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深圳梦 更新时间:2013-06-05 多数人都曾描绘过梦想多么璀璨耀眼,多么宏大伟岸。历经时光--并不漫长的时光,梦想变成了幻想。他们和我一样,向现实低头的那一刻,已经卑微不堪。当我还在贵州老家上初中的时候,心里就一直默许了这个当时对我来说神圣而又美丽的地方――深圳。来到深圳不过三年时间,当我再问到自己深圳神圣在哪里?美丽又在哪里?我哑口无言。 我是个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之所以会觉得深圳像是一个生产神仙和老板的地方。那是因为当时我们寨子里最高学历都超不过小学五年级。因为寨子里穷得一毛不拔,修建一个小学校比旁边的牛棚还要差一点。但凡我们寨子里上过小学的人,最记忆深刻的莫非就是旁边牛棚传过来的龌蹉。有一次。双眼混浊,眼带能盛下一杯水的张老师,对我们的作业很不满意。他满口粗话地骂了我们半节课。当时好多同学都哭了。他的一句话骂得我咬牙切齿。 他说“你们这帮山坳里的娃子,脑袋里装的都是牛粪。一辈子都不知道贵州的山有多高,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大山。像你们这样对待学习,还不如好好学习一下怎么用锄头。”当时全班陷入了沉默,但没想到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竟然是一头牛。 一头老黄牛迈着轻巧的步伐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因为是冬天,它口吐白雾,面对惶恐的同学们,它东张西望。兴许它是要去牛棚的,回家时走错了门。同学们都吓得尖叫,教室里一片混乱时。张老师依然板着的臭脸,他毫不畏惧地把牛给驱赶走了。他回来时,说了一句:“怕什么怕,这里的牛都比较娘,不会伤人。” 他犀利的言辞,让我一辈子都记得他。我明白他骂我们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当我出来打工的那一年,听说他得病去世了,我很难过。是他为了打破穷山沟沟里的教学习惯,让我们学到更多东西,让我们这帮脑袋里都是牛粪的孩子能走出大山。 他倾其所有与其他寨子里的老师和乡亲们一同修建了一所中学。虽然离我们寨子太远,但是为了感恩,为了我们的学习。我们不惜跋高山,过吊索,走险道,到那所中学读书。 每一个周末我们只上五天的课,其余两天是用来走路的。若是遇到下雨天,一去一来至少得三天。张老师叫张善强,而这所学校叫做苗寨中学,我们私下来就叫善强中学。他总是鼓励我们,苗寨虽好,但是贫瘠不堪。让我们好好学习,将来走出大山去。他说“哪怕是出去打工,也要比在这大山深处被世俗禁锢而死要好。” 后来,善强中学来了一位支教的林老师。文质彬彬的,笑容很灿烂很阳光。我当时除了认真上课之外,大部分所想的就是:我要是再大一点,我一定要追他,嫁给他,让他永远都留在我们苗寨。可能当时有很多姐妹们都想过吧。 他就像是上天带着一群他这样的山外的俊男才子从苗寨飞过,不小心掉下来的。他相貌出众,才华横溢。他会弹吉他、会弹钢琴、会画画。他来到学校也带来了我们从来都没有上过的美术课、音乐课。记得他刚来没有多久,因为水土不服,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很心疼,但又不敢一个人跑去看他。我怕我的心会跳出来。我拉着几个姐妹一起去看他。我们踩了一些野花,倒也漂亮。他看见我们很开心,他告诉了我们他是在深圳读的师范,大学毕业以后他就主动要求要到山区支教。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实在太伟大。在善强中学他一个月不过三百块,却还把一部分钱拿出来给我们买了书籍和学习用具。我想,当初的小女孩情节一点也不幼稚,能嫁给这样伟大的男人,此生何求呢?不过听说他现在女儿都两岁了。 我的深圳梦,应该就是因为他而萌发的。那时总以为深圳就是出产好人,圣人的地方。也暗自决定长大以后一定要去深圳,在那里生活,在那里拥有一切。实现梦想,改变家乡… ------------ 第二章 走出大山丛林 更新时间:2013-06-05 初中毕业我已经十七岁,我不假思索地向爸妈提出我要走出这大山丛林。我知道他们会反对,那是因为我姐姐两年前跟着寨子里与她定亲的男人外出打工。家里张罗着他们结婚的事情,所有人都等着他们回来结婚时,等来的却是那个男人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而且是外省的女人。这让两家人都难堪至极。这种状况按照老祖先的规定。悖逆婚约,与外人有勾当,是要被沉溏的。 我当时也很愤慨,但是当我写信问姐姐时,姐姐回信却说,他们都是自愿分开的。她说是她现有了新欢,才提出分手的。至于这些,我都不敢向爸妈提及。那家人苟且把那个外地女人接进了家门。从那以后我们家与那家人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立场,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摆出一副誓死都要去深圳的样子,弄得一家人都不安宁。老妈苦口婆心地劝我。她说“外面的世界很乱。你姐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自己寨子里的男人都管不住。这说明,外面的男人更是靠不住。在外面又不像寨子里,磕着碰着还有人关心。去那么远的地方就算生病了,我们找人代写一封信给你,等你看到可能已经好了。爸爸妈妈是担心你。” 我告诉老妈“我是我,姐是姐。我也不是出去找男人。我在苗寨里呆了十七年了。除了会唱山歌,会写点字什么也不会。我是去见世面的。” 经过我长期艰苦的斗争,终于搬动了爸妈执拗的思想。那是用尽了一切办法呀,连绝食都用上了。好像深圳有个情人在等我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我变成了个殉情的女孩子。 他们不放心我出去,我就找了一起在善强中学上学的好姐妹程程。她很漂亮。虽然还处在豆蔻之年,已经有不少人上他们家提亲了。自古红颜是祸水,在我们上初中的三年里发生过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两个年级的男生在九狼山上斗殴。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而她这个鹤立鸡群的美少女,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让我想掐死她的话。 她悄悄对我说“其实我根本看不上寨子里的男生,我最喜欢那个深圳来的林老师,你说我要是和他做了那个事情,他会喜欢我吗?”当时十六岁的她,眼神里竟然有一种妖娆和妩媚。我当时有些生气,我抽了她屁股,对她说“才几岁呀就思春了。” 我和程程去深圳,双方的父母都不放心。这个时候,还是深圳来的林老师帮了我们忙。趁放暑假的时候,他要回深圳见他女朋友。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一起出来了。在火车上度过的那二十几个小时,是我春心荡漾,秋波骚动的时光。我脸红心跳,但只是想象得比较多。而程程和林老师聊得很多,很投机。甚至到最后程程趴在林老师的腿上睡了个安稳觉。 我想,她那张嘴恐怕比她的脸还要有杀伤力。我要是可以靠着林老师的肩膀该有多好呀?那是在我脑海中轮番放映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画面。就这样,我们两个小女孩和我们深爱的林老师一起踏入了我的梦想之地――深圳。 ------------ 第三章 单纯始终是要死的 更新时间:2013-06-05 下火车后,姐姐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认得。她看着我似乎也有些认不定的眼神。她小声地问我,是小诺吗?我笑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面着实堆积了几分羡慕。她衣着靓丽,淡妆,完全跟苗寨里的那个辛琴有着天壤之别。我说“姐,我是小诺。天哪!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她笑容之中装满了满足。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高大帅气。 姐姐介绍说“这是姐姐在信里说到的何山,我男朋友。” 何山伸出手来,他是要跟我握手。我这山沟沟里来的小女生,男人的手从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温度。更有着老妈曾经说得正儿八经的一句话,让我害怕去跟男人有任何接触。老妈说:不要随便让男人摸你的手,很容易怀孕的。 再次证明了一个问题――单纯是傻帽的妹妹。 我左手握右手,像是古代的女孩子拼了命保护着自己的贞洁。何山是尴尬至极。程程立马跳出来打破了这种尴尬。她开玩笑地说“小诺怕怀孕。”接着主动把手伸出去,和何山握手。何山忍俊不禁。我姐姐也笑了。他们把我制造的尴尬当成玩笑给消化了。当初,我还在想:这个死程程,真的不怕怀孕啊。 当时我们都还不满十八岁,何山托了朋友帮我们进了一家电子厂。刚进工厂时,我们两个算是来自大山深处的奇葩。程程是个人来疯,她喜欢人多的地方,更是男人多的地方。我想男人最喜欢她这样豪放的女人,我是永远比不上她的。我只是默默地对上天祈祷,程程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一起出来,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回去。她虽然豪放坦然,但她毕竟单纯,我不希望她的豪放变成□□。 而我,有些沉默。渐渐接触了实实在在的深圳,我有些彷徨无措。当时在厂里上班一年,我总觉得像林老师那样的男人,好像没有。身边的同事,来自四面八方。这家只有一千号人的工厂竟然聚集了全国好十几个省的代表。 深圳像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园,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此聚集。可是这个游乐园实在太大,也实在太过于简单。它是无数个类似的工厂构筑的城市;它是有千万个模式相仿的机构所构筑的城市;它是快乐与不快乐都要努力奔跑的城市;它是爱与不爱都要生活下去的城市。它的美,来自于无数的赞美背后的金钱支柱。它的美,来自于无数人辛酸的泪水汇集的海洋… 后来才□□,小女孩永远都是小女孩。单纯像是人的生命一样,始终是要死的。只不过,在这座物质飞宇的城市,在这座混乱中滚动的城市。单纯会死得更加的干脆利落,死得无处葬身。 姐姐在我进厂一年后与何山奉“子”成婚。当时老爸老妈是坚决不同意的。不过,姐姐的翅膀是又硬又大,她确实是飞了,飞得勇敢又坚决。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她做错事被老爸抽的时候。常常都是我哭了,她都不哭。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某种可怖的神情。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叛逆。或许早在几岁的时候,她都有想过,以后一定要把自己嫁出这个山沟沟。 何山是深圳本地人,在物质上他从来都不会亏待我姐姐。但他们结婚的时候,老爸老妈没有一个过来的。或许这是对姐姐叛逆的惩罚。我只好代表娘家人向她道出一份太过单薄的祝福。她穿婚纱的样子好美,可是她穿婚纱流泪的样子,我的心好疼。曾经老爸打得她吐血她都没有流过眼泪。想想老爸老妈不赞成她的婚姻该有多难过。我想,等我穿上婚纱之前,一定要得到老爸老妈的同意。我要找一个像林老师那样的男人,我保证他们会双手赞成。 姐姐结婚不到半年就生下了第一个小宝贝,是个女孩。在我印象中,自从她生了这个小宝贝以后。何家人开始对她这个外来媳妇冷淡。以前我经常去他们家玩。但自从感觉他们家的气氛有些变化后,我就很少再去。 ------------ 第四章 太过鲜艳的花朵 更新时间:2013-06-06 记得程程十九岁生日的那一天,她收到很多花。大多数都是厂里的男人送的。还有少部分是从外地寄过来的。我很羡慕,要是在探望林老师的那一天有这么一束该有多好呢?比那些野花花,漂亮多了吧。好多人要给她庆祝生日,她为了不得罪谁所以说她身体不舒服。那天晚上,她拉着我去了ktv。她知道我喜欢唱歌。寨子里面的山歌是出了名的。几岁大的娃娃都会唱。就是她不会,她好像从来都不喜欢。尽管她的嗓音类似天籁。 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唱我们那儿的山歌。她说“唱山歌不是我的梦想。”我再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她的回答很简单,也让我很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单纯比我死得早。她说“‘钱’她又补充道“还有得到林老师那样的男人。”我嘴角上扬,心里在说:这个臭女人,还是忘不了林老师。 程程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说“我原来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歌星。把我们苗寨的歌唱遍大江南北。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叫辛小诺,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们苗寨。”当我说出梦想,那个幼稚的小女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幼稚了。我也补充了句“还有嫁给林老师那样的男人。” 她一杯啤酒一口气解决。她说“只是可惜,这么大一个深圳竟然都找不出一个像林老师那样的男人。你说,我们寨子是积了什么德呀,这么好一个男人竟然跑到我们那个穷乡僻壤去支教?真的想把她女朋友给掐死,然后我去做她女朋友。” 我说“你少去祸害我的林老师啦。其实啊,好人总是有,只是我们没有遇到而已。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一次相遇,缘分其实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她说“你那都是屁话。有钱的男人跟谁都有缘分,有姿色的女人只跟钱有缘分。你所说的缘分,不用什么五百次回眸。只要你一发情,什么都有了。”我知道她的思想比我前卫。在她十六岁对我说,如果我和林老师做了那个事情…的时候我脸蛋通红。那年她十九岁了,是一朵太过娇艳的花朵。她更美的是,懂得如何去装饰自己的美。毋庸置疑,她与我今后的路是截然不同的。当然,我们两都爱着的林老师那样的男人。我会一直追求,而她或许会忘了这回事。 ------------ 第五章 她若愤怒便是末日 更新时间:2013-06-06 我们厂是国内比较有名的安防系统生产厂家叫慧眼。厂里大多做一些监控系统、监控设备等产品。我只是一个小小普工,也无需关心它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埋头苦干。两年前我是个普工;一年前,我是个老一点的普工;现在我是一个更老一点的普工。程程不一样。她两年前是个普工;一年前是生产办公室的文员;现在是总经理助理。是个虚有的职位。她上班没什么事情做,一天不是在车间闲逛,就是跟着总经理那个老男人四处应酬。 都说这样的花瓶,虽然亮如白玉,其实是用纯洁的纸烧出来的。她跟总经理的关系,是闲心大发的同事们嘴里永远都断不了的话题。但我始终相信她是纯洁的。我相信她。 我的老大是个河南女人叫樊清丽,胖乎乎的,一脸乌黑。她若高兴,便是晴天。她若愤怒,便是末日。她有一副粗矿的大嗓门,也有出了名的暴躁脾气。还有一口流利的粗暴的脏话。谁在她手下做事,谁都得像是在皇帝身边当宫女一样。她骂人时,出口便是“俺操你*的!”但幸运的是,她从来没有骂过我。我在想,一是因为我一向比较乖乖女。二是因为,何山的朋友就是她的上司,车间的副主管。他应该跟樊清丽交代过什么。 在樊清丽的带领下,我们这一条拉(就是生产线的一部分。)的质与量是全厂最好的。她成绩好的时候,经理大肆地当着众人的面寄予褒奖。而当她扯着嗓子骂得下面的人狗血喷头的时候,经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喝茶。也是拜她所赐,我们这一条拉的离职率也是出了名的高,20人的一条拉,基本上半年就可以换成全新的面孔。就算耐性和坚韧度极强的,也只能坚持八九个月。她们都很羡慕我可以“活”到现在。我是可怜死她们了。然而这一切就像樊清丽的脾气一样,除非她死了,才会彻底的改变。 ------------ 第六章 演员太多适合你们的戏太少 更新时间:2013-06-06 前年厂里搞年会,程程拉了我去唱歌。一旦有什么好事,她都会想到我。我一贯表现矜持,原本想去得不得了,还说这样不好吧,万一唱得不好不是丢死人了。她每次看我矜持她就不爽。她总是会说“你装什么处女呀。这年头,已经不是那个保守得连闺门都不敢出的年代了。你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做作。“我每次都说“别人说就说呗。人家本来也是处…”她说“你早该找个人给你破了,要不然你永远都长不大。” 在准备节目的时候,我认识了现在这个可以说是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男人。他是凌峰,广西人,当时他二十二岁。俊朗的外貌,像是刻刀一样在我心里雕刻着他的样子。他的笑容是让我心花绽放的引子。他弹得一手好吉他,歌声一如天籁。这辈子是没有在大山里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他耷拉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眸子,却挡不住他诱惑人心的魅力。我的心早就为他乱了节奏,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一见倾心,他让我找回了当年去探望林老师的羞涩与爱慕。 后来,我也是碍于羞涩,几度错失了与他在一起的机会。我很苦恼,甚至为了他吃不下,睡不好。我把这事儿告诉了程程。没过三天,凌峰就来找我了。我也不知道程程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他为我写了一首歌叫做《如痴如狂》。歌词很委婉,但字里行间看得出里面藏着的情谊。当他亲自唱给我听的时候,我感动涕零。在心里一直悬空着一个关于林老师的位置,似乎终于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我生平第一次勇敢。我抱着他,向他表白。那一天是,2011年1月4日。 后来我问程程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程程这样告诉我的:“我说辛小诺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处女,也是个笨女人。她爱你爱得走火入魔,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劝你们两个都别装了。这年头,演员太多,适合你们的戏太少。错过了这场戏。下一场就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下场。” ------------ 第七章 慧眼 更新时间:2013-06-06 没有与凌峰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公司的制度。大家上晚班,我就跟着上晚班,大家上白班,我就跟着上白班。大家休息,我也就回宿舍睡大觉。直到现在我都叫不完舍友的名字。原因很简单,也很无奈。我们上班通常都是两班制,每班十二个小时。一班苦守黑夜的寂寥,一班煎熬白昼的空洞。要见上个面,除了偶尔的大假,恐怕要等到日月星辰重叠于此。 慧眼是一个男女不平衡的厂,典型的狼多肉少。三年的时间里来向我表白的人有十来个,我想大多数是因为寂寞。他们都说得很坚决,很诚恳的爱。在我看来,不过是寂寞有点像是毒药,当他们快要被寂寞折磨死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撒这个谎。我并不是一开始不相信他们的爱,只是我没有他们寂寞,所以我很理智地等待着那个像林老师的人。过了多多少少的时间,他们都悉数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有的比我靓,有的比我丑。在我祝福他们的同时,也肯定了大部分男人永远是先被寂寞打败,然后才肯低头说爱。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幸福,可以天长地久。也很幸运我与他们都没有任何瓜葛。 造成如此寂寞男女的因素,应该不全是男女比例的问题。还有就是这工厂制度的问题。我就像一个资深的调查员。但我没有心思来调查这些。我只是深有感触。我们每天都在这个大轮子、大牢房里呆着。不分白昼与黑夜。不分来自哪里。只要可以为老板赚钱,我们就是好人,就是好员工。 慧眼的所有车间都是封闭式无尘车间。进出都要穿静电服。(所谓的静电服,就是用特质的布料做成的隔离静电的衣物。主要作用是防止人体的静电对产品性能造成干扰性影响。)慧眼的静电服很特别,全身上下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慧眼”。而且进出非常的严格,保安会用扫描器材检查你的衣物里有没有夹带工厂的财物。生怕你口袋里装了一台电脑主机,夹带出去。很像是囚犯被制服之后,警察生怕他身上还带有武器。 在这里总是会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现状。比如,上班一个月,完全不认识和你朝夕相对的人。比如,被老大骂的狗血飞溅,想要离职,却要被扣一个月的工资。工厂周五大会上,被骂得汗颜无地的人,很有可能是上一周被表扬得喜出望外的人。 这个工厂与员工没有丝毫感情的氛围里。一阵寒风刮过,总会闻到刺鼻的铜臭味,也总会感到像针一样扎进了骨头里的滋味。 还好人与人是有感情的,且感情这东西是不会随便消失。就像我有了凌峰,虽然他也不幸和我上对班,一个星期只能见一次面,但是我感觉得到温暖。因为爱我们可以相互取暖,相互依恋。在我的梦想被这周而复始的循环所消磨干净的时候,我不再怨恨。只因有了一份看似永远都不会死的爱。对于此,我好生同情那些还在被寂寞和肃杀的工厂气氛所折磨的同事们。 然而,以后所发生的事让我渐渐明白。其实最值得同情的是我自己。 ------------ 第八章 大山里卑微的女人 更新时间:2013-06-07 两个月前,姐姐的第二个小宝贝诞生了。我去医院看她,她却满脸苦恼。她告诉我,她这次生孩子差点毙命。但是不幸还是不幸,还是个女孩儿。她生完孩子竟然告诉我这是不幸。我当时很不解。我了解她的身体。她比较瘦,生第一个宝贝的时候,她就告诉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生第二个。但没有等多久她又怀孕了。这次是剖腹产,原本她是想自己生下来的,但是逞强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说“既然你都知道,生孩子你受不了。干嘛你还生第二个?”她无奈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哎,小诺以后嫁人千万别嫁给广东人。” 我兴许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姐姐的苦衷。我说“何山对你不好了吧?当初你们结婚,爸妈都不同意。你现在觉得辛苦了,除了我你能找谁诉说呢?可是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啊。” 姐姐摇摇头,她说“何山对我很好。只是他老妈,总是嫌弃我这个烂身子,生不出来个儿子。不能为他们家传宗接代。何山口头上是没有说什么,心里其实也很想要个儿子。可是我这块烂地总是种不出他们想要的。每天都活在他们的嫌弃之中,你能知道这种生活有多难熬吗?” 我的不解是如此经济繁荣,人文思想飞跃的深圳人。竟然一直沿袭着老祖的封建传统,重男轻女。这总让我觉得这里的人固执的思想让我觉得可怕。重男轻女,何尝不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固守旧传统遗留下来的诟病。何尝不是造成男女失调的罪魁祸首? 若是真的要顽固下去,或许你只是想要个儿子,或许你只是为了这个社会多增添一个人渣,抑或是多增添一个怨愤世间守着寂寞而死的光棍。毫不留情地说,重男轻女对于主张男女平等的社会是一种罪恶。 我为姐姐义愤填膺,但我还是不能为她做什么。我是在想,她总有一天会被何家逼出一个儿子来。但同样得不到何家人的尊重。既然血液里都流淌着重男轻女的习惯,她是逃不过被嫌弃的厄运。更何况我姐姐只是来自贵州大山里的一个卑微的女人。 ------------ 第九章 无所畏惧的安全感 更新时间:2013-06-07 上个月八号,是凌峰的生日。我为了他特意请了一天假。我拉着程程去帮我挑选礼物。她陪我逛了好几条街我都没有找到什么心仪的礼物。程程说“我知道你怎么会买不到礼物。” 我想,其实我也知道,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说“程程,你要是凌峰你会喜欢什么礼物?”程程折眉一笑,她说“你这个女人蠢到家了。凌峰是个男人,他当然喜欢女人啦!把你送给他,让他把你这女人给破了,我保证他比什么都高兴。” 不知怎么,听到这个女人说这些肉麻的话,我都不会脸红了。 后来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礼物,就买了一束盆栽给她。里面种着一朵不知名的花,盛放着。其实没有什么寓意。但有点适合我的现状。我就像那朵花一样,只为了他而绽放,也注定要为了他而枯萎。 那天晚上,我的心很慌乱。像是跌进一个不曾跨越过的界域。里面充满了快乐和温馨。总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事情。程程早就撇下我,她说她出去泡男人了。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多留一点时间。 我又一次被凌峰的歌声给迷得神魂颠倒。他又唱了那首《如痴如狂》。如同我一样,如疯如颠。那天晚上有太多的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 第一次和他在星空下长笑;第一次与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第一次血液澎湃到呼吸困难;第一次在他耳朵边羞涩的细语:“我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金贵,都是宝贝。”;第一次在大庭广众的公园里,喊出曾经如鲠在喉的三个字。“我爱你”――我想,辞海里没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的爱。 凌峰并没有我想象的浪漫,但是一如往常的帅。他明眸皓齿,但笑容如同昙花。也因如此,他每一次笑都是那么动人心弦,那么让人回味,又那么让人魂牵梦萦地思念与等待。 凌峰告诉了我,并且注明过,只告诉了我,他不爱笑的原因。十八岁前,他生活在广西玉林的一个贫瘠的小村落里。母亲自生下他就患了一种学术名晦涩的疾病。而父亲一直在四川搞建筑,挣钱供他们上学,和他母亲的医药费。但08年的一场大地震,震破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一个村里有八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参加了去四川的建筑队。幸存一人。最后在废墟里找出七人,有六人都已经是尸体,还有一人连尸体都没有。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那时他不过十八岁,高三。一个噩耗和一座泰山都难敌的压力,放在了他小小的肩头上。后来,他接到妹妹的电话,说是收到了他考进贵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时他正在去往深圳的火车上。而他脸上只有一抹苦涩的笑,将大学梦活生生地撕得粉碎。 他妹妹十八岁便辍学回家照顾母亲,现在已有两年。他母亲不胜病痛,已然病入膏肓... 凌峰坚毅地抗下了这个重担,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从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到二十四岁的成熟。短短六年的时间,他承受了别人十年都承受不完的孤独与落寞。幸好他身边有一把吉他,可以在消减他不少的寂寞。凌峰说,吉他是一个女孩子送给他的。那时,凌峰不能接受她,是因为不希望伤害她。六年里的奔波流离,让他变得成熟稳重。是一个三十岁男人身上才有的气质。他有着让人无所畏惧的安全感。 两年前,凌峰来到慧眼。那时她母亲的病经常发作,他很难受,很担心。但是他唯一能做的是,努力赚钱,然后发了工资就把钱打回去。凌峰无心恋爱,以至于不少追求他的人都失望而归。因为凌峰知道,现在的女人大多都是被物质所同化的。真爱实在太过贵重,没有人愿意给予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对于此,我是深感幸运。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前不凸后不翘的女人,哪里有让他不顾一切的理由。 我还是那么喜欢寻根究底,我问凌峰。凌峰回答说“当时是程程告诉我,你是个太单纯的女孩。你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是大山沟沟里出来的,不懂得虚伪造作。我心里的那个人其实就这么简单。我曾几度挣扎过,要不要勇敢地走出这一步。我到底会带给你幸福多还是悲哀多。但无论挣扎出什么结果,我还是打不败我自己。因为爱,太强大,太诱惑。以前我拒绝别人都是出于好意。但这次我拒绝不了你,或许是会幸福,或许是痛楚。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默许。我说:“你不是领略过了吗?爱很强大,越过一点点痛楚不是轻而易举吗?只要我们握着彼此的手足够的用力,只要我们抱得足够的紧。龙卷风过后,地壳运动过后,我们变成化石也在一起,那不就是幸福吗?我能对你喊出‘我爱你’就是给你的最好回答。” 虽然听说,爱情里大部分的山盟海誓都会被时间和现实活埋,但是我的心坚决得像块石头,并非泥巴被太阳晒干后的那种。 ------------ 第十章 506舍 更新时间:2013-06-08 夜已过半,凌峰送我回到宿舍。我们两粘腻得像米糕。凌峰看着我上了宿舍,而我悄悄地躲在二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是这样看着。像是一束阳光,慢慢地被黑暗所吞没。就是这样想着。像是情丝一样,被拉得越来越长。长得惶恐,长得心慌。 我像是一只老鼠。脚步轻轻地上着楼梯。连声控灯都不会亮。我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斑驳的墙面上,贴着许许多多的小广告。都是被撕了又贴,贴了又被撕。好像女生宿舍始终有一只,不,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女鬼。在深夜里悄悄地把这些广告贴上,神不知,鬼不觉。 我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塑料的垃圾,发出的声响让我以为是女鬼从我的脚底下钻进了我的身体。吓得我毛骨悚然。我伸手扶着栏杆。不禁想起白天看见这栏杆的时候,总是锈迹斑斑。我的手肯定是黄锈满满,脏秽至极。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榕树和倾斜的影子在随风摇曳。如是一副孤魂与野鬼无法脱离束缚的画面。楼道的阴森,着实是个阴魂所呆的好地方。他们或许在这里结婚生子,不,是结婚生鬼… 天哪,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不去写小说也实在枉费。可是我好怕,好怕我会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害死。我不能在由着脑子里的鬼游荡了。 自从它从脚底心钻到我的身体里之后,(可是我只是不小心踩到垃圾呀)我肯定全身都在长着鬼的触角。我就是个被鬼附身的躯壳。不要啊!我还要做人,我还要和凌峰在一起变成化石呢…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反正几秒钟的时间,我就找到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506舍。我呼着大气,像是刚刚险象生还。 我打开门,靠在门背后。从胸口到后背,冰凉不堪。我看看自己的手,真是不出所料的脏。旋即,我回魂了,全身暖和起来。原来我还是有感觉的。宿舍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其他人都去上夜班了。程程在洗手间喊“你这女人,怎么现在才回来呀。难道你真的被破了呀!” 是她的口气,可是每个字都透着一股疲惫的味道。 我说“你这个臭女人,上你的厕所吧!” 程程住在我的上铺,而我的上铺似乎不像是人住的。像是个猴子的家园。衣物凌乱,但总是很香。她的臭衣服一般是丢在阳台上。哪一天记性好,就会拿来洗洗。但她的记性好像一直都不太好。我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顺带给她洗了。她收自己衣服时,总是一手扔在她床上就不管了。晚上睡觉,她很多时候都是用衣服盖的,而不是用被子。她的公仔实在太多。挂得满宿舍都是。天花板上吊着,地上躺着,阳台上挂着,床底下塞着...没有一个是自己买的。 程程的化妆品更是多得一绝。整层楼的香味,有一大半都是她的香水味。 我望着程程的床实在不敢恭维。她让我佩服的是,每次出门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王室公主一般。跟她这个小窝比较一下,更像是她的下人的下人的下人所住的。地上摆着一条她的超短裤。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捡起来,把裤子放在了她的床位上。一样小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拾起一看,是几粒药。上面有几个字没有仔细看是什么。我说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疲惫。原来是生病了啊。我把药放在她的床头上。 程程出来,头发蓬松,面容有些僵硬。我说“你哪里不舒服呀?”她提了提神裹紧了睡衣。装着什么事没有。她说“你脑子不舒服吧。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不就是半夜起来蹲了厕所吗?真是的。”她这么说让我奇怪她的敏感。我说“你狡辩啥呀。”我从她床头上,把那几粒药拿来。像是小时候拆穿她的谎言一样笑着说“没事儿你吃药干嘛呀?” 程程脸色大变。从我手上把药抢了过去。程程有点反常,我赶紧地说:“是你裤子掉地上。我捡起来的时候,药就掉了出来。”我又关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感冒啦?” 程程的眼睛一秒钟转了两圈。她终于尴尬地对我笑了笑,她说“是有点感冒。这个是我今天刚刚买的感冒药。我…有点累。先睡了。”我认识她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这么尴尬的表情。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她真的有点累了吧。 ------------ 第十一章 该死的制度 更新时间:2013-06-08 时间在走,那根情丝也逐渐被拉得好长好长。脑海里一直留存着这个画面:凌峰送我回宿舍然后孑然一身消失于黑暗的光线中。我惶惶不安,他这道光束刺进黑暗,总有可能被淹没,总有可能被打败。而如果他败了,我又当如何呢?我是个要死守在她身边的女人。我可以毅然地为他去死。但是我受不了这日夜挂牵。 距离让人惶恐,思念让人寂寞。尽管他在上班中留下了他的脚步,在空气中留下了他的气息。而我亦是如此。我在白天,他却在晚上;抑或是我在晚上,他在白天。那不是曼珠与沙华吗?见花不见叶,见叶不开花,生世凄婉。我们那么平凡,怎么能受得起如此的煎熬呢? 空气中有对方的气息,可若空有影,不能握在手心,无法执捧于怀。我几近难过,日夜憔悴。君在梦中笑,吾在白昼泣。君若需温暖,如此怎可取? 星期天与凌峰相见。不觉然,我的双眼中夹带了几分忧郁。被细心的凌峰看了出来。他问我为什么。我便告诉了凌峰所有的思绪。如此一个小女人的心思。不知他会如何回应。 若是安慰呢,若是想个办法呢?他说“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虽然你现在躺在我的怀里。但短暂的幸福就是思念的种子。长在心里,日益增长。总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我们一个在广西,一个在贵州。都是遥远的代名词。若是我们受不了这种煎熬,爱情其实就那么脆弱。所以我会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在凌峰怀里的一刻,消散了一个礼拜沉积于心的落寞和思念。所谓的煎熬,正如他所说:如果受不了,那么代表爱情就是那么脆弱。我咬紧牙关说:“没有什么受不了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知道,凌峰正在把我变得坚强。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一句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又不得不问的话。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他。 “凌峰,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我是说的思念...” 凌峰坚定的眼神里,有一种瞬间融化我的力量。瞬间,我觉得我挣扎着想问的问题,原来是那么白痴。 凌峰说:“你说呢?”他想了想,兴许是觉得我问他那句话,是对他有点不放心。他作出前后矛盾的决定,让我弄懂了他到底在脑子里面挣扎过什么。 他说:“我去找老大给我们调调班。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上一个班。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下班,天天都见面。但,我们得低调,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听到他说的,我很窃喜。本来想假装纯洁一下。但害怕他把说出来的话又收了回去。我就吱唔着默许了。至于他说的后面那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这是整个厂的男男女女心照不宣的。工厂制度,除了可以把生龙活虎的人变成死气沉沉的机器之外,还有一个强大的功能就是棒打鸳鸯。 这些制度,着实受到那些心怀嫉妒之人的欢迎。厂里规定了,凡是发现男女谈恋爱的,轻则分离对班,让他们去做曼珠沙华。如果对工作有一点影响,或者说是对工作有预见性影响的必须要开除一个。 ------------ 第十二章 讹传 更新时间:2013-06-09 沉闷的上班气氛,让那些爱议是非的女人嘴巴痒得难耐。只要拉上来了新员工。这些老女人都会把厂里的风流人物的风流事迹向新员工普及。比起普及那些条条款款的工厂制度,新员工那是欣喜万分。 我知道难免会议论到程程头上去。他们通常要议论她的时候都会离我远远的。所以不用我去知道他们在议论谁。反正他们津津乐道的那几个人,不过都是一丘之貉。我很不希望每个新来的尤其是女孩子被她们所同化。但我毕竟是个凡人。可以认得悲哀,但是无法改变悲哀。 上个星期的一天,程程跟着总经理在车间巡视。总经理道貌岸然的样子是一张比大鬼还大的牌。董事长长期在美国潇洒。潇洒从来不完毕,干脆把国籍也迁到美国去。不少的有钱人似乎都喜欢换换国籍。他们喜欢别的国家必然有他们的道理的。但是不能说他们不爱国,只有那帮闲来无事磨牙齿的女人才会说三道四。 中国制度非常的健全,只是遵守制度的人不太健全而已。我们需要的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贪官污吏,好像有点不现实。我们说的要坚持男女平等,好像有些地方一直不屑这个书面名词。扯远了。 董事长对工厂的管理从不过问。他只是根据账户中的额度增减,来决定是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夸奖人,还是用一惯晦涩难懂的家乡普通话来表扬人。 所以,总经理成了森林里的猴子。老虎去漂流了,猴子该嚣张了,同志们该倒霉了。那只猴子就是某些同志们心中所畏惧的顾总。 顾总身后的移动花瓶――程程。程程跟在他屁股后面,着实让人想起电影里某些龌蹉的镜头。报纸上那些司空见惯的丑闻报道。她双眼带电,肌肤雪白。在贵州她就是砸在黑炭里面的珍珠。丰乳肥*,性感迷人。一双高跟鞋,踏出的有节奏的声响,总会让某些男人心都捏碎了。她符合所有女人嫉妒得吐血和所有男人意淫的条件。她不愧是个流言的源头。只要她和总经理关上办公室的门,超过10分钟出来,都会被某些人捏造最新的口头资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慧眼的角角落落。花几亿在央视投放几秒钟的广告效应都不会这么快。 偶尔想想,程程的确挺伟大的。对于那些不搬弄是非,不讹传谣言就会死无全尸的妇女和人妖们。程程不知道多少次救了她们的贱命。 程程偷偷地对我笑了笑。我其实也对她笑了。但她看不见。我一身静电衣,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难得她还认得我。她从车间走过。这个时候很有意思,很容易从那双双的眼睛里分别出她(他)们的性别。眼冒火花的是女,双眼呆滞如木鸡的是男。 程程和顾总走后。毋庸置疑,钱塘江的巨浪伴随着嫉妒所化成的唾沫星子,一起卷天而来。 她们都躲到一边去做事,只有一个女孩子还在我对面坐着。看得出来她是新来的,还没有被蛊惑过的。 她礼貌地说:“你和程程是一个地方的吗?” 我说:“是,我们也是一起出来的。她们给你讲了不少关于她的谣言吧。别听信她们的,她们都是一群闲的无聊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说:“我谁也不信,我只相信现实。你也要相信现实。” 我听得出来,她话中有话。我说:“你知道什么现实?” 她说:“我听她们说,程程在厂里和顾总乱来。还…和厂里很多同事乱来…她们私下来都叫她妓女。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很善良,你和她们不一样。我也不相信她们所说的话。但是我半个月前搬进宿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她吃避孕药。我问她吃的什么药,她以为我不懂,就说是感冒药。后来我又看见她吃过好几次这种‘感冒药’。其实这种‘感冒药’我去年都已经吃过。” 她的话那么小声,但传到我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我一点都不想去相信她。可是那天晚上我明明看见她的药。如果是感冒药,她用得着那么尴尬吗? 我说:“你才几岁呀,你都吃过这种药?” 她说:“我十七,去年和男朋友‘冲动’过后,怕怀孕所以就买了这种药吃。四四方方一小板,有的上面是两粒,有的上面是四粒药片。吃了这种药肚子会很疼。吃多了可是对身体有摧毁性的伤害。” 我回过神来问:“你是我们宿舍刚进来的那个女生?”前段时间,程程向我提过一下,好像叫章欣什么。 她说:“我叫章欣蕊。” 我脑袋突然一懵,然后一片空白。 ------------ 第十三章 练歌房 更新时间:2013-06-09 对于我这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思念家乡时,无高山流水可望,只得一副家乡的青山人情所造就的清丽的嗓子可以寄托。在慧眼附近的闹市,有几家练歌房。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高兴时带一群人来,不高兴时就一个人来。无论高兴与不高兴一嗓子吼出来,什么伤心郁闷都烟消云散。平时,只要程程和凌峰在厂里找不到我,来这里一搜便找到。 下午听了章欣蕊的那番言辞,心里很难过,也很纠结。程程不会是那种骄奢*逸的人,她断不会为了追逐名利而出卖自己的身体的。那若被章欣蕊说对了,我怎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发小是个妓女的事实?不,章欣蕊不过见过程程几次面而已。而我与程程在同一寨子长大,我怎么能听信章欣蕊的呢?可是她没必要骗我,而那些避孕药确实是我亲眼见过的... 我约了程程来练歌房唱歌,可是她说她还在陪顾总应酬。换作平时,我直接回宿舍睡我的大觉去了。但这次我告诉她:“我在练歌房等你,无论多晚我都等。”她听出我的语气严肃。改了调侃的口气,说:“很快就到!” 我一连唱了三个小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隔壁的狼嚎,终于消停。耳根稍显清净,对面房间的哭丧音又连绵不绝。连鬼都可以唱哭的声音,叫人歆羡。我不知道我的嗓子如何,至少不至于让练歌房的老板捂上耳朵。以前每次来,老板都眉开眼笑。隔几天没去,他总是能记得天数。我一去,他都会说,美女你几天几天没来啦。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本地人。满身的龙纹身,程程叫他“纹龙哥。”一脸坑坑洼洼,一口永远都不准的普通话是他特别之处。半年前他不再收我的钱。我在想,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城市里,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还在乎友谊的。 他每天都十二点关门。今天倒是个例外。只是我脸皮比较厚,赖着不走而已。已经午夜,我就不再唱诸如《青藏高原》《死了都要爱》这些歌,以免引起公愤。我点了一首音很低沉的歌《没那没简单》。这倒是有点难为我这个心思粗嗓门细的女人。我故意把嗓门压着,像反串一般。纹龙哥打开门,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放下话筒,以笑回应。他说“诶,美女,听你唱了两年的歌了。今天倒来个反串,不错!”我马上变得羞涩。谁不知道他这个“不错”,完全是调侃。我说:“纹龙哥别笑话我。我知道唱得有点做作啦。”纹龙哥那是将调侃进行到底。他说:“你这样做作都唱得这么有水平。不去参加《中国好声音》那是歌坛的损失。”我更是无地自容。我回礼说:“你这么好的口才,不去教泼妇骂街,犀利界不是少了一个祖师爷?” 他一笑,上睫毛和下睫毛合成一道黝黑的长线。总有感觉他平时走路是不敢笑的,怕是一笑连路都看不清。纹龙哥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宿舍去,准备唱通宵吗?”我想来,已经过了十二点。程程那个女人还没有来。我说:“纹龙哥是要关门了?那我就出去等她。” 我知道纹龙哥那是仗义,就算我说要在这里唱一个晚上他都不会说要关门。他说:“你说的程美女?”他提到程程的时候,两眼放光。看得出来,程程这个女人,快要成精了。我点点头说:“那我就先出去了。”他立刻把我拉回来。 那仗义的气势又来了。他拍着胸脯说:“来来来,我今天晚上本来就不打算关门。你们想唱多久,就唱多久。咱们都是哥们。在哥这里,吃喝拉撒,算我请!谁不使劲消费,我顶她的肺!” 我捂嘴笑说:“这话是怎么听怎么顺耳。我们家程美女最爱听你说这些话。” 他笑开了花,耳垂上的黄金耳环在蓝光中耀眼夺目。 ------------ 第十四章 纹龙哥的故事 更新时间:2013-06-10 夜色如此朦胧,为别人的梦披上了一件厚绒。而我还乐此不疲地在这凄凉如同阴曹地府的后半夜,等着那个女人的回来。哪知等待像是银河系的边长那么长。我只是某颗如同蚂蚁的星球上的某个如同蚂蚁的人。要等到尽头,恐怕修炼成玉皇大帝也难。 我一个电话打过去,本想摆出一副责问的样子跟她说话。但她又看不到我的样子,与其白白浪费表情,还不如矜持一点。我说:“女人,你可以回来了吗?我在练歌房等你等到星辰跌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电话那头传来她似乎被冰镇过的嗓音。她懒懒地说:“啊?你还在那里等我呀!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听到她这样的嗓音,心就恼火。我害怕自己伤得不够深,我问:“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睡觉吧?”她倒是也回答得快。她说:“我没有睡,只是喝高了。顾总让我在酒店里休息休息。诶,我可没有忘记你在那儿等我啊。麻烦你不要生气。” 我又不是海绵,想咋样就咋样。我不生气才怪。我刚要开口痛骂她三天三夜。她倒是聪明,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就直接撂了电话。” 纹龙哥见我瞌睡连天。他出去买了两瓶啤酒,过来跟我闲聊。他相貌平平,有过十几段感情。他每每跟我谈起他这些风花雪月,都有着复杂的感受。有阅女人无数的自豪,亦有痛失彼此的痛楚,还有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辛酸。他每一段恋情都是一本小说。从而他就是一本让人可以深读的书。以前,常常听他絮叨这些,总是觉得他的感情丰富,经历很多。更想从他身上学到一点经验。也是积累一点勇气。就连我跟凌峰表白之前,我也曾向他讨教过。 记忆很深的,是一个叫张悦的女孩。她是广西人,就在这附近的小厂里打工。那时纹龙哥还是个地痞。一次,张悦在迪厅被调戏。纹龙哥替她出了恶气。张悦认识了纹龙哥,不久之后就与纹龙哥同居。但因为她在厂里嚣张跋扈,总是给纹龙哥惹事儿。纹龙哥也无所怨言地帮她。张悦就此更爱纹龙哥,那时张悦只有18岁,有了纹龙哥的孩子。然而,纹龙哥为了她结怨了不少人。别人要害他们,纹龙哥只好带着张悦回她的老家。可是途中车祸,张悦和带着她的孩子与纹龙哥永别。 纹龙哥悲泪纵横,那是他此生的心结。他曾经不只为了张悦这个女人而挨别人的刀子。但能让他纠结数年泪光的人,只有张悦。 虽说,他们的爱情掺杂了许多,打打杀杀。甚至是血腥悲哀。但张悦是个幸福的女人,虽然跋扈依然注定了她会死于非命。 纹龙哥一口饮尽一瓶啤酒。他说:“张悦是我第十个女朋友。” 他一说起张悦,我便睡意全无。我说:“张悦是你所有女朋友中,你最爱的?那为什么要等到你交往了十个你才找到最爱的?” 他说:“我认识张悦那时,才二十五岁。认识她之前,我就是电视里的古惑仔。想要从地痞变成黑帮仲裁。以前的女人,不过是白天的门面,晚上的陪睡而已。她们从来都不会告诉我,她们怀孕了。都是自己处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张悦,她明明知道跟着我这样的男人,不得善终。但她依然留下了我的孩子。让我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她的死才让我彻底醒悟。我并不是古惑仔,我只是一只小泥鳅。” 我多情地感慨“原来,爱的力量如此的大。爱可以战胜一切的,对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就算张悦已经死了五年,我还是爱她。你说,爱是有什么不可以战胜的呢?” 我笑了,既然什么都可以战胜。那么,我与凌峰便是一定会在一起的。这个世界这么的美好,纵然梦想碎于深圳这座繁华都城,但幸福如同梦想之光一样,照在我的身上已经够了。 ------------ 第十五章 怀疑 更新时间:2013-06-10 凌晨三点,我脸泛红晕如花开。什么东东都在我眼前晃动。我是从不认“醉”的人,但别人见我不认醉就知道我已经醉了。程程终于回来,她打开房间门。一身艳装,着实让我动心三分。不知让纹龙哥如何把持得住。 我指着程程的鼻子说:“顾总带你去泰国应酬去啦,怎么现在才回来?” 程程嬉皮笑脸,一点都没有倦意,我却是眼睑凝重。她见我身体摇晃,走近扶着我的腰。程程说:“你这女人,不能喝酒还硬喝。你以为你花木兰,还是以为我是鲁智深呀?本小姐这娇贵之身,咋扛得动你这头笨猪?” 这些话显然是说给纹龙哥听的。我虽然醉意浓浓,但还是清楚我等她是为了什么。我对纹龙哥说:“我有话要对这个妖精说。纹龙哥,你先出去一下好吧?”纹龙哥倒是个听话的孩子。随即离开。 纹龙哥出去后。程程说:“姑奶奶呀!明天你不用上班了吗?你还要跟我说啥?咱们回宿舍。” 我表情严肃,也是借了几分酒精。换作平常,我用这样的表情跟她说话,她必然以为我神经分裂。我说:“女人,说句掏心肝的话。咱们是好姐妹吧?”程程一脸疑惑,或是装着无辜的样子看着我。她说:“怎么了,你今天?你等我这么晚,不是要跟我谈什么姐妹决裂吧?你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 我说:“你得跟我说实话。我一直都拿你当至亲的人。” 程程说:“当然是好姐妹。是你带着我来深圳的。没有你也没有我现在。你拿我当至亲的人,我更是。你没有听厂里人流言说我们是同性恋吗?我觉得传言没有错。我们比姐妹还好。” 听了程程的话我欣慰地笑了笑。只觉得心头的那件事情更有必要弄懂。我说:“嗯,我们一直都比姐妹还好。说起流言,最近厂里都有一种流言,说你说的很难听。” 程程说:“这有什么?自从我当了顾总的助理后流言从来都没断过。小诺,流言虽然难听,但是未必是坏事。至少我让那些臭女人一天到晚有八卦说,不至于死在慧眼的流水线上。那些流言你是不会信的,对吗?” 我说:“我当然不会信,我只信你。我只问你,那天晚上我捡到你的药。那真的是感冒药吗?”这句话就像把她抛掷冰室,让她瞬间结冰。其实,我也愣了。她既然这样呆滞,说明那药绝对不是感冒药。 程程吞吐着说:“那…是…感冒药。” 我有些恼怒,大声地说:“你还骗我!章欣蕊都告诉我了。那不是感冒药那是避孕药。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不是说我们比姐妹还好,像同性恋了吗?你怎么忍心骗我呢?告诉我,你和顾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脸色渐白说:“小诺,我…那个死章欣蕊胡说八道什么?我跟顾总没有关系,真的没有。我…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真有男朋友了?” 我将信将疑,可怕的是我怎么连她的话都在怀疑。 我多么希望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我总是能在她脸上找到某些虚伪的东西。我没有理由不信她。她说她有男朋友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只要跟顾总没有关系,就证明外面的传言都只是讹传而已。心里对她的气恼渐渐平息。 程程说:“还是不信我吗?我们出来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这么吵过。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对她是有些愧疚。不错,是第一次。可是吵架是因为我在乎她。第一次,第二次又如何呢?我说:“女人,我最恨也最怕那些出卖自己身体来挣钱的人。在深圳,发展的机会会有很多。我们虽然来自大山,但是要堂堂正正的挣钱。知道吗?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 她锁着眉说:“好啦,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女人。走吧,女人我们回宿舍睡觉去。” 我俏皮地说:“今晚得麻烦你这个大美女被我回去了。” 程程若有所思地笑着说:“呵,你饶了我吧。外面有个现成的男人,当用则用。” 我才不好意思让纹龙哥送我回去。可是纹龙哥太过仗义,他也不可能让我们两个女人在这暗藏凶险的大街上游走的。程程倒也好,总是要留一个顺水人情给纹龙哥。怪不得纹龙哥从头发丝到脚板心都对程程有一种爱慕。仿若,张悦的伤口正在被程程缝合。是喜是悲,且不好说。 ------------ 第十六章 凌峰 更新时间:2013-06-10 旖旎风光,那是故乡青山绿水的笑靥。多久都未曾临近过。可是想那些渐行渐远的景物,可是想那秀山之中的人――妈妈和妹妹。多少年来,时光已经被这单薄冰冷的静电衣抹杀了。我不想叹息,但我不得不努力地忘记,在那些时光中不堪入目的往事。 算了吧,以前的苦楚是慰藉无端夭亡的时间的苦药,也让幸福显得如奇珍异宝。小诺曾说“虽然岁月是杀猪的刀,但我们都不是猪,我们的岁月为只幸福而甘之如饴。” 也是小诺让我一如白纸的天空渐渐有了颜色。是她解开了我的心结,让我大胆地拥抱自己的爱情――拥抱她。我这种背景的人只会让她受尽折磨。但她让我自私,让我不舍得拒她于千里之外。我像是个不尽欲望之徒,对幸福更是奢求不厌。我害怕哪一天我的奢求迟早会变成断送爱情的毒药。 工厂日复日年复年的生活,只教人思维禁锢。只露双眼的静电衣无不让人的视野狭窄,以至心志短缺。我上班走神时,总想起小学课本上的那只井底之蛙。它永远都觉得天只有井口那么大。那是因为它从来不肯跳出井口。而我们这些见惯了广阔的海天的人,却活活地被工厂机动化的传导和蛊惑,不再愿意相信天有多么辽阔。只觉得天根本就不是井口那么大,而只是两只眼睛那么大而已。 这一个月,我上晚班。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吃完饭一路看着星星一路走到车间。我总是会给熟睡的小诺发一条信息。――最亮的那颗星是我思念你的心,小诺,晚安! 每天早上在我躺在床上时,她都会准时给我发信息。――凌峰,安好!天亮说晚安! 我们的交流如此的简单,在交替更迭的白昼与黑夜。我们同在一个地方,却不能见面。我们所谓的简单,不知是藏了多少辛酸而变得厚重的情感。 破晓,产线上安排的任务基本上完成。见那拉长好不容易在位置上坐着。平常总是不见他鬼影。也不知是跑到哪里去插科打诨去了。我挂念着上回小诺提起的事儿。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与她调到一个班呢?我还想着能和小诺住在一起更是幸福。“拉上”与我交好的王川,就和他老婆在外面租房子。那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滋润无比。我与小诺在一起差不多两年。而这两年来,都过着这样曼珠沙华般的日子。心里的苦楚到底是汇集成了河。 我毕恭毕敬地对拉长说:“拉长我想调到白班去,你看行吗?” 拉长说:“怎么?晚上干事儿不爽吗?” 我可不敢说我是想要和小诺上一个班次才想调的。在这条拉呆了一年多,拉长见我做事儿还行也会照顾我几分。况且他也是广西人。虽然是老乡,但我从来都不给他说家乡话。我不想拉拢谁。 我说:“是啊,晚班上久了,神经都快紊乱了。你想办法把我换到白班去吧。” 他说:“干嘛要换呢?上白班,领导班子们流水一样视察,比晚班严厉百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我是个怪人,喜欢严厉一点。晚班太松垮,觉得不成样子。” 拉长不与我争辩,但他也不轻易答应我。他们这些吃干饭的人通常做事的程序就是,简单的事情自己解决,稍微不简单的事情报上。拉长说:“这个调人的事情得问问夜班主管。哦,夜班主管请了陪产假回了老家。这样吧!你早上下班后留在车间去找白班的车间主管。” 我答应便是。想来也可以明白,这么点小事他们都要推来推去的。这干饭,他们还真是白吃。 ------------ 第十七章 后街十八巷七栋508 更新时间:2013-06-11 其实下达的生产任务早就做完。但由于厂规限制必须要到早上八点才下班。这本来就像牢房一样的地方,手头没有事情打发时间。莫过于深宫大院,高墙林立,连只鸟都会觉得窒息。 索性到茶水间喝口水。也是心想着一份挂牵,一份小小的满足。小诺知道我不爱喝水。有她的督促,我也渐渐养成了喝水的习惯。她和我的杯子是放在一个格子的。她下班时总是会给我接满一满杯的开水。如果茶水间的饮水机坏了。我们的格子里面都会有她留给我的阿萨姆。奶茶和白开水的味道也是她的味道,我喜欢。 小诺知道,她留下的水我是会喝的。每每晚上的事儿太忙我忘了喝水。到下班时,我也会把那杯变冷的水喝下。似乎再冷,流过身体都是那么的暖。 我握着杯子,嘴角微微一扬。在这个地方谁都说我不爱笑。可我笑的时候,谁又能注意呢?一如往常,我把小诺的杯子接满开水。她的杯子一如她一般清亮,大方。白瓷的身,印上了两个卡通人,且说她们是拥抱着童话的人。她们那么快乐,那么单纯。 透过茶水间的窗户,几道微白的光束照进来。似个刚出生的小孩那般柔弱。我没有诗人那么诗情画意,我只是觉得天要亮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的我,终于要在别人蹦蹦跳跳的时候,在阳光明媚的时候去寻我的春梦,去梦里寻找明明就在身边的光明。 我去洗手间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纵然是有准备还是那么出乎意料。洗手间里乌烟瘴气,臭气熏熏,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总是有那么多人喜欢这里。大概有的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比较强。可以在里面呆上一两小时都不出来。有的人全神贯注地拿盯着手机看小说。他们若不自拔,这一辈子都会被小说埋葬,纵然他们一目十行也看不完。有这么大群人在看,亦有那么大群人在写。有的也只是在里面抽几只烟,和几个大龄青年聊一聊女人的某个部位,某个女人的某些趣事。嘴巴里被烟熏黑的牙齿,早就熏染了的他们话语,总以为天底下可以拿来调侃的除了男女之事,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笑的。也难为这是个一无聊就会死的工厂或牢房。 王川叫了我一声。他藏在云雾里,从他的声音我才认得他。他递给我一只烟。其实我拒绝过他很多回。但他总是记不得我已经戒烟。 我说,且笑着说:“我早就戒了。” 王川说:“你装什么装?记得上次在外面碰见你,你说不抽烟。那是你旁边有个女人。都是男人,我懂的。”他又把烟递给我。 我还是推了。我说:“都是男人就应该知道,既然说了,就要做到。” 王川只好收回。他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凌峰,老实说那女人是你老婆吧?女人都是这样,我老婆跟我在一起向我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戒烟。女人嘛,该哄哄。我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抽烟。但在兄弟面前,吃、喝、嫖、赌兄弟们还是得向我马首是瞻。男人,不要这么老实。” 王川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确实是个不老实的人。租房里有个老婆,老家一个女朋友,连慧眼的二楼和三楼都有他女朋友。谁能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些女人中间左右逢源,自得逍遥的。都说女人爱嫉妒,他能在一个楼板之隔交两个女朋友,他非凡物呀。 虽然知道王川不是那种言语多的妇人,但我还是谨慎得很。我说:“我没有老婆。谁不知道你王川妻妾成群啊,吃喝嫖赌那是你的特长。” 他自得其乐,笑开了怀。他说:“那是必须的。你也别哄我,我不是女人那么好哄的。连名字我都知道了。你和白班的辛小诺有一腿。依我看,地下恋搞得那么辛苦干什么。明目张胆的搞,看他们敢做什么。你都来慧眼两年了。那些厂规不过是吓唬那些刚进厂的小弟小妹的。何必那么怕?” 我笑了,想想,到底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他今天好像很八卦。他拉着我说:“兄弟,刚刚说到吃喝嫖赌,那是俺的强项。可是俺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倒是愿意听听他这个八卦男人嘴里的秘密。 他说:“最近你听说关于程程的新闻没?” 我当是什么呢,程程一直以来都是慧眼的新闻人物。尽管没有一条是歌颂她扶老爷爷过马路的,但毋庸置疑,她是慧眼上千人脑子里都意淫过的人。 我无味地笑了说:“她的新闻从来都没断过,也没有人证实过。我要是她,肯定被你们这帮人给气死了。天天给她捏造新闻。” 他说:“这次是爆炸性的。绝对真实!” 一说到程程,那群逐臭的蝼蚁就自觉地凑了过来。 王川瞳孔里闪着轻佻的邪念。他嘴里肯定是有实在的东西要吐。 他说:“程程是鸡。” 虽然只有四个字,虽然也知道他接下来就是连篇解释的鬼话,但我听上去眉毛都竖了起来。程程是小诺一起长大的姐妹。当初和小诺在一起,也多亏了程程捅破我们之间那张纸。今天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竟然出自于一个交好的哥们嘴里。我拳头握得咯吱地响。 王川见我神色不对。他解释道:“我可没有瞎说。上个星期天晚上,仓库的一个哥们带我去潇洒。去了我才认出来是程程。她打扮得妖艳动人,平常走在厂里她也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是那样。她说,如果是慧眼来的男人她只收一张毛爷爷,还有一个不说出去的承诺。可以随便来。还说,让我给她介绍顾客。”他津津乐道着,床上那些淫*的事... 我实在听不下去,我朝他吼。“王川,你给我闭嘴!你敢再说一句,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王川立马收敛起来,他小声嘟嚷着:“我说她你发什么火?是不是没有带你一起去,生气?” 我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我说:“你怎么学女人八卦?总之以后别让我听到你说程程一句坏话。” 王川见我这样,他也恼羞成怒了。一个同事在他耳朵边小声地说了两句。大概是说,小诺和程程是老乡也是朋友。说完这些个人就如烟散去。只有王川站在烟雾缭绕里。我实在忍不住这种臭气,但他嘴里说出来关于程程的事,我更受不了其中的龌蹉。 王川说:“凌峰,你知道我王川不是个八卦的人。我之前是不知道,程程是辛小诺的姐妹。怪我,好吧!但是你不得不信我说的事实。” 我说:“什么是事实?小诺是虽然默默无闻,但是她温柔善良。人以群分,她的姐妹再坏,也坏不到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程程只不过是从员工做到了经理助理。这是她的能力,那些女人嘴巴毒嫉妒她,捕风捉影造些新闻去讽刺她,打击她也就算了。你说你一个男人,八卦什么?” 王川摇摇头说:“凌峰,你脑袋里有块石头,我不跟你争。后街十八巷七栋508。你自己去。” 王川离开,我似乎也该离开,不过我的脚步沉重不堪。 ------------ 第十八章 心中的鬼 更新时间:2013-06-11 车间开早会是一副值得一观的景象。绿色的地板平整得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各条拉参差不齐的影子。各自的拉开各自的早会。一个大家庭分成很多个小家庭,然后以顾总的目标为目标,相互竞争,也相互排挤。个别老大的任务除了宣读当天的工作计划外,还不忘把昨天的故事翻来今天讲。为的是提取一点可以变成错误的苗头,以作警示。同时也是某些包藏私心的老大脾气发作的大好时机。拿着公司的令牌永远也学不会委婉的骂腔,在车间的某个角落溅起了火花... 我也不是凭空捏造,也不是针对某某。每次小诺他们拉开早会就等于批斗大会。现在毕竟不是旧社会,所以批斗大会不是一群人批斗一个人,而是一个人批斗一群人。樊清丽是小诺她们的拉长,国字脸,皮肤有点像抹布。永远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却永远脏字不离口。 听小诺说她性格怪癖,大多是因为她的背景。她是河南安阳人,远嫁到广东。她只有一个孩子,也是女孩。他老公不务正业,爱赌博。对樊清丽来说,比起小诺的姐姐是要好些,她没有来自父母的轻视和压力。因为她的公公婆婆在他们还没结婚之前就被她老公给气死了。家中有一个赌鬼,那是等于有个魔鬼。纵然家室富贵,也迟早是要被掏空。 樊清丽打死也不想生第二个,她觉得自己生孩子就是罪孽。生下来却得不到善待。她女儿八岁,三天两头被他老公打。樊清丽也不例外。每次吵架后,她都难免会被老公打伤。她摆脱不了婚姻这座监牢的桎梏,她为了女儿无奈苟且地、惶恐地生活着。 樊清丽见不得恩爱,她见不得别人让她难堪。可是她的怒怨之气纵然让人同情怜悯,她却不知道她的可怜之处,到底还是她不珍惜这些同情怜悯她的人。反而将自己的怒怨发泄在工作上。她就像是被惶恐不安所同化的人,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许多人心中的鬼。 我坐在车间的一个角落,等着他们把会开完。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跟小诺说几句话。樊清丽的话我是听不清楚的,但是她唾沫飞溅表情严肃,一看就是在训人。在她手下开早会的人,个个低着头。要是换了我,多看她两眼好心情全无。 散会后,我从小诺的拉上走过,对她使了个眼神。她带着口罩,从她的眼睛里我略感她脸上的笑容。我径直走去了茶水间。过了会,她身上挂着离岗证就来了。 小诺取下口罩,那张脸依然熟悉,依然美丽。我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小诺说:“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你看你两个黑眼圈那么大,成熊猫啦。” 小诺环顾四周,了无一人,她才这样说的。她平时可比我谨慎多了。 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一个礼拜都没见你,都快忘了。”她秋波涟漪说:“你敢!这是厂里,咱们得低调一点。你今天是有事情吗?” 我点头说:“我不是说要调班吗?晚班的主管请假回家,所以我得来找白班的主管。”小诺一听我说要调班,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她说:“真的呀?哦,去找主管的时候去一定要找汪主管。” 我想想说:“汪兴隆?他不是副主管吗?这事儿既然要找还是得找正主管才稳当。” 小诺说:“你听我的好吗?就找汪主管,他好说话一些。他是我姐夫的朋友。” 我点头答应。小诺也不得不回去上班。离岗证只有十分钟的期限。回去晚了,不知道樊清丽又会怎么发作。小诺走到一半回头说:“一定要找汪主管。” 小诺的再三叮嘱,也只是说汪兴隆好说话一点。其实,我觉得正主管萧龙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 第十九章 不渝初衷 更新时间:2013-06-11 我进了生产办公室。萧龙和一个女文员在闲聊。我四望一下,汪兴隆不在。萧龙问:“你找谁?”然后他又补了一问“你是夜班的吧?” 我说:“我是夜班的。萧主管,我想调班。夜班的主管请假回家,所以我只好来找你。”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调班。我正在努力地编理由。他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个班次的安排是铁定的,哪里说换就换的?” 萧龙表情严肃得让我觉得奇怪。人人都说他好说话,是个好主管。我看也是这些人误传了。这时脑海里一直想起小诺叮嘱过的那句话。“一定要找汪主管!” 我再说:“调班也不是没有人调过啊。为什么到我这里就直接否决呢?” 萧龙砍切地说:“没有为什么?麻烦你出去,三秒钟消失。” 我一瞥他瞳孔里放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光。纵然如此,我哪里能受得了他这般轻蔑。我气愤地说:“你是主管,所以我尊重你。但你不尊重我,你让我消失,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消失?” 我把声音撩拨得很大。我就是要让全车间的人都知道,这个平时道貌岸然的主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站起来,眼里似乎着了火。“你吼什么吼?这里是你吼的地方吗?凌峰,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老子马上让你滚出慧眼。” 他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字。这个时候我也没什么功夫去诧异。愤怒让我失了理智,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向他扔过去。随带一句:“叫我滚!我叫你去死!” 在萧龙身边的女人早就吓得跑了出去。办公室里面除了我们俩没有他人,这倒是个好战场。萧龙睁大牛眼,举起拳头向我挥来。我是来不及闪躲,拳头落在脸上瞬间麻木,随之而来的是喷涌的血流。长这么大也没少挨打,也没少打架。我一腿飞去,他落败倒地,捂着肚子疼得翻来覆去。我骑在他身上,乱拳伺候,打得倒是过瘾。这时候樊清丽带着几个拉长闯进来把我拉开。不服气的萧龙趁我不备,实实在在地还了我一拳。旋即,鼻血洪水般倾流。 萧龙叫嚣不止,扬言要怎么样怎么样。我到底是怕,到底是没有底气。我是在想,如果没有病重的母亲,没有缀学的妹妹。我一定要纠结一干人把他千刀万剐。 小诺和程程闻讯而来。小诺眉头紧锁,她说:“凌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找汪主管吗?” 我呼着大气,心头堵得慌。我说:“是吗?这么说,你早知道我和他会打起来?他能叫出我的名字,证明他也知道。就是我不知道?”顿时心痛的感觉掩埋了脸上疼痛的感觉。小诺一脸委屈,她一边用纸给我擦着血,一边说:“凌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程程说:“小诺你解释什么?他相信你就相信你,不信你永远都不信你。你直接告诉他萧龙是怎么回事就行啦。” 我仰着头,想要止住血液,却发现在流淌的好像不止一种液体。 小诺说:“几个月前,萧龙向我示好。为了断了他的念头,我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萧龙。他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是对你很介怀。所以我才告诉你有事情不要找萧龙的。凌峰,你要相信我。” 我不管流不流血,低下头来看着小诺。她眼睛里带着坚定的泪光。我说:“我当然相信你,小诺。只是萧龙太可恶,工作和生活都分不开。” 萧龙大声地说:“小诺,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他这个穷鬼能给你什么?他一个月才两千块钱,吃喝拉撒剩不到一个钢镚!” 我怒吼道:“你他玛给我闭嘴!一个月两千怎么了,不配有爱情吗?我照样比你过得幸福。” 小诺说:“萧主管,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每个人的需要不同。你给得起凌峰给不了的物质,但你给不起他给我的爱。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凌峰的爱。至于物质,靠两个人打拼总比得到别人的施舍与恩赐要贵重得多。萧主管,请你死心。” 萧龙耷拉着脑袋,他无言相对。小诺和程程扶着我准备走出办公室。此时,樊清丽拦下我们。樊清丽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樊清丽说:“原来你们的感情是这么的深啊。地下工作做的蛮好嘛。工厂有工厂的制度,两位神雕侠吕这件事情好像还没完吧?” 我知道这个嫉妒别人恩爱的女人,必要将我们拆之而后快。我想,在厂里打架反正是要被开除的。我便说:“拉长,这件事情已经完了。小诺是汪兴隆主管介绍进来的,请你别为难她。今天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情。” 程程说:“我说你这个凌峰,刚刚那么硬连主管都敢打现在怎么还求情来了?要求也用不着求樊清丽呀。”后半句程程说的小声,但樊清丽听了脸色肃然变白。 樊清丽说:“呵,还是你厉害。顾总面前妖言两句,恐怕顾总都要被你使唤。”樊清丽又嘘声说了一句:“不知道和顾总睡了多少次。哼,骚货!” 程程没有听见樊清丽的呢喃,她说:“小诺你带凌峰去社康擦点药。顾总下午才会来,到时候他会处理这件事情。你们放心去,有我在容不得谁欺负你们!” 樊清丽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走了。她说:“不就是他妈妖精一个,有什么好跩的。” 小诺扶着我走出了厂门。我回头来看看这座破破烂烂的厂房。 小诺说:“怎么了?是担心什么吗?” 我说:“我担心你,看今天这个样子我必定是要被开除的。” 小诺说:“不会的,有程程,程程会跟顾总好好说的。” 我说:“毕竟打架是厂里的大忌,是天宫里的天条。我被开除不要紧,我另找工作就是。只是这个地方是我觉得最开心的。因为遇到了你,拥有了你。” 小诺不言不语,她靠在我的肩膀。握着我的臂膀。生怕我像鸟一样飞走。 去社康中心拿了点外用药,我拉着小诺来到附近的清扬广场。我平时喜欢来这里,小诺也喜欢。我喜欢在这里抚琴,她喜欢在这里听我的琴声发呆。这次,我们来只是巧合。没有经过任何的准备。 我坐在石板上。淤肿的脸,我甚是不想让她看见。她用棉签给我擦药,碘酒浸湿我的伤口如针刺的疼。她心疼的样子,让我更心疼。小诺说:“现在知道疼啦?打架的时候想什么去了,也不克制一点。” 我说:“他言语相讥,处处不饶人。我哪里受得了。倒是没有听你的劝。但就是那么不巧,汪兴隆刚好不在。如果今天不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我永远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吧?也好。” 小诺笑着说:“怎么?凌帅吃醋啦?我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别人如何,我都不渝初衷。凌峰,贫穷即便贫穷,穷不了爱情,穷不了我对你的心。凌峰,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欣慰至极。我说:“当然。” ------------ 第二十章 开除 更新时间:2013-06-11 下午三点,程程打来电话。小诺接完电话后神情有些呆滞。我心里早有准备。 我说:“小诺怎么了?程程是说关于我的处分吗?” 小诺神情失落,她握着我的手说:“凌峰,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程程电话里说,顾总在你和萧龙之间只会留一个。我想,萧龙是顾总升上去的主管。无论程程怎么劝,他都会留萧龙的。” 与我所想的差别不大,我说:“小诺,我不在意这些。我是个靠劳力吃饭的人,现在哪里都会招普工。其实在哪里做事都一样,你这么失落才是我心痛的地方。以后会好的,放心吧。” 小诺微微点头,眉头紧锁。她说:“我怕你以后会离我太远。我们两年了,算起来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大约只有100天。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一个礼拜只能有一天时间是属于我们。有时加班,连一天都没有。我做噩梦吓醒了,你不知道;我生病了,你不知道;我孤单寂寞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思念心切的时候,你还是不知道。 我把小诺抱在怀里,有多紧抱多紧。我说:“我们陷在这个泥潭中,谁可奈何呢?深圳就是这样一座朝气蓬勃的城市,这样有活力的城市。全都是用前仆后继的年青人的青春倾注的力量。我们的青春大半都耗费在这里。而我们所获得的除了年龄的增长,也再无其他。深圳人的爱情同样与你我般受尽煎熬。太多人被现实打败,太多人感情被现实碾碎。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把彼此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 小诺说:“我相信现实的残酷,但我也相信爱情的力量。就像你说的,抱紧一点,再紧一些。就算末日降临,我们也要努力地成为一块石头上的化像。你觉得,我们会打败现实吗?” 小诺说得那样认真,我能感觉她爱得有多强烈。我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但我也想要天真一回。如若能打败现实,我必将铤而走险。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我说:“只要我们一直都抱紧,现实早晚会向我们低头。” 小诺笑了,笑如花。她说:“嗯...走吧,程程让我们回厂里去。顾总要见我们。” 5开除2(腾讯019) 来慧眼两年了,从来都是在周末大会上偶尔可以见见顾总尊容。且私下来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他自然是没有见过我。慧眼每天都有来来去去的员工。一个普工的去留,他是根本不看在眼里的。我和小诺回厂里时,程程叫我们来顾总的办公室。想来,程程也为今天的事情跟顾总说了很多。打心眼里觉得程程挺好的。想到程程,不免也想到了今天早上在洗手间里王川所说的那番话。那个地址瞬间在脑海里明显闪亮――后街十八巷七栋508。 我和小诺一起去顾总的办公室。经过车间时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想必是今天打架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厂子。恐怕连食堂王阿姨的猫都知道。 顾总一副官样,表面祥和。他用那粗糙的嗓子叫我们坐,客气中也难免霸气外露。程程给我和小诺倒了两杯水。顾总说:“你就是凌峰?” 我说:“是,今天…” 我的话没有说完,顾总也没有心思听我把话讲完。顾总说:“今天的事情程程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情,萧龙也有错。我已经责罚他。但今天的事情已经有违背厂规,按照厂规在厂里打架是必须要开除的。萧龙说你先动手的?” 我点头承认。随他道貌岸然地假慈悲去。 顾总接着说:“年轻气盛这也可以理解。也听说你和辛小诺在谈恋爱。就这一条,也是厂规里规定过的,只要影响到工作的恋爱必须要走一个。所以…我是慧眼的总经理,厂规我是一定要督促执行。不过,程程跟我说了一下午的情。这样吧!我还是给你留点颜面。你就自己辞职吧!” 小诺开口说:“顾总,一定要开除凌峰吗?如果是这样,我也不想干了。” 程程连忙说:“你这是疯啦。你俩都出去,想饿死呀。” 我拉了拉小诺的手说:“别这样意气用事,下午我都说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诺泪光闪闪她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离开这里,我就是害怕。” 顾总说:“怎么了?我也没说要开除他,让他自己辞职是为了保全他最后的面子。你这小姑娘怎么能这样呢?一不高兴就不干,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差了。这是工作,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说:“顾总,谢谢你。刚刚就当小诺什么都没说。我这就去人事拿辞工单。” 顾总嗯了一声。 程程送我们出来,她在小诺的耳边说了句话。她说:“辛小诺你给我坚强点。苗寨的女人不是没男人就活不了的。” 小诺不语,她一直跟着我。 下午我上跑下串,跑了大半天终于把辞工单上所有名字都签完了。入职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繁文缛节。 ------------ 第二十一章 念家 更新时间:2013-06-12 晚上,繁星如海。却有一张无尽的幕布作背景,总觉得那是上帝施舍给人类的星光。我的世界原本明亮,亮的看不见星光如烟火,一望无尽的亮。我的世界是如此的黑,若不是繁星的点缀,恐怕那无尽的黑早就让我难以分辨那是自己的世界还是别人的世界。 小诺怕我丢了工作不开心,一直陪着我。一眨眼,就深夜。我坐在清扬广场的石凳子上看着星星发呆,她躺在我膝盖上看我。我竟如此没心没肺地开心着。要知道,没了工作对我来说是意味着母亲的病得不到治疗,是辍学的妹妹得不到返校的希望。我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小诺说:“凌峰,眼下该怎么办?我好担心你。” 我说:“别担心我,我会想办法。先在附近租个便宜一点的房子,紧接着就去找工作。” 小诺自怨自艾起来,她说:“都怪我,要是我再忍下去,不跟你说那些想在一起的话,不提我们日夜相隔的痛楚,你也不会为此而丢了工作。凌峰,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说:“别说这些。什么事情都是造化。我们只好观其变而应付。以后也不要说这样子自责的话。” 小诺点点头,她见我望着天空发呆。她说:“你在想什么?” 我的回答很简洁,我说:“家”。 小诺善解人意,他知道我的一切。他从我兜里把手机掏出来放我的手上。她说:“你以为对着天空想她们就够了吗?想就要行动。” 我拿起电话,心似乎被加重了许多。出来这么多年,没有挣到什么大钱,反而耗尽青春还是原地踏步。每次拿起电话总有一种没有脸面的感觉。但终是自己的家,她们会体谅自己。而她们越是体谅,自己越是觉得无地自容。 我拨通家里的话机。 电话那头传来妹妹凌雪动听的声音。凌雪说:“哥。你这么晚才打电话过来,妈妈都睡着了。” 我说:“那你说话小声点,别吵到妈了。她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凌雪说:“妈妈的状况还好,她很想你,还很挂念我未来的嫂子呢?这几天老在我耳朵边说你下个月5号是小诺姐姐的生日。哥,你工作还顺利吗?你一个人在深圳要照顾好自己。老家你就别担心,我和妈妈至少还可以相依为命。” 凌雪的关心,勾起了我心中的酸楚。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辛酸和孤独太多太多。尤其是凌雪问道工作顺利吗?我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抽离酸楚之水。 我说:“别担心哥,哥身强力壮,工作顺利,吃啥啥香。只要你好,妈妈的病好起来就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哦,上个月寄回家的钱用完了吗?” 凌雪说:“钱暂时还够用。哥,你也知道妈妈得的是什么病。妈妈一直把你当做信念,她昨天还给我说她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能见你结婚。你一定要尽快把嫂子带回家呀!” 我转过头看着小诺,似乎看见她就是母亲眼里的好媳妇。小诺伸手来,是想要接电话。我把电话交到她手上。她每次和凌雪通话,凌雪都很高兴。 小诺说:“凌雪,你好呀!我是你小诺姐姐。上次寄给你的两本诗集,你看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凌雪的笑声。凌雪说:“谢谢小诺姐,两本诗集我都看完了。你和我哥现在还好吗?你们去过深圳的海边吗?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见过海呢?” 小诺说:“下次你来深圳,我们就带你去海边。在家好好照顾伯母。下次我再找几本书给你寄过来。” 凌雪说:“太感谢姐姐啦,什么时候我才能改口叫你嫂子呀?” 这句话问得小诺,脸蛋红红的。 小诺说:“到时候该叫的时候,自然少不得你叫。呵呵。天不早,你赶紧休息吧。” “好的,姐姐也早点休息。记得帮我照顾好我哥哥哟,拜拜!” 小诺挂完电话,很高兴。她见我有些许的惆怅,便收敛了起来。 小诺挽着我的手说:“凌峰,怎么啦?” 我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小诺,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 小诺说:“我看见了,它就像你,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亮。” 我说:“你没有发觉它周围的星星都像故意躲着它一样吗?纵然又大又亮又怎么样呢?一样的孤单。” 小诺靠在我的肩膀上,她想了很久才说话。她说:“天上的星星没有人陪伴。但地上这颗星星有我相伴。我不再让你孤单。” 这句话总让我觉得温暖。长夜漫漫,孤寂无尽。谁来承诺你的孤单由她收起?恐怕除了爱之深的人,无人能及。 月已半空,拥抱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抑或,拥抱的时光因为幸福而感短暂。已过了凌晨一点,夜风微凉。我说:“小诺,我送你回宿舍吧。” 小诺说:“不要,我不要回宿舍。凌峰,今晚我想陪你。” 她眼光里的几分柔弱,让我忍不住想要好好呵护。 我说:“那好,我们就坐在这里看一晚上星星。” 小诺说:“可是星星挂在那么高的天空,不冷吗?我都冷了。” 我说:“我不会让你冷的...” ------------ 第二十二章 午夜宾馆 更新时间:2013-06-12 月色朦胧,宾馆前台的服务员还在打盹儿。我牵着小诺的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我说:“老板娘,现在还有房吗?”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我们。我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身着一件似乎永远都洗不干净的睡衣,一头卷发早就没有了形状,倒像是干枯的稻草做成的帽子。虽然她到了深夜都不肯卸妆,但她满脸的褶子欣然坦诚地看着我。老板娘成功地塑造了一个邋遢妇女的形象。可以想象,她并不是这间宾馆的服务员,她的确是这家宾馆老板娘。也可想而知这间宾馆最干净也不过她这副形象了。 老板娘说:“还有两间单人房,一间双人房。” 我说:“要单人房吧。” 我正要说两间呢,她却脱口而出,说:“单人房的床太小。” 我声音高八度说:“要两间。” 老板娘说:“算了吧,你两牵着手来,还要两间房?难不成你们晚上还要把墙给我拆了?干脆就要一间大的,方便点儿。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谁不懂啊?” 我说:“诶,你怎么这么奇怪呢?别人要两间,就两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小诺拉了我一下,她小声地说:“别发火。” 老板娘给我们开了两间单房。我们跟着老板娘上楼,楼梯间污迹斑斑,十分潮湿。时不时还飘来一股说不清的味道。谁能分辨各种臭味汇集成在一起,叫什么味道呢?到了六楼,两排房间中间的走廊显得幽暗阴森。老板娘给了我们钥匙就下去了。我随口说句:“这个地方还真适合拍鬼片。” 我说得很小声,走廊里唯一一盏昏黄的灯都熄灭了。小诺紧紧的抱紧我。我忍俊不禁说:“别怕,别怕。不就是没灯嘛。你抱着我就好了,我就是你的灯。”我们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正好是对门。我们步履蹒跚地向前摸索着。一路上各种声音闯进耳朵。有的人在夜话;有的人在大喊;有的人在放浪地呻吟... 的确,宾馆是个不太干净的地方。但这有什么呢。很多住宿舍的工友,他们没有地方“两情相悦”,翻云覆雨。宾馆是个暂时的欢爱之地。不过也总有些卖肉污秽的妓女把宾馆当作流水的办公室。 小诺也听到了那些让她脸红的声音,她说:“第一次住宾馆,怎么什么声音都有呀?” 我说:“司空见惯,别管。” 终于走到尽头,我打开了一间房门。一股臭烘烘的被褥味道扑鼻而来。更让我惊愕的是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电视桌。竟然走路都得侧身而过。小得令人窒息。 小诺说:“天哪,这里怎么睡觉啊,味道又臭,又不透气。” 我说:“将就吧!你明天还要上班。赶紧洗洗睡觉。” 小诺侧身走到后面的盥洗间。一次性的牙刷、一次性的牙膏、还有一张永久性的毛巾,摆在镜奁上。我看看被子,稍微一摞吓我一大跳。几只小蟑螂慌忙逃串。被子上东一块污斑,西一片图腾。我都不敢告诉她,我怕她知道这里还饲养着这么些小动物,她一晚上都难以入眠。 ------------ 第二十三章 曾经的海与天 更新时间:2013-06-12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深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鸡鸣声一直与我的睡眠抗衡。兴许是这宾馆里养了鸡,但我就不明白了,宾馆养鸡干嘛?这一失眠,我的思绪就有些躁动。我惧怕失眠也是因此。每每这时候,爸爸的脸总在脑海中盘旋。爸爸虽然是被地震带走的生命,可我总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在我受苦受难时,是他给了我力量让我咬紧牙关度过困境。可也是他严肃而坚定的脸,让我惧怕爱情。 15岁的我很叛逆,和村子里的王雪早恋。我们逃学去学校的后山上约会,也涉过不少的雷池之地。后来终于被雷劈了。我们的事被王雪的弟弟王桀告发。王雪的父母找上了门。大年三十晚上,我被爸爸打得死去活来。然而我的叛逆并没有被爸爸的严厉打败。那时,他对我说:“我打你,不是因为你早恋。是因为你给不了别人幸福,你就是在给别人制造痛楚。” 我当时很不理解爸爸所说的话。 过完年,爸爸和村子里其他几个青壮年一起去了四川搞建筑。王雪的爸爸也在。没有想到,那一次挨打竟然是爸爸最后一次的鞭策,那一句当时不懂得的训斥,竟然是他最后一次恨铁不成钢的宣泄。 也因为叛逆,我还是与王雪在一起。高一时,王雪怀孕。闹得全校都沸沸扬扬。王雪为此被学校开除。而当时我根本就不懂得“孩子”对于十六岁的我是一个什么概念。我担心王雪,但也手足无措。我记得当时我信誓旦旦地对王雪说:“你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我不读书了,我出去打工养活你们。” 我的誓言对于王雪的妈妈来说,不过是一句说得认真一点的负心人之词。王雪被学校开除的第二天,被她妈妈连哄带拖地弄到医院做了人流。后来她妈妈经常去我家闹腾,搞得我们家鸡犬不宁。那段时间,我去找过王雪。王雪妈妈视我为敌一样把我拒之千里。直到08年的5月,村子里传来的大噩耗,才终止了她妈妈的闹腾。因为死在四川大地震的除了我爸爸,还有王雪的爸爸。那时,村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都笼罩着悲戚,似乎他们的魂魄在村子的上空流泪。悲痛之中,母亲的病也越发的严重。我背起行囊去深圳,临行前向王雪告别的时候。她说:“你忘了我吧!我妈妈早晚会把我塞给别人家的。” 我带着撕心裂肺的心痛,来深圳打工。一开始穷困潦倒,很少与王雪联系。直到后来听说她结婚了,我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听说王雪十八岁就结婚,十九岁离婚。十九岁相亲又结婚,直到一年前又离婚了。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听说王雪过得很不好。这么多年,无论我通过什么渠道找到她的号码。只要她听到是我的声音就挂。每一年的3月5号,我都会收到她的信息。信息只有三个字“我恨你!” 是她让我永远都记得3月5号是我和她第一次约会触碰雷池的日子。也是这个3月5号,让我永远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恨我这么多年? 现在,我终于明白爸爸的那句话――你给不了别人幸福,你就是在给别人制造痛楚。 这么多年,她都在恨我。虽然我不懂她到底恨我什么,但我知道,恨一个人,恨一个自己曾经很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每年王雪发来信息时,我的心都很痛。时间早就磨光了我对她的爱与憎,但时间磨不掉我对她的愧疚。王雪说让我忘了她,她却没有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忘了。 有些人是曾经的海与天。当你不再爱她,她却成为了你一生的背景。 ------------ 第二十四章 我是你的 更新时间:2013-06-13 我入神地想象着老家的村庄,还有那个让我揪心的人。一阵敲门声将我的元神抓了回来,塞进我的躯壳里。我打开门。小诺披散着头发,一脸害怕、可怜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在想,与其那么愧疚地对待一个不再是自己世界里的人,还不如以此为戒珍惜身边的她。让我不再对她抱憾。不再伤害她。我会努力给她幸福,不会让爸爸再抽我的鞭子。 小诺无辜地说:“凌峰,有虫咬我。我不要睡在那里被虫咬啦。”小诺紧紧地抱着我,她真的是那么害怕。我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告诉她那里本来就有虫子。我多用了几分力气拥着她,让她感觉到我的温暖。我说:“别怕,有我在。别怕。” 小诺说:“嗯,你以后都要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开两间房的意思。谢谢你凌峰。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早就是你的,我的人也是。” 我喜欢小诺的善解人意。我说:“好了。你又不是东西,什么我的你的。明天你要上班,你进来睡觉,我就守在你的身边。” 小诺笑开了颜。她躺在我的怀里,两个人的温暖骤然成了火焰。这片火焰上天入地,翻云覆雨。最后化成一小片血红,成了印记。这个晚上,我抱着她给她讲村子里的故事,不知不觉天已清亮。 我摩挲着她带着汗珠的额头说:“我觉得我抱着的不是你一丝不挂的身子,而是满满的幸福。”小诺很羞涩,像是荷花的心,隐约嫣红。” 小诺说:“幸福是满满的,路却是漫漫的。答应我,倘若哪一天,你这样抱着别的女人时,不要说满满的幸福。这一定是你专注于我的。” 我说:“没有倘若,这辈子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这些肉麻的话。” 小诺笑着藏进被窝里。其实,我何尝不是想着有倘若,我的倘若是:如果我用尽全力也给不了你幸福的时候,你该怎么办,而我又该怎么办? ------------ 第二十五章 凌乱 更新时间:2013-06-13 晨曦,阳光几近温柔的姑娘。尘土将空气染得灰白,而阳光却把色温调得很柔和。灰尘好像本就是长在空气里的。长街之上可谓是热闹,满街都飘着酸菜的味道、包子的味道、肉夹馍的味道、南瓜饼的味道、热干面的味道、油条豆浆的味道、还有肠粉的味道...这些味道不是风吹来的,也似乎和灰尘一样,是长在晨曦的空气里。 灰尘与早餐一直都是相依相伴的。肉夹馍张开嘴时,一辆车疾驰而过,顺便加了一点作料在里面。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时,随时都有灰尘落下。人么总是会忽略这些渺小的不起眼的东西。但越被人忘却,这些东西就越渴望被人记得。就像每天参在早餐和大排档里的灰尘,就像那一个个骚动癌变的细胞… 尽管是这样,道路两旁的餐车连串,闻香而来的也是人流成海。即便是这样也就罢了。这群蚂蚁结成大军各自进到各自的巢穴开始工作的时候。留下的却是一条惨不忍睹狼藉不堪的街道。带着油污的一次性饭盒、吸管里还在流淌着白色液体的豆浆杯凌乱地出现在街道的两旁。更有意思的是,空空如也的垃圾桶旁边堆满了垃圾。她曾经就像个漂亮的姑娘,被数人凌辱过后的她苦不堪言,每一片污泽都是她想要自刎的理由。 一大早,我送两只熊猫眼的小诺去了厂里。我看着她上了楼,转身要走时。听见有人在叫我。 “凌峰,你小子行啊!” 我听出来是王川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他眉头上挤出三条褶子。我说:“你知道我的事了?” 王川说:“你有没有拿我当兄弟看呐?出了事儿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他是个仗义的人,我说:“还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我今天得把东西搬出来,是要租房子了。你知不知道哪里的房子要便宜一些?” 他点烟一抽,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现在工资涨得比蜗牛还慢,物价那是长得比飞机还快。要便宜,只有桥洞。你别着急,兄弟给你想办法。” 王川给他房东打了电话,兴奋地说:“兄弟,我们那栋还有单间。我跟房东关系好,我告诉他是我亲人要来住,他答应给你少50块租金。” 我说:“谢兄弟了。房租多少呢?” 他笑着说:“350。” 我合计一个月的房租水电都可以给妈妈做一次全检。但现在也是火烧眉毛的事,不租房恐怕就真得住桥洞。 我和王川回宿舍,三两下把我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装了我打工六年的衣物,装的更多的还是流浪的记忆和流浪的辛酸。辗转腾挪,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把十来平米的房间收拾一下,挺像个小家。我在工厂宿舍呆了七年,总是羡慕人家在外面租房子。两个人一个灶台。炊烟起,盛宴临。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简单。小小的房间里,那是装满了快乐,还有别人的羡慕。好多爱情,就是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开花结果。 一切都整理好了,王川坐在我的床沿上,递给我一只香烟。 我说:“你又忘了,我说过我戒烟的。” 王川摇摇头说:“我没有忘,我是一直都不相信。” 我说:“试探几次足够了吧。我说戒就戒了。” 王川笑笑说:“呵,就一个辛小诺,对你来说到底有那么重要吗?烟瘾都可以戒掉。那给你一个甘露露,你岂不是毒瘾都可以戒?” 我拍拍他脑袋说:“你这个视女人如衣服的人怎么能懂?爱是有力量的。” 王川大笑说:“爱…有力量…只是你下半身有力量吧!你别在这给我装单纯了啊。男人眼里只有女人的下半身,什么爱呀情呀,不就是人欲好听一点的代名词而已嘛。” 我吐槽他说:“去你的吧,我知道你老婆多,但爱你的几乎没有。今天跟你上床,明天也可能跟别人。你以为女人就没有欲望啦,你老婆多,绿帽子给你戴的恐怕也不少吧。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风流哥?” 王川一口气吸了半截烟,他说:“那又怎么样,我们心知肚明。这样的让人总比妓女强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来爱呀情呀那一套,早过时了。你看那个程程就知道,表面上清纯可爱,暗地里大泄春光,她不是一个新时代女人的好榜样吗?” 我气呼呼地说:“王川,那天我在厕所怎么给你说的?你真的想我揍你吗?” 王川把烟灭了说:“好好好!你不愿意相信我也理解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后街十八巷七栋508,这是个你不去就会后悔的地方。” 我说:“好了王川,今天很感谢你帮兄弟我的忙。你早点回去睡觉。晚上还要上班。” 王川似乎心有不甘,他说:“我是你兄弟,是不会拿这些事情来骗你的。” 我关上门,心绪又开始凌乱。 7不安的离别(腾讯025) ------------ 第二十六章 不安的离别 更新时间:2013-06-13 自从王川走后,我的心绪一直没有平静。倒不是一直为了程程的事情纠结。总觉心跳失去了恒有的节奏。站着,坐着,躺着,心里总是不安。我躺在床上,窗外几束阳光有几分温暖也有几分苍白。 我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想象那平静的湖面。却总会有一头血腥味十足的怪兽破浪而出。想象那云海漫漫。却总是有几座山移动着坍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忐忑过。记得上一次惶惶不安,是08年5月12号。当我听到四川发生大地震时,我的感觉也是如此。没几天,就传来了父亲的死讯。 我不敢再想,但是手机敢响。手机铃声暂时停止了我一切烦乱的情绪。真希望这个暂时可以延续到没有止境。 电话那头是妹妹的声音――是妹妹哭泣的声音――是妹妹哭泣中带着锥心泣血的声音。 我心如同突然下沉的地平面,来不及做好准备。 我说:“怎么了,小妹?哭什么呀?” 凌雪一字一字地从抽泣中挤了出来“妈妈…妈妈…她刚刚吐了好多血…现在晕过去了…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妈妈她…你回来好吗?” 我眼睛酸涩不堪。我一直在凌雪面前都是坚强得像父亲那样的男人。所以,我不能掉泪。 我说:“别哭了,凌雪。把妈妈看好,我马上赶回来。” 凌雪在电话那头哭声悲戚,可怜。恐怕那电波都是湿漉漉的。 我行色匆匆地赶到临潭汽车站,买到一张下午六点十分的票。 我脑子乱作一团,久久才明白来那惶惶不安是个征兆。脚步变得沉重,心亦然。我看看时间,是下午五点半。或许小诺还在等我给她打电话吧。我翻出她的号码,按了拨号键。 “小诺...”我想尽量用我平常的语气,却无奈力不从心。 “今天过的好吗?凌峰,昨晚都怪你弄得我一晚上都没睡觉,今天打瞌睡。”她俏皮地说。 “那你不要加班了,回宿舍好好休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我说。 “怎么啦?你现在在哪里?”小诺的声音降低了八度。 “没事儿,我想家了,回家看看我妈和凌雪。我在临潭车站,六点十分的车。”我说得轻轻巧巧。 “怎么说回去就回去?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连车票都买好了,你想扔下我吗?”小诺的话说得我那么愧疚。 “小诺,别这样想好不好。我几天就回来了,你照顾好你自己。等我就是。”我的确不想告诉小诺真正的原因,只怕她也跟着我担心难过。一份难过分成两份也是徒增难过。 “我不!你等我,我要来临潭车站。”不知所措的她带些埋怨地挂了电话。 小诺到车站时,额头满是汗水。我永远都记得她不顾一切挥汗如雨地向我奔来的画面。顷刻间,我有些许的后悔。她是我的另一半世界,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她的呢? 我知道小诺是个爱寻根究底的人,我已经准备好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但是小诺看了我几秒,抱紧了我。 小诺在我耳朵边说“你不用说了,我在路上想过。你为了存钱给伯母治病连春节都没有回家。伯母的病严重了是吗?我知道你的难处。希望伯母她吉人天相。你别难过。我给你买了点吃的。路上一定要吃东西,把你饿着我也心疼。” 我点点头,拿过她递来的零食,只觉得已经饱了。我好想说一大堆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和体恤我的话。可我没有时间。我说:“小诺,我得走了。车马就开。你等我回来。”我眼神坚定,却总是带着一点湿润。 “走吧!一定要早点回来,我已经习惯了有你。不要让我不习惯,行吗?”她双眉间的担心和不舍,让我无法去抚慰。 我把租房的钥匙给了小诺,我说“这是我租房的钥匙,房子王川知道在哪儿。无论一把锁上有多少把钥匙,我的钥匙永远只会给你一个人。明白吗?” 小诺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她微微点点头。 我转身离去。其实那句话,我并非为了宽慰她才说的,是我心底的话。 ------------ 第二十七章 思念是无影的线 更新时间:2013-06-13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种感受,心里的人就挂在窗外那一轮弯得像镰刀的月亮上,只能仰望。忘记了脖子酸,忘记了眼睛疼,只是酸或疼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 思念是无影的线,距离有多远并不影响线长或线短。心中人未归,一点便是那遥无止境的远。 凌峰回家第二天。从前天离开到现在已经是第28小时。我突然觉得十来平米的宿舍实在太过闭塞,随便装一点想念,都觉得拥挤,难受。我伫立天台,望着镰刀月,镰刀月也盯着我。它不动声色,我却两眼泛泪。印证一点:它活着的时候是冷的,而我死了之后才会是冷的。 “诶,女人,要跳楼也不带我一个?”身后传来程程熟悉的声音。她第一次称呼我“女人。” “干嘛这样叫?”我转过身来。 “诶哟,害羞啦?老实交代吧,凌峰辞工那天晚上,你们都干啥了?”她把嘴凑到我耳朵边小声地说“终于被破了吧?” 我满脸红晕,没曾想能被一个女人说得浑身滚烫。 我说∶“你有没有个正经的?” “我到天台来找你,就是看你到底还正不正经。不就是男人走了嘛,何必这样?你对着月亮发呆,还不如早点回去睡大觉。小诺呀,我还是劝你不要那么痴。”程程说。 “我承认我痴。从两年前凌峰给我唱《如痴如狂》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为他痴,为他狂。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你不懂这是为什么吗?”我说。 “算了吧你,我不打击你的天真烂漫爱想象。我也祝你们白头到老,子孙满堂。男朋友对我来说就三个字而已。大家都是各需所求。女人要安全、要快乐、要浪漫、要满足,这些只有男人能给。而男人要的很简单,就是女人脱光衣服躺在他身边,这些也只有女人可以给。爱情,太像是堂而皇之的借口。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两种爱情,一是太监和宫女结婚,二是聋子和瞎子相濡以沫。”程程说完,我有点惊讶。这些话更像是出自一个受尽爱情怠慢,受尽男人欺骗和伤害的三十多岁的怨女之口。可她不是,她艳色超群,她如润白玉,她只是个二十出头妩媚性感的女孩。 我说“你是不是悲情的小说看太多?” “我从来都不看那些虚假的东西。”程程说。 “那你就是个写小说的料,脑子里面有太多东西。身未经世事,心却几经沧海。”我说。 “你别打击我了。现在十点多啦,你不跳楼的话就跟我下去睡觉。”程程说。 “还早呢。诶,刚刚说到你男朋友。啥时候带给我瞧瞧?” “厄…好。一定...给你瞧。”我很少见程程说话吞吐。她最近总是让我觉得不放心。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受了厂里风言风语的影响。 “嗯。没想到说话一如机关枪的你,也会有卡带的时候呀。”我故意这样说。 “不行啊,就允许你装矜持,装柔弱呀。诶,我告诉你,明天厂里会来几个印度的客户。顾总交代我安排鲜花美女相迎。明天人手不够的话,只好拿你顶一下场子啊!”程程说话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我?不…”我还没说完,她就直接给我断了。 “哦,忘了告诉你,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走啦!”她笑面如花。很多时候她用她这样动人的笑让我做了许多认为尴尬的事情。我已经习惯,她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程程拉着我下去了,我看了月亮最后一眼。它比我刚上天台的时候更亮。它似乎在对我笑,没有一丝冰冷的笑。 ------------ 第二十八章 化妆 更新时间:2013-06-19 上午。没有阳光,没有雨。车间内没日没夜的暗淡。一群白色幽灵不再无望的飘零,而是无望地埋头摆弄着眼前的事物。一切都一如往常。樊清丽一如往常的双眼忧郁而愤怒;萧龙一如往常地在车间道貌岸然地游历;电动起子一如往常地发出噪音;地板一如往常的暗绿;工作一如往常的苍白;空气里一如往常的飘荡着出窍的灵魂;迂回流转的流水线一如往常的假装活着... 有人在身后重重地拍了我一下。我赶紧把挂在天花板上的灵魂收到躯壳里。我转过头。樊清丽刚把口罩取下,眼神里有几把刀子在转动。我做好了被她痛骂的准备。 樊清丽说:“在干嘛呢?你再做慢点,我们就得停线休息呐!”樊清丽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至少她开口没有带个脏字。我悬于空中的心放下一半。我一瞥樊清丽深如黑洞的眸子。亦然愤怒满满,只不过她多了一份自制。 “嗯...我尽量做快点...”刚刚走了神我有点自愧。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何。 “你那位被开除,还在为这事难过呐?”樊清丽的关心让我汗毛都立了起来。凌峰被开除,是她让全厂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也是她在顾总面前说了不少的话。这句怎么也不像关心的关心话语,让我实难接受。 “没呢,这有什么难过的。凌峰他离开这里未必不是好事。我得做事儿了。”我转过身来,接着埋头苦干。 樊清丽并没有走开。她说:“你去一趟顾总助理那儿。印度客户快到了,顾总说她那儿缺人。”樊清丽从来都不提程程的名字,对于我和程程她都是发自心底的不待见。但她不得不给顾总的面子。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个人顶岗吧。”我应付她一句就离开了。 我心里是有些许的兴奋。在这枯燥乏味的车间呆得快发霉了,来几个洋鬼子也是种新鲜。我到换衣间脱下静电服。这该死的白大褂,什么时候可以脱了永远都不再穿呢? 我找到程程,她一把将我拉到顾总办公室的小侧间里。桌子上堆满了化妆的装备。我仔细看她脸上的妆,不淡不浓,脸蛋如嫣红花蕊。笑容如天池的涟漪,撩人心弦,连我都觉得心跳加速。程程自来是会化妆的,我自来是不化妆的。 我对化妆还是有些排斥。我说:“程程,不就是迎接一下吗?一定要化妆吗?” “不化妆怎么行,你以为是接武大郎啊?今天我要你变得比花还漂亮。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她说完就开始在我脸上弄腾。什么粉底、眼影、眉笔、腮红都上了脸。我闭上眼睛,不敢想象睁开眼后我该多么的害羞。 我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顾总的声音。“嗯,想不到我们厂里的花儿,还有这么漂亮的!” 在大会上听惯了他训人的言辞,听到这么一句夸赞,我倒是觉得受了恩惠一般。我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顾总,别笑我啦,一点都不漂亮。” 顾总更慷慨地说“哪里,你化起妆来,比我们程程还靓三分。” 我是自愧三分,程程脸上是醋意三分。 程程说:“顾总,小诺当然比我漂亮啦,若是没有我精心为她上妆,你能看得出来她就是鹤立鸡群吗?” 顾总哈哈大笑,他圆场说:“辛小诺,还不快感谢一下程程。” 我和程程会心一笑,省略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顾总走后,我才好意思看看镜子。忍不住自恋了一下:不知道我是长得漂亮呢,还是程程的妙手把我变得漂亮的。总而言之,明白了那些个女人们为啥那么喜欢化妆。原来真的可以有这么神奇。叶子可以变成花,丑小鸭染上色也可以相似天鹅。不过,丑小鸭本来就比较像天鹅。底子必须要有,谁也不能把一头大象化成一只蚂蚁,不是吗? ------------ 第二十九章 印度来客 更新时间:2013-06-19 我抱着一大束鲜花。雪白的白百合,花样娇美,花香扑鼻,爱极了这样的味道。世人都爱把女人比作花。我觉得这是个太恰当的比喻。美若花,美亦若女人;艳若花,艳亦若女人;柔若花,柔亦若女人;香若花,香亦如女人。 如此,才觉得我的人生好像缺得太多太多。若心爱之人谁能送我一束,哪怕是临谢之花,该有多好? 我们就站在前台大厅的自动门两侧。一辆红色的轿车牵头,后面跟着两辆黑色名贵的轿车。按照程程所安排好的,我是要把花送给一个印度女人。听说来头还不小。是我们公司印度外贸合作的最大厂商的执行ceo。至于来这里喝茶还是看风景,我就不想知道那么多了。 他们一下车,几个印度老男人和一个印度老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怪不得顾总找遍了厂里有长相有事业线的女人。虽然只有五六个,不过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原来就是为了投其所好呀。我一直单纯地以为,只有中国男人才那么认为色亦可餐,外国男人亦然。 和他们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中国美男。并没有讥讽的意思。的确帅到不能形容,只好用个不恰当的美来形容他,九头身,类似金城武那么有杀伤力的脸。其他几个女人的眸子里装满了他。我只是在想,他应该是个翻译吧。 我们努力地微笑,这必须要努力,微笑本就是一种偶然的情绪。但我们并非是照片,要保持这种偶然,就必然要逼自己一把。 我将花轻轻递到那个印度女人手上。她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似乎不带一点口音。 “thankyouverymuch,missyouisverybeautiful.”她说。 昔日林老师放在我脑子里的英语单词,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开口说句you'rewele,weweleyou!却也觉得太过生疏,怕咬错字闹笑话。 我以委婉的笑回应了她。她自然开心地笑了。 顾总带着他们向电梯方向走去。此时,那个掉队的,我以为是翻译的中国男人,对着我微笑。我可以感觉到其他献过花的女人都恨死我了。 他说“你好!我顾云帆,你很漂亮,叫什么?” “谢谢!辛小诺。”我忍不住问一句“你是翻译?” “算是半个翻译,半年前顾老头把我送到印度,在他们公司学习产品研发。今天算是回家。”他讲着并不流畅的普通话,我怀疑他不止在国外呆半年。 “顾老头?”我好奇他的身份。 “哦...是我老爸!我得去忙了,不好意思。”他说完就跟去了电梯。 我转眼看了看那几个看似无所事事的女人,她们嘴里不断吐出交换的信息,与我想象出奇相似。她们惊讶,那美男是顾总的儿子。她们眼馋他的帅气。她们在擅自揣想他的前途。 我一笑了之,这么多女人都关心他。我又是谁呢?我的凌峰还关心不过来呢。 ------------ 第二十八章 不安 终于熬到晚上八点。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称职。纵然是工作乏味至极,我也没有理由去怠慢。我知道不对,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慌忙地脱掉静电服,换上自己的鞋子,逃命一样离开厂区。我心里的兵荒马乱不知是哪里的战乱引发。我开始厌烦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开始变得像樊清丽那样的浮躁,怨恨。我怎么了... 这种感觉或许是从今天早上打了凌峰的电话开始的。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中午也打了他的电话,下午上班我离岗的次数异常的多,都是为了去打他的电话。估计早就有人在背后瞎编我有妇科病的迹象。我才不管那么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没有凌峰的难过,忐忑,不安。 我再一次抱着侥幸和希望打他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我一人走在去往宿舍的路上。明明几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半个小时还没到。我走走停停,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绵羊。不,我只是找不到怀抱,我落寞而孤单,像身旁萧索的树枝。 “诶!小诺。”声音来自旁边马路上与我并行的一辆奥迪车。 “是你...”我遮掩不住自己的惆怅。纵然眼前是个绝顶的美男,我也无法难为自己。他是顾云帆。 “是啊,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我回宿舍。”我说。 “没关系呀,你住宿舍我也可以送你!”顾云帆出于好心,我很想说一万句感谢。我似乎没这个力气和心思去和他你来我往的。 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他开着车一直与我并行。他在喊“怎么了?不想我送你,你也别生气呀!是我什么话说错了?” 我停下来说“谢谢你!你没错,你已经把我送到门口了。” 他把头探出窗户看见了我们宿舍的牌子,释然而尴尬地笑了笑。 “想请你喝点东西,有空吗?”顾云帆说。我明白男人的思想永远都要比女人活跃。他不但想送我,还想请我喝东西。他在我想象之外。但我不明白,我这么平凡,他为什么要给我想象之外的想象。 “对不起,今天我不舒服!”我说。 “呃...下次吧...”顾云帆有些许的失望。 我进了宿舍的大门,听见轰轰的气门声,渐行渐远。我记得这么好的车很少有这样的声音。 ------------ 第二十九章 无药可救的思念 习惯是种爱与不爱都无休止的循环。我不爱工厂里的肃静与冰冷,我爱凌峰每一个微笑,爱他身体和手心的温度。对于习惯,我可以选择爱的习惯,但我选择不了不爱的习惯。它就是枷锁,把我绑在轮毂上,旋转循环。凌峰会让我忘记自己身处煎熬的恶性循环。我深深地被他的那句话所折服:爱是强大的。 而此刻,我心惶惶,他站在哪里看月亮?他过得好吗?他有没有像我思念他这般思念着我? 我打开宿舍门。泛黄的灯光让所有的物体都变得色彩暗淡。处处都是孤单,他们寂寞而不动声色地望着我。我亦然无动于衷,他们是冷冰冰的物体,不是男人,我安慰不了他们。 我踽踽而行,走到宿舍中间时,终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从阳台上传来的。她的声音给了我一丝安全感。记得小时候寨子里死了人,爸爸妈妈都去帮忙办丧事儿,叫姐姐照顾我。姐姐贪玩跑出去大半夜都未归。那天晚上,后山的狼叫得特别厉害。我好怕我被狼撕咬着吃掉都没人知道。我惊恐不安,唯一能让我感觉到安全的是,隔壁的二疯子在唱歌。平时他是我们最讨厌的。那一刻,我好感激他的歌声。纵然唱得不如狼叫。 如今,城市里没有了狼嚎,我也长大。只不过有比狼嚎更让人害怕的寂寞,对我虎视眈眈。这一刻,我该感激的人是她,章欣蕊。 “小诺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你应该高兴才对的呀?”章欣蕊出现在我面前,一副关切的模样。我奇怪她说的话。我反问“我应该高兴?” “是呀!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刚站在阳台上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看见开奥迪车的那男人啦。看样子他很想追你嘛!你说该不该高兴?”章欣蕊笑嘻嘻地说。 “我以为什么呢?他怎么会追我呢,他是顾总的儿子顾云帆。今天我们才见第一次面。”我说。 “我知道那是顾云帆,今天他和那群印度佬一起到车间参观了一圈。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他太帅啦!很像是我梦中的梦中的梦中的白马王子…”章欣蕊突然变得很花痴,还是她原本就很花痴?她的厂牌里有他钟爱的韩国花美男张根硕的宣传照片。她此生梦寐的愿望就是抱他偶像一下,亲她偶像一下。这么个单纯的姑娘,怎么会两年前都在吃避孕药了呢?这单纯得也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你那么喜欢,就去追咯!反正近水楼台,他以后可能就在这里上班。”我说。 “我当然想追,可是人家都不认识我。我好羡慕你呀,小诺姐姐。你才认识他第一天,他竟然主动和你搭讪。小诺姐姐,你是有男朋友的,对吧。你是我姐,对吧!”章欣蕊越说越有劲儿。 我只是点头,我知道她的小女孩心思。初中的时候,我喜欢林老师也是这副死乞白赖的样子。 我说:“好啦,我不跟你抢。我有凌峰呢?”章欣蕊欢喜得跳起来。 她说:“我姐夫有你,真是太幸福啦!” 这个碎女子改口挺快,我忍俊不禁。 ——姐夫,呵呵。 章欣蕊接着说“小诺姐,顾云帆现在很待见你。你得想办法让我见见他呀?要不,帮我要个号码也行。” “好好好!我帮你!” 我想不通一个顾云帆而已,能让章欣蕊如此神魂颠倒? 章欣蕊满意地笑着,她这朵花算是彻底的绽放了。从内到外,不留一点余地美丽如同仙雾倾泻。章欣蕊说:“小诺姐,我告诉你,昨天我又看见程程吃避孕药了。她吃了药,起了副作用,肚子疼得半死不活的。我不敢说她,你跟她关系好。你劝劝她少吃这种药。” 我心里在骂,这个女人真的那么傻,她是想毁了自己吗? 我对章欣蕊说:“谢谢你,章欣蕊。以后你看到就告诉我。不要直接跟她说,她可能会不高兴。还有你上次对我说的话,别拿出去说。我问过程程了,她是有了男朋友,所以才…” 章欣蕊很聪慧,她点点头说:“我明白,小诺姐。以后我就当你的闺蜜。” 我为她的单纯而微笑。我也很感激她让我笑,让我不害怕如狼似虎的寂寞。可是我无药可救的思念,任凭谁也无可奈何… ------------ 第三十章 茕茕孑立 清晨,我很早就起来。程程睡得像一只小母猪。 我洗漱完毕之后,听见章欣蕊呢喃“小诺姐…起来那么早干嘛?今天星期天,又不加班。” 我才幡然醒悟,还有点自愧。 我说:“哦…我都晕了,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我知道星期天是这群似乎从来都没睡好的人补瞌睡的好时光。尤其是我上铺的那只小母猪,她周末都是日伏夜出。要不是会饿肚子,她睡上二十四小时都没问题。 厂里按部就班地做事习惯,已经快把我的思想给活埋了。我连星期天该做啥都不知道。我平时坐在工位上是多么企盼星期天的到来。可真的到来时,却又无所事事。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的单调。 我再看章欣蕊,她又进入了梦乡。我蹑手蹑足地在宿舍里活动。 阳光洒在阳台上,勾起我向往美好的悸动。我打开贴满型男海报的玻璃门,一种温暖,像极了凌峰的怀抱。 我凝神停下脚步,低下头。 凌峰的怀抱...在哪里呢? 他若是此刻的太阳,我便难以依从,我不要这种没有质感的温暖。他既然占了我“便宜”,我干嘛不在他身上找回损失? 我越发像个没心没肺的人。阳光熠熠,我心里却潮湿暗淡。就这样,还能有闲心自嘲。 我盯着楼下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发呆。它像极了我,每一片绿叶都那么清晰地映着我的不安与思念。 凌峰离开,已经第50个小时。 他送我回宿舍的晚上,我目送着他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难道这就是个前兆吗?他可是一道光啊,就算在黑暗中又怎能被吞没呢? 我不敢再想了。我望着那颗在风中摇曳的榕树,茕茕孑立。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程程在背后重重的拍了我一下。我惊然,转头,以为天快黑了。 程程头发乱蓬蓬的,眉笑颜开地说:“今天,我能干吧。这么早就起床了。” “几点了呀?” “晕晕小姐,现在八点过一刻。你站在这里睡觉啊?”她俏皮地说。 “你站着睡一下给我看看?今天怎么破天荒了,起这么早?”我说。 “白马王子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想来,本小姐也浪费了一座大金山了。趁年轻,多泡几个靓仔,岂不是极好?”程程越说越来劲。 “你呀!还怕不够男人追吗?说不定全厂的男人做春梦的对象就是你!” “我勒个去…你别恶心我啦。快点换上你的靓装。我带你去见咱们的男朋友!”程程上眉梢。 “男朋友?咱们?”我一头雾水。 “你这个笨女人,我们是好姐妹,就不用分那么清楚啦?我的女朋友是你的女朋友,我的男朋友也是你的男朋友。咱这姐妹,做得天下无敌吧…哈哈哈!”程程倒是大方。 “好啊,这个男朋友,我要了。别给我带一个一丑甲天下的极品哟!”我调侃说。 “呵,你竟然不相信我眼光?至少可以与金城武和林老师媲美!”程程吹嘘道。 “去你的,赶紧去化你的妆。再吹天花板掉下来砸死你!” ------------ 第三十一章 怒从何来 我随意换了一套淑女装,粉红色带褶子的短裙是程程那女人非要我穿的。想到这条短裙我就对程程有点逛街恐惧感。出门的时候我都想好了要买什么样的衣服,可同她上街我的想法全都被她搅得混乱不堪。我总是遇到选择性障碍,没有办法只好听她的。她总是爱让我试一些,短裙低胸,几近露点的服饰。至今还有好几套衣服在压箱底儿呢。 程程穿得比我性感得体,裙子和衣服搭配得很好。最重要的是她走路的气质和靓丽的衣饰非常契合。尽管她穿着我认为跨了尺度,暴露的衣装。依然风韵绕绕,难为了那些个臭男人坚强地自持。她苗寨姑娘的影子,似乎早就不存在了。就算经常摆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城市猫女。也会有不少人换上她这身衣裳,显得风骚暴露、引人反胃的感觉。 我是不敢恭维她的妆扮。我总觉得走路时,下面凉风幽幽。 我挽着她的手,一起走出宿舍。保安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他目送了我们好远好远。 宿舍外的林荫道平时很静谧。我难过或者无聊的时候总爱走。不过也是因为静谧,这条路上曾发生过许多抢劫甚至更让人心有余悸的案件。 程程身上很香,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而我对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小时候我们去山上玩,我摘了一朵野花,很漂亮也很香。她拿来就往手上擦。现在才明白,她很受男人喜欢,并不是她与生俱来具有超凡魅力。她又不是妖怪,所以她很早就逼自己习惯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我似乎觉得该问她点儿什么?一直这样走着,虽然有点浪漫,但我挽的不是凌峰的手啊! 我问:“女人,我们走路去见你男朋友?” “先压压马路好不好?你看你柔弱得跟林妹妹一样,还不锻炼锻炼。你年轻时柔弱的样子可以让那些臭男人觉得你是朵该受保护的鲜花。等你老了再这么柔弱,那帮臭男人恨不得把你这朵干瘪的花拿去做药材!”程程口若悬河,我后悔自己一不小心捅破了她的嘴。 我说:“好啦,只是随便问一下!大小姐,我就跟你走,走到哪儿是哪儿好吧?” 程程得意地笑着说:“女人呀!你说也说不过我,打肯定也打不过我。你虽然这么漂亮,但你又不爱化妆。诶,我问你,你幸福吗?” 我说“你也会煽情呀?我幸福,我幸福得不得了。我不化妆照样能找到凌峰那样的男朋友。诶,你有没有发现,凌峰很像林老师?” 顿了顿,程程不屑地说:“我咧个去,老娘阅男无数,什么老的嫩的、富得流油、穷得睡桥洞的,啥样没见过?你嘴巴里的林老师,我早就忘记是个啥样了。” 程程眉宇间挤出几分怒气。我也不知怒从何来。我说:“好,你忘记了,我帮你记得就好。在苗寨里,某人说想要和林老师做那种事情,某人还说想把林老师的女朋友踢走,自己去做他女朋友。某人在来深圳的火车上睡得林老师腿都发麻。” 程程的怒气未消,反而加剧了。她说话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八度。她说:“辛小诺,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去告诉凌峰你喜欢他,他才会来找你的。我知道他像林老师,我知道你这个女人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成全你们!知道吗?” 我不敢再挽着她的手。我说:“你咋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顿了顿,程程把刚才的愤怒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嘴角一扬。“谁生气?谁生气?你老是这么傻,别人跟你开玩笑,你都看不破!” 我释然地笑了。不管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我看见她笑靥如花,心里就照进了阳光。 ------------ 第三十二章 城里的风光 突然,一声刺耳的喇叭声,钻进耳朵。就像清晨把闹钟当枕头的猪,总是被闹钟吓得魂飞魄散。我和程程转头看。是一辆崭新的红色宝马。 探出头来的人又是顾云帆,其实算起来不过才见他第三面,可总觉得上辈子就认识他,而且下辈子还是会遇见他。他那张斯文帅气的脸,总让我错觉有什么难缠的事情要找上我。此刻,我脑子里唰地一下闪了一遍章欣蕊样子。还有她叮嘱我要问他要个联系方式的话语。 “嗨,两位美女!真巧啊!”顾云帆微笑。 程程看见他似乎像是刚刚死了又活过来一般,估计那女人身体里的荷尔蒙在沸腾了。 “哎哟!顾帅,你的车太棒啦!是最新款的宝马吧?”程程钟爱的原来是车。我对她的表现,表示不解… “是啊!昨天下午才提的,昨天开我爸的奥迪感觉不爽。你们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兜风!”顾云帆说。 “我就不去啦,我今天要跟我男人约会。诶,那位美女可以…”程程诡异地看了我一眼。说完话就过来拉我。 顾云帆大显绅士风度,主动给我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我说:“程程,你忘了我们今天出来干嘛的吗?” 程程说:“我男人又不会飞,今天见不到,下次还可以见。这车这么霸道,不坐一下,可惜啦!” 我无奈地,委屈地,还带些不安地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眼看着把我甩给顾云帆的程程,笑嘻嘻地向我们摆手说拜拜。 因为尴尬,我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我在想,我干嘛要现在才把自己比作一只小绵羊?其实,我一直都是一直温顺的小绵羊。生气了,难过了,只会对责怪自己。凌峰难过,我也会跟着他难过。凌峰让我做什么,我也就去做什么,我最愿意做他让我做的事情是,让我陪他一辈子。我的温顺,更像是柔弱。我害怕我的温顺,连身边这个人心里所觊觎的事情我都会从了他。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温顺呢?凌峰,你在哪? 你现在跳出来命令我下车,我一定毫不犹豫。可是你什么都不说。连影子都不给我留一个。你离开我63小时了,你有数过吗? “在想什么呢?小诺?小诺?”顾云帆终于把我的灵魂收回了窍。 “呃…没什么。”我敷衍地说。 “嗯...你来深圳多久了?” “三年。” “三年?那你去过海边、世界之窗、欢乐谷、深圳湾、红树林吗?”他倒像个老深圳。 “没有…”我摇摇头,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我接着问:“你不是才毕业半年?难道你是在深圳上的大学?” “我没有在深圳上大学,我确实是刚从印度回来没几天。只是我是听别人说,深圳有这些地方,而且比较出名。没想到你就在深圳,竟然都没有去过!”他似乎觉得这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非常的讶异。 “这也没什么,来深圳的人都是打工的。我们这里是关外,穷地方。随便去哪里都得坐几个小时的公交车。这也怪深圳面积太广。再说了,我们一个周末休一天,有的还没得休息。那一天要么用来拍拖,要么就用来睡觉。能去哪儿呀?”我似乎在向一个无关风尘的人吐苦水。他这样的公子哥,哪里能懂得。 顾云帆沉默了一分钟才说话。 顾云帆说:“打工的人都辛苦。其实,我也是个打工的啊!我很理解你!” 我一笑回应,我知道他说的理解,就是他用了一分钟去想象中体验了深圳打工人该有的艰辛。他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懂得,这些打工人真正的艰辛和苦楚是什么。 顾云帆开着车,带我穿梭在市区的康庄大道之上。这是深圳的城里,城市里有灌木排成的森林,也有摩天揽月的大厦。城市里有纷繁花草,也有人类智慧的奇葩。让我看得眼睛绿了、红了、紫了、黄了、蓝了…最后被风吹得掉泪了… 顾云帆带我去世界之窗,看遍了世界各国的标志性建筑。我就像个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我想留在世界之窗,生活在人类智慧的天堂。不食人间烟火也可以享受一把神仙的滋味。顾云帆带我去欢乐谷、进鬼洞、坐海盗船、过山车,我又被他带入了一个儿童的乐园,不想出来。 曾几何时,我以为深圳在我心里已经死了。像一堆固执的灰烬,在那里放着,任他什么风都吹不散。原来,深圳一直都像个半大的孩子,可爱活泼,活力无限。是我自己被虚渺漫长的时间,磨得无心恋这红尘。我的深圳梦,是被我自己给撕碎的,我有什么可以怪工厂的制度,还有深圳的大现实呢?其实,我是幸福的,找到了像林老师那样的男人,也感受到了深圳充满了希望与激情。我不能再奢求什么。面对那些沿街乞讨的人,我这么幸福,有什么资格说压抑甚至说痛楚呢? 我们从欢乐谷出来。 顾云帆脸上的幸福还未退却。他说:“现在还早,要不我带你去海边吧?” 听到他说海边,我兴趣盎然。但我想了想,还是说:“不去了吧,我刚刚玩得太累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回去了吧?” 我打死都不能跟他去海边,海是我和凌峰都向往的地方。我一定要把这个第一次留给他。 回去的路很塞车。星期天都这样。这一塞天都黑了。顾云帆把我送到宿舍门口。临下车时,他说:“小诺,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说“很开心,谢谢你!” 顾云帆满意地笑了说“开心就好,下次我带你去海边。留个号码给我好吗?” 我说号码之前,想到了章欣蕊。我就把章欣蕊的号码说给了他“13789894343” 我很不希望他下次找到我,要跟我去海边,万一他劝我穿比基尼,我岂不尴尬得去跳海? 我给了他章欣蕊的号码,两全其美,最好不过了。 我这么善良,做了这种类似于骗人的事,总要找个借口安抚一下自己的良知嘛… ------------ 第三十三章 第75小时 我徒步走上楼道,脚步依然轻盈。下面总是灌进冷冰冰的风,我是不敢走得太快,是不想承受冷风如刺一样扎着我交替行走的腿。我对自己狠狠地说,活该,谁让你要穿这么短的裙子? 二楼有一只非常敏感的声控灯,它的光很微弱。似乎是黄泉路上照不进半米外的地方。没有它,在纯暗的世界里,或许我走得还安心些。我每次经过二楼的时候,都会放轻脚步。不想看见它亮着的样子。但它总是那么敏感。虽然我走得很轻,它依然亮了起来。 一种可怖的阴幽像一口大钟罩得我呼吸困难,思想紊乱。那暗黄的灯辉,点燃了一个焚烧幽灵的坟场,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任何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鬼让我这么不得安宁,是什么鬼让我安全感全无,此时,没有唱歌的二疯子、没有章欣蕊。 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火箭一样的速度奔上三楼。当我看到四五六楼的楼灯都齐刷刷地亮着,我开始庆幸我没有被自己给吓死。只是耳朵边似乎还有回音,我分辨出刚刚的尖叫声里面喊了一个名字。 ——凌峰。 这是他离开我的第75个小时。 我的电话响了,心里、脑子里装满了六个字“他终于想我了” “凌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想你!”心里的酸楚不知道什么时候积蓄了一条黄河的支流。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钟。 “女人…是我。程程。”程程的声音传来,我的失望打败了尴尬。 “怎么打来电话都不开口说话,害我以为是他!”我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了。 “女人呀,你给我机会说了吗?我还没开口,你就排山倒海的来了。哎,那臭男人还是没给你打电话啊。天下的男人就他妈的一个样子。说不定他回家就是想甩…” 程程的话,没有说完。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明明知道我在乎凌峰在乎得要死,还要拿这些话来吓我。她以为我不会哭吗?还是她就想看见我哭? 程程又打来电话。这次她抢着先说话。 “好啦,女人。算我说错话啦。你别生气。你回来了吗?我已经把我男人带到宿舍楼下等你,你快来看看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他好我就和他在一起,你说他不好,我马上让他滚蛋!” 我念她道歉还挺麻利,心里头的酸楚和气愤似乎少了几分。我像个小孩子,刚刚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现在干脆把眼睑合上挤出眼泪来,没心没肺地笑一笑。 我说:“等我,我刚回来。” 我转身下楼去,经过二楼的时候,不再那么忌惮头上那盏幽暗的灯。 我远远地看见他们站在林荫道上的背影。男的高大,身材不错。至于是张什么脸,我想大可不必我怎么去猜。程程能看上的,至少是可以上镜的。 我走过去。 “女人,你来啦!我把他给领来了,想看哪里就看哪里!”程程说得我一脸微红。 他男朋友倒是一笑化尴尬。 “你好,我叫王子贤。”他一身西服,看上去风度翩翩。名字也还挺好听的。我想,这是程程的菜。 “叫我小诺就好。我是程程的老乡,也是好姐妹。”我说。 “哦,好的。我就在龙舞街新开盘的华盛一期卖房子。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哈!这是我的名片,你们要是有困难,我一定帮!”他能言善道,口齿伶俐。是个搞销售的料子。 名片上印着:王子贤华盛龙宇房地产开发公司销售总监 “诶,王子贤。你这是见客户呢,还是见我们家小诺呢?工作和生活,麻烦分开一点,好不好?”程程并不是开玩笑地说。 我为王子贤圆场说:“程程,他也没有说买房子的事情啊。我们这种打工妹,哪里能想到在深圳买房事情呢?呵呵。” 王子贤似乎有些不高兴,他说:“程程,我还有点事儿,可能要先走了!” “走吧,走吧!明天晚上老地方等我。”程程暧昧地说,我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做作。 王子贤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 我挽着程程的手回宿舍。 程程说“今天你跟顾云帆,玩得开心吗?你们去哪里玩啦?” 我说“去了我来了三年都没有去过的,深圳湾、世界之窗、欢乐谷。” 程程说“你这女人,命真好!诶,我记得刚来深圳没多久的时候,厂里一个男的带我去世界之窗。诶,你知道吗?他带我去世界之窗,门票涨了20块,他都说买不起,我和那个男的硬是坐在大门边,望着那几个守门的大塑像,直到把屁股下面的石头都坐软了。” 我记得程程这件事儿。这几年来,她跟我提的次数不下五十次。她还真以为我是个老太婆。 我说:“谁不知道你那点儿事啊,那男的喜欢你,后来不是也跟你表白了吗?” 程程小嘴一扬,冷笑了一声。“呵,我咧个去。连张世界之窗的门票都买不起,他谈得起恋爱吗?我早就把他放在我的黑名单啦。” 我摇摇头。说:“你这女人,也太现实了。” 程程挺起胸来说“现实点儿,不是挺好的嘛?咱们两个女人比一下你就知道啦。三年了,你还是一个普工,就没想想,是为什么吗?” 的确,我早就想过,这是为什么。程程从一个普工到办公室的职员,在职场的战斗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顾总身边得意的助手,也成为众人羡慕与嫉妒的对象。就是因为她不安现状,她现实得比现实还要残酷。在她做普工的时候,追求她的人都不计其数。她似乎爱上了拒绝人的方式,她总是能把别人拒绝到把爱变成恨的地步。 虽然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但我现在也不明白,当初我们心里对男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目标,就是林老师那样的男人。而现在,我实在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觉得,我永远也狠不下心来,做一个现实得冷酷的人。我宁愿自己苦痛难忍,也要让别人过得好一些。我与她,毕竟不一样。或许因为这个毕竟,我们的未来恐怕也不会在一条路上,遇见或者错过。 我对程程说:“三年的普工,我当得很踏实。我有痛楚、也有幸福。只要我足够强大,能忘掉过去的痛,那就只剩下幸福了。所以,我很开心。你呢,开心吗?” 程程说“我嘞个去,穷开心。你没看见,我这张快要烂了的脸,不就是笑得撕心裂肺的证明吗?我开心,我每个月的工资是你的三倍。我开心,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不同的男人。我开心,我每天都能被厂里那帮女人羡慕。我开心得不得了。” 我想,无论我赞不赞成她的价值观。只要她过得快乐,开心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为她高兴呢? 我说:“你开心就好!咱姐妹俩,一起从苗寨里出来。现在你是混得最好的。只要你好,我就开心。” 程程说:“傻女人呀,你老是为别人想。我一个人好算个屁。你是我的姐妹。我要你过得比我更好。你知道吗?凌峰虽然好,样样都像林老师。但他家徒四壁,还有母亲的病要治,还有妹妹读书要钱。他根本就是当年买不起世界之窗门票的男人。” 我听出来程程话语中对我和凌峰的爱情不看好。我说:“他穷是穷,但我爱是爱。爱与贫穷富有没有关系。就算他真的是个买不起世界之窗门票的男人,我也愿意同他一起坐在石头上,直到我和他都化进那块石头。” 程程说:“你别天真了,《一九四二》已经告诉了你,如果他养不活你,迟早会把你拿去卖了。他们不是不爱,是逼得人吃人的现实让他惧怕自己太饿,把你煮来吃了。现在的社会,男人不现实可以,他们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动物,若是女人不现实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现在顾云帆摆在你面前,他能给你凌峰给不了的东西。他才能让爱情和现实化干戈为玉帛。而凌峰只会让现实和爱情拼得血流成河。” 我摇摇头,心里不是个滋味。我说:“你忘了?当初是你去捅破我们之间的纸,我们才能在一起的?你现在是怎么了?要自己扇自己耳光吗?” 程程沉默了半分钟。 程程说:“我…我…只是为了你好。好啦,就当我今晚没有说过这些话。反正顾云帆也不是什么坏人,凌峰现在也不在。你大可观察观察,比较比较?” 我没有再回程程的话,沉默了一个晚上,也失眠了一整夜。 ------------ 第三十四章 早会 清晨,阳光与薄雾缠绵。羡煞了某些孤身孑影。当然了,也包括了我。我双眼暗黑,难看得要死。老天也和那些丑陋的人一样欺软怕硬。明明知道我柔弱不堪,又那么思念异乡的某人,早就憔悴了还这么惩罚我。难道我的痴情与柔弱是一种罪过? 早会开始,我们齐刷刷地排成两排。樊清丽双眼一扫,知道了有一个人迟到。本来就一片乌云的脸,突然又暗了几分。幸好早上有雾霭,开了白炽灯。看她的样子,铁定是要把雾霭捏成雨,泼下来。 我虽然一夜未眠,头脑昏沉,但坚持几分钟是没问题的。 开会开到一半,那个同事一边捋着头发,一边怯怯地走到队伍中来。她以为侥幸能逃脱樊清丽的利眼。她不会料到,可能几分钟之后她就会以泪洗面。 樊清丽停下了讲话,盯着她, “王倩,你自己说迟到了多久?”樊清丽眼球上有两条很明细的血丝,好像是整日整夜思索着怎么折磨人的印记。 “两分钟?三…分钟?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她像是生来就怕樊清丽一般。 “尼玛的!我管你什么睡过头不睡过头。你妈没教过你看表吗?到底几分钟?”樊清丽一再逼问。 “五分钟…”王倩就像是一个屈打成招的囚犯,表面上无辜,内心却极为憎恨。可她以为这就完了,是大大的错觉。 “尼玛,我说过,迟到超过五分钟该怎么办?”樊清丽一副非要折磨死她的样子。看着让人为王倩揪心。 “跟大家道歉…罚款30…” “还有呢?” “不知道!” “尼玛,记性被狗吃了吗?我说过,迟到超过五分钟要么扫厕所一周,要么线上卫生一个月!现在知道了吧!既然这么爱睡,去当妓女算了,工作就是睡觉!” 王倩委屈不堪,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她心里的恨,或许早就化作无法泄愤的悲了。 她走上前来,委屈地跟我们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只看见她两滴泪水像冰雹一样砸在了地上,也砸进了我心里。我顿时觉得,樊清丽怎么不去死呢?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放鞭炮庆祝。 上午,周公找上了门。我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做着手边的事情。还好做了三年同样的事情,闭着眼睛也是可以做的。 “小诺姐!小诺姐!辛小诺!”我隐约听见坐我对面的章欣蕊在叫我。我睁开眼睛,甩甩头,眼前的事物一半真实,一半虚无。 “你叫我了吗?”我问章欣蕊。 “是啊,你怎么啦,一大早都在打瞌睡。昨晚没睡好吧,熊猫姐姐。”她说。 “嗯,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我说 “你又想他了吧?你看你这几天憔悴了不少,要是他回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不心疼死才怪。” “呵,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你去洗把脸吧,今天你可不要打瞌睡啊。我听说,那樊嬷嬷,昨天又被老公打了。她才发的工资全部被他老公拿去赌博了。今天早上王倩的事情,已经简直是醍醐灌顶的警告啊!”她的语气很严肃。 “嗯,我看出来了,那女人肯定又是把生活上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了。不要理她,她就一疯子。”我说。 “你不理她,她会想方设法来修理你。你知不知道,萧龙去辞职顾总不批把他调到西安办事处去啦,还有汪兴隆和夜班主管换班啦。以前,樊清丽顾及汪兴隆和萧龙才不为难你,现在可不一样啦。”章欣蕊担心地说。 “没关系啦,就算她再有能耐也不敢把我吃了,不是吗?诶,萧龙什么时候辞职,他为什么要辞职?听她们说了吗?”章欣蕊就是我的情报员,我不爱和这条线上其他女人打交道。我也不太爱跟那些满口黄色笑话的男人说话。我只能依靠章欣蕊了。 “听说萧龙是因为上次他和你男朋友大家的事儿,心里一直不舒服。我想,他肯定是知道喜欢你没有结果,所以就逃避了。”章欣蕊说。 “笑话,他堂堂一个主管,会为了这点感情去辞职?”我很不相信。 “主管有又样呢?他到别的地方同样可以当主管。这个地方有他想见又怕见了伤心的人,对他可是种折磨呢?”章欣蕊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我,始终不太相信。 ------------ 第三十五章 辱没不尽 中午,食堂里人山人海。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不孤独的。尽管食堂的饭菜质量总是下降,尽管菜价总是上升;尽管员工们怨声载道,食堂老板也总是一笑置之。老板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大度,或者脸皮厚是可以变成钱的。 章欣蕊给我打来饭。她今天勤快得让我觉得意外。她一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她说:“小诺姐!进展怎么样?” 我释然地笑了说:“搞定!我把你的号码告诉顾云帆了。不过他不知道是你的。这样,他给你打电话的话,你不要接。你就给他回短信。等你和他聊得差不多了,你去见他他也不会怪你的。”章欣蕊高兴得不得了,她说:“谢谢,小诺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哈哈!” 下午,我瞌睡得厉害。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当成产品了。我用电动起子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指头钻了一个小孔。鲜红的血喷了出来,我看着流淌的血没心没肺地在心里说“我都流血了,要是凌峰知道,他肯定会马上出现在我的身边。可是现在弄破了手指,血流成河恐怕都没有人会那么在意。” 章欣蕊去洗手间了,没有人发现我弄破了手指。我捂着手,悄悄地离了岗,像个女贼。我来到盥洗间,摊开手心,一片大红。我不觉得有多疼,女人每个月都会见红,而我不幸运,每个月都疼得要命。所以这点小疼,也算不了什么。 我把手指伸在水龙头前,任凭那哗啦啦的水冲洗。盥槽里没来得及流出去的水蓄在槽内,浅浅的红水。旁边的女生见了直发愣。 那红红的水是种记号,也有一种味道。它跟着下水管道流进江河,跟着江河流到广西河川,流进自来水厂,跟着自来水管流进凌峰家的水管… 他们家是吃的自来水吗? 终于,冲得看不到一点血迹。我觉得凌峰是全天下最好的止疼药。我一想他,这点痛好像不是痛。 我回到产线上,却总感觉不好的事情要降临了。 樊清丽站在我的位置旁边,一直盯着我看。这是她的讯号,她锁定了要折磨谁,就会盯着她,一直盯着她,恨不得就这样盯死她。 我走近自己的位置,看到流水线上产品堆叠在我工位旁边。樊清丽竟然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 “去哪儿了?”樊清丽口气冷淡。我想,我该做好被骂的准备。 “我去了趟洗手间,手被电动起子给戳了…”我说。 “你骗谁呀你?那怎么没见你流一滴血?离岗不带离岗证,整条线的产品全部都堆在你这里,你想怎么样?”她厉声说道。 “如果你被戳伤了手,血流不止的时候,你会去拿那张该死的离岗证吗?根本都无关紧要。”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她顶嘴。但心里不快,不吐不行。 “妈的!你还有理了是吧?不就是戳到手指了嘛,别尼玛娇里娇气的,做作!”她说。 “你没素质,我要是再跟你计较,我就是没脑子!”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上肝脾。 “哼!别尼玛装纯洁,装清高!谁不知道你也就初中毕业,还是大山里落后的教材学生,有什么好得瑟的?”樊清丽在我背后辱没不尽,我尽量把自己逼死在她的声音之内,装一个聋子。 我不理她,拿着电动起子把一颗又一颗的螺丝打进产品的螺孔内。这个时候,我终于感觉到了痛。我使劲儿捏着电动起子,刚刚的伤口又开始慢慢滴血。 对面的章欣蕊看得有些心疼。她站起来帮我的忙,但被樊清丽一句吼声拦下。 “你干嘛?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谁敢帮她,我整死谁!” 章欣蕊忌惮地坐了回去。 我的脸皮上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倔强。尽管手指上的伤口张开,甚至被撕裂得更大,我依然不哼半声。樊清丽一直盯着我,她在等着我这个柔弱的女人向她低头求饶,也在等着我这个女人血流尽而亡。我丝毫没有在意她要等我什么。反正我这具躯壳,无人可怜。 我之所以倔强,是因为我真的感觉到撕裂皮肉的痛苦。我之所以珠泪成行,是因为此刻凌峰不在我的身旁。哪怕把我的血放干,投进凌峰家门前的河流,凌峰也许也不会遇见我。凌峰,在你离开我的第91小时。我是如此的可怜,如此的难受。你呢?是不是死了? 滴…嗒…滴嗒.. 那么清脆的声音,那么让某个人高兴的声音。几滴血滴在了产品上。几条沿着指缝流下的血痕,是樊清丽眼中的花儿。看上去那么鲜艳,那么的美。 章欣蕊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对樊清丽说:“小诺手上的血都流到产品上来啦,你去帮忙领几个创可贴行吗?”她双眼泪下,我却不知如何是好。 樊清丽把我手上的产品抢了过去。 她说:“你看你,小心点嘛。产品弄得这么脏,怎么过得了质检?” 我知道樊清丽是铁了心要整我。她在家被一个人折磨,她恨透了她男人。但她不会不明白,我们整条线的人都恨她。 我还是不言不语,且在心底发着毒誓,以后不要与这个女人说一句话。——多么牵强,可怜的一个誓言。 章欣蕊跑了,直接冲生产综合办跑去。 此时,一个身影直接掀开樊清丽来到我面前。 “天哪,你的手上这么多血。走,我带你走!”是顾云帆。他紧锁眉头。而我真的对他很有愧疚感。我一直都在想,他不是顾云帆,是凌峰。 顾云帆用纸巾握住我的手,扶着我离开工位。走时,顾云帆一脸愤怒地告诉樊清丽“你这种人也配当一条线的拉长,你要是再这么蛮横霸道,我让顾老头叫你滚蛋!” “哼,你以为你谁呀!神经病!”樊清丽最后传入我耳朵的话。想必顾云帆也听见的。 顾云帆焦急地开车送我到附近的社康中心。 医生用碘酒清洗着我的伤口。我紧咬着牙关,承受着钻心的疼痛。我以为我很坚强,其实早已珠泪成行。我终归是个女人,咬紧牙关只会逼得泪水没有容身之所。 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处的血液似乎还是那么活跃。它们像心跳一样有节奏地充斥着。 顾云帆陪我坐在社康的铁椅子上休息。 顾云帆说:“现在好些了吗?你们那个拉长肯定是心理扭曲。” 我说:“谢谢,好很多。她最后骂了你,你为什么不还口?” 顾云帆说:“你不觉得和这种人说话都是种耻辱吗?她不懂尊重人,我们何必与她的悲哀计较?” 我点点头,觉得顾云帆是个有素质,也有气质的男人。他似乎在向我靠近,越靠近,我就越害怕。我怕顾云帆走进我的心里,我怕他占据了凌峰的位置。我不相信爱情以外的爱情,我想逃避,真的想。 ------------ 第三十六章 逃避 暮色四合,顾云帆送我到宿舍楼下。他目送我上楼,我心头总觉得怪怪的。 我一样路过那个幽暗诡异的二楼转角,我依然心惶惶。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为我驱赶这种恐惧,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憔悴伤心。我遇见了他,我爱上了他,我是不是也到了该错过他的时候了? 我不是偶像剧的主角,我不要千回百转的情节,我只要他陪我好好生活。可以在深圳,可以在广西,也可以在贵州。是否因为我要的太过简单,所以老天可以轻易的给我,也可以轻易的拿走? 我越发的会胡思乱想了。我坐在宿舍的床沿上发呆。空荡的宿舍,暗黑的天幕,憔悴的我失去了生气。也好像个鬼一样和这样暗沉的环境搭配得当。 我似个半灌水的会计,我不会算钱。我只是精确无误地计算着时间的数字。从汽车站和凌峰一别,已经是第94个小时。他的杳无音信,叫我的思念何堪?他的不闻不问,叫我如何面对顾云帆的好? “这是我租房的钥匙,房子王川知道在哪儿。无论一把锁上有多少把钥匙,我的钥匙永远只会给你一个人。明白吗?“——凌峰的话,又在我脑子里面回响。 我从衣柜的小盒子里找出凌峰留给我的钥匙。我捧在胸前,它虽然冰冷,却是一个无比温暖的承诺。我想,我应该知道了该如何面对顾云帆的好。 我随便拿了几件衣服,提着提包准备出去。这将是我第一次踏出女生宿舍。我早就把很多个第一次献给了凌峰。我不知道我还可以为他献出点什么? 打开门,章欣蕊双眼瞪得老大看着我。她刚好从厂里回来。 “小诺姐!你要走吗?你不能啊,今天那个臭女人对你是不好,但你也不要这样就走了呀?你走了,我可咋办?”她说。 “谁说我要走的?我不走。”我说。 “真的吗?那你这是为什么?”章欣蕊不解地问。 我思忖着说:“章欣蕊,老实告诉我。你去综合办回来,知道是顾云帆带我走的,你有没有失落?” “我…没有呀…是他把你从樊清丽手上救出来的,他还算得上是英雄救美。你走了,她们个个都在讨论你们两个的事情。”章欣蕊言不由衷地说了这么多。我多少也能体会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那你真的没有一点失落?”我问。 “我…”章欣蕊低下头开始沉默。 “好了。别耷拉着脑袋啦。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我很爱他。不管顾云帆对我好是出于什么,我都只能选择拒绝,可我又是个狠不下心的女人,我只好逃避。凌峰临走时,给了我钥匙。我想这段时间就住在他那里。那房子付了钱,又没有人住,多浪费呀!我不会让顾云帆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我的电话。所以,以后能不能和他在一起,就看你自己的了。”我说。 “小诺姐,你对我真好!你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面住会害怕吗?害怕的话,就叫我过来陪你睡。”章欣蕊握着我的手说。 “没关系,我小时候一个人在家。后山的狼发春的叫我都不怕。这怕什么呢?”我开玩笑地说。其实小的时候,何尝不是吓得不敢睡觉呢? “嗯。” ------------ 第三十七章 第99小时 我提着包离开了宿舍,章欣蕊一直送我。我叫她回宿舍,她始终不听我的。 我找到王川,王川带我们找到了凌峰所租的房子。 几句言谢后,我把王川给“轰”走了。 屋子是一个小单间,很闭塞。屋子里充溢着一种浊气。没有人气的房子,始终像是一个死去的摆设。凌峰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我坐在床沿上,总觉得冰冷。我想,凌峰一个人睡是不是也是这么冷? 我和章欣蕊关上门,拖地、擦门窗、打扫厨房…经过一两个小时的战斗,终于把这间屋子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过,我们都累了。 “章欣蕊,时间不早了,我得赶你走啦!”我说。 “小诺姐,帮你干完活就要赶我啦。真没良心!”她笑着。 “不是啦,明天还要上班呢?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站着都在想周公了。你不要学我。”我说。 “呵呵…那我真得走啦!”她从兜里掏出几张创可贴。接着说:“小诺姐,我今天去综合办领的。虽然对你没什么用处,但你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嗯,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发自内心地觉得。 “真的吗?那我有程程对你那么好吗?”章欣蕊问。 “你们对我都很好,我早就把你和她都当成自己的好姐妹啦!”我回她。 她开心地离开。我站在阳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渐渐隐没。也算是对她的目送吧。 章欣蕊是好女孩,我想我能为她做的,只能是离顾云帆越远越好…. 我困得不得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睡了。凌峰的一切都是我好奇的。他的声音很好听,是全天下最好听的声音。他的歌声就更不用说了。他的那把吉他放在墙角。我拿过来,学着他的抱着吉他的样子。唱着那首早已熟烂于心的《如痴如狂》。 我记得凌峰第一次给我唱《如痴如狂》的那天,我哭了。哭得那么“兴奋”,哭得那么彻底。那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泪水也可以代表快乐。 床头小桌柜上放着几本小说,一个笔筒,还有若干支笔。他说,他孤单的时候是这些东西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子。或许如此,我才会对这些小物件产生莫名其妙的亲切感。笔筒旁边放着一叠小便签。我信手拈来,提笔书写: 凌峰!在你离开我的第99个小时,我搬进了你的房子。我看不到你,让我感受到你曾经的气息总可以吧。你是否还记得,你离开时说的那句话?那句话给我的安全感已经用完了。你是不是要再补充一点安全感给我呢?时光荏苒,眨眼之间就是99个小时,穿越了我的现实和梦境。其实,我的梦一直都很简单,就是坐在车站,等你回来。你呢? 小诺 2013.4.20 ------------ 第三十八章 聚餐 今天周六,天气阴沉。想是昨天晚上某些人悄悄地哭过。 天气不好,我的心情也很糟糕。一想到樊清丽,我的心情就更糟了。 早会上我们站得笔直,跟军姿一般。这个礼拜以来,樊清丽发过无数次火。还好顾云帆周一警告过她,她对我还是有几分忍让。我虽然被某些人保护着,但章欣蕊还紧绷着神经。不过见她这两天红光满面的,准是遇到了些什么好事情了。 樊清丽说:“今天周六,我就不催你们做事情。但是你们要知道,我樊清丽不是恶毒婆婆,我这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你们才对你们这么严厉。等你们那天离开慧眼了,随便怎么骂我都行。但在这里的一天,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总会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们严厉。今天晚上不加班,我们去望湘楼聚餐。” 樊清丽说了聚餐,没有勾起一个人的兴趣。换了是别的拉,一提聚餐便高兴得像群猴子。我也不太明白,樊清丽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给我们开早会。一年三百多天,至少有三百天是在听她骂人。其实已经麻木,但她突然正经起来,却让人觉得浑身跟长了刺一样。 她很少搞聚餐这种活动来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她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傻子,不是一顿饭就可以冰释前嫌的。也许是顾总最近总在大会上说要搞什么团队凝聚力,加强归属感等等言辞,让樊清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所以才心平气和地跟我们提起这事儿。但是这事儿毕竟也是出自于自愿的原则。说到自愿,我第一个就不自愿。其实站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心里是完好的。都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拧了个疙瘩,或大或小的疙瘩。 樊清丽睁大眼睛扫视了沉默的我们。她一贯强势的口吻说道“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啊!上午十点钟之前每人先交100块钱到我这里来。” 我可不想轻易地低头,我说:“我肚子疼,恐怕去不了。” 我旁边的一个女生,一脸担心地看了我好几秒。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明知道樊清丽就是一个炮筒,你还要撞上去… 樊清丽说:“我们聚餐是晚上,你肚子疼非要疼到那么久吗?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聚个餐是要你的命是吗?” 我说:“聚餐是自愿不是吗?我肚子疼,去不了,怎么了?” 樊清丽扯着嗓子说:“聚餐要是自愿,老娘也不会去。你肚子疼算啥?今天老娘哪里都疼,别在那儿侨情!还有谁?还有谁不想去,给我站出来!” 樊清丽的话是带着雷鸣闪电的,这些弱女子,还有那些软男人早就吓得浑身哆嗦。我明白,当樊清丽说出聚餐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反不反抗都是要从了那个臭女人的。而我非要撕破她的臭嘴,让她狠狠地骂一顿才舒坦。---犯贱呐! ------------ 第三十九章 原来我也不善良 晚上,饭店里四处弥漫着酒味。关上包厢的门,同事们一个个都活跃得不得了。这帮神经病不知道怎么了,上午开会的时候还一副不想去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到了这里竟然这么没心没肺地开心着。我仔细一瞧便明白了。原来樊清丽还不在包厢里。我脑子里面立马浮出了一行字幕。——樊清丽要是带着我们的钱跑了我们拿什么付账?在我想来,樊清丽干什么坏事都不觉得出奇。 “嘿!小诺姐”章欣蕊拍了拍我的肩膀。 “章欣蕊,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我说。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像是抹了胭脂。 “哪里不对劲了?我很好呀?”章欣蕊睁大眼睛看着我。 “是不是顾云帆那边对你有动静了?”我随便一猜,她的脸立马红透了。 “嘻嘻…小诺姐,我听了你的话,他打电话我不接。他发信息我就回。这个星期他给我发了283条短信。”她说话的神情,很开心,很满足,也很羞涩。 我很想问一个问题,难道顾云帆在跟章欣蕊聊天的时候,没有打过“小诺”的称呼?难道到现在顾云帆还是认为和他聊天的人是我而不是章欣蕊? 我不想为了我的好奇而坏了章欣蕊的心情。我紧闭了嘴。 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陆陆续续放满了菜肴。大明虾、玉米汁浸鲜百合、珍珠马蹄椰汁煲、水煮牛肉、蜜汁三宝、炭烧三文鱼头....若不是听服务员叫菜名,我们这群乡巴佬,非要把这些菜叫出个俗不可耐的名字来。比如炭烧三文鱼头,最多只能叫出个烤鱼。至于玉米汁浸鲜百合,平时那群花痴女今天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她们说:可以吃的百合花... 这家饭店是国内最大的连锁饭店。我还是不为他们做广告了。 虽然这些菜好看至极,可能也是好吃得不得了,但我没啥心思去吃。看了菜单才知道,连一个青菜都是我大半天的工资。我们是拿铜板当黄金来挥霍的人呐! 好几个吃货谗言欲滴到难以控制。他们始终不敢动筷子。因为那个淫威的樊清丽还没有冒出来。真不知道她今晚想干嘛,地方是她定的,菜也是她点的,人倒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不过,这里的气氛还是蛮不错的。满脸痘子的女人被矮矬穷的男人的幽默搞得欢笑不断;角落里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在谈论某些男人的丑恶;一个长得像林黛玉的男人受尽了那帮怪口味的花痴的优待,恨不得左拥右抱,娇宠膝上;还有平时有着“幽灵小姐”之称的内向女孩,对着电话笑个不停。也不知道那头有没有人说话。 这一切看上去那么的祥和,那么有朝气和活力。 我对章欣蕊说:“原来我们这条拉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啊!平时见他们一个个的像是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今天倒是奇怪。” 章欣蕊说:“小诺姐,你不觉得吗?我们拉如果没有那个魔鬼,会变成天堂。” “呵呵....魔鬼,好恰当,又好悲哀的比喻。”我说。 “是挺悲哀的,还挺无辜的呢?她一个人当魔鬼就算了,还弄得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这群人,没有她在多高兴呀?”章欣蕊环顾四周,嘴角露了一丝笑。若昙花谢掉的那一瞬。 突然,包房里喧闹的气氛安静了许多。“幽灵小姐”措辞愤懑,口齿清晰,字字通过安静的气氛穿入耳根。 “我打算不做了,我们老大是个疯子爱折磨人,没人能受得了!”她对着电话说。 她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转过头来,视线刚好和樊清丽的视线接上。 “啪!”手机落在地上,心也跌进了恐惧和尴尬的深渊里。 樊清丽的脸从额头黑到了鼻梁,然后又从鼻梁收了回去。她的表情变幻的如此迅速,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过的。 樊清丽说:“今天大家尽量玩得开心点!好不容易出来聚聚。我还给大家带来个客人呢?” “客人?”所有人都吃惊或者忐忑地望着她。不知是谁在我耳边呢喃“这头母老虎今天要装母猫了。” 樊清丽对着门口说:“爹!进来啊!” 我和章欣蕊面面相觑,各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满头华发,眼眶深邃,满脸细纹。衣着简朴,目光萧然,那是一种曾经的不可一世最后的固守岁月的凄凉。他一双眼睛让我有想写一本小说的冲动。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帆布包——在深圳博物馆才能看到的东西。 老头子步履蹒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搀扶。我一想到樊清丽以前那些可恶的言行,就说服不了自己去扶他。 原来,我也不善良。 ------------ 第四十章 老爷子 樊清丽搀着他入座。 我第一次看见樊清丽眼中的柔弱还有善良,我想我是见鬼了。 我都围在一张桌子上,拘谨不堪。 樊清丽说:“让大家久等了,我家老爷子刚刚从老家过来。今天刚好是他的生日,所以就接了过来。” 老爷子说:“我是个老头子,呃…你们别因为我而拘泥,我可能打扰到你们年轻人了。别听俺家丽娃子的话,俺从来都不过生日。俺一会儿就走。” 老头子说话倒是有几分礼貌在。我开始后悔刚刚没有去搀扶他了。 樊清丽皱了一下眉头对老爷子说:“爹,你不用跟她们客气,当他们是一家人就好,在工作上她们都是俺天天要管着的人。在生活中我们还是朋友。你好不容易从乡下来一趟,就当我们大家一起给你过个生日,行不,爹?” 气氛还是一片凝重,大家都不发话。我想,她说的“在生活中我们还是朋友”这句话太过牵强了,就像她上班牵强地让我们做过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想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我不为她樊清丽,为了今天还是寿星的老爷子。 我自己倒了半杯酒说:“老大说得对,我们今天就当给伯父过生日啦!来大家敬我们叔叔一杯!” 樊清丽的目光第一个注意到我。我知道她很讶异,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感谢我。 章欣蕊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她也举起杯子来。后面的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杯子来,僵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可是谁能那么轻易地不计前嫌呢?这杯酒完全只是为了老爷子的生日。” 樊清丽喝酒时,嘴角微微上扬。 就她这一小小的动作,完全可以将气氛变得祥和一点。解铃还须系铃人,说的就是她。 大家开始别开拘谨,畅谈起来,大吃起来。 我就坐在老爷子的身边。 老爷子对我说:“小姑娘…呃…我们家丽娃子对你们还好吧?在你们和丽娃子有分歧的时候,就好好的商量。千万不要合起来指着她,欺负她,她心志柔弱,恐怕经不起几折腾。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们一定要团结才好!” 看来老爷子实在是老了,连自己的女都不了解。还说什么我们欺负她,真是说得我心冒酸水。 我开着玩笑地袒露我的心声,我说:“伯父啊,我们老大在厂里那是没有一个人敢欺负的。” 老爷子一脸惊讶,他说:“真是这样?俺家丽娃子可是个性子好的人。她妈妈走得早,她结婚前,打工挣来的钱都寄回来给了我。我总是担心她在外面受欺负。” 我真的很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我想弄明白的问题变成了另一个问题的引子。我真的不会相信樊清丽是个“性子好的人”。 我敷衍地笑了一下,暂时关闭了说话的功能。 ------------ 第四十一章 一样的恨 “辛小诺。”是樊清丽在叫我,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像是我捡到她10000块钱,她准备求我要回去。 “嗯?”我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她端着一杯酒,我也端起酒来。心里在想,我又不是那些称兄道弟的男人。我的心思小得跟针似的,别想用一杯酒就把以前的账一笔勾销。 樊清丽喝下了一满杯老白干,而我只是端着淡黄的青岛泯了一小两口。 樊清丽说:“我爹说我是个性子好的人,是不是把你给弄懵了?” 她倒是什么都看得懂。 我说“的确是有一点。你的性子的确有些急躁。” 我直面不讳地把我内心的压抑说了出来。我管她怎么样,我喝了酒,可以学学那些个臭男人哄女人的鬼话。说好了,是醉后吐真言,说得不好,酒话就是屁话。 樊清丽微闭眼睛,轻摇了一下头,说:“我承认我的性子很不好,我带过的人很少有人不恨我的。你永远都不了解我是怎么从我爹眼中的性子好,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因为你没有一个脾气暴躁、爱吸毒的丈夫、你没有一个可爱但没人爱的孩子。你不会为了受尽家庭暴力,而想过要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掐死。你不会怨恨爱情是曾经瞎了狗眼种下的祸根,你也不会悔恨自己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因为这一切你都没有经历过。而我,就是现实的牺牲品,是用爱情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的笨女人。” 我的心有些沉重,虽然我也恨她。但我做不到不为之动容。我一连串问了她好几个问题。“他吸毒?你的孩子没人管?他还打你?”我顿时觉得男人怎么那么可怕? 樊清丽默然地看着酒杯里。 过了几秒她说:“别人都说人的性格是最难改变的,但我的性格活生生地被这个家庭变得暴躁,变得没有人性,你能懂得这是对我多大的残忍吗?” 我极为不平地说:“我知道你难过,你忍受了不少别人忍受不了的。可是你觉得把情绪带给了我们每一个人,不算是对我们的残忍吗?你至少爱过那个男人,也选择了那个男人。而我们还有你带过的那些员工,那些你所谓一直都恨你的员工,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选择,我们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残忍?” “我…”樊清丽眼眶湿润。她说:“我知道我自私…我若是不能发脾气,我会被憋死,而我不能死,我那可怜的孩子还需要我。” “天哪!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好无辜!” “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不会再对我好。要自私,就自私到底。我只能这样活着。”樊清丽说。 一说到自私,我想起老爷子来。 我问:“老爷子不是碰巧过生日来的吧?” 樊清丽果然点了点头“我不敢把老爷子带回我家,他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但我也很难过。我不能领他回家,甚至连他的外孙女都见不到。我怕老爷子看到家里的那个疯子会受不了。我一直跟他报喜不报忧,他要是看到我过得那么狼狈,他还不得担心出病来?TMD真想不到那个臭男人会是那样一个人!” 樊清丽真的很自私,可她也有孝顺。她的孝顺好无辜,好可怜。连一个接待老爷子的地方都无处寻觅,连给老爷子过一个生日,还要欺骗我们说是大家聚餐。我该同情她,还是该骂她怎么这么自私? 我说“你组织聚餐,我就觉得很奇怪。原来你专心为了老爷子过生日而组织的。你知道吗?你用这样的方法逼迫大家,是永远得不到大家的支持的。你孝顺,大家不可能不帮你。可是你也不能欺瞒我们,不是吗?” 她冷笑,说“呵,我不能坦诚,我不能拿我的坦诚换来你们拒绝的机会。我要给我爹过生日,这是目的。” 我也冷笑了一声说“你说你以前是什么性格,我都不会相信你!” 她咧开嘴角对我笑,那不是诡异的笑,也不是冷笑,是一种否定中带着肯定的笑,也是一种信任中带着怀疑的笑。总之,让我再次回到忌惮她的原点。 或许,我是从来都没有过不忌惮她的时候。纵然我们都把心底的话撂了出来。我很清楚,这不是谈心。 樊清丽买了一个硕大的蛋糕。老爷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和这么多年轻人过过生日。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我们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我也是第一次给一位老年人过这种形式的生日。多希望这次的寿星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老爷子很欢喜地过了这个生日,哪里知道背后藏着她这个乖女儿多少的欺瞒。有时候想想,只要是幸福,谎言也变成善意的,但善意的谎言是自私的谎言。樊清丽伤害了我们,我们却还要一副笑脸地受尽了她的伤害。怪不得这些人都会恨她,就算了解了她的苦衷也一样的恨。 ------------ 第四十二章 开始虚伪 聚会终于散场,章欣蕊挽着我的手走在夜色中。她的心似乎早就不在我身边。她的双眼只看手机,不看路,完全把我当导航。 章欣蕊忽然高兴地大叫“啊,小诺姐,小诺姐,快看看。”她把手机上的短信给我看。 “可以赏个脸,让我请你喝杯夜咖啡吗?” 是顾云帆发的,她一直在和顾云帆聊天。 我说:“他约你啦,你还不赶快去付你的约呀。哦,顾云帆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吧?” 章欣蕊摇摇头皱眉说:“顾他一直认为跟他聊的人是你!” “不会吧,你怎么还不告诉他你是谁?你这样聊下去心里会舒服吗?今天是个好机会,让他知道你是谁?”我赶紧给她支一招。 章欣蕊说:“只要看见他的信息我都高兴。小诺姐,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的!” 我说:“别想着感谢呢,还早。等你两个成了,再感谢我吧。” “嗯,那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咯,我去了。” “去吧!”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些抗拒自己的步伐,不想那么快回去。虽然是春天,也虽然是在深圳,也会觉得床太冰冷。四壁似乎都浸着冰冷的露珠。我很清楚,这些都是思念的症状。 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纹龙哥的练歌房。 我分不清是想见纹龙哥,还是想自己唱一下歌,还是想躲避思念…. 几天不见纹龙哥的热情又涨了几分。 纹龙哥说:“诶,小诺,一个礼拜没来了吧?赶紧的,去唱两首给歌听听。没你的歌声,我还真不习惯。” 他准备去给我开房间。我却像个神经病一样,他想我干嘛,我偏偏不想干嘛。 我说:“纹龙哥,我今天不想唱。” 纹龙哥一脸疑惑,他转眼看着我。我的脸上挂着些失落,不是我故意要挂的。他说:“怎么?你来这里不唱歌,难道想和哥谈心呀?别扯,快来吧,我给你开3号房,音响是最好的喔!” 我摇摇头,自己走到他的收银台坐下。我说:“我不高兴,我就是来找你谈心的。” 纹龙哥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他说:“我可是个粗人,你想让我安慰你啊?饶了我吧,这个我还真不会。” 他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我想狠狠地掐他一下。可是他又不是凌峰,掐了他他肯定会说我是癫子。又提起凌峰了,他一直都在那里,我碰不碰他都在。只是觉得现在想一次,心就疼一次。我两眼泛着泪光,看到纹龙哥那样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 我说:“纹龙哥,我把凌峰给丢了!怎么办?” “什么?丢了?你把我兄弟丢哪了?”纹龙哥倒紧张起来。说明他还有点良心。 “他回老家了,但走了一个礼拜,杳无音信。电话也打不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他也会给我打电话的。我越想越害怕。纹龙哥,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揪着他的袖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咋不早说?我马上帮你找找。你别急。”他翻出凌峰的号码。抱着试试的心态按下拨号键。电话竟然通了,真让我喜出望外。我把手机从纹龙哥手上抢过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强悍。 我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接电话,心中压抑着219小时的担心和思念,我好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刻,终于有人接了。 “凌峰…你在哪儿…”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很沙哑。 “你谁呀!我不是灵..凤…我是个男的。这电话是你朋友的吧!你们到底想不想要回去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令人恶心的声音。我突然想大骂他一顿。我要是个怨妇,我一定会。 “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你又是谁?”我语气中带些怒气。 “你管我是谁?这手机是我捡到的,一破烂玩意儿,我拿手机店去卖,人家都不收。你们要的话,就给我打点快递费过来,我还给你们!”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傲。 我知道这男的卖不到钱,就想来敲诈我们。我说“你又不是偷的,你关什么机呀你,害我电话打爆了,都打不进。” 那男人在那头秽言不绝说“你管我怎么样,捡到的那天,有个女的打电话过来。说要出一千把手机买回去,她让我不要开机。等了他妈的这么多天了,那女的都没回信。现在的女人真他妈坑爹,这破手机给我儿子当玩具算求了!” 多听他讲一句话,我就有少活十年的预感。我挂掉电话,比说什么脏话都来得直接。 纹龙哥说:“我兄弟的手机被偷了是吧?现在的小偷太猖獗,哪天要让我碰见,我非弄残他不可!” 我失落至极,不言不语。这么多天凌峰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就算他没有了手机,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他连我的手机号都记不住吗? 纹龙哥说“别这个样子,小诺。我兄弟的手机不是掉了吗?你就别担心,过不了两天他肯定得回来。”他一个那么不会安慰人的人都开始安慰我了,我还是那么不听话,还是要想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我说“纹龙哥,那个男人说是一个女人让他不要开机的。什么女人呀?哪个女人呀?” 我开始对这个神秘陌生的女人产生了恐惧。 纹龙哥说:“管她是谁,难道她还能抢走你的凌峰不可?我兄弟那个人我了解,他喜欢一个人是不会随便改变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哪一天这个女人冒出来,哥帮你处理掉!” 我…我有一肚子,一脑子的担心和忌惮。我跟他说他也明白不了。 手机又响了,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我抬眼便看见来电的是程程。 这个女人真的是该被骂了,我都搬出去这么多天了,她竟然都不舍得给我打电话。她肯定都还不知道我在外面住。我也不给她打电话,等着这个女人来向我忏悔。 纹龙哥看到来电,喜上眉梢。刚刚为了安慰我而皱的眉头瞬间烟消云散。这个对比度,让我觉得难受。 纹龙哥似乎有些介意我在旁边,他离开了收银台去接电话。 我只听见了程程在那边发嗲的声音。我想想不自觉笑了,程程那么喜欢搞暧昧,王子贤可有得受了。王子贤这个男人,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呵,改天得去看看这个委屈男。 纹龙哥回来时喜气洋溢。我望着他正想问程程给他说什么好听的了。他的话竟让我哽住了喉。 纹龙哥说“是我以前女朋友打来的电话,老是纠缠我,要和我和好…” 他说了一大堆,我却不想再听下去,我也不想拆穿他。我心里的滋味是难以形容的难过。 我说“纹龙哥,我回去了!” 纹龙哥说“怎么了?今天真不唱歌?再玩会呗!” 我很想说,我今天不想玩了,我以后也不想来这里玩了。你让我觉得你好虚伪,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充满了虚伪。我怪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也是个爱多想的女人。你故意瞒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好让我知道,或许是关于程程那女人到处撒爱的事,更或许是你和他苟且的事。就算你告诉我了,又能怎么样?我那么的善良又不会责怪你们。可是让我发现了你的谎言,只会让我觉得难过,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虚伪。 看到这些,能让我再对凌峰放心吗?纹龙哥是男人,凌峰也是男人! 我扯着自己的脸,露了个笑容说“我困了,下次再来。” 我也开始虚伪,学以致用吧! ------------ 第四十三章 第222小时 月光越皎白,影子越黑暗。纵然我的思念是长长的线,也无法与你相连。我背对着月光,看清楚了自己的影子,落寞而忧伤。我凝视弯弯半月,那一半的盈缺就是因为你不在我的世界。我好想抓住月光,拧出泪水来一饮而尽,尝尝这种想见难见的苦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我越来越害怕自己变成怨女。怨凌峰的不闻不问,怨我的思念那么愚蠢。我除了望着月亮,望着星光,心空空如荒芜苍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辗转反侧,亦然夜不能寐。 我坐起来,披头散发,发香淡淡,似乎我是从古代穿越而来,香亦然,人却未在。我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便签纸写道: 凌峰: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的多愁善感。墙壁上已经贴满了便签纸,每一张都是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才写下的。你忍心看我憔悴消瘦吗?你千万别拿离开我当成给我减肥的理由,我真的受不了,我一点都不肥,我很苗条,我很漂亮,我还很温柔,比你看到的月光还要温柔。难道你不爱我了吗?我这么好,你怎么能说爱不爱呢,我还可以为你变得更好,更漂亮,更温柔,更善良。求你别这样一声不吭好不好?我望穿秋水,等待着你,想念着你,222小时煎熬,每一秒都是我自己逼自己才勇敢地走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一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你的世界,我...走得好累。 就算你故意要离开我,可以可我一个理由,一句话,或者是一顿狗血喷头的骂行吗? 我...真的好想你! 我把便签纸贴在墙壁上。窗外的凉风带着些刺扎在我的身上。我抱着双臂用眼神摩挲着飘动的便签纸,它们似乎不愿意被我写下,不愿意被我贴在墙上被风吹得想哭。我想,我要是不思念凌峰,鬼才愿意写这些破玩意儿。 我起身去关窗户。楼下传来特别响亮的吵闹声,在深夜,这是常有的。我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一看,一个装扮妖艳的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在争执。男人口气粗暴,女人声音尖敏。他们纠缠的问题好像是什么服务什么收费。我只是说得好听和朦胧一点,换作程程见了肯定会说“那个妓女嫌钱少了,要嫖客加点钱!” 我想到这些下贱龌蹉的交易就觉得恶心,但人性善恶共存,古有青楼妓院,今有遍地红灯区。教人情难堪,亦让人无奈。 我把窗户关上,刺耳的声音突然暂停。我再望去,那个两个人紧紧相拥。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哪里知道做这行的人也会有点感情的? 我的心乱了,回到床上我便知道,这个晚上我怎么逼自己都不会睡得着。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让捡到手机的男人不要开机?她是故意要提防我吗? 难道她喜欢凌峰,她想拆散我和凌峰,又或许她就是贱人,妓女。她勾引凌峰,凌峰也受不住诱惑,所以他才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不....我不要再想了.... ------------ 第四十四章 授权 天终于亮了,昨晚的情绪都随着黑夜被晨阳焚毁,还有那么多的灰烬弄花了我的眼睛。 眼睛瑟瑟,脑子有些晕乎。真是不公平,可怜好像是一种罪,还要受到惩罚。我一夜未睡,又不是我故意的,干嘛还要我昏昏沉沉的难受死了。 我比谁都早到车间,换上白大褂,换掉鞋子,过防尘间。一切的程序与进皇宫没什么两样。心里极度不平衡,早就说过这个地方像牢房,干嘛还要这么多程序,直接把人扔进去得了。 樊清丽就走在我的身后,她虽不言语,但她体积有些庞大,很难让人忽略。一般我都不会主动向她打招呼,我是真的学不会虚伪。我不喜欢她就不喜欢。 樊清丽说“辛小诺...到我位置上来一下!” 她一半命令的口吻,我也一半服从的口吻地说“嗯...” 这是她的地盘——她曾经说的,必须要听她的。 我故意让樊清丽走到我的前面,我跟着她来到她的办公桌前。 樊清丽把旁边的凳子递给我“坐下,我给你说件事情!” 樊清丽的语气还算和缓,她竟然有事情要以这种态度给我说,倒使得我好奇。我说“好,你说吧?是昨晚聚餐的事情?”我以心度腹,以为她怕我把昨天聚餐的真正目的暴露。 樊清丽说:“昨晚聚餐?我觉得没什么,就算大家都知道我搞聚餐什么出于什么目地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在他们心目中早就是给坏女人。” 我的确实是把她想得太简单了,我说“那是什么事情?” 樊清丽说:“我要提升你为小拉长!帮我管管这些人。” 我惊诧不已,樊清丽一向大权在握,从不喜欢别人在她头上或者下面指手画脚。今天她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我说:“为什么?你自己不是管得很好吗?” 樊清丽说:“我管得是好,整个慧眼只有我们拉纪律最好,效率最高。但下面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从心里服从我,这我知道。哎,这些都是废话。这个小拉长就你当吧!” 我说:“我...其他的拉都没有小拉长,你这样合适吗?” 她说:“那有什么,这个我跟顾总说就好了。那就算你同意了!” 我顾虑着很多,我说:“你不能选其他人了吗?我没有能力管不好这条拉。” 她说:“有其他人选我才不会找你,你放心去管,出了纰漏还有我!” 我说:“那...” “你别那么婆妈,好不好?我真是觉得你是块好料子,所以才给你机会,一会儿我开早会就宣布咯!”樊清丽没有给我太多顾虑的机会。 我说:“那..好吧!” 我还是有些疑惑,我直接告诉她“让我管可以,我会努力管好。但是你要告诉我真正缘由。你不是总看我不顺眼吗?这又为什么?” 樊清丽嘴角一扬,说:“你以为我爱管人吗?要不是为了工作,我才不会做这个坏人。你不一样很讨厌我,你不也答应我了?” 我十分赞同她的观点,我们都看对方不顺眼,不过为了这该死的工作,我们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合作。 ------------ 第四十五章 244小时 莫名的难过让我莫名的心痛,莫名的心痛让我莫名的沉重。我知道,我又要发疯了。 我心里住了一个孩子,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孩子。他总是在安静的时候,不安静。我已经被他折腾的快要死掉。那个可以拯救我的人,好像也死掉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有人可以为了一个人想到去死的。我是承认自己陷入了爱情,陷入了凌峰的世界,我无法自拔,我只能这样想着,这样流泪,这样欺骗自己,这样数着明明没有意义的时间——我到底是快要消极了。 又是一个寂寞的夜晚,又是一场孤独的战斗。244小时已过,我可能随时都会缴械投降。凌峰,别以为我会很坚强,别忘了我只是个柔弱的女人,需要你的保护与呵护。我在这里说半天,你可否听到一个字? 算了.... 电话铃响了。我还是那么兴奋与激动,总以为是他,当然也总是失望。 “小诺...你死哪儿去了?”是程程的声音,感觉她很不对劲。声音中传达出来难忍的疼痛。 “你咋了?”我关切地问。 “我快要痛死了....你快来宿舍...”她声音微弱,带着颤抖。 “你到底怎么啦?我马上来!”我撩了电话,直奔宿舍跑去。 我推开宿舍门,只有程程一个人在宿舍。她躺在我的床铺上,捂着肚子,面色苍白,朱唇发紫。 “天呐!你生病了...我来了,我马上叫救护车来!”我的心被揪得生疼。 “不要...小诺...不要,我不想弄那么大的场面,不想惹得别人说三道四。你扶我下去打车。”她说。 “你怎么这这样啊?你痛成这副样子,还想那么干嘛!”我语气偏重,很想吼吼她。 “你扶还是不扶?”程程这副病样还这么倔强。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咱们走!”我说。 我扶起程程,她像一只软体动物。几次她都疼得蹲在地上。下楼时,迎面来了几个女生。程程竟然撑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一样。我真的不知道,面子可以给她带来什么?走出宿舍,程程满头冷汗。说来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她了。她真的是让我放不下心。 我拦了辆的士。去医院的路上,程程一直趴在我的怀里。 程程说:“小诺...我会不会死?” 我说:“瞎说什么?你只是肚子疼,别把自己看得那么弱。” “我本来就很弱...我要是死不了...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小诺!”她的声音越发的微弱。 “秘密?你对我还有什么秘密?”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我接着说:“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你难受。”我抚摸着她的头。程程身上始终有一股香味,让人神魂颠倒的味道。 “小诺...你答应我...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抛弃我,我不想失去你。深圳这么大...那么多臭男人,那么多坏女人,只有你在我的心里...”她说完就没有再说话了。 “你这女人,今天到底怎么了?你放心,咱们一辈子都是好姐妹...”我这样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程程微弱的呼吸,在我胸口上带来缓缓的气流。想想,她或许是有些事情没有跟我说起。不过,我也不会怪她,她比我更在意这份姐妹情。 ------------ 第四十六章 孩子不是他的 程程被送进急救室,我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不会活着出来。我真是个想象力超级负面的魔鬼,就连自己最好的姐妹都要诅咒一下。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些鬼东西都能让我联想不到好的事物来。 我回想着和程程走过的所有路程。最开始我们两都青涩地像花蕾,她开得太勇敢,如同向阳花般灿烂。我开得太委婉,如香水百合般温润淡然。我们都曾喜欢过林老师。时过境迁,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像林老师那样的男人,凌峰。而她已经把自己喜欢的林老师给丢了。惭愧地说,我已经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已经麻木地分不清楚我到底离她很近,还是很远... 程程被几个护士送出了急救室。我上前来,她一身病服,面色依然苍白。不知是泪还是汗打湿了她鬓角的发。她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我。 “小诺...我以为我会死...”程程说。 “傻女人!说什么呢?别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说。 “小诺...我要死了该有多好...”她珠泪两行。 “你...别说话了行吗?”我现在才想到她今天一直都不对,她到底是受了什么打击? 程程被送进5号病房。我找到她的手术医生。 “叔叔,我朋友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问。 “哎,那是病人自己不爱惜身体造成的结果。病人**在做人流的时候受了伤,伤口未愈合,但她又服用了紧急避孕药,而且用药过度,导致她绞痛难忍。”医生像是解释专业术语,没有任何带情感的语气。 “什么?人流?医生,没弄错吧?”我诧异万分。 “你觉得我们会弄错吗?我明确地告诉你,按病人的状况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做人流,而且最近一次人流不会超过一周,不然不会引起这次病发。”医生说话终于有了一点情感,不过是愤怒。 “天呐...”我的地平线突然下降了几十米。 我打开5号病房门。 我本来是想好好安慰她的,但一开口说话就难免要问她很多。 “女人,你坦白对我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问。 程程看着我摇摇头。“没...没什么...”程程不愿意再说了,她或许也不愿把我当姐妹。我才不相信她这些鬼话。我严肃地说:“你既然都打算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不说了。你现在没有死,不是说要告诉我秘密吗?我现在想听,你马上将给我听!” 程程咧开嘴角笑了一下,我真不知道她还可以笑得出来。程程说:“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你这么强悍。” 我说:“你别绕弯子了,医生说你是因为才做了人流又吃了过量的紧急避孕药才弄成这个样子的!人流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告诉我一声?还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是不想活了吗?王子贤怎么能这样对你?” 程程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她虽然微弱无力但眼珠子转的挺快。程程说:“不能怪王子贤,跟他无关。我不要孩子的事情,他根本不就不知道,连有孩子他也不知道。小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星期没有和你联系,是因为我去做了手术不想让你担心我。” 我心头不是个滋味“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呀?孩子他是条命,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王子贤又不是什么坏人,你有了他的孩子是好事,不是罪孽!” “小诺...我和王子贤不会有以后。这个孩子我是不能要的。”程程皱着眉头,我总是觉得她眉宇间藏了太多让我惊诧的事情。 我说“女人,我真的不懂你想要什么?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不管怎么样,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你自己做了手术,就应该离王子贤远一点,怎么又搞得吃这种药呢?”说起药,让我联想到很多关于程程的谣言,也包括章欣蕊有凭有据的话语。我好像一直在躲避这些,我似乎一直袒护着程程,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说服,她是个纯洁的女人——纯洁? 程程摇头“不...这也不关他的事...孩子不是他的。” 我惊诧地问“你...什么?不是王子贤那是谁的?” ------------ 第四十七章 灵魂在哭 程程说“是纹龙哥,但是不怪他。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刚做了人流,我也不知道就这么一次都受不了。” 我想,难怪纹龙哥一接到她的电话都面若挑花。 我说:“难道你不会为了王子贤考虑吗?你们这么做,他还不伤心死?” 程程说:“伤心就伤心吧,男人是需要打击才能成长。” 我无奈地摇头“女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情?男人是要尊严的,你知不知道厂里人都怎么议论你吗?”我原本不想提的,但话实在忍不住蹦了出来。 程程傲睨万物一般冷笑。她说:“既然是议论我的,我能不知道么?我在她们眼里是贱货,是妓女!那又怎么样?她们没有本事去当一个贱货,没有本事去当一个妓女,那是她们觉得可悲的发泄。他们永远只有在产线上慢慢地变成老女人,变成垃圾,让人嫌弃。” 我说:“我也是在产线上的人,你觉得我也是吗?”程程的话字字都带着火药。我遇到她的强悍立刻变得柔弱。我也不会为此忘记我的立场。 程程说:“你当然不是,你不也在怀疑我吗?” “我…我只是担心你。你可以多情,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能滥情。”我有些脸红。程程说对了,我的确是在怀疑她了。 程程闭了一下眼睛说:“小诺…若是我真的是个烂贱的人,你会怎么样?” 程程的话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像是冷不丁地丢了一块大石头给我。我用尽全力抱着,但终会落在我的脚上,砸得我没有知觉。 我说:“我不会怎么样,你是我的好姐妹,永远都是。我劝你千万别做那样的人,我会心疼,会痛苦。”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心疼了。程程以为她要死的时候,她想把她瞒着我的事情对我和盘托出。现在她却不愿意说得太多,恐怕是她还是顾虑着我的感受。不说也罢,她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 程程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小诺…不要为我心疼,我会愧疚。我们一起来的深圳。虽然我们做的事情不一样,生活圈子也不一样,但是我的心还是和从前我们一起出来的时候一样。” 程程的话让我感到欣慰。 我说:“一样就好!我好害怕我们渐行渐远。”我想到王子贤,不自觉的为他难过。想来我就是个操心的命,世界上哪有我这样的人?我接着说:“你到底还喜不喜欢王子贤?如果不喜欢,你大可以和他断了。你给不了他幸福,你尽量不要带给他伤害,这也算是种善良。” 程程扬起嘴角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她说:“善良?小诺你可以不要这么傻?我告诉你吧,我不喜欢王子贤,我也不喜欢纹龙哥。” 程程总是让我一头雾水,我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和王子贤在一起?既然在一起了为什么要伤害王子贤的尊严?纹龙哥又何尝不是第二个王子贤?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程说:“我什么都不想干,那是他们经不起诱惑,他们寂寞,他们只用下半身考虑事情。你去问他们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他们除了能说出什么漂亮、善良、温柔这些个骗人的鬼话,还能说什么?他们最喜欢的不是这些,是我躺在床上为他们脱光衣服…” 我说:“那你又是何苦要迎合?弄得你这么苦痛?” 她说:“我…我也是人,我也会寂寞。我得不到我爱的人,我也难过,我也需要放纵来宣泄,我….” 程程不再说下去,双手捂着脸,很难过的样子。 我说:“你爱的人?你有爱的人是吗?他是谁?你这样放纵,难道不为你爱的人想想吗?他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他会怎么看你?” 程程冷笑:“知道又怎么样?他不可能是我的了。我的爱是被我亲手弄死的。” 我说:“看来你是真的有好多秘密没有告诉我。你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回事,好不好?你想让我担心死你啊!” 程程摇摇头,眼神里透着坚决。她说:“不说了,都已经死了的爱情,有什么好说的?” 我无奈,她不愿提及也就算了。“那好吧!你该有自己的小心事。不过,你真的不该放纵。我希望这次进医院,能让你清醒。下次再也不要这样了,答应我?” 程程微微点头。她眼眶里噙着泪,想是那所谓已经死了的爱情不死的灵魂在哭吧!她真的让我揪碎了心。 ------------ 第四十八章 章欣蕊离开 第二天。 章欣蕊伫立在厂门口。我看到她一脸心事的样子忍不住问“章欣蕊,一大早的等谁呢?” “小诺姐...你过来一下。我很早就来了,一直都在等着你。”章欣蕊拉着我来到厂门口的大榕树下。我说“你怎么了?看你一脸的心事。” “小诺姐!我...我想走了。”她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你要走?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告诉我章欣蕊,是谁欺负你了?”我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谁欺负我。小诺姐,我告诉你,他终于接受我了。”她脸上开出几朵红晕。我释然地笑了。我说“顾云帆接受你啦!这是好事情啊!可是为什么你心事重重的,还要走了呢?” 章欣蕊说:“顾云帆说他不会在厂里呆多久,也不想让厂里人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怕他老爸知道了会拆散我们...所以让我先离开这里。” “是吗?那你觉得这样子对你公平吗?顾总的眼光很高,对儿媳妇那更是要求很高,你的压力很大的。”我说。 “没关系的小诺姐。只要跟顾云帆在一起多一秒钟,我都是幸福的。如果爱情是火,我愿意做一只飞蛾。”章欣蕊眼神坚定还透露着满足。她接着说:“前天晚上,他一见到我就想走。是我死要告诉他这么多天我跟他聊天的感受。虽然一直都是盗用你的名字,但是所有的心事我都透露给了他。也许他没有办法拒绝一个人的诚恳吧。前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一点,在...‘在一起了’。虽然是意外,但是我很开心的。” 我想,爱情来得那么容易,总让人忐忑不已。不知道章欣蕊到底是捡到了一份幸福,还是捡到了一份像是幸福的炸弹。总而言之,我为她高兴,我也自私的为我而高兴。顾云帆和章欣蕊在一起了,他也应该心无旁骛,不再与我相干。——我怎么那么坏呢? 我说:“就算你爱他,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呀!你辞工离开这里,有什么打算呢?” 章欣蕊笑着说:“小诺姐,我知道。我准备就在外面租个房子。再看顾云帆有什么打算吧,反正我就跟他了。” “那也好!厂里规定辞工要提前一个月的,你是想很快走吗?”我说。 “是啊!这个不是问题。顾云帆说他给人力资源的人打招呼。我来找你,就是向你道别的。”章欣蕊说。 “你不也没有离开深圳呀,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去,道什么别呢?”我说。 “这不一样,我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有终于不用整天面对樊清丽那张臭脸。只是你还在这里,我会很想你的。樊清丽那个女人不好对付,你自己要提防着点。不要老是受那个女人的折磨。小诺姐,我和顾云帆的事多亏你帮忙,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好!”章欣蕊这么感恩戴德的,让我心里很难自处。她要知道我有私心,不知道会怎么骂我? “好啦!不用记得我的好,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你只要记得有我这个姐妹,我就欣慰了。我得上班了..”我说。 “嗯,小诺姐。再见!” ------------ 第四十九章 早会 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我早就厌倦了这种形式主义的会议。樊清丽似乎从来都感觉不到厌倦,她早就习惯抑或是喜欢借会议之名,宣泄心中的积怨。我在想,若是没有这样的会议,樊清丽早就被憋死了。 这几天樊清丽的有点变化,自从她立我当小拉长开始,她的态度不再那么恶劣。不过,偶尔她会暴露一下自己的烂得让人害怕的脾气。这是情理之中的,她想改变,我们也得给她点时间。可是,她为什么想要改变呢? 我们齐刷刷地站成三排,第一排6个,第二排6个,第三排7个。我们这些个人,直接拉去部队都不用前三个月的集训。 樊清丽说:“这几天我要请假回老家,所有的工作都由小拉长辛小诺代理。你们要服从她的安排,不要给我出任何纰漏。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有辛小诺那么温柔,你们怠慢了工作就别怪我嘴上无情!” 一听樊清丽要回老家,我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可是她把一条拉都甩给了我,我压力“山大”呀! 我是被她赶鸭子上架。既然我都答应了要做这个小拉长,就没什么理由推辞。我一瞥旁边几个同事的脸,个个脸上都洋溢着过年一样的喜庆。想来,为了他们这些人上班日子过得不那么憋屈,我压力大一点也无所谓了。我真是个好人! 樊清丽说:“下面让辛小诺给大家训话!” 站在下面的人个个拍手欢迎,这其实只是开例会的形式。以前他们拍手就像奏哀乐,只有今天像是结婚进行曲。 我几近扭捏地走到前面,第一次集体面对这么多面孔。心里有些打颤。 我语气温和,说:“大家好!我就不用作自我介绍了,我是这条线的老油条。拉长不在的这几天,大家要齐心合力把工作做好!我站在这里不敢说是训话,就当大家为了工作而交流,我们都是同事,都是兄弟姐妹。我们共同学习,共同上进!” 虽然站在他们面前心慌慌的,但是我真的很开心。从他们眼神里的信任和喜悦,我明白了她们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站出来。那个人或许不是我,我也不是主动站出来的。可我能让他们那么期待和快乐是我觉得幸运的。 上午,我和樊清丽交接工作。 樊清丽三下五除二,潦草地把手头上的工作给我说了一遍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工作的事情。 樊清丽说:“你开早会别对她们那么温柔。到时候她们骑到你头上来你都不会知道为什么?” 我说“知道了,你不是还会回来的吗?对她们温柔几天,也是暂时的。” 樊清丽说:“好了,我可不管你。我要送我爸回老家,顺便去老家住上几天,舒缓一下心情,在这个地方太过压抑。” 我说“好,你舒缓一下心情好些。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就是为了要回家才让我当这个小拉长的?” 樊清丽摇摇头,她的眼睛很深邃,永远都让人猜不到有多么黑暗。她说:“我回不回家与你当不当小拉长没什么太大的关联,我是觉得那天我爸过生日,你对他很好。我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该感谢的人,我还是要感谢的,可说到底,我还是看不顺眼你!” 我说:“原来如此。我也没有想过哪一天你能看得顺眼我。” 她笑了。我是弄不懂也不想弄懂她在笑什么。 ------------ 第五十章 第263小时 下午我正在编写生产日报表。我对着电脑显示屏发呆。光标一闪一闪,我总是想写下一些关于此时此刻心情的文字。 我按耐不住心中的憋屈,下笔如有神。应该不叫下笔如有神,该叫做下笔如有鬼。 凌峰: 我以为忙碌的工作可以淡化自己想念你的情愫,没想到你早就成了我的影子,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跟着。 我好爱你,你给了我一整个世界的幸福; 我好恨你,你让我受尽想你等你的苦楚。 263小时,是一个数字代表的一段时间,也是一段时间代表的一段感情,还是一段感情代表的一阵折磨。 还记得吗?你说过爱情是强大的,如今我又领略了,是强大的幸福,也是强大的伤害。你不言不语,却能挖空我的心思。我是那么平凡,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害怕失去你,等到日月星辰都流下泪滴,而你又在哪里走路?又在哪里吃饭?又在哪里睡觉?又在哪里想念我..... “在干什么呢?”一个男人的声音惊醒了沉溺在凌峰世界里的我。 “没....没干什么。”我仓皇地将文档关掉。 “别那么慌,我不是领导!” 我抬头看,顾云帆正饶有兴趣地笑着。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真是领导来了呢?”我心虚地说。 “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啊?还怕领导?”他说。 “我才没有做什么什么亏心事呢?你上班没事做吗?来产线干什么?”我说。 “当然是来看你。”他眉开眼笑地说。 “你是来给我报喜的是吧?”我说。 “报喜?我有何喜可报?”他冷笑了一下。我说道“你就别装了,章欣蕊都跟我说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是章欣蕊的好姐妹,准备给我发糖吧!” 他摇摇头“她跟你说什么,我可管不着。我个人觉得她只是一厢情愿。” “为什么这么说?你们不是已经....”我眉头紧锁。 “那只是个意外!那天我喝多了。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今天晚上下班我在厂门口等你。”他说。 我才不要再陷进他的世界,但我又那么好奇那么想要帮章欣蕊了解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啥?我再一次陷入了矛盾。 我说:“算了...我晚一点给你打电话就好了。下了班我还有事情。” 他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事,程程在医院你得去照顾她。我也要去看她,所以咱们就一起去吧!” 我是个笨蛋,被他一说中我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婉言拒绝了。 我说:“那....好吧!” ------------ 第五十一章 自生自灭 顾云帆每次开车出厂门口都会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工厂的车库里,也就只有他的红色宝马最显眼,也是最昂贵的。 这次,他把车停在厂门口等我。我想,又得被某些人议论纷纷了。我才管不着那么多,不给这些人制造一点料,他们怎么能得下去呢? 我上了顾云帆的车,他还是那么绅士地为我开车门。我要是章欣蕊,早就觉得幸福的要命。可我不是章欣蕊,我是尴尬又忐忑。 他把车开得很慢。 我说“一大早,章欣蕊就来向我道别。她很高兴的样子。” 顾云帆不以为然地说“真不知道她高兴什么?” 我为章欣蕊打抱不平。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一直都那么在意你,她说她甘愿为你当一只飞蛾。她那么喜欢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说“我有感觉,我当然有感觉。我感觉某些人一直都在欺骗我。为什么当时我要某些人的号码,某些人会把章欣蕊的号码给我。我一直以为和某些人聊天,才那么开心和幸福。结果呢?竟然是个替身,你好自私。你逃避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拿她做挡箭牌?” “我....”他说道了我的痛楚,我简直无法应对。 他接着说:“我承认,她是一个好女孩。所以那天我才会听她说那么多,才会和她谈那么多,才会经不起诱惑....” 我说:“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做错。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我想你不会不负责任的吧?”我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他冷笑说“我当然会负责任,所以我让她离开这里。让这份所谓的感情自生自灭。” 我听出了他根本是不想负责任,我说“你要做的就是让她离开这里吗?你难道不给她幸福的生活吗?她一直憧憬着,期待着。” 他说:“天呐,我还能做什么?那是一次意外,不是我们情投意合。我再富有也给不了她幸福,我根本就不爱她!” 我快要崩溃了。我说:“对啊,你不爱她。她爱你,她一厢情愿总是受伤的人。我到底是害了她...” 我终于开始内疚。 顾云帆说:“你别内疚了,我给点钱给她,让她生活过好一点就是了。” 我说:“你以为这是买卖呀!给钱只会让她更受伤。” 顾云帆说:“那我也没办法,她不是我爱的人,我只能给她伤害。” ------------ 第五十二章 诡异的电梯 我和顾云帆走在进医院。虽然是晚上,人还是熙熙攘攘。大厅无人喧哗,只有匆忙的脚步声、缴费单在空气中沙沙的声音,还有键盘被频繁敲动的声音…地板亮堂,倒映出我和顾云帆这对看上去郎才女貌的绝配。我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就算顾云帆再帅,再有气质也与我无关。我才不要那么罪孽深重地臆想。 顾云帆按了电梯,红色的箭头被点亮,它直指着天花板,其实和我很像,我的心直指着凌峰离开的那个车站,我一直都在想他会从那里回来。 电梯里很空荡,顾云帆站在电梯的中央,他就像一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永远给别人一种安全感。我站在角落里,半低着头。我想尽量离他远一点,可是他在中间,只有四个角落离他最远,可还是那么的近。整个电梯里只有我和他在,孤男寡女的。我在想,难不成还能发生点什么? 顾云帆说:“你知不知道,医院的电梯是最具邪气的?” 一阵凉风掠过我的心坎。我假装傻气,说:“为什么呀?” 他说:“医院里经常死人,电梯搭载过的死尸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定你的身边就会有他们的鬼魂。” 又一阵凉风刮过骨头。我说“你少吓我啦!” 他接着说:“我在印度的时候,一家医院就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孕产妇刚生完小孩,护士送她去病房。她们进了电梯,出来的时候那孕妇就失踪了。你说这个是不是很邪乎….” 我已经联想到,我是那个失踪的孕妇,我到底是被鬼抓走了,还是被鬼吃了。那些鬼口味真重,吃人肉、喝人血、还有骨头都不舍得留下。我被自己吓得毛骨悚然。我很小声地说“别说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刚说完,电梯里的灯就闪个不停。我惶恐地看着顾云帆,他脸上的颜色随着灯光的变化而闪变,我总害怕他长出獠牙,眼睛变绿,长出血红的爪子…灯突然熄灭,电梯被卡在四楼,电流声呜呜直响。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我控制不自己的脑子,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恐惧万分,一头扎进顾云帆的怀里,死死的抱住他。 顾云帆没有说一个字,他毫不吝啬他的怀抱,我也自私一下,只有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安全,让我不会想到世界上所有的鬼,正在通过任何交通工具赶来。 当我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打开,外面站了几个人正尴尬地看着我们。我抬起头,才发现电梯已经到了五楼。刚刚那个小插曲,让我好尴尬。我像是被电打了一般,猛然地放开顾云帆。我一脸的红晕,老感觉那些从美国乘着飞机、日本坐着船、北京搭着公交车、还有上海徒步而来的鬼,全部都在我身上串动。我只想在水面凿一个小小的裂缝钻进去。 ------------ 第五十三章 你凭什么为我难过 我打开程程的病房之后才知道自己忘了敲门。 程程看见一脸仓皇的我,忍不住问“小诺,你被谁追杀呢?” “我….没有…你好些了吗?”我说。 她点点头,披头散发的她,面色淡白,不过还是个惹人怜爱的俏模样。 顾云帆呼吸急促地进来。 “小诺…你怎么不等我?”他说。 “哦…不好意思。”我看见他还是忍不住尴尬地红了脸。 “哟!你俩一起来呀,看样子有情况哦?你俩准备谁先招供呀?”程程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女人,你说啥呢?我跟他…什么情况都没有!”我急忙做了一个无谓的澄清。 顾云帆说:“好了,程程。真有情况的时候,我们一起向你报告!诶,你的病怎么样了?” 程程眉开眼笑,昨天晚上那个快要死了的样子,已经烟消云散。 程程说:“感谢顾大公子的关心,本姑娘没有病,只是点疼痛,已经好得差不多啦!” 顾云帆嘴角一扬,对我一瞥,他明眸皓齿,微笑如晨阳灿烂又温暖,对我来说真的是个罪孽的诱惑。顾云帆说:“不愧是个年轻的姑娘,祝你早点出院!这次你进医院肯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你傻呀,我肚子要是不疼,鬼才进医院呢?”程程说。 “还有个愿因就是老天在提醒你了,你这朵花,该找个护花使者咯!”顾云帆说。 说到这,我倒是真心希望程程能踏踏实实地找一个。我说“这个我赞同,女人,你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姑娘了,是该找个依靠。” 程程说:“小诺,这么想把我给塞给别人啊?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呆在一起特腻了呀?我告诉你,辛小诺。你的个人问题没解决,少来问我的问题!我要找个人解决自己,那些男人里面,我得抽签来决定。你呢?自己的那个都看不好,太没出息了吧!” 程程又提到凌峰了。我脸上挂了三斤忧愁,我说“我自己那个挺好。” 程程说“好什么呀好!他都走了十几天了,连个屁都没放过。这再明显不过了,他不要你了。那个死凌峰肯定是在家找了个女人。” 我像是被灌下一瓶陈醋,我说“不可能的!他说过他很快就回来!” 我忍不住泪光闪闪,转身去到门外丢脸去。 丢脸?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哭一场,真的很丢脸吗? 我哭得像个小孩,呜咽不止。朦胧的泪眼看见一张纸巾递到我面前,我知道这个时候最可能这样做的人是顾云帆。毕竟在别人难过的时候给予安慰是最容易打动对方的,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我明明知道顾云帆在接近我,他在没有凌峰的时候抚慰我的悲伤,算不算是卑鄙? 不管是什么,我已经在乎不了那么多。我确实被他简单的动作安慰了。电梯里那场意外的拥抱带给我的安全感渐渐地有了温度,有了记忆。 顾云帆说“别哭了!傻瓜!” 他并没有拉我站起来,只是蹲在我的身边。 眼泪浸湿纸巾,每一滴都有一个凌峰的影子,可是被别人的纸巾擦得干干净净。 我说:“傻瓜?我真的很傻吗?我觉得我很对,很聪明。我为了凌峰,我深爱的人等待没有一点错。” 顾云帆说:“爱情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没有对错。只是见你这样难过,我不好受。” 这个男人说这样的话,顿时让我觉得自己好柔弱。我想,你为什么要为我难受?你凭什么要这么说?我才不是随便就投怀送抱的女人,别以为你给我一点小感动我就会以身相许,想得天真! ------------ 第五十四章 第269小时 我抬头看着他,从他的视线里看进了他的眸子,我不相信在那里面藏着所谓的爱。我只看了不到两秒,实在看不下去,或许是受不了他的诱惑。他稍显忧郁的眼神是新添的,看得我心都软成了棉花。 我说:“你难受什么?” 顾云帆说:“我的难受和你的难受是差不多的” 我奇怪地问“差不多?我为凌峰不在我身边,和我失去联系而难受和担心。你总不可能也是吧...” 顾云帆说:“你的难受是你爱的人真的离开了你,我难受的人是我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我知道他又在说我了。我现在没有力气去反驳他。 我说:“我好累...” 他展开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刚刚在电梯里的那种无限安全的感觉又回到我的身上。我无力反抗,我的意识在一步又一步地走向火坑,我好像一只苟延残喘的飞蛾,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地向着坟墓挪动。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头重脚轻,似乎脑子里灌满了某些罪恶性的念头,还有某些道德性的反问。这个时候的我,如此柔弱,而他只是刚好那么刚强。是刚好吗? 顾云帆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让我靠着。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护士把我们当成西洋镜,我们却把她们当成空气。直到听到了一声快门声“喀嚓”。 我和顾云帆都被这声音从梦里面拉了回来。程程正拿着手机,想必是这女人偷拍了我们。 我满脸通红说:“女人,你干嘛?” 程程嬉笑着说:“我还想问你俩在干嘛呢?要玩亲密找个房间去玩呗,干嘛搞这么艰苦,地上不冷吗?” 我赶紧站起来拉着程程说:“女人,把照片删了好吧!” 程程撒娇地说:“不要嘛...这么难得的照片,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绝配。” 我拉着她进了病房。那张照片就是根最容易被雷劈的避雷针。我说:“女人,我求求你,删了吧!被凌峰看见我就完了!” 程程严肃起来,她说:“怕什么?那个臭男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会这样吗?你还这里怕那里怕,你醒醒吧!” “我...不,凌峰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肯定是...”我脑子里一阵震荡,总觉得自己清醒得太晚。愧疚与难过逼得眼泪如潮水,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到凌峰的老家。我跑出病房,肩上扛不起坚强,身后拖着的悲伤是那么的长。 “诶,小诺...你怎么了?”顾云帆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音波从人群中穿过,打在贴满惨白色瓷砖的墙壁上,然后在凝重的空气中摩擦,最后苟延残喘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没有任何表情,接着迈着脚步离开,此刻,只有凌峰的声音才能让我回到现实。269小时的无音无讯,269次心跳的微弱,269次凿下的小小沟壑,变成了似乎无法逾越的鸿沟。我望着对面的那个他,心痛到绝望,他在现实中模糊,在梦幻中清晰。 电梯门只剩下手臂那么宽的缝。我竟然也舍得把手塞进去,明明电梯有很多安全防护措施,我却依然害怕至极。也证明了我是个多么为爱而傻的人,我的脑海里只有凌峰。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些让我恐惧的魔鬼还没有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的拥挤。我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层指示灯。4...3...2....1 我急匆匆地走在医院的大厅。顾云帆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吃力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小诺....你等等我,好不好?”他气喘晕晕地说。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去看到了他眉头紧皱,满脸心疼的样子。 我好想大声地告诉他,我泪流满面与你无关,与程程无关,与这个世界无关...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特别是你顾云帆! 我不言不语,转身离开。我知道我必须得跑得快一点,才能逃开他的视线。 ------------ 第五十五章 第270小时 走出来,天色暗沉,星光湮没,雷声轰鸣。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像只老鼠一样串了进去。 顾云帆拍打着车窗。“小诺...你要去哪儿啊?要回家我可以送你,程程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说。 我对司机大叔说:“师傅,快开车!” 司机踩了油门,像是对顾云帆的一阵怒吼。顾云帆一副无辜的样子,被甩在了车后面。我盯着照后镜看着愈来愈远的顾云帆。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消失。我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可我为什么要长叹而不是愧疚,而不是担心呢? “小妹,去哪儿?”司机大叔的声音粗矿,似乎经过铁锤敲打过数年,铮铮之响。 “去火车站!”我坚定地说。 司机大叔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小妹妹,跟你男朋友吵架啦?” 我说:“大叔,还是好好开你的车吧,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大叔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见多了。好的时候什么都是,生气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是。” 出租车司机大多是广东人,嗓音粗矿,普通话里夹杂着一大半广东话,对外地人有些宰羊羔的心态。这是我对深圳出租车司机的印象。除了嗓音粗矿,在这位大叔身上发现不了我记忆中对出租车司机的定义,所以对他萌生了一种好感。 我说“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的男朋友不知道在哪里,我想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司机大叔点头,说“你把他弄丢了?” 司机大叔淡淡的幽默,对我来说太过黑色。 我说“对啊,是我把他弄丢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女朋友!” “嗯?”司机大叔一头雾水。他接着说“弄丢了就慢慢地找回来,现在马上就要下暴雨。等一下别淋着了自己。” 我说“司机大叔,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大叔却说“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把自己男朋友丢了的女孩儿。” 我满世界的阴霾和车窗外愤怒的苍窘如出一辙,只有司机大叔像是一道暖暖的阳光,他比闪电温柔,比灯光温暖。 到了火车站,我掏出钱递给司机大叔。司机大叔脸上有三分愁绪,我见了有些不解。我想,难道是我的可怜被他同情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这么能体恤人心的男人除了林老师好像不会再有第二个。我打开车门,一只脚落在地上时,司机大叔说话了。 “小妹,小心点。”他的口吻中带着关切,带着寄望。顿时,我在怀疑,我还是不是辛小诺,也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出租车司机。 “嗯…司机大叔,谢谢你!”我礼貌地说。 司机大叔两眼泛出泪光,他说“祝你找到你的男朋友!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的女儿去年去见网友,失踪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她跟你很像…” 他一讲完就触动了我的泪腺。一切猜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司机大叔慈祥而又忧愁的脸,还有我这个不小心陷入了同情和惧怕的世界里的女人,不安地接受着巨雷的震荡。司机大叔开着车走了,我转过身来,身后便响起了如同倾泻般的声浪。暴雨袭来,我将要踏上寻找凌峰的路程。此刻,我分不清到底是暴雨袭来,还是我将要义无反顾地扑向暴雨。——凌峰离开的第270小时。 ------------ 第五十六章 只有他才能拯救我 售票厅很大,不过来客很少。与其节假日高峰相比,现在真算是一片萧索的景象。记得去年春节前回家,在售票点从早上排队排到晚上都没有买到票。最后花了六百块买了一张两百块的站票,开始了逃命似的回家路程。来到现在这个火车站,人山人海,接踵比肩,嘈杂繁乱。挤上火车以为可以宽松一些。没想到小小的车厢,没有一丝缝隙可以钻,若非要去上个洗手间,一定要先广告一下:对不起!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妹妹弟弟、我要去上个洗手间,不得已踩到你们的手、头、背还有脸的请见谅! 在那个什么都可以踩到,就是踩不到地的火车上度过了人生最煎熬的日子。它终将刻在我的记忆里,也会在我的深圳记忆里刻上一个最显眼的标点符号。 售票厅只有八号窗口还在售票,我赶紧上前去。 “您好!帮我买一张到广西桂林的票。”我客气地说。 售票员是个胖胖的女孩,脸蛋圆圆的看上去特别温柔可爱。她说,她用那粗矿的嗓音说“今天没有到桂林的票!明天来!”她的嗓音让我想起了刚刚的司机大叔。 我说“真的没有吗?”我只想今天就离开这里。 售票员厉色相对“诶,我说没有就没有!” 顿时觉得她全身都插着钢刀,她的愤怒让人憎恨,恐惧。 我说“那有没有南宁的?” 她在电脑上敲了两下,同样厉声说道“凌晨一点有一班!要不要!” 我想想,现在才晚上十点,还得等三个小时。我接着问道“这是最近的时间吗?” 售票员眼睛里冒着火花,她说道“你到底要不要买,不买不要耽误下一个的时间。” 她的话让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好像是铁道部八个月没有发工资给她一般。同样是国企,中行的服务态度怎么就那么好呢?难道就因为中行发工资的时候比较准时? 我说“就要这张吧!” 我转过头去,身后两个鬼都没有….潜意识那个叛逆的孩子,好想冲出来对着这个臭女人破口大骂,撕开她的耳朵大声告诉她,我身后连个鬼都没有! 我拿着这张票火车票,踱步来到候车大厅。LED大屏幕上滚动播出着列车信息。排列整齐的不锈钢凳子,被无数中华儿女的屁股亲吻过。他们依然面无表情,冷酷到底。清洁工阿姨和清洁工大叔坐在凳子上闲聊。若是春运期间,他们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夜深人未静,小情侣们坐怀私语偶尔深情一吻;妈咪轻轻地拍着宝宝让她进入梦乡;头发花白的帅气青年,怀里抱着带回家给儿子的玩具;戴着老花镜的婆婆靠在女儿的身上沉睡;当然还会有那些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在这个时候特别的兴奋。 他们都大包小包的,而我双手空空。我把车票从兜里掏出来拿在手上,总是感觉有一些重量的。 可,心里空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幸福的写照,我不是诗人,亦不是搞摄影的。这些幸福成不了我的素材,只能成为拨动我泪腺的钩子。我总是这样,嫉妒便是嫉妒了,不肯承认,难过就是难过了,不肯承认。 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身边坐着一对小情侣。男的躺在女的腿上,他们的情话肉麻,他们的举止不雅,但他们有我没有的幸福。我管不了自己的眼睛,总是喜欢去看看那个女孩子,羞涩又幸福的笑脸。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那样的笑容。我只能把这一切都寄托在了手中这张火车票上了。 深圳——南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让我憧憬不已,我好希望下火车就能看到凌峰手捧鲜花,面带笑容地等着我我。我好希望他带我游遍他的家乡桂林。我好希望他说声“我爱你”,然后跟我一起再回到深圳过我们的小日子。 我好希望,我所有的希望都成为现实。 我手中的火车票在对我微笑,在为我祈祷,同样也在为我担忧。 余光中有一个身影停留在了我的身边,我抬起头来。 是顾云。他头上滴着水珠,身上的衣服也被雨点涂得斑驳。我一不留神手上的火车票被他轻而易举地夺了去。他神情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挡着我的面把火车票死得稀碎。旁边的人都擦亮眼睛看来看好戏。可是我无缘无故地成为了主角。 我气愤不已,大声呵斥道“顾云帆,你疯啦!你凭什么撕掉我的车票?” 他比我更大声地说“我没疯,我很清醒,倒是你,你疯了!你要去找他,你去哪里找?他那么久没有联系你,更本就是不想联系你,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抱着他大哭一场,一厢情愿地说你没有他的时候,难过得要死?你太自私,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你们线上的小拉长?现在樊清丽不在,全部的事情都要由你来主理,你觉得你就这样走了,对得起你下面的人吗?” 我说“我只是个女人,我就是自私。我为了凌峰,什么都愿意放下,什么骂名都愿意去背。这就是爱,你懂吗?你不懂?” 顾云帆说“对!这是爱,但这是你一厢情愿的爱,跟飞蛾扑火没有两样。说不定前方的火堆就是他为你点燃的!这么久了,他一定不在意你了。为什么身边有人那么爱你,你却视而不见,你在逃避,你在自欺欺人!” 顾云帆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任我如何挣脱,他都不肯放手。电梯里的那种安全感和我心中的排斥感擦出善良的火花,最终还是安全感占领了我的心灵。 我变得柔弱不堪,变得只知道流眼泪和放声大哭。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泣地说“我爱他,我想见他,我明白我是自欺欺人,我知道某些人爱着我,但是我心里只装得下凌峰。就算他走了,他真的离开了我,这辈子我的心里都不会把他抹去。” 顾云帆把我抱得更紧,或许他也知道,这样把我抱在怀里顶多是一个肉体,思想永远都不在他的身上。 他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我一定比他更爱你!” 我沉默以对,定定地望着外面的光景。闪电划破黑色的天际,似乎所有的魔鬼都从块破掉的裂缝中出来。大雨倾盆,总是涤荡不尽我心中的不安和污浊,我总是希望我的感情是简单,纯净的。可是凌峰偏偏离开,顾云帆偏偏走来。他抱着凌峰曾经抱过的我,他说过我爱你,可总是与我的心动没有关系。想来,我的感情还是专一,只有凌峰的味道才能勾起我的欲望,只有他的声音才能治疗消瘦我的相思,只有他才能拯救快要被恐惧和寂寞消磨成灰的我………. 凌峰……..你在哪儿,顾云帆抱着我呢? ------------ 第五十七章 第273小时 顾云帆送我回到租房的楼下。我木讷地盯着前方,不肯下车。我始终觉得顾云帆撕碎的不止是一张火车票,还撕碎了我想要见到凌峰的梦——什么时候升级为梦,我也不知道。 顾云帆说“我送你上去吧!” 我回过神来,用不甘和恨的眼神看着他。车灯努力地驱赶着周遭的一片黑暗,显得吃力和可怜。我的神情想必比那黑暗的还要黑。 我说“不!你可以走了。别以为今天你阻止我是救我,我告诉你,我恨你!” 我打开车门,狂风和暴雨皆向我袭来,像是在臭骂我,狂揍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周边楼房的菱角,连黑夜中的污浊都显现的淋漓尽致。一声炸雷,差点震破了我的耳膜。 “啊!”我被吓得尖叫。 顾云帆脱下他的上衣,包着我的头,把我带到了屋檐下。手指般大小的雨滴打在车顶上,溅出水花朵朵,闪电点亮花心,银白又闪亮。不过一秒钟的美,一秒钟的开始和结束,无数次的重复。 我说“你别管我,你快走啊!”随之一个霹雳的雷声响起,他脸上水珠点点,被我看得那么清楚。而我依然麻木得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顾云帆说“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你淋雨了感冒了怎么办?” 我说“那也不管你的事,我告诉你,我跟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你要真是个男人你就把章欣蕊照顾好!” 顾云帆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她,你让我怎么去照顾她?” 我脱口而出“那我也不爱你...我也不需要你任何的照顾。所以你,赶紧走吧!以后我们还是少见为好!” 那么明显的拒绝,像一把亮堂堂的剑,直插顾云帆的胸膛。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和力量敢这样对待一个男人。我脑子里只有凌峰,他说爱很强大,这是最好的证明。强大到可以伤害任何人。 顾云帆无奈地说“你...怎么这样绝情呢?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机会,你怎么知道你对我有没有感觉?你这样满世界都是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清醒!” “就算我绝情!对你对我都好。”我说完,就打开铁门进来,直接上了锁。 透过铁门的空隙,看到顾云帆被分割得一明一暗的脸庞。我的心,疼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疼,若是他作为我的朋友,我的确是个该被骂没心没肺的女人;若他作为一个追求我的人,我也没必要如此狠心。曾几何时,我还以善良自居,惭愧。 顾云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以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像是黑幕中的狼眼,却不带一丝丝的恐怖,他盯着我的心,凝望和渴望。 我的步子拖着他长长的视线,暗黑的楼道侵蚀着我不断迷茫的心。 我上了楼,第一时间来到窗户。 他的车还闪着光,车子缓缓地移动,慢慢离开了这个巷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一种歉疚。是他撕掉了我的车票,我狠狠地骂他的时候,还是他用自己的衣服为我挡雨,还是他与我争辩时流露出的爱意被我否决? 我合上窗帘,像是一个怨妇看着被自己气走的老公。既责怪自己,又惋惜不已。 我回过头来,屋子里陈设孤独,那么小一个房间,总让我觉得太过宽敞。好多寂寞凿开了一个可怖的世界,那里有我不想见的鬼,还有我想看见的凌峰。 我拆掉橡皮筋,头发耷拉下来。排列整齐的便签纸在墙上凝视着我,我由衷的难过,它们似乎是一双双愤怒而柔弱的眼睛,在每一个我熟睡的夜晚对我嘲笑,对我鄙视。我想纵火焚之,却无逆于心。 我只好以为它们都太寂寞,一个个地为它们增添玩伴。 我的笔在便签纸上沙沙作响,愁思如缕,渐渐缠扰,渐渐拉紧,渐渐让我窒息。 凌峰: 单思如情被火烧,伊人无归怎颜笑?你离开的第273小时,我彻底的惧怕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为什么顾云帆追我你不站出来说你才是辛小诺的男朋友?为什么顾云帆抱我,你不冲出来把他痛扁一顿?你不要拿你不在我身边当作借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很爱你,也可以好恨你!傻瓜!我求你了,千万千万不要成为我所恨的人,我会痛不欲生。 你不在我身边,原本就是一种错。你回头吧,不要错得太离谱。 ------------ 第五十八章 重任 晨起,我总觉得镜子花了。擦拭了几遍之后,终于知道是自己的脸花了。两只眼角泪痕清晰,像是刺上去的,任凭我怎么擦都无济于事。我突然想到,程程的那一桌子化妆品,可惜我在租房处,没有一件女人用在脸上的东西。 一夜之间,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思念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不想减肥,这些天下来却瘦了不少。我不想化妆,日渐憔悴的脸上已经有几条痕迹不肯离去。我长叹一声,这又能怪谁呢? 一如往常,我“全副武装”地进了车间。 车间排列整齐的产线,像是一条条伸展开来的蛇。产品车上摆满了零件,等待组装。电动起子像是丝瓜一般悬挂,他们和车上的产品对望。若相思整夜的情侣,深情相望。电动起子应该和螺丝相配才对,可为何偏偏对产品零件情有独钟?或许是因为螺丝太过渺小,最多当个小三吧!算了,我的臆想可不能绑架了这些可怜的无生命的物品。每条拉的人都站得齐刷刷地等着自己的拉长唠叨。 我拿着当日计划书,走到他们前面,面对着这群相处了很久的人,我竟然有些小紧张。她们严肃惯了,见我这个善良的拉长也不免拉长着脸,硬是把笑容都憋着。我看了计划书就没有心思紧张了。十多项需要组装的产品,每一项的产量要求都在100台以上,尤其是S双慧千里眼摄像机要求量是200台。这个产品是老板最在意的,才投产半年,就在美国销量很好。这是老板从研发到生产都一直关注的产品,但是特别难组装。工序繁多,排线复杂,稍有差错就会导致产品不良。我记得每一次装S产品的时候,樊清丽都会在车间大骂人。而且200台,对我们这20个人来说真是个天文数字。计划书的下方,有黑笔写上的几个字:交期紧急,务必当日完工!字迹是顾总的。 我轻皱了眉,想想,再大的困难也不能自己先没了信心。我嘴角一扬,当什么都是浮云。 我说“大家早上好!我不是来管你们的,也不是来监视你们的。我和以前一样,和大家同甘共苦。最近,樊清丽不在。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证明给她看,没有她的管束我们照样能有优秀的成绩;照样能得到顾总的肯定!大家说,好不好!”我的声音很坚硬,虽然缺乏点力量,但不缺气势。 他们都坚定地回到“好!” 旁边的同事,不忍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毕竟,我们拉开早会少有这样有信心的呐喊。樊清丽总是一个人把话说得干干净净,骂出了她所有想骂的然后大家耷拉着脑袋散会。我想,这是我和她本质上的区别。 我说“嗯,好!今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考验。计划书上有十二项计划,为了不给你们压力,我就只念一项,S双慧千里眼200台。” 话毕,这些个人都似看到了惊悚片一样,目瞪口呆。 “天哪…谁排的计划啊!故意整死我们吗?” “S是最难装的,装一台最起码也得半个小时…我的神呐…” 众说云云,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把时间给说过去。我说“S产品很难装,我们能装多少是多少,上头要找麻烦,我会去顶着。大家齐心合力,尽量装100台出来!”世界上只有我最好说话,开口就打五折。 大家沉默不语。我也只好当他们是默认了。 我说“大家散会吧!” ------------ 第五十九章 众志成城 散会之后,我忙不迭地排线,才知道做员工到底有多么的幸福。什么事情都会安排到你做什么动作那么细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排线,总算是可以运作。流水线开启后,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轻了一些。我以为我自己会搞得一塌糊涂,结果总是要比我想象的要好。 上午十点半,顾总巡线。他身后依然跟着程程。我看了看程程,很为她担心,昨天还在医院今天就跑来上班了。但顾总这头老虎在旁边,我就像只羚羊想跑还来不及。可我是小拉长,没办法离开而已。顾总拿着一个装好的整机,摇了摇。发现里面有螺丝的声响,立马大发雷霆。 “怎么搞的?产品里面掉有螺丝,这些低级错误怎么老是在犯?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非要罚你们款,你们才能用心做事儿是不是?”顾总的声音不亚于昨天的雷声。 “顾总,对不起!是我没有把好关。”我发自内心的自责。为了他们,我很愿意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身上。能保护他们,我有感欣喜。我知道,下一秒就会被骂得狗血喷头。 顾总厉色地盯着我,刚要说话。程程就说“顾总,十点四十您有一个会议。”还顺便搭送了一个媚眼。 老虎遇到狐狸,差不多就能变成猫。 顾总改了改口气,他说“辛小诺,你要好好看着。这是老板最关心的一个订单,不能出一丁点问题。必须给我保质保量。老板要求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必须发货。出了问题,自己负责。” 顾总匆匆离去。 程程留了下来。我说“女人,你不是昨天晚上就跑出医院了吧?你身体好了没有啊?” 程程说“没有啦,今天早上来的。早就不疼了。顾老头有那么可怕吗?看你吓得冷汗满头的。” 我说“能不吓到吗?厂里面有几个人是不怕顾总的?” 程程说“我就不怕,他不就一老头吗?我告诉你,你真得小心点,我很替你担心。这批货老板那边要得真的特别急。美国那边出现商品空缺,老板一天三次越洋电话打过来问进展。 我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早下生产任务?那些做计划的,在干嘛?” 程程说“计划的把特急订单弄错了,所以这个订单被计划滞留了一个星期。为此,被老板知道了,顾总被痛骂了一顿。那个计划员也被顾总开除了。” 我的压力越来越大,我说“是这样啊?别吓我,是200台的产量啊!真要命!现在我倒想樊清丽回来了!” 程程说“这么没出息啊!那个女人请假倒请得是时候。你给我认真的做,做不出两百台就给我做180台。姐今天哪里都不去,来你产线上帮忙!” 我忍俊不禁,连这个女人都愿意下产线帮忙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众志成城,我相信,今天的任务绝对能完成。 大家的辛劳,让我尤为感动。一天下来,都只有中午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连班。直到现在,暮色暗淡,灯光显得特别的明显。我看不到窗外的光景,我只是在想,现在快八点了,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景象。经过同事们的努力,我们完成的数量让我们都难以置信。 145台S双慧千里眼,整整齐齐地摆在产品车上,正陆陆续续地进行功能测试。换班的铃声响起,我兴奋不已,大声地告诉我的同事“今天大家都是超人,产量是145,完全超过了我给大家定的100台。” 他们个个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了灿烂的笑容,而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想,只要我们团结,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的。想想,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被顾总痛骂,那也是值得的。 我与夜班拉长交接。 夜班拉长听说我们12个小时装了145台S产品,由衷的佩服。 我说“拉长,还剩下55台,一个晚上没问题吧!” 他说“原本还觉得很困难,不过看你们这么厉害,为夜班的这些人分担了不少,剩下的这点是我们理所应当完成的。” 我离开时。他在我背后说了句:继续加油!我以微笑回应。 ------------ 第六十章 自我定罪 我愉悦地走出工厂。程程一直被我拉着,她似乎有些受不了我这样。 程程说“死女人,你拉我去投胎呀!” 我说“说什么呢?今天难得本小姐高兴,请你吃饭去” 程程说“瞧你就这点出息,这么点事情都能让你高兴成这样。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我说“太容易满足不好吗?我满足我快乐!” 夜色苍茫,幕布上绣着晶莹透亮的群星。这么浪漫的夜景,我竟然挽着一个女人的手。不过还好,至少有个人相伴,不浪费这么美好的景色。 一声汽鸣,撕破了幕布,撕破了浪漫。 我和程程转头,霎时间,程程脸上露出欣喜。而我却是失落至极。顾总的奥迪车缓缓地停在路边,他探出头来对程程使了一个眼神。好像是墨守成规的潜规则,永远都不用说得那么明显。程程眉开眼笑,眉宇间透露出一种妖媚,顿时让我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太般配。 到底是般配吗?一个年入苍幕,一个芳华胜极。 程程转过头来,说“小诺,今晚没有口福吃你请我吃饭了。” 我皱眉说“诶,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程程说“你体谅我吧,原谅我吧。他是可是顾总,回头我再回来接受你的臭骂。我走了,对不起哦!” 说罢,她转过脸去,面容跟电影画面切换一般快。上一秒对我一脸无辜加无奈,下一秒对顾总一脸迎合和笑颜。我是发自内心佩服这个女人,在这个我以为复杂得要命的深圳,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多换几个表情,多付出几个笑脸就能驰骋的。以前我总担心她这样会吃亏,现在她终于让我明白,该被担心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我不懂得她为什么化妆,就像我不懂得如何去伪装一样,很容易就会受伤。 程程打开车门,还不忘给我挥手。从这一刻起,我觉得再没有担心她的理由。 我一笑置之。 顾总开着车离开,谁知道今晚他们会发生什么?谁又想不到他们今晚会发生什么呢?男男女女都逃不过欲望和爱情,当某些欲望和爱情都和金钱挂钩的时候,谁都无法随意抽身。 我再望苍窘,那份浪漫被蒙上了黑纱。我连那层黑黑的纱布都难以触及,更何况那若有似无的浪漫呢?我也太不现实了。 又一声汽鸣声,把我从清醒中惊吓到意识模糊。 我转眼,又是那红色的车子。人都是爱屋及乌,我想怨恨亦是如此吧?见到这辆宝马车,条件反射般感到不爽。 顾云帆神情麻木盯着我,他不言不语。 想必是昨天晚上我对他明显的拒绝让他有感委屈,且不是因为委屈对我生了恨吧? 顾云帆也盯着我的眸子,不言不语。 他的眸子里有我很容易触及,但又不忍心看到的坚定和疼痛。我这女人见不得男人的一点点泪光,我想男人是不会随便弹泪的,必定是到了伤心之处。我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看见他眸子里透露出的难过,让我的心软了好几分。 我终于向他妥协了,我说“你怎么了?” 顾云帆挤眼一笑,冷冷地说“没怎么,你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我说“看到了我不忍心看到的东西。” 顾云帆冷笑说“我眼睛里的不是东西,你没发觉吗?我眼睛里全是你!” 我说“我们非要纠结这些情节上吗?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值得你去关心。” 顾云帆摇摇头“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除掉,但不能除掉爱情。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我说“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有凌峰,你也有章欣蕊。我们还是各自珍重。” 顾云帆强忍着气愤说“好!好一个各自珍重!” 说罢,他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像是飙出去的。他像是从我的心中被猛然抽离而去的丝,疼痛感那么明显。若是轻慢地抽动或许我不会有任何的感觉。这算是在乎他吗? 顾云帆带着情绪开车,让我担心至极,危险的时候我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最坏的结果。我都已经想到,他被一辆大货车撞翻了,血流成河,尸首不全,他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里是否还是有我? 我是个被死神附过身的人,心中那种安排别人死的欲望还有残留。我是个多么阴冷可怕的人。现在才知道,我为什么买彩票连一个号都中不了。 我一直盯着他的车,很快就串入50米远的十字路口。——这个工业区发生事故最多的一个地方。 一个无红绿灯,无任何标识牌的十字路口,经过的司机都小心翼翼,却也难免发生事故。 顾云帆出事好像已经是注定了,谁注定的,是我吗?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还是我不该在心里臆想,被死神误认为我在诅咒他? 那我就是个罪人。 一辆重型铁马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来,宝马车与铁马之间只有半米左右的间距。双方的速度都像是赶着去投胎。这一撞,顾云帆不死也得残废一辈子。顾云帆猛然地搬动方向盘,车尾甩过来,直接与铁马相擦,火花四溅。顾云帆来不及踩刹车,直接撞到电线杆上。刺耳的刹车声、车子与电线杆碰撞的声音、钢化玻璃破碎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不经世事的小女孩目睹这一幕之后的尖叫声,汇成了刺心的交响乐,与索命曲一样让人恐惧和厌恶。 我也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我竟然没有被吓得尖叫。我在心底暗自给自己定了罪,我想,天哪,这次真的完了,我只是拒绝他一下下,他开车就这么冲动,现在出事儿了,我成为了真正的罪人。 车头完全变了形状,车子的发动机不断冒出白烟。这些是好莱坞大片里才有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了我的身边,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会像好莱坞的电影里那么神奇,今天死得壮烈的演员,明天活生生地在演绎着另一个故事。 ------------ 第六十一章 心花绽开 我像只猫,一下子就串到顾云帆的车跟前。车的后部白烟滚滚,我担心车子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炸弹,让我和顾云帆都灰飞烟灭,要真是这样,也算是一个结局吧… 顾云帆一头扎进车上弹出的防护气袋里,动也不动。 我慌乱无措地喊道“顾云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我拿出手机,双手颤抖不已,120三个数字按了好几遍才按正确。 “救护..我要救护车…西芹工业园十字路口…出车祸了…快…”我头皮发麻,脑袋里装满了紧张、忐忑、担心,还有那么多的心痛。我也不知道,我脑袋怎么那么大,可以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我把车门拉开,一些白色的烟雾,从里面冒出来。我死命地要把顾云帆拖出来。旁边围观了一群女人,除了说三道四,就是对我行注目礼。我又不是毛主席,又不是雷锋,不需要这些。真不知道,帮一下忙,会让她们长胖50斤么? 顾云帆块头不算很高大强壮,但对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来说,真像是一座山,除了把他一块一块地卸下来搬走,别无他法。我一边扶着她一边拉着他,顾不得矜持是个什么样子,山野女人的狂暴之气被我释放得淋漓精致。他终于被我拖了出来。他这头猪,死了还不忘占我便宜。我抱着他,却受不了他的重量,被他压在了身体的下面。薄如刀的双唇割着我的脸庞,我以为会疼,结果太温暖的吻,让我心里某个地方开满了花朵,紫色的,白色的,还有黑色的… 一般的剧情都这样,到了结局,救护车来了,帮忙的人来了,还有收尸的和哭丧的也来了。 顾云帆被救护人员抬上了担架,在我躺在地上那几秒钟,我发现被我躺过的地方比较烫。像烙铁一样在这里落下了我的形状,所有的热量均来自顾云帆那头猪的吻。 顾云帆没有受到太大的身体伤害,只是撞击让他暂时昏迷。 病房中,他双眼紧闭,蓝条子的病服让他变得像个朴素的男人。他高富帅的气质,只剩下帅,无与伦比的帅。我一个人守在病房等着顾总的到来。我端详着他的脸,额头莹亮,双眉浓郁,形如弯刀,睫毛长长,高鼻梁,不突兀也不平凡,尤其是那薄薄的双唇,带一些微红,看得心头发热,脸唰地一下红了。 我摸着他吻过的地方,心脏不断发烫。 我怎么可以这样,是恋?还是恋?到底是什么让我有勇气去把他从车里拖出来?辛小诺,你别陷进去爱情了,他不是你的。你有凌峰,他有章欣蕊。可是爱可以同时对两个人吗?可以吗? 我给章欣蕊发了一条短信:顾云帆出事了,在三明医院。 我知道,只有章欣蕊才能浇熄我心中快要怒发的火焰。我需要她,需要管住自己这颗自私、放浪的心。 没过多久,章欣蕊就到了。没有想到,他会比顾总还来得快。看得出来章欣蕊是真正爱他的人。爱一个人或许就可以如此简单,急你所急,喜你所喜,痛你所痛,爱你所爱,无所谓付出亦无所谓回报。 “小诺姐…他出什么事了?”她把声音压得很柔很小,但也掩饰不了她哭过之后的粗涩,似乎声带被拉出了一条小小的口子,正在努力地自我愈合。 “你来啦,还好,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他中度昏迷,需要一点点时间他就会醒的。”我说。 章欣蕊点点头,两颗珠玑般的泪珠,落在被子上浸出了两朵湿润的花朵。 顾云帆嘴里呢喃着什么,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手足无措,尴尬和羞涩顿时让我全身都泛红。 在章欣蕊面前,这是要被雷劈的。我一定得找个办法化险为夷才行。 我小声对章欣蕊说“过来…过来…” 章欣蕊其实介意得要命,但她还是婉约,且不带笑容地走了过来。我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她。我把顾云帆的手轻轻地拿了下来,搭在她的手上。章欣蕊的表情明显变得欣然。我才舒了一口气。 我说“他呢喃了好几次,好像有听见他叫过你的名字。” “真的吗?”章欣蕊泪眼里夹杂着笑容。我想,为了她一笑,一个善意的谎言也算好吧。所有的罪过我自己背着就好。 我点点头。我确实听了好几次,顾云帆呢喃,什么都没听出来。但他总是会抓着我的手。 章欣蕊把耳朵贴近他的脸,近得让我都感觉到酸意。我想,我不是应该为他感觉到高兴才对吧… 我悄悄地走出病房,有些温暖只能一个人送一个人受。 ------------ 第六十二章 戏言真言 顾总带着程程姗姗来迟。 顾总一贯昂首阔步,到医院也是一样。他粗矿的嗓音,命令式的语气好像从来都不分场合。 他说“在里面?” 我点点头。 我似乎忘了,里面的情形是不便被打扰的。但顾总这头冷面狮来了,谁敢挡他的步子呢? 程程双眼透露出担心和疑惑。她说“小诺,他出事了,怎么是你送来医院的?” 我说“你想象力丰富一点就可以想到的,现在不跟你说。进去看看。” 章欣蕊心无旁骛,双手握着顾云帆的手,说着一些话。顾总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像是一只憎恨猎狗的狼,藏在丛林之中。 我故作咳嗽,章欣蕊终于回过神来。她转头看见了我们,双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顾总开口说“你是谁?” 章欣蕊有些战战兢兢,她看着顾总的表情,似乎害怕他回答错了问题就会把她给吃掉。 章欣蕊说“我…是云帆的朋友?” 顾总再问“什么朋友?” 章欣蕊当着顾总的面怎么也不敢说是女朋友。她吞吐着“我….” 我圆场说“顾总..医生说顾云帆他没什么大碍,让他安静的休息一下就会醒来。医生特地叮嘱过要安静..” 顾总对我的话表示一点点认同的动作,仅仅是把想说的话停在嘴里几秒钟。几秒钟之后照常说。他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产线上的人?我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我们顾家择媳是有原则的,你根本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等我儿子醒来,我会让他跟你了断。你也可以自觉了断,我可以给你这个尊严。” 顾总的话着实像一门大炮,轰得章欣蕊灰飞烟灭,连诠释的机会都没有。 章欣蕊无辜的样子,让我揪碎了心。她转头看了看顾云帆,觉得他瞬间就从白马子升级心中永远不可以触碰的神圣,他就像一个刚刚死掉的凡人,然后去往天堂的路上忘了带上她。她觉得无辜又可怜。章欣蕊珠泪成行。她什么都没有说,眼珠子和泪珠子都在跳动,她盯着顾总沧桑的老脸看了5秒钟。要是我,看两秒钟都受不了。 她挥泪离去,并且丢下了一句话。 “我也不管你是哪里人,你没有权利阻止我爱谁!” “你…”顾总气愤地喷出一个字来。 我迈步想要追出去,被程程死死的拉住。 顾云帆终于肯睁开眼睛。 顾总迫不及待地想要数落他一番。 顾总说“你小子,终于醒了。心高气傲,开车子的事情哪能马虎?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什么去向你老妈交代?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再送到印度去。” 顾云帆带着微弱的声音说“我老妈在纽约呆得很好,你交代什么?她管的了这么远的事情吗?” 顾总说“你那个老妈,就是不听话。一家人干什么要天各一方?她一个人在纽约能过得好吗?” 顾云帆冷笑说“呵,妈妈没有离开大陆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关心她,也不至于如此。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跟你离婚。” 顾总说“你…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我跟你妈的事儿,你不会懂。这次你要吸取教训,下次不能这么开车!” 顾云帆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也不想懂。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小诺说几句话。” 我讶异地看着他,他又想说些什么让我毫无应对之策的话呀? 程程拉着顾总出去。我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暧昧,太不符合实际。那是跨越了代沟的暧昧。 我坐在顾云帆的床边,他的声音越发的富有磁性,是我以前没有发觉吗? 顾云帆说“小诺,谢谢你!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一直有个人在我的身边,拉我也好,守在我身边也好…我都觉得很开心。” 我说“拉你那个人,守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呢?如果是章欣蕊,你会怎么样?” 顾云帆说“怎么可能是她…” 我说“怎么不可能是她,她刚刚才被你爸爸撵走。你昏迷呢喃的时候,一直握着她的手。” 顾云帆摇头说“真的吗?但我心里一直想象的人是你。” 我知道,他除了说这些,就不会跟我有什么话题可讲。可是我想好的那一大堆应对之策呢?去了哪里? 我想岔开话题,我说“你妈妈为什么一个人去了纽约?” 顾云帆倒吸一口气,他看了看我说“说到这些,我觉得我很穷。我什么都拥有,高学历,好外表,有一些可以用来挥霍的钱,但是我穷的是亲情。妈妈五年前就和他分居。原因很简单,他为了工作,怠慢家庭,甚至还拿着妈妈做生意的钱,在外面养小三。妈妈发现了,很不好受,但还是念及夫妻之情没有跟他离婚。妈妈移民去了美国,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可是我就不一样了,两边都是亲人。谁能明白我有多难?” 我想了想说“至少你懂得这些,你还不是那些富二代贬义的代表。这一点,我佩服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对他说“佩服你”三个字。原本就不想与他发生任何牵连,但世事难料。 顾云帆扬起嘴角一笑“佩服?我只要你不要蔑视我就好了。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你把爱情和金钱分得很清楚。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说“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顾云帆讶异地问“为什么?” 我说“你太优秀,太有钱,喜欢的人太多,所以我不喜欢和别人争抢;也拒绝和别人分享爱情。所以,我不能喜欢你这样的人!” 顾云帆说“不能喜欢,不代表不喜欢…” 我说“呃…应该是吧。不过目前,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喜欢你的东西。呵呵” 我多加了一个笑,表明,我纯属开玩笑。 顾云帆严肃地说“我会努力的!” 他严肃地表情,证明,他会把我一切的玩笑都当成真言。 所以我…. 我费尽心思想要转移话题,可是绕来绕去始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我真的不敢想象,有一天绕来绕去,真的把我给绕进了顾云帆的世界,那凌峰该怎么办? ------------ 第六十三章 彻底懵了 一大早,雾霭很重。这种天气在深圳是很难看见到。我有些害怕,好像拨开浓雾,一只怪兽张大了嘴正要把我吞下。 早上的繁华是建立在一群死了一样的事物之上,沉静的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污浊,还有各种露天早点的气味;怒然疾驰的泥头车,带起尘灰翻飞——唯一感觉活着的事物。那些在雾霭中出现又消失的人,每天都在这条路上来回。像是压路机的轮子,永远笨拙。 我是个不情愿当那样机械化的人,所以我饱受着精神的疼痛。我走在这条蜿蜒的上班路上,会惶恐,会孤单,会厌恶,还会莫名的难过… 夜班拉长正在车间门口等着我。他一脸的阴郁,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辛小诺…出事儿了!”他说。 “怎么啦?不会是你们的产量没有完成吧?今天必须得发货的呀!”我说。 “呵,发货..”夜班拉长惆怅满怀。他接着说“产量倒是完成了,只不过,质量出了大问题!” 我讶异地说“不会吧…是夜班的产品出的问题还是我们白班出的问题?” 夜班拉长说“都出了问题,夜班是照着白班的工艺做的。测试的时候烧掉了二十多块主板。原因已经查明,直流电源线搭错了位置,造成短路。夜班把装配的几十台机子刚好返工完,也下班了。就是你昨天做的机子,有二十多台都报废了…顾总知道了,不气得吐血才怪。” 我的头盖骨似乎被别人猛然揭开,头顶一片冰凉。我想,这下肯定完了。 我说“天哪,不是吧…还有得救吗?” 夜班拉长摇摇头说“什么都可以救,这个机子的主板可是在索尼定制的,现在没有存货。” 我彻底的懵了。 开早会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我直到说散会都没有提及。 他们迟迟不肯散去,个个脸上都写着抱歉,愧疚。一个同事说“拉长,昨天的产品出了错,该咋办?” 原本一点都不想提起,但这是个无法逃避的事情。我说“你们都不要管,我说过,你们出了问题,我来顶着。” 一个女生说“小诺,这次是不能随便顶的。顾总若是知道了,是要开除人的。其实,都是我们大家装配的错。你最多也只负一个失察之责。法不责众,我不相信顾总他还能把我们这条拉的人统统给辞掉!” 我不假思索地说“不,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们都去好好上班。快乐,可以分享,这个错可千万不能拿来分担的。”我不想再和她们一起揽责任,拉长,就是头头,出了事儿就得顶着。我还不相信,顾总会为了此事开除我。 ------------ 第六十四章 不逃不躲 上午10点,程程找到我,她的脸严肃得像一块钢板,简直不是她惯有的风格。 程程说“顾老头找你,你自己保重吧,他刚刚被董事长在电话那头骂了半个小时。” 我嘴里呢喃着说“果不其然,这下死到临头了。” “你在说什么?”程程说。 “没…女人…我有些担心。”我对她从来都不保留。 “没事儿,顾总那里他会看我三分面子的。你放心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程程显然是安慰我的。而我,明明知道,但是被她安慰到了。 “嗯..不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犯过一点错呢?” 我像是被灌了两瓶二锅头一般,勇气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 程程带我到顾总办公室,顾总正在听电话。 程程小声地说“你先坐一下吧。” 我转眼看了看摆在身后的豪华沙发,摇摇头。我想,那是客户坐的地方。我这个犯了错的人怎么好意思坐呢? 顾总放下电话,神情严肃。 顾总说“辛小诺,你说现在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我说“顾总,对不起。我知道这次注定要耽误交期,我想知道的是,真的没有办法弄到主板了吗?” 顾总说“现在不是弄不弄得到主板的问题。索尼公司的主板已经在路上,现在的问题是老板打来越洋电话追问责任,他说了,该开除的就开除。你说我是开除你还是不开除你呢?” 程程说“顾总啊,程程也不是故意的,樊清丽对这些产品了解得很深彻她没有告诉小诺,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小诺呀,还有樊清丽偏偏在这批产品下达之前请假回家…这不是摆明要让小诺出问题吗?” 顾总咬了咬牙关,说“这件事情与樊清丽没有丝毫的关系,她请假之前,这个订单还没有下达至产线。不要把自己的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哪有…这个订单压在计划部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樊清丽肯定是发现了这个订单已经被积压,故意不报,又故意请假的…”程程说。 “好了,程程…”我见顾总面色不对,赶紧制止程程。 我说“顾总,您说得对,这件事与樊清丽没有丝毫的关系。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愿意受责罚。” 顾总的面色终于要好一些。他说“当然与樊清丽没有关系,这件事情你也必须接受惩罚。不过,看在程程的面子上,我不开除你。这件事情跟产线上的人也有关系,我决定,参与昨天生产的员工每个人罚100块,至于你,就回到你的普工岗位,三年没有晋升机会。” 我想,无论他怎么惩罚我,都不能与我下面的同事有一点牵连,这是我要坚持的原则。 我说“顾总,不能这样。你还是开除我吧。他们一点错都没有,是我自己没有把工艺弄清楚,所以犯了错。他们只是执行者,根本就不能责怪他们。” 程程说“小诺…你少说两句会死呀…” 顾总言辞严厉地说“好啊,省得我再向老板求情了。既然你想当个金帛英雄,我成全你。” 我无言以对。 程程慌忙地说“顾总,不要…小诺要是走了,我也要走。” “对,小诺要是走了,我也要走。”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只见顾总横眉冷眼几乎狰狞的样子,转过头去看着伫立于门口的顾云帆。 而我,睁大眼睛,心里凌乱如麻,想不到顾云帆会因为我变得像把锋利的刀摆在顾总的面前。 “你…你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顾总说。 “爸,小诺纵然有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开除了她吧?要是换作是樊清丽,你会这么做吗?”顾云帆说。 我知道顾云帆只会把顾总说得越发的气愤。我脱口而出“云帆,别说了。是我自己愿意接受这个惩罚的。” 顾云帆那双明亮的眸子像阳光一样照射着我,此时却感觉多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安全感。我似乎可以看见,“云帆”两个字冉冉升空,像一缕仙雾一样的飘着。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我为什么要这样叫他呢?突然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 顾总发话说“你说你袒护她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顾云帆坚定不移的眼神刺穿了我的心,他给了我一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预感,或许很恐怖,或许很温馨,又或许很残忍,再或许会很悲伤… 他转过头去说“爸,我不可以袒护她吗?” 顾总说“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她…”顾云帆转过视线来,刚才那温暖的目光变得滚烫,我害怕被灼伤所以低着头,可是脸上依旧那么发烫… 顾云帆正眼看着顾总燃烧着烈火的眸子,继续说道“这个理由,充分吗?” “你…她…又是一个产线普…”顾总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我明白在他的观念里永远都接受不了一个产线普工当他的儿媳妇。就像那天他对待章欣蕊一样,今天却用来对待我。我也明白,我不会像章欣蕊那么难过的原因是什么? 顾云帆说的那三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它们像剑一样刺穿了我的心,在每一个地方都刻下痕迹。我心怦然跳动,早就不受控制。这样说出来算是表白,还是要故意给我难堪呢?我不懂,我也不想明白。我恨不得捂着火红的脸冲出办公室去。我好像一直都很淑女,低着头说“你们都不要再说了,顾总,不管你惩不惩罚我,我都要离开慧眼。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对下面的员工有任何惩罚!可以吗?” 顾总眉心被挤出了明显的褶皱。他说“你能这样说,还算是你对下面的人有点责任心。你自己写辞职书吧!两天之内,我保证你办完离职手续。还有,你不用跟谁交接。樊清丽已经被我叫回来,她就在路上。这条拉,还非她管不可!” 听到顾总这句话,心头似乎被压了一块淋了酸雨的大石头。我无话可说,只是心头有一万种的不愿意,和不赞同。凭什么就非樊清丽不可?她一个标准的悍妇真的就是一个基层管理人员的好榜样吗?如果是,基层人员莫过于是一些流氓无赖。叫那些整天挥洒辛勤汗水,拿着微薄的工资的普工们情何以堪呢?——他们可是直接为老板制造最大价值的人——不是吗? 程程说“顾总…小诺她非走不可吗?” 我一瞥顾云帆,他双眼似乎定格,视线一直盯着顾总的眼眸。顾云帆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抗拒,心中翻腾着一万种叛逆。 顾总不带表情地说了一句,没有感情的话“你们都看到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可没有逼她。” 程程不吭声,她抬眼一脸的沮丧看着我。她泪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我以为我多么坚强,看到她双眼泪下,我也忍不住委屈和无奈,掉眼泪是女人宣泄不公,不安,愤怒,委屈,悲伤的方式,也是女人的可爱与可怜之处。 顿了顿,顾总对大家说“好了,各自回到岗位上去。辛小诺,辞职申请书下午交到我这里来。顾云帆,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顾云帆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一把抓住我的手----他老爸的面前,用眼神告诉了他老爸——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她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开除她就等于也开除了我。 我不知所措地被他的手紧紧握住,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挣脱,有感觉他把我握得好紧,我明明知道逃不开挣不了,所以我不逃不躲。他拉着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 第六十五章 第286小时 我走在他的身后,像个小丫头。当我习惯仰着头去看他的背影,习惯他手心里的温暖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极力去抑制就不会发生。有些情感,或许就是这样。违背意志,也违背心愿,还违背了某些伦理和道德。爱情是叛逆的古灵精怪的孩子,它的天真无邪是对世间人为了爱情饱受的痛苦和欢乐都熟视无睹。亦非我说得那么绝对,他只是不懂得而已。 我说“云帆,你怎么跑来工厂了?医院能让你出来吗?” “医院那个地方,难道你还想让我多呆啊?”他说。 “不,不是…你应该多休息一下再出来。”我说,我似乎很在意他会否多休息一下。 顾云帆转过头来。 ——他的眼神能让某些无限循环的事物瞬间停止,比如时间。 ——他静止的状态能让某些心理活动变得异常骚乱,如幻想。 “你是在关心我吗?”顾云帆话语轻轻地说。 我脸颊泛红,羞涩之意染上心头。一个同事从我们身边路过。我条件反射般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浅笑,说“是关心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 他满脸笑意,两个字可以囊括他脑子里几亿种想法——满足。 他说“跟我走吧…离开工厂。” 我想,能离开工厂,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走呢? 我说“不,我还得回车间上班,顾总不是说两天之内交辞职书吗?在樊清丽回来之前,我还得站在我的工作岗位上。” 顾云帆说“你可不可以别那么天真无邪?老头子都要开除你了,你还那么为他卖力干什么?” 我说“我工作可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倒是你,你在这里上班为了我三心二意的;一会脱离岗位,一会儿开车开到医院,还跟你爸爸拗上了。要是你跟你爸爸的关系闹僵了,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云帆,你回去好好跟你爸爸沟通一下,不要为了我弄得你们这样,不值得。” 顾云帆很坚定很无常地说“不,我跟老头子说的话都不是气话,我说我喜欢你,没有半句假话,所以为了你做什么我都值得。他竟然要开除你,我也不会呆在这里。说到做到!” 顾云帆握着我的双肩。虽然证实了他并非气话,但这给了我巨大的压力,顾总那份严肃的神情还有发自内心的排斥让我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挣开他的双手,冷冷地说“这算是勉勉强强对我的表白吗?” 顾云帆说“小诺,表白不是一定要在花前月下,不是吗?” 我再次冷言道“我喜欢花前月下的表白,至少比你的类似于气话的摊派好的多。你走吧!” 我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顾云帆在我背后,说“小诺,我知道这样太过唐突,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浪漫,最美的表白,一定!” 我走着,他站着。我能感觉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明白,我并不是想要他多浪漫,多美的表白。 此时此刻,我眼眶中已然湿润。因为我看到了顾云帆真切的心,还有凌峰对我表白的画面,一种现实和一段回忆的针锋相对,兵戎相见。那首《如痴如狂》的旋律在耳朵里回旋,如同夏天的炸雷连串地穿在时间的棍子上… 286小时的离别已然没有离别之意,像是没有音讯的永别。真不知道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 凌峰,你要是听见顾云帆说要给我一个最浪漫,最美的表白。 你会如何? ------------ 第六十六章 樊清丽 我煎熬过每一个夜晚,都会为自己还活着而庆幸,见到第二天晨曦的阳光明媚。就算刺瞎我的眼睛我也无所谓。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 今天上班的心情总是与往日不同,我随时都可以摆脱这个让我厌恶的环境。我也带着几分伤感,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几分留恋染在心头。在没有樊清丽的这几天,想必是他们在厂里最幸福的几天。我似乎明白,我这种方式去管理,他们或许会在温室中逐渐怠惰。而樊清丽的管理,或许会使他们愤怒地向前,总而言之,樊清丽让人讨厌,又让人想念。 早上,我正严肃地给大家开早会。平日里的严肃,似乎只是一种在安静的环境下讲话,今天的严肃,带着几分沉重。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都知道昨天所发生的事情。我想,如果他们都不知道,我就悄悄地走掉会如何呢? 我说:“这几天的工作任务都比较轻,大家可以稍微缓和一下,下班之后多休息。能带大家几天时间,是我的荣幸,也是我在慧眼的几年里最值得高兴的几天。以后樊清丽还会回来管理这条线。大家都明白她的管理方式是怎么样的,希望大家做好本职工作,尽量少引起质量的问题,樊清丽的那张嘴巴是不会饶人的。” “叼你的嗨!在说我什么坏话?”耳朵边传来樊清丽粗劣,干瘪的嗓音。诡异地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 樊清丽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微笑冉冉。谁都看得懂她的微笑里藏着沾满毒药的刀。才两天未见,她的皮肤似乎好了很多。微笑时,眼角的鱼尾纹也在努力地收敛。我想,如果她能用这样的笑装一辈子该有多好? 樊清丽一大早就出现在车间,让我们都觉得惊讶。 她摆着身板,来到大家面前,高调的气势似乎是来收回领地的王。而我无辜地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她当成了敌人。 我说:“顾总应该昨天才打电话给你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樊清丽的嘴角又扬起了笑,不过直接变成了冷冰冰的刀。她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说:“我爸突然想在深圳多呆几天,所以我就没有回老家。” 我听了,七窍生烟。我激动地说:“我可以认为你是在骗我吗?你让我当这个小拉长到底是什么用意?” 樊清丽说:“你就别管我是什么用意了,你不是讨厌我吗?把你的辞职书拿好回家吧!” 樊清丽将顾总签过名的辞职书(开除)递到我的手中,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再一次望着樊清丽那张黝黑阴险的脸,我知道已经回天乏术。 我无奈地说:“早知道顾总批辞职书这么爽快,不知道多少人要去辞职。” 樊清丽双眼火红,她说:“尼玛!你少给我讲这些蛊惑大家的话,我这样管理大家有错吗?是,不错,我平时骂他们骂得过头了一点,但是你看看,我们线上无论产能还是效率都是在几个线别之首。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你温柔的像只羊一样“咩”几声,产能,产量都能上去呀!别做梦了你。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想接受我的管理方式。今天我就当作所有人的面,说清楚。我的管理方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有些人接受不了,不愿意改变自己去接受。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不怕告诉你们,上一批出了问题的订单,我在一个礼拜前都发现了,她们把紧急订单给忘在了脑后,我就是想借此机会给某些人一个教训。我劝你们不要去效仿某些人,她就是你们的负面典型!” 纵然我想象过她是个多么坏的女人,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当着大家的面如此说我。 我所谓的善良,不是接受不了她的管理模式,是根本接受不了她这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只为了自己而千方百计,机关用尽。她的情绪发泄,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她的管理模式中的一部分。她以为什么样的过程不重要,什么样的结果才重要。若是我想要赚到一百万,我可以经商,可以打工日积月累地获得,她或许会帮别人除掉一个祸害,或许会直接去炸掉运钞车。我只觉得什么样的结果不重要,什么样的过程才重要。如人生一般,怎么死是一个结果,怎么生存是整个过程。——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把握着从生到死短暂而美好的过程。 我怒目而视,并没有被她的打击而无地自容。相反,豁然开朗。她越处心积虑,就代表她越是心虚,她竟然利用这次订单的问题来赶走我,真是可笑可叹又可悲。公司的利益在她眼里,没有个人利益重要,公私不分... 我只能宽慰自己道“原谅那个可怜的死女人吧!她的工作已经被情绪化了,她的生活也已经被破烂的家庭给腐蚀了。她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可悲,所以弄出这么多令人耻笑的行径,她会以为,耻笑也是一种笑。” 我昂首阔步地离开,像是这个工厂是被我抛弃的。真想模仿一下电视剧里的情节,将辞职书撕成碎片,潇洒地离去。 ------------ 第六十七章 宿醉 时间像是碾盘上的石碾子,将过去坎坷,幸福,落寞,辛酸的回忆碾成粉末,让它们无从拼凑。更让人心痛的是,将难以忘却,像刺进心里的刺青一样的爱情,也变成了粉末。风来了,风真的来了... 我已经来凌峰的房子里住了半个月了,程程这个臭女人才第一次来。 我总觉得房子里太过空荡,对于文文静静的我,空间大了反而觉得恐惧。 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上班了,在深圳这座忙碌的城市,没有工作是件可耻的事情。我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想一个人走走华灯照耀的街道,我想一个人听听海的声音,我想一个人去看一场一个人从头到尾演完的电影,只想一个人.... “砰砰!”敲门声令我感到高兴。 我打开门,见程程性感衣,妖艳的妆,还有一个名贵的LV的包包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笑容魅惑,怡人。 我自嘲道:“女人,你这个包包够亮眼的呀,恐怕把我买了都买不起这个包包。” 程程说:“哎哟,我的出水芙蓉。你要出淤泥而不染,这些包包呀都是奢侈品,只有笨蛋才会花几万块钱买个包包。” 我说:“有时候有点自知还是挺好的,诶,要是我在背这个包,我一定会有罪恶感。一年的工资,差不多买个这个包包,还要等到妇女节打折。” 程程沾沾自喜地说:“什么自知呀?我才不会有罪恶感呢?这个包包自有一些傻男人会送上门来的。” 我说:“这倒也是。这就是我家,参观一下。” 程程站在原地,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把所有空间中的陈设收入眼底。她说:“你这个房间,在别人的房子里顶多算个厕所啦!还你的家,你有没有一点出息呀你?” 我说:“就这么个地方我还觉得太大,空空荡荡的。那个死凌峰恐怕是不会再来了,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算了。” 程程说:“算了吧,姐姐!就一张床,除非你变成男人我就和你同床共枕!” 我从床底下拉出一箱啤酒。程程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样大。她说:“几天不见你,你没傻吧?” 我说:“别那么多废话,你喝还是不喝?” 程程答应得非常爽快,她的酒量那是一箱啤酒弄不倒的。 我是个典型的沾酒就脸红,喝酒就醉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几瓶酒下肚,直接变成了红皮肤的辛小诺,像个怪物。周遭的陈设都被赋予了神力,它们在疯狂的转动。我却在原地傻乎乎地寻找重心。 我看着一墙壁摇摇晃晃的便签纸,它们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原本可以变成浪漫,特别的记忆的那些想念的情愫,现在已经黯然失色。像是天空中的云霞,迟早会遇到黑夜。 我拿着一瓶馊水一样的啤酒往嘴里灌。程程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酒瓶。亮白色的泡沫溅到了我的脸上,不用我去擦拭,它会自动消失。 程程说:“你今天疯啦!早就看你不对劲。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呀?” 我叹气说道:“感情真的很像泡沫,好不容易用一个又一个泡沫堆积成了而成,却又要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破灭,最后化为乌有。” 程程说:“你这个女人呀,又在想他了?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你就给我出息一点好不好。没有他你照样要给我过得好好的!爱情在男人眼里就他玛的是工具,上了床不用给钱的工具。男人只会用下半身考虑问题,而你这种女人老是那么天真,迟早都会受伤害的。知道吗?” 她的眸子里有一种无法抵御的神情,她可以洞穿男人,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受了伤害,真的就这样失去了凌峰,失去了爱情。 一时间,无助的感觉让我没有了任何意志。 我抱着程程,接触到她身体的温暖,像是在眼底架起一把火,将我的眼泪煮得跳跃,沸腾。 我说:“凌峰已经走了十七天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程程,告诉我。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程程说:“傻女人!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再理他。男人就是溅,你越在乎他,他就越不在乎你。你听我一句,宁可找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过日子,也不要找一个自己喜欢,而他不喜欢你的人,不然你会像背着一座山过河一样辛苦。” 我思索着,埋怨着,痛苦着... 在她的怀抱中,我可以尽情的流泪,我也只有这一点可以算是富有的。 我说:“或许,你说得对。可是我不甘心。你知道的,我跟他怎么也算是在一起两年了。按照正常的程序,他已经可以跟我求婚了。后天就是5月5号,我的生日。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吗?我可以不要他多有钱,可以不要他有多么事业有成,我只要他一枚用心打造的戒指,哪怕是用铁打出来的。” 程程一口气灌了一瓶啤酒。双眼殷红。 她说:“要是他....不说了。你别再纠结凌峰了,你眼前的顾云帆还等着你点头呢?真不知道你这个前不挺后不翘又不风骚的女人是怎么让这么多男人鬼迷心窍的?” 我摇摇笨重的头,迷迷糊糊地说了句“鬼迷心窍的是我....我要是....不留恋谁...我才不会这么难过....才不会喝这些马尿一样的酒...” 我直接倒在了程程的怀里,虽然这女人身体单薄,但胸口还是柔软,怀里还是有温度。 就这样睡着了,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迷糊的意识中,仿佛是这个女人把我拖回房间的,我像只死猪一样笨重而无力,她却像一只坚强的蚂蚁... 似梦似真的状态下,她似乎坐在我的床边很久都没动。她拿着我床边的透明水杯在喝什么...她应该是不会喝醋的。她丢了一个黑黑的东西在水杯里.... 这是不是个梦,当我醒了,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我头重脚轻,看到床头有一张便签纸。 美女:我今天有事情,早早起床了。哦,不好意思,亲爱的。昨晚喝多了,上厕所的时候我在玩你的手机,不小心掉厕所了。不过还好被我救起来啦。进水了,至于用不用的了就看手机的心情啦。亲爱的,别哭哈,我会给你买部新的,以作补偿。走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