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子 ------------ 引子 青山有幸 岭海风云 作者:南杉、东篱 粤头楚尾的五岭深山,茂密森林无边无际,云栈上一行人正骑马而行。马蹄踏处有泥石滚下山谷,行人心惊胆战,马鸣不行,其中一人却长啸一声,策马快行,到了山头,才下马眺望。 此人身穿将军服,年纪近六十,脸上写满沧桑,但精神抖擞,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天上阳光从白云间照耀群山,连绵群山像绿色的海洋,清凉的风从天而来,吹起巨大阔叶木的树叶如凤鸣。将军觉得风清气爽,真是天风山音。 将军叫康介白,是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全国战事已平,康将军便向军委告假回到他与战友们曾经浴血的地方。 千山万壑,风起云涌,康将军牵马瞭望,心情不禁起伏难静,那些如风光霁月的战友,跌宕起伏的情景,追寻救国真理的苦难岁月如潮水般在脑海里澎湃…… ------------ 第一章 短衣帮(一) 民国初年的一天,五岭山区的汝城,康介白砍着一担柴在城里找了个位子,交了摊位费和杂税,耐心等顾客。东家犬养老爷的家丁来了,家丁二话不说,便扯着康介白要收柴的山价。 家丁歪着嘴说道:“老爷家的山,允许你们穷鬼砍柴,就要记得交山价?” 山是祖先留下的公山,什么时候变成东家的。这明明是敲诈。康介白气愤地问:“山是公山,我家也有份的。” 家丁蛮横地说:“老爷说过,民国是法制社会,山已经在老爷名下,砍柴要交山价。” 康介白更气愤,说道:“你们明明是欺负穷人。” 家丁见康介白不给钱,狠狠地说道:“交不交钱?不交,我打死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康介白坚决说道:“不给!” 家丁说道:“好啊,狗来奴造反了!”说着挥手打了康介白一个耳光,扑上前抢钱,嘴里说着“打死你这没人养的野种!” 康介白忍无可忍,一脚踢飞家丁,担起柴往家里跑。 康介白住在城外一个破庙里。他回到家里,喊声“娘!我回来了。” 康母是温柔贤惠的小足女子,正坐在床沿给人家缝衣衫,见康介白一身汗水,问道:“你又到哪里飞了!不要惹是生非!” 康介白说出原委,康母生气地说道:“老爷要你给,你就给他吗,你还打他的家丁!” 康介白说道:“他们太绝了,明的欺负人!” 康母厉声说道:“你闯大祸了,还顶嘴!”拿起扫把便打。 康介白大声应道:“我没有错!” 康母边打边说道:“你快去给老爷道歉!” 康介白也不躲,硬声道:“凭什么我去道歉!道歉的应该是他家。” “你去不去!”康母手也打累了,声音越来越低,“你这匹飞马!去不去!” 屋外传来了嚷嚷声,家丁带着警察踢门而进。 ------------ 第一章 短衣帮(二) 康母吓呆了,康介白忙护着母亲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家丁指着康介白说道:“就是这个狗来奴造反打我!” 警察上前拷着康介白便打,然后拖着走,不容他争辩。康母顿时晕在地上,邻居请来保长,保长问了情况,赶紧追上警察,哈腰递烟,好歹哀求不抓康介白走。 警察头说道:“这狗来奴皮痒,不坐县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保长说道:“他去县狱,他娘活不了,你们就大人大量,饶了这狗来奴吧!” 警察头说道:“这我答应不了,得问主家。” 保长又求家丁:“你有什么要求啊!” 家丁不做声,保长又说:“只要您说,都依你!” “这狗来奴,你要多管教。这样吧,我的医药费是要赔的。”家丁丢了烟头,数了数警察人数,说道,“你知道,这些官老爷也要打发的!” 保长心都凉了半截,康母一拐一拐地赶来,拿出家里省吃俭用下来的十个大洋,跪在地上哀求说道:“放了我儿子!我都答应!” 家丁掂量掂量大洋,说道:“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他,但这点钱是不够的,今年秋收,谷子全部挑到老爷家抵数!” 康母和保长频频点头答应,哈腰致谢,家丁和警察才丢下康介白而去。康介白气得咬牙切齿,愤恨道:“你们这班臭贼!”康母捂着他的嘴,抱着他又哭又骂又心疼。 保长对康介白说道:“你啊你,不要闯祸了!” 母子回到家里,康母见受尽委屈的儿子,又疼又可怜说道:“我不是叫你凡事忍一忍吗!” 康介白心里不服气,见母亲泪水涟涟,只得低声应道:“娘,你放一万个心。我都听娘的,凡事都忍。” 这时,一位郎中敲门说道:“大婶,能讨碗水喝吗!” 康母收起泪水,热情说道:“先生请进屋。” 康介白拿出家里唯一的小板凳给郎中坐,康母端给郎中凉水和红薯,怀有歉意地说道:“只有这些!” 郎中饮水后,气色大好,说道:“人好凉水也甜!” 康母递上红薯醮点盐,郎中说道:“这是你们母子过饥之物,我如何敢消受!” 康介白说道:“看先生的样子,想必饿了。我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红薯还吃得上。” 郎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狼吞虎咽地把红薯吃下,见康介白的手脚青一块肿一块,又说道:“你们古道热肠,我无以回报,给你擦些跌打药吧。” 郎中边擦药边问道:“这些伤一定是东家使的坏,县衙打的。” “这班臭贼……”康介白刚要开口,康母又训道:“你还没有被打饱是吗!” 郎中说道:“哎,虽然是民国,穷人的日子难过啊!这民国不是为穷人建立的。” 康母说道:“命中注定是穷人,要认命。” 郎中说道:“大婶,话又说回来。穷人也不能认命。穷人就像是散沙子,用石灰粘起来就可以彻墙,遮风挡雨。” 康介白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道理,好奇地问道:“先生游走江湖,见多识广,你说说穷人怎么才能粘起来。” 郎中说道:“东家财主身穿长袍不做事,在官府的支持下作威作福,他们是长衣帮。而我们身穿短衣,天天为东家做牛做马,人多却受尽欺辱,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穷人不团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成立短衣帮,相互帮助,东家财主就不敢欺辱我们了。” 康介白说道:“短衣帮聚在一起会作乱的。” 郎中说道:“不会的,我们有忠诚救国、义气团结、仗义锄奸三大信条。我们提倡的是建立无政府、无宗教、无家庭,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百姓互助合作,没有贫穷,也没有剥削的社会。” 康母是经过了太平天国之乱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不是学太平军吗!郎中明为行医实是鼓动人造反。”见康介白听得津津有味,怕他入迷,赶紧对郎中下逐客令道:“先生谢谢你的药,本想留你,可是我们要出门走亲戚。” 郎中听出味来,收拾药箱便告辞。康介白想跟出门问哪里有短衣帮,被康母拽着。这日下午,康介白去县城不远的热水湖里挑水,见饥民纷纷涌去,郎中也在其中。康介白本想告诉他要小心,郎中却已匆匆离去,又见警察们背着枪向犬养老爷家跑。路上有人说道:“不得了!短衣帮造反!”“短衣帮抢粮食,拖猪羊,抢饭吃!” 果然,康介白远远见犬养老爷家冒着烟,大量饥民背着粮食往外跑。警察见人便射击,枪声大作,一时间,饥民们哭声震天,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一章 短衣帮(三) “怎么会这样?”康介白脑子一片模糊,又想到家里的娘,赶紧挑着空水桶往家里跑。有警察见康介白在跑,向他开枪,把水桶打了个洞。 家里,康母也听到枪声,焦急等儿子,见儿子匆匆挑着破水桶回来,赶紧拉进屋关门,六神无主,一个劲说道:“如何得了!”“如何得了!” 康介白说道:“娘不要慌,我们又没参与。” 康母愁眉苦脸地说道:“天下要大乱了。你千万不要出门。” “啪!啪!”有东西在屋外顶着门,康介白要开门看个究竟,康母拉着,但门还是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进屋,把康母吓得惊叫。血人被枪打中,已经奄奄一息。康介白一看血人是郎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搞不好自己受株连。康母紧张之极,嘴里却说着:“可怜!可怜!”让康介白把郎中背入家里的祭台下,自己关紧门,端来水给郎中喝。郎中喝了些水,挣扎着要走,康母说道:“看你这样子,如何走得啊。就在这里躲着吧。” 郎中要谢却又昏倒。 “开门!”“开门!”警察已经来搜查郎中。康母吓得面如死灰,康介白说道:“娘不要怕!”拿起砍刀用力在脚上刮一下,鲜血直流,然后开门。 警察举起枪问道:“你看见一个流着血的郎中吗?” 康介白故意一拐一拐说道:“没有!” “短衣帮鼓动饥民造反,叶郎中是头目。”士兵指着地上的血迹问道,“你门口的血哪里来的?是不是受伤的郎中躲进了你家!” 康介白扶着门,挪动着流血的脚说道:“刚刚劈柴不小心弄伤了脚,正想去找郎中看呢。” “劈柴劈到脚上,你真是大笨蛋。”警察看了看康介白的脚,说道:如果发现了郎中,要向衙门报告,有奖赏的!” 警察走了,叶郎中从祭台下爬出来,对康介白说道,“你可以抓我去县上领赏,得了赏银,你娘也衣食无忧。” 康母正给康介白补衣服,说道:“我们才不稀罕赏银!” 康介白扶叶郎中坐下,说道:“你是为我们穷人落的难,我们应该帮助你。” 叶郎中击掌说道:“有志气,有骨气,现在就少你这样的年轻人。”郎中一时激动,弄到了伤口,痛得嗷嗷叫,仍然兴致勃勃地对母子说道:“我这次是有些鲁莽,但你们有所不知,我们短衣帮才是穷人的组织,孙中山先生等很多大人物都曾经参加短衣帮,民国成立后袁世凯独裁,革命还没有成功,因此我们又悄悄活动。” 康母见叶郎中又讲短衣帮的好处,急忙放下针头说道:“我知道短衣帮是为穷人的,但这次改朝换代都没有打战,你却劝人造反,搞得不太平,总不是什么好事。” 康介白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说道:“是啊,你看民国还不是东家的天下,你们再造反也不过我家门口换一面旗子。再说打战,打来打去受苦的都是穷人,你不要再去鼓动人造反了。” 叶郎中想想觉康家母子很有道理,黯然说道:“你们说的也是。” 康母说道:“穷人要认命,安安心心过日子,遇事忍一忍就过了。让人不蚀本,那些被打死的饥民,真是造孽!” 叶郎中叹道:“我总不甘心,为什么打天下的是穷人,却没有保护穷人的天下。” 康母劝道:“不要再说什么空道理了,我们穷人有个温饱就安心了。” 叶郎中望了望屋外已经平静,怀着愧意对康母说道,“我这条命是感谢你们母子给的,我在广州参加组织叫悔明社,到时候我送小孩去那里读书。”说着便起身想告辞。 康介白忙拉着,说道:“衙门要抓你,你的伤又没好,能去哪里,还是养好了伤再说吧。” 康母说道:“是啊,你看你坐都坐不稳。还是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我们虽然不管饱,但也饿不着。” 事实如此,叶郎中勉强留下了。 次日,康介白上山砍柴,叶郎中趴在祭台下一身麻痹,想挪动身子,从祭台下扶着墙壁到门口。 康母正在晒衣服,见叶郎中出门,吓了一跳,放下衣服对他说道:“先生不怕被人抓,大白天出来!快回去!” 这时有行人远远而来,是犬养老爷手拿文明棍带着两个家丁路过。 康母赶紧叫也郎中回屋去,叶郎中一拐一拐到了祭台下,但是迟了,犬养老爷已经看到有人神色慌张地进屋,便跑过来盘问康母,康母吓得直哆嗦不敢说话,两个家丁冲进屋里把郎中揪着说道:“原来,这婆娘养汉!” “不是这回事!”叶郎中只得大声解释,“不是这回事!” 家丁把叶郎中拖出屋外,犬养老爷发现是叶郎中,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大声说道:“大家看啊!人穷种变,偷人养汉,还是短衣帮的!” 顿时一些行人围着看,康母愤怒辩解:“不是这样的,他是郎中,给我儿子看病的。” 犬养老爷揪起叶郎中说道:“难怪昨天没有找到你!原来躲在这里享清福。”对家丁说道,“给我抓到衙门去。” 家丁捆起叶郎中就走。突然,康母不知哪来来的勇气拦着家丁,向他们求情不让他们把叶郎中带走:“郎中说不造反了,你们饶了他吧!” 犬养老爷举起文明棍冷笑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也给我抓到衙门去!”家丁闻得主子命令,马上如狼似虎上前推扯康母。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一章 短衣帮(四) 康母被家丁连推带扯、百口污蔑,又气又怒,攀着门框不放,大声哭喊:“我没有偷人,没有犯法,我不去!” 家丁拖她不动,就抽了墙角的柴火去敲她抓门的手,喝骂:“偷人婢,不放手,打断你的狗爪子!” 康母挨了几棍,仍然不肯松手,边哭边争辩:“我没偷人!没犯法!” 家丁一时竟强不过这个小脚的柔弱女子,恼羞成怒,呲牙大骂:“狗养的烂婊子!”双手高举柴棍猛地砸了下去,“喀”的一声,康母手骨应声而断,终于攀不住门框,退了半步。 那家丁还不解恨,劈头盖脸的往康母头上狠打几棍,又一脚踢上去,喝骂:“还不快滚!” 康母被那一脚踢得撞倒在门砖上,鲜血汩汩流出,把门口的整片地都染湿了,人却没有声息。 行人纷纷侧目指责何犬养和家丁草菅人命。家丁却用脚踩了踩康母的头,见真不动了,便大声说道:“你们看到了,这个偷人婢在装死放赖。” 犬养老爷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挥挥文明棍说道:“好了,老爷今天心情好,就让这怨婢得逞,我们去县衙。”说着令家丁押着郎中走了。 行人有认识康家母子的,跑到街上给正在卖柴的康介白报信。康介白得信,半信半疑,提心吊胆的往家里冲,远远看见母亲一身是血的倒在门口,只吓得魂飞魄散,厉嚎一声:“娘!” 康母一动不动,头上的伤口血已流干,两眼却还睁着,死寂的眼珠空洞洞的对着爱子。也不知道她临死之时,究竟是不甘被人污蔑,还是不忿恶霸的欺凌,又或是担心爱子再没人照顾约束。 康介白抱着母亲已经开始发冷的身体,涕泪如雨,眼睛红得滴下血来,一声声的惨嚎:“娘啊!娘!” 得到消息的乡邻见他这样子,都不敢靠近,好一会才有相厚的老辈麻着胆子劝他:“白奴,要想后事,先把你娘安置好吧!” 康介白木着脸把母亲抱进屋里放在床上,跪在地上抹了把泪,硬梆梆的磕了几个响头,心中复仇的念头顿生,“报仇!我杀了犬养!”转身握着砍刀直追犬养老爷和家丁的去路。 由于叶郎中一路悲痛挣扎,走得慢,何犬养和家丁到县衙门口时,康介白便追上。康介白见到杀母的仇人犬养,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还我娘命来!” 犬养闻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劈成两半。家丁吓得抱头鼠窜要躲进县衙,康介白大步赶上,不等他们进大门,一刀一个了结了两家丁的性命。 县衙守门的警察回过神来,挥着刀枪大喊大叫向康介白杀来,康介白眼红兴起,手起刀落把守门的警察砍倒,然后背起叶郎中往山上逃跑。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二章 伏虎集 (一) 风景如画的西湖,游人如鲫。相比之下,烟霞山却寥落冷清,只有三两个香客一跪一拜地虔诚地爬着石阶。山上云雾缭绕,让人觉得空灵幽远、仙气飘逸。 烟霞山西面荆棘深处的一块天然崖壁上镌刻着“师复墓”三个大字。康介白身穿破旧洋学生服毕恭毕敬地跪在崖壁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拿出一把破书焚烧。待书烧尽,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铁酒壶奠酒鞠躬,然后提着小藤箱子下山。 坟墓主人是刘师复。刘师复一生推崇无政府主义,认为强权违背人类互助的本性,是万恶之源,要使人类获得自由,必须废除国家和铲除一切强权。他希图通过平民大革命,推翻强权政府,建立人人自由、人人自治,没有剥削,也没有自私自利,唯有劳动与互助的无政府共产主义社会。 祭奠的书是《伏虎集》,刘师复关于无政府主义的文稿。 康介白刚刚从日本留学回国。 叶郎中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通过无政府主义者刘师复的悔明社送他到日本留学。 因此,康介白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拜祭刘师复。现在,他打算去北平工作,燕京大学的胡说教授邀请他去讲授无政府主义。 ------------ 第二章 伏虎集 (二) 上海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熙熙攘攘,乱纷纷的人们拥来挤去,康介白买了票,坐在僻静的位子上等车。 一个标致的少爷,面容憔悴,提着柳条箱挤出人群,坐在人潮边缘的长椅上,放下柳条箱。 康介白无意中瞥了这位少爷一眼,少爷的目光在他的心里如一股暖流流淌,莫名其妙地泛起微微的波澜。康介白觉得少爷像一个人,一个非常熟识的人,一时间里又想不起像谁。 少爷刚坐下,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人倏地拿起他的柳条箱,跨越长椅便跑。少爷赶紧高喊抓贼,想爬过长椅却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眼见贼人将走出大门,急得直落泪。 康介白已经是不管世事的人,但心里的暖流激起他要帮助这位文弱的少爷。说时迟那时快,康介白已经飞身把贼人截住。贼人出拳欲击,康介白出手更快,一手反扭住贼人的手臂,将贼人制服在地上,一手捡起柳条箱给惊慌失措的少爷。那贼人乘机一滚溜走了。 少爷说声谢谢,康介白还以难得的一笑。 康介白上了火车,坐在位子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铁酒壶,拧开盖仰头喝酒,见那少爷竟然坐在对面。 少爷靠窗坐下,打开柳条箱拿出散发着馊味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是我的位子!你走开。”突然,一个身着最新式学生装的少女也提着一个箱子挤过来,拿出车票对了对少爷的位子,大喊大叫,似乎怕少爷不肯让出位子。 少爷闻言转身看了看座号,发现自己的位子在旁边,遂让出位子。 那女学生风娇水媚,长得姣美动人,她瞧了少爷一眼,见是位无比标致俊秀的少年,不觉怦然心动,面生桃花,但见他目不斜视,便也板着脸坐下,倚头看窗外。 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座位上挤满了人,过道也站满了人,站的、蹲的、坐在行李上的、爬入座位下的都有。康介白和少爷适应这种环境,那女学生却掩面摇头,几乎要把头伸到窗外。 突然,车厢的一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整个车厢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康介白见候车室的贼人带着七八个流氓踏挤乘客而来,被踏挤的乘客敢怒而不敢言,其他乘客唯恐躲让不及,很快流氓们到了面前。 一个肥头大耳,戴着粗大金项链,手摇油黑纸扇的人,似乎是大流氓。大流氓五大三粗的身材却摇着扇、习着娘娘腔,说道:“是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欺负我的徒孙?” 贼人指着少爷说道:“他,就是他!”说着伸出鸡爪般的手要抓少爷的衣领。 少爷看起来文弱,却不怕贼人,一手挡开贼人的脏手,呼地站起来,怒道:“你抢我的东西还有道理!” 女学生见有情况也站起来,为他辨理。 大流氓见还有一个娇美的女学生,狞笑着,尖声说道:“还是小公子带着小媳妇呢。” 女学生唰地满面羞红,少爷忙说道:“不干她的事。” 大流氓露出色心,挥扇直挑女学生的脸蛋,淫笑道:“小媳妇不要怕羞,跟爷们玩玩。” 少爷眼见女学生因为自己受辱,挥拳直击大流氓的鼻子。大流氓未及防备,“哇!”的一声,鼻血涌流,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用娘娘腔道:“娘希匹,把这对小情人抓走。” 群流氓听到首领发话,张牙舞爪地向少爷直扑过来,女学生吓得抓着少爷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少爷自是挺身而出,挥拳奋击,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两人就要被抓去。 “欺人太甚!”康介白忍无可忍,把一口酒吐向当头流氓的脸上,起身一拳打倒流氓。 贼人见又是康介白,如猴子又跳又窜地对大流氓说道:“师爷爷,打我的就是他。师爷爷快给孩儿报仇!” 大流氓听康介白是事主,尖声说道:“孩儿们上,给我打死这个小赤佬!” 群流氓向康介白扑来,康介白的身手甚是了得,拳打脚踢,左截右击,三下五除二便把群流氓打得鼻青眼肿、叫爷喊娘。康介白尽扫恶人,又像抓鸡一般提起大流氓呼道:“还敢耍流氓!”说着挥拳要打。 大流氓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威风尽失,黑油扇不知丢到了何处,结结巴巴地应道:“爷爷,饶命!” 康介白放下大流氓,说道:“快滚!” 流氓们如奉圣旨,溜之大吉。少爷和女学生向康介白道谢,康介白微微一笑又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流氓溜,火车开,乘客各回原位。 “呜!”“呜!”“呜!”火车鸣叫着,冒着白烟在江北大地上向北平飞驰,荒村、野树……不断向后奔跑。 少爷和女学生经此一闹,开始投缘地聊天。言语间,透露出少爷叫朱海石,是离家出逃的少女,正赴京参加旅欧勤工俭学班。女学生叫赖飞鸿,也是离家到北平求学。 康介白不禁对两个叛逆少女产生佩服之意。尤其是朱海石的音容,渐渐使康介白意识到她像自己的母亲。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二章 伏虎集 (三) 北平已经不再是陈子昂笔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古幽州,而是人文荟萃的三朝古都。 康介白凭着天色尚早,径直到缎库胡同8号胡说教授的住处。康介白轻叩园门,一会儿教授夫人出来,看过康介白的介绍信,请他进屋。 康介白跟着夫人进入书房,见胡说侧坐在书桌旁,好一派大书生风度。而最令他震惊的是大名鼎鼎的胡说年纪居然与自己差不多。 胡说拿着书,看了看康介白,开腔说道:“你信奉无政府主义,学的却是军事,为什么不去从军?” 康介白静静地说道:“战争受苦的是老百姓,得好处的是权贵。” 胡说笑说道:“我看你武生文相,从军兴许可以独霸一方,或许革命,可以成立新的政府,推行你的无政府主义。” 康介白答道:“即便革命成立了新的政府,世界只不过是城头换了大王旗,老百姓依然受苦。我何必去增加杀戮。” 有朋友介绍康介白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胡说原以为他会与自己探讨主义,却见他深沉如此、境界如此,不禁微微起敬,放下书说道:“以天下苍生为念!好一个大慈大悲!” 康介白说道:“我没有什么大慈大悲,我只是打算按母亲的愿望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胡说赞同道:“在这骚动不安的社会,我见过的人都很轻狂,妄谈什么主义!什么救国!只有你能保持心若止水。我就介绍你担任我的助教吧!” 康介白致谢而去,从此开始了燕京大学的助教生涯。 ------------ 第二章 伏虎集 (四) 转眼,北平已经连续下了几场大雪,古城成了银灰色的世界。 康介白到图书馆为胡说教授借书,见有一本歌德的《浮士德》,便伏案阅读,不知不觉已经夜幕降临,读者尽散。 “先生!该下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沉迷于阅读的康介白。康介白抬头一看,尘封的心里激起一阵涟漪。是朱海石在叫自己。 朱海石拿着抹布,提着水桶,也有些惊讶,说道:“怎么是你!” 康介白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在这里担任助教。你不是去了法兰西留学?怎么?” 朱海石难为情地说道:“祝贺你!我呢,留学不成,留在这里当卫生员,顺带看看书。” 康介白见这样一位少女,能有此决心,鼓励道:“在书的海洋里当卫生员,倒是一个好好读书的机会!” 朱海石见他看书的余兴未尽,笑说道:“你继续看书吧,可以等我搞好卫生再走。” 康介白说道:“那就妨碍你了。” 朱海石说道:“我还欠你的情呢!” 康介白拿起书继续阅读。 待朱海石搞好卫生,忽然楼外爆竹鸣响,人声欢呼,两人觉得奇怪,还没有到过年怎么放爆竹,遂收拾书籍一道出去看个究竟。 一个学生在走道高呼:“我们胜利了!协约国战胜了,公理战胜了强权!同学们快出去庆贺啊!” “协约国战胜了!”“公理战胜了强权!”校园沸腾起来了,师生都涌向广场。广场人山人海,激动的师生正高呼“胜利万岁!”“公理万岁!” 远处的天空烟花照天,显然整个北平都沉醉在胜利的海洋中。 两人走在欢呼的人潮中,只听有人说:“中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可值得庆贺之事,德国战败,协约国胜利,中国属协约国一方,协约国的胜利,中国也应当庆贺。” 有人说:“兴许德国在华的不平等条约将尽数废除,兴许这次会废除所有的不平等条约,让中国重新获得尊重。” 有人说道:“我国居然有幸列于战胜国之末!” 在一高处,一个北大教师挥手赋诗:“重瀛西去有威风,不费粮秣不折弓,战胜居然吾国与,大勋成自段新丰。” 中国成了战胜国,颇有些喜从天降的感觉,两人不觉兴奋起来,随着人潮欢呼,熙如春酿,深夜才分手回家。 康介白回到宿舍,才知道国务院教育总长特令放假数天庆祝,全市还要举行游街大会庆祝协约国胜利。想想这样的庆祝对老百姓毫无意义,心里的激动又熄灭,决定不参加游行,利用这放假的时间钻进图书馆看书,看累了便一同游北大旁边的一个人工湖。 连续数日阳光明媚,冰冷的北平迎来了暖冬。 师生都已上街游行,校园里静谧安祥,康介白决定看看校园风景,看罢花神庙到湖畔,只见湖畔残柳袅娜,曲径通幽,也真也幻。湖中波光鳞鳞,错落流畅的湖岸,将人工湖勾勒得如一块温润的美玉。秋风早已把湖周围和湖心岛的树染得金黄,把燕京大学装点得高贵神圣。好一处远离浮华和喧嚣的圣地,真是一湖灵气,尽涤世间尘埃。 康介白见如此美景,不由得沿湖岸漫步,怱见一位少女坐在湖边,似乎也陶醉在美景之中。少女是朱海石,她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像一座美丽无比的塑像。 朱海石也看见了他,笑道:“先生,你也没有去游行!” 康介白走近她,说道:“这是毫无益处的庆贺。不如看看这无边风景。” 朱海石又笑道:“我还不知道先生的高姓大名呢!”然后大方地说道:“我是朱海石,你就叫我海石吧!” 除了母亲,康介白没有接触过其他女性,而朱海石恰恰就像自己的母亲,因此深情地看着她,说道:“呵呵,我早就知道你叫海石了,在上海火车站。我是康介白,可以叫我介白,很高兴遇到你。” 朱海石是一位大胆的少女,主动说道:“我们走一走吧!” 两人依依而行,活泼的朱海石时而对湖深呼吸,欲把一湖灵气吸纳,怱见湖中有一对鸳鸯游水,喜得叫:“介白兄,快来看,湖中有鸳鸯。”回首望去,只见康介白虽然拘谨,但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充满喜悦,而且越发英俊潇洒,不觉脸色绯红。为了掩饰,又笑着跑开了。 她像银铃般的笑声荡过湖面,那对鸳鸯“噗”地飞入草丛中不见了。 康介白冰冷的心迅速被这笑声融化了,开朗起来,高喊道:“等等我。”向朱海石跑去。 到了小码头,租了一个小船,康介白坐船尾摇桨,朱海石在船头。夕阳无语,只听到浆动水哗,荡起阵阵涟漪,直到金钩挂天,晚风吹断江南梦。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二章 伏虎集 (五) 春天的北平,因为战争胜利,也因为爱情,显得格外美好。康介白觉得中国好像有了美好的希望,自己和朱海石也有了美好的前途。 早晨,康介白在母亲的灵位前告诉母亲,今天要与心爱的爱人结婚,要过上安稳的生活,胡说教授还将为自己主婚。 空气中飘散着各种花卉的芬芳。康介白穿上新西装,戴上礼花,与几个同事组成迎亲的队伍,来到朱海石的宿舍,接她去西直门圣母圣衣堂举行婚礼。 这是胡说教授的安排,他认为新时代的年轻人应该是新式的婚礼,并决定亲自为他俩主持婚礼。他的目的是希望那些上街抗议政府的学生也像这对幸福的新人一样安安心心过日子,现在因为巴黎外交失败,学生的庆贺游行变成了示威请愿。 朱海石已经被同事们精心打扮,太美了,惊为天人,同事们啧啧称赞道,海石与介白真是郎才女貌。祝福新人百年合好、幸福万年!大家喜气洋洋地护送新人去圣母圣衣堂。 队伍快到圣母圣衣堂时,一队游行示威的学生举着旗,喊着口号,扬起一路灰尘,浩浩荡荡而来。学生们高喊着“国亡了,同胞起来呀!”“誓死力争,还我青岛”、“收回山东权利”、“拒绝在巴黎和会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宁肯玉碎,勿为瓦全”、“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 突然警笛齐鸣,军警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军警用高压水枪向学生射水,学生们被冲的七零八落,却还拉起手冲向军警。军警、学生已经乱成一团,军警见控制不住局势,向学生队伍开枪以示警告。但事与愿违,学生们听到枪响,顿时像发疯的狮群冲向军警,与军警对打。 “啪!啪!”军警开始向学生开枪。 康介白忙带着朱海石和同事们躲避,却在慌乱中与学生们混在一块。康介白拉紧朱海石的手,一阵高压水射来,两人被水冲倒在地上,爬起来向教堂跑。 “抓住他们!”几个军警包抄而来,康介白大声解释;“我们是来结婚的!” 疯狂的军警哪里肯放过,一个军警举起警棍要打朱海石,康介白飞起一脚把军警踢翻。后面一个军警见况举枪向康介白开枪,朱海石赶紧护着康介白。 “啊!”一声,鲜血从朱海石崭新的结婚礼服里喷涌而出,她倒在了地上。 “海石!”康介白转身相救已经迟了,他大吼一声,抱起朱海石向有医院的方向狂奔。朱海石倚在康介白的怀里气息微弱。 军警像狗一般疯狂地开枪追赶康介白。 康介白终于到了医院,医生给朱海石把脉后,摇摇头。康介白悲痛欲绝,抱着朱海石痛苦不已。 胡说教授赶来,见此情景,无言以对,只有自责。 军警吹着警笛进病房,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悲愤、沉默中的康介白。 胡说教授向军警亮出身份,军警头目推开胡说教授,狠狠地说道:“滚开,天下大乱,就是因为你这种人煽动学生。”胡说教授吓得躲在一边,小声应道:“我没有。” 军警用枪指着康介白,打算给他上手铐。 康介白慢慢抬起头,把朱海石轻轻放在床上,对胡说教授说道:“有劳先生帮我安葬海石!”然后与军警走出病房。 胡说教授无奈地目送康介白出病房,说道:“你放心吧!” “我跟你们拼了!”这是康介白厉声高呼、愤怒反抗的声音。 无辜爱人朱海石的死,令康介白下定决心反对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黑暗社会。 “啪!”病房外一声枪响,一个军警应声而倒。康介白奋力抢夺下一个军警的枪,打死一个军警。 等其他军警反应过来,康介白已经不见踪影了。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三章 搏虎兄弟(一) 康介白一路流亡南下,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头发胡须像乱草蓬,饥饿让他消瘦得皮包骨,活脱脱是个抓鬼钟馗,路人唯恐躲避不及。他饿得把皮带勒紧,见卖包子的就发晕,产生抢夺之意,又顽强地控制住。 有好心人以为他是叫花子,给与饭菜,他不要。对祠堂庙宇祭台上的祭品祭酒,他毫无顾忌地吃喝,主持见他虬须圆目、狰狞可怕,以为罗汉降临。 他好不容易到了广州,广州已经成为桂系军阀的天下,遂逆珠江支流北江而上,进入连绵千里的五岭山脉。 在韶关,他听避雨的行人说叶郎中的短衣帮已经是汝城的一股势力,又日夜兼程赶往汝城。 ------------ 第三章 搏虎兄弟(二) 汝城地界,山更陡峭了,无数巨大的阔叶树倚山而立,山下的北江奔腾咆啸,各种动物的叫声令人胆颤心寒,不知名的彩色山鸡不时飞越山道迅疾消失得无影无踪,崎岖的山道上遇不到行人。 轰隆轰隆的巨大水声渐渐近了,康介白知道前面是个大瀑布,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也是大虫出没的地方。阴湿的水雾一阵阵袭来,令他精神大振,遂脚步加快,决计到大瀑布下洗澡、洗衣服,以便到母亲坟前时,母亲还认得自己。 转过山涧,只见万顷白水似从天上泄下,又像无数白马奔腾而来,一种神秘无穷的力量撞开人的心胸。康介白不觉忘情地张开双臂,敞开胸怀大声高呼! “啊!”“啊!”“啊!”“啊!”康介白的呼喊声混入轰鸣的水声中,犹如举世无双的协奏曲,回荡在山谷。 康介白噗通跳入涧中,仰头任激流冲刷一身污垢。真是酣畅淋漓,凡尘尽去。一会儿,康介白把衣服晾在树杈上,自己躺在石头上晒太阳。 突然冷风习习,“嗷!”“嗷!”虎啸传来,百鸟惊飞。是大虫来到瀑布。 康介白一惊,赶紧起身迎战,见一个如黄牛的大物,两只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睛射着寒光,“嗷!嗷!”咆啸着向他缓缓走来。龙行随云虎行风,山中大王真是厉害,步子虽然缓慢,但声吼如雷,锯牙钩爪,铁尾生风,令千山失色,百兽惊慌。 大虫平常玩耍的石头被康介白占了,因此发威要吃掉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康介白久闻大虫经常下山吃人,曾有打大虫的宏愿,今日回乡遇到,斗志陡增,捡起一根棍子挑逗大虫,打算打死大虫吃肉。 “嗷!”一声,大虫一跃而起扑向康介白。 康介白跳开躲过,棍子被铁尾扫飞。大虫转身又扑,康介白身形一侧,挥巨拳打去,竟然打到大虫的铜铃大眼,把大虫打成独眼龙。 大虫剧痛难忍,“嗷”一声跳开,铁尾一扫把康介白翻倒在地,又张开血盆大口,扑在康介白身上,打算一口吃了他。 康介白只得抱着大虫在地上打滚,避开血盆大口,打几个滚后见大虫被甩开,信心倍增,趁机跳上一块巨石,捡起一根毛竹,吼道:“来!来!打死你这只瘟猫!” “打大虫这样的好事要有我的份!”一个粗壮青年出现在张牙舞爪的大虫之后。他是山中猎人,听见虎啸声赶来,见康介白赤手博虎,也雄心陡起,毅然联合搏虎。 “哈哈!来得正好!”康介白豪爽应答。 “嗷”大虫正欲发威跃向康介白,猎人飞身骑到大虫背上,一手抓紧虎头皮,一手挥拳乱打虎头。 “打眼睛!”康介白大声喊道。 猎人领悟意图,一拳向虎眼击去。“嗷”,大虫狂啸一声,成了瞎眼猫。 大虫失去视力,顿时狂癫并发,巨躯颤动,大啸一声,平地飞起,欲把猎人抛下。 正是骑虎难下背!大虫飞身狂啸后在地上打滚,猎人紧紧地抱着大虫。大虫又是飞身一跃,呼啸着向瀑布奔去,情形危急万分。 虎跃山崩之际,康介白跃下巨石,挥动毛竹直向大虫心脏。毛竹虽然没有削利,但康介白力发千钧,毛竹穿透了大虫厚厚的毛皮,插入大虫体内,“哗!”大虫的血柱像箭一般射出,把康介白溅成血人。 大虫重伤后余威仍在,猎人被震在一丈之外,康介白被铁尾扫倒悬崖边。两人起身再战,见大虫已经倒在地上“嗷”、“嗷!”地挣扎,不一会儿,昔日八面威风的大虫便成了死猫。 劫后余生,两人不禁惺惺相惜,击掌欢呼,见各自成了血人,看了看地上的死猫,开怀大笑跳入涧中洗却血痕。 原来猎人叫朱仇,住在不远的山中。朱仇邀请康介白到家中留宿吃猫肉,康介白见天色渐晚,欣然答应。两人扛着死猫,唱着山歌回家。 朱仇的家在一个小山谷里,山谷里一些包谷正郁郁葱葱,小溪娟娟流淌,竹篱笆围着两间木屋。康介白叹道:“真是世外桃源。” “奶奶!看我打了什么?”朱仇打开篱笆门喊道。 院子里,一个年迈老奶奶正在补衣服,抬头说道:“打了什么?” “今天,大虫!”放下大虫,朱仇对奶奶说道,“奶奶,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大虫是我和他一起打死的。” 奶奶见真是大虫,焦急说道:“大虫是山中大王,你们打死了大王,要求山神保佑!”说着拉起两人,战战兢兢到屋里神台前磕头。 朱仇的父母早亡,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以打猎为生。磕头后,朱仇苦笑道:“奶奶就是这个样子。” 夜晚,两人大吃烤虎肉,结为兄弟,好不快哉!次日,奶奶见康介白长发蛮须,用砍柴刀给他剃胡须、理发。 康介白精神抖擞告别朱仇和奶奶,望汝城而去。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三章 搏虎兄弟(三) 汝城县城外,康介白来到原来住的破庙,昔日母亲唤儿的声音犹在,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他顿时百感交集,眼眶湿润。走进荒草中,见有一小土堆,前面一块简易的石碑,石碑上用刀刻着“恩人康何氏之墓,叶有春立”。 康介白知道这是叶郎中为母亲立的墓碑,跪在墓前,拿出酒壶向坟上奠酒,然后磕头不起,底沉地呜咽。 许久,康介白起来,转身见五个拿着大刀的人拥着一位乡绅站着。 乡绅端详康介白,半信半疑地说道:“你是介白!” 康介白见乡绅是叶郎中,叶郎中变化不大,只是有些富态了,反问道:“我是康介白,你是叶郎中?” 叶郎中拍着康介白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经常来这里看看,专门等你。” 康介白说道:“谢谢你为我母亲修坟墓。” 叶郎中笑道:“我的命是你们母子救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说这些了,你回来得好,正好帮帮我,我们一起打天下。” 叶郎中带他到短衣帮的总部,城外天柱山下的山寨。山寨原先是老百姓躲兵祸的地方,短衣帮成气候后把山寨当总部。 上酒上肉,叶郎中在聚义堂为康介白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康介白问道:“过去,短衣帮是被禁止的。现在怎么?” 叶郎中笑道:“这些年,汝城兵荒马乱,各种势力都养兵自保。有家族的,有土匪的,有小刀会的,我就乘机把短衣帮的穷兄弟们组织起来,好歹站稳了脚。” 康介白见堂中央祭的是无政府主义者刘师复,遂说道:“有了短衣帮,叶先生终于可以把无政府主义发扬光大了。” “唉”,叶郎中说道,“什么主义,我早就忘了。现在短衣帮靠帮人贩运鸦片生存。” 康介白有些失望,叶郎中安慰道:“帮会需要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不过我们保护穷人、帮助穷人的宗旨没有变。因此,其他势力把我们当成眼中钉,尤其是何狗生。” “何狗生!”康介白问道,“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 “这个何狗生势力最大,无恶不作,老百姓娶媳妇,他都要睡头夜。”叶郎中说道,“介白,你不知道,他是犬养的弟弟,原来在军队混,前两年拐骗军饷回家,现在他是各大家族的头领,还与北洋军阀勾结,控制县衙。” 康介白听到犬养两字,想起母亲的惨死,心生怒火拍案说道:“太嚣张了,要除掉他。” “先不谈这些,我们喝酒。”叶郎中对康介白说道,“你先协助范富贵管理护烟队,他是二当家。” 酒后,叶郎中派小管带康介白去鹿鸣镇向范富贵报到。 鹿鸣镇离山寨不远,一刻钟便到了。来到一间烟馆,范富贵正在抽大烟。小管通报了情况,范富贵的手下老金进去报告。 小管告诉康介白:“按范头领的规矩,到他手下做事,要请他喝一顿酒,并行三叩九拜的拜师之礼。” 康介白心想:“这是什么短衣帮二当家!”决心置之不理。 一会儿,老金出来招呼康介白和小管进烟馆的一个包间。范富贵刚抽足大烟起来,看了看康介白。 小管介绍道:“这是叶先生派来协助二当家的康介白。” 范富贵弹了弹烟灰,说道:“叶先生亲自关照的人,我会照顾的。” 老金上前说道:“康介白说今晚请你喝酒,行拜师之礼。” 范富贵笑着点头,康介白却径直说道:“我今晚没有空。”然后与小管离开烟馆,去护烟队。 范富贵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护烟队在一个祠堂里,队员们正用大刀长矛练武,小管把队员们叫拢,告诉大家康介白是叶先生派来协助二当家的,今后要听他安排。 队员们见康介白文质彬彬,有些不服气。一位身材高大的队员上前与康介白握手,队员手劲甚大想把康介白夹疼,来个下马威,但见康介白很轻松,遂用尽全力。康介白知道他的用意,暗自加劲,手如铁钳把他挟的哇哇叫。 这位队员是护烟队的大力王,大家见康介白文质彬彬竟然有此神力,能制服大力王,大力王和队员们都心悦诚服。 康介白见大家用的是大刀长矛,问有没有枪。小管说道:“枪很贵的,有了枪就好了,可以把护烟生意做大。” 康介白计上心来,回到山寨跟叶郎中商量搞枪。叶郎中要他大胆搞。 这日,康介白在鹿鸣镇的茶馆听到明日有人结婚,何狗生的人要抢新人去让他睡头夜。康介白召集十个身手好的队员,讲出打击何狗生睡头夜的想法。 大家都痛恨何狗生的禽兽行径,只是苦于没有人领头,平日里敢怒不敢言。康介白愿意领头,大家都决心跟着他干,教训禽兽。 大家依计行事,身穿瑶族衣服,蒙着脸,埋伏在抢亲回县城的山岗上。 下午,三个兵背着枪,押着一台花轿,乐呵呵地向山岗而来。他们是何狗生的人,抢了新人回去孝敬何狗生。花轿里新娘子正哭哭啼啼,一个小头目不时撩开花轿窗帘劝新娘子,乘机调戏。 康介白见抢亲队伍慢慢上了山岗,轿夫已经累了,停在眼前歇脚,便吹响口哨,大家跳在路中央把抢亲队伍围着,大力王用江西话呼道:“打劫!要命的不要动!” 小头目见有人打劫,慌慌张张举枪,康介白早有防范,首先飞身上前用刀架在他的脖子,用江西话说道:“都把枪放下!要不然!”小头目不肯丢枪,康介白稍微用力,小头目的脖子便出了血,小头目只得率先丢枪,又叫其他兵丢枪。 护烟队员把他们全部捆绑在树上,收缴他们的枪和钱,用江西话叫轿夫把新人抬回家,然后从山上撤离。 夺枪计划悄悄进行,老百姓高兴,护烟队更高兴。有了枪,贩运鸦片的生意大增。有了钱,康介白又去韶关买了两条枪和弹药。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三章 搏虎兄弟(四) 叶郎中对康介白非常赏识,设宴把短衣帮的大小头目叫来为康介白庆功。 大小头目见康介白来后,把护烟队搞得风生水起,都向他敬酒,称赞有加。 叶郎中举起康介白的手对大家说道:“大家有目共睹,康介白为我们短衣帮立下汗马功劳,现在我宣布正式明确他为三当家,大家以后要听从于他。” 大家向康介白敬酒时全然没有把范富贵这个二当家当一回事,叶郎中更对范富贵说:“富贵,你以后要好好向康介白学学。” 范富贵冷落在一旁,心里忿忿不平,自加入短衣帮从来没有这样失落,勉强应付宴席后,回到鹿鸣镇便召集心腹老金商量对策。 范富贵忿忿地说道:“老金,现在老叶这个狗东西越来越器重康介白,迟早把帮主的位子让给康介白。” 老金见屋外没人,低声说道:“我看也是,我们要有办法。”想了半天,做了个杀的手势说道:“干脆,把老叶这个狗东西……” 范富贵咬牙说道:“这狗东西防范太严,而且容易暴露,引起大家不服。” 老金说道:“康介白,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做了他,短衣帮也就太平了。” 范富贵说道:“怎么找人,不要我们的人。” 老金想了想说道:“听说有个猎人打死了大虫,可以试一试。” “打死大虫!”范富贵笑道,“正是个人才。” 两人一连几天去县城转悠,这日上午,刚刚过完大烟瘾出来城门,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背着一只死豹子快步而来,范富贵想说不准就是他打死的大虫,遂紧跟其后。 到了市场,年轻人把豹子丢在地上,喊道:“谁要豹子!今天打死的豹子!” 真稀奇,竟然能打死豹子。一下子围上许多人观看,有人说道:“豹子是你打死的还是掉的?” 年轻人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是打死的,我还打死过大虫呢!” 有人说道:“吹牛!”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打死了大虫。”年轻人不再理他,喊道,“谁要豹子!” 但是喊了半天没有人要,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年轻人失望地坐在地上。 范富贵见机会来了,上前问道:“豹子是你打死的?” 年轻人头也不抬地说道:“还用问!” 范富贵又问:“大虫呢?” 年轻人说道:“当然!” 范富贵又问:“你用什么打的?” “你烦不烦。”年轻人生气地挥起拳头直向范富贵,说道,“用拳头!” “那就太好了!”范富贵吓得退回一步,又笑道,“年轻人,我买下你的豹子,你要多少钱?” 年轻人见有人买,高兴地说道:“你看,这皮毛是完好的,就要一个大洋吧!” 范富贵见他单纯,悠悠说道:“我给你三个大洋,还要请你喝酒。” 年轻人大喜过望,又半信半疑地看着范富贵。 老金说道:“这是我们范老板,他欣赏你是英雄,是人才。我们找个酒店喝酒去。” 从来没有人说自己是英雄是人才,年轻人有点受宠若惊,说道:“我还没有喝过酒,不知会不会。” 范富贵说道:“是男人就会喝酒,英雄更是应该喝酒。跟我们走吧。” 年轻人跟着范富贵和老金到紫薇楼。他从来没有上过酒楼,何况是县城第一的紫薇楼,拘束地跟着范富贵进包厢。老金安排大师傅取豹子肉下酒。 范富贵见他生生的样子,笑道:“怎么样!” 年轻人说道:“这地方是老爷来的地方。我在梦里来过。” 范富贵见他有些富贵之心,引诱道:“你想来,我可以天天带你来,在这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年轻人低头说道:“那太为难你了。一次我就知足了。” 范富贵说道:“怎么会呢,我就欣赏你这种英雄。” 年轻人被他不停地称赞,酒都还没有喝就激动地拍拍胸脯,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朱仇在所不辞!” 酒菜上了,范富贵说道:“我没事,只请英雄喝酒吃肉。” 老金坐下,给朱仇倒一大碗酒,说道:“一口气喝下。” 朱仇端起碗当真一口气喝下,说道:“酒果然是好东西。” 老金又给他倒酒,朱仇说道:“你们也喝啊!” 三人连续喝下五、六碗酒,朱仇已经喝出豪气。 老金见差不多了,说道:“英雄,我们现在有一件难事!” 朱仇放下碗豪气地说道:“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事尽管说。” 老金说道:“现在县里有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欺负我们也就认了,还欺负老百姓。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因此想请你去做了这个坏人,为老百姓除害。” “有这等事,我就看不惯欺负老百姓的人。”朱仇激动地站起来,拍案说道:“告诉我是谁,住哪里?我要他过不了今晚。” 老金遂告诉他如此如此。 晚上,康介白从鹿鸣镇护烟队回天柱山,刚刚出镇门口,突然听到“恶人,拿命来!”康介白知道有杀手,赶紧往后退一步。 杀手带着一股酒味挥刀便砍,康介白一招空手套白刃,夺了杀手的刀,挥刀砍向杀手,杀手猝不及防被康介白一刀砍在肩膀上,顿时“啊!”一声惊慌而逃。 康介白听到声音,听出是朱仇,忙边高喊“朱仇!”边追赶。 朱仇听见康介白的声音,酒意顿醒,更是亡命地逃跑。 康介白追了一段路,见追不上,便怀着疑问回山寨。到了山寨前,担心朱仇受伤,又往朱仇逃跑的方向去,跑了几里路,听到有人谈话便躲在草丛中,只听有人说道:“嗨,我还以为你是英雄,其实没一点用。” 透过月色,康介白见两个蒙着脸的人在跟朱仇说话,从声音可以断定蒙脸人是范富贵和老金。 “唉!”朱仇说道,“你要我杀的不是恶人,他是我朋友。现在我对不住他了。” 老金说道:“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现在离开汝城,避避风头。” 康介白心想:“为什么范富贵请朱仇暗杀自己?”听见朱仇唉声叹气地告辞, 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是朱仇被范富贵和老金砍伤,原来他们怕走漏消息,决心杀了朱仇灭口。 康介白见朱仇要被害,情急中飞身上去,一拳把老金打倒。蒙着脸的范富贵见康介白突然出现,大惊失色,知道他身手了得,连忙与老金逃跑。康介白见朱仇昏迷在地上,一身是血,遂不追赶,撕了一块布把朱仇流血的伤口包扎,然后背着他回山寨疗伤。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三章 搏虎兄弟(五) 朱仇醒来见康介白在床前照顾自己,觉得有愧于朋友,羞于见他,赶紧把眼睛闭上,可是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他。眼泪快要冒出来了,朱仇忍不住睁开通红的眼睛,拉着康介白的手说道:“介白哥,我对不住你,你还要救我。” 康介白笑说道:“没关系,你是我兄弟,你是上了他们的当。” “他们叫我杀个恶人,我,太没用了,喝了酒听了几句好听的话就相信他们!”朱仇用拳头捶着床说道,“我要杀了他们。” “不要动!”康介白说道。 朱仇说道:“唉,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太蠢了。” 康介白安慰道:“不要急,一切等你的伤好后再说。” “三当家,叶先生有事找你。”有手下在屋外叫。 康介白叫朱仇安心养伤,然后去见叶郎中。 叶郎中在聚义堂默默喝茶,看样子很生气,见康介白便问:“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刺杀你,找到凶手没有?” 康介白把情况告诉了叶郎中。 叶郎中火冒三丈,说道:“我早就发现他们鬼鬼祟祟,马山召集兄弟们审问这两个内贼。” 康介白说道:“他们没有暴露行踪,还是暂时算了。” “这怎么行!必须惩戒!”叶郎中说道,“如此下去,短衣帮还不乱成一团。” 其他手下纷纷赞同,康介白只得任之。叶郎中下令把范富贵传来。 范富贵和老金昨晚惊慌地回到鹿鸣镇,既恼火又害怕。 范富贵说道:“想不到康介白有些手段。好在我们蒙着脸,他认不出我们。” 老金沉吟道:“朱仇会不会说出去。老叶这个狗东西知道了会不会……” 范富贵想到这些,心乱如麻,坐在椅子上只能听着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老金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带领护烟队反水。” 范富贵抬头看看了老金,拿不定主意,两人琢磨了一宿。 中午,传令的人奉叶郎中之命来传令,两人顿时慌了手脚。传令的人走后,范富贵叹道:“老子为短衣帮立下汗马功劳,为康介白这小子,老叶一点情面也不留。” 老金说道:“狗急了也跳墙,我们还是反水,你当老大。护烟队都是跟随你的兄弟,都会听你的。”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范富贵下了狠心,说道,“今天就趁机带几个心腹去山寨,杀他个措手不及。” 老金说道:“好,就这样定了,杀了老叶,就推你为老大,我看没有人敢反对。” 范富贵不由得狞笑:“想不到,我偷偷买的手枪竟然有用武之时。” 两人顿时信心百倍,带领几个心腹干将雄赳赳去山寨聚义堂。聚义堂里,叶郎中很威严地坐在祭台下,康介白站在他右边,大堂左右站着大小头目。范富贵觉得像阎罗殿,心虚得很,衣领已经冒出汗,但见聚义堂里的人只有大刀长矛,而自己有手枪,又有了信心,昂着头进去,想站到叶郎中的左边,他应该站的位子。 “范富贵,你站住!”叶郎中呼道,“本座有话问你。” 范富贵毕竟心虚,被叫后站在大堂中间,瑟瑟应道:“当家的,有话请说。” 叶郎中说道:“你记得我们短衣帮的帮规吗,残害同门兄弟该如何处置?” 范富贵见他说帮规,赶紧摸着手枪,决意反抗,杀个措手不及。 叶郎中说道:“昨天晚上,三当家康介白遇到杀手。听说,你曾经与杀手接触!” 范富贵故意笑道:“我记得这规矩,但杀手与我何干?” 康介白见范富贵毫不惧怕,觉得他早有打算,正想他有什么打算。叶郎中严厉地质问道:“范富贵,你还不认罪!杀手就在山寨。” 范富贵一惊,但反意已决,咬牙转身举着双手,对大家说道:“我为短衣帮做了那么多事,大家吃的穿的都是我的!” 康介白猛然想到:“范富贵是要造反!”赶紧起身要制服他。 但是,已经迟了,范富贵已经拔出手枪,转身向叶郎中开火。 “啪”一声,叶郎中胸口涌出鲜血,手指着范富贵。 范富贵又向康介白开枪,康介白已经托起他的手,子弹射向了屋顶。康介白迅速缴了他的手枪,反手向他开枪。“啊”一声,范富贵死在地上。康介白见叶郎中在流血,上前抱起他。 老金见范富贵死了,拿起大刀冲向康介白,被康介白一脚踢翻。大力王等人上前把老金制服了。 叶郎中指了指康介白,然后闭上眼睛。叶郎中对康介白有再生之恩,康介白痛苦地抱着叶郎中大声呼喊,但回天无术。 大力王等人见人已死了,劝康介白节哀顺变,安排短衣帮的大事要紧。 大力王对兄弟们说道:“现在大当家、二当家死了,而三当家管事以来为短衣帮扩大实力立下大功,我们推举他为大当家,好不好!” “好!”“我同意康介白为大当家!” 大小头目都赞同康介白为大当家。 康介白本无意,但大家推举,只得同意。然后安排叶郎中和范富贵的后事,对老金进行审问。老金供认不讳,请求宽恕。康介白念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等他的收入吃饭,对他免职留用处理,大家见康介白执法有度,更加佩服。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三章 搏虎兄弟(六) 安葬了叶郎中和范富贵,安顿了他们的家小,朱仇的伤也好了。聚义堂里,康介白见朱仇的伤势已好,高兴地问道:“朱仇弟,动一动看.” “完全可以上山打猎了。”朱仇来了个飞腿,笑道,“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我十几天没有回去,我奶奶肯定焦急,我也该回山里。” 康介白说道:“朱仇弟,你就没想过跟我一起做事。” 朱仇说道:“我是想过,可是我不适应你们帮会的规矩,还有奶奶一个人在山里,我不放心。” 康介白说道:“我正打算修改帮规,我要把短衣帮办成真正为穷人谋福的组织,如果有可能的话,建立一个民治政府,建立一个穷人管理国家的社会。那时,没有贫穷,没有压迫,没有战争,每个人都像兄弟一样相处。” 朱仇睁大眼睛看着康介白讲述美好的社会理想,见他情真意切,不由动心,说道:“我先回家里看奶奶,也问问她老人家。” 康介白说道:“你快去快回,带我向她问安。” “大当家,三合会总会的老胡来了。”大力王带着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进聚义堂,大力王现在负责护烟队,相当于二当家。 老胡见了康介白便称赞道:“英雄出少年,短衣帮有了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当家,必定大展雄风。” 康介白一看就知道老胡是见过世面的,绝对不是为奉承而来,遂冷冷地说道:“胡先生有何事远道而来?” 老胡不客气地说道:“短衣帮是三合会的分支组织,我是代表赖先生收年费的。” 康介白看了看老胡,故意问道:“什么赖先生,什么年费?” 老胡见康介白什么都不知道,有些尴尬。大力王上前说道:“当年叶先生借三合会的力量建立短衣帮,因此我们算他们一个分会,赖先生是三合会的龙头,也就是我们的龙头。” 老胡以为康介白这下会买账,笑说道:“不知者无罪。现在赖先生屯兵韶关,建立革命基地,因此派我来。” 康介白铁着脸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赖先生,我们短衣帮现在是奉行无政府主义的组织,与三合会没有关系,年费自然也没有。我们的钱是用来救济穷人的,不养军阀。” 老胡想不到康介白会说如此话,指了指他,说道:“你……”然后拂袖而去。 大力王见气走了老胡,有些担忧。 康介白说道:“不要怕这些吃人脑髓的。我们走我们的路,他走他的路。”见他不走,又说道:“你有时间就去侦察何狗生的情况。” 大力王领命而去,康介白拿出二十个大洋给朱仇,要他请个老妈子服侍他奶奶。朱仇接了大洋回山里,隔日便回了山寨。 老胡被康介白奚落一顿后,回到韶关,向赖先生汇报了汝城的情况。 “他也搞无政府主义!”赖先生惊闻有如此人物。他也是信奉无政府主义的,而且曾经专门请教刘师复,现在已经有一套无政府主义的建国纲要,在韶关试行,现在效果不错,得到国内外的关注。韶关被美利坚《时代周刊》誉为“模范中国”。 老胡说道:“康介白这个人文质彬彬,看来是读书人,我看他这个当家的位置混不了多久。赖先生,我们是不是派人过去换了他。” 赖先生说道:“暂时留着他,我们现在面临桂系和北洋军的联合围剿,必须解决这个麻烦。” 老胡说道:“两面合击,真是棘手。” 赖先生叹息道:“我们必须稳定北面汝城,可惜何狗生投靠了北洋军,短衣帮又是乌合之众” 老胡说道:“如果仅仅对付南面的桂系,我们一定能度过难关。” “难道,天要亡我中国!”赖先生心中没有把握,只能怪着老天。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一) 康介白带队从云南运大烟回汝城,进入汝城地界,山势渐渐险要,天色渐黑,见山谷里有茅店,便进店吃饭住宿。 正上酒菜,康介白见几个士兵护着两个少女进店,士兵小头目进店便问店老板有没有上好的房子。店老板说道:“有一间干净的房间,但已经有人住了。” 小头目说道:“让出来,给我们小姐住。” 一位少女,穿着学生装,似乎是读书回家的小姐,轻轻说道:“不要难为人家。” 小头目却对店老板说道:“不行,必须让出来!” 店老板脸有难色,指着康介白说道:“得问他。” 小姐说道:“不必要换,将就一晚吧!” 大力王低声对康介白说道:“这是何狗生的女儿,叫何如云,在长沙读书,我们让给她。” 康介白见何如云面貌和善,一点也不像她父亲,便说道:“好吧!” 大力王到柜台对店老板说道:“我们也还没有住进去,就换了吧。” 店老板欢喜地说道:“谢谢!” 小头目对大力王说道:“算你识相!” 何如云却对大力王说道:“不用换,谢谢你们的好意。” 大力王笑道:“何小姐真是知书达理!”然后回到座位,回复康介白。 康介白见何如云等人上楼,心想:“想不到,何狗生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当然,他现在还想不到,她将来是自己的战友、革命道路的启发人以及救命恩人。 这时一个驼着背带着眼镜的学生进来,找了个位子坐下,店老板上来问他要什么。 学生问道:“什么不要钱?” 店老板说道:“开水不要钱。” 学生说道:“来一杯开水吧。” 店老板惊愕问道:“不来点酒菜。” 学生说道:“自备。” 店老板见他一身穷酸气,也没好气地说道:“自己去倒。”说罢摇头不理他。 学生不在乎店老板的态度,低着头自己去倒了一杯水,然后从包袱里拿出包子吃去了,吃罢包子,又拿出书来看,也不要房子。 康介白见他的书竟然是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书上写着“复旦大学”的字样,觉得一个贫苦学生能到复旦大学求学真不简单。 次日,何如云、穷先生与康介白的队伍同行。 康介白走上前见那学生戴着高度数近视眼镜,大概是太专著读书,眼神有些呆气,身材消瘦,驼着背,模样很好笑,但对他有好感,便笑问道:“我叫康介白。请问你?” 那学生才露出一丁点笑,说道:“邓永山,复旦法学院的。” 康介白说道:“大山里能出一个你这样的大学生,不容易啊。你是放假,还是工作。” 邓永山说道:“我母亲一个人在家,我回来看看能不能在县衙找点事做,在书院教书也行。” 康介白遂说道:“在县衙做事,可要为老百姓做事,不要当贪官!” 邓永山摸了摸像酒瓶子底的眼镜又说道,“自然要依法治国,秉公办事。”说到这里,呆呆的眼神放出了光彩。 邓永山光彩的眼神,令康介白和何如云刮目相看。何如云回头看了看这个书呆子问道:“永山兄,你饱有学识,你认为当今乱世之中国该如何救治?” 邓永山自信地笑道:“自然是法治,治国当法为先。中国之乱在于无法治,而行人治、德治。争权无法可引导,争利无法可遵循,天下必然大乱。以所谓的‘德’治国,把家庭伦理上升为政治伦理,其本质上是愚民之术。” 一路上,邓永山滔滔不绝地大谈法治之道,完全不需要康介白和何如云插话,一路讲解依法治国之道直到汝城县城,然后大家相互告辞。 康介白回到山寨,朱仇也回来了。他已经按康介白的意思请了丫鬟照顾奶奶。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二) 说到何如云,还有个人值得一提。就是她的表哥何良辉。 据说何良辉是龙树菩萨转世,出身时手里就带来了几丘金田,他奶奶为他娶了五房媳妇。回到汝城的次日,何如云便去见外婆和何良辉。 鹿鸣湖畔,巍巍一栋闽南式围屋和军事城堡相结合的大屋屹立,门前一对大石狮子,门口有四、五个带枪的家人守卫,门额上是孙中山先生手迹:“五岭名家”和黎元洪总统手迹:“镇南楼”,煞是气派巍峨。 “我的云妹子!”“我的云女哦!”苍老而热切的声音是外婆的,外婆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紧跟着几个丫环,后面还有何良辉五位腰粗屁股大的衣装华丽的老婆。 何如云多年没有见到外婆,见外婆老态龙钟了,心里的酸楚一下化为热情,冲到外婆前,拉着外婆已经老得无力的手喊道:“外婆!云女回来看你了。” 老太太拉着何如云的手打量着说道:“我的好女哦!快给姥姥看看,好漂亮!好有福气的云女!”又对何如云说道:“这是你良辉哥的五位媳妇。” 何如云看了看何良辉的五个媳妇,宛然一笑喊道:“大嫂!” 话刚落,五个媳妇已经朝何如云围上来,吱吱喳喳地把何如云拉进围屋了。 老诰命夫人见何如云天庭饱满、脸如新月、端庄大方,一举一动透露出说不尽的大家闺秀之气,遂叹说道:“我的良宝崽,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何如云问道:“良辉哥呢?” 何良辉五位媳妇一齐答道:“他在佛堂里做功课呢。”她们苦笑着跟奶奶进屋。何如云提着礼物最后进屋。 镇南楼分中左右三座,三座楼相通。左右楼成对峙之势,为守卫之用,驻扎带枪家人。中楼为生活之所,其中前排为管理事务的场所,后有戏台和花园,再后是三排家眷起居生活之处,中间有一座佛堂。镇南楼内居有人口上百。 众人到了中厅,老诰命夫人拉着何如云坐在一起,问这问那好不亲密。 老诰命夫人听到何如云走南闯北闹革命的事,惊叹不止,轻抚着何如云的手笑赞道:“还是我的云女见了大世面,有大见识,知书达理。不知道哪个后生有福气娶我的云女哦!”又问有什么打算? 何如云娇声说道:“没事,云女就是专程回家陪奶奶。” 老诰命夫人拉着何如云的手笑道:“还是我的云女乖。你就跟奶奶住在一起,好吗?” “我听外婆的,天天跟外婆住,陪外婆说说话。”何如云没想到外婆会支持自己,拉着外婆的手说道。 老诰命夫人见何如云愿意住在这里,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云女就是乖。”老诰命夫人生一子两女,儿子战死,家里何良辉和他的五个媳妇与她都说不上话,心中多有孤寂。何如云的回来使老诰命夫人精神一振,甚为慰藉,所以老诰命夫人对何如云痛爱有加,情意特浓。 老诰命夫人说道:“我的良辉崽也乖,天天管那么多的事,还陪我烧香拜佛。我们去看看他。” 何如云想到何良辉儿时的情景,不禁神游失笑,与老诰命夫人去佛堂看望何良辉。老诰命夫人让丫环为何如云布置房间,何良辉的五个媳妇则在客厅议论何如云的洋装如何如何。 进入檀香缭绕的佛堂,只见何良辉正在观音像下神情虔诚地读经念佛,轻轻地敲打木鱼。望着何良辉,何如云心中不禁有些酸楚,轻声喊道:“良辉哥!” 何良辉停下念经,慢慢睁开眼睛,见到何如云,敲打木鱼的手停在空中,轻声喊道:“云妹!是你,你怎么回来了!”然后站起来。 “你怎么会信佛?”何如云拉着这位儿时好友的手,惊讶地问道。 何良辉说道:“我,我。”倏地红了脸,赶紧松手,说道:“无量佛!” 何如云见何良辉的样子非常可笑,遂开玩笑道:“良辉哥,难道你要变成和尚,将来生一批小和尚!” “不是,不是。”何良辉忙说道,“佛既可以让自己得到解脱,也可以普度众生,救世人于苦海,实在是无量功德。” 何如云对何良辉说道:“想不到,佛教竟然有这么深奥的道理。” 何良辉说道:“佛法的博大精深,可惜天下人不能得其奥妙,只知道为名利而争执,处于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何如云了看何良辉念的经书,是一本《华严经》,问道:“你为何信佛?你真以为《华严经》、佛可以解救众生?” 谈到佛,何良辉如老僧坐定,平静如水地说道:“我相信可以。大乘佛法以断恶向善、普度一切众生成就佛道为宗旨。《华严经》是法界之法,是大乘佛法的至上经典。习此经若明心见性,自性能生万法,自然流露富贵、光明、智慧、涅般妙乐,更能施众生于万千法门,成就欢乐果实。不单能够自度,而且能度极苦众生脱离苦海,令无数众生精神与物质得以如愿满足。” 何如云说道:“佛法的善只在佛的心中,对救治世人于事何补!” 何良辉解析道:“无量佛!佛是众生的佛,如《华严经》所说:如是虚空界尽,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此行愿,无有穷尽。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这说明佛眷顾众生,无可非议。众生受大苦恼、久病无医、贫穷枯露、横祸重出,我们应尽力帮助,而且没有生退转的心。佛最美妙的地方,就是无穷无尽地帮助众生,而没有厌倦的时候。” 何如云没有想到何良辉对佛的理解如此精深,这种理解似乎与倡导天下为公的革命道理有相通之处。何如云想:“那些奋不顾身、舍生取义为天下百姓的革命志士不也是‘众生烦恼尽,我此行愿,无有穷尽’吗!而那些争名夺利的军阀、官吏不就是寺庙里骗香火钱的和尚吗!”于是对何良辉说道:“万法同源,佛教、儒家、墨家、基督教、三权分立、三民主义等学说教派,其创造者无不是以匡治天下、救世济民为宗旨。我想,表哥你和我也只不过是道路不同,目的是一致的。” 何良辉见何如云如此肯定自己,方才自信地说道:“谢谢,云妹。” 老诰命夫人笑盈盈说道:“良宝崽,不要光让你妹妹站着,领着她到处走一走啊。我倒要念一会儿经书。” 走出佛堂到了客厅,何如云对何良辉学佛仍然感到意外,疑惑地问道:“良辉哥,你怎么会信佛呢?” “我如今虽然坐拥金山,有良田万亩,云妹,你知道吗!这些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我们是富贵了,老百姓却耕无其田,生活在苦难之中。我在信佛念经时,似乎可以得到一定的解脱。”何良辉平静地说道。 何如云说道:“信佛可以劝人为善,也好。但你信佛不能光念经,还是要做点实际的善事为好!” “我扩建了热水湖边的东华庙,让善男信女烧香拜佛,又请来广东名寺南华寺的主持来讲经布道。每天在县城南门外施舍粥饭。”何良辉笑着回答。 两人正谈话,何良辉的五个老婆围上来叽叽喳喳要与何如云去逛街。何良辉说道:“你们自己去吧。我和云妹有事。” 何良辉五个老婆非要何如云同去不可,又拉又拽。何良辉慢慢说道:“你们太不像话了。你们每人去账房拿五十个大洋,自己去逛街。要不,你们跟着奶奶去佛堂念经。” 他的五个老婆扭扭捏捏地带着丫环走了。何良辉和何如云望着她们苦笑。何如云问道:“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娶媳妇,而且娶了五个。你应该到外面去读书。” “没办法,奶奶整天要我娶媳妇、生小孩。还说腰粗屁股大的会生仔。你看天天这么吵,我都烦死了。”何良辉摇头说道,“我是不是没出息。” 何如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这么年轻就能撑起这个家,说明你才智过人。你信佛,说明你心地善良。” 听何如云这么说自己,何良辉觉得又回到小时候,心情好了许多,问道:“云妹,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正说着,一个家人进来禀报:“一个大学生要见少爷。见不见?” 何良辉好奇地说道:“大学生要见我!好啊,我还没有见过大学生呢。” 家人领命而去,一会儿,领着一个背有些驼的人进来。何如云见来人竟然是邓永山,喊道:“邓永山。”邓永山见到何如云大吃一惊,又见大名鼎鼎的何良辉也是一个年轻人,更不好意思。何良辉倒底是掌管大事业的人,谦和地说道:“你叫邓永山,是大学生,按过去应该算进士,汝城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我早就想求见你了。快坐下说话。”又问何如云道:“你们认识?” 何如云说道:“认识,永山是上海复旦大学的高材生。” 邓永山见两人都极尊重自己,羞涩之状全无,坐下说道:“我刚刚从复旦大学法学院毕业,本想回家乡干出一番事业,特从上海回来谋职。没想到,今日去县衙,职务没有谋到,反而被县知事羞辱一顿。后听说,少爷在县里一言九鼎,又赏识人才,特地来请少爷出面谋职。” “永山应该是可以为老百姓办事的。”何如云说道,但不知道何良辉到底说不说得准,愿不愿帮忙? 何良辉爽快地答应道:“永山兄是大才子,我妹妹又认识,我自然要为你出面。只是不知县衙也没有空缺?”说罢让人把管家叫来。 邓永山忙道谢。 何良辉说道:“你是有学问的人,当了差就要为老百姓办事啊!” 邓永山说道:“那是!那是!” 管家来了,何良辉问道:“你知道县衙有什么职务空缺吗?” “前几天,我与县知事饮酒时,说有一个县佐的位子。”管家应道。 何良辉轻描淡写地对管家说道:“你带邓永山去找知事,说邓永山是复旦大学的才子,让他安排担任县佐吧。” 管家应声带着邓永山去县衙。 何良辉的一句话,邓永山当上了县佐。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三) 康介白第二次见到何如云是在东华庙。 康介白本来是不信佛教的,但母亲信奉佛教,那天晚上,抽空去东华庙为母亲和朱海石立长生牌。 月华初照,康介白见大雄宝殿前的大树下坐着好几个人。从韶关南华寺请来的慧能大师轻扬僧袖,娓娓讲解佛家“四谛”,所讲之法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全无半点晦涩、玄虚之言。轻风微寒,月亮皎洁地泼洒着朦胧的诗意,菩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是给这静静的夜带来无穷的生机和趣味。这样的夜里,真是研讨佛法的好时机。 康介白不禁上前细听,慧能大师合掌请他坐下后侃侃而谈。 康介白见何如云和她的表哥何良辉正襟危坐。 何良辉问道:“如何才能降服我心?” 慧能大师说道:“修菩萨无量之心,修行就是修心,行者的内心充满慈爱、大悲、欢喜和舍离,即得以远离烦恼,自在解脱。” 何良辉似有所悟,说道:“何为修菩萨无量之心?” 慧能大师说道:“无量即没有边际,也是没有人我的境界。菩萨须内具四无量心:就是慈、悲、喜、舍四种无量心。慈心、悲心、喜心、舍心四心能够引导行者普缘无量众生,成就无量福智功德,称为四无量心。与一切众生乐,名慈无量心;拔一切众生苦,名悲无量心;见人行善或离苦得乐,深生欢喜,名喜无量心;不执而舍离如上三心,怨亲平等,不起爱憎,名舍无量心。” 何如云说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们效法菩萨此种‘无私无我’的精神。” 慧能大师顺眉一笑:“女施主真悟也!” “无私无我!”“无私无我!”康介白不觉沉沉吟道,不由得对何如云的见识佩服。 慧能大师说道:“对!无私无我!才是佛的真谛。借凡心,立圣志,老实念佛,信愿行证,力求精进,与佛契合、成就净业。” 慧能大师侃侃而谈:“所谓‘大慈’就是给予众生无边的喜乐,而不附带任何条件。所谓‘大悲’就是希望所有的众生永远都不再受到任何痛苦的折磨。见到众生的病苦,感同身受,并且期望彻底帮助众生解决问题。‘大喜’就是以财务、劳力、智慧为众生服务,并能够‘甘愿做,欢喜受’,即使受到别人的批评或误会,皆能够欣然接受,毫无怨言。‘大舍’就是菩萨‘一切皆舍’的不执著精神与气魄。所谓‘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以一句‘阿弥陀佛’放下身心世界,便得尽虚空遍法界。也就是说越舍得下,就越能看得开。这样的人才有勇气面对一切的挑战,有智慧作最好的抉择,故大舍也不离智慧,大舍是完全放下一切的执著。如此,方能渐渐破除我执,过着快乐自在的人生。” 何良辉问道:“我们坐在月下学佛,该如何体悟这月亮呢?” 慧能大师说道:“你问我如何体悟?那你就看我的手指吧。”说着,慧能大师略略的翘起一个手指,手指指着月亮的方向。 何良辉瞪着这手指,想不明白慧能大师的回答,于是就又问道:“什么是手指呢?” 慧能大师眉头一皱,回答说:“月亮。” 何良辉就更加不解了,问道:“弟子问月亮,大师翘起一个手指回答。为什么弟子问手指,大师又回答月亮呢?” 慧能大师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呀,这叫得指忘月。你问我月亮的真谛,我并不能给你,所以示你以手指。而你,竟然执着于手指,忘了月亮。你又问我手指,我回答月亮是要点醒你呀。” 何良辉似懂非懂,说道:“原来,大师意思是要打破沉重的思想。” 慧能大师见他也初入境界,便点头称是。 何良辉又说道:“得指忘月,看来不要执着于手段。大师的意思还有一层是,修行无量心的同时,不可以忘了无量心的本意。” 慧能大师见他却另外有所悟,说道:“两位何施主与佛有缘,他日定有作为。” 何良辉说道:“我是乱讲一番,大师见笑了。” 康介白见何如云与何良辉虽然是富家子弟,心地却善良之极,见解也颇有新意,不禁产生佩服之意,说道:“两位的见识令人佩服。” 何良辉说道:“我是乱说,云妹才是真有见解。” 康介白说道:“是啊,无私无我!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有这么深的见解。幸会!” 何如云说道:“其实我不是佛教徒,我是把佛当成一种学说来学习,以寻找救国之道。” 佛教理论能与救国相结合!想不到在这小小县城遇到一位谈救国之道的女子,康介白抱拳说道:“愿闻其详。” 何如云起身回礼后扬声道:“当今中国民不聊生是民众最大的苦难,其根源在于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对民众的黑暗统治,也是康当家等不能专心于修行的缘由。我认为,佛教徒修行无量心,应以打倒北洋军阀、打倒帝国主义为大慈,以对民众受压迫的苦难感同身受为大悲,以尽力救国于危难为大喜,以抛头颅洒热血为大舍。” 听了何如云的话,康介白不由得激动地说道:“讲得太好了,听何女士,胜读十年书。”又长叹:“北洋军阀祸国殃民,老百姓要过太平日子首先要打倒他们!” 何如云说道:“康当家所言极是!北洋军阀窃居高位而卖国求荣,与盗贼何异!其罪人神共愤,天下当合力共诛之!从短衣帮的一些告示看,短衣帮与江湖帮派不同,康先生是一位有救国抱负的人,来日必定有一番作为。” 康介白心中一动,觉得遇到知己,实话说道:“短衣帮推行的是无政府主义,希望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平等社会。” 何如云说道:“从目前来看,无政府主义确实是推动革命前进的思想,不过其中不要政党、不要政府,又与主旨自相矛盾,可能是一种空想!” 时间不早了,何如云和何良辉被催着回家,三人告别慧能大师,康介白也为母亲和朱海石立长生牌后回山寨。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四) 不日,何如云和何良辉外出回镇南楼,路过上黄门大街,见满街尽是叫花子。 何如云问何良辉:“何故?” 何良辉说道:“闹春荒,加上去年失收,因此叫花子特别多。” 一个小女孩到在何如云跟前讨钱,何如云给她一个银毫子。其他叫花子见有人施舍,一拥而至围着何如云和何良辉。 两人把身上带的银元和碎银发完,仍然有叫花子拥来,何良辉只得说道:“大家到南门施粥棚吧。那里施粥施饭!”叫花子们闻声向南门涌去。两人经过百家墟,见戏台前人潮涌动,问行人,行人答道:“财主们在卖抵债女!赶快去,便宜货,买一个回家当丫环顶好。” 众人见大财主何良辉和何如云来了纷纷让道,两人到戏台前,见戏台上十多个被绑着双手、衣衫破烂、满脸污垢的少女正低声咽哭。一个财主把一个少女推到戏台前沿,向大家说道:“三十个大洋!哪个买!” “三十个大洋。我要!”一个衣着光艳的男人说道。 一个老头上台摸了摸少女的脸蛋,说道:“三十五个大洋!我要了。” “四十个大洋!”衣着光艳的男人见有人争,便加码。一个老头再加了五个大洋,衣着光艳的男人又加了十个大洋,最终以五十五个大洋买下了少女。衣着光艳的男人拽着少女而去。 有人说道:“这买主是怡红院的老板。”有人叹道:“又一个苦命的人!”有人骂道:“黑心的财主!” “这不是公然倒卖人口吗?”何如云正想问个究竟,只见自家的何衣典上了戏台,把一个小女孩推到戏台前沿。何如云见那个小女孩竟然是在何家湾遇到的那个,心里正生气,只见何衣典向大家说道:“六十个大洋!哪个买!还不懂事,好养。”瞬时便有几个报价,眼看着小女孩就要被买走,何如云计上心来说到:“一百个大洋!” “一百个大洋!”这可是个大价钱,何衣典向何如云望去,见是小姐来了,忙从戏台下来说道:“小姐来了,这位小女孩家里欠债欠租,自愿抵的。” 何如云说道:“带回家,我来处理。” 何衣典喏诺带着小女孩回了何家堡。何如云拉着何良辉在代写摊位写了一状子,径去县衙击登闻鼓。守门的警察见何良辉大驾光临和亲自击鼓,忙进衙禀报。县知事回老家了,县衙由县佐临时负责,县佐邓永山匆忙出来相迎。穿着中山服的邓永山当了县佐,果然正义凛然,接了状子听罢情况,慷慨道:“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买卖人口。”急召集一队警察直奔半边街。何如云和何良辉跟着。 半边街里戏台,买卖人口的人还在,因平日里警察也来看热闹,都对警察视而不见。邓永山登上戏台,大声说道:“在场的都不准走,全部押到县衙问话。” 众人意识到县衙来抓人,赶紧转身欲走,警察早已把人围着了,只得乖乖地被带回县衙。邓永山和警察把人押回县衙,又派警察去抓已经离开现场的买主卖主。邓永山遂个审问,十多个买主和卖主对事实供认不讳。待邓永山宣判买主和卖主们拘押一年、罚金一百大洋、买卖和抵押人口协约无效,买主和卖主们皆喊冤枉。 一个阔嘴的中年人,是一个刚刚靠贩卖鸦片发横财的暴发户,他买了一个女子准备当丫环,他嚷道:“日日半边街都有人买卖女人,县衙为何只抓我们?” 一个看起来很有身份的财主说道:“欠债欠租不交的抵子女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买卖女人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你抓我们是没有道理的。” 邓永山猛击惊堂木,严厉地说道:“大胆!买卖人口,刑律之大罪!早有《中华民国暂行新刑律》明文禁止。今证据确凿,本县佐依法断案,你等休得狡辩。” 那阔嘴的中年人仍然不服,说道:“买卖人口日日皆有,县里豪绅人人做过,县佐仅仅抓我们,有失平仄。” 邓永山自信地说道:“那是没有遇到秉公执法的人。今后,我邓永山任县佐,自然要以法律为准绳,铲除这些社会毒瘤。” 一人又说道:“当下南北分治,《中华民国暂行新刑律》是北洋政府所出,如何用于我南方之汝城?” 此话倒是切中要害,邓永山一时答不上来,众人见难住了县佐,顿时起哄。何如云也为邓永山捏了一把汗。邓永山却又挠着头说道:“南北分治不假,军阀割据不假,但是无论南与北,无论哪个军阀,都没有宣布他们是独立于中华民国之外,中国还是一个统一的中华民国。本县佐引用《中华民国暂行新刑律》自是不会错。” 买主和卖主们无言以对,遇上了一个书呆子县佐,只得自认倒霉。邓永山令警察把他们关押入县狱。何如云和何良辉见邓永山断案有勇有谋、果断正义,心中甚为欣慰。邓永山留二人吃饭,何良辉和何如云推辞而去。 次日早晨,何如云去濂溪书院的路上,见邓永山挑着马桶步履蹒跚而来,粪溅得一路皆是,后面跟着一个矮小的老夫人说着:“永山,让娘来挑,你又挑不好。别人会笑你,读书人挑马桶。” 邓永山扶着眼镜咬着牙说道:“自家挑粪种地,谁爱笑就让他笑去吧。”邓永山汗流满面,显然力气不够,只能勉强挑得走。 行人见县佐挑粪皆为稀奇,何如云也甚为佩服,邓永山已到跟前,遂喊道:“永山兄!去哪里?” 邓永山放下马桶喘着气与何如云答话:“在山坡上开了几块土,施肥种菜。”他的娘赶紧为他擦汗,又揉揉他的肩膀,爱怜地说道:“说了让娘来,你看把肩膀都压痛了。” 何如云对邓永山的娘说道:“大娘,永山是好样的!你是一个伟大的娘,这么困难还让崽读了大学。” “永山打小就爱读书,要读书。说读书当了官,可以为穷人办事。”邓永山的娘自豪地说道。 何如云对邓永山说道:“永山兄,加油哦,不要辜负了你娘。” 邓永山说道:“娘和乡亲们供我读书,何先生你们又给了我为百姓办事的机会,我邓永山绝不违背力行法制的理想。”说罢挑起马桶去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五) 何如云见邓永山不忘初衷,怀着愉快的心情去濂溪书院。 邓永山施肥后回县衙,守门的警察告诉他,知事回来了,正在大发脾气。邓永山到了知事的家门外,只听知事在屋里对客人说道:“我早就看着邓永山就不顺眼,出口就讲什么法律,动辄讲什么鸟公平,读了几天书就一身四两。搞得老子几桩事都白干了,要不是看在何家少爷的面子上,我早就让这个四两的滚蛋了。” 一个客人说道:“是啊,这样一个四两的担任你的县佐,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乱子。昨天的事,全县的乡绅意见很大,不能让这个四两胡来,知事大人,你可要为乡绅们主持公道啊!” 邓永山知道客人是保商队队长朱阳雄,县里的一个大财主,汝城十大家族中的朱氏家族族长。只听知事说道:“我是会向着你们,但邓永山这个人啊,你们这些乡绅也找一找他,让他尝一尝阿堵物的味道,以后的事不就好办了。” 只听朱阳雄说道:“先把人放了,我会去找邓永山的。”知事说道:“好吧,马上放人。”邓永山怒从心生,正想闯进去,转念一想不如到县狱,于是直奔县狱对看守牢头说道:“那些买卖人口的犯人,没有县政府的正式释放通知,你不能放人。否则拿你是问!” 看守牢头应声是,邓永山想:“县政府的大印在我那里,释放通知要大印,不经过我,谁也放不了人。”摘下眼镜吹了吹,放心回县衙办公室。 邓永山在办公室准备与知事等人来个舌战群儒,好好地向他们上一堂法制课,可是等到下班也不见有人来盖印。邓永山正觉得奇怪,知事进了办公室,对邓永山说道:“永山老弟,有些事,我有必要与你谈谈!” “谈什么?”邓永山冷冷说道,以为知事是来盖印的。 知事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年前就该与你谈谈,但我原以为你是何少爷介绍的,不用谈。现在看来还是应谈谈。” 邓永山对知事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知事。知事说道:“你是复旦大学的大学生,可以说学富五车,而且学的是新法律,比我这个学八股文的前清举人胜过万倍,我对你是佩服得不得了。” 邓永山笑着说道:“同署办事,知事不必这样说。很多事还要知事多多指教呢。”被知事一抬举,邓永山心里美滋滋的,对知事顿生好感,早把知事骂他的“四两”忘在一边。 知事说道:“用你们的新词来说,依法断案、为民办事是当官的天职。但是,实际上不仅仅是这些,比如地方习俗、历史沿革、地方贤达等等,我们都要考虑。” 邓永山说道:“这些要考虑,但法律是全社会的福祉,对违反法律的还是应该惩戒。否则法律破坏,社会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国之将亡。” 知事说道:“法律不外乎人心,我们断案办事要以人心为重要依据,以实际的社会条件为依据,而不能只看那些条条框框,否则无以适从。” 两人谈了半晌,邓永山对县知事的法律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他以为县知事是一个酒囊饭袋,完全没有想到知事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临了,知事叫邓永山一道去望江楼吃饭,邓永山欣然同去。 邓永山与知事到了望江楼进了包厢,里面的人在门口候着请他俩上坐。邓永山见为主之人是朱阳雄,昨日被关押的几个乡绅也在,不觉大吃一惊,愤然拂袖离席。 知事拉着邓永山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几个虽被你处罚,但他们是社会贤达,对你不记恨还请你吃饭,多大的胸怀啊。来来,坐着,何必翻脸。” 邓永山正不知如何是好,朱阳雄和其他人恭维地说道:“我们佩服县佐刚正不阿,为表达乡绅们对你的敬意,特相约宴请知事和县佐。” 这番话很受听,邓永山不觉坐下,知事说道:“就是吗!”邓永山仍然问道:“他们怎么出来了?” 知事笑道:“他们都是贤达,不能与一般百姓并论。即便有些瑕疵,表示即可。人是我让放的。来来,饮酒。” 人已经放了,邓永山只得苦笑一声,端杯把酒一饮而尽,权当发泄和抗议。邓永山平日不饮酒,一杯下喉,呛得泪水直流。朱阳雄忙搭着邓永山的背说道:“慢慢饮,我原本也不饮酒,但出门在外做生意,慢慢学会了才发现酒是个好东西。来来,为表达我对你的敬意,我干一杯,你表示一下。” 邓永山犹豫一下端杯表示,然而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猛地把酒饮了,又要了酒壶自己斟酒连饮三杯。渐渐地,邓永山的意识模糊起来,也不知嚷嚷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 待邓永山醒来,发现人已经躺在自家破旧的家里的床上,矮小的娘正用烂布给他擦脸。娘含泪责问道:“怎么跟着那些吃人脑髓的人饮酒!他们的人送了一包大洋,我丢出去了。崽,千万不要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在一起。”说着用一个半边碗给邓永山喂开水。 邓永山接过碗饮了一口水,突然哭道:“娘,我是不是很懦弱!我把他们抓了,知事又把他们放了,我却不敢与他们斗!” 邓娘安慰儿子道:“你打小就好强,读书有决心,多少苦都受了。现在你当了官,就不要怕那些吃人脑髓的人,就是要给穷人办事。不要怕,即使不当官,我们可以种田,也可以做小生意,生在县城还会没活路!人最要紧的是行得正。” 邓永山咬了咬牙,说道:“这个官,我不当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六) 邓娘说道:“不当就不当,如今坏人当道,好人当官是受罪。” 邓永山说道:“那我明天就不去县衙了。只是委屈娘了,别人读书给娘带来荣华富贵,你的崽却不能。原想当官可以为穷人办事,又有薪水可以让娘过上好日子。” 邓娘说道:“好,隔壁卖油条的三伯公对我们很关照,我去给他说说,让他赊些油条给你去卖。” 娘崽说着,一阵大风把家里的破门吹倒了,邓永山忙起来把门顶上,找了些家什勉强把门修好。邓娘去三伯公店里赊油条了。 邓娘刚走,朱阳雄同几个乡绅低头进入邓永山的家里,邓永山不理他们,他们又称赞了邓永山的艰苦奋斗一番。朱阳雄拿出一大包东西放在床上,是大洋,大概有上百个。 朱阳雄说道:“你饮醉了,我们乡绅约好来看,也没有买东西,就凑了个份子。” 邓永山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明天开始,这个县佐,我不当了。”说罢,把朱阳雄等人连人带钱推出了家门,自己关门看书。 朱阳雄等人见邓永山如此无情迂腐,拾起大洋,骂声:“四两的猪脑壳。”扬长而去。 晚上,邓娘果然从邻居“三斤狗”店里赊了一担油条回来,高兴地对邓永山说道:“我把你的想法说与三斤狗,他一声都没吭就赊了油条给我们。把这些油条挑到乡下卖了能赚一个大洋。” 邓永山看了看油条,说道:“好油条,明天一大早,我就挑着你下乡去。”心里想:“卖一段时间油条,有了路费还是回上海谋个讲师职位,带着娘远走高飞。” 凌晨,邓娘为邓永山准备好了干粮,邓永山穿一身旧衣裳、戴上一个草帽、点着灯火笼、挑起担子出发。日上三竿,邓永山挑着担子高一脚低一脚地到了一个圩场。他经过几个村庄,但每当开口吆呼的时候都觉得羞于启口,惶惶然压低草帽过了村庄。 邓永山在圩场找了一热闹处把担子放下,跟其他商贩一样找块石头坐下,摘下草帽扇风,擦擦眼镜上的汗水。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问津,圩场里人渐渐多了,邓永山见周围行商走贩们和赶圩的人们烂衫篓履、面貌低俾、行色猥琐,心中不觉道:“难道,我邓永山此生要与他们为伍!” 行商走贩们和赶圩的人们见邓永山文质彬彬、带着眼镜、缩在一边,说他是卖东西的吗?他又不吆呼,说他是书生吗?他又在卖东西。众人倍觉稀奇,指指点点却不买油条,说:“秀才打铜鼓,不文不武!”邓永山羞愧难当,赶紧低下头,用草帽罩着脸。 油条还没有卖出一根,几个持枪的乡丁来收税,开口便要五个银毫子,邓永山身无个子,乡丁嚷着要把他抓到乡公所,邓永山害怕极了,拔腿想跑。乡丁纠缠他不放,邓永山猛然想起自己是县佐,稳身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县佐在此,休得猖狂。” “县佐,你是县佐,我还是知府呢。”一个乡丁嗤笑着,一脚把邓永山踢翻,其他乡丁要抓他到乡公所。旁边摊位的小贩见邓永山是个雏儿,上前拉着乡丁求情,让邓永山以部分油条抵税。乡丁们每人拿了一二十根油条才笑哈哈而去。 小贩扶起邓永山,帮他摆好担子,说道:“看你是个读书人,不是做生意的人,你把这些油条卖了,以后还是谋点读书人的营生。” 邓永山惊魂未定,看了看担子,油条被乡丁拿了半箩筐,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土,看了看周围皆是三流九教之徒,没想到做生意比被土匪抢劫还狼狈,比起昨日坐在县衙当县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心头一热,顿感人生茫茫不知何处是岸,伤感之泪满眼眶,坐在石头上失神。小贩见况直摇头叹息。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几个收摊位费的又来了,也是背着枪。他们踢了踢邓永山的担子说道:“交钱!” 邓永山正气愤,蓦然站起来吼道:“交什么钱!” “唉、唉!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交摊位费。”一个收摊位费的人冷冷笑道。 邓永山鼓起眼睛问道:“为什么要交摊位费?” 那个收摊位费的人也吼道:“你娘的,圩场是我们家建的,在这里摆摊就要交钱。你家有本事也去建一个圩场。” “啪!”一个收摊位费的人打了邓永山一个耳光,说道:“不打你,你不懂事。” 邓永山拿起扁担要玩命,旁边的小贩上前劝,邓永山才没有再与收摊位费的人争执,收摊位费的人也拿了半箩筐油条抵费。邓永山麻木地看着剩下的一箩筐油条,沮丧地坐下。 日过半天,邓永山卖了几根油条,掏出干粮慢慢咽。圩场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似有无限恐惧的呼声,“勇来了!”“勇来了!”整个圩场的人闻声而乱,收摊位的、关店门的、哭喊叫娘的、躲避的,一团糟。 “勇来了!”不就是当兵的吗?邓永山还以为是一队保国安民的兵来了,迟疑着,一队兵如黄蜂一般扫荡而来。邓永山躲避已经来不及,剩下的一箩筐油条被抢走,人也踢翻在地,血流一面,眼镜也掉了。 待兵过了,邓永山爬着找到眼镜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游荡。半夜,邓娘才见儿子精神迷离地回来,俩娘崽抱头痛哭一场。哭醒后,邓永山想到:“当县佐有人送钱,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当百姓却无以生存。”睁大眼睛恐怖地说道:“娘,我懦弱,我不会做生意,我还是回县衙当县佐!” 邓娘见儿子一天便落魄如此,担心再去做生意还会出什么事,心想只要儿子平安便好,遂说道:“你自己觉得行就回去当吧!”邓娘为儿子端好热水,让儿子洗漱,见儿子无恙然后上床休息了。 邓永山洗漱毕,见屋外月光明亮,不觉推门而出。 月下,南竹摇曳,竹叶“沙沙”如雨。 前天,邓永山还在月下竹间吟咏郑板桥的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决心以法律为武器,为百姓、为穷人干一番事业。 此时,飘落的竹叶如一把把利剑刺向邓永山的心脏,令邓永山流血;风吹竹影,如鬼魅向邓永山扑来。 “啊!”邓永山大叫一声,把邓娘惊醒出屋,问道:“什么事?我的崽!” “竹子!娘,把竹子砍了!”邓永山恍惚地说道。 邓娘忙说:“我去把竹子砍了当柴烧。” 邓永山又说道:“不能当柴烧,要丢到外面,我看不到的地方。”说罢进屋睡觉。邓娘见儿子被竹子吓得疯疯癫癫,当真把竹子砍了背到耒水,任水冲走。 邓永山在家休息一日后,突然想到县佐之位有可能被人代替,忙整理衣衫去县衙,到了县衙见守门的警察仍然称自己为“县佐大人!”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地。对警察说道:“我休息的这几天,有什么事没有?” 警察说道:“没事。” 邓永山挺挺胸膛,神情严肃地向县佐办公室走去。警察望着邓永山的背影低声说道:“四两”!原来,知事从朱阳雄那里知道了一切,在酒席间给邓永山取了一个外号“四两”。很快,“四两”的大号传遍县城内外。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四章 叛逆少女(七) 康介白与何如云第三次见面正好雷雨交加。 这日,康介白正带着朱仇进县城打听情况。粮荒已经逼得老百姓活不下去了,短衣帮救济不过来,康介白来县城摸摸情况。 一队士兵护着一台花轿进城,不知谁家的新媳妇又要被何狗生糟蹋。一队士兵挥着鞭子鞭打着十几个拖欠田租的农民进城,行人纷纷避让,低声指责。 朱仇要上去劫持,康介白制止,说道:“他们快活不了几天。” 南门口,一些人围着看告示和一些花花绿绿的标语,两人便进一个小茶铺喝茶。小茶铺一个铜板可以坐一天,是行商走贩歇脚的地方,里面闹哄哄都是结衣虬裳的人,两人在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喝。 行商走贩们都很痛恨何狗生,一位老人说道:“何狗生,真是名如其人,禽兽不如。” 有一人说道:“何狗生坏,她的女儿却很奇怪,今天带领濂溪书院的学生先在街上游行,举着旗子喊着什么‘抵制日货!’‘反对礼教!’‘打倒吃人的社会!’还把家里的东西搬到河边烧!真是败家子!” “吃人的社会!她不知道他爹就是吃人的吗!”一位看似读了书的人笑道。 有人说道:“这下何狗生家就热闹了。” 有人对一位后生说道:“他还在招兵呢,待遇不错,一个月十个大洋。” “呸!”一个后生鼓着眼睛说道:“这种缺德的人还招兵买马,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的。” 有人指着天说道:“老天啊,你真是瞎了眼,日日有人死,为什么不要何狗生死!” 店老板见有人骂何狗生,赶紧过来说道:“你们说远近,说古说今,说他,小心脑袋。” 后生说道:“怕他什么,日日被他欺压,不如跟他拼了。” 老板蒙着他的嘴巴,说道:“你少说一句。留着命回去养娘老子好不好。”后生才住口。 几个兵背着枪进来在靠门口的地方,赶开一桌子人便坐下要茶。老板示意大家不要再议论后跑过去伺候,给他们上好茶和点心。 一个小头目说道:“何老爷这么好的条件,竟然没有人报名当兵,真他妈的奇怪。” 一个兵问头目:“老大,马上要去打韶关,我们这三百人枪会不会去送死。” 小头目显出知道许多事的样子,慢慢悠悠地说道:“你,懂什么,我们一百人,加上北洋军一个旅,从北边进攻,南边有桂系军进攻,何老爷胜券在握。何老爷说了,他要升官了,我们都提升一级。” 几个兵见有美好前程,都兴致勃勃。 小头目又说道:“你们好好去招兵,你们招一个排人就是排长,一个班就是班长,各显神通,每个人按招的人数拟定职务。” 一个兵说道:“这么多,有这么多枪吗?” 小头目指着他笑道:“你这个蠢蛋,为北洋军打仗,他们会给枪啊。喝了茶,赶快去招兵。” 几个兵喝了茶,钱也不付便离去,老板还站在门口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康介白和朱仇、大力王交了茶钱,离开小茶铺在县城各处侦查。康介白了解到何狗生平常在县城有一个连守卫,其他兵都在全县各处关卡,心里渐渐有了攻城的决心和计划。 傍晚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急云飞,惊散暮鸦,康介白和朱仇、大力王躲在一间破庙屋檐下避雨,一刻钟后,大雨没有停的意思,三人商量是否该消灭何狗生,是否可以请何如云劝一劝她爹,只见一位女学生从雨中奔跑而来。 是何如云,她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站在屋檐下如雨打梨花发抖,惹人疼怜;又如正经受风雨雷击的青松,傲然挺拔。 这时,远远的雨中传来“如云!”“小姐!”的呼喊声。 何如云对康介白说道:“不要说看见了我。”说着进破庙,躲在神龛后。 何狗生和十多个家人到屋檐下,显然是寻找何如云的。 “这场雨真大,不知会不会有山洪?”一个家丁说道。 另外一个家丁说道:“小姐命大福大,不会有山洪的。”这番话显然是安慰何狗生。 雨越来越大,雷声闪电铺盖而来,屋檐下安静了一刻。何狗生问道:“哎呀!如云在我们的前面,不知有没有地方避雨?” “会有的。”家丁应道。 何狗生又说道:“哎呀!她身上没有带钱,出门没钱如何得了!”见康介白便问道:“康当家看见一个女孩没有?” 康介白见平日作恶多端的何狗生也有亲人之情,隐隐同情他,想告诉他,但想到何如云的话,说道:“没有看到。”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问道:“小姐说什么中国的社会矛盾之尖锐莫过于土地制度,黑暗莫过于礼教,悲哀莫过于愚昧;什么要革命。其实是说说而已,何团长不要在意。” “仅仅是说说而已吗!”被管家一提,何狗生非常恼火地说道,“我说了,只要她不要革命,家里会用黄金铺好一生的道路。她就是中了邪,要断绝与家里的关系去长沙革命。现在,我要隔她的族,断了她的生活来源。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 雷雨停了,何狗生领着家人踏水上路找何如云。康介白也和朱仇、大力王回山寨,不再管何如云。康介白对她决绝毅然的革命决心感到震惊,这种心情已经不能用佩服可以形容了,而是一种向往和榜样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一) 康介白回到山寨,何狗生的副官找来了,说道:“团防局扩大为一个旅,何团长看得起你,打算把短衣帮收编为一个团,你当团长!一起共图大事。” 副官以为康介白听到消息很高兴,因此很轻视。 没想到朱仇说道:“跟你们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你们是做梦!” 副官指着朱仇说道:“你这个小毛孩,有你说话的份吗!” “朱仇说得对。”康介白说道:“回去告诉何狗生,我们是短衣帮,是穿短衣的老百姓的帮派,与你们穿长衫的不是一路人。” 副官见康介白不领情,狠狠说道:“你们什么短衣帮,小心点!”说罢扬长而去。 大力王见副官走了,说道:“看来何狗生要收编我们。我们要准备。” 朱仇说道:“先下手为强,干脆今晚我们就去干掉何狗生。” 大力王说道:“不能轻举妄动,何狗生兵多将广,我们打不过他们。” 康介白说道:“我们既不投靠他,也不打他,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要组织护烟队学开枪,学会开枪就不怕何狗生找麻烦。” 朱仇和大力王见康介白有主意,遂带着护烟队训练开枪。 次日,大力王匆匆忙忙来报告,其他帮会已经投靠何狗生了。 又一日,康介白刚刚得知,短衣帮在各地的点被县衙查封,又有人报告,一些护烟队队员也被抓。 真是逼人太甚,想到母亲,想到许多被何狗生关押的农民,康介白终于下了打倒何狗生的决心,派人秘密到各地宣传三合会古老的“剪纸为兵”,鼓动老百姓克日入城开仓分粮。让大力王买了许多草纸剪成纸人,请个道士在山寨装腔作势做法。 很快,队员会了开枪,老百姓也发动起来了。 克日半夜,康介白把护烟队召集到聚义堂,问道:“大家恨不恨何狗生!” 大家齐声说道:“恨!” “何狗生无恶不作,该不该死!”康介白问道。 “十恶不赦,该死!”大家齐声喊道。 康介白说道:“我们就攻打他,为老百姓报仇!” 何狗生兵多将广,又有县衙做后盾,队员听说要攻打他,心里都害怕不敢说话,只有大力王和朱仇高声说道:“不怕!” “攻打何狗生是替天行道,我已经有全盘计划,大家只要听我的指挥,一定能杀了这个禽兽。”康介白拿出一个小纸人高声说道,“大家要有必胜的信心!何狗生兵多将广,我可以剪纸为兵,到时候有无数人与我们并肩作战。” “怕不怕!”康介白又问道。 大家见康介白神通广大,信心百倍地喊道:“不怕!” 上午,康介白、朱仇和大力王分别带领一批会员化妆成行商走贩入城。 中午,午饭时分,三路人马纷纷到位,老百姓渐渐齐聚县城。康介白带领一支队伍到军营,从军营外听见官兵们饮酒猜拳的声音,门口没有守卫,便让五、六个人守门,然后挥手带领队员冲进军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食堂,把正饮酒的官兵制服在酒桌上,收缴其枪支,捆绑了。有在厨房吃饭的官兵闻声出来,也被会员及时打倒捆绑。 军营得手,康介白向天空放了一个烟花以通知朱仇和大力王,顿时汝城县城的上空多次出现了烟花,接着各处鞭炮齐鸣,都动手了。康介白集合人马,分派枪支,留几个人守军营,便带领其余人向衙门进发。康介白到了衙门外遇到大力王,得知警察局和衙门已经占领,何狗生和知事、警察局长等人在紫薇楼饮酒,遂让大力王去粮仓准备给老百姓放粮,自己向紫薇楼奔去。 紫薇楼下的街道,一队人正匆匆忙忙地向康介白走来,是何狗生、知事及一队警察!原来朱仇进攻警察局,有个警察逃到紫薇楼报告了情况。何狗生、知事和警察局长看见了康介白的队伍势大,开几枪便往南门口逃跑。 康介白下令追赶。何狗生等人到来南门口。朱仇早已占领城门,远远地看见何狗生,奋力飞起一把长矛,何狗生顿时受伤,在随从的掩护下仓惶逃跑。知事、四两和警察局长见何狗生受伤而逃,只得丢枪投降。 城外已经来了上万农民,康介白下令打开城门让农民进城分粮,侦查员报告何狗生的两股部队正往县城敢来,便与朱仇带队迎击,大力王守城。 何狗生的部队并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只会干欺压老百姓的勾当,见有真刀真枪开火,一刻钟不到便作鸟兽散。 消灭何狗生,县城已经完全被控制。康介白带领护烟队在衙门集合,派人粘贴安民告示,朱仇和大力王抓着知事等俘虏请示如何处置。 大家见昔日威风凛凛的知事、四两和警察局长如今像哈巴狗一样跪地求饶,都很开心。 康介白下令枪毙警察局局长。 知事听见枪响,跪着发抖说道:“大当家,一切坏事都是他们干的,我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 四两说道:“我,我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地给老百姓办事。” 大力王上前踢知事一脚,用枪指着他说道:“苛捐杂税,贪赃枉法,哪一样少了你的份!” 知事面如土色,磕头流涕说道:“我知罪!知罪!我一定做一个好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就遭罪了。” “好,你愿意做个好人,你可以暂时当知事,马上颁布新法令。”康介白正声说道,“第一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第二下令地主租息减半,第三贪污受贿与抢劫同量同罪,第四护烟队改编为团防局,取缔地主私人武装。” 知事见不但不杀自己,还继续让担任知事,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说道:“一切听从大当家吩咐。” 康介白拍拍枪说道:“你们要好好地为老百姓办事,否则随时取你人头。” 诸事已定,康介白要大力王带领团防局驻兵县城,派人布陷阱、设暗箭,堵塞去衡阳的道路,隔绝北洋军。然后与与朱仇回山寨。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二) 康介白消灭何狗生部、隔绝北洋军的消息传到韶关,老胡高兴地向赖先生汇报情况,说道:“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帮了我们大忙。” 赖先生长嘘一声说道:“这下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桂系了。” 老胡说道:“他还颁布新法令,每一条都大快人心。”说着把汝城颁布法令的布告递给赖先生。 “贪污受贿与抢劫同量同罪!”赖先生拿起布告读了一段,说道,“看来康介白是个能干事的人,而且志向不小,不如请他加盟。” 老胡担忧地说道:“上次,我见他非常傲慢,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赖先生说道:“从他的新法令来看,他是个十足的无政府主义者,与我们的思想是一致的。你只要把我们的思想告诉他,他应该接受。” 老胡说道:“那么,我就再走一趟。” 赖先生说道:“你讲话要客气一点。” 老胡诺诺而去,隔日,领略汝城县城的新形势后,到山寨找康介白。 朱仇正在山寨门口提着酒壶喝酒,见老胡又来了,没好气地说道:“又来收份子钱!”这些日子他和大力王经常被下属宴请,后康介白发现便不敢赴宴,只能自己买点酒来喝。 老胡笑说道:“不是的,这次是奉赖先生之命,来请你们的。” 朱仇已经觉得城里的生活很舒适,喝酒时听下属谈论韶关是个大城市,早有了去看一看的念头,见老胡来请,便两眼发光,问道:“请我们去哪里?” 老胡见他天真可爱,笑道:“当然是韶关,我们还要去广州呢!” 朱仇开心道:“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 老胡说道:“不知康介白同不同意。” 朱仇说道:“大当家在聚义堂,我带你去见介白哥。” 两人进来聚义堂,康介白正在起草《民众委员会法》,他觉得应该由老百姓直接选举产生一个民众委员会来管理社会,取代县衙。 朱仇给老胡上茶,康介白见老胡来了,冷冷地问道:“先生又有何事?” 老胡说道:“赖先生听说康先生是无政府主义者,而且已经在汝城实行,特意派我来邀请你加盟我们。” “为什么?”康介白莫名其妙。 老胡说道:“因为赖先生和我都是无政府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应该联合起来才有力量,把主义发扬光大。” 康介白也是一惊,又冷冷地说道:“现在挂主义之名行军阀之实的人大有人在。” 老胡笑道:“康先生有所不知,现韶关因为赖先生实行无政府主义,已经成为模范中国。不但社会风气大有好转,政界也是风清弊绝。就大烟而言,韶关已经禁止了,而汝城还有。” 康介白心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诚心诚意实行无政府主义,高兴地说道:“我倒要去看看,无政府主义治理下的韶关是什么样子。” 老胡自信道:“康先生可以先看看韶关的情况,再决定加盟。” 康介白是个实在人,即刻叫朱仇安排早点吃饭,饭后一同出发。 韶关果然清明,街上行人井然有序,街道清洁,治安良好,更无其他城市随处可见的赌馆烟馆,民风卓然不同。康介白不由得深吸一口韶关的空气,感到异常清新,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革命者领导下的地方。”然后加快脚步,随老胡去见赖先生。 赖先生的司令部设于原韶关道台衙门,老胡带着他和朱仇径直进司令部。 康介白只见一个风度不凡的中年书生站在衙门前的石阶上,赖先生介绍这位就是司令赖先生。 赖先生热情地喊道:“介白老弟!欢迎你!” 康介白原来以为赖先生与其他军阀没有两样,今日一见心里便有些加盟之意,因此有些激动地说道:“赖先生,我失礼了。原来不知道先生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不知者无罪!”赖先生拍拍康介白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快进屋里坐。” 进屋坐下,赖先生自信地对康介白说道:“介白弟,一年多,韶关变化太大了,你觉得怎么样。” 康介白感慨道:“看来,赖先生按无政府主义治理韶关,果然治理有方,堪为革命区域的典范。” 赖先生哈哈大笑,说道:“你知道俄罗斯的革命吧,其实无政府主义也是社会主义,现在我已经大行其道。” 康介白佩服地笑道:“要是在全国实现无政府主义,那是国人之福。刘师复先生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赖先生笑道:“那是当然。我已经构想了在全国推行无政府主义的步骤。” “愿听先生详说。我当为实现无政府主义的马前卒!”康介白见他有了系统的计划,便洗耳恭听。 赖先生把自己构筑的“自治”“联省”“联邦”的建国蓝图,一股脑讲述。 康介白见他又有心得,高兴地说道:“当年刘先生的无政府主义缺少建国大纲,现在赖先生有了,平民大革命就有了明确的道路。” 赖先生自信地说道:“通过联省自治,和平统一中国,少了杀戮。”讲完又笑哈哈地说道:“我打算请你加入我们,共同创造无政府主义的辉煌事业。” 康介白见赖先生喜欢笑,觉得他是个爽快的性情中人,发自内心打算加盟,但转念一想还是看看他的军队,遂说道:“这是大事,我要从长计议。” 老胡见康介白说了半天又推辞,有些生气地说道:“康先生,赖先生是看得起你。” 赖先生倒不急,大度地说道:“这是大事,你应该再看看。你不加盟也可以的,反正,我已经决定给你们一些钱,你们可以去买枪支弹药,也可以做其他。” 康介白觉得这位赖先生有领袖气度,更加佩服,但不好收他的大礼,遂说道:“无功不受禄。” 赖先生说道:“我是希望你们能在汝城站稳脚,抵抗北洋军。我们不至于腹背受敌。” 康介白说道:“我们先看看再说。”说罢告辞。 康介白和朱仇走出司令部已经夜幕降临,遂到韶关风采楼吃晚饭。风采楼里,大部分都是军人在喝酒。两人找了位子坐下,点了酒菜,朱仇问道:“这位赖先生真大方,大当家,你怎么不要他的钱,也不加入他们?。” 康介白说道:“现在说得好的人比做得好的人多得多,不要轻信别人的话。不要急,我们要先看看。” 酒菜上来,两人慢慢喝酒,听到军人在聊天。 “真他妈的烦,天天讲什么无政府主义课,我都听腻了。”军官甲发牢骚。 “我也烦,你说原来要学孙先生的三民主义,现在又学这个,有什么用。”军官乙附和道。 军官甲说道:“这两个主义,我看将来要打架。” 军官乙说道:“你说他们谁会赢呢!” 军官甲似乎学过理论,款款说道:“赖先生是军队的实际领导,孙先生是名义上的领袖,我看很难说。不过就我个人来看,无政府主义主张彻底的平民革命,很有鼓动性,我认为还是无政府主义好一些,要不然依照现在的三民主义,我们与北洋军、桂系的区别不大,革命没有依据,既然没有依据我们不如回去做生意。” “哪个说三民主义比无政府主义差!”另外一桌的一胖一瘦军官忽地站起来,指着军官甲质问。 军官甲说道:“我说的,你想怎么样?” 瘦军官似乎很愤慨,大声说道:“三民主义就是好,没有三民主义哪里有中华民国!” 胖军官也说道:“你们这些老赖的门徒,不要张狂。” 康介白没想到赖先生的军中有两派势力,而且矛盾这么尖锐。 军官甲也站起来说道:“三民主义本来就落后了,我说不得吗?没有赖先生,你们能坐在这里喝酒吗!” 瘦军官突然跳过去,重重地打军官甲一拳,说道:“先打死你这些人,免得以后叛变。” 军官乙见同伴被打,拿起椅子便向一胖一瘦军官砸去,呼喊道:“你敢打赖先生的人,不知好歹。” 顿时军人分成两边相互打起来,大堂里乱成一团。康介白和朱仇坐在角落里,也不时有断椅子破碟烂碗飞来,两人见势不妙赶紧下楼,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住下后,朱仇问道:“我以前只看过为钱、为女人打架,这些人怎么会为了主义,这样虚的东西打起来,真有意思。” 康介白说道:“看来赖先生的部队成分复杂,派系林立。我们不加入他们。” 朱仇有些失望,问道:“钱呢?” 康介白说道:“钱肯定要,我们可以去广州买军火,你不是想去广州看看吗。” 朱仇才转忧为喜地说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去广州见世面了。” 康介白见他憨厚的样子,觉得应该要他读些书,正要说,朱仇已经鼾声大作。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三) 康介白和朱仇到司令部向赖先生回话,赖先生非常撇脱地送了一箱大洋,康介白也不客气,拿来大洋,与朱仇告辞去广州买军火。 在广州几天了,仍然找不到卖军火的,终于找到一个军火贩子,贩子已经不敢干了,原来桂系军阀怕有人造反,加强了军火管制。康介白拿出十个大洋,请贩子介绍香港的路子。两人又赶往香港。 英国殖民统治下的香港混乱不堪,但与广州比另有一番风情,朱仇眼花缭乱,对什么都新奇。 两人很顺利地找到军火贩子,一箱子大洋可以配齐50支枪的军火,贩子一时没有,三天后才能有货。两人便乘机看看风情。 朱仇想看大轮船,葵涌码头是最佳去处。 码头上人山人海,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江南江北往来客。”海上巨大的轮船向岸边驶来,朱仇以为要把码头撞开,却见轮船缓缓地稳妥地靠了岸,不由得赞叹。船上远方归来的游子和岸上迎接的亲友都高呼,朱仇也被感染,跟着高呼,突然喊道:“仙女!” “介白哥,有仙女从海上来了!”朱仇激动地对康介白说道,手使劲地向轮船挥。 康介白不禁跟着望去,见一位素净的女学生在向岸边挥手,身边有七八个男学生。女学生非常眼熟,慢慢地记起她就是当日在火车上遇到的离家出走的女学生赖飞鸿。见到赖飞鸿,朱海石在湖边轻盈的身影、结婚时被北洋军无辜残杀的情景向康介白扑面而来。 康介白闭目独自感受痛苦,朱仇依旧喊道:“仙女下船了!”向仙女跑去。康介白不得不跟上,见有人打着横幅,上写:热烈欢迎燕京大学考察团!老胡正站在横幅下焦急地等待。康介白想,莫非老胡是迎接赖飞鸿。正想着,赖飞鸿到了岸上,带着同学向老胡走去。 突然,十几个叫花子围着老胡讨钱,纠缠老胡和他的手下。一辆小班车呼啸着向赖飞鸿开去,旅客们被吓得四处乱闯。 “绑架!”康介白和朱仇同时意识到,急向班车冲去,只听一声“救命!”赖飞鸿已经被劫持上车, 老胡和手下被叫花子纠缠着,脱身不得。 眼看班车风驰电闪而去,康介白和朱仇飞身上前,抓着班车后的保险杆,也被车拖着走。两人的双脚被车拖在街上,剧烈的摩擦令他们痛疼难忍,但意志驱使他们死死抓牢保险杆。 几里路后,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一辆车横向驰来,班车赶紧刹车避让,两人乘机站在保险杆上,想爬进车里。 车上的匪徒发现有人站在车后,不断向他们开枪,两人只得蹲下不动。匪徒以为他们掉下车了,也只顾开车。 班车开到一个山下,十几个匪徒等候在这里。 一个头目上车见赖飞鸿风妖水媚,狞笑道:“可惜一个绝世美人,要交给桂系,要不然手下做压寨夫人不枉人生。”说着叫喽啰把赖飞鸿抓下车。 赖飞鸿不惧怕匪徒,不准他们动自己,自己走下车。 康介白向朱仇示意左右包抄,然后跳下车,一脚踢飞一个匪徒,匪徒头目见他只有一人,便指挥人围上前打,自己抓着赖飞鸿。 康介白何等神威,三五招便打得匪徒不敢靠近。头目见来人勇猛,赶紧用刀搁在赖飞鸿的脖子上。赖飞鸿见是康介白,喊道:“先生,快救我。” 康介白呼道:“把人放了,我饶你们不死!” 头目呼道:“不许动,动就杀了她。”说着往后移动,想押着赖飞鸿走。 朱仇已经到了匪徒头目的身后,奋力一拳把他击倒,救下赖飞鸿。康介白三下五除二,打得匪徒屁滚尿流,逃窜而去。 赖飞鸿见匪徒逃跑了,说道:“谢谢两位英雄相救。” 朱仇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男人的本份。” 赖飞鸿问道:“我还不知道两位英雄的高姓大名呢?” 朱仇正想介绍,康介白却说道:“萍水相逢,何须留名。” 赖飞鸿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了,还有海石姐,听说你们结婚,可惜她被北洋军残害了。” 康介白说道:“一切已过去,不要提了。” 这时传来“小姐!”的呼喊声,老胡带着一队警察和同学赶来。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同学拉着赖飞鸿的手说道:“飞鸿,受伤了没有!” 赖飞鸿推开他的手说道:“没事。” 一位女同学上前说道:“飞鸿遇到英雄救美,当然没事,可惜英雄不是你,欧阳鸣同学。还有大家怀疑是你通知了家里,才出现这种情况。” 欧阳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我没有!” 赖飞鸿制止女同学说道:“如梅,你不要乱说。” 如梅翘起嘴说道:“你呀,老护着他!” 朱仇见况心想:“原来仙女有主了。” “胡叔叔!”赖飞鸿看到老胡喊道。 老胡见赖飞鸿完好无损,放心地说道:“小姐没事就好。要不然,我怎么回去见赖先生。” 赖飞鸿指着康介白和朱仇说道:“幸亏这两位英雄冒死相救。” 老胡见康介白和朱仇要走,说道:“多谢康先生救我们小姐,我回去一定向赖先生为你请功。” 康介白和朱仇才知道赖小姐是赖先生的女儿! 康介白说道:“不必请功,我们也只是路见不平。听匪徒说,主谋是桂系的,我看你们要注意安全。” 老胡说道:“你买到货物没有?干脆,我们租一辆船,直接从香港到韶关。” 赖飞鸿笑道:“好啊,大家可以相互照顾。” 康介白见办法不错,也答应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四) 香港去韶关的水路是沿珠江而上,然后进入支流北江。大江大河,雨收云断,风景更是壮观美丽,动人心魄。 同学们在船头谈论波澜壮阔的五四学生运动、国家的苦难与前程。 老胡默默地关注着小姐,要手下加强水面戒备。赖飞鸿倚着船栏杆,看着大江,如梅与赖飞鸿是闺中密友,站在她旁边说道:“今天的事都是欧阳鸣惹的,他父亲是桂系军阀。” 欧阳鸣站在赖飞鸿旁边赔小心,说道:“我父亲虽然是桂系军阀,可是我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更没有通知家里。飞鸿,你要相信我。” 如梅说道:“谁能信你啊!” 欧阳鸣焦急地说道:“我怎么样,你们才相信!嗨,要是我也练了武术,今天救你的就是我。” 赖飞鸿见他着急,轻轻地说道:“我没有怪你,我在回忆我去北平的情景。” 康介白和朱仇坐在船尾拿出酒壶喝酒。 康介白见到了赖飞鸿,不由得想到可怜的母亲和朱海石,心绪随着波浪起伏。 朱仇救了仙女,心里有说不尽的高兴,见大江在余晖之下烟水茫茫,空中孤鸿独飞,也似乎添些淡淡的愁。 同学们问赖飞鸿救她的英雄是何许人也。老胡代为简单介绍。 有同学上过康介白的课,猛然记起,说道:“我记得他叫康介白,是胡说教授的助教,我上过他的课,讲的是无政府主义。” 一位同学叹道:“想不到,一个知识分子被北洋军逼成草莽!看来这个世界的确需要来一个彻底的革命,像一场暴风雨、一股洪水,把一切历史的阻碍冲垮。” 谈着谈着,赖飞鸿不禁对康介白多了一份留意,慢慢观察他。同学们也是关注康介白。 他,是一位英雄!不仅是救自己的英雄,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悲情英雄! 他,是草莽!又是满腹经纶的先生! 他,路见不平勇于相助!对功劳却淡然! 赖飞鸿看了看康介白,夕阳西下,他平静的脸似乎写着沧桑忧郁和隐隐热血,真是让人痴迷,让人疼怜,让人捉摸不透。这是赖飞鸿第一次痴迷地看男人,心不由得像小鹿直跳,脸也红了,好在有夕阳遮掩。欧阳鸣不知所措地看着赖飞鸿,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赖飞鸿撩了撩飞扬的发丝,与同学们走到船尾,有一句没一句地对康介白说道:“两位英雄,如此美景如何不邀请大家一起欣赏。” 朱仇放下酒壶,木讷地说道:“大家请坐!” 大家坐下,谈论韶关的无政府主义治理,谈如何对韶关进行考察。康介白只是点点头,又独自喝酒。赖飞鸿见康介白默默无语,便扶着船尾栏杆站着,想心事。 独朱仇,听不懂同学们聊天,见赖飞鸿站在风中发丝微飘,目光远望,觉得她就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神圣不可冒犯,也许自己将来也要娶一个像她一样美丽的媳妇。 船在大江逆流而上,过了黑夜,又是黎明的美景。 船到韶关,码头上有了离别的情绪,康介白和朱仇要继续北上一段,然后爬山涉水。 赖飞鸿依依不舍地上岸,又鼓起勇气到船里对康介白说道:“康先生,你应该留下了,与我爹一同革命。” 康介白淡然一笑,说道:“谢谢!我们要走了” 赖飞鸿只好回到岸上,挥手与康介白道别。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五) 赖飞鸿送走了康介白,心里蓦地怅然失所。欧阳鸣以为她还在怪自己,拼命自责。到了司令部,赖先生请考察团简单的午饭后,让老胡带他们到韶关各处参观。 韶关的治理令同学们对无政府主义更加佩服,在江边休息时,欧阳鸣对赖飞鸿说道:“赖先生真是中国新思潮的实践者,看来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有些落伍。” 赖飞鸿说道:“孙先生才是革命阵营真正的领袖。我父亲是孙先生忠实的追随者,韶关这个护法区,是孙先生的功劳。” 欧阳鸣说道:“相比之下,赖先生是实践家,而且无政府主义的革命更彻底。”又对同学们说道:“大家说是不是?干脆,大家留在韶关,追随赖先生。” 同学们都被所见所闻折服,一致赞同。 如梅笑道:“欧阳鸣,你到了南方后,这是第一次讲对话。” 赖飞鸿说道:“中国到底需要什么道理,现在还没有定论,我看大家还是按计划先回北平,然后出国寻找真理。” 如梅一贯支持赖飞鸿,欣然赞同。 欧阳鸣却说道:“当今军阀横行,是武人的天下,我啊,决定到护法军当兵,打垮桂系军阀,迎接孙先生来广东,到时候挥师北上,用民主的力量统一中国。” 如梅指着欧阳鸣豆芽一般的身子骨,说道:“当兵,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欧阳鸣举了举手臂说道:“你看,我也有老鼠肉的,没问题!” 如梅又说道:“你呀,还是出国寻找真理,你父亲是桂系军阀,你在护法军是去打老子,不合伦理。” 欧阳鸣闻言色变,诺诺说道:“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如梅说道:“但愿如此。” 赖飞鸿说道:“如梅,你不要得理不饶人。我们还是看看其他地方,我们只看了街道,学校、医院、孤儿院都还没去呢。” 晚上,赖飞鸿回到司令部,见父亲咳嗽不止,血也咳出来了,忙给父亲捶背。赖飞鸿捶背时,蓦然见父亲的头发已经苍白,咳嗽间显得劳累苍老,想当日离家求学,一定给日夜为革命操劳的父亲增添了无数烦恼。 老胡带来军医给赖先生看病,军医开药后说道:“赖先生应该按时吃药,为革命保重身体。” 赖飞鸿赶紧给父亲吃药,然后捶背,想:“父亲已经年迈,现在该好好陪伴他,照顾他,而自己又打算去留学。”一时间去留学的决心有了动摇,眼眶也红了,手微微有些颤动。 赖先生也察觉到女儿的心境,拍拍赖飞鸿的手,笑道:“女儿,爹没事的,不要担心。医生说的话,你不要信的,在医生的眼里每一个人都是病人。” 赖飞鸿抱着赖先生的头,说道:“爹,我再也不离开爹了。” 赖先生笑道:“你放心跟同学们回北平,去留学。爹这里有老胡照顾。” 赖飞鸿柔声说道:“我要留在爹的身边。爹比留学重要。” 赖先生见女儿已经从一个叛逆少女长成一个懂事的姑娘,动情地握住赖飞鸿的手道:“好女儿。只要你高兴,在哪里,爹都高兴。”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六) 康介白回到汝城,从短衣帮里挑选了一百会员,加上团防局的一百人,组成两个队,让朱仇和大力王分别担任队长,自己担任教官开展训练。 训练非常艰苦,早晨负重100斤跑5公里,上午训练刺杀、列队,下午讲解战术。队员禁止喝酒、抽大烟。 朱仇见康介白带头戒酒,也戒酒,带着队伍日日训练不止。大力王则担任团防局局长,在知事的教唆下暗暗抽上了大烟,再也吃不了苦,但见康介白身先士卒训练,只好带着烟枪训练。 一日早晨,跑了一半,康介白站在路边看看有没有人偷懒,队伍全部过了,也没有看到大力王,问他的手下。手下说局长在后头。 康介白坐在路边等,半晌才见大力王和一个队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而来,便问大力王:“你今天怎么搞的,体力这么差!” 大力王坐在路边说道:“大当家,我这几天病了,跑不动。” 康介白见他脸色发青,看起来体力透支,关切地说道:“今天回去,请个郎中开点药。” 大力王如释重负,躺在地上。 康介白叫队员带他回去,自己跟上队伍跑。 晚上,训练结束,康介白和朱仇去县城团防局看望大力王。 “你真坏!”团防局有女人的声音。 “来,我的乖乖!抽一口!”是大力王的声音。 康介白心中疑惑,与朱仇径直推开房门,见大力王和知事躺在床上抽大烟,还有女人伺候。康介白忍着心里的怒火,威严地站在门口。 “谁啊!进门也不报告!”大力王正想生气,睁开醉眼,见是康介白顿时魂飞魄散,起床,瑟瑟说道:“大当家!” 知事也一样地抖着。 “你们怎么搞的,跟何狗生有什么区别。”康介白声音不大,但不怒而威。 “大当家,看着我出生入死的份上,给我改正的机会。”大力王跪在地上求饶。 知事的烟瘾还在,跪在地上打着哈欠,求饶:“大当家,我们戒烟,戒烟!” 康介白说道:“下次还让我看见,撤你们的职。”说罢拂袖而去。 大力王见康介白走了,责怪知事道:“都是你这个坏东西,说什么试一试,你看我现在戒都戒不掉。一身病怏怏。” 知事说道:“人生在世难得快乐,抽大烟是人之常情。” 大力王抓起知事的衣领说道:“你还说风凉话,烟戒不掉,大当家会撤我们的职务。” 知事推开他的手,关起门,躺上床一边抽大烟,一边说道:“你不要怕!我当了十年知事,来来往往的大当家,我见多了。” 大力王上床,说道:“你有什么办法。难道用美色,可他不好色。” 知事指着他说道:“你死脑筋,现在兵荒马乱的,各路军阀都想扩大地盘。汝城属于衡阳,不是独立王国,说到底还是北洋军的范围。” 大力王变色道:“我们投靠北洋军!” 知事冷冷地笑道:“算你聪明,何狗生已经派人来联系了,他现在是衡阳的大官了。他会派兵来的,到时候成功了,你就是汝城的土皇帝!” 大力王坐在床上,低头不出声,心想:“康介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对自己也不错,安排自己担任团防局局长。背叛他,自己是忘恩负义。可是,自己不争气沉迷于烟瘾不能自拔。” 土皇帝,有多威风啊!汝城的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数。说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 大力王渐渐生了狗胆,眼睛发亮,对知事说道:“好,我们共谋大事!” 知事笑道:“今晚,我就派人去衡阳向吴佩孚请兵,到时,你就来个阵前倒戈一击!” 大力王咬咬牙,又担忧道:“这些队员不知听不听我的。” 知事说道:“人都是谋富贵的,你拉拢二三十个心腹就行,其他人见康介白输了,自然跟你。” 大力王见天色不早了,起身说道:“我先休息,跟着训练,好取信于康介白。” 知事见他想到这层,称赞道:“有头脑,你这个土皇帝当得成!” 果然,大力王特别卖力训练,早晨跑步竟然跟着队伍后面跑完全程。 康介白见他一身虚脱地躺在草地上,十分感动,说道:“大力王,不错。” 大力王苦笑道:“我要痛改前非,身先士卒!” 康介白对大家说道:“大家都要向大力王学习!戒掉老毛病。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与军阀土匪不同,我们要讲纪律、讲形象,这样,我们的队伍就能不断扩大,最后我们要建立老百姓自己的政府,让老百姓不再受欺压、剥削!” “好!”“好!”队员们都很兴奋,齐声高喊着,向往美好的社会。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七) “大当家,不好了!”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康介白正起床洗漱,一个哨兵匆匆忙忙在门口报告。 康介白放下毛巾,出门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哨兵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北洋军的大部队正向汝城开来,一路的陷阱和暗箭也给人破坏了。” 康介白心里一惊,但冷静道:“不要慌,通知各队紧急集合。” 一会儿,队伍集合出发,康介白和朱仇带着一队打先锋,大力王带一队做后卫。 一路上,见布置的陷阱和暗箭都被破坏了。 到了一山谷,康介白见一条官道从山下婉然而上,两边山势险要,心想只要守着山坳两边,北洋军就是人再多,也难以飞过,遂下令依山布置阵地。 朱仇见阵地背后山上,还可以布置一个阵地,说道:“后山上也要布置,那里更险要。” 康介白笑道:“那是第二道防线,让大力王的队伍守,以做后援。” 朱仇小声说道:“陷阱被破坏,会不会有内奸?我担心大力王!” 康介白说道:“这些天里,他表现不错。不要乱怀疑人,我们先布置阵地,以逸待劳对付北洋军!” 中午,北洋军先头部队来了,缓缓地进入山谷到了伏击区,康介白一声令下,队员们把石头、雷木推下山。北洋军在狭隘的山道上无处躲避,“轰隆隆”被砸死一大片,赶紧撤退。 北洋军指挥官见守敌只是用石头、雷木,呼喊着指挥再冲锋。康介白下令射箭,顿时北洋军人仰马翻,但北洋军士兵在指挥官拿枪催促前进下反击,冒死上到半山腰。康介白下令队员们瞄准敌人开枪,很轻松地把强攻的人消灭了。 北洋军指挥官独自逃跑。大力王见北洋军不济,心里非常着急,见队员沉醉在胜利之中,遂高喊道:“收兵了,北洋军走了!” 一些队员当真想收兵,康介白见况,说道:“大家不要走,刚才的北洋军只是先头部队,马上北洋军的大部队就要来了,我们要消灭了大部队才能撤。大家先轮流吃饭。” 傍晚,北洋军的大部队果然来了,还运来小炮向阵地上发射,山谷里成了对攻之势。康介白组织队员打退了北洋军的几次进攻,但见北洋军的进攻连绵不绝,便下令队员向第二道阵地撤退。 大力王看在眼里,带领心腹急急地向撤退的队伍开火。顿时,康介白和朱仇腹背受敌,队员被大力王的心腹打死无数,山下的敌人蜂拥而上。朱仇见大力王当真叛变,队员们无辜惨死,其余队员已无斗志,悲愤之下大吼:“我杀了你个叛徒!”向大力王猛冲。 康介白见朱仇不顾死活向上冲,赶紧拉着他。大力王急忙下令猛烈射击,用火力把两人压在山崖下。 “啊呀!”一声,朱仇倒在地上。康介白见上下无路,朱仇的大腿又被击中,含恨背起他择了岔道杀将而出。 逃回县城,找了郎中草草给朱仇敷药,北洋军已经开始进驻,康介白只得抢匹马抱着朱仇往他家飞驰。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五章 剪纸为兵(八) 到了朱仇家的山谷,已经黎明。奶奶一夜不眠,觉得孙子有事发生,因此站在篱笆门口等候。 嘀嗒!嘀嗒!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奶奶闻声望去,见康介白抱着朱仇骑着马蹒跚而来,老泪在刹那间流出,呼道:“我的仇崽!” 进入了院内,康介白抱着朱仇下马,进屋把他放在床上,对奶奶说道:“朱仇弟只是晕了,没有大事!” 奶奶赶紧叫丫鬟烧开水,给朱仇洗净血迹,喂他喝水后跪在小神龛前求山神保佑。 康介白熬了一点稀饭给朱仇喝了。 朱仇慢慢醒来,声音细微地说道:“我是不是在地狱。” 奶奶见孙子醒来,笑道:“山神保佑你,你还活着。” 朱仇对康介白说道:“介白哥,我要去把那个叛徒杀了。” 康介白拍拍他的头,见他在发热,说道:“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我会处理。” “杀了他!报仇!”朱仇坚持说道。 康介白咬牙说道:“我会的!”见他又昏迷了,想起大力王这些天的作为,后悔不已,悲愤不已,对奶奶说道:“我出去一趟。”然后骑马回县城。 半路上,康介白见北洋军在各处设关卡,盘问行人,便绕道进城,在一山路上杀了三个抢夺行人的北洋军士兵,换了北洋军服,脸上抹些泥土,大模大样进城。 夜幕降临,康介白混入戒备森严的县城,在小茶铺要了茶水打听大力王的消息。 茶铺里的人正在议论大力王不仁不义,见康介白身穿北洋军服进来顿时哑声。康介白坐下,又有三个北洋军进来喝茶。他们以为康介白是同伴,便与他同桌,康介白大方地为他们点了酒肉。 一个北洋军说道:“今天为大力王查了一天的人,这个家伙也不款待我们。” 一个北洋军说道:“他妈的,听说他正请营长以上长官在紫薇楼喝酒,我们他就不管。” 康介白给他们斟酒,笑道:“他不款待,我们自己贵气自己。来来,喝酒。” 北洋军齐说道:“对!喝酒!” 酒过三巡,康介白付了酒钱,径直在紫薇楼附近等候大力王。 紫薇楼楼下二十几个北洋军和团防局兵站岗,楼上灯火辉煌、莺歌燕舞,大力王和知事兴奋、得意的敬酒声音清晰可闻。康介白耐心等着他们。三更鼓响,终于散席,北洋军官兵先离开,一会儿,大力王和知事摇摇摆摆出来,招呼团防局兵打道回府。 “叛徒!”康介白突然站在大力王和知事前面,大吼一声“拿命来!” 两人见了债主来了,还没有来得及求饶,便“哎呀”一声,被康介白了却了债务。 团防局兵正要反击,见是康介白,都习惯地恭恭敬敬地喊道:“大当家!” 康介白说道:“你们以后要善待老百姓,否则,我会回来取你们的狗命!” 团防局兵知道康介白的厉害,惊恐地低着头回答:“我们一定听大当家的话!” 当他们抬起头,康介白已经远去了。 康介白回到朱仇家,转眼两天,想后思前,觉得对不住死去的短衣帮会员,而自己竟然对北洋军无能为力,投靠赖先生又觉得他的队伍迟早也会分裂,现在北平、上海的青年又起留学风潮,不如去留学。 “介白哥!”朱仇醒来了寻找康介白。 康介白应后看了看他的伤势,腿伤越来越严重,心里又急起来,他的伤不到城市大医院医疗的话将要得败血症。 朱仇说道:“介白哥!今后,我们怎么办!” “去留学,朱仇怎么办!”康介白见他躺在床上,这些都是自己给他造成的。 丫鬟进来说道:“有人来了!” 康介白一惊,拿起枪到屋外一看,竟然是老胡。 老胡看到康介白就说道:“康先生,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原来。赖先生在汝城安排了探子,汝城的情况变化,他了如指掌,因此又派老胡邀请康介白加盟。 两人进屋,老胡看了朱仇的伤势,说道:“伤得不轻,必须赶快去韶关接受治疗,要不然就残废了。” 朱仇哀愁道:“啊,我会残废!我残废了,奶奶怎么办!” 康介白说道:“朱仇弟,不要慌,我们会有办法的。” 老胡话锋一转问康介白:“康先生有何打算?”他以为失败了康介白一定会满口答应。 康介白知道他来邀请加盟,但对这种内部混乱的队伍已经不感兴趣,说道:“我打算去留学。” 老胡感到意外,但不死心地说道:“你去了朱仇怎么办?他奶奶怎么办?还有,你杀了大力王和知事,北洋军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康介白说道:“我心意已决。胡先生请回去转告赖先生,我谢谢他的好意。” 老胡没有有办法,告辞出门。 朱仇急了,挣扎着要起来,说道:“介白哥,赖先生一番好意,你要领情,何况你们的什么主义是相同的。”说罢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康介白见况,心顿时软了,起身喊道:“胡先生,请留步,我们跟你一起去韶关。” 老胡站在门口,露出难得的微笑。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六章 粤头楚尾(一) 老胡与康介白去韶关之夜,悠悠天宇平,昭昭月华度。燕京大学考察团也将结束考察回北平,同学们在院子里认真讨论写考察报告。 一位同学说道:“从目前韶关的情况看,无政府主义算得上是治国的一剂良药,难怪胡说教授推崇无政府主义。” 一位同学说道:“赖先生提出的联省自治方案也不错,为什么各地却接受不了!” 一位同学问道:“无政府主义与俄国的社会主义是不是一样?值得思考!” 一位同学说道:“其实,我们应该去上海拜访孙先生,他既然是革命的领袖,为什么不接受无政府主义!” 赖飞鸿说道:“这是个好主意,无政府主义有他的优点,孙先生也许可以考虑借鉴无政府主义,完善三民主义。” 欧阳鸣问道:“你不是打算留在赖先生身边吗!我也决定留下来,跟随赖先生。” 如梅说道:“我也决定留下。但是,欧阳鸣同学,你留下来可要慎重考虑喔,不要到时候又改变主意。” 欧阳鸣对赖飞鸿说道:“我已经下了决心与你共同革命,把对高尚品格的执着和对事业的追求结合在一起,我们将有相互的无限忠诚和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 赖飞鸿听了这话,羞得脸都红了,心想:“惟愿取,年年此夜,人月双清!” 同学们见两人似乎可以确定恋人关系,都祝贺。 如梅却多嘴说道:“我倒觉得,说得好不一定做得好。作为飞鸿的好友,我会考察你的一言一行的。” 欧阳鸣笑道:“我对革命之心,对飞鸿之心,海枯石烂,天地可鉴!” 突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进院子里,对欧阳鸣说道:“这位先生,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老刘!你怎么来了。”欧阳鸣认识来人,这位老刘的出现让欧阳鸣大吃一惊,赶紧跟他走出院子。因为,他是欧阳鸣家的管家。 赖飞鸿和同学们都奇怪,欧阳鸣在韶关竟然有熟人。 如梅说道:“糟了,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跟去看看。”说着跟出院子,但欧阳鸣和老刘已经不见踪影,只得无言回院子里。 欧阳鸣跟老刘上了一客轮,见自己的父亲老欧在船上站着,低声喊道:“爹!” 老欧说道:“韶关玩得开心吗?” 欧阳鸣说道:“我不是玩,我们是在考察无政府主义。没什么事,我走了。” 老欧说道:“我有大事跟你说。” 欧阳鸣说道:“说吧。” 老欧说道:“都督和他的女儿很赏识你的才华,你娘已经代你答应这门亲事。” 欧阳鸣说道:“现在什么年代,还搞包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不可能与你们军阀为伍。” 老欧冷笑道:“爹知道你跟赖先生的女儿在一起。但是,你应该知道,赖先生一旦知道你是我儿子,他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而且,护法军区区一点人马,不日就将全军覆没。” 欧阳鸣说道:“他不同意,我们可以去留学,远走他乡。” 老欧说道:“赖先生的女儿会跟你远走他乡,浪迹天涯吗。实际一点,只要你跟都督女儿成亲,马上就是少将师长。你不是常说要做一位匡扶天下的英雄吗,你想想看,你这个年纪成为少将,中国有第二个吗!” 欧阳鸣说道:“我不稀罕军阀什么少将。”说着回头便走,心里却斗争起来。 老欧见儿子如此,长叹一声。老刘追上欧阳鸣说道:“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明天早晨到船上,跟我回广州。” “匡扶天下的英雄!”“少年将军!”“海枯石烂!”欧阳鸣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扰乱,这是真的吗?赖飞鸿怎么办?革命怎么办?也许当了将军,掌握了军权再革命,那样更现实! 欧阳鸣迷迷糊糊地地回到院子里。赖飞鸿和同学们在等着他,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隐隐感觉有许多变故。如梅说道:“欧阳鸣同学,你怎么不吱声。” 欧阳鸣看了赖飞鸿一眼,低着头进宿舍,蒙头而睡。同学们见欧阳鸣这么奇怪,喊了几句,见没有声响,知道再喊无意义,遂送赖飞鸿回家。 赖飞鸿见天边淡淡的云被清风吹散,露出寥落的星星,心中莫名地透彻通亮。 还是如梅说道:“还好,一场原以为非常伟大的爱情没有拉开序幕,既然没有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 早晨,考察团的同学们见欧阳鸣已经人去床空,都有些惋惜,也告别赖飞鸿和如梅,乘船经香港去上海。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六章 粤头楚尾(二) 中午,康介白和朱仇到韶关,老胡给他们安排住宅,请来军医专门给朱仇疗伤,带康介白去见赖先生。 两人在司令部门口等候召见,副官出来先宣知了康介白的职务,然后进去禀告。 老胡说道:“第二支队的司令简有志,一天到晚只是牢骚满腹,不管事务。赖先生决定让你担任二支队参谋长。赖先生重视你,你要知恩图报!” 康介白本来有些感激,但不懂他说知恩图报是指什么,遂说道:“怎么知恩图报?” 老胡说道:“要忠心耿耿!” 康介白说道:“我忠于革命、忠于老百姓之心天地可鉴!” 老胡见他不懂,笑道:“忠于赖先生!” 康介白说道:“请胡先生放心,赖先生也是为老百姓革命的,我与他是一致的,我会忠于赖先生。” 赖先生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听到禀报遂令传令兵叫康介白参加会议。 康介白进会议室,赖先生上来欢迎说道:“欢迎你加入革命的大家庭。”请他坐到一个空位上,又对与会的军官们说道:“这是汝城的革命志士康介白,我任命他为二支队参谋长。希望以后,大家能精诚合作。” 大家鼓掌,然后继续研究军事。 两位将军走到墙壁前皱眉地看着地图,一位消瘦,一位微胖,似乎为什么事焦头烂额。 良久,赖先生见他们不说话,问道:“我的邓参谋长和许军长,有什么主意没有。” 两位将军中消瘦的将军是邓参谋长,微胖的将军是许军长。 赖先生见两位将军无话可说,又问在座的军官。但都很沉默,会议室里显得格外闷热。赖先生指着康介白说道:“你是生力军,又受过日本正规军事教育,你说说。” 康介白说道:“我新来乍到,还不了解情况。” 邓参谋长是性情中人,听到康介白是学军事回国的,便如获至宝,激动地拉着康介白到桌子前,指着地图说道:“有探子报告,桂系军阀近三万大军正筹划攻击粤北,我们武器装备简陋,兵不足一万,如何对抗!” 听邓参谋长介绍双方兵力详情,康介白觉得形势的确危急万分,韶关易攻难守,桂系军阀武器精良、兵多将广,可能横扫粤北,让护法军无立锥之地,不觉凝神观看地图。 半晌,康介白问道:“探子有桂系进军路线吗?” 邓参谋长说道:“有报告说他们可能从桂林、广州、梅州兵分三路对我们实施包围!现在他们正调兵遣将。按理说我们也该兵分三路分别应对,可是我们兵力不足。” 康介白想到一计,但初来乍到的,却不好多说,只说道:“从护法军与桂系的整体战争来看,护法军在战略上应该以少胜多,在战术上以多胜少。” 赖先生对此种说法前所未闻,觉得有点意思,高兴地问道:“说说详细的。” 康介白指着地图说道:“我们要在北江地区这个广阔的区域进行运动战,集中力量消灭从广州来的桂系主力,对梅州来的敌人,只需虚张声势。” “集中力量以多胜少,好计策!”邓参谋长击掌说道,“介白老弟,你的军事没有白学。” 康介白说道:“我只是班门弄斧,刚才是胡乱一说,真正打仗还靠民心向背。” 思路打开后,许军长说道:“对,桂系在广东穷凶极恶,我们要大肆宣传‘粤人治粤’、‘广东人不打广东人’,把广东各路军民发动起来参加战斗,让桂系成为过街老鼠,形成人人喊打之势。” 邓参谋长也笑道:“还有,桂系与滇系现在闹翻,我们可以动员滇系出击桂系老巢广西,让桂系难顾首尾,最少。” 赖先生见良策不少,心中有了把握,对许军长和邓参谋长笑道:“干脆,让康介白带领第二支队先取汝城,解除我们北面之忧。” 许军长和邓参谋长见康介白有军事理论才能,觉得该考验下他的实际打仗能力,都欣然同意。 散了会,康介白拿了任命书,决定回去收拾行李便去第二支队上任,赖先生派他的副官送康介白上任。两人刚刚走出司令部,只听“康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位女青年来到司令部门口向他们打招呼。 是赖飞鸿和如梅,她们被安排在一所学校教书,正去报到。 赖飞鸿见到康介白,心头莫名其妙地高兴,盈盈笑道:“康先生,祝贺你参加革命的队伍!” 康介白说道:“谢谢!” 赖飞鸿又道:“听说朱仇受伤,奶奶也来了。今天我去学校报到,改天我会找个时间去看看奶奶!”老胡已经告诉她有关康介白的情况。 康介白说道:“我也要去上任。” 副官说道:“军情紧急,赖先生希望康先生马上到任。” 如梅笑道:“你担任参谋长,要请客啊。” 赖飞鸿对如梅说道:“你又乱说。” 康介白苦笑着向两人道别,到了家里,朱仇的子弹已经取出,奶奶正坐在床边衲鞋底。 康介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把上任之事告诉朱仇,朱仇见没自己的事,急问:我怎么安排?”康介白说道:“朱仇弟,你就安心养伤吧,等伤好后到我的部队去。”说罢告辞而去。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六章 粤头楚尾(三) 第二支队驻扎在距韶关北20里外的韶石山下的一个小镇,司令部设在一个书院。康介白和副官策马而行之时,第二支队的第三营营房里无所事事的士兵们正喝雉呼卢,热闹非凡。 第三营是浙江来的士兵,玩的是骰子,因为骰子赌钱来得快。第二营是广东兵,一个广东排长听说第三营在玩骰子,便带了两个士兵赶来。一士兵说道:“蔡排长,浙江佬向来与我们不和,到他们地盘里会不会当菜鸟?” 蔡排长拍着胸脯说道:“怕什么,自古赌博不分来路,何况我玩骰子是强项,有我在不要怕!” 玩骰子是广东的传统赌法。玩法是三个骰子,每个六面:一、二、三、四、五、六。用一个碟子,上面盖一个盖子,三个骰子放在里面。一只手拿起碟子盖子上下摇动一下,然后赌客猜里面三个骰子合起来的大小。猜大小,一至十小,十一至十七大,三个骰子一样大就是豹子。 蔡排长三人到了第三营,只听见“杀!”“大!”声连连,蔡排长兴奋得不得了,擦着手说着:“要发财了!”进入赌场,扎进人堆里。 庄家拿起碟子盖子上下摇动,一搓一掷,然后放在桌上,众人纷纷压大小。 蔡排长用三个大洋押大,只听得唱摊的叫道:“十六!大!”蔡排长押中了,得到两倍的钱,高兴得不得了,牛气十足地说:“玩骰子,我们广东穿开档裤的都会,今日,要让你们这些浙江佬知道什么叫玩骰子!” 庄家拿起碟子盖子又摇,蔡排长用十个大洋押小,只听得唱摊的叫道:“十一!大!”十一是大的最小数字,蔡排长尽管输了,但猜的只差毫厘,信心顿起,拿钱再战,可是运气却极差,五个回合下来把钱都输光了。 庄家拿起碟子盖子又摇,蔡排长抹抹冷汗,犹豫半晌,一个浙江兵讥笑道:“这就叫玩骰子!广东猪,别这么嚣张!不敢来了吧!” 蔡排长鼓起眼睛,红着脸说道:“不敢?不敢来的鸟。”掏出怀表押在桌上,押了个小。 庄家不要怀表,蔡排长红着眼拔出手枪说道:“要不要!” 庄家只得要了怀表,揭开盖子,唱摊的叫道:“十一!大!”蔡排长又输了,这下输红了眼,但仍不死心,还想继续再赌。庄家摇了骰子后,蔡排长要把手枪抵押,庄家不同意,劝他道:“你还是回去吧!枪可不能要!” 蔡排长怒道:“到底要不要!” 庄家说道:“真不要!” 蔡排长已经赌昏了,用手枪指着庄家的脑袋,厉声说道:“吊你老母!不识抬举!” “叭”的一声,庄家应声倒地,抽几下后死了。 军营里顿时乱开了锅,蔡排长和两个广东士兵见势不妙,拔腿便跑。那个讥笑蔡排长的士兵大呼:“广东佬平日对我们骄横跋扈,今日又无辜杀害我们的同乡,我们反了!报仇去!”整个军营里的数百浙江士兵平日对广东兵的骄横跋扈早已忍无可忍,如今见同乡的血流满一地,蓦然义愤填膺、群情激奋,拿起枪直奔第二营。 第二营官兵淬不及防,几个士兵被打死后,其他士兵瞬间即丢枪溃散了。浙江士兵仍不解恨,又冲上书院,把司令部包围起来。 司令简有志正在洗漱,听到枪声,与司令部的守卫走出书院门,浙江士兵已经向书院冲来,子弹向书院乱射来。简有志大声喊:“站着”!“站着”!拿起守卫的枪开枪示警,但浙江士兵已经不顾一切,只管向书院猛冲乱射。 简有志只得进入书院,紧闭院门,令仅有的七、八个守卫自卫还击。一时间枪声大作,气氛甚为紧张。浙江士兵人多势猛,不到一刻钟,守卫渐渐不支,院门被攻破,书院着火。简有志趁烟火弥漫之机,赶紧从书院后门的小路逃走。书院所在的韶石山是陡峭的丹霞地貌,无法往山上逃,简有志只得仓皇沿着小路跑,进入一客家小院。 院主人是一年轻妇女,正在晒军装。年轻妇女似乎认识简有志,听到枪声大作,见他慌慌忙忙进院,知道有难,忙为他找藏身之处,看了一圈,指着院子墙边的一口大水缸说道:“快进入水缸。幸亏刚刚洗衣服把水用去一半。” 简有志跳入水缸。年轻妇女用烂盖子把水缸盖了一半,佯装打水洗衣服。 浙江士兵的追打喊杀渐渐逼近。就在年轻妇女打水时,一群操浙江口音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厉声问道:“看到一个人没有?”,然后到处乱搜查。 年轻妇女不慌不忙,放下手中衣服,问道:“老总,送衣服来洗了吧!不用辛苦你们送来,我会去军营拿啊!”站起来,顺手拿来一只水瓢从一个水缸里往洗衣木盘里加水。原来,年轻妇女常常为士兵洗衣,以补贴家用。 一个浙江士兵嚷道:“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进来?” 年轻妇女说道:“没看到。不信,你们去找,你们都知道我这里就这么点地方。” “乒乒!”“乓乓!”,浙江士兵把屋里屋外又找了一遍。 浙江士兵回到书院,正好康介白和副官带着第一营赶到。康介白听到小镇有激烈的枪声,一打听才知道第三营暴乱,遂赶紧到第一营,带着他们向书院赶来,包围暴乱士兵。 副官高呼:“快投降,新的参谋长来了。”暴乱士兵见被包围,还想反击。康介白见无法用语言解决,情急之下一枪把为首者打死,然后说道:“投降者既往不咎,反抗者处死。” 经过大力王的叛变,康介白对叛徒恨之入骨,但此时为减少伤亡,不得已只处理为首者。 暴乱者见为首的死了,参谋长又既往不咎,便乖乖丢了枪走出书院。康介白问简有志司令的去处,暴乱者告诉他从后山逃跑了。康介白令第三营士兵先收押暴乱者,自己与副官到后山找简有志。 简有志躲在水里喘不过气来,几乎昏迷。康介白见有一小院,进去见年轻妇女在洗衣服,遂说道:“暴乱已经平息,看见简有志司令没有!” 年轻妇女从水缸里,提了提简有志的衣服,简有志才从水里站起来,抺着脸上的水,大口吸气,跳出水缸,叹道:“我命休也!”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六章 粤头楚尾(四) 康介白见简有志惊慌的脸已经被憋成猪肝色,上去扶着他说道:“简军长,我是康介白啊!你的学弟啊!暴乱已经平息了。”原来康介白与简有志在日本是同一军校学生,简有志仅仅高一届,因此两人很熟识。 简有志见是学弟康介白,低头见今日成了落汤鸡,几乎成了暴乱士兵的阶下囚,真是奇耻大辱,令人灰心丧气,苦笑道:“介白,你怎么来了?” 副官也来了,说道:“他是新来的康参谋长!刚好赶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简有志才极难为情地说道:“多谢你。” 康介白说道:“护法军派系林立,这事是迟早的。” 简有志却似乎承受不了这次挫折,无语寡欢扬头欲走。他原以为自己有匡扶天下的能力,想不到今日差一点成了暴乱士兵的刀下鬼,如何不意志消沉呢! 康介白知道他的心情,安慰道:“当日淮阴不受辱,汉家谁登拜将台。遇到挫折,意志消沉很正常。不过革命者也要学会坚强,越挫越勇。”握着简有志的手,他真诚地说道“叛军突然作乱,又不是你之故。有志兄的文武韬略,当今天下谁能比肩,今日小事何足挂齿,振作起来,他日我还跟随兄长平定军阀呢!” 此话出自康介白的肺腑,在日本时,简有志对天下大势的分析让康介白敬为神明。 简有志知康介白是忠耿之人,听此言,便打起精神,拍了拍康介白的肩说道:“多谢介白弟的及时救援,否则我就真的遭大辱了。”旋对年轻妇女说道:“今日之恩,他日简某如事业有成必来重报。”转而对康介白笑道:“今后,革命还将遇到无数挫折,我们要有坚忍不拔的意志,做失败的英雄!” 三人告别了年轻妇女,回到书院,见书院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简有志硬着脸说道:“此次哗变情节恶劣,必须枪毙参加暴乱的士兵。” 康介白把简有志拉到一边说道:“赖先生要我们马上攻打汝城,现在我们兵少将寡,我建议对他们进行教育,有悔过的留下。” 简有志见赖先生有安排,遂说道:“今后队伍由你带,这样的队伍,多不如少。” 通信兵向简有志报告:“夫人突然痛疼难止,希望司令能回韶关。”原来简有志带了家眷来,简有志本来对军中派系斗争已经厌卷,闻言便有去意,目前有事又不便说出口。 简有志很为难,康介白知其意,说道:“嫂子生病,一定甚急才来报信,简军长速去。军中之事,我处理。” “我母亲抱孙心切,没办法,我把家眷带来了。想不到成了累赘。”简有志自嘲道。士兵牵来马,简有志与勤务兵骑马而去。 康介白望着简有志远去的人影,隐约意识到有一天护法军一定会大乱。但想既然参加了这支队伍,就要努力做好,遂鼓起信心传令整顿队伍。 经此一乱,各营似乎老实多了,但由于简有志很少训练,因此三个营稀稀拉拉排成斜斜歪歪的队形。 康介白高声喊道:“重新列队!”官兵慢腾腾分成三列排队,康介白喊过“向右看齐!”“向前看!”“立正!”队伍才稍微规整。康介白说道:“我们是护法军,是革命的队伍,不是军阀也不是土匪,我们要讲军纪讲军容。我宣布四条纪律:一是官兵外出必须请假,不许私自离队;二是早晨必须训练;三是军营伙食必须办好;四是不许在军营里打牌赌钱。今天之事下不为例,今后敢有违者重罚。”为正纪律,康介白掏出手枪,“叭”的一枪把一个军官面前的一个麻将牌打得粉碎,严肃地说道:“有违者,如此麻将牌!” 官兵们正襟而听,才稍显出军人之容。 康介白说道:“传令各营马上把外出之人找回,今后全队官兵要集中训练。”喊罢“稍息!解散!”让乌合之众解散回各营待命。 康介白进入办公室问副官:“护法军是革命东山再起的主力军,怎么会治理成这个样子?” 副官叹道:“一方面护法军中军饷奇缺,官兵上下不安心;另一方面因第二支队收编的都是军阀残部,保持了军阀作风,派系矛盾突出!” 康介白问道:“简军长是有军事才能的,他不管吗?” 副官说道:“管是管。简有志虽然能言善辨,但他太自私而不自律,下属不服,队伍自然稀稀拉拉。” 副官有事要先回司令部,康介白送走副官后,立即召集班长以上军官开会,安排集中训练、整顿军纪,安排探子去汝城侦察敌情,决心以十日为期攻打汝城北洋军。 ------------ 第六章 粤头楚尾(五) 探子很快回报,汝城有北洋军一个旅,三个团分别驻扎三个镇,成犄角之势。汝城是山区,本来就易守难攻,北洋军兵力是第二支队的三倍,康介白召开军事会议,军官们听了局势后都面露惧色,纷纷要求派人向赖先生请求增加部队。 康介白告诉他们桂系军阀正从三面向韶关压来,增加部队是不可能的,如今之计只有引蛇出洞,然后择机伏击。康介白要统领部队伏击,谁带领队伍去引蛇出洞呢?没有一个军官敢请战,因为那几乎等于送死。 正为难之际,卫兵报告:有个朱仇要见康参谋长。 “朱仇弟!”康介白说道:“赶紧让他进来。” 一会儿,朱仇活蹦乱跳地进会议室,康介白见他身体已经好了,遂介绍道:“这是我一起打虎的兄弟,我提议由他担任这次的先锋。”又问朱仇,“有没有信心!” 朱仇见要他带队打汝城北洋军,高兴地说道:“大哥放心,这次一定要把狗日的北洋军赶出汝城去。” 大家见他愿意担此重任,求之不得,都举手赞同。 康介白见大家同意,说道:“好,从每个营选出50个精兵,由朱仇统领,出击汝城。” 克日,朱仇率领精兵化妆成押运大烟、盐和布匹的队伍,分三队先后开拔。康介白带领主力绕道从江西崇义进汝城设伏,以期望敌人摸不清战争的意图。 朱仇带领队伍在早晨潜入汝城,按照他的交代,选择北洋军一个小驻点作为攻击点。 汝城县城东边有小圩场,朱仇乔装进镇侦探情况。 圩场外有北洋军守卡,圩场里店铺关门大吉,行人稀少,几个北洋军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朱仇到了一个会馆,见是北洋军驻地,在会馆前的一个小店买了点心,从老板那里打听到圩场里只有一个排的北洋军,而圩场易攻难守,估算一下有迅速消灭他们的把握,遂在周围看了看地形,然后回到营地,稍微商议后便带人马直奔圩场。 圩场外守卡的一个北洋军正低头点烟,一个正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朱仇猛然上前出拳打晕他们,指挥队伍冲向会馆。会馆里,北洋军正喝酒赌博,还没来得及搞清情况,已经被缴械。 朱仇本想下令把北洋军全部枪毙,但见士兵个个哭爹喊娘,又想到需要引蛇出洞,遂对北洋军说道,“我们是仁慈的赣军,今日且放了你们回去,但你们须记着以后要善待百姓,不可助纣为虐!” 北洋军捡到狗命,纷纷感谢天兵天将,然后往县城逃去。 朱仇带队收集枪支弹药和各种军需用品,放一阵空枪后挥师往崇义方向退去。 逃回汝城县城的北洋军向旅长报告有赣军来袭。旅长听后大发雷霆,说道:“他妈的,赣军也是吴佩孚率领的手下,怎么来袭击我们,难道想抢地盘。消灭这群乌龟王八蛋,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厉害。”遂令驻扎在鹿鸣镇的团出击。 朱仇已经把大部分兵力部署于一山坳,自己带50人又迎着北洋军方向而去。清晨,部队进一路边村子,在祠堂里生火煮饭,哨兵急冲冲报告北洋军发现了敌人,接着已经听到枪声。原来,北洋军一个团已经赶来。 朱仇带一批人占据巷口,战斗阻击,令一批人撤退。 北洋军不知死活向巷口涌来,顿时被打死好几个。敌团长见遇到真枪实弹,便整队分四路包围猛攻。 朱仇见火力很猛,也是猛烈打击一气,便带队撤退,把敌人引向山坳。 敌团长见是正规军,人数又不多,大喜,以为立功的机会来了,挥师穷打猛追。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六章 粤头楚尾(六) 朱仇边打边退,中午退到山坳。敌团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地势不利,下令停止追击。两军形成僵持之势。 朱仇见他们停在山下,心里估量着消不消灭这些敌人?如果消灭了,挫了其锐气,也许北洋军主力不跟来了,那整个战争构想将失败;如果不打他们,敌人等候主力来,这里又太靠前了,康介白的主力不能在这里与他们决战!最后下定决心要出击,等到北洋军主力来,然后示之以弱,让他们紧追不舍。 主意打定,待到敌人吃饭之际,朱仇带人冲下山乱射杀一顿,把北洋军扰得阵脚大乱,气得团长哇哇大叫,丢下饭碗指挥部队向山坳冲锋。冲锋一个时辰,敌人见夜幕降临,自己死去了不少人便撤退。 朱仇见敌人撤退,让一部分人马下山追击,一顿狂打,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敌人不得不反击,如此交战一夜,终于等来了北洋军的主力。 敌团长羞于言败,向旅长报告遭遇主力。敌旅长观察地势后,下令包抄攻山。 顿时,敌人的弹雨在山坳上落下。将士们见敌人漫山遍野而来,枪林弹雨难以抵挡,都要撤退。朱仇知道现在撤退的话,敌旅长必然发现只是小股部队来骚扰,将不会用主力追赶,从而破坏康介白布置的战局,遂咬牙下令将士们死命坚持。 打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朱仇见自己伤亡也不少,估计敌人已经认定是遭遇主力了,便趁着敌人稍微后退时,带领队伍撤出阵地。 敌旅长决心消灭这支胆大包天的敌人,令全军全速追击。 这下可好,朱仇率部且败且退,没有丝毫喘气的时间,饿得饥肠辘辘不说,武器弹药也快没有了。下午,朱仇部已经疲惫不堪,快到主战场。眼看大功告成,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道滑路陡,敌人不敢追击了。却又可能计划落空。朱仇只得咬牙指挥部队调头分头打击敌人各部,务必引敌人入主战场。 敌人各部刚刚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振军再追,见有人骚扰,纷纷气恼地向敌旅长请战。敌旅长反对雨中出击,但见手下斗志昂然,便下令分路出击。 朱仇各部似乎已经不经一战了,敌人一进攻便落荒而逃。敌人见况更是奋勇直追,一个时辰的功夫,各部依次进入了主战场,一个长长的山谷。 敌人见山势险要无比,下令撤退,但已经迟了。 护法军在康介白的指挥下,从三面发出猛烈攻击,打得北洋军人仰马翻。 敌旅长算是沉着,令一个团组织反击,其余大部撤退。 待撤出山谷,收拾人马,敌旅长见北洋军已经损失五成,痛心不已,下令全速撤退,到了一个山岗,又遇致命伏击,敌旅长和整个北洋军顿时心理破溃,再也不成队形,狼狈不堪而逃。 康介白见北洋军队形混乱,下令冒雨乘胜追击。 北洋军溃败到县城,见县城已经被占领,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往衡阳逃去。原来,康介白已经安排一个排乘虚入城。 大战之后,雨过天晴,残阳如血,康介白进入县城,清点收缴的武器弹药,见有半个旅的装备,即刻向护法军司令部发电报为将士请功请赏。次日,赖先生回电令第二支队扩编成一个旅,尽快回韶关。康介白整编队伍,犒赏三军后,留下一个营驻守汝城,令四两为知事,然后率领大部回师韶关。 ------------ 第六章 粤头楚尾(七) 康介白和朱仇凯旋回韶关,因简有志辞职回老家,赖先生任命康介白为旅长、朱仇为团长,令他们作为先锋、邓参谋长为指挥官,隔日出击广州。广东各地烽烟四起,到处都是反对桂系的队伍,滇系也出兵广西,桂系已经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回到家里,奶奶问朱仇:“仇崽,你们去哪里了?一去就是十多天,也没有音讯。” 朱仇说道:“我们打……” 康介白怕奶奶担心,赶紧说道:“我们去山里打猎了,又打了一只大虫,在市场里卖了。” 奶奶说道:“你们以后不要打大虫,大虫是山大王,有山神保护的。” 朱仇偷偷笑道:“我们会听奶奶的话的,以后遇到大虫就放它走。” 奶奶说道:“听话就好。”说罢到神龛前烧香,求菩萨保佑。 康介白见神龛上有许多残香,知道奶奶天天都在求菩萨保佑,不禁想起母亲上香的情景,说道:“谢谢,奶奶为我们求菩萨保佑。” 奶奶说道:“菩萨很灵的,你只要信他,他就会保佑你。你们也来上香。” 康介白拿了三支香,点燃插在神龛上,默默地想:“菩萨啊,你要打开你的佛眼,让革命早日成功,天下老百姓能过上平安日子。” 奶奶催朱仇上香,朱仇想了想也拿了三支香,点燃插在神龛上,呆呆地想:“菩萨保佑,我能娶一位跟赖飞鸿一样漂亮大方的妹子。” 康介白对奶奶说道:“我们又要去打猎,奶奶你在家里要注意身体。” 奶奶说道:“刚刚回来,又要出门,能不能住几天啊?” 朱仇才从念想中回神,说道:“我们约好了其他人,必须马上出发。” 奶奶叹息着,又到神龛前烧香,求菩萨保佑。克日,两人率领队伍向广州出发。 ------------ 第七章 烟雨锁羊城(一) 几天后,如梅收到燕京大学同学的来信,说他们已经加入马克思主义研究小组,正筹备去俄国留学,希望如梅和赖飞鸿以后也去,又说他们在广州看到了欧阳鸣,欧阳鸣已经迎娶桂系都督的女儿,成为少将师长。如梅看了信有些为赖飞鸿打抱不平,大骂欧阳鸣是负心郎。想告诉赖飞鸿,又怕伤她的心。 但是冲动的如梅还是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教师们正在谈论广州的战争,赖飞鸿整理资料,如梅把她拉出办公室。 赖飞鸿见她火急火燎,问道:“我在准备上课呢,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如梅拿出信说道:“你看了信就知道了。” 赖飞鸿看信后说道:“好啊,他们回到北平,按计划去追求真理。” 如梅气愤愤地说道:“你认真看看后面,欧阳鸣这家伙变心了,难怪不辞而别。” 赖飞鸿微微一惊,看信后冷冷地说道:“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也谈不上变心。” 如梅说道:“他真是一个贪图名利的人。” 赖飞鸿把信还给如梅,看了看天空淡淡的云,说道:“我要去上课了。” 如梅拿着信看着赖飞鸿默默回办公室,也有许多失落。如梅原来以为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短短的时间里一切都变了。而这些是什么原因呢?如梅想不通。 此时,护法军势如破竹地攻陷广州,看起来兵多将广的桂系军阀已经肥不可战。欧阳鸣刚刚担任师长不久,正雄心勃勃,见城内还有许多桂系军队,便在师部召集将士,决心誓与护法军死战,但半晌传令兵回来报告团以上军官都跑了,士兵都在趁机打劫,无法召集了。欧阳鸣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回家与妻子收拾金银款物,趁兵荒马乱,与亲兵乔装出城,取道去香港。 康介白和邓参谋长贴出《安民告示》和《告桂系书》,加强进城军纪,很快,广州就安定下来,赖先生带领部属进城,领袖也从上海到达。 欧阳鸣在香港住下,想到自己真背时,竟然找错了靠山,从少年将军转眼就成了空头司令,当初真不该回广州成亲,留在赖飞鸿身边多好啊。心里忿忿不平,开始迷上大烟,他的妻子见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带老欧来劝说。他没好气地对妻子说道:“都是你爹太**,搞得十几万的大军一见到敌人就败退。” 她妻子耐心地说道:“达令,不要抽大烟,”。 欧阳鸣推开妻子,生气地说道:“死开!你这个扫把星!” 老欧把儿子的烟枪丢在一边,说道:“你这不中用的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振作起来。” 欧阳鸣说道:“兵败如山倒,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老欧说道:“护法军来得快,去的也快。我们还有广西,还有几万军队,只要稍微整顿,即可东山再起。” 欧阳鸣听了精神一振,说道:“那么,我还可以当师长了。” 老欧说道:“你要振作起来,有所作为,将来才有地位。” 欧阳鸣说道:“我没有兵了,如何作为?” 老欧笑道:“没有兵,可以招兵,也可以派杀手暗杀广州的人。现在广州实际上是两派,你甚至可以杀人后留下他杀的痕迹,让广州两派相互怀疑,造成矛盾。” “离间计!好计策!”欧阳鸣眼前一亮,说道,“广州乱了,我们打回去就易如反掌。我马上行动,组织杀手。” ------------ 第七章 烟雨锁羊城(二) 这日,重新组建的护法军政府刚刚召开授军衔大会,康介白被授予少将军衔,朱仇被授予大校军衔。两人高兴地走出士敏土厂礼堂,朱仇要留在在司令部值班,遂约定晚上去豪饮一顿,康介白独自策马上白云山。刚刚从司令部门口飞驰而过,就见到赖飞鸿和如梅站在门口。 如梅说道:“是康先生!” 赖飞鸿一惊,不觉呆呆地看着康介白策马远去的背影。 如梅喊道:“飞鸿!”但赖飞鸿仍然不动,遂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哦,我知道了,美女爱英雄!” 赖飞鸿才红着脸,说道:“胡说。” 如梅说道:“那么我们还去不去学校。”原来,两人已经在岭南大学担任教师。 突然,赖飞鸿觉得心里如有所失,对如梅说道:“你先去。我今天不舒服。” 如梅见她的脸由红变成了白,关切地送她回家,然后自己去学校。赖飞鸿在房间里喝了点水,精神好了,猛然想到康介白和朱仇的奶奶也随着一起来了广州,遂决定去看看。出了门,买了一些水果,径直去奶奶家里。 奶奶坐在司令部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正在与丫鬟一道纳鞋垫,见一个大美人突然到家,放下鞋垫,叫丫鬟上茶。 赖飞鸿问道:“奶奶住在广州还习惯吧?” 奶奶说道:“你这姑娘真好,上次从韶关到广州就多亏你照顾。现在又来看我,真是谢谢你。” 赖飞鸿拿起一个鞋垫,见绣着“菩萨保佑”,说道:“奶奶绣得真好,教教我。” 奶奶说道:“你是个女先生,不用学这个。要是我的仇宝崽也像你和介白一样读书就好了。” 丫鬟给赖飞鸿倒水,说道:“朱仇哥不认识字,怎么当官!” 赖飞鸿点头说道:“对,军队里应该办个识字班,教大家识字。” 奶奶笑道:“你真好,菩萨会保佑你的。” 赖飞鸿与奶奶聊了一会儿,回到司令部,见朱仇正站在门口。刚刚提拔的朱仇正意气风发,但见到赖飞鸿又有些胆怯,赖飞鸿笑盈盈地对他说道:“祝贺你,朱仇哥!” 朱仇嘿嘿说道:“我这个团长不算什么,介白哥才值得庆贺。” 赖飞鸿说道:“也一样的,你也是为革命立了大功的大英雄!” “大英雄!”朱仇拍着头说道:“我也是?” 赖飞鸿说道:“当然是,不过,你应该读一些书。” 朱仇嘿嘿说道:“我要向介白哥学习。” 赖飞鸿问道:“介白哥呢?” 朱仇说道:“我们约晚上喝酒,现在他去白云山了,听说那里满山的木棉花。” “木棉花!”赖飞鸿心头一动,告辞朱仇,要了一辆黄包车也上白云山。 此时正是木棉花落的季节,广州城外白云山一片火红。木棉花曲线强劲的花瓣,包围着一束绵密的黄色花蕊,收束于紧实的花托,饭碗那么大的花朵,迎着阳春自树顶端向下蔓延。时值初夏,一朵一朵的木棉花从高大似火的树上,一路旋转坠落,然后“啪”一声落到地上。树下落英纷陈,花不褪色、不萎靡,很英雄地道别尘世。 赖飞鸿踏着山下驿道的红色落英,满山的木棉花照海燃空,燃起她的踏青热情。突然听到有马长啸之声,赖飞鸿仿佛感到冷春的寒意,走过去一看大树下栓着一匹马。 “是介白的马吗?”赖飞鸿上前摸着马背,自言自语,又自我肯定,便又踏着落英沿山道而上。她知道康介白就在山上,心情便非常愉悦,不时捡起地上的木棉花,然后抛向远方,完全沉醉在美妙的春天里。 “小姐!留步!”突然有人在赖飞鸿后面说道。 赖飞鸿回头一看,见两个短衣打扮的人拿着枪对着自己,一个人扑上来了,她觉得不妙,赶紧跑,大喊救命。 短衣人一会儿便追上了,抓着赖飞鸿的手,说道:“跟我们走一趟!” 赖飞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然后大喊救命。 短衣人不吱声,抓起赖飞鸿便走,任由她挣扎。没走多远,赖飞鸿听到一声“大胆狗贼”的吼叫,是康介白的声音,便大喊:“救命!” 来人正是康介白,他正在山崖上欣赏美景,感怀古今,感叹大好的河山还在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之下,听到有人喊救命,便飞身下山。 两个短衣人见突然冒出个军人,遂放下赖飞鸿,举枪说道:“少管闲事!” 康介白却上前一拳一个,飞速地把两个短衣人打倒,缴下枪说道:“滚!” 短衣人见他威猛过人,赶紧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康介白见匪徒远去,对赖飞鸿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岭。” 赖飞鸿笑得:“不是有你这个将军在吗!”似乎刚才没有发生过危险。 康介白说道:“现在广州还不太平。以后要注意。” 赖飞鸿笑盈盈地、大胆地说道:“与你共游这美景,还有什么怕!” 康介白只得摇摇头。 赖飞鸿说道:“绅士,邀请女士漫步啊!” 康介白见她脸色绯红,站在落英的山道,映着满山红花,像一位天上飘下的仙子。这场景似乎见过,康介白想起来了,这是朱海石站在湖畔迎着微风的神情。她的眼神是那么深情!康介白不由得与赖飞鸿并肩漫步于静谧而浪漫的山道。 风骤起,吹落木棉花无数,一朵一朵盘旋飞舞而下。 太美了!赖飞鸿不禁张开双臂,也轻轻旋转起来,在这红色的落英雨中。 夕阳西下,两人才牵马下山。 这是康介白一辈子愧疚的事,因为他无意中拨动了一位无辜少女的情怀,最终伤了她的心,辜负了一份美好的情意。 ------------ 第七章 烟雨锁羊城(三) 赖飞鸿回到家里,赖先生见她高兴的样子,便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啊!看你高兴的!如梅可是来了好几个电话。” 赖飞鸿说道:“我今天遇到匪徒了。” 赖先生奇怪地问:“遇到匪徒还这么高兴。” 赖飞鸿说道:“我还遇到康先生了,是他救了我。” “哦,原来是英雄救美!”赖先生笑道,“这个康介白已经救了你两次!看来,我要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老胡在一旁说道:“看来,还有些缘分。” 赖飞鸿听到“缘分”二字,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害羞地跑进房间。 老胡是赖先生最亲密的战友,见赖先生满面笑容,知道他赞同两个年轻人交往,遂轻声说道:“康介白一心为无政府主义革命,打仗能力强,人品也不错。” 赖先生说道:“军中就缺少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好好栽培。” 老胡说道:“那就明天晚餐吧。” 赖先生说道:“行。” 而康介白和朱仇两人晚上喝酒回家,在路上看见到处是乞丐和伤兵。 一个断腿的伤兵爬在一个煮面的摊子前哀声叹气地讨一碗面,摊主说道:“我是小本生意,不给钱怎么行。” 伤兵哀求道:“行行好吧,赶走桂系,我也算是英雄。” 摊主说道:“英雄有什么用?天下就是英雄搞乱的。” 康介白见伤兵的确可怜,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些大洋,又把朱仇的大洋也要来,走到伤兵前说道:“这些钱,你拿去回家好好过日子。” 伤兵接了钱,千恩万谢而去。 康介白回到家里,回想路上的情景不禁感叹不已,听奶奶说赖飞鸿来过,更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自己是要与北洋军阀一拼,有一天如果变成伤兵的样子,或横死沙场,那会害了赖飞鸿一生。想到这里,自责太冲动,决心去司令部申请随军西征广西,远离赖飞鸿。 次日,康介白到司令部找到赖先生。赖先生正与老胡商议进军广西的军力部署。现在领袖来了广东,革命军队有三个军,但分成了无政府主义者一派,三民主义者一派。老胡很着急,对赖先生说道:“此次进军广西是扩大实力的机会,是不是要多安排我们的人担任长官。” 赖先生笑道:“长官都有他们去安排。他们打算平定广西后北伐,我相信大多人是不愿意的,毕竟联省自治已经深入人心。” 老胡说道:“赖先生就这么放心?!” 赖先生笑道:“广西方向不用担心。我倒想让康介白担任广州城防司令。” 老胡附和着:“他这个人可靠又有本事,广州这个大本营需要这样的人。” 赖先生:“你通知他,到家里吃晚饭。” 这时,传来康介白报告的声音,赖先生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介白,昨天多亏你救了飞鸿,晚上到家里吃饭,我要谢谢你。” 康介白坐下说:“这是应该的,谈不上谢字。” 赖先生仔细看康介白,见他武生文相,说话谦逊,越看越喜欢,觉得女儿没有看错人,故意严厉地说:“介白,你不去练兵,跑来干什么。你也像别人一样跑关系!” 康介白说:“我是来申请去前线的。” 赖先生一惊问道:“为什么?在广州不是很好吗?” 康介白说:“广西前线吃紧,需要支援,而平定广西,彻底打倒桂系,广州才能安稳。如果就此在广州过小日子,恐怕不久,桂系余部就要卷土重来。” 赖先生点头说:“平定广西很重要,但广州更重要,我打算让你负责广州的城防。” 康介白见赖先生不打算放自己去前线,说:“我还是要去前线,老虎不磨爪子,都要成病猫,当兵就该上前线。” 赖先生笑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康介白说:“以服从为天职。” 赖先生说:“那就好。城防也很重要,一样可以练兵。还有我打算办军校,培养军官的军事和政治素质,你是日本正规军校毕业的,你还要兼顾。” 康介白失望地说:“司令,还是让我上前线。” 赖先生心里不悦。 老胡赶紧说:“赖先生是在栽培你啊。” 赖先生笑道:“现在还没定。或者,你可以去跟领袖说说你的想法。” 康介白说:“那倒不必,我的政治观与他不同,希望司令能考虑。”说罢要告辞。 赖先生见康介白诚心诚意,遂说道:“记得晚上来吃饭,还有朱仇。” 康介白从司令部出来,又遇到从学校回来的赖飞鸿和如梅。赖飞鸿满面春风,又有些初恋情人的羞涩,如梅看在眼里笑道:“我知道了,昨天你为什么不舒服,为什么又独自出去而不约我。原来是怕我当电灯泡!” 赖飞鸿轻轻地推了如梅一下,说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又向康介白问道:“有事吗?” 康介白苦笑一声:“我来要求上前线,可惜却要留在后方。” 赖飞鸿说道:“我给你去说说。” 康介白说道:“好呀。” 如梅笑着对康介白说道:“绅士,难道你不该请女士吃饭!” 康介白想,赖飞鸿能说服她父亲也是好事,遂说道:“行啊,你打算去哪里?” “镇海楼!”如梅说道,“听说那里是一个绝妙的地方。” 康介白说道:“把朱仇叫上。” 从镇海楼远眺,只见远山如黛,城郭如烟,珠江浩浩东流,正是绝佳的饮酒处。 “千万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门上刻着大清三杰之一的彭玉麟的对联。三人细看对联,凭栏极目不觉感叹万千。唯有朱仇不识字,去点酒菜。 坐下后,如梅说:“国难当头,正需要英雄。可惜我们是女的,要不然也要到战场上与北洋军阀一拼。” 康介白却叹道:“黎明百姓的疾苦之世却是兵家成名之时,这是历史的悲剧!” 赖飞鸿看着康介白,觉得他真的与其他将领不同,也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的是是非非谁能评说?” 康介白沉思道:“我母亲常说,穷人就要安分守己,遇到压迫,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惜老天似乎连忍受的日子都不让我们过,总是让老百姓风雨飘摇、流离失所。逼我们举兵反抗,我们要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社会。” 康介白顿了顿,悠悠地说:“有时候,我又想,除了战争,我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实现这个梦想。战争实在是太残酷!联省自治也许是一条路,但腐败和阴险的桂系必须首先处理,否则联省自治无从谈起。” 赖飞鸿说道:“在护法运动的时候,桂系就利用革命的旗号行谋求扩大势力之实。” 如梅接口说:“还有那个欧阳鸣,就是代表,真是太可恨了。”说完又觉得说漏了,赶紧做个怪样子。 “康将军,此言差矣!”这时一位将军过来说道。 康介白见是简有志,赶紧招呼坐下。简有志也是少将。上次他辞职回乡住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离不开军队,就又回到了赖先生这里,依然做军长。 简有志说道:“你们知道,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是贪婪,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当团长想当旅长、师长、军长,想统治全国。或者为了保护已经有的名位,不择手段。我反复说,联省自治是不现实的,你的无政府主义也是不现实的。” 如梅问道:“你认为什么道路才行?” 简有志说道:“战争!武力!”喝一口酒后又叹道:“其实,我也很迷茫!” 康介白说:“革命队伍里面抛弃思想分歧,团结起来就一定能胜利。” 简有志说:“向谁统一,无政府主义还是三民主义?” 康介白说:“不管哪一种思想,只要求大同存小异,就可以统一,可以团结。我虽然信奉无政府主义,但我相信,历史是不会按一种主义规定的路线前进,也不会按某一位思想家画好的道路一点不差地前进。老百姓的生存和自由的发展才是一切道路是否正确的最终标准。” 简有志看了看康介白,他想不到学弟竟然有新见识,抱拳说道:“佩服,老弟不但能打仗,还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告辞之时,又说道:“老弟说的有道理,但人的贪婪终究是革命中无法克服的。也许,历史就是各种贪婪的竞争形成的。” 朱仇对这些都听不懂,喝酒之后拍胸脯如实说道:“我对你们这些都不懂,我知道介白哥是对的,赖先生是对的,你们只要发话,上刀山下火海,我朱仇在所不辞!” 赖飞鸿说道:“朱仇哥义盖云天,但你也要学会读书认字。” 朱仇说道:“我要和介白哥到前线,叫我看书不如叫我回山里打猎。” 康介白说道:“你的确应该读书,队伍越来越大,不读书不行。马上就会办军校,你留在广州读书,照顾奶奶。” 赖飞鸿说:“介白哥说得对。”不知不觉,把康先生改称为介白哥了。 朱仇见赖飞鸿一再劝说,也不再说什么。 ------------ 第七章 烟雨锁羊城(四) 赖飞鸿回到家里找到在书房看书的赖先生。 赖先生见女儿脸带春风,问道:“学校有什么喜事?” 赖飞鸿说道:“没有。” 赖先生笑说道:“那么一定是跟喜欢的人出去了!” 赖飞鸿被父亲说中,不好意思地撒娇道:“爹!我有事求你!” “什么大事,谁的事?这么正式!”赖先生放下书,只看着女儿。 赖飞鸿说道:“介白哥。” “介白哥!”赖先生见女儿如此称呼康介白,以为他们的关系确定,故意说道:“哪个介白哥啊?” 赖飞鸿脸一红,细声说道:“康介白将军,他申请上前线,希望您能同意。” 这事涉及到自己的全盘计划。赖先生问道:“他真的一心想去前线。” 赖飞鸿说道:“现在正在用人之际,你们不该把他留在广州后方。” 赖先生沉思了一会后,问道:“你不打算留他在广州吗?” “将军就应该前线杀敌,为国立功。”赖飞鸿说道。 赖先生又问道:“古来征战能有几人回?你们要想清楚。不是闹着玩的!” 赖飞鸿坚持说道:“爹,你就开个后门吧。” 赖先生叹道:“还没有人为上前线走后门。既然这么坚决,我就安排。不过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不要后悔!” 赖飞鸿笑着拥抱父亲,说道:“谢谢爹。” 赖先生摇头叹息说:“你们这些年轻人。” 赖飞鸿又说道:“还有那个朱仇,安排去军校。” 赖先生拿起书说:“好了,好了,都答应你。” 不日,康介白挥师广西。赖飞鸿送走了康介白,心里又担心起来,回家的路上,如梅笑道:“舍不得白马王子!” 赖飞鸿说:“我倒是有些担心。” 如梅说:“我们去求求菩萨保佑你的白马王子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赖飞鸿说:“菩萨是泥做的有什么用。我们是无神论者,不信迷信。” 如梅说:“我不是要迷信,这是一种心理寄托。” 赖飞鸿说:“真的吗。我们去试一试。” 如梅说:“拜佛是为了将你对你的介白哥的思念找个寄托,可以减轻焦虑。” 赖飞鸿俏皮地笑道:“我才不想他呢。” 如梅说:“我才不相信。昨天,我看见你在书上写满了介白哥!” “啊!你偷看!”赖飞鸿不好意思,追打如梅。 如梅跑着笑道:“羞不羞!” 两人一路跑一路笑,不知不觉跑进一个庙里。 低眉顺眼的如来佛祖安详地端坐在高台,许多人在磕头烧香。赖飞鸿仔细地看着如来佛祖,又见香客都是来求保佑家人平安的,有的也是出征士兵的爱人、父母,他们的神情是那么虔诚,似乎如来佛祖真的可以保佑一切,不由得也买了香跪在如来佛祖前磕头,默默地念想着介白哥能凯旋而归,与自己白头偕老。 如梅问她祈祷了什么? 赖飞鸿笑道:“我求如来佛祖给你找个白马王子。” 如梅一惊,说道:“我才不要他找!” 赖飞鸿说:“朱仇这个人怎么样?” 如梅说:“不要乱点鸳鸯谱,才不是他。” 赖飞鸿说:“哦,你有了白马王子也对我保密!是谁!” 如梅说:“不告诉你!”笑着又跑。 回到家里,赖飞鸿天天可以听到前线的消息,战争波澜起伏,牵动她的心。往前线写信,去看奶奶,到庙里求如来佛祖,渐渐地成了她的生活方式。 但康介白一直没有来信,赖飞鸿感到不安,又自我安慰。告诉如梅,如梅也安慰她,康介白在战场上与敌人时时都在生死相拼,没有写信的时间。 康介白有一封信来,说的是革命人命运多舛,自己愿意为革命身死沙场,自己不适合成家立业,不想增加任何人的负担。 赖飞鸿却为康介白的真诚和信念感动,也为自己的正确选择庆幸,没事便来看望奶奶,顺便教朱仇认字读书。 朱仇有心仪之人教识字,读书兴趣大增,一段日子后竟然可以看懂文章了。 奶奶把赖飞鸿的心看在眼里,隐约意识到康介白是不打算与她交往,有时暗暗说道:“龙凤配,贫苦的人家配上富人的凤凰。” 朱仇虽然喜欢赖飞鸿,也知道康介白的心情,但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因此经常与同学饮花酒,把心情寄托在酒中。 ------------ 第八章 两个虔诚的人(一) 广西终于平定,大军移师韶关,打算北伐。 康介白到北伐军大本营南华寺报告工作,进山门,见一位年轻的和尚虔诚地跪在地上磕头,背影似乎相识,走近发现和尚竟然是何良辉,问他为什么出家。 原来,汝城大旱,农民失收,抗租者无数,何良辉决定免收租子。何狗生回到汝城作威作福,对何良辉的做法很生气,和县知事找何良辉商量一起收拾抗租暴徒。 佛堂里,何良辉又在研读经书,何狗生见他这个样子,本想训他几句,但想到他是三省有名有姓的大财东,可能只是一时糊涂,遂忍着说道:“良辉啊,如何对付那些暴徒?你也要发个话啊。你不发话,县知事不好办事。” 何良辉说道:“姑父,你们说怎么办?县知事,你说呢?” 鸭屎官说道:“我说啊,按老规矩,扒了几个火烧田庄的首领的皮做登闻鼓,其他人杀了挂在城头示众。” 何良辉打了一个寒颤,说道:“他们火烧田庄,是因为众生有苦难,虽犯杀戒、盗戒,但我们应生佛性孝顺心、慈悲心,常助众生生福生乐、救护一切众生。反之恣心快意杀生,是菩萨波罗夷罪。” 何狗生气得七窍冒烟,训道:“别人信佛是希望保佑升官发财!你呢,信佛如信邪。对那些敢火烧田庄的暴徒不严惩,以后还有谁交田租?家丁如何收租啊!你爷爷留下的产业如何管得住!” 何良辉迟疑片刻说道:“你们太残忍了吧!”又搬出佛教轮回的道理:“稍微治罪以示惩戒就行了。杀业太重会入地狱的,下一世会变成猪狗。人生荣华富贵如云烟,功名利禄为粪土,信佛顿悟方梦醒。” 何狗生见何良辉迂腐如此,叹息一声领着县知事走了,决定动手抓抗租暴徒。 第二天,城头挂上了数十个暴徒的人头示众。四两忙着请来匠工制作人皮鼓。 时值奶奶突然伤风,何良辉广求良医仍然不见奶奶有起色,他在镇南楼内急得团团转,何狗生和何良辉候在奶奶病榻前。何狗生的家人取回人肉烹煮成药,管家端到奶奶的病榻前。 何良辉问道:“是何药物?” 何狗生神神秘秘地说:“好药。传统良药。” “名医都全来看了,还有何好药?”何良辉见管家神色有异,不禁质问。 何狗生说:“在刑场取了点药引。快用药!”强行让何良辉接过药,喂给奶奶吃。 奶奶刚刚咽下一小块人肉便呼吸不畅,奄奄一息。 “叭”一声,何良辉把药碗丢在屋外,哭着说:“是人肉把奶奶害苦了!”懵懵懂懂地担心奶奶离世。 “良辉,不要过于悲伤。人迟早会去世的,奶奶这么大的年纪,子孙围绕身边,也算是福气。”何狗生对何良辉说道。 何良辉瞪了何狗生一眼,说:“叫你们从轻处理囚犯,你们就是要下狠手。赶快把其余的人放了。”又挥泪仰天说:“奶奶啊,我去为奶奶念佛经。” 何狗生一怔,不出声了。 何良辉在佛堂里为奶奶念经千篇,第三日,竟然有效,奶奶的身体好了。 奶奶对何良辉说:“这是佛祖的恩赐。佛祖希望良辉好崽诚心向善信佛。” 何良辉在佛堂中连念数日经书,出佛堂之日,何良辉发蓬面污、衣冠不整,召集老婆孩子和管家于中堂,说:“我决意到南华寺出家,你们好自为之。” 此言有如晴天霹雳,何良辉五个老婆顿时嚎啕大哭:“老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搂着孩子拽着何良辉的衣衫不放。管家说道:“信佛可以在家里啊!老爷入了空门,丢下这么一大家子、这么大的产业,我们可怎么办啊!” 何良辉说道:“你们有事就找我姑父商议。众生皆苦,我要去普度众生!”说罢背起包裹毅然走了。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 第八章 两个虔诚的人(二) 何良辉到达南华寺找慧能大师。大雄宝殿内正面是形貌庄严的三大佛像,左右两壁及后壁是泥塑彩绘五百罗汉像,皆神形怪异。慧能大师正带来众僧念经,何良辉在月台等候。待慧能大师走出大雄宝殿,见到狼狈不堪的何良辉,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如何而来?” 何良辉说道:“我决心随大师入空门,潜心信佛。” 慧能大师诧异地说道:“施主骨相清奇、仪态福胄,如何可以与我等骨相贫困之人为伍!定然是一时心头热。” 何良辉跪地说道:“请大师收我为僧,我不打算回去了。” “施主请起来。庙宇非是你栖身之所,请回吧!”慧能大师扶起何良辉,无奈地说道:“施主尘缘未尽,不可悬崖撒手。”慧能大师说罢与众僧挥袖而去,不理会何良辉的纠缠。 慧能大师与弟子进入六祖殿,何良辉也要进入,但被拦住。何良辉便在殿门外长跪。半夜其余僧人离去。殿内悠悠传出慧能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既信佛,不必拘于空门!” 何良辉说道:“大师常讲见性成佛。弟子始终不明白何为觉知?何为性?如何又能解脱众生的苦?因此,决心入空门潜心学佛,请大师许以受戒!” 殿内慧能大师又说道:“佛非万能,佛不能赐众生以解脱,佛只能教导众生,众生还是要凭自己的努力才得解脱。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自觉而觉他,其实施主已经成佛。” 何良辉苦苦哀求道:“大师不收弟子,弟子便不起来。”何良辉铁了心要当和尚,“弟子正因还没有皈依佛、法、僧三宝,心里才有踌躇和迟疑。弟子愿在寺中做一小僧,放下凡尘俗事,求得到佛法解救众生。” 慧能大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进殿来吧。” 何良辉大喜:“多谢大师!”三拜之后起身进入六祖殿,又在慧能大师面前跪下。 慧能大师说道:“施主如此虔诚,就暂时入寺做个香火僧人。” ------------ 第八章 两个虔诚的人(三) 早晨,何良辉随慧能大师到大雄宝殿剃发,举行剃度和受戒仪式。鼓号鸣毕,慧能大师刚刚给何良辉剃发,正准备点戒疤,殿外传来喧哗之声,何家的管家领着何良辉的老婆孩子来了。 “大师且慢!”管家大声呼道。 慧能大师住手,何良辉的老婆孩子一拥而上哭喊。顿时,庄重的仪式成了滑稽的场面。慧能大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其他僧人暗自窃笑。何良辉尴尬之极,但仍然不起身。他的老婆拉拽他,孩子们一个劲喊:“爹爹!” 何良辉面无表情地起身说道:“你们快回去。” “老爷还是回家吧,一家老小都依靠着你呢!”管家说道。 何良辉对管家说道:“你带他们回家吧。我所做的事,你们不会懂的。”又跪下对慧能大师说道:“请大师为弟子剃发!” 慧能大师拿起线香,何良辉的老婆孩子齐跪在慧能大师前面哭道:“老爷真的入了空门,我们一家老小可如何过啊!”慧能大师见哭哭啼啼一片,庄重的仪式已经成了闹剧,看了看何良辉,见他义无返顾的样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说道:“施主的俗缘未了,暂不起法号,先在南华寺住下,协助迎接香客吧。” 何良辉拜谢,起身对转涕为笑的老婆孩子和管家,淡淡地说道:“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你们回去吧。” 待何良辉的老婆孩子和管家走了,众僧散后,慧能大师对何良辉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后便微笑着走出大雄宝殿。 “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南派禅宗始祖慧能法师的畿子诗,佛教顿悟的至高境界。何良辉站在大雄宝殿反复念着畿子诗,始终不解。有管事僧人来唤何良辉去做事,何良辉应允而去。 原来“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是北派禅宗始祖神秀法师的畿子诗,讲的是一种入世的心态,强调修行的作用。意思是,要时时刻刻地去照顾自己的心灵和心境,通过不断的修行来抗拒外面的诱惑和种种邪魔。这某种程度上表达的是何良辉的救世心境。 而“菩提本无树,明镜也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讲的是一种出世的心态,意思是,世上本来就是空的,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心本来就是空的话,就无所谓抗拒外面的诱惑,任何事物从心而过,不留痕迹。 南华寺是南派禅宗的祖庭,自然是以慧能法师的顿悟为正宗。慧能大师与何良辉接触多年,深知他对佛家教义的理解与自己不同,因此不是非常赞同他为僧。只是慧能大师见何良辉悟性高、执著虔诚,人才难得破例收其为徒,才有了今天这番闹剧。 ------------ 第八章 两个虔诚的人(四) 管事僧人带着何良辉到各殿参观,了解他能做什么,以便安排事做。到了天王殿,何良辉见当值僧人淳淳善导,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皆满意而去,便甚为羡慕,有跃跃欲试之意。管事僧人知其意,让何良辉一试,何良辉竟然无师自通,仪态话语有大师风范。管事僧人诚服,遂安排何良辉于天王殿。 普度众生、点拨善男信女正是何良辉所愿,何良辉每日做完功课后到天王殿当值,意兴盎然。转眼半月已过,傍晚,善男信女尽离去,管事僧人与寺中管账僧人打开功德箱,见功德箱里空空无物,两人诧异问何良辉:“谁动了香火钱?” “我没动!功德箱一直摆放在这里啊。”何良辉不知所以然。 管事僧人说道:“不好!我们必须赶快禀报方丈慧能大师。” 何良辉送两位师傅出殿,拿起扫把和尘拂打扫卫生。一会儿,两位师傅回来把何良辉带到一间密室,何良辉先还以为他们是带自己来修炼,却听管事僧人说道:“这半个月功德箱里的香火钱到哪里了?” 何良辉才知道是问香火钱,坦然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以前每半个月,功德箱都会有数百大洋。这段时间里只有你当值,钱自然你知道。”管账僧人压低声音质问。 何良辉便说道:“我是来普度众生的,如何会关心钱。” “你是慧能大师收的徒弟,我们都尊重你,要不我们就在全南华寺公开审问了。你老实点!”管事僧人说道。 何良辉觉得好笑,管事僧人竟然说出如此话来,明明是怀疑自己偷了钱,遂愤然说道:“我有良田万亩、钱庄十间且不要,还要来偷。” 双方正争执不下,慧能大师来了,对管事和管账两位僧人说道:“二位错怪人矣!良辉绝不会做此等事的。” 管事和管账两位僧人始放了何良辉,忿然出密室。慧能法师也无言地领着何良辉走出密室。 又几日,何良辉仍在天王殿当值,但管事僧人时常来看看。对此,何良辉并不在意。这日何良辉正打扫卫生,管事僧人进殿笑着对何良辉说道:“你佛法高深,小僧甚为佩服。” 何良辉淡然说道:“师傅取笑。” 管事僧人正言说道:“小僧说的是心里话,决非妄语。” 何良辉见他无事露殷勤,知无好事,拿起扫把继续打扫卫生,不搭理他。 管事僧人又说道:“人道寺院是清净之地,远离凡尘。其实寺院僧人也是凡人,需要吃饭穿衣出行,这些离不开钱,香火蜡烛纸钱也需要钱啊!” 何良辉应道:“很多施主不是捐了钱吗?” 管事僧人摇头说道:“不够啊!因此希望善男信女在各殿交些香火钱。” “这如何办得了?”何良辉愕然。 管事僧人如实说道:“你可以在点拨时稍微暗示,如不交也行的。” 何良辉犹豫地说道,“这个本事,我可没有。”他没有想到当和尚也要有这样的门道。 管事僧人见何良辉通了,便附在他耳边嘀咕嘀咕半天,算是授以秘诀。 又几天,何良辉始终羞于暗示,功德箱里依然空荡荡。管事僧人无奈,把事情禀报慧能大师,慧能大师约见何良辉说道:“你慧根聪颖,所悟所传皆非我辈所能比,不妨云游各方寺院,广结高僧博采众长,也成就一代宗师。” 慧能大师决定让何良辉离开南华寺。当然,原因并非阿堵物,而是何良辉所悟非南派之佛学。管事僧人早已拟好牒文。何良辉知多求无益,无奈地接了牒文取了行礼,告别慧能大师上路云游去了。 ------------ 第八章 程 两个虔诚的人(五) 何良辉告辞之时正遇到康介白。康介白问了情况,惊奇不已,对这位富家少爷也另眼相看,送他一程。 何良辉出了南华寺,走到北江畔,见大河南下但四方茫茫,叹不知该往何处,拿出铜钱卦了方向竟然是北方吉,想到北上可能遇到也是离家出走的云妹,遂沿江北上。 何良辉拜访五岭的名寺古刹,见过无数得道高僧,这日从常宁县的弥峰寺下来沿湘江而上,由弥峰寺一僧人带路,打算造访南岳衡山诸寺,经过衡阳常宁水口山的河边,见几个侩子手丢下许多尸体匆匆而去,便念道:“阿弥陀佛!”徒手掘土为坑,把一具一具尸体抬到坑里掩埋。 最后,何良辉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见“尸体”微微颤动,便摸摸“尸体”的鼻子,发现还有一丝气息,忙取了水喂“尸体”。“尸体”慢慢有了些动静,还轻轻地咳嗽一声,“尸体”活过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尽管“尸体”只有一丝气息,两人把其他尸体掩埋后,背起“尸体”到附近的一个破庙。 到了破庙,何良辉给“尸体”喂水,觉得“尸体”有些面熟,是不是“她?云妹!”但马上又在心中否定了,“云妹是不应该受这样的罪孽的!” “尸体”的嘴角动了一下,接着眼睛也睁开了一下,显然人已经奇迹般地复活了。何良辉又喂了些水,拿出些大洋请另一位僧人赶快到衡阳请大夫,起身打量这个生命力倔强的女人!又觉得她的身影脸庞的确像云妹,遂用清水抹去她脸上的血迹。 “啊”一声,何良辉惊呆了,眼前的确确实实就是云妹,云妹如何遭受如此大劫?何良辉忘了说“阿弥陀佛”,轻轻喊道:“云妹!”“云妹!你醒醒,我是良辉啊!”又给她敷上些冷水。 何如云醒来了,睁开眼,见一个和尚喊着自己,想说声谢谢,想挣扎着起来,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得微笑致谢。 何良辉见她不认识自己,急忙说道:“我是何良辉,你的良辉哥啊!” 何如云支撑着睁开眼睛,见眼前的和尚当真是何良辉,轻轻喊声“良辉哥!”又昏厥了。何良辉不懂医术,束手无策之际,另外一位僧人带着大夫回来了。大夫检查伤情后说道:“好险啊!真是造化,子弹没有打中要害部位,人可以救活。但必须回医院治疗。” 何良辉砍了楠竹做了一副担架,三个人把何如云抬到衡阳的医院治疗。另一位僧人是弥峰寺送何良辉去南岳的,见何良辉暂时不可能去南岳,便告辞而去。何良辉在何如云的身边守了三天三夜,何如云的伤情终于有了起色,子弹取出来了,断了的双腿上了石膏模,可以说话但依然不能动弹。何良辉问道:“云妹,告不告诉家人?” “不要!我已经不姓何。”何如云轻轻答道,“谢谢你!你怎么来衡阳?” 何良辉把一年多的事说给何如云听,何如云笑道:“良辉哥!你做得对,要离开那个吃人的家族。贫困工农太苦了,需要大家去解救。” 原来,何如云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水口山发展工人运动,被军阀抓捕枪毙。 “对!我也是这样想,可是哪里才有能够普度众生的经书啊!”何良辉叹道,“我走遍名寺古刹,造访得道高僧,甚至道家道长,都没遇到真正的救世佛典。” 何如云看着这位虔诚的救世僧人,说道:“佛教最高的层次也只能加强个人修养,所谓普度众生是让大家忍受苦难。”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众生真正的普度,需要打破这个黑暗的社会,建立贫困工农的社会。” 何良辉一脸茫然,何如云知道他还不懂,也不强求。病房的病人多,不是谈论济世道理的地方。 但何如云的一切都要何良辉料理。一个和尚带着一位女人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服侍得又周到,难免一些人会好奇地问,好奇地议论。每每如此时,何良辉皆合掌道声“阿弥陀佛!”好奇之人窃笑而去。何如云看到这些也是无可奈何,只是默默地感激。 ------------ 第八章 两个虔诚的人(六) 一日,医院里接收了一些伤兵。何良辉一打听,才知道是北伐军到了衡阳,忙扶着何如云走出去看个究竟,见一个将军来病房看伤兵。 “康先生!”何良辉首先认出康介白。 康介白也认出了他们,何良辉请他进病房坐。康介白见何如云脸色惨白,眼神却闪着光彩,问道:“是军阀迫害的吗?” 何良辉说道:“迫害!是九死一生。”慢慢地把何如云的情况告诉他。 听了情况,康介白愤慨地说道:“不消灭军阀,国无宁日。” 当知道何如云饱受军阀酷刑之苦而不变节,康介白不由得激动地说道:“你太了不起了。” 何如云不好意思,说道:“没什么,这点苦都受不了,如何革命!” 康介白内心对何如云敬仰不已,还以为她也信奉无政府主义,说道:“你是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 何如云咳嗽一声,说道:“无政府主义主张联省自治,湖南政府嘴里说无政府主义,搞宪法。实际上他们与北洋军阀是一样的,是北洋军阀的走狗。看来,无政府主义不是要走革命的道路,只是军阀自保的幌子。”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无政府主义是军阀自保的幌子,而且是一位刚刚逃出军阀魔爪的少女说的,康介白一惊,心里有些失望、失落,但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于是急促地问何如云:“你信奉的是什么,是三民主义吗?” 何如云说道:“我们信奉马克思!三民主义是不彻底的,尤其在反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方面,当然三民主义也是有革命性的。但是不管什么革命理论,关键是为了谁,是不是诚心诚意!” 康介白知道马克思和他的主义,但了解甚少,忙问道:“你参加的是什么革命组织?”他知道湖南没有国民党组织,一定不是国民党。 谁知何如云说道:“这还是一个秘密!你慢慢就会知道,这是一个神圣而伟大的组织,参加这个组织的人都有无私无我的精神,但不是佛教徒。” 有这么好的组织,康介白一听倾心,急切说道:“我也要参加你们的组织!” “参加我们的组织可不容易,要经过多次考验。”何如云说道,眼里有无限的期望和信任,“你现在是革命军人,从辛亥革命以来,很多革命军人都成为军阀,希望你不要像他们。” 康介白对她心悦诚服,说道:“我,一定不改初志!” 这时,一位士兵报告,广州来电,请旅长速速回师广州。康介白只得道声珍重,告别何如云和何良辉回到旅部,召开军事会议。 这一次与何如云见面,刻在了康介白的心底、血里,像一盏灯照亮了他的心,且越来越明亮。可以说,何如云是康介白革命的启发者。 ------------ 第九章 潮起珠江(一) 军令难违,康介白失意回广州。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又相信那种情况不要出现。他相信赖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尽管与领袖有分歧。 康介白回到广州,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简有志,他打算乘船回浙江老家。 简有志见了康介白,就气愤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打算叛变!” 康介白问道:“简兄,怎么这样说!” 简有志说道:“大家都说赖先生要叛变,你带着队伍回广州,不就是加强力量吗!” 康介白说道:“有这事,我们更应该劝劝赖先生啊!” 简有志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回老家,远离这个混乱的地方。你也要好自为之。”说罢上船。 康介白心里一沉,见赖飞鸿、朱仇和如梅也来迎接了。 赖飞鸿见久别的爱人凯旋而归,一年的思念顿时难以控制,独自跑在前,扑在康介白肩上,闭着眼睛娇声说道:“你也不写信。” 其实,康介白对她还是动了情,在打仗之余也会想她,但历经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坚定了不接受这份感情的决心。此时,面对多情的人,他的心态更复杂,思念的话不能说,拒绝的话更不能说,只好默默地让她靠在肩膀上,直到何如云回过神,含羞低头。 康介白说道:“你还好吧!” 如梅上来,说道:“我们凯旋而归的将军,你说呢!飞鸿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爱情的煎熬。你可要多陪一陪飞鸿!” 好在朱仇说道:“先回去,赖先生要与你谈话呢!”为康介白解围。 安顿了队伍,康介白去见赖先生,赖飞鸿跟着,康介白不好说她,只得任之。赖先生与老胡等人正兴奋又神秘兮兮地研究什么,见康介白和赖飞鸿进来便戛然而止。 赖先生笑道:“都是自己人!”又对康介白说道:“你回来也不休息一下,或许你们可以在广州城看一看。现在广州的变化可大了。” 康介白说道:“我和飞鸿一路已经看了,广州的气象的确很好。” 赖先生笑道:“这都是无政府主义的光辉,才有这样的气象。可惜,现在北伐的问题争论的很激烈。” 康介白说道:“原来,我认为应该联省自治,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北伐,因为联省自治已经成为各地军阀自保的工具,他们借宪法行独裁之实,北伐统一才是大势所需。这次打到了衡阳,可惜被招回来,功亏一篑。” 老胡说道:“康将军,你变了。” 康介白说道:“我只是说了在前线的所见所闻而已,我建立无压迫的社会的目标没有变。” 老胡说道:“无政府主义不主张武力统一,你们看到了军阀状况也是事实,但时间可以改变他们,只要往联省自治方向努力。” 康介白笑道:“这是对军阀的幻想,北洋军阀不会自觉退出历史舞台的。但是,我既然回来了,就会服从司令的安排。” 老胡说道:“关于北伐的言论,你还是不要乱说。” 赖先生说道:“说说也无妨的,有分歧,拿出来争论争论,看看哪一种是对的,也好服众。” 康介白见他深明大义,感动地说道:“赖先生真是虚怀若谷。” 老胡笑道:“你说的没错,很多人乱说赖先生要叛乱,其实赖先生为革命、为平民之心天地可鉴。” 康介白确定赖先生是不会叛乱的,心里轻松一层,说道:“即便分歧再大,以赖先生的人品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赖先生说道:“广州的城防很重要,你要多用心思。” 康介白应允后离开司令部。 赖先生问赖飞鸿:“你与康介白到底怎么样?” 赖飞鸿正被虚幻的想法冲昏头脑,娇声说道:“爹!”然后飞跑回自己的房间。 ------------ 第九章 潮起珠江(二) 晚上,康介白回到家里上香后,见朱仇略带着酒意回来,还带着些脂粉味。原来同学带朱仇去广州最大的妓馆――岭海楼饮花酒,这里新来了一位色艺双绝的歌妓。 康介白皱了皱眉,说道:“你还是回军队里来帮助我,打虎不离亲兄弟!” 朱仇带着酒意说道:“回军队,好啊!我也有一事要跟你说。” 康介白以为他要职务,遂说道:“职位好办,就担任独立团团长,负责珠江的平台。” 朱仇说道:“我不是说职位,我是说飞鸿。” “飞鸿!”康介白惊愕地看着他。 朱仇歪歪地坐在椅子上说道:“介白哥,说实话,你到底对飞鸿有什么打算?她可是苦苦地等了你一年多,你知道吗,有多少将军在追求她,你却冷冰冰的。我劝你,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 康介白正为这个问题苦恼,也坐下说道:“我不是不爱她,可是你看看,战场上的人今天不知道明天,我如何可以接受她的情意,我当真答应了她,有一天我战死,那才辜负了她。” 朱仇说道:“你总要跟她说清楚啊,也许她并不在乎你想的那些。” 康介白说道:“当面跟她说,我没有这种绝情,不如你帮我说。” 朱仇笑道:“你们既然相爱,又很般配,我建议你还是结婚,外面早就有人说,你是赖先生的女婿,你不娶她,她怎么下台。” 康介白说道:“你还是帮我说说。你知道我娶过媳妇的,出身也贫贱,而她冰清玉洁,我配不上。” 朱仇说道:“我试一试。” 几天,康介白都躲着赖飞鸿,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中广州的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先是有军官谈论领袖应该下台,后在茶馆里听说赖先生公然违背领袖军令,反对北伐。康介白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告诫将士们不要轻信谣言,更不应该以讹传讹。 不料,传来邓参谋长被暗杀的消息。邓参谋长是赖先生与领袖沟通的桥梁,康介白意识到他一死矛盾要加剧了,事态如他所料,有人说是赖先生暗杀了邓参谋长,有人说是领袖派人暗杀,广州城内满城风雨。 康介白认为两人都不会做这种苟且之事,遂到处查访,决心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们清白,推进团结。 而朱仇正为如何跟赖飞鸿说清楚为难。最后,朱仇想到请如梅吃饭,通过她传达。 这日傍晚,朱仇约定如梅到越秀酒店。 朱仇已经想好许多说法,打算向如梅好好说清康介白和赖飞鸿的事,也觉得有把握办好这件事,因此点好菜后,慢慢等如梅。 如梅终于来了,而且赖飞鸿也来了。 顿时,朱仇慌乱起来,半天也说不出话。 如梅是个直脾气,见朱仇怪模怪样,便问道:“朱仇,你有什么事,要请我们吃饭,还到这么好的酒楼。” 朱仇看了看赖飞鸿的眼神,知道她在关切康介白,便更说不清,低下头说道:“我,我受介白哥之托。” “托你什么?”如梅抢先指着朱仇说道,“哦,我知道了,康将军不好意思,来说他和她的事!”说罢双手合拢,两个拇指比着,羞赖飞鸿。 朱仇见如梅说出了,鼓起勇气说道:“是的,介白哥是要我来说他和她的事。” 如梅高兴地对赖飞鸿笑道:“他这个大将军还封建,还请你做媒。好了,好了,月老,我也算一份,成全你们的美事。” 朱仇见如梅理解错了,又见赖飞鸿也格外高兴,脸如桃红,心里很急,但也不好破坏赖飞鸿的心意,遂一咬牙说道:“是的,我是受托找你们商量结婚的。”话说出了口,已经收不回了,心想反正他们是相爱的,干脆成全他们,回去再好好地劝康介白,又胡说道:“介白哥说,现在兵荒马乱,结婚不应该大操大办,但毕竟人生只有一次,还是要讲究一点。而且,介白还说,一些由我代办。” 如梅为赖飞鸿的爱情有了结果而高兴,举起酒杯对赖飞鸿说道:“大家干一杯,你要谢谢我们月老啊。” 赖飞鸿羞得低下头,只有如梅和朱仇喝酒,朱仇一边喝酒一边想如何办。 ------------ 第九章 潮起珠江(三) 朱仇一连几天,都没有遇到康介白,没有把情况告诉他,相反一错再错,合着如梅为赖飞鸿和康介白张罗婚事,因为赖飞鸿已经把一切告诉赖先生。赖先生也为女儿高兴,叮嘱朱仇和如梅要帮助把婚事办好。 康介白却一切都蒙在鼓里,婚期到了也在寻访暗杀邓参谋长的杀手。这日,康介白穿着便衣,在码头见一个熟识的身影提着手提箱上岸,是欧阳鸣。康介白想:“他不是逃跑了吗?怎么在广州。”见欧阳鸣身后两个人的眼色似乎神秘,像是武林高手。 康介白意识到其中有问题,遂悄悄跟着欧阳鸣。欧阳鸣等人住进了一间偏僻的小客栈,康介白也跟着住进去,要老板安排在他们的旁边。 果然,几个贼头贼脑的人来找欧阳鸣,显然是碰头。康介白贴在墙壁上听他们的动静。 只听欧阳鸣说道:“你们干得不错,要再接再厉,造谣、暗杀,无所不用其极。将来,桂系东山再起之时,你们就是功臣。” 一个人说道:“请师长放心,下一步行动,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定让广州来个腥风血雨。” 欧阳鸣说道:“就是要广州乱起来,乱,我们才有机会。你们大胆的干,钱,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 一会儿后,欧阳鸣又说道:“你们要防止被抓,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一人说道:“如果被廖的人抓了,我们就说是对方的人,相反也是这么说。” 欧阳鸣奸笑道:“对,就是这样,制造矛盾。” 康介白向窗外招手,手下人一拥而上,一番激烈地打斗后,终于将人数少的欧阳鸣等人抓住。 欧阳鸣明见是康介白,忙喊冤枉,说自己是教书的。 康介白说道:“不要狡辩,你们的阴谋,我都听到了。” 欧阳鸣见抵赖不灵,又说道:“放了我!我保你们一辈子荣华富贵!” 康介白见他无赖如此,怒道:“你这个无耻之徒,今天我就为邓参谋长报仇,杀了你这个毒瘤。”说着,掏出枪要开枪。 欧阳鸣只得乖乖不出声。康介白和手下押着他们去司令部。 康介白正为抓到凶手感到高兴,见朱仇匆匆忙忙而来,遂问他什么事? 朱仇把康介白拉在一边说道:“糟糕了!糟糕了!” 康介白问道:“到底什么事糟糕?” 朱仇把自己一错再错的情况说出,还要康介白与赖飞鸿去看婚纱。原来,婚期日近,朱仇已经代表康介白答应今天陪赖飞鸿去看婚纱,再也无法敷衍下去,只得到处寻找康介白。 康介白大吃一惊,指着他说道:“你呀,要害我们一生。” 朱仇苦着脸说道:“现在没有办法了,你就只能与飞鸿结婚了,反正你们相互喜欢!否则,飞鸿非跳河不可!” 康介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仇说道:“你还是去陪飞鸿看婚纱吧!” 康介白叹了一声,说道:“这些暗杀邓参谋长的杀手怎么办?” 朱仇说道:“我押他们去司令部审问。” 康介白只好问清看婚纱的地点,交待朱仇小心,然后赶去婚纱店。 如梅和赖飞鸿正在婚纱店里焦急地等待康介白的出现。康介白终于来了,尽管他原来有许多种想法,但是现在的情形下,唯有接受与赖飞鸿结婚的现实。 如梅看到康介白兴奋地高喊道:“快!康先生!” 康介白内疚地说道:“我刚好有公务,所以……” 如梅指责道:“你啊,好像你是要嫁的大姑娘,什么事都不管。害得我们等了大半天。” 康介白只得连声说对不起。 赖飞鸿见他尴尬,忙对如梅说道:“你就是得理不饶人。”说罢深情地看着康介白,伸出手,希望他能拉着自己。 康介白见她目如秋水,受了自己多少委屈而没有一丝怨言,心想:“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意,自己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爱护她,一辈子不可辜负!”不由得拉着赖飞鸿的手,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当然,康介白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对女人的承诺,成为永远的痛。因为,乱世的儿女命运多舛,何况乱世情谊。 如梅见他俩情意绵绵,笑道:“羞羞,还没有到洞房花烛夜呢!” 康介白和赖飞鸿选了婚纱,为如梅和朱仇选了伴娘伴郎衣服,愉快地回司令部。 司令部,赖先生和老胡正与朱仇谈笑风生,赖先生见康介白和女儿回来,高兴地说道:“选中婚纱没有?” 赖飞鸿应道:“看好了。” 老胡对康介白说道:“康先生,杀手承认他们是暗杀邓参谋长的凶手,不但还了赖先生的清白,也还了领袖的清白。今天你又立下大功。” 朱仇说道:“杀手已经送到领袖那里了,让他们自己看看是怎么回事。” 赖先生说道:“现在喜事连连,我看,介白和飞鸿的婚事要大办特办,还要请领袖夫妇做证婚人,以示我们革命队伍是团结的,让桂系死了分裂的心思。” 此举,大家叫好。 老胡说道:“你们都特别忙,婚事就让我来操办好了。” ------------ 第九章 潮起珠江(四) 康介白和朱仇回到家里,康介白第一件事是到神龛上上香,默默地把结婚的事告诉母亲和朱海石。 奶奶听了后,也为康介白高兴,到神龛前求佛祖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后见朱仇傻乎乎地一旁笑,又求佛祖保佑他早点找到如意媳妇。 康介白想到今日能还领袖和赖先生的清白,又希望他们能统一思想北伐,遂在神龛前默默许下愿意,求佛祖保佑。 但是,佛祖并没有保佑。相反,一夜间发生了巨大变故。 欧阳鸣这个无赖,真是狡猾毒辣得很,死到临头还造谣。他被送到领袖的人手里,回想自己一年来的际遇,一场封侯拜相梦,如今竟然要成为死囚,可是自己还年轻,许多伟大的事业、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这样死去,太可惜了!暗杀邓参谋长已经是铁的事实不可以更改,投靠领袖和赖先生都不可能了。 欧阳鸣潸然泪下,看着押着自己的胜利者,心中恨和狠渐渐升起,都是这帮人的错!是这帮人毁掉了自己伟大光明的前程,自己死,绝对不能让他们好活!继续造谣!干脆就说是赖先生派自己暗杀了,赖先生的目的是独霸两广!下一步就是军事政变,把领袖的人赶尽杀绝! 这是一个绝好的谣言,可是人家会相信吗?对,把自己是赖飞鸿的男朋友的事告诉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欧阳鸣不由得为自己有汉朝陈平之才而骄傲,脸上露着冷笑把谣言当成事实,一一向审讯的交待。 这是广州最敏感的时期,领袖的手下本来已经很敏感,被欧阳鸣这样一胡说,一些社会上的谣言和先入为主的想法,顿时汇合在他们脑子里发酵。几个人对赖先生令人发指的行为愤慨不止,激动地杀了欧阳鸣等人,随后拿起供词向领袖报告。 领袖和一些将领为这位赖先生调兵遣将犯愁,接到供词,马上群情激奋,有人说要撤赖先生的一切职务,有人说应该先下手为强干掉赖先生。 供词铁一般放在眼前,赖先生调兵遣将也是事实,反对北伐也是事实。众说纷纭,领袖虽然冷静,但一时也无法理清是非,遂决定次日召开军事会议先免去赖先生职务,直接控制军权,并即时部署应变措施。 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中有亲赖先生的人连夜告密。 赖先生在深夜被老胡叫醒,一些亲信将领已经聚集在会议室,正在骂娘,要先下手为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纷纷来请缨。赖先生见形势突变,将军们态度极端,出手!革命阵营马上分裂;不出手,坐以待毙,又错过良机!遂问老胡:“你的意见如何?还有,怎么没有看见介白?” 有人先说道:“康介白正在路上。” 老胡说道:“领袖其实是空架子,忠于他的人都在粤北,而我们的兵马都在广州,只要你一声令下,定叫他从此消失。” 有人说道:“这次就了解了三民主义与我们无政府主义斗争!也许将来,赖先生,你就是中国的华盛顿!” 赖先生沉思后,咬牙说道:“你不分青红皂白,不仁不义,休怪我无情。” 老胡已经为这一刻准备了很久,早有全盘计划。 赖先生说道:“让介白指挥吧。” 老胡说道:“他还不知道情况,万一他不同意呢?” 赖先生一惊,但一声不吭就回房间了。 康介白匆匆忙忙赶进来,听了老胡说明情况和意图,心头冰冷,但说道:“应该与领袖直接沟通,你们这样搞,与北洋军阀没有两样。” 老胡说道:“康先生,你要想清楚,能沟通,也就不会有今天了。你马上就是赖先生的女婿,你应该带领我们打出一片天下了。” 其他人都知道康介白的厉害,齐声说道:“我们愿意听康先生的调遣。” 康介白见大家一心要叛变,已经没有改变他们态度的可能了,只得做最后的努力说道:“我还是打算沟通。” 老胡见他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冷冷地说道:“机会稍纵即逝,失去机遇,失败的就是我们,是无政府主义!” 康介白说道:“即便无政府主义失败,也应该求得革命团结,将来国家统一。” 老胡说道:“你变了!” 康介白说道:“我没有变,变的是你们。” 老胡说道:“好吧,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说罢,打了一个手势,几个在康介白身后的士兵突然扑上来,打晕康介白。 ------------ 第一卷 ------------ 第九章 潮起珠江(五) 康介白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绑着关在一间小房间里,嘴也被堵着。 “他们在叛变!”康介白心想,“一定不能让他们杀了领袖,虽然自己不信奉三民主义,但毕竟他是中国革命的旗帜。”又见外面虽然电闪雷鸣,但还没有听到枪声,马上意识到还有机会!遂努力挣扎着把堵着嘴里的布吐出来,然后咬断捆绑手的绳子,解开脚上的绳子,撞开门逃出司令部,赶往领袖的府邸。 领袖的府邸也是戒备森严,康介白告诉守卫的士兵。士兵以为是他是一位神经病人,用枪撵走他。康介白思来想去只得去找简有志,简有志回到老家无事可做,又回了广州。 找到简有志,简有志先是一惊,后眼睛一转说道:“我去通知领袖,你去阻止叛兵。” 两人分头行事。康介白跑到自己原来的驻地,守卫惊愕地看着他,但不让他进去。 康介白说道:“我是城防司令。快去给我通话!” 守卫说道:“对不起,老胡已经传令,城防司令换人了。” 康介白见进不去,只好往军队里跑,想到叛变的最佳攻击点是领袖府邸对面的炮台,赶紧向平台跑去。 快到炮台,雨越来越大,炮声夹着雷声响轰隆隆在响,领袖府邸的上空已经被炮火照成白昼。 炮台的守卫拦着康介白,康介白推开守卫跑进指挥所,见老胡正与朱仇指挥开炮。 康介白一拳把朱仇打倒,推倒老胡,砸毁指挥话筒。 朱仇爬起来拉着康介白说道:“你怎么不听赖先生的话?你都快是他的女婿了。” 老胡也爬起来劝康介白。 康介白推开老胡,对朱仇说道:“你这个人好糊涂,你是在叛变,谋杀领袖。赶快下令放下武器。” 朱仇闻言,站着发呆。老胡下令亲兵抓住康介白,朱仇要上前帮康介白。 老胡拉着他说道:“朱仇,你上前一步,你就跟他一样成为阶下囚,跟着赖先生,今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朱仇经过军校学习,已经被同学熏陶成一个追求名利的人,不再是打虎时的朱仇,听了老胡的话便犹豫起来。 老胡见他听话,又说道:“快下令开炮!” 康介白吼道:“朱仇,你不能开炮。” 朱仇看了看康介白又犹豫,见康介白和老胡都在叫自己,脑袋里一片糊涂,也冒着雨跑出炮台。 康介白趁老胡等人松懈之际,挣脱逃出炮台,向领袖府邸跑去,一路上求佛祖保佑简有志通知了领袖及时转移。到了领袖府邸,已经天亮,见遭受浩劫的府邸,到处躺着死去的士兵,一些伤兵正哀号。找一个伤兵问领袖的去向,听说领袖已经安全上军舰,才长长嘘一口气。 一大队赖先生的士兵扑来,康介白赶紧离开府邸沿着珠江寻找领袖上的军舰。 康介白在江边找了两天,终于打听到领袖乘坐的军舰的消息,便租了一条小船直奔军舰。 到了江心,要登军舰,舰上长官正怒火冲冲,见是赖先生手下的守备司令,不问青红皂白大骂一声“叛徒”便下令用机枪扫射。 小船的船夫枉然送命,康介白只得跳入江水,游回岸边。 连续几次,康介白要上军舰都被拒绝,唯有眼见军舰在大江上孤独地游弋,坐在江边,看着滔滔江水东流,觉得从北平到汝城,汝城到韶关,韶关到广州,一切都像是一场春梦随江水流走。 康介白灰心丧气地回广州城,见大街小巷竟然有抓捕自己的布告,城门口戒备森严,对每一个行人都认真盘问。肚子已经咕咕叫,康介白摸了摸看到了还有铜板,遂在一偏僻的大排档要一碗面。吃了面,肚子饱了,不由得想起赖飞鸿。 这位等待结婚的少女,一个情深意重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一定是悲痛欲绝,不会像她爹一样绝情。 康介白有些为赖飞鸿担忧,希望见她一面,又不想再打扰她,希望她能把这段感情忘记,遂决定离开广州北上寻找许军长,希望他回师广州。 ------------ 第九章 潮起珠江(六) 赖飞鸿是情深意重的人。 叛变的第二天早晨,她去学校的路上看到街上兵荒马乱,又看到抓捕康介白的布告,才知道一夜间广州发生了政变,连忙跑回家责问赖先生。 赖先生正在书房里悠然地看着报纸,老胡站在一旁报告昨晚的战况。 老胡说道:“要不是康介白这小子逃跑,一切都结束了。不过已经安排军队追捕他们。” 赖先生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去办就行。” 老胡得令而去。 赖飞鸿进来就责问道:“爹,你为什么要叛变领袖,还有介白!” 赖先生放下报纸说道:“飞鸿,爹不是叛变,而是讨伐逆贼。他们不仁不义,爹爹为了天下苍生,自然要讨伐他们。” 赖飞鸿见父亲突然成了一位冷血的人、一个阴谋家,猛然害怕地后退两步,说道:“你们把介白怎么样了?” 赖先生冷冷地说道:“亏你和爹对他那么好,他是个叛徒。你忘了他吧!” 赖飞鸿觉得父亲已经不可救药,提高声音说了“贼喊抓贼!”然后悲愤地跑出司令部,去寻找康介白。 赖先生先不以为然,一会儿见窗外下雨,赶紧出去找女儿,可惜女儿已经不见踪影,连忙派人寻找。 冒着雨,赖飞鸿到了康介白和朱仇的家里,两人都不在家,只有奶奶在求神拜佛。路过婚纱店里,见昨日试穿的婚纱鲜艳地挂在那里,等待她两的良辰吉日。 昨日的甜蜜!梦想!苦涩!一切美好,似乎被大雨冲走。 悲切的赖飞鸿来到白云山,曾经与康介白雨中漫步的地方,满山木棉花已经被风雨打落,道路上满是萎靡落英,被路人踏踩成泥。 悬崖处,泪如雨下,雨随风急!正是当日介白飞身而下救自己的地方,赖飞鸿站在上边想:爱情!已经道别尘世!自己何必留着残躯苟活。 “飞鸿!”“飞鸿!”是如梅的声音,但赖飞鸿完全听不到,她只想让生命与爱情结束在木棉花的残泥中,自己与介白结缘的地方。 “飞鸿!”如梅已经抱着赖飞鸿,哭着说道:“你不能这样!你在世界上还有我这个姐妹!介白还没有死!” 赖飞鸿抱着如梅痛哭。不知哭了多久,雨停了,两人决定去寻找康介白。赖飞鸿要找到他,与他一起浪迹天涯。 两人回学校换了衣服,带了些钱,出城寻找康介白。 ------------ 第十章 彼岸花(一) 老胡回到县城,即命令何狗生带领爪牙去小酒铺。酒铺一角坐着一位小商人与带着酒意的老翁聊天。 老翁见何狗生来势汹汹,酒意顿时全醒,惊惶上前说道:“欢迎何团长大驾光临小店。” 何狗生大摇大摆地进入酒铺,坐下也不要酒,令爪牙把老翁、阿朱和小孩抓起来。 老翁说道:“我们没有得罪何团长啊!” 何狗生冷冷问道:“阿石呢?” 阿朱说道:“不知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一个爪牙狠狠地打了阿朱一个耳光。 老翁只得说道:“阿石上山砍木去了。” 何狗生对老翁说道:“你还是识相,快去把阿石找回了!” 阿朱说道:“阿公,不要!” 何狗生抓起小孩的头发,冷笑道:“不要也可以。你们想好,阿石没有回来的话,你们全家的性命,我看不能担保。” 小孩被抓得哇哇叫,情急之下咬着何狗生一口,何狗生恼怒地把小孩踢开,又掏出枪要开。 老翁赶紧抱着孙子,哀求道:“何团长,求您饶了我们,我去把阿石找回来。” 何狗生踢了他,收起枪哈哈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不见人影,就不要怪我。”说罢,押着阿朱和小孩而去。 老翁见儿媳和孙子被抓走,瘫在地上欲哭无泪。阿石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把他找回了交给何狗生,就对不起他!可是不找出来,自己的儿媳和孙子怎么办? 小商人在一旁看着一切,但敢怒不敢言,只是陪着老翁喝闷酒。 老翁喝了好多酒,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山上的康介白正忐忑不安。 赖飞鸿的深情如何了却?她来到汝城寻找自己,这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康介白知道她是一个痴情的人,一个心如铁的人,见不到自己真不知道她会出什么事!遂决定下山见她一面,当面做个了结。 康介白下山回到小酒铺已经入夜,见静悄悄的,没有往日的灯火,没有小孩顽皮的笑声,顿时感到不妙,飞步进入酒铺,透过月色见老翁趴在桌上,忙推醒他。 老翁醒来见是康介白,惊愕之后说道:“阿石,你快走。有人要杀你。” 康介白说道:“谁要杀我?” 老翁说道:“昨天有一个外乡人打听你的情况,今天何狗生就带来许多人要我们把你交出来,他们要杀你啊!你快走吧。” 康介白悲切地想赖飞鸿怎么这样心狠手辣,又想应该另有其人,遂说道:“阿朱呢?” 老翁叹一声,推着康介白说道:“你不要管,你快走吧。” 康介白见老翁脸色有异,问道:“快说,阿朱和孩子哪里去了?你不说出来,我就不走。” 老翁只得说道:“她和孙子被何狗生抓走了,你不回来,他就要杀了我们。” “太狠毒了!用无辜的人要挟。”康介白震怒,找了一把砍柴刀,冲出酒铺。自己认为什么事都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这个世道,老百姓安分守己忍也会有飞来横祸。 老翁见康介白要去送死,喊道:“你不要去。” “介白君!我终于等到了你。”康介白听到有人喊自己,见月色下站着一个熟识的人。 那人说道:“我是简有志啊!” 康介白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没有跟随领袖!” 简有志说道:“你还记得领袖!” 康介白说道:“怎么会忘记。” 简有志说道:“领袖听说了你的情况,给了二十万大洋,希望你和我在五岭举兵反对赖先生。现在,我们组建一支队伍反赖先生,来日就是领袖东山再起的功臣,也许是开国元勋。” 康介白说道:“我现在砍柴挑水度日,无忧无虑,我很满足。” 简有志说道:“你当真就甘心做一个樵夫木工!” 康介白说道:“对!现在所谓的革命,我宁愿做樵夫。” 简有志说道:“你还在担心赖飞鸿,担心与你的准岳父真刀真枪对着干。” 康介白说道:“参不参加革命无关他们父女,况且赖飞鸿与我已经恩断义绝。我的确反对赖先生叛变,但我也反对领袖的道德主义。以道德的名义发送革命,然后联合军阀打军阀,这样的革命永远是军阀的战争,无论哪个胜利,都是徒然害苦老百姓,根本不是真正的革命,中国没有前途。” 简有志见他说的很高远,知道一时说不服他,遂说道:“我与你一起去救人。” 两人趁黑摸到何家堡,从一棵大树爬进去,见何狗生正在客厅与老胡喝酒,门外有十几个爪牙放哨,似乎是防范康介白突然来到。 康介白听见他们在谈到赖飞鸿,才知道她已经离开汝城,心里略宽慰,又听何狗生问道:“你说康介白会不会回来?” 老胡笑道:“你放心,康介白一定会来的,他是个忠义的人,不可能丢下这个寡妇的。”喝了一口酒又叹道:“可惜啊!” 何狗生说道:“他已经是一个砍柴挑水的人。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 老胡说道:“赖先生说康介白算是海宇人才,元戎之命,今天是砍柴挑水,明天就可以带领穷鬼造反。既然他不能为我们所用,留下了就是祸害。” 两人又互相敬酒。 康介白和简有志没有时间听两人无聊的谈话,跳入厨房举起砍刀问明厨子关押阿朱和小孩的所在,打晕厨子,到柴房放了一把火,高喊:“着火了!”“着火了!”顿时,院子里乱成一团,爪牙们纷纷去救火。两人趁乱直奔关押阿朱和小孩的茅房。 老胡见无缘无故起火,院子里乱成一团,守门的爪牙都去救火了,对站在门口反应迟的钝何狗生说道:“是康介白来了,他现在在救人。快带人去抓他。” 何狗生忙招呼几个爪牙和老胡去茅房。康介白和简有志正带着阿朱母子到后门,见何狗生等人跟来了,忙躲在屋角。何狗生带着爪牙吆呼而来,到了屋角被康介白抓着。 康介白把砍刀架在何狗生的脖子上,对围上来的老胡和爪牙们说道:“快退后,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他。” 何狗生吓得面如土色,说道:“快快退后!” 爪牙们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康介白押着何狗生,带着阿朱母子出了院门。 老胡手里没带枪,见到手的猎物要飞,心中大急,对何狗生的爪牙呼道:“快开枪,谁打死康介白,谁当团长。” 爪牙面面相窥,何狗生见老胡如此歹毒,急忙呼道:“不要听他的胡说!”“不要听他的胡说!” 老胡见爪牙不动手,抢了一把枪亲自动手。何狗生吓得已经尿裤子。康介白见老胡毒辣无比,情急之下飞刀直砍向老胡。 柴刀正砍在老胡的脖子上,“啊”一声,老胡手中的枪丢在地上,人也倒下。 情形突变,何狗生和爪牙们惊呆了,康介白抓起何狗生说道:“送我们出城!” 何狗生瘫在地上心有余悸,已经没有斗志,自言自语说道,“真想不到,老胡太毒辣了!太可怕了!” 康介白见爪牙又围上来,一把抓起何狗生,呼道:“送我们出城。” 何狗生从噩梦中醒来,对爪牙们说道:“听,听康先生安排,送康先生出城。” 出了城,康介白放了何狗生,说道:“以后不准为难阿朱一家,否则,我随时取你狗命!” 何狗生再次领略了康介白的神勇,又是劫后余生,诚实说道:“请康先生放心,我何狗生以后不再打扰他家。” 康介白又说道:“以后不要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简有志见何狗生频频说是,惶恐之极,遂说道:“老胡是赖先生的左右手,死在你这里,赖先生如何放得下你!” 何狗生一惊,说道:“老胡又不是我杀的。” 简有志说道:“赖先生的毒辣,你是见过的。我劝你早谋出路,不应该坐以待毙。你知道,朱仇不久就要回来的。” 何狗生被简有志说蒙了,诺诺说道:“现在湖南军阀与赖先生联盟,他们如要害我,天下无我立足之地。” 简有志说道:“你是老同盟会会员,为何不跟我一同继续革命,他日再造共和,你我就是国家元勋。” 何狗生看了看天叹一声说道:“现在赖先生等军阀力量很强,要反对他们谈何容易。” 简有志说道:“当今乱世,各路豪雄兴也匆匆,灭也匆匆,各领风骚三五年而已。你我如能举起反赖大旗,将来即便不能问鼎天下,也可能称雄一方三五年。” 正在为难的何狗生见简有志划出一条阳光大道,说道:“好,你简有志的大名,我也曾经听过,今后我何狗生就与你共创大业!” 康介白见简有志找到合作人,自己也有了主意,遂告辞他们回到酒铺。老翁与儿媳和孙子平安团聚,康介白对阿朱和老翁道:“我要离开汝城。” 老翁说道:“阿石,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不用嫌弃我们。” 康介白说道:“不是这样。” 阿朱说道:“我们可以跟你去。经过这次劫难,我们更是一家人了。” 康介白说道:“你们应该过平安的生活,我要去寻找一条新的道路,一条属于老百姓的道路。”抱起小孩说道,“以后要听爷爷和娘的话。” 小孩恳求道:“胡子爹,我不让你走!我要跟你一起杀坏人。” 康介白叹了一口气,放下小孩,与阿朱一家人告辞而去。此时,他撇清了与一切旧式革命的关系,决心寻找新式革命组织,为老百姓打天下的革命。 ------------ 第十章 彼岸花(二) 在朱仇挥师粤北之前,康介白已经到达粤北韶关,找到支持三民主义的队伍。这支一万余人的队伍正犹豫不决,有的要打回广州,有的要投降,因为已经收到赖先生的劝降信。 失望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已经不受约束,街上到处是抢劫的士兵。如此军纪,这支部队将失去革命基础。康介白制止了几起,见无济于事便到军部找许军长。 许军长正在安抚军心,对康介白的突然来到大吃一惊。虽然他深知康介白的拳拳报国之心,不会真正与赖先生为伍,但此时敌我难分,因此先揶揄道:“这不是赖先生的乘龙快婿吗!亲自来劝降!” 有军官见赖先生的亲信来了,气上心头带头吼道:“枪毙这个叛徒!”顿时其他军官跟着吼叫,要枪毙康介白。 康介白解释说道:“大家听我说,我是来劝大家打回广州,营救领袖的,领袖正在珠江军舰上盼望我们回去。” 许军长见群情难平,也附和着冷笑道:“我们!你是我们一个阵营的吗?口口声声说联省自治好!无政府主义好!” 康介白欲言,许多军官已经群情激奋,呼道:“拉出去枪毙!”“打死叛徒!”康介白见有口难言,说道:“我不是叛徒,我忠于革命!你们要杀要刮,听从处置!” 许军长下令暂时关押康介白。 康介白被关在南华寺一间乌黑的房子,他知道要许军长放人已经没有可能,便坐在角落里苦苦冥思。 “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康介白心里不断地问。 从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护国运动、护法运动,一次次革命,一次次革命的成果都被军阀掠夺。 “难道这就是中国革命的宿命吗!” “难道,母亲说穷人要认命,安安心心接受这不公平的社会!遇到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吗?” “中国的宿命,社会也许就是这样!一切反抗都是无谓的牺牲!朱海石无辜的死去是她的命吗?自己这几年是错误的狂躁!” 康介白隐隐约约闻到南华寺香火的味道,心渐渐如死灰,“一切都是错误!”“也许都是空!” 不知过了多少天,康介白的胡须已经很长了,房门被打开,传进来“阿弥陀佛!”的声音,南华寺慧能大师站在门口。 慧能大师说道:“施主!” 外面的阳光照映进来,康介白以为慧能大师来收自己做徒弟,坐在地上应道:“大师,我愿意做您的弟子!” 慧能大师说道:“施主与佛有缘,但尘缘未尽,你快快走吧。” 康介白已经万念俱灰,唯有出家的念头,见大师不同意,跪在地上说道:“我要出家!” 一个小和尚见况说道:“施主快起来,现在许军长的部队已经发生内战,你赶紧离开这里。”原来,一些军官抵不住赖先生的诱惑,已经决定投降,遇到朱仇等人的部队攻击,便把枪对准许军长了。许军长正带着少部分余部往五岭山区狼狈逃跑。 慧能大师说了声“阿弥陀佛”离去,小和尚拉起康介白向后山跑,不由他多说话,不由得久被关押的他还不适应外面的阳光。 康介白被送到山后,见山下南华寺外士兵乱撞,知道赖先生的部队到了,只得望北而行,打定主意回汝城老家,重新过打柴挑水的生活,希望能陪伴在母亲的坟前平平常常过一生。 无边无际的五岭山脉依然绿**,康介白到了原来朱仇住的山谷。 这个充满田园美景的山谷已经荒芜,豺狼出没,走进快倒塌的木屋,神龛还在,山神还在,康介白在山神前磕了三个头,回想与朱仇赤手空拳打虎、结拜兄弟,以及奶奶用砍柴刀为两人刮胡须的情景,觉得恍然如梦。 康介白在地里刨了两个红薯充饥,背起朱仇用过的砍柴刀又上路。路过瀑布洗了澡,在山上砍了一担柴,康介白已经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樵夫,径直去汝城县城。 但县城正在打仗,许军长的余部要攻下县城进行补给。何狗生正指挥属下抵抗,他的上司已经和赖先生合作。 康介白见路上时时有士兵抢劫,他已经不想制止了,认为老百姓遇到兵就忍一忍吧。康介白心态很消极,快到一个小镇时,柴被士兵抢去,也不吭声,士兵盘索财物,康介白主动交出仅有的五个铜板。 “忍一忍!”康介白见反抗的老百姓被打得哇哇大叫,对被打的人们说道:“当兵的要,你们就给他们吧!何苦抵抗呢!” 他觉得母亲的话真是伟大的真理,什么事忍一忍就过去了!谁叫你生来是老百姓,生来就是让强者压迫剥削的呢!这是命!这是世道! 怀着“悟”的心情,康介白到母亲的坟地前,搭起一间木屋住下。 许军长的余部没有攻下县城,往江西、福建而去,汝城很快平静下来,康介白过起了樵夫生活。他满脸大胡子,县城里谁也没有认出这个昔日短衣帮的首领,包括何狗生。 有人问他高姓大名,康介白说:“叫阿石好了。” 县城里,许多人都知道有一个阿石的砍柴挑水的老实人。 这日傍晚,康介白到县城卖了柴、挑罢水,路过城外的一间小酒铺。 这是康介白常常用柴换酒的小铺子,老板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翁,身体不好,儿子打仗死了,仅仅有守寡的儿媳阿朱带着小孩做酒看铺子。 小孩看到康介白来了,高兴地喊道:“胡子叔叔来了!” 康介白拿出一颗糖给小孩,因为他很喜欢这个小孩,也愿意与老板和阿朱这种善良而甘于平常的人来往。阿朱有时还会暗暗帮康介白煮饭。 小孩子拿着糖欢天喜地而去,阿朱出来见况,笑道:“阿石,你就是爱宠爱小孩。” 康介白说道:“小孩就是爱吃糖。给我来一碗酒吧。” 进酒铺,阿朱给康介白上了一碗酒,还拿了一小碟花生仁。 老翁一天到晚都是喝酒,看起来已经有些酒精中毒,端酒一道坐下,笑道:“阿,阿,石,说,说到老实本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康介白喝一口酒说道:“老百姓就要本分,逆来顺受,这是命。你看,我的力气,砍柴挑水是可以养活自己的,还有酒喝,有你这么好的人与我聊天。” 老翁说道:“你这个阿石,真奇怪,说话是本地口音,却没听说有亲戚。” 康介白一惊,说道:“没有亲戚,我流浪回来,什么都没有。” 老翁笑道:“你住在坟地,莫非坟地的主人是你的先人。” 康介白正不知说什么好,阿朱说道:“爷爷,你是查阿石的户口。” 爷爷喝着酒,带些酒意说道:“阿石,阿朱,你们不明白爷爷的意思!你们都是孤苦伶仃……”说罢当真醉倒,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了。 阿朱有些羞,但对康介白说道:“你别介意爷爷说的酒话。” 小孩却跑进来笑说道:“我知道了,胡子叔叔,爷爷让我叫你胡子爹爹!” “哎呀!”阿朱被说破,羞得跑进厨房。 康介白才明白爷爷和阿朱的心意,不知如何是好,低头端酒喝干,一拍大脑,把花生仁给小孩吃,叹了一声离去。 回到家里,康介白想想原来的梦想,命苦的阿朱勤劳善良,两人的确也是门当户对,但想想又怕兵荒马乱,自己辜负爷爷和阿朱的情意。 左右为难,康介白把这份情藏在心里,但依旧到小酒铺换酒,阿朱也为他煮饭和洗衣,小孩喊康介白胡子爹。 平静的日子悄悄地在流淌。康介白想,就这样一辈子也不负母亲的期望。 ------------ 第十章 彼岸花(三) 粤北战役结束了,朱仇继续在五岭山区围剿残部,不日进入汝城,进驻县城。 赖飞鸿和如梅也长途跋涉进了五岭山区,两人在粤北没有找到康介白,觉得他一定回汝城了,因此也往汝城赶。 她们在东华庙看到了朱海石的长生牌,又在茶楼里打听到康介白母亲的坟墓,便匆匆请人带路赶去。 半路,赖飞鸿见一个身影像是康介白,欣喜地跑过去,却是一位教书先生。到了坟墓,见荒废的残垣断壁间有一间木屋,荒坟前有新上的香火,心想:“介白哥一定住在这里!”不觉留下激动的眼泪,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如梅也为赖飞鸿终于找到康介白而激动得留下眼泪。 两人在坟前叩拜后,推开木屋,见里面有用木头架起的床和桌子,床上还有一件破衣服,屋角有石头垒砌的灶台,灶台上放着一碗冷饭。很显然,康介白正住在这里。 木屋简单但可以遮风避雨,赖飞鸿笑道:“这就是介白的家,我们的家!” 如梅说道:“介白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赖飞鸿笑道:“你说介白是怎么生活的呢?” 如梅环顾四周,猜测道:“教书!”“衙门!”“代人写信!” 赖飞鸿笑道:“都不会是!我想,介白一定又以砍柴为生了。以介白的性格,定是干起了老行当!”走出木屋指着地上,“如梅,你看,门口还有劈柴的印子。” 如梅走了出来,见果然有许多木屑和印子,叹道:“还是你了解介白。” 赖飞鸿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介白回来。干脆我帮介白缝补衣服。” 如梅高高兴兴去买针线,赖飞鸿则坐在门口等候。 如梅进县城时,与一个挑着一担水的大胡子擦肩而过。 大胡子正是康介白。他正为办喜事的一大户人家挑水,因此还在忙。 康介白猛然觉得遇到熟人,回头一瞥,心头一惊,熟人竟然是如梅。如梅在则赖飞鸿也在,关切的念头驱使他赶紧跟随,到了一家缝补店,见如梅买了针线后出城,又跟随。到城门口,一队人马直冲而来,是朱仇外出回城。如梅看见朱仇,高呼道:“朱旅长!” 朱仇见是如梅,喜出望外,下马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梅说道:“我和飞鸿来寻找介白。” 朱仇问道:“找到没有,飞鸿在哪里?快带我去!” 如梅带朱仇等人而去。 康介白见他们是往自己家里去,便放下水桶打算往家里赶,又想:“还是不要见赖飞鸿了,她应该嫁一位更合适的人,不应该与一位甘于平常的樵夫过日子。相见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遂又担起水往东家的家走。 夕阳西下,康介白把东家的水缸挑满了水,到小酒铺告诉阿朱这段时间不要去木屋找他,一边约了人,进山砍木。 而赖飞鸿,正痴痴地坐在木屋前等待,见如梅带着朱仇而来,急问他:“朱仇,你看到介白没有?” 朱仇说道:“我也在找他,据投降的军官说他在南华寺逃跑了。” 赖飞鸿说道:“介白一定是住在这里,你看饭都还有,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 朱仇说道:“天快黑了,荒郊野岭的,我们还是回县城,让士兵在这里等。”此时,他其实并不希望见到康介白,因为赖先生已下令对其格杀勿论,如果遇到康介白,自己抓不抓他、杀不杀他呢!忠义两难全!何况痴情的赖飞鸿也在这里。 赖飞鸿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先回去吧。” 朱仇没有办法,与赖飞鸿和如梅留在木屋,让士兵回去。 夜幕降临,康介白还是没有回来,三更鼓响,依然不见其人。赖飞鸿焦急地问:“介白还不回来,一定是在山里迷路了。” 反反复复说了数遍,赖飞鸿愈发焦急:“你应该知道他到什么地方砍柴,你带我们去找他。” 朱仇安慰道:“山路,介白比谁都熟,不会迷路的。” 赖飞鸿一听,更急了:“会不会遇到野兽呢!” 朱仇笑道:“野兽不要怕,他可以赤手打死大虫,野兽还怕他。” 赖飞鸿伤心地说:“那么,介白一定看到了我们,他是故意躲开不见我们。” 朱仇也悟出这个道理,长叹一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有办法找到介白的。我们回去吧,在这里不是办法。” 赖飞鸿和如梅见此,只得跟朱仇回县城。 在县城,赖飞鸿一夜未睡,等待士兵报告康介白的下落。朱仇和如梅劝她休息,但赖飞鸿就是要等。 天亮,依然没有消息,朱仇说道:“介白一定是不想见你,而且发现了你。要不然,他就会回来木屋。” “介白见过我!”赖飞鸿惊问,“我们赶紧去找,发动士兵也去找!” 朱仇说道:“没有用的,他要见你,自己就会回来。我劝你还是回广州,你出走后,赖先生已经急疯了。” 赖飞鸿不甘心:“我要找到介白,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朱仇说道:“你们有缘无分,你有你的美好前途,没有介白,你一样会有幸福的。我保证!” 如梅在一旁看出朱仇的心意,也劝道:“天涯无处不芳草!何况,赖先生正追捕康先生,也许他……” 赖飞鸿见他俩合着伙劝自己,语气更为坚定:“就是父亲反对,我也要与介白浪迹天涯。” “关键是,介白已经是我们的敌人,这是不可能结合的姻缘。”朱仇想想,心爱的人在眼前,她却察觉不到,另有所爱,又不由叹道:“老天,你怎么这样爱折磨人!” 赖飞鸿很是抱怨:“你不愿意帮我找人,就去做自己的事,何必在这里说些不中听的话。” 朱仇见她憔悴的模样,心里疼怜,说道:“我一定给你找到介白。” ------------ 第十章 彼岸花(四) 赖先生已经得到赖飞鸿和康介白在汝城的消息,匆匆忙忙带着老胡赶来汝城。朱仇和何狗生闻讯,忙带领县长和四两一帮人到城南门迎接,赖先生没见到女儿,便黑着脸问朱仇:“飞鸿在哪里?抓到康介白这个叛徒没有?” 朱仇只得如实回答:“小姐在康介白住过的一间木屋。” 赖先生忙叫朱仇带路去木屋。 木屋里,一个小孩正与赖飞鸿做游戏,赖飞鸿见小孩天天来木屋,便时时买些小吃、小玩意给他,因此相熟了,玩得很开心。 赖先生听到女儿的笑声从简陋的木屋传出,这出乎他的意料,又痛又恼,推开门,无言地走到屋里,把如梅和小孩吓呆了。 赖飞鸿心中一酸,还是面色冷漠:“爹,你怎么来了。” 赖先生顿时气上心头:“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叛徒在哪里?” 赖飞鸿冷静地否认:“介白不是叛徒。” 如梅则急着说:“我们还没见过康先生!” 赖先生更生气了,指着女儿:“跟我回去!一个叛徒,一个无情的人,值得你这样吗!” 赖飞鸿继续拧着,说道:“我不回去!” 小孩见陌生人对赖飞鸿很凶,吓得竟要哭起来。 赖先生察出了些端倪,问:“小孩是谁?” 赖飞鸿也说不出小孩与介白的关系,老胡遂过去哄小孩,问:“小朋友,告诉我,你叫屋子的主人什么?爷爷给你钱。” 小孩好骗,老实地说:“胡子爹。” 老胡微微冷笑,又问:“你家在哪里啊?” 小孩答道:“路边小酒铺。” “酒铺!”老胡抱起小孩,给他一铜板:“爷爷喜欢喝酒,快带爷爷去。” 小孩天真无邪,高兴地领着老胡而去。赖先生派人打包了女儿和如梅的衣物,强领着二人回县城。 老胡抱着小孩到了酒铺,阿朱正好出去挑水,只有老翁在喝酒。小孩从老胡怀里跑出,上前拉住爷爷。 老翁见有上门生意,带着酒意乐颠颠地给老胡上酒和点心。老胡邀请老翁一起喝酒,老翁嗜酒如命,又见有人出钱,买自己的酒给自己喝,大好的生意,自然应承。 酒过三巡,老胡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老翁眼泪涟涟地说起了儿子死去的伤心事。 老胡频频表示同情,叹道:“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今后如何过啊!” 老翁见两人投机,便神秘地说道:“现在好了,有个叫阿石的年轻人老实可靠,我们常常相互帮助,我儿媳与他也有意向。”说罢两个拇指做了个配对的手势。 老胡笑道:“那就好了,祝贺你啊。办酒席时,我要来喝酒。” 老翁说道:“那就不必要,贫苦人家,做什么酒席,况且他们也只是一种意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 老胡为老翁满上酒,一边应和道:“有**终成眷属。” 老翁喝一口,小声地笑:“是的,是的,迟早的事。我的孙子已经叫阿石为胡子爹了。” 老胡趁势问道:“阿石去哪里了?” 老翁老老实实地告诉他,阿石上山砍木,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老胡探到康介白的下落,稳住不动。等到阿朱挑水回酒铺,又看了看她的模样,便回到县城报告赖先生。 赖先生听了报告,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说道:“这种人最危险!哎,可惜飞鸿一片痴情。” 老胡阴阴的脸深不可测,露出可怕的微笑:“我有个计划。”他很善于为主子谋划一切,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管家,此番察言观色,琢磨出主子除掉康介白的意图,但又要保护小姐,不能对赖飞鸿造成过多伤害。 赖先生说道:“你办事,我放心。但飞鸿怎么办?” 老胡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朱仇这个人不错,对小姐也是痴情。” “朱仇!”赖先生一拍脑袋,“有这事。论人品和本事,倒是合适!” “朱仇与小姐有交往的基础,而且还曾经救过小姐。现在就是要小姐对叛徒死心。”老胡精打细算,“我带小姐到小酒铺,让小姐当面听听叛徒和他妈的关系。” 赖先生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朱仇与飞鸿的事,暗中叫如梅做红娘。” ------------ 第十章 彼岸花(五) 当夜细雨蒙蒙,赖飞鸿郁悒怏怏,夜里又梦见康介白与自己割袍断情,早晨便恍惚怅然。如梅见她郁郁寡欢,请她去东华寺拜佛,顺便给康介白母亲的长生牌上香。 赖飞鸿上香时默默祈祷,请两个已故的人保佑自己与康介白的姻缘,又向老僧求教。 老僧问解梦还是算卦,赖飞鸿说出昨夜惊悸,老僧笑道:“施主将喜得良缘!” 赖飞鸿喜道:“我可以找到他!” 老僧笑道:“非也,前世孽债今生还,劝君执念莫相惜!” 赖飞鸿被说糊涂了,茫然地看着老僧,希望他能说清楚,可是老僧已经离去。 如梅见她怅惘的样子,琢磨一会儿,嘀咕着:“我以为,你要适时放下心里偏执的包袱,勇敢地迈向新生!” 赖飞鸿疑惑地看着如梅,希望她能道出天机。 如梅缓缓道来:“老僧说前世孽债,应该指你在前世欠了康先生的情,今生要折磨你罢了。老僧说劝君执念莫相惜,是说你过于执着的无法实现的妄念,你不要舍不得它,要放下包袱,勇敢地接受或者追求新的姻缘。” 赖飞鸿顿感悲哀,却依然肯定地说:“不是这样的,什么孽债,什么执念,都是骗人的东西。” 如梅拉着她出了东华寺:“你呀,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与康先生是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赖飞鸿泪水潸然,感到世界分外凄切,低头无目的地走在雨中。如梅自知失言,也默默帮她举着雨伞。昨晚,老胡与她商议帮赖飞鸿解脱困境的办法。想起来,如梅有些内疚,但觉得这也是为她好。 “姐姐!”小孩在酒铺门口见到赖飞鸿,高兴地跳起来。 赖飞鸿意外见到这个可爱的小鬼,也笑起来,进入酒铺,坐下抱住他:“坐下,陪姐姐做游戏,姐姐给你买糖。” 阿朱听到有客,从厨房出来,见小孩与两位女客很亲热,遂责道:“快去别处玩。”又问,“你们也喝酒?” 赖飞鸿见阿朱虽然相貌平常,但简朴得体,问道:“你是小孩的娘?”阿朱点头答是。 小孩笑道:“娘,她们就是在木屋里等胡子爹的姐姐,可好了。” 赖飞鸿却对“胡子爹”很疑惑,尤其敏感那个“爹”字,问道:“胡子爹是谁?” 阿朱羞得低下头说道:“阿石!”小孩已经抢了话:“姐姐,爹都不知道,胡子爹将来就是我爹啊!我去木屋就是看看胡子爹回来没有。” “木屋!”“胡子爹!”“阿石!”赖飞鸿听到这一连串蹊跷的词眼,心绪顿时缭乱,自言自语:“这不可能!”又问阿朱:“阿石是你什么人?” 阿朱被她一问,惊慌地答不出,毕竟与阿石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定,算是什么关系呢!而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突然到访,必定是有原因的!阿石虽然勤劳老实,可他从何处来,自己却不知道。 想到这些,阿朱很快冷静下来,正欲说只是一个酒客,爱开玩笑。 谁知,老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满身酒气,说道:“你,你说阿石啊,他,他是我儿媳的丈夫,我孙子的继父!” 阿朱赶紧说不是,老翁却越说越兴奋:“你,你们行得正,坐,坐得端,还怕说出来,迟,迟早要成的。” 赖飞鸿见自己痴心寻找的人已经有了家室,还是个**,早已听不下去。心里一阵酸楚失望,失魂落魄地逃离了这可怕的酒铺。 老翁却仍然在对阿朱叨叨:“要不,不是你们都太老实,换成别人,早,早就住在一起了。” 阿朱看着两位离开的城里女子,心里意识到其中一位与阿石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叹息一声后,叫家公不要乱说。 赖飞鸿跑到木屋啜泣,她不相信老翁说的一切。 如梅安慰她将此看淡:“这是事实,小孩都叫胡子爹了。” 赖飞鸿说道:“介白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是爱我的。” 如梅无奈:“可是康先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爱你。” 赖飞鸿说道:“他的爱是深沉的,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没有轻浮地答应过什么。但我知道他的心。” 赖飞鸿趴在康介白简陋的**上,低泣着,眷恋着过去与康介白见面的每一刻,他淳朴的笑、有力的手,还有木棉花的飞旋,试穿婚衣时对未来满怀美好的神情。 “一切,一切,一切的美好,为什么那一天全部改变了!介白啊,你如果反对父亲,我也可以跟着你反对,如果你浪迹天涯,我也不怕苦!” 如梅见赖飞鸿痛苦得不能自拔,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朱仇冒雨进来,没有带雨伞,一身已经湿透。 朱仇坐在小木桩上,静静地听自己心中的女神啜泣。早晨,老胡把赖先生的意思告诉了他,因此四处寻找赖飞鸿,想倾诉自己的深情,希望她能尽早结束痛苦。 朱仇听到赖飞鸿凄迷忧伤的声音,不断自责:要不是自己胡乱答应,也不会弄巧成拙,逼得康介白从了与赖飞鸿的婚事。但是康介白是爱她的,不然试婚纱那天,他不会去。另一方面,他又矛盾着:自己这趁虚而入的爱,也是等价的一番深情。只是苦于自卑,一直不敢表露。若有机会,定会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心爱的人受苦。 总之,朱仇鼓起勇气,闭着眼睛把自己的一切想法东一句西一句说出来了。 如梅在听,被这深情打动。但赖飞鸿却说:“我以后不再会有爱人!” 如梅劝道:“朱旅长是你的救命恩人,对你一往情深,何苦为了一个移情别恋的人,让一个深爱你的人伤心!” 朱仇痴痴地说:“如果你不爱我,只爱康介白,你可以把我当成康介白也行!我记得你对我的每一次好,每一个笑。” “谢谢你的心意,我已经厌倦身边的一切,我要离开这伤心之地,离开中国。留学会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梅,你也去吧,欧洲有许多我们的同学。朱仇,你应该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过一生,不要像我一样守候没有结果的爱情。”赖飞鸿说着,擦干眼泪,冒雨走出木屋。 朱仇和如梅赶紧跟上。朱仇高声呼喊:“飞鸿,嫁给我!我们会幸福的!” 细雨空濛,似乎在发泄悲愁。 不待雨停,赖飞鸿跟着父亲启程回广州,如梅相伴,朱仇护送。 临别,老胡对来相送的何狗生低声说道:“你还记得康介白吗?就是那个砍柴挑水的阿石。” “阿石是康介白!我要扒他的皮!”何狗生回想康介白当日把自己打成丧家之犬,不禁咬牙生恨。 老胡继续耳语:“这个人很厉害,很危险。” 何狗生感叹道:“多谢你的提醒,此人不除,他年要作乱。” 老胡冷笑一声:“对!” 何狗生猛然想到康介白勇猛无敌,又有些惧色,诺诺地说:“康介白这家伙不好惹。” 老胡想,杀康介白是大事,为确保万无一失,遂向赖先生请示:“我留下,把事物处理干净就回广州。” 赖先生点头答应,老胡和何狗生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十里亭后,回县城。 队伍且行且远。 赖飞鸿撑起雨伞回望,汝城已在鹧鸪深处。 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