兵催促着说道。 ------------ 二五章 知己知彼【2】 马旦见那小兵着急的催促,就收了收伤感的情绪,稍稍地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说,“吴起大将军如何能够大胜这一场战争呢?第一自然是他老人家用兵如神,指挥打仗时思路清晰,从排兵布阵,到分析战争形势,都能够做的面面俱到。然而这些都只是一场战争取胜的外在因素,主要的还是参与战争的人。” 说到了这里,马旦看了看洪万钧,“老洪,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虽说有五万人,其实最后真正参与打仗的恐怕只有三万多人吧?” 洪万钧点了点头,“五万人的大军,实际只有三万六千多人的武卒将士,另外的一万四千多人,是战车队伍和马步军队伍,还有少部分后勤的辎重队伍。” “老洪,还是你记得准。是啊!这场战役中,战车和马步军队伍都没有参与进来,实际的作战只有我们武卒的三万六千多人,可就是这些人,却将秦国五十万人都打败了。算下来我们一个人,就不只是以一当十了。” 蔡二听到这里,不由惊讶地问了一句,“马大哥,这么说来当年你们的胜利,比我们听过的还要大的多了?” 马旦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整个大战也没有你们听说的和想象当中的那么惨烈。当年我们魏武卒三万六千多人,被吴起大将军分为六路,每一路各为六千人。而整个秦国起举国之兵,虽号称有五十万之众,却多为老幼为主,至于精兵强将,实际还不足十五万人。” 平常听到了这里,心下算是明白了,古代人打仗,实际的战争还没有开打,就先开始宣扬了。这秦国能将十五万人说成五十万人,还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是攻心的策略,还是吹嘘或者吓唬人,只可惜他们没能吹跑,也没吓倒吴起所率领的魏武卒。 只听马旦说,“咱们吴起大将军为了鼓舞大军的士气,专门在决战的前一夜,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那些立了大功的人都坐了上位,用的是金子,银子还有青铜制作的餐具,吃的是各种美味鲜肉;立了小功的人都坐了中位,只能用一些陶碗土罐做餐具,吃的都是素菜和淡饭;至于没有功劳的人,就只能用手抓着吃,而桌子上不仅连盘子都没有,饭菜也都是烂叶子和糙米饭。” 马旦说到这,向大家指了指洪万钧,“当年俺和老洪就是没有军功的新兵,就和现在的你们一样,我们一看人家立了功的人,有肉吃有酒喝,而且他们的家人都跟着沾了光,也都有不一样的封赏,就是那些战死的人,家里面也都有国家的抚恤和照顾,每年更有国君亲派使者去慰问,从没有被遗忘过。这让我们这些无功的人当然都心里面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敌立功了。” 洪万钧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记得当日吴起大将军在宴会之后,集合了我们这些没用立过功的人,说明日就要带领我们去与秦军作战了,你们如今都是迫切地想要立功,这事情当然可以!不过某要声明几点,三军将士中,马步军只要你没有俘虏或者斩杀敌人的马军,战车军只要你没有俘虏或者斩杀敌人的战车军,步军只要你没有俘虏或者斩杀敌人的步军,就算是打了胜仗,那也是没有任何功劳的。” “还是老洪你记得清楚,吴起大将军的确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些没有立功的人听了,那自然这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敌立功了。第二天与秦军对阵,面对着黑压压的秦兵,根本就没有一个丝毫胆怯的,只觉的那些秦兵可都是自己立功受赏的本钱,等吴起大将军下令第一波武卒进攻的时候,他们可都卯足了劲奔了上去,秦兵的箭射出来,大都被他们甩到了身后,那个冲锋陷阵的速度和本事,让谁见了都会害怕。” 洪万钧“嗯”了一声,“老马,你是作为第几波冲上去的?” “还第几波呢?俺是最后一拨六千人,当时看着你们前面的人在秦军中杀得那么勇猛,那么欢快,把我们这六千人可急坏了,生怕你们都给砍杀完了,让我们到哪里立功去?我们一连向吴起将军要求了六七次,可他总是不让我们出击,可把我们给着急死了。 最后终于轮到我们进攻了,你是没看到那阵势,一个个都跟饿了十天半月的狼一样,见了秦军就如同见了肉,杀得秦军是人仰马翻。还没等那些马军和战车军参与进攻的时候,秦兵已经开始逃的逃,退的退,你们都想想,那可是号称五十万的秦军啊,前前后后不知道排布了多少层,前面被我们杀的害怕了,往后退了起来,可后面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被推倒了,有被挤趴下了,就这样秦军光是在撤退中自己人相互踩踏而死的,就不下数千人。” 马旦说得唾沫横飞,两眼放光,前后几列的众人也一边走,一边听得入神。 “马大哥,你们就这样大胜了五十万秦军么?怎么听着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精彩啊?”一个小兵有些失望地问。平常看了看那人,似乎就是刚刚催促马旦的那个人,名字好像叫吴刚。 “吴刚,你小子以为战争是故事么?还需要精彩?俺知道你和吴起大将军一个姓,想听到更激烈更让你满意的讲述,可俺经历的战争就是这样,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打仗不是吹牛皮,不能够添油加醋,像秦国这样区区十五万精兵,却号称五十万,不但没有吓倒我们,反倒被我们打败,这就更使得我们魏武卒更加闻名天下。也就让各国都对我们魏武卒闻风丧胆,再加上吴起大将军的卓越指挥,才最终成就他自己还有魏武卒每战必胜的辉煌战绩。” 平常听了这许多话,微微地点了点头,马旦说的很对,战争不是故事,也不是吹牛皮,必须从事实出发,也必须先知己,再知彼,然后再想办法寻找取胜的道路。 蔡二听了这些,心中有些不解地说,“马大哥,那我方才问您咱们为何只有五万战斗力的大军,却号称是二十万,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这是不是也有吹嘘的嫌疑呢?” “这个则不然了,俺刚刚也和你们说过知己知彼,至于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告诉你们要正确地估算自己的实力和敌人的实力。就像刚刚讲述的这场战争,秦军号称五十万,的确是有些夸大了自己的实力,吴起大将军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他既然能够率领五万人去迎击五十万的秦军,自然是有把握取胜才敢这么做,你们以为只是单凭鼓舞一下军队的士气,或者激励一下我们的勇气,就能够取胜了么?螳螂挡车,算是够有士气和勇气的了吧?可毕竟是找死的行为。” 马旦有些口干舌燥的样子,他抿了抿嘴,“我们魏国武卒的实力,就是能够以三万六千多人打败十五万秦兵的实力;就是敢将五万人的大军说成是二十万人的实力。就算是号称二十万,俺都嫌少了呢?搁在当年吴起大将军在的时候,别说号称二十万,就是号称五十万都不算吹牛,因为咱们魏武卒有那个能力,可以以一当十。至于你们这些新兵们,虽说还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可上了战场,以一当五的实力应该还是有的。” 前后几排的众新兵听了,都不由地信心倍增,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看来经过两年的磨练和坚持,成了魏武卒中的一员,还是很值得高兴和满足的一件事。 平常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古代的行军会像现代的部队要求的那么严格,在现代的时候是不能够说话的,只能边走边唱军歌或是喊喊一二三四的口号。谁知道在古代并没有这些规矩,只要你保持着行军的队列,说话啊,聊天啊,四处张望啊等等都可以去做。 这样一来行军就没有那么枯燥了,到了夕阳快下山的时候,魏国大军停了下来,安营扎寨,上面传下话来,说是已经行军二十多里,让众人早早埋锅造饭,吃了就赶紧休息,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得继续行军。 平常听了那行军的里程,心想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公里,还挺不错的,可一听第二天一早就得继续行军。他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古代,军队尤其是这种几万人的大军通常都是靠着两条腿,长途跋涉前往战场的,行军二十多里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难怪行军中可以随便说话聊天了,古代大军这行军动不动都是几百里,甚至上千里的,如果几万人像现代那样不说话,一路上岂不死气沉沉的?就算是可以唱军歌或者喊号子,可这一路几百里上千里地的喊下来,恐怕还没走到战场,人都累倒在半路上了。像这样相互聊着,不知不觉地走一路过来,既不是多么累,又能相互学习到不少东西,就算是瞎聊,也能使得各自感觉没那么疲惫。” “请问您是平常先生么?”一名军士走进了刚刚搭建好的营帐里,看着坐在草垫子上发呆的短头发年轻人问。 平常抬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那人很高兴的样子说,“平常先生,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这一路过来我就在找,五万人的大军中,要找到你还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这位兄弟,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花力气找在下不知有什么事?” “平常先生,小人庞葱,乃是庞涓将军的族弟,目前在他身边做个亲兵,庞将军要见您,还请先生随我走一趟。” ------------ 二五章 知己知彼【3】 平常本来不打算去见庞涓的,毕竟自己怎么着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师叔,再加上人家可是堂堂的将军,自己只不过是一名偏将的跟班小“保镖”,而且还不被小主子认可,这样的境地之下相见,他自己倒没有什么,对这些虚名丝毫不在乎,可庞涓你面子上能过得去么? 可如今不见的话,也不好拒绝,这整支大军都是人家的,自己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保护两个吕家少爷的,若是因为这事情,使得庞涓针对两个吕家少爷了。到时候一有冲杀的机会,就把两个人给派上去,这立功的机会的确是大大的提高了,可这死亡的威胁也在增加。 平常左思右想,这事若不去,似乎有点不妥,就跟着庞葱在大军营帐和热闹的人群中穿插着一路走了过来。 魏国五万大军在这里驻扎,再加上随后到来的辎重和粮草等等的护送和徒役人员,总数八万人的队伍就波澜壮阔地在原野上铺开了。等到夜幕降临,灯火都亮起来的时候,若从高处看下去,这片原野就像是点缀了繁星的夜空,银河一般一直蔓延到天边,最后与夜空中的银河连接起来,让人偶尔会恍惚一阵,难道自己是头朝下站在天上了? 庞涓的营帐也比其他人的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也和七八个小兵同住一间,庞葱带着平常走进去的时候,有三个小兵正坐在各自的草垫子上按摩着自己的臭脚。于是,一股子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平常差点被熏倒了,他忙将呼吸调缓慢了些,一点一点地去适应那味道。 庞葱只将平常带进了帐篷,就匆匆地离去了,看着他快步进来,又快步出去的样子,平常心里暗想,原来你小子早知道这里面脚臭难耐,也不知道提醒我这“前辈”一声。 庞涓在帐篷里正坐着看一卷什么东西,见平常走了进来,忙将手中的东西埋进了一堆书卷里,这才起身走过来迎接。平常不由地惊叹,好小子果然能憋得住,这样的环境下你也能看的进去书,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 “师叔,你果然就在我的大军之中,这下可真是太好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到达与韩国,赵国约定的出兵地点莘城了。到时候若有什么行军打仗的问题,学生可就得向你多多请教了。”庞涓说着躬身行礼。 平常本想去扶他一把,可一想自己算是他的长辈,就这样承受他一礼又有何妨?看着庞涓行礼起来了,这才微微地笑了笑,“庞涓师侄,你跟着你师父学成才下山,肚子里早就藏着丘壑,又何须请教我这整日不务正业的师叔?” 平常心里不知道庞涓找自己有什么事,因而一开口就很含蓄地拒绝了他的请教。 庞涓听了脸上表情顿了顿,随即也呵呵一笑,“师叔,您怎么能是不务正业呢?学生就觉得您博学多才,又正是大好的年华。这两日学生一直在考虑,想向君上推荐师叔,只是不知师叔意下,因为未敢擅自做主。如今不知师叔意下如何?若师叔愿意,学生必当在君上面前全力举荐,以师叔的智慧和才能,您到时候的名位必定在学生之上。” 平常心里“咯噔”了一声,暗想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在那里动心思呢?你这哪里是想举荐我?不过是想借举荐的说法,来试探我的想法,好在你师叔我不是笨蛋,再加上又是后世的人,对你的历史记录那可是相当熟悉,书上那孙膑的榜样在那里搁着呢,我可不想某一天像他一样也没了膝盖啊! “庞涓师侄,你这不是把师叔往火坑里推么?你还不知道师叔我的性格么?闲云野鹤惯了,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做官,这次若不是你师叔娘被吕城主圈禁了,师叔我早就带着她们四处游玩去了。如今没办法,只是暂时在城主府里栖身,毕竟答应了吕公溥做他的军师,咱们鬼谷一派最注重的就是信义,所以你师叔我也就勉强做些小事情了。” 平常叹了一口气,“庞涓师侄,这事情以后可不要再提了,师叔我还想多玩几十年,我可不愿意从此就守着一个国君过日子,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我呢。”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庞涓肚子里放心,你师叔我是不会对你的权位构成威胁的,所以不必动心眼。 庞涓也的确是有些思量的,方才那些话也是试探,如果这位师叔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全力会产生威胁的话,那他就得采取一点计策了。如今师叔身在自己的大营之中,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将之除去。不过如今听平常这么一说,他算是放下心来,脸上立即堆起笑容来。 “师叔,这帐中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去议事厅中说话吧。” 平常早就不想在这帐篷里待了,不是嫌庞涓的话,而是实在受不了那股子味道。 其实平常算是幸运的,庞涓此时是刚刚学成下山,做了将军也没有两天,肚子里虽说有些心思,但听了他说的话,也就释怀了。若是再搁上两年,等庞涓坐稳了将位,再加上熟悉了权力斗争之后,那平常方才的那一番说法,怕是也不能够过关的,毕竟言语上的事物,并非那么牢靠。 两个人走了出来,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看来都是在憋着气呼吸的。来到了议事厅中,平常呵呵一笑,“庞涓师侄,我看这个帐篷里的环境还不错,你为何不住在这里面,却要去和那一帮士兵们一起住?” 庞涓也笑了笑,“师叔,学生是初来乍到的人,被君上新任为将军,看起来荣耀,其实根本就不能让这些将士们信服,只因学生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过,也从来没有和他们一样经历过那些磨练和艰苦,因而学生必须要和他们一样,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帐篷,同甘共苦才能真正了解他们,真正俘获他们的心。” 平常点了点头,哈哈一笑着说,“庞涓师侄果然是难得的将才,换做我可就不行了,别说那帐篷里破破烂烂,就是那味道我就片刻也待不住,刚才差点都被熏的晕过去。” 庞涓也笑了笑,“师叔有所不知,方才那些兵们都不愿和我一起,只因我是将军,他们没办法轰我出来,所以故意用臭脚来熏我,想让我自己知难而退。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他们大白天在各自的身上,都抓了许多虱子和跳蚤,估摸着晚上,趁着我睡着了,准备往我的身上撒呢。” 平常听了这事,想着那密密麻麻的虱子和跳蚤的情形,似乎感觉自己浑身都痒了起来,不由地吞了几口唾沫,“庞涓师侄,那你可得想办法啊!你身为将军,这一晚上若是被虱子和跳蚤折腾,白天哪来的精神指挥大军作战?” “师叔不用担心,学生既然能知道他们的鬼点子,就有办法去应付。”庞涓笑着说。 平常这下心里真的是有些佩服他了,这个年头能当将军也不容易,尤其像他这种直接空降下来的将军,就更不容易了,他能够一步步成为后世历史书中的战国名将,也是他自身的努力而得来的。 “师叔,学生这次找你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让师叔做学生的参随,虽说地位在学生之下,可学生会像对待自己师父那样,尊敬和孝顺您的。” 平常听了这话,心想这才是今天见我的真正目的了?只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自己是游手好闲的人,如今该如何去拒绝呢? “庞涓师侄,你要我做你的参随,究竟能做些什么事情?”平常问。 “师叔,其实也不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当学生有了兵法或者行军布阵上的疑难时,想请师叔能够指点学生一二。” 平常微微地一笑,“庞涓师侄,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情?” 庞涓不明就里,也笑着回答,“师叔,不知是为何,学生在师父身边十多年,却从未听见他提起过关于师叔的事情。” 平常听了这话,心下舒缓了一口气,“庞涓师侄,其实你师父不愿提起我是有原因的,其一,是我和他的年龄差距比较大,我拜师的时候,还是个婴孩,而你师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其二,是我喜欢玩,不愿学习,因而对于那些什么兵法啊,什么策略的书根本就不敢兴趣;其三,是我小时候太调皮,弄坏了你师父很多宝贝,也撕毁了他不少的书卷,这个你也知道毕竟那时候师叔还是个孩子,可你师父竟然动手打了师叔,也就是从那时候,我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庞涓心想,我就说为什么师父给我们传授的那些书卷大都有些破损,原来是被这位“调皮“的师叔给撕扯过?只是师父当时也真是的,怎么能够一气之下就打师叔呢,若是我拜师学艺的时候,能够有师叔在山上,那也不至于那么枯燥了。这下他更加深信平常就是自己的师叔,半点疑虑都不会再有了。 “师叔,这也是我师父当年一时间气愤,还请你不要记恨才是。”庞涓笑了笑说。 平常点了点头,“我早就不记恨了,只是庞涓师侄你今要请我做参随,这着实让师叔有些为难了。师叔刚刚说过,从小就不喜欢兵法啊,谋略之内的,所以对你所说的事根本不了解,实在是没办法帮到你。庞涓师侄是自己人,师叔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你师父不愿意提起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嫌我利用他的名号去骗人。至于你在城主府看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师叔在演戏而已,当时你不知道,我这心里乱极了,再加上那么多美女,若不是有你举杯提醒,师叔我怕是要当场出丑了。” 平常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只见庞涓的脸色中有些狐疑,他忙继续开口,“如果庞涓师侄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做个参随也无所谓,反正在大军中也没有事,那两个吕家的小子也正好不想见到我,来你这里至少每天都有肉吃,有酒喝你说是不是?” 庞涓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心想难道他过去的那些聪明和智慧都是装出来的?庞涓虽有些怀疑,却也不敢让他跟着自己了,毕竟长辈要酒要肉,你不能不给,给了又成了违反军纪,只得微笑着说,“师叔,你方才说自己闲散惯了,学生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要影响师叔您的逍遥自在生活的好。” “那好吧!既然庞涓师侄这么为师叔着想,那我也就不勉强和为难你了,不过记得给师叔弄一坛子酒,有肉的话更好,师叔我这肚子有点饿了呢。”平常呵呵地笑着说。 ------------ 二六章 三国大军【1】 平常辞别了庞涓,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悄悄地挨到马旦跟前,从怀中摸出一壶酒来,做了一个“嘘”噤声的动作,将酒递给了这老爷子,然后又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草铺子上,躺下来休息。 马旦怔怔地瞅了他好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只觉得不认识对方,他为什么会给自己酒喝呢?难道是让自己喝了,然后在陷害自己么?可看着这年轻人不像是有那个坏心思的人。 马旦的草垫子旁边睡着的就是洪万钧,他本来已经迷迷瞪瞪将要入睡的样子,忽而鼻子闻见一股除了脚臭和汗臭之外的另一种味道。 “怎么会有酒的香味。” 洪万钧睁开眼,正好看见马旦从怀里拿着一壶酒,偷偷地抿了一口,然后又收入了怀中。洪万钧就轻轻地坐了起来,拍了拍马旦的肩膀,把他给吓了一跳。 “老洪,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吓了俺一跳。”马旦轻轻地说着,他怕万一吵醒了其他已经睡着了的众人,自己这壶酒就不够分的了。 洪万钧嘿嘿一笑,“老马,你可以啊!我刚才想给你弄点酒回来,都没有办法,你个老小子怎么跟变戏法似得,就在怀里藏着一壶,快快拿出来,让我也来上一口,解解馋。” 马旦下巴上的花白胡子一抖,“老洪,你答应过的,要给俺找酒喝,如今酒在哪里?没有去找吧?那就不要惦记俺的了,你要是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啊!” “老马,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方才你是不是好大一会都没见到我的人?我那就是去给你找酒了。可是这宿营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是我没有给你找,是更本找不到……。” 洪万钧正说着,却见马旦将酒壶拿出来,在自己面前一晃,“找不到?那这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别人能找到,你就找不到呢?看来是没有花心思找啊?亏得我们老哥俩几十年的交情了,你就是这么对付我的?” 洪万钧被他一阵抢白,顿时气得无话可说,心想大不了你这酒我不喝酒是了,有什么的啊,等到了大的集市上,老子自己买酒喝。想到这里不由地又躺了下去,气鼓鼓地闭上眼睛睡觉。 忽而鼻子边上酒香扑了进来,洪万钧睁开眼,只见马旦将酒壶凑到他嘴边,轻轻地笑着说,“老洪,俺和你说笑的,你怎么就生气了,来喝一口解解馋,你以为俺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酒虫可比俺的多。” “拿开,不喝了,我戒酒了!”洪万钧将头使劲地拧到一边,鼻子却还动一动,似乎在闻着酒的香味。 “呦!老洪,你还真生气了?你还不知道俺么?就是喜欢说说话,开个玩笑逗逗乐,你怎么能这样生兄弟我的气?快给,喝一口吧!” 马旦说完了这话,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不由地狠了狠心,“老洪,别生气了,大不了这壶酒咱们哥俩对半分,这样总可以了吧?你快起来喝几口吧!” 洪万钧这才“噌!”地一声,坐了起来,从马旦手中夺过酒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看得马旦心疼得直跳,忙上去抢过来,晃了晃酒壶,就发现倒有大半壶进了洪万钧的肚子里。 “老洪,你说你也不悠着点,就这么一小壶酒,你可倒好一口气就下去大半壶,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洪万钧呵呵一笑,“谁让你刚刚冤枉我来着?我这是让你也体会体会心疼的滋味,这下知道我刚刚的难过了吧?” “你也会心疼,真是瞎扯淡!”马旦笑着回了一句,本想将剩下的酒收入怀里的,可看见洪万钧还在盯着酒壶一个劲地看,不由地也仰头“咕嘟!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喝完还不忘张大嘴巴,将酒壶口对着嘴巴,甩啊甩,晃啊晃,直到最后一滴都到了嘴里,这才满意地把空酒壶收入怀中。 “老马,怎么都喝干净了呢?你也不留点明天再喝?”洪万钧脸上带着一丝失望的表情说。 马旦微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老洪的本事么?这酒放在哪里都没有放在肚子里保险。” “那你还收着那个空酒壶做什么?” “没有酒了,可还有酒气,实在没有酒喝的时候,闻一闻味道,也是好的啊!” 平常在这边并没有休息,他虽侧着身子,头朝向了另一边,可对于两个老兵的对话和情形都听在了耳中,映在了心里。 “真是两个可爱的老兵大哥啊!两个人数十年的交情,恐怕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和斗嘴中越来越深厚,他们即是生死相随的战友,又是相互较劲的酒友,愿他们这次出征,都能够平安归来。” 平常心里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在路上听了两个老兵的讲述,就很在意他们,心里面也记住了马旦想要喝酒的事。刚才在庞涓那里,临走时特意向他要了一壶酒,目的就是为了给马旦带回来解解馋,可没想到洪万钧也爱喝酒,而且似乎听起来比马旦的酒瘾还大。 平常在现代的时候,之所以读了一年的大学,就去参了军,这和他的爷爷不无关系,老人家是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的老兵。从小就给平常讲述了很多很多军人的事情,老人家也爱喝酒,一喝酒那话就多了,能够从鸦片战争给你讲到对越反击战,嘴就跟机关枪一样,一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 那个时候平常的爸爸和妈妈都日夜忙碌在工作岗位,一年到头连回家都少得可怜,家里也就只有平常和爷爷奶奶三个人,奶奶还时不时地去公园里和一拨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们跳跳健身舞蹈,爷爷却只能整天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就是拉着平常这个小孙子大讲革命故事和历史传说。 平常的妈妈是个革命遗骨,从小是跟着爷爷和奶奶长大的,最后更加嫁给了平常的爸爸,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可在平常的记忆中,这一家人几乎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就是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的那段日子里,爸爸和妈妈也都是换着班回来拜祭了一下,就又去忙工作了。 平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曾经很恨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可当他慢慢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思考,又渐渐地懂得了一些事物后,他明白了自己的父母也有为难的地方。他很想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说说话,告诉他们自己心里的一切,告诉他们其实儿子已经懂得了很多,已经没有了恨,已经很爱爸爸和妈妈了。 可平常的这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他的爸爸和妈妈就发生了意外,一起就那么走了。平常从部队里赶回家处理父母的后事,他的心情极度悲伤和烦闷,本想着进山借旅游散散心,可没想到一番奇遇,竟然来到了这两千多年前的古代。 “小酌三杯是醉是醒,大梦千年非幻非真。”平常的心里不禁想起这两句联语来,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内心暗暗地说,“这两句究竟代表了什么?我如今究竟是醉还是醒?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虚幻?” 平常轻轻地翻了个身子,看看那边已经入睡了的两个老兵,只觉爷爷的影子似乎就飘荡在他们的身上,他看着看着,眼角不知不觉地滑下一行泪水,那模糊的眼睛越来越沉重,最后缓缓地闭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色还只蒙蒙亮的样子,大军就启程继续往莘城前进,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停下来短暂的休息,吃饭的吃饭,解决屎尿的,也就地找个地方,撩起直裾就方便了。 此时还没有真正的裤子出现,也没有内裤可言,尤其在军队里,走光的几率十分的大。很多人睡到早晨起来,都能看见一根突兀的东西把衣服顶着了。不过这样的情形大家都见得多了,也就并不怎么奇怪,也没有人会因此害羞脸红,毕竟都是男人,谁还没有个晨勃了? 众人正在休息的时候,上面传下军令来,说是多给全军将士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过不能闲着,都趁着阳光灿烂的时候,把各自身上的跳蚤啊,虱子啊抓一抓,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每个人最少五十只跳蚤或五十只虱子,各营的营官都要严格检查,但凡是数量不够的军士都要记录在案,上阵杀敌需得双倍功劳才能算一次功劳;抓的多的人,但凡数量超过一百的,都记一功,赏美酒一壶。 几万将士一听都不觉得好笑起来,这身上的跳蚤和虱子怎么和军功扯上关系了?可既然是上面的命令,而且抓的多了还有酒喝,都不由地脱了衣服抓起虱子和跳蚤来。 灿烂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众人的身上,若有高台站在上面望去,简直就是一副壮观的景象,魏国大军几万人一起抓跳蚤和虱子,这的确是奇闻奇事一件了,放在现代绝对进基尼斯世界纪录。 平常不禁有些佩服庞涓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对付那几个打算用虱子和跳蚤害他的人。如今魏国大军几万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为了凑足一百个数目,立功领美酒喝。虱子和跳蚤们一时间也身价倍增,成了众人眼里的抢手货。 平常不属于军人,因而不需要去抓,再说就算是抓,顶多能找到一只半只就不错了,至于最低要求五十只,那简直是吓人的数目。可让他惊讶的是,自己营帐中的人一个个都抓的极快,反正死的活的都算,只见他们每个人抓一只就放到牙齿下面“咯嘣”地咬了一声,然后捏着虱子或者跳蚤的尸体,堆在面前的地上,心里默算着数目,一边抓着,一边“咯嘣!”地咬着。 “咯嘣!”声在魏军大营里连续不断,如同小声的鞭炮一般,让平常听在耳朵里,心颤在心上,他不由在心里暗自呼叫。 “天啊!这是军营还是跳蚤或者虱子窝啊!以前不知道还能忍受的了,如今知道了,你还让我待下去不?” ------------ 二六章 三国大军【2】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对有些人来说很快,可对此刻的平常来说,却缓慢的如同经历了一个寒冬。他身上有些毛毛的感觉,每一处都似乎感觉在发痒,莫说是平常了,就算是任何一个讲点卫生的人,看到现在这情形,都会鸡皮疙瘩直往下掉,浑身发痒。 距离一个时辰还有一会儿时间,可大多数人都已经完成了目标和任务,总数五十个虱子和跳蚤的尸体都摆在他们每个人面前,跳蚤很小而且跳来蹦去的不好抓,因而每个人面前大多摆着的是虱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芝麻,仔细看都不由地吓你一跳。 没有完成的人除了一些想冲击功劳的之外,大多都是文职的兵卒们,他们平日里都比较讲究,隔个十天半个月,还都能去洗个澡,因而这五十个数目的量并不是那么好抓的,不过其实他们也没打算抓,毕竟文职不需要上前线,立功与他们无关,也就对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他们只不过是看着大家都在抓,就重在参与一下,反正也是清除自己身上的秽物,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冲击功劳的人,都把衣服翻来拂去地看了,无论是角角落落,边边缝缝,都齐齐地搜寻了一遍,能找到几个的,心里都高兴,暗想这美酒我是喝定了,找不到的都埋怨,这都已经半年多没有洗澡了,怎么这些身上的虱子和跳蚤还是这么少?难道是我太干净了,好这次如果不能取得功劳,那一定至少一年不洗澡,那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 时间终于是到了,经过半个时辰的统计,大多数人都完成了任务。没有完成的出了那些文职的人之外,就是庞涓同一个帐篷里的人了,而身上抓到最多的人,竟然就是大将军庞涓。 其身上据统计,总共捉到虱子三百四十六只,跳蚤一百九十三只,无论从单个数量,还是总体数量,都是全军无可挑剔的冠军和老大。众军士们无不佩服,只觉这位将军看来和咱们一样,都是出身穷苦,好日后开始听你的了。 这样的数字可不是庞涓一个人的功劳,还有他的族弟庞葱在帮他,只见那衣服翻起来,里面的虱子都能排成列来等你抓,光是抖一抖衣服都能抖下来十几只,庞涓看到这样的数字,脸上微微地露出了笑容,这同帐篷里的人都还挺照顾的,居然能花心思抓这么多来播撒,可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平常听了这个数字,着实吓了一跳,这么多难道要吃人么?算一下五万的大军,大多数都完成了任务,每个人都是五十只,这就是二百五十万只了,这简直就是到了这东西的窝里了么? 平常不敢想象,也不能去想,他怕晚上再也睡不着觉了。 大军又继续迈进了,那些获得酒的人,一边喝着,一边走着,羡煞了他周围的人们。都琢磨着要不要也来个三四年不洗澡?到那时身上的绝对能够,可到那时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出现呢?这个谁也不能保证。 庞涓身上抓了那么多,难道他不怕痒么?这个他当然怕了,昨晚上也知道有人给自己撒了不少。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别人给他撒了没多久,他就假装从营帐里出来小解,连忙去换了衣服,将已经有虱子和跳蚤的丢在了一个箱子里,那箱子是用樟脑制成,再加上里面撒上了一层雄黄粉,那些衣服里的虱子和跳蚤,没多久就死了,第二天的抓,只是在演戏而已。 他帐篷里的人都没有达到数字目标,可也各自明白这是将军在换着法子整治我们,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大家以后就小心和他相处吧,毕竟这军功都得人家说了算,再不服气也都忍一忍好了。 从大梁城到莘城大约一千多里路,魏军走走停停,第三日午后,先头大军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他们在莘城外扎下营帐,等着大军全数到达。 庞涓和一众将领们在莘城令的带领下进了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梁城待了几天的缘故,猛然走进这么一座小城里,还真有些拘谨的感觉。 “东郭贤达,这几日当中,你可有留心,韩国和赵国的大军十分有使者来到?”庞涓问。 莘城令东郭贤达也是魏武卒中出来的人,只因在战争中废了一条腿,可也因为军功成了一城的令邑。 “庞将军,我这些日子都有向韩国和赵国方向派了人一路巡查,传回来的消息说,赵国遣公子赵丰为将,领五万人马正往莘城赶来;韩国以国相申不害亲领三万大军前来,按照他们的行程来看,韩国和赵国的两路大军,明日正午便可到达。” 庞涓点了点头,“东郭贤达,果然很贤达,我只问你有没有使者来到,你却已经猜到了我要问的问题,若我魏国的每一座城的令邑都能够像您这样,那我们何愁君上霸业不兴,何愁这中原天下不定?” 东郭贤达笑了笑,“庞将军,老朽只是一具残躯了,若是这腿脚还好着的话,定然要和将军一道,征战沙场,踏平中原。只是可惜今生不能如愿了,可老朽期望将军能够代老朽征伐这天下,老朽会多活上几年,等着将军重振我魏国雄风。” 庞涓“嗯!”了一声,拍了拍东郭贤达的肩膀,“前辈还请放心,我庞涓必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魏国大军在莘城外安下营寨,转等韩,赵两国大军前来会合,然后一起进攻齐国。平常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那些军人们,都有纪律不能够随便出营,而他却是自由身,出来进去都没有人阻拦。守卫的都认识他了,知道他即是两位小将军的家里人,又是庞将军的师叔,因而都不愿去得罪他。 营帐里的人这两天平常也混熟了,大家知道只有他能够出营,都托他给捎带点东西。平常就留心记下了众人一个个的需求,这才出了军营,骑着战马进了莘城。 莘城的确很小,方圆不足五里,不过属于齐国和魏国的边境小城,倒也很是繁华。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商人们照旧做着生意,酒馆,饭肆也都打开着门,迎接四方的来客,众人似乎对于城外的大军并不怎么在意,又或许是在这样的年头里,早就习惯了各国之间的战争。大有你们打你们的仗,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大家各取所需互不影响的意思。 “这不是平常先生么?你不是已经前往齐国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平常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纹理锦绣衣衫的年轻公子,骑在一匹珠光宝气的骏马之上。之所以说珠光宝气,因为那马身上的贵重物品太多了,鞍鞯上镶满了各色宝石,马脖子上更是带了一串黄橙橙的项链,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蹦出两个字来。 “土豪!” 平常看了看他的相貌,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当听见那声音时,只觉更加熟悉,他想了想立即恍然。 “原来是骆翩然,骆兄弟!你为何不在赵国呆着,怎么跑到了这里?” 那人正是炎黄盟的骆翩然,自从炎黄会盟之后,平常和墨家的两位姑娘一路东行,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小小的莘城见到了。 “平常先生,在下是生意人,只要哪里有利可图,哪里就是在下的目的地,如今三晋与齐国将有大战。打仗必然需要兵器,而兵器就需要镔铁;打仗还需要粮食,需要制作服装的布匹等等,这对我们来说,可都是难得的商机了。” 平常听得不由地皱了皱眉,心想我和这骆翩然只是相识而已,并没有任何的深交,他这样一幅商人的嘴脸,说话中离不了一个利字,还真是让我有点讨厌了。 “骆先生,在下知道你来此做生意,应该很忙碌,在下也有要事,不便打扰了,就此别过吧!”平常心里厌烦了,嘴上的称呼也立即变了,从骆兄弟落到了骆先生。 骆翩然其实也不想和平常打招呼,只因他心里还念着墨家的两位姑娘,这下只看见了平常一个人,本来想说说话询问一下墨家姑娘的消息,谁料对方尽然一个照面,两句话就像走,不由地有些生气。 “平常先生慢走,在下还有话要问你?”骆翩然催动宝马赶了上来,平常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让自己的马快走。骆翩然一看,就在后面追赶。 两个人就在这城里面骑马竞技起来,那莘城方圆才不过五里地,狭窄而且十分短的路程不足以让两个人“尽兴”。 平常有心甩掉这个“尾巴”,便一路催着马儿快快地跑,冲出了莘城进入了旷野中时,那马儿就更是四蹄飞扬地奔了起来。 骆翩然胯下的本来也是一匹健马,可他太过奢靡,太过将就了,不仅给马儿装了镶满各种宝石的鞍鞯,还给马儿挂了条金链子,再加上他的体重和他身上的银钱重量,就使得那马儿成了一匹中看不中用的宝马了。 等到骆翩然缓缓地从莘城里骑马晃出来的时候,平常的一人一马早就跑得不见影子了,他顿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暗暗琢磨,那两个墨家美人儿,现在究竟在哪里了? 平常并没有跑远,他只不过是从这座城门里出来,然后绕到莘城的另一边城门,又进了城买好了众人的物品,这才一路奔驰着回了大营。 “平常,你走着瞧!今天你玩了本少爷一次,来日我定然加倍奉还。”骆翩然看着远方的魏军大营说着。 ------------ 二六章 三国大军【3】 “阿嚏!”军营中平常打了个喷嚏,心想这是我的老婆们想我了?还是有人在惦记我了?抬眼看了看那些拿着各自东西的兵卒们都是一脸的喜悦之色,只觉得古代的军人生活除了没有现代的那么严明和条件优厚之外,其余的都似乎差不多。 在现代的时候,每一回只要谁有外出休假的机会,战友们必然会让给捎带点东西回来,平常没有让别人带过什么,而没回出去总会帮别人带。他的状态就像现在这样,只要看着别人开心,似乎自己也会开心起来。 这一连几天里平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也不时地感觉空落落的。虽然在八万多人的军营里,可外界的一切热闹,喧嚣似乎都和自己没关系,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发呆发怔。 莫名的悲哀不时地袭上心头,平常很想寻找可以让自己寄托烦恼忧愁的宿主,可似乎并没有人可以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那最深处也是最敏感的地方,依旧是孤独,寂寞和凄凉。 平常心里琢磨不透,按说自己回到了这古代之后,遇到的所有人都对自己挺不错,尤其是三个深爱着自己,又那么温柔可人的女子,她们就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们。可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感觉到一阵阵寒意,使他内心颤抖着,痛苦着,烦恼着。 难道是我不满足么? 平常问着自己,他知道不是这样,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钱自己是不用愁了,名位已经算是有了,女人一下子就是三个,住的地方又大又宽敞,应该说自己已经很满意了,也很知足了。 那为何心里还会这么空虚,这么无聊呢?这种感觉是从高中以后开始有的,每每在人静下来的时候,它就会无声无息地潜入,在你的心里搅动着,让你无法自拔,让你禁不住伤心,甚至不知不觉地落泪。 “平常先生!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洪万钧一边喝着酒,一边蹲下来问。 平常摇了摇头,“洪老先生,没有什么事的。” “那我看你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还以为你心里有什么事呢?年轻人我老洪看你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要知道这时候正是一个人最光彩夺目的时候,你要是伤心,就大哭一场,如果高兴就大笑一番,千万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像你现在这样,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想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痛。” 平常惊讶了一声,“洪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怪怪的可又让人有点难过,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洪万钧呵呵一笑,“平常先生,你就别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瞎想了,想来想去也没有用的,年轻人活泼一些,欢快一些,看你现在这样简直比我老洪还有老马两个都要深沉老气了。我老洪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能够感觉到,这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了,而且你还没有找到你自己,也就是说你心里很迷茫,你得找到你自己,找到你心里的方向。” 平常听了这些话,尤其是最后那两句,“你得找到你自己,找到你心里的方向”这让他不由地心中一亮,起身向洪万钧行了一礼。 “多谢洪老先生一句话点醒了梦中的我,以后我会像我自己的,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充满朝气和活力。哈哈,不错!这心情刹那间就好多了呢!多谢洪老先生,多谢洪老先生!”平常笑着说着,站起身来加入到那边正在热闹的人群里。 洪万钧被平常这一瞬间就恢复状态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喝了一口酒,站起身来看看这个年轻人高大的背影,心下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年轻人啊,就是和我们不一样,这心情的变化也这么快?说好忽然就这么好了,倒把我这老家伙,惊了一跳啊!” 八万人的大军吃过了晚饭,就准备就寝了,上面传下话来,说是明日清晨不用起太早出操了,让众将士都穿着好衣物铠甲,带齐了装备兵器。正午之前在莘城五里列好三军方阵,以便迎接韩国赵国的大军到来。 这一日是乙丑年七月二十六日,距离平常来到两千年前整整一个月,魏国大军于莘城五里之外,列队迎接韩国和赵国的大军。 七月流火,骄阳烈烈,魏武卒大军却一个个在阳光下抖擞着精神。庞涓本不愿意多说什么,可方才还是忍不住传下将令去。 “今日是我军展示雄姿的时候,众位将士必当以最旺盛的精神状态去告诉韩国和赵国,只有我们魏国才是这三晋大地上的强者,也只有魏武卒才是纵横天下的最王者之师,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看一看,当年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的武卒大军又回来了。” 庞涓的话不是什么口号,就是几句简单的语言而已,他也没有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讲出来,只是让手下人一级一级的宣传下去。等到下面的兵卒们听到时,就成了其他的版本了,毕竟在语言传输的过程中,有的人加了几个字,有的人又减了一些,还有的则把他重新加工了一番。 反正最终平常听到的是,“弟兄们,都给我精神着点儿,韩国和赵国的那帮兔崽子们就要来了,咱们在这里列队不是为了迎接他们,而是让他们看看爷爷们的威风,要他们知道爷爷们的厉害,让他们明白当年的魏武卒爷爷回来了,谁要是敢惹咱们魏国,爷爷们必当踏平他的地方,战必胜,攻必克。” 至于其他人听到的是怎样的话语,平常就不知道了,他也无暇去理会。这会儿他正骑在战马上,跟随在吕达,吕方二人身后,前往北方去迎接赵国大军。 天边尘土飞扬,再加上阳光灿烂,人的视线远远望去,可以感受到眼前滚滚的热浪和激荡的气流。远处的道路上模糊着,渐渐出现一个黑色恍惚的影子,刹那间有成了两个,渐渐就多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平常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大队人马,旗帜如林,都是火红的旗帜,蓝色的镶边,上面用赵国的独特书法,绣着大大的黑色字眼。 对于小篆平常倒是还能够认识一些的,这些天来他一有时间也在学习各国的文字,可是此时各国各有各的文字书写形式,一个字往往会有十几种写法,而且有的还各部相同,真是很让人费脑筋。 平常写着写着就觉得,以后的文字统一果然是一件惠及天下的好事情了,要不到了两千年以后的今天,那些学生们可就惨了,估计一个字抄写起来,都得占用一个本子了。他看了看那些旗帜上的文字,只见都是一样的字眼,而且样子看起来,似乎就是赵国的赵字。 旗帜飘扬下的队伍前方,奔在最前方的是一匹黧黑色的马,马上骑着个少年将军,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亮甲银奎,红蓝色相间的战袍,满是英姿勃勃的样子。 吕达,吕方两个人拍马迎了上去,来到那少年面前,也不下马参拜,只是在马上抱了抱拳。 “我吕达,吕方二人,奉命前来迎接赵国大军,见过公子赵丰将军。” 赵丰笑了笑,命令大军停了下来,丝毫没有回礼的意思,只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战袍,一边淡淡地说,“你二人身着偏将的服装,奉命前来迎接我们赵国大军,可见了我这位赵国的上将军,为何不下马参拜?这岂不是失了礼数?难道你们魏国就是这么对待来帮助你们一起讨伐齐国的客人么?” 吕达,吕方两个人年纪轻轻的,只不过是在军营里苦练了两年,哪里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一时间竟被问得无话可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当地,不知所措。赵丰面有得意之色,扭头向身后的那些老将军们挥了挥马鞭,像是在炫耀。 看吧,看吧!你们这些服气了吧?本将军一句话就让魏国的将军们哑口无言,这就是本事。 平常看在眼里,心里一声冷笑,拍马来到吕达,吕方二人前面,向那赵丰行了一礼。 “赵丰将军,请容在下说几句话可否?” 赵丰盯着他看了看,向吕达,吕方问,“二位将军,这又是何人,怎么敢上前说话?” 平常不等吕达,吕方两个人说话,大笑了一声说,“赵丰将军,在下是谁,你还没有资格问起!将军口口声声自己乃是一国一军之上将,应当知道为将者不在于其位高低,而在于其功劳大小。以将军年纪应当是首次带兵打仗,将军又贵为一国公子,这上将的职位应当是无功而授予你的吧?” 平常说到这里,看了看赵丰身后的那些老将军们,只见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满了无奈,心里顿时又有了话语,不由地抬高了声音说,“将军未有尺寸之功,却拥上将之职,本应当虚心于己,尊老而尚贤。然而将军却凌驾于赵国诸位老将军面前,一路耀武扬威,岂非更加失了礼数?” ------------ 二七章 貌合神离【1】 走在前面的那些赵国老将军们和年龄大一些的老兵们,原本应该是帮着自己的上将军赵丰的,可这一路上过来,他们早已对这位贵介公子的做派心存不满。 这也怪赵成侯赵种,太过于溺爱这个儿子赵丰了,这次魏国约赵国和韩国一起出兵,共伐齐国。赵丰听到了消息就想借此在父亲赵种面前表现一番,而压制赵国太子赵语,便求母亲在父亲枕边吹风,自己也不时的向父亲自荐。 赵成候赵种禁不住爱姬和儿子赵丰的软磨硬泡,再加上三晋联合进攻齐国,主力是魏国,本国只要出兵就好,因而不会出什么危险。 赵成侯赵种就答应了下来,在朝堂之上封儿子赵丰为上将军,领兵五万,前往莘城。赵丰自从被封了上将军,便洋洋得意,忘乎所以。 五万将士早已在邯郸城外集结,都等着早日出发,可赵丰迟迟不肯发兵,直到众将催促的不耐烦了,这才率领大军启程。一路上他更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原本计划的要早魏军五天到达莘城,毕竟先到的人,可以说就能够占了先机,可赵丰这么耽误下来,自然也就晚了一步。 众将军心中都有怨言,只是不说而已,反正已经赶不及先到莘城了,也就随赵丰去一边游玩,一边行军了。 如今终于到达了莘城,魏国派两位偏将领着十数人前来迎接,本来都是军人,大家骑在马上相互打个招呼,并无可厚非。可赵丰却偏偏觉得自己是上将军,而对方是偏将,应该下马行礼,这样才是礼数。 谁知道魏军前来迎接的十几个人当中,竟然走出来一位短头发的先生,开口就把赵丰给训了一番,听得一众赵国老将们也都觉得有道理,教训的是。 吕达,吕方两个人听平常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又是舒服,又是赞佩,暗暗地想老爷子果然没说错,给我们推荐的这个人还真是有急智,刹那间就将本来有理的对方,说成了无礼。 两个人心里高兴,只听平常接着说,“我们这两位小将军,年纪虽然轻,但他们都是统领一支武卒的将军,战场杀敌的本领和功劳就如同赵国的诸位老将军一般,已经够写一卷书了,在下试问赵丰将军可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么?既没有功劳,又有何面目在贤者和有功的人面前谈礼数?再者我们三晋本是一家,此次结盟出兵,大家就如同兄弟一般,齐心一致对外,而将军却自言为‘客’人,难道是不愿与我等兄弟同心,而想一人客者自居么?” 平常观察到赵国的那些将军们似乎对赵丰不是很满意,因而两次言语中提及,使得自己的话能够被他们认同。毕竟当着人家赵国的那么多人,去训斥赵国的上将军,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如果自己的话能够得到赵国将士们的认同,那自己也就安全了。 赵国的那些将军们,听了平常的话,心里也都很舒服,不仅没有觉得他说得过分,反而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想让他继续再说下去。 赵丰听了这些话,气得两眼圆瞪,本想着要动手教训一下平常的,可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众将士,只见他们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他的心里不由地怯了几分,暗想现在是在魏国的土地上,再加上这次是为了合兵进攻齐国,自己要趁这个机会立功,以便能够和大哥太子赵语有争夺大位的本钱,至于眼前的这些,能忍就忍了吧。 赵丰想了想,硬生生地将心中的气吞了下去,叫了一声,“你们既然是来迎接我们赵军,还不赶快前面带路,一个劲地啰嗦什么?” 平常这一番话说下来,其实也有些词穷了,如今见赵丰服软了,也就扭转马头,向吕达,吕方两个人使了个眼色,拍马退回了十几个魏军之中。 吕达,吕方笑了笑,各说了句,“赵丰将军请!”也都调转了马头,领着五万赵国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莘城而来。 五万赵军来到莘城外时,三万韩军早已经到了,赵军驻扎于莘城之北三里处,韩军驻扎于莘城之南三里处,而魏军则占据了莘城之东。 待赵军和韩军都安下营寨,庞涓于自己的将军大帐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韩赵两国众将军们。魏申,魏昂,魏良,吕达,吕方,西门雄阔,公叔陌这些新上任的偏将们也都在其中相陪。 那大帐是到了莘城之后,就搭建起来的,十分的高大宽敞,正中挂着挂着一面绣着魏国字眼的大旗,大旗之前是一座尺许高的平台,上面设有桌案并软垫,这自然是魏国将军庞涓的主位了。 赵国在三晋中的实力之比魏国稍弱,被安排在了左边,韩国别无选择只能居于右侧的次席了。左右第一个位置后面,也都挂上了赵国和韩国字眼的旗帜,其余席位都是依次排开直至大帐门口。 魏国,赵国,韩国的一众将军们都进入帐中,一番相互之间的寒暄过后,就都落了坐。酒菜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大多为肉食,极为丰盛的样子。以平常的身份本来是不够资格进来的,但他因为替吕达,吕方解了围,他们对其多了几分看重,再加上他又是庞将军的师叔,因而在一众魏国将军之中给他安排了一个位子。 赵国的赵丰还有那些将军们,平常都已经见过了,他此刻主要是看那韩国的领军主将申不害。 关于这个申不害,平常脑海中记忆的那些史书中有记载,他是早期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并被后世尊称为申子,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只是他的著作《申子》在后世的时候已经散佚了,使得后世的学者只能够通过其他曾引用过《申子》的典籍中,找到有关于申子思想的只言片语,加以琢磨推敲了。 如今能够亲眼目睹这位大学者申子,平常不免多看了看他,只见这人穿着一身甲胄,跪坐在哪里,身形还挺高,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样子。 等申不害敬了庞涓一杯酒,偏过头来时,平常才看见了他的长相,但见其额头宽敞,眉目清晰,鼻梁挺拔,本是帅哥的模样,只是唇上的两撇胡子,还有下巴上的一缕长须,倒显得他有些老气了。 “不过纵使老气,也是个帅大叔了!”平常暗自笑着评价。 庞涓在主位之上,连连向众人举杯敬酒,待到大家喝得都开心的时候,他忽而搁下手中的酒爵来,朗声笑着说,“众位将军远道而来,本将军原打算大宴三日,以重重酬谢你们,然而进取齐国的战机耽误不得,因而本将军也只有待我等凯旋之后,再行犒赏诸位的大礼了。” “庞将军,犒赏只是咱们暂且不提,此次我赵国和韩国应邀而来,联合出兵直指齐国,这打仗的事自然好说,只要是将军需要,我们赵国五万大军,随时任你指挥,只是这要是拿下了齐国的城池和土地,我们改如何分配,倒是要提前说好,以防日后有人会恃强凌弱,独占我们三国大军共同的成果。” 赵丰这话说得很直接,仗还没打就已经想着如何瓜分战果了,不过他说的也很在理。这恃强凌弱自然指的是魏国了,毕竟在以往的三晋联合出兵中,每次获取胜利之后,赵国和韩国最终分得的利很少很少,即使如此赵国和韩国因为惧怕魏国武卒的强势,都不敢说什么。 如今赵丰见庞涓也是一个新任的将军,便想借此机会煞一煞魏军的威风。 庞涓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赵将军说的极是,我们三国大军合力攻取齐国城邑,如何有人敢恃强而独占?依本将军的意思,该是我们三国均分才是!” 赵丰点了点头,喜道,“庞将军你这话才说的极是呢!就是应该三国均分,这样才合乎公平,合乎君子之道。” 庞涓也笑了笑,忽而语气一变,问,“赵丰将军,我们三国合力攻取的城邑是三国均分,那若是赵国或者韩国,又或者我们魏国一国攻取的城邑,不知该如何分法?” 赵丰听了,不由地一愣,心里叫着,“是啊!如果是一国攻取的,该怎么分?”他看了看对面坐着一直不说话的韩国主将,求救似地问,“申不害将军,庞将军的问题,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申不害很有深意地笑了笑,“庞将军,赵将军,我们韩国虽同为三晋候国,但多年来都是国弱兵衰,百姓穷困,就连此次联合出兵,我国君上昭侯也是十分忧虑,毕竟这一打起仗来,大军的吃穿用度都得依仗百姓们来供给,这样一来国民的日子就更艰难了。但我国君上又谨记三晋之盟约,自然是不能背弃的,君上思来想去之下,这才让我这前郑之贱臣领兵前来赴约。而在下所领之军,不过三万老弱而已,又如何敢与两位将军争利?我等愿为两位将军马前冲锋之士卒,战于沙场,虽死犹荣,只要两位将军在大胜齐国之余,看在三晋盟约和我等誓死效命的份上,能够分给我们韩国一点,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平常听了申不害的话,只觉其果然聪明,几句话就将矛头引向魏国和赵国之间,其意思不言自明,就是他们两强去争,自己则在一旁观望,无论谁胜出了,多多少少也都能分点利益。 “这就是大国之间的勾心斗角么?看来他们嘴上都是三晋盟约啊什么的,可内心都在为各自的利益而暗暗较劲,真是貌合神离啊!” ------------ 二七章 貌合神离【2】 庞涓的智慧是何等的高绝,自然听得出来申不害话里的意味,他笑了笑说,“赵丰将军,申不害将军,齐国居于东方,拥千里之地,兵甲数十万众,是我们三晋的大敌,如今齐国国君新即位,立足未稳,我们兴兵攻伐,是想利用这难得的战机而已。如今齐国近在眼前,而我等未能占领其寸土寸地,却在这里为了虚无的利益相互争夺,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么?” 赵丰很是年轻,阅历虽没有庞涓和申不害丰富,但他也是个有头脑的人,对于申不害的一番话,他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不过更加知道自己带来的五万人,若论实力其实比韩国的三万人也强不到哪里去。如果韩国大军能够与赵国大军联合起来,那么还能勉强和庞涓争一争。 可是现在赵丰听韩国主将申不害的意思,似乎对于战后的利益分配并没有多大兴趣,这不由地使他也有些为难的意思了,如今听了庞涓的话,忙点了点头,说,“庞将军,申将军,本公子其实并没有想要与你们争什么利益,只是想寻求一个公平合理,我们三晋联合出兵伐齐,这最后的成果自然不能让一个人独占了,你们说是不是?” 申不害呵呵一笑,“赵丰将军说得很对,不过独占两个字还是不要提起的好,我们三晋自盟誓以来,多次联合出兵,每一次都各有所获,自然没有独占这一说了。如今庞涓将军领导魏国大军,相信他必然会做到公平二字,赵丰将军你与我就放心好了,不必为这独占和利益二字再伤了我们三晋的和气。” 赵丰听了,立即笑着点了点头,“申将军说的对,说的对,看来是本公子多想了,有庞涓将军做主,相信一定会是很公平合理的结果。” 平常忽见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心下不觉好笑起来,这两个人是打算说相声还是怎么着,怎么突然之间就配合的这么默契?不由地往起稍稍抬了抬身子,看了看赵丰这边,就见那赵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坐着,那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的刚毅之色,此刻正和赵丰低头悄悄地说着什么。 赵丰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对那人说的话唯唯诺诺,全然没有了中午时那股盛气凌人的模样。 难道我是在看拍戏么?这是突然之间换了替身了还是启用了临时演员了?怎么赵丰的变化会这么快?难道他之前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平常心里想着,又觉得那个人也真是的,现在大家都在饮宴之中,又不是开辩论会,你怎么着也得收敛一点,偷偷的指点一下自己人也就对了,干嘛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哪里,难道真打算在赵丰顶不住的时候,出来充当二辩么? 庞涓听了申不害和赵丰两个人的话,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抬高了声音说,“说得好!公平!本将军统领魏国武卒,就是为了公平而来,也一定会公平,公正,公开地对待一切。”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大了,还是营帐里的众人都停了下来,这公平,公正,公开六个字都很清楚地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平常听了,有些惊讶,好熟悉的六个字啊,难道这公平,公正,公开的出处在这里么? 庞涓的话说得很好,可语气似乎不怎么对,果然就听他接着说,“若说到公平,昔日我们赵,魏,韩三家灭智氏,瓜分晋地时,可曾有过公平?赵氏获得大片晋国北部土地,却将魏氏和韩氏挤在西面和东面的小小土地之上,这难道就是公平么?若非我魏氏文候与武侯励精图治,任用贤能,西取秦国河西之地,北灭中山,东败齐国,如此方使我魏国得到些许立足之地。试想若无文候和武侯的两代英主,如今我魏国怕是早被瓜分殆尽了吧?” 庞涓说到这里,瞧了瞧赵丰和申不害两个人,又厉声说道,“我家惠公即位之初,你们赵国,韩国联合来攻,围困惠公于安邑数日,若非你们两国为各自利益意见不合,先后退兵,恐怕现在我家惠公早就不在了,而且我们魏国也被你们一分为二了吧?那个时候你们两国可曾想到三晋盟约?可曾想到过公平二字?” 庞涓心里很清楚赵丰和申不害两个人的想法,他也不怕这两个人,这次领军进攻齐国,本来不是他的想法,只因为魏惠公早就约好了赵成侯和韩昭侯共同出兵,庞涓也只能听命了。 以庞涓的意思,他想继续训练魏武卒,恢复和加强他们的战斗力,并且使他们能够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这样他自己就能够像吴起一样,带领魏武卒横行天下,战必胜,攻必克了。并且到了那时候,他庞涓的威名也就传遍天下了。 不过这次既然来到了莘城,庞涓安心打算好好带领魏军攻取齐国了,他知道自己在军队中还没有丝毫的威信,也知道魏武卒上上下下对他这个上将军都不是很服气,更加知道魏惠公对他的能力并不是十分相信。 庞涓这一路上,其实想了很多,来到了莘城之后,他就已经打算好了,要通过这次对齐国的战争,打出自己的威信和领导权来,更要让君上惠公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有一点就是锻炼和验证一下自己所带领的这支魏武卒的战力,做为一位领兵的将军,这是他迫不及待要知道的。只有对自己的力量有了底,做起事情来,就不至于力不从心了。 赵丰听了庞涓的话,笑了笑说,“将军为何又提起这些旧事?咱们今日只谈眼前的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无法改变了。然而眼前却可以去做,这公平,公正,公开六子可是将军方才说的,本公子觉得甚是有理,还望庞将军不要食言才是。” 申不害也点头附和,“庞将军的六字金言,自然是说到做到,掷地有声的,赵将军你和我又何须多虑。如今我们三国将士都在,不如趁此机会,早早商议如何攻取齐国吧?” 庞涓哈哈一笑,“还是申将军说的是,我等都是领军打仗的将军,商议的应该是如何攻城略地,如今倒坐在这里为利益二字争论,岂不让众将耻笑么?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说说打仗的正事,至于和打仗无关的事,交给那些文士们去斗嘴吧!” 平常听了这话,心想这庞涓果然是聪明,赵丰和申不害说了那么多,如今看来是白费了唇舌了。庞涓的话已经表明了,我们都是带兵的将军,打仗的事情,才是我们的正事,至于其他的不关我们的事情,这意思自然是说,以后就算分配的公平或者不公平,都和自己没关系,毕竟我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又不是勾心斗角玩政治的。 众人听了庞涓的话,尤其是魏国的将军们,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连连向身边的韩国和赵国将军们敬酒,宴会原本互相斗智,死气沉沉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很多。 吕达和吕方两个人一时间连连举杯,喝得都有些醉意了,平常看了看他们,心想瞧瞧你们两个这没出息的样子,还敢说自己是富豪家里的富二代么?不过是一顿寻常的酒宴,看看你们的这副吃喝的相貌,怎么去琢磨都像是突然有钱的暴发户,真是给你们老吕家丢人啊! 的确,按道理来说,吕达,吕方两个人不该是这种样子,那些山珍海味,那些美味佳肴都应该是吃腻了的才对,那又如何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只怪他们两个人放着家里的舒服日子不过,非要到军营里受苦,每日的高强度训练,使得他们的饭量剧增,可是军营的饭菜自然不是那么美味,再加上此时的物质还不是那么丰富,大军的供给中,十天半个月能有一顿肉吃,就算是不错了。 这哥俩个在艰苦的军营里熬了两年,因而一顿美味的大餐对于他们来说,那是阔别已久的记忆,吃喝起来自然就和别人不一样了。至于别人大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如今面对着丰盛的大餐,都是慢慢地细细品味,只觉得自己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了。 平常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觉得人要是在吃苦的环境下长大,一步步过上了好日子,自然对眼前的一切倍加珍惜,最后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就此被击倒,毕竟曾经就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大不了重头再来。如果生在富贵门中,过惯了好日子,倘若猛然间失去了一切,就不知道能否再重头开始了。 吕达,吕方两个人吃相虽然难看,可平常心里还是很佩服这哥俩的,能够在那么艰苦的军营里坚持两年最终成就的人,自然不会被人生的起伏所击倒。他相信即使吕公溥刹那间倾家荡产,没有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留下分文,他们也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哎!”一声叹息在平常耳边响起,他扭头一看,见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将军,看穿着打扮是魏国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息。 “将军,在下还请问您为何叹息,难道是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什么不对么?”平常一杯酒碰过去,好奇地问。 ------------ 二七章 貌合神离【3】 那将军看了看平常,将手中的酒爵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位先生,你也是我们魏国的将军么?为何不着将军服呢?” 平常摇了摇头,“在下并非是将军,只能算是一个谋士而已,今日乃是被破格列入饮宴席位的。” 那将军笑了笑,又仰头饮了一杯水酒,这才搁下手中的酒爵,坐起身子说,“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本是晋侯门下卿客,见魏惠公纳贤,就前往投效,八年前入了军营,通过了两年的磨练方成为武卒一员,这些年又因为战功而被擢升为副将,我虽没有什么大志,但也期望三晋之间能够连成一片,消弭干戈和争端,毕竟三晋本是一家。 若能联合为一体,向东伐灭齐鲁,向北占据燕国,向西诛去强秦,向南攻取楚国吴越,到了一统九州之后,再言利益均分之事,岂不更好么?那时候整个天下都是三晋的,还怕不够分么?如今却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在这里争来抢去,实在令人痛心,令人叹惜。” 平常十分惊叹地听完了这位将军的话语,只觉此人的见解很是独到,也很有一番道理。如果三晋的君主们真的能够依照此人的想法去实施的话,那么古代中国将提前进入三国时代,不是魏,蜀,吴的三国,而是魏,赵,韩的三国,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历史画面?又将怎样的发展线路? 平常不愿去想,也不必去想,这种颠覆历史的假设和构想是后世的小说家们才去考虑的事,他是不必去操心的。 “将军,你的这番想法和建议可曾向君候提起过?”平常问。 那将军点了点头,“我曾向魏惠公说起过,可他只是抚掌大笑了几声,再无其他言语,此后又将我遣至军营接受磨练,我本以为其有大志,让我训练是想日后能委以重任,就努力坚持了下来,谁能想到两年军营生活结束了,我只是作为一名武卒军士,一次次地上阵杀敌,而并没有其他的变法。这并非是我想要什么富贵荣华,或者更高的官位,而是我想一展胸中报复,只是可惜身不逢时,遇不到明主。” 平常心中想,若让你遇到了明主,后世的还能不能有我,都说不定了,看来这是天意,你就忍一忍,让胸中的包袱跟随历史的脚步逐渐消散了吧。 只听那将军又说,“我细细观察过魏惠公,只觉他并非贤明的君主,虽有招贤纳贤之心,却无识贤用贤之能,而魏国经文候,武侯创立的霸业,怕是要在他手中衰败了。” 平常乍听这话,有些担心,看了看周围,只见大家都各自饮酒,喧闹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将军的话,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你已经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有些话说出来不好,还是放在心里比较稳妥。” 那将军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失言,又喝了一杯酒,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不说了,不说了,我已经改名叫魏错了,既然错了,就让它一直错下去好了。” 平常这才知道这位将军名叫魏错,于是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才知道史书中还真有一个叫魏错的将军。只是仅仅出现了一个名字,说的是在秦孝公二十四年的时候,与魏国有一场大战,战于岸门,俘获魏将魏错。 平常想到这里,不由地看了看这位中年的将军,只见他双眼迷离,额头上挤满了皱纹,已经略显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食物的残渣和星星点点的酒水。 这一幕使得平常心里不禁有些唏嘘感叹的想法,可他还是忍住了,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魏错的后背,心里叹息着。 “魏错将军啊,魏错将军,你还真是说对了,你自己的确是生不逢时,又不能遇到贤明的君主,十七年后你注定被俘虏,如今就不要想太多了,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只要心里能好过一些,你就好好的活着吧!” 对于平常来说,魏错的很多话他是很认同的,就像他说的那样,魏惠公的确不是个很贤明的人,史书上说公叔痤在死的时候推荐公孙鞅为魏国的国相,魏惠公竟然没有当一回事。 不仅如此,公叔痤更是提醒他如果不能重用公孙鞅的话,就必须杀掉他,而不能够让他到别的国家去,可魏惠公也没有理会,这才使得公孙鞅有机会到了秦国,辅佐秦孝公变法,使得秦国一步一步强大,最终吞灭六国,一统天下。 试想魏惠公若能重用公孙鞅的话,那这个统一天下的,就将会是魏国了。只可惜历史的轨迹不能够倒转,要是魏惠公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天下时,怕不是抚掌大笑,而是抚胸大哭了。 众人的酒已至半酣,庞涓这才清了清嗓子说,“诸位将军,如今我三晋大军皆驻扎于莘城,此地距离齐国的聊城不过百里,本将意欲明日就起兵攻之,我等先下聊城,再攻灵丘,历下,则临淄城近在眼前,只要三晋齐心,相信拿下齐都不是难事。” 众人都在畅饮之中,忽听庞涓这话一字一句地窜入耳中,不禁都停了下来。 “庞将军既然已经有此打算,不知该如何用兵,还请示下!”赵国主将赵丰问。 庞涓说,“我三晋大军总数约为二十万,若联合出击必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路直达临淄城下,然而临淄城乃齐国国都,城池坚固而高峻,易收难攻,而齐王也必倾全国之精兵强将守卫,如此自然更加难以攻克;再者联合进攻之后,一路到达临淄城下,必然是疲惫之师,而齐军正好以逸待劳,如此恐是败军之策。” 申不害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赞同这样的说法,“庞将军,你分析的很对,但不知你可有良策,还请相告。” 庞涓点了点头,“我三晋大军一起联合出击自然不行,故以我之见,应分而击之,使韩取聊城,赵取灵丘,而后韩赵再同取历下,至于我魏军则为韩赵之强援,待你们攻取历下后,一路东进直达临淄城下,到时候我三晋大军联合攻城,魏军做主力,强行攻击,齐临淄城必定拿下。就算拿不下临淄,到时候只要我们围而不打,等其粮草耗尽之时,必然会开城门与我等决战,到那时候我三晋大军便可趁势攻入,取得临淄城。” “哈!哈!哈!”赵丰听了大笑了起来。庞涓的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慢慢地隐忍了,“赵将军,你为何发笑,难道本将军有什么错漏之处么?” 赵丰摇了摇头,“庞将军你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只是本公子倒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赵将军请示下。” “请问庞将军,为何是我赵国和韩国攻击聊城,灵丘,历下,而你们魏国却坐等成果?” 赵丰的这个问题一出来,平常口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他心里骂道,“看你这家伙长得倒是挺聪明的,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魏军的武卒可都是精锐,自然要留在最后用来攻坚了。这样简单明了的事情难道都想不明白么?你身边的那个参谋怎么也不教教你。” 庞涓的心里也在暗骂,不过他知道人家到底是赵国的主将,既然问了话,那自己也必须得回答。 “这个只因我魏军人数相对多一些,聊城,灵丘,历下都是小城,赵国和韩国的两路大军都足以攻下,再加上我们魏军必须在侧翼保护你们,以防止齐国援军的突袭。” “庞将军,不是本公子多心,而是如今这年头,做什么都得防着一手,我们赵国军队和韩国军队若是辛辛苦苦把这三座城池拿下了,到时候你们魏国又不去进取临淄城,而反过来率魏军从我们手中抢去三座城的话,恐怕那个时候,我们也是毫无招架和还击之力了。” “啪!”地一声,庞涓扶案而起。 “赵丰将军!我们三晋盟约难道是虚无的么?如果赵军不愿参与攻齐之事,还请早日率军退回赵境,本将军恕不款待!” 魏军诸将见主将庞涓怒了,也都站起身来,他们一站起来,赵国的将军们也都站了起来,只可惜饮宴之中,都没有带着刀剑,所以都只能是相互怒目圆瞪了。 平常一见这大家都站了起来,自己在魏军阵营里要是不站起来,就显得太突兀了,于是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心里暗叫着,“怎么回事?庞涓你可要沉住气啊!这毕竟都是三晋的人,也都是千里迢迢过来商量怎么攻齐的,你可不能还没有攻齐国,三晋自己倒先斗起来了。” “哎!”魏错又是一叹,平常扭头瞪了他一眼,心说也不看看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一个劲地哀声叹气,你是想死了还是怎么着? “二位将军息怒,二位将军息怒,咱们都是三晋的联军,这才到达第一天,如果闹出什么事情来,难免会被别人笑话,而且就是回到本国,也会被本国文武以及君上责怪,如此还请你们都三思,三思才是!” 申不害站起来,走到庞涓和赵丰两个人的桌案之间,一个劲地劝说着。平常此刻才看清他的个子果然和自己差不多高,说话间神色悠然,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赵将军,我相信以庞将军的为人和魏国的信誉,必然不会在我们攻取了聊城,灵丘,历下三城后,倒戈与我们相向。庞将军做如此安排,也并非是想保存实力,而是为一举攻下临淄城做准备,我们都是领兵打仗的将军,脾气大一些,这都没有什么,可万万不能够相互之间有了仇隙,更不能自己人刀兵相见啊!” 申不害说的很是在理,庞涓和赵丰两个人听了,都心下有所触动。 “赵将军,申将军,今日的饮宴就到这里吧!本将军已经有些醉意了,方才若是有说得不妥的地方,还请你们见谅了。”庞涓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搅庞将军休息了,这就告辞了,不用远送。”赵丰说完,转身就走了出来,那些将军们也都只能向魏国和韩国的众人抱了抱拳,跟着走了。 申不害也行过了礼,带着韩国的众人走出了魏军大营。 “呸!妈的,这赵国和韩国的两个将军都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魏军大营里叫嚣,若有机会定然让他们知道我武卒的厉害。”西门雄阔骂了一句。 庞涓却呵呵地一笑,看了看众位部将,“你们刚才都看到赵国和韩国军队的态度了吧!三晋同盟已经成为了空谈,这次攻齐只不过是带你们出来历练一番,也是想让你们看看赵国和韩国两军的实力。我们总会和他们有一战的,诸位将军就耐心的等着好了,到时候有的是让你们征战四方,沙场立功的机会。” 众人这一刻才知道庞涓刚才似乎是故意发怒的,也知道他让韩国和赵国攻打齐国的小城,是为了试探这两支军队的实力和虚实,为以后做准备。大家不由地多看了这位新上任的上将军,那一刻只觉他还有那么几分威武的样子。 “那咱们还打不打齐国?”有人问了一句。 ------------ 二八章 聊城之战【1】 赵,魏,韩的三晋联军到达了莘城,齐国聊城的守将姜承早派了加急人员往临淄求救。大战在即,聊城驻军一面督促百姓向后方撤离,一面加紧坚固城池集齐战备。 聊城是齐国在魏国边境上的门户,城池虽小,可早有战争的预想,因而守城的物资都十分充裕。三千人的驻军也都是齐国的精锐,守将姜承忠贞之士,其先祖即为姜氏齐国的第一代齐候姜尚,怎奈姜齐传至后世,腐败奢侈,以至于百姓疾苦,使得公室专权,终被田氏所篡。 姜承心里知道田氏代齐,是夺了自己姜氏的君位,然而那是他也年幼,等到懂事的时候,田氏已经坐稳了齐国的君位,百姓也都能安居乐业。姜承明白事情已经注定,自己若是再行反叛的事,是逆天逆民之举。遂率所部投效于田齐,被封为上将军,驻守聊城。 如今三晋联军来攻,姜承知道报国的时机已到,决定率自己的三千人马,定要坚守聊城,为其他城池赢得防守储备的时间,也为齐国赢得大军集结,反攻三晋的时间。 三晋意欲入侵的消息已经早在四天前送到了临淄,姜承估算了一下时日,包括大军集结以及行军的时间,只要自己能率军坚守聊城大半个月,就可以等来援军了。然而他知道自己这次面对的是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魏国武卒,以及赵国和韩国的两路大军。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魏国号称二十万人,实际只有五六万能打仗的,韩国和赵国各是三万和五万人。这加起来将近十五万人的大军,如果兵临城下的话,将是十分巨大的压力,三千人对付十五万大军,姜承难以想象,不过他既然决定了坚守,就已经打算好了,要与聊城共存亡。 姜承只是想在聊城能够坚持的久一些,十五天只是个保守估计的数字,他期望能够多坚持一天就是一天,这时候能够坚持就是胜利了。 百姓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撤出了聊城,四面城门也都关闭,而且加固完毕。驻军们也都轮换着在四面城墙上戒备着,一旦出现情况,就会立即点燃烽火,通知各部有人来犯。 聊城已经变得十分空旷,除了三千驻军之外,就是八百人的徒役了,他们在各处城防的重点地方忙碌着,用来守城的大石头和巨型圆木在城池附近堆积如山。姜承和几个副将一路在城里转下来,只觉守城的万事已经具备,如今就只看老天能让自己这些人坚守几天了? 这日午后时分,伴着渐渐西垂的落日,一支满是旌旗的大军出现在守城军士的视野中,他们连忙点起了烽火,四面城墙上的守军看见了,都上城的上城,准备的准备,只待对方的进攻。 姜承接到讯息,立刻带领手下众将登上了西面城墙,视线所及就见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潮水般向聊城涌了过来。姜承用手遮住光线,望了望渐渐靠近城池的敌军,只见那些旗帜上绣着的是个大大的韩字时,心下不由地舒缓了许多。 姜承心下暗想,看来三晋是想以韩国大军主攻聊城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三千军马在加八百徒役的壮士,把聊城守个十天半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到底是带兵打仗的将军,知道打仗不能凭想象或者估计,这需要实实在在的打一场之后,才能知道各自真正的实力。 聊城地势平坦,十分便于大军的展开,申不害将三万大军平铺开来一步一步逼近,一是想在人数和士气上先让守城的齐军畏惧胆怯,二是想铺展开来便于包围整个聊城,也方便四面出击,使聊城守军无法四面兼顾。 申不害自然知道守军的数量了,如今在大战中知己知彼,已经成为了带军将领必备准则。三万韩国大军,要攻下一座只有三千守军的聊城,必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申不害也知道自己不能轻视,从观望城上的情形来看,这聊城的守将姜承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将整个城池都布置的十分严密,自己的将车绕城一周看了下来,竟然没有找到一处相对薄弱的突破口。 姜承的确是个守城的行家,聊城的三千大军,都是他的旧部,每两百人为一队的实力他都十分清楚,因而安排守城任务的时候,很均衡地将他们布置在城池的各个要点,另外还分出来一千人的预备军,二百五十人为一队,集结于四座城门处,以便战事吃紧时用以支援。 这一仗该怎么打?申不害心里暂时还没有底,毕竟三万韩军也算是远道而来,经过一夜的休息虽说对体力有所恢复,可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要不是庞涓的急切,他原本打算让大军休整三日后,再进行攻打聊城。这一路行军逼近聊城,他也有意放慢了进军的速度,为的就是韩国大军能够得到适当的缓冲休息,因而本来正午就应该到达,这才迟至此夕阳将要落下时才到达。 如今看看大军将聊城团团包围了,申不害命令聚城池五百步的地方,先停下来休息。五百步是弓箭和一般的弩机射程达不到的距离,可对于韩军的重弩来说,却是有效的射程范围之内。 姜承在城上看见韩国大军都在距城池约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由地传令,提醒所有守城将士,要穿戴好护甲,举好盾牌或在安全的地方躲避,韩军很可能要使用重弩射击了。 姜承是知道韩国重弩的威力的,毕竟此时流行一句话,“天下强弓劲弩,皆出于韩国。”而且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像所谓的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等名弩,其射程都在六百步开外,距离远不说,还能射穿护甲,因而威力十分的强大。 姜承的三千守军也是装备了弓箭和弩机的,弓箭几乎人手都有一具,而弩机就相对少一些,只有不足四百部,而且像韩国那样的重弩只有几十部而已,其余都是夹弩和瘦弩这样的轻型弩机,每次装填箭矢的速度是很快,不过射程和杀伤力远远低于重弩,但这对于坚守城池的齐军来说,却是有效的武器保证。 韩国虽说弓弩驰名天下,但本国将士装备的却不多,对于他们来说,制作的弩机大多都外销各国,用来充裕国库了。其中魏国的武卒装备最多,几乎人手一部弓弩,因而五万人的武卒大军,若是弓弩齐发,那当真是应了那句成语“万箭齐发”了。 韩国的三万大军,装备的大多是弓箭,射程不过百步余,至于弩机则只有两千余部,占全军的比率不到十分之一,不过纵使如此,这两千弩机的威力也不能被小视了。 申不害命韩国大军围而不攻,他先观察了一下聊城守军的形势,心里十分清楚,这一仗其实并不像庞涓说的那样轻松,什么韩取聊城,赵攻灵丘。可自己毕竟带着三万大军,十倍于聊城守军,再加上这小小的一座城池,打是自然能够打的下来的,问题是多久打下来,怎么打下来,这才是值得去考虑的。 魏国将军庞涓的性子似乎有些急躁,那么如果韩军在聊城耽误太久,必然会为其所怨忿,为今之计还是得早点拿下面前的这座城池再说。 申不害给自己的时间是三天之内拿下聊城,因而时间看来很是紧迫,可眼下自己还不能下令进攻。毕竟守城的齐国将士算是以逸待劳,再加上这时候都集中精神守城,如果自己贸然进攻,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造成己方的伤亡损失。 申不害传令大军就地驻军,先休息个半天再说。 姜承看着韩军都纷纷下马的下马,卸甲的卸甲,坐的坐下来,躺的也躺了下来。只觉这些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公然休整,十分的惹人生气,不过他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有三千军马,要是再多个四五千人,他就敢给对方来个突袭,让韩军知道自己并非只会守城的孬种。 姜承也是聪明人,知道韩军带兵之将不简单,来到城下不立即进攻,而是休整军队,以避免与自己守军旺盛的锋芒接触。他明白三万韩国大军在等,在等着三千守城齐军士气和锋芒衰落的那一刻,而那一刻就将是聊城之战的开始。 庞涓的魏国大军和赵丰的赵国大军没有出现在聊城战场上,这是因为他们已经绕过聊城,一路进击来到了灵丘。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小股齐军的拦截和骚扰,但均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给荡平了。 赵国的五万大军行走在魏军之前,公子赵丰虽然人很浮躁,但兵书还是读过几本的,第一次带兵打仗,一心想建立军功,再加上辅佐自己的人从邯郸赶来,对他的一番教育之下,也使得大军在进入齐国境内后,行军路上一步一步走得比较谨慎小心。 经过一整天的行军,他们也在这一日晚间到达了灵丘城下。 灵丘城位于齐国与赵国接壤的边境上,这些年齐国与赵国相对和平,守城军卒只有不到两千人。但守城主将田边,为齐国宗室公子,继任其祖田襄子齐墨巨子之位,手下多有身怀奇技的墨者辅助,因而也决定坚守以抗赵军。 聊城距离灵丘不过百里,没过多久两个守城的主将都已经知道了对方被韩国大军和赵国大军围困的消息,姜承和田边两个人,各自站在城头之上,面对着眼前黑压压的大军,心中都不由地升腾起一股男儿的热血来。 “一定要坚守下去,誓与城池共存亡!” ------------ 二八章 聊城之战【2】 三晋大军的攻势是在入夜的时候开始的,首先攻城的不是包围了聊城的申不害,而是将灵丘团团围困的赵丰。 赵国大军一路小心地来到了灵丘城下,五万大军舒展开来,要包围一个小小的灵丘城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其右翼还有庞涓率领的魏国大军,虽然不参与进攻,但整个阵势上下来,必然会对齐国的收城将士产生巨大的压力。 赵丰到底是年轻气盛,虽有人辅佐劝导,但这争胜的心理是难以抑制的,他率领大军一到灵丘城下,先对这座城池进行了四面的包围封锁,而后立即排开阵势,大举攻城。他的心思是一鼓作气拿下灵丘,让韩国大军和魏国大军好好看看自己赵军的厉害,再加上想到韩国的申不害此时刻能已经快攻下聊城,他自然不想落于人后。 “将军,大军刚刚长途跋涉到了城下,我们是否暂且歇息一下,避过守军的锋芒,再进行攻击?”部将张猛建议着。 “我军一路而来,驱散了不少齐国的散兵游勇,大家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候,应该全力攻城,要是歇息一下,等守城的齐军锋芒灭了,我军的锐气也就失去了,依照本将军的意思,各位将军不可停下来,立刻组织各军火速攻城。”赵丰手扶将车扶手,激动地说着。 一众赵国将军都有些犹豫,不由地看了看赵丰身边坐着的那个人,只见那人微微地一笑,朝众将点了点头。 “各位,赵丰公子分析的对,我再补充几点,灵丘城城池虽然坚固厚实,可毕竟齐国守军只有不到两千人,我军五万人对付他们不必讲什么君子之道,各位都是征战沙场的将领,攻城的法子比我这个文士要多的多,如今五万人马就交给你们了,灵丘的四面城墙也交给你们了,怎么去攻打,如何才能更快的把它给攻下来,你们自己想办法。还有赵丰公子说的很好,必须得全力攻城,我们这么多人,轮番的冲击城池,拖也能拖垮他们。” 众将领这才向赵丰和那人行了一礼,一齐说了句“诺!”,各自领兵去攻城了。 “太傅,你瞧瞧这一帮子人,对我的话简直是置若罔闻,幸好有您及时赶到,这才能够让我束缚住他们。”赵丰有些气恼地说着。 那个被称为太傅的人,其实也就是昨晚上指点赵丰说话的人,他是赵国太子的太傅,又是赵国的国相,名叫大成午,年纪只有三十来岁,可在赵国的权位威信却是很高的。就连赵成侯都对他恭敬有加,不仅拜他为国相,还让他作为太子的太傅,教导赵国未来的国君。 这次赵成侯派儿子赵丰率军联合魏国和韩国出击齐国后,心里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就不免有些不放心,就再派遣大成午火速赶到,辅佐和帮助赵丰。 赵丰是个聪明人,大成午如今算是赵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就算自己再怎么被父亲疼爱,但得罪了这位国相,那也是要受惩罚的,所以他只能听从大成午的安排。更何况那些将军们也都相信这个人,对自己刚才的话都不怎么理会,他心里虽不怎么高兴,但知道此刻对他自己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巴结巴结这位国相,为自己以后铺路。 赵国全面进攻的鼓声响起,围城的将领们和士兵们都点起了火把,从城墙上看去,只见整个灵丘城周围,到处都是密集的火光,铺天盖地,恢宏壮阔。 “兄弟们,我们就这么点人竟然劳动了这么多的赵军,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心里该有多么害怕我们,该有多么看重我们,我们能不能让他们失望?”田边大声说着,他的话音未落,城头上爆出了几声呼喊。 “不能!不能!不能!” 田边听了哈哈大笑了一声,“行了,大家都做好准备,留着力气和我一起杀敌吧!” 随着阵阵的密集的鼓声响起,赵军从灵丘城的四面八方攻了上来,他们高举着火把,抬着飞梯,山呼海啸的声音顿时淹没了整个灵丘大地。 守城的齐军面对山洪一样奔腾而来的赵军,一个个并没有丝毫的胆怯之色,他们早就下定了守城的决心,誓死都要保卫灵丘。的确如此,连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会胆怯么? 箭已在弦,弓已经拉满,结实的臂膀在城头上的火把光亮中透着力量的光彩,将士们的脸色都很坚定,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涌上来的赵军,越来越近,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杀!”田边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手中的弓弦也随之迸发出去,就见一支羽箭“艘”地一声,钻入一名正要将飞梯举起的赵军怀里,那名赵军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此倒下了。 随着田边手中羽箭射出去的刹那间,灵丘城头爆发出一阵箭雨,已到城下的赵军瞬时间就被撂倒一片,跟在后面的赵军略略地一滞,随即又涌了上来。城上的箭矢接连不断地向城下射去,但城下的赵军越涌越多,飞梯渐渐搭上城头,有人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着。 “砰!”“哗啦!”“哄!” 不同的声音一齐喷薄出来,城头上的齐军用大石块砸着爬梯子的赵军;也有合力掀翻飞梯上的赵军;更有巨大突兀着尖刺的狼牙巨木顺着飞梯滚下去。 “啊!”“呜哇!”“呀!” 赵军被砸死砸伤的不计其数,惨叫着,哀嚎着,却掩盖不了依旧冲杀的呼声。 忽而,灵丘城四面的赵军军阵中出现了数排列队整齐的火把光亮,田边和几位城上的守将看见了,忙大叫着大家快快躲避,就在同一时间,就听“唰!唰!唰!唰!”四声接连响起,随着声音就见东,西,南,北四面城墙上空各飞来一片“乌云”。 乌云带着“呜呜呜”的风声,刹那间就来到了城上,只听“哗哗!”“当当”“嘭嘭”的一阵声音响过,城头上刹那间一片寂静。 那不是乌云,而是赵国的一支机弩大军,总数八千人,每两千人一组,分布在灵丘城的四面,配合着攻城的赵军,压制着守城的齐军。 田边嘴角轻轻地一笑,看了看身边满头汗水的副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向众守城将士说,“兄弟们,这场大战越来越有意思了是不是?赵国加了料,我们也不能闲着啊!还他们点颜色!” “诺!” 巨大的回应声响起,可是相对于正在向城上冲击的赵军来说,还是太微弱了。有了机弩大军的支持,齐军的守城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他们只能利用机弩上弦搭箭的短暂间隙,来击杀正在涌上城来的赵军。 灵丘城的四面城墙上都有被架起来的飞梯,赵军兵卒们正顺着长梯一步一步接近城头,眼见着就要登上城墙。 赵丰坐在将车上,看看赵军的火把快到了城头之上,心中很是欢喜。 “人多就是好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灵丘的齐军就顶不住我们的冲击了,看来很快就能够拿下这座城了。就不知道攻打聊城的韩军怎么样?是否已经拿下了城池呢?” 此刻的聊城四周,一片寂静的颜色,韩国大军并没有发起进攻。申不害暗暗传下了将令,命大军交替着睡觉,休息,而且不可点燃一支灯火,不可发出任何响动,因而三万大军包围着聊城,一片漆黑的颜色,一片死寂的声音。 夜色越来越深,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站在城头丝毫看不见城下的动静,也听不见什么。姜承和守城的将士们不敢大意,全身灌注地注视着聊城的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心里一跳。 姜承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韩军的主将了,看来他是想折磨我们,让我们自己就这样一点点地耗尽精力,然后等到我们都坚持不住的时候,再乘势攻城,这可真是个用兵的高手啊!也是个好对手! 姜承心下暗暗地一笑,也命令守城军士们灭掉城上所有的火把和光亮,让大家都相互靠在一起,好好地交换着休息一会儿,为了以防万一,他更是叮嘱休息的众人都用棉球塞上耳朵。而且叮嘱了哨兵严密观察城下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立刻唤醒自己。 果然,就在守城的部分将士刚刚灭掉火把睡下没多会儿,城下传来轰隆轰隆的鼓声和“冲啊!冲啊!冲啊!”的叫杀声。哨兵听见了很是激动,正要去唤醒将军,可发觉韩国大军只是在黑夜里擂鼓,喊叫着,并没有任何人冲杀过来的迹象,他不由地忍住了内心的紧张感觉,悄悄地观察着城下的一切。 姜承早就猜到这是韩军将领耍的花样,就是这样一遍遍地弄的守军身心疲惫,好在他已经交代了休息的人都塞上了耳朵,使得那鼓声和叫喊声,相对能够低一些,不至于影响大家休息。 一众休息的军士们本来还奇怪为什么要塞住耳朵,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防止韩军的骚扰,心下都不由地对姜承多了几分佩服,这下也使得他们放下心来,抓紧时间养足精神,毕竟这聊城大战还只是刚刚开始。 ------------ 二八章 聊城之战【3】 聊城之战还未打响,韩国大军在静夜中和齐国守军较着劲,双方斗的不是战场上的拼杀,而是两军主将的智机。 申不害到底是文人将兵,虽有满腹韬略,但毕竟临阵经验不足,当看到聊城之上也灭了灯火,黑漆漆的一片时,他心里倒没有了底,只得命令鼓手们每隔一段时间,擂鼓!又命令一部分兵士呐喊。 这样一来,原本是骚扰聊城守军的,反倒连自己的大军也搅扰的不得安宁了。有抱怨声传来,申不害忙下令暂停,他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只能够暂时歇一歇,等等动静再说。 聊城上下又恢复了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呜呜”地叫声,也不知是狼还是野狗,深夜中听起来格外地寒心。 赵国攻城的大军眼见就要登上城墙,主将赵丰十分地得意,笑着对身边的大成午说,“太傅,我赵国大军英勇无比,攻城将士们如此卖力,等到拿下了灵丘城,定要设宴犒赏三军才……。” 赵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灵丘城方向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他忙扭头一看,就见原本接近城头的火把亮光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一个个变成了巨大的火球从飞梯上坠落,而与此同时,那架在城墙上的飞梯也着起火来,城墙下面更是燃烧起来,升腾起熊熊大火。 正在一门心思冲杀攻城的很多赵军都挤在城下,根本来不及后退,就被大火给吞没了,一个个爆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刺鼻的味道,血腥的味道被大火一烧,越发地浓厚起来。 田边看着这道沿着城墙燃烧的大火,心下也有些震惊的感觉,“这种东西果然可以用来打仗,只是似乎有些太残忍了,与墨者的大义不符,就只使用这一次好了。” 那大火还烧着,被烧着的人无法熄灭身上的大火,只能在不断的哀嚎中死去。这样的阵势使得后面冲上来的赵军都不由地停了下来,面对眼前的大火和同伴们被燃烧着的惨状,任谁都不敢再向前一步了。 “功亏一篑!”大成午叹息着说道,他看了看身边已经看的呆住的赵军主将赵丰,不由地提醒了一句。 “我军攻势已滞,不可再继续强攻了,先退下来再图良策吧!” 赵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他很想放手一搏,更加相信只要再加强进攻,就一定能够登上灵丘城。可是大成午的话他又不能够不听,他毕竟还年轻,有敢于拼搏的想法和勇气,却没有同样的本钱。 五万赵军并不是属于他的本钱,只不过是君父赵成侯借给他的贷款,借来的总归是要还的,少那么一点半点没有关系,毕竟是自己亲亲的君父;可借来的东西还是和自己的不一样,在使用上到底没有自己的那么随心顺意。 “传我将领,退兵!灵丘城南五里安营扎寨!” 庞涓领着一众魏国将领骑着马都在一处高地上远远观望着,看到城下着火的一幕时,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笑容。平常也跟着众人一起观望着,猛然间看到他脸上的这抹微笑,在深夜的火光下,十分的阴森可怖。 “将军,我等是否相助赵国大军,一起拿下灵丘?”魏错看着正准备退却的赵国大军,心下有些可惜地说着。 庞涓摇了摇头,“众位将军们,以我军的实力,加上你们的骁勇善战,现在要拿下灵丘,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然而昨夜的饮宴上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三晋之间早有嫌隙,我们若是出兵帮助攻城,必然会遭到赵国大军的诟病,轻者怪我们多管闲事,重者定然会说我们有意要和他们抢占城池。尤其那赵国的领兵上将赵丰,是个多心又沉不住气的人,若是我军出兵攻占灵丘,他一时间急躁之下,说不定还会攻打我军。” 庞涓说到这里,扫了众人一眼,只见大家都在认真听着自己说话,不由地咳嗽了粮食,继续说着,“当然了,我军的实力和诸位将军的本事都摆在那里,就算是赵军来攻,我们也不会怕他,只是这样一来,我三晋联军也就破裂了,原本是一起过来攻打齐国,却为了一座城池自己相互争斗起来,这不仅会让天下各国耻笑我们,更会有损我军还有魏国的威名。” 西门雄阔点了点头,“还是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可都没想这么多,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还是在此观望么?” 魏良呵呵一笑,“还观望个什么啊,赵国都退军了,难道我们要观望灵丘城下一把火么?”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西门雄阔有些不好意思了,嚷嚷了一句,“魏良,就你小子长眼睛了,就你小子聪明,老……我难道不知道赵军退兵了么?我是觉得那灵丘城下的火势真是奇怪,这么大的火,绕着城墙烧了一圈,都烧了这么久了,却还没有熄灭,你们还不得想想这齐军究竟用的什么东西引火,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火势?” “好!好!好!”庞涓心里听的很是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西门将军真是难得,能够如此细心观察,足见你的用心,这让本将军着实欣慰。” 西门雄阔呵呵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毕竟咱们魏军也要和齐军作战,我只是不想我手下的那些弟兄也被这样的大火伤着了。” 庞涓点了点头,“西门将军想的很好,能够为自己手下的士卒考虑的将军,就是一个好将军。” 说到了这里,庞涓顿了顿,扫视了众人一眼,扬声说道,“诸位将军,你们也都应该像西门将军这样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多为手下的士卒们考虑考虑。本将军带你们在此观战,难道仅仅是让你们瞧瞧热闹么?这当然不是了,本将军就是想让你们通过眼前的实际战争,亲身体会一下大战的氛围,大战的惨烈和残酷。更要各位心里深思一番,若是你们领兵,该如何去攻下灵丘?本将军可不希望你们像赵军这样强攻,赵国不惜让自己的士兵们去用鲜血和生命换取胜利,可我们魏国还有本将军绝对舍不得让你们去这么做,我期望的是,看到你们动用自己的智慧,想出各种属于你们自己的方法去智取,若是能够不损一兵一卒,就拿下这座城池,那才是最高的指挥境界,也是真正的为将之道。” 暗夜中,庞涓的话一字一句激荡着这些魏国将军们的心,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位将军,让他们打心眼里佩服了。 “谢大将军指教!”西门雄阔在马上抱拳行礼说着,众人听了,也都抱拳行礼。 “谢大将军指教!” 平常看着众人的钦佩眼神,心里明白从此以后,魏武卒的这些将军们,算是基本认可庞涓这位上将军了。他不由地看看这位武卒的上将军,只觉得那一刻,庞涓的脸上满是坚毅和雄壮的气息,而且似乎因为激动,眼中还闪烁着几许晶莹。 “众将听令,随我回营!”庞涓大声说了一句,调转了马头,直奔魏军大营而来。 “诺!” 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飘散在渐渐沉寂下来的暗夜里,此时城墙下那一圈的大火也渐渐地熄灭了,田边站在城头,看了看灵丘四周,已然是漆黑一片,天上没有明月,也没有星辰的影子。 “什么时候天才会亮起来!”田边心里想着。 “什么时候天才会亮起来!”姜承心里琢磨着,虽然聊城外韩军的骚扰已经停了下来,但他还是睡不着,坐在那里只不过是为了静下心来,更好地去想事情。 忽而,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忙悄悄地唤醒了自己的几位部将,那些部将其实也都睡不着,只不过是相互靠着闭目养神而已,如今见将军呼唤,一个个忙抖擞精神,聚在了一处。 姜承对他们交代了一番,并叮嘱小心行事,那些部将都点了点头,各自散去忙活着将军交代的事情。 申不害也睡不着觉,坐在将车上不停地观望着城头上的齐军动静,可是黑漆漆的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轻轻地问了问手下的人,“几更天了?” 计算时令的人忙上来回报,“启禀将军,已经是四更了!” 申不害听了,忙打起精神来,命将领们都起来,去悄悄地唤醒士卒。 天空中有些蒙蒙的暗色升腾起来,漆黑的颜色逐渐变淡,城头上的情形隐约在目,只见除了几个露着脑袋打盹的兵士外,其余的都看不到动静。 申不害暗暗地想,此刻对于齐军的守城将士来说,应该是最困倦疲惫的时候,这城头上打盹的兵士显然是用来放哨的人,这么看齐军大部分都应该在休息。再加上昨夜我军闹了大半夜,必然会使他们更加的困乏,此时若能悄悄地摸近聊城,再突然攻上去的话,齐军定然来不及准备,让我们打个措手不及,我军只要再加紧攻击,聊城就有望被拿下了。 申不害想到这里,悄悄地吩咐部将们带队出击,集中优势兵力,只攻击其南门,并且严命不得发出任何声响。 负责攻城的韩军,为了防止行进中,衣甲碰撞会发出声响,都轻轻地脱了甲胄,只拿了武器,抬了飞梯悄悄地向聊城城墙摸去。此时天色并没有真正亮起来,城下还是漆黑一片,再加上城上的哨兵们都打着盹睡得正香,一时间也都没注意到韩军的动静。 韩军的士卒们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摸到了聊城城下,轻轻地架好了飞梯,忙慢慢地向城头上爬去,这些爬在飞梯上的众多第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心跳的极快,就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然而他们都不由地压制着这强烈的紧张感觉,生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吵醒了齐国的守城军士。 “攻城的韩军距离城头越来越近,申不害在将车里看着,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心里默默地算着,还有五米,四米……两米,一米!” ------------ 二九章 齐国援兵【1】 申不害看着自己的兵卒一步一步接近城头,最终攀上城头的时候,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地地了。可就在他的那颗心将将落地的刹那,攀在城头上,正要翻身进城的韩国士卒们,却一个个“啊!啊!啊!”地叫了一声之后,就从城头上栽了下来。 “嘭!嘭!嘭!”一个个登城的士卒摔了下来,发出沉闷惊人的声音,吓得摸到城下的众韩军士兵都愣了一愣。可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城头上的箭矢如雨一般钻了下来,立刻这些没有穿着甲胄的人丝毫来不及呼喊惨叫,就倒下了一片,剩下的想逃,可双脚却不知怎么,竟然变得无比沉重,迈也迈不动了。 城头上刹那间火光一片,齐军士兵都弯弓射箭,或者用机弩残杀着城下的韩军士卒。忽而聊城的东西两道城门都打开了,从中各冲出一支人马来,每支人马冲在最前面的马上各有一名将军,那两名将军一边拍马快速冲入韩军的阵营,一边大声呼喊着,“齐国八万援军到了,快随我杀出城去迎接!” 那骁将一喊,齐军也都跟着一遍一遍喊了起来,这边的韩军本来被城下的惨烈战况就吓了一跳,如今听说齐军八万援军到了,也不辨真假顿时就乱了阵脚,再被从城里杀出来的齐兵左突右冲之下,就乱了起来。 “快跑啊!快逃命啊!齐国八万人来了,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有人在韩军阵营里发了一声喊,本来就已经乱成一片的韩军听了,也都大喊着“快跑啊,快逃命啊!”一齐向后退了起来。 申不害在听到“齐国八万援军到了”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可他从将车上站起来向韩国大军阵后观望了几眼后,顿时知道这是齐国守军的诡计,他回身想命令大军稳住阵脚乘机攻城,可东西两边的韩军已经被从城里面冲出来的两股齐兵士杀得大乱,哭喊着开始向后退却。 东西两边的韩军败退,也影响了整个韩国大军开始退了起来,那些带兵的将领们想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此时聊城的南门也突然大开了,只见守城的将军姜承领着一股人马也大喊着冲杀了出来。 申不害眼前不由地一黑,险些从将车上栽倒下来,众韩军将领和士卒们也都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护着将车,随着退却的韩军一起动了起来。 这样一来三万韩军更加败退如流,拥挤不堪,跌倒的不计其数,能够爬起来的却没有几个,毕竟这么多人马踩过去,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还有随后冲杀上来的齐军,一个个都红了眼,自然都不会手下留情,只要是还能喘气的,都一矛一剑地给了个痛快。 三千的齐国守军在姜承的率领下,直直地追着三万的韩国大军杀出了三十里地,一路上韩军丢下的尸体也是不计其数。 姜承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觉得自己的三千齐军算是侥幸获此胜利,自己也不过是猜测着敌方主将会趁着夜色和自己等疲惫的时候,采取攻击。却没有想到真的给猜对了,再加上齐国援兵到来的呼喊,也算是运气,韩国的兵卒根本没有识破,就那么退却了,这才使得自己这些人能够乘机追杀获得小小的胜利。 这一场胜利让姜承和三千将士们都很高兴,然而他们高兴之余也更加知道如此一来,韩国大军只要再收拢了军心,卷土重来的时候,必将是一场恶战。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凭着一点点小伎俩就能够取胜的了。 姜承忙率军回城,一路上也来不及去收集韩军丢下的武器和物资,只是捡紧要的箭矢,机弩之类的每个人顺手拾了一些。进入了聊城之后,他们连忙关闭城门,比之前还要加固了一层,毕竟他们知道这一场小胜并不能给三万韩军带来多大损失,而接下来他们面临的才是真正保卫聊城的大战。 申不害率韩国大军安下营寨来,收拢了逃散的兵卒们,经过计算之后,竟然折损了近六千军马。这让他又是懊恼,又是悔恨,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一到聊城,就应该全面攻城,就算也损失六千人,可城池也就攻下来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对申不害这个主将来说,这就是一场彻底的惨败。可他心中就是不服气了,一座小小的聊城,不过是三千守军,我韩国大军十倍于你,难道还打不下来? 申不害不相信,他手下的将士们也不相信,等到大军重新集结了之后。申不害站在将车之上,居高临下地对所有的韩国士卒们朗声说,“诸位将士们,诸位韩国的兄弟们,我们是三万人啊!三万人!竟然被三千人追在屁股后面杀出了三十里,这是我军从未有过的耻辱!” 申不害不仅是个带兵的上将,在韩国也是一国的国相,十分受韩国国民的爱戴和尊敬,如今他的这番话说出来,一众将士听了,无不动容。 “耻辱啊!耻辱!试想我等千里迢迢来此作战,三万人被三千人打的落荒而逃,如今我们还有何面目回到韩国,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家乡的父老乡亲,还有何面目面对君上?” 申不害的话击打着韩国众将士的心,使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屈辱和惭愧,是啊!如今的一场大败,我们还有脸回韩国么?回去丢人都是小事,还不得被老百姓们骂死啊!三万人连三千人都打不过,还被追着杀出三十里,损兵折将六千人,这还不够耻辱的么?简直耻辱至极了。 “诸位将士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就此退兵,回到韩国去,这么做的确是丢人了一点,不过这能够让你们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不用害怕再被追杀了。” 申不害果然是宗师级的文化人,这说话水平就是高,刚才一遍遍地耻辱啊,耻辱的,没有面目回国面对一切,把整个韩国大军都耻辱了,如今却反倒先提出来要退兵回国,还说什么能够保住每个人的命,这不是更加在刺激全体韩国将士那本就已经丧失殆尽的尊严么? “我们不回去!我们死也不回去!”有人喊道,这人一喊,其他的全体将士都跟着喊了起来。 申不害见时机已经成熟,就挥手示意众人停止呼喊,“诸位将士们,韩国的兄弟们,我申不害的心情和你们是一样的,早就打算好了若不洗刷身上的耻辱,纵使是战死在齐国,也不会回去了。如今这第二条路,就是我将会带着你们继续去攻打聊城,在哪里跌倒了,我们就要从哪里再爬起来,我知道这代表着我们会有一场恶战,我也知道这会有伤亡和牺牲,可是为了我们能够昂首挺胸地回到韩国,为了那死去的六千将士,我会用聊城三千齐军的头颅来祭奠他们,我会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耻辱,我会踏平聊城,踏平所有阻挡在我们前方的城池!” “大将军,您就下命令吧!我们誓死追随您,踏平聊城,一雪前耻!”一个部将跪下来大声说道,数万的韩军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大声吼道,“踏平聊城,一雪前耻!” “三军听我将令,直指聊城,不破齐军,誓不回头!”申不害站在将车上朗声叫道。 两万四千多的韩军又浩浩荡荡地向聊城涌来,这一次他们的气势冲天,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对他们来说如今已经忘却了生死,他们的心里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踏平聊城,一雪前耻! 天色灰蒙蒙的,一片阴沉的景象,凉风吹着原野上的野草,姜承鼻子嗅了嗅,似乎有烟火血腥的味道随风飘来,他心中一紧,双手握了握手中的剑,他明白,一场生死之战就要来临。 三万韩军被三千齐军打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灵丘,守卫灵丘的田边和将士们都为之振奋和鼓舞,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保卫灵丘的决心。 赵丰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心下倒是有了几丝的安慰,三万韩国大军也没有攻下聊城,而且还被三千齐军追杀出三十里,损兵折将六千人,看来相对于他们的大败,我赵国大军在灵丘遇到的阻碍就不算什么了。 “太傅,如今三万韩军被三千齐军大败于聊城,齐军士气必将高涨,我军是否该避其锋芒,暂时退兵休整,等日后再进行攻打呢?” 大成午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我赵国五万大军,虽在灵丘遇到小小的阻碍,可也只是小小的一点损失,如今怎么能够因为韩国的一场大败,我们就此退兵呢?灵丘不过两千齐军,而我们有五万大军,若连一座灵丘城池都拿不下来,就这样退兵了,岂不是让齐军上下更加士气高涨,也让魏国大军和韩国大军耻笑,更让我们赵国在诸侯之间何以立足呢?” 大成午的一番话说得赵丰哑口无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等着眼前的境况稍稍舒缓了一些,这才问道,“太傅,还请恕我方才胡言乱语了,如今该如何是好,还请您示下,学生必当听从。” 大成午点头“嗯!”了一声,“公子,你是我赵军的三军主将,万万不可先失了志气,你若是没有了信心,让我赵国五万大军如何再打下去?如今我料定韩国大军必将卷土重来,聊城也会被他们攻克,眼前我们也应该重整大军,鼓舞士卒,一举攻下灵丘,让齐军知道知道我赵军的厉害,也让一旁观望的魏军不要小看了我们。” 赵丰听了这些,连忙点了点头,“太傅说的极是,学生受教了,定会率领我赵国大军,拿下灵丘的。” 凉风吹了起来,一朵开得正旺的蒲公英散了开来,无数小小的伞飘荡着,平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泛起了种种的思念。 ------------ 二九章 齐国援兵【2】 蒲公英的小伞飞啊飞,钻进了营帐,飘落在庞涓的桌案之上。一只粗壮的手,将其捻了起来,放在嘴边“呼!”地一口气,吹得无影无踪,而后这才低下头来,看着围坐着的众人,挠了挠头笑了笑,“不要看我了,是这东西飘进来,挡住了我的视线了,不把它吹跑了,你们怎么能够看清这案子上的地形图呢?” “西门将军,我们是看你刚才的样子,不像是将军,倒像是个胖娃娃,而且还是个大胡子的胖娃娃,可爱有趣的很呐!”魏良又笑着逗乐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点头附和着,“是啊,是啊!的确很可爱,可爱!”随即都大声哈哈笑了起来。 西门雄阔不理会他们,只是低下头来继续指着那张图说道,“大将军请看,各位将军请看,这灵丘城附近地势平坦,距离黄河水较近,依我看若是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掘开一条从河岸到灵丘的水道,到时候只要引黄河水淹了这座城,必然是不损一兵一卒就可拿下了。” 魏良看了看那地形图,用手比划了一下,笑了笑,“我说西门将军,咱们为了这么一座小小的城池,要挖一条几十里的水道,你这摆的阵仗也有点大了吧?虽说不损一兵一卒,但怎么着这条水道也得挖个数十日吧?你这大军每天的吃穿用度,再加上战马战车武器等等的维护,这投入的成本也太大了吧?幸亏你不是商人,要不可就亏死你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西门雄阔瞪了瞪魏良,“你小子怎么老和我过不去?大将军不是说了么?让我们想主意,只要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灵丘,我这主意难道不好么?你要是有更好的法子,给咱们大伙儿说说,这才显出你的本事。” 魏良呵呵一笑,“西门将军,你还别刺激我,这会儿还真有一个主意了。” 西门雄阔“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啊!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高招?” 魏良看了一眼众人,咳嗽了两声,“诸位请看这灵丘城,城小而位置相对孤立,又处于赵国和齐国的边境,算是个战略要地,在如今这样的战乱年代,这里经常发生战争,有战争的存在,老百姓就不可能在此安居。我们这一路过来,你们也都可以看到,这附近基本没有田地和庄稼,那守军的吃穿用度从哪里来?必然是从其他地方调运过来的,而距离这座城最近的大城就是齐国和赵国边境上的高唐城,据我的判断那里才是拿下这座城的重点。 因而若我为领兵之将,只需两万人就可以了,一万人留下包围灵丘,另一万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佯攻高唐,目的是震撼灵丘守军的心,为此他们定然会想尽办法求取支援,到时候另一部分则假扮齐国援军,到时候只要在城外演一场混战的戏,灵丘守军必当信以为真,开门前来迎接,我们再乘势攻入城中,灵丘自然就能落入我的手中了。” 众人听了魏良的话,都不吭声了,只见庞涓微微地一笑,对众人点了点头,鼓掌说道,“魏将军这招‘围城打援’的计策用的不错,诸位将军都要好好琢磨琢磨,不过刚才西门将军的方法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灵丘城用不到,但未必其他地方用不到,一座城池值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拿下它,不是他的大小,而是它的战略意义。比如说我们进步齐国,那么历下城就必须拿下,花点时间和代价也是允许的,因为历下城是临淄城的门户,只要拿下了历下,临淄城也就好打了。” “大将军,你说的很在理,只是如今韩国和赵国大军都还没有拿下聊城和灵丘,而我军将士求战心切,你看能不能咱们直接去打历下城?”吕达问, 庞涓摇了摇头,“历下城暂时还不能动,一旦动了历下城,齐国必然举国震动,到时候他们举兵一到,韩国和赵国大军都在我们身后,不会帮我们,只会壁上观,使我军陷入孤立无援之境。所以我的意思是,等韩国和赵国拿下聊城和灵丘之后,我们三家合力攻取历下,到时候我军还是作为后援,保存自己的实力,毕竟临淄城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众将听了都点了点头,只觉这大将军想问题到底和自己这些人不一样,听着就是四个字,透彻,长远。 齐国国都临淄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人来人往的,比肩接踵,举袂成幕,挥汗如雨。 “哎!”有人一声叹息。 “申缚将军,为何长叹?”一人问,声音沙哑尖细。 申缚挥手指了指大街上来往的人流,“如今三晋大军已经攻到了聊城,灵丘,在过些时日必定攻打历下,我奉姜承将军的军令,快马加鞭赶回临淄,就是想求取援兵,可如今已在临淄城里等了两日,为何还不见大王发兵?而且你看看这临淄城的老百姓,一个个都是丝毫不知边境战事的样子,真是让我又着急,有感叹了。” “申缚将军不必担心,上面的那些卿大夫们平日里还可以欺上瞒下,可是这战事毕竟关乎国家存亡,他们定然不敢不向大王禀报,这会儿估计正在商量对策之中,你再耐心等待几日。” “我还再耐心等待几日?”申缚大声叫嚷着,“如今聊城只有三千兵马,灵丘也只有不到两千人,历下城我过来的时候,也不过一万多驻军,可是三晋的联军足足有十五万,这会儿怕是已经攻陷了聊城和灵丘,正往历下城进发呢?再等几日的话,我也不用带援兵回去了,还是就在临淄城里做最后的决战好了。” “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老公公,你就不要再问了,情况十分的严重,要不怎么我天天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让您通报大王一声,让我面陈边境情况,以求速速发兵援助。” 那被称作“老公公”的人是一个太监,名叫愚直,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他见申缚一连两天都央求自己向大王立即禀报边境的战况。只是这两日大王其实基本上都在醉梦之中,自己想禀报,可又不敢开口,怕大王心烦,自己性命不保。 如今愚直听了申缚的话,才知道此事已经是火烧眉毛了,看来自己得立刻去唤醒大王,毕竟再拖延下去,那可真的要出大事了,到时候一旦君王怪罪起来,自己一样难逃干系。 王宫中歌舞燕燕,里面不时地传来男子爽朗的大笑声,以及相互劝酒的对话。 “来!来!来!诸位卿家,陪寡人再饮几杯,再饮几杯。” “大王,真是海量!” 有几位大臣被拦在了宫门外,他们都焦急地等待着,愚直走过来一看,认识这几位都是带兵的将军,心想他们也在这着急的等着,看来这的确是发生大事了。 “田单将军,田忌将军,田盼将军,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候着?” 田单等人见了面前的公公,顿时一喜,“愚直,你快快进去通报大王,就说我们来了,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几位将军是否为了边关聊城和灵丘的事情而来?”愚直问。 “你怎么知道?” “这两天有一位将军总在一道宫门外徘徊,小臣有时候从哪里经过,他就叫住小臣,说是让我禀报大王,要面陈边境战事,小臣开始的时候没怎么在意这事情,害怕惊扰了大王的娱乐,只是方才又见到那位将军,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如今边境战事紧急,所以不得不冒险去向大王禀报。” 田单点了点头,“愚直,你倒是个衷心爱国人,这么着好了,你领着我们一起进去,由我们来向大王陈述厉害,到时候就算大王怪罪,也有我和诸位将军顶着。” 愚直拜了一拜,“如此小臣就拜谢各位将军了。” 愚直是齐威王身边的侍者,把守宫门的人不敢得罪,只得看着他领着三位将军推门闯了进去。 “大王!齐国危矣!齐国危矣!”愚直边俯身叩拜,边叫着。 里面的歌舞顿时一滞,齐威王和那些卿大夫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大胆愚直,何事竟敢扰乱寡人饮宴?”齐威王眼前有些迷糊地问着,他看看愚直身后还跟着几个宗室当中将军,不由地又问,“几位将军又来此所为何事?” 愚直俯身又拜了几拜,“大王,小臣方才在宫外经过,看见了几位将军心急如焚地要面见大王,一问之下才知道边关发生大事,小臣自知军国大事要紧,就不得已带着三位将军闯了进来,惊扰了大王的酒兴,还请大王赎罪!” 田单和田忌,田盼三个人忙俯身一起拜道,“启禀大王,赵,魏,韩三国率十多万大军,侵入我国境内,如今围困聊城和灵丘,兵锋更加直指历下和临淄,还请大王速做决定,派大军前往支援。” “嗯?”齐威王愣了愣,看了看那些在座的卿大夫们,“边境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何寡人丝毫不知?难道是你们故意隐瞒消息不成?” “大王,冤枉啊!这消息我等也是不知,许是这几日才有的,而我等都在宫中陪大王饮宴,自然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欺瞒大王。倒是这几位将军,闯入宫中不说,这边关是否真有敌情,也未可知啊?还请大王明察才是!” 齐威王田因齐,不过二十二岁年纪,自从以王者自居之后,就志得意满,整日里和一般朝臣饮酒作乐,通宵达旦都不满足,年轻人身上的那点活力和旺盛的气势都一股脑地折腾在了美色和酒宴歌舞之中。 田单,田忌,田盼三个人都是田因齐宗室中的兄弟,论辈分田单还是他的叔叔,只是如今田因齐即位之初,生怕宗室人弄权,威胁到自己的君位,因而只命他们做了些小小的偏将,只有虚职而没有实质的兵权。 “大王,请容小臣奏请一人进宫,此人乃是聊城守将姜承派来求援的将军,已在宫外等候了两天,只要他进了宫,必然能够让大王了解此事的虚实。” 齐威王田因齐点了点头,“愚直,替寡人宣他进来。” ------------ 二九章 齐国援兵【3】 申缚被宣进了齐王宫殿,做为一名下级军官,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样辉煌无比的大房子,只觉这是王宫么?简直就是心里一直想象的天宫了,刚到了宫门外,迎面就走出来数位莺莺燕燕的美女,穿着暴露通透,让人瞧着呼吸不由地一紧。 “我的娘啊!这都是仙女么?真是让人看一眼,这魂都被带走了似得,这天宫里的人就是会过日子。”申缚心里想着,眼见已经来到大房子的门口,立即收拢了心神,跟着愚直走了进去。 天宫里着实气派,帷幔飘飘,雕梁画栋,满是各种好闻的气息和酒水的味道。申缚叩拜了之后,就俯下身子长长地呼吸了几口,难得进宫一次,能够多闻闻这里的味道,也是极其美好的。 “下面跪着的是何人?”齐威王问。 “末将乃是聊城守军上将军姜承麾下,姓申,名缚,只因赵,魏,韩三晋集结十数万大军在莘城,意图入侵我齐国,而聊城首当其冲。可是聊城城小而守军只有三千人,早就决定誓死保卫聊城,然而三千人与十数万人相比,只是杯水车薪,所以姜承将军特命末将快马赶回临淄,一是为了通传边境的消息,一是为了请大王速发援兵前往救援。”申缚说完又拜了几拜,长长地呼吸了几口。 “申缚,寡人且来问你,你一路过来,进入了临淄城,前后一共耽搁了几日?” “回大王,末将快马加鞭,路上用了一天半,回到临淄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末将赶回临淄求救时,魏国八万大军正往莘城而来,不到半天的路程;至于韩国和赵国,也都在往莘城的进发途中,也不过一天半天就可到莘城集结。如今末将已经耽搁了三日,料想三晋已经在攻打聊城了,而距离聊城不足百里的灵丘,高唐两城也是危在旦夕,甚至末将经过的历下城,同样十分危险,守军只有一万多人,若是不能抵挡三晋大军,那我们临淄城也将危险了。” “大胆!你这小小的偏将,怎么能够这样危言耸听,惊扰大王?”一个满身华服的卿大夫喝道。 “末将没有危言耸听,这都是真的,三晋联军十数万人,不可能只是攻打咱们几座边境城池吧?还请各位大人们深思才是。”申缚抬起头来说着,他这样的底层军官,第一次进王宫面见大王,心里害怕倒是害怕,可到底还是有些敢于说话的勇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初来乍到的人其实也是可以不怕虎的,毕竟还不了解情况。 这些王宫里的大臣们可就不一样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们可是天天和老虎作伴,自然是又了解又害怕的,了解才能顺着老虎的意思去办事,害怕那是熟悉之后的自然反应。毕竟老虎纵使温顺,可威势还在那里,让人不得不害怕。 “大王,申缚将军说的是,三晋联军十多万人,大举入侵我齐国意图不言自明,还请大王早日发兵驰援聊城。”田单俯身拜道。 齐威王田因齐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时,就听宫门外有人禀报,“大王,段干朋将军求见。” 齐威王田因齐当即眉头舒展开来,叫道,“快请!” 只听的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宫门外一直来到了殿中,众人看去就见一位身着戎装铠甲的老将军走了进来,他也不参拜,直接抱拳叫道,“大王,如今聊城和灵丘已经危在旦夕,为何还不发兵去援助?” 申缚抬眼看了看这位老将军,只见其五十来岁年纪,脸上满是刀刻一般的皱纹,胡子也是花白的颜色,只是两眼还是炯炯有神,带着威严的感觉。 “大将军来的正好,寡人也正要差人宣你进宫呢。如今你既然来了,边关战事又是如此紧急,那你就立即领兵十万,前往聊城支援。”田因齐说着。 段干朋忙行礼“诺!”了一声,起来又看了看那些陪酒的卿大夫们,心里着实气恼,再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申缚和田单等人,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向齐威王又说,“大王,如今我领兵十万前去救援聊城,可三晋联军也是十多万人,双方难免会有一场大战。依臣下之见,如今应该做多方面准备,其一,由臣带援军前往聊城和灵丘;其二大王应立刻派遣使臣快马加鞭前往楚国,鲁国,以及个诸侯国,请他们都派兵协助我齐国才是。” 齐威王田因齐听了这话,心里也知道这样很好,只是眼前一时间哪里去找使臣?自己朝堂上的这帮卿大夫们,其实都是无用之辈,除了陪自己喝酒戏耍之外,真实的才干根本就没有多少。 段干朋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连忙上前举荐说,“大王,如今殿堂上跪着的田单,田忌,田盼三位将军皆可为使臣,臣下的意思是让他们立即动身前往各国寻求援助。” 齐威王点了点头,“既然大将军举荐,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诺!” 对于二十二岁的田因齐来说,在齐国的朝堂之中,只有段干朋可以依仗了,他自己并非是什么无能的君主,也并非是喜欢饮宴玩乐。这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段干朋替他想的方法,毕竟自己刚刚即位,一切都立足未稳,宗室之内暗流涌动,朝堂之上也是相互连接,他只能这样去表现自己,才能一步步坐稳位子,才能渐渐看清谁是忠心于自己的人,谁是怀有异心的,只有当自己坐稳了君位,才能放手大干一场。 三晋十几万大军伐齐的消息,田因齐其实几天前就知道了,他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可是这几天来朝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禀报此事,那这就可想而知,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外界一直传言是自己这个大王将政事交于一帮卿大夫们,然后就整日的饮酒作乐,可是谁又能够理解自己,如今这大王做的就跟坐牢一样,心里就是有再多的话也不能去和别人说,毕竟眼前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他自己还没有分清楚。 田因齐知道段干朋是忠心于自己的,可是只有这一个人,力量毕竟有限,独木难支啊!这次三晋的攻伐倒是个机会,借着这个理由,至少可以让段干朋掌握一部分军权,毕竟是齐国的存亡大事,就算是那些宗室们再怎么不情愿出兵,也得深思熟虑一番的。 田因齐相信段干朋,至于田单,田忌,田盼这三个人,也都是宗室里的后裔,他多少还是有些防备和担心的,不过既然大将军同意让他们出使他国,田因齐也就暂时予以信任了。 段干朋和田单等几个人出了宫后,即可命田单前往鲁国,田盼前往邹等几个小国,而让田忌前往楚国。 “田忌将军,你此次前往楚国,才是最重要的,务必使楚王发兵进攻魏国,若如此我齐国必然得救了。”段干朋特意交代说。 田忌和田单,田盼三个人自从齐威王即位后,就任的是一些闲职,三个人平日里也都是关心国事的年轻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抱负的,可没有想到威王即位后,整日里沉迷酒色歌舞,并不怎么处理政事,如今边关战事已经这么紧急,可还是不见当今大王的动静,这让他们都不禁又是着急,又是叹息。 刚才三个人进宫,所见所闻之后,原本更加心灰意冷,却没想到段干朋将军突然出言举荐,让他们出使各国去寻求援助,他们看到田因齐的表现,其实心下都不愿就职,可毕竟如今面临的是国难,他们纵使再不满意当今的君上,可是这齐国总归还是要报效的。 “大将军,您且放心,田忌此去必将说服楚王,让他出兵伐魏,以解我齐国之难。” 段干朋点了点头,“诸位将军,如今时间紧迫,老夫就不耽误了,我等即刻出发,各奔要事!” “诺!” 聊城之外,韩国两万四千大军严阵以待,同样的灵丘城外,赵国五万大军又是合围之势。 劲风吹动着城上城下的两军大旗,空气中昨夜的战场烟尘还未消散,无论是聊城还是灵丘,两座城下都堆积着数具战死的兵卒尸体,这些并不能告诫他们停止战争,相反的却在刺激着他们大战一场,刺激着相互的继续拼杀。 姜承看了看卷土重来的韩国大军,他知道一场艰辛的战役即将打响,或许自己和身边的三千弟兄都会战死在城中,可他们相信自己的坚守是值得的,即使国家记不住他们,可是百姓还会记得他们,即使百姓也记不住他们,可还有历史记住了他们。 当今乱世男儿何以立世?征战沙场为吾国吾民才是大义,姜承心里想着,向齐国临淄的方向望了望,朗声对众人说,“弟兄们!韩国大军又杀回来了,这一次他们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那么我们也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好好地告诉他们,只要有我们在,他们休想拿下聊城;只要有我们在,聊城就是他们心里的噩梦;只要有我们在,聊城必在!” 这一次众人都没有一齐呼喊,大家相互都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而他们的心里却在一齐呐喊,“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 三十章 血战到底【1】 申不害坐于将车之上,他左右扫视了一下韩国大军,也不说什么,站起身子来,双手向着聊城的方向一挥,就见无数的韩国士卒们都开始冲锋了,他们的速度很快,片刻间就已经接近了聊城城池。 姜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命令守军们等到韩军进入了弓箭的射程,立即下令放箭。城下的韩军立刻倒下一片,可后面冲上来的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照旧抬着飞梯涌到了城下。 城上的箭矢,大石头,圆木如雨点一样往城下砸着,可韩军的士卒们已然豁出了命去,丝毫不管不顾,他们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目标,攻下聊城! “轰隆!”“轰隆!”东西两门的地方也有了动静,韩军数十人各抱着一根粗壮的横木,猛烈地撞击着城门。城内的守军依稀可看见,随着那一声声撞击,城门上下都开始颤抖着,不时地掉下来许多灰尘,土渣和瓦砾。 “快随我把城门给顶上!”一个人喊道。众人随即纷纷拥了上来,从里面用身体扛住了颤抖中的城门。 “咚!”“咚!”“咚!”城门开始发出沉闷的声音,众人只觉得那城外的撞击不是撞在门上,而似乎是撞在了他们的心上,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撞击,众人的心也和那道城门一起颤抖了起来。 “快躲避!韩国的劲弩来了!”城上有人发了一声喊,可还是有些人没来得及避开,顿时被乌云一般飞过来的箭矢射出了数米远,马蜂窝一般钉在了墙上,鲜血顺着墙面汩汩地流下,染红了地面。 守城的人顾不得这些了,韩军已经有数人踏着飞梯接近了城头,他们必须赶快阻止。城下的箭矢也不停地瞄准城上的齐军射了过来,不时地有人被射翻摔下城去,如今想要把韩军的飞梯扳倒已经是来不及了,姜承只得不断地命令众人不停地用石头,用圆木砸下去。 申不害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城下的韩军尸体已经堆了很多,有受了伤的人还在哀嚎,他一挥了挥手,身边的一个壮士立刻就用劲弩撩翻了哀嚎的人。 姜承猛然间看到这一幕,他心里一惊,这个韩国主将竟然连自己人都杀,那么守城的这三千弟兄还有八百徒役之士看来都活不了了。 “弟兄们,誓死保卫聊城!”姜承高声呼喊了一句,顺手抽出剑来,将一个刚刚爬到城头,将要翻进来的韩军士卒砍杀了。然而韩军的人太多了,已经有人翻上了城墙,在和守军做着拼杀。 “闪开了,闪开了!”韩军在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外,并排各架起几部弩车来,数十个士卒一起拉满上弦,随着几声“砰!砰!砰!砰!”的巨响,弩车上装填的数支巨大箭矢“嗖!嗖!嗖!嗖!”地迸发出去,“啪!啪!啪!啪!”地射穿了城门,里面扛着门的齐国守军,也有几个就这样被一齐穿死在了城门上。 “砰!砰!砰!砰!砰!砰!”弩车连续不断地发射着,四座城门渐渐地被洞穿了数个大洞,有更多的守城齐军被穿死,有得更是被惯性连带着飞了出去,钉在了离地面数尺高的墙头。 齐国的士卒们一时间不敢靠近城门,韩国的士卒们一拥而上,手中的斧子开始顺着那些弩车破坏出来的大洞拼命地劈砍着城门。守军也乘机拥了上来,从那些洞眼里用弓箭,用长矛击杀着韩军。 韩军也不甘示弱,一边破坏着城门,一边用劲弩往门洞里弹射着箭矢,城门内外顿时堆积起数具韩国和齐国士卒的尸体。鲜血早已浸透了城门内外的地面,陆续冲杀上来的士卒们,脚上黏满了被鲜血浸润的泥巴。 “城门快要被他们劈开了!大家快退后,准备做最后的拼杀吧!我们誓死保卫聊城!”有人喊叫着。 众守军也都喊了一声,“誓死保卫聊城!” 他们后退数步,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拉满了手中的弓弦,等待着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刻。 聊城的四面城头上也都陆续有韩军登上,守城的齐国士卒都在做着拼杀,八百徒役的壮士们,此刻也都纷纷捡起了刀剑矛戈,分散成四组,冲上了城头,与韩军激战到了一起。他们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可如今这个年代,他们早就见惯了战争,也早就见惯了死亡,杀人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手中的武器一个挥起落下的过程。 那做为支援预备的一千人,这时候也纷纷支援城门口和城上的战斗,一时间城头上的人都还是胶着的状态,不分胜负和上下。 韩国的劲弩这时候自然是不能再激发了,自己的士卒们好不容易冲上了城头,密集的箭矢会误伤了自己人。申不害一脸的凝重,城上的激烈血战让他心惊,而城下的韩军尸体又让他心寒,守城的齐国士卒也都是顽强不屈的人,面对着两万四千的韩军,竟然丝毫没有胆怯,一个个都是那么视死如归。 “他们看来是下定决心要血战到底了?那么本将军就成全你们的忠义吧!” 申不害心里想着,双手又是一挥。 “全军出击,踏平聊城!如有抵抗,杀!杀!杀!” 整个韩国大军蜂拥而上,小小的聊城顿时被淹没在黑压压的人海之中。 赵国的五万大军将灵丘围得死死的,赵丰一声令下,赵军的弩机大军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行了覆盖式的密集扫射,他们丝毫不吝惜手中的箭矢,那乌云一般的箭雨,穿刺着灵丘城的各个角落,不到两千的灵丘守军,几乎无处可藏,城门洞里,木板床下,桌案下,地窖里,凡是能安全躲避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可是即便是如此,那密集的箭雨还是使得灵丘守军伤亡了数十人。 “妈的,赵国人可真是舍得,这么一场箭雨下下来,还不得数十万支箭矢啊!”床下有人说着,他透过光亮看去,只见屋子里地面上,桌案上,墙面上,到处都插满了箭矢,心下又是惊叹,又是惧怕,暗暗地想,要是这些箭射在了人的身上,那还不万箭穿心了? “幸好他们用的不是火箭,要不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了。”有人忽而说着,可就在他话音还未落的那一刹那,又一轮箭雨砸了下来,而且那些箭矢上,呼呼地吐着火苗子,迅速引着了屋子里的东西,燃烧了起来。 “妈的,瞧你这张臭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下咱们可死定了。”他看看密集的箭雨似乎停了下来,忙准备出来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可是人刚刚从床下面爬出来,迎面又是一道飞蝗似地箭矢冲了过来,他吭都没有吭一声,就被冲到墙边,钉了起来,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脑海中转出一句话来。 “妈的,还真是被万箭穿心了。” 赵丰坐在将车上很是兴奋,他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了,只觉得天才也不过如此吧!竟然想到了将全军的箭矢都集中起来,配发给机弩大军,让他们可劲地射,先是一层层箭雨覆盖过去,再是一层层火箭覆盖过去,他就不信齐军能够躲得下去?能够不被射杀殆尽? 平常在远远的地方陪着庞涓等人观战,他心里不由地惊异了几分,这画面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这不是电影《英雄》里有过的画面么?怎么这个时代的人还真的这么干过啊?只不过眼前真实的景象,似乎比电影里更加让人震撼,尤其是那带着火苗的箭矢万箭齐发的时候,就像是漫天的流星雨落下。 不过平常知道,这并不是让人欣赏的风景,没有那么浪漫,因为每一次的“流星雨”落下,灵丘城中必定会有人死去。 滚滚的浓烟和大火在灵丘城中渐渐升起,城中也似乎传来一声声的惨叫,赵丰从将车上站了起来,哈哈一笑,“可恨的齐军,竟敢用火来燃烧本公子的士卒们,这下本公子也让你们尝尝被燃烧的滋味。” 赵丰说完,看了看身边依旧神色淡定的大成午,挥了挥手,叫道,“全速攻城!” 赵国五万大军顿时也喷涌而出,洪流一般杀向灵丘城,架起了飞梯,渐渐向灵丘城头拥了上去。 “太傅,您瞧瞧,看来城中的守军,已经被我们的箭雨给射杀了,早知道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我就不必再之前费那么大周折了,还白白牺牲了数百个赵国士卒。”赵丰很是高兴地说着,可他的话音还未落地。 就听灵丘四面城头上都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声音,那是田边和几位副将,领着剩余的齐国士卒冲上了城头,与攻进来的赵军拼杀在了一起。 “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来人传我将令,除了守城主将要活捉之外,其余格杀勿论。” 庞涓领着魏军诸将在这边看着,他们只觉这些守城的齐军将士都是那么勇猛,竟然能够如此誓死保卫一座孤城,真是不得不让人敬佩。 “都是忠贞不屈的义士啊!这种永不放弃,血战到底的精神,值得我们魏军上下学习。传我将令,待城破之后,好生收敛他们的尸身,厚葬!”庞涓朗声说。 “诺!”众将齐声回答。 平常心里却觉得,人都死了,厚葬顶个屁用!而且灵丘城里这么大的火势,有很多的齐军将士怕是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又到哪里去找他们的尸体来厚葬呢? ------------ 三十章 血战到底【2】 “轰隆!”聊城的城门被攻破了,当先立即涌进来许多韩军,谁料迎面给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前面的韩军倒下,后面立刻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弟兄们,血战到底的时刻到了,随我大杀四方吧!”一个小将军发了一声喊,握紧手中的利剑,带头冲进韩军涌入的人群中,他左右砍杀着,犹如猛虎入狼群,顿时有数具韩军尸体倒在了他的周围。 守城的士卒们也早已经忘记了个人的生死,跟着这名小将军冲杀了上去,一时间在城门口的狭窄空间里,倒成了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韩军的大队人马被阻截在城门口,好半天冲杀不进去。 “嘎吱吱!嘎吱吱!嘎吱吱!”弩车在接近了拥堵的城门口,其弦已经拉满,粗壮的箭矢也已经装填,韩国的士卒们,忙退了出来,给弩车让出一条射击的道路。 守城的士卒们已经杀红了眼,看见了面前的弩车,都对准了自己这些人,他们也来不及细想,一起冲杀了上来。 “砰!砰!砰!”弩车爆发出强劲的声响,激射而出的数十支巨大箭矢,将冲上来的守城士卒刹那间撕得粉碎。韩军士兵趁机涌进了城里,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围着一个守军战在一处。 登上城头的韩军士卒越来越多,姜承的剑都已经砍杀的翻卷了刃儿,此刻的情形让他来不及细想,丢了手中的剑,抄起地上的一支长矛,“呼!”地一声丢了出去,一个韩军迎面被穿胸而过,当即栽倒了,可是胸前的长矛却顶着他,看上去还想是站立着的姿势。 姜承捡起一把剑来,继续砍杀着,他身边的将士们越来越少,渐渐地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拼杀着。而围着他的韩军,似乎故意要留着他,一个个只是用长矛把他顶在了中间。 姜承满脸是血,头发也早就乱了,他知道韩军要留着自己这个活口,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哼!你们休想留着我,我不会让你们抓住了,再来羞辱我的。”姜承心里想着,大吼了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剑,不顾一切地迎着长矛冲杀了上去,一个!一双!又一个!又一双! “噗!噗!噗!”数支长矛穿透了姜承的身体,他的手臂渐渐落了下来,脸上闪过了一丝微笑。 “老子又多杀了四个,这次值了!” 申不害在城下看着城上的这一幕,他方才的确想留下这个齐军将领,然后好好的羞辱他一番,如今他的心里已经丝毫没有了羞辱姜承的意思,他的眼中似乎有些模糊的意思。 城中已经满是韩军的身影,零星的抵抗很快被湮灭了,众人开始清扫战场,分开了韩军和齐军的尸体,申不害一路坐在车上走过来,心中大是震动。 这是他领军一来,遇到的最艰难的一场攻城之战,三万人的大军,被三千八百多人打成了残兵剩将,虽然最终是占领了聊城,可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禀将军,聊城守军上下无一个活口,三千八百人的尸体已经清理出来。我军伤亡……伤亡……。” “讲!”申不害喝道。 “我军伤亡又是六千多人,加上前次的伤亡,共有一万两千三百二十四人战死,另有三千多人受伤。” 申不害心下狂跳着,聊城是拿下了,看起来他们是胜利了,可实际上他们终究还是败了,而且一败涂地。如今他们就是想再去夺取胜利,已经是不可能了。聊城已经被攻了下来,聊城也已经是一座空城! “啊!”申不害心痛如刀割,一口热血从口中喷出,倒在了将车上。 “将军!将军!将军!”众将围了上去。 “给……给魏军快马传信,就说我军虽已经攻克聊城,但损失惨重,如今只能回师本国,休兵养息!”申不害喘息着说道。 灵丘城上的激战也已经进入了尾声,赵国大军早已经破开了城门冲进了城内,只见熊熊大火已经将城中烧成了灰烬,灼热的气息使得赵军不敢久待,又纷纷地退了出来。平常等人远远望去,只觉整个灵丘城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火炉子,此刻烧的正是旺盛。 “哎!真是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座城,就这么被赵军给糟蹋了,烧成了这样,还要它来做什么?”魏昂叹息了一声说着。 “也不可惜,就算是烧成了灰,他也是一座城池啊!而且还是很有战略地位的城池。”魏良说着。 魏昂看了看他,呵呵地笑了笑,“五弟,大将军不过是夸了几句,这会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军师了还是怎么着,什么都在你眼里成了战略要地了。” 众人听了,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庞涓也笑了笑,“魏昂,你这五弟说得可没有错,灵丘城里虽然被烧了个灰烬,可它的城还在,只要城还在,他就有夺取的必要,而且它所处的位置正好在齐国,赵国之间,而且距离我们魏国也不远,算得上是扼制三国的要地。” 众人都点了点头,尤其是魏良看了一眼大哥魏昂,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暗暗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灵丘城头上的激战也渐渐地停息了,田边被五花大绑活捉了回来,为了防止他叫骂,嘴上更是用布条紧紧塞住。 “启禀大将军,灵丘城已经被我军拿下,然而城中一片火海,没法寻找昨夜齐军用来焚烧我军的奇怪东西。” 赵丰“嗯!”了一声,笑了笑说,“司马老将军,你且下去,本公子自有办法知道。” 那老将军复姓司马,名飞腾,行礼拜了一拜,就退了下去,他心中暗想,“你小子有个屁办法,还不是要从抓住的那个齐国将军口中逼问么?这也叫自有办法?” 赵丰命一千赵军留下来打扫战场,其余大军一起回到了五里外的军营中休整,回到将军营帐没多久,田边就被带了进来。 赵丰令两边的兵卒都退去,他和大成午两个人在帐内询问,田边自然不会把那东西是什么告诉他们,只要口中布条一去了,就张口大骂,要不就是只求速死。 “太傅,您看要不要动用些刑罚逼问呢?”赵丰问。 大成午摇了摇头,“公子,这位将军是怎么也不会说的,他的部下全都战死,他自然也不怕死,死都不怕的人,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区区的刑罚。” 赵丰“哦!”了一声,正要再说话时,就听帐外有人禀报。 “启禀大将军,魏军来使相邀,说是要设宴犒劳将军,让大将军速带俘虏前往赴宴。” 赵丰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看大成午,“太傅,您看这庞涓是否真的是设宴犒劳我们呢?还是也为了城下那一把火?” “他自然不仅仅是设宴这么简单,不过我们还是要去的,其一,魏国目前来说算是三晋的盟主,我们若是不去,不免会与之交恶,这对我们赵军不利,毕竟我们刚刚打了一场仗,还需要时间休整;其二,这个庞涓究竟有什么想法,我们去了才能知道,再加上韩国大军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我们也应该去看看情况。” 赵丰点了点头,“太傅,如此说来,那咱们就去了。” 魏国大军的将军帐里一片欢腾,赵国的将军们也算是一场胜利,都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魏国的将军们心里都很不屑,但表面上很给他们面子,嘴上说着一些赞扬和恭维的话,让在座的平常听了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觉得这将军们之间的马屁怎么就这么俗气?让人听着实在有些恶心。 “赵国大将军到!赵国太傅到!”帐外的士卒一边高声说着,一边掀了帘子,请赵丰走进了帐中。他一进了军帐里,先到的那些赵国将军们都停止了说话,纷纷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赵丰看看帐中的情形,心下有些不悦,“这庞涓究竟搞的什么鬼,竟然把我的将军们都先请了过来,反倒让我这个主将成了后到的人,这不是成心让我颜面尽失么?” 赵丰心里不高兴,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和大成午一起走到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今日只有两国的将军们,因此庞涓将韩国的中奖金安排着坐了右侧的下位,而魏国的所有将军们都坐了上位。 “大将军到!”门外又是一声喊,帘子掀开处,庞涓一声明晃晃地铠甲走了进来,他一进来,魏国的所有将军们都“唰!”地一声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大将军好!” 平常也站了起来,跟着叫了一声,他心里一乐,这是魏国众将早就排练好的,目的是想让赵国的将军们也都这样。 赵丰见魏国的将军们都站起来向庞涓行礼,他本不愿起身,可看见自己手下的那些将军们不知怎么也都跟着起来了,他自然也就坐不住了,起身行了一礼。 “大将军好!” 庞涓心里很开心,也很是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可不是什么面子问题,而是盟主国大将军本来就应该享受的礼仪,只是很多年来魏国的大将军没有做过罢了。如今庞涓知道,魏国的盟主地位会保持下去,而他这个大将军更会享受更多应得的尊重和礼仪。 “来人!把敌将田边带上来!”赵丰叫了一声。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田边被三四个兵卒簇拥着进了将军大帐,他嘴上还是被塞着布条,双眼怒目圆瞪,看向了在座的所有人。 平常被看了一眼,心下不由地一惊,只觉这人眼中满是燃烧的怒火和仇恨,那如刀剑一般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够将在座的人一个个生吞活剥了。 “报!启禀大将军,韩国有使者到!”一个兵卒进来跪下说着。 庞涓心下一愣,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使者到了?而大军没有前来? “快快请进来!” “诺!” 大帐帘子被掀开了,众人眼光齐刷刷地望去,只见一个文士模样身影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拎着一只木盒,不知道其中装的是什么东西。 ------------ 三十章 血战到底【3】 众人中有人认识那走进军帐的人,知道他是韩国的名士公孙侈,这次申不害为将领兵出征齐国,公孙侈是随军的参议。 只见公孙侈径直走到庞涓的面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了桌案上,然后转身环顾了一下众人,朗声说,“诸位好开心,好兴致,只是可惜我韩军上下不能奉陪了,就此告辞了。” “公孙先生留步,如今我赵国大军已经拿下了灵丘,这位便是灵丘守将田边,可你们韩国却为何迟迟不来相聚,难道是小小的聊城至今还没有拿下么?听说三万人被三千人追着屁股杀出三十里地去,这聊城守军看来是很厉害的样子啊!”赵丰哈哈笑着说。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公孙侈听了这话,没有理会旁人,只是看了看被捆绑着的田边,叹了一口气,朗声说,“诸位将军,我来此的一路上,也听说了赵国大军以五万人围攻不到两千人的灵丘,居然也损兵折将,后退五里休整;那我韩国三万人被三千人追杀三十里难道有什么可笑之处么?” 公孙侈又瞪眼瞧向赵丰,“赵丰将军,赵国人民风彪悍,百姓之间多有争斗,据说有两家人与一家人打架,其中一家人被打残了腿脚,而另一家人只是受了轻伤,于是受了轻伤的人笑话被打残了腿脚的人,说你们家人真没用啊,怎么会被打成了这样?你看我们家人多英雄,只是受了轻伤,在下请问将军,这两家人相比,谁更英雄?” 赵丰没有说话,他和众人自然能够听得出来,公孙侈是在用这个例子讽刺自己刚才的言语。 平常听了这话,心里却在想这个公孙侈我脑海里的史书中也是有记载的,他后来还当上了韩国的国相,可是史书上为什么没有记载他今天的这段话和这个事情呢?如果有记载的话,会不会也被后人总结出一个成语来,就叫“轻伤笑残”呢? 公孙侈微微一笑,“赵丰将军既然不答,那么我来替诸位将军回答,其实这两家人都不是英雄,而真正的英雄的是能够打败他们的那一家人。” 说到了这里,公孙侈指了指被捆绑着的田边,朗声说,“在下又听说,如今灵丘已经被攻破,然而满城上下俱已成为灰烬。齐国守军也只剩这位田边将军一人,其余尽皆血战到底而死。我等三晋联军攻伐齐国,本就不义,赵国以五万大军围攻不足两千的灵丘,我韩国也以三万大军围攻三千多人的聊城,这就更加难以启齿了。可是如今像田边将军这样的英雄,这样的义士却被尔等捆绑于此,而诸位更加高谈阔论赵国的攻城之举和所谓的大胜,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令我等自己汗颜么?” 众人听了公孙侈的话都默不作声了,平常想一想,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也不禁有些钦佩他了,只觉史书上对于公孙侈的着墨太少,料想是著作史书的人手头资料有限,难以下笔吧! 平常今日亲眼见到公孙侈这样的名士,竟然一个人在魏国和赵国的军营中,以一张嘴就将在座的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他自然是打心眼里越发地敬佩此人了。 只见公孙侈走过去,将庞涓桌案上的木盒打了开来。 “啊!这是……这是?”庞涓惊叫了一声,众人看见了木盒中的东西,也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平常倒是没有叫出来,只是被吓得呆住了,那木盒当中赫然装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又怎么能不让人吓一跳呢? 平常是特种战士出身,也执行过危险的特殊任务,也开枪击毙过几个凶徒,他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时候,瞄准镜里就看见那个匪徒在自己扣动扳机之后,倒在了地上,然后就继续瞄准第二个匪徒,继续射击了。 当时的平常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和他一起的战友们也都没什么感觉,丝毫不像电视上演的特种兵那样,开枪杀了一个歹徒,自己就吐了起来,或者出现心理上的某种问题。他们只是在过后的某些时刻想起来,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开枪杀过人了,然后再安慰自己,那不是人,那是匪徒! 之前平常也在灵丘城外看见了攻城时候的惨烈状态,那么多的人都在他面前倒下了,他的心里也没有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情形比电影电视里那些画面要真实,要壮观的多,也不知道当时是否就像是在看电影电视那样,心里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 如今却不一样了,距离自己不过三四米的桌案上,就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真实的人头,这让平常的心里怎么能不心惊?怎么能不胆寒?更何况那颗人头的眼睛还是瞪圆了的,两颗早已散开的瞳孔,冷冷地望着在场的所有人,那种让人恐惧的感觉,顿时袭上了平常的心头,他连忙侧过头去,不敢再看了。可是纵使如此,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盯着自己看,让他后背不由自主地渗出冷汗来。 “庞涓将军,这是聊城守将姜承的首级,他是带领三千多人与我们三万韩军血战到死的英雄,我韩军虽攻下聊城,然而也只是得到了一座空城,这位姜承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多位义士都战死了。申不害大将军本想将这位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多人厚葬在一起,可又知道这拿下聊城的事情需得向庞涓大将军有个交代,因而只好命我提了姜承将军的头颅来向大将军和诸位将军回话。” 公孙侈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着,“庞涓将军,诸位将军,然而如此英雄,如此义士,我们申不害将军又怎能任其尸首分离?如今在下也已经将其遗体带来,就在帐外放着,至于如何处置,就看庞涓将军的了。” 公孙侈说到了这里,这才向庞涓行了一礼,然后又向众人行了一礼,“在下此来还有一事需向庞涓将军还有诸位将军说明,我家申不害将军已经决定率韩国大军即日退兵,在下也有话要说给诸位将军听,此次我韩国三万大军,围攻不足三千人的聊城,之前被其追杀三十里,损兵六千人;而后虽拿下聊城,然而又损兵六千人,一万两千人只换来了一座空城,岂不让人叹息,岂不让人扪心自问?” 庞涓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相信,暗暗地想三万韩国大军围攻困守孤城的三千人,竟然损失了一万两千人,这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了。 众人也都惊讶,尤其赵国将军赵丰,更是有些怀疑,不过联想到之前韩国三万大军被三千人杀出三十里的事情,他又有些相信了。 只见公孙侈叹息了一声,又向众人行了一礼,“庞涓大将军,诸位将军,这次齐国聊城有三千多的守军,能够和我们三万韩国军大战,最终从将军到士卒全部血战到底而死,使我韩军损兵折将竟有一万两千余人;而齐国的灵丘城更是不足两千守军,也能够和赵国五万大军相抗衡,最终血战到底就剩下这位田边将军一人被俘,大家可曾想过这其中的原因么?” 说到这,公孙侈看了看被捆绑着的田边,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起身又向众人说,“庞涓大将军,诸位将军,在下本是个愚昧至极的人,也已经想到这是因为齐国士卒尽是英勇忠义之人,这样的人若与别人对战,必然是血战到底;这样的人足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韩国的士卒怎么能够与之相比,因而才有了三万人与三千人战,损失一万两千多热的结果。看似夺取了聊城,其实是一场大败。在下并非怯懦之人,然而却知道面对像田边将军这样的英勇忠义之士,心中也不免又是钦佩,又是胆寒,纵使与其对视,也不免胆战心惊,又何谈与之为敌?” 公孙侈说到这里,再次向众人行了一礼,“庞涓大将军,诸位将军,在下辞别之际,说了这许多肺腑之言。各位都是智谋高绝之人,必当能够明白在下言语的深意,望各位三思而后行,就此拜别诸位,不劳相送。” 庞涓和众人都默不作声,看着公孙侈转身走出了军帐之中。 平常心里想,是啊!你们这些人的确得好好深思一下,本来三晋进攻齐国就不是什么正义之举,如今韩国三万人在三千聊城守军身上得到了教训,看起来是打胜了,拿下了聊城,可其实是一场大败;五万赵军拿下灵丘城虽没有多少损失,可那城里面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而不到两千的齐国守军,如今也就剩下面前的这位田边将军一个人,说起来也算不得一场胜利。 公孙侈的那些话意思也很明显,齐国人都是英勇忠义的人,我们韩国已经算是失败了,所以只能够退兵了,你们魏国和赵国难道就不好好考虑一下?难道还要和这些忠臣义士为敌么? 军帐中的诸位将军们此刻都沉默了,西门雄阔和魏国的一些将军们,原本看见桌案上的姜承的头颅时,并不感觉到害怕,此刻听了公孙侈的话以后,不知怎么只觉这颗瞪圆了眼睛的脑袋,看着自己的心里隐隐地有些发毛,有些寒意。至于面前的那个田边将军,也是怒目圆瞪,只是此刻竟然真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与其对视了。 “田边将军,本将军知道你是难得的忠义之士,如今不忍杀你,现在就为你松绑,放你回归齐国。” 庞涓到底是魏国的上将,再加上又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如今见众人都不做声,他就站起身,走过来为田边松绑。 “庞涓大将军万万不可!此人勇武非常,小心会伤害了大将军。”赵丰提醒着说。 “赵丰将军不必担心,田边将军乃是忠义明理之人,如今灵丘战事已经结束,他也已经不是领兵的将领,而是赵丰将军的俘虏,再者本将军是释放他的人,他又怎会加害于我呢?” 庞涓说话中,已经将田边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 三一章 狐假虎威【1】 田边心里面本打算着求一个痛快的结束,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人会把自己给放了,而且听刚才那个韩国使者公孙侈的意思,自己倒成了齐国的英雄勇士了,只是可惜如今聊城和灵丘城生还下来的人就自己一个了,面前的桌案上还摆放着姜承将军的头颅。 田边身上的绳索一松,魏国的将军们和赵国的将军们都不由地将手按到了剑柄上,众人也都是一样的打算,只要是他敢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当场斩杀于剑下。 田边没有动,只是伸手扯掉了口中的布条,看了看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庞涓。 “我既然被你们俘获,但求一死而已,还请将军成全。聊城,灵丘两地守军,尽皆战死,我又岂能独活于世上?” 庞涓摇了摇头,“将军此言差矣,聊城三千余众,灵丘两千人,这些都是将军兄弟们。你坚守灵丘直至最后一刻,对齐国的忠心可鉴;然而将军对兄弟的大义却还没有报,据闻将军乃是齐墨巨子,如今怕是别无选择,只有活着才能为兄弟们报仇雪恨,以全兄弟之情义。” 田边哈哈一笑,“庞涓将军说得好,然而我的仇人就是眼前的你们,难道诸位都不怕么?” 庞涓也微微地一笑,“我魏国的诸将,以及庞某的项上人头,随时恭候将军的大驾!”他说完看了看赵丰。 赵丰心里想,不过是一个田边而已,你们魏国的人不怕,难道我们赵国的人就怕了么? “本公子赵丰和赵国诸将也恭候将军的大驾,只期望将军早日前来才是,莫要让我们等得太久了。”赵丰哈哈一笑,很有些豪气的样子。 田边点了点头,“好!你们也都不失为汉子,既然如此那你们都一个个等着好了,我就是走遍三晋也会找你们报仇的。”他说完,走过来抱起桌案上的姜承头颅,转身向军帐外走去,两个门口的军士想要上前阻拦,却见庞涓朝他们摇了摇头,便只好让开了。 田边走出了帐外,将姜承的尸体扛了起来,手托着那颗头颅,一路大步走出了魏军大营,向着历下城的方向走来。 “庞涓将军真是好计谋!无形之间就给我们赵军全体将军脑袋上横了一把仇恨的剑,你这是想让我们提心吊胆呢?还是想激励我们不断上进呢?”大成午微微笑着说。 庞涓呵呵一笑,“大成武先生,本将军只不过是敬佩田边是个忠义的勇士,不想他就此死在我们两军之中罢了。至于报仇之说,只不过是让他能够活下来的一个借口而已,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位将军,若各回本国,大多分散于不同地方,而他一个人,就是想报仇,又如何能够做到呢?我们魏国的将军们都不怕,难道赵国的人都害怕了吗?” 大成午“哼”了一声,“庞将军,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是我们赵国人率军攻陷了灵丘,田边也是我们赵国俘虏而来的,你提前也不知会一声就这么把人给放了,是不是该给我们赵国有个说法呢?” “关于这个么,本将军方才说话放人时,也没见你们阻拦,而且赵丰将军还为我的安危提醒了本将军,难道这不是在默认本将军可以放人么?”庞涓笑着说,魏国的将军们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赵丰将军方才是说过我们将军,小心田边勇武,恐怕伤害我们将军的话。” 大成午一时语塞,只得瞪眼瞧了一眼身边的赵丰,赵丰也很是无奈,他方才其实是想阻拦庞涓放人,一时间心急没想明白就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如今却被庞涓和魏国的将军们揪出来作为回击大成午的证据,弄得他左右为难,只好默不作声,只顾着饮酒。 “庞将军,如今韩国既已退兵,就剩我赵国和你们魏国两军,是否需要继续进兵呢?”大成午问。 庞涓点了点头,“诸位将军万万不能为了方才那公孙侈的话而动摇了信心,齐国并非多忠勇之士,试想守城之人若换做各位将军,必然也是血战到底的,因而诸位与他们是一样的忠勇,甚至超过他们。韩国大军之所以大败,以本将军的观察,是那领兵之将申不害太过于迂腐,以及韩国将士均暗自怯战所致。所以说诸位将军不必担忧,好生激励士卒,明日正午,随我拔寨起程,兵临历下城。” 赵丰微微一笑,“庞将军,韩国和我赵国均已各拿下一城,这次该由你们魏国大显身手一回了吧?我赵军可助将军侧翼,以防齐国援军。” 庞涓也知道如今韩国退了兵,如果再闹的不和,赵国也退了军,对魏军的气势上多少会有所影响,只得微微地笑了笑,“赵丰将军放心,历下城我魏军必当拿下。” 平常刚才看着田边抱着姜承的人头出去了,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原本以为韩国大军一退,赵国和魏国也会相继退兵,却没有想到他们还会继续进攻历下城,心里就有些不爽的样子,暗想这样一来就不知得再耽误多少天,才能够见到三位老婆了。 此刻只觉这古代通讯也太不方便了,自己昨天写了信给她们,这会儿怕是还在路上吧?若是送信有个什么事情,这信她们收不收的到还不一定。又不禁觉得这齐国也真是,别人都打到你们的国土上来了,而且都占领了两座城池了,怎么没见你们援助大军的任何影子呢?这难道也是因为通讯条件太差么? 田忌离了临淄城,一路只换马匹,人不停歇,连续的疾驰下来,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已经进了楚国境内。再经过了两日的舟马劳顿,这一日总算抵达了楚国的国都郢城。 田忌连着三日都没有怎么休息了,此刻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头昏眼花。他忙找了一家旅店休息了半日,这才稍稍有些精神,待洗漱完毕,穿戴齐整了,忙出了门前往楚王王宫。 田忌虽为使臣,但着急着来楚国求援,因而全身只带了少许的钱财外,就剩齐王发给他的使者节杖了。田忌知道事情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持节杖来到楚王宫门外。 “在下乃是齐国使者田忌,还请您代为通传,就说在下要面前大王,有要事相商。” 那守门的军士看了看他,只觉眼前这人一脸的疲惫之色,虽有节杖却并不当一回事,笑了笑说,“使者先生,如今大王将许多政事都交于了令尹昭奚恤大人,您要面前大王,得先去求见他才是。” 田忌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问明了昭奚恤的府邸,转身正准备去拜见。却没想到和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何人竟敢如此无礼,冲撞与本大人?” 田忌初来楚国,自然十分谨慎,连忙行礼赔罪。 “噫!这不是齐国的田忌先生么?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了?” 田忌听着声音耳熟,忙抬眼细看面前这人,只见此人身形不是很高,却生的是面貌清秀,一副精明干练之相。他立即记得此人名叫江乙,本是魏国人,曾在齐国稷下学宫待过一年光景,自己那时候还曾助过他许多钱财。 “原来是江乙先生,数年不见你怎么到了楚国了,还穿着一身的楚国士卿官府,看来先生是很得楚王的信任了?”田忌见遇到了熟人,心里很是高兴,再加上面前的人又是楚国的高官,看来这次游说楚王攻魏是有希望了。 江乙哈哈一笑,“若无先生当年赠我钱两盘缠,我也到不到楚国,也就没有今日了。只是如今先生满面风尘和疲惫之色,而且又持使者节杖,此次来到楚国,不知有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又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哦!我明白了,如今三晋联军进攻齐国,先生此来莫不是为了求援?” 田忌听了忙行礼,“江乙先生真是神人,您说对了,在下此来正是为了寻求楚国出兵援助。” 江乙点了点头,“那田忌先生为何不进宫求见大王,如今如此匆忙折返,又是为何呢?” 田忌忙将军士的话说了一遍,江乙听了面色闪过一丝不悦,“田忌先生不必去找那昭奚恤了,直接随我一起进宫面见大王就是了。” 田忌心中大喜,忙行礼连声道谢。 江乙扶住了他,“道谢就不必了,田忌先生算是对我有恩,这是就当我是报答先生恩情吧!” 江乙便带着田忌直接进了王宫,那守卫的早就看见他们彼此寒暄,样子十分亲密,此刻自然不敢阻拦。 “田忌先生此来是否想请我家大王出兵魏国,以便解了齐国之祸?”江乙问。 “江乙先生所料不差,在下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江乙“嗯!”了一声,“不瞒田忌先生,我家大王其实早就有谋略中原之意,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先生到来,正好合了我家大王的心意。” 田忌听了,不由地惊喜,“照江乙先生所说,楚王出兵一事就万无一失了是么?” 江乙摇了摇头,“这个也不尽然,如今我家大王最信任的人乃是令尹昭奚恤,此人在楚国很有权力,若是他向大王进言,怕是会令我家大王犹豫。” 田忌皱了皱眉,“这该如何是好,在下此来楚国,匆匆忙忙也没有带什么礼物,方才就在愁如何面见这位昭奚恤大人,因此才冒冒失失地冲撞了先生,如今先生这么一说,在下当真是没了主意了。” 江乙微微地一笑,“田忌先生不必烦恼,也不必着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大王必定即刻发兵魏国。” 田忌忙上前行礼,一躬到底,“还请先生指教!” ------------ 三一章 狐假虎威【2】 江乙附在田忌耳边交待了一阵子,这才领着他向王殿之中走来。 田忌一路走来,留心那楚王的宫殿,只见虽说没有齐王的宫殿那么浩大壮观,但对于细节上的雕琢却比齐国宫殿要精美的的多。 田忌知道楚国本来就多能工巧匠,再加上鲁国的神匠公输班的到来,更加使得工匠技艺超群了。如今公输班虽已离世近百年,可传承其技艺的弟子却遍布楚国,真是另他国的百姓和国君羡慕。 田忌还记得齐桓公田午在位的时候,就曾经提到过公输班的事情,似乎与攻城打仗有关,说什么公输班留下一部记载自己技艺的书卷,只要能够得到这部书,攻城略地就如履平地。只是可惜这部书,只有历代的楚王可以看到,而且私藏在楚国王宫最隐秘的地方。 “大王,臣下江乙求见。” “卿家,快请进来,寡人正有要事与你相商。”楚宣王熊良夫的声音说道。 江乙示意田忌先在殿外稍候,自己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满脸堆起笑容,“臣下江乙要恭喜大王,恭贺大王了。” 大殿正中坐北朝南的王位上,楚宣王熊良夫正面对着满桌案的竹简看着什么,抬头见江乙一脸喜气地走了进来,而且口中说什么恭喜,恭贺之类的,不由地笑问,“卿家,你有何事要恭贺寡人?” 江乙鞠了一礼,这才起身说,“臣下知道大王日夜思忖,不忘北上中原之大事,如今见有难得机遇,因而特来恭贺大王。” 楚宣王熊良夫听了,心下不由地琢磨,莫不是和我想得是一样的事。 “卿家所说难得机遇指的是?” “大王,如今三晋合兵进攻齐国,魏国号称二十万大军,那大梁和其他小城估计已无精兵强将,这不是天赐我楚国进取中原的良机么?”江乙说着。 楚宣王熊良夫笑着点了点头,“卿家,你与寡人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如今出兵,恐遭其余诸侯闲话,说我们楚国趁乱图利啊!” 江乙哈哈一笑,“大王,臣下已经知道你的顾虑,现有齐国使节田忌先生在殿外等候,他来我楚国正是想请大王出兵伐魏,以解齐国之围。如此我楚国出兵攻魏,则名正言顺矣。” 楚宣王熊良夫一听,很是高兴,忙赞道,“卿家真是寡人良臣,如此快去请齐国使节进来。” 田忌跟着江乙走进了殿中,抬头见王位上坐着一位器宇轩昂,头戴冠冕的男子,只见其一身土黄色的龙纹华服,坐在那里眉眼顾盼之间,满是王者的霸气与尊贵之相。 “齐国使臣田忌,参拜大王!”田忌俯身施礼。 “田忌先生请起,你为使臣前来我楚国,所为何事?”楚宣王熊良夫自然知道他来是干什么,只是按照道理还是得这么一问,毕竟作为一国君主,你不能直接就问,你是来让我出兵的么?这样就显得丢了王者的面子。 田忌起身说,“大王,如今三晋联军围攻我齐国,我奉齐国君候之命前来出使楚国,乃是想请大王出兵攻伐魏国,以解齐国之围,还请大王应允。”他知道齐威王的王号是自己自立的,如今还没有得到其余各诸侯国的承认,因而此时还是称呼国君的好。 楚宣王熊良夫叹了一口气,“田忌先生,寡人也想助你齐国,怎奈从楚地前往魏国,道路艰难,而我楚军多为南方士卒,恐怕水土会有所不适。先生也知道,士卒若有不适,必当影响战力,如此还望先生见谅。” 田忌知道这是楚王想要讲一些条件的,毕竟先生是自己求人家办事,若是没有好处,人家当然不会干了。可是一来走的急没有带任何东西,二来段干朋将军也没交代清楚,如果别人索要东西,自己该如何是好。 如今田忌只得望了望江乙,期望他能够帮自己说说话。 江乙笑着说,“大王,田忌先生请求大王出兵,若我楚国出兵,齐国愿以淮泗之三座城池交于我国。” 田忌听了这话,顿觉两耳“嗡”地一声鸣响起来,不由地瞧了瞧江乙,心中暗暗叫苦,我可没有答应过什么,这可如何是好?他知道此刻若是出言拒绝,楚王不肯出兵不说,自己的性命恐怕也会不保,如今也只有先吞下这苦水,到日后再想办法吧!心里不禁对江乙怨恨起来,拿我齐国三座城池?你这不是害我么? 楚宣王熊良夫听了大喜,“田忌先生,如若你齐国真是如此,待寡人与众臣商议后,明日便可发兵魏国。” 到了如今的境地,田忌也只能点了点头,“大王,我齐国愿将三座城池给楚国,以求出兵援助。” 楚宣王熊良夫很开心,命人即可修了约定文书,田忌没办法,只得签了名。 “大王,臣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江乙说着。 楚宣王熊良夫笑道,“卿家有何事,但说无妨!” 江乙点了点头,“启禀大王,臣下想请大王勿将此事告知与令尹昭奚恤大人,恐怕他会反对的。” 楚宣王熊良夫呵呵一笑,“卿家多虑了,昭奚恤乃是寡人信任的人,他素知寡人心思,绝不会反对的。” 江乙叹息了一声,“大王,臣下知道你信任令尹昭奚恤大人,然而如今我楚国上下只知道令尹昭奚恤大人功绩,而不知道大王的恩德,就在方才齐国使节在宫门外想要求见大王,都被守卫阻拦,说是见大王必先见令尹昭奚恤大人,这岂非是有人想专权独揽,而阻塞大王视听之路啊!” 楚宣王熊良夫“哦?”了一声,“真有此事么?” 田忌见他似乎在问自己,就照着江乙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回答了,“启禀大王,使臣田忌的确在宫门外被拦阻,也的确听守卫这么说。而且据在下所知,在整个齐国和三晋地方,各国都知道令尹昭奚恤,也都害怕他,只说楚国之所以强盛,是因为有了昭奚恤,而不知道大王的威名。” 楚宣王熊良夫点了点头,这时候江乙又说,“大王,臣下听说有个人很宠爱自己的狗,他的狗就很大胆放肆,竟然在井水里撒尿,被他的邻居看见了,想要去告诉狗的主人,可狗却堵住门去咬邻居。如今令尹昭奚恤大人也正是这样,常常阻拦臣下和其他人的谏言之路,就像是恶狗堵门一样。而且大王喜欢说好话的人,夸赞他们是‘君子’,常常亲近他们;可对于指责的别人缺点的人,大王说他们是‘小人’,逐渐就疏远了。可是这个世上的确存在着儿子杀父亲,臣子弑其君主的事情,可大王却不知道也不相信,这是为什么呢?只因为您喜欢听别人的称颂和夸奖,而不喜欢听别人的指责啊!” 江乙说完俯身下下拜,“臣下斗胆进言,还请大王赎罪。” 楚宣王微微一笑,“卿家能够如此劝谏寡人,足见你的忠心,寡人怎么会怪罪于你,至于你所说的事情,寡人会仔细想想。如今寡人有些困乏了,你们就且退下,至于出兵一事,明日上殿寡人自会与众臣商议后再定。” 田忌和江乙退了出来,他还沉浸在江乙的谏言之中,只觉楚国有宣王如此贤明的君主,如何能不强盛?又不禁感叹齐国君主的昏庸了,他想到这里猛然间就记得刚才三座城池的事来。 “江乙先生,你为何要替在下答应了三座城池的事情?这岂不是陷我于困境么?” 江乙微笑着说,“田忌先生不要着急,你不过是签了一份文书而已,我楚国出兵之后,若大王夺取了魏国的城池,我再伺机进言,到时候将这三座城池的事给免去了不就是了,为今之计还是先以出兵救齐国之事为重吧!” 田忌点了点头,心中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田忌又随江乙进了王宫,大殿之中已经坐满了相互闲聊的楚国公卿。田忌虽都不怎么认识,但也知道其大多为楚国屈氏,景氏,昭氏的宗族,他在齐国的时候就听说了,在楚国人们常说楚有三户,这三户就是指的三个姓氏的宗族。 随着宦人的一声,“大王驾到!”大殿中的众人都收了声,躬身行礼。 “众位卿家,昨日寡人收到齐国使者田忌先生的请求,说齐候意予我楚国三座城池,让我们出兵魏国,以解齐国被三晋攻伐之困,不知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楚宣王熊良夫的话,都纷纷议论了起来,田忌留心听了一会儿,心下稍稍地安心了些,毕竟同意出兵的人还是多了一些。 “大王,我等众人大都同意出兵,然而此事是否再等令尹昭奚恤大人来了,听听他的意见呢?”有人问。 田忌心下一紧,就听楚宣王熊良夫呵呵一笑,“众位卿家,昭奚恤寡人已于昨日命他前往太康,今日就看众位卿家的意思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不由地琢磨起来,令尹昭奚恤怎么会突然被指派到太康,难道大王也有意出兵魏国,所以派了他前去查看么? 众人都在胡乱猜测,江乙心里十分高兴,有十分忧心,高兴的是大王看来是听出了我的建议将昭奚恤给指派了出去,以免他反对出兵魏国;忧心的是昭奚恤如今到了太康,而出兵伐魏必然会陈兵那里,这么一想似乎又是大王有意让他前往的,难道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江乙看了看楚宣王熊良夫,只觉自己这位君主的心思真是高深莫测,有些让人猜不透了。 “臣等都同意出兵魏国,以解齐国之困!”众人此时都齐声说着,田忌心里的石头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可另一些却还悬着,似乎更加让自己惴惴不安了。 ------------ 三一章 狐假虎威【3】 楚宣王熊良夫听了众人的话,就命屈武为上将军,其子屈丐为副将,统兵十万即刻前往太康的阳夏,从而进逼魏国的襄陵。 屈武领命,带着儿子屈丐辞别君王和一班文武公卿,自去领兵前往阳夏了。田忌见那屈武十分英武,心下便不由地祝愿其能够多拿下几座魏国城池,那么江乙也就好向楚宣王熊良夫说话了。 “众位卿家,寡人听人说北方的诸侯国都很害怕我楚国的令尹昭奚恤,这件事你们可都知道么?”楚宣王熊良夫忽而问。 田忌心中一紧,毕竟这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如果楚国的众臣没人回答该怎么办?他不由地看看身边陪坐的江乙。 众人果然良久都不说话,楚宣王熊良夫心里有些奇怪,疑惑的目光向田忌这边扫了过来。 江乙此时直起了身,拱手说,“大王,的确是有这件事的传闻,然而臣下却知道,这都是因为北方人害怕大王您的威名,才害怕我们楚国的令尹昭奚恤。” 楚宣王熊良夫笑问,“真的是这样么?” 江乙点了点头,“大王,臣下听说老虎是以捕捉百兽为食的,有一天它捉到一只狐狸,正要吃的时候,狐狸却对它说,‘你不能吃我,我是老天派来巡视百兽的使者,如果你吃了我的话,会违背上天的意愿。’老虎自然不肯相信,狐狸就说,‘如果不信的话,就请你跟着我到丛林里走一走,到时候你就知道真假了。’老虎便跟着狐狸后面往丛林里走去,百兽们果然都纷纷逃避,很害怕的样子。于是老虎就信以为真,放走了狐狸,大王可知百兽为何会怕狐狸么?” “这自然是因为看见了狐狸背后的老虎,才害怕的,不是害怕狐狸,而是害怕老虎。” 江乙听了,忙笑着说,“大王所言极是,臣下请大王试想想,如今大王有土地数千里,兵甲百万,任用昭奚恤为令尹,使他专权独大,以至于北方诸侯都怕他,其实诸侯们怕的乃是大王和大王的百万雄兵,这就像百兽害怕狐狸,其实是害怕老虎一样的道理。” 楚宣王熊良夫闻言,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连说,“卿家所言极是,卿家所言极是!”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江乙见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微微地一笑,缓缓坐了下来。 田忌如今又听了江乙的“狐假虎威”之言,不禁心下疑虑,此人如今变得如此巧言令色,若是日后不帮我向楚王进言,反倒讨要三座城池,我该如何是好?他这么想着,心下不由地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楚国上将屈武和儿子屈丐领兵十万,于两天后到达太康,父子俩见了令尹昭奚恤,一番寒暄之后,将殿堂之上的话说给他听。 “两位将军放心,大王心里还是信任我的,他着我来此一方面是巡查,一反面是为大将军督办粮草,还有一方面是躲开江乙。临行时,大王恐我心生别念,更特意乔装相送数十里方归,试问当今还有哪一位君主能够如此对待臣下的呢?再说了殿堂之上的众臣,谁是忠臣良将,谁是奸佞小人,我们的大王心里可都是很清楚的,两位将军就不要担心了。”昭奚恤笑着说着。 屈武听了也是呵呵一笑,“听大人您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如此看来大王也是知道我们父子乃是良将了,要不也不至于让我们领兵伐魏了?”他语气上扬,有些说笑的意思。 “这个是当然的了!”昭奚恤也顺着屈武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补充,“两位将军,如今我楚国能有此等贤明的大王,实为国家之大幸,我等当趁此良机,为楚国建立好基业,以防后世多变啊!” 屈武点了点头,“令尹大人为国操劳,末将十分钦佩,此次伐魏必将率十万雄师,为我楚国扬威名于天下。” “屈将军,我楚国扬名天下这是小事,让天下百姓皆向往我楚国,这才是大事,将军用兵必要以仁义二字为重,扬的是我楚国上下的恩德,而非军国霸权,恩德是能够让人铭记千百年的,而霸权只是一时的光辉,我等臣子为大王计谋,当以千百年长远为计方是大忠啊。”昭奚恤语重心长地说着。 屈武心里着实的感动,只觉这位令尹大人时刻都在为楚国的未来筹谋,真是让人钦佩之至。 “大人的良言,末将心领神会,请大人放心,末将会此次带兵出征,定然会考虑周全,再做谋划的。” 昭奚恤面带喜色地点了点头,“将军能够如此,也是我楚国的大幸,只是可惜当年的令尹吴起被一班愚昧无能之辈害死,若非如此我楚国必定数倍于今日强盛了,莫说是进取中原,即便是吞灭整个天下,也是大有可能,只是可惜,可叹啊!” 屈武“嗯!”了一声,“大人说的极是,楚国能有今日之强盛局面,其实也和吴起的改革有莫大关系,若是能够彻底进行下来,那就更加好了,如今的确是可惜了。” 屈丐见两个人说了这些话,也不由地插嘴道,“大人,父亲,如今我楚国这般强盛,大王又是如此贤明,为何就不能够继续吴起的改革呢?” 昭奚恤摇了摇头,“小将军有所不知,改革一事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这三者的时机已过,已经难以实施了。” 屈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昭奚恤,心中对二人的忠义与爱国爱民之意,十分的钦佩,也从此铭记于心。 庞涓率领魏国八万大军和赵国五万大军经过两日多的行兵,这一日正午时分到达历下城。两军在距离历下城十里的地方安下营寨,举火造饭,稍作休整。 其实从灵丘至历下也不过两三百里地,之所以走了两天多,是因为庞涓怕赶得太急,会使大军太过劳苦,到时候攻打历下城,未免会有损战力。 因此这一路过来,大军都是缓步前进,众人也算是稍稍领略了齐国的山水之色了。 魏国和赵国两军安营已毕,庞涓请诸将如营帐议事,刚刚才坐稳了身形,就见帐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名军士单膝跪地禀报,“启禀大将军,我军探子回报,齐国大将段干朋率十万大军正往历下城而来,目下已据历下不足半日的路程。” 庞涓点了点头,挥手让那军士退下去了,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不由地紧张起来,纷纷议论齐国十万大军前来历下城增援,再加上历下的一万多守军,这可就是十一万人了,而自己能够参与打仗的人,只有五万余人。虽说还有赵国的五万大军,可人家已经发了话,而且之前已经攻下了灵丘,如今只会在旁边看着了,至于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协助我们魏军,也是个问题。 众人面色均有忧虑,庞涓却微微一笑,“各位将军们不必担忧,本将自有破齐军的良策,你等只要安心领兵作战,今夜我军就可拿下历下城。” 这些将军们心里虽知道也佩服他的智机和谋略,但还有些担心,毕竟庞涓没有带兵打过仗,对于他的真正能力,众将军心里还都是有个问号的。 庞涓看见了他们脸上的疑惑之色,心里自然知道这些人还不是怎么相信自己,他不由地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定然要用一场大胜来真正地收服他们所有人的心。 “来人,取我上将之虎符令箭来!”庞涓叫道。 众将见此都心中一凛,忙坐稳了身形,等待庞涓的示下。但见那虎符令箭取来之后,庞涓将其放在桌案之上,这才朗声说道,“本将初次领兵打仗,诸位难免有些不信任,然而君上将这虎符令箭交于我时,曾向各位将军言明,我之将令犹如君上之言,如若谁有不从,必定严惩。” 众人都默不作声,平常微笑着轻摇着手中的羽扇,一副悠然无事的模样。 “诸将如今等我号令,我将各条将令写于竹简之上,你等拿到之后,各自回营整顿兵马依照军令行事便是。切不可相互交接,若泄露了本将军的密令,斩!” 庞涓这话一出口,颇有些威风和气势,众人不由地正襟危坐,眼中对他多了几分赞意。 平常只见庞涓提笔在竹条上写了什么,写完一条之后,便朗声叫了一位或两位将军起身,让他们拿着竹条,去依照上面所写的行事。待那两位将军走了之后,庞涓暂停片刻,听到帐外人声响起,显然是那两位将军领兵出发了,他这才又俯身写了第二条,交给了另外两位将军。 平常心想,看来这庞涓可真够谨慎小心的,生怕这些个将军们一起领命出了帐会相互好奇,看看对方领了什么军令,而使得自己的计谋受到影响,所以才这样写一条命令,发一条命令,而且之间还相隔那么一会儿,等前面两个将军领兵出发了,才发放后一条军令,其心思细密可见一斑了。 吕达和吕方两个兄弟也领到了军令,两个人和平常一起来,回到自己军帐里,这才去看那所写的命令。 三个人就见上面写着一句话,“率本部兵马三千伏于历丘之上,待酉时若听丘下道路人声嘈杂,即刻杀出不可放一人过了历丘。” 平常这两天跟着魏国的将领们一起,将历下城附近的地形图都看了个遍,知道那历丘是历下城东二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丘,既然伏兵于那里的话,似乎是为了拦截齐国的十万援兵了,可是三千人如何能够拦得住?这就是个问题了,不过此刻他们也来不及细想,收拾了装备,立刻出来点齐了兵马,往历丘赶去。 这一路过来,需要绕过历下城,吕达,吕方二人在平常的建议下,率军从密林里穿行,以防被历下的守军知道了。 待走了过来之后,平常不禁心想,庞涓为何不写明从历下城过的时候,不要让城中的守军发现这话呢?难道是因为竹条太小,写不下?还是因为知道有我在吕达,吕方两个人身边的缘故?然而他知道此刻想那么多也没有用,自己还是小心应付待会的伏兵之事吧! ------------ 三二章 成败难言【1】 一路过来的路上,平常也仔细观察过,自己这三千人所走过的地方,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遍地被踩过。他知道这一定是其他的魏国将士们按照庞涓的指令一波一波地奔赴战场时所留下的痕迹。 吕达和吕方两个人领着三千魏军到了历丘之上的丛林中,众人小心地埋伏好了,看看时间似乎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不过天上的那轮太阳已经是西斜的状态了,看样子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到达落山的光景了。 “先生,你说到了酉时,那齐国的大军能出现么?即使出现了,我们这三千人能抵挡的住么?”吕达问着。 平常却看了看吕方,只见这小子脸上明明挂着和吕达一样的神情和颜色,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嘴巴懒得张口说句话。 平常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摇晃着羽扇说,“你们的庞涓将军,能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先等一等,到了酉时的时候,看清情况再说。” 吕氏兄弟两都点了点头,平常伸手过去,用手敲了敲吕方的头盔,“这东西能顶用么?待会打起仗来,你们两兄弟可得相互照看好自己啊,毕竟这可是你们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战争。而且你们不能只顾着自己,得像庞涓说的那样,看顾好手下的士卒,这三千个人可都你们的兄弟,每一个人的得失你们都得铭记于心,要知道他们可是把性命都交托在你们两个将军手中,所以你们身上的担子也不轻。” 吕方被他敲了敲头盔,心里有点不高兴,只觉平常有些拿他和哥哥当小孩子看了。本想说句什么以示反抗,可听了后面的这些话,心中才忽而恍然了,“是啊,我和哥哥是领兵的将军了,这三千个人都是我们兄弟的手下,也是我们的好兄弟,这一战之后,我们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魏国武卒了。” 吕方想到这里,看了看一边同样在沉思的哥哥,兄弟两个眼神一个交接,相互坚定地点了点头。 平常心里很满意,这两个兄弟也都是很聪明的人,自己不过随口说了那么几句,他们都很快地就领悟,成长了一些,眼神中的色彩也刹那间变得稳重了许多。 “先生,待会我们与齐军作战,您该怎么办?”吕达问。 平常看了看自己,身上既没有穿铠甲,手中除了一把羽扇外,也没拿个武器兵刃啊什么的。与这些一身戎装的人一比较,自己倒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很让人好笑的样子。 “你们两个兄弟就好好用心带兵打你们的仗好了,不用管我的,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们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冲出去,把你们两个给援助一下。” 吕方听了这话,又看到他摇着扇子的模样,不由地哈哈地笑了起来,“先生,就你一个人要来援助我们三千大军,也援助不过来啊!你还是就在这里看看我们是怎么打仗的吧,省的待会战场上一乱起来,我们可没有功夫照顾你。” 平常心里想,就你们两个小子,我不照顾你们就不错了,瞧你的口气竟是越来越大了,看来这小将军是越做越长脾气了,这得像个法子打压打压你们才是,尤其是吕方,要不然有一天飘飘然从高处突然摔下来,岂不就把这小子打击死了么? “吕达,吕方,你们两个小将军可要好好打赢这场仗,算是你们的一次历练。等你们得胜归来的时候,我这里还有一次历练你们需要通过,只要你们能够让我满意了,我也就可以回去向你们的老爹说一声,让他放心你们兄弟俩了。至于是怎样的历练,你们兄弟两个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如果你们不敢接受的话,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跟着你们了。” 吕方立即说着,“先生,我们当然接受了,被你老这么看着,我们兄弟两个真的是浑身不自在。” 吕达呵斥了一声,“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上次赵丰将军的那件事情,若是没有先生,我们两个兄弟难道能应付的来么?” 吕方听哥哥这么说,也就不啃声了。平常却笑了笑,“上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你们两个兄弟其实也可以的,只是还太年轻,缺乏历练而已,慢慢的你们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聪明的。” 兄弟两个也明白这话说的没有错,一齐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西斜的阳光渐渐黯然下了,最终缓缓地坠了下去。夜幕的颜色开始点染起来,密林中静谧着,只有些许昆虫还不甘寂寞,窃窃私语着。 忽而历丘东边的方向传来了“发!发!发!发!”的声音,接着便是阵阵的厮杀声,惨叫声,呼喊声。埋伏在密林中的三千人心下都听得越来越兴奋起来,他们知道这一定是自己前面布置的大军与齐军交战了。 吕达和吕方两兄弟都面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历丘下方道路上的情形,耳朵也都竖起来,仔细听着传来的任何动静,眼见又好长时间过去了,可还是没有半点情况出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吕达问。 一个记录时间的兵卒忙过来回道,“禀将军,如今正好是酉时了。” 吕达点了点头,挥手让那兵卒退下,心里却想着,“时间已经到了,看来也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就在这时历丘东方远远地果然传来许多人嘈杂的声音,有马蹄声,有车辙声,有人的脚步声,也有喊叫声。 “我们快往历下城跑啊!进了城就安全了!” 一大队的齐军,乱糟糟地从历丘之下的道路上涌了过来,有骑着战马的,有赶着战车的,也有拥拥挤挤的士卒们。从历丘上接着尚未暗下来的夜色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分辩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吕达和吕方悄悄命三千士卒都准备好,先打算用弩机果断地劲射几轮,再向历丘之下冲击。 三千魏武卒的机弩都已经装备好了,只待一声令下,就一齐激发了。吕达和吕方这一刻都不由地紧张起来,两个人握着机弩的手心都浸着微微的汗。 “发!”吕达和吕方齐声吼了一句。 “发!”三千魏国武卒也齐声喊了一句,那声音顿时震动了整个历丘,随着一声“发”字的吼叫,第一波箭矢被激发了出去,向着那黑压压的齐军窜了过去。 平常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心想你们射箭就射箭呗,干嘛还要这么吼一声?难道吼出去的箭矢会更快一些么?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想自己们部队里的格斗那样,有时候的确需要吼一嗓子,才能够使出更大的劲。 此刻平常忽而想起方才那一阵的“发!发!发!发!”,料想是前面的魏军也发射了不少箭矢,心里又很是觉得这“发!”字吼出来还真有那么一股子劲儿。 这时候历丘上又是一声“发!”,第二波箭矢被接着激发了。魏武卒全员都装备了韩国制造的劲弩,需十二石的力量才能拉上弦,每个人更是背负了五十支箭矢,因而三千人的劲弩如果一直发射下去的话,就会有十五万支箭矢冲向齐军,那可都是随着一声声巨吼迸射而出的箭矢,带给齐军的将是惨重的伤亡。 历丘下的齐军在听到第一声的“发!”字时,已经心惊胆战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躲避或是举起盾牌抵挡一下,就有一片人惨叫着倒下了。齐军本来在之前就被打的乱了阵脚,此时更加的乱了起来,原本是往历下城的方向奔逃,如今面对着眼前伏兵的攻击,立刻都调转了身子,向来路奔逃了起来。 第二声“发!”字出来了,黑压压挤成一团的齐军又是倒下一大片,有的就算是举着了盾牌,也没有能够抵挡住箭矢的劲力,它们带着无比的穿透力,钻过盾牌和齐军的护甲,将一个个齐军将士们都撩翻在地上。 “发!发!发!”连着五次的激发之后,吕达和吕方两个人将弩机收了起来,背在了身上,他们抽出了剑来,三千士卒们也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击!”吕达和吕方又是一声吼。 “击!”三千魏武卒也跟着吼了一声,平常就见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迅速地向历丘下的齐军压制过去,那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他们口中的一声声“击!”的吼叫声,都让人心里无比震动。 齐军更加地乱了起来,有些聪明的人,知道即使往回路走也会遇到魏军,都开始向四下的密林中逃窜;也有一些勇敢的,挥舞了兵器,向逼过来的武卒方阵冲了过来,可他们还未到跟前,就被方阵中负责远程歼敌的武卒用弩机射杀了。 “这就是闻名战国时代的武卒方阵么?”平常心里想着,不由地开得仔细了些,只是天色越来越黑,月亮也仅有点点的一道弧,星空倒是明亮,可毕竟光线太过微弱,让人看不清武卒方阵的排兵情况。 不过就算是这样,平常也能够看出个端倪来,眼前的魏武卒方阵应该是歩卒进攻阵型,三千人的魏武卒也分成了三个大方队,分别从正面,左右两边铺展开来,一起向齐军进逼。那三个大方队中其实又分出了若干个小方队,每个方队负责的攻击范围不同,因而手中的武器也不同,从远程的弩机,中程的弓箭,到了近处的时候,则是长戈,短戈,长矛,以及短剑了。 魏武卒的大方队和大方队之间,一个个小方队和小方队之间,甚至单兵的人和人之间,都有着熟练的配合和战场上的默契。这自然和他们花费两年的时间在一起的苦练是分不开的,即使他们不是同一批从训练营中出来的,可他们所学习的内容却都是一样的,因而相互之间并没有因为不熟悉对方,而产生什么错误,相反的那些稍稍年长的武卒,更加带动了新的武卒,使得他们能够尽情发挥出自己的所学。 魏武卒的战力在这里立刻就展现了出来,齐军被步步紧逼,不是四处逃窜,就是死在了武卒的箭矢兵戈之下。 ------------ 三二章 成败难言【2】 吕达和吕方的三千军马将眼前的齐军消灭了之后,稍稍打扫了战场,就立刻会大营了。走到历下城附近的时候,就发现那城池周围似乎也经历了一场大战,战场上还有未熄灭的点点火星和许多具七倒八歪的尸首。 负责探听消息的兵卒回来后,面色十分欢喜,“报告两位将军,庞涓将军已经拿下了历下城,现在正在城中的将军府设宴,为众位将军庆功。” 吕达,吕方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心下都纳闷起来,韩国大军和赵国大军进攻聊城和灵丘城时都费了好大的劲才攻下来,尤其是韩国,还损失了一万两千多的将士,我魏国大军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历下城给攻下来啊。 两个人带着疑惑率军来到了历下城,果然见那城头飘扬这魏国的大旗,而城下遍地都是齐军战死的士兵尸体。三千大军进了城,街道两旁满是欢庆着的魏军兵士们,看着三千大军还排着整齐的队伍,就纷纷笑着说,“兄弟们,历下城是我们的了,进了城就跟回了家一样,大家快快卸下身上的重负,过来与我们好好喝一杯吧!” 吕达和吕方两个人下了马,让三千弟兄也散开来去欢庆了,他们则问清了将军府的位置,一路从魏军欢快的人群中挤了过来。 进了将军府,已经有许多带兵的将领回来了,大家都聚集在一间宽敞的厅堂里,十多支巨大的烛火点了起来,将其中照的亮堂堂的。几乎每一个回来的将军脸上都带着喜色,可都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疑惑。吕达,吕方两个人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是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庞涓究竟是怎么拿下历下城的。 “大将军到!”只见烛光照耀之下,庞涓银盔亮甲,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众人,示意大家都坐下来。 “众位将军都辛苦了,这是本将军领导魏国大军以来的第一战,你们都打得很卖力,总算是没有让我失望,诸位都得胜而归了,我们也拿下了历下城,你们的功劳本将已经记录在案,明日便可快马发回大梁城,到时候君上必然重重有赏。”庞涓笑着说。 西门雄阔有些忍不住了,直起身来抱拳行礼,“大将军,您就告诉我们只怎么拿下历下城的?我们这些人都快急死了?带着兵出去,与那齐国的援军大战了一场,怎么一回来这历下城就被将军你拿下了,这实在是让我们不解,还请大将军明示。” 庞涓笑了笑,朗声说,“来人,将历下城给本将军抬上来。” 众人听了很是疑惑,我们这么多人就在历下城里,怎么还把它给抬上来?等到四个士卒“哼哧!哼哧!”地抬上来一张大桌案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才看清,那真的是“历下城”,而且除了历下城之外,还有以这座城为中心,方圆五六十里的平地,山脉,丘陵,河流都在那大桌案上体现了出来。 “众位将军,这是本将军的作战地图,你们可从上面看出什么了吗?”庞涓笑着问。 众人这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那桌案上还有一个个的木雕小人,十分的惟妙惟肖,只是不同的是齐军的身上刻着齐字,而魏军身上刻着一个武字,料想是代表魏武卒的意思。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的形势就十分直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将军们就仿佛看见自己们所带的士卒们,在这副地图上与齐军作战的情形。 “众位,本将军命你们分别带各自的士卒们按照指令到达战场,魏昂,魏良两位将军你们领军五千人,埋伏在历下城东三十里的密林中,你们面前的是一片开阔地,也是齐国十万援军必经的地方,本将军给你们的命令是,让你们多带箭矢,待齐军出现,就在密林中轮番以弩机射杀齐军,并且不许你们出击,只准你们远攻。” 魏昂和魏良两个人点了点头,在那地形图上用手指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众人看去只见那里果然是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身后是密林,而眼前是一个扇形的缓坡,算是居高临下,若以弓弩劲射缓坡下的齐军,必然能够收到很强的效果,而且如果齐军进攻,也一时半会攻不上去,可算是易守难攻,就算齐军强攻上来了,魏军也可以利用密林的有利地形,且退且战,消耗齐军的有生力量。 “我们的五千士卒,遵照大将军的指令,大多根本就没拿其他武器,每个人都身负近百支箭矢,轻装埋伏在那密林之中,齐军出现时,我们先放过去一部分,然后就不停地‘发!发!发!发!发!’那箭矢你们是没有看到,就跟狂风暴雨似的,射的齐军人仰马翻,立刻就乱了阵型。齐军也的确组织了进攻,可每一次都被强劲的箭雨给逼退了,那整个斜坡上,堆满了齐军士卒的尸体。这一仗打的可真是痛快,只是可惜我们不能够冲锋,要不还能更加痛快地大杀一场。除了一部分齐军冲过那斜坡下向前面逃去之外,其余的尽被我们五千大军堵在了那里。” 魏昂和魏良两个人,一边讲述着,一边为众人指点着当时的战场形势,听得众人一个个都犹如亲眼看见一般,心中也都十分的痛快。 西门雄阔和另外两个将军不等庞涓说话,自己就走出来,指着地形图上的齐军后方说,“我们三位没有你们两位将军那么舒服,也没有你们那么轻松,光是站在那里放箭了。我们是遵照大将军的军令,埋伏在最前方的,然而大将军让我们见到了齐军先不要出击,等到齐军过去的差不多了,去袭击他们的粮草辎重大军,而且还要在听见了‘发!发!发!’的声音之后,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估计那连续不断的‘发!’就是你们给叫出来的。” 魏昂和魏良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这时候魏错也带着两个将军走了出来,看了看西门雄阔,开口说着,“西门将军,你们是袭击粮草,我们是袭击齐军的后军,咱们埋伏的位置基本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你们是在左边,我们是在右边,当时在战场上听见那高昂的杀啊!冲啊!烧啊!撤啊!等等的声音,估计就是你的嗓门了。” 众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西门雄阔也是微微一笑,“我这是上了战场太兴奋了,不吼一吼,心里不得劲。只是可惜我们只是迅速的突袭齐军,还没杀痛快呢,就得迅速往回撤。” 魏错和自己身边的两位将军也都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也是突袭,将齐军的尾巴斩杀了一部分,立刻退了出来,守着自己埋伏的地方,以防齐军进攻。可谁想到他们竟然就那么退兵了,看着那么多的齐军从我们面前走过,当时还真想再杀出去,只是记着大将军的将令没敢动手。” 庞涓点了点头,“幸亏你们没有动手,那可都是齐军的精锐,本将军只是料定他们千里迢迢驰援历下城,才命你们在各处伏兵,以逸待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目的不是让你们歼灭他们,而是让他们后撤,给本将军赢得夺取历下城的时间。”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魏申,魏高,魏嗣,还有公叔陌,李蒙,乐进六个将军走了出来,他们微笑着一齐向庞涓抱拳行礼,“大将军智谋高绝,算无遗策,如今拿下了历下城,我等尽皆佩服!” 他们一说,其他人也跟着行礼说了一遍。 庞涓呵呵一笑,“其实说起来这此能够大胜,多亏了魏良将军。” 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看向了魏良,只见他双手一摊,“大将军,末将并没有什么特别啊,都和各位将军是一样的,领兵打仗回来,就见您拿下了历下城,此刻这心里还糊涂着,如今您这么一说,我们就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这历下城能够拿下来,本将军也是用了一条计策的,各位将军带兵将齐国援军拦截在了历下城数十里之外,而本将军则率军乔装打扮成齐国援军,这才能够骗开城门,这么轻易的拿下历下城,而这条计策正是借用了魏良将军前两天为大家所讲的那‘围城打援’的变招。诸位将军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了,看着眼前的地形图琢磨了一下,的确和魏良先前说的有些相似。却见魏良“呼!”地一声跪了下来,“大将军,这次我魏军能够有此大胜,完全是您排兵布阵,指挥得当的功绩,与末将并无任何关系,试想以大将军的才智,如何能够不知道末将的所说,只是大将军有意提携指教我等,才不说罢了。如今大将军立了大功,能够不居功,不倨傲,如此亲切对待我们这些部下,实在令末将等从心里钦佩。末将愿从此以后,誓死追随将军,率领魏国武卒,驰骋天下。” 众人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说,“末将等也愿誓死追随大将军,驰骋天下!” 庞涓眼里闪烁着泪花,他强忍着内心的激荡,挥了挥手让众人起来。“诸位,你等都是我的爱将,我庞涓答应你们,只要我是你们的大将军,必定率领你们为我大魏开疆扩土,也让你们建功立业,纵横沙场。” “大将军威武,魏武卒威武,战必胜,攻必克!”众人齐声说着。 段干朋所率的十万齐国援军吃了一场大败,不得不在距离历下城四十里安营扎寨,收拢散乱的士卒和军心。历下城守将蔡青也领着仅剩的数千士卒逃到了这里,昨夜被魏军骗开城门后,他也领兵在城中做了一番拼杀,可终究还是抵挡不过,最后率军弃城从北门逃入丘陵密林之中。 经过一夜的逃亡,他们总算绕过了魏军,来到了齐军大营。 “启禀大将军,经过点算之后,我军加上逃出来的历下城守军,已经不足八万人了。”一个偏将说着。 段干朋眉头一皱,“魏武卒果然厉害,机弩万箭齐发,我军的损失自然甚重,没想到竟然折损了两万余人。” “大将军,这都是那魏国新上任的庞涓将军之功,据说他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兵法谋略十分厉害。”一个副将说道。 蔡青忽而想起什么,忙走出来拜道,“大将军,聊城,灵丘两城尽皆失陷,守军也仅剩田边将军一人,他前日扛着聊城守将姜承将军的尸首前来扣城,也是那位庞涓将军见他忠义,不忍杀害,就放他回来了。末将已于田边将军已经厚葬了姜承将军,然而之后就不见了田边将军的踪影,末将派人在历下城找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然而昨夜从历下城撤出来,经过密林的时候,却抓住了一个魏国的奸细,末将已经将他关在了囚车中,只等大将军过问之后,就可将其斩杀。” “哦!此人是谁?怎会一人在密林之中?”段干朋疑惑地问。 ------------ 三二章 成败难言【3】 庞涓在历下城的将军府设宴款待魏国的诸位将军,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正热闹的时候。魏错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那天和自己说话的年轻人,不由地问了问吕达,吕方两个兄弟。 “啊呀!不好了!我们把先生给忘记了。”吕氏两兄弟惊叫了一声。 庞涓听了,忙问清楚了情况,立即派人在历下城四处找了找,在让人在军营中看过了,都没有发现平常的踪迹。 “如此看来,平常先生若不是被齐军抓住了,就是一个人走散了,迷失在山林里了。”庞涓说着,可心里却已经认定他是被齐军抓住了,毕竟以自己这位师叔的智慧,在山林里迷失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众人中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平常的身份,平日里就看见他要不是和吕达,吕方两个人进进出出,就是和一帮士卒在一起。如今听说了,忙过来打听,一听说这位竟然是大将军的师叔,都不由地紧张起来。那可是大将军的师叔啊,才智应该比大将军要高,如今若是真的被齐军抓住了,那可是一大损失,而且这位在魏武卒大营中出去无阻,武卒的秘密他也全都知道,这些要是让齐军知道了,对整个魏武卒来说可算是很大的威胁。 庞涓也似乎比较重视这件事,命令各位将军回去之后,吩咐各自的部下小心戒备,如果到了明日正午时分,还没有任何消息的话,那就可以确定,这位平常先生是被齐军抓了俘虏。 第二天正午了,魏军大营没有任何平常的消息,吕达和吕方两个兄弟最是着急,毕竟人是他们带出去的,如今没有回来,父亲那边不好交代不说,最让他们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会不会对魏武卒大军造成什么危害? “大将军,请您治我们的罪,这事都因我们俩兄弟而起,如果当初我们拒绝父亲的安排,也不至于今日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吕氏俩兄弟进了将军帐中,向庞涓请罪。 魏国大军连夜都撤出了历下城,只留下不到两千人驻守,四面城门紧闭,严防任何人进出,包括赵国的大军。庞涓还是与士卒们一起住在同一个营帐,不过那些士卒此刻都已经对他十分的恭敬,不光经常洗澡了,而且双脚更是每日必洗一遍,弄得整个军营中,就属他们的营帐最不对味。毕竟一堆男人在一起,没有一点味道,那还叫什么臭男人呢? 庞涓看了看他们,他知道两兄弟是吕公溥的宝贝儿子,不过他到底是一军的主将了,也知道什么事情一码归一码,两个吕家兄弟,算是自己的得力部下,他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父亲吕公溥而为难这两个人。 “吕达,吕方,你们都安心下去吧!这是一来,和你们没有关系,二来,本将军相信平常先生,以他的机智就算被抓住了,也能够想办法安全逃出来。” 两个兄弟听了庞涓的话,心里这才稍稍地放松了一些,答应着从将军帐中退了出来。 齐国大营的将军帐中,一个摇着羽扇的白衣男子,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段干朋说着话。这白衣男子一头的短发,相貌堂堂,不是平常还能有谁? 昨夜吕氏两个兄弟带兵冲杀了出去,他一个人在渐渐黑暗的丛林里看了一阵,不知不觉地就有些犯困。也怪那士卒的营帐里,根本就让人睡不踏实,气味浓烈不说,一想起每个人身上都能抓到几十只虱子和跳蚤,是个人都会觉得浑身发痒,难以入睡了。 平常觉得那些士卒们之所以能够睡得着,除了因为每天的行兵打仗比较累之外,还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如果把他们弄干净了,或许他们才会不习惯。 这几天来,据他的实际了解,与自己同一个帐篷的十名士卒,有八人是两年都没有洗过澡,剩下的两个人就是马旦和洪万钧两个老兵了,据说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了,听得平常心里直哆嗦。 夜里无法入睡的平常,再加上白日里的行军,自然无法承受那困倦的感觉,这瞌睡的劲头一来,就找了个舒服的软草窝子,压了压坐下靠在树上眯了起来。 这一眯竟然给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到被唤醒时,才发现自己被许多兵戈顶住了身子,原来这些是从历下城逃出来的齐军。 “你是干什么的?”问话的人一口山东腔,只不过相对浓重一些。 “我是前往临淄找朋友的,走了很久的路,太困了就在这里睡个觉?”平常也用山东口音说着。问话的人看了看他的装扮,又见他操着一口本地话,也挺像那么回事,只不过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太对,一来此处并无道路,二来刚刚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大战,怎么可能会冒出来一个访友的人? “给我把这人带走,他有可能是魏国的奸细,都给我看紧了。”问话的人似乎有些着急,话音还未落,就已经转身走了。平常被一帮士卒用兵戈指着,只得站了起来跟着这些人走了。 进了齐国军营,他先被关在了囚车里,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忽而有齐国士卒放他出来,说是带他去见大将军。 平常也就进了齐国大将军帐,他已经是操着一口的山东方言说话,说自己是到临淄去找朋友的。 “你的朋友是谁?”那大将军问。 平常想了想,齐国临淄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过,这朋友自然就无从说起了,只不过是他胡诌了一句话,想蒙混过关,可没有成功,如今不由地在脑海中立即转了几圈,心下一亮微笑着说,“在下的朋友乃是一位叫淳于髡的先生和一位叫田毅的先生。” 那大将军段干朋,是认识淳于髡和田毅的,听了平常的话,到底是相信了,就请他坐了,命人拿来了酒菜,边吃边聊了起来。 蔡青自然不肯相信平常的话,可毕竟大将军都信了,他也只能在一旁坐下来相陪,留心观察着,伺机拆穿眼前这人的谎话。 “先生是我齐国哪里人?”段干朋问。 平常想了想,自己的这口山东话,其实是和现代军营的一位战友学的,那位战友家是山东济南的,按照地理位置,也就是历下城附近,他忙回话说,“大将军,其实我也也是历下城中逃出来的,已经在那山林里转悠了几天了,只希望三晋的大军能够早日退兵,然后我也好再回去。可昨夜远远地看见魏军攻进了历下城,我也就只得往临淄去找朋友了,走到半路上,又累又困只得靠在树上休息了一下,没想到就给睡着了,这才被面前这位蔡青将军给抓住了。” 段干朋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平常刚才的话,听了这话后,又见他脸上果然满是疲惫之色,就稍稍地信了几分。 “先生,这样可好?这几天你就先在我军营中歇息,等到三晋大军退了,随我一起回临淄城,去找淳于髡先生和田毅先生,说实话我也是好久没见他们了,正好我们一起见见他们。” 平常知道段干朋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己,不过此刻也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他微微地笑了笑,“如此甚好,在下就依大将军的了。” 平常在齐军大营中待了三日,只觉齐军驻扎在这里,并不见有任何行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庞涓也很奇怪这事情,他已经准备好了兵马,也和赵国大军通了讯息,打算和齐国大军在历下城外的旷野上进行一场大战,可是等了三天,都不见齐军有任何动静。他派出去打探的人也回来说,齐军在距离历下城四十里的地方扎了营寨,整日操练兵马,似乎在做着大战的准备,可丝毫没有向历下城进兵的迹象。 这么一来,庞涓就有些着急了,毕竟和赵国加在一起十多万大军,干在这里耗下去,粮草和各方面都没法维持的长久。因而他决定了,若再等一日,齐军还没有动静的话,就主动出击,先战胜这些齐军,再兵临临淄城下。 可是就在这天午后,大梁城来了魏惠公的加急文书,上面写着楚国雄兵十万,已经占领了襄陵,大有进军大梁城的迹象,命庞涓速率大军回去救援。 庞涓看了这文书,心中不由地一痛,只觉这一次进攻齐国,眼见临淄城就在眼前,却只能够功亏一篑了。他将文书传阅众将后,传令三军晚上趁着夜色,悄悄拔寨退兵。 经过一夜的行军,天明时分大军就到了灵丘城下,庞涓看看那烧成焦土的空城,一声长长的叹息。众魏国将军们也都是心中忧闷,进兵齐国一趟,虽没有什么损失,可也没有什么缴获,好不容易拿下了城池,如今也只能放弃了。 赵国大军第二天清早才知道魏国退兵的事情,赵丰大骂庞涓没有信义,自己率兵走了,也不通知自己一声,他本想占领了已经空旷的历下城,可又知道八万齐军若是知道魏军退兵,必然会趁机收复失地。 赵丰并没有把握战胜齐军,只得也下令退兵,不过他们没有庞涓那么精明,悄悄地退走了。赵军刚刚退兵没多久,齐军就收复了历下城,而且段干朋命部将率三万轻装士卒,一路追上了赵军,直直将赵国大军赶着退回了赵国境内,折损了数千兵马。 “庞涓,你害本将军如此狼狈,这个仇日后必报!”赵丰心里愤愤地想着。 ------------ 三三章 温香软玉【1】 庞涓率领魏国大军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总算到达了襄陵附近,魏惠公魏瑩也亲率二十万大军从大梁城赶了过来。楚军见魏军人多势众,又知道武卒大军的厉害,两军尚没有接触,就悄悄地退兵回到了楚国境内。 屈武与儿子屈丐牢牢镇守住阳夏关,严防魏军反攻过来,这一次拿下了襄陵不说,还重创了数万魏军,而且襄陵城内粮草,兵器等物资很丰厚,楚军获利颇多。 魏惠公魏瑩本打算率魏军攻入楚国境内,可庞涓觉得眼前重要的是经略中原,如果过早地与楚军大战,不是一件好事,一来楚国地大物博,拥有富庶的江南,各方面储备都充裕,如果两军陷入了战争,魏国耗不起;二来中原还不稳定,韩赵两国都对魏国虎视眈眈,要是乘机攻伐的话,容易陷入两线作战,腹背受敌乃是兵家大忌。 魏惠公魏瑩想想有道理,同意了他的说法,趁着收复襄陵的机会,魏国近三十万大军齐齐集结,庞涓便建议魏惠公魏瑩以魏武卒为主力,让他们分散各军,进行了为期四个月的整合训练,目的是提高整个魏军的整体作战能力。 庞涓自然知道三十万大军,不打仗只训练,四个月的开销也是十分巨大的。魏惠公魏瑩最终咬了咬牙,给了庞涓三个月的时间。经过齐国的历下城一战,魏军用几乎零损失的代价,就拿下了城池,而且还歼灭两万多齐军。 这一切都让魏惠公魏瑩也开始相信了庞涓的能力,并且对其寄予了巨大的希望,三个月的时间,一笔巨大的花费,他的内心期待着到时候的结果,他相信魏国的三十万士卒会让他满意的。 魏惠公魏瑩回到了大梁,安心处理政事,也继续招纳各方贤才,如今武将有了,他需要能够担当起相位的文臣。 近日听闻齐国的贤才邹忌和淳于髡来到了魏国,魏惠公魏瑩便迫不及待地见了两个人一次,怎奈邹忌除了形貌十分入眼之外,倒没看出有多大的才能,淳于髡也是一问一答,其余时间只是默不作声,让人无法了解其真正的才能。 过了几日,魏惠公魏瑩又单独接见了淳于髡一次,两个人在殿中欢饮,正要说话之际,宦臣上奏说是吕公溥大人进献了数位美人舞姬,请君上过目。 魏惠公魏瑩大喜,忙宣美人们上殿,顿时殿堂里一片明艳照人之色,淳那些舞姬美人们,一个个都穿着轻纱,本就娇艳诱人,再加上身躯的曼妙扭动,更加难以让人自持。淳于髡长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跃动,默然不做声了。 魏惠公魏瑩看过了美人们,这才想起来淳于髡,他本想请教几句,可见面前的这人还是一副死板的脸,不由地就让他没了兴趣,再加上刚才数位美人的诱惑,那些温香软玉般的情形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中,使得他草草地说了几句话后,就让淳于髡退下了。 吕公溥是了解魏惠公魏瑩的,有雄心壮志的君王,对于美色的需求与占有,在他看来这和在军事上的强盛,以及国家的扩张是一样的。他自己也是一样,年轻时开创自己商业帝国的同时,也在发展自己的姬妾退伍,这一方面是为了繁荣子嗣,另一方面不过是告诉对手们,自己还能! 温香软玉之间纵横了一番的魏惠公魏瑩长舒了一口气,他抚摸着那年轻躯体的光滑细腻的皮肤,手感真的如玉一般温润,并且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对于魏惠公魏瑩来说,女人不过是自己的一件饰品,用来妆点自己的宫闱,也以此让臣下们了解,自己的君上很男人。他的心里对女人已经没有了爱,就算是繁衍子嗣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他的孩子们已经很多;他也已经没有了多少欲望,毕竟只要自己需要,就会有很多。 “那个淳于髡还真是奇怪啊!寡人两次见他,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真是让人吃不准他究竟是有才学,还是没有才学?” 魏惠公魏瑩心里想着,他此刻无心睡眠,起身命美人们退了下去,侍女们为他穿好了衣物。 “君上,如今才四更天,您怎么就起身了?”一个宦臣进来问着。 “福明,寡人心中有事,睡不着了,你随寡人走走。”魏惠公魏瑩说。 “君上可是为招贤的事情烦恼?”福明问。 “你怎会知道?” 福明是魏惠公魏瑩身边自小服侍的宦官,数十年的察言观色,自然对他十分了解。 “君上,这几日你连着见了数位富有盛名的贤才,可是均未能予以职位,臣下不过是猜测着说一说罢了。” 魏惠公魏瑩点了点头,“福明,你猜的没错,寡人是在考虑贤才的事情,就像白日里见的那位淳于髡先生一样,不知为什么,两次见他都是默不作声,让寡人好生失望啊!” 福明听了,连忙上前说着,“君上,这你可就错怪淳于髡先生了,臣下这两次都是负责送他出宫的,路上与他说了几句闲话,能够看出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贤才。臣下也问起他为何不与君上谈论天下大势,淳于髡先生摇了摇头,说君上两次见他,都无心与他论政,不是思考着打猎犬马的事情,就是想念着娱乐美姬的事情,因而才不与君上交谈。” “啊呀!想一想还真是寡人慢待贤人了,福明真是亏得你提醒寡人,若非如此寡人岂不错失一位贤才了?待天一亮,你速与寡人请淳于髡先生入宫,寡人这次要专心与他论政,其余琐事一概不理。” 魏惠公魏瑩说着,此刻心里的事放了下来,那困倦的意思也就上来了,他又命侍女们为自己宽了衣,准备上床入睡了。 “福明,寡人此刻且睡片刻,你若请了淳于髡先生进宫,速来唤醒寡人。” 福明微笑着应了一声,“诺!” 魏国的大殿之上,魏惠公魏瑩与淳于髡相对而坐,“淳于髡先生,寡人前番两次失礼与你了,一次是得了一匹良马,寡人心里念着能够骑着他打猎驰骋一番;一次就是昨日得了数位美貌的舞姬,寡人也就没心思与先生说话了。今日特向先生致歉,还请先生谅解。” 魏惠公魏瑩说完,施了一礼,以示歉意。淳于髡也回了一礼,“君上不必如此,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并非什么过错。” 魏惠公魏瑩点了点头,“先生真是圣人胸怀,还请多多指教寡人治国之道。”说完,就开始问了一些国家兴旺富强的问题,淳于髡一一作答,说明了自己的见解和观点。 福明见两个人渐渐聊到了一处,悄悄地退出了殿外,并吩咐侍卫们不可打扰。 魏惠公魏瑩就和淳于髡两个人交谈着,直直议论了三天三夜,中间除了停下来一起吃了点东西,喝了些水酒,就一直不停地相互说着,没有半点疲倦和困乏的意思。 “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若蒙先生不弃,魏瑩愿拜先生为魏国国相,还请先生莫要推辞。”魏惠公魏瑩经过这一番长谈之后,对淳于髡的才华极为钦慕。 淳于髡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君上厚意,我这卑贱之人本不该推辞,然而在下只是一介四方求学之士,无意与国事政事,还请君上见谅。 魏惠公魏瑩见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淳于髡还是拒绝了自己,心里虽是不怎么高兴,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宫。 “君上,臣下见你与淳于髡先生畅谈了许久,为何不授之以职位?”福明问。 魏惠公魏瑩叹了一口气,“寡人怎么没有授他职位?寡人以一国之卿相予他,谁知他并不肯接受,说什么自己只是读书求学的人,并无心思参与国事政事,这真是让寡人不解。” “君上,或许是您前两次无意间失礼,让他对大王心存不满。以臣下的观点,像这种有才的学士,一般骨子里都十分倨傲,尤其这位淳于髡先生,由于自己身形相貌的缘故,必定更加在意别人对他的礼仪。君上先不要忧虑,臣下以后多多去拜访淳于髡先生就是了,定然为君上说服了他。” 魏惠公魏瑩听了这话,哈哈地一笑,“福明,若能替寡人说服了这位先生,寡人重重有赏。” 淳于髡回到了居住的客栈里时,邹忌真在用饭,他肚子也有些饿了,便过来一起吃。 “淳于髡先生,你此番进了魏国宫室,三天三夜才归来,相必已深得魏惠公器重,授先生以要职吧?” “魏惠公要以国相之位予我,被我拒绝了。”淳于髡一边吃着饭,一边淡淡地说。 邹忌听了一愣,“先生此等好事,为何要拒绝呢?” “邹忌先生,你难道忘了前次与我一起见魏惠公时,他的表现了吗?以我与他这三日里的交谈去看,他的确是一位很有雄心壮志的君主,可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他其实有太多的犹疑,口中说要拜我为国相,然而心中却多少还有些顾虑,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直接坚定。从这里也就能看出,魏惠公并非真正的明主。我又岂能为他效命,再加上我此来魏国,不过是为了我们齐国来看看魏国的形势,最终还是要回到齐国去的,毕竟那里才是我需要去报效的地方。” “淳于髡先生果然忠义,在下也觉得魏惠公并非明主,如今在魏国也只是暂时游历栖身而已,到时候必定与先生一起回归齐国。”邹忌说着。 齐国的将军府,段干朋设宴为田忌庆功,田单和田盼虽没有说服其他诸侯出兵,但如今三晋大军已退,他们也算是有功的人,均被安排在座饮宴。 一个年轻人也坐在众人之中,只见他摇着羽扇,十分的悠然,这自然是当了“俘虏”的平常了,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田忌,心中暗暗琢磨。 “这就是历史书中那个喜欢和齐威王赛马的田忌么?怎么一副如此猥琐的模样呢?” ------------ 三三章 温香软玉【2】 作为后世史书中描写的齐国大将,平常的映象怎么着也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长相不说方正威武了,怎么也得显得仪表堂堂吧?可眼前的田忌身材瘦小不说,就连长相也很是节省,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让人看着那么“精致!” 田忌被平常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暗暗思忖,对面这个翩翩公子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总这么看着我,难道他是楚国来的人?知道我答应了三座城池的事情? 平常和田忌两个人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番,底下都是各怀心思。 “容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平常先生,乃是鬼谷先生的师弟,我与魏国的交战中,有幸见到了他,如今随我来齐国,我意欲将他推荐给大王,日后必将在一个朝堂之上,你们都相互认识一下。”段干朋说着。 平常微微笑了笑,想在坐的人一一点头致意,他心里其实却在想,你这段干朋哪里是有幸遇见我啊,还不是把我抓来的?自从告诉了你我真实的名字,你就整天派了一堆人盯着我,如今又说把我推荐给你们的大王,你这不是在逼我做事么? 其实对于平常来说,在齐国根本无牵无挂,只要他想跑,以他的本事和身手,早就能够逃走的。魏国大军退兵的消息他知道后,本来是想过逃出去的,可又想想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齐国,竟然连都城临淄都没有进,就这么离开岂不可惜?因而才一路跟着段干朋来到齐国。 田单,田盼,田忌三个人听了段干朋的话之后,脸上均是面露喜色。 “原来您就是平常先生啊?上次淳于髡田毅公子出使秦国,回来后就大声叹息,说是天下间出了一位奇才,只是可惜人在秦国。还说秦国若能重用先生,日后必当强盛于西方,我们那时候还以为淳于髡言语太过了,然而今日一见先生尊面,果然是相貌堂堂,而且更带着不凡的神采。” 田单笑着说,田盼和田忌都点头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正是如此!” 段干朋见他们如此反应,也哈哈一笑,“要说起来还是我眼光如炬,平常先生说自己是到临淄拜访朋友的,他的朋友就是淳于髡先生。我当时就想了,淳于髡先生的朋友必然不是庸俗之辈,再加上看到平常先生气度不凡,就问了他的姓名,谁知道竟然是天下的大才啊!当时我就想了,虽然损失了两万多人,可无意间却得到了一个大贤才,如此算起来倒也不算损失了。如今我打算将平常先生推举给大王,这才是我齐国之福,之幸啊!” 平常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这些人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自己若说有才,那的确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毕竟现代的大学算是本科,虽然只读了一年,可是在部队里又研修了其他的很多专业,文化水平还是可以的。其实真正的“才”应该是自己从现代而来,并且阅读过无数历史书,对这段历史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 平常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对于自己的未来都是茫然无知的,只能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就像坐在那里的田忌,他此刻脸色是不安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但他绝对想不到自己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成为齐国的大将军,并率领齐国的军队两次大败魏国大军,从此奠定齐国在战国时代的霸主地位。 平常也渐渐能够理解,自己在这些“无知”的人眼里,是有知的人,也就是拥有大才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他们,对于齐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是求贤若渴的状态。 第二日,段干朋替平常重新置办了一套衣衫,穿在身上的他能够体会到那质地柔滑舒服的感觉,这样的衣衫再配上他那眉清目秀的外貌,以及卓尔不群的气度。从房中走出来时,顷刻间让在场的侍女和下人们看傻了眼。 段干朋也心中暗自惊异,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衫,怎么进去和出来之后的差别会是这么大? 要知道平常先前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而且是普通的直裾,如今出来却是一身大红大紫的曲裾,上面绣着精美的花边不说,面料和做工都是上乘之作。人的确也是需要衣装打扮一番的,寻常普普通通的人更要如此,毕竟不经过一番着装打扮,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更加帅气,更加好看! 平常也是如此,在现代的时候也就觉得自己长相还过的去,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毕竟在部队,穿的大都是军装,军装体现的是他的阳刚和正气,给人一种英武不凡的感觉;而如今这一身带给他的是一身的贵气和仪表不凡。 平常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让眼前的这些人如此眼神,渐渐地倒有了一股无比的自信,“看来他们一个个说的都没错,我本来就不是平凡的人,过去在现代不是,来到这里后更不是,将来自然也不会是了。” “段将军,我们还是早些进宫,面见大王可不能晚了啊!” 段干朋点了点头,两个人从段府里出来,坐上车一路往齐国王宫走来。 临淄城作为齐国的都城经历了春秋时期的数百年,到了如今更加繁盛,数十代的齐王建设之下,单是城内的大街小巷都看着十分的齐整壮观,再到了王宫前面时,就见那殿宇楼台,更加辉煌壮丽了。 “平常先生,请受我一拜!”马车上段干朋突然跪倒在地行礼说着。 平常一愣,连忙将其扶起来坐下,“段将军,您有事但说无妨,在下是晚辈,怎能受您如此大礼?” 段干朋这才老泪纵横地说,“平常先生,我齐国自田氏取代以来,至当今的威王,已经是第四位君上了,也经历了近五十年的日子。然而这五十年来,齐国虽为东方大国,但实不被其他诸侯放在眼里,更是屡屡遭受诸侯征伐。如今威王继任,本该振兴齐国,做一番大事。怎奈宗室暗流涌动,朝中更是强权当政,还有旧的吕氏大有复辟之势,这些都使得大王难以施展自己,身在王宫之内,如同牢狱之中。” 平常点了点头,心里明白齐国这种高层间的政治斗争应该十分激烈,他记得自己读史书时,上面记载齐威王即位之初,喜好长夜之饮,整整地吃喝玩乐了九年,然而突然有一天就振作了起来,任用贤能,依法治国,广开言路,终于使齐国大治,成为一方霸主。 如今平常听了段干朋的话,这才想到那时候读这段史书时就觉得很奇怪,一个人沉迷吃喝玩乐整整九年时间,怎么可能立刻就抛下一切,成为一名贤君?这样看来齐威王是在暗中和自己的政敌们斗争了九年,直到真正地大权在握,才立刻登上了自己的舞台。 “段将军,您和在下说这么多,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平常问。 段干朋看了看他,伏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平常先生,我想让你陪伴大王在宫中饮宴,一方面是迷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一方面是帮助大王出谋划策,还有一方面是保护大王,我怕有人会对他不利。” 平常听了这话,扭头看了看段干朋,“将军,这事情你找别人也可以的,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平常先生,你有所不知,原本我手中并无合适的人选,毕竟齐国如今表面上平静,其实十分混乱,各方势力都在相互角力,很多人并不值得信任,就像田单,田盼,田忌三位将军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一股力量的人。大王只相信我,可我毕竟目标太大,不能够经常进出王宫。先生就不同了,您是从别国来的人,不会被任何人怀疑,大王也会很快相信你,再加上您的智慧和武艺,都是能够帮助和保护大王的最佳人选。” 平常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可眼前也只能暂时答应了段干朋,他琢磨着先进宫里去见见这位齐威王,尽可能地帮他一把。然后自己找个机会溜之大吉,反正也没人能够拦住自己。 段干朋见平常答应了,心中一喜,当即下了车,带着平常从侧门进了王宫。 两个人尽可能地避开了人群,在王宫中越走越是深入,平常算是第一次走进古代的宫殿,只见此时的建筑在总体上以高大雄阔为主,很多建筑的边角都是方正平滑的,不像以后会有翘起的飞檐。建筑的装饰也没有那么繁复,比较简洁大气。 两个人在一间殿宇的门外停了下来,段干朋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推门带着平常走了进去。 “这……这怎么会是个澡堂呢?”平常心里想着。 ------------ 三三章 温香软玉【3】 平常的惊讶也是有些道理的,那座殿堂里的确就是洗澡的地方,不过不是澡堂子,而是齐威王的龙泉池。 现代的济南号称“泉城”,古代的临淄城温暖资源也很丰富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君主们自然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因而在建设宫殿的同时,也建了不少温泉池,龙泉池是其中之一,还有凤泉池,百花池。 那龙泉池相当大,穿过几道帷帐,眼前就是水汽缭绕的龙泉了,一股天然的泉眼从地下涌出,顺着建造者们设计的水道流向一方大池中,那大池足有十多米长,十多米宽,犹如现代的泳池一般,不过池子中用天然的光滑石头堆砌着几个供人休息的“小岛”,雾蒙蒙的环境中,此刻正有数个女子正在池中嬉戏。 “谁?原来是段将军,您都有好些天没来了,可想死我们了。”那些女子一开始被吓着了,待看清是段干朋时,都娇嗔着呼唤起来。 段干朋一面宽衣解带脱着衣服,一边笑着说,“这才几天没见,就想我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平常原本进来之后,对这里的环境和印象都不错,朦胧中见到池水中的数位女子时,隐隐约约还觉得她们就像是美人鱼一样。此刻听了这些对话,顿时美好的感觉一落千丈,拜托这可是在王宫里啊,要不是自己还有那么点清醒的状态,还以为是到了什么风月场所了呢? 平常奇怪归奇怪,可是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史书上说春秋时代的齐国名相管仲开设了官办的妓院,用来增加国家收入,到了后世被奉为妓院的祖师爷。如今已是战国时代,娼妓行业也颇为兴盛。权贵人家也都会豢养一些美人来供客人饮宴之用,吕公溥那日在会客之宴上安排的女子,估计就属于这一类。 平常明白了这些,看了看已经下到池子中的段干朋,“将军,我们不是要见大王么?怎么先到了这里?” 段干朋伸手先抓过来两个女子,搂在了怀中,这才转过身来,“平常先生,大王稍候便会到了,你先下来池中,咱们好好与她们戏耍一番再说。” 池中的女子们早就看见平常了,只觉这个短发的男子长得十分英俊潇洒,看得她们心里早就欢喜非常。此刻听段干朋叫他平常先生,便也一个个耐不住唤了起来,“对啊!平常先生,快下来啊!快下来啊!陪我们姐妹玩一玩!” 说实话这些天行军打仗,跟一大帮老爷们在一起,平常的身上是又脏又痒的了,早就想美美地泡个澡,洗净这身上的尘垢。再加上每日里对三个老婆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让他脑海回忆着那些美好的精彩画面,也使得他内心的欲望早就积攒成了旺盛的熔岩。 这时候那些女子们纷纷从水池中游了过来,凹凸有致的身体在池水中摆动着,雪白的肌肤划过水面,激荡起阵阵波澜。她们毫不羞涩地出现在了平常的面前,露在水面以上的半截身体,在悠悠的光线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这可都是王宫中的美人,从齐国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长相和各方面条件,那是没得说。将平常看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你这也太让人受不了了吧?会面就会面得了,却还弄到温泉中来了,而且放这么多一丝不挂的女子在其中,这是想搞什么呢? 平常之前都想通了,不装正经的君子形象了,可是那是针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而言,在墨菲儿和墨小狐已经玉娥面前,毕竟算的上是夫妻了,用不着装什么。如今在这些女子面前,他的心里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毕竟刚刚段干朋还口口声声地叫了一声“平常先生”,作为先生自然就得注意一下细节了。 平常后退了数步,转身穿过帷幕走到了外间,“段将军,在下还是在这等着大王就好了,这种待客的方式,并非在下所好。” “平常先生既然不喜欢,那就随你吧!我倒要先玩乐一番了,先生稍候!”段干朋笑着说完,里面立刻就传来女子的娇喘和男子粗重的呼吸声。 平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心下冷静了一些,作为现代的军人和道德观的他,自然是接受不了眼前的这些事情,更何况魏国的大梁城里,已经有自己心爱的三个女人,而且她们都是那么用心爱着自己,自己又岂能在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来? 平常也知道这个时代女人本身是没有地位的,她们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件物品一样。就算是今天自己做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三个女人也不会说什么,更不敢有什么异议,可是作为从现代而来的平常,他自己却有着做人的底线,对于自己爱的女人,他能够做到从内心去尊重她们,去呵护和珍惜她们。 就像现在面对着其他的女子,他的心里除了平等观念下的尊重之外,更多的是对于她们的怜悯。平常知道这些身为宫妓的女子们,也都十分的可怜,十分的不容易。 平常刻意不去理会里面散发出来的声响,他就在外间转悠着,这龙泉池相当大,除了里面的温泉之外,外面是提供人休息的地方,用帷幕隔出来一间一间的独立空间。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就直接去了里面,如今他将这里的布局算是弄得清楚了些。 有一个隔间里摆放着五张桌案,按照坐北朝南的方向,也分正中的主位和两边的上位可次位。 平常心想看来这齐国的君主们还真的在这里会客议事,再往边上走了十来步,出现了一个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平常也不管不顾,径直走了进去,顺着通道走了一会儿,前面出口忽而一亮,他就置身在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 平常见那屋子也是帷幕层层,不知用来做什么用,正想走进去参观参观,忽而帷幕飘荡之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敢进来这里?”年轻人站在那里说着,他见平常一身华服,而且气度不凡的样子,就没有觉得面前这人是刺客或者盗贼。 “请问公子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在下刚刚顺着龙泉池的通道一路走了过来,就出现在了这里。”平常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是谁?”年轻人问。 平常摇了摇头,“在下第一次见到公子,自然不知道你是谁了。”他看这人的打扮,一身的便装,很随意的宽松衣饰,不好猜测身份。 年轻人细细地看了看平常,这才微微地笑着说,“我是这王宫中最大的那个人,你就是大将军要推荐给我的贤才平常先生吧?” 年轻人这话一说,平常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就是齐威王田因齐了,他心里一紧,想要跪下来行礼,可又看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年轻人,看着并没有大王的架子,这礼也就行不下去了。 平常也没有想到齐威王竟然这么年轻,而且脸上还显着些稚嫩的味道,料想是自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之下,比外面的同龄人要年轻一些。以平常的感觉,齐威王应该长相是比较威武的,怎么着也得下巴长一圈胡子。可面前的这位,脸上光滑不说,还白皙白皙的,像个现代的韩流明星一般,只不过是多了高高的发髻。 “你就是我要见的大王啊?在下就是平常,真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 齐威王田因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只觉面前这人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不光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特别气息,更在于他言行之间的气度,而且竟然和自己就这么对话,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先生,你可真是有些与众不同,也有些大胆啊!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寡人说过话。”齐威王田因齐微笑着说。 平常见他一笑,还真有那么一点帅哥的迹象,心里面自然更加不害怕了,也笑着说,“大王,本来在下应该是要害怕你的,那是从地位上说,你是一国的国君,我只是普通民众;可从人与人之间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也用不着害怕。再加上在下的年龄比大王要长几岁,又是大王寻觅的贤才,这就更加不用怕了,而且以大王的年龄,应该称呼我一声先生或者大哥之类的,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平常自从来到古代后,倒是遇见过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可是都不怎么说得上话,魏国军营的时候,古代军人们谈论的不是家里的田宅,就是如何立功的事情,与他的话题不相容。至于吕达,吕方两个人在他眼里还都是孩子,如今碰上了齐威王田因齐,算是找到一个可以和自己交流交流的人,因而他的话说着说着就越发地随意,越发地多了起来。 齐威王田因齐听他说了这些话,也没有觉得烦恼,相反对于这种见解和说话方式颇为好奇和喜欢。 “平常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寡人就叫你一声大哥如何?” 平常呵呵一笑,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齐威王田因齐的肩膀,“大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有理由拒绝么?以后就收你做小弟吧!不过你这‘寡人’的称呼,还是少说几句,在这王宫里,本来就你一个人,挺孤单寂寞的,你还整天‘孤家寡人’的,岂不更加心里难受?” 齐威王田因齐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一个能够不害怕自己,而且以这样亲近语气和自己说话的人,内心不光喜欢,而且很是温暖。 “大哥,如果是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寡人就自称我好了,至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说寡人的,毕竟我是齐国的大王,大王就要有大王的威仪和不同。” 平常点了点头,“对了大王,你叫什么名字,既然你叫我大哥了,我再叫你大王就不太合适了,叫你小弟更加不合适,还是叫你名字的好。”其实他知道齐威王叫田因齐,只不过自己不能直接说出来,还是得这么问一下的。 “大哥,我叫田因齐,你就叫我因齐吧!” 平常“嗯!”了一声,开口唤了一声,“因齐!” ------------ 三四章 暗流涌动【1】 平常一番看似大胆的言语,很受齐威王田因齐的欢喜,而且还使自己成了这位一国君王口中的大哥,这是他有所思量和准备的。 平常不是傻子,也知道古代的各种繁文缛节,以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矩,有些事情对于君主而言就是大不敬的,不过好在他在现代的时候读了不少书,也看了不少的电视,不论这些书和电视描绘的内容是否虚构,可也能够让人了解到,古代君王的内心是很寂寞孤独的,要不怎么整天称孤道寡的呢? 段干朋在马车中的话还言犹在耳,齐威王田因齐在这王宫中其实就和坐牢一样,虽然也有锦衣玉食,也有美女如云,但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虚假的表演而已。他自己也在表演,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喜欢花天酒地,喜欢美色歌舞,喜欢娱乐赛马的无能之辈。只有这戏演的越真实,越荒唐,他这个君王才能够继续做下去,做的更长久。 平常给齐威王田因齐的,只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可这恰恰是他所缺少的,这也正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白。 “大哥,在这深宫之中,日后能有你陪伴,是我的幸事!” 平常见齐威王田因齐说得诚恳,这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让他心里也很是感动。人家可是一国的大王啊,自己不过说了几句算是贴心的话,就把自己认作了大哥,这个小弟也还真是不错,虽然他的话在现代听起来有点别样的暧昧和意味,但平常知道在这个时代,国君能和你这么说话,那就是真的把你当兄弟了。 平常看了看齐威王田因齐,心想既然已经肉麻了,那就在加点料吧!伸手将齐威王田因齐紧紧地抱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兄弟,啥话都不说了,大哥会帮着你在齐国的王位上站稳脚跟的。” 平常这话是用地道的山东济南口音说出来的,听得齐威王田因齐心里那可真是一个亲切,心里想我这大哥果然是大贤才,这才刚刚来齐国几天,就会说我们这里的官话了。 哥俩个在这边正抱在一起交流感情,忽听到通道里传来一声呼叫,“平常先生?平常先生?咦,怎么会不见了?”这声音正是段干朋的,只是在平常的耳中,听起来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力道十足了,有些软绵绵的意思,他想或许是这位将军真的老了,不过泡了泡温泉,就少了许多刚劲之气。 平常和齐威王田因齐分了开来,“因齐啊!我先过去了,你待会再出来,要不被段将军看见了,会不好说话。” 齐威王田因齐点了点头,“大哥先去吧!小弟随后就来,不过待会在段将军面前,我还是要自称寡人的。” 平常“嗯!”了一声,转身从通道中往回走,越走心里就越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让人听了还以为两个大男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平常心里一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暗自骂着,“这种事也敢乱想,你可是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知道么?” 平常从通道中出来,才算是舒了一口气,段干朋并不在眼前,想来是去其它地方找自己了。 “小柔,快过来给我揉揉肩膀,不知道怎么了,这一会儿感觉浑身又累又痛。” 听见了段干朋的声音,平常知道他又回到了水池边,这整个地方若没有帷幕遮挡,其实就是很开阔的一间大房子,因而声音很清晰地在其中回荡。 “大将军,别这样,小柔身子不舒服,改日再陪您。”一个女子的声音柔柔地说着。 平常也刚刚快要走到水池,隔着一层近乎透明的帷帐,就看见段干朋想霸王硬上弓,可那女子柔声央求着。 “啊!”地一声尖叫,接着“哗啦!”一声,那叫小柔的女子捂着肚子跌如了水池中,平常看得清清楚楚,段干朋见女子不愿意,照着她肚子就是一脚,将女子踹人了水池里。 “妈的,我这个将军让你伺候一回是你的福气,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不舒服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跑到这水池中里来戏水?真是在王宫里把你们呆着,一个个都快没了规矩了,敢扫我的兴致。” 那小柔落到了水中,呛了几口水,可还是立刻站起身来,忍着身上的剧痛,“大……大将军,都是贱婢的错,还……还请大将军莫要生气。”她说话已经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身子在温暖的泉水中发着抖。 池水里的其他女子看着小柔摇摇欲坠的痛苦模样,都想上前扶一把,可是都因为段干朋的怒目而不敢出头。 平常看到这里,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几个大步就走了进去,跳下了池水,来到那小柔的面前,伸手就将她横着抱了起来,扭脸看了看其他的女子。 “她的房子在哪里?”他的声音有些高昂,像是怒吼的模样,众女子被吓了一跳,可还是有胆大一些的领着指引着他来到了靠近龙泉池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段干朋也被平常刚才的那句问话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真是有点过了火,毕竟这是在王宫里,要是被大王看见了,还以为自己也在王宫里作威作福了。那小柔曾经是自己府里的姑娘,是自己为了大王的饮宴能够体面一些,才进献了入宫的。 要知道之前的宫妓都是齐桓公再世的时候那一批,大多数已经二十七八岁,算得上是人老珠黄的意思了。齐威王即位以后,权位还不是很稳,也没有理由竞选宫里的人,就算是宫妓也很难开口在朝臣面前更换。那些个朝臣们,也都是睁大了眼睛看齐威王的笑话,每每饮宴,作陪的都这些老宫妓们,自然是在群臣面前有失颜面。 段干朋还是比较忠心的,就在自己家里的数十位美人中,选了十来个姿色上乘的,献给了齐威王田因齐,将宫中的那些老宫妓都弄了出去,卖到了临淄城内的官妓酒楼里。毕竟是王宫里淘换出去的,年龄虽然大一些,可姿色还都是很不错的,再加上那套伺候人的技艺个个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时间倒让官妓酒楼的生意火爆了许多。 段干朋并不亏本,用卖掉宫妓的钱两又给自己添了数位美人,可毕竟还是没有自己调教出来的那些用着舒坦,于是每隔一段日子便进王宫一趟,看望大王是一方面,回味自己原来的美人是另一方面。 齐威王田因齐也因为信任段干朋,就准许他入龙泉池相见,如此时间长了,他也就渐渐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了,刚才一个不顺心,就弄出了这么一番事儿来。 也难怪段干朋发火,他人已经年过半百了,身体和那方面本来就不是很好了,刚才虽然努力了几番,但都不是很顺畅。小柔在给他按摩肩膀时候,他看见这女子好些天没有见,越发地动人了,尤其是那一对丰润的柔软,更加地坚挺圆满了许多,瞧得他下半身竟然恢复了难得的雄壮。 可让段干朋生气的是,自己正好提起兴趣要顺畅一番的时候,这小柔竟然说自己不舒服拒绝了,而且自己想要强来,她还竟然用手一边阻挡自己的那根宝贝,一边躲闪。弄得自己刹那间就失去了兴味,宝贝也就自然偃旗息鼓。 作为一个男人,被拒绝本事就是很丢脸的事情,而且又在这么多女子面前,段干朋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齐威王田因齐也早就从通道里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可还是听得出来。此时只见他静悄悄地又退回了通道里,就在那瞬间的暗影里,他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奇怪而诡异的笑容。 平常下半身湿淋淋的,抱着那小柔来到了房中,等到将那女子搁在了床上,双手从她身下撤出来时,这才发现方才托着女子下半身的手上满是鲜红的颜色,而小柔脸色煞白,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瑟瑟地发着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太冷了。 那个指引他进来的女子见状,连忙将一床被子给小柔盖上,伸手进被窝,替她按摩着小腹。 “她这样可不行,应该看医生!”平常说着。 那个女子并不回头,只是轻声说,“先……大爷,我们这些贱婢没事的,过些时候就会好了,您还是快些回池水中去吧!大将军还在等着您,要是他再发火了,可就有别的姐妹也遭殃了。” 平常没有动,“段将军是不是经常这样?” 那个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身体也有些颤抖的样子,平常心里一痛,见旁边有一件干衣服,就拿起来给她披上了,这才从那房中退了出来,走进了龙泉池的大屋子中。 平常的下半身已经湿透了,上半身也潮乎乎的,他也就只能脱了衣服,进了水池里。段干朋在水池边上坐着,见了他微微地一笑,“平常先生,方才让您看笑话了,这些原来都是我府中的丫头,都怪我没有管教好,先生不要介意才是。” 平常肚子里原本积累了许多火,可他将整个人都在池水中浸了一下,起来时顿时清醒了过来。 “段将军说笑了,在下只不过是听那位姑娘说自己不舒服,害怕会有污秽的东西将这满池子的好水给污染了,这才将她送到房中而已。” 段干朋听了这话,哈哈一笑,“平常先生真是多虑了,你有所不知,这温泉的水,随时都在更换当中,一池子水不到片刻就自然换新一回,不用担心会被弄脏了的。” 其实不用段干朋解释,平常站着水池里就已经能够感觉到,上面有喷涌出来的泉水不停地流下来,而自己的脚下似乎也有不断上涌的暗流,看来这个池子就是建在一个巨大的天然喷泉之上。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陪大王的这位贵客好好快活快活!”段干朋冲一旁不说话的一干女子叫道。 ------------ 三四章 暗流涌动【2】 那些女子听了段干朋的话,忙不迭地向平常簇拥了过来,她们方才都被吓住了,此刻面对眼前的英武雄壮的男子,心里面自然是欢喜的,可行动上却有些战战兢兢。 “你们都退下休息吧,在下来此是为了要事,并不需要你们伺候。”平常话是对那些女子说的,双眼却望着段干朋,他自然知道没有这位大将军发话,这些女子又怎么敢就这么离去? 段干朋呵呵一笑,“既然平常先生对你们没有兴趣,那你们还不快些退下!” 那些女子都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一个个从水池中上了岸,消失在飘飘荡荡的帷帐之间。 段干朋只觉的有些尴尬,一边下到水池中,一边呵呵笑着说,“平常先生,这些也难怪您看不上眼,她们姿色不过是一般,身子也已经不是完璧,先生若是不喜欢,改日我为先生物色几个好一些的送给您,让您享用。” 平常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已经空旷了的水池,朝远处游了过去,到了那边这才起来,淡淡地说了句,“这才像个说悄悄话的地方。” 段干朋心里面不免恼火,暗自琢磨,只觉不就是一时冲动,算是打了一个女奴而已,也用不着你在这里给我使脸色看吧?我的话已经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人怎么就不识趣?难道还想让我去给那个下贱婢女道歉不成? 两个人在池水中都不说话,气氛中也有些淡淡的不悦,就在此时忽而有“嗒!嗒!嗒!”的脚步声传来,帷帐摆动之中,一个英俊白皙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齐威王田因齐。 “段将军,为何没有美人相陪了?” 段干朋忙呵呵一笑,“参见大王,只因这位平常先生不喜欢这里闹哄哄的环境,因而末将已经让她们都下去了。” “哦?哪位是平常先生,还不快快给寡人引荐,引荐!”齐威王田因齐向水池中扫了几眼,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平常差点笑出来,只觉这小子的演技还真是可以,装得那么煞有介事,看来他自从当了大王后,这演戏的功夫已经是越来越熟练了。 在平常看来,古代的君王其实都是很厉害的演员,他要在老百姓面前扮演一种角色,要在大臣面前扮演一种角色,要在后宫佳丽面前扮演一种角色,等等等等。只有这些角色都扮演到位了,都表演好了,你也就成了史书上记载的圣明贤君。 平常从水池那边游了过来,在水池中站直了身子,抱拳行礼道,“在下就是平常,参见大王!” 池水很清澈,屋子里的光线也很好,此刻有金灿灿的阳光正好从天窗照耀进来,映射在水池中的平常身上,只见那一块一块分明刚劲的肌肉,凸显出一个男人雄健的身姿。 齐威王田因齐看了看他,心中暗自赞道,“没想到大哥一个文士也有这样的身形,而且潜藏在水中的那件若隐若现的物事也是不小,我能够得到他这样英雄人物的帮助,必定能够涤清齐国内部的种种暗流,到时候掌握实权,开创真正属于我的威王时代。” 齐威王田因齐想着,眼中不知不觉地散发出一道凌厉的光彩,让平常和段干朋看在了眼里,惊在了心里。 “大王,如今平常先生,末将已为您带到了宫中,目下府中还有些军务要办,就先在此告退了。”段干朋对刚才的事情还有些不安,心里揣测着齐威王田因齐有没有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平常先生已经在这里了,两个人会有不少大事要商议,自己在一边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出宫要紧。 齐威王田因齐点了点头,“段将军这次智退了三晋联军,也算是立了大功,寡人会记着这一点的,待日后我齐国大势已定,必当论功行赏。” 段干朋忙笑着在水池中行礼拜谢之后,上了岸穿了衣裳,缓缓地退了出去。 等到听到了一声门响,再有走远了的脚步声,齐威王田因齐这才微微一笑,“大哥,这下你可领教了?知道做大王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对于臣子的言行,有时候形势所迫,你必须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得装作没看见,只有这样在深宫之内,才能慢慢地站稳了,才能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 平常方才看到他眼中的光彩,就已经很惊讶了,只觉得大王到底是大王,看着和常人是一样的,可有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神色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就像现在站在池边的齐威王田因齐,缓缓地说着话,那种内心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让人一见之下,就心里畏惧了几分。 “兄……兄弟!”平常试探着说,“你且放心,只要大哥我身在齐国一日,必定助你坐稳了江山,一展胸中的宏图壮志。” “呼啦!”齐威王田因齐,将衣衫除去,走下了水池,哈哈笑着点了点头,“大哥,如今有你在小弟身边,我就更加信心十足了,这翻涌着的一股股暗流,早晚必定被我荡平。” 平常见齐威王田因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可身上倒也是肌肉劲结,看来也是没少锻炼过。两个人就在这温泉中泡着,感受着水中暗流的涌动,就像是在为他们做着轻柔的按摩,又舒服又畅快。 “兄弟,现在此处已经没有了外人,你且给大哥好好说说,如今齐国的各方势力,好让我们一起想想该怎么摆平。”平常微笑着说。 齐威王田因齐“嗯!”了一声,缓缓地将一切细说了出来。 齐国果然是危机四伏,暗流涌动,主要有田氏宗族的力量,这是一股最强劲的势力,本来是可以解除其他任何势力的,可是由于其内部分成了三派,一派是支持田因齐做君上的,他们大多是朝中掌握了权力的士卿;一派是想另立新君的,他们有在朝中掌权的,有在地方为官的;还有一派则是齐桓公在位时的几个老臣子,算是有临终托孤的意思,因而权力也很大。 田氏宗族内部的三股力量相互较劲,这才使得其他的势力可以与之相抗衡,有吕氏姜姓的一股势力,企图复辟原来的齐国;还有就是稷下学宫的一股士族力量悄然崛起,也不容小视。 这些潜藏的暗流在相互涌动,相互制约着,维持了眼前表面的平静,也使得齐威王田因齐暂时算是坐稳了大王,可谁也说不清楚最后获胜的一方是谁?所以这些涌动的暗流时刻在威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也相对地威胁到了整个齐国的太平与安危。 “大哥,我其实不光为自己着想,也在为齐国着想,更为了千万齐国民众着想。就像这次三晋前来攻伐,我身为大王,竟然没有一兵一卒可以发出去援助,若不是段干朋将军出头领兵退了三晋大军,恐怕今日在龙泉池中就是三晋的将军们了。”齐威王田因齐叹息了一声。 平常心里想,你可是大王啊,一道旨意发出去,谁敢不出兵?如今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呢?正想要问的时候,却见齐威王田因齐看着自己,笑了笑。 “大哥,一定在心里奇怪,为何我这个大王当得如此没用,竟然连一道旨意都发不了。其实你是有所不知,如今就连我的大王印信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兵符令箭就更不用说了。自我即位起,就从来不知道它们都长得是什么样子,我这大王出了上朝摆摆样子,其他什么正事都干不了,若不整天花天酒地,沉迷于美色,我还能干什么?” 平常点了点头,“兄弟,你的事我已经明白了,眼前各方势力都在明争暗斗,我们暂时还不能太过于出头了,你也得继续做个喜好长夜之饮的大王,其余的事情交个我去帮你暗中完成就好。” 齐威王田因齐“嗯!”了一声,“大哥,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大哥来往宫中,需得有个恰当的身份才行,我意欲拜大哥为师,大哥平日里就陪我饮宴,在外人面前教我一些无用的诗书或着娱乐之技,让他们逐步失去戒心,我们也好方便行事。” “兄弟,你说的不错,不过就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你要慢慢地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依我看来段将军虽然可以信任,但毕竟年纪大了些,这次我在随军回来的路上,见了几个人,像田忌,田单,田盼这几位将军就很不错,以我的观察,他们也是可以为你所用的。” 平常说了这些话,他其实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将脑海中记忆的那些对齐国产生过影响还有立功的人介绍给齐威王田因齐而已。 齐威王田因齐点了点头,“这些人我都见过了,也的确是忠心于齐国的,他们都是田氏宗族里的人,地位都比较低,大哥说他们值得一用,那我就慢慢地在适当的时候,建议宗族的人,提拔他们一下,也只有这样宗族才不会有异议。” “兄弟,他们都是带兵的将军,你就趁着其他国来入侵齐国的时候,一点点将兵权转接到他们身上,至于如何把他们变成我们的人,这个就交给我来。”平常说着。 齐威王田因齐笑着说,“如此就有劳大哥了,只要我坐稳了王位,一定不忘了大哥的相助之恩。” “兄弟,只要你能够做个对齐国百姓好的贤明君主,大哥就很高兴了,至于其他的,都不是你大哥我所求的,逍遥自在才是我的本色。” ------------ 三四章 暗流涌动【3】 战国时代的风气不像后面的朝代逐渐变得森然起来,此时像平常这样的正常男人也是可以留宿宫中的,齐威王田因齐就在龙泉池不远的宫室里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 已经是午后的时候,齐威王田因齐和平常泡过了温泉,两个人就在那帷帐围出来的小隔间里吃了点东西,说了会儿话。也不知道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还是方才温暖的泉水中泡过一回,平常此刻不知不觉地就泛起困倦来。 齐威王田因齐见他面露疲倦之色,就让愚直给他重拿了一套干爽的衣服穿了,领着他去了收拾好的房间里休息。 “先生!今儿个可是大王头一回光着身子和别人见面,就算是段将军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坦然对待过。”愚直笑着说。 平常听了这话,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还是也笑了笑,“大王这是对我放心,也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坦然相对,说起话来才没有芥蒂,正所谓君子行事,坦荡为之罢了。” “这倒是,先生也的确是真君子,要是旁人进了龙泉池,见了那么多美人,早就耐不住火了,可先生却能不为美色所动,足见真君子真英雄的本色。” 平常呵呵一笑,“愚直先生谬赞了,倒让在下有些不好意思了。” 进了那房子中,平常只觉到底是王宫中,屋子里又宽敞,又舒适,除了应有的桌案之外,还有数盆花草点缀其间,透出几分雅致和温馨的味道来。 “先生,您早点安歇,有什么事情,直接唤人就是了,大王已经交代了,先生是他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王宫里的所有人都要格外敬重和伺候好先生。” 平常点了点头,“有劳愚直先生了,你也早些回去伺候大王吧?在下自己照顾自己就好了。” 愚直答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走了。平常呼出一口气来,脱了外衣上了床,躺下来却好半天睡不着了,心里想着自己的三个老婆,她们若是知道自己被齐军抓了,一定会着急担心起来,只期望主公吕公溥能够好好照顾她们。 平常却想错了,庞涓带着五万大军根本就没有回大梁城,一直在襄陵操练三十万大军。吕达,吕方两个人也没来的及将这消息告诉给吕公溥,因而城主府的三个女子都以为他跟着魏国大军在襄陵,并不知道他已经在齐国了。 平常躺着躺着就沉沉地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时分只觉得胸口很是沉重,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他憋着一口气,咬着牙从迷梦中睁开了眼,屋子里不知是谁给点上了一盏灯火,似乎是为了方便自己半夜醒来不至于黑洞洞的,等到他意识渐渐清晰,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被一只雪白的细滑的胳膊搂着。 那只胳膊温润如玉,在灯光下闪烁着珍珠一般的光华,正好就压在平常的胸口,他心想难怪自己熟睡中感觉那么憋闷,原来是真的被压着了。 平常稍稍地抬了头,借着灯光向床里面看去,只见一个没有丝毫衣服的女子光溜溜地躺在自己身边,也不说把被子盖着自己,似乎是怕影响了自己的睡眠。那个女子已经睡着了,眉眼之间却锁着紧紧地,眼皮也不时地颤动着,似乎在睡梦中有什么困扰着她,使她丝毫睡不踏实。 平常轻轻地将女子的胳膊移开了,可就这点动作,还是使女子醒来了。 “不要!不要!大将军,饶了贱婢吧!” 女子惊慌地说着,待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时,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个梦而已,又看见了坐起身来的平常,忙跪在床上说,“平常大爷,贱婢不是有意打扰您的休息,只是为了今日的相救来感谢您。” 平常这才记起这女子原来就是白日里被段干朋踢下水的小柔,他微微地一笑,“没事的,倒是你身子本来就不舒服,又受了那段将军的一脚,如今可好些了?” “贱婢的一点痛楚没关系的,平常大爷身份尊贵,不必为我这等低贱的奴婢担心的。”小柔低下头去说着,眼中闪烁着晶莹,她每说一句话,浑身都要颤一颤,看来还在承受着痛苦。 平常心内一热,只觉这小柔真的是让人怜爱,自己身子已经痛楚成这样,却还为了感谢自己,跑来睡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过是关心了一句,就把她感动成这样,可想而知她曾经都经历过怎样的苦痛啊。 小柔长相也是极美的那种,毕竟能够被段干朋选中送进王宫的女子,外貌自然是不用说的,不过她身上最有特点的却是那一对浑圆的柔软,坚挺丰满,那两粒粉嫩的精致就点缀在浑圆的正中,在周围光线的衬托下格外的诱人。 平常看见了,心里虽说也禁不住漾动,不过他到底还是能够克制的。他在内心叹息了一声,伸手将被子拉起来,轻轻地裹住小柔颤抖的身子,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轻声说着,“你身子不舒服,就更加不能受寒,这么光着身子露在外面,可对你只有伤害,如今我抱着你,你就安心的入睡,不用害怕任何事物。” 也不知道是平常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小柔已经没有了疼痛,她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一开始并没有入睡,可是听着那铿锵有劲的心跳声,竟让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平常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放缓,睁开眼来在很近的距离中看着这个女子,只觉她是那样的美丽,有是那样的让人怜惜,猜想着她可能经受的种种痛苦,平常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颤动了,他突然有了想要保护她的想法,刹那间不禁将小柔抱得更紧了些,也在内心的阵阵暖流中睡去。 这一觉又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只觉一阵阵的抽颤传来,平常立刻睁眼醒来,就见怀中的小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脸色煞白煞白的很是吓人。 平常想起白日里另一个女子曾给小柔按摩肚子,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手伸到她的小腹处,轻轻地揉了起来。 “是不是这样?力道重不重?有没有感觉好一些了?” 小柔自从记事起到现在,哪里受过这样的关系和照顾啊?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男人,先前被平常抱着的时候,她都已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 平常也知道自己的手劲比较大,他是特别放轻柔了去按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体内积存的浑厚劲气也随着这揉按,一点一点地温暖着小柔的小腹,使得她的痛楚和伤害慢慢地恢复了许多。 小柔就这样被温柔地呵护着,没有了丝毫痛苦,舒服的感觉让她脑海一阵空白,竟然缓缓地又睡了过去。 平常见她又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又揉按了一会儿,他就将手拿了出来,轻轻地呼出一口起来,要知道人的小腹十分接近下面的特殊部位,他的手又比较大,转着圈按摩时,自然难免碰到小柔下边的那些茂盛的苁蓉,开始的时候让他的心里难免一阵激荡,不过渐渐地习惯了,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平常的手拿了出来,他轻拍着小柔的后背,渐渐地越来越慢,最终也跟着睡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平常睁开眼来,见小柔眨着一对清澈水灵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柔情和温暖的意思。 “你干嘛这么一直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平常微笑着说,还故意用手在脸上抹了抹。 小柔忽而抬起头,在平常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平常大爷,你待贱婢如此恩情,贱婢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平常知道她是心里感动,情不自禁才亲吻了自己,他被亲吻了一下之后,心里又不由地一荡,将小柔轻轻地拥入怀中。 “小柔,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贱婢啊!奴婢啊!’的称呼自己了,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什么也不用害怕,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不用你做牛做马,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只安心做你自己,先将自己身子养好,再堂堂正正地成为我的女人。以后你也不用去龙泉池里了,就在这房中给我守着里面的一切,好不好?” 平常的话颤动着女子的心灵,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获得这样的幸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静静地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说,“平常大爷,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妓,身子早已污秽不堪,能够伺候您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又怎么敢奢望其他,大爷的身份尊贵,怎可为了我污了自己的声名,若是为了我而使大爷有半点损累,我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释怀。” 小柔说得两眼泪水滚滚而落,让平常的心更加被触动了,他扶住她的肩膀,“小柔,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或许你不会相信,可我要告诉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在意你过去的一切,你也要给我牢牢记住,你是最最纯洁的女子,你更要忘记过去的所有,因为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有痛苦,我会让你快乐,会让你幸福,也会让你不再流泪。” 平常说完,伸手擦干了她涌出来的泪水,“小柔,不准再哭了,知道么?从此刻起你已经告别了过去,你是全新的自己,没有了任何过往的事情,只有现在的我,还有以后的我们,明白么?” 小柔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只是在平常的怀抱中,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身体,生怕一旦放手,眼前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可心里的泪水却暗自喷涌而出,可那已经不是痛苦的冰寒,而是快乐的温暖。 ------------ 三五章 流言碎语【1】 小柔有了平常的守护,自然不用再去龙泉池中陪浴,亦或者去宫中的饮宴陪酒,她整天只出入于平常在王宫中居住的屋子,毕竟是辛劳惯了的人,一时间也闲不下来。每日必将屋子里清理的一尘不染,十分的干净整洁。 平常则在朝堂上被齐威王田因齐拜为老师,只不过尽教导着这位大王整日如何吃喝玩乐,换着层出不穷的花样,今日要么斗鸡,这在古人看来,也就是将两只鸡放在一个围好的场地里,让它们相互斗啄,直到一方倒地,失去战斗力。 平常这才知道,原来此时还没有斗鸡,他只不过是胡乱地说出如何玩之后,不到半天功夫,齐威王田因齐就将斗鸡场地建立了起来,齐国的达官贵人们都来观看,一看之下竟然都十分喜欢这样的游戏,于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娱乐活动便从此普及开来。 这也难怪了,这个时候本来就是战乱年代,各国民众也都在乱世中变的好勇斗狠,可是律法渐渐禁止老百姓之间私斗,老百姓就算互相之间有矛盾和怨愤,顶多就是斗斗嘴,斗鸡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人们内心之火没出去的现状,两家人若有仇恨或者怨愤,那就斗鸡场上见。 人与人相互之间争斗,打死了或者打伤了,还需要偿命或者担负刑罚。可斗鸡就不一样了,我的鸡把你的鸡打败了,甚至是啄伤啄死了,不必担心任何事,死了的鸡你还能够拿回去有一顿肉吃;同时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再买鸡或者带鸡来斗就是了。 由于斗鸡逐渐在齐国兴盛起来,进而传播到了各国,使得鸡的身价倍增,也使得有人专门做起了鸡的生意,更加使得鸡的群体中从此划分出来一个类型“斗鸡”。 平常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不过是教齐威王田因齐娱乐玩耍的方法,他更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成了这发明斗鸡的人了。不过好在这时候人们还没有把这样的事记载于史册,要不然寻根问祖的情况下,他或许会成为这一行的祖师爷,被后世的人顶礼膜拜了。 不过斗鸡这种事情,好是很好玩,可毕竟代价成本太高,斗死了一只鸡,对于贵族们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可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有点心疼了。毕竟此时的鸡也算是值一些钱两的金贵家禽,老百姓还得靠它打鸣,下蛋,提供肉,因而民间的斗鸡到了后来也渐渐的不那么兴盛了,从每家每户的斗,变成了村或者村之间的斗,也就是说从私斗转成了拉帮结伙的“公斗”。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等到平常再命人从石缝或是草木坑洞中循声捉取小虫,斗弄着玩耍时,一种新型的娱乐事业又被如火如荼地推广开来,而且这一次更加的普及,更加的兴盛。 这种抓来的小虫,其实就是蛐蛐,遍地都能够找到的东西,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对于老百姓来说,自然是相当的受欢迎了。 一下子成了两项娱乐活动的发明人,平常自己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了。以他的感觉,这两种娱乐活动都太令人玩物丧志了,而且会和赌博种种活动牵扯在一起,害了后世的很多人,也影响了后世的很多人。 自从这两项娱乐活动被发明后,老百姓们也都学会了自己开发,民间的各种“斗”如同雨后春笋地被实验,被娱乐,被传播,于是就有了斗狗,斗牛,斗羊等等等等的事物了,这些自然都是平常始料未及的。 齐威王田因齐也更加知道了平常的聪明才智,无论人前的师父,或者人后的大哥,都极为尊重。他们两个的这些举动,也渐渐地使得各方势力放低了戒心,毕竟能够如此挖空心思想着娱玩的人,能够有多大的威胁呢?可是他们并不了解的是,很多时候强者都是被弱者用不起眼,不经意的方法,无声无息地玩死的。 转眼间,平常来到齐国已经快四个月了,天气也由温暖的夏日转入了寒风凛冽的冬季,此时的气候都相当的正常,四季极为分明,刚入冬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雪,而且足足有一尺厚,整个大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齐威王田因齐见天气寒冷,早就命人在老师和大哥平常的屋子里生了木炭火,这时候已经有了煤炭,不过对于这种漆黑石头人们一般都不怎么敢用,只觉这石头也能着火,属于怪异的事情。 平常因为有了发明两项娱乐事业的前车之鉴,对于煤炭的事情也就没敢多言,他生怕自己一句多嘴,会使得眼前的朗朗乾坤大地提前遭受污染,有些事情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发展下去的好。 木炭火也十分温暖,就是不怎么经得住烧,平常身在王宫之中,自然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用不着挨冻,可这个时候的广大老百姓,打来的柴草需要煮饭,于是就只能够坚强地与严寒搏斗下去了。 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出现炕,穷苦人家里,就是连个木床都没有,只能够在陋室之中,用厚厚的草垫在地上打地铺了。 小柔是个温暖的女子,每每平常回来,但凡脱衣服睡觉,上了床之后,被窝里都会是暖暖的。几个月来的光景使得这女子越发的白皙动人了,而且过去消瘦的形体,如今变得丰润了一些,就更使得她容光满面,美妙难言了。 而曾经和小柔一起的那些女子们,如今跟她比起来,一个个可就显得单薄可怜的多了。女人如鲜花般娇嫩,真的是需要好好去养着,去呵护的。一朵再美丽的花,如果不能够好好养护着,很快就变得凋残了,女人更是如此。 “妹妹!你真是大难之后,有了后福了,如今难得平常大爷这么喜欢你,又对你这样好,可真是羡煞了我们一众姐妹了。”平常房中,两个女子在炭火前对坐,相互谈着心。 “妹妹,对了上次听你说,自从平常大爷让你留在这里后,一直以来对你相敬如宾,从来都没有无礼碰过你么?难道这些天也没有和你那个什么么?” 小柔听了这话,眉间微微地皱了皱,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梦儿姐姐,他每天回来,睡觉的时候都是和我分开两个被窝,顶多是亲一亲我,然后抱着我睡觉,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发生过。” 小柔的声音很轻,当说到最后两句,“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发生过”的时候,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那梦儿根本就没有听见,不过她看了小柔的表情,自然猜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男人们喜欢女人,不都是为了那点事么?难道你这位平常大爷不是男人或者是个举世难得的奇男子,面对如此美人在怀,竟然还能够保持君子风度?” “梦儿姐姐,你怎可说他不是男人呢?小妹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任何人中伤他的话,期望姐姐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他对我来说是真正的男人,是英雄,是君子。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爱护我的,虽然他没有要过我,可我就是知道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男人。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毕竟我这样的身子,能够给他暖暖被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又怎么敢奢望其他?” 小柔的话敲打着梦儿的心,她其实也并非有意说“不是男人”这四个字,她的心里其实也早知道这位平常大爷非同一般,而且她的心里更倾向于“奇男子”。说实话,每次来到这间房子里,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平常与眼前的小柔恩爱如同夫妻的画面,这让她心里又是嫉妒,又是高兴。 梦儿也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女子,自己的姐妹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好的归属,她自然是为其高兴,可又联想到自己,有怎么能够不让她羡慕让她嫉妒,至于有没有恨?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梦儿听闻平常和小柔在一起的几个月当中,一次都没有彻底的去碰过眼前的这个妹妹,这倒使她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安慰。不论平常是怎样的想法,在梦儿的心里,她觉得只有一点,这个奇男子或许是嫌弃我们这些宫妓“太脏”。 试想想第一次走进龙泉的时候,平常面对着那么多一丝不挂的美人们,竟然毫不动心,连水池都不肯下去。好不容易下去了之后,可又立刻将所有的美人们都屏退了,前前后后一琢磨,自然不难发现这一点。 另外还有一点是梦儿不敢想的,毕竟在她太过于肮脏,那就是或许他喜欢男人。若是这样的话,这一切也就好解释了,大王是一位俊俏的男子,自从这位平常大爷见了大王后,两个人就整天在一起,就连在龙泉池中洗浴,也从来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有点什么了。 这些当然不是梦儿一个人的想法,那些其余的美人们心里,几乎都是这么感觉的,毕竟饮宴之上,她们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平常大爷让任何一位美人陪酒饮宴。 其实这几个月来,平常每日都在忙碌之中,回到屋子里后,就没有多想什么,躺下就睡了。再加上他心里喜欢小柔,很想给她一个特别的日子,然后真正地将其变成自己的女人,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小柔介意自己过去,而从此和自己幸福快乐。 当然了还有一点,平常开始的几天发现,小柔过去可能吃了太多苦,她的身子一点都不好,因而他的意思是想让小柔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等到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做其他的事情不迟,毕竟一辈子的幸福和快乐,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也是不行的。 如今齐国的王宫中流传出平常的风言风语,言语之中更加牵扯上了齐威王田因齐,这日午后时分,愚直在送平常回房子的路上,就小心地提醒。 “先生,宫里面不知怎么,这些日子竟然流传出可笑的话语来,让人听了真是觉得气愤的很。” “哦?什么话语?”平常问。 ------------ 三五章 流言碎语【2】 愚直便将那些闲言碎语说了出来,平常听了倒是没觉得怎么,只是微微地一笑。 “愚直先生,在下和大王之间,你最是清楚了,怎么会传出这样可笑的事情来?” 愚直点了点头,“先生,您和大王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先生是举世难得的大贤才,也是真君子。对待我们这些奴才们也都是彬彬有礼,我在王宫中这么多年了,先生是第一个从心里面尊敬和看得起我们的人,因而奴才们也都十分的敬重和钦佩先生。” “敬重和钦佩?那为何会传出这样的事情来?”平常笑了笑说。 愚直看他表情和语气,知道平常是开玩笑这么问的,并没有真的生气,也不由地笑了笑,“先生有所不知,你房中的小柔,已经陪伴你近百日了,可先生却从未真正碰过她的身子,不是我多事,有时候这种事情最容易遭人诟病,惹人闲话。” 平常心想,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啊,怎么如今会与大王牵扯到一起去了?料想是这些天来,自己在齐国高层中太过出名,人一出名的话,难免不会被人妒忌,也难免不会遭受别人的非议。 “愚直先生,这个事情你就放心吧!过了今晚就不会有人再议论什么了,不过在下需要你帮个忙,替我布置一下才是。” 平常说完附在愚直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愚直听了微微一笑,答应着就去了。 平常回到了房中时,小柔和梦儿两个人正说着话,两个人见他进来,忙起身问候。自从小柔来到这里后,梦儿隔三差五地就过来,平常早就见过她,知道她是那天自己抱着小柔时,为自己指出房间和帮小柔揉捏小腹的那个女子。 平常还记得自己给她披了件衣裳,这梦儿也是个漂亮的女子,双眼明亮而富有灵气,鹅蛋脸上的五官也很是精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可让人听着直透心怀。 “小柔,梦儿,你们两个准备一下,随我去龙泉池中沐浴。”平常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个屋子里有三个人,他心中知道,之所以传出那样的闲话来,可能是她们的谈话内容被人偷听,又或者是梦儿不经意间说漏了嘴,毕竟他已经开始慢慢去了解女人了,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要叽叽咕咕说一些话的,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女人,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伺候男人,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无聊的闲暇时光,靠的就是你一言我一句去打发了的。 小柔的内心是惊喜的,可梦儿除了喜悦就有些诧异了,“龙泉池中沐浴,为何要我一起去呢?难道我这些天的努力,成功了么?” 梦儿其实应该比小柔更早地喜欢平常,那天她赤裸着身子,也不停地颤抖着,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则是刚刚从温暖的泉水中出来,身上确实有些冷。平常为她披了一件衣裳,刹那间就温暖了她的心,她也是吃了太多太多苦的女子,从来就没有人关心过,平常的一个轻轻举动,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呵护的幸福,尽管这样的幸福只是一刹那,可让她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小柔在自己的照顾下,渐渐清醒了过来,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人抱进房中的,问明了梦儿后,才知道是平常救了自己,因而也就有了半夜时分,偷偷地潜入这座房子,爬上平常床的事情来。 梦儿其实也想来的,可是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毕竟小柔是平常救过的,而自己只不过是被披上了一件衣服,难道去陪平常睡觉的时候,要说是为了感谢你给我披了衣服么? 这样自然是不能够的,如果这样不光显得自己太轻贱,还会将自己内心那仅剩的一点自尊给完全打散了。可是梦儿的心里却在时刻思念着平常,为了能够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她不得不以陪伴好姐妹说话的理由,经常出入于这间屋子。当然了她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期望平常也能够经常看见自己,期望久而久之的情况下,他也会渐渐喜欢自己。 如今听到平常也要自己前往龙泉池陪浴,她的内心自然是高兴的,也不管面前的男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其实不论什么样的目的,只要自己能够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 平常其实并不是真的很情愿让梦儿陪自己洗浴的,可毕竟有些事情在实施证明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都需要一个目击者或者见证人。 三个人到了龙泉池,里面除了细碎的流水声之外,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平常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事物,三两下就除去了衣服,下到了温暖的池水中。 看着两个女人脱衣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那动人的身体一点点地露出来,最终展现在你的眼前时,更是一副令人难忘的画面,平常的某件东西,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膨胀了数倍。 对于平常来说,如今看到赤身裸体的女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像这样去慢慢仔细欣赏,倒是头一回。他还记的自己在现代读高中的时候,身体发生了特别的变化,原本矮小的个子长高了许多,手指更长了,脚也更大了,尤其是那根传家宝的根部,开始生长出细密的毛发来,而且每天早晨都会傲然挺立,按照某部电影里的台词,那就是“一柱擎天”。 平常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学校里也教大家生理健康的课程,再加上城里的孩子们早就见多识广,对于这些变化都是习以为常的。不过平常却知道这个阶段的自己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会很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一些周围的漂亮女生,尤其是那些已经发育成熟,前凸后翘的女孩。 有一回他经过一家打折的书店,就进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书本,可是一本人体艺术摄影的册子引起了他的关注,可那册子却放在书架的最上层,而且是封面正对着顾客的,因而可以真切的看见一个赤裸的身体,这让当时的平常心跳立即加快了。 当时书店里还有其他的顾客,平常不敢多看,只是瞥了几眼就去翻阅其他的书籍了,可心里却一直想着那本册子。眼神的余光会不时地去瞟上几眼,说实话他很想将其买回去看一看,可是要从那书架最高层把它拿下来,再交给卖书的人算账,这个过程中会有很多人看见。 平常知道自己高中生的形象,是绝不会被别人认为是人体艺术爱好者,毕竟这类艺术在大多数人看来本就有了奇怪的味道,他一个高中生如果买了这样一本册子,在别人看来大有可能被确认为思想和动机都不良的少年。 人体艺术的画册终究是没有买,可是却让平常日思夜想,也让他知道了,书店里也有这样“精彩”的图画。于是他但凡从有书店的地方走过时,总不忘留心“阅览”看看有没有“艺术”类的画册。 许多次的“阅览”经历,让平常总结出“艺术”图画的大致出处,人体艺术是自然不必说的,除此之外还有人体素描,工笔人物画,一些奇奇怪怪的杂志,以及杂志的广告页面。 这其中尤其以杂志的广告页面最为“精彩”,除了一些奇怪的增高,增粗,增长广告之外,剩下的不是某某学校招生,就是丰满胸部的语句,还有隐藏在夹缝里的美图照片。之所以“精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你不必害怕被别人发现而心惊肉跳,你可以大胆地站在那里翻阅,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你还会被打上好学的标签;还有就是这类杂志也不会很贵,你可以买回家里,一个人关起门来,细细欣赏。 这样的奇怪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年,平常某天夜里莫名的梦幻之下,湿润了自己的内裤,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种冰凉和黏糊糊的感觉十分的不爽,他通过健康教育的书籍,知道那是很正常的梦遗。 然而自从这次以后,平常再也没有兴趣去关注那些“艺术”或者“精彩”的图画了,他的孤寂与冷傲性格,使得他逐渐形单影只,也习惯了一个人的学习和生活。当然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所接受的来自于爷爷奶奶的传统教育,潜意识中的道德准则告诉他,这些事情不太好。 等到他上了大学,在宿舍里的兄弟们用每晚临睡前半个小时的“精彩”电影,以及相互交流泡妞经验的熏陶之下,平常才知道这种事情,原来并非是自己观念中那么“低下”,并且当他的书读得越来越多,学识越来越丰富,还有熏陶越来越厚重时,他的道德底线告诉自己,那样的事情其实很正常。 如今当眼前的小柔和梦儿将美妙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平常的心里被蓄积了几个月的熔岩彻底爆发了。 “你们还不快下来,在等什么呢?难道外面不冷么?” 的确,如今已经是冬季了,龙泉池的屋子里虽然充满着蒸气,可还是有些寒意。两个女子都不由地在平常的这一声催促下,开始下水了。 平常这还算是第一次和两个女子一起沐浴,再加上温暖的池水烘托,他的那根传家宝早就蓄势待发。可他还是强制自己隐忍了,毕竟这水池中已经有过太多的欲望,更在两个女子心中留下了太多的痛苦记忆。因而在他看了,这里并不是合适的欢爱场所,他可不想这两个女子将自己当成是曾经的某个某某人。 龙泉池对于平常来说,就是个洗澡的地方,先洗个干干净净,再找个舒适温暖的地方,才能更加酣畅淋漓地完成自己要给予小柔的幸福快乐的事情。 ------------ 三五章 流言碎语【3】 屋子里满是喜庆的色彩,两支巨大的红烛将里面照得亮堂堂的,紫红色的布幔如同波浪一样将屋顶遮蔽着,让人抬头一看,就心里暖暖的感觉。 小柔和梦儿两个女子一进屋就发现了种种变化,她们只不过去沐浴了一番,这屋子就被布置成了这样的情形。让她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 平常在她们身后跟着进屋,见到里面的变化,心下倒是暗暗地赞了一声,以古代的条件,能够将屋子布置成这样的状态,他是相当满意的。 平常不知道的是,愚直听了他的吩咐之后,就去禀告了齐威王田因齐。齐威王田因齐没有想到师父和大哥的平常会突然要办一个什么洞房夜,他就特意交代,让愚直弄得热闹一些,喜庆一些。 愚直自然不敢告诉齐威王田因齐,王宫里面有关他与平常关系的传言,毕竟这位大王再怎么花天酒地,再怎么不中用,可他也是大王,若是知道自己被宫人们非议,那这可就真的跟捅破了天一般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欢爱中,平常关上了屋门,看了看两位姑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去了衣服,到被窝里暖着。” 平常在这个时代已经呆了近半年之久,也了解到如今结婚还没有什么很正式的仪式,老百姓中若有两个相恋的人成婚,大多不过是请几个相熟的朋友,告诉他们自己成婚了,让这些人做个见证。然后就交换恋爱时互赠的礼物,如此就算是成婚了。 至于那恋爱时的礼物,说起来就真的很简单了,有时候是一束代表爱的花草,有时候是两块寻常的石头,因为此时的人们相信爱情的坚贞与可贵。就像汉乐府诗中形容的那样,“磐石无转移。” 富贵人家的成婚就花样繁多了些,只是也没有后世那么多规矩或者仪式,这时候也还没有拜天地的说法,嫁娶只是男方写好聘书,然后很隆重地将女方接到家里面就好,而且女方若是没有男方的允许,轻易是不能够回娘家的,如果突然回去,不是被休掉的,就是被赶出来的。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娘家人也大都不愿意接受,他们已经开始形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正所谓“覆水难收”,就是其中的道理。 平常明白女人在这个年代所遭受的苦难是远远大于男人的,而他能够从心里面去尊敬女人,去用心对待女人,这在别人眼中,本身就是个特别的事情。 愚直和很多王宫里的人就想不通,像平常先生这样的真君子,美丽的女子,身子完璧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可他能够接受做过宫妓的小柔,甚至梦儿,这的确不是寻常男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齐威王田因齐听了这事情,心里更加佩服师父的行事,也因此安心了许多,毕竟齐国终于有了他牵绊的人,这样就不怕他会突然走掉。 平常钻进被窝的时候,里面是温暖的,他在中间躺着,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贴着两个女子的肌肤,那感觉很舒服,让他的传家宝很快就挺立起来,将被子中间顶的隆了起来。 “小柔,梦儿,今日就是你们的最好时光,你们要记住这一天,以后的美好时光会有很多很多,可我要你们用心记住今天,要你们明白今天才是你们第一次做了真正的女人。” 两个女子都还没来得及答应,平常就左右双臂一紧,将她们搂在了怀中,他将记忆中那些“精彩”电影的技艺,完全发挥到两个女子身上,或许是内心怀着爱,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欢爱的感觉,他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切,亲吻,抚摸,吸吮等等。 两个女子的娇喘声此起彼伏,可她们并不是初尝禁果的少女,而是经过了训练的宫妓,也有着相当的欢爱技艺。在平常的挑拨和逗弄之下,她们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完全忘却了过去的一切,只觉自己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女人,为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义无反顾。 小柔算是了解平常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不行,而是在心里酝酿着该用怎样的方法来消磨掉她内心的伤痕和痛苦记忆。如今他的确做到了,此刻她感觉自己真的已经没有了任何顾虑,有的只是对这个男人,这个唯一走进自己心里的男人,无穷无尽的爱。 梦儿也已经忘怀了一切,可她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不过当平常进去她的身体,彻底的填满了她的空虚时,她才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了。她原本就喜欢这个男人,如今更是欢喜不禁,她抖动着身体,她亲吻着对方,在一波高过一波的快乐中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感觉。 小柔看着梦儿的表情,心里有一丝嫉妒,她不理解平常为何也会要了这个女人。可嫉妒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很快她也被快乐充满了身体。 平常对自己也不了解了,他心里是喜欢小柔的,可看到了梦儿时,又似乎也喜欢她,那一天她赤裸着身子,颤抖着的样子,时刻在他的心里闪现。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让人明白,有时候或许只是一种可怜,可时间久了就有了爱意。 平常也在两个女子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欢爱感觉,两个女子使出浑身解数,一个被平常滋润着,另一个就亲吻着他,抚摸着他,甚至舔舐。平常的全身都沾满了女子香甜的唇露,就是那一根传家宝,也被她们争相吮吸和舔舐,让他都心中惊叹,古代人的房中技艺,原来和现代的那些“精彩”电影差不多。 平常自然也不会错过平等对待她们的机会,这让两个女子也都十分惊讶,因为这个时代从来都不会有一个男人,去亲吻和抚慰女人的下体。 平常还记得自己在现代的时候,第一次在宿舍里看到舍友的电脑上播放这样让他有些瞠目结舌的画面,按照当时某个舍友的研究理论来解释,这种看似恶心的欢爱方式,其实是人类动物性的表现。 就像狗一样,每只狗互相见面之后,都会用鼻子去嗅对方的气味,去闻对方的重要部位。而且很多动物,以及灵长类的猴子,猩猩等,都会嗅或者舔舐对方的生殖器官。 不论这个舍友是否说的有道理,平常在看到这些“精彩”的画面之后,确实被震撼到了。他当时就告诉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感觉有些恶心。可是如今他却情不自禁地去为两位女子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过去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早就忘怀了,或者并没有忘怀,只是突然发现,这样做并不会恶心,反而会为欢爱带来一些特别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平常的心态变得好了些,还是他已经渐渐成熟,成为了男女之道的老手,又或者是两个姑娘配合的恰到好处,他这一晚上虽只是和每一个人深入了一次,但欢爱的时间上和质量上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三个人经过了酣畅淋漓的欢爱,此刻都相互偎依着,心中俱是难以形容的快乐与幸福。 “怎么样?这下你们知道自己的男人很厉害了吧,而且并非像宫中的流言说的那样,我和大王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吧?”平常在她们每个人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微笑着说。 “大爷,还请你不要生气才是,都是我不好,从小柔妹妹这里听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本该藏在心里的,可禁不住那些姐妹们的逼问,这才多了几句嘴,让她们借此来中伤了你。”梦儿有些害怕地说着,她不敢看平常的眼睛,生怕自己会挨骂。不过她也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毕竟曾经的时候,挨骂都算是好的。 平常呵呵一笑,“梦儿,这事你也不必自责,本来我就打算等忙过了这一阵,就给你们一个归宿的,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日子而已。你明天起来后,也去把东西收拾好了,搬到这里来好了,小柔和你情同姐妹,我若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好做个伴儿。若是其他人问起,你就照实说好了。” 梦儿点了点头,“大爷,我从此就是你的人了,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只要能够留在你的身边,我就知足了。” 小柔也一样点了点头,“是啊,大爷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女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的,我也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她的心里多少还是不愿梦儿和自己分享一个男人的,可毕竟自己本来就是身份地位都低下的女子,如今能够获得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自己,她就已经知足了,不敢再奢望其他了。 “小柔,梦儿,其实你们还有三个姐妹的,只是她们现在身在魏国,如果将来可以让你们聚到一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只是我期望你们之间可以好好相处。”平常忽而想起玉娥,墨菲儿,墨小狐来,就说了这么一句。 小柔和梦儿倒没有惊讶,毕竟她们也知道,像平常这样优秀的男人,又怎会没有人喜欢呢?如今加上自己们,屈指数一数,也才不过五个,只要他是真心对我们好,三个,五个,十个,八个又有什么关系? “大爷,这个你不必担心的,我们会好好和姐姐们相处的,就算姐姐们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会好好和她们相处。”小柔和梦儿在平常的怀中,相互地看了看,齐声说着。 平常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顾虑了,“玉娥,菲儿,小狐她们三个会接受她们两个么?” ------------ 三六章 稷下学宫【1】 齐威王田因齐倒是很近人情,给了平常三天的休息时间,也的确该如此了,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周密安排和部署,至少王宫内部的人员基本上已经表示效忠。 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平常的活动,他在王宫里招募了数十个“黑衣人”,经过严格的训练和选拔,使其成为忠于齐威王的亲信卫队。 所谓“黑衣人”对齐威王田因齐来说的确是很“黑”的,他们一律的黑色衣裳,从头黑到脚,手中握着平常发明的短小兵刃,除了保护重要人物的安全之外,就是听从国君的指令,暗中做些特殊的任务。 黑衣人共分成七组,每组七人,总共是四十九人。平常自然是想按照自己特种兵的编制来进行训练,可毕竟是古代,很多条件还不允许,时间也比较紧张,他就只能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暗中训练了这样一支队伍。 平常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将自己好好回炉锻造了一番,他体内早就在扁鹊神医秦越人的治疗下,将全身劲气导入到了丹田中。一个多月的重新锻造,使得他更加的雄健,奇经八脉之中更是充盈着内力。 梦儿和平常的一次交融之后,这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男女欢爱的滋味,她回去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自然被一众宫妓们围着询问了一番。梦儿只是照实说了一些自己内心的感觉,没有丝毫添油加醋的话语,可还是让众人都感到惊异了。 “梦儿妹妹,你方才说那位平常大爷足足与你交缠了快一个时辰,更加让你直上云端数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高昂,这让我们姐妹心里都有些不敢相信。那直上云端的感觉么?咱们姐妹也都曾经体会过的,可像你这么说的还是头一次听说,咱们在宫内待得日子也算不少了,接待过的将军们,大人们也不在少数,可大都是趴在咱们姐妹身上没有几下子就完全交代了,有的一晚上虽然来了好些次,可终究还是没有像妹妹你说得这样夸张的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着不可能的,这位平常大爷,怎么着也有三四个月没有沾我们女人的身子了,你们想一想,三四个月下来,是个男人还不得憋得够呛,一见了我们女人白花花的身子,恐怕立刻就会迸发而出了,怎么可能交融快一个时辰?他难道不困倦么?就算他感觉不到困倦,梦儿妹妹你就感觉不到下面会不舒服么?” 梦儿被两个姐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了,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能的样子,可是就这样真实地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她只觉得昨夜与平常那近一个时辰的欢爱,是她这辈子最舒心快乐的记忆,别人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我自己相信,毕竟那是真真切切体会过的。 这群宫妓早就习惯了在一起闲聊了,她们平日里的谈话内容也不多,除了吃饭,睡觉,剩下来的大把时间,不是陪酒饮宴,就是歌舞助兴于男人们的欢场,闲暇的时候极其的无聊,她们也就相互说说接待了什么人,做了怎样的精彩活动,感觉如何,甚至于某某将军的尺寸,某某大人的特殊癖好等等都会成为她们的谈资。 自然她们的谈话也包括了每个人的辛酸,她们已经对于自己的很多苦难和伤痛习以为常,也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因而有时候说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侃侃而谈,言笑晏晏。 只不过这些谈话的内容,只限于她们这些女子之间,她们也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外传,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对于出入于王宫里的人来说,她们这些宫妓的性命,本就微不足道。 梦儿只是大概地说了说昨夜里的欢爱,身为宫妓的经验告诉她,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不能够说的。如今已经证明了平常大爷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和大王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梦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平常还和小柔睡着,那种欢爱固然很好,可也是个力气活,一夜的疯狂之后,疲惫的感觉也就随之而来。 平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厉害,他躺在床上,看着经过回炉之后的自己,只觉那叫一个完美。这不仅仅是因为恢复了原貌的虬结肌肉,更因为他感觉到体内充盈着的劲气,此刻虽然疲惫,可身体里的状态是舒服的,有种在云中雾中荡漾着的味道。 梦儿回来后,向平常说了一声,算是让他安心了一些。三个人吃了点东西,稍稍地说了会儿话,就又上床入睡了。 愚直是第三日上午出现在房内的,那时候平常正和两个赤身裸体的女子相拥而眠,他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就看见了愚直的身影。 愚直是个太监,在后宫里进进出出,早就见惯了香艳赤裸场景。此刻眼前的种种,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倒是平常见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暗地有些不悦,这人怎么回事,进屋子来也不敲个门先。幸亏自己没有在办大事,要不然被他这么突然闯进来,还不把自己的传家宝给吓得缩了回去么? 平常悻悻地当着愚直的面穿好了衣服,故意将自己那茁壮伟岸的传家宝在这个太监面前晃悠了几下,心下有些好笑地想,愚直啊,愚直!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光看了,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看到那些精彩的画面,会有怎样的感觉? 平常本来心里还有些气恼的意思,可又一想愚直这样的人也够可怜的了,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一辈子也就只能够这样孤独终老,根本体会不到男女之间的欢爱和被爱的滋味,着实让人唏嘘和悲哀了。 “平常先生,还请恕我无礼了,只因事情紧急,这才直接就这么闯了进来。”愚直到底是宫里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厉害,他刚刚见平常面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再加上某些多余的动作,让他知道这位先生心情不爽。 平常微微地笑了笑,“愚直先生,其实没什么的,在下只是一时的不悦而已,此刻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下次期望你进来屋子之前,咳嗽一声或者敲敲门,要不被你这么突然出现,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愚直呵呵一笑,“以后我会注意的,平常先生真是个直爽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有些人,什么话都不说,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其实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愚直先生这么急着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在家记得依照大王的安排,今日应该还是属于我的休假时间。” 愚直点了点头,“平常先生,宗室中人明日在稷下学宫中饮宴,大王自然必须得前往,你也被邀请在座。大王特命我来通知先生,此次饮宴并不简单,应该是宗室中人向其他势力做一番较量的试探。” 平常听了这话,心里暗想我早就想见识稷下学宫了,这几个月来,只为了齐国王宫中的事情忙碌,竟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明天既然是在稷下学宫中饮宴,自己应该是能够见识一下,这所世界上第一座官办的高等学府,只是不知道在其中能够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怎样的事物呢? 平常的心里不知不觉地就激动起来,他这个经历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即将进入古代最高学府,而且又是他十分感兴趣的内容,又怎么能够不让他兴奋?不让他感到激动? “愚直先生,你去回报大王,就说我明日与他一齐赴宴,让他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就好。” 愚直“嗯!”了一声,答应着出去了。他一路往回走,一路暗自佩服,那稷下学宫中可都是卧虎藏龙,自从先代的君上桓公设立以来,就汇聚了天下各国的人才,更有不同学派的宗师级人物隐逸其中。 大王听闻了稷下学宫饮宴的事情都是一脸的苦恼颜色,可是平常先生却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反而很兴奋快乐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里赞叹。看来这大贤才就是和寻常的人不一样,我得赶紧将这事情告诉大王,好让他安心才是。 平常兴奋归兴奋,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对于稷下学宫的认识很有限,仅仅只是历史书上提到过的那些内容,至于其中的种种著名人物,他此刻也一时间记不清都有谁了。 小柔和梦儿也都起来了,她们刚才都听见了愚直的话,此刻心下不禁为平常的明天饮宴担心起来。她们也都是知道稷下学宫的,那里可是齐国甚至是整个天下人才最多的地方,据说是随随便便抓出来一个人,都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大才。 “大爷,你明天当真要去参加那个稷下学宫的饮宴么?”梦儿问。 平常点了点头,“是啊,大王都去了,我自然是也要去的,稷下学宫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明白必定要去看看才是。” 梦儿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也知道愚直是传达大王的命令,稷下学宫平常必须去。 “大爷,我们这些女人什么都不懂,可对于稷下学宫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明天要去,我们也不敢阻拦你,只是有些话要说给你听,期望能够帮到大爷。” “哦?是什么话,你快说给我听。”平常问。 ------------ 三六章 稷下学宫【2】 梦儿看了看平常,又看了看小柔,这才微微一笑着说,“大爷,你也知道我们两个都是宫妓出身,你不介意我们的过去,能够这样真心待我们,这是我们的福气。因而只要是与大爷有关的事情,我们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只要能够帮助到大爷,那就是我们最最欣喜的事了。” 平常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喜悦的颜色,“梦儿,小柔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在意过去的任何事情,不论你们曾经遇到过什么,在我心里都不会去介意那些的。我已经告诉过了你们,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女人了,过去的种种都在你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梦儿和小柔都“嗯”了一声,“大爷,我们懂得你的心意,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不敢有丝毫的欺瞒。” 平常呵呵一笑,上前拉着她们柔滑温软的手,一起在床边坐了下来,“小柔,梦儿你们也不必什么都告诉我的,如果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也是可以省略的,你们在我这里拥有自主的权利,一些你们内心的小秘密,都是可以保留的,记着你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我的女人。你们的想法,你们的自由,在我这里都可以充分拥有。即使有一天你们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只要你们喜欢,我会成全你们的。” 平常说了这些,看看两个听得有些懵懂的女子,知道她们的思想里,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怕是一时之间也不怎么明白。 “小柔,梦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们说这些,不过只是期望你们明白,你们都是女儿身,可男人不一样,可也还是人,不论你们过去做过什么,也不论是怎样的地位,你们都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平常嘴上说你们是我的女人,可你们自己要知道,你们是自己的,任何你们不想做的,不愿意干的,我都不会强求你们的。” 小柔和梦儿听了这么多,就算是再怎么不明白,也都了解了他的心意,两个人只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一种,是能够从内心到肉体上完全让她们倾心的男人。 平常知道自己的话她们已经听懂了一些,他微微一笑,在小柔和梦儿的脸上各亲吻了一下,“还有就是这亲吻啊之类的事情,你们要是不愿意,或者身子不舒服,也都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不会责怪你们,更加舍不得打骂你们的。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你们可都要记清楚了,以后我要是食言的话,你们还可以指出来,反对我,指责我。” “大爷,小柔知道你疼我们,以后能够跟着你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好,我们怎么敢反对指责你呢?” “小柔,你怎么还没有明白大爷的话呢?大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忘记过去,从新开始自己的一切,从此以后我们不是女奴,也不是宫妓了,而是大爷的女人。大爷也同样是我们的男人,如此的话你想一想,我们的男人有了错,如果不替他指出来,到时候酿成了大祸事,那可如何是好。说句不好听的话,大爷若是有事了,我们这些他的女人自然也难以保全。所以以后咱们也得时刻替大爷着想,提醒着他所有的事情,让他永远屹立不倒,这才是我们寻求一辈子幸福的关键。” 平常听了梦儿这些话,心里不由地一乐,暗想,“哈!先前我就看她不简单,果然没有看错,竟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有见识的话来,也不枉我将她收入胯下了。” 平常知道也理解梦儿,这个时代的女人,能够有点心思还是很好的,毕竟相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所要经受的痛苦是很多很多的,而大多数的女子一辈子或许在年轻的时候还会有点儿对自己幸福和梦想的追求,而当她们爱上或者经历了一些事物之后,最终就只能够沉默地认命,成为男人的玩物。 身为王侯将相的女人,也同样是玩物,只是和老百姓的女人相比,她们是贵人。按照平常的现代思维,其实无论古代的皇后,嫔妃们,她们固然享受了荣华富贵,可终归到底还是男人的附属品,说白了就是打着“名牌商标”的玩物。 平常之所以要和两位女子说这么多,只是期望她们能够明白,在自己心里她们都是人,不是自己的玩物,他知道小柔和梦儿都是有些经历的女子,对于自己的话会慢慢的自明白。 小柔听了梦儿的话,想了想之前平常的言语,她眨了眨眼,温柔地眼神将平常包裹着,“大爷,我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你什么,以后会像姐姐说的这样,多多为你着想,这也是为我们自己着想,因为我们是一起的,这辈子都会是一起的。” “小柔,梦儿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你们是我的,我也是你们的,这辈子都是。” 梦儿呵呵一笑,“大爷,那我现在就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了,稷下学宫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啊,大爷!梦儿姐姐说的没错,我们两个就是在稷下学艺时认识的,然后被段干朋将军选中,先入了他的府中,然后又辗转入了王宫。” 平常有些惊讶,“你们在稷下学艺?学什么艺?” 小柔脸上微微一红,没有说话;梦儿的脸也有些微红,可还是笑着说,“大爷有所不知,稷下学宫中有一处禁地,被称为‘女儿堂’,原本是教练王宫贵族家中侍女礼仪和歌舞技艺的地方,后来就逐渐称为教授男女之道的场所。临淄城中的很多家妓院,但凡是有些名号的歌妓舞妓,大都是出自那里。” 平常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心下不禁讶然,“一直觉得稷下学宫是荟萃百家学说的要地,没想到这男女之道的学问,这里也研究?” 平常想到这里,不由地有些好奇了,“小柔,梦儿关于这个‘女儿堂’你们得和我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爷,你三四个月对小柔没有非礼的举动,让我们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如今怎么一听梦儿姐姐说到女儿堂,你这眼里就兴奋起来了?”小柔带着娇嗔的语气说着,她是头一次大着胆子这么说话,语气还有些微微的颤抖,说了之后心下更是紧张得跳得极快。 平常在她那发烫发红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眼中带着赞许的意思,“小柔,对了就是这样子,以后我有什么不对,就这样说出来,别害怕也别紧张,我们是一起的,相互之间本该如此,有什么就说什么,开开玩笑也不无不可。” 平常说着,左右看看她们两个,微笑着说,“对于稷下学宫,我先前有些耳闻,知道它是由前代的君上桓公建立,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儿堂,心里有些好奇而已。” 梦儿点了点头,“大爷,你应该能够明白的,我们女子们本来就不被男人们瞧得起,再加上这个女儿堂是教授那些技艺的地方,因而在稷下学宫中被那些先生们所不齿,而且已经被传言要撤除了很多回,只是不知为何,一直被齐国的宗室中人暗中资助保留了下来。” 小柔叹了一口气,“大爷,其实那些先生们大都是表面的正人君子,白天都嚷嚷着取缔女儿堂,可到了晚上一个个还不是流连于妓馆欢场。” 平常“嗯!”了一声,暗暗琢磨着,女儿堂是宗室人暗中资助着,这么看来必定有好些从那里出来的女子是宗室里的暗探或者眼线。宫中的那些宫妓中应该也有宗室中的人,自己每次和齐威王说话的时候,都屏退了所有人,如今想一想倒是无意间做对了一件事情。 “大爷,我和小柔妹妹你可以放心,过去的确也给宗室里透漏过一些大王的消息,如今我们既然跟了你,就会和宗室里的人断了一切联系,一心一意地伺候好大爷你,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 梦儿见平常的脸色有些细微的变化,就猜测着他可能知道什么,也不等他问直接说了出来。 平常微微一笑,“梦儿,小柔你们也不必和宗室断了联系,若是突然这样,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不利,他们能够资助你们,让你们被他们利用,必然会握有和你们有关的把柄。我不想你们为了我,受到任何伤害,你们大可以向他们透露有关我和大王的消息,只是该如何说,我想你们自然会想得到。” 梦儿看了一眼小柔,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大爷,我们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把柄被宗室的人掌握,只是我们也都有父母亲人,虽说当年是他们将我们卖到了娼妓之门,但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们,我们经历的多了,也就能够理解他们。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他们是无力养活我们的,如果不把我们卖掉的话,现在或许我和小柔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你们能够这么想就很好,父母亲人纵然有错,可毕竟是他们给了你们生命,如果他们有任何办法能够让你们好好生活的话,又怎么会卖掉你们,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难处。如今我能够想到,宗室的人利用你们的父母亲人来操控你们,所以你们就更加不能与宗室断绝来往。” “大爷,你不用担心的,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你明日要前往稷下学宫赴宴,宗室中人必然会安排相陪的女子,你还要当心才是。”梦儿提醒着说。 小柔也“嗯!”了一声说,“大爷,稷下学宫的女儿堂如今可比我们在的时候更加隐秘,更加厉害了。据我们姐妹所知,那些女子不仅个个技艺高深,而且都有武艺在身,近几年王宫中有几位得势的妃嫔莫名其妙的死去,就似乎和这女儿堂有关系。” ------------ 三六章 稷下学宫【3】 女儿堂更加隐秘了,这让平常的兴趣又提高了几分,“小柔,梦儿你们在稷下的女儿堂中都学习了怎样的技艺?说给我听一听,让我也有个准备,到时候也不会轻易被其中的女子拿下了。” “大爷,以你的魅力,恐怕到时候被拿下的不是你,而是女儿堂的女子呢?那我们说不定就会多一两位姐妹了。”梦儿微笑着说。 平常知道她是在说笑,不过那语气中的意思他也能够听得出来,似乎是在暗暗劝谏自己不要再招惹太多的女子。他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就像是对待玉娥和墨家的姐妹们,原本在心里想好了的,除了她们三个,再也不会喜欢其他女子。 可如今平常又多添了小柔和梦儿两个女人,他的心里就对自己的某些想法打了折扣,只能够找出一些安慰自己的堂皇理由,身处这个战国乱世,很多时候人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梦儿说完了那些话,就有些后悔的意思,她看了看小柔,想了想平常提到过的三个姐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大爷,其实我们不该让你为难的,只要你喜欢的,我们自然也会喜欢的,我和小柔妹妹能够得到你的宠爱,这是我们的福气,自然不想更多的人来分享这些。可我们是女人,知道这个年代,其他女子会经历怎样的磨难,感同身受之下,我们也能够想通很多。” 小柔没有想到梦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说真的,在她的心里对于平常有一种独占的欲望,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和地位,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再加上平常对自己和梦儿都是一样的疼爱,而且还从内心深处没有丝毫瞧不起她们,这让她很开心也很感激,心中早就暗下了决心,无论未来怎样,自己都会尽心去爱这个男人,去服侍他到老。 现在小柔听了梦儿的话,也才恍然间明白,爱一个人并不仅仅只是心意,更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付出。作为女人她也了解梦儿的心思,这几个月来,这位姐姐一有空闲就往这屋子里跑,嘴上说是为了陪陪姐妹,可心里的那点打算,又有谁猜不出来呢? 小柔有些埋怨的意思,心下暗想,“你倒是大方,舍得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可她心里埋怨归埋怨,嘴上却还是微微笑着说,“大爷,梦儿姐姐说得对,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也都会喜欢的,别说多三个姐姐,就是多十个八个妹妹,我们也是愿意的。” 平常听得出来她语气中有些勉强,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愿意的,古代的女人不是大度,而是这时候的种种环境让她们不得不变得大度,不得不默默忍受自己爱的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平常知道以自己的表现,放到了现代,那就是纯粹的花心大萝卜了,但凡是这些女人们有一点男女平等的观念,自己怕是早就像鼻涕一样被甩掉了。此时的他心里也不禁矛盾起来,一方面同情怜爱这些在古代受苦的女子们,一方面又感叹是这样的时代让自己可以拥有这么多女人的爱。 “以后只要遇到我喜欢的女子,只要真心去好好对待她们,让她们不后悔跟我一场,这样就好了。”平常在心里告诉自己。 梦儿和小柔互望了一眼,两个人在心里会想了一阵,这才一个说,一个在旁边做着补充,稷下学宫的女儿堂就这样呈现在平常的面前,并且随着两个女子的描述,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圆润饱满起来。 女儿堂并非只是个传授男女之事的地方,平常依着梦儿和小柔的讲述,这才明白原来女儿堂算是中国性学研究的一个开端。 女儿堂算是稷下学宫中最特别的地方,据说最初是由三个人组织创立的新学派,这三个人中有一位是男士,名叫房生,另外两位都是女子,一位是自小在妓馆长大的月娘,一个是歌舞技艺都很出众的巫女。 起初三个人都只是教习宫中的女子礼仪之类的事情,到了后来受到一位女弟子死亡事情的影响,他们就潜心研究起男女之道来。房生更是从三个人的研究中总结出许多精深的东西来,写作出了一部著作,命名为《房秘》,他本人更是被很多女弟子暗地里尊称为“房子”。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给男子都很早,有的女孩十三四岁就要成为人妇,她们一方面是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一方面对于男女之事的无知,使得很多女子过早的怀孕分娩,往往很容易流产而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房生,月娘,巫女三个人有一位十四岁的女弟子,这女弟子十分的聪慧,学习也很用功,她是宗室在齐国民间选出来的小美人,原本打算送给齐桓公享用的,只因什么都不懂才在稷下的女儿堂学习。 谁知这位女弟子学习期间就被齐桓公看中了,而且还悄悄地宠幸了一回,就这一回就让女弟子怀孕了,可这个身孕不过是五个月的样子,就出现了难产的迹象,最终使得两条性命就此丧失。 痛失弟子的事情让房生很伤心,他从此静下心来,钻研女人的身体,进而延伸至男女之道。然而这样的事情在此时的年代并不被别人认同,相反地他自己更被视为学者中的流氓,败类。而自从《房秘》书成的时候,就不被人看得起,可绝大多数女弟子却视之为奇书,毕竟其中有谈到如何保护她们自己身体的事情。 平常更是从两个女子口中知道,扁鹊神医秦越人也算是这位房生的弟子,很多有关女子病症的事情,都是房生传授给秦越人的。 这样一来平常就有些大胆的猜想了,或许这位房生房子先生是一名很厉害的妇科医生,正是因为他对女人身体十分的了解,这样才能够使他钻研男女之道。除此之外他更应该是一位性爱大师,这么说来的话,诸子百家中应该有“房子”的,只是可惜《房秘》书成没有多久,就在传阅中散佚了,也不知道是被某个人私藏了,还是真的丢失了? “梦儿,小柔你们可知道这位房子先生,如今可还活着么?”平常问。 “大爷,房子先生在写作完《房秘》之后,没多久就病倒了,至于他的生死,没有人能够知道,反正有些人说他死了,有些人说他被神仙接走了,反正从此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房子先生的消息。” 平常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望,原本他心里想着若能够见到这位房子先生的话,倒是可以请教一下的,如今看来不能够如愿了。 小柔似乎看出了他的失望色彩,微微地一笑,脸上飞起一抹绯红,“大爷,其实房子先生的《房秘》我是看过的,其中就是介绍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尤其讲述了女人该如何了解自己,保护自己的身体。自然也写了一些男女欢爱的事情,然而最让人脸红心热的是,房子先生画了许多图像,用来讲述他的学说,只是很多稷下的先生们都反对他,说他有悖于礼乐君子之道。” 平常心下一乐,暗想这位房子先生倒是很厉害,那些图像兴许就是后世人所说的“春宫”了。《房秘》这部书究竟是散佚了,还是被某个人私吞了,也很难说清楚。不过以他阅读的历史书籍中,倒是没有任何有关房子的记载,料想是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泯灭了。 这也难怪了,中国人对性的观念本就有些保守的意思,更加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河流中逐渐成为不道德,不好的,罪恶的一类事物。人们羞于谈论性,更加不敢向自己的后辈们说明他们究竟是怎么来的? 平常小时候就问过爸爸妈妈自己从哪里来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以至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觉得父母之所以整日的忙碌,从来没有陪自己逛过一次公园,甚至给自己买过一根冰棍之类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孩子。 直到他渐渐在学习中了解了自己真正的来源,而且听说了同学也大都是被自己的父母,捡来的,偷来的,买来的这些回答以后,他才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爸爸妈妈无法向自己解释究竟是怎么生下自己的原因。 平常想到了这些,不禁好奇起来,他向两位姑娘问道,“小柔,梦儿你们的父母有没有告诉你们,他们是怎么有了你们的?” 小柔和梦儿的回答却出乎了平常的预料,她们的父母不想现代的说法,而是很传说的样子,小柔的父母说她是去田间的路上,撞见了一只奇怪的神牛,就这样有了她;而梦儿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是因为父母的一个梦。 平常听了她们的回答,就不由地想,这些话似乎和史书上在描述某个帝王或者贵人们降生的时候,渲染一些神奇的景象差不多。这难道也是他们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生育问题,而向自己的孩子宣扬了一个神奇的出生,让他们了解到自己并非平凡的人。 如今小柔和梦儿自然知道她们真正的出生经过,虽然曾经的时候,对于父母解释的神奇出生也都抱有过某些憧憬,但渐渐的也随着生活的艰难,以及经历的种种苦难,让她们认识到,那出生的奇妙故事,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幻梦而已。 小柔和梦儿在女儿堂学习的技艺,都已经在平常的身上施展过了,他也知道这个夜里自己需要养精蓄锐,以备第二天的稷下学宫宴会。 “大哥,你起来的还真是早啊!是否和我一样,也是一夜未眠?毕竟今日这场饮宴,实在是非同小可。”齐威王田因齐在马车里说。 平常看了看脸上有些疲惫意思的齐威王田因齐,微笑着说,“兄弟,你不用这么紧张的,不过是一场宴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即使是有事儿,也会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齐威王田因齐点了点头,“大哥,我相信你,然而稷下学宫看似是我的君父设立的招贤馆。其实其中也是一个天下,如今我们只有先将这个‘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了,才能够图谋真正的大权,真正的天下。” “那我们就从此谋略天下吧!”平常微笑着说,眼里满是信心。 齐威王田因齐见此,心中大喜,“大哥说得对,我们从此就要谋略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