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少年初识江湖险 ------------ 第一章 你好,江湖 卷首词 定风波 常羡江湖多豪杰,路有不平拔剑怒,畅怀生平意气事。酒来,痛饮千杯需尽欢。 万里烟波空寂寥,且看,抬眼风轻云淡时。试问情义何时尽?抚心,一念成痴一念愚。 你好,江湖。 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候补武林人士,为什么是候补呢?因为在这家名为四海帮的江湖组织里混了四五年,还只是个低级杂役弟子。杂役弟子,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服侍江湖人士的下人。 我是一名业余写作爱好者,这是我真实身份,而我在这个武侠世界里的职业身份是一名凄惨少年,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沦为乞丐,最后被一个自称江湖大派的长老以拜师习武为诱饵,以不发工资,只管吃睡的低等待遇忽悠成为一个低等下人。好吧!江湖人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在剥削阶层的位置,使唤丫头,仆役奴才什么的那也是我们的门徒。要知道,伸张正义,替天行道,那是他们的道德制高点,不容污蔑,于是便有了杂役弟子这个奇葩职业。 有人会问,我是不是穿越了? 好吧!我穿越了,你可以认为是穿越,也可以认为是幻想,总之,这不是剧情发展的关键,有兴趣的慢慢深究,没意见的且听我娓娓道来。 姓名:萧左 性别:男 年龄:十五 职业:杂役弟子 爱好:发呆,看天花板,看今天什么时候下雨。 理想:习得一身惊世骇俗的绝技,然后找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笑傲江湖。 每当我看着天花板发呆,同时想到自己崇高理想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在心理臭骂那个把我拐来做童工的四海帮低等执事,曾在纯真年少的我面前谎称武林高手,一派长老的酒糟鼻老头,花无病。 花无病欺骗了我的感情,于是我决定偷他的秘籍。进了四海帮总部内院也有了一阵子,我发现花老头手上武功还是有几把刷子,虽距离我心目中的绝世高手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武功高低不是重点,只要会就行了。我的愿望也挺简单,学得一招半式,将来去应聘某纨绔子弟家的打手保镖,然后就可以过上闲时调戏良家妇女,忙时取悦大家闺秀的幸福生活了。 呵呵,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吓得我旁边正在生火的小师弟愕然地看着我:师兄,你魔障了? 我瞪了瞪眼前这个只有八岁大的孩子,我可怜的小师弟小豆包。天可怜见,八岁幼童正是青春烂漫,天真无邪的欢脱年纪,却被这些欺世盗名的大侠们诓来做服侍下人,黑暗的江湖世界实在是太没人性了。看着小师弟一脸漆黑,我就气得不行,尼玛,又是那个老不死的花无病,这不知是他夸的第几个骨骼惊奇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了。 丫的,不偷光他所有的秘籍,我就不叫萧左! 做完前院接近五十个人的饭菜之后,天色渐暗,已日暮西山,算时间也接近7:00 pm了。古代人没有什么夜生活,要么呆在家里逗逗儿子,哄哄女人,要么青楼勾栏,附庸风雅,醉生梦死。实在是既单调,又无聊。而花老头却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他单身孤寡老头,似乎也不近女色,每天晚上吃完饭要么在算账要么就睡觉,而只有一天晚上例外,也就是每月初三。 而今晚就是初三,花老头会一个人跑后山竹林去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就是我偷秘籍的最佳时机。 但是,此时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有一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师兄师兄,你说为什么天上会有那么多星星?” “………” “师兄师兄,你说为什么天会黑,天黑了人为什么要睡觉?” “………” “师兄师兄,你说为什么别的师兄睡觉的时候会打呼噜,我为什么不会?” “………” 每当晚上做完杂活没事干的时候,可爱又可恨的小豆包就缠着我,一脑子的奇怪问题让人哑口无言。这家伙的求知欲也太强烈了,难不成他想成为一名古代物理学家,问的都是格物致知之类的科学问题。 “小豆包,你听不听师兄的话?”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小豆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听话就好,就怕你不听话。 “那么,小豆包,你的这些问题,不是师兄回答不了,而是师兄我需要做一些准备,你乖乖去睡觉,明晚演示给你看,你就清楚了。” 小豆包狐疑地看着我,脸上满是不信。 “师兄,我可以跟你一起准备吗?我可以帮忙的。” “我要准备的事物,你帮不上忙。” “但是师兄你劈柴做饭,洗衣扫地的活有一半都是我帮你做的。”小豆包委屈地看着我,那神情,很奸诈,很腹黑。 “那也不行。师兄我要做的是男人才能做的事,你一个小屁孩帮不上忙。” “什么是男人才能做的事,那要多大才算是男人?” 小家伙思维敏捷,问的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直指关节所在。这可害苦了我,早知道就去老庸医那里讨点蒙汗药来把他迷倒算了。 “我说你一个小屁孩,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转换策略,哄不了就不哄,老子发脾气吓吓他,吧他吓跑了就好。 “那师兄思想有多远?” “……..” 我愤怒地看着小豆包,小豆包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装可怜扮同情,还是真委屈伤了心。哎,作孽啊!这小子不依不饶,甩也甩不掉,打又不忍心打。算了,不给他爆点料,实在是好事难成啊。 我把小豆包拉到身边,附耳说道:“小豆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严重,但关乎着我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关键时候你可不能扯我后腿啊。” “师兄,什么幸福生活?” 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我耐着性子,淡定地说道:“小豆包,你恨不恨花无病?” “恨!” 小豆包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的样子。小豆包对花老头的仇恨确实比我来得强烈多了,听小豆包说过,他本是大地主家的小少爷,就因为想习得一身好武艺,才被花老头给骗来做苦工。想来好歹一个堂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现在竟沦落为烧火做饭的小厮,能不恨那罪魁祸首吗? “那就好,我实话对你说,我今晚就是要去偷那老家伙的武功秘籍,得手后我们就逃走!” “能逃走吗?” 小家伙年纪虽小,但聪明得紧,一下就发现我话里面的最值的商榷的的地方。好吧!我确实没打算逃走,因为根本逃不出去。这四海帮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好歹也是个有千把门徒的江湖帮派,对我们这些坑蒙鬼骗来不用发工资的低等下人,看管甚严,虽不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下人住的杂院外面就紧靠着那些争强斗狠的正式弟子住的院子,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哎。 “好吧!这不是关键,偷了秘籍再说。”我尴尬地笑了笑,忽悠一个小屁孩被揭穿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 “能偷到吗?”小豆包皱着眉头,我有时候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一个坚定的怀疑主义者,哪里来那么多疑问。 “别废话,那你说要不要偷?”我也烦了,你再这么问下我,我也不偷了,爱咋地咋地,不学武功又不会死。 “偷!” ------------ 第二章 账簿秘籍 摸进花老头的院子,然后让小豆包躲爬到院子里的大桃树上面把风,我便一个人朝花老头的卧房走去。 艾玛,门锁了。是啊!那有人出门不锁门的呢?不怕,古代人门锁得紧,但窗户却掩得不甚严实,我潜到屋后,一脚就踢开了窗户,跳了进去。 秘籍秘籍在哪里,我找得心都焦了。我把老头子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秘籍没找到,却只看到了十几本账簿。哎,我颓然地坐在老家伙的床头,有点失望,有点伤心,难道学个武功就那么难吗? 咦,呀,这是啥? 我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朝老头子枕头底下摸索了几下,还果然让我摸出一样东西来。只见一本金光闪闪,哦不,夸张了,只是金黄色丝帛帕子包裹着的一本小蓝书。我满心欢喜地打开小蓝书,肯定是什么不世绝学,不然老家伙怎会睡觉都要搂在怀中呢? 老天开眼,我终于可以学武功了,不对。尼玛,开什么玩笑,这他妈又是一本账簿!你叫我情何以堪哎。 “咕咕,咕咕。” 听到这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鬼叫声,我就知道是小豆包在给我示警了,顾不上许多,把账簿揣到怀着,然后跳窗而出。老家伙既然睡觉都不放心的东西,那对于他来说一定很重要,说不定以后有用,于是便顺手捎带上了。 小豆包从树上跳了下来,我给他打了个眼色,他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合在一处从院子里的狗洞爬了出去。 月光下,柴房外,我跟小豆包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我唉声叹气,小豆包一言不发。竹篮打水一场空,念想了这么多年,空欢喜一场,真是气不过哎。 “一无所获。”小豆包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哼,确实什么也没偷到。” “早就知道你会空手而归了。”小豆包一点失望之色也没有,那模样,那神情,那目光,就像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白痴。 我不服气,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不客气地说道:“你也就是个事后诸葛,逞口舌之快而已。” “前院的弟子,有几个识字的?”小豆包若有所指地说道。 一语惊奇梦中人,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前院那些正式弟子基本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农家子弟而已,他们习武也都是全都是靠师傅口述招式而已。当然这不是重点,武学这种门派立身之本的东西,一般非重要武学都不会浮于纸上,前院虽然是正式弟子,但不是核心门徒,根本接触不到能够记录在纸张上的高深武学,而只是靠口口相传传授一些基本套路。像花老头这种管理杂役弟子的执事,一般也就是从前院弟子里面挑选出来的,没有秘籍也不是很奇怪。 我诧异地看这眼前只有八岁的小豆包,这小子不简单啊!头脑不是一般好使,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地主家能培养出这等观察入微的小少爷来。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猜的,老家伙虽然会武功,但不是什么绝学,我家以前有个护院曾跟我说过,能够记录在书本上的武学都是比较高深的武学,就老家伙那庄稼把式,怎么又会有秘籍呢?”小豆包一脸羞赧地解释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还叫我去偷?”我愤怒地说道。这小子居然能够猜到自己会一无所获,还叫自己去偷,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我说了你会信吗?” “……..” 跟着小子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给气死,我也不搭理他,把怀中的账簿掏了出来,脸带得色地看着小豆包。你不是说我一无所获吗?老子今天就让你瞧瞧,小爷出马,岂能空手而归。 “你还真偷到了?”小豆包瞪大眼睛看着我手中金色丝帛包裹着的账簿,一脸的不信。 “偷是偷到了,可惜是本账簿。” “什么账簿,要用这么好的丝绸包裹,我看看。” 听到是账簿,小家伙却也一点都不失望,而是颇有兴致地从我手中拿过账簿翻看起来。只见他越看越入迷,就像我小时候捧着日本漫画看得陶醉不已的样子。 这小子还识字?真是没有看出来一个八岁小子能把我一个活了两辈子都认不全的繁体字看得兴致勃勃,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是个小神童? “你能看懂?”我好奇地问道。 “这账簿很奇怪,有点像我爹书房里阴书。” 阴书?这不是传说中的古代行军打仗,传递情报用的编译密码嘛,这老家伙拿着一本类似密文的账簿干什么? “你能看懂?” 我很惊奇,不仅仅是惊于花老头藏着本密文账本,而更惊奇的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居然能看出来。平日里也不见他读书写字,还以为他是个文盲,想不到居然还能从一本简单的账簿里面看出是密文,牛逼啊!我不得不得重新审视起小豆包这个小屁孩来。 “没有!”小豆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说道:“这东西看起来是阴文,但是又有不同,阴文一般都是分成好几个部分进行保存的,各部分之间毫无关联,要特定组合才能看懂。而这本账簿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本完整的账簿,但是有一些数字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来,又不像是在记账,而是在提醒什么似得,这很高明,我却也看不出其中奥妙来。” 根据数字重复出现来判断账簿的古怪,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观察能力。能看出数字重复出现的可疑已经很不容易,居然还能以此判断其中隐藏奥秘,这还是一个八岁小孩子的脑袋里能想出来的事吗? “那么,如果能给你时间,你能不能破译出里面的奥秘?”小豆包带给我的实在是太震撼了,不知怎地,我就觉得这神秘的小家伙可能看出里面的端倪来。 “破译,什么意思?”小豆包诧异地看着我,哦,破译这个词太现代了,小家伙也没搞懂。 “就是解读出里面隐藏的东西。” “这个啊!”小豆包若有所思,想了一阵,淡淡地说道:“可以到时可以,只是要花点时间。” 什么意思?你还真能破译啊!原先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不到这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还真敢说。等等,他这个花点时间是什么意思,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那你就花点时间呗。”顺着他的话,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但是我每天要打扫,要做饭,要劈柴,很忙的。”小豆包很认真的说道。 “没门。” 我就说怎么背脊凉飕飕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小样,就不是一本破账簿还能隐藏什么秘密,关我什么事,我要知道了作甚? “你不怕,里面隐藏着一本武功秘籍吗?”小豆包诡笑地看着我。 “关我什么事?” 我不为所动,武功秘籍,笑话,即便真有可能是,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我才不会就范呢?再说你能不能破译还得两说呢。 “用这么高深的阴文隐藏的东西,如果真是一本武功秘籍,说不定是绝世武功哦,你不心动吗?”小豆包接着诱惑:“是谁成天说着要学成绝世武功,成为一代大侠的啊?” ------------ 第三章 花老头失踪了 从五年前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社会,而且还是个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武侠世界开始,我就没一天踏实过。刚到的时候,我才有十岁,比小豆包大两岁,也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但却天天听着说书先生讲一些江湖仇杀的血腥暴力事件,后来进了四海帮,也见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大侠们,看着他们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地把对手如屠狗般杀掉的场景,我很怕,怕什么时候就被人一刀切两刀,抛尸荒野了。因为恐惧,所以我特别渴望拥有一身武功,不用什么绝学,只要能保命就好了,哪怕是只学像段誉那凌波微步一般的轻功身法,我也心满意足了,反正我也不会杀人,能不被人杀就好。 小豆包的话,无异于刺中了我的软肋,我很怕死,所以为了不死,什么保命方法我都想尝试。摆在我眼前的有可能是一本绝世武功,(好吧!在我心中我已经把它当成是绝世武功,而不是什么阿妈阿狗学的庄稼把式。)我心动了,哪怕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于是,我妥协了,一口答应下包了小豆包日常大部分杂役工作。 从应承下小豆包大部分杂活之后,我便忙碌了起来,而小豆包却也并没有闲着,依然跟在我旁边勤勤恳恳工作着。 “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看小家伙自从那晚看了几页就没打研究,一开始我以为他要准备什么?但后来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我心里火急火燎,恨不得立即就能习得那高深武学,于是问道。 “你不担心花老头发现那我现在就去给你破译,你说的那个词是‘破译’吧。”这小子学习能力到挺强,马上就活学活用了。 “这到也是,那你也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弄好。” 小豆包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偷了这账簿好几天了,花老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人也很少出现,会不会这老小子躲在暗处观察我们,趁机找出偷书贼? “不急,不急,我晚上看看,先研究下。” 花老头一直未出现,这让我很是担忧,生怕哪天他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掌把我给毙了。如此一来,我越发没有安全感。小豆包看起来聪明过人,实际上也就是个小孩子,他虽然开始研究起账簿来,但我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坚定他能解出个所以然来。渐渐地,我开始关注起花老头的行踪,老家伙失踪给我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得找个时间向几个平日里的亲近花老头的内院弟子打听打听。 “哎胖柳,你说这几天也不见花执事来给我们指导工作,你知不知道他老人家去哪了?” 抽了个中午空闲的时间,我跑到前院找到正在执勤放哨的正式弟子胖子柳,打听起花老头的情况来。话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那是不是执勤,反正大门口那一杵,站得还挺笔直。 “起开,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胖柳傲慢地看着我,一脸鄙视。 我忍,让你瞧不起老子,等我学了盖世绝学,不打得你满地爪牙,我他妈就不姓萧。心里把胖柳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但脸上还是笑容不减,谄媚道:“柳爷,柳爷,别介啊!我这不是关系领导嘛,再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当然要时刻领会上级领导的精神指示,当然,您柳爷也是我的领导,改明儿起,厨房里的白面馒头,柳爷只要想得起小的来,只管吩咐。” 胖柳听到白面馒头,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马上又一脸疑惑:“领导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管事的意思。” 胖柳虽然是个正式弟子,但也就个小角色,一听自己还算个管事的,乐了,拍着我的肩膀傻笑着说道:“小萧啊!我算什么领导啊!不过白面馒头,能在晚饭的时候给我多加几个,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也知道哥哥这身体,不多吃些一天下来实在是吃不消。” “那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了,花执事这几天怎么也不见影了?他不在我的馒头也做得不香了。”这小子一餐八个馒头还他妈不够,真是猪里面的战斗猪,还是赶紧套了话走人,看着他那副流口水的猥琐样,我实在恶心得想吐。 “哦,你说老花啊!听说告假回家探亲去了,也不知道那老家伙家是哪儿的,十多年都不见他回去过,现在到想起来探亲,真是奇怪啊。” “那他什么时候告的假?” 胖柳思索了片刻,说道:“初四。” “好的,谢谢,再见。”对不起,胖柳同学,目的已达到,哥们不奉陪了,晚上看情况给你几个隔夜馒头,新鲜的还要留着我宵夜呢。 “别忘记我的馒头哦。” 探亲,探什么亲,花无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看他六十好几的样子,以这年代人的平均寿命来讲,他老爹老妈估计已经到如来佛祖那里报到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在世?也没听到说起过啊!真是奇怪啊。 “小豆包,你有没有听说花老头有什么亲人?” 小豆包正在洗菜,看不出来这个才做了一个月杂工的小少爷,干起工作来一点都不马虎,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 “鳏寡之人能有什么亲人。”小豆包几天没见花无病,心情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沉闷了,捡菜都捡得津津有味。 “花老头不见了,你一点不着急?” “急什么?” 我去,这小家伙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我耐着性子,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们偷了他的账簿,难道你不怕他是故意躲在暗处,调查是谁偷了他的东西吗?” “他不知道自己丢了账簿。”小豆包故作高深地来了这么一句,把我吓了一跳。什么意思,老家伙看得那么重要的东西,睡觉估计都要摸几下,怎么可能没发现呢?难道,难道说老家伙那晚根本没回来,可是胖柳不是说他初四才走的吗? “胖柳说他初四才走的。” “胖柳说的话你也信,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初三的晚上就被西院的长老叫去办事,初五早晨才回来,他怎么知道花老头什么时候走的?”小豆包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初三的一大清早,我就看到他在那里收拾东西了,日落的时候我看着他离开院子的。” “那你丫的明知道他不会回来,偷秘籍的那晚还给我乱示警?”我真凌乱了,跟这小家伙在一起,不被气死也要被逼疯,说话做事没一样能称我心如我意的。 “哦,我站在大树上困了,所以催你回去睡觉。” “把我的那份也给洗了,爷儿我今天不高兴,睡觉去。” 尼玛,究竟是你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怎么我觉得你才是主角,我就一配角被你耍得团团转哎。小爷不奉陪了,你丫的自个玩儿去。 ------------ 第四章 黑衣女贼 小豆包同学花了三个晚上终于把那本该死的账簿看完了,当他把我叫过去的时候,我以为一本犀利武学已经呈现在我面前,谁知他告诉我:“大抵是看完了,但是我没有纸笔,没法一一拆解重录。” “我上哪去给你弄去?”言下之意,是要我去找一套笔墨纸砚,该死,我一个低贱下人去哪给你找? 豆包合上账簿,也不答话,而是朝花老头的院子瞥了一眼。对啊!老家伙这么多账簿,一定有纸笔,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自从老家伙一走好几天不见踪影,我对他那阴沉的小院子有点抵触。 “能不能不去?” “哦!”豆包点了点头,把账簿递给我:“那还给你好了。” 看在秘籍的份上,我忍了。如果东西搞来,你还弄不出来,后面有好玩的等着你。 再次摸进花老头的院子,我心底戚戚然,总感觉这老家伙就在暗处等着我出现,然后抓我个现行。 老家伙的屋子跟我上次来没啥变化,之前不小心拉下的半个隔夜馒头还好端端地摆在桌子上发馊发霉。大意了,幸好老家伙没回来,不然让他发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还是赶紧收了纸笔,速速离开。 “拿了东西就想跑?” 啊呀我的妈呀,什么情况?当我把笔墨纸砚收拾打包好之后,不知从何处突兀地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此刻我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另外一只脚还留在屋内的椅子上,按理来说被人抓了个现行我应该立马逃跑,但那话音刚落,还不待我有所反应,我就莫名其妙地动弹不得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点穴,艾玛,这也太牛叉了吧!都不知道怎么点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让我看看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好东西。” 我身子不能动,但眼睛还能转,斜眼瞟了一眼屋内,只见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黑影,那黑影渐渐朝我走来,黑衣黑裤黑面纱。那家伙走过来,可恶地朝我屁股踢了一脚,然后可怜的我就应声摔倒在了屋内冰冷的地板上。 眼下我这个造型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右手朝前伸,右腿半空中弯曲九十度,而左腿却被蹩住了,疼得我青筋暴起。 “你这蹩脚的小贼真没出息,见过偷金偷银偷首饰,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偷笔墨纸砚的贼。”黑衣贼低身从我怀里把笔墨搜了出来,然后略带玩味地看着我。 “我那不是偷,是借。”孔乙己不是说读书人的事,不是偷而是借么。虽然他借的是书,但笔墨纸张也是读书人的玩意,所以不算偷,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哦?”黑衣贼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看得我怒不可遏,这家伙充满讥讽之意的目光分明是把我当成了白痴看待!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穿着这么猥琐的黑衣裳,还蒙着一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黑衣贼一脸平静,也不动气,只听“嗖”一声,剑光闪闪,差点晃瞎了我的眼睛。这家伙居然一言不合就拔剑抵在了我的脖间。 “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手可千万别抖,杀了我只会脏了您的手啊!不值当的。”第一次与那冷冰冰的长剑亲密接触,那感觉,哎,真真一个心惊肉跳。 “接着说啊!不是说得挺好的嘛。” 这家伙故意抖了抖手中的细柳长剑,这尼玛是要见红的节奏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声忍气地哀求道:“大侠你手别抖啊!我晕血啊!您若有什么事就吩咐小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若吩咐你去死,你也义无反顾吗?”黑衣贼调笑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这般低姿态,也不是为了配合你而已,难道我看不出你不想杀我,既然你不按剧情来演,我不要怪我改台词了:“我就一个低贱下人,你犯得着跟我置气吗?说吧!要我配合什么就赶紧说,不然等会你手一抖,说不定见血我就晕了。” “你怎知我就不会杀你?” “好吧!你会杀我行了吧!要杀就赶紧杀,爷儿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一条。”这贼废话也忒多了,你正事不去办,跟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纠缠个甚呢。 “哼,你这人也真是奇怪,一会儿就像个软蛋怂包,一会儿又铁齿铜牙不怕死。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如若你的答案合我心意,那么就不为难你,如若你话里有半句虚言,休怪我的细柳剑太过锋利!” 我由一开始的慌张,到惊惧,到现在也就淡然了。这些个从事杀人放火行业的家伙一般都有点傲气,不会跟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过不去。想通此节,我也没把他说的什么剑锋利不锋利的话放在心上。配合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你问吧。” “你为什么来偷笔墨纸砚?” “为了读书。”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这玩意不能吃不能玩,除了读书写字还有毛用啊!傻子才问这么极品的问题。 “看你一小厮还知上进读书,刚才得罪我的地方我也就不计较了,待会留你个全尸。” “你……你不是说过不难为我的吗?” “可我有说过不杀你的吗?” “你爱咋滴咋滴,悉听尊便。”这个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这些个江湖杀手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诚信俩字对于他们来说跟放屁没啥两样。我愤愤地闭起双眼,昂首挺胸,小爷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傲骨什么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早死晚死不都是个死吗?小爷我还不配合了。 “这可由不得你。”说着,黑衣贼又拔剑。冰凉的剑尖这次直接抵在我英俊的脸庞上,黑衣贼轻轻地划啊划,有点痒,又有点酥麻,尼玛,他这是要干啥? “呵呵,是不是很舒服,别怕,我还没用力,不会划出口子,但如若你把我惹怒了,我保不准手抖给你脸上划几个字,方心,我会写漂亮点的。平日里我也不曾荒废书法,笔力也算雄健深厚,只不过划的口子深了,这血流啊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滋味啊!妙不可言呢。” 血流不止的滋味,艾玛,听起来都那么阴森恐怖,要走划下来,那还不给人疼死。看着眼下的这家伙眉飞色舞的神色,我就知道如果我不配合,他真就会那么干。 “你问吧。”叹了口气,我只能屈服,死之前怎么着也要留住自己这张俊俏的脸。 “算你小子识相,我问你,这屋里的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屋里的什么人?” “主人。” “五天前。” “他去哪了?” “说是回家探亲去了。” “你跟他相熟不?” “不熟。” 黑衣贼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太犀利了,仿佛是要把人看穿,我有点心虚,但也面不改色。我怕什么?天地良心,我以上所说,全都是大大的实话,一点水分都不带的。 黑衣人眼睛转了转,又问:“你为什么要拿走一个馊了的馒头?” ------------ 第五章 小豆包的反击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怎么问,难道看出什么来了?这问题问得好诡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话让我来猜猜看。”嗖一声,这死家伙又还剑入鞘了,颇有兴致地分析起我为什么会在意一个馊馒头起来:“你刚进这屋子的时候,第一眼看到馊馒头脸色明显一变,然后就小心翼翼地一点碎渣都不剩地把它收起来,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我心有点慌,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馊了的馒头又不能吃,你说你为啥要带走呢?”黑衣贼目光灼灼,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缓缓说道:“想象一下,某天晚上,一个小贼,还是个吃不饱的贼,潜进这间屋子里来偷东西,也许是习惯嘴边总要嚼着点东西,或者总是吃不饱,这家伙喜欢随身带着点吃的,比如馒头。而这小子在翻查他寻的那件东西的时候,随手就把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放在了书桌上。这个小贼真是不小心,但你说这小子又在找什么呢?” 这黑衣贼真是不简单啊!根据一个破馒头他也能猜到小爷我五天前到此一游的情景,比我自己回想的还要仔细,真是不能小瞧故人的智商啊。小豆包的智商虽高,但那对我没什么威胁,而眼前这个大祸害分析得那么到位,他要干什么?我进没进过这个屋子,拿没拿走什么东西,跟他有什么关系。 咦?不对,他出现在花老头的屋子,问了我半天问题,却不像是个来杀人的刺客。(刺客都是来杀人的,哪有那么多时间问长问短。)既然不是刺客,那么,他三更半夜潜进花老头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可能,来找东西。 他要找花老头的东西,没找到,所以他会问我,花老头什么时候走的,而现在他又扯到我头上,难道他怀疑我拿了他想要的那件东西?对,一定是这样的,从一开始他看到我拿笔墨纸砚,就怀疑我了,我该怎么回答,说实 “那么,你又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说实话,我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你要什么直说就是了,非要绕来绕去的有意思吗?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这屋子里有一件东西我要拿走,如果你拿走了,就交出来。”黑衣贼脸色一变,淡淡地说道。 “我拿的东西如果不是你想要的东西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你找的是不是我拿的东西,如果交出来不是你想要的,那你会不会以为我在耍你,然后要了我的命? “我保证,是不是我要的东西,我都不会要你性命。”黑衣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刚才还说留我全尸,现在就改口怎么着都不要我性命了,你当我三岁小儿那么容易上当啊。”相信这等贼子会心慈手软,不如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那成,你说的对,你拿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报什么希望了。”黑衣贼叹了口气,悠悠说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着急,等那姓花的现身捉来一问便知,不打紧的。不过你…..”说着,黑衣贼又把剑拔了出来:“难保日后给姓花的通风报信坏我好事,今天便结果了你。” “且慢!”在那剑距离我胸口还有寸余的时候,我真心慌了,原来死亡近在咫尺,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不行,得想办法,我不想死啊。 “怎么?”黑衣贼目光一闪,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保不齐我拿的那件东西就是你想要的呢?只要有一线机会总得试试,你说是不?”我强装镇定地说道。 “小豆包,小豆包,开门。” 自从得到花老头的账簿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夜里得空寂静无人时,我跟小豆包两人便会跑到柴房里来研究。 “师兄我都快睡着了,你才回来。”小豆包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 我的个小乖乖啊!你没看到我后面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抵在我腰间吗?你埋怨我,我找谁去抱怨呢? 我身后的黑衣贼见门开了,一脚就把我给踢了进去,然后侧身一闪,进了柴房,就把门给关了起来。 “师兄,他是谁?”小豆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为啥我身边突然了一个手持利器的危险份子,还跟没事人一般淡定地站在我旁边。 “小弟弟,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呢?”黑衣贼声音有点细,娇声娇气的,怎么听怎么像个娘儿们。说着,他还在小豆包面前晃了晃手中的宝剑。 “我怕什么?”小豆包很茫然地看着我,还问:“师兄你怕吗?他的剑指着你好不好玩?” 我的小祖宗啊!什么情况了,你到还一点都不怵,尼玛,怎么我一大老爷们面对这情形就一点都不淡定呢?难道我练个八岁娃娃都不如? “这小娃儿有点意思,让我掐掐你的小脸蛋。” “玉貔貅镇魂儿。”小豆包莫名其妙说来了一句。 那黑衣贼的手刚伸到小豆包的脸前,一听到小豆包的话,就愣在了原地,吃惊地看着小豆包问道:“你是谁?” “放心,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小豆包志得意满地说道:“只是你的剑晃得太厉害,我的眼神你挺好使,正巧看到了‘貔貅’俩字。” 我乐了,真真是扬眉吐气,一直被这该死的黑衣贼压得死死的,恨得我牙痒痒,想不到小豆包上来就是个犀利反击,真是解气啊。 “你怎么知道玉貔貅镇魂儿的?”黑衣贼只是略有一惊便恢复了震惊,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听花无病说的。” “你这娃儿不简单,能看出姐姐的身份,姐姐也不难为你,把东西交出来我看看,满意了姐姐我给你糖果吃。”黑衣贼玉貔貅格格笑着,那笑容真灿烂,面纱都随着抖动不已,原来他妈的是个娘们,我居然半天没发现,真是丢人啊。 “姐姐找的是什么呢?不会是这东西?”小豆包像是故意地,又像是无意一般把手里的账簿在玉貔貅面前晃来晃去,像是回敬刚才她耍剑一般。 我看到玉貔貅看到账簿时,目光中的一抹亮色,难道这东西真是她想要的,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也能赶巧? “给姐姐瞧瞧。” “姐姐你看不懂。” “拿来!”玉貔貅也不再客气,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翻看了起来。 小豆包也不恼,反而拉着我四下打量:“师兄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师兄没事,没事的。”我眼眶一红,感动啊!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关心我,没辜负我平日里的敦敦教诲,给他解答了那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科学问题。 小豆包看我没缺胳膊也没少腿,也没再对我说什么?而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在细心观看账簿的玉貔貅:“姐姐觉得,这东西真是你想要的?” “嗯?” “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小豆包的声音很稚嫩,却又有那么一点铿锵,玉貔貅闻言脸色一变,抬头诧异地看着小豆包,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而我却被这话吓出一身冷汗。这账簿还能惹祸上身,小豆包之前怎么不说,那我都看了一个遍会不会死啊? ------------ 第六章 妖孽的小豆包 “小弟弟,你这话姐姐就听不懂了,哪里来的祸事?”玉貔貅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把小豆包的话放在心上。 “姐姐不信的话,就把这账簿带回去,你背后的那人,指不定就把你格杀当场。”小豆包小脸红扑扑的,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去,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我一头雾水,是他们太聪明,还是我太愚蠢,破大本账簿又是大祸临头,又是格杀当场的,有那么邪乎吗? “小弟弟,姐姐很好奇,你都知道些什么?”小豆包的话像是触动了玉貔貅的神经,我只看到玉貔貅双眉紧凑,有点疑惑,又有一丝忧虑从她目光中闪过。 “姐姐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小豆包傲然地说道:“这账簿看似简单,但实际上牵连甚广。姐姐想来也是奉命行事,其中关节之处所知甚少,不客气地说一句,这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闹个血流成河的收场。” 到现在我还认为那东西隐藏的是武学秘籍,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听到血流成河四个字,我两样放光,这是什么神功秘籍,一个人打翻一地那种绝世武学?要是我能学会,哇哈哈哈,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小弟弟危言耸听了,看你这小家伙那么有意思,我就放你们一马。”话毕,玉貔貅收起账簿:“啪啪”一眨眼功夫就又把我稍带上小豆包给点不动。 “穴道两个时辰后自动解开,今日之事,我希望两位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后会有期。” “姐姐且慢。” 小豆包突然发声,他的神色不如往常那般自然,略带焦急之色。我从来没有见过小豆包会为什么事而焦虑,看起来,玉貔貅拿走秘籍这事对他触动很大。 “小家伙又想用什么话来激我?可惜姐姐还有正事要办,没工夫陪你玩了。”玉貔貅微微一笑,便开了柴门欲要离去。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就在玉貔貅身影渐渐远去的时候,小豆包突然吟起诗歌来。这诗写得真好,有气魄,有胆量,不过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豆包,你这吟的什么诗,好气魄!”我忍不住赞了一句,却惹来小豆包一个白眼。真是没天理了,小爷听你们俩说了半天,都插不上话,现在好不容易能说上一句,找一找主角的存在感,还被鄙视了,什么意思么。 “我还是低估了你这小娃儿,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玉貔貅去而复返,拔出宝剑抵在小豆包的胸口,威胁道。 “如果我告诉姐姐,‘他们’的事已经败露,而你手上的这本‘帐薄’其实是假的,你信吗?”小豆包虽然看起来一脸平静,但我还是看到他的小手一直紧张地搓着衣角。 “何以见得?”玉貔貅不为所动,似乎并没有把小豆包这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当真。是啊!小豆包说的这些话,我完全不知所云,听都听不懂,怎么又会相信呢?好吧!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我相信玉貔貅是听懂了,只是没有太在意,或者说是装出来的不以为意。 “姐姐想想,花无病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才消失了,他会那么傻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吗?” “你说的也对!”玉貔貅想了想,点了点头,但语气又一变说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这不应该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小杂役应该知道的事,说说你的身份吧。” “姐姐不必在意我的身份,我说的这些都是你手里的东西告诉我的。” “你不是说它是假的吗?”玉貔貅眉头一皱,愠怒地问道。 小豆包微微喘了口气,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许多,淡淡说道:“东西不是原来那本东西,但是里面同样记了一些其他的内容,比如参与‘那件事’的人有哪些,包括姐姐的名字也在上面,不过这东西我还没完全看懂。”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想离开四海帮,但逃不出去。”小豆包很可怜地说道。我去,说了这么多正常人都听不懂的话,原来这小子打的是这主意。 “那么你为何会说我带这东西回去会大祸临头?”玉貔貅接着问道。 “很简单啊!花老头在这本东西里面说的。他给你设计了一个陷阱,或者说是给来捉他的人设计了一个阴谋,只要把这本东西带回去的人,就会有杀身之祸,而花老头自己就能摘得清清楚楚。”小豆包侃侃而谈,一脸骄傲神情。 “那么是什么阴谋?”玉貔貅似乎有所松动,试问道。 “不知道。”小豆包摇了摇头。 “只要你告诉我,我便助你离开这里。”玉貔貅说的很认真,貌似很真诚的样子。 “我还没有完全解开里面的秘密,你给我点时间。”小豆包犹豫了一下,说道。 玉貔貅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问道:“三天?” “十天。”小豆包回答。 “最多五天。”玉貔貅咬了咬牙说道。 “那…..好吧。”小豆包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然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五日之后,还是这个时辰,你来找你,只要你说得合乎情理,我便带你离去,如若有一点含糊,那别怪我手中细柳剑太过锋利!”这娘们啪啪两下给和小豆包解开穴道,又犹豫了那么一下,把手中的帐薄交给了小豆包,然后比划了两下手中的小剑,不忘再威胁一遍:“如若你敢耍什么花招,你知道的。” 我跟小豆包并肩站着,目送这位女飞贼呼啸而去。说实话她的身材很好。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一使出那飘逸的轻功身法,看起来却也很美。 “小豆包,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我盯着小豆包看,想看穿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但遗憾的是,我看到的只是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和一对清澈的小眼珠子。 “你跟她说的哪些话是不是真的?”我有点好奇,他们哪些乱七八糟的对话。虽然我没听懂几句,但跟小豆包相处了那么久,我知道他是一个有点小骄傲的孩子,要离开这里,他一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时辰并且还处于敌对关系的陌生人身上。借玉貔貅的外力离开这里,这不是他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留下那本帐薄!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是傻子。那笨女人没看出来,是因为她把小豆包当成了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孩子。小孩子而已,又怎么会通篇白话没几句实言呢? “假的。”小豆包淡淡地说道。 “ 那你怎知她不会自己去破解帐薄里隐藏的秘密,而非要假手于你。”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八岁大的小屁孩,他还真就不顾生命危险而瞎编乱造了一通,就为了留住那本帐薄? “她拿帐薄看的时候,分明就是一目十行,一看就没明白里面的玄机,而只是生硬的记住了里面的几个小标示而来确定真伪而已。”小豆包看着我,苦笑了一下:“不过,你居然也猜到了我的目的,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其实我没打算能就这样取信于她,但是为了留下这帐薄,我必须试一试。幸好我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哈哈。” 原来他一直在扮天真,装无邪啊。看着小豆包那有些发狂的笑声,我心里不知怎滴有点小害怕,眼前的这个人,是怎样一个妖孽的存在,如果真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小孩子,那么哪天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呢。 “其实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信而已,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相信,所以她不敢冒险。也许是因为花老头也是个厉害角色,才让她心存余虑,所以她愿意花点时间来解决顾虑。对于她来说,我的话真假其实不重要,只要五天,如果我圆不了谎,她还是能把东西拿走,然后顺便结果我们。”小豆包看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皎月,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给你机会来拆穿我的谎言的!” ------------ 第七章 逃离四海帮计划 我不知道藏在小豆包身体里面的灵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机智存在,但隐隐觉得这个小不点的身份背景一定不简单。还有那本神奇的“账簿”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那首黄巢的菊花诗,种种不寻常之处却被小豆包轻而易举串联在一起算计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飞贼,(好吧!原谅我智商不高,没看懂菊花诗:“账簿”,女飞贼之间有什么特别联系。)这般心思活络的人还能是个普通小孩子吗? 小豆包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解释那晚上他与女贼玉貔貅之间的对话,以及他为何那么在意那本“账簿”。事到如今,我对“账簿”里隐藏武功秘籍再也不报希望了,但仍忍不住好奇想问一下:“小豆包,这账簿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你会如此在意?” 小豆包一直忙着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在破解账簿还是在干其他别的什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我:“师兄,想要离开这里吗?” 我知道,小豆包是担心五日后玉貔貅回来拆穿他的谎言,但是就凭我们两个杂役小厮如何逃离这似龙潭虎穴般的四海帮?再者而言,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去哪,外面的世界于我而言,陌生而危险,我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古代人的心理准备,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五年之久。 “怎么离开?”小豆包啊小豆包,你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离了这里,你让我一根二十一世纪的极品废柴怎么在一千两百多年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过活哎。 小豆包一脸兴奋地把他手中画了半天的不知什么玩意的纸平铺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我去,这居然是一幅极其专业的平面地图。咦?不对,这种构图手法怎么那么现代呢?难道这小子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前六章都是豆包这个小妖孽在秀智商,搞得我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谁挖的坑那么大,现在居然还隐隐显现出这小家伙可能是穿越人士的端倪,这让我一个堂堂男一号情何以堪,不是说,穿越文不都是只有一个穿越男猪脚的吗? 我愤愤地看着小豆包,可气的是这图纸我居然还不会画,而小豆包还煞有介事地在图上指指点点,一副地理老师指点小学生的模样,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你看,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外面右拐是东院正式弟子所在的院子,里面的人虽然谈不上什么高手,但也都是一些练家子,东院之后是回廊,回廊朝左就是西院,里面都是核心弟子跟普通长老所在。”小豆包很耐心地给我解释着:“外北就是正院,四海帮最重要之所在,聚义堂,执法堂,长老院,都在那里。而四海帮的出口,明处的一共有两个地方,一个就是西院与北院之间的正门,另外一个就是给低等下人们行走,处于东院和我们杂院之间的后门。这两道门周围一般都会安排身手较好的弟子值夜,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从这里逃走。” 我狐疑地看着小豆包,你小子还跟我装是不,根本没有机会逃走,那你画这个平面图搞毛线?我才不相信你会无聊地画这么个劳什子玩意儿? 小豆包也不说话,故作神秘地指了指地图上东北角的一处,他画了一个圈的地方。我朝他所指之处看了过去,这不是帮主的小院吗?什么意思,难道这里还有暗门? “不错。”小豆包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帮主的院子里有密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脸地不信,所谓密道,就是没几个人知道的而又几乎不怎么使用的通道,连你一个小杂役都能知道,那它还能称之为密道? 小豆包瞥了我一眼,那神情就像是在埋怨我的质疑给他带来了极大侮辱一般。“我不确定那里有没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我疑惑地问道,怎么又扯到什么事上去了,这小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豆包故作高深,甚是得意地说道:“上月十五,帮主亲自点收了月入钱粮,点完之后,吩咐账房将其中大部分金银运到自己的院子。后十七日深夜时分,掌管兵器用度的兵器坊弟子出现在了帮主的院内,然后一箱一箱地往兵器房院子里搬不知是什么的物件。当然,那些箱子很大很沉。” 听到这里我有些明白了,帮主用财物换了兵器,而交易地点就是帮主自己住的地方。如果没有密道,他们又是怎么把财物运出去,又把兵器运进来呢? “即便真有密道,那又有何用?帮主的院子,不亚于四海帮最危险的地方,估计我们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帮主发现了。”我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帮主现在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他屋子里有密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从那里偷偷摸出去。 “我还知道一件事。” 听到小豆包这句话我就烦,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你有什么鬼主意不会一次**代清楚吗?总是念叨着我知道一件事,一件事,难道我就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呢?我听着呢?有什么事一次说完就好,装什么高深呢?”我没好气地说道,越发觉得跟小豆包的位置对掉了似得,好像我是他这样丁点儿大的小屁孩,而他才应该是像我这般俊朗翩翩的少年郎。 小豆包见我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甚是欢乐地笑着说道:“帮主有个习惯,每日酉时回院之后,便会先沐浴一番,据伺候帮主的丫鬟称,帮主有时太累会在浴桶里睡着,大抵有半个时辰那么久。”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豆包,帮主这么私密的事情你也能打听来,还能成为为你潜逃计划所用,你丫的到底长了几个心眼? “你不必这般看我!”小豆包发现我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于是解释道:“这些事,包括帮主院内有密道的猜测,都是经常服侍于帮主左右的丫鬟颖香姐姐告诉我的。” “那么我们又怎么接近帮主的院子?”帮主屋内有密道,给了你逃跑路线,帮主洗澡会打盹,给了你逃跑机会,但是你要知道,杂役弟子没有执事允许是不能出杂院半步的,如若被发现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厮在杂院外乱闯,巡院弟子可以当初格杀的啊。 “每日戌时之前,专司帮主膳食的小四便会去给帮主送吃食,只要我们说服了小四,或者在小四身上花点心思,揽过给帮主送饭的机会,就能进去了。”小豆包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好像逃离四海帮是一件板上钉钉,万无一失的事,就差我们按部就班,便能离开这如牢笼般的四海帮了。 真有那么简单容易吗?我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可行,但是谁能保证一定有密道,帮主一定在洗澡的时候会睡着,一定能顶替小四去送饭?再说,即便有密道,密道通向哪里,会不是又是一个龙潭虎穴?而帮主即使洗澡时会睡着,但想人家堂堂一帮之主,睡觉的时候警惕之心估计也非常人所能比,说不定我们才摸索着找密道的时候,就把旁边沉睡的狮子给弄醒了,那后果,我也不用细说了,看书的人都懂的。 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太悬儿了,成功的几率也就那么一小丢丢儿,我实在下不了决心跟着一小屁孩冒这么大的险逃走。留在这里不好吗?起码有吃有住。虽然每天很累,活着也没什么尊严,但起码生命还是能有所保障的哎。 我犹豫了,而小豆包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说这么多,无非要我跟他一起走,但是,如果我不想走,小豆包,你又要如何说服我? ------------ 第八章 四海帮主水无形 小豆包看出了我不是怎么想走的心思,看却没有一丁点要劝说我的意思,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行的话,我就一个人去好了。” 看着小豆包离开的背影,虽说瘦小纤弱,但怎么看都觉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让人自惭形秽。是啊!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孩子都有这般胆量,好歹我也是顶着穿越人士身份的男猪脚,难道还不如一个配角儿?再如此这般窝囊,下面的故事又该如何讲下去,没法交代啊。 想我来到这世界五年了,天天吃的不如猪食,睡得不如狗窝,每天被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活得尊严尽失,脸面无存,白瞎了新中国培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对不起我们历史老师,对不起我们语文老师,来个唐朝都混得那么惨,羞耻啊。 今日我便要振作一把,给男主角正名,向列为穿越大神致敬。如此想来,我也不再退缩,拍着胸脯朝小豆包离开的方向说道:“小四我来搞定!” “不是你还会是谁。”小豆包停下脚步,无情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小四,全名郭小四,全杂院最具有知名度的杂役弟子。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他有一份给帮主送饭的好差事。虽说送了两年饭还是个杂役弟子,但保不齐哪天帮主饭吃得香就把他提拔成正式弟子了。 小四为人不怎么地,跟院子里的人也处得不怎么样,加之很多人都眼红他的差事,所以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要对付这样一个孤僻不合群人,套交情不好使,(没交情怎么套?)看来只能兵行险着,麻袋一套一棍子打晕算了。 戌时将近,小四准备着食盒,我悄悄摸进了厨房,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他背后,举起手中的棍子朝他后脑勺砸了下去。 “你……你为什么打我?”郭小四后脑吃疼,转过身来呲牙咧嘴地瞪着我。 “哎呀,对不起,第一次打人,力道把握的不好,要不我再重来一次?” 小四还没反应过来,我又一棒槌砸了下去,这次他总算是应声到底,没再折腾了。大功告成,我满心喜悦地把帮主的吃食装进食盒。看着那又是鸡又是鱼的饭菜,真是腐败啊。我忍不住拿起一个鸡屁股朝嘴里噻,味道还不错,为了以后不吃猪食,怎么着我也要逃出去! 整理好食盒,我把拖着郭小四朝柴房走了去,这时候正是饭点,大家都在厅里吃饭,也没什么人。把郭小四朝柴火堆里一扔,然后朝他身上放了一捆柴火,提着食盒便找小豆包回合去了。 “小豆包,大功告成!” 小豆包早已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等着我,看见我过来,却也不理我,兀自地抢过我手中的食盒打了开来,这小子不会也想偷吃吧? “我不会像你一样偷吃的。”小豆包总能看穿我的心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偷吃?”我记得来的时候我把饭菜都重新整理过的啊!这应该看不出来有动过手脚的痕迹吧。 “嘴上那么多油,怕别人不知道吗?” “……” 我不好意思地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好奇地看着小豆包把饭菜一碟一碟摆了出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等他把所有饭菜都摆好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要给帮主下药啊。 是啊小心使得万年船,谁又知道今天帮主洗澡睡不睡觉的,还是下药好,这样能顺利逃走的机会又增多了不少。 “你哪里来的蒙汗药?”这小子整天跟我形影不离的,从哪里搞来的药?我想搞好几次都搞不到哎。 “谁告诉你这是蒙汗药的?” “难道是毒药?” “巴豆粉而已。” “………” 当我跟小豆包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帮主水无形的屋外时,只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怎么今天小四去哪儿了呢?” 听到帮主水无形的声音,我略微有点小紧张。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我便按照之前跟小豆包合计好的说词回道:“回禀帮主,小四今天闹肚子下不来床,所以换了小的前来伺候。” 我以为这么答完马上就过关了,谁知屋里也没传来任何回声,正当我皱眉的时候,朝门口走来一位白衣飘飘的儒雅文士来,这人年纪估计二十左右,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这他妈还是个男人吗?比普通女人长得还要好看几分。说实话,我很生气,很嫉妒,又很羡慕,还十分憎恶。咱智商已经被一个八岁孩子比了下去,现在又冒出一个比我还帅的配角来,这不是**裸地抢读者的眼球吗? 来人正是四海帮帮主水无形,想不到那么年轻,之前小豆包下巴豆粉的时候我还欢乐地幻想过一个糟老头子抱肚拉稀的猥琐样,想不到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又是一个般妖孽的人物,只不过和小豆包不同的是他的妖孽体现在容貌上。 “你这背后的小娃儿是什么人?”骚年水无形指着我身后的小豆包问道,一股威严的气势徒然间压迫得我心里怵然不已。 “额…..这是小人的弟弟,平日里离了小人便哭闹不停,故而小人不得不把他带在身边,请帮主恕罪。”我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地说道。当然这不是我故意表现出来的,实在是这水帮主气场太强大,让我实在抬不起头来。 而小豆包也缩到了我身后,只露出个头来表现出小孩子见到生人应有的惊慌来。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害怕还是装出来的慌张。 “好了,把饭菜送进来吧。”水无形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看起来是蛮平易近人的样子,不过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水无形屋内的圆桌上,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暗中也捏了一把汗。看着穿戴整齐的水无形,人家哪里在洗澡了?要不是小豆包事先准备了巴豆粉,今天的事就要泡汤了。 布置好饭菜,我便跟小豆包立在了一旁。水帮主坐了下来,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皱了皱眉却也不动筷子,难道他察觉饭菜有异常之处了? 帮主没有吃,却自言自语:“今日的饭菜却是多了一点,不知从何处动筷。” 尼玛,一桌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他妈还装模作样。不晓得怎么动筷子,那你动嘴不就行了,废话忒多了点吧。我心里深深鄙视,小拳头却捏得紧紧地,赶紧吃啊!你不吃我们怎么找密道啊? “算了!”水帮主拿起筷子,却又放了下去,淡淡地说道:“今日也没有甚胃口,收了吧。” 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泪啊!你怎么能不吃,怎么可以不吃,难道你没听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吗?我的脸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用悯农来教育一下眼前的这个小白脸。 ------------ 第九章 帮主吃了没?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正当我愁眉不展时,我身后的小豆包突然小声吟起诗来,我去,你还真把李绅的《悯农》给搬了出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豆包,你小子这唱的是哪出啊!难道你不知道吟诗作对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不该发生在一个杂役小厮的身上吗?这不是露馅做死的节奏吗? “哦?”水无形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盯着稚气未脱的小豆包,随后笑道:“一个杂役小厮也懂诗词?” 我心下大急,埋怨地瞪了一眼小豆包,看吧看吧!这下出事了吧!看你如何收场。 “帮......帮主”小豆包有点委屈,目光中露着点雾气:“我是看到您书桌上的诗,好奇.....好奇上面的字写得好看,才念出来的。其实.....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水无形手中的字,还真是悯农啊!这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水无形不置可否,而是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把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那了起来,指着上面的字问小豆包:“上面的字你都识得?” 小豆包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尼玛,这小子绝对是装的,卖得一手好萌啊。 “那我就更奇怪了,一个识字的小娃怎么会变成我们四海帮的杂役下人呢?” “哇。”水无形这一说完,小豆包突地哭了起来,边哭还便扯我的衣袖。他这什么意思,为啥哭呢?你哭就哭吧干嘛还扯我衣服。 小豆包委屈地看着我,好吧!我读懂你的眼神了,该是我找找存在感的时候了。这时我也明白过来了,小豆包作为一个八岁小子不能再表现了,是该退场的时候,要不然就真真是作死的节奏了。 那么,我又该怎么接着演下去呢?正当我发愁的时候,小豆包从我身后拉着的手,在我掌心中写了一个“花”字。是了,我恍然大悟,哭,小豆包这是在提醒我跟他一起哭,为啥哭,为了控诉啊。 “帮主!”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诉起来:“我与舍弟虽不是出自大户人家,但家中也算殷实,自幼便有读书识字的机会。但小人素来仰慕江湖侠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风采,故而拜入四海帮门下,望能习得一身武艺行侠仗义,岂知却被诓来做了杂役小厮,小人不服啊。”引用几句诗词咱也会,没啥了不起的。 水无形没有说话,而是一下看我一下又看看小豆包,看我们说得言真意切,不像是谎话,过了片刻才道:“我四海帮素来‘义’字当头,怎会做出诓人为奴的这等丑事来?想来也是你们遇人不淑,被外面的人贩骗了。” “不过!”水无形话音一转,淡淡地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吗?为何在我食物中下毒?” 啊?我脚一软,差点摊到在地上,你丫的比银针还厉害试都不试也知道下药了?我心底着实慌了,额头上开始冒起冷汗来,要不是有那顶家丁制服帽给挡着,估计就要穿帮了。 “你们以为能瞒得过我,须知你们身上破绽太多。”水无形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首先,你们不该送上饭菜还敢站在我身边,或许是因为你们没问过阿四,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其次,这饭菜让人动过手脚,菜叶上挂的白是当我瞎了吗?最后,就是你们不该蠢得在我面前卖弄什么诗词,别以为我书桌上写了一首诗,就以为我喜欢诗词,那你们就错了,那东西只是别人写了留在我这里的而已。”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说了一大堆,这句才是水无形想说的重点。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也不回答,而拿起筷子,夹起他说的挂白的那片菜叶子就吞了下去。小样,哥也是有机智的人,你不是说菜里下了毒嘛,哥吃给你看。吃完又跪了下去,接着哭:“帮主英明啊!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下毒啊!小的所说,句句肺腑之言。小的是打晕了郭小四,但那只是为了见到帮主,求帮主给小的做主啊。” 我一副“这菜里真没毒的”表情让水帮主又皱了皱眉,然后一把抓过我的手,给我把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水无形脸色才有所好转,说道:“姑且信了你们。看你二人不谙武艺,却也识字,今后便留在我身边做书童吧。” 做书童?我看你还是怀疑我们心存歹念,故而把我们留在身边就近观察,以便揪出你以为的那幕后主使吧。 腹诽了一番, 我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帮主给小的两人机会,今后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马虎之心。” 我扯了一下小豆包的衣袖,给他打了个眼色,小豆包明白我的意思,渐渐止住了哭声,跪下来小声小气地说道:“谢谢……谢谢帮主。” “你这小娃儿到也懂事!”也许是小豆包卖得一手好萌,也可能是这位水帮主见饭菜没毒,我们俩洗脱了刺杀他的嫌疑,心下大宽:“今日之事也不为难你二人,权当没有发生过,明日便搬过来我这里伺候着。” 我与小豆包两人悻悻地从帮主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失败了,我有点懊恼,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危机摆在我面前,就是那些个饭菜。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跑跑茅房那无所谓,但水无形不小心肚子饿了,真吃了那些饭菜,那就玩大了。不过,怎么过了半天我肚子也不痛呢? 我焦急地等了一晚上也不见肚子里有啥动静,难道是过期的巴豆粉?如果真没作用,那帮主吃了也就怪罪不到我头上了,但愿是药效低下的巴豆粉吧。 “小豆包,你说帮主会不会把饭菜给吃了?”站在月光下的庭院里,我还是忍不住的忧桑,或许是我吃的那片菜叶子药效比较低而已才没拉肚子吧。 “放心,即使他吃了也不会有问题。”小豆包淡淡地说道。 “什么个意思?”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根本没下毒,那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石灰。” “那你他娘这么做是个甚意思?”这是要闹哪样啊!你放石灰干啥,有意思吗你这样? “总之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成。”小豆包一脸小满足的样子,甚是得意。 咦?不对,这小子谋划失败了怎么一点都不失望,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表现得垂头丧气一点的吗? “其实…….其实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小豆包姿态放得很低,我很高兴,这家伙在我面前嘚瑟了这么久,也会有小心翼翼的时候啊。 “什么事?”我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帮主屋里根本没有什么密道,帮主也不会在酉时沐浴,那都是我编的。” “什么!你小子居然敢骗我。”我很生气,但看着小豆包又开始装可怜博同情,我又不好发作,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无奈。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小豆包真正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接近帮主,寻求机会留在他的身边,那么玉貔貅就不敢来找我们麻烦了。” “那你怎么能肯定我们一定能成为帮主的书童?” “故作下毒,还有吟诗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是故意让他以为我们是来给他送有毒的食物的。”小豆包没有再做过多解释,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是在对我说:“你应该你猜到的吧。” “好吧!我猜到了!”我点了点头,接着他没说完的说道:“坐在帮主那个位置的人,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你故意留下破绽,但其实又没有谋害他之心,就是要让他心存疑虑。他对我们怀疑,又不清楚我们的意图,而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俩只是两个不会武功的小杂役,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把我们留在身边暗中观察才会放心,我说的对吧?”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了那么一点。”这家伙说话能不这么气人吗?小爷曾经好歹也是看着武侠剧,宫斗剧,谍战剧长大的新世纪大有为青年好不? “不过,你怎么就放心我一定会按你的想象的演呢?难道你不应该提前告诉我吗?”今天我那么出彩的表现,着实是一洗前几章窝囊愚笨的形象,不过我还是有点生气,这么大的谋划,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难道不怕功亏一篑吗? “我这是在考验你,并且我有提醒过你的。”小豆包抬头看着月光,说道:“有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考验我?被一个小屁孩当考验的对象,不知道是我的荣幸,还是我的悲哀。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果你真的是个蠢货,那成不成功,也无所谓了。” “………” 我真想抽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屁孩两嘴巴,不过真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我还是做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还有!”小屁孩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那副字,也是我写好的托颖香姐姐给帮主看的,其实水无形骗了你,他是一个爱附庸风雅,舞文弄墨的酸文人,其实这才是我们能成功的关键。” “…..l…” 小豆包啊!小豆包,跟你在一起还真是惊喜连连,刺激不断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真的是一个古代小朋友说出来的吗? 月色中,我笑了,笑得很惬意。 ------------ 第十章 长老章绿竹 书童,古代书生的跟屁虫,帮助书生整理房间,帮助书生整理书籍,笔墨等等。也一起陪读,也是一个照顾书生生活起居的人。 水无形的书童,一共两人,也就是我跟小豆包。而小豆包这家伙属于扮猪吃虎的类型,总是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惹得水无形不喜。 水无形不喜欢他,出门从来不带上他,因而在四海帮,很多人都只知道帮主身边多出了一个书童,那人便是我。 作为一名书童, 我很不合格,不会研磨,不会看繁体字写的古书,更加不会舞文弄墨。每当水大帮主写完几个字后,一副“你看如何”的表情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很苦恼,哥们肚子里的墨水有限,实在玩不来这种高难度的文学鉴赏活动啊。 当我哑口无言,脑袋里不停回想着中学文学书法鉴赏课上语文老师那眉飞色舞,唾沫飞扬的激情讲解情形时,水无形已经有些愠怒了。他也不理我,而是吩咐小豆包道:“去把颖香找来。” 小豆包给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施施然离开了。 不过多时,小豆包便尾随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娇俏小丫头走了进来,小丫头朝水无形福了一福道:“少爷换奴来不知有何吩咐?” 水无形瞥了我一眼,把桌上墨迹未干的字递给小丫头颖香,说道:“且看看我今日这字写得如何?” 颖香接过字来,看了片刻,遂沉吟道:“少爷的字字形正倚交错,若飞若动,外紧内松,笔力雄健,却也有了几分颜清臣的风采。” “比之那青州才子沈谢如何?” 颖香底下头去,略作思索,咬着嘴唇回道:“略逊一筹。” 水无形不以为意,像是意料之中,一把拿过颖香手中的书卷,两手一撕,淡淡说道:“总归了是不如。” “少爷何须介怀,书法之道,非朝夕之功。想那沈谢自幼拜得名师教诲,日日勤于练习,而少爷习字不过五载,不如也属常事。”颖香文绉绉地说了一通,然后话音一转:“少爷之长,在于诗词,婢子认为,少爷的诗词比之沈谢却也不遑多让。” 听颖香这么一说,水无形点了点头:“颖香此言也不错,今日我便要去会会那青州才子。颖香,还有那个谁,随我往落花楼走一遭。” 我去,那个谁说的是谁啊!有没有礼貌啊!好歹我也是你的书童,你丫的一堂堂帮主兼少爷,连自己的书童名字也记不住,我真替你害臊。 “帮主这是要往何处去?” 我与颖香两人跟着水无形刚走到大门口,便被佝偻老者拦住了去路。水无形皱着眉头,略有不快地说道:“章先生何事?” “帮主整日流连在外,于帮中事务不闻不问,如何对得起老帮主的在天之灵?” 走过来的小老头叫章绿竹,是四海帮的长老。看着他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一副命不久远的样子,说话却中气实足。 “帮主?”水无形冷笑着,指着大门上的牌匾道:“这里是水府,却也不是什么四海帮,我是水府的少爷,却也不是什么江湖帮派的帮主。” 咦?我抬头朝大门牌匾看去,果然见上面规规矩矩地写着:“水府”两字,真是奇怪,这里不是四海帮吗?怎么变成了水府,难道是挂羊头卖狗肉? “帮主此言差矣!”章老头不依不饶地说道:“水府便是四海帮,四海帮便是水府,章某受老帮主临终重托,辅助帮主,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差池,而帮主今日之言,却未把自己当成四海帮之人,这让章某何以自处,死后又有何面目再见老帮主,寒心啊寒心。” 老家伙说着说着,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凄凄惨惨,真没看出来这老不死的还是个很有实力的演技派。 “那章先生有何见教?”水无形虽然仍面色不悦,但章绿竹的一番话说得深情并茂,也不好发作,只得忍耐下来。 “请帮主聚义堂议事!”章老头瞬间制住眼泪,让出一步做出个请的手势。这老家伙演戏收放自如啊!我真怀疑他那一双枯黄的眼睛是不是两个自来水龙头,说放就放,说关就关。佩服,真心佩服。 水无形一甩衣袖,愤然朝门内走去,我们两个小人只好尾随而入,而章老头跟在后面,手把胡须,一脸微笑。 四海帮内,聚义堂上,水无形端坐于上,我与颖香如哼哈二将般侍立两旁。章老头坐于左首,和颜悦色地看着水无形。 “帮主素来不过问帮内事物,老朽也不便指摘帮主的不是,但望帮主今后以身作则,不要坠了老帮主身前英明。”章绿竹顿了顿,接着说道:“此间有一事,需帮主定夺。” 水无形不置可否,脸上写满了不快二字,不无讥讽地说道:“此前帮内大小事务不是长老一言而决的吗?” “不敢!”章绿竹弯腰做恭谨状,却也不卑不亢地说道:“帮主始终是一帮之主,章某此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今帮主若浪子回头,这帮中事物,理应帮主决断。” “长老请说。”章绿竹的话,水无形似是听进去了一些,脸色也不如之前那般难看。 “四日之后,便是城西怀义堂,城东沈家,与我四海帮关于重新划分城南地盘的比斗,不知帮主有何决断?” “依长老之言该当如何?”水无形看来是个甩手掌柜,似乎对这个什么三帮会比武一点都不了解。 “此前关于城南地盘归属,是五年前老帮主在世时于其他两家商议划分的。近年来三派之间在城南虽摩擦不断,但也相安无事。但上月怀义堂于那沈家相继发难,要求重新划分地盘。此前我与怀义堂主西昆仑,沈家沈唯言多次争论,最终决定以比斗来决定划分。”章绿竹言语之间很是不满,想来跟两个势力谈判过程是相当艰险。 “那比武之事,长老自信安排即可。”一听比武,水无形就皱起了眉头,看起来这家伙对于打打杀杀很是厌恶。 难道说这家伙不会武功?不是吧!堂堂一帮之主,居然不会武功,他还真是个二世祖,侠二代啊!我不禁怀疑起来。 “可是帮主有所不知!”章绿竹对水无形的反应有些不满,一脸失望之色。说了这么多,你丫的还要做个甩手掌柜,换谁谁也会不高兴吧。 “以比斗来划分地盘的依据是,一共八场比试,决定城南八坊之归属。而今我帮能否保住之前所有之三坊都为未可知。”章绿竹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焦虑的样子。 “怎会如此?”侠二代水无形一听连原来的地盘也保不住了,终于有些动容了。 “他们的比斗,除了武斗之外!”章老头又是摇头又叹气,好半天才接着往下说道:“还有文斗。” 这什么意思,江湖帮派之间争夺地盘还要搞文斗,究竟是唐朝文化环境太好,还是古代黑社会闲得蛋疼。让一群终日只会打打杀杀,争强斗狠的草莽之辈舞文弄墨,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章绿竹,颖香小丫头小嘴张成“o”字型,而水大帮主却咧嘴笑了。 ------------ 第十一章 文艺青年水无形 青州城三派比斗之中居然有文斗,文艺青年水无形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趣,他不顾章绿竹的反对,毅然决定自己代表四海帮参加四日之后的文斗,一人挑四场。哦,忘记交代了,三派比斗分文武场,各有四场,那有人会问了三个帮会,怎么定胜负?不急,我来解答。所谓的比斗分地盘有三家参与,实际上却只有两个阵营,一方是四海帮,另外一方就是怀义堂与沈家的怀沈联盟,至于人家怀沈联盟赢了怎么分赃,那我就不清楚了。 水无形打发走了章绿竹,却还不忘去落花楼潇洒快活,颖香因一身女儿家打扮,不便出入烟花之地,便没有跟随,水无形便带着我便朝落花楼去了。 落花楼,也就是水无形急冲冲想要去的地方,是青州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勾栏,具体有多大多有名气,我没有考证过,故不做评价,但听说青州现如今名气最大的勾栏行首便在落花楼里抚琴唱词。 这位行首据说一月前从长安而来,极擅长弹琴唱词,声如天籁,听之如绕梁三日而不绝,而更为难得的是此女长得国色天香,美得不可方物,才入青州三日,便名声大噪,连街头三岁娃儿都知青州行首蓝子姝的大名。 古代狎妓成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特别是唐宋时期,多少文人骚客醉卧芙蓉帐,消受美人恩。可以这么说,作为一个古代文艺青年,你没有去喝过花酒,没有为某某行首写过艳词,那你就不好意思称自己是文艺青年。多少穿越小说,不知用了多少老套的情节,重复的场景证明了逛青楼妓院,是古代最重要的文艺沙龙活动之一。 当我跟水无形走进落花楼的时候,正值戌时,落花楼能宾客满座,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这是小爷第一次嫖妓啊!啊不,我只是来逛青楼算不得嫖妓啊!有那心也没那消费能力是不? 我与水无形刚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起来让你心惊肉跳的大婶便忙不迭地走过来打招呼:“ 哎哟,水公子今日可是来迟了,沈公子已经上楼去了哦。” 大婶话音刚落,水无形便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很难看地朝二楼走了去。 “水公子莫急,今日子姝的献艺还未开始,那沈谢虽然先到,却也讨不了什么好去。”大婶并肩和水无形走着,笑容不减地说道。她那一身浓厚的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香水加上脸上时不时弹下来的粉,刺激得我心口发酸,想呕也呕不出来。哦不,那时候还没有品牌香水这玩意儿,估计也就是在身上用什么不知名的花粉胡乱涂抹了一番吧。 “公子这边来。” “多谢妈妈。”上得楼去,大婶在前面引路,时不时还用胸口蹭几下水无形的手臂,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单间,或许应该算得上是个很宽敞的小厅,厅内三三俩俩地坐着不下于十五六人。厅内正北位置是一个珠帘挡住的里间,此时只见里间内,檀香环绕,朦胧中一女子正端坐于桌前,而桌上置一弦琴,看样子这位女子就是传说中的蓝子姝蓝行首了。 我于水无形走刚走进来,便齐刷刷的一排目光投射过来,这些个人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就好像看见两个乞丐闯进来一般。 “水公子,奴这边给公子见礼了。”当所有人都无视了我们主仆二人的时候,那珠帘之后看不清面目的蓝行首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福。 “蓝行首客气了。”水无形执手还礼,便也找地方坐了下来,哎,苦命的我作为书童只能站在他身后。 “诸位公子今日惠然而来 ,小女子不甚荣幸,且先奉上一曲,望诸君指摘一二。”蓝子姝见水无形落座,朝屋内众人欣然说道。 “此乃我等荣幸,遂愿洗耳恭听,有劳蓝行首了。”此时坐在西面的一个青衣公子立身朝屋内施了一礼,然后众人皆以他为首道:“某等荣幸之至,遂愿洗耳恭听。” 话毕,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针落可闻,蓝子姝也不多言,玉指轻扬,抚上琴面,凝气深思, 亮丽的琴音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来。 琴音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琴音如诉,仿佛所有美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是最初时的样子,都随着琴音缓缓流淌了起来。 我听不懂旋律的精妙,却也深深沉醉于其中,那感觉就像,岁月洗净了心中的尘埃, 沉淀了所有的波浪壮阔,让人心旷神怡,时而如微风乍起,时而如夜雨轻诉。 一曲毕,众人皆还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那曲子却有魔力一般,让我欲罢不能,心中似有万千言语,却又不知何以表述,从在场之人的表情来看,估计大家都是这情况。 不知琴音散去多时,反正屋内还是静悄悄的。我感觉这曲子弹得真他妈好,虽不知道好在哪里,忍不住“啪啪啪”鼓起掌来。 我这一鼓掌,众人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然后愕然地看着我。我孤零零的掌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共鸣,却遭到了水无形的呵斥:“那谁,不得无礼。” 靠,你丫的不记得我名字就算了,小爷鼓掌捧场你还来管。我偏要鼓掌,这么悦耳动听的七弦琴音,不使劲鼓掌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表示我心里的喜爱之情了。 “鼓掌啊!看着我做甚,难道大家觉得弹得不好?”一个人鼓掌实在既单调又别扭了,像是在讽刺人家弹的不好似的,于是我便发动起群众来一起鼓掌。 起先大家还有些厌恶地看着我,但听我这么一说,却也跟着拍了起来。好吧!我差点忘记了古代人不兴鼓掌这一套。待稀稀落落的掌声汇集到一起之后,众人渐渐感觉到这拍手掌却也是最能表达赞叹之情,于是掌声越来越热烈,害得我手掌心都拍得通红。 而屋内那位蓝行首也真是的,一点也不上道,大家拍的那么卖力,那么辛苦,难道你不会出来说几句感谢,不要让一群大老爷们跟白痴一般拍个没完没了啊。 或许蓝行首也被这种前所未有的赞叹方式震惊了,反正她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似的半天没饭,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估计是大家都觉得手掌心太疼了,才逐一停了下来。 “谢谢诸位公子的赞赏。”蓝子姝似乎没有多大触动似的,只是又站起来作福,感觉就像我们认可了你的琴音,你却不满意我的掌声似的。 “还有要谢谢那位站在水公子旁边的小哥。”蓝子姝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本来我还有点介意蓝子姝被掌声包围还浑然淡定样儿,她这么一谢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行首的琴音,正如杜工部试中所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然妙哉。” 又是那西首青衣公子开腔了,不知怎的,他一说话,水无形便脸色不好看,有点小气愤的样子。 “沈公子谬赞了!”蓝子姝淡淡地说道:“小女子之琴曲当不得子美先生的诗赞,今日有曲却无词,不知沈谢公子有佳作否?” 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水无形会看不惯那个青衣公子了,原来他就是在书法上压水无形一头的沈谢啊!人说文人相轻,这都还只是逛个窑子,就开始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古代文艺青年果然都不是善茬啊。 ------------ 第十二章 铁匠尹阿媵 “听蓝行首一曲天籁,适才沈谢心有所感,添有拙作,望诸君指正。”沈大才子微微点头,含笑道。 “沈公子但且吟来,奴翘首以盼。”蓝子姝说道。 只见沈谢站了起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娓娓吟来:“皎月一帘既白,清风入坐微凉。麾灯促席淡时光。依楼觅倩影,素手调弦清。一曲声未了,词人幸击掌贺。愁来明日酒醒时,尽添惆怅处,余音何处闻。” “好,好一阕《临江仙》。”沈谢刚刚吟毕,屋内一三十大汉起身赞叹了起来。 “沈才子此阙小令道尽某等此刻心境,当为佳作。” “当为佳作,当为佳作。”屋内众人又是点头,又是击节,纷纷附和道。 “奴这厢谢过沈公子,但当不得公子如此夸赞,今有幸得闻公子佳作,实乃奴之福气。”隐珠帘相隔,我没有看清楚蓝子姝此刻是何表情,但听她说话柔柔糯糥的,想来也有几分小激动。 才情在哪里,我没发现,就发现这大才子什么的一直猛夸人家曲子谈得好,真真是一首谄媚之词,一点儿意境也没有。 “不知今日,水公子有佳作否?”那蓝子姝才赞完人家沈谢,话音一转又来撩拨水无形。 “沈子愈珠玉在前,某就献丑了。”水无形沉思片刻,朗声道来:“一曲难忘思乱,滋味何处说?何时音淡去,余留梦中犹未醒。怎顾,怎顾,却道天音何飘渺?” “好,好,好!”又是那中年汉子,只见他眉飞色舞,连叫三个好字,看着水无形一脸激动的样子。这家伙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个怀春的小女儿一般。 不过水无形的这首《如梦令》,我个人觉得确实要比那沈谢的《临江仙》高上几分。沈谢的词,比较写实,简单交代了一番这个小型听曲会的情况,以及最后赞了人家的曲调难以忘怀,意境上不是很美。而水帮主的《如梦令》,以琴曲乱心入题,然后恍若梦中听闻,最后琴音逝去,却还惆怅不已。虽然意境也不是很高,但把人家行首的才艺夸到这份儿上,确实把沈大才子比下去了。 果然,沈大才子听完脸色瞬间就变了,斜眼瞥了瞥水无形,但这家伙掩饰得很快,马上又一脸笑容,朝水无形拱了拱手说道:“水兄这阙如梦令却也不错。” “岂知不错,就连某这粗人听了,也知真真是道尽了某心中对蓝行首琴音的赞叹,比前一首《临江仙》却好了许多。蓝行首的曲子,加之水公子的诗余,堪称那什么天之什么合?”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又开腔了,这家伙说话的水平怎么那么低,你这不是在**裸地打人家沈大才子的脸吗?还那啥天什么合的,成语会用不,那叫天作之合。还有,那汉子,你确定你用的对?天作之合不是应该用来形容婚姻美满的吗? 沈大才子这下真真脸黑了,本来只是给美人献词。虽然也存了比较高低的意思,但谁也没明面上说。这下好了,才子下不来台,整个屋子马上冷场,只有水无形一个人略有得色地微笑着。 “水公子跟沈公子的诗余,都让人惊叹不已,堪为上品。奴何德何能,当得二位如此夸赞,实在是羞怯了奴。”蓝子姝话说得漂亮,把两个人的作品都放在一起夸赞一番,好让沈谢有个台阶下,和得一手好稀泥啊。 “两首都是上品,但今日谁又能得行首亲睐可进屋小叙呢?”文盲汉子总是在“关键”时候,来上这么一句“关键”的台词,蓝子姝尴尬了,沈谢刚缓和的脸色又黑了,只有水无形怡然自得,估计心里都笑开花了吧。 “奴并未提及以两位公子的诗词来决定今夜叙话的人选,但今夜却也未定人选!”蓝子姝一脸娇羞状,似乎并未对文盲汉子的挤兑之言有丝毫不满,而是略有那么点暗示要大家帮着评判一下。这位蓝行首不简单啊!说话弯弯道道的,很擅长挖坑啊。 “依某看,在做的诸位也做不出两位公子这等词作了,不如就以这两首来一较高低,成为蓝行首入幕之宾的条件吧。” 文盲汉子这句话,是把除了水无形之外的文艺青年全得罪了。我只看到在场诸君人人都低着头,眼神些飘忽不定,似乎是想埋怨,却又不知为何很惧怕文盲汉子的样子。难道这家伙背景很强大?但见他穿着粗布麻衣,也不像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啊。 “某以为当以水公子的《如梦令》更甚一筹。”文盲汉子一边说话,还笑呵呵地看着水无形,那眼神,像是在说“我看好你,就是你了。” 鸦雀无声,全场没一个人说话,都眼巴巴地蓝行首等她表态。大家不发言,是不想像文盲汉子一样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啊!换了我也不会这么干,不仅人得罪了,还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傻子才会干这种傻事。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汉子看水无形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得觉得很基情啊。 “依奴看,两首诗余不分伯仲,若非要奴选出其中之一的话,奴更偏爱一些《如梦令》。”蓝子姝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想了一阵才说出这番既下定论,又最后照顾了一下沈谢的面子的话来。 “谢过行首抬爱。”水无形没有表现出胜利者的洋洋得意,而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彬彬有礼。 “沈某今日能聆听行首一曲高音,已心满意足,水兄词作却也极好,某家中还有些许杂事,就此讨罪告辞。”沈大才子感觉再留下来也没啥意思,朝众人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沈谢一走,众人也觉得居然人家入幕之宾都选出来了,留下来也是碍事,纷纷找各种借口出了小厅,只剩下文盲汉子,水无形,我,还有那位珠帘后面的蓝行首。 人家都选出了入幕之宾,这汉子还一点离开的意思没有,兴冲冲地走到水无形面前:“今日某能听得蓝行首美妙的琴音,以及水公子绝妙的诗余,实在是不虚此行。某愿与水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水无形荣幸之至。”或许是文盲汉子的微笑很真诚,很豪爽的样子,感染了水无形。水无形点头说道。 “某铁匠尹阿媵。今能结实水兄这般才俊,实在是生平一大快事啊。”文盲汉子很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感觉,就像得到一个心动美女的认可一般,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阁下就是人称‘铁臂神’的尹阿媵?”这个名字很有名吗?水无形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叫尹阿媵的铁匠,还有那么一点仰慕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啊!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 ------------ 第十三章 哥也是个词人 “铁臂神”尹阿媵,是我第一次听过有外号的武林人士,很奇怪的一个名字。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想起“媵”这个字来做名字的:“媵”动词指陪送出嫁,名词意随嫁的人,真搞不懂是什么奇葩爹妈想出这么个怪名来。 尹阿媵名字虽然很非主流,但一身武力却是非同寻常。江湖传闻,这个家伙是岭南人,身世不详,师出和门不知。这家伙名闻天下,是因为他曾之身一人两次闯入南汉皇宫,只为杀一个抢了他邻居女儿的宦官。(可能是净身的没净干净,见色起意吧!要知道当时的南汉非宦官为官,宦官人数一度高达两万之中。)第一次,杀错了人,把一个皇子给杀了,并且还是当着人家皇帝的面完事之后在重重禁卫包围下全身而退。第二次进宫,终于把正主给杀了,但是遇到了一个武功极高的女人,南汉实际的掌权者女巫樊胡子。两个人在皇宫里斗了三百多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因为前来护驾的禁卫太多,被樊胡子偷袭了一掌于肩,才无甚大碍而回,故而人送外号“铁臂神”。牛吧!人家两进皇宫跟进自己家门一般,真是好生让人仰慕啊。 有的人,可能需要做很多件事,才能小有名气。而有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尹阿媵就属于后者,怪不得刚才一屋子人对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原来人家有的是嚣张的本钱。 “尹兄威名远播,在下今日能一睹铁臂神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某一介懒散闲汉,当不得此水兄如此称赞,某素来极佩如诗仙太白一般的风流人物,今能结实文采斐然的水兄,当浮一大白。” “不敢辞尔。” 一个仰慕对方的才华文采,一个钦佩人家为邻居的两肋插刀的豪气,两个大老爷们此刻惺惺相惜,恨不得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咳咳咳!”我彻底懵了,你们两位倒是英雄惜英雄,但问题分一下场合好不好,把人家主人凉在一边算个什么情况? 两位好基友听到我的提醒声,这才发现失态,连忙朝主人蓝子姝讨罪道:“失礼了,蓝行首,实在是我们两人一见如故。” “让行首见笑了。”水无形也陪笑道。 “两位毋须如此,见二位言笑晏晏,奴却也欢喜,筱小切且去把酒拿来,今奴便在此与二位英雄才子畅饮一番如何?”看,多会做人,又温柔,又体贴,又善解人意,怪不得初到青州,便当得第一行首,蓝子姝确实是一个善于辞色的妙人儿。 “在此谢过行首。” “两位且先进里间稍坐,待筱小把酒取来。” 两人也不客气,径直往里间走去,而我这个书童也有幸能陪同进去,有机会见见这个传送中的蓝子姝真容,估计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刚掀开珠帘,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便走了出来,那女子却也长得有几分姿色,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知却被这小妞赏了一个白眼。这应该就是那位欲去取酒的丫头筱小吧!看起来也不小啊!为啥要叫小小,这些个做主子的真实病态啊。 接下来的内容是在无聊,无非就是一个莽士侠客,一个文艺青年,一个青楼行首三个人你一杯,我一言,你恭维,我吹捧,实在是无趣的紧。溜须拍马,相互吹捧,果然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听闻尹大侠曾为邻居女儿一怒两进南汉皇宫,小的一直敬佩得紧。”看着他们这般无趣饮酒,我实在看不下了,于是说道:“真真是‘吟道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啊。” 这位大侠看起来很喜欢诗词么,那哥就投其所好,吟上一小句震惊一下他,在这样的大侠面前露露脸,以后说不定还是棵大树可以背靠乘凉呢。 “好,好一句‘吟道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尹阿媵开怀大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书童也能吟得一句好诗,不过天下豪杰比比皆是,某当不得诗中所云。” “水公子果然才华过人,身边书童也沾得一身灵气。”蓝大美人格格笑着说道。我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你是夸我还是夸水无形啊!下人就这么不受待见啊。 “蓝行首谬赞了,某却也不知我这书童能作出这般诗句来。”水无形一脸红光,很是受用蓝子姝的那番恭维。 “多谢蓝行首称赞,在下也是苦思冥想而得。”好吧!你既然不怎么看得起我,我也装一装,待会儿再吟几首让你酒都喝不下去。 “不对,此诗不全,小童可否全篇吟来?”尹阿媵说道。 我清了清嗓音,淡淡吟道:“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道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空无多。在下长伴随我家公子身旁,耳濡目染,略有所得。” “此诗却也甚好,但不知小童能吟诗余否?” 这首诗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名作,但也是清时很有名气的一首从侧面反映江湖侠客快意恩仇豪气干云的诗作,尹大侠如果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么我就只能说这家伙也就是个附庸风雅的傻叉了,不过这家伙看来更钟情于诗余,词啊!我也会,反正身后那么多词作大成的大家在。不过要是词里面带点动机,最好就是让大侠觉得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书童就好了,且容我想上一想。 “尹大侠就别难为某这书童了,他能吟得一首却也难得了。”水无形看到我沉思半天没反应,或许是担心我出丑,也或许是怕我丢了他面子,于是便替我开脱道。 “有了。”我灵光一闪,或许这首词能帮上忙,于是便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大文豪苏轼的《定风波》虽然没写侠客,但却表现出旷达超逸的胸襟,充满清旷豪放之气。尹阿媵不是自称铁匠吗?一个武林高手变成一个小小铁匠,其间肯定会有一些曲折心酸的故事,且让我用这首词来抚慰一下大侠的心情。 果不其然,大侠怔住了,还有他的小伙伴蓝子姝和水无形都惊呆了。 哎,大文豪的词,杀伤力果然犀利,想想现在还是婉约词的天下,这首豪放词一出,哥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哎。青楼这种专门传唱诗词的地方,说不定明天就满城皆知了。我不介意出名,但在这古代社会以诗词出名,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所谓的才子词人找上门来,但我除了会盗版几首诗词,我连毛笔都拿不稳,我有点小后悔了。 “这样的词是一个小书童能作出来的吗?”尹大侠愣了片刻,又道:“不过却真是从一个小书童嘴里吟出来的。” 蓝子姝渍渍称奇:“前有击掌为喝,现有惊人之作,果然是个不寻常的小书童。” 而水无形此时,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脸不信地问道:“这词真是你做的?” 不是我,难道是你?你丫的虽然是个有点才华的文艺青年,但跟苏大才子还是没得比啊。哥是小书童,哥光荣,让你记不起我的名字,哈哈。我乐了,乐坏了,是不是可以借机跟这个傻大侠套套近乎,最好能学点武动也不错哦。 ------------ 第十四章 我的帮主小伙伴 阳光很美,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听到院子里喜鹊叽叽咋咋叫个不停,真是悦耳动听。这人呐,心情好,看啥都是好的,小爷今天心情特别棒,昨夜靠着两首“抄袭”来的诗词,成功跟传奇大侠攀上了交情,这真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那个萧左,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水无形正在练习书法,写了几个字似不甚满意,回过头来看我,却看见我一边研磨,一边傻笑,于是便问我。好吧!这家伙终于记起来我叫什么了。不过话说回来估计我这名字,大部分读者也记不住吧。 “那个,少爷,小的看少爷书法日益精进,高兴啊。”你画的是啥鬼画符,哥们看不懂,但哥心情就是好,马屁什么的,就送给你小爽一下。 “你这书童,昨日真叫人刮目相看,现在却只会溜须拍马,我到现在仍不相信那两首诗词是你所做。”水哥啊水哥,一大清早,你就忙活一早上把所有名家流传的诗词选集翻了个遍,不是也没找到哥们抄袭的出处吗?还用这种小瞧人的语气跟我说话,伤心啊。 “只是顽劣之作,少爷就我道听途说来的吧。”你不信就拉到,反正有人信了就行。 水无形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既然你能作出那等绝妙的诗余,想来在书法之道上也不会逊色多少吧。” “书法,让少爷见笑了,我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啊。”我不好意思地搪塞道。书法,哪是啥玩意儿?哥毛笔都拿不稳,能写个“一”字就算不错了。 “萧左,你够了,刚才把一篇传世之作说成是道听途说而来,现在又诸多推搪,实在是欺人太甚!”水无形先前还一脸平静,此刻瞬间就火冒三丈,就跟我抢了他媳妇儿一般怒目而视。 “我真的写不好。” “你到底写不写?” “不写。” “不写也罢。”水无形也不多言,自顾自地又提起笔接着练起字来。 还好还好,真再逼我写,那可真就糗大了,真让他发现我词写得那么好,字却写得跟狗爬似的,那就不太妙了。 “那你再做首词来?” “……..” 我实在不太愿意去抄别人的诗词,这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要不是为了结交一位武林高手,我才不愿意侵犯“古人”的著作权呢? “少爷岂不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昨夜之作也是我偶有所得,现在却再也拿不出像样的诗词了?”我苦巴巴地看着水无形,一脸很为难的样子。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妙,真是妙。”水无形两眼放光,死死地盯着我:“这句也是你偶有所得?” 啊?我嘴贱啊!干嘛非要引用陆放翁的诗句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不过水无形这家伙刚才还怀疑我抄袭别人作品,怎么才片刻功夫转变就这么快捏? “少爷刚才不是还怀疑我剽窃他人之作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想靠诗词来结交尹兄,你打的主意我清楚得很,不就是想找个靠山么。正因为你献作动机不纯,所以我才有所疑虑。而现在我便要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让你做一首,如若你做不出那等佳作,那说明你就是剽窃,今日便将你这小童赶出府去。如果你做出来,那么少爷我今天就当你个人物,才配跟尹兄那般英雄人物同席而醉。”看来这家伙对于昨晚我大出风头之事,特别是对我打搅了他跟新基友尹阿媵“亲热”而耿耿于怀啊。 “少爷怎地这么般不信我呢?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我很委屈地看着水无形,丫的还要赶我出府,小爷还不稀罕呆在这里给你做书童呢? “如若你做不出来,那我便杖毙了你这不知羞耻的家奴。”水无形把“杖毙”两个字咬得很重,威胁立马翻了个倍儿,从赶走变成干掉了。 好吧!是你逼我的,今日我便让你知道,用诗词来欺负一个穿越人士,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少爷听好了,刚才那首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君看古彝器,巧拙两无施。汉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为者,豪竹杂哀丝。后夔不复作,千载谁与期?” 陆放翁的诗吟罢,我心里还是不爽水无形为了个诗词就用动不动一“杖毙”来威胁,最烦你们这些封建社会狗地主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嚣张态度,于是便接着说道:“少爷还想听,小人便接着吟,你且听好了。” 我抬眼朝庭院之中看去,一副眉头深锁地样子,遂淡淡吟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待水无形有所反应,我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尝尽了忧愁的滋味,知自己是一个连白身都不如的家奴,还做什么劳什子诗余,徒惹他人讥笑尔。” 我把“家奴”两个字咬得很重,叫你看不起老子,今天就用你目瞪口呆的诗词讽得你无地自容! “此乃,真神作也?”水无形似没有听到我的讥讽之意,还没有从我“大作“带来的强烈冲击中清醒过来,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最后想要表达的重点。 “不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大公子才从震惊中回转过来,似是想起我说的那几句讥讽他的话,不禁一脸愧色,向我赔礼道:“刚才是我不对,在此向你赔罪,萧左你的文思却非我所能及,今日我便除去你的奴籍,恢复你自由之身,今后你我便没有主仆之分。” “哦,啊?不能啊!少爷。” 我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自证清白没别的意思啊!你怎么就要除去我的什么奴籍,这不是砸人饭碗吗?现在的我武功没学成,又一点谋生本事没有,就这么让我失业,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为何不可?难道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水无形不高兴了,好像我说的话,深深刺激到了他的自尊一般。不过,他说什么来着,要跟我做朋友,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不是不是,只是…….”跟四海帮帮主做朋友固然是有很多好处,但朋友又不管你吃住,不管发你工资,为此失去了书童这份清闲的工作,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那是什么?难道萧左你看不起我?”水无形愠怒地说道。 我怎么敢看不起你水帮主啊!这真真是左右为难,哎,拒绝他呢?我这书童估计也做到头了,答应他呢?我这书童也不能做了,看起来我根本没有选择么。 “萧左你有何问题不如说于我听,是否需把你那弟弟的奴籍一便除去?”水无形看我一脸忧郁,于是问道。 啊不,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哦,对了小豆包。不过小豆包要不要当书童那是他的事,我没有权利为别人选择生活啊。算了,我还是跟你实话实说吧。 “帮主,不是啊!只是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如果不能做您的书童,今后怎么生活啊?” “哈哈哈。”水无形大笑了起来,有什么可笑的,难道很丢脸? 水无形笑了半天才缓和了过来,然后说道:“萧左,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帮主吗?我不让你做奴才,也可以安排一个客卿长老之类的闲散职务给你啊。” “客卿长老?那是啥玩意儿,发不发工资,包不包食宿?”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工资是何物?”这下换水无形疑惑地看着我了。 “哦,就是薪金的意思。”做什么无所谓,关键要有钱有饭吃。 “客卿长老受帮内供奉,这个你不用介怀。”水无形明白了过来,点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没砸了饭碗就好。” “哈哈,萧左你果然是个秒人,又会作词,说话又如此有意思,交你这个朋友当真不错。” 水无形很高兴,貌似比昨天遇到好基友尹阿媵还要欢喜。不过我也开心,升职了,还有了个帮主小伙伴,幸福来得太快,我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 第十五章 挖得一个好坑 马上要升职了,我很兴奋,第一时间就想到去找小豆包分享我的喜悦。 小豆包同学自从做了二书童之后,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宅男,整日里呆在屋子里要么给水无形打扫下房间,收拾下字画,要么就一个人呆着研究那本花老头的账簿,日子过得挺悠闲潇洒的。 “小豆包,师兄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得意洋洋地站在小豆包的面前,拍了一下他可爱的小脑瓜子。 “哦。”小豆包正席地而坐,手边放着账簿,账簿旁边还有一些细碎的纸片,一会儿看翻看几眼,一会儿又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你听到我说话没?”这小家伙居然对我视而不见,什么意思么。 小豆包收起纸笔,合上账簿,看着我说道:“你想说什么?” “哥们明天就要脱离低级下人的行列了。”我很自豪地说道。 “哦。”小豆包点了点头,接下来呢?怎么就没下文了。难道你不会问问我不做下人做啥吗?台词也不会接,你丫的懂不懂人情世故啊。 “师兄,我跟你说的事儿。”还不等我埋怨他不接我话茬,这小家伙却一脸严肃地说道。 “啥事儿?”我很不高兴,不接我话茬就算了,还要转移我的话题,你也太过分了吧。 “师兄,我算错了。”小豆包很失望地低着头,看样子情绪很是低落。 “什么算错了?”看着小朋友心情不是很好,我也很纳闷是什么事情,打我认识他开始,这小子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这么低靡的一面来。 “还记得那个叫玉貔貅的吗?”小豆包问道。 “记得啊!你说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笨贼啊!你不用担心,哥找了两个大靠山,待三天后她敢寻上门来,定要她有去无回。”我当时什么事惹这小家伙不高兴了,不就是个女贼么,有四海帮帮主再加上一个传说武功奇高的大侠在,还怕她个鸟! “我们被利用了。”小豆包淡淡说道。 “什么利用,你在说什么?”我愕然地看着他,不明觉厉。 “你看。” 小豆包摊开他之前一直写写画画的纸张,纸上面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如下:此地不可留,此言不可信,此物不可寻。 “没看懂。”我疑惑地摇了摇头,这都写的是什么啊!完全不知所云。 “你偷来的那本账簿,是个赝本。或者说其实没有那么一回事。” “我还是不懂。”你这说得云山雾罩的,把我弄得晕乎乎的。 “好吧。”小豆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本账簿,里面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不是一本你之前以为的武功秘籍。在没有遇到那玉貔貅的时候,我便简单的破解了其中一二,只知道其中之事隐约于唐末黄巢造反有关,后来,我终于完全解开了。里面记录着黄巢起义攻陷长安,后来帐下大将朱全忠变节,兵败身死,他的从子黄皓率残部流窜,后在湘阴被邓进思所杀,似乎是邓进思从黄皓手上得到了一件紧要的东西,而当时天下大乱,邓进思便把东西藏起来,但很不幸的是,被他手下的账房先生偷走了。这个账房先生偷了这件东西然后就跑回了他的老家,青州。” 什么东西,难道是一批财宝? 小豆包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这位账房先生很厉害,他把这件东西藏在里一处很隐蔽的地方,把寻找这件东西的线索通过他自己设计的阴文记录在了这本账簿中,一直妥善收藏。” “哦,那么说你已经找到寻找那件东西的线索了?”我兴奋了起来,这么麻烦地藏一件东西,看来是一件很牛叉的宝物啊。 “没有。”小豆包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你这不是害人瞎激动嘛。 “那玉貔貅来之前,我就从子账簿中获悉有这么一件东西跟黄巢有关,却不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在哪?所以我对它很感兴趣,于是便根据账簿里面的一些内容瞎编来蒙骗那玉貔貅。可实际上呢?我根本没有骗到她!”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说话说半截又不说了,我真是不懂,老掉人胃口有意思吗? 小豆包腼腆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玉貔貅大概是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任由我编排。而实际上,她是看出来我识的那阴文,所以便假手于我,让我来破解里面的秘密,而她就伺机而动。就在昨夜你们去落花楼时,我把便把所有的阴文都解了出来,刚刚誊录完毕,那玉貔貅便出现了,把我破解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那你难道不可以自己再誊录一次不行嘛,反正账簿在你手上。她拿了也好,以后就不会寻咱们麻烦了。”拿走就拿走吧!账簿不是在你手中么,你再誊录一次就行,这不是正好把玉貔貅这个潜在的危险分子给打发掉了么。 “哎!”小豆包叹了口气,说道:“这本账簿里面记载的所有内容大概就是刚刚我告诉的那些。所以我才说,这是个赝本。或者说只有上一半,没有下一半的残次品。” “那位账房先生真的很厉害,他把隐藏秘密的线索分开了保存,账簿只是交代有这么一件东西,而要找这件东西,需要另外一件隐藏线索的东西。但是玉貔貅肯定会以为,是我们藏了一半,还会再次寻来。并且这一次,我们很麻烦,即使说实话估计她也不会信了。” “确实很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刚刚跟四海帮主虽然还没有熟络到称兄道弟,但要他庇护我们不被那玉貔貅威胁还算能成吧。”我安慰小豆包道,不过说实话,要向一个玩诗词的文青寻求庇护,怎么想都有那么一点不靠谱啊。 “没用的,你知道不知道,那玉貔貅是什么人?” “什么人?” “花老头给这本账簿做了一个封皮夹层,在里面留下了我写在纸上的这几句话。”小豆包指着满地碎片说道:“依我的猜测,那花老头,跟玉貔貅是一个组织的,而这四海帮,估计就是那位神秘账房先生所创。花老头应该是受命于组织潜入四海帮来寻那件东西。东西没找到,他找到了藏着秘密的账簿,然后花了很长时间解开了里面的秘密,却发现只是交代了东西的来历。但是花老头没有去想,会不会这只是线索之一,不是全部,而是想当然地以为这里根本不是寻找那件东西的地方,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只是那账房先生布下的迷局。他这么认为,但他的组织却不这么认为,所以他害怕了,怕组织以为他有私心,而故意蒙骗,便留下东西就跑了。但出于对组织的忠诚,他最后还是在账簿里留了纸上那段提示的话。” “如果真是你猜测的这样,能派一个武功稀松平常的老头子来干这么重要事的组织,估计也不会有多厉害。” “花老头武功很高,只是他隐藏得很好,连四海帮的长老们都没有看出来。”小豆包沉声说道。 我惊恐地看着小豆包,长老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能看出来?难道说,你是一个修炼还童的老妖怪,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了? “你…..你…….”我怔怔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有点害怕起来。想着小豆包智商高得堪称妖孽,说话总带那么点高深莫测,我开始有点相信我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老妖怪小豆包,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个八岁童子。知道花无病是个高手,是因为有次跟他出去采买,途遇一匹惊马冲过来,被他一掌就打死了,马的主人看他这般身手,啥也不敢说就跑了。”小豆包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解释道。 “什么?那之前你不是还说他只会一些庄稼把式吗?” “一个小孩子说一个糟老头是个武林高手,一拳打死一匹马,你会信吗?” 尼玛,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又他妈给我来这套,总仗着自己是个小孩子,来欺负我是吧。靠,小爷儿还真是无力反驳哎。 ------------ 第十六章 成为客卿长老的条件 小豆包把整件事说得那么严重,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惹来的大麻烦,似乎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畏惧。我隐隐约约觉得,小豆包,或许也是冲着帐薄里面隐藏的东西而来,但是,又感觉不是那么靠谱,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再聪明也不会有这么深心机,为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潜伏到一个险恶异常的江湖帮会来。再说,小豆包,你这么干,你家里人知道吗? “要不我们把这帐薄留这里,逃命去吧。”什么黄巢留下的宝贝,什么强大神秘组织,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不,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件东西。”小豆包语气坚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你是不是傻了,就我们俩怎么跟人家一个组织斗?”这小子是鬼迷心窍了吧!为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至于去招惹那么强大的组织吗? 小豆包拿起帐薄,撅着嘴说道:“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我笑了,赏了他一个爆栗:“你丫的一个小屁孩拿什么保证,凭你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地主爹?” 小豆包也不言语,拿起帐薄就朝屋里去了,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这家伙,还给我发起脾气来,算了,我还是去找水帮主玩去。 水无形正意犹未尽地品味着我抄袭的那一诗一词。他把小爷的作品抄写在了书卷上,一边看,一边点头,赞叹不已。 看着他那么在意的样子,我心里也美滋滋的,含笑道:“少爷,今日不知有何吩咐?” 水无形听我唤他少爷,恼了我一眼:“萧左,不是跟你说了嘛,以后不要叫我少爷。”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我现在还是少爷的书童。” 做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我话说得这么明白,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我就真无话可说了。 水无形点了点头,拉住我的手,说道:“走,我们去找章长老跟他说这事去。” 整个四海帮,名义上的帮主是水无形,但这家伙一门心思全扑在诗词文艺上,所以实际上的话事人还是章绿竹,所以水无形要提拔个人还是要去征求他的同意。 我们刚走进章绿竹的院子,就看到他正在跟另外两个议事。水无形还没进门,就先开口说道:“章长老,我有事跟你商量。” “帮主好。”三个长老见帮主突然出现,满脸疑惑之色。这家伙不是从来不管事么,今天怎么有兴趣跑来。 “不知帮主有何吩咐?”章绿竹很是谦卑地问道。 水无形笑呵呵把我拉到身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萧左,今日找长老是想商量一下让萧左做本帮的客卿长老。” 客卿长老?三个老家伙一听,立刻就皱起眉头来。不就是个无知无权,混吃等死的闲散职位么,你们至于那么大反应么。 章绿竹深深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萧左不是帮主身边的一个书童吗?” 书童怎么了?谁规定书童就不能升职做客卿长老的。我恼怒这小老头瞧不起人的态度,但苦于现在自己奴籍在身,也不便随意发言,只能哑忍下来。 “章先生,难道我需要一个客卿长老,也需要你同意吗?”水无形不假辞色地说道。 说的好!我在心底暗自地给水无形鼓掌。水帮主你也该拿出点做帮主的气势来,要不然这老家伙说不定就夺了你的权,自己做了帮主呢。 “帮主不敢。”章绿竹沉声道:“帮主有权提拔下属,但无缘由地提拔一个家奴做客卿长老,是不是略有儿戏了?” 言下之意,老家伙是在歧视我身份低贱啊。好吧!我是书童不假,但我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书童,你不让我做,我偏要做!于是便说道:“帮主栽培小子,是小的福气,小子无才无德,本不敢接受帮主好意。但是….” 我话音一转,不客气地说道:“帮中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小子不愿帮主整日操劳,故不敢辞儿。” 帮主是不是操劳,我不知道,但被你们架空了却是事实。我现在有些明白水无形为啥无心做帮主了,兴趣爱好固然是原因之一,想来这些眼中全无帮主的跋扈长老才是主要原因吧。 我刚说完,章绿竹左侧一高个长老便怒不可遏地看着我:“你这黄口小儿,满嘴胡说八道,本帮帮内心齐一致,以帮主为尊,何来内忧,青州三大帮会以本帮为首,何来外患?” “帮主平日里醉心风月,某不曾见为帮众事务操劳。”另外一个稍胖的长老就更加不客气了,直接就讽刺起帮主来。 “胡长老,不得对帮主无理!”章绿竹朝哪胖长老喝退了那个胖长老,又转头对我说道:“萧左是吧!且不言你说得对不对,老夫便问你,你又有何本事能担当这客卿长老一职?” 我嗤笑了一声,说道:“章长老前日寻帮主议事,谈及一日后三派比斗之事,在下却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大言不惭,看你步履轻浮,体格羸弱,非习武之人,何以代表本帮参加比斗?”那讨厌的胖子鄙夷地从头到尾把我看了个遍,很不客气地说道。 “这就好笑了,比斗又不是只比谁武功高,那不是还有文斗么。” 胖子大笑了起来:“书童会什么?研磨还是陪读?哈哈哈。” “胡长老,那你又识得几字,会吟几首词?”水无形见那胡长老与我针锋相对,于是挖苦道。那老家伙一听,顿时憋红了脸,敢怒而不敢言。 “文斗么?”章绿竹沉思片刻,转而看向水无形:“帮主若能保证四场文斗全胜,在下对于客卿长老一事并无异议。” 水无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看着我,一脸询问之色,我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答应。水无形于是便说道:“一言为定。” 这老家伙,果然狡猾啊!前天我就看出来,他对水无形突然发难,估计就是因为三派比斗中有文斗,于是才想起来利用一下这个被他架空的帮主来,现在又以我升职客卿长老做条件,来提高胜算。四场全胜,就代表着城南一半地盘到手,老家伙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算盘打得好,我计算器算得比你更快,不就是四场文斗全胜吗?小爷保证即便四场全输,也能让你心服口服地求我做这个客卿长老。 ------------ 第十七章 大侠的小妹妹 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水无形替我除去了当初稀里糊涂跟花无病签的卖身契,我便可以自由出入四海帮。好久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了,于是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其实主要是水无形拉着我讨论诗词,搞得我不厌其烦,于是就找了“散步”这个水无形不知所以的理由,出来溜达一圈。 唐代城市实行严格的坊市制度,将商业区和居住区分开,居住区内禁止经商。而到宋初,也就是我现在所处的时代,逐渐打破了坊市格局,允许商人经商,街道上随处可以开设店铺。虽然青州比不上北宋都城汴梁那般繁华热闹,但商业氛围也十分良好。街上酒楼,米行,绸缎庄,笔墨书斋鳞次栉比,生意兴隆。 不过古代人的物质生活却也不是很高,我在大街上绕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路过一家铁匠铺时,突然想起了那位铁匠大侠,或许去找他聊聊,是个不错的选择。 尹大侠住的地方也真是偏僻,我在大街上问了半天路,绕了半个城南,才摸到他住的地方,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几个的小胡同里。 尹阿媵的铁匠铺优点破旧,没有招牌,也没有向其他店铺那样摆放出售卖的成品。我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一个魁梧大汉裸露着上身,一下下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大锤。看那体格,那身段,那肌肉,目测应该就是尹阿媵本尊了。 “尹大哥。” 我远远地唤了他一身,大汉尹阿媵转过头来,看见我立马就咧嘴笑了起来:“原来是萧小兄弟,怎地今日想起寻某来了?” 确定了那大汉就是尹阿媵,我便走了过去。只看到尹阿媵抡着足球般大小的铁锤,居然在捶打一件手指长的物件,不禁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尹大哥打造的是什么东西,好生奇怪。” “你说这东西啊。”尹阿媵尴尬地笑了笑:“这也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小物件而已,说来惭愧啊。” “给我打个小物件,就让大哥哥惭愧了,小妹好生委屈。” 不待我答话,这时屋内突然冒出个红衣红裤,年纪约莫跟我一般大的小姑娘来,只见她两目之间雾蒙蒙的,并且还噘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盯着尹阿媵。 “怎么会呢?”尹阿媵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道:“慕楚你别生气,你没见我很认真地在给你打造么.。” “但是大哥哥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说打这东西让你惭愧呢?”小姑娘慕楚还是一副不肯放过的样子,誓把撒娇进行到底。 “额…..这个!”尹阿媵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妹妹你误会了。”看来要小爷出马了,堂堂大侠也有吃瘪的时候,我忍不住对着小妹妹身份很好奇,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并不像是亲兄妹啊。 慕楚见我插话,脸色一变,很不高兴地看着我:“你谁啊!小妹妹是你叫的吗?看你这毛头小子年纪也不大,说不定还要比我小,我觉得我当你姐姐还差不多。” “………..” “快叫声姐姐来听听。” “………” 至于吗?我不就是随口喊了你一声小妹妹,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小爷哪里看哪里都比你大啊。 “慕楚,不许胡闹,这位是我的朋友。”本来是我打算给尹大侠写解围,谁知却变成了他给我帮忙,哎,该惭愧的人是我啊。 “大哥哥不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小妹的心,很痛,真的很痛。”说着,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发起嗲来,一双眼睛跟水龙头一般,眼泪说来就来。不颁给你一个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对不起你秀的一手好演技。 尹阿媵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是啊!摊上这么一个活宝,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啊。 “那这位小姐姐也别为难尹大哥了,我向姐姐赔罪。”好吧!我就吃亏叫你声姐姐,也好早点结束这出头疼的戏码。 “那你要怎么赔姐姐?”慕楚听到“姐姐”二字,立马笑逐颜开,不过丫的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丫头就像个牛皮糖,缠上谁就甩都甩不掉啊。 “那姐姐要怎么赔?”我忍,看你怎么收场。 “看在小弟弟这么乖的份上,我也不为难弟弟,大哥哥不是愿意给我打这物件么,就让你来吧。” “这…..这不太好吧。”靠,要我打铁,你开什么玩笑,且不说我根本不会打铁,就是我这小身板能抡得动那么大的锤子挥舞两三下就算了不起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就挺好。”慕楚不怀好意地格格笑着。 “慕楚!”尹阿媵刚要制止慕楚的胡闹,却又看到她又要装可怜,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好吧!我答应给你打两副,总算可以了吧。” “那就说定了哦。”慕楚欢快地跳了起来:“大哥哥,这件打的是笛子,下一件我要萧哦。” 额….这个手指头长短粗细的玩意儿是笛子,可以吹吗?还要一把萧,有毛用啊。 “让萧兄弟见笑了,都是家师把这丫头给宠坏了。” 尹阿媵的屋内,我们俩人相对而坐。而那个小丫头在一旁煎茶,听到尹阿媵的话,很不高兴:“大哥哥这话,妹妹就不爱听了,白费了妹妹花心思煎茶为大哥哥招待客人。” 尹阿媵没接她的话,而是转而问我:“萧兄弟为何有暇来寻某?” “那日跟尹大哥把酒言欢,甚是高兴,故而特登门拜访。”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只是想增进一下双方的情谊,如果你开心了能教我个一招半式,我其实也不介意的。 “哈哈,想起那日萧兄弟所做之《定风波》,某每每吟来,豪迈之感油然而生,甚是畅快啊。” “那首《定风波》是你作的?”听到《定风波》是出自我手,慕楚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看着我。 “正是萧兄弟所作。”尹阿媵一脸自豪地说道,感情比他自己作的还让他骄傲一般,这搞得我怪难为情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有几分本事,也勉强可以做我慕楚的弟弟。” 我一头黑线,谁想做你弟弟了,你丫的还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你有个武林高手的大哥哥,看完不打坏你的小屁屁。算了,哥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我不搭理你,看你怎样? “慕楚,茶好了吗?”尹阿媵也觉得慕楚的话过分了些,立马转移话题。 “好了。”慕楚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说道:“要喝我的茶,就需要用诗词来换,怎么样?” 尹阿媵听了慕楚的话,皱起眉头,不过听到“诗词”二字,又有点小期待的样子,于是缄口不言。 “那啥,我忘记了,今天还要买菜呢?我得先走了,去晚了,又要挨骂了,尹兄,恕罪了,改日再找你喝酒。”我狼狈地从尹阿媵的屋里跑了出去。哎哟我的妈啊!作词没关系,可面对这个稀奇古怪的小姑娘,保不齐一首完了再一首,没完没了那可就不好了,俺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那个姓萧的,要去买菜啊!我也刚好要出门采买,一起啊。” 不待我走远几步,慕楚小丫头居然提着个菜篮子蹦蹦跳跳地追了出来。这是要闹哪样啊!还有完没完了。 ------------ 第十八章 慕楚VS玉貔貅 被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片子缠上,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慕楚小丫头一直拉着我的衣袖问长问短,一会儿问我怎么做出那些诗词的,一会儿又问我多大, 过一阵儿见我不回答,又问我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才会写出意境悠长,历经沧桑的词来。最后,还丝毫不考虑我快要暴走的情绪,给我编排了一出悲催的古代小童血泪成长史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丫的编排我就算了,你还给我父母安上了遗弃子女的罪名。虽然在这个世界我是孤儿,可在二十一世纪我也是爹妈生的啊。 “快完了,快完了,还差一个恶主欺奴就完了!”慕楚笑得很灿烂,一派天真无邪,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 “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我不说话。 “你不去,我就告诉你大哥哥你欺负我,偷看我出恭。” 我目瞪口呆,我哑口无言,我欲哭无泪。见过威胁人,没见过你这样威胁的,偷看你上厕所,这是什么极品借口啊。 没有办法,摊上这货,我实在无奈得很,只能带着她朝酒楼走去。进了酒楼,点了几道小菜,小丫头就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我暗中捏了一把汗,这丫头终于消停了。 “小二,给我弄几样精致小菜,再来一壶酒。” 我刚刚拿起筷子,准备也吃点东西的时候,突然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为什么听起来会有一点点恐惧的感觉呢? 我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也不赖,着一身紫衣,挽一个单螺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个女子我没见过,从来没见过,但不过,她腰间的那把宝剑怎么越看越熟悉呢?噢!这不是曾经跟我亲密接触过的细柳长剑嘛。 玉貔貅镇魂儿。 看到细柳剑,我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慕楚看到我惊慌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而已。” 哎,还是让这个女煞星给撞见了,她很不客气地坐在了我对面,淡淡说道。 “你谁啊!谁准你坐这儿了?”慕楚不高兴了,霍地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玉貔貅。 我的小祖宗啊!坐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飞贼啊。你还跟对她大呼小叫,这不是找死么。 我埋着头,不敢说话,不是我懦弱,而是我正在寻思着怎么逃走。 坐在我对面的玉貔貅格格笑着,目光却死死盯着我:“作为老朋友你不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我说什么?你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潜入四海帮么,你不是身后站着一个强大的组织么。小爷知道的你都知道,你不知道的小爷也不知道啊。 “你这人好生无礼,不要以为拿着把宝剑,就以为自己是高手了。”被华丽丽无视掉的慕楚怒了,很是不屑地说道。 “本来我还打算今晚去找你呢。”玉貔貅媚笑道。 喔,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感觉有歧义啊!我偷偷看了一眼慕楚,不知怎地,我有点怕她也想歪了。 慕楚似乎没太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恼怒于自己两次问话都被对方无视了。只见小丫头一脚朝玉貔貅的凳子踢了过去。 慕楚脚下生风,又快又狠,看起来这丫头片子也是个练家子。玉貔貅瞥了一眼慕楚,用力一转,凳子随着她的身体一通转向,慕楚顿时踢了个空。 “小姑娘,我劝你趁早离开。”玉貔貅不客气地说道。 “我想走,没人能拦;我不想走,天塌了也没用。”慕楚冷笑道。 这是要pk的节奏啊。哇塞,突然之间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有点小兴奋,你们要打就快打哦,我还没见过真人版的武打场面呢。是不是像武侠电影里演的那样,你一掌打过来,隔空的真气呼啸而过,然后这边对打之人,一剑挥出,剑气就格挡了过去,好期待哇。 “那就别怪我的细柳剑太过锋利。”靠,玉貔貅你除了这句台词就不能换一句么。 “休得多言,打过才知道。”慕楚摆开架势,准备接招。 这注定是一场极具观赏性的武打,要多火爆,就有多火爆,比起武侠电影里的那些精彩绝伦的武打场面,也不遑多让。但只见,两个娇滴滴的女子,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慕楚手中并无兵刃,施展出空手对白刃的高深武学来。只见她右手为掌,左手握拳,拳掌相互,一次次成功化解了玉貔貅凌厉的攻势。两人所过之地,满是狼藉,也不知打碎了多少被子碗碟,砸坏了多少桌椅板凳哎。酒店老板,我同情你,但只能深表遗憾。 两人约莫过了四十多招的样子,仍然不分胜负。(具体怎么来计算整个招式,我不是太懂,只能依靠他们动作的变换来衡量。)慕楚一直处于防守状态。虽然没有形成一次对玉貔貅有效的进攻,但也进退得当,丝毫没有显现颓败之势。而玉貔貅一开始没有把慕楚放在眼里,未尽全力,而到了现在,也开始认真对待起来。她的剑,如狂风一般疾快,如霹雳一般迅猛。 就在这战况焦灼之际,小慕楚突地转身,闪过玉貔貅直刺而来的一剑,但这去把自己整个后背露在了玉貔貅勉强。这是个破绽,玉貔貅已然洞悉,暗暗运起内力,右手一转,朝慕楚背部刺去。 啊!不会吧!慕楚小祖宗,不带你这么玩的。好端端的你转什么身,这下好了,你如果被刺中了,我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如来佛祖太上老君上帝耶稣保佑,千万不要刺中啊。 可能吗?高手之间过招,往往就是寻找招式之间的破绽,一旦有一方露出破绽,那另外一方必然是雷霆一击! 就在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慕楚转身了,我去,这是闲死得不够透啊!挺起前胸让人家刺啊。 咦,不对,她手里好像多了一件东西,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然后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慕楚动了,她双手齐齐挥出,然后“嗖嗖嗖”,听起来应该是三个声音,只见耀眼的三枚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朝玉貔貅飞去。 啊!那是飞针,原来慕楚是个玩针儿的小妞啊。三根飞针应声飞出,分别朝玉貔貅的头,胸,腹刺去。 战况急转直下,玉貔貅剑势已成,却异变突起,她只能回剑格挡,只听“哐哐哐”三声,三枚飞针一一被她打落。就在此时,不待她再次组织攻击,慕楚再次出手,这一次,不是三根飞针,而是五把飞刀! 额,这女娃子身上有怎么多暗器,怎么之前我一点都没发现呢。果然暗器这东西,只有使用者本人知道在哪,别人却无法看穿。 玉貔貅险些吃亏,早已起了防范之心,好不惊慌地挥剑一一挡开。两个人都是那么厉害,谁也没有办法制服谁,这他妈要打到什么时候? 打架打架,分不出个胜负来,哪怕你打得天翻地覆,也没有意义啊!就在我觉得这场争斗看来要以平局结束的时候,那玉貔貅突然“噌”的一声,跳到了我的面前,提起我的衣领,跟揪起个三岁孩童般朝酒楼窗外跳了出去。 “小姑娘身手不错,姐姐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再来讨教!” “救我啊!慕楚姐姐,救命啊。” 风中传来玉貔貅娇笑的声音,还有我苦逼的呼救。当慕楚跑到门口时,提着我的玉貔貅早于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卑鄙无耻的小人,有种我俩再打过!”慕楚知再也追不上,站在门口气鼓鼓地跺着脚。 这一去,不知是福还是祸哎。 ------------ 第十九章 醉生梦死 见慕楚没有追来,玉貔貅把放在一旁,不待我有所反应,便一掌朝我劈了下来。然后,我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暗,也不知身在何处,而我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扔在地上,玉貔貅双手抱立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我。 “那啥,玉姑娘你为啥绑我?”我很委屈,被你掳来也就算了,还把我困得结结实实,不知打我的手脚发麻,很是痛苦么。 “你这小厮,几日不见,就找了个高手靠山,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玉貔貅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又坐了下来。 我苦涩地一笑,说道:“姑娘见笑了,我如果有大靠山也不至于被你绑成个大粽子。” “确实像个大粽子。“玉貔貅格格笑着 “好了,我也不跟你啰嗦,说吧!你是何身份?” “我就一个小小书童啊。”天地良心,我确实只是个小书童,哪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啊。 “哼,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信不信由你。” “呵呵,不说也罢,反正你现在在我手上。”说着,玉貔貅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然后缓缓从中倒出一颗红色小药丸来。 这是啥,难道是毒药?我死死地盯着那颗药丸,看着玉貔貅距离我越来越近,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只见玉貔貅左手用力掰着我的嘴,弄得我整个下巴吃疼不已。我想把嘴巴闭得死死的,奈何这小娘皮手劲儿奇大,可怜的我最终还是被她掐住两腮,把那颗看起来是那么耀眼夺目的药丸塞进了我口中。 该死,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被她捂住嘴巴,憋屈地把那颗药丸咽了下去,呛得我满脸眼泪止不住的流。 “放心。”玉貔貅见我吞下了药丸,便来解开我的绳索,一边接,一边说道:“我这就放你走,你会没事的。” 待绳索解开,我便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手脚,然后怔怔地看着玉貔貅,你丫的给我吃毒药要干啥你到是说句话啊。 玉貔貅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你还不走么,我这里可不管饭。” “……..” 磕了药我敢走么,谁知道这药是不是江湖传说中的绝命毒药七步断肠散,目测还没走出这屋子,我便七窍流血而亡了。 “玉姑娘你给我吃的啥药,不会是春 药吧?”我一脸媚笑地说道,吃了就吃了呗,反正现在还没被毒死,过过嘴瘾也算报复你的“赐药之恩”了。 “逞口舌之快而已!”玉貔貅面色冰冷,遂又格格笑道:“这药丸是个好东西,吃了它,只需一天一丸,你腿也不酸,腰也不疼了,保你一口气上五楼还不费劲。” “盖中盖?”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分明就是盗版人家盖中盖的广告词么。 “那是何物?没听说过。”玉貔貅摇了摇头“我这药丸,能增进你的体质,让你每日精气十足。” “你会有那么好心,当我无知妇孺啊。”你我似敌非友,连无知妇孺估计也不会信你的鬼话! “呵呵。” 又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很多鱼尾纹吗? “不过!”玉貔貅制住笑声,转而说道:“如若你一日未吃,那第二日不出三个时辰,你便会暴毙而亡。我我我我给它取名‘醉生梦死’,你以为如何?” 真是个贴切的好名字啊!白天吃一颗便生龙活虎,跟喝了酒一般兴奋过度,晚上一梦醒来没得吃,估计就再也醒不来了,这贼婆娘真是十分歹毒,十分残忍啊。 “说吧!你想我做什么?”虽然很生气,很想一脚把玉貔貅踢成个猪头,但也只能想想,我的小命还攥在人家的手里面,也只能低头。 “须知我这药丸炼制不易,需采集蜈蚣,青蛇,蝎子,毒蛤,以及千年人参,鹿茸,灵芝,虫草等名贵药材,用我独门秘方,经三天三夜炼制而成。若不是看你非命薄之人,不忍杀你,我还舍不得咧。” 听着她说了那么一大堆,我背脊渐渐发凉,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真有那么邪乎吗?还什么千年人参,灵芝啥的,这些东西白痴才拿来炼制毒药,再说能有毒杀的效果吗? “你不信吗?”玉貔貅看出我心存疑惑,满脸寒霜。 “我信,我信。不过你给我吃了这么棒的药,是想要做啥呢?”这药你怎么炼制的我不关心,我就关心第二天不吃一颗是不是真的会死。 “小子,算你识相。”玉貔貅点了点头“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明晚一过,你设法把那个叫豆包的小朋友引到城外清雅水榭来就好了,记住,只能是你们两个人,我不希望看到他身边的那些人!” 我皱着眉头。什么意思,小豆包什么时候身边有人了,还不是一个人?小豆包之前说昨夜玉貔貅不是一个人当着他的面轻而易举拿走了账簿破解之后的答案么,既然那么轻松,为何现在玉貔貅又要多此一举需我充当内奸去引小豆包上钩呢?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豆包身边有让玉貔貅忌惮的人,还不只一个,那为何玉貔貅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些人不出手?小豆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一点我早就有所察觉,而这玉貔貅看起来也不像是无聊到要用下毒药这种把戏来戏弄我啊。 小豆包说,玉貔貅身后是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既然那么牛,为何不直接带一票人去把他抓过来呢?难道小豆包说错了? 我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这里面的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小豆包在我面前分析了玉貔貅身后强大组织可能给我们带来巨大麻烦,可实际上呢他自己一点都不担心,现在玉貔貅要假手于我请小豆包入瓮,这也从而证明了小豆包确实有恃无恐。可既然他一点都不担心,为何在我面前说那番话,是另有目的,还是纯粹吐槽? 小豆包虽然处处诡异,但从来没有害过我,反而对我还不错,,在我心底,已然把这个神秘小孩当成了来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真心朋友。而这位女贼,此刻用毒药来威胁我去对付一个对我好的人,却很卑鄙。 若我不答应,便是死,若我答应去做,便是出卖朋友。我很怕死,但又不想出卖朋友,很痛苦,很纠结。 “我有选择么?”我苦笑得摇了摇头,朋友,敌人,我能分得清清楚楚,背叛朋友可以继续活下去,忠诚于友情便是死亡,我有得选吗? “哼,算你识相,你可以走了,记好你该办的事,别给我耍花样!” “那啥,这药能不能再给我一颗,我怕明早起来没药吃就一命呜呼,也就没办法帮你办事了啊。” “这药珍贵着呢。”玉貔貅收起瓷瓶,说道:“一丸药效十二个时辰,过了十二时辰之后,若一个时辰内未服第二万,才会七窍流血而亡,算算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若你没带人来的话,那我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忘记了带药丸。” 这一刻,我欲哭无泪。 ------------ 第二十章 善良的慕楚 清雅水榭,也就是玉貔貅把我掳来的地方。这水榭建在青州城外云门山下的一汪湖水之上,水榭亭台依山建,桃花朵朵岸边香,是一处游人踏青小憩的极好去处。 可惜现在的我一点欣赏美景的心情也没有,情绪低落地埋着头走了出来。江湖险恶,生死半点不由人。这一刹那,我想了很多,有点怀念以前低贱却尚算平安的日子。或许当初我不去偷那本账簿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也不至于今天身陷如此险境。人生,或许可以回头看看,却没有办法再次来过。你可以一时懊恼,悔恨,也可以一时失意,倾颓,但决计不可以总是如此,因为前面的路,还等着你去走,生活还是要继续。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难道真的舍生取义?我这废柴有那么伟大么。 “咦,萧左你怎么逃出来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慕楚突然出现在了我回城的路上,她使劲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笑嘻嘻地看着我。 原来,她没走,原来她寻着我来了。这个只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有点小调皮的小姑娘,在这一刻,让我的心底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不过,你丫的怎么不来早一点,我就不会被那个恶婆娘下这么歹毒的毒药了。 “你怎么寻来的?”我的眼眶有点红,但还是强忍着装出一脸平静。可不能让这小丫头看出我很感动的样子,不然又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怪话来。 “我走来的啊。”慕楚一派天真地说道。 “……….” 算了不问了,反正也不是啥要紧事。咦,对了,这小丫头不是也会武功吗?按武侠小说里的设定,一般会武功的都懂那么一点医术,不如让她给我看看有没有中毒:“慕楚,我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啊?”慕楚狐疑地盯着我,好像我不怀好意似的。 “你能不能看看我有没有中毒?” “没有啊!看起来气色很好很正常,脸色很红润。” “你难道就不给我把把脉?” “我不会啊。” “……….” 我很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真是白问了。算了,我还是回去找尹阿媵问问情况再说吧。 尹阿媵很认真地把着我右手脉门,时而皱眉,时而疑惑,而有忧虑,时而又诧异。这表情要多丰富就有多吩咐,看得我头疼不已。 “大哥哥,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难道是不治之症?”我愤愤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好奇的慕楚,这小丫头不说话会死啊。 尹阿媵放开我的手,脸色凝重地说道:“萧兄弟,请恕我直言。” “尹大哥,但说无妨。”看他话说得这么认真,我心里拨凉拨凉的不是滋味。 “你确定你服了剧毒之物?” “是啊。” “但你的脉象平稳,没有丝毫不妥之处,不像是中毒啊?” 这话我该怎么理解,是认为你没本事查出我身体的异状呢?还是玉貔貅那女煞星根本没给我吃什么毒药呢? “那么,我没有中毒?” “我不敢就此断定,某曾在岭南时,便见过一些旁门左道之辈炼制的奇毒无法通过寻常手段诊断出来。”尹阿媵摇着头说道。 “那我怎么办?”我很无奈,搞半天还是无法确定哎。 “萧兄弟,你说那人掳了你去,只给你吃了这毒丸便放你离开。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下的是何毒,要你做何事?” 我答道:“那人称之为‘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尹阿媵口中默念了一阵,又沉思片刻才道:“却并未听闻过。” “我却听说过。”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慕楚插嘴道。“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毒,也可以是不是毒。” “什么意思?”毒就是毒,怎么可以说成是或者不是呢?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慕楚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初服下该物之人,神采奕奕,而十二个时辰之后,精神萎靡不振,若未再服用该药物,此人便会频繁出现晕厥,长此以往,便无法正常生活,终日只能卧床不起,但并不致死。说以说它是毒却不致命,不是毒却能让人身体无疾而衰。” “可是那女煞星跟我说若第二日不服下该药,便会暴毙而亡。”不对啊!怎么慕楚知道的“醉生梦死”跟玉貔貅描述的“醉生”比较一致:“梦死”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你听说过醉生梦死的人会死吗?”慕楚白了我一眼。 “那可以治不?”既然不能死人,那就好办,大不了我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这“醉生梦死”听起来跟毒品差不多,只是比毒品更可怕一点,不能自行戒除,所以我得问问这毒能不能解?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之所以知道有‘醉生梦死’这种毒的存在,是因为一次偶然翻看爷爷的手记看到的,里面却没有记载怎么诊治,想来我爷爷可能有办法。” “那么你爷爷在哪?带我去寻他啊。” 激动啊!如果慕楚的爷爷真的能治,那我既不用出卖朋友,又可以恢复健康,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哎。 “我爷爷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找回来啊。”我一时间没听出慕楚话中的意思,嘴快就随口说了出来。但一看慕楚满脸怒色地看着我,我就清楚是自己说错话了。 原来,她爷爷已经死了,真的是空欢喜一场哎。或许命中注定我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喝小米粥过日子了,这跟植物人有啥区别呢? 尹阿媵看着我愁眉苦脸很不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而慕楚却拍着我的肩膀说了一句:“你也别那么灰心,说不定那恶婆娘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么。”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的那么轻松,中毒的人又不是你。 “爷爷书上记载这种毒极难配制,说不定你服下的那丸药性不高,说不定不会有什么效果呢?”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是我不该惹那个婆娘,害你被掳走,然后中毒,你别这样闷闷不乐的,大不了这辈子你好不了,我就……..”说着,慕楚的开始着急了,眼泪婆娑起来。 我哑然地看着一副楚楚可怜样的慕楚,原来,她以为我中毒,是因为她惹怒了玉貔貅。看着她为我着急,以为我怏怏不乐是在埋怨她,我很感动,同时心里很过意不去,于是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中毒于你无关。” “你还要怎样?我从小就没有向谁低过头认过错,难道你还要怪我?”我不解释还好,一开口,慕楚哭得更厉害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固执地认定了你的伤害是因她而起,那么她就会一直这么固执下去,直到用她那固执的手段让你也认为自己确实是因她而受到了伤害为止。这样的人,傻得很可爱,却也善良得让人心疼。 这一刻,我对慕楚又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或许她顽皮,或许她喜欢捉弄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她是一个真性情的人。 “我不怪你,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这不是还没有确定是不是真中了‘醉生梦死’的嘛。”跟她解释不关她事看起来一点用处也没用,还是换策略哄哄算了。 “真的?” “真的。” 我给了她一个确定的微笑,她马上便破涕为笑,反而转过来哄我:“你放心啦!不管你中不中毒,这件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萧兄弟。”正当我准备问一问慕楚怎么负责的的时候,尹阿媵插话道:“听慕楚说家师的手机中有记载过这种毒药,或许,有一个人可以为你诊治。” “对了,对了。”慕楚欢脱地跳了起来,笑靥如花“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我哥哥一定可以治,他学会了爷爷一身的医术,我这就带你去找我哥哥给你诊治。” 说着,慕楚拉着我的衣袖风风火火地便要朝外面走,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把我带到她哥哥面前的样子。真是个热心的小丫头,我很喜欢,很感动。 “慕楚。”尹阿媵这时候拉住了慕楚说道:“你知道洛离师弟在哪里吗?” 原来慕楚的哥哥叫洛离啊!真是个很娘炮的名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前有激情四射,也是怪名字的师兄尹阿媵,现在又来个名字很娘炮的师弟洛离,很个性的一个师门啊。 “是啊!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慕楚怔住了,不过片刻还是拉着我要走:“我们这就出发,如果你真服了‘醉生梦死’,那过了十二个时辰,我可不会照顾人!” “可是?我明天还有一件急事要做!”我答应过水无形,参加明天的三派的文斗。他为我争取一个客卿长老的职位,耐着性子跟他讨厌的四海帮长老们周旋,就为了这份情义,我怎么能让他孤身奋战呢。 “什么事也没有比治你身上的毒更重要!”慕楚气地直跺脚,恶狠狠地看着我。 “明日是四海帮的于青城其他两大势力的比斗,到时会有四场文斗,帮主为了我能做客卿长老,被帮会长老逼得必须保证四场文斗全胜,帮主如此待我,我怎能在此关键之事舍他而去呢?” 我口中之言,句句肺腑。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感触良多。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侠义”二字。我不会武功,当不得大侠,但我可以将义气。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我懂谁对我好,我便也要对他好,甚至更好,这样我能俯仰天地时,问心无愧矣。 ----------------------------------------------------------------华丽丽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几章,将会是这本书里面的第一个小高潮,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挖了好几个坑,也该埋上几个了,不然我自己都无聊地看不下去了,哈哈,谢谢大家的支持,稍后晚上9点奉上,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小鱼! ------------ 第二十一章 这不是个吉利的日子 三月十二,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宜迁居,宜祭祀,宜开生坟,忌诸事不宜。 就在这个相当不吉利的日子里,四海帮,怀义堂 ,沈家三个青州城内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为瓜分地盘举行的比斗大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比斗地点:青州怀义堂 比斗形式:武斗和文斗,共八场。 比赛场次: 第一场:武斗 西昆仑(怀义堂堂主)vs章绿竹(四海帮长老) 第二场:文斗 沈谢 (富商沈家大公子)vs 水无形 (四海帮帮主) 第三场:武斗 李若寒 (怀义堂副堂主)vs 胡威(四海帮长老) 第四场:文斗 沈牧 (富商沈家首席账房)vs 萧左(四海帮帮主书童) 第五场:武斗 于仙 (富商沈家护院管事)vs徐喻(四海帮长老) 第六场:文斗 沈谢 (富商沈家大公子)vs 萧左 (四海帮帮主书童) 第七场:武斗 赵千山 (怀义堂左护法)vs 陈川(四海帮长老) 第八场:文斗 许仪凡(怀义堂右护法)vs 水无形(四海帮帮主) 这么重要的大赛,由三方共同商榷之后,事先拟定好了比斗参与人员的名单以及场次,交由承办方怀义堂在承办地点怀义堂内的演武场上公示。每个人入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立在门口的这个公示牌。 一大清早,早餐都来不及吃,就一大群人赶到了怀义堂。一进演武场,但见黑压压一片奇装异服的各种黑社会混混,哦,不,应该是江湖侠士们,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搞不懂上场的名单就那么几个人,小罗喽们那么激动干啥。 演武场上正北方的台席上,正中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络腮大胡子,看起来那位就是怀义堂堂主西昆仑,左首坐着一个老头子,锦衣华服,看起来贵不可言的样子,想来就是富商沈家的当家沈唯言沈老头子了。而右手的位置空出,看来是留给水无形的了。 “今日比斗,诸位当点到为止,若胜负既分,便不得徒下杀手。”待众人坐定,沈唯言站了起来朗声说道:“现比斗开始,第一场为武斗,由怀义堂西昆仑对四海帮章绿竹。” 话音刚毕,西昆仑和章绿竹两人纷纷跳上擂台,西昆仑手赤手空拳,而章绿竹手中只拿着一把平时常用的铁制拐杖。 “请赐教!”西昆仑朝章绿竹拱了拱手,说道。 章绿竹还了一礼,说道:“还请西堂主手下留情。” 话音刚毕,章绿竹率先发作。他右手握住拐杖一端,猛地跃起,朝西昆仑的头部砸去。 西昆仑双掌交叉于头,用力一吼,挡住了章绿竹凌厉的攻势,随后便虚跨一步,双掌化刀,一股寒烈的冷风袭过章绿竹的脸部。这是西昆仑的独门绝技,破冰掌。掌风所及之处,如破冰之势,章绿竹的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一般,恍如击碎的冰渣子扎在章绿竹的身上一般。 章绿竹也丝毫不弱,一根铁拐杖在他手中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挥洒自如,如在冰寒之中起舞。 两个人旗鼓相当,一掌一棍,招招犀利,直取对方要害。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比的是耐心。他们招式纯熟,内功深厚,目光如炬。西昆仑的破冰掌偏于阴柔,一点都不像是个络腮大汉使出来的掌法。而章绿竹短杖轻灵,他的功夫攻守兼备,谨小慎微,西昆仑一时却也奈何不得他。 两个人约莫交手二十余招,西昆仑一直处于上风进攻态势,而章绿竹稳扎稳打,身形不乱,看起来防守得也游刃有余。 就在章绿竹挡去西昆仑从半空之中劈来的一掌之后,西昆仑突然转身,然后后退三步,再虚晃一步,施展出一套极其诡异的步法来。此时章绿竹脸色一变,心下大骇。我看到他额头冒出细汗,拆招时步子也有点虚浮,看来是被西昆仑那套奇异的步法打乱了阵脚,只能勉强应付。 破冰掌配合奇异步法,西昆仑已占据了优势,只等一个机会,一个章绿竹露出破绽的机会。 章绿竹会给他这个机会吗?答案当然不是。 风再大,天再寒,章绿竹也丝毫不惧。他之前一直都是单手握杖,而此时他的左手却暗暗握住掌柄,然后猛的朝西昆仑袭来的右掌戳了过去。 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章老头确实是用戳的。他这一戳,根本挡不住西昆仑破冰掌的攻势,反而把自己的左胸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只要西昆仑不傻,一定能发现这是个定胜负的绝好机会! 西昆仑动了,他双掌齐出,全力去挡章老头的短杖,然后右腿猛的朝他的胸部踢了过去。这一刻,看起来章绿竹已经输了。 西昆仑两掌架住了章绿竹的短杖,而右腿距离他的胸口近在咫尺!如果章绿竹此刻舍去短杖,或许不会败,但是接下来也就毫无优势,距离失败也不过几招之内的事情。看来胜负已分,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吧。 章绿竹没有舍去短杖,而是诡异地冷哼一身,然后左手微微一转杖柄。果然,这老小子有后手,只见西昆仑架住的短杖的那头突地露出一截铁钉粗细般的利刃。那利刃露出,章绿竹左手便全力一推杖柄,直取西昆仑的胸口而来。 章老头果然是个老狐狸,他笑了,那是胜券在握的笑容,笑的很阴险,很卑鄙。 “哼”西昆仑虽然惊异于章绿竹这阴险的杀手锏,却也不去理会那距离胸口寸余的利刃,而是双掌握住老家伙的铁棍。虽然挡不住刺来的利刃,却可以借力! 不错,西昆仑是在借力,借章绿竹的力,腾空而起,双腿化做剪刀,瞬间夹住章绿竹的脑袋,使劲一拧,然后“哐当”一声,章绿竹短杖的短杖只是划破了西昆仑的衣服便掉落在了地上。 “第一场,怀义堂胜。”沈唯言站了起来,宣布胜利。 西昆仑躺在地上,而双腿还夹住横在对面的章绿竹。西昆仑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不客气地朝章绿竹抱拳道:“承让!” 任谁都听得出来,西昆仑这是在讥讽章绿竹的阴险。而章绿竹也不害臊,还面带微笑地说道:“章某输了,西堂主是否该歇息歇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求西昆仑放开夹住他脑袋的双腿,说得很委婉,还很客气。真是一个不要脸的老不羞哎。 第一场怀义堂胜了,就意味着城南八坊四海帮已经丢了一坊。四海帮众人都脸色凝重,帮里武功最高的章长老都输了,接下的武斗形势不容乐观啊。 ------------ 第二十二章 斗琴 接下来的一场,是沈谢与水无形的文斗,这一场,由上场胜出的一方出题决定比试的内容。而沈谢出的题目是斗琴。 那日落花楼比词,沈谢输给了水无形。今日似是寻个稳妥起见,沈谢选择了比试琴艺。我不禁纳闷,水无形会弹琴吗?这倒是没有见过。 中国古代的琴家多为文人,君子六艺之“乐”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便是琴艺。但古时文人专于经史子集,于琴艺之道,文人们又主要是藉琴求道,修身养性,而对乐曲旋律结构,章法,节拍等不甚追求。陶渊明抚“无弦琴”,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给后世文人们极大的精神慰藉,是品琴道的极致典范。 当然,这不是说书生抚琴,就不谙音律,乱弹一气。或许他们指法上并无造诣,但于琴音意境上的追求却不亚于专业琴师。而醉心诗词的沈谢跟水无形二人,皆是情绪敏感之人,想来两个人的“斗琴”比试,必然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擂台之上,左右二十步之间,此刻已然安置了两柄弦琴。两个人一左一右走上台去,然后相互拱手,落座于琴台一侧。 斗琴,不同于琴艺展示,实际上是一种极端的琴艺比试。由比斗双方各自选曲,然后相继操琴,比的不单单上的于琴艺上的造诣,还有对自己情绪的把握,对心境的掌控。如若一方首先被对方琴音所扰,便是败了。 沈谢收敛凝神,闭目片刻,便手抚琴面,指拨琴弦,随之琴音顿起。 他所操的曲子,名为《胡笳十八拍》。 《胡笳十八拍》,据传是蔡文姬所作。汉末大乱,烽火连年,蔡文姬在逃难中被匈奴所掳,流落塞外,后与匈奴左贤王结成夫妻,生了两个女儿。在塞外度过了十二个春秋的蔡文姬,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后曹操平定了中原,与匈奴修好,派时节重金赎回文姬,于是她便写下著名长诗《胡笳十八拍》,叙述了自己一生不幸的遭遇。 而今沈谢所操之《胡笳十八拍》,是古乐府琴曲歌辞,一章为一拍,共十八章,故有此名,反映的主题是“文姬归汉。”描述了蔡文姬思念故乡而又不忍骨肉分离的极端矛盾痛苦的心情。音乐委婉悲伤,撕裂肝肠。 这首曲子全段离不开一个“凄”字,沈谢琴音乍起,一股凄切哀婉的声音便在整个演武场上开始蔓延,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我不知道沈谢如今是何心态,选奏了这首如此凄凉的曲子。但只见台上的他,似乎全然沉寂在自己的琴音之中,目光专注,神情肃穆,就像是在追寻那蔡文姬的身影,为她叙述着一生的悲苦不堪,而在场的所有人,也似乎渐渐被这种凄楚的情绪所感染,神游物外。 沈谢于指法技巧上或许并不高明,但琴音所及之处,却如泣如诉。他的心境竟然于琴曲答道了高度的契合,不知道这么一个才子阔少哪里来的女子身上才有的哀怨悲愤。我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像站在台上的不是意气风发的青州才子,而是一个黯然销魂的失恋青年。 就在众人浑然忘却,深感文姬不幸一生的同时,水无形动了,与沈谢低沉的琴音不同,他两指一拨,高亮明快的琴音顿起。 这一曲,却是《醉渔唱晚》 。 《醉渔唱晚》是唐代诗人皮日休和陆龟蒙所做的琴曲,全曲描绘了渔翁豪放不羁的醉态,素材精炼,结构严谨。明刊本《西麓堂琴统》所载之解题云:“陆鲁望与皮袭美泛舟松江,见渔父醉歌遂写此曲。西塞山前,桃花流水,其兴恐不相上下也。”由此可见,此曲实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非尘埃奔走,粗心浮气所能领略其趣。 “翁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聆听此曲,便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心境的碰撞!一个婉转哀怨,似悲而伤怀,一个怡然自得,似洒脱不羁。 可这却苦恼了一旁的听众,到底我是该悲呢?还是该喜,是要愁呢?还是笑呢?真真一个悲喜交加,欲哭无泪啊。 随之两人琴音渐入佳境,只见沈谢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十指所掠之处越来越快,而水无形目及深远,挥洒自如,一指一弦音,拨弄自得趣。 “沈谢指法娴熟,弦和音远,却也未输于渔夫豪放不羁,佯狂之态。”台上的沈唯言含笑抚须,不由地赞了一句自己的宝贝儿子。 “那何时能分胜负?”不懂音律的西昆仑一直面色平静,听沈唯言说话,遂而问道。要是这两位一曲奏毕,却也分不出胜负来,怎么抢地盘? “胜负么!”沈唯言摇了摇头“此刻两人操琴稳健,看来都是心志坚定,丝毫不被外音所扰,一时也难判高低。” 我听到沈唯言的话,瘪了瘪嘴,《醉渔唱晚》在篇幅上没有《胡笳十八拍》那么长,是一首短小却精湛的曲子,《醉渔唱晚》此刻旋律节奏换以连续的三连音,下方伴随强有力的固定低音,已然到了最后一段,高潮迭起之时。 而《胡笳十八拍》此刻还在第十一拍的样子,刚到全曲的转折,音调渐渐转为欢快明朗的段落,抒写着民族欢乐,归国的喜悦之情。正是诗中所云:破瓶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断无归心。 宁知远使问姓名,汉语泠泠传好音。梦魂几度到乡国,觉后翻成哀怨深。如今果是梦中事,喜过悲来情不任。 看来,水无形就要率先结束,而最后就只剩沈谢一个人独奏哀怨了。 随之一个急促的泛音,水无形双手离开琴面,站了起来潇洒一笑,若如《醉渔唱晚》收音之感,尽显一种感慨万分的情状来。 沈谢依然在演绎着蔡文姬归来之后思念远在塞外的子女之情,正是:“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自思。” 台下一群不堪音律的大老粗们此时正在讨论怎么评断胜负,他们也不懂到底是谁弹的好,谁弹的不好,却只知道为己方摇旗呐喊。哎,是哪个极品想出来用文艺比拼来决定黑社会地盘归属这种馊主意来的? 台下众人的讨论声渐渐有盖过《胡笳十八拍》的势头,真是一群下里巴人,知道尊重艺术家的辛苦工作不?人家弹个琴卖的力气也不比你们打一架费的劲儿少。 “啪”一声,弦断了一根,音也断了,沈谢神情落寞地站了起来,朝水无形很诚恳地说道:“水兄,在下输了。” 听得沈谢说得很坦诚,水无形却不好意思了:“若不是有台下聒噪之音,《胡笳十八拍》之妙音却也不会骤断,你我却在伯仲之间,理应平手。” 沈谢感激地看了一眼水无形,随后朝台下众人鄙夷地扫了一眼,说道:“粗野闲汉之音,却也扰不得某分毫,在下弦断音止,实乃水兄刚才洒脱不羁之风采,冲散了某心中郁结之情。此刻得已豁然开朗,实托水兄一曲《醉渔唱晚》。” 原来沈谢心里面果然是真有点戚戚然的感觉,难道是被那落花楼行首蓝子姝甩了? “沈兄客气了,能洗去沈兄心中沉闷之情,实属某之所幸。” 水无形笑了,沈谢也笑了,两人隔空对视,笑容中有那么点相惜相感之意。 在这之前,两个人还是在青楼相互置气的傻孩子,而此时,却颇有那么一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豪气来,就不知道没度劫波会不会成兄弟。 两个人相继走了下来,朝上首台席走了过去,快要落座的时候,我听到沈谢俯首低声对水无形说了两个字。 “小心。” ------------ 第二十三章 握着柴刀去杀人 第二场比试,最终还是水无形获胜,四海帮拔下一城。下面一场武斗,胖子胡长老才上场,我就肚子就叽叽咕咕疼了起来。昨天磕了那“醉生梦死”之后,一晚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过度睡不着,于是就跑到夜市吃了碗挂面。这一吃,估计是吃出毛病来,疼了我好一阵。 “嗳,这位兄弟,问一下茅房怎么走?” 出了演武场,却见整个怀义堂里里外外都是守卫。什么情况,怎么把守得比皇宫大内还要森严?算了,肚子闹得厉害,也弄不得多想,找个守卫问下厕所怎么走才是正理。 “这位兄弟,问一下茅房怎么走?” 守卫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朝前直走,进门,右拐,上回廊,过凉亭,穿过假山,再左转,再右走,你能看见一道大门,进了大门,再左转,就是了。” “………..” 话说你不是拍电影,说生硬台词的龙套甲吧!说了半天,我一句也没记住。 “那我自个找找。” 不再理他,我自顾自地朝前走去。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龙套甲丝毫不带感情的机械般台词:“不要乱闯,出了事没人能保证你能活着回来。” 小样儿,你一个跑龙套的角色还威胁我,难不成上个茅房比龙潭虎穴还凶险万分不成。 走过传说中的回廊,走到花园里的凉亭,正寻思着怎么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假山背后。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咦,那不是刚才还坐在演武场上的西昆仑么,这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动手?这家伙要干什么坏事啊?待我藏起来偷听偷听。 一个黑衣汉子站在他旁边,小声回道:“他们的人已经出发了,报回来的信说只要部署得当,马上就可以动手。” “哼!”西昆仑皱了皱眉:“要不是为了配合他们行动,引水无形入瓮,搞那么个劳什子文斗,弄得如今整个青州城都暗地里嘲笑我怀义堂附庸风雅,不知所谓。如若今日所谋之事不成,我怀义堂在青州也就颜面扫地了。” 那黑衣汉子点了点头,说道:“堂主放心,他们中的人也非泛泛之辈,想来对付水府里的那位,也不成问题。” “哎!”西昆仑叹了口气,说道:“水府里的那个老不死厉害着呢?要不是沈唯言一旁怂恿,我也不会这么草率就答应了今天之事。” “不过属下不解,‘神谕’之人素来神秘,从不问江湖之事,为何今要助我们夺下四海帮?” 那黑衣汉子问道。 西昆仑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之色“神谕此次出手,称只图水府的宅子,并不曾有染指青州江湖的意思。” “堂主不怕神谕事成之后,过河拆桥?” “某也没有办法,神谕太过强大,如若他们最后翻脸不认人,那我怀义堂也只能认栽。” 西昆仑的语气很是无奈,而那黑衣汉子听了也有所畏惧,缩了缩脑袋。 “好了。”西昆仑也没有在意黑衣汉子的脸色变化,而是说道:“演武场前厅人手安排好了没有?” “堂主好手已全部掉回,保证万无一失。” “好,待水府再传回信来,汝等以我掷杯为号,相机行事。”西昆仑说完,两个便人分头离开。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心底慌了神,这个茅房上的惊世骇俗啊。 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我听到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惊天阴谋。原来今日所谓的比斗,只是怀义堂跟沈家联合布置的一个阴谋,为的是把四海帮一网打尽,彻底从青州江湖上抹去!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组织的“神谕”,一个比怀义堂还要强大的势力,也插了一脚进来。想到西昆仑所说神谕所为的目的:水府的院子,我隐约间感觉他们是冲着那本神秘账簿里记载的东西而来。玉貔貅会不会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千头万绪涌上我心头,才发现自己现在已闯入了龙潭虎穴,辛亏我今天闹肚子,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即便知道了,又有何用,他们精心安排,只差临门一脚,我,还有四海帮众人,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忧心忡忡地走回演武场,看着周围早已安插好的怀义堂帮众,知道是插翅难逃。再看一眼淡定自若的水无形,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要不要告诉他呢? 今日出门翻看的黄历,果然是一个诸事不宜的坏日子,同时还是一个挖生坟下葬的好日子啊。 “小萧左,你在想啥呢?” 就在我忧虑不堪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转身一看,只见一身男装打扮的慕楚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小姑奶奶啊!这等凶险之地你怎么跑来了,我还正愁怎么逃走呢。 “我怎么就不能来?”慕楚嘟着小嘴说道。 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然后把她拽到一个角落里低声说道:“慕楚,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你以为还有谁。”慕楚不明所以,依然格格笑着“大哥哥整天就知道打铁,我一个人不知道干啥,昨天听你说这里有好玩的就跑过来,顺便看看你的毒是不是要发作了。” 小丫头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最后一句说出口事,神情里带着几分愧疚。原来她是在关心我哎,我心头一热,不行,她不能再呆这里,等会可是刀光剑影,我不能让她一个无辜的人身处险境。 “慕楚,你快回去吧。” “可是我还没见到你上场呢?不看不就白来了。” “你走不走?”我装作很生气地看着她。 “你以为你谁啊!叫我走就走,我干嘛要听你的。”慕楚很倔强,属于那种你越叫她干啥,她偏要跟你对着干的那种调皮小姑娘。 “那你能带我走不?” 我转念一想,不如就让她把我带出去,然后去搬尹阿媵那尊大佛来救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四海帮跟尹阿媵半点关系没有,他肯不肯出手,这有点悬。 可事到如今,我除了想到他,却再也没有办法了,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慕楚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你都还没上场,怎么就要走了?” “发生了一些急事,一会跟你解释,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腿长在你身上,你又不是三岁小儿,不会自己走啊。” “……………..” 千求万求,最后只得承诺抽空给这丫头片子做首词,她才答应跟我一起走。我小心翼翼地避开怀义堂的眼线朝后门走去,而慕楚一脸无所谓地跟在我屁股后面。 “你看,你能不能把门口那两个守卫打翻。”走到距离后门不远的拐角处,我拉住了慕楚小声问道。 “我们走就好了,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人家打晕。” “不打晕他们我们怎么逃出去?” 慕楚疑惑地问道:“我们又不是被抓来,干嘛要逃?” 好吧!你赢了,怪我没听交代清楚。那边西昆仑随时随地都可能掷杯杀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能长话短说把事情简单地向慕楚交代了一下。 “要打架哦,何须大哥哥出手,我一个人就够了!”听完我的话,小丫头突然兴奋了起来,拍着小胸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咱别闹好不好,我们能不能先找尹大哥商量下对策,行不?” “你不相信我的武功?” “信,但是多一个帮手胜算也大上一分,你说是吧。”时间不等人啊!这丫头可真磨人,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还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有时候,视死如归,并不是一种英雄气概,而往往是小人物的被逼无奈。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可活着,并不只是活着。 跟水无形认知的时间不长,或许还谈不上是什么知心朋友,而四海帮,于我更加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或许我并没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为了他们而豁出性命 我并不是一个正义感泛滥的人,也从不以为江湖打打杀杀有什么道义可讲。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人不多,而以真诚待我的,就那么几个。或许水无形只是单纯地惊叹于我露的一手好诗词,但我心里清楚,如若真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 我不会武功,不够机智,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不然以后的我,便不是我了。 见到尹阿媵,我向他道明了来意。我不敢肯定他一定会施以援手,但我坚信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等着他开口,然后要么我一个人去,要么两个人一起去。 “我的大锤子还没打好咧。”听完我的话之后,尹阿媵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回屋了。 我有点失望,但并不灰心。大侠也是人,不会平白无故地为几个萍水相逢的人出生入死,我理解。我随手抄起铁匠铺里的一柄柴刀,便打算离去。 柴刀也算武器吧!总比什么都没有空手挨打的强是吧。 “萧左,大哥哥不去,我跟你一起去。”站在一旁的慕楚见我要走,很讲义气地拍胸脯说道。 这是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我不能让她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去拼命,不值当。 “这事跟你没关系,回屋去。” “萧左,我秦慕楚不是贪生拍死之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但我这个人,不想欠别人什么?你的毒还没解呢?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是我第一次从慕楚脸上看到她很认真的样子。原来,她不搞怪,却是很美。 我没有在拒绝,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会跟来。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我知道她的顽固,比一般人高出很多个级别。 那么就走吧!我右手拖着柴刀,和慕楚并肩走着。突然想起了荆轲,不会那么悲壮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诗从脑袋里一闪而过,我豪迈了大笑三声,想什么呢?我还要回来练成绝世武功,然后找个老婆笑傲江湖呢。 “大锤子没打好,权且用着以前的刀算了,好久没磨过了。” 我们走了几步,尹阿媵便跟了上来,他微微一笑,朝我扬了扬手中的朴刀。我感动地看着他,就知道,这家伙是真汉子! “兄弟,啥也不说了,以前哥哥只是欣赏你的文采,但今日你却让我看到了你浑身是胆的侠气。哥哥做事,想来率性而为。今日便陪你走一遭,还有去向水兄弟讨几首新词祝酒,哈哈。” 抚长剑,一扬眉,脱吾帽,向君笑。 没有剑,我就拿着柴刀,前面的路,那么刀山火海,有这么个大侠相伴,岁死而无悔矣。让我也尝尝做真侠客的滋味吧。 ------------ 第二十四章 这一刻,我们并肩战斗 西昆仑抬起桌上的茶杯,扫视了台下众人一眼,然后佯装失手,茶杯便跌落于地。然后,紧接着,怀义堂众人便从暗处冲了出来,把整个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四海帮众人大惊,章绿竹双目圆瞪,看着西昆仑说道:“西堂主此意何为?” 西昆仑冷笑一声,大喝道:“今日此时,便是你四海帮覆灭之时,台下怀义堂的兄弟们,四海帮之人,一个都不得放过!” 风乍起,云吹散,整个演武场上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水无形虽是文弱书生,却也无丝毫惧怕之意,强忍着怒意说道:“青州三派,素来相安无事,我帮并无挑衅之处,西堂主不怕今日之龌龊所为,惹天下英雄耻笑吗?” “哈哈哈!”西昆仑仰天大笑:“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之后,你四海帮烟消云散,又有几人记得?” “灭我四海帮,想你怀义堂还没有这个实力!”章绿竹冷笑道:“只要我家老祖宗在一日,四海帮便不会覆灭!” “那个老不死的现在也自身难保!”西昆仑不以为意,说道:“章绿竹,我敬你是条汉子,若你不与顽抗,降我怀义堂,便留你一条性命。” 听得西昆仑的话,章绿竹脸色一变,却也不怵,大喝一声:“今日我四海帮遭此劫难,实乃西昆仑等鼠辈奸诈所致,但我帮兄弟皆是铮铮铁骨的好儿郎,岂能与卑鄙无耻之辈为伍,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章绿竹话音刚落,挥杖便朝西昆仑攻去。西昆仑也不废话,挺身迎了上去。此时整个演武场已是一片刀光剑影,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胡长老,陈长老,你二人速速护住帮主回去,只要回到帮中,有老祖宗在,便安全了。”章绿竹一边抵挡西昆仑的攻击,一边朝正护住水无形的胡威与陈川说道。 “若寒!”西昆仑朝身后的李若寒说道:“速速拦下水无形等人,今日一个也不能放脱。” 胡威,陈川二人也不多言,护住水无形,便朝演武场外杀了出去。 三派厮杀,优势尽在怀义堂与沈家,只是片刻功夫,四海堂便死伤过半。而章绿竹苦苦支撑,被西昆仑一众打的节节败退。 胡威于前,陈川随后,护着水无形,只杀到门口,身上便多处伤痕。怀义堂中好手尽出,四海帮根本不能与之为敌,水无形三人已然被团团围在了演武场前,插翅难逃。 水无形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四海帮兄弟,还有那个此时还在台上与西昆仑众人恶战连连的章绿竹,心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恨,恨自己幼时为何不听父亲的话,不勤于习武,此刻面对刀剑相加,只能任人宰割。 胡威倒下了,他浑身是血,被怀义堂李若寒一剑贯穿胸膛,血流了一地。 “老胡,老胡!”陈川看着老战友倒下,怒不可遏,纵身朝胡威冲了过来。 “胡某先走一步,陈老弟,帮主交给你了。”胡威感觉越来越冷,最后来不及再说点什么?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李若寒,陈某今日与你拼了!” 陈川又怒又急,挥动着手中的大刀,朝李若寒劈去。 失去了陈川庇护的水无形,已然是刀板上的鱼肉。等待他的,或许只剩下血溅七尺的结局。 要死了么?他抬头看了看天,真的要死了吧。 水无形闭上了眼,他的面前几个跑龙套的小喽啰已经围了过来,只差一剑,这世上便没有了水无形这个人。 “水兄毋慌,尹某来也。” “哈哈,帮主,我也来了。” 其实自西昆仑发难伊始,我跟尹阿媵跟慕楚就已经到了,只不过看见对方人那么多,就算尹阿媵是绝世大侠,也不可能把三十多个人都搭救了吧!所以我就想,还是等他们厮杀一阵,关键时候再出手。 大侠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见尹阿媵纵身从屋檐上跃下,一拳一脚,便把围在水无形身边的一众喽啰打翻在地。那动作,怎一个帅字了得。 而我么,拿着小柴刀,冲到水无形面前,笑道:“帮主没事吧。” “我…我没事,只是麻烦了尹大哥,还有这位小妹妹。”本已视死如归的水无形见到突然杀出来我们的三人,心下大为感动,就要落泪。 “客气个甚。水兄今日有难,尹某敢不前来。”尹阿媵一脚踢翻冲上来的龙套某,说道。 “阁下是何人?某劝阁下莫要趟这趟浑水。”李若寒见半路杀出来的尹阿媵,脸色一凛,不客气地说道。 “某是何人,与汝何干,放马过来便是!”尹阿媵怒喝一声,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大侠的气场,身未动,势先行,尹阿媵怒目所及之处,人人自危。 我只看到,此时的李若寒,握剑的手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似有退步之意,却也立刻稳定了心神,强行朝尹阿媵迎了上去。 “哼!”尹阿媵鄙夷地看了一眼李若寒,那眼神,就像看见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正在苦苦挣扎般。 李若寒急于摆脱尹阿媵带来的气势上的压迫,长剑一挺,剑意划空而来。 看着这又快又疾的一剑携风雷之势而来,尹阿媵却纹丝不动,他便如雕塑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李若寒见尹阿媵却不招架,也不敢大意,左手护住心脉,以防对方发难。 就在那剑尖距离尹阿媵寸余之时,尹阿媵动了,确切地说,他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挡,但这一挡的动作却比李若寒的剑快上几分。 尹阿媵的速度太快了,只是那么须臾之间,他的手便如一柄绝世长兵,砸在了李若寒握剑的右手上。这一挡,李若寒的剑脱手而落,而他自己却也被镇得心神不稳,双腿都随之晃动了两下。 不待李若寒再次出手,尹阿媵又动了,这一次,是一番迅猛而急烈的攻势,一掌,一拳,再一掌,再一腿,李若寒只挡了三招,便后退了十几步之远。 李若寒稳住下盘,还想组织反击,可尹阿媵根本不给他机会,随之一拳两脚,李若寒便被踢到了远处的擂台之上,飙出了好一大口鲜红的血来。 两人交手,就在那么几个呼吸之间,便胜负已分。这就是视皇宫如无人之境的大侠的绝代风采,没有多余花哨的招式,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完全就是在无技术含量地殴打。 台上正在台上与怀义堂一干好手围攻章绿竹几人的西昆仑,看见李若寒倒在了擂台上之后,便朝尹阿媵看了过来:“阁下何人,为何要与我怀义堂为敌?” “某只是来带一个朋友走,其他人,却与我无甚关系。”尹阿媵抖了抖袖口的灰尘,淡淡说道。 “那在下得罪了!”西昆仑从高台上跳了下来,顺势一掌便朝尹阿媵劈了上来。 ------------ 第二十五章 君子沈谢 尹阿媵西昆仑两人相拆数十招,却也不分上下。西昆仑见尹阿媵招式大开大合,刚猛霸道,以破冰掌对敌,一十三式悉数施展,却讨不去半点便宜。而尹阿媵如闲庭信步般优哉游哉,一边拆招,一边观察,笑道:“阁下的掌法却也精妙。” “过奖。”此时的西昆仑已汗流不止,尹阿媵双拳巨力,是他从未所遭遇过的强劲对手,激斗多时,不仅毫无胜算,而对方却只是一味破招,却不进攻,可见尹阿媵未尽全力。 而此时的我,与水无形正被四海帮熟十人围攻。我抡起柴刀,胡乱劈砍一阵,却累的气喘吁吁,水无形自顾不暇,左闪右避,好几次差点沦为他人刀下之鬼。 幸好,还有一个慕楚在,她挡在我们两人前面,双拳开路,只见一票喽啰,死伤一地,打的是一个威风了得。 “沈唯言你还等什么?还不动手!”,就在慕楚已无人能挡,护住我于水无形快要杀出重围之时,于尹阿媵激斗渐落下风的西昆仑大急,朝台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沈家喊道。 沈唯言也不说话,朝身边沈家户院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沈家众人也加入了战团,朝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爹爹不可,您答应过孩儿今日之事只作壁上观。”沈唯言一旁,一直面带苦色的沈谢,见自家人动手,兀自地跪在了沈唯言脚下,苦苦哀求道。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沈谢,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书生,却不知此人却也有几分风骨,是个不行卑鄙勾当的君子。 “沈家只是商贾之家,可不能自坠了名头,做这般江湖龌龊不堪之事啊。”沈谢见沈唯言不为所动,再言道。 “江湖?”沈唯言冷笑了一声:“这天下哪里没有恩怨情仇,哪里没有是非纠葛,世间之事,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也就利益两字而已。” “爹爹之言,恕孩儿不敢苟同。”见沈唯言决心已定,沈谢也不再相求,站了起来,然后拂袖离开。 这边,沈家的那个账房先生山羊胡子沈牧,已截住了我们的退路。这家伙手上也不带任何兵器,使出来的是一手弹指的功夫。慕楚诧异地看了一眼沈牧,不敢轻敌,当下收敛心神,结掌迎敌。 沈牧与慕楚缠斗在了一起,这却害苦了我与水无形,失去了唯一的庇护,这叫我们如何对付来势汹汹的一群凶恶大汉啊。 “尹大哥,速速救我!”我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凭的也是一时气血,胡乱劈砍,可那只能勉强应付一两个小喽啰。而水无形只顾着东躲西藏,根本不能算上一个帮手,无奈,只得朝远处的尹阿媵呼救。 尹阿媵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大喝一声,双掌于天,双腿腾空,随之一股霸道之极的气势朝周围压迫而来,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样子。 西昆仑本已力不从心,攻势都渐渐减弱,但见这迎面而来的强大气势,脸色骤变,急忙收回朝尹阿媵祭出的双掌。 可惜却是晚了。 尹阿媵的掌法已然施展开来,一股劈天裂地的掌风,紧紧地把西昆仑包裹起来。 没有退路,那便全力一击! 西昆仑掌法一变,体内真气逆行,贯于掌上,寒冰之气,从他的掌心朝外蔓延开来。 这一击,演武场上风沙四起,卷起的一层灰雾遮住了对掌中的两人。 黄沙掩面过,清风吹颜轻。 尹阿媵收回双掌,肃然立于微风之中,而西昆仑却被抛出数长之外,脸色极其难看,口中粗气连连,看样子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堂主,堂主” 恰在此时,台上的怀义堂一干精英已把章绿竹等人击到在地,立即朝西昆仑这边奔了过来。本以为收拾了西昆仑,尹阿媵就能腾出手来帮忙,却不知又被十几怀义堂好手给给缠住了。 我的老天,我现在已经一点力气都试不出来了,胡乱地把柴刀朝人群中掷了出去,只见我的柴刀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然后神奇般越过围上来的众人,飞到了正在围攻尹阿媵的一个黑衣大汉头上。 我认得那家伙,就是那个在假山背后跟西昆仑私语的黑衣汉子。但是可惜了我飞得一手好刀,只是刀背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我还想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十多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身前,没路了,没地方跑了,我只能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这一蹲,却搞得那一众喽啰愣在原地,看他们的神情,像是被我抱头蹲下这一标准投降姿势给弄蒙了。 “萧左,你没事吧。”正跟沈牧打得难分难解的慕楚朝我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我知道,她此刻根本分身无暇,而我也是穷途末路,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现在十几刀劈下来呢?还是调戏我一番再劈下来。 其实结果也一样,最后我肯定一块好肉不剩。别了,我亲爱的小豆包,小慕楚,还有笑起来傻乎乎的尹阿媵,以及长着一张妖精脸的水无形。 咦?不对,水无形呢?我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四周,却不见了水无形的踪影,难道这家伙已经逃出去了? 好吧!逃出去了好,逃出去了记得以后给我报仇啊。 “通通给我住手,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 正在我准备窝囊赴死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寻声望去,只见水无形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而在他的身前也多出来了一个人,而那人,却是一脸平静一青州才子沈谢。 哦,不,应该是沈谢配合着水无形上演了一出劫持的戏码。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也会出现在的面前,我有点发蒙,沈谢是脑袋坏了吗?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人? 沈家的人看见自家公子被劫持了,都站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手中的刀到底是放呢还是不放,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台上的沈唯言。 “让开,让开!”而我也心宽地站了起来,拨开拦住我的那一柄柄钢刀,朝水无形那边走了过去。 可是?还不等我走到他们两人面前时,沈家的一个护院,飞身一脚,就把水无形踢到在地,沈谢也滚在了一旁。 “劫持我家公子,该死!”这个可恶地护院紧接着又是一剑,朝水无形胸口刺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冷冰冰的一件朝水无形刺去。 我想闭上眼睛,不愿去看,或许下一个就是我。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朝水无形飞扑了过去,那无可避免的一剑,刺进了水无形身前之人的后背,鲜血沿着剑身汩汩流出。 “沈兄,你为何如此?”水无形失神地看着为他挡了一剑的沈谢,他愕然,也很感动。 “咳咳!”沈谢微微笑道:“你我…..虽谈不上什么交情,但…..若让沈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在我父亲手中,却是做不到的。” 有时候,我会想,这世界虽然有很多内心肮脏丑陋,行事龌龊之人,却也不乏善良正义,光明磊落之辈。每每在我们身处险境,无计可施之时,一定会有人不计得失,施以援手。这样的人,跟你也许并不相熟,甚至从不相识,但他们不会由此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缘只因这样的人,心里面有一样宝贵的东西:良知。 路不平有人铲除,事不平有人管。 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一个“侠”字,这无关乎身份高低,能力大小。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作为,都需要一个利己的动机。 做人做事,当俯仰天地间,无愧问心中。 沈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可以说他书生意气,也可以说他愚不可及,但你不得不敬重他高洁的人品。我心底真心希望,那一剑,夺不去他的性命,好人不该短命。 沈谢,当时真文士,真君子也! ------------ 第二十六章 神谕 沈谢重伤昏迷,沈唯言不得不撤走演武场上沈家众人。沈家人一走,怀义堂一众已大半被尹阿媵打得爬不起来。 大势已去,躺在地上的西昆仑苦笑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却并未流露出太多失意之色。是啊!四海帮大部分精英已经尽数折在了这里,而在四海帮内,还有那传说中的“神谕”组织的人围攻,实际上,四海帮经今日一战,已然是名存实亡。 从怀义堂杀了出来,我们便朝四海帮赶了过去。连番恶战下来,尹阿媵却丝毫疲惫之态不显,反而似是神清气爽,跟刚出去散了个步似的。 而活下来的十几个四海帮帮众,此时却是伤痕累累,走路都踉踉跄跄,特别是章绿竹,喘口气都带几声咳嗽,时不时还咳出一滩黑血,看样子受了很重的内伤。 “对了,尹大哥有没有听说过‘神谕’?”趁着赶路,我便抽空问了问尹阿媵。 “神谕?”尹阿媵愣了一下,遂皱眉道:“萧兄弟的意思,这围攻四海帮的人里面有神谕的人?” 之前我并没有向水无形,尹阿媵等人交代从西昆仑那里听来的事,现在既然要转头回去对付,当然要先老让众人有所了解,于是说道:“我从假山之后听得那西昆仑所言,此次跟他们联手的是一个叫‘神谕’的组织。” “看来这次麻烦了。”尹阿媵脸色凝重,这是我自认识他来,第一次从他口中道出:“麻烦”两字来。 “那神谕究竟是个什么组织,让尹大哥也这般重视。” “神谕,是江湖中近年才出现一个极其厉害的存在,何时成立,听命何人却不得而知。” “既然没人知道,为何又晓得他们厉害?” “呵呵,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尹阿媵摇头笑了笑说道:“神谕自出,传言中出手只有两次。其一是南唐皇太子李弘冀之死,其二前不久北辽北院枢密使萧思温之死,这两件事,似乎都跟神谕有关。” 这么牛?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尹阿媵,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南唐皇太子李弘冀,不是被吓死的么,怎么是被人杀害的吗?还有萧思温,那位不是传说中辽国传奇太后萧绰她爹么,史载在闾山陪辽景宗狩猎被贼人所杀,这也是神谕所为,那真的太恐怖了。一个江湖组织跟国家对抗,没有深厚背景,完全不可能做出这等“丰功伟绩”来。 诛杀太子,干掉太后她爹,怎一个牛字了得。 每个人听了尹阿媵的话,都垂下头去,沉默不语。不待我们完全吸收这些信息,尹阿媵又来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江湖还有个传言,神谕其实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主仆二人,还是两个女子。” 我的天啊!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居然能在重兵把守的皇宫大内干掉一国太子,还能在辽人千军万马之中,刺杀国仗。这是要逆天啊!(皇帝打猎,一般都有军队随行。)我看着远处的渐渐显现出来的四海帮,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当我们终于赶到水府的时候,却见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好像没人在家的样子。 水无形心中牵挂他爷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破门而入。他爷爷,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账房先生,这老家伙不知道活了多少岁了,从唐末到现在,也过去接近八十年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活着,真是像西昆仑所说的那样,一个老不死的。 当我们冲进内院的时候,一副诡异的情形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瞬间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只见聚义厅上首,一个鹤发白须的老头子正经为准,不喜不怒。而厅中两侧,一边是两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另外一侧是两个中年男子站在一个孩童旁边,那个孩童居然是小豆包! “水老先生,不知道,你考虑得如何?”小豆包不卑不亢地说道。 “小娃儿这就沉不住气了?”水爷爷调笑道:“你看旁边两个女娃儿不是还好端端坐着么。” “老前辈见笑了。”右侧前面一个戴斗笠的女子道:“今日我主仆二人登门叨扰,只求老先生告知那件东西的下落而已,若老先生不答应,我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爷爷,你没事吧。”水无形一进门,便朝老爷子冲了过去。 “爷爷没事。“老爷子朝水无形微微一笑,不过转头朝外面这边看来,当看到章绿竹等人身负重伤的样子,怒道:“小竹子,是何人把你打伤?” 章绿竹冷冷看了一眼右手的那两个女子,说道:“今日怀义堂与沈家设伏,妄想将我四海帮斩杀殆尽,幸得这位尹大侠出手相助。” 老爷子听完章绿竹的话,淡淡说道:“小竹子带着弟子们先去疗伤,怀义堂之事,待老头子招待完这边的客人再做计较。”说完,又朝尹阿媵投之以一个感谢的微笑:“今日多谢铁臂神相助,大恩不言谢,请上座。” 我鄙夷地看了一眼一张干瘪的水老头,这家伙也太无耻了,什么大恩不言谢,什么请上座,人家刚刚救了你孙子,现在你还利用人家来牵制对手,真是太不要脸了。 “小豆包,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还有这两位看起来很厉害的是你的手下?” 我陪着尹阿媵和慕楚坐在了小豆包一侧,看着小豆包一副拽拽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 “额…..”小豆包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愣神片刻,才缓缓说道:“师兄,之前瞒你,我也是有苦衷的,待今日事了,我必会向你解释。”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得再问,堂上的人,除了我跟水无形,还有小豆包,基本都是高手,再说那件神秘东西,跟我关系也不大,于是我便自个闪到角落里,拿起桌上的水果糕点吃了起来,舞了半天柴刀,我也是饿得不行了。 “铁臂神阁下,也想插手今日之事?”还是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似是不悦地朝尹阿媵问道。不过,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呢? 尹阿媵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某之事来一睹神谕风采,至于你们之间的事,若不伤及我的两位朋友,某确实不管的。” 说着尹阿媵分别朝我和水无形看了一眼,那意思就是在告诉那个叫“神谕”的女子,我跟水无形是他保护的人,你动不得。 “那这位小公子,适才在院外与你两个手下交手一番,不知有定论否?”她又转头问向小豆包,她的目光特意在小豆包右边灰衣文士的右手停留了片刻。我看了过去,那文士的右手一只紧缩在衣袖之中,看起来是受了重创。 言下之意,就是你两个手下打不过我,赶紧走人吧!不然等会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小豆包冷笑一声:“水老爷子都没下定主意,小子又怎么敢走?” “够了!”水老头腾地站了起来,看看神谕两个女子,又看看小豆包三人,勃然大怒:“你神谕很了不起?老头子纵横江湖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玩泥巴,还有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仗着有两个走狗打手,就在老头子面前耀武扬威,当我真老了走不动了?” ------------ 第二十七章 祸水东引 账房先生水老头身体看起来很羸弱的样子,但浑身的气势却如日中天,那双浑浊的目光中露出的精芒所掠之处,如从尸山血海中袭来的无边杀意。 高手,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让人不寒而栗! 那叫神谕的主仆二人,收敛气息,摆开架势,准备迎敌。而小豆包身后二人作势欲要护在小豆包面前,却被小豆包揽了下来:“两位叔叔不必惊慌,我等静观其变。” “哼!”神谕女子看了一眼小豆包,冷笑道:“好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说完,又转头朝水老头拱了拱手:“水老爷子,今日小女子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会。” “慢着,你以为这水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我四海帮的账还没了呢。”老头子霍地跳到转身离开的神谕俩人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阁下难道就不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神谕女子淡然说道。 水老头冷冷看了眼小豆包三人:“小娃儿,想来你也不会乘人之危,待老头子拾掇了这俩小女娃儿,再给你个交代!” “水老请便。”小豆包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那神谕女子之前只是担心与水老头相斗,而便宜了小豆包三人,而此时见水老头相逼,心底也是一股傲气升腾起来:“老爷子虽然久负盛名,但我李神谕也不是任人拿捏之辈,有什么招式施展出来便是!” “小丫头小心了,看招!” 水老头怒喝一声,双拳如锤,便左右两路朝李神谕攻了上来了。李神谕却是不理,纵身一跃,跳至庭院之中,笑道:“屋子里施展不开,老爷子,且出来讨教一番。” 水老头也不客气,跳到了院子中来。两人相视片刻,水老头率先腾挪起身,步踏流星,拳影随风,便朝李神谕上三路攻来。李神谕却也不慌,右手朝腰间一拨,抽出一条红菱来。 李神谕挥舞着手中的红菱,如夜空下翩翩起舞的仙女,那红菱在她中,如身体上长出来的一部分,挥洒自如,浑然天成。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打架打得这么好看的,看得嘴里咬着的半个苹果的我两眼发直,浮想联翩。 “呆子,眼睛都看直了?”慕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我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打哪里不好,偏要打脑袋,下手也每个轻重,把我打成白痴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不过你说他们俩谁能赢?”我接着啃苹果,边啃边问道。 慕楚看我嘴没闲着,也拿起个苹果吃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不过这两人都不是善茬,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来。” “我却觉得,老头子最后肯定不是那个李神谕的对手。” “你说的也对,老头子年纪大了,肯定比不得人家娇滴滴的女娃子有气力。” 我跟慕楚俩人像看电影似的,一边啃苹果,一边评头论足,要是有那么一桶爆米花,那就更惬意了。 水老头虽然一把年纪,但三十多招下来,也未现疲惫之态,拳势却也越发刚猛疾快起来。而李神谕的红菱如灵蛇般游走在水老头双拳之间,却也游刃有余。 两人越打越急,越斗越勇,屋内众人一直紧紧盯着,一言不发。 红菱一转风雷罢,拳收势去若天光。 水老头收回了双拳,飞身跃回厅内,双腿刚刚站稳,一口浊气从胸口呼出,定定地看着远处房檐上的李神谕。 李神谕带着斗笠,不知脸色如何,只见她收了红菱,朗声说道:“老爷子,那件东西,神谕志在必得,今日汴梁人在,就先告辞,他日再来讨教。”说完,闪身离去。 这算什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没看懂,到底是谁赢谁输啊。我带着询问地目光朝慕楚看过去,还不待她回应,水老爷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爷爷,爷爷,您没事吧?”水无形一个箭步,冲到水老头面前,伸手扶住他焦急地问道。 “老了,老了!”水老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女娃子厉害了得,老头子不是她的对手。” “爷爷您先坐下歇息一会儿。” 水无形扶老爷子坐了下来,水老头吐完血却脸色不变,就跟刚才只是吐了口痰似的。 “小娃儿,现在轮到你了。”水老头看着小豆包说道。 小豆包从怀中把那本账簿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说道:“老先生,小子一月之前,由东京游至青州,却不曾被一个叫花无病的执事拐进贵府成了个小厮。小子并非对贵府之物心存觊觎。今日若非那李神谕惊扰了我的护卫,在下也不会开口向您求那件东西。” 小豆包顿了顿,接着说道:“在下并非强取豪夺之人,但若您手中的那件东西正是我寻的物件,还望阁下最好呈于东京,南唐偏于一隅,已是强弩之末,他日官家一统天下之日,还望老先生审时度势,三思而行。” 听得小豆包一番言语不卑不亢,水老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娃儿看你谈吐不凡,想来也是等闲之辈,不过老头子手中之物,并非是你所求。” “老先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今天下群雄,谁不想得了那东西,于他们而言,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会试上一番。若不是亲眼相见,想来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 “言下之意,老夫今日若不交出这件东西,你们就不肯善罢甘休?”水老头皱眉说道。 小豆包道:“先生将当年的秘辛藏于该账簿之间,然后多年隐于水府而不出,想来也是为避祸。依小子看来,老先生怕是早已发现了那花无病觊觎之心,故而顺势将账簿让他得了去,也是为了祸水东引吧。可惜老先生账簿阴文虽是精妙,但未必没人破得出来。” “哈哈哈!”水老头被小豆包讥讽一番,不怒反笑:“小娃儿若是解开了里面全部的迷,还会在这里跟我多言,怕早就去寻那物件去了。” “您的意思是?”小豆包若有所悟,却又有所疑虑,似是难以置信。 水老头得意地抚须说道:“老夫当年在岭南,钻研军中阴文数载,这本账簿是我多年心血所成,也不是简单就能破解出来,你所了解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小娃儿,若感兴趣,这账簿你便那去,当初本来有心把它随给那花无病,让他带出去给他身后的人了却老夫这么多年的烦恼事,不过现在你来了也好,你带走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滋扰。” “不过!”话音一转,水老头诡异地一笑:“那东西虽然也稀罕,但不一定是你们要寻的东西。” “这个务须老先生挂心!”小豆包也不客气,把账簿收了回去,说道:“老先生苦心设这么一个局,小子虽不才,却也会为老先生破了这个局,这祸水,小子就带引了。” ------------ 第二十八章 水老头死了 从手握柴刀去砍人开始,我的精神就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完全感觉不到累。这种状态跟打了激素似的,没一刻消停得下来。 小豆包要走,或许说他要离开水府了。看着他那两个牛气哄哄的手下,是护卫,还是护院,我一时半刻也没弄清楚。 “萧左,我要走了。”小豆包没有叫我师兄,也对啊!人家有京城背景,估计就是王侯将相家的小公子,跟我一个小书童套什么近乎。 “哦。”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说点什么?小豆包一直以来给我的印象,除了多智而近妖以外,就是对我还是挺热心的。好歹跟我也相处了一个多月,没少跟他解释自然现象,现在要走了,心里面难免不是滋味。 “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心里面就有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感觉。”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或许之前我没有对你说实话,包括我的身份,但是我并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相信你。”不知怎地,我就是相信,小豆包不会害我,就好像如信任亲人一般信任。 小豆包很是感激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怕我误会他是存心欺骗我,一直都挺紧张的,小拳头攒的紧紧的。 “我还要在青州逗留些时日,你有空可以去来福客栈找我。”小豆包留下了联系地址,便带着两个不苟言笑的手下走了。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心里头酸了一阵,悲欢离合总有时,且将情义放心头。 “这小娃儿身份可不见单,我看小兄弟你还是要多家小心。”水老头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有点不知所以。 “多谢老丈挂心。”虽然我心里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 水老头见找茬的都走了,于是站了起来,朝我和尹阿媵慕楚三人弯腰失礼道:“今日多谢三位出手相助我家无形,今日权且记下,他日再寻机会报答。”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就转头跟他乖孙子唠叨去了,就把我们三个人凉在了一旁。这什么态度啊!帮你打了半天,报不报答咱也不计较,不说炒两个小菜招待下,就下逐客令了,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么。 “慕楚,我们走。”尹阿媵语气不善,看起来是生气了,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慕楚朝我做了个鬼脸,也跟了出去。 你们走了,那我怎么办?我在这吃这住都快五年了,你叫哥们这能去哪儿呢?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杵在原地。 老家伙跟水无形叽叽喳喳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啥,过了一阵儿,才看见我还没走,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还有事?” 老家,不带你这么逼人的,要不是看着你才吐了口血,又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忍,我也不答话,我就杵这儿了,不走你能奈我何?不过水无形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个,爷爷,他是我们四海帮的客卿长老。”水无形终于良心发现,给我解围了。 “哦!”老爷子不置可否,淡淡说道:“那你坐吧!别在那杵着。” 我也站不住了,刚要坐下,谁知屁股还没贴到椅面,水老头一个跟斗载到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水老头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水无形刚刚送走了请来诊治的大夫,转回屋里,两眼通红地看着憔悴的老爷子,心情异常沉重。 也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大夫,就摸了一下老头子的脉,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说了四个字“回天乏术。”,便拎起医箱,诊金都没要就走了。 看起来古代医生的医德真是让人敬佩,哪里像现代社会这些所谓的专家坐诊,挂个号都要收红包,真是丧尽天良。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感觉没说他们草菅人命就是好的了。 在屋子里守了一阵,老爷子便悠悠转醒,水无形拉住了他的手,眼看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老爷子浑浊地双眼慢慢睁开了,看见自己的孙儿守在一旁,微微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咳了起来。 “爷爷,您先歇着,有什么话等您好些了再说也不迟。”水无形看着难受,于是劝解道。 老爷子罢了罢手,咳完了就那么一瞬间跟打了强心剂似的,脸上也浮出了些许血色。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果然够神奇。 “老头子还有话没说完,一时间也死不了。”老头子虽然说话不是那么中气十足,但还话音还算清晰。 “爷爷您有什么就吩咐。”水无形不忍心地说道。 老头子又咳了两声,说道:“爷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即便今日胜了那李神谕,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爷爷,您千万别这么多,您长命百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水无形一边说,眼泪一边流,看得一旁的我心酸不已。生离死别,人生悲情,不过如此。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在旁边交代遗言的样子,看得人心疼不已。 “活到爷爷这个岁数,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水老头咧嘴笑了笑:“爷爷,这一走,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我走了,四海帮在这青州城内,也再无依仗可言。” 水无形看着水老头叹气,知道四海帮是他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他不想老爷子走了,于是急忙打断了水老头的话:“也有放心,只要有孙儿在一天,四海帮就不会垮。” 水老头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创这四海帮,也只是为了留一个之所,老头子知道你志不在此,再者而言,我也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这四海帮就跟着我一起烟消云散。” “爷爷为何这般说?”水无形不懂,连着带着我也跟着纳闷,没见过自个死了还要带着辛苦一生的家业陪葬的啊。 “我还没走,四海帮已经是危机四伏,我走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寻上门来,家业也好,心血也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爷爷是不希望你出事啊。” 水老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水无形,满脸关切加不放心“盯着那件东西的人渐渐****。虽然我之前做了那个账簿,为的是把祸事引到外面,但那只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等他们真寻到了,发现那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到最后还是会打四海帮的主意。爷爷想过了,我死了以后,你便把这四海帮交给小竹子,然后自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些平淡的生活。” “爷爷,那为何我们不直接交出那件东西呢?”水无形不解地问道。不单他疑惑,我也闹不明白,老头子话说得挺实诚,看起来也不想贪图那件传惹来这么多人觊觎的东西,为何不索性直接叫出来,干嘛绕这么多弯弯道道的。 “哈哈哈!”老爷子大笑了起来,笑几声后又咳了起来:“我交与不交,其实都是一样的。当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让全天下人都铁了心地认为老头子得到的物件就是那件关系国祚的东西,可实际上呢?哈哈,这真是天地下最大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笑得太畅快,一下没稳住心神,只见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打哆嗦,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爷爷,爷爷,您先别急。” 老头子嘴唇渐渐开始发紫,脸色也一瞬间苍白了下去,但他还是咬着牙齿,紧紧地抓住水无形地手,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抖了起来:“爷爷…..爷爷这一辈子,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无形…..你一定要提我完成它。” “爷爷您只管吩咐,孙儿一定办到。”水无形忍住眼泪,坚定地点头道。 “无形,其实,你还有一个妹子,与你失散多年……..当年之事,都是老夫不好,你一定要把她寻回来。” 妹妹?水无形一滴眼泪流在腮边,瞬间静止了,意外,吃惊,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她….她在辽国。” 老爷子话一说完,双腿一蹬,然后两眼一闭,再也睁不开了。 而就在水无形最需要人慰藉的时候,我也脑袋里一黑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完蛋了,毒发作了。 ------------ 第二十九章 毒发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的正午了。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调皮的慕楚,她正眨巴着眼睛欢喜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弱,四肢乏力,勉强能抬起手来,窗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事吧。”张口的时候,我的嘴唇发干,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似得,说话都不利索。 慕楚似是躲避我的目光,垂下脸去,好半天才开口,声音细小而低靡:“没…没什么?只是初期反应,等找到我哥哥,一定能治好你。” “那我能起来吗?”躺在床上。虽然日头高照,但我仍然感觉冰冷异常,很想起来活动活动。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慕楚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泪滴打在我冰凉的手上,暖暖地,却又疼疼的。“都怪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慕楚哭的样子,眼袋梨花,脸颊通红,我拍了拍她的柔荑,安慰道:“我没事,你看我现在能说话,能思考,还能笑,挺好的,能躺在床上有人伺候,也是人生一大享受么。” “扑哧”一声,听我说得轻松,慕楚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爱胡说八道,哪有人整日躺在床上,还是享受的。” 对我说完,慕楚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尹阿媵,这家伙一直跟木头似地杵在慕楚背后,我一直注意到他的存在。 “大哥哥,你说我哥哥现在在哪?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他。” 慕楚话音中带着哀求的语气。我看着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此刻为了我乖顺的样子,心头酸涩,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过我,让我又如何以报? “别急!”尹阿媵淡定地说道:“前些时日那蓝子姝蓝行首已经到了青州,以洛离的性子,听得蓝行首的行踪,或许没几日也会前来青州。” 听得秦洛离快要到青州,慕楚欢喜了起来,可一听是为了那个蓝行首,又拉长了脸埋怨道:“哥哥也真是的,为了个青楼女子,尽连我这亲妹也不管不顾,从幽州追到长安,现在又要从长安追来青州,真是气死人了。” 尹阿媵也苦笑地摇了摇头:“洛离的性子,向来如此,我们到这青州,也是为了劝他回幽州,但愿这次他肯跟我们回去。” “哼,他若不跟我回去,我便把他绑起来,装麻袋里驼回去!”慕楚恶狠狠地说道。 听着二人说了一阵,我总算清楚这位医术了得秦洛离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家伙估计是个执拗性子,固执起来跟慕楚不相上下,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千里辗转,家都不回。看起来也是个痴情种。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正当慕楚算计着如何整治他那兄长的时候,小豆包一脸焦急地冲进了屋子,小家伙一把抓过我的手,急切地说道:“为何师兄昨日中毒,却也不跟我讲。” 似是埋怨,实则关怀,我很感激这个小师弟的关心,笑着说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哎,死是没死,不过要真的下半生都躺在床上起不来,那真是生不如死。 “师兄,你中毒的事,我已全然知晓,我已吩咐两位叔叔去截击那玉貔貅,定要拿来解药。”小豆包脸上闪过一丝狠辣,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一改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何况在这屋子里,有三个真心在意我的人,我刹那间觉得这糟江湖行,这才真真感受到了“情义”二字之重。 “小豆包,你放心好了,我没啥事,再说慕楚的哥哥马上就赶来为我医治,我舒舒服服躺上几天,也算不错啊。” 一说话就喉咙痛,多说几个字还要缓口气,这毒药难道还带了加速人体衰老的作用?我越想越害怕,会不会我现在已经变成个糟老头子了? “慕楚,慕楚,你快找一面铜镜来。”我急忙地朝慕楚招手,差点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慕楚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真地要看?” “要,那必须要啊。” “那你先答应我,看完之后千万别着急,好不?” 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高大帅气,俊朗翩翩的美少年形象真的被毁成一个面皮褶皱,两鬓斑白的老头子了? “好吧。” 慕楚勉强地找来一面铜镜,举在我的面前。我没敢立即去看镜中的自己,而是先平复了一下情绪,上吊也要喘口气是吧。 古代的铜镜做得真不咋地,一眼看起,好几个重影,模模糊糊的,幸亏我没近视,不然真还看不清楚。 咦?我的脸怎么了?为啥会有一个花瓣形状的标记印在我的右脸颊上呢?那花瓣艳丽殷红,栩栩如生,看得我都忍不住赞上一句。 “妈呀,这……这什么情况?”一大好男儿脸上带着个个娘儿们刺青一般的标记,这让我怎么见人啊。 “这个啊!”慕楚红着脸,半天才冒出句话来:“醉生梦死毒发之后,脸上会出现一丝淡淡殷红,跟喝醉酒的模样差不多,只不过,只不过你的这种状况有点特殊,殷红过于艳丽,并且形状上也过于特殊了。” 什么叫特殊,这简直是奇葩么,不带这样中毒的,还免费给做了个脸部刺青,这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反正现在你也起不来,没人能看见的。”慕楚很贴心,很知己地悠悠来了一句。 “………….” 我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用各种珍稀药材吊着,却是越补越弱。起先只是全是乏力,渐渐地随意动动手脚都费事。哎,每夜做梦,梦见的都是喝醉了之后不断呕吐,然后浑身抽搐的醉态。 水无形几日来忙活着水老爷子的身后事,一直形容枯槁,憔悴不堪。他虽然很少来看我,但一直吩咐着府里的仆人把好吃的,好喝的往我这里送,把我的饮食起居照顾地妥妥帖帖。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梦想生活,居然是在中毒的情况下实现的。 慕楚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一直想着法儿地给我讲古代段子啥的解闷,我知道她这是怕我一个人躺床上胡思乱想。虽然她说的那些笑话,实在是乏味得很,但我心里感激她,好几次赔笑地我眼泪都出来。 这一日,慕楚给我讲一个前朝宫里老太监偷食皇帝膳食的故事,正当她讲到兴起,眉飞色舞时,水无形如失了魂一般跑了进来。 “萧左,萧左,大事不好。”水无形火急火燎,说话间神色慌张。难道真遇到什么大事了不? “什么事?”我想表现下关切之意,奈何面部肌肉僵硬,哪怕是皱个眉头,也会疼得咧嘴。 水无形喘了口气,似是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抿了抿嘴唇说道:“李神谕来了,她要开我爷爷的棺。” 听水无形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水无形此时一身素服,披麻戴孝,一晃神才想起来,今天是老爷子出殡的日子。 李神谕,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一个死人的棺材里面,难不成老爷子真把那件东西当陪葬,随在了棺材里? ------------ 第三十章 惊棺 李神谕前来惊棺的事,是后来慕楚告诉我的。 中国古代的丧葬礼仪,既埋葬亲人的遗体,叫做既夕礼。 丧礼的前半部分,主要是通过小殓,大殓等方式,将遗体处理后装入棺柩。丧礼的后半部分主题则是将棺柩进行安葬。 天色微明时,丧礼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启殡阶段。殡宫门外点燃了两只蜡炬,用以照明,而灵柩还半埋在堂上的坎穴之内。丧者家众男女子啊门外朝夕哭的地方即位。为了避免喧嚣之声的干扰,此时在场的人都要停止哭泣。 而就在此刻,李神谕飘然而来。一袭白衣,头戴轻纱斗笠,这次她的小丫鬟没跟来,只身一人。 李神谕的突然造访,灵前四海帮众人是又惊又怒,纷纷朝李神谕围了过去,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 “李神谕,你来此作甚?” 章绿竹内伤虽然还没有好利索,但脸色也转好了,发起怒来,脸颊充满血色,精气神十足。 “水老前辈故去,实乃我辈伤怀之事,小女子前来只为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不为其他。”李神谕亦步亦趋,朝水老头棺柩走了去。 “你想干什么!” 章绿竹一干半残废长老站了出来,挡住李神谕去路。 “水老前辈一生英雄,但求见其最后一面。” 李神谕依然固我,朝前走着,章绿竹勃然大怒,怒喝一声,一拳便朝李神谕打了过来,其他四海帮众也一拥而上,好端端的一个灵堂,立马鸡飞狗跳起来。 李神谕怒视道:“你们能挡得住我吗?” 话音刚落,她连出三掌,把挡在前面的章绿竹三人逼退十数步,差点撞到了水老头灵前。章绿竹自知实力不济,但为了老爷子,为了四海帮最后的尊严,他不得不挺住。 “章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但若你执意惊扰老爷子在天之灵,某即便血溅三尺,也不会让你得逞!” 章绿竹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豁然出拳,又朝李神谕的掌风迎了上去。 “不自量力!” 李神谕出掌极快,一连十多掌,只是须臾之间,四海帮灵上众人纷纷倒地不起,再无一战之力。 章绿竹中掌倒地,一口鲜血喷了一地,跟血溅三尺也没少分别,他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腾挪了两下,手还没撑稳地面,口边黑血便汩汩流出。旧患未愈,再添新伤,章绿竹再也站不起来,但仍未放弃,移着身子,缓缓朝李神谕爬去。 李神谕走到棺柩之前,细细看了两眼,便伸出手来,准备抬起棺盖。 “住手!” 水无形一个箭步冲到李神谕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李神谕面色一凛,反手一抓,虚晃一步,便把水无形摔出数仗之远。 跟在水无形身后的慕楚,是我央求了半天才赶过来帮忙的。见李神谕动手,闪身上前截住李神谕。 “哪里来的野婆娘,有我慕楚在,岂能让你再次撒野!” “闪开!”李神谕娇喝一声,化掌为刀,朝慕楚伸出的手劈去。 李神谕师出何门不详,但一身武艺已臻化境,连水老头这种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怪物都不是对手,估计,尹阿媵来了,也只能与之站个平手。而慕楚虽与尹阿媵师出同门,但武艺还是稍逊几分。 只见两人对拼一掌,慕楚被震到三尺之外,下盘不稳,差点摔了个跟斗,而李神谕气定神闲,接着去抬棺材盖儿,完全不把慕楚放在眼中。 慕楚恨得牙痒痒,从怀中摸出一柄飞刀,朝李神谕胸**去。李神谕站于原地,转了一身,那飞刀便掷空,插人了灵前的柱子之上。 一击不成,慕楚接着再掷飞刀。一刀,两刀,三刀,基本上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飞刀暗器都掷了出去,却都被李神谕一一闪过,看着手中再无飞刀的慕楚,李神谕调笑道:“没了?” 慕楚一听,又怒又急,从小到大,有一个高手爷爷,后来又有高手大哥哥庇护的慕楚,哪里吃过这等大亏,虽知自己并不是李神谕的对手,但一股傲气使然,她把心一横,便朝李神谕冲了上去。 李神谕看着一脸怒气的慕楚朝自己冲了过来,那情况,又不像是要过上几招的样子,搞得李神谕不知所以,怔怔地愣了那么一秒。 “姐姐啊!我打不过你,可你也不能欺负我啊!大家都是女子,都是姑娘家,何必自相为难啊。” 鬼灵精怪的慕楚突地跪在了李神谕面前,抱住她的双腿就声泪俱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看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就是水无形也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你是谁?”李神谕打架从来没怕过谁,可被一个小丫头抱着撒娇还是头一遭,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人家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忍一脚把她踢开。 “姐姐啊!那棺柩里躺着的是我爷爷,念在我叫你姐姐的份上,你可不能惊扰了我爷爷的在天之灵,不然,不然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我爷爷….会来责怪我的。”小丫头越说越觉得委屈,好似真就那么一回事儿。 小丫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泪点。流出来的眼泪加鼻涕顺手直接就擦在了李神谕漂亮的衣裙上,看得一向云淡风轻的李神谕气鼓鼓地,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武功再高强,她也是人,见惯了别人血肉横飞,却没见过小姑娘泪如雨下,看起来难免心软。 “你能不能起来好好说话,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江湖儿女这般哭哭啼啼的,却是有师女儿家颜面。” “我不嘛,我不能对不起爷爷的,姐姐你说,只要你不要开棺,我就起来,我就不闹了。”慕楚见这招好使,心里暗自欢喜,于是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接着央求道。 “这……” 如果这个时候,换的是西昆仑,章绿竹等人,早就一脚把慕楚给踢飞了。而李神谕,没有这么做,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女人是感性动物,当看到同性苦求,她心里估计早已是下不了手了。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水前辈是否已经故去。” 素来不假辞色的李神谕无可奈何,只能道出了开棺的目的。原来,她只是担心水老头炸死唱一出空城计带着她想要的那件东西遁走而已。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慕楚一听李神谕声音软了下来,觉得有戏,嘴一快便把心里想的顺口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李神谕便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慕楚。慕楚自觉失口,转脸又卖力地痛哭起来,跟个泪人似的眼泪流也流不干净。 “你若再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李神谕不傻,此时已猜出了慕楚的心思,便不客气地说道。 “你要怎么不客气?” 慕楚见撒娇不好使,猛地便站了起来,收住泪水,运起内力,朝李神谕攻了上去。 “丫头片子,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速速离去。” 李神谕反手一击,便擒住了慕楚,把她按在棺前动弹不得。慕楚的脸紧紧贴着冰冷的棺柩,愤愤道:“你,你有种把我放开,我们再来打过。” 李神谕也不言语,左手一推,便把慕楚推到了棺柩的另一头。慕楚退了几步,伸手扶住棺柩才站稳脚跟,可这一扶,却扶得她心惊肉跳,差点栽倒在地,颤颤巍巍地从口中说出三个字来:“诈…尸…了。” 。 ------------ 第三十一章 床边躺着个女神 “装神弄鬼!” 李神谕一掌推开了棺盖,还来不及仔细观察棺内情形,便见一股灰白的烟雾从棺内朝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股烟雾来得太快,太突然,李神谕根本来不及躲避,便吸进了几口烟雾,待她捂住口鼻的时候,已然面色惨白,手脚发冷。 “藏尸毒。”李神谕反手封住穴道,原地盘膝而坐,调整内息,运功逼毒。 那股从棺柩内冒出来的烟气也是奇怪,自李神谕吸入之后,便淡去了许多,周围的人并没有中毒。慕楚跪坐在棺尾,烟气全朝着李神谕而去,她也没有吸到,见烟雾散尽,她欢喜地跳了起来,得意地站在李神谕面前说道:“叫你嚣张,看吧!报应来了吧!哈哈!” 水无形见李神谕中毒,心下大定,但也疑惑不解,为何爷爷的棺柩内会有毒气散出,于是开口问道:“为何我爷爷的棺柩内会有毒气?” 慕楚格格笑着:“水老头厉害啊!想来是已经料到自己死后会有人来寻衅,于是在临死之前服下藏尸剧毒。此毒服用无害,只会在死人的尸体内散发毒气。之前水老头尸身封闭于棺内,毒气凝而不散,如今李神谕开馆,正是毒气最猛烈之时,只要吸入一口,毒气便会攻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水无形瞥了一眼如老僧入定般的李神谕,言下之意,便是如何处置李神谕。 “杀了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章绿竹恨极了李神谕,现在见对方中毒,正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可惜自己不能亲自动手,于是只能把目光投向水无形。 水无形犹豫不决,自己爷爷的死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来自李神谕,但若要他趁人之危,他却也做不出来。 慕楚却恼怒地横了一眼章绿竹,说道:“虽说她现在中了毒,功力大不如前,但若她拼死一搏,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慕楚并不确定藏尸毒到底给李神谕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并且她与李神谕无冤无仇,也没必要无端杀人,故而才会那般说道。 水无形想了一会儿,说道:“李神谕虽来着不善,但也并未对我等痛下杀手,可现在正是爷爷大行之时,却不能容她在此耽误了时辰。” 李神谕调息片刻,脸色有所好转,于是便道:“承蒙诸位仗义,未行落井下石之事,小女子感激不尽,待我把体内之毒逼出,自会离去。” 李神谕话音刚落,便心神不稳,突地晕厥了过去。 李神谕晕了,闹灵堂的大威胁除去,众人才纷纷站了起来,就是看似重伤的章绿竹也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慕楚看不惯这群贪生怕死之辈,便冷冷说了一句:“地板上虽凉,但也躺着无碍,但别以为爬起来了,就能站得稳。” 慕楚的一番讥讽,章绿竹却如没听见一般,站起来便怒气冲冲地朝晕过去的李神谕走了过来。 “不可!”章绿竹想趁机除去李神谕,水无形不耻其卑劣行径,于是开口阻止。 章绿竹近得李神谕身前,作势一掌便要朝她劈去。这一掌,他运起全身内力,务求一掌将李神谕毙命! “无耻之尤!” 刚才李神谕威风凛凛,无人可敌的时候,章绿竹本有余力却避而不战已经让慕楚很是不喜,现在这老家伙又要趁人之危,慕楚越看这老小子越不顺眼,于是出手一击,隔开章绿竹一掌,紧接着两记狠拳又把章绿竹给打趴下。 “你!”再次趴下的章绿竹,却再也站不起来,恨恨说道:“帮主,今日若不除去此人,他日定是我四海帮之大敌啊。” 水无形鄙夷地看了一眼章绿竹,便不再理他,转而对慕楚说道:“麻烦慕楚姑娘将李神谕送至后院,待其醒来之后在言其他。” 慕楚也不答话,径直扶起李神谕,便朝内院走了进去。 灵堂的事,让我一直惴惴不安。李神谕武功了得,我不禁后悔自己为何要央求慕楚去帮忙,如若她敌不过那李神谕反而被伤,这叫我良心何安。 正在我着急慕楚安危的时候,慕楚扶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起来。她走进屋来,便顺手把那女子给扔到我的床上。神啊!这是个什么情况,你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妞扔我床上,这不是把我放在火坑里烤么。要知道我可是个半残废人士,想犯罪也没能力,这不是遭罪么! “她…..她是谁?”看着与我近在咫尺的白衣女子,那乌黑的秀发没能掩盖住一副不施粉黛却如春半桃花的容颜,玉粳白露,清新出尘,这活脱脱一仙子美貌。要搁在现代,也算是个宅男女神了吧。 “哦!”慕楚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了起来。“她就是那个李神谕呗。” “啊?”如果我能动,我肯定早就一跟头从床上蹦起来,撒腿朝外面跑出去了。你放谁在我床上不好,放一个浑身上下充满危险气息的女人,要是她醒过来看见旁边躺着我,那即便我有十条命也不够她杀的啊。 “啊什么啊!她中毒了。”慕楚见我大惊小怪,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是?你也不能把她带我这里来啊!即便你带我这里来,也不能扔在我床上啊!不带你这样害人的。” “这么大的院子,其他屋子我也没去过,不带你这带哪去!”慕楚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人家一女儿家中了毒,我也不能把她放地上啊。” “可是?”我很尴尬,很无语:“可我是个男人哎。” “你不是不能动了么。” “……….” 好吧!遇上如此神经大条的慕楚,我无言以对,搁这儿就搁着吧!反正我也没力气,躲也躲不开,兴许等她醒过来看在大家都中毒,算是同病相怜的份上,不跟我计较什么男女大防的礼教规条。 “这女人不是一直带斗笠的么,怎么现在没了?”枕边躺着一个吹气如兰的美女,实在是煎熬,没办法,我只能转移注意力,于是便随口找个话头问慕楚。 “抬着她过来的时候,那东西扎得我手臂生疼,我顺手扔了。”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总不能就一直把她放这里,这多危险啊!她不是来找事的么。” 面对李神谕这种神级女人,我还是不放心,不单单是对我形成了生理上的极大挑战,并且还带来了未来不可知的生命威胁,我得想个辙儿让慕楚把她感觉弄走才行。 “哦,这女人虽然很凶,但还不算太坏,大抵她醒过来就会自行离去。” 慕楚走到床边,把李神谕朝里面挪了挪,说道:“你也别太在意,都是江湖儿女,不会跟你计较。” “你怎么就知道她醒过来不会一刀切我?” 我一头黑线,原来这丫头合着一直跟我装傻充愣啊!这是诚心给我添堵啊。 “不是有我在嘛。”慕楚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地说道:“她中了藏尸毒,一时片刻也醒不过来,即便醒来了,我也能对付。” 算了,我已经半身不遂了,想挣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慕楚给我带来这么个大麻烦,我也只能认栽了,愁也愁不来那么多,还是先躺一阵宽宽心吧。 “对了,我还得去问问大哥哥,秦洛离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来青州。” 慕楚也不再管此刻正以一种暧昧姿势躺在床上的我和李神谕,风风火火地出了屋子去找尹阿媵。 我对天发誓,这丫头片子一定是诚心这么干的! ------------ 第三十二章 扶我坐起来 身边躺着一个随时可能醒过来的母老虎,我实在是压力巨大。想睡一会儿,却又担心她突然醒过来,然后我就醒不过来。哎,我规规矩矩地缩在床里面,尽量与李神谕保持距离,本想着找点什么事琢磨一下分散注意力,可男人吶,见到漂亮女人总是忍不住好奇多看几眼。 我这一看,就呆呆地把李神谕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眼睛越是离不开。话说我见过的美女也算有那么几个,妩媚多姿的蓝子姝,古灵精怪的慕楚,还有妖冶狡黠的玉貔貅,都算是美女,可对着李神谕,我总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隐隐觉得她身上多了几分清冷,又另有几分坚毅。 她的美,不倾国不倾城,但就是那样闭着双眼,眉头紧蹙,总是能惹来男子心中强烈的怜惜之意。 “你看……什么?” 正当我看得怔怔出神的时候,李神谕一双眸子透着寒光也盯着我。 “没….没看什么。”我惊慌地躲避她的目光,就跟偷窥了邻家女孩洗澡被发现一般狼狈。 李神谕也不理我,腾挪了下身子,想坐起来,费了半天劲儿却怎么也坐不起来。过了一阵儿,还是坐不起来,便索性不动了,而是双目惊盯着我:“你为何躺在我的床上。” “这位……姑娘,这是我的床。” 靠!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明明是我的床,是你硬躺上来的,怎么转眼间便成了你的床了。 “不管是谁的床,请你马上滚下去。” “滚?抱歉,这么高深的功夫我还没学会。” 看样子她也不能动,那对我也再无威胁,大家半斤八两,我也不会怕你。我心里寻思着,嘴上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不能动,就没办法收拾你是吧。” “那你便收拾我吧!你随意,我要睡觉了。” 这女人现在虽然不能动,但怎么说也是个武林高手,我如果真把她惹急了,保不齐以后她能动,真把我给咔嚓了,那就不太美妙了。 我转过身去,闭上双眼,正准备睡觉,却又听到她说:“你这贼子,恬不知耻,趁人之危,他日我定要取你性命。” “姑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里恬不知耻,哪里趁人之危了?” 她不这么说,或许我还不会太在意,最烦你们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这德行,我又没把你怎么着,你至于么。 “小贼,你趁我中毒昏迷之际,爬上我的床,欲行那不轨之事,难道不是不知廉耻,趁人之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有不轨企图了,你又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爬上你的床,而不是你爬上我的床了?” “如若你还有几分羞耻之心,知礼仪,守纲常,便速速给我离去。”这妞儿不傻,也不再跟我纠结,而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跟我对话。 看着她并没有在咋咋呼呼地指责怪罪我,我心也软了下来,不计较之前她的那些硬泼在我身上的罪行,便说道:“姑娘,不是我懒在这床上不想走,而是我也动不了啊。你被人放在这床上,我也是受害者啊。” 说着我还勉强地伸了伸胳膊,蹬了瞪腿,可惜实在没有气力,腿脚完全活动不开。 李神谕狐疑道:“你真的不能动?” “是啊。” 李神谕再仔细看了我一番,方才相信了我的话,于是便没有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脸色有所好转,但没过一会儿,眉头又皱了起来“可这该如何是好,若有人闯进来,见你我二人如此这般,怎生了得?” “咳咳!”我尴尬地咳了两声:“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我二人清清白白,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不是害怕,大不了杀了闯进来之人便可,而是无端杀人,我于心不忍。” “………” 李神谕转过身去,而我也不好意思保持着一种觊觎女人的姿态,于是也把身子转朝里向。一对年轻男女,同塌而卧,却两相背对,就像刚吵嘴的小夫妻一般。我一阵胡思乱想,想说点啥缓解下下这尴尬氛围,却又不知道说啥。 “小贼!”李神谕背对着我说道:“我要运功疗伤,却坐不起来,你能扶我一扶吗?” “这个……”我犹豫着:“不太好吧。” 李神谕恼怒道:“都是江湖儿女,你计较个甚。” “可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力气扶你啊。”不是我计较,而是我也力有不逮啊。 “这倒也是,哎。”李神谕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见她双肩抖动了一下,我于心不忍,让一个姑娘家跟我躺一张床上,确实不像话,于是便说道:“那要不试试。” 接下来,我便使出了身上唯一的那点气力,侧着身体,伸出一只手去扶李神谕的香肩,另一只手朝她她的腰间摸索去。但我的手刚触碰到李神谕的身体时,便感觉到她浑身一震,似有躲避之意。 她这么一抖,我也不敢动了,双手就这么悬空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她的声音很低,低得我差点没听清楚。 我费了好半天劲儿,终于双手就位,就在马上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时,她却突地躲闪开来。她这慌乱中的一躲,却把我放在她腰间的手给压住了,压得我吃痛不已,差点叫出声来。 “对…对不住了”李神谕红着小脸,有点害羞的意思。 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哪怕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侠,在如此近距离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时候,难免也会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来。我理解,但是你也不能只说句对不起,而却一直压着我的手啊。 李神谕见我脸色又痛苦又狰狞,这才发现自己压住了我的手,于是便挪开身子,让我的手得以从她身下抽出来。 这么一闹,气氛更加尴尬了。我不知道这忙是该继续帮呢还是就此罢手,想问问李神谕呢?怕她以为我真想轻薄她,又不好得开口。 “你...你接着把我扶起来。”李神谕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又或者她是急着赶紧疗伤离开,便率先开口了。 好吧!继续。这一次我很顺利地就把手放在了李神谕身上,她虽然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抵触,却也没有再做忸怩,很配合地借着我的力使劲想要坐起来。 这一刻,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想要扶一个人起来,会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比负重越野狂奔十公里,还要让人苦不堪言。 我中了“醉生梦死”,本来已经被剧毒夺去了大部分体力,再加上整个身体都躺在床上,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全靠双手上那可怜的力气力。只是扶她身体离床一寸之余,双手便如灌铅一般沉重,钻心的痛楚让我汗水连连。 但男儿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岂能连扶人起来这种小事都半途而废,再疼再苦,再难受,我也要咬紧牙关不松手。心里想着,我手上的力气也曾减弱不弱半分,更加卖力起来。 一寸,两寸, 三寸。 五分之一屁股,三分之一屁股,半个屁股…… 啊呸,我在朝哪里看呢。 为了减轻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感,我不自觉地把眼睛放在了李神谕的臀部。当看到她快要坐起来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猥琐,赶紧收回了目光。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李神谕坐了起来,而我也不禁松了口气,但我的两只手像失去了知觉般,动也动不了,还搭着李神谕的肩,扶着李神谕的腰。 “等我身上之毒散去,我一定要手刃了那把我扔在这床上的无耻之徒。”李神谕方才坐定,便气狠狠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手还放放在她身上。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李神谕话音刚落,那位李神谕口中想要手刃的罪魁祸首便出现在了门前,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的这一幕。 只见李神谕端坐在床上,闭着双眼,凝神静气,而我,明明躺在床上,一双手却伸得笔直,如从李神谕背后把她搂住一般,这姿势,极其怪异,又极其暧昧。 ------------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送信人 早晨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拂面的威风徐徐而来,我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呆屋里面发霉发臭了。 尹阿媵不仅是个铁匠,还是一个出色的木匠,只花了三天功夫就给我量身打造好了一张木制轮椅。于是一大清早,他便推着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院子里偶尔有两只黄鹂飞过,清脆悦耳的啼鸣声不绝于耳。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在这样大好的春光里,明媚的清晨中。虽然我身残但志坚毅,有身后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又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呢? 李神谕的功夫虽然厉害,但藏尸毒的霸道,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调息了一日一夜,仍然无法把毒素全部逼出,只能压制住不攻心而已。虽然如此,但她也不再想我这样不能行动走路,只是不可妄动内力。 李神谕本打算离去,却被有心化解怨恨的水无形一再挽留。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来,正巧跟我们遇上了。 水无形朝我打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留住李神谕,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李神谕自己有机会去找那件她想要的东西。有些时候,有的话说再多也没用,唯一让人心服口服的办法也就是让她自己去发现,去寻找。 “李姑娘毒未除去,不如在府上盘桓几日,怎么说你也是因在下中的毒。”水无形再次挽留道。 李神谕拱了拱手道:“多谢水帮主美意,等小女子伤愈之后,少不得还要麻烦水帮主。” 水无形一听这话,脸色很难看。被这样的高手给盯上了,以后免不得又是一场大麻烦。虽说他不在意什四海帮的基业什么的,可若是被人追杀天涯海角,却是一件头疼不已的事。 水无形沉思片刻,咬牙道:“李姑娘,在下也不再拐弯抹角,某不想无端与李姑娘结怨,留你在府上,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证明你要寻的那件东西根本不在我手上。” 李神谕冷哼一声,道:“小女子若要取那东西,必会正大光明,晓以道理,绝非那强取豪夺之人。” 水无形一听,更加恼怒起来:“阁下若真是个讲道理的人,为何与那怀义堂联手埋伏我四海帮,又为何趁我帮内无人,威逼我家老祖宗?” “什么怀义堂,我并不知晓。”李神谕摇头道:“我从未到过这青州,此次前来也因是一朋友传信言说那件东西出现在了青州。那夜刚到青州,便寻上门来,并未与任何人联手谋划你四海帮。” “某本愿放下昔日嫌隙,只求他日安稳无忧。但姑娘仍要咄咄相逼,在下也不是胆小鼠辈,只管放马过来。在下接招便是。” 李神谕对联合怀义堂算计四海帮的矢口否认,让水无形彻底绝了缓和双方关系的心思。他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便不再看李神谕一眼。 李神谕面对疑惑,却也不再多说,迈开步子,便朝门外走去。 “李姑娘,你等一等。” 我一直仔细观察着李神谕的神情举止,发现她听得水无形一番指责之处,虽有疑惑,却无半分异常之处,这不禁让我心里也琢磨起来,难道怀义堂设陷阱埋伏四海帮之事真跟李神谕无关? 我越想越觉得这事玄乎。怀义堂,四海帮,是青州城主要的江湖势力,而沈家虽然也有一帮打手,但还是一个商贾之家。从水无形口中得知,这么多年三方势力之所以相安无事,保持平衡,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三个。其一,四海帮有一个让怀义堂忌惮非常的高手水老头;其二沈家经商,只要怀义堂和四海帮不触及到他们生意上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搀和江湖之事;其三,便是水老头一直乐于相安无事。 这一次,怀义堂为主导,沈家为辅助,对四海帮来了梦中捉鳖,最大的依仗就是外援李神谕可以牵制住水老爷子。从那日在怀义堂中偷听得西昆仑与手下的一番私语,以及当日李神谕现身水府,我也从未怀疑过这件事主谋还会有其他的可能。 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或许是直觉,又或许是昨日在床上跟李神谕一番接触下来,感觉她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再说四海帮现在已经残了,她武功那么高,四海帮再无能威胁到他的人,她也没必要惺惺作态,矢口否认。 如若她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件事就更加复杂起来。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把怀义堂,李神谕,四海帮都算计在了里面,而自己却如看戏一般。我心底隐约觉得李神谕口中的那个传信的朋友,应该就是关键,所以开口叫住了她。 “何事?”李神谕或许是看在昨日我扶了她一把的份上,停住脚步,转身朝我看了过来。 “我之前问我尹大哥,藏尸毒厉害无比,中毒之人即便内功再如何精深,最终只能以耗损一半内力把毒给强行逼出。”在此之前,我好奇跟尹阿媵打听了一下藏尸毒的情况,于是便把尹阿媵的原话照搬了出来。 “此话何解?”李神谕疑惑道。 她自己也是高手,当然清楚藏尸毒的厉害,她这么问,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我便解释道:“在下之前中了醉生梦死,至今无法正常行走,恰好过几日尹大哥的师弟秦洛离秦神医便会来帮我解毒,姑娘不妨在水府盘桓几日。” 我不知道有一个娘炮名字的秦洛离是不是神医,也不知道秦洛离能不能把我的毒解利索了,更加不知道他能不能既保证除去藏尸毒的情况下又保住李神谕的内力。但我只知道一点,如果在我们身后还藏着一个大反派,大boss,那么只有把李神谕留下来,弄清楚,说不定她搞清楚自己被利用了,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本账簿里隐藏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招惹来了那么多神秘而强大的对手,让我惴惴不安。虽然一切看上去跟我毫无关系,但一旦威胁到水无形,我不得不去管。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知己,我不能对正朝他身边逼近的巨大危险视而不见。 李神谕没有回答,沉思了一阵儿,然后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只怕水帮主并不欢迎小女子。” 水无形一直冷眼旁观,见话头扯到了他身上,他虽然还在恼怒李神谕,但也没扯我后腿,冷冷说道:“李姑娘武功高强,想留哪儿谁也赶不走,我水无形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然不会不自量力。” 说话做事素来一股子傲气的李神谕听了水无形讽刺之言,却一反常态没有生气,而是朝我走过来,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 “我推你在这院子里走走?” ------------ 第三十四章 传国玉玺 李神谕推着我,沿着院子里的回廊走了一阵,在一棵老槐树下面停了下来。 “为何要留我?”李神谕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她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就好像我是刚是她前度,正缠着她不放手一般。 “那啥,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除去身上的毒。” 不知道是角色代入了,还是我真有那么点意思,压根没想要问她报信的人是谁,而是不经大脑地就把这话给说出来。 李神谕一脸不信,说道:“我与你萍水相逢,你为何要这般助我。” 她双目如电,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毛。这般犀利的眸子,让我不自然地想要躲避。我也纳闷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关心她的毒伤? “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其实我并不担心这身体里的余毒。”李神谕没再看我,而是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老槐树上。 三月已尽,四月初来,正是槐树花开之时,但看那满枝头上挂满了淡白色的花朵,一穗一穗的,却也十分好看。 “我这人,从不受人恩惠,昨日你助我疗毒,我谢你,今日你留我下来,算是回报。” 李神谕云淡风轻地说着,却让我汗颜不已,就是搭把手扶你起来,算是什么帮助啊。这你也能记成恩惠要回报,那若是你到了个陌生的地方,人家给你指路,你也要回报,岂不是活得很累? “那不就只是搭了一把手,算不得什么恩惠,姑娘不必介怀。”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心里确实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现已回报于你,何须介怀?” “……….” 我突然间发现跟人客套居然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我不就是想跟你先熟络一下,培养培养感情,以免接下来的话头不好挑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直接,让我难为情啊。 “说吧!你有什么事?”见我半天没反应,李神谕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 以免再吃瘪,我还是单刀直入算了:“其实我留下姑娘,只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我为何要帮你?”李神谕真是个贼精明的人啊!一码归一码,怪不得刚才说什么恩惠啊!回报啊!原来是想告诉我,她李神谕是个不会平白无故施人恩惠的人啊。 我思索片刻,说道:“此时帮我,也是帮你?” 李神谕皱眉道:“此话何意?” “此前在前院,听姑娘说你之所以来青州,是因有人报信,而并非是伙同那怀义堂西昆仑之辈合谋四海帮,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我又何须作假?”李神谕愠怒道。 “好,我相信李姑娘。”我点了点头,经过刚才一番交谈下来,观之李神谕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一般这样的人,是不屑于弄虚作假的,此时我已相信了她与怀义堂确实无半分瓜葛。 我接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日怀义堂内设伏我们四海帮众人,在下曾从那怀义堂主西昆仑口中听得,他是与神谕兵分两路,一路于怀义堂内设局击杀四海帮一干精锐好手,另一路由神谕那人对付四海帮的水老爷子。不知神谕此人指的可是姑娘?” “是我。”李神谕淡淡点了点头,说道:“李神谕素来行事,从不假手于人,此中定有小人作祟。” “姑娘言之有理,观姑娘言谈光明磊落,在下也不信姑娘与那西昆仑有甚瓜葛,只是又是何人从中作梗,目的又是何在?” “听你如此说来,岂不是我被人利用了?”李神谕顺手从槐树上扯下一揪槐花,拿在手上把玩。 “姑娘不觉得那给你报信之人包藏祸心吗?”看到李神谕终于从整件事情中发现问题,于是我便进一步问道。 “不会。”李神谕把手中的槐花随手扔在地上,摇头道。 “姑娘又怎知不会?那人一方面给你报信,一方面又勾结怀义堂,很明显是想借青州地方势力牵制四海帮主力,利用你来消耗水老爷子,待你们两败俱伤之后,他再出手,便可以最小的代价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确实打得好一手好算盘,可惜的是,他算漏了小豆包那两个让李神谕都不能忽视的手下。 “不会的!”李神谕说道:“我要取的那件东西本来就是给他的,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啊?” 什么情况,难道我猜错了,不对啊!我一头雾水,也学李神谕呆呆地看着老槐树。 “会不会是给你报信之人,担心你把那件东西私吞了呢?” “那件东西我拿来没用。” 事到如今,我也没搞清楚,李神谕,水老头,还有小豆包口中说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搞的我稀里糊涂的,不行,我今日一定要弄个明白,于是便大胆地开口问道:“究竟那是一件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是什么吗?”这下轮到李神谕疑惑了,她从我背后转过身来,站到了我对面,不解地看着我。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很无辜,这么长时间来一直被账簿中隐藏的这件东西搞得头疼,却连它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清楚,实在是无语啊。 李神谕想了一阵,才悠悠说道:“是传国玉玺。” “怎么可能!传国玉玺不自李从珂自焚之后便被毁于大火之中了么,怎么又跟四海帮扯上关系?”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神谕,传国玉玺这种皇帝专用的东西,又怎么会流落到一个江湖草莽的身上,大姐,这玩笑开大了吧!一点都不好笑。 自秦始皇一统六国,命人铸造了传国玉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物经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传至李唐,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后来,唐末黄巢之乱,进军长安,唐僖宗带着传国玉玺逃到了蜀地,唐朝灭亡之后,传国玉玺又为朱全忠,李存勖先后所得,直到石敬瑭勾结契丹覆灭后唐,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便不知所踪。现在怎么又落入水老爷子手上了呢? “哼!”李神谕讥笑道:“国之重器,又怎是如此简单就被毁去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老爷子账簿上说的那件东西的来历,是当年黄巢入长安兵败身亡后,他儿子黄皓流窜到湖南被邓进思伏杀后所获得的一批珍宝中的一件。难道这件水老爷子从邓进思手上偷来的东西真的是传国玉玺?这么看来还真有几分可能啊。 我茫然间没有头绪,虽说这传国玉玺是珍宝,可在古代社会那是皇权的象征,除了皇帝本人能用,其他人拿来也只是惹祸上身。而老爷子临死前那番话,却像是在说他根本没有得到什么传国玉玺,而只是天下人捕风捉影,穿凿附会而已。那么到底那件东西是不是传国玉玺,估计只有亲眼见到才会知道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李神谕,她一个江湖侠女,又是为何人来夺这传国玉玺的呢?现今天下,北边有契丹辽国,和它的扶植势力北汉,中原有赵匡胤的宋家天下,而南边词人皇帝李煜的南唐还在苟延残喘,李神谕究竟是属于这其中的那方势力呢? “你若能住我得到此物,今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正在我思索之际,李神谕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大跳。这么个东西先是引来个女贼玉貔貅,后来又来了里神谕,还有身份神秘的小豆包也很在意,哪一边都不是我一个不会武功没有靠山的小书童能招惹的,我躲都还来不及,哪敢奢望什么荣华富贵啊。 “你真的觉得水老头拿到的那件东西,就是传国玉玺?”不知怎地,我还是不太相信传国玉玺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一个账房先生给得去了,而水老头也隐隐约约表示过他得到的根本不是传国玉玺。这里面迷雾重重,我根本不敢相信谁说的是真是假。难保水老头自己也打着等天下一统,自己再献出传国玉玺来封妻荫子,光耀门庭的主意。 “一天没有见到此物,便一天不能断定它不是传国玉玺。”李神谕很坚定地说道。 是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要试上一试的。我很理解,但不代表我就要帮你,先不说你许的那些什么飞黄腾达之类的好处,就说现在你是个什么身份,代表那方势力我都不清楚,我又怎么敢胡乱相信你呢。 “你说的也对,你要找这件东西我不反对,只要你不伤害我的朋友们,我断然不会与你为敌。” 其实我不太想搀和到这么个邪乎的事里来,只是涉及到了水无形,我又不得不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 李神谕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只想拿走不属于你朋友的东西,这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如若你能劝一劝他交出来,也能为他省去更多的麻烦事。” 李神谕的话让我心下一动,是啊!四海帮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就是因这个传国玉玺。一个好端端的江湖组织,又不想造反当皇帝,捂着这东西除了惹麻烦还是惹麻烦,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啊。或许我该找水无形谈谈,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姑娘言之有理,我定会跟我那朋友好好说道说道。” ------------ 第三十五章 合作 当我跟水无形道出李神谕所寻之物是传说中失踪的传国玉玺时,他显然也是异常震惊。为什么是震惊呢?原因很简单,水无形至今对惹来那么多仇家还迷迷糊糊的,他压根不知道水老爷子那些年干的那些麻烦事,(好端端的把人家东西给偷了还惹来那么多人又是杀人又是威逼的,不是大麻烦哪又是什么。),更想不到他爷爷偷来的东西还是皇帝专用的,换谁听了小心脏也承受不住吧。 水无形在后面推着我,我坐在轮椅上沉思着,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好一阵都没开口说话。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我们俩都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你说,我爷爷真把传国玉玺给偷来了?”水无形停下脚步,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 “偷没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冲着我们来的人,都认为那就是传国玉玺。”我很无奈地回答道。 “是啊!”水无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难怪爷爷临终之前会说那么一番话,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传国玉玺在我们家,我说没有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吧。” 这是个死局,我们说没有,别人不会相信,我们随便交出件东西来,人家会说你丫的糊弄我。我不禁有点埋怨起水老头来,你当初怎么手那么贱拿人家东西干啥。 “那现在怎么办?” 我理了理思路,分析道:“水老爷子把他从黄巢那里得到的东西藏了起来,并且把找到它的线索藏在了账簿里,无论老爷子拿没有拿玉玺,他这一招都很高明,把可能招来的祸事,引到了账簿上,让哪些心存觊觎之人自己去争取抢。如果最终他们得到的是玉玺,那么水家就安全了,如果没有得到,又会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但水老头还有后手,就是让你离开这四海帮,然后隐姓埋名,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问你,是否愿意下半辈子,不做什么帮主,而是隐居山野,不问江湖事。” “哈哈!”水无形大笑起来:“我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之人,于这四海帮也无半分感情,离开此地也正合我意。” “可是?”我确定了水无形的想法,但还是不免担忧:“现在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很多人已经盯上了我们,无法置身事外了。” 人家敢找上门来,就一定会防着我们溜走,想要离开这青州,又谈何容易啊。 “那现在又该怎么办?” “如今明面上出现来夺宝的人马,有三方,一个是李神谕,一个是玉貔貅,另外一个就是小豆包。而小豆包他们已经得到了账簿,估计不久就能寻到那件东西。而另外两方,现在还盯着我们。我们要想脱身,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我知道水无形刚刚得知这事,没怎么细想,也没什么对策,幸好我之前已思索多时,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什么办法?”水无形问道。 “很简单,想来老爷子定是寻了个好地方收藏那玉玺。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盯着我们的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去找那个藏宝地上面,到时候,我们不就有大把机会开溜了么。” “对啊!”水无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们只要向那李神谕透露东西记载在账簿上,而账簿在小豆包手上,到时候她便会自己去找那小豆包。果然是一条祸水东引的好计策啊。” 说完,豁然开朗的水无形便急匆匆朝内院跑了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干啥就把我扔下了。你把我扔这我自个怎么回去啊!于是便大叫道:“你要干啥去?” “去找那李神谕,跟她讲明东西的下落。”水无形头也不会地朝前跑着,完全忽略了我还是个残疾人不能动弹。 “你去了怎么说啊?”我急道“难道你告诉她,你去找小豆包,东西在他手上,没我们啥事,你觉得她会信?难道她就不会以为这是我们故布疑阵,借机脱身?” 水无形停下脚步转身木然地看着我,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推我去见她。” 来到李神谕歇息的屋子,水无形礼貌地敲了敲门。 “何事?”李神谕打开门,说道。 水无形刚要开口,我便拉住了他的衣襟,抢先说道:“此前来找姑娘,是为了玉玺之事。” 李神谕看了一眼水无形,又转而对我说道:“你的那位朋友想通了?” 我回道:“东西我们没有,但是我们能帮助你找到那件东西。” 李神谕一脸狐疑,问道:“此话何解?” 我摊了摊手,一脸真诚地说道:“水老爷子临终前把东西藏了起来,我们并不知道藏在了哪儿,但他把寻找玉玺的线索藏在了一本账簿中,而那本账簿如今在小豆包手里。” 李神谕想了片刻,似是没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而是问道:“小豆包是何人?” “就是那晚跟你掐架的那两个高手的主子。” “掐架?” 好吧!原谅我,一时嘴快说了个这么现代的名词,忘记你是古代人了。无奈我只有解释下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你们交过手的意思。” “那好!”李神谕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去寻那小豆包便是。” 说着,李神谕便朝外走,像是一刻也不想耽搁的意思。 “等一等!”看着她要走,我哑然了,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还有何事?”李神谕转过头来问我。 “你这么就相信了,没怀疑我故意编排一通,为的只是甩掉你这个大麻烦?” 李神谕笑了笑,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她脸上看见笑容,笑起来甜甜的,煞是好看。 “你口中的那小豆包,也是觊觎玉玺之人,水老爷子死了,他并没有出现。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看来这妞不傻,很聪明的啊。不过我还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掉,玉貔貅还在暗处,还有我隐约间感觉那个给李神谕传信的人跟派李神谕来夺玉玺的人并不是一个人,很多线索我还没有理清,现在只有把李神谕这尊大神留下来当挡箭牌,才能阻挡暗处放来的冷箭。 想通此节,我便开口说道:“李姑娘,你寻得那账簿并不一定能找到那玉玺,我觉得我们应该合作才好。” 李神谕疑惑地说道:“合作,什么意思?” “账簿是用一种极其隐秘的阴文写成,一般人很难破解出里面的秘密。我与那小豆包是相熟之人,可探得他破解账簿之进展,我等他破解了那玉玺之所在后,到时候我我们再尾随前去,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对不起,小豆包,为了我,为了水无形的安全,我只有把你也算计进去了。不过若你真寻得那玉玺,想来也会遭遇到李神谕等人的围追堵截。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你把潜在的敌人都吸引过来,到时候我再提醒你多加防范,想来你也不会吃亏吧。我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出卖朋友这种事,做起来,心里却是很难受啊。 “那你之所言合作是何意?” “还有很多人在打玉玺的主意,可他们并不知道账簿的事,所以我希望在找到玉玺之前,你能留下来。” “好。” 李神谕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相处了这么几天,我发现她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并且是敌是友分得清清楚楚。我们并不是她的敌人,她真正的敌人是那些怀着一样目的来找水府麻烦的人。她想要的只是玉玺,而我们又有足够诚意帮助她,她没理由拒绝的。 ------------ 第三十六章 秦洛离 留下了李神谕,对于助她取得玉玺,我心里其实没有多少把握。小豆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无从所知,再者而言,我现在一半残废,什么也干不了啊。 中了“醉生梦死”的毒,大概也有七八天的样子了。我已经渐渐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每天清晨朝铜镜里一看自己,就像瞬间衰老了一岁似的。头发脱落得越来越快,脸上也开始浮现出皱纹,真真是度日如年啊。 我想着,再这么搞下去,不出一个月,跟慕楚站一块,别人兴许都要把我当成她爷爷看待了。人生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岁月转瞬即逝,红颜弹指即老。 我有点挂念玉貔貅了,再给我一瓶“醉生梦死”,让我当巧克力多磕磕呗。 在我日思夜想,千盼万盼的焦急心情之下,慕楚终于给我带来了好消息,她那拥有娘炮名字的哥哥秦洛离终于在青州出现了。 可是这家伙,跟泡吧似的整日在落花楼里厮混。无论是慕楚,还是尹阿媵拽都拽不走。 “你那哥哥现在在落花楼干嘛呢?”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医生不务正业只知道一头扎在脂粉堆里乐死不疲。 慕楚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蓝妖精,一来青州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我亲哥的份上,我早就对他动手了。” “你有没有跟他说帮我治毒这事?” 管你是秦洛离泡哪个妹妹,跟我半毛线没有,我只关心你啥时候来治我的病,再这么耗下去,我跟死了也没啥分别了。 “说了!”慕楚一听治毒这事,把头埋得低低地,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又是哭又是闹,他就是不愿意来,除非你自个去落花楼。” 看慕楚那表情,估计确实跟她那不靠谱的哥哥闹腾了一阵。算了,反正是哥有求于人,落花楼就走上一遭吧。 我叹了口气,说道:“还要麻烦你推着我去一趟落花楼。” 许久不来落花楼,这地儿还是跟以前一样花团锦簇,热闹非常。窑姐们,嫖客们嬉笑玩闹,打成一片,真是一个男人们寻欢作乐的极品天堂啊。 慕楚推着我,进了落花楼,一双双媚眼瞬间朝我们扫视过来。一大群小姐们先是习惯性地露一个职业微笑,但发现我是一残障人士后,又纷纷把目光转向别处去。 “什么玩意儿,瘫子也来找姐儿们。”这是某花枝招展的窑姐从楼上传来讥笑声。 “不知道他那玩意儿还能不能用?”某窑姐的贴身丫鬟笑得前仰后合。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小爷虽然不是啥好人,但平日里也洁身自好,要不是为了治病,就是那么这等货色倒贴我也不回来。 这地方,这些眼神,让我一刻也不想久留,于是急切地朝身后的慕楚问道:“你哪哥哥在哪呢?” 慕楚没有答话,径直把我朝二楼推了上去。上了二楼,又进了一个雅间,只见到尹阿媵一脸怒气地盯着一个眉清目秀,长发飘飘的,看样子我差点把他误认为女扮男装来找乐子的姑娘了。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秦洛离,他很帅,脸白得跟牛奶一个色,但与水无形的“美貌”不同,他的长相偏娘儿们,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男性阳刚之美来,还带着一点点阴柔的味道,果然人如其名,娘炮俩字却也跟他般配。 秦洛离一直闷着头,时而低声自言自语,时而玩转哀怨,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不会是走错地方,跑进女儿家的闺房来了吧。 “秦洛离,我跟你说,人我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若是治不好,看我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慕楚一进门就放狠话,那秦洛离却置若罔闻,一直嘀咕着什么也听不见。 “洛离”尹阿媵沉声道:“这位萧兄弟是我的朋友,他中了醉生梦死的毒,你先给他诊治一番如何?” “啊?”秦洛离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才反应过来,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治。” 慕楚一听,怒不可遏:“秦洛离,我跟你说,你今天不治也得治,治不好,我就跟你翻脸!” 秦洛离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慕楚,我跟他并不相识,又未曾受过他的恩惠,为何要替他解毒?” “你….你”慕楚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他的鼻梁,说道:“秦洛离,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哥,你难道忘记了爷爷在世时对你的教诲吗?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洛离!”尹阿媵也有点愠怒:“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们逼你回幽州,但事分轻重缓急,你怎可如此计较。” 秦洛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不是我不能治,而是治不好哎。” 治不好?他这一说差点没把我给吓晕过去,苍天啊!难道我下半辈子就搁这木椅上不能动弹了? “真治不好?“尹阿媵眉头深锁,看样子秦洛离的话已信了七八分。 “哥,你不会是故意推脱才这么说的吧。”慕楚疑惑地说道。 秦洛离霍地站了起来,不高兴地看着慕楚说道:“慕楚,你可以怀疑我,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医术!” 他这话一说完,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尹阿媵想对我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口,慕楚不敢看我,低着头,我偷偷看了一眼,她脸上写满了愧疚。 当唯一的希望破灭之后,我心里没有多少痛苦。更多的是一种对人生的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虽然我现在只剩下个脑袋还可以运作,但起来还有半条命喘着气,不是有句话那么说么,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劳秦兄,既然无法医治,在下就不叨扰了。”本想向秦洛离施个礼什么的,奈何手动不了,只能点了点头。 “慕楚,推我回去。” 看来我还是该回去当植物人,说不定哪天我身体机能就恢复了,又可以动了。希望这东西,如果你没有,那就真没有了,如果你一直揣怀里,说不定哪天就开花结果,皆大欢喜了。 慕楚走到身边,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放心,这辈子只要有我在,你就能好好活着。” 我苦笑了一声,这丫头还死心眼地认为是她把我给害了,跟她解释了好几次,真是冥顽不灵啊。把善良偏执到这个份儿上,我实在是又感动又内疚的。 ------------ 第三十七章 为情所困的小男生 “等一下。”慕楚刚准备把我推走的时候,秦洛离站了起来,拦住了我们说道:“适才不知这位萧兄是因小妹而中毒,秦某无礼之处,还望萧兄莫要责怪。” 看着秦洛离语气真诚,我也没有在意他刚才不冷不热的态度,微笑道:“秦兄多虑了,在下还要多谢秦兄告知我实情。” 现在的秦洛离在我眼中,就跟那下达病危通知书的主治大夫一个样。虽然我排毒没希望了,但是还得感谢人家大夫心诚,没给我乱治一气,而是实言相告。 秦洛离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面前,拿住我的右手就号脉起来。他号脉的时候双目紧闭,神情专注,约莫过了那么两分钟,他睁开眼睛,放下我的手说道:“服下那醉生梦作至今已有七八天,我不能治,是因为中了醉生梦死的人,却是无药可解。” 不待我问他为何,他便继续说道:“据说一位江湖前辈有一天上山采药,遇上了一匹通体洁白如雪的狼王。那狼王凶残成性,想要吞食了那位江湖前辈,谁知前辈武艺高强,狼王反而被前辈给制服了。后来前辈起了个心思,把那受伤的狼王带回家中,打算把它驯养成一只看门犬。奈何那狼王野性难驯,前辈也是个执着之人,花费了很多功夫,最后想到炼制一种奇药专门对付狼王。这药狼王初服,精力充沛,几乎挣脱了栓住的锁链,但没过一天,它便开始出现了于你一样的症状。” 秦洛离说到这里,顿了顿,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后来狼王只要一天不服,便四肢无力,瘫痪不能行走。那位前辈便靠它把狼王给驯服得十分温顺。其实,这种药物只是那位前辈高人兴起所炼制用来控制畜生用的,醉生梦死是那前辈的徒弟偷了配方用来培养傀儡后给取的名儿。” 我很憋屈,感觉自己好冤枉,原来这“醉生梦死”起初只是用来驯养畜生用的。我心里把玉貔貅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你丫的是打算把我当畜生圈养啊。 “那哥哥的意思是这不是毒,是药?”秦洛离一直把醉生梦死当成药,而不是毒,慕楚很疑惑,便问道。 秦洛离答道:“它确实不是毒,而是药,所以不能解,只能每日服食,才能如常人一般正常行走。” 我原本以为秦洛离会有办法,谁知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戏,我失落地摇了摇头,本来我就没报希望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绝望了。 秦洛离见我一脸失望之色,不禁笑了起来:“萧兄本就没有中毒,为何如此失意?” 我白了他一眼,大哥你说的轻松,我是没中毒,可是吃了畜生才吃的药动弹不得,跟中毒有什么区别。 “哥哥,你就别再挖苦萧左了,他都不能动与中毒何异?”还是慕楚好,知道替我说话,真不知道他这哥哥是故意讽刺挖苦,还是装傻充愣。 秦洛离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不是毒,那么药物控制只是一种依赖,要恢复身体,只需继续服用那醉生梦死就好了啊。”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且不说醉生梦死这东西去哪弄,就是让我一辈子跟个瘾君子般依赖药物,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算了。 一直在旁聆听的尹阿媵也觉得依赖药物不好,于是开口道:“洛离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 “办法么?”秦洛离思索着,在屋里踱来踱去,过了一阵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去找那位前辈高人?” 我总算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一小丢希望,可转念一想,找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不闻样貌的奇人,这不是比获得那醉生梦死的机会更渺茫嘛。 “对!”秦洛离点头道:“你不用担心,那位前辈我知道在哪儿。” 秦洛离口中的江湖前辈,有一个很霸气的并且很让我难为情的尊称:“药隐”。药隐其人,姓甚名谁不详,江湖五隐前辈高人之人,一生醉心于药理钻研。像醉生梦死啊!藏尸毒之类的奇葩药物就是这位药隐前辈所炼制。 这位药隐前辈是个隐世高人,据秦洛离说,他小时候曾跟随爷爷,五隐之一的侠隐秦毓卿曾拜访过药隐,他便一直居于大名府外的一处名为“沉香”的山谷之中。 要真正除去我身上醉生梦死的药隐,只能去找这位药隐前辈。现在知道为何我对他的名字难为情了吧。 但我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出门远行,秦洛离看在慕楚的份上,答应给我施针以延缓药性对我的控制,以便我能远赴大名府寻那药隐前辈。 在落花楼里呆了一阵,跟秦洛离渐渐熟络起来,终于知道这小子为何跟个怨妇般终日愁眉苦脸了。 秦洛离原本跟尹阿媵,慕楚居于幽州的桃山之上,一日下山到幽州游玩时遇到了名媛蓝子姝。(虽说蓝子姝身在青楼,但卖艺不卖身,并且这女人结交各地权贵,我觉得应该叫她名媛比较合适。)这一见,天雷勾地火,很纯很白的秦洛离便对蓝子姝一见钟情了。 秦洛离爱慕着蓝子姝,为了与心上人朝夕相处,他终日流连于蓝子姝当时献艺的幽州妓馆荷悦居。据慕楚说从来不在坊间行医的秦洛离为了付逛窑子的嫖资,曾在幽州城当起了江湖郎中。 这家伙白天干着老军医的行当,晚上就留宿荷悦居。虽说是单方面恋爱,可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也不知那蓝子姝是不是怕了如狗皮膏药般的秦洛离,没过多久便消失于幽州城。 这可把秦洛离急坏了,也不跟慕楚,尹阿媵告别,自己一个人就偷偷离开了幽州天南地北地去找蓝子姝去了。好不容易跑遍了半个江北,终于听得蓝子姝在长安出现,可前脚赶到长安,蓝子姝又消失了。 我很佩服秦洛离为了追求真爱的恒心和毅力,但同时也为深深为他的亲人感到悲哀。这家就是个心中有了爱情就连家也不要的家伙。他这一走,让慕楚很尹阿媵也跟着遭罪,前前后后辗转三千里,也没找到他人影,最后听说蓝子姝来了青州,俩人便跑来青州守株待兔。 终于把秦洛离给等来了,这家伙是横了心赖在落花楼,任你又打又骂就是不走。可惜,他的坚持,换来的是蓝子姝的无动于衷,至今他都没机会见上人家一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家伙执拗起来,跟慕楚一个德行,可惜啊!兄弟你落花有意,但人家流水无情,又为何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而放弃了大好的森林呢。 ------------ 第三十八章 因为爱情 秦洛离答应等找时间来给我施针,但我一看他那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儿,对他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 慕楚跟尹阿媵拿秦洛离没辙,我倒是觉得像秦洛离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不让他自个儿在爱情的幻想世界里徜徉沉沦一番,又怎会心甘情愿孤孤单单跟你们会桃山呢。 我劝解了一番尹阿媵和慕楚,两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把秦洛离敲晕了捆走吧!看这小子的性情,回去了估计还要偷跑下山逐爱,你们总不能吃喝拉撒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吧。 两人听我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再管秦洛离之事。尹阿媵爽朗,觉得我帮了他个大忙,非要拉我去喝酒。虽说宋代酒度数低,但就我这小身板,估计喝酒都要人朝嘴里灌,那还有什么乐趣,于是只能苦笑摇头拒绝。 不能喝酒,还是回家躺着数绵羊吧。但愿秦洛离这小子稍微靠谱点,快点来给我施针恢复自由啊。 秦洛离不肯走,我们便打算离去。但刚下了楼,就遇见了蓝子姝的婢女筱小。筱小一脸微笑,说蓝子姝请我们楼上一叙。 叙什么?我很纳闷,我与篮子姝一共就只见过一次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今日个是什么日子,这女人怎么就想跟我聊天呢? 虽然只跟蓝子姝这个女人接触过一次,但她总是给我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她言笑晏晏,待人和蔼的样子,看起来总是有那么几分做戏的成分。或者是我自己比较偏见,认为风尘女子永远都是打着男人荷包里的主意,而我只是个穷光蛋,所以心虚,不敢答应她的邀请。 “那啥,我这行动不变,还是不要了吧。”腰包里没钱的男人,总是有点自卑,我还是不去了吧。 筱小一再坚持:“姑娘仰慕公子的诗才,但多日未见公子到落花楼来,甚是挂念,今日顾念吩咐婢子,一定要把公子请上楼去坐坐。” 诗才,那我肯定是没有的,有的也是剽窃他人劳动成果本事。对不起,我已经退出剽窃界很久了,你别拉我下水。心里想着,便打算再一次坚定拒绝。 正当我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拒绝的时候,不知道秦洛离那小子什么时候从我身后跳了出来,又激动又紧张地朝筱小说道:“筱小姑娘,多谢蓝姑娘美意,我等唐突,不敢相辞。” “那几位请随我来。”筱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朝前走去。 我狠狠地瞅了一眼一脸高兴的秦洛离,低声对他说道:“我说,秦洛离,你什么意思,我这正愁怎么拒绝,你怎么能越俎代庖替我应承了呢?” “萧左,你只要帮我见到了蓝姑娘,我明天就去给你施针。”秦洛离弯下腰来,凑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也拿这小子没辙。见吧!最好就是把你现在这副猪哥样完美地展现在心上人面前。我鄙夷了他一眼,朝慕楚说道:“推我去吧。” “我不去!”慕楚铁青着脸,站原地很生气地看着秦洛离,一动也不动。 “对,对!”秦洛离完全无视了慕楚的愤怒,却还觍着脸说道:“小妹确实不该去,女儿家怎能在到这烟花之地来呢。”说完秦洛离主动握住我的椅把,把我朝前推去。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秦洛离不知被慕楚的的眼神杀死几万次了。慕楚这是又恼又恨啊!一恼秦洛离为了个青楼女子抛下亲妹妹,二恨秦洛离这不靠谱的哥哥没出息,人还没见着呢?就嘚瑟得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 “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倒要好生瞧瞧,是哪个狐狸媚子把你的魂儿都勾走,忘记了我这个妹妹,抛下了家。” 慕楚一步并两步走上来,把秦洛离挤到一边去,挺着她骄傲的小胸脯推着我朝蓝子姝的屋里走了去。 蓝子姝今日未施粉黛,一脸素颜地把我们迎了进去。待分宾主坐下,蓝子姝见我坐着一动不动,便一脸关切地问道:“几日不见,萧公子怎生如此模样,可是府上遭了何祸事?” 这女人不知是装的客套,还是真的关心,我也没多想,反正我跟她又不熟,正打算敷衍一番,秦洛离却抢先开口了:“他无碍的,只是误服了一种叫‘醉生梦死’的奇药,只要有某在,不日便得痊愈。” 从进得屋来,蓝子姝一直对秦洛离避而不见,此时见他插话,眼中闪过了一丝愠怒,但又马上遮掩了过去,淡淡地对秦洛离说道:“秦公子医术了得,但愿如此吧。” “正如秦兄所言,并无碍的。” 虽然我也不喜秦洛离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下而满嘴跑火车,但看在她是慕楚哥哥的份上,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且不知那水无形水公子现下如何?”蓝子姝没有再理秦洛离,而是说道:“这几日青州城内流言四起,说得怀义堂与四海帮火拼了一场,小女子素来仰慕水公子与萧公子才学,一直牵挂着二位的安危。” “多谢姑娘记挂,我与我家帮主甚好。” “恕奴无理,却不知道是何事害得萧公子如此这般?” 我警惕地看了篮子姝一眼,总感觉怪怪的,她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目的,关心朋友,还是关心某件事情,难道她也是冲着那传说中的玉玺来的? 似是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蓝子姝莞尔一笑:“公子莫要误会,奴于这青州府,却也有一些知交好友,若萧公子与水公子遇到什么麻烦,奴也能略尽绵力。”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下对她的警惕减少了几分,但也不敢大意,虽说她只是个青楼女子,但问题她是个很有名气的花魁行首。一般能混出点名气的人,无论古今,都不能等同一般人。她的那句知交好友提醒了我,或许她没打玉玺的主意,但保不齐她身后有人在打主意。 心里有了计较,我便敷衍道:“姑娘有心了,些许小事,不敢劳姑娘费神。” 蓝子姝见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吩咐筱小去置办酒菜,准备与我们小酌一番。 筱小一走,憋了半天的慕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是蓝子姝,也不过如此。” 还没等我没闹明白她说的不过如此是什么意思,慕楚又对秦洛离不满地数落道:“哥哥的眼光却也不过这般,哥哥还是遂我回桃山的好,省得在在这里自添烦恼。” 原来刚才蓝子姝对秦洛离冷淡的态度,激怒了慕楚。慕楚的心思我大概清楚,她嘴上像是在讽刺秦洛离,实际上为了帮他哥哥出口气。再往深里点想,她这是打算挑衅蓝子姝,然后使得她迁怒于秦洛离,最后达到让秦洛离死心的目的。 好一招一食三鸟之计啊!慕楚这不单是在为哥哥被蓝子姝冷处理出气,断哥哥的念想,更加是为自己千里寻哥的悲催出气啊。 蓝子姝脸色不变,平静地说道:“姑娘此言,却是奴一直想对秦公子所说的话,奴寄身于这青楼之地,沦落风尘,又怎敢受得起秦公子如此厚爱之意。” “不!”秦洛离霍地站了起来,很激动,也很冲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要准备指天发誓说一堆肉麻情话的神情。 这个“不”字一出口,慕楚和尹阿媵的脸色都变了,很是担心秦洛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秦洛离却站在原地,神情慌乱,却没了下文。 这小子不会歇菜了吧。 我就这样好奇地看着秦洛离。虽然不是很看好他能于蓝子姝发生点什么?但这时候,也忍不住为他打气,是个爷们你就别一天傻里吧唧地等人家表态,该争取的时候,就要争取啊。 终于,秦洛离准备开口了,他抬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在壮胆,随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蓝姑娘,自从那年在幽州一睹姑娘风采之后,洛离便久久不能忘却,故而辗转千里,只为能再见姑娘一面。洛离深知姑娘对我无意,可洛离却总是忘却不了姑娘。姑娘今日实言相告,让洛离明白了一个道理。洛离不该如此纠缠,让姑娘烦恼,这不是洛离的初衷。洛离希望姑娘快活,今后便不再出现于姑娘面前。” 秦洛离乱七八糟说了一通,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看得出他那神情,不像是在苦笑,就像一个老和尚突然顿悟禅机时的那种开怀。他笑了一阵,然后朝蓝子姝施了一礼,便自顾自地出了屋子。 我目瞪口呆,而慕楚与尹阿媵脸上却有几分欢喜,或许他们觉得这对于秦洛离是一件好事。可我心里却堵得慌,脑中不自然地飘过了一个身着白衣的靓丽身影。 爱情是什么?朝朝暮暮地陪伴,地老天荒的相守,还是自此天涯,相爱不如不爱?好复杂的感觉,而更复杂的是,我脑袋里为何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个熟悉的女子容颜,让我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又一下。 哎,不就是看到人家追女孩子被婉拒,说了一堆痴情话儿而已,是我想太多了吧!喝茶,喝茶,可他妈的我的手动不了哎。 爱情什么的,此时在我心中,还是没有能亲手喝上一口茶来得实际。 ------------ 第三十九章 线索 原本以为,秦洛离被蓝子姝婉拒之后,是真的明白了他以为的真爱道理。也就是你可以不爱我,可以不待见我,但是我爱你,你不能阻止我对你好,为了对你好,所以我离开 ,很快活的离开。因为我的离开,就能让你继续快活下去。 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是我琢磨了秦洛离离开落花楼时最后说的那番话之后,理解出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一宿地在想爱情这个问题,想到了慕楚,她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有没有我帅?还想到了李神谕,她以后是不是不嫁人了,她看起来是那么遗世而独立,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当第二天秦洛离如约来给我施针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爱情这东西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什么相爱不如不见的,都是情圣们求而不得标榜自己的漂亮话。嘴上说得跟真的似的,很洒脱,很顿悟的感觉,实际上呢?就像秦洛离现在这个样子。只过了一夜,又打回原形,一贯地愁眉苦脸,自怨自艾起来。 秦洛离把我从床上扶起来,二话不说就把单衣给剥了去,凉飕飕的寒意直冲我脑门,还不待我开口问他这是要什么的时候,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哎哟,你这是针灸呢还是开刀啊!麻醉也不给我打一个,你这不专业啊。” 秦洛离不吭声,一针一针地朝我背上扎,就像一刀一刀地朝我心窝子里割,疼,那是真心疼。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偶尔感冒发烧,没出过啥大毛病的我,实在是对这中医针灸不放心,小时候看我姥爷做针灸疗法的时候挺安静挺舒适的,怎么现在杂轮到我,跟受刑似的。这家伙不会是把失恋的气往我身上撒吧。 “不就是个失恋嘛,你至于吗?” 秦洛离不说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秦洛离喘了口粗气。 “枝上柳绵吹又少,顾影自怜为哪般。” 秦洛离狠狠扎了我一下。 不知道是扎了七七四十九,还是九九八十一针之后,秦洛离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很严肃地看着我。 他的脸,苍白无力,额头上斗大的汗滴渗了出来。被他扎得苦不堪言的我本打算接着讽刺挖苦他几句,但见他这副模样,知道是真心花了大力气的,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好意思地朝他道谢:“多谢秦兄了,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小时候语文没学好,漂亮话也不会说,就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可秦洛离还是撑着一张苦瓜脸,不言不语地收起他的银针,就要朝外面走。 “那啥,谢谢。” 秦洛离不置一词,也不再看我一眼,便出了门去。我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爱情并不是我们生命中的全部,或许我没有经历过,不能体谅他那份萧索的心境。 自从秦洛离为我施针诊治之后,不过一天功夫,我的手脚便有了知觉,渐渐可以下地走路。水无形见我恢复过来,便把慕楚,尹阿媵,还有李神谕都请了过来,置办了一桌酒菜,准备为我庆祝一番。 再次亲手抬起酒杯,我心中百感交集。摸着我还处于青春期柔嫩的小手,感觉真是不错。有句话说得好,只有失去了才懂的珍惜,这便是我此时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自前几日水老头逝去,整个四海帮院子里很难再见到欢笑,今日借着我病愈的高兴劲儿,大家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也算是比较开怀的样子。 但除了李神谕,一贯地不苟言笑。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笑容,似乎她与生俱来就不具备笑这个功能一般,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酒过三巡,大家也乏了,便打算各自离去。尹阿媵临走前表示,愿陪同我往大名府走一遭。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一个人去不放心,心下感激也没有拒绝。而水无形忙着把四海帮的的大小事务移交给章绿竹,然后准备北上契丹,寻找自己的妹妹。 大家都有事要做,慕楚这几日也忙活着开解失恋青年秦洛离,也没工夫再往我这里跑。而我自己在临行前,也有一件事要办,就是答应了李神谕,向小豆包打听玉玺下落的事情。 虽然李神谕对我的承诺表现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但男儿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便在手脚完全利索之后,走了一趟小豆包落脚的地方:来福客栈。 小豆包几日以来,都关在屋子里研究那本水老头留下来的账簿,似是没什么进展。而他的两个手下跟两尊雕塑般守在他门口,寸步不离。 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小豆包正低头思索,完全没有在意得我的到来。我凑到他身前,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道:“小豆包,琢磨啥呢?” 小豆包被我这么一拍,吓了一跳,转过脸来看见是我,又很自然地撇过头去。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他又猛地站了起来,笑逐颜开地拉着我左看又看:“师兄,你能动了?” 我掐了一下他圆润的小脸蛋:“那是必须的啊!我这不是都能活蹦乱跳了嘛。” 小豆包很高兴地拉着我坐下,高兴了一阵子,但又拉长了脸,愧疚地说道:“师兄,那玉貔貅本是寻我而来,为何当日你不依他所言,也免去这么多日的痛楚。” 他这话我不高兴了,你看我像是出卖兄弟的人吗?我皱着眉头说道:“小豆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师兄是那种人吗?” 小豆包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想再说点啥表示下歉意,但我立马朝他摇了摇手,转移话题道:“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跟小豆包说话,我从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古代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客气归客气,但我一现代人说起来总感觉累得慌。而小豆包呢?他从不介意我的说话方式,并且有时候冒出来的一些词儿,句子啊!挺新鲜的。 小豆包拿起账簿,递给我说道:“这东西,我还是没弄清楚。我反反复复把阴文研究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除了记载那件事以外的任何线索。” 我接过账簿,随便翻了下,又放在了桌上,说道:“这玩意儿我也不懂,你说水老头会不会糊弄我们,那件东西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存在?” 水老头的心思我也猜不透,究竟他就是在故弄玄虚,还是故布疑阵,我真还闹不清楚。要真是没这东西就好了,李神谕,小豆包,水无形啊!咱说不定还能坐一起一桌嗑磕瓜子,摆摆龙门阵啥儿的,不是一件多惬意的事儿嘛。 小豆包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是否存在,我都要试上一试,它关系着天下苍生,社稷福祉啊。” 看着一个半大娃儿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样儿,不禁让我汗颜。我有他这么大的时候,对什么天下啊!苍生啊!没啥概念,每天都寻思着怎么着从爹妈手里弄点钱买套变形金刚呢。 小孩子都懂得爱国爱民了,我也不能扯后腿,寻思着怎么着也要帮着参谋参谋,于是又拿起那账簿来。这会我没打开,而是盯着那账簿封皮看了半天。 我头脑风暴了一阵,不禁想到多少武侠历史电视剧里面,藏宝图啊!武林秘籍啥的,不是都流行用淘米水什么地写字,然后用火一烘,就把秘密显现出来的桥段吗。想到此处,我立马把账簿拿到烛光里烤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豆包见我把把账簿拿火上烤,急了,以为我这是气急了要把账簿烧了似的。 “没事,没事,我这就是试试,你别急,保证不毁了这东西。”我朝他打了个哈哈,接着一页一页地透过烛光烘了起来。 不知道烘了多少页,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老家伙还真用了这么个古法把秘密写在了账簿扉页上面。我那个气啊!为啥我那么笨,偏偏要从从最一页开始烘。好吧!其实这也怪我现代线状书看多了,把账簿拿反了。现代书册装订后都是从左面开始翻阅的,而古代书籍是从右面翻阅的。 我兴奋地把哄出来的成果朝小豆包面前凑过去,兴奋地说道:“小豆包,你看看上面写着啥?” 那扉页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密密麻麻地一行小字,肉眼虽然可辨,但我认识的繁体字加起来还不过十个手指头,只能让小豆包帮着变软。 小豆包接过账簿,一脸小激动地细细看了起来。只见他越看越激动,小脸蛋越发红润细腻有光泽起来。 这上面难道还真留了玉玺下落的线索? ------------ 第四十章 禅隐 小豆包呆呆地看着账簿上隐现出来的小字,一时间没说出话来。难道水老头又玩什么花样?我心底寻思着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最后又是空欢喜一场吧。 “怎么样,小豆包,有什么线索?”我伸长了脖子问道。 小豆包咂着嘴,一脸颓然地把账簿放在了桌上,无奈地说道:“有线索,但又等同断了线索。” “什么意思?” “那件东西在吴越,在一位我敬仰的高僧手中。”小豆包抬头看天,一副崇敬之色,而口中喃喃道:“那件东西又为何会在延寿禅师的手中呢?” “延寿禅师是谁,很厉害?”延寿禅师,是谁?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听起来很有名的样子。 小豆包似对我没听说过延寿禅师的大名有所不满,瞪了我一眼,然后给我解释了起来。 延寿禅师,俗姓王,字仲玄,号抱一子。初为小吏,三十岁依龙册寺翠岩令,后来往天台山参谒德韶国师,初习禅定,得其玄旨。后于国清寺行法华忏,颇有感悟,于是读诵法华经,又精修净业。此时的延寿开创一禅净双修,此等倡举,已然是开了历史之先河,遂成一时之风气。 延寿禅师,集禅门法眼宗第三代宗师与净土宗六组于一身,其在佛法上的成就,便是身体力行倡导禅与净相结合,会宗各家之说,导归西方净土。这是其佛学思想特色之所在。 小豆包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给我灌输了一大堆延寿法师禅机佛理,害得我头脑发昏,差点睡了过去。 “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路,阴境若现前,瞥尔随他去。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将来作佛祖。无禅无净土,铁床并铜柱,万劫与千生,没个人依怙。” 末了,小豆包还兴致勃勃地把延寿的一首佛偈念了出来,才算结束了这番宗教教义的洗脑风暴,可惜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延寿是小豆包很敬重的一位大师,他想从延寿那里得到玉玺,但苦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晓以大义,还是强取豪夺,似乎都不太可能。 延寿在吴越,威望极大,曾受吴越王钱俶之请,迁住永明寺大道场,每日忏愿、坐禅、说法不断,夜里施食鬼神,白天放赎生灵,黄昏则往别峰绕佛,称念弥陀圣号十万声,每于深夜时分,寺里大众都可听到螺贝天乐及大师念佛的音声。永明日日精进,以行百八件佛事为常课,并将所有佛事功德回向庄严净土,时人疑为弥勒菩萨下生。 如果说他手中真有玉玺,即便要交出来,最大的可能也是交给现今吴越的忠懿王钱弘叔,小豆包在道理上根本没办法说服对方。 而如果说到动武,就更加没戏了。据小豆包讲,延寿禅师不单于佛理上道行高深,在武艺上,也是不遑多让。中原武林,自唐末黄巢之乱之后,添有江湖“五隐之说”。而这延寿禅师,便是居五隐之首的“禅隐”。 禅隐延寿从不与人动武,他生平唯一一次出手,是与当时闻名燕北的侠隐秦毓卿在永明寺的一番切磋。 据说秦毓卿少时任侠,为人放荡不羁,好打抱不平。凭一身武艺与医术在燕云十六州闯下偌大名头。而真正让他闻名天下的,是辽军在攻灭后晋回军途中,刺杀辽帝耶律德光一事。虽说最终没有刺杀成功,但耶律德光没几天就病死了,于是秦毓卿之名无论在江北,还是江南,江湖上都称其一声“秦大侠“。那可真真是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神仙般人物。 秦毓卿少年好侠,中年却喜佛法,听闻延寿禅师之名,于是不远千里至永明寺讨教佛法。延寿法师与秦毓卿接连三日讨论佛法,后者大受启发,遂于永明寺内向延寿法师研习佛法。 秦毓卿在永明寺这一呆,就是三月。在这三月中,他不仅深深折服于延寿禅师于佛法上的造诣,更是在偶然机会下撞见了延寿的武艺,于是,他便起了与延寿切磋之意。 于武之道,秦毓卿向来自负,一身精湛武艺,大江南北未曾遇敌手。而在与延寿切磋之后,他扬天大笑,遂而心悦臣服地说了一句:“延寿真乃当世神僧也!” 当时秦毓卿与延寿禅师一战的情况,小豆包并不清楚,而我也是后来像秦毓卿的爱徒尹阿媵那听来的。 当时两人于永明寺禅院内,正是院中桃花花开灿烂,满园争艳时。 延寿禅师看着桃花对秦毓卿道:“秦施主,贫僧本不欲于施主比斗,但施主多日相求,贫僧再作推脱变着相了。看今日桃花烂漫,不如你我拈叶飞花的本事如何?” 秦毓卿好奇地看了眼满枝头的桃花,问道:“如何比试?” 延寿抚须笑道:“便以一招为限,且看谁能身不沾片叶,取得那红花来。” 那院子内,七八棵桃树枝干相交,叶花相扶,绿绿葱葱,红红艳艳。要做到百花丛总过,片叶不沾身,这需要何等厉害的功夫! 秦毓卿不以为意,自信满满,便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计议已定,便暗暗做着准备。秦毓卿观察了眼前的桃花,见枝头最高处,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高高在上,孑然而立,便纵身而起,并朝延寿笑道:‘大师,秦某先行一步了。“ 秦毓卿的轻功,飘逸潇洒,他飞身所过之处,无风无摆,那桃树,那桃叶,静而不动,却只见那桃花已然夹在他两只之间。 秦毓卿一脸得色地走到延寿面前,笑道:“大师,桃花已在手,某身上却未沾片叶。” 延寿并未答话,而是低身弯下腰去,伸出右手,两只往秦毓卿的左腿鞋边探去。这一探,便见他手中多了一片只有小指头宽的嫩叶。 秦毓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延寿手中的嫩叶,知道自己失败了,但延寿还未出手,胜负任是未知之数,于是说道:“大师还未出手。” 延寿波澜不惊,只是伸出右手,掐指一弹,只见远处桃树之上,枝头一朵桃花应声折断飞入了半空之中。而后,延寿右腿前迈一步,借力起身,在距离那桃树两尺之余的半空中取得了那折断的粉嫩桃花。 这是何等功夫,隔空弹指,秦毓卿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弹指居然能内力外放,这需要何等精深的内功造诣啊。 秦毓卿输了,却丝毫没有失望之意,更多的惊奇于佩服:“大师内功之精深,秦某自愧弗如。” 延寿把手中的花放在了桃树之下,悠悠说道:“花开花落,自有定数,贫僧手中的这枚桃花已然衰败。输赢只是表象,施主可有所得?“ 秦毓卿略有所悟,点头称是:“多谢大师教诲,毓卿执着于结果,却忘却领略这一片桃花春景,惭愧,惭愧。” 自此之后,秦毓卿回到幽州,隐于一无名山上,种满山桃花,自称桃山人。江湖自此遂传侠隐秦毓卿,更有禅隐延寿之名。 ------------ 第四十一章 心事 小豆包来青州已有快有两个月,家中长辈已多番寻访,要他立即返回汴梁。那传说中的玉玺远在吴越,小豆包留在青州便无任何意义,于是第二日便启程回家。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送小豆包走的时候,我略有伤感,但还是很潇洒地跟他道别。虽然相处不过月余,但小豆包给我的感觉,总是透着那么一股亲切劲儿。 他的思维方式,以及偶尔从他口中道出的惊人之语,恍若如回到了离我越来越远的那个曾经属于我的时代。浓浓地乡愁,让我不经怀念起学生年代,花季少男间纯粹而深厚的友情来。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小豆包,不知何时何日,你我才有再见之时。汴梁,等我这身上的毒除尽了,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一代帝都的繁华与气势。 送走了小豆包,我也快前去大名府寻找药隐前辈了。留给我的时间实在是不多,秦洛离只是暂时用金针之术压制住了我体内醉生梦死的药性,据他说,只能保证十日之内不发作而已。 但临走之前,我还要去见一见李神谕。现在小豆包已经走了,把玉玺下落的事告诉李神谕,也不算对不起他吧。 推开李神谕的别院小门,就见树荫下一个倩影正在夕阳余晖下引气练拳。她的拳法,动静相宜,我看不出威力强弱,却能看出一个快字来。 一拳留残影,二拳疾生风。 “好功夫!” 我打着哈哈朝李神谕走了过去。她早已注意到我的存在,见我走过来便收回双拳,淡淡问道:“何事?” “姑娘功力已恢复?”我好奇地问道。看她拳拳生风,看起来功力未曾减弱,难道她除去藏尸毒未损耗功力? “无碍。” 今天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这李神谕对我爱答不理的。我皱着眉头,问道:“不知李姑娘,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李神谕摇了摇头,道:“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好?”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妞为这事恼我啊!我舔了舔嘴唇说道:“我办事,你放心,这不是来给你报喜了么。” 李神谕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常,看着她这副心如止水范儿,我心里想到一句话,于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姑娘还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啊。” 李神谕听得范仲淹的千古名句,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你却还有几分才学。”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说的,那可是整个大宋朝数一数二的文坛巨擘。不过自认识李神谕以来,还真没从她嘴里听过称赞谁的话,我心里虚虚地,红着脸谦虚道:“小生愧不敢当。” “说吧!你探听得什么消息?”李神谕也不跟我客气,很直接地问道。 她这话一说,我心里对小豆包又是一阵愧疚,小豆包啊!小豆包,你都已经回了汴梁,想来玉玺你也不会找了,我告诉别人不算出卖你吧。 “东西在吴越,延寿禅师手上。” 李神谕听到延寿的名字时,脸色不再平静,沉思片刻说道:“我与你一道去大名府。” “啊!为什么?” 姑奶奶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跟我去大名府是要做什么。保驾护航?我萧左在你心里面的怕还没有这么重要吧。 正当我寻思着李神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她开口解释道:“去大名府,只是为了向药隐前辈寻一味药,顺便还了你告诉我玉玺下落的人情。” 这女人,永远都算得那么清清楚楚的。 这一去大名府,我心里其实很茫然。水无形马上就要动身北上,寻找他妹妹。而小豆包也回了汴梁。等我病治好了,我又能去哪儿呢。 近半个月以来,随着接触的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越来越多,我的心态也渐渐为之发生了变化。这江湖是非处,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想避就能避的。 以前我只是一个杂役小厮,接触的基本上都是这个社会最低层的人。虽然心里揣着个小梦想,但也没想过有离开四海帮的一天。可是现在,四海帮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四海帮,没了小豆包,没了水无形,我留着这里已经没啥意思了。 站在湖边杨柳荫下,我心下怅然,我的江湖路,又该如何走? “呆子,在想什么呢?” 慕楚突地从我背后跳了出来,用力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差点我吓得实足跌到湖里去。我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会吗?”慕楚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说道:“人吓人怎么会吓死人呢?” 我一阵无语,不过这小丫头不去看着他那情种哥哥,跑这里来干啥。我心里疑惑。便问道:“你怎么有空来寻我?” “谁寻你了!”慕楚白了我一眼,说道:“大哥哥让我来告诉你,他要去蜀地走一遭,便不能陪你去大名府了。” 听得尹阿媵不能陪我去,我越发失落起来,江湖之大,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却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悲哀啊。 慕楚见我愁眉苦脸的,便问道:“你怎么了?” 看着天边飘逸的云彩,斜阳渐落西山,我惆怅地说道:“慕楚,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慕楚不假思索地回道:“为了活着呗?” “好,那我换一种问法,怎么样活着才能快乐?” 慕楚手里把玩着小飞刀,想了想,说道:“在我哥哥没有遇到那个狐狸精以前, 我跟哥哥,还有大哥哥,一直都住在桃山上,每日习武练字,偶尔到山下的幽州城内游玩一番,却是很快活的。” 这小丫头倒是很容易满足,或许生活本来就是那么简单,只要有亲人在,无论是在哪里,都能感觉到快乐的吧。 我低着头,不想说话,你在桃山上有亲人陪伴,而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面对这陌生而充满危险的江湖,从来不知快活为何物。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小感触,不知道治好了病,以后怎么办?” 慕楚听得我的担忧,却笑了起来:“你跟我们回桃山啊!到了桃山上,你就不会这么发愁了。有我,还有大哥哥,我们可以很快活的啊。” 听着慕楚的话,我眼睛一酸,但又忍不住说道:“可是?慕楚,我们又不熟。” “什么叫做不熟?”慕楚生气地站了起来,使劲揣了我一脚,愤怒地说道:“姓萧的,我们一张桌子喝过酒,一条路上打过架,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路人?” 感动啊!江湖人的感情就是爽朗直接,原来我在这世上,也不是孑然一身。慕楚是真心把我朋友,我又为何要那般扭捏作态,心里面想通了,一高兴便走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对对,慕楚你说的对,我们很熟,我们是好兄弟,哈哈。等我这病治好了,咱就去桃山,你不是爱诗词嘛,我天天给你吟一首…..哈哈。”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慕楚突然跳了起来,一脚把我给踹湖里去,口中还愤愤说道:“无耻小贼,居然敢轻薄于我。”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 第四十二章 结拜 四月的春风爽气,清凉中带着几分润物无声的味道,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 水无形要离开四海帮了,临走时我们陪他去水老头的墓前拜祭了一番。 四海帮的敌人,怀义堂已经元气大伤,而沈家在关键时候撤走,现在的青州城,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我跟水老头不算相熟,至今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他与李神谕之间的战斗,另外一次就是他闭眼前对大孙子交代遗言那一幕。 水老头活到了九十岁,这搁古代也算是长寿中的长寿了。据水无形讲这尽一年来,老爷子身子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硬朗,曾经在江湖上拼杀闯荡留下的旧伤暗疾频频发作,已然是日薄西山。 老爷子走的不安心,因为黄巢留下来的东西,让他大半生都活在了猜疑之中。临走时布了这么一个局,只是求水无形能平平安安度过下半生。 江湖是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人前道义,人后算计。恩恩怨怨怎么来的,也就是争名逐利争得头破血流的产物。 水老头的墓前,只水无形,我还有尹阿媵三人。 尹阿媵要入蜀,我要去大明府,而水无形要北上寻妹,我们三个人在青州相识不过一月不到,却也到了快要分开之时。 人家说意气相投,哪怕只几日功夫,也是相见恨晚。或许这就是此时我们三个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吧。 “爷爷,孙儿要走了,您放心,您交代的事,孙儿一定办法,一定会把妹妹寻回来。”水无形跪在水老头哽咽着,都说男儿有泪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没了爷爷,水无形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只剩下那未曾谋面却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了。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要有点牵挂,才能让我们感觉不到这人生会孤单,会落寞。我给老爷子磕了个头,向一位江湖前辈致敬。 “萧左,尹大哥。”水无形擦了擦腮边的泪水,站了起来,看着我跟尹阿媵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两位相助之恩,他日必定相报!” 尹阿媵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水兄弟,这话某不爱听,你我三人义气相投,谈何报答。” “尹大哥说的对,水兄,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咱谁跟谁呢。” 水无形走上前来,拉住我跟尹阿媵的手,说道:“尹兄,萧兄,今生能结识二位,乃水某此生一大幸事。” 看着水无形感激涕零的样子,我心中感慨,想到了水浒传,不禁说道:“二位哥哥,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兄弟但说无妨。”两人齐声说道。 “我们三人,虽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尹阿媵一听,豪迈地笑了起来,而水无形眼前一亮,两人纷纷点头:“合该如此。” 自那日怀义堂血战一番,我心中早已起了与他们俩结拜兄弟的念头。之前一直感觉自己身份低微,自卑心理作祟,不敢提出来。而今天分别之际,如若再不说,或许今天就没有什么机会了。见两人都很高兴地同意了,我心下大定。 尹阿媵看了眼水老爷子的墓碑,朝我与水无形说道:“今日我们三人,便请水老前辈做个见证,在此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说着,尹阿媵便跪了下去,我们两人也前后跪在了水老爷子坟前。尹阿媵琢磨了一会,抬起右手,指天说道:“我尹阿媵无父无母,幼时在乱军之中为家师秦毓卿所救,家师怜我孤苦,便收入门下,在这世间除了慕楚与洛离,我便无甚亲人,今日与二位兄弟意气相投,当以水老前辈为证,义结金兰,今后肝胆相照,同生共死,有为此誓,天地不容!” 尹阿媵说完,水无形也不犹豫,当下指天发誓,脱口而道:“我水无形,父母早亡,前些时日遭蒙大难,幸得二位仁兄高义相助,今日愿与二位在爷爷墓前结为兄弟,福祸与共,荣辱相关,若违此誓,天必谴之!” 见两位哥哥言之凿凿,我也抬起右手,朗声说道:“我萧左,生不逢时,一小厮尔,幸遇两位哥哥不嫌弃,与我结为兄弟。今求水老爷子做个见证,此生当唯二位哥哥马首是瞻,相依相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发完结义誓,我很高兴。虽然大家是兄弟了,但没定个先兄后弟,于是说道:“尹大哥为长,理应是大哥,水兄长我几岁,应该是二哥,我年纪最小,便添为小弟了。” “二弟,三弟。”尹阿媵扶起我们二人,豪爽地拉着我跟水无形,大笑道。 “大哥,三弟。”水无形也很高兴,紧紧握住我们的手。 “大哥,二哥。”见气氛那么好,我忍不住便说道:“今天与二位哥哥结为兄弟,当时人生一大快事,理应浮一大白。” “对,对”尹阿媵越发高兴起来:“三弟此言正合我意,但此事不能只顾我们自己,理应先敬水老前辈一杯。” 说着,尹阿媵从胯间拿出一个酒囊来,恭恭敬敬朝水老爷子目前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老前辈一路走好,无形便交于我便是,待我从蜀地回来,定会助二弟寻回妹子。” 与尹阿媵和水无形结义之后,我们三个人便在临行之前,快活地喝了一宿的酒。其间大家无拘无束,天南地北地畅谈甚欢。 第二日,四海帮门口,离别之际,大家不禁感慨万分。尹阿媵最终没有说去蜀地做什么?他只是吩咐我照顾好慕楚。我心里纳闷,我都要去大名府了,怎么照顾慕楚,这大哥是不是还在宿醉啊。 尹阿媵走了,水无形也快要离开。章绿竹做了四海帮帮主,但没有忘记水老爷子的恩情,从帮里寻了几个好手,随水无形前往北辽。此去异国他乡,也不知道前途凶险几分,水无形也没有拒绝,章绿竹的好意,人多一点,找起人来也方便一些。 “二哥,待我这身上的毒解了,我一定去北边寻你。”我搂着水无形的肩膀说道。 水无形笑了笑,说道:“三弟有心了,二哥不能陪你去寻那药隐前辈,心下愧疚……” 见他还要往瞎下说,我立马打断道:“二哥别说了,等我来了北辽,说不定大哥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仨又能把酒言欢,岂不是美哉。” 水无形自觉失言,也不再往下说,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声:“三弟保重,等你身子好了,无论我寻未寻到妹子,一定会在大哥的桃山上,与你一醉方休,到那时,三弟可要用新词来换酒。” “一言为定,二哥保重!” 水无形翻身上马,又回头朝我看了一眼,便策马而去。看着渐行渐远的马队,想到自己也快离开青州,便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四海帮门前的那块镌刻着的牌匾。此时已不再是水府,而是名副其实的“四海帮”了。 我也要走了,四海帮,再见。 我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慕楚与秦洛离兄妹。慕楚笑嘻嘻的,似没有什么分别时的伤感,而秦洛离自那日离开落花楼后,越发的沉默寡言,整日里总是拉长着脸,就差朝他脸上刻上“我失恋了”四个字。 “慕楚,保重!” 说实话,我不能动的这段日子里,一直都是这个小丫头陪在我身边给我解闷,才让我不至于胡思乱想,心灰意冷。虽然为此我没少剽窃诗词来感谢她,但我任然很感谢她对我的情义。要分别了,以后没这丫头捣乱,却也有几分失落。 “保重?”慕楚皱起眉头,问道:“大哥哥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你皱什么眉头,我还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呢。 慕楚乐呵呵地把肩膀上的包袱扔给了我,说道:“还不是他,说什么不会桃山,非要出去游历一番,我怕他一个人又乱跑,就只能跟着咯。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于是大哥哥就提议让我们陪你去大名府,等你治好了病,便一起回桃山去。” 原来如此,我心头一酸。想不到尹阿媵走的时候,还这么为我着想。不仅让慕楚这个准高手为我保驾护航前往大名府,还为我今后的着落给安排好了。此生有这样的兄弟,我还图个什么呢? “对了!”慕楚看我既高兴,又感动,忍不住又说道:“大哥哥说,等到了桃山,一定要教你习武,你这身子骨太弱,每次跟他喝酒没几坛就倒下,害得他最后还要伺候你歇息。” “…….....” ------------ 第四十三章 一个荤笑话引发的绑架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生活的本质以后,依然热爱生活。 不知道从哪部电视剧里看到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面去了。马车摇啊摇,左边伴着个清纯小萝莉。虽然有点小调皮,但难得可爱;右边坐着个清冷孤高女。虽然寡言少语,但甚在养眼。生活如果可以天天这样左拥右伴,大家谈谈天,说说地,想不热爱都不行啊。 从青州到大名府,也就是从山东到河北的距离,在宋代的行政划分上,属于从京东东路到大名府路,其间大约八百里路左右。以马车这种蜗牛速度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十天左右的行程。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何况是乘坐这种古代高级代步工具,让我是坐也不好,睡也不好,总是拉着慕楚说一些荤段子,惹得她又羞又闹,而一旁的李神谕总是脸色铁青不发一言。调戏调戏女侠,也是一件挺乐乎的事情。 “慕楚,问你个问题。”坐马上上实在太无聊,想找点乐子,我便戳着慕楚的肩膀问她。 “你想做什么?” 前几日荤笑话讲多了,害得慕楚现在一听我开口,就十分警惕,怕毁了她清白,污了她耳朵。 我没在意她的神色,调笑道:“你说什么是兄弟?” 慕楚不明所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于是不过大脑地问我:“那你说什么是兄弟呢?” 我阴险地笑了笑,指着她的骄傲的小胸脯,说道:“你有‘兄’,我有‘弟’,我们是兄弟,哈哈。” 慕楚呆呆地看着我,一脸茫然,天真无邪地问道:“什么我有兄,你有弟,不明白哎。” 她挠头想了一阵,还是不懂,就转头问李神谕:“神谕姐姐你明白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话吗?” 此刻的李神谕正恶狠狠地盯着我,听得慕楚问她,却朝着我碎道:“无耻之尤,你,下车去。” 咦,这冷淡女听得懂我的荤笑话,没看出来哎。嘿嘿!不过能听懂最好,看我再说一个来调戏调戏你。 正当我脑袋里思索着再说一个什么段子的时候,李神谕揪住我的衣领,然后顺手就把我给扔出了马车。 虽然这马车的车速比电动车还要慢,可我这身子骨也受不住这么个扔法儿啊。从马车上被李神谕像甩垃圾一样丢了出去,害得我在宋代黄土官道上打了好几个滚,整个身体跟散架了一般,没一个地方不疼的。 “天快要黑了,咱前面落马坡见,你可要跑快点,别耽误了时辰。”慕楚看着我灰头土脸的狼狈样,格格笑着。 “李神谕,我跟你没完!” 我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又无奈又心酸。好端端的我为啥嘴贱说什么荤笑话,搞得现在马车也没得坐,走路是要死人的啊。 日薄西山,林影斜现。我沿着以现代标准来说只够两辆货车通过的官道走了两个多时辰,却人影也不见一个。这古代的高速公路真的跟乡间黄土小路差不多,用人迹罕至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怜的我又累又渴,走了接近十几里路,也不见那个该死的落马坡。双腿哆嗦地厉害,我便靠在了路边的树下面,休息了起来。 我眯着眼,打算缓一缓再赶路,可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靠在树下面,而是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柱子上。 我惊恐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破败的屋子里,身后是一尊不知是什么神明的残缺雕像,而面前时一堆柴火,刚刚燃起火苗,越烧越旺。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不时有阵阵阴风吹进这破庙殿内来。虽然有暖和的柴火,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感觉,这画面怎么那么熟悉,貌似在什么电影里面看过。 兰若寺……. 我可怜的小脑袋里不经冒起了这个千年古刹的名字来,想着不会是被什么山精野怪抓到这荒僻之处,准备吸干我的精血吧。 看着外面天边挂着的圆圆的月亮,我心里越来越害怕,这正是僵尸吸血鬼狼人们最喜爱的夜晚,不知道宋朝僵尸长啥样,有没有清朝僵尸厉害?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后又摇了摇头,心里开始鄙视起自己的胆小如鼠。不就是被绑在了一个稍微阴森点,偶尔刮了几阵歪风的破庙么,萧左你至于怕成这样吗? 我使劲动了几下身子,但这粗绳绑得挺紧实,没法挣脱。想找锋利点的东西,可扫了一眼整个破庙,唯一发现有用的就是一张破瓦片,可惜距离我大概有十多步之远。 这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把我一个人捆这在这么个该死的地方! “小家伙,别乱动,别把我的宝贝吓走了。” 正当我欲哭无泪的时候,一个佝偻着身子,蓬头垢面的老家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这老头走路不带声的,脚步极轻,沿路走来踩到瓦砾片子都没声响的。 “你是谁,为何把我绑这里来?” 随着老头子越走越近,他的样子在火光的中渐渐清晰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蓬松的头发下长的是一张怎样的脸,狰狞的面相,瘦瘪的脸庞,而更关键的是,在他一双犀利的眼眸上面,居然没有眉毛! 没有眉毛的人,看起来,怎么都觉得触目惊心,让人生寒。 老头咧着嘴笑了起来,那笑容,也让我心底瘆的慌,就像是来自地府牛头马面又有可乐的事做时的笑脸。 老头没有理我,而是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当着我的面抽出一把匕首,然后熟练地帮野兔剥皮起来。只见他左手提着兔子的头,右手握住匕首轻轻在兔子脖颈上划了一个口子,然后便把匕首放在了地上。放好匕首,他便右手猛地扯住兔子划开的皮毛,像剥香蕉,哦不,应该是像脱衣服一般利索,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提在他手中的兔子就变成了鲜血淋淋的一团。 他这一手徒手剥兔皮的活儿,把我震得目瞪口呆,特别是老家伙剥的时候,还朝我瞟了好几眼,那眼神就像是告诉我下一个要剥的就是我一般。在这阴森的破庙里,一个神秘的老头双手沾满鲜血,而且还时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啊。 更让我瞠目结舌的是老家伙后来的动作。我原以为他准备把兔肉拿到火上烘烤,谁知只见他双手捏住兔子前只,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兔子给掰两半,一半直接扔火堆里,而另外一半…….他居然拿着那刚才还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小兔子半边尸体朝我走了过来,然后,他掰开了我的嘴,再然后,他居然把兔子尸体像装香肠一般朝我的嘴里塞! 我很恐惧,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恶心!那兔肉入口的感觉,油腻腻的,一股反胃的血腥味呛得我眼泪直流。老家伙,你这是有多变态啊!我不吃不可以吗? 他不断地朝我嘴里塞,我强忍着想朝外吐,可不知怎地,我的喉咙里想是冒出什么东西来,从喉管一直朝我嘴里爬,那感觉像小虫子在蠕动。紧接着我就感觉嘴里有个活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吃我口边的兔肉! 天哪,我肚子里啥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大食量的食肉物种,它居然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半只兔肉消灭得干干净净! 它……..它不会等会儿饿了把我的胃,肝,脾,还有心脏,都给吞了吧。 ------------ 第四十四章 玩火自焚 我在心底里不知把这糟老头咒骂了多少遍,但仍然难泄我心头之愤。把我当寄生体一样寄养着一条不知道是啥的小爬虫,你真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老家伙朝我嘴里塞完生兔肉,又从火堆里把那烤得又黑又焦的一半兔肉拿了起来。老家伙左手拿着那兔肉,右手握住匕首,然后用一种不亚于顶级大厨切菜的刀工,把那兔肉很利索地切成整齐均匀的薄片。切好之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看起来又点像盐巴,只是不够晶莹,还有一些碎石泥土的细小颗粒掺杂在其中。 把兔肉撒上食盐之后,他便又开始像喂小兔子一样一点一点朝我嘴里塞兔肉片,不过这一次“温柔”多了,边朝我嘴里送,还一边说道:“小子,快吃!” 老家伙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让我又惊又怒,心底里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不吃这种火熏兔肉,但肚子里的咕嘟声出卖了我,抵不住饥饿也开始咀嚼起来。 说实话,这兔肉虽然烤制得十分粗糙,但味道还过得去,起码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糟糕。老头子给自己嘴里放一片,然后又给我嘴里放一片,不知不觉已经消灭了大半的兔肉。 “要不要来口酒?”糟老头从腰间解下一个拳头大的小葫芦,朝我看了我过来。 我一直对糟老头十分警惕,不敢松懈。见他手中那么小的一个葫芦,而且看起来做工精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一个手工制作的葫芦外形瓷瓶。打死我也不相信那里面装的是酒,而更像是用来装某种不知名浓缩药剂的药瓶,难道是毒药? 我匆匆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糟老头没说话,又粗暴地掰开我的嘴巴子,然后直接朝我口中灌。这老家伙简直没人性啊!不过,当那一股看起来猩红的液体流入我口腔时,却十分的清冽甘甜,不像酒,而更像是一种饮料,口感上有几分果汁的感觉。 毒药应该不会做成饮料的味道吧!我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那颗多次受伤的幼小心灵。慕楚啊!李神谕啊!你们在哪儿啊!快来搭救可怜的我,我以后再也不调戏你们了。 我心里不停地呼唤,而糟老头去瞪着眼珠子一直死死地看着我,过了片刻,他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说道:“怎么你没有晕过去呢?” “什么什么晕过去?”我诧异道。 “不对啊!”糟老头又是摇头又是皱眉:“体内有一只刚吃饱的驱药虫,再加上我独门的混沌水,两种药性一种霸道刚猛,一种温和虚寒,正是是相冲相克,服食之人定受不住药性立即晕厥的啊。” 糟老头自己思索了一阵无果,然后在我惊恐的目光下,开始很变态地抚摸起我的全身来,并且还是直接伸进我的衣襟里面摸,这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啊! 他那如干柴枝般粗糙的双手,却十分有力。双手所摸之处,对我是又捏又掐,摸到我腋下时,还像恶作剧一般使劲挠了挠,害得我笑得一脸的眼泪水,憋屈啊。 终于,当老头子把我全身上下都摸遍了之后,(这还包括了一个男人隐秘的私处。)终于停下了手,转而又思索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你个神经病,你个变态狂,你简直是猪狗不如,还有丧尽天良,十恶不赦………..” 被糟老头三番五次无情摧残得身心受到极大伤害的我,再也憋不住心头的火气,脱口大骂起来。刚吃饱喝足的我,中气十足,骂起人来唾沫横飞,几个唾沫星子还飞溅到老家伙脸上。 可惜了我把这一辈子全部的损人词汇量全用上了,换来的却是糟老头的充耳不闻。老头子一直低着头,又是掐指头,又是咬嘴唇,像是在冥思苦想,但又像是在无聊发呆。 骂累了,口淡舌燥,我也不再骂了。外面漆黑一片,不知是什么时辰,估计也不早了,而眼下自己也没有任何逃不出去机会,老头也不搭理我,想来还是好好养养精神,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再合计怎么逃出去吧。 你有没有被绑起来睡觉的感觉?那滋味比站着打盹还要累,刚闭上眼,梦里开了个好头,四肢却开始发麻,疼得一下就惊醒过来,想抖抖手,可双手却被反绑在柱子后面,动弹不得;想伸伸腿,可是那火堆就近在咫尺,怕这一伸立刻就变成了烤猪蹄。 睡也睡不好,索性就不睡了,想看看那糟老头在干什么?却发现破庙里却空无一人,老家伙却不见了人影。 趁老头不在,我开始寻思着怎么解开这绳索来,看着快要熄灭的火苗,我心底冒出个念头来,要不试一试,说不定真能成呢! 心里拿定主意,我便开始行动起来。首先双脚并拢,慢慢朝火堆里伸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夹住一根烧了一半的细枝干缓缓地朝身边移了过来。这根细柴棍火苗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半头烧得通红的焦炭。 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用这半截柴枝来烧断我腰间的绳索,然后我就可以逃之夭夭了。可是?计划与操作完全是两码事,理想与现实总是差距很大。我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把烧火棍一般的柴枝夹送到了快靠近绳索的位置,可是双腿突然发麻,忍不住抖了一下,只见烧火棍从腿间掉了下来,之后,很不幸地掉在了我那可恶的长袍衣脚上! 该死,为啥我出门要装什么斯文穿一件那么长的长袍! 那柴枝烧得通红的一截,在夜晚春风的助威下,就那么一眨眼功夫便把我的衣脚给燎了起来。火星,火苗,火焰,越烧越旺,半个袍子都给点着了。 可是?那该死的绳索比尼龙绳的材质还要好,怎么烧怎么都不断。再这么烧下去,估计等我化为一抔尘土,这绳子也烧不断啊。 “救命啊!” 我悲伤焦急惊恐地朝黑漆漆空荡荡的破庙外吼了起来,就像一只绝望的孤狼,或者,更像一只无助的蠢猪,哀嚎片野,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就这么灭了我?不甘心啊!我心里凉飕飕的,终于悲凉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玩火自焚了。 那再空气中闪动的火焰,渐渐地把我包裹了起来,我欲哭无泪地在火光中奔放地大喊救命,越喊越没有底气,越叫大火烧得越旺。渐渐地衣服烧得差不多,我身上除了头发以外,再无一根剩毛,而腿上的肉也被熏得乌黑,一股刺鼻难闻的焦味和大腿被灼伤的疼痛不间断地刺激着我的五感,再这么烧一会儿,估计就要露出森森白骨了吧。 人在快死的时候,脑袋里会想什么?会想想以前的美好生活,还是后悔大半生光阴虚度一事无成,还是挂念着亲人以及心里渐渐模糊的那个她,我却不知道。因为此刻恐惧和疼痛已经侵蚀了我整个内心,脑袋里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什么的。 要死了吧!我彻底绝望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地做人,我这是遭了几辈子的孽,最后居然落得个自焚而亡,我悲催冤枉啊。 ------------ 第四十五章 噬心草 正当我准备好久这么憋屈地坦然赴死的时候,我的大救星,那个奇模怪样的糟老头手里拿着几根青绿色的不知是什么的草回来。当我透幽幽火光看到糟老头狰狞的面庞时,我脑海里产生了一种幻觉,这老头的脸怎么那么可爱,那么让人感动啊。 “救命啊!救命,老爷爷你救救我啊。” 糟老头看见我浑身是火,只是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就再没有其他任何表情。他用一种我看来是蜗牛爬行般的速度走到我面前,然后站在距离我一步左右的距离,就不动了! 他居然不动了!难道不知道人命关天吗?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哀求。糟老头摸了摸鼻子,然后抬起腿来,想了想就放了下来,之后又看着我问道:“你要我帮你?” 我眼眶里噙着泪水,喉咙里灌满了黑烟,说不出话来,只能小鸡啄米地赶紧点了点头。 他犹豫着,像是不放心一般,又问:“你真的要我帮你?” 神啊!你放过我吧!再这么耽搁一阵,我屁股都要烤熟了。我一边咳,又一边很无奈地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糟老头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草找了个地方放好,然后卷起裤腿。我不明白地看着他,灭火不是应该找水来的吗?他在这里瞎比划是要干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啊!哎,你…….你轻点。” 老家伙就那么面无表情,机械般地朝我身上一脚脚踢过来,就像招呼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么热情。 也不知道他是踩了多少脚,才把火势给控制下来。渐渐地,浑身的疼痛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再叫不动了。但是……为啥,那么疼,我的痛觉神经还不开启自我保护机制,让我晕过去呢? 终于,没火了,连个火星子都没有了,但是我,却一丝不挂,浑身上下一团漆黑,肩膀上,胸前,大腿上还有好几块烤熟的烂肉,不知道我俊俏的小脸蛋还安不安全? 我很痛心,但更让我难受的是那根困住我的绳子,居然没有丝毫破损,还是那么把我绑得紧紧的。老家伙你们家是卖绳子的啊!做工质量要不要那么高,都达到国际认证iso9001认证体系的水平了。 “那啥,老爷爷你能不能帮我松绑一下?”我忐忑地看着糟老头,我现在这副裸体被绑的熊样,再面对着一个猥琐老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副活生生的男男sm的场面啊。 糟老头讥讽地说了一句:“小子,就是把你烧成灰,这绳子也断不了。” 说完,他便走到我跟前,从柱子背后帮我解开了那该死的绳索。终于自由的我顾不上浑身疼痛想站起来,可我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无奈,还是保持着被绑的姿势靠着柱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说,老爷子您把我绑来是想做什么?”我想争取跟这糟老头谈谈,好歹也让我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吧。 糟老头没理我,而是伸手抓住我的左手,按住我的脉搏,原来这老家伙会把脉。糟老头只是搭了搭我的脉,便把手收了回来。随后,他又把地上那几根绿得像染了色的草拿起来。 “吃药!” 啊不,他又可恶地敲开了我的嘴,直接把那绿油油的小草塞到我嘴里。好吧!反正我肚子里已经有条小爬虫了,也不在乎给它再喂点草料,可那虫子吃肉吃得挺欢,就是不知道这草它吃不吃呢。 小爬虫似乎没动,而那脆嫩的小草被我直接咽下了肚子,接着我就只感觉到肚子里一股钻心的疼痛袭上心头,就像整个五脏被架在烈火上灼烧一般,疼得我终于有力气在地上翻来覆去地遍地打滚。 “老头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哦,噬心草。”糟老头背对着我,又开始上演徒手剥兔肉的绝活。我真搞不懂,这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又到饭点了? 斗大的汗珠布满了我的额头,我疼地把嘴唇地咬出血来。还想骂几句糟老头来发泄一下,但嘴还没张开,就被老家伙用带着血腥味的兔子皮毛给捂住了。 糟老头用巴掌大的一块兔子皮掩住我的嘴巴,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细线绕过我的后脑,把兔子皮牢牢地箍在我的脸上。乍看起来,就像一个简易的口罩,不过,你难道不会用衣服布料嘛,为啥用这么恶心的东西呢。 “呜呜…..呜呜……” 我想说话,但出出不了声,就在这时候,肚子里那条没有动静的小爬虫又穿过我的食道爬到了我的空腔,我感觉到这小家伙想逃离我的身体,一直卯足了劲儿地撕咬我嘴边的兔皮,可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搞不懂,这小爬虫不是能把半个兔子肉啃地连渣儿都不剩,但为什么现在连兔子皮都咬不破呢。 我还来不及细想,从肚子里又冒出一阵阴寒来,这股寒气也冲到了我嘴边,似乎是冲着那小爬虫而来。渐渐地寒气越来越浓烈,而小爬虫撕咬的力度越来越小,我能感觉到口中的虫子似乎被寒气侵袭地越来越虚弱,最终再也不动了。 糟老头像是你看到我口中的变化似的,小爬虫没再动,他便把我嘴上的“口罩”给摘了下来。“口罩”一揭开,我本能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吐,就看见一条遍体通白的小指头长短的小虫子随着我的唾沫飞了出来。 那条小虫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不时还冒出寒气来,看样子是被冻死的。我无法想象就是这么大的一条小虫子,能吃掉半只兔子,这还是武侠小说吗?我怎么感觉是玄幻啊。 糟老头没有看那虫子一眼,而是专心致志地找来个木棍,把整只剥好皮的兔子叉起来在火上烤。看老家伙熟练的动作,专心致志的表情,我不禁有点小期待这只兔子能烤出什么味道来。 糟老头烤好了兔子,这次没有用匕首切成片儿装,而是把兔肉直接掰成两半。掰好之后,他把其中一半用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然后把另外一半递到我的面前:“吃。” 我看着那闻起来香喷喷兔肉怔怔出神,这个想不通这老头是出于什么目的把我绑来。他给我肚子里放了小虫子,又前后从我嘴里送生兔肉和烤焦的兔肉,之后又是那奇怪的液体和怪草,现在却放一半精心烤制的熟肉。我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完全想不出这些个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来。 吃了那噬心草,我的肚子一直很疼痛,但吐出那小虫子之后,很轻松不疼了,但肚子却开始很饿,并且是异常的饥饿,就像是有十多天没有进食的那种饿法。 我不客气地结果兔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口中含着的肉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就是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很快地我便把半只兔子给消灭掉了。吃饱了兔子,我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又开始疼了起来。看着那一块块烂肉,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玩火了。 糟老头见我吃完,便从腰间抽出那把切肉时用的匕首。他认真地把匕首放在火上加热了一番,然后就拿着它朝我看过来。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牙齿打颤地说道:“你……你不是想要杀……杀了我吧。” 老天作证,刚刚劫后余生的我,真的不想死啊。可是他那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还有手里拿着闪闪发光利刃的表情,就像下一秒等待我的就是开膛破肚的结果。 我想跑,但是跑不动,伤太重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挥刀朝我刺来。 啊!真疼! ------------ 第四十六章 诡异的义庄 糟老头用匕首很细心地帮我把身上的烂肉割去,之后又在伤口上为我涂抹上传说中的金疮药。我咬着牙看着老头干净利落的动作,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身上装了好多药瓶,看来是个身材不漏的大夫,但看见他拿刀的模样,我又不禁想到了《笑傲江湖》里面的杀人名医平一指,他不会是救好我又杀了我吧。 没有绷带,老头子就把自己的脏袍子撕成条状帮我包扎伤口。老头子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帮我身上大大小小十多处创伤处理完毕。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身上的痛楚减轻了很多,可是我这外形,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堪入目。 身上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布条前后左右来回包裹着,但又没有包得严实,多处露出我那被火熏得发黄的肌肤。我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比木乃伊都还不如,整一只活生生的丧尸。 糟老头帮我包扎好伤口后,耗费了很多体力,便斜靠在火堆旁,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而我,这一大半夜,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顾不上想逃离这老家伙的控制,倒头呼呼睡了起来。 翌日清晨,我睁开眼的时候,糟老头已经像坐禅一般端坐在我对面。我看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样子,心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轻轻地站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破庙门外走去。可才迈出了两步,肩膀便被一只干瘪的手掌拍了两下,随后传来糟老头沙哑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那啥,出去逛逛,活动活动筋骨,有助于身体恢复。”我战战巍巍地转过身来,尴尬地笑着说道。 老头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包袱,挂在我右肩上,淡淡说道:“走吧!我们赶路。”说完,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补充说明道:“别想着逃跑,那噬心草的滋味你也尝试过,我保证,离了我,不过两日,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七窍流血?听起来怪恐怖的,不过老家伙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我丝毫不敢怀疑。哎,小命捏在人家手里,我也不敢反抗,只能被他牵着鼻子往前走。 只是慕楚他们见我迟迟未到,会不会着急四处寻我? 糟老头带着我离开了破庙,却沿着荒山四处乱窜,遇到有人烟的村子,总是避开。一路上,他前我后,却不曾说一句话,一直都是闷着头朝前赶。糟老头的神色看起来很是焦急,又似是在躲避什么?总是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哪怕是路上遇见个樵夫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一番。 难道他是朝廷下了海捕文书缉拿的钦犯,不会是个杀人不咋眼的江洋大盗吧。 “我……我走不动了。” 头上顶着炎炎烈日,心里揣着忧忧担心,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甩下肩上的包袱,便靠在大树下面坐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热气。 糟老头只是看了我一眼,却也不生气,跟着也坐了下来休息,只是随口问了我一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水无形。”我眼珠子转了转,随口说了出来。 “你撒谎。”老头子盯着我的眼睛淡淡说道,他那目光像老鹰一般犀利,看得我心底直发毛。 “尹阿媵。”我又胡诌了一个。 “你又撒谎。” 我心虚地把头撇向别处,避免与他的目光触碰,然后没底气地说道:“秦洛离。” “我说你一个小娃儿,嘴里没一句实话,算了我也不问了,反正我与你也只是萍水相逢,等事办完了,两不相欠。” 糟老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吧!接着赶路。” 什么叫“两不相欠”,什么又叫“事办完了。”我一头雾水地爬起来跟了上去。心里面对这个老头的身份,以及他着急赶着去办的事,越发疑惑起来。 不知是翻过了几座大山,反正是能碰上的路人,越来越少,最后连砍柴的樵夫都遇不上一个。 糟老头终于带着我走出了深山,沿着官道走了去。看着朝山下渐渐落去的夕阳,再看看周围人迹罕至,我心里发慌,这到底是朝东走,还是朝西走的,距离慕楚他们是不是越来越远了呢?要是有个指南针多好啊。 接着又朝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老头子又寻了一个地方落脚。这次不是破庙,而是一个更破且荒废了的义庄。我就纳闷,这糟老头是不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主义者,放着好端端的客栈,屋舍不住,偏偏每夜都要跟神神鬼鬼睡一屋。 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斜挂着写着“义庄”匾额,还没踏过门槛,一阵阴风便袭了过来,吹得我背脊发寒,心底凉飕飕的。话说这屋子里不会有棺材死尸吧。 再朝里面走,只见遍地长满了有小腿高的杂草,而屋内果然有接近七八口左右的棺材。有的棺材翻了个底朝天,有的棺材盖都不知所踪。我提着胆子瞪着眼睛朝那没盖的棺材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 “妈呀!” 我猛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幸好糟老头搭了一把手扶住了我。糟老头朝伸脖子朝那棺材里看了眼,却酷酷地对我说了一句:“大惊小怪。”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大惊小怪?你有见过一堆浑身翠绿,口吐着长长的信子,还冒着寒气的蛇,跟几只长着尖嘴,面目狰狞,身材只比兔子挨一个头的老鼠呆一块的吗? 更让恐惧地是,这两拨人马,一拨盘踞在棺头,一拨盘踞在棺尾,互不侵犯,却又虎视眈眈,成语不是说蛇鼠一窝的吗?怎么现在这情况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上演一场蛇鼠大战啊。 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走近些再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可才迈开步子,却被糟老头给拉住了:“不想被毒蛇咬老鼠啃的话,就别靠近那棺材。” 我不明白他的话,但想来糟老头也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便跟糟老头再朝屋里走了几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去找点柴火来。”糟老头朝我吩咐道。 我没答话,便朝屋外走出去,四处找了些干柴枝抱进屋来。糟老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递给我,我便把把火跟生了起来。 整个屋子里火光通明,阴寒的气息也被驱散了不少。进屋的时候因为比较漆黑,只是借着月光看了个大概,现在借着火光,我又仔细朝屋子四周看了几眼。 这一看,才发现屋子里的棺材布置得很有规律,七口棺材口朝下,底朝天,把屋子中央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而屋子中央,放置着的就是那口面朝义庄里面呆着一堆蛇鼠的无盖棺。 而更奇特的是,屋内的杂草也生长得极其规律,基本上是沿着外围的七口棺材边缘生长,切十分茂盛,而中央那口无盖棺周围却光秃秃的一根草都见不到。 糟老头对屋内的奇异布置似乎毫不为奇,等火烧得旺了起来,他便从怀中把昨夜吃剩的半块兔肉拿了出来,很随意地在火堆上加热烘烤了一阵,然后朝我抵了过来:“吃。” “你不吃吗?” 赶了一天的路,我们两人一直都没吃过东西,见老头把身上唯一的食物递给我,我心中微微一热,但又不好意思,于是便问道。 “我不饿。”糟老头淡淡地回了我一句,然后把之前我一直背着的包袱解开,也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 拿过兔肉,我便慢慢吃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昨夜之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照以前的情况,不吃任何东西,我根本没有体力走那么远的路,可现在我不仅走完了,而且也没有多少饥饿感。 难道是跟昨夜老头给我吃的那噬心草,混沌水,还有那只放入我体内活蹦乱跳的驱药虫有关? ------------ 第四十七章 七阴棺阵 我吃着兔肉,而糟老头摆弄着包袱里的东西。之前一直没注意那包袱里放着什么?此刻见他解开才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瓷瓶,大大小小的有十多瓶之多。 老家伙从众多瓷瓶中翻出一只翠绿色的小瓶,然后捂住口鼻拔掉瓶塞,朝正中的那口无盖棺走了过去,还没走到棺前,他又停了下来,朝我看过来说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别动。” 看着糟老头怪异的举动,我不敢吱声,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糟老头不再理我,便朝那棺材走了过去。只见他还没走到棺前,突的一道青光一闪,只见那棺内的青蛇接二连三地朝遭老头身上袭来,而另一头的老鼠也跳出棺来,沿着糟老头的腿一直朝他的脸爬了上去。 十几条毒蛇,七八只老鼠就这么缠在老头的身上,看得我心提到了嗓子眼。而老头却一点不怵,对身上的毒蛇猛树一点都不在意,而是弯下腰,一只手朝棺底摸了过去。 这时候,我很想冲出去帮老头把身上的那些毒物驱赶掉,可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他之前的提醒,便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焦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家伙,你可千万别这么就死了,兔肉什么的我还是很爱吃的啊。 我还来不及思考,更诡异的一幕又接踵而来。那些毒蛇和老鼠,几乎都是朝着糟老头的脸上去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嘴巴。 可无论是毒蛇,还是老鼠,刚爬到糟老头的肩膀就不敢动了,全都死死地盯着老头左手里托着的那个绿色瓷瓶。那个瓷瓶里似乎装着一种让他们很惧怕的东西,或者说瓷瓶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让他们不敢再靠近。 糟老头在棺内摸索了一阵,然后把手收了回来,这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件东西,一只呈墨绿色的蘑菇,菌盖足有人手的巴掌那么大,而菌柄却只有大拇指那么长短粗细。 看到糟老头手中的蘑菇,毒蛇跟老鼠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贪婪的目光全集中在了蘑菇上面。猝然之间,毒物们全都朝那奇异的蘑菇冲了过去。 不知是哪只不怕死的老鼠窜到了老头左手,咬了一口他的手腕,老头左手打了一颤,手中的小瓷瓶便脱手掉落在地上摔得个粉碎。瓷瓶一碎,便见一滩白色的粉末便随风四散开来,然后,整个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腐味。那些毒蛇,以及老鼠闻到那股气味纷纷躲避,有的缩回了棺内,有的不死心还盯着老头手里的蘑菇,朝老头的手掌跃了过去。 你见过毒蛇会飞吗?你见过老鼠能跳得有一丈那么高吗? 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幕完全颠覆了我对自然界里常规生物的认知,这还是蛇跟老鼠吗?我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些老鼠毒蛇“飞“向老头的右手掌。 老头一个转身,左手左挥右挡,甩掉了几条毒蛇,有几条毒蛇沾到空气中的白色粉末,便抽搐起来,只是一眨眼之间整个蛇身上下就伤痕累累,然后就奄奄一息。但那些个老鼠却异常凶悍,只见它们露出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老头的手掌,老头手掌上顿便时鲜血直流。 无论老头用多大力道,都打不掉右手上的那两只老鼠。老头头上冒着细汗,朝我这边大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我也不犹豫,抄起火堆上一根燃得正旺的干柴枝便朝糟老头冲了过去。 “接着!”糟老头怎么拽怎么甩都弄不掉手上的巨鼠,于是便把手中的蘑菇朝我扔了过来。 我本能地接过蘑菇,却后悔不跌。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这不是害人嘛。果然那些个老鼠毒蛇,见蘑菇到了我手中,便气势汹汹地朝我冲了过来。我没辙了,便挥舞起手中的火把驱赶这些可怕的毒物。 我一直以为,火是可以驱散蛇虫鼠蚁的,但今天,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认知。那些个老鼠毒蛇视我手中的火把为无物,横冲直撞地就盯着我的左手。几条蛇很配合地缠在我的腰间和脖间,吐着信子,看起来随时有可能狠狠地朝我咬一口,而那几只老鼠,就奔着我的右手去。毒蛇们看着老鼠们距离蘑菇越来越近,也不再缠绕着我的身体,而是一股脑地绕着我的手臂朝手心游移过去。 这些毒蛇缠得比糟老头那绳索捆得还要紧,并且这些个毒物很机智,两只缠着我的双腿,让我动弹不动,其余地朝右手跑。 我实在是怀疑这些个凶猛异常的生物究竟是不是我在地球上认知的物种,两条只有绳子粗细的毒蛇就那么简单地缠住我的腿,居然也能让我一步都挪不开。而正当我想用左手上的火把去驱赶他们的时候,两只老鼠张开血盆大口左右开工,把我的左手臂狠狠撕咬出两个口子来。左手受此重创,疼得我手一松便把火把扔在了地上。现在好了,连唯一的防身武器也没有了。 原本以为,只要那里几秒钟的时间,那些个老鼠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一条毒蛇,和一只老鼠,居然在我的手臂上展开了剧烈的争斗。 我很佩服,是真心的佩服,它们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狭窄的战场上展开殊死搏斗的。毒蛇尾巴缠着我的手臂,蛇身缠住鼠身,然后蛇头对鼠头,蛇口对鼠口,相互撕咬,但他们的闪避相当灵敏,包括被限制了自由的老鼠也异常灵活,居然谁都没有咬到对方一口。 “把蘑菇给我。” 我一直没主意的糟老头此刻已跑到了火堆前,盘膝而坐,像是在施展内功功法一般,封了自己几个穴道,然后从身边拿出个药瓶,朝自身周围撒画了一个圈。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毒蛇控制住的右手,又有两只老鼠朝我的手掌爬了过去,眼见就要跳到手背上了。 我不敢有丝毫犹疑,转身面对糟老头,挥了一下僵直的右手,同时松开握住的蘑菇,把它朝老头的方向扔了过去。 老头霍地站了起来,接住我扔过来的蘑菇,然后用快地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把那蘑菇迅速地撕成若干半,塞进了他准备好的一个空瓷瓶里面。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收起装蘑菇的瓷瓶,老头朝我这边跳了过来,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干净利索地把缠在我腿上的两条毒蛇来了个了断。而我右手上本来斗得正厉害的一蛇一鼠此时也纷纷朝老头子冲了过去。 老头子拉住我的肩膀,朝火堆那边一拽,我便跌跌撞撞地摔在了他画好的那个圈里。随后,他大步流星地朝白圈里跑了过来。 安全了,我拍着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胸脯,稍微缓了口气。可我刚站起来,更大的危机又出现了。 只见那无盖棺内,源源不断的爬着,跳着,不下于七八十只的毒蛇和老鼠,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包围过来。 天呐!这到底是装死人的义庄,还是老鼠和毒蛇的安乐窝啊。这么多的蛇子蛇孙,鼠兄鼠弟,一蛇一口,一鼠一嘴,也能把我们撕成碎片吧!更何况这些家伙本身还是剧毒之物。 老头跳入圈中,二话不说,又是极不礼貌地掰开我的嘴巴,把一颗朱红色药丸扔到我口中:“快吞了它,不然等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老头,为啥会有那么多的老鼠和毒蛇,并且,为啥他们那么凶悍?”我牙齿打颤地问道。 “七阴棺阵养出来的毒蛇和老鼠,除了凶悍,毒性也是一口毙命,幸好你小子身体奇特,加上受了噬心草和驱药虫的洗练,不然,刚才咬在你手臂上的两口,立马就能让你口吐白沫,毙命当场了。” 站在火光中糟老头,看着越来越多的毒蛇和老鼠,却没有丝毫慌乱,看起来还十分的镇定。 难道,这老家伙还有后手来对付这些异常凶残的毒物? ------------ 第四十八章 毒隐戒了 看着一大群毒蛇跟老鼠肩并肩地慢慢逼近,我心里彻底慌了神,抓住糟老头的手担忧道:“老头,现在怎么办?” 糟老头面色凝重,又从瓷瓶里朝地上撒了些白色粉末。大部分蛇和老鼠在粉末的周围停了下来,而几条颜色呈深绿色的毒蛇,和几只身材高大的老鼠却毫不忌惮,朝我们扑了过来。 老头画的圈只能容纳两个人,根本没地方可以挪动,我眼睁睁地看着两条毒蛇向我“飞”了过来,长长的信子上面留着晶莹的液体,那应该就是毒蛇喷吐的毒液吧。 而老头那边,也是三只体型快赶上野兔的老鼠挥舞着爪子,露着沾着紫得发黑毒液的牙齿,正朝老头身上扑。 跟这些不到膝盖高的生物搏斗,或许作为灵长类生物的我们并多少劣势,但这些小家伙们身体敏捷异常,你根本逮不住它们,反而会被对方给缠住,只要少顷时间,它们就能用身体上最锋利的武器―牙齿,给予你最后的致命一击。 老头子手里拿着三瓶装着白色粉末的瓷瓶,他一一挑开瓶塞,然后朝飞扑过来的毒蛇老鼠们挥洒出去。被白色粉末淋到的老鼠和毒蛇立即就滚到了一旁,再也动弹不得。 这老头的药粉果然是驱虫圣药啊!比什么敌敌畏,灭害灵强大太多了。我不禁心下大喜,拉着老头的左手袍子,躲在他身后,偷偷看着他对付那些凶猛的生物。 老家伙把三瓶白色粉末全都挥撒完了,而那几只凶猛的毒蛇和老鼠也全都躺地上,遍体鳞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瘫坐在了地上。而糟老头对付那些凶物也费尽心神力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盘膝坐了下来。 虽然把最厉害的几只老鼠和毒蛇对付了,但在老头画的白线之外,还有大概二十多只老鼠毒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它们泾渭分明,但又相互配合,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连退路都没有。我瞪大着眼珠子,脑袋里打满了惊叹号,什么时候这等低劣生物也具有如此高的智商了。 “老头,你没事吧。” 看见一只闭目盘膝的老头额头上止不住地流汗,我着急了起来。于是便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这一拍,却吓了我一跳,他的身体像结冰一般冰冷,那股从我触碰他肩膀的手指传出来的寒意,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头,老头,你可不能有事啊!这些个老鼠毒蛇还等着你对付呢。”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毫无反应的糟老头,生怕他就这么坐着再也醒不过来,那我可没办法对付外面那些蛇虫鼠蚁。 正在我焦急不堪的时候,老头突地睁开眼睛:“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比得过跟你那经过玄炎针和老夫的驱药虫噬心草洗练过的身体吗?这些长年生存在七阴棺阵里面的毒蛇和老鼠,身体里的阴寒之毒都是致命的剧毒。虽然我提前炼制了解毒的丹药,但还是低估了其中几只的毒性。” “什么是玄炎针,什么又是七阴棺阵?”从老头嘴里吐出来的这些奇怪的名词搞得我糊涂不已。不过大概上我还是听明白了一些,就是因为之前的那些虫啊药的,让我的身体的抗毒性提高了不少。话说,会不会是给了我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呢? “小东西,别以为你的身体比普通人让强了那么点,一些普通毒物伤不到你,可你眼前的这一堆,随便一只只要一口,你也不得好死。” 老家伙见我脸上不经意露出的喜色,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很无情地在我兴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要不是你非要来这个该死的地方,会遇到这么多怪物吗?”我不满地说道。 “怪物?”老头听了我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充其量只是沾了七阴棺阵的阴气而已,有那么几分毒性,算不上什么怪物。” “那什么是七阴棺阵?”我好奇地问道。 虽然在我们对面还有来自一大群毒蛇老鼠的威胁,但因为有白色粉末的保护,相对而言,此刻我们的处境还是比较安全的。眼前这个老头,还有发生在他身上这些奇怪的事情,让我心底里充满了好奇,特别是他口中这个奇特的“七阴棺阵”,更是让我咂舌不已。 老头看了眼那些暂时不敢越境的蛇鼠,脸色缓和了许多,便跟我讲了起来:“七阴棺阵,是一种利用腐尸,毒蛇,老鼠来温养尸菇的方法。” “你瓶子里的那只蘑菇就是‘尸菇’”我看了眼老头的怀里装那蘑菇的瓷瓶问道。 老头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为了这尸菇,老头我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可没想到,只是三月未来,便生出了两朵尸菇,其中一朵还进了几只毒蛇和老鼠的嘴里。” “你的意思是那几只会飞的凶猛异常的毒蛇和老鼠是因为吃了尸菇才那么厉害的?不过,这尸菇究竟用来做什么?” 听糟老头一番言语,原来这义庄所谓的七阴棺阵居然是这老家伙弄出来的,不过他培养的这尸菇又是什么东西? 老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却久久不言语。我以为老头是不愿意告诉我,便没打算再问,可过了一阵,他却又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想来能被秦老头用玄炎针压制醉生梦死药性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卑劣之徒。”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中了醉生梦死,还有那什么玄炎针是什么东西?” “醉生梦死?哈哈!”老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流起泪来,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又哭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老头苦笑一阵,发现自己失态,便把脸撇向别处,伸手擦了擦眼泪,才转过来对我说道:“小家伙,你不是想知道尸菇是什么东西吗?” “我说,老家伙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中了醉生梦死的呢。”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不再受这该死的醉生梦死的控制了。” “啊?” 老头的话让我又惊又喜,可没过一会儿,我又开始怀疑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哼!”老头不高兴地瞥了我一眼,不客气地说道:“秦老头的玄炎针虽然厉害,可那只是用来诊疗内伤和逼毒用的,醉生梦死不是毒,也不是伤,只是一味控制人药而已。虽然那老家伙耗费自身功力来帮你控制醉生梦死不发作,但你身体里的药性依然在,在他为你施针之后,你吃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会头晕目眩?” 听了老家伙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秦洛离在为我施针之后。虽然醉生梦死没再发作,但吃饭的时候确实会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这老家伙居然这么厉害,我忍不住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信了大半。 不过,秦洛离为我施针的代价居然是损耗内功,这却是我没有想到的,看来这小子也是个面冷心热,一诺千金的人。我不禁对他只爱女人不待见亲人朋友的态度有了几分改观,看来再见到他的时候,要认认真真地谢他一番了。 “那么,你昨天和今天吃兔肉的时候,还会头晕目眩吗?”糟老头笑道。 我呆呆地看着糟老头,回想起自己吃兔肉时的情况,确实没有再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难道我身体里醉生梦死的药性已经完全拔除了? 我不敢相信,或者说更多的时候怀疑这老头为我除去醉生梦死药性的动机,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用怀疑什么?”糟老头说道:“帮你除去那醉生梦死,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而我要你办的那件事,也必须要我帮你变回正常人。” “萧左,是你吗?” 正在我疑惑不定的时候,义庄漆黑的门口,出现了一个手举火把,身着红衣的小丫头,她长大了嘴巴地看着我,或者说是被眼前这人,蛇,鼠,相互对峙的一幕给吓住了。 我微笑着,心里暖暖地,慕楚,你终于寻到我了。 ------------ 第四十九章 药隐 “啊!慕楚,我在这呢。”我隔着蛇群朝门口的慕楚挥着手,不过马上就发现老鼠们开始异动起来,立即便朝慕楚大喊道:“别过来啊!快走,快走!” 果然,毒蛇和老鼠们见有生人靠近,便分离出一小股部队朝慕楚的方向冲了过去。呆呆的慕楚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老鼠和毒蛇,吓得花容失色,边跳边大叫:“老鼠,毒蛇,啊!救命啊!” 就在慕楚慌乱之际,一条红菱从半空中挥舞而来,那红菱见蛇打蛇,遇鼠驱鼠,片刻功夫下来,竟没有一条毒物近得慕楚的身来。 那手持红菱之人,正是李神谕,她依然一袭白衣,护在慕楚的身前,而在慕楚身后,站着面色凝重的秦洛离。 看见他们寻来,我感动得泪流满面,要不是有这些该死的老鼠毒蛇挡道,我早已朝他们飞奔过去,给亲爱的小慕楚和李神谕来个亲热的拥抱了。当然,这只是我想想而已。 糟老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对付蛇鼠的李神谕说道:“这妮子是寻你而来的?”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可惜他们寻来的不是时候,搞不好反而把他们自己也给搭进来了。 “这丫头的武功似乎是出自守缺观的老道姑,到也是有几分能耐。” 我对糟老头的话嗤之以鼻,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高手里面,就属李神谕的武功了得,这也才算得上有几分能耐,没见人家三两下就打退了一堆你这个老头半天对付不过来的老鼠毒蛇吗? 蛇鼠们似乎开始有些忌惮李神谕手中的红菱。那红菱伤到的老鼠和毒蛇,基本上都是皮开肉绽,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装了铁钉还是什么暗刺才那么厉害。 这时候的慕楚也镇定了许多,掏出也不知藏在哪里的暗器与李神谕并肩作战起来,而秦洛离也掏出银针协助二人对付那些她们俩来不及拦住的毒物。 “萧左,你从那里引来这些凶猛异常的毒蛇跟老鼠?”慕楚手上忙着掷飞镖,却也不忘记朝我抱怨几句。 “冤枉啊!”我苦巴巴地遥遥看着她,用手指了指身边的糟老头说道:“都是这个老家伙,把我绑来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慕楚听得我的话,抽空瞥了一眼屋内的我和糟老头,见我们身边一堆老鼠毒蛇,却没有一直敢靠近,于是疑惑地问道:“为何那些蛇鼠不敢靠近你们?” 我指了指地上的白圈说道:“多亏了这些地上的白色粉末,它们才不敢靠近的。” “那你还不拿些过来帮我们对付这些该死的丑物!”慕楚瞪了我一样,相当不满意我现在隔岸观火的态度。 “小姑奶奶啊!那不是没有了嘛,有的话,这些毒蛇早已毙命当场了。” 我也想糟老头随身带着几十瓶那种白色粉末,那样的话这些个老鼠毒蛇基本都见阎王去了,我也不会还这么狼狈,半步都不敢移出白圈。 慕楚他们一边驱赶毒蛇老鼠,一边朝义庄内移动。那些毒物虽然异常凶悍,但也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从门口清到门内,大部分毒蛇老鼠都已经躺下了,只有几小条小蛇小鼠在无盖棺前晃来晃去,却也不敢再尝尝李神谕手中红菱的滋味。 “李姑娘,你手中的红菱好生厉害。”我好奇地看着李神谕收到腰间的红菱,这玩意儿系在腰间会不会扎伤她那苗条的小蛮腰啊。 李神谕冷着一张脸,对我不假辞色,而是就站在那里,给慕楚打了个眼色。慕楚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便双手叉腰,对我怒目而视道:“萧左,不是叫你跑快点跟着我们嘛,你知不知道你昨夜我们在落马坡不见你人,便沿着原路找了一夜一日,你可知这把我们给害苦了。” “不对!”我摇了摇头,问道:“你们沿着来的路走了一日一夜,又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我记得我们是从东往西而来,而现在这位置距离昨日我们分手之地却更是向西了,慕楚,你这话不实诚啊。” 慕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脸色不改地说道:“你管我们是沿着那条路走呢?反正这一日一夜,我没有一刻得歇息,你说,你可知错?” “错?”我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我有什么错?我再次强调,我不是偷懒没赶上你们,也不是迷路了找不到落马坡,而是我被绑架了,就是被这个糟老头给绑架的。” 慕楚没理我,而是疑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糟老头的肩膀,那糟老头像是配合她一番,似承受不住她这一指之力,还猛地朝后退了两步。 “哈哈哈!”慕楚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萧左你满嘴胡诌的本事是见长了啊!就这么个站都站不稳的老头,也能把你绑架了,说出去谁信啊。” “我信。”正在我对慕楚胡搅蛮缠没有办法的时候,秦洛离站了出来,说了句暖人心的话。我朝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不过却被他完全无视了。 “不过!”秦洛离一双眼睛全放在糟老头身上,接着说道:“萧左不是被绑来的,应该是被这位老前辈救来的。” 秦洛离的话,越发让我疑惑起来,不高兴地看着他:“秦洛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的醉生梦死药性全除去了,全因这位老前辈出手相助。” 秦洛离冲我说完,又转而恭恭敬敬地朝糟老头行了个礼:“在下秦洛离,见过老前辈,适才舍妹无礼之处,还望老前辈莫要怪罪。” 秦洛离口中的老前辈抚着他那杂乱的胡茬微微含笑道:“你就是秦老头的那小孙子?” “正是在下,多年前曾随爷爷到沉香谷拜访过前辈,但不知为何前辈会出现在这里?” 秦洛离的话,终于让我们搞清楚了这位邋遢的老前辈是何许高人。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药隐,那么,我身上的醉生梦死是真的除去了,苍天怜见,我终于不用担心以后再变回那个终日只能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我激动地拉住糟老头,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药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萧左之前多有冒犯之处,在这里向您赔罪了。” “你就是药隐,怎么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都没有?”一旁的慕楚一对小眼珠子转得贼溜,一点也没把什么前辈放在眼里。 药隐却也不生气,笑道:“什么药隐,老头子却是不知,只不过是个居于山野的糟老头子而已。” “江南李神谕拜见药隐前辈。”不曾说话的李神谕这时也朝药隐含笑施礼道。 “老头子这里不用这些虚礼,你来自江南,应该就是那老道姑的徒弟吧。” 李神谕客客气气地说道:“家师每每提及前辈,都是称赞不已,可惜一直无缘再见前辈。” 药隐正欲答话,却突地脸色一变,凝重地朝那无盖棺内看去:“不好,这棺内果然生养了那物出来,几位快退到我这白圈之内来。” 慕楚三人见药隐如临大敌一般,也无丝毫犹疑,便纷纷退到了白圈之内。药隐在撒那白色粉末画圈之时是端坐于地而画的,面积大小也只够容纳两个人而已。现在又多出三个人来,不免十分拥挤,只见我们五个人肩蹭着肩,背贴着背,几乎都不能移动。 而我此时却心神摇曳,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只因紧贴于我站在一旁的是宛若仙子般的李神谕。 可还不等我好好感受一下身旁美人带来的阵阵异样别情时,伴随着一阵“啧啧”声,一条通体雪白,有手臂那么粗的巨蛇正吐着它那恶心的信子盘在那无盖棺前,它那对异常明亮通透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我,吓得我浑身哆嗦起来,差点没晕了过去。 这……..这他娘的是蛇还是莽啊!看起来怎么那么阴森恐怖,还有这大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 第五十章 凶悍的大蛇 “那个前辈,你确定这白色粉末能挡住那条大蛇?” 看着大白蛇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我心里发寒,它看起来是那么神秘而强大,我不禁死死地抓住旁边李神谕的衣袖。李神谕嗔怪了我一眼,却也没甩开我的手。 药隐没有作声,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瓷瓶来。他从沿着白线从瓷瓶里倒出猩红的液体,然后说道:“想不到这大家伙居然出现在这里,怪不得七阴棺阵能发挥效用成功培育阴菇,现在大难当头,还需诸位与我一起并肩协力,共度难关。” 众人都点了点头,但人人脸色都不好看,对付这么一条硕大的白蛇,心底还是茫然一片。 “我的破尸粉和蝗液只能迷惑这洗练蛇片刻,并不能真正控制住他,待会我会出这圈引蛇,还望李姑娘用红菱困住它的身躯,然后秦贤侄再用控心针制住它的心脉,或许我们还有一搏之机。” 李神谕依言解下红菱,而秦洛离此时手上也多了两根金针,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暗暗准备。 “准备好了吗?”药隐问道。 “好了。” 药隐收起瓷瓶,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朝圈外迈出了一步,只见他的右腿刚出白圈,那大蛇便动了! 大蛇从棺上一甩长长的尾巴,只在一个呼吸之间,那肥硕的大尾巴就扫到了药隐的面前,然后迅速缠住他的腿,用力一拽,便见药隐整个身体被扯到半空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李神谕和秦洛离反应过来的时候,药隐已经被大蛇团团围住。那大蛇张开血盆大口,便要一口生吞了药隐。 “前辈!”李神谕与秦洛离大急,作势跳了出去,便要上前相助药隐。 李神谕挥出红菱,朝大蛇蛇头猛击去,这一击攻势极其凌厉,但打在大蛇头上却如挠痒一般。大蛇怒瞪了李神谕一眼,大尾巴便朝李神谕砸了过来。 那边秦洛离飞射金针,但那大蛇缠着药隐在原地绕了一圈,便轻易地躲开了飞针。被缠得浑身不能动弹的药隐大急,连忙说道:“这洗练蛇已服食过阴菇,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速速逃命!” “前辈,我等岂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定当与前辈共同进退。” 李神谕娇喝一声,再次挥出红菱,缠住大蛇的脑袋。也不知那红菱是用何物所制,竟然在怪力大蛇与李神谕内力相加的撕扯之间,依然完好无损。 那大蛇被缠住脑袋,恼怒异常,便把药隐抛出了数仗之外,腾出身来全力对付李神谕。秦洛离也未闲看,把身上的金针一一掷出,朝大蛇的头,身,尾射去。 那大蛇身躯虽然庞大,但却敏捷异常,飞针所及之处,却只是擦着它厚实的蛇鳞而过。大蛇无暇理会秦洛离,缠在它脖间的红菱越来越紧,它甩动着大尾巴便朝李神谕身上砸去。 李神谕正扯住红菱想要控制大蛇,却一直相持不下,这一记蛇尾打来,是又急又快,李神谕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被结结实实地砸倒在地。 失去了红菱束缚的大蛇,又猛地朝秦洛离冲了过去。一直跟我呆在圈内茫然无措的慕楚,见哥哥身处险境,把身上的飞刀,飞箭,一股脑全射了出去。不得不说,慕楚的暗器功夫要比她哥哥强大多了,迅速而精准,但可惜的是,打在大蛇身上,却一一被弹了出去,竟伤不到它分毫。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大蛇还会铁布衫金钟罩之类刀枪不入的奇功? 秦洛离虽然看起来赢弱不堪,但功夫也不差。他自知不是大蛇的对手,便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法,借助义庄内的棺材,石柱等为遮挡物,带着大蛇东蹿西躲。 大蛇抓不到秦洛离,更加恼怒,凡见挡住它追击的障碍,便挥动着大尾巴一一砸毁。须臾间,整个义庄内就再无一处完好之物。就是那支撑房梁的柱子也折倒了好几根,眼看着本已残破的义庄,更加是摇摇欲坠,倾倒只在片刻间啊。 “快跑!” 秦洛离带着大蛇在义庄里游荡了一圈,见房顶即将坍塌,便从窗旁闪身跳了出去。原来秦洛离这家伙不呆啊!还有这般机智,想借大蛇的怪力毁了义庄,然后让二者同归于尽。 “走,快走!” 我拉着慕楚的柔荑,便朝义庄门外冲了出去。而李神谕比我们更快一步,施展出轻功,疾快扶起药隐便已腾空而出。 我站在义庄数十丈之外的山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旁边的慕楚惊魂未定,而李神谕嘴角含着一丝鲜血,最狼狈的当属药隐那老头,浑身上下被大蛇勒得皮开肉绽,正坐在地上,调理内息。 破旧的义庄在顷刻之间便坍塌了下来,细碎的瓦砾和腐朽的梁柱把整个义庄所在埋得严严实实,激起阵阵浓灰弥漫在空气之中。 这时秦洛离也从废墟之中朝外面跑了过来,他一脸泥灰,却面带惊恐:“快跑,快跑啊!”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从那片瓦砾堆里,伸出一个硕大的头颅,头顶上还顶着几块瓦砾碎片和几根杂草。正是那大白蛇,而他那双宛若能洞穿黑夜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大家伙的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整个房子都没把塔压死。 大家还来不及好好喘口气,又开始逃命。大家搀扶着药隐,便朝山下跑了去。我们刚跑到山脚,那大蛇却已经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它那游走的速度都能赶上一台普通私家车马力全开的速度,适才与大蛇缠斗一番的我们,本就已经是疲惫不已,加之还有个重伤员药隐,跑起来就更加慢了。 “我说,前辈,你不能把那什么阴菇留给它算了,要不然我们都要丧命于此。”我跑了一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忍不住埋怨道。 “胡说!”药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以为它只是冲着阴菇来的?我们杀了它那么多蛇子蛇孙,它能不记恨吗?换了是你,你能放过害你全家的人吗?” 药隐虽然脸色十分差,但说话还是中气十足。他的话说得也再理,我也不再争辩,可我一不懂武功,二不锻炼身体,实在吃不住狂奔这么远。我想了想,自己是最没用的一个,为了不拖累大家,便停了下来,不跑了。 “萧左,你干什么?为什么停下来?”慕楚见我不动了,急忙问道。 “你们跑吧!我跑不动了,如果你们逃出去了,记得以后给我挖个坟,立个碑,有空的时候烧点纸钱就行了。” 我故作轻松的说道,但实际心底里充满了伤感。好不容易不用再做个全身瘫痪的残疾人,想不到又遇到这么凶悍的巨蛇,看来老天是真的不容我了。 “不行!”慕楚也停了下来:“我们怎能如此便扔下你,你当我慕楚是什么人,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 我很感动,可这不是讲义气,谈感情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距离不到十仗的大蛇,又回头冲慕楚笑了笑,说道:“慕楚,还有秦洛离,李姑娘,药隐前辈,谢谢你们照顾我。” “小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老头我还等着你的血救命呢?”药隐看出了我脸上的异色,着急地要冲过来拦我。 我的血救命?我勉强地笑了笑,原来这老头救我是为了我的血啊。不过此时不是深究这些事的时候,就让我来为你们缠住这个该死的尾巴,一个人死,总比所有人死强吧。 我决绝地看了我亲爱的朋友们最后一眼,然后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转身朝那夜色中狰狞地大蛇冲了过去。 “你这条蠢蛇,爷爷跟你拼了!” ------------ 第五十一章 忌惮 我冲得太急,生怕被他们拽住不让我朝大蛇冲过去。其实,我潜意识里只是向朝大蛇冲,至于怎么阻拦大蛇一点概念也没有。或者,它就是要吞了我,也需要花费一些功夫。那么这样,我为慕楚他们逃脱也算争取了时间。 月光下的风吹打着我的脸庞,我全身缠着破布条子,颇有几分远古时代先人们与大自然野兽搏斗的决绝。这十几仗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间隔,我想哭,是怕得想哭,但一想想自己这么一死,能救那么多人,搁现代也算是英雄事迹,够格开个追悼会什么的了。 “慕楚,你记得每年要到我坟头上烧一壶好酒,最好还要有熟牛肉。”脑袋里乱哄哄地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自己有点饿,忍不住转头朝慕楚交代我临死前最后的嘱托。 “别,萧左,你快回来!快回来啊!”慕楚眼眶里噙着泪水,若不是秦洛离拉着,她早已朝我跑了过来了。 “萧左,你安心去吧。”说这种把我心寒了一下的话的人是药隐,他脸挂慈祥地看了我一眼,便朝众人说道:“我们快走,不然就辜负了萧小兄弟一番心意。” 他们四个人,人人脸上都是不忍,只是朝着我的背影看了一眼,便转身而去。只有慕楚,一步三回头,怎么也忍不住想看看我:“萧左,你放心,我……我一定会来寻你。” 人的生命有时候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顽强。我明知道自己挡不住大蛇,还是冲了上去。在距离大白蛇箭步之余的地方,我突地停住了脚步。其实,我很恐惧,不敢冲了,也不敢回头再看慕楚他们,怕这一看,更加的痛苦。 我以为等待我的就是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大蛇张开他那恶心的嘴巴,把我从头至未一口气吞进胃里,然后,我便在它肚子里慢慢消融,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或许这样的死法也算是有价值的吧!虽然窝囊了一点,但也好过在疲于奔命之中无路可走被它吃掉。 我已经闭好眼睛,等待着**破裂那一刻的到来,可是?我愣了半天,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难道大蛇被我吓跑了,还是这家伙突然闹肚子不追了? 我大着胆子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映入眼帘诡异的一幕。月光下,一身银白色的大蛇盘着硕大身躯,目光中带着警惕死死地看着我。 我顺着它的目光把我全身上下扫了一遍,也没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能够威胁到它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蛇不会是傻了吧!小爷这心理素质,也不像是做人体炸弹的材料,再说在这个时代,连火药都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见它半天也不动,我索性也坐了下来,我们一人一蛇,两双眼睛,一好奇,一警惕,就这么相互看着,画面很和谐,气氛也很正常。 “那蛇,我说,你能不追了吗?” 我看小说里经常说,像这种凶猛异常,可以说是有些异能的生物,一般都是修炼多年,快要成精的家伙,既然都要成精了,估计也开了灵智,于是尝试着于它沟通一番。可惜,大蛇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便没反应了。 我不死心,于是想再靠近他两步,试试它是不是真的是怕我,还是怕其他的东西。可我刚迈开步子,大蛇便一耍尾巴,全身站立了起来。 它这一动,吓得我魂儿都丢了,忙不迭时地撒开腿丫子便跑。跑出十数丈远,却毫无动静,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大蛇原本停留的地方,却不见了它的踪影。 我拍了拍小胸脯,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把如来佛祖,太上老君都问候感激了一遍,不知道是侥幸还是老天保佑,反正我现在算是彻底安全了。 没了大蛇的威胁,我心彻底安宁下来,心里还带着点小兴奋,想着待会寻到慕楚他们,把自己单枪匹马对付大蛇毫发无损的战绩像他们汇报一下,又可以小小得意一番。 灯火阑珊 墨迹还未干 烈酒一盏 把思念点燃 借你的剑 不知何时还 欠你的情 不知该怎么还 前世若真的有缘 又何必让你为难 此生若注定无缘 又何苦让我心酸 我走过千山万水 只想再见你一面 栀子花开的时节 让我们江湖再见 飞雪连天 笑唱菩萨蛮 清风长剑 斩不断牵绊 借你的马 不知何时还 欠你的情 我用一生来还 前世若真的有缘 又何必让你为难 此生若注定无缘 又何苦让我心酸 我走过千山万水 只想再见你一面 栀子花开的时节 让我们江湖再见 前世若真的有缘 又何必让你为难 此生若注定无缘 又何苦让我心酸 我走过千山万水 只想再见你一面 栀子花开的时节 让我们江湖再见 我愉悦地哼着胡彦斌的《江湖再见》,缓缓地沿着山路向下走,走着走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打斗声。我越是往前走,那声音越来越大,当我终于走到声音的源头时,却见慕楚整个人被甩飞出几丈之远,而秦洛离也全身伤痕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只有李神谕一个人,正在艰难地跟那条大蛇激烈地打斗着。 这还是蛇吗?搞了半天白瞎了我一腔热血,报着必死的决心慷慨赴死,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见此刻情况危急,我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朝那大蛇冲了上去。 但愿这位蛇兄,还刚才一样,见到我就乖乖地躺地上。我心里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着,然后冲到距离大蛇一步之地,朝它大喊:“蛇兄,我们刚才不是相处的很愉快吗?赶紧住手啊!” 那大蛇本已经紧紧缠住了李神谕,听到我的声音,便朝我看了过来,真是老天保佑,这大家伙还真的是有点害怕我的意思。 它看见我朝它靠近过来,立马警惕起来,死死地盯着我,却也不没有再动,而是极其安静地保持着缠住李神谕的姿势。 “蛇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怕我,不过跟你打个商量,放了你怀里的那个姑娘,我就不靠近你。” 我朝前面挪了挪脚,大蛇就更加忌惮,这更加坐实了我心底里那个隐隐的猜测,这个家伙怕我靠近它,于是我便指了指她束缚住的李神谕,又指了指自己。 那大蛇毫无反应,除了一双眼珠子在转动,整个身体像石化了一般。我看着李神谕娇喘不已,想来是那大蛇缠得太紧,心里便着急起来,这么个缠法,会不会被勒死啊。 “哈哈,我知道了,我怎么没有早想到呢。”这时候从慕楚旁边的草丛里滚出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挂彩的邋遢老头来,正是那药隐前辈。只见他哈哈大笑着,一边笑,还一边得意洋洋。 他走到我旁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这洗练蛇就怕噬心草。你全身上下全布满了噬心草剧毒,它嗅到了危险,所以很是惧怕你。” “你没搞错吧!我全身上下都是剧毒,那你们怎么不怕?”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不容易除去了醉生梦死,然后从大蛇口中捡回一条小命,而现在又莫名其妙变成一个毒人,老天爷,不带你这样开玩笑的。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你全身是毒,但因为有秦老头独门针法玄炎针功力加持,以及老头子培育多年驱药虫的全身精华中和,你的毒只在血液中,接触你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大蛇之所以怕你,是嗅到了噬心草的气味而已。” 老家伙笑逐颜开,整个面部肌肉都抽搐着,但他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关心。“问题是我全身是毒,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啊?” 老家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依老夫猜测,你应该不会死。” 什么叫做“依你猜测”,猜测是会害死人的,我欲哭无泪,不过现在不是跟老家伙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神谕还被大蛇缠得紧紧地,救下她再找这老头算账不迟。 我狠狠地瞪了老家伙一眼,但又没办法解救李神谕,于是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 老家伙抽出匕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取你的血,淋到它的身上?”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不过脑子地便又张口问道:“要多少?” 药隐瞅了瞅大蛇庞大的身躯,说道:“大概一碗就够了。” “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取一碗血我还能活吗?” 药隐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说道:“别说是一碗,就是放你一斤血,老头我也能保证你活蹦乱跳,一点事儿也没有。” “…………” ------------ 第五十二章 结束 药隐捉住我的手,便要用匕首往上面划,我惊恐地看着他说道:“等等,你准备往哪里放血。” 他没答话,扣住我的脉门,然后又朝我胸口“啪啪”两下点住了我的穴位,然后我整个人就不能再动弹分毫。 “我说……..前辈,我晕血,你能不能背着我割啊。”我浑身颤抖着,想把眼珠转向别处,但又怕他割得口子深了把我的血给放干。 老家伙用衣脚胡乱擦拭了一下匕首的刀面,接着从腰间取下一个估计可以装一升水的水囊来。我瞪大眼睛看着那水囊,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着:“你…..你不会准备装满这水囊吧?” 我话还没说利索,药隐便用力一刀朝我的手脉挥去。我只是感觉到浑身一直在打哆嗦,不敢看那正在流血的伤口,但耳朵里却一直传来血滴到水囊里的滴答声,这…….照这么个流血的速度,估计还没装够份量,我就先晕过去了。 估计是见血流得太慢,药隐又“啪啪”点了我手臂上的未知名穴道,然后我听到的便不再是滴答答的滴血声,而是哗啦啦的流血声。 “够了吧!差不多就行了。” “你行了吧!再不给我止血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我咬着嘴唇,头撇向别处,面色苍白,心里不放心,伸出我那被老鼠咬掉好大一块肉的左手小心摸了摸药隐的水囊,掂量起来约莫也有装满大半。 老家伙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一直专注于从我身上取血。渐渐地我感觉头晕想呕,脑袋里冒着小星星,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老家伙终于停止了动作,然后从他已经快没了的衣脚扯下块布来,为我粗略地包扎起来。 “前辈,您能不能帮我把穴道解开?” “你还要留在这吸引住大蛇,待我们收拾了它再帮你解不迟。” 药隐没再理我,而是看了眼刚爬起来的秦洛离说道:“秦贤侄,现在我们就藏在萧左的身后,那大蛇一时半会不会靠近他,稍后,你用金针蘸着这水囊里的血液,然后使出控心针朝大蛇的双眼攻去,切记,伺机而动,还有那个小丫头,你用飞刀暗器帮主秦贤侄干扰大蛇。” 慕楚这时也站了起来,她被大蛇一摔,左胳膊脱臼了,药隐用力帮她把胳膊接上后就开始布置任务。秦洛离掏出金针,朝药隐水囊中蘸上鲜血,然后朝药隐点了点头。慕楚接上胳膊,活动了两下,也拿出飞刀,准备起来。 我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们又站在我身后,也看不见他们早干什么?便只能瞪着眼珠子看着李神谕,那小妞被大蛇勒得紧实,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看得人心疼不已。 药隐交代好任务后,便没有再吱声,之后我的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是那大蛇也几乎没有发发出任何声响,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胸口,感觉如芒在背。 “啊!” 药隐这老家伙猛地朝我的屁股上揣了一脚,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僵直地朝大蛇扑了上去。大蛇似乎是闻到我右手上还没完全止住的血液味道,猛地把李神谕甩了出去,然后挥动起大尾巴想要把也给弹出去。 “还等何时,速速动手!” 药隐大喝一声,慕楚,秦洛离纷纷出手。大蛇看到从空中飞向自己的飞刀和金针,却也不管不顾,而是专心于对付瘦小娇弱加重度伤残的我。我心里明白,这里在场诸人中,只有我才是它最大的威胁。 大蛇的尾巴极其厉害,打在我的胸口上,我便应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这鲜血从我口中喷出,其中大部分喷洒到了大蛇的身上。大蛇那沾上我血迹的身上,一层蛇鳞立即脱落了下来,露出它那猩红的肉来。 原来我的血既然比硫酸还要管用,我心里大喜,可惜我被大蛇这么一大尾巴砸下来,加之又被点了穴道,已经滚出了好几仗远,白白浪费了我嘴里还剩下的一口血。 待大蛇将我甩出去之后,慕楚掷出的飞刀,已然距离它不过咫尺之余。大蛇收回尾巴,左挡右避,闪过了大部分飞刀。慕楚也不气馁,嘟着小嘴源源不断地朝它射飞刀,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明白,她身上哪里来那么多的飞刀。 如果说只是十几把飞刀,大蛇对付起来游刃有余,但如果是如雨滴一般的暗器飞来,大蛇便不能一一躲闪。那些没有落空的飞刀飞射到大蛇身上,尽管没有对它形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也起到了大大麻痹大蛇思维的作用。 果然,大蛇见飞刀无甚作用,便不再抵挡,而是呼啸地朝慕楚三人冲了过来。而就在这时,一直沉寂不动的秦洛离动了! 秦洛离凝神片刻,然后睁开双眼,双手齐齐挥出。只见“嗖嗖”两根沾满血液的飞针划过半空,朝大蛇的双眼射去。 飞针细小,大蛇虽然视觉异常灵敏,但因慕楚一通飞刀乱入,已无戒备之意。而这两只飞针,是秦洛离独门绝学,其中所凝聚的力道速度,皆是耗费功力所致。如果这一击不中,就太没有天理了。 秦洛离射出飞针,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他本已重伤,加之施展控心针,已然耗尽功力虚脱晕倒。而慕楚,身上再我一柄飞刀,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快要冲到面前的大蛇。只有药隐,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 射中了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大蛇刚要甩动尾巴对慕楚发起凌厉攻击的刹那间,犹如时间静止一般,大蛇只是摇了摇尾巴,便再没有了动作,如同雕塑版僵直地立在药隐和慕楚勉强。它肮脏的嘴巴里吐出的信子,于药隐的脑袋只有一指的距离。 两枚细小的飞针,紧紧地扎在了大蛇身上唯一的弱点上。它的两颗如玻璃珠般大小的眼珠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流出的血颜色却是黑色。 随着大蛇发出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似是痛苦的哀鸣,又似是愤怒的咆哮。以为大蛇就这么倒下了吗?那就大错特错了! 痛苦往往催生出极度的愤怒,而极度的愤怒往往只有诉诸极端的暴力才能发泄。大蛇的怒火完全点燃了,它张开血盆大口,便要一口气把药隐吞了下去。 可是药隐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他腾空跳了起来,掐住大蛇双眼上的两根金针,用力一扯,竟连着两个血淋淋的眼珠子都扯了出来。扯掉大蛇的眼珠,药隐随意地把它们仍到一旁,然后把手中装着我的血的水囊,直接朝大蛇的口中扔了进去。 大蛇吞下水囊,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扭动起来,我知道它这是被噬心草的剧毒攻心,已然是强弩之末。可这家伙扭就扭吧!偏偏要乱甩尾巴,那恶心的大尾巴把周遭的树木都折断了好几根,很不幸的是,其中一根大腿粗的青松,就朝我所在的位置倒了下来:“砰”一声最后砸在我的脑袋上,悲催的我应声晕倒,立马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边的太阳都爬上了山头,树林中,一大片树木毁于大蛇的咆哮中,而慕楚倒在了血泊中,秦洛离还半睁着眼,痛苦地看着我,看起来暂时跟我一样爬不起来。 最惨的当属药隐,他半个脑袋紧紧挨着躺在地上的大蛇脑袋,杂乱的头发,有一半还含在大蛇嘴巴里面,而他的整张脸被埋在了土里,半截身子还被大蛇压在身上,真真是惨不忍睹。 唯一好一点的算是李神谕了吧!她被大蛇甩出去之后就晕了,然后也没有被大蛇的余威波及到。醒过来的时候,勉强能行走,但也是步履轻浮,看起来伤得也很重。 话说我晕了之后,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场惨烈的战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条牛叉嘚瑟了一夜的大蛇,到底有没有死了? ------------ 第五十三章 医学狂人 大蛇死了,并且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喝下了我大概一斤左右的毒血,把它的整个胸腹都腐蚀得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当然,这是药隐醒来之后对大蛇开膛破肚之后,我才知晓自己的血居然是那么的狠毒。 药隐,一个神秘的老头,喜欢收集各种有关于药物的东西,包括这条曾经把它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大蛇的尸体。在他的伤势渐渐好转之后,便兴致勃勃的开始解刨大蛇的尸体。他病态地把大蛇的各个部分一处不落地分切,装袋,随后又炼制成各种奇奇怪怪的丹药。 这位前辈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医学狂人,无时不刻不在倒腾他的那些药瓶,分析各种药材的药性,甚至于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忘记给我们介绍各种食材的药用价值。 与大蛇一番恶战,我们五个人,可以说只剩下了一口气在。为了养伤,我们便留在了距离义庄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而这个村庄,居然就在大名府境内。这个村子人很少,只有五十多口人,并且基本都是妇孺老人,听说年轻地都被抓壮丁去打仗了。 在村子里留了近一个月,伤势恢复得最快的不是伤得最轻的李神谕,而是伤得最重的药隐。当他基本上好了之后,我还需要杵着拐杖才能行走。每每看到它又恢复了那副猥琐邋遢样,我就忍不住腹诽两句。这老家伙肯定是给自己留了什么灵丹妙药,要不然怎么会好得那么快,有好东西也不拿出来分享,果然不是好东西。 在于药老相处的这一个月里,我们终于弄清楚了他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又为什么会救我,以及大蛇和那瓶他视为宝贝的阴菇的来历。 据药隐讲,大概是两年前,他在出现大蛇的那个义庄附近采药,遇到了传说中第一个服食“醉生梦死”的那条白狼王。他遇到白狼王的时候,处境是十分的危险。作为一个全身心投入到医药事业的专业人士,药隐的武功其实稀松平常。他之所以能制服凶残的白狼王,靠的是一身鬼神莫测的用毒之术。 药隐初遇白狼王,根本来不及应对,根本不像江湖传说中那么牛叉,实际上他看见白狼王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跑。可是他不会轻功,年纪也大,没跑多远就被那狼王追上了。再逃脱不了的情况下,据药隐他老人家讲,心底纯良的他第一次对活物用毒。(前辈一直在我们面前唠叨,他只纸毒,并不用毒。)他并不想用置狼王死地的剧毒,而且他出门也不带像鹤顶红,断肠草之类的剧毒,所以他便对白狼王用了一种叫“迷仙引”类似于现代致幻剂的毒。这种毒通过口鼻传入那白狼王的体内,毒发时间很短,就是顷刻之间,那白狼王便如断线的风筝,在林中乱窜,最后闯入了荒废的义庄,惊到了在无盖棺内生存的那些毒蛇和老鼠。于是白狼王于蛇鼠大战一场。 白狼王很厉害,但还是敌不多数量上取胜的蛇跟老鼠,最后差点就中毒而亡了。幸好有着菩萨般心肠的药隐前辈也没走远,(药隐口中一直在强调他信佛,不杀生,可为啥他**大蛇的时候还一脸的兴奋,我很好奇。)在听得白狼的哀嚎之后,便赶来义庄。 他到义庄的时候,便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传说中来自偏远岭南蛮族之地的七棺阴阵居然出现在了这么个荒废的义庄内。 七棺阴阵,是岭南某些不知名少数名族的巫医用来温养一种可以使人强大无比药物的阵法。药老在某本记载巫医的书籍里看过,这七棺阴阵是用毒蛇,老鼠,还有死不过七天,年刚好二十,且出生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的七具处男的尸体所布置而成。老鼠,毒蛇置放在阵内首棺无盖棺内,七具男尸分别被压于周围七棺之下。而在那无盖棺内的老鼠和毒蛇,是通过特殊方法驯养过的,有点类似于苗疆的蛊毒之术的意思。 这些老鼠和毒蛇呆在义庄内,靠着七具腐尸来生存,慢慢地改善着义庄内的生态环境。时间久了,无盖棺内便什么植物都不能生存,却只有蘑菇可以很正常的生长。而这种和老鼠毒蛇一同生长出来的蘑菇,很是奇特,未成熟之前,含剧毒,食之必亡。一开始很多老鼠毒蛇便是吃了蘑菇而死的。 看到很多同伴因误食蘑菇而死,就再没有老鼠和毒蛇敢去碰幼小的蘑菇,直到第一株经过七棺阴阵培育的蘑菇成熟的时候,恰巧被好奇的药隐遇上了。 白狼王闯进义庄,与老鼠毒蛇斗了个两败俱伤,好奇的药老得了渔翁之利,轻易取得了第一朵阴菇。为了感谢白狼王给药隐前辈在药物学上面打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于是好心的他便把白狼带回了沉香菇治伤。 可怜的白狼王,他不经被药隐给坑得差点一命呜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它更加的生不如死。那些个江湖传言,就是一群不明事理闲着无事干的人闲扯的流言。药隐或许一开始只是想帮白狼疗毒,但后来肯定不是打算把它当看门狗来圈养。 老家伙发现了阴菇,便打算找个实验对象试试这蘑菇是不是真的能让服食者力大无穷。于是整个沉香谷里除了药老自己以外唯一的活物白狼王便成了理所应当的实验对象。 药隐在实验初期,只是单纯的给白狼喂食指甲缝大小的一片蘑菇,但白狼吃了之后毫无反应。后来,他又找来记载阴菇的那本生僻典籍,可整本书翻遍了也没找到炼制隐菇的方法。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越是弄不明白,就非要花空了心思去弄懂。更何况是药隐这么个科学狂人。没有配方没关系,自己弄,没有经验不用怕,有白狼当小白鼠,于是科学狂人药隐开始了他孜孜不倦地祸害白狼王的医药学工作。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是有志者事竟成。药老终于研制出了一种具有跨时代意义的药物。它只是提取了阴菇很小的份量,再配合其他药物,就能让人变得精力无限。哦不,当时药老的药物试验还停留在灵床阶段,唯一的时间对象还是只狼,不是人。 虽然只是取得了精力无限这一个成果,距离书中记载地实力倍增,力大无穷很有很遥远的距离。但没日没夜钻研一年有余的药隐已经是欣喜若狂,把手中唯一的一朵阴菇完全炼制成了丹药,据他说一共炼成的药丸有一百多枚。 炼制完药丸的药隐,还来不及彻底放松下自己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这个药丸的副作用就出现了。刚服食药丸的白狼王整天都亢奋异常,力气也增大了许多,可没过十二个时辰之后,白狼便开始出现晕厥,几天之后居然就不能再动弹了。 这种副作用带给药隐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很伤心,很失神,看着陪伴他一年之久的白狼再也站不起来,愤怒的他把整瓶药丸砸在了地上。他这一砸,药丸洒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一颗药丸从地上弹射起来,居然就射入了白狼王那正流着哈喇子的嘴中,然后没过一阵,白狼王便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这便是后来传说中的“醉生梦死“ 的来历。 药隐再一次惊呆了,他发现自己炼制的药丸,居然起到的作用不是使人功力大增,而是把人变成药物的傀儡。他后悔了,想要立即毁掉药丸,可看着朝夕相处的白狼王,他又于心不忍。 纠结的药隐花了几天时间在考虑是否要毁掉药丸,以及销毁配方,可最后,他没忍住。据他自己解释,他没有忍住的原因是,要设法钻研出可以除去这种药物的方法。 抱着这个想法,他又一次前往义庄,又一次在白狼王的协助下取得了阴菇,这一次,产量比较高,有三只那么多。 就是因着带回这三只蘑菇,却给药隐带来杀身之祸,害得他不得不逃出沉香谷。 ------------ 第五十四章 沉香谷的灾难 药隐兴高采烈地带着三朵阴菇回了沉香谷,却不知迎来一个不速之客。他唯一的徒弟帕卡,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早已在谷内等了他多日。 帕卡是药隐的得意弟子,也是一个很出色的药剂学专家。不过这位专家于药隐不同,她的兴趣完全专注于毒药的开发与利用上面。药隐的制药的风格偏于理论型的,更醉心于追求攻克新型药物带来的快感。 俩师徒本来相处得很愉快,但自从帕卡在药物上面流露出对毒药的偏爱之后,老家伙便不在待见这个从前引以为豪的弟子了。 俩师徒一见面,药隐态度很冷淡,只顾着自己忙活,也不管一脸热情的小徒弟嘘寒问暖。虽然两个人志向不同,但再怎么也是相处了十余年的师徒。帕卡在沉香谷逗留了几日,帮着照顾了一阵师傅的饮食起居。 药隐见帕卡对自己还是很在意很尊敬,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慢慢转变。某日药隐忘记了给白狼喂药导致白狼“瘫痪”引起了帕卡的注意,好奇的小徒弟帕卡便向亲爱的师傅请教原因。 药隐虽然又有了研究新药物的材料,但苦于找不到正确的方法,见小徒弟这么一问,他也没多想,便把偶然间获得“阴菇”来历和盘托出。 药隐对帕卡道出了阴菇的来历,其实还存着一个心思。就是希望借此引起帕卡的注意力,最好就是能把她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研究。一个人呆在沉香谷里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想说话却只能对着一只畜生言语,药隐寂寞了。 果然,帕卡听完了药隐的讲述,对阴菇充满了好奇,于是欣然留在了谷中钻研阴菇的药用价值。 随着研究的深入,两师徒又一次产生了分歧,并且这一次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帕卡坚持认为按照“醉生梦死”的配方来研究,希望药隐能把配方交给她,可药隐认为“醉生梦死”是一种毫无价值,并且比毒药还危害无穷的可怕药物,坚决不交出配方。 两个人僵持着,药隐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把帕卡留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个错误的时候已然迟了。他那我行我素的小徒弟,趁着药隐睡觉的时间,把“醉生梦死”的配方和剩下的阴菇全盗走了! 药隐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难以弥补的大错,以他对帕卡的了解,一定会利用“醉生梦死”来为祸江湖。为此,他很痛恨自己,唯一想到能够补救的办法,就是加紧研究破出“醉生梦死”药性的解药来。 他翻遍医书,终于还是在一本同样来自于岭南蛮族的医书上找到一丝希望。医书上提到了一种蛊虫,名为“驱药虫”,可以祛除大部分非毒性药物的药性,被祛除药性的人之后就不会再被同种药物所影响。但副作用极大,就是这虫子一旦进入人体,就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而且虫子的食量惊人。 虽然看起来很鸡肋,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药隐都要试上一试,他按照医书上的记载,花费了大量精力和珍惜药材,终于把这“驱药虫”给培养了出来。 正当他准备用可怜的小白狼再次作为小白鼠来实验一下“驱药虫”功效的时候,一大批穷凶极恶的不明人士在帕卡的带领下闯入了沉香谷。他们有备而来,把药隐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一代大隐就被囚禁在了自己家中。 这群不明来历的人,牢牢控制着沉香谷,并且每日从各地抓来很多江湖人士,一部分高手直接用“醉生梦死”控制,为他们干药隐也不知道的勾当,另一部分则直接提供给帕卡研究“阴菇”。 一时间,沉香谷变成了活人的炼狱,很多人被阴菇刺激地失去了人性,或者变成了瘫痪。被囚禁的药隐,看着发生在眼前惨不忍睹的活体实验,痛心疾首,可无力反抗。 帕卡囚禁药隐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药隐说出培养阴菇的地点。可药隐即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绝口不提阴菇之所在。 药隐想解救被困于沉香谷内的这些“药人”可又苦于自己被囚而无能为力。为了弥补自己酿成的大祸,药隐便虚以委蛇,答应带帕卡前去阴菇所在之地。 药隐是一个不屑于用毒的人,但他用起毒来可以说是天下无敌。药隐把帕卡一行人引入了深山,然后靠着山中各种药草制出毒药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把他们一一放翻。当时的情形如何,药隐并没有细说,但看他提及时的脸色,想来定是一番恶战。 药隐逃离了帕卡一群人的控制,便打算去毁掉那培植阴菇的七棺阴阵,在途中却遇到了中了“醉生梦死”的我,于是便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想要通过我来验证一下他“驱药虫”的功效。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那驱药虫已经死了,还怎么解救其他中了醉生梦死的人?”我很纳闷,老家伙既然已经用那虫子成功祛除了我身体里的药性,又为何要用噬心草毒死虫子呢? 药隐解释道:“你身体里有玄炎针相护,我本来想用混沌水逼驱药虫从你体内排出,但似乎没有多少作用,后来见你在混沌水与驱药虫相冲之间居然能保持清明,于是我便起了心思,用噬心草来控制住你体内的驱药虫的功效,这样一来,便可以用你的血来克制醉生梦死。” 听了药隐的话,我一阵无语,也是换了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计较得少,换了别人早就翻脸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没经过我的同意,便使用我的身体来做实验小白鼠。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看老家伙一副大义所在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出什么怪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的血不是有剧毒吗?”提到我的血,我不禁想起了那条力大无穷的巨蛇之死。 “你的血里虽然有噬心草的毒,但是除去一个人的药性只需要你几滴血而已,毒不死人的。” 听他说只要几滴,我顿时心安了不好,要是像制伏大蛇那般放我一斤多血,那我可不敢。不过他话里说只是一个人的份量,我又疑惑地问道:“那么,沉香谷内到底有多少人中了醉生梦死?” 药隐朝我伸出五个手指,没有说话。我心里估计了一下,问道:“五十?” 药隐摇了摇头。 “五百?” 老头子看着我,不置可否,却言及其他道:“那条洗练蛇定是服食了阴菇才拥有了那一身怪力。我们当务之急,是立即赶去捣毁那七棺阴阵,让这祸害之物消失于天地之间。” ------------ 第五十五章 攀岩 “前辈,那义庄不是已经塌了吗?”一直静静聆听的李神谕这时问道。 药隐叹了口气,说道:“那义庄虽然塌了,但阴阵之力仍在,阴菇依然能生长,只有一把火把它烧得干干净净,方能防止再生出条大蛇来。” 在村子里又盘桓了几日,待众人伤势痊愈之后,我们便再次前往那义庄。远远地看着义庄所在的地方一堆瓦砾,想到那日的凶险,我此刻心中嘘唏不已。 药隐一方面要毁掉培育阴菇的温床,另一方面却自己拿了最后一枚阴菇。其实这老家伙对于培养让人力大无穷的丹药好是不死心。那大蛇能成长为几乎无人能敌的存在,一定是吃了阴菇所致。药隐之前的研究,基本上都是用少许阴菇入药,所以效果不明显。我心底里一直有一个猜测,如果一个人吃了整朵蘑菇,会不会变得如那大蛇一般威力无穷。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药隐,看着他的背影,我越觉得这老家伙一定隐藏了一些我们不得知晓的秘密。他这么急着毁掉七棺阴阵,或许是也发现了阴菇只有整只服用才会有效果。他得到了整只阴菇,便是这世间上最后的得利者,难保他不会用阴菇来把自己养成比大蛇壮。 或许是我多疑了,药隐一直以来表现地都是心怀坦荡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加之多日来秦洛离于李神谕二人的推崇,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一把大火把整个义庄烧得干干净净,那些义庄内幸存的老鼠毒蛇纷纷各窜东西,疲于奔命。药隐看着顷刻间化为乌有的一切,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义庄事了,而我的“醉生梦死”也解除了,李神谕也一直未道出她向药隐寻求何药。(有时候我不禁会想,李神谕是不是故意用寻药为托词陪我前往沉香谷的。)似乎我们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 照我心中所想,应该立即前往幽州,尽快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可是药隐这老家伙一直对被囚于沉香谷里的药人忧心忡忡,他的这种侠义精神瞬间感染了李神谕,秦洛离二人。于是两人纷纷要求随同药隐前去沉香谷解救那些中了醉生梦死的药人们。 哎,我一直都不想太靠近类似于药隐这样执着于药物研究的科学狂人。一般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神经病,他们除了对自己研究的领域充满了兴趣外,对于人情世故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原本我打算多吃点鸡鸭鱼肉,然后大放一次血,用血把药隐这老家伙打发掉的想法,因着李秦二人的坚持,瞬间就泡汤了。 看来前往沉香谷一行,是再也无法避免,可是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总是能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来。 沉香谷藏于大名府以西的深山之中,地形奇异,群山环抱,入谷之路为一条穿山而过的水路。这水路异常狭窄,一次只能够一条竹筏通过。 但是此时这条水路的入口,已经被占据了沉香谷的那群药隐嘴中的来历不明之人把持。他们在入口处严密防范,除了自己人以外,基本不给任何人放行。 我们站在沉香谷水路入口对面的山顶上,看着入口处临时建起的岗哨,周围至少也有十五六人之多。虽然以李神谕的身手,修理这些个喽啰不成问题,可这样一来一定会打扫惊蛇,引来谷内大批敌人的围攻。 李神谕皱着眉头看向药隐,问道:“现在怎么办?” 药隐并没有留意水路入口处的情况,而是几次抬头朝天空看去,见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药隐便说道:“山谷西侧有一峭壁,可攀岩而上,老头子看了看今日天色,不像是阴雨天,故而我们可以从那峭壁而上,直入沉香谷之后。” 解救那些药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据药隐所说,谷内中了“醉生梦死”的人,基本上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只要提他们解除了“醉生梦死”的控制,他们便会成为我们逃出沉香谷最大的依仗。 众人计议一番,便决定由药隐带路,从西侧的峭壁攀爬入谷。沿着那溪流右侧山林中走了大概三里左右的路程,穿过丛林,便见一出山岩峭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就是药隐说的可以攀爬的峭壁?我瞪大眼珠子看着那峭壁,要不要那么夸张。那峭壁壁立千仞无依倚,横峤斜立无凹凸。就坡度而言,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并且山石光滑,根本没有攀爬而上的可能啊。 “我说,前辈,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你确定我们能爬上这么高的峭壁?”我没好气地看了药隐一眼,这老家伙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 药隐却也不恼,从背上解下他从那巨蛇身上分离的蛇筋。那蛇筋有大拇指般粗细,长处约莫二十尺长。虽然看上起不算长,可它最大的优点便是收放自如,可长可短。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药隐拿着蛇筋走到峭壁前,找了一处可以勉强站立的凸起处,爬了上去。但见他只攀离地面一仗有余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无法再前行一步。 在他头顶上的峭岩,已无再可依仗之处。 这时药隐朝峭壁中间的一颗唯一歪脖子树看了一眼,然后猛的一挥手臂,只见他手中的蛇筋绳索竟比之前长了数倍有余,并且绳索朝树干飞去的一头并无钩锁,居然能在那歪脖子树上缠绕得稳稳当当,他这一手看得我们几人啧啧称奇。 药隐便靠沿着那蛇筋绳索一步一步稳稳地朝那歪脖子树攀爬上去,其间踩塌了几块碎石,却也没影响到他前进的步伐。 药隐的攀岩功夫果然了得,速度也是极快,如果搞一个什么攀岩大赛让这两鬓斑白的老头子去参加,第一名不好说,但三甲之内是跑不掉的。 不多时药隐便已在歪脖子树干上站稳了脚跟,他俯视着我们所在的位置喊道:“你们沿着这蛇筋绳索便可攀爬而上。” 他话音刚落,又抽出另外一根绳索来,这一次不是蛇筋,而是我初遇药隐时他捆我用的绳索。我曾经问过药隐这绳索用什么做的怎么火烧都烧不断,他笑言说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牛筋。 那颗歪脖子树所在的位置,距离山顶目测还有百余尺之远。药隐这一次没有抛出绳索,而是把绳索绕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又把另外一头紧紧捆在歪脖子树粗壮的树干之上。 就在我们看着药隐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突然双脚一蹬,居然朝山下来了个自由落体。我惊恐地看着他如跳伞运动员般快速下坠的身体,忍不住喊出声来:“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慕楚他们也一头雾水,只是呆呆地看着。从天空坠落下来的药隐在身上绳索完全绷直之后,借力猛踩了一下石壁,然后又如火箭般朝山顶飞射出去。 这也太牛了吧!我不禁感慨,人猿泰山在丛林里飞来荡去的本事相比药隐借力攀峭岩的功夫简直是小儿科,这一幕看起来比现代高难度杂技还要过瘾,我和我们的小伙伴们瞬间惊呆了。 当我们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药隐已经稳稳站在山顶之上。他朝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解开身上的绳索,把一头固定在山顶的一颗树上,另一头准备用来接引爬上来的第二个人。 接着,慕楚和秦洛离也相继手握蛇筋绳索成功攀爬到了歪脖子树的位置,然后借着药隐荡下来的另一根绳索爬上了山顶。 当我看着李神谕也站到了那歪脖子树的时候,不禁心底慌乱起来。我不会武功,也没有药隐那么矫健的身手,爬这么抖的山壁,我完全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正在我犹豫着该不该试着爬一爬的时候,站在树干上的李神谕正看着我,传音道:“你把绳索那头捆在我身上,我把你拉上来。” 我不禁汗颜,但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早就看穿了我心底的惧怕,一直在那歪脖子树上停留而不往上爬。 虽然让一个女孩子把自己当货物般拉运上去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但我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大男子主义者。我依言把绳索捆在自己的腰间,朝李神谕打了个手势,她便解开缠绕在树间的另一头握在手中。 我以为李神谕把我拉上去会是一件很费力很辛苦的事情,但实际上,她拉我的时候,看起来丝毫没有费多少气力。接下来的过程很轻松很愉快,我就那么让她吊着,成功爬到了歪脖子树上了,然后又再一次由已经站到山顶的李神谕用另一根绳索拉了上去。 站在山顶之上,我忍不住朝山下看了一眼,心底暗暗下着决心,我一定也要习得一身武功,混出一身本事来,老是要姑娘家这么羞人地帮助,实在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 ------------ 第五十六章 试验品 站在山顶,抬眼朝东面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中纵横来往,田野交错。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草遍布整个山谷,谷口入水口,引来一汩汩细柳,汇集于谷内低洼之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池塘。池塘边上,绿荫环绕,杨柳随风摇曳,偶尔几只蜻蜓点水而过,蛙鸣鸭讴,却是让人生出几分怡然闲逸之意来。而那绿树荫下,红瓦青墙,明窗敞屋,几间屋舍冒出阵阵青烟,直入天际;几处小楼,分散于谷内周遭,或依山而建 ,或临池而傍,真真一个诗情画意之景。 这沉香谷果然如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有山有水,和谐自然。待我们沿着谷边深林前行,更能闻到各种溢满四围的香气来。这“沉香”谷之名,果然是恰如其分,香气沉于谷内,久而不散,一如谷内,便让人顿时忘记了忧愁于烦恼,自然地沉浸在田间美不胜收的景色中来。 不过我却也十分诧异,看着那些小楼屋舍,数起来怕也有十余间之多,并且用的材料也放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造价不菲,却不知药隐这老家伙是怎么把它们建起来的。不说在建造材料上的耗费,单单讲就凭那条唯一可以入谷的水路来运送物资,也是一大笔难以想象的费用。 我心里琢磨着,忍不住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药隐,看他穿着粗布衣裳,瘦得跟一只猴子差不多的身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主啊。 沿着深林走过了大半个沉香谷之后,我们终于靠近了北面的屋舍。药隐指了指最右边的一间有七八个黑衣人看守的屋舍对我们说道:“那间屋子里关押的就是服下醉生梦死的药人,不过是新药物,药性发作时间延缓了十天,发作起来全身冰冷抽搐,如骨头断裂般疼痛,如不再次服食,则生不如死。” 想不到还有改良版的“醉生梦死”,还好我中的只是普通版的,看着药隐描述起药性发作时凝重的表情以及低沉的语气,我不寒而栗。 “前辈,依我计较,我们权且待天黑之后再行动。”一旁的李神谕建议道。 药隐点了点头,道:“正合我意,这谷内共有一百多如门前把守的黑衣人,解救之事,由我和萧左进行便可,秦贤侄,李姑娘,以及慕楚丫头,你们把出谷水路上的卫哨除去,待我们解救众人之后,到那里与你们会合,一同出谷。” 我们四个听药隐说的在理,便依言点了点头。但这看押的地点距离出口十分的远,并且必须穿过有大批黑衣人来回巡逻的药田,就凭我与药老两人,想逃出去似乎不太可能。“可是前辈,我们从这里抵达谷口,要横穿整个沉香谷,这很难不引起谷内大批黑衣人的注意啊。” 药隐指了指关押药人所在,说道:“屋内关押众人皆为武功高强之辈,有了他们相助,再加上老头子我的迷仙引,定然万无一失。” 听药隐说起来似乎很靠谱,但我心底里隐隐地还是很不放心,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能占据了沉香谷,并且捉来许多高手的这个神秘黑衣组织,就能让我们这么轻易来去自如? 我们在树林里呆了整个白天,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就是为了充饥,在吃硬饼的时候也轻嚼慢咽。据药隐说,他的忠实实验助手白狼王已经变成了帕卡的走狗,而那白狼听觉异常灵敏,周遭十里之内的声响,都能引起它的警觉。 在树林里蛰伏得时间太久,又没有人陪我聊天说话,我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当我正迷迷糊糊,物外神游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用力扯住我的衣襟,害得我一口气没喘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天….黑了吗?”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周围漆黑一片,李神谕,秦洛离,慕楚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药隐一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道:“睡一会也好,这样你身体里的血用起来的时候效果会更好。” “…………” 药隐带着我,穿过漆黑的树林,慢慢朝那排屋舍靠近。走到房子背后,我们便停了下来,偷眼看着正在巡逻的黑衣人。我借着屋内的烛火光,看清楚了那些黑衣人的模样。他们都穿着黑色短衫,短衫的胸口位置袖着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难道他们以莲花为标志,不会是传说中的白莲教吧? 正在我胡乱猜测的时候,一根又长又粗地木棍猛地朝我的脑袋砸了下来,然后我眼眶里闪着的都是亮金金的小星星,最后,一个趔趄栽到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药隐那个老家伙跑哪儿去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冒着热气,正舒服地躺在一个注满了热水的大浴桶里面。这满满地一缸水浸到我的喉头,热水呈浑浊的焦黄色,看起来有点像嗖了的泔水的样子。 我诧异地打量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屋子,屋内光线很暗,唯一的照明工具是是嵌入在墙壁上的一个烛台。屋内正中摆放着的就是装我的浴桶,并且这个浴桶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坑灶,一直用柴火在加热。我从浴桶里伸出半个头看了眼那一直往上窜的火苗,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会是要把我生煮了吧。 我再次扫了一眼整个屋子,想找一找我的衣裤在什么地方,但可惜的是,这个坑爹地屋子里除了与浴桶以外再无一物。难道要从这里出去只能光着屁股不成? 我发现自从我服食了那“醉生梦死”之后,活得真是生不如死。要么被人莫名其妙绑起来,要么被人扒光衣服囚在个浴桶里。究竟是出门忘记翻老黄历,还是最近撞邪了造的孽啊。 正当我犹豫不决是不是就这么一丝不挂地逃离这个让我充满了恐惧的小房间的时候,一个沉闷地开门声响了起来。只见一个衣着白衫,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老头走了进来。 这个老头居然是药隐,不过他穿得干干净净的样子,看起来却像年轻了二十岁。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为何把我打晕,又把我放在浴桶里,还有这些看起来恶心不已的洗澡水,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哪里?”我惊恐地看着恍若换了一个人般的药隐,那一直潜藏在内心里隐隐的不安完全爆发了出来,这老家伙果然是另有企图。 老家伙走到我面前,面带微笑,但却是一种另人感到极度不安的笑意。“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用你来试一下我的新配方而已。” “那么,你之前所说的那些沉香谷里的药人,或者说你遭遇的那些事,都是你编织的谎言?”我愤怒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不相信药隐了,甚至于我开始怀疑一直跟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老家伙,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药隐。 药隐不置可否,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药罐摆在我的面前。“我药隐平生从不诓人,只是在去解救那些被我混账徒弟控制的江湖人士之前,我还是需要再最后一试。” “那为何在义庄的时候,你不跟我们言明此事。”药隐的话,我已经不再敢相信。 药隐笑道:“那时候我身上除了阴菇,没有其他的辅药,再者而言,即便我道出缘由,你会按照我说的去做吗?” 我从药隐的目光中看到的满是狂热,那是一种异样的神采,就像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时的兴奋。 “那为什么选的是我?” 药隐似乎也不太着急立即把那药罐中的药物一股脑灌入我的口中,而是耐心地给我解释道:“在我发现了阴菇这种药物之后,出于阴菇的来之不易,我不敢一次性地把整朵阴菇作为药用,而是每次只取少许。但实际上就是这种谨慎,却只是弄出来一个害人不浅的醉生梦死。那日在山野遇上你之前,我本早已去过一次义庄,亲眼目睹了那条洗练蛇吞下整朵阴菇,但当时它只是发生稍许变化,身体由青绿色蜕皮变成了白色,还有就是身体猛然间增大了一倍,并未表现出如那夜时那般巨大凶猛。” “在官道上遇见你,老夫发现你身上也中了醉生梦死,但奇怪的是没有发作。我便出于好奇之心把你绑到了破庙之中,想弄清楚为何你没有发作。后来老夫便想起用驱药虫来驱散你体内的醉生梦死,按理说驱药虫活动于你体内,你应该一直都处于昏迷之中。可你却醒了过来,于是我又用混沌水来刺激驱药虫,可你还能保持清明,世间能如此克制各种药性的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秦毓卿的玄炎针。到这个时候,你体内的醉生梦死已经完全祛除,但驱药虫取不出来对于你来说始终是个大麻烦,所以我又冒险用噬心草来对付驱药虫。噬心草的毒性十分强烈,不禁内毒死驱药虫,更加能在瞬间毒死你。可正是因了你身体内玄炎针的相护,噬心草没有毒死你,反而让你体内血液中布满了毒性以及可以祛除醉生梦死的药性。” 我惊悚地看着眼前这个医学狂人,原来他一直在用我的生命做赌注,他的疯狂让我既愤怒又恐惧,但憋了半天的怒火,却只是说了一句:“那么,这与我用来做你最后药物试验又有何关系。” 药隐很慈祥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不敢肯定服食了整只阴菇之人,最后是变得如那洗练蛇一般力大无穷,还是爆体而亡。你体内本含有剧毒,加之有一定抗拒小部分阴菇药性的能力,所以你是唯一最合适的人选。” 我没有再说话,或者其实我内心之中也隐隐地渴望着服食阴菇,变成如那洗练蛇一般的存在。老家伙把我当小白鼠一般地无休止试验,让我感觉到没有任何实力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我再也不想任人鱼肉,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我选择了妥协,没有反抗,默许了药隐把我当成试验小白鼠的无耻行为。 “你放心,老夫在把阴菇用药的时候,加入了很多辅助药物,你大概是不会爆体而亡的。” “............” ------------ 第五十七章 关在铁笼中的男子 “并且老夫用了各种增强你体质的药材熬制了这一桶药浴,相信你一定会能完全吸收阴菇的药性。” 药隐眯着眼睛把药罐里的汤药倒入碗中,说道:“阴菇过于霸道,还需分三次服用,如出现异常情况,老夫会及时掌控。” 当看着那快要送到嘴边的汤药时,我开始犹豫不决。没有人真正服食过这种有着神奇作用的药物,故而存在着极大的风险。相较于服食之后的效果,我更担心的是怕没有小命享受最后的成果。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生存的问题。如果成功了,意味着一条崭新的江湖之路将立即呈现在我眼前;如果失败了,可能我这条便宜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人生何处没有赌局,风险与机遇并存,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老家伙你就朝我嘴里灌吧!如果我真的最后会爆体而亡,那在那最后一刻,我一定会用尽全力把你掐死。 一秒,两秒,三秒,我心底默默数着,可是等了好一阵也感受不到那碗热汤药送到我嘴边。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说道:“老家伙,你倒是快点啊!凉了喝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把衣服穿起来,这药你无福消受了。” 此时屋内却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同外面黑衣人一般身着黑衣的女人。她正看着我格格地笑着,而药隐手里头端着汤药,却一动不动,看起来是被点了穴道。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何一点声响都没有。而药隐一直行事都小心谨慎,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这女人制住,我心里开始发虚,这个女人不简单。 女人啪了啪手掌,门口便走进来一个黑衣人,他手里拿着一套他们统一的制服黑衣装扔在一旁,然后示意我穿上。 我看了看女人,又指了指自己,要一个大姑娘看着我一丝不挂地从澡缸里跳起来穿衣服,这多难为情啊。 女人朝那黑衣手下打了个眼色,然后说道:“师傅的成果,做徒弟的当然要与师傅一同见证。把我师傅请到内厅去,然后再把这小子也一块带过去。” 我穿好衣服之后,便被那黑衣人带着出了小黑屋。那小黑屋原来是一个隐蔽的密室,藏在药隐老头收藏各种医药典籍的书房背后。我被黑衣人从背后捆住双手,亦步亦趋地尾随在黑衣人之后。 沉香谷的房子装潢得很漂亮,高端大气上档次。有书房,有花厅,有供朋友小聚的里间,也有招待多人的大内厅。从书房内出来,再穿过一个种满五颜六色花株的小院,便来到了那女人说的内厅。 内厅很大,看起来足足能容纳不下一百多人。从左至右,前前后后都有黑衣守卫把守。我进来的时候,药隐已经被安置在左边首位上坐好,但仍然还是不能动弹。而厅上左右两侧插着两根黑白相间的大旗。右书:太平盛世,左写:唯我圣教。 我看到那两根大旗上面写的字,就越发疑惑起来。这个黑衣组织看是一个很有**的教会。敢打出这么夸张旗号的,一般都是蛊惑人心,造反夺权的邪教组织。 一般大厅正首是首脑人物坐的地方,可这大厅的正首却放置着一个一米左右的高台,台子上面放置着一个铁笼,铁笼里锁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破烂的男人。 我被黑衣卫带到了内厅下面的一群同样被捆住的人群走。那群人全被用黑色头套裹住了头,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人来着。黑衣人按住我的肩膀,把我一脚踢到在地上。“跪下。” 看着旁边一片黑压压的守卫,我很没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屈膝跪了下来。看了眼旁边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我有点疑惑,这女的身穿的衣服怎么跟慕楚的一个款式? 就在我想再偷眼看看其他被捆住双手是什么人的时候,那个药隐的女弟子帕卡,从侧门走上了正首的台子,跟随在她身后的是三个穿黑袍的白发老者,而白发老者身后是一个端着盘子的黑衣卫士,他手中端着的正是药隐熬制的那罐“阴菇”汤。 “把他们的头套摘了。”帕卡站在铁笼旁边,朝厅内的黑衣卫吩咐道。 那些个黑衣卫一听到指示,立即上前把我身边九个人的头套摘去。这时我才有机会看清楚这些跟我有着共同遭遇的“囚徒”的样子。 可这一看,让我大惊失色,只见旁边的女子果然是慕楚,而她左边的是秦洛离,身后的是李神谕。我的天,这是被一锅端了的节奏啊。 我惊异地看着他们,他们何尝不是用同样的眼神在看我,可是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他们确实不能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原谅我,我实在看不懂你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而在我的右边以及身后,是五个大和尚,他们更惨,不能说话,还不能动,那情况就跟我当初“醉生梦死”发作时一样,看起来他们应该就是被逼服用“醉生梦死”的傀儡了。 “在做的诸位,不管你们是出于何种原因,悄悄潜入到沉香谷来,今日此时,我暂且不会计较。”帕卡看着厅内诸人,朗声说道:“因为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诸位有幸与我一道见证这一武林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 她说完之后,便又走下高台,来到药隐面前,笑道:“师傅,您放心,徒弟一定不会辜负您多年来的心血。待会您就能看到了。” 药隐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帕卡,嘴角不停地抽搐着,眼睛里满是怒火。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被点了哑穴,还是中了某种使人不能开口的哑药。 “我喜欢清静,所以给你们都服了能让你们清静的药,放心,这对你们不会造成多大损害。”帕卡扫了厅内众人一眼,又走上台子去。 她轻轻触碰了一下台上的铁笼,正欲打开铁闸,这时身后一个灰袍老者问道:“你确信这药人在服食了阴菇之后,能为我们所用?” 帕卡轻蔑地看了眼质疑她的老头,不耐烦地解释道:“左长老,您就放心吧!这铁笼内的药人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耗了多种控制人心神的药物,他必然听话,只不过听的只会是我一个人的话。” 说完,她便打开了铁闸,朝端药的黑衣卫打了个眼色。那黑衣卫端着药走了上来,帕卡拿起药罐,吹了吹热气,半蹲着身子,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揽开铁笼内那位药人蓬乱的头发。 我一直凭着呼吸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就如同将要喝下阴菇汤的人是我一般。心里忐忑不已。如果这个女人没有出现,那现在我应该才是第一个实验阴菇汤的小白鼠吧!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庆幸,那阴菇只是指甲缝大的一块,带来的副作用都是让人全身瘫痪,要是整只吃下去,还能有命吗? 帕卡的手还没触及到药人的身体,那药人便如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朝后缩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看起来很是惧怕帕卡的一双柔荑。 帕卡却也毫不在意,像想到什么似地,又把手缩了回来,转而看着厅内的众人格格笑着:“等他喝下了这汤药,待会就让你们来给他练练手,试一试这阴菇的威力。” 原来这女人把我们这些俘虏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好心让我们来跟她分享什么实验成果,而是纯粹拿来练拳用的。如果真让她成功培养出一个如那大白蛇一般的怪物出来,不用再想,今日我们是一个都逃不出去了。 慕楚他们并不知道喝了阴菇的人会变成什么样,所以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慌,而我深知这其中原委,心里又慌又急,祈祷着那笼子里的药人喝了阴菇汤之后,千万别狂暴,来个暴毙最好了。 帕卡终于拨开了药人杂乱的头发,一张虽然沾满泥污,却难掩俊秀的脸庞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张脸是那么熟悉,那么的出乎我的意料。此刻我的整个内心之中填满了震惊,随后被愤怒点燃的我霍地站了起来,向朝那高台之上冲过去。 “放开我二哥!” 没错,那个被折磨得蓬头垢面的人,正是青州的水无形,正是跟我和尹阿媵一道在水老头墓前结拜的二哥! 我彻底失去理智般地朝铁笼冲上去,可没有迈出几步,便被三个黑衣卫打翻在地,他们缚住我的手脚,用腿踩着我的右脸,让我无法再动弹。我眼眶中噙着泪水,眼睁睁地看着水无形被帕卡掰着嘴巴,一口一口地往他嘴里灌着阴菇汤。 “你这个杀千刀的臭娘们,有什么你冲着爷爷来。”我扯着嗓子嘶吼着,我的愤怒和着我的泪水,最后只能化为无奈的咒骂。 愿佛祖保佑,水无形喝下去之后,不会爆体而亡。我心中默默祈求着上苍,哪怕变成怪物我也不愿意看着他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 第五十八章 郡主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看着水无形就那样被粗暴地灌入整罐汤药,我心如刀绞。有些你不忍去看的事情,偏偏又让你亲眼所见,这种痛苦,就如同明明已经吃得很饱,还要被别人往嘴里硬塞食物的感觉。本已又撑又胀,却还要艰难下咽。 我忍不住流着泪,哽咽着,恨自己的没用,怨自己的无能。按住我的黑衣卫见我不再反抗,便纷纷退开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地把头撇了过去。二哥,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帕卡把整壶汤药灌入水无形口中之后,便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水无形。水无形喝下阴菇汤之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嘴唇有些发紫,整个人还是在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捏住铁笼,目光不停地游移着,透露出来的满是恐惧与惊慌。 帕卡这个臭娘们之前到底在他身上使出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手段,竟让以前那个文质彬彬,气质温润的水无形变得如进攻之鸟一般。 “为何这药人服下汤药后毫无反应?”帕卡身上的那个高个灰袍老者再次问道。 “无论何种药物进入人体,皆需一段与身体融合的时间,我们权且再等一会儿,便会见分晓。” 帕卡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听里的我们,然后缓缓走了下来。“几位从青州远到而来的朋友,不知谁叫萧左?” 我没有回答,但是狠狠地瞥了她一眼,她便猜出了我的身份,于是便问我道:“你叫萧左是吧!水家的那件东西在哪里?” “什么水家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虽然表现地很镇定,但实际上内心之中却震惊不已。原来这个神秘组织也在打“玉玺“的主意,那么水无形为何会落在他们手中,就能解释得通了。 “哼!”帕卡冷笑一声:“你的那位朋友,也就是现在关在笼子里的水无形已经全告诉我了,还有来自唐国的郡主,你们合谋的事,我一清二楚。” 什么唐国的郡主?我顺着帕卡的目光看去,只见她满是笑意地注视着李神谕,难道她是唐国郡主? 是啊!能在大内宫禁中干掉唐国前太子李弘冀,又在辽国杀到契丹重臣萧思温的,按动机来说,也只能是同样出自皇室贵胄的郡主身份才有理由去做,前者涉及到皇室夺权,后者估计也牵扯到什么政治阴谋吧。 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对李神谕越来越陌生。虽然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让我一度以为,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吧!可现在看来,人家是皇室郡主。虽然估计马上就要亡国了,但毕竟尊贵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我这等升斗小民能高攀得起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嫩滑的小手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脚,我一看,居然是李神谕。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不是被制住了不能动吗?难道说她是装出来的,或者是武功已经高强到能强行破解穴道的地步了? 她朝我打了个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多想,关于自己的身份,等逃脱这里之后再做解释。 “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水无形一开始也跟你这般硬骨头,可吃了我的腐脑丸之后,还不是哭着要告诉我。” 帕卡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来,随后瞥了眼慕楚他们:“至于桃山的秦氏兄妹,还有唐国郡主,相信你们已经见识过醉生梦死,待会就让你们各自服食一刻,以后就跟永明寺的大和尚们一起留在沉香谷,等想好了为我圣教办事的时候,再做计较吧。” 贼婆娘帕卡拿着那粒红色小药丸,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掐住我的下巴:“乖乖地吞了它,免得生出更多苦楚来。” 这女人跟他师傅一个德行,总是喜欢逼人吃药,就是连掐人喉咙的手法都如出一辙。我心底里着急不已,李神谕啊李神谕,你不是能动了嘛,为何还不动手,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臭婆娘把那名字听起来很吓人的药丸服下肚子里? “啪“一声,在那药丸快要送到我嘴边的危及时刻,李神谕霍地跳了起来,一脚踢飞了帕卡手中的药丸,接着又用让人眼花缭乱的解穴手法帮慕楚和秦洛离的解去身上的穴道。 帕卡猝不及防下被李神谕一腿踢中右手,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她看见已失去了控制的李神谕,脸上只是闪过一丝异色,便又格格笑了起来,这女人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就恶心不已。 “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功夫,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冲破我教大长老的独门点穴功夫的。” 李神谕顺手解开我手上的绳索,却没理帕卡,而是对软软地对我说道:“萧左,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朋友,你曾帮我一次,又在那大蛇遇置我死地之时,舍身相救,神谕并非那种忘恩负义之辈,郡主也好,白身也罢,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李神谕,所以你不要介怀我的身份,可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李神谕如此这般,她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平静如水,说话也总是不假辞色。而是难得露出一丝紧张,眉宇之间也有几分焦急。我心下感动,原来在她心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放在我心底里那最后一次身份高低的隔阂也瞬间消失无影。 我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李姑娘,你还是要多笑笑,才好看。哈哈。” “死到临头,还这般不知廉耻!”帕卡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高台上,她身后三个灰袍老怪跳了下来,加上一大群黑衣卫朝我们冲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萧左,你先帮五位大师解毒,我缠住这三个老头,慕楚妹子你们对付这些黑衣卫。” 李神谕在我们四人之中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其实却机警果敢。她话音刚落,便纵身跳了出去,与那三个灰袍老者缠斗起来。 可以说这屋子里最没用的人就是我了,幸好有慕楚在,一直提我挡住那些黑衣卫,我才没有狼狈到要钻桌椅,扔茶杯来保命。 屋内的黑衣卫足有二十多人,其后从门外问询敢来的又多出二十多人。整个大厅里顿时塞满了人,刀枪剑鸣,掌击拳崩,一时间凶险异常,乱成一团。 虽然我们四人与那五个和尚素不相识,但眼下情况危急,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要帮他们除去身上的“醉生梦死”,那么我们便多些助力,能逃出这沉香谷的机会也增大了许多。 慕楚帮着我把五个残废和尚半馋半扶地脱到厅东面的角落里,而秦洛离一个人从旁帮我们对付围上来的黑衣卫。在此之前,我只见过秦洛离用飞针制蛇的本事,说实话,他那一手姿势摆得有模有样,但准头奇差。可现在见他一个人单挑屋内接近四十多号人,也不落下风,看那身手与尹阿媵也有得一拼。 拖五个不能动弹的大和尚,并且还是再刀光剑影之间,实在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不过还好有个武功高强的慕楚帮忙。她见我半天拽不动一个和尚,便冲上来一手提住一个和尚的衣领,另一手应付着前来拦截她的黑衣卫,看起来却也游刃有余。帮忙转移大和尚我没实在帮不上忙,便一个人左闪右躲,跌跌撞撞地率先跑到角落边上。慕楚每“抓”来一个大和尚,我便逼着眼睛,咬破手指,然后像逗小孩一般把我咬破的手指朝大和尚的嘴巴里伸去。那大和尚惊悚地看着我,把嘴巴闭得死死地。 “看什么看,我这是给你解毒呢!”我没好气地碎了一句,但眼前的大和尚还是不肯张口,没办法我只能学着那药隐师徒的手法掐住他们的下巴,然后快速地把手指戳进他们口中,见我手指上的鲜血完全溶入他们口中便缩了回来。 药隐说我的血可以解毒,我心里对他这种说法不是很放心,我不懂什么医理药性,却也知道就得了天花的牛好了之后接种牛痘可以预防的道理。虽然用在这里有点牵强,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就是放几滴血,试一试也无妨。 “萧左你好了没有?” 秦洛离正与三四个黑衣卫打成一片,而在他周围越来越多的黑衣卫围了上来。虽然有慕楚在一旁帮助抵挡,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隐隐间也快坚持不住了。 我又看了一眼前面十几步远的李神谕,她一个人独对三个灰袍人,虽还未显劣势,但也无暇分身。我看着五个堆在一块的大和尚,被迫吸允了我的手指之后,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底也很着急。 “慕楚,你能不能去把药隐那老家伙的穴道解开,让他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没辙,才想到远处还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的药隐,这种危及时刻,没有专业大夫,实在是搞不定啊。 慕楚双掌架开朝她劈来的大刀,回头艰难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点了点头。“哥哥,你用飞针助我!” 秦洛离一脚踢飞一个黑衣卫,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没飞针了啊。” 慕楚娇喝一声,双腿一蹬,飞身跃起,接着连连掷出十余把飞刀,跟打机关枪一般,嗖嗖嗖的“子弹”飞出,十余个挡在前面的黑衣卫应声而到。 “有飞刀为啥早不使出来呢?”我不禁小心低估着。 “掷光了等会怎么杀出去?”早已跃到药隐面前的慕楚居然连我那么细小的声音都听得到,惊得我心里一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第五十九章 这一刀劈得好! 慕楚很利落地帮药隐解开了穴道。站在高台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帕卡看到药隐已经解除了控制,大惊失色地朝正在跟李神谕缠斗的灰袍老头喊道:“左长老,拦住药隐,快!” 三老头中靠右边的一个矮小老头回头看了眼药隐,然后便退出这边战团,朝药隐纵身而去。 药隐的穴道一解开,便在慕楚的掩护下朝我的方向靠近,就在此时,那左长老也杀了过来。只见他横劈一掌,朝慕楚肩膀攻来。 慕楚的武功与师出同门的秦洛离跟尹阿媵不同,她的路数更偏向于防守,进攻的招数不是很多。左长老挥掌之间,已然闪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慕楚此刻前路被挡,只能硬接左长老的这如若雷霆的一掌。 双拳对一掌,慕楚虽然接下了这一掌,但被掌力震退了七八步之远。左长老一击得中,便抽身来截药隐。药老头不会武功,此时身上的那些药丸瓷瓶之类的毒物已全被他的宝贝徒弟给缴了。没有了毒药傍身的药隐,就跟没有了牙齿的老虎一般,完全不是左长老的对手,被左长老一掌劈在胸口,摔倒了地上。 “别伤了他。”帕卡见药隐嘴角溢出鲜血,皱了皱眉头说道。看起来她还是很在乎这个授艺恩师的生死。 左长老听得帕卡的话,便没有再下重手,而是想再次控住药隐的穴道。他刚伸出手来,远处的慕楚边射出了飞刀。飞刀是慕楚唯一的攻击手段,她的飞刀又准又狠。虽然未击中那左长老,却也逼得他收回手来,无暇再去点穴。 一刀不中,慕楚却也不恼,再次掷刀而出。慕楚的飞刀功夫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暗器大家,她于暗器上的造诣已然炉火纯青,但可惜的是,从我认识她以来,每次遇到的对手要么势均力敌,要么远强于她。悲催的她无论掷多少把刀,都没有击中过对手。 那灰袍左长老的功力就远在慕楚之上,无论慕楚射多少把飞刀,他都能应付自如。慕楚见自己的飞刀攻势对左长老没有多少威胁,便祭出双掌,紧要嘴唇,猛地朝左长老攻了上去。 慕楚此刻打出的掌法却不同于她往日的武功路数,我曾见过尹阿媵在怀义堂使出过这套掌法,乃是秦毓卿独门功夫:霹雳掌。霹雳掌掌势正如其名,如雷霆霹雳,电闪雷鸣。但慕楚打出的时候,却远没有尹阿媵使出时那么气势如虹。却只见她与左长老对掌之间,汗滴连连,似有有支撑不住之势。 武功一道,此时的我仍还是一窍不通,但慕楚每打出一掌,便脸色痛苦一分,渐渐地,掌势越来越弱,我也越来越着急起来。 “药隐,怎么给这几个大和尚解毒?”我顾不上许多,直接朝滚在一旁的药隐大声喊道。 “用…..用你的血,更多的血。”药隐中的那一掌不轻,一直剧烈地咳嗽着,说话的时候气都踹不顺畅。 更多的血,那是多少?我犹豫了,你当初不是说只要几滴就可以的吗?我伸出左手,从地上拿起一把利刀,可是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我,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下手,又带着求救的目光朝药隐看了过去。 “萧左,小心。” 我刚拿起刀,右边便杀将过来一个黑衣卫,那黑衣卫一个跳刀向我肩上劈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只能挥动手中的刀去抵挡,奈何人家是训练有素,身怀武功的打手,我根本架不住这一刀之力,被他劈得七晕八素,一个踉跄,跪到在了地上。 我慌不择路地急忙站起来,还没站稳脚跟,那黑衣卫又是一刀朝我闹到砍来。这一刀又快又狠,吓得我瞬间慌了神,想闪身躲开,却已经晚了,只能弯腰低头。腰一弯头一低是个什么节奏?那就是整个硕大的屁股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啊….哎哟!” 疼死我了,那一刀真就准确无误地劈在我可怜的小屁屁上面,右半边屁股开出一个足有寸余的伤口,鲜血跟趵突泉的泉眼般汩汩地往外冒。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屁股,只见满手是鲜血。幸好自从吃了药隐那些毒草毒虫之后,我晕血的毛病也基本上没有了,要不然又立马晕菜了。 “啪啪”两声作响,就在那个黑衣卫还要劈我脑袋的关键时候,秦洛离急射出两枚飞针。虽然是在他激烈搏斗之中抽空射过来的,尽管准头差了点,但也命中了目标。那黑衣卫被两根飞针射中双腿,口吐白沫,立马倒地抽搐了起来。 “秦洛离,你爷爷的,原来你也会用毒针。”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正打得不可开交的秦洛离,那小子却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快些用你屁股上的血给那五个和尚解毒,我快扛不住了。” 我感激地看了眼倒在地上黑衣卫,幸好他即使给我来了这么不致命的一刀,要不然我还想不到从什么地方放血比较安全。可摸着我正在流血的屁股,我又犹豫了。“我说前辈,一个人多少份量啊?” “一酒……咳咳……..” 因为厅内打斗声实在太刺耳,而药隐的声音既沙哑又带着咳音,导致我只听出了一个大概,一酒什么?难道是一酒碗? 我想着平常跟尹阿媵喝酒时用的碗,大体是能盛二两左右的液体,于是便一边摸屁股上伤口,一边让和尚们添我的手掌。这画面看着血腥味十足,我自己都忍不住有点惊悚起来。 “一酒盅!” 就在我估计着朝同一个大和尚嘴里湛了大概“五个巴掌”血量时候,躺在地上的老家伙突然地冒出这么铿锵有力的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 一酒盅跟一酒碗差距忒大啊!一酒盅能装的酒也不过是一酒碗的四分之一。但是眼前这个大和尚已经“吸”进了我大概二两血,他不会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吧。 药隐曾说过,我的血能解“醉生梦死”,但同时也含有“噬心草“剧毒,也能让人瞬间毙命,这个下血的份量掌握不好,可是会闹出人命来的。 果不其然,吸允下我超份额血量的大和尚,一眨眼之间就翻着白眼,吐出几口恶心的白沫,然后双腿一蹬,就见他亲爱的西天佛祖去了。 这么一搞,旁边几个大和尚就更加不敢接受我的鲜血治疗了,纷纷把嘴巴逼得紧紧地,任我怎么掰都掰不开。 “我这是在救你们,你们怎能这般不识好歹。”我又急又怒,那边慕楚都快要被灰袍老头虐成猪头,秦洛离也体力透支得差不多,节节溃败,只能勉强应付,而李神谕也好不到那里去,中了好几掌,嘴角挂着一丝血色,手上红菱的攻势也弱了几分。 “掐…….喉咙。”药隐见我束手无策,便提醒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嘴闭得再紧,可是只要一掐喉咙,在气息不顺畅的情况必然会忍不住咳嗽。我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死力地掐住一个大和尚的喉咙,没过多时,那家伙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趁着和尚张嘴的空隙,我摸了一把屁股,把手狠狠地朝他嘴巴里塞。这个看起来面目清秀的和尚居没办法,便牙齿咬我的手,咬得我吃痛不已。 我也不跟他计较,忍着手上袭来剧痛,硬生生地把血涂了他一口。如法炮制,其余的三个和尚也都顺利地饮下我的血。唯一让我生气的是,这些个道貌岸然,一辈子不杀生不吃肉的出家人,居然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四个不规则地牙痕。 身上的伤多了,我的疼痛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四个大和尚也在片刻之后渐渐恢复了过来,他们的双腿开始有了知觉,双手也能活动了。 可是?还不待他们能起到帮忙的作用时,慕楚便被灰袍老头打翻在地,而秦洛离被十余把尖刀架在脖子上,李神谕只能被动防守,而我,还来不及喘口气,也被十多个黑衣卫团团围住。 战斗就这么悲催的结束了,终究我们还是架不住人多,无奈地投降了。 ------------ 第六十章 暗狱 正在与那方两个灰袍老者激斗的李神谕,见我们三人先后皆被制伏,便也无奈地停下手来。但目光中满是鄙夷:“今日神谕之败,乃因你太平教人多势众。你等在这沉香谷内以药物控制傀儡之所为,实为小女子所不齿。” 台上见大局已定的帕卡,又神经气爽地走下台来,悠悠笑道:“唐国郡主须知自己此刻已是阶下之囚,所为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待你服下我炼制的药物之后,怕就没有现在这般硬气。” “这些人怎么处置?”把慕楚打趴下的左长老走到帕卡面前问道。 帕卡转头看了眼笼子里一直瑟瑟发抖的水无形,说道:“把他们全部关在铁牢内,然后再把药人也和他们放在一起。他们不是喜欢打打杀杀吗?就让他们跟药人一较高下吧。” 帕卡口中所说的“药人”,便是铁笼里的水无形。水无形服食下阴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出奇的表现,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大批地黑衣卫押着我们五人朝院内走去。绕过书房,又走进了那个种着花花草草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里除了花草之外,还有一方水塘,水潭旁边是一处假山。那左长老带着我们,走到假山面前,双手一转假山上的一块树桩般大小的石块,然后那假山之间就洞开了一处暗道。 沿着暗道朝里面走,在火把的照明下,居然是一处隐藏在地下之下的暗狱。 这暗狱的牢房全为精铁打造,牢房之间首尾相连,牢顶上可通看守来回巡视。而在前后左右四排牢房中间,有一个低地面七尺左右的圆场。这个圆场甚是宽敞,看上去有点罗马斗兽场的意思。 一眼望去,整个暗狱一览无遗,四周皆是铜墙铁壁,唯一的出口就是我们来时的那一条暗道。一走进来,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再给我一颗药丸,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我只要一颗药丸,一颗,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牢房里关满了人,少说也有一百多号。他们之间有老老有少,有男有女,人人形色枯槁,痛苦不堪,一见那左长老,便挤到牢门前跪地拜求。但那左长老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朝那圆场走了去。 “把他们带下去。”左长老站在圆场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我们便被身后的黑衣卫推推搡搡地直接扔进了那圆场之内。我们十个人,包括药隐也被弄了进来。 “药隐前辈,不知为何这沉香谷内会有如此这般一个惨无人道的炼狱?”李神谕坐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药隐,她语气不善,把“前辈”两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是为药隐的欺骗而不满,抑或是因自己敬仰的前辈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而失望。 药隐中了左长老一掌,也不知道是真重伤了还是装出来的,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请……李郡主待我疗伤之后,再作解释。” 李神谕不置可否,而是转而看着我屁股上的伤口,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已然晕厥过去的慕楚:“还需劳烦郡主帮慕楚看看,她伤得很重。” 李神谕听我称她为郡主,眉目间露出一丝嗔怪之意,却也不多言,扶起慕楚,便为她疗伤起来。 药隐也慢慢坐了起来,自顾自地开始疗伤。他身上的药全被帕卡缴了去,只能靠打坐调息来暂时稳住心脉。药隐虽然不会武功,但养生调息之道却也精通,没多时脸色便好转了许多。 “趴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被扔下来时吃了一脸灰的秦洛离,一直忙着整理自己的仪容,真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无论任何时候,首先想到的总是自己的面皮。待他把蓬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番后,才想起关心我屁股上的伤势。 说实话,这屁股上的伤真的很疼很痛,之前在前厅的时候危急万分,想不起来疼,现在无事却越发觉得疼。疼得我挪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 “你,你轻点。” 我爬在地上,忍不住回头看,秦洛离从怀里掏出根金针,正往我屁股上扎。“你失血过多,幸有之前服食过剧毒和那驱药虫,无意间改变了你的体质,不然现在你早已昏迷不醒了。” “你针往哪里扎?”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裤裆里凉飕飕的,一根金针突兀地戳在我的胯下大腿根外侧,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 “急什么?”秦洛离白了我一眼:“你这口子都开到大腿根上了,我不扎那儿扎哪里?” 待秦洛离帮我扎完针,又用从我那黑袍上面扯下块布条简单包扎之后,屁股上的疼痛感便减弱了不少。这时候,那四个和尚似乎也调理了过来,充满感激地看着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搭救之恩。” 我苦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几位大师不必客气,现在大家还被困于此,正是需我们齐心协力之时,且不知几位大师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我隐约间想起那帕卡称这几个和尚来自永明寺,不禁想起了那位传说中的禅隐,还有黄巢留下的“玉玺”。不知道这几位出家人为何放在经书不念,跑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他们四人听我一问,相互看了看,然后其他三个纷纷看向一个浓眉大眼,留着络腮胡子,神似鲁智深的大和尚。那大和尚朝他们点了点头,便对我说道:“贫僧道凡,这三位是我的师弟,道远,道静,道清。还有一位已经皈依我佛的是我的师兄,道寂。” 道凡和尚说道这里,有点伤感,面色也略带尴尬。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是对不起他那被我的血毒死的师兄。 “施主不必介怀。”道凡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洞顶,说道:“师兄皈依我佛,贫僧虽是不舍,但也晓得生死之道,因果之间。师兄此去,定是相伴于佛前,青灯长燃,经卷不悔的。” 说着,众和尚纷纷朝西看起,异口同声地念了遍佛号,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阵我完全听不懂的经文。 待诵经完毕,那道凡和尚才转而对我说起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来:“贫僧一行五人,乃是尊家师永明寺主持延寿禅师之命,前往沉香谷,延请药隐前辈参加今年的盂兰盆会。但我等五人刚至沉香谷,便被太平教三个大长老制住,随后又给我等服食了那醉生梦死。” “他们为何要给你们服食醉生梦死?”一直在旁不发一言的秦洛离问道。 “他们!”道凡叹了口气:“他们要我师兄弟五人,在孟兰盆会上暗中协助太平教人取得黄巢当年留下来的物件。” “什么!”我大惊失色地看着道凡:“为何这永明寺的孟兰盆会上会出现黄巢的遗物?” 道凡疑惑地看了看我,说道:“施主难道不知?” “我知道什么?”他这一问,我更加疑惑了,按理来说在青州我和小豆包破解了账簿里的秘密,然后得知黄巢遗物在永明寺的消息,只有我,小豆包,和李神谕知道。怎么现在这东西居然公开出现在佛教盛会孟兰盆会上呢? 道凡看我一头雾水,便解释道:“家师三月间得一老友书信后,便将那位老友多年前交于家师手上的黄巢遗物公诸于众,并延请中原各派武林人士,前往永明寺参家今年的孟兰盆会,只为将这遗物交与有缘之人。说来家师素来不理江湖之事,此番周章,却也让贫僧费解。” “且不知是尊师的哪一位好友?” 道凡的话让我不禁想起了水老头,难道这位已经作古的前辈,在身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是为何他又要藏密于账簿? “是青州的一位姓水的前辈。” 水老头的行为确实令人费解,而那位世外高僧延寿禅师在孟兰盆会将黄巢遗物公开与众也很让人疑惑。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玄机? 从四海帮得到账簿开始,先是出现了个女飞贼玉貔貅,后来是青州本地江湖势力怀义堂与李神谕的合谋,不对,李神谕是否参与覆灭四海帮,还存在疑点。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朝已经提慕楚疗好伤的李神谕看了过去。“李……..李姑娘,还记得那次我问你是谁传信于你四海帮出现黄巢遗物的事情不?” 李神谕点了点头,回道:“传信于我的,是我的皇兄唐国国主。” 唐国国主?不会是历史书上写的那位一代词人,亡国之主李煜吧。 “皇兄传信于守缺观,要我务必夺得此物。那日你说传信之人有可能是在利用我,当时我并不相信,但现在我却也信了几分。” “你是说你的皇兄并不放心你?” 李神谕摇了摇头,说道:“皇兄定不会疑心于我,但告知皇兄此消息的人,却心怀歹心。” “是谁?”她的话,让我有种快要抓到线索的感觉,似乎一系列的阴谋布置,于这个向李煜密报的人关系极大。 “太平教。”李神谕淡淡地说道。 ------------ 第六十一章 太平教 太平教,是近十年来江湖兴起的一个组织。他们神秘而强大,无论是北辽,还是南唐,都有他们的身影出现。据李神谕所言,他们的教众之多,遍及大江南北,多为穷苦大众。其教义便是欲救百姓于这乱世的水深火热之中,建立一个如李唐贞观开元般的太平盛世。 其实李神谕并不清楚是告诉了李煜带来玉玺下落消息的是谁,但她了解唐国的情报机构水云间的主事人。李神谕曾与那位主事人在御前比试过,他的武功路数和今日与李神谕对敌的太平教三大长老很是相似。故而,李神谕才起了疑心。 太平教,从李神谕口中说出来,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组织造反的强大民间教派。居然那么强大,何不直接动手,却又他们又要假手他人去夺玉玺。 还有,为什么水老头从来都只是说他手里面的东西,只是黄巢留下来的遗物,却从未肯定那就是玉玺。他一方面设计了隐藏秘密的账簿,却又传书延寿弄一个孟兰盆会公诸于众,他打的什么算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同时小豆包在提起这件东西的时候,也是讳莫如深。只有李神谕,一开口便告诉我那就是玉玺。 究竟那个是不是玉玺,或许只有在永明寺的孟兰盆会上才能弄清楚了。 我感觉这件事看起来越发清晰,实际上却又越发模糊起来。这些人,弄这么多名堂,到底是图什么? 正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药隐却又道出了一个更让人惊悚的秘密来。 “我也是太平教中人。”药隐静静地诉说起了他的过往。“太平教最初是在朱温篡唐天下大乱之后,由一批江湖侠士联手组建的一个志在救危扶难的组织。那时候的太平教,更多的是收容各地流民于沉香谷,然后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你们或许会疑惑,太平教哪里来这么大财力,能收容流离失所的难民?”药隐看着我们人人面带疑惑,便摇头笑了笑,接着说道:“太平教的三位头领,本是当年黄巢手下的将领。黄巢死后,他们得了一批从长安带出来的金银财帛,寻了这大名府外的世外桃源,本打算就此隐居,了此残生。但眼见天下大乱,百姓饿殍遍野,于心不忍,几位头领便把大名府周围的难民收容在了沉香谷,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头领中便有一人提议东山再起,充振当年黄巢大军横扫河朔的威风。其余两位头领也动了心思,于是这江湖上便多了太平教这么一个门派。” “因为人数越来越多,沉香谷偏于一隅制约了太平教的发展,于是三位头领各带一只前往山东,吴越,江南等地发展教众。而当时的我,便作为留在沉香谷的最后一批人中的一个。大抵是沉香谷太过偏远,又加之外面的太平教发展地如火如荼,谷内的教众纷纷出谷投奔各地太平教堂口,最后只剩下醉心于医药的老头子一人。” 说道这里,药隐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似眼前浮现出当年沉香谷鸡鸣狗吠,人声鼎沸的一幕。“老头子虽然留了下来,但仍然是太平教中人,大半生一直为各地太平教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直到太平教创教之初的三位头领因为内讧身死之后,便没人再知这沉香谷是太平教兴起之地。” “那么,前辈的意思是,现在的太平教已不是当年的太平教?”李神谕从药隐的话中听出了无奈和嘘唏,却也看出了药隐与前厅里的太平教众并非一丘之貉。 “哼!”药隐哼了一声,说道:“就这些行事不择手段,卑鄙龌龊之徒,又怎能称之为太平教!” “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三位太平教首领内讧?”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三位太平教的首领之死,似乎有点蹊跷。 药隐一脸惋惜,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当年三位首领得知黄巢之子黄皓被困于岭南,便欲前去搭救。但其中一位首领却对此事不以为意,并不想出手。于是致使三位首领不合,最后太平教分裂,另外两位首领带着手下帮众前往岭南,但谁知这一去却再没能回来,此后的太平教便只剩下一支,也就是那位不同意前往岭南的那位首领下的这一只,经过武林拼杀,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之后,成了一个组织庞大,神秘却血腥的组织。现在的太平教已经不再是当初扶危济难的太平教,而是周旋于各国之间的险恶势力。” 药隐的一番话,让众人对太平教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但他们更多的是对现在太平教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愤怒不已,而我却一直在想那三位建立太平教的首领,以及他们与黄巢之间的关系。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关于玉玺的风波,很有可能便与这三人有关系。但我又想不出有什么样的联系,一时间却也无甚收获,要是小豆包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机智一定能给我分析出门道来。 想到小豆包,却也不知他在汴梁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他神秘的身份,也让我好奇不已。 李神谕消化了一下药隐的话,便说道:“此处暗狱,前辈可知?” 药隐点头道:“这暗狱是当年为了惩治一些沉香谷周遭山贼响马所建,老夫却也清楚。” “那么可有其他出口?”李神谕指了指暗唯一的出口狱,假山后的暗道问道。 药隐摇了摇头:“这暗狱是从地底开凿而得,唯有那么一个出口,便再无其他暗道了。” 听药隐一说,众人皆流露出失望之色,而我却一直没关心怎么逃出去这件事,而是怔怔地看着被几个黑衣卫刚刚扔下来的水无形。 水无形被扔下来的时候,摔得不轻,满脸全是泥污,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像一堆烂泥般趴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忍着破屁股上的疼痛,想冲上去搂住水无形,想问他还记得我不,可才站起来,便被药隐给拉扯住了:“你想做什么?” “他是我二哥!”我愤怒地瞅了眼药隐,让你见到自己的兄弟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你难道还不动于衷? “不可。”药隐依然紧紧抓这我的手,焦急地说道:“他被我那逆徒生生灌下了一罐阴菇汤药,此刻没有爆体而亡,说明已然全部吸收了阴菇药性。我虽不知帕卡她之前让她服下了何种迷人心神的药物,但你若这么走上前去,难免激怒于他,你难道忘记了那大白蛇?” 提及大白蛇,我心底颤了一下,可随即又把这种恐惧甩到了脑后:“但是他是我二哥,我们说过同甘苦,共患难的!” “糊涂!”药隐霍地站了起来,放开了我的手,却死死盯着我:“老夫最后悔的事,便是把那最后一朵阴菇带了回来,当时也是见你体质异常,想来可以一试,就因老夫这胡闹之举,害得你我九人落入这些贼人之手,此刻我又岂能看着你白白送了性命。” “你个老家伙!”我揪住他的衣领,愤怒地说道:“当初你诓我来救那些中醉生梦死的人,但来了却被你弄去试药,而慕楚他们也中了埋伏被抓,现在落得这般田地,皆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老不死,到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假惺惺。” 药隐面不改色,一脸镇定地回道:“老夫承认曾骗你来沉香谷,只是为了将阴菇入药,让你试药,但从未想过要害人。即便这些被关于暗狱中的人,也并非老夫所为。” “萧左,不可。” 见我握紧拳头,便要朝药隐的脸上锤去,李神谕上前一步,止住了我:“药隐前辈虽然曾有欺骗我等之意,但若不是他,你又何能再见到你的二哥,又岂知他被人害得如此这般?” 我愣住了,李神谕的思维逻辑比我的还强大,这么解释,也能解释得通?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既然我们都落在这暗狱之中,首要的便是同仇敌忾,想出如何逃脱才是正理。”李神谕见我犹豫,再次提醒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无奈地放开了药隐,颓然地坐到了地上,悲伤地看着十余步外仍然一动不动的水无形:“那么现在怎么办?” 李神谕想了想,把目光投向药隐:“前辈,刚才听你说言,服食了阴菇之后,会变得如那大蛇一般凶悍异常?” 药隐点了点头。 “那么,你看有何办法,能让萧左的义兄恢复神智?” 李神谕瞬间点醒了我,水无形现在神智不清,俨然已经忘记了我,但给他下药的人是帕卡,而帕卡是药隐教出来的,这老头一定有办法帮助水无形恢复清醒! 我激动地拉着药隐的身体摇来摇去:“前辈,你一定有办法可以让我二哥恢复神智的吧?” “师傅,你有办法吗?”正在药隐沉思不语的时候,一个让我十分厌恶的声音从牢房上方传了过来。只见帕卡那个可恶的女人,正跟三个老不死的站在远处牢房顶上,笑眯眯地看着外面。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水无形开始吱吱地发出声响。他的整个身体绷得紧紧地,似乎像是蕴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一般,渐渐地把衣服都撑破了。而他的整张脸,一时惨白不已,一时又红暗相见,剑眉下一双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时也射出一股精芒来,看得人不寒而栗。 “太好了,果然成功了。”站在高处的帕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的仆人,替我好好地招待一番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 第六十二章 大力水手? 水无形以一种十分奇怪地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撑着地面的双手,犹如两副钢抓一般牢牢嵌在地面的青石块中。双足死死地抵着地板,激起的碎石块子“嘣”地朝四周溅飞开来。这个时候的水无形,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整个人气质上的变化,都充满一股让人莫名忌惮的爆炸力。 我呆呆地看着已经站起来,目光却有些呆滞的水无形,脑袋里突兀地浮现出一个卡通形象来:一个吃着菠菜,撑起健硕的肱二头肌的水手。大力水手! 不过水无形此刻的形象却没有大力水手那般充满男子魅力。他整个上身的衣服由于身体上的变化已经被绷成了碎片,下半身的长裤也因小腿肌肉突然鼓起而变成了七分裤。一头蓬乱的毛发遮掩住了大半张脸,而那露出来的一只左眸,目光闪烁,似是在犹豫什么。 “还不动手!”见水无形愣在原地,台上的帕卡怒喝道。 水无形听到帕卡的声音,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冰冷的目光却朝帕卡看去。双目相接,一直淡定自若的帕卡也被水无形眼眸中的寒意惊得忍不住把目光朝向了我们:“杀了他们!” 水无形似是十分烦躁,帕卡的声音更加令他恼怒起来。就在我们一群人暗暗戒备,如临大敌般的时候,他动了! 他就像是从地狱里冲杀出来的修罗,裹挟着滔天的气势出拳而来。他的速度,以及带来的威压,都让人惊惧不已。 四个大和尚率先出手,摆开阵势,却还未来得急出手,便被呼啸而来的水无形眼花缭乱的三拳打翻在地,唯留下道凡和尚一人,勉强躲开了他的拳势。 道凡躲开水无形一拳,想借机攻击他下腹,一拳击去,却如打在了棉花上面,毫无威力可言。道凡还想出手,却被水无形反手捏住手腕,猛地一个过肩摔。“砰”一声,大和尚像从百米高台坠落下来一般,整个地面的青石块都龟裂开来 一拳打翻一个和尚的水无形实在是太强大了,他的攻击毫无套路章法,纯粹靠的是一身怪力。四个大和尚吃了大亏,却也不气恼,从地上爬起来,联手再次朝水无形攻去。 “大慈悲手!”道凡大喝一声,其他三个和尚闻言便围住水无形左右前后夹击而上,以道凡为首,道静,道远,道清三人从旁协助。什么是大慈悲手?便是那道静三人不攻不守,而是化掌为抓,志在制住水无形。 四个和尚身法矫捷,水无形虽然力大无穷,但一时间拳拳落空。气恼的他嘶吼一声,索性拳脚乱入,胡打一通。 “擒住他!”见水无形乱了章法,道凡便以为这是拿下水无形的好机会。其他三个大和尚便不在躲闪,纷纷施展出大慈悲手朝水无形手肩腿抓去。 这一套大慈悲手却也精妙,拿人锁物可谓无往而不利,加之水无形已乱了阵势,一呼之间便擒住了他的双手和肩部。 这么容易就擒住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个和尚把水无形放到在地,会不会太容易了。 “现在怎么办?”道凡一脸自信地朝我们看了过来,看起来很放心自己三个师弟的擒拿功夫。 可是?我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地上的水无形就那么任三个和尚锁着自己的上身,猛地跳了起来。他这一跳,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把三个大和尚硬生生甩出十数仗之外。 失去掣肘的水无形,又是迅猛地一腿朝道凡踢来。道凡猝不及防,退后三步,左闪避过,但还来不及组织防御时,水无形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水无形不懂身法,不会用技巧,但是他那强大的力量,和如闪电般的速度,却让人防不胜防。道凡躲闪不开,被这沙包大的拳头死死地砸在了脸上。 待水无形移开拳头的时候,道凡整个鼻子都塌了,脸上血肉模糊,看得我心惊肉跳。 大蛇限制于攻击手段单一,但已经让我们毫无抵抗之力,此时拳脚相加,身形疾快的水无形可以说是把那身怪力发挥到了极限。我们能挡得住吗? 秦洛离已经力竭,再无一战之力,慕楚伤得很重,根本站不起来,没有毒药在手的药隐只能算一个非战斗人员,看来看去,除了我之外,只剩下李神谕一个还能对付一二。 收拾了四个和尚之后,水无形便朝我们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那神色,就如把我们看成蝼蚁一般,卑微而弱小。 “现在怎么办?”几个呼吸前道凡那句得意的问话此时又从胆战心惊的我嘴里冒出来,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话说我血里面的噬心草毒性对付他有没有用?”病急乱投医,我忍不住想到大蛇的死法,便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可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对面那个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结义兄弟,我怎么可以像对付敌人一般来对待他呢? 看着水无形正在逼近,李神谕挡在了我们四人面前,抽出红菱,说道:“无论如何,神谕不会伤他。” 李神谕是看着我说出这句话的,她的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死绝之气。我呆呆地看着她,那感觉很难受,一个是我的兄弟,另外一个是相处多日的朋友,想不到此刻却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从来没有见过李神谕施展过如现在这般的功夫。她右手手持红菱,左手交于胸间,双目紧闭,随后把全身内力调动到左手手指间。 水无形诧异地看了眼李神谕,随后猛地一拳便朝她打了过来。李神谕闻拳声而动,挥起红菱,朝半空一跃而起。 李神谕朝水无形身后跃出十余丈之后,突一转身,手中红菱挥如直线,却是朝水无形脖间缠来。 服食阴菇。虽然让水无形异于常人,但毫无对敌经验的水无形此时却未明了李神谕的目的,见躲闪不开,便任那红菱缠在了脖间。如若被红菱缠上的不是水无形,或许现在胜负已分。李神谕的红菱只要缠在谁身上,那人便不能再动弹分毫。 可惜,李神谕的红菱虽然厉害,但却也制不住水无形。在纯粹的力量对比上,水无形高出了李神谕好几个等级,就好比一只大象遇到了一只恐龙。 红菱一头缠在水无形身上,另一头握在李神谕手中,两人扯住红菱近身搏斗。这红菱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任水无形李神谕两人来回拉扯都无丝毫损坏。 李神谕力量上比不上水无形,只能靠着诡异的身法躲开他的拳头,而又借机将红菱一圈圈朝水无形身上缠绕。水无形只出得三拳,一双手便被红菱紧紧缚于身上,想出拳,也再打不出来。 可是?这红菱真能缚住水无形吗? 答案是不能。水无形绷紧身体,大喝一声,全身力量聚于胸前,那缠在身上的红菱,便渐渐断裂开来。 而李神谕这时,突地伸出两指,在水无形挣脱红菱之机,朝他的双眼攻去。 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为何李神谕会把全身内力聚于左手指间,原来她打的主意一直都是在水无形身上唯一的弱点眼睛上。 是啊!就像那大蛇,全身坚硬如钢铁,唯一的破绽便是双眼。而缚住水无形,在他无反手之力之时,是攻击他双眼的最佳时机! “不可!” 我心急如焚,看着李神谕的两指就快要戳破水无形双眼,我猛地朝水无形扑了上去。李神谕,你不是说过,你不会伤他的吗? ------------ 第六十三章 暴走 我刚迈开步子,便想到现在的水无形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文弱书生了,就我现在这熊样,估撞到他身上反而会被弹出去。于是调转方向,朝李神谕扑了上去。 李神谕的手指刚到水无形的眉宇之间,便被我扑了个满怀。幸好及时,不然这一指下去,我便多了一个盲二哥了。 被我撞到的李神谕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她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撞,本能地收回左手来隔开我,把我推开了好几步。 我很生气为何她要对水无形下狠手,刚想开口质问她,却见她左手因为挡我不慎从袖中抖落出一些白色粉末来,那白色粉末正好撒在了她的脸上。 又是白色粉末,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正在我惊异的时候,李神谕突地跪倒在地上,软绵绵地说道:“我未想过要伤他,只是想用这软筋散使她浑身乏力罢了。可惜…….”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看着李神谕,想说句对不起,可刚到嘴边,她却又抢我一步喊道:“小心。” 那边,就在我的身后,水无形已经完全挣脱了红菱的束缚,整根红菱被他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崩裂成条状,散了一地。水无形此时已经完全暴走,我刚转过身来,便迎上了他如暴风骤雨般的一拳。 如果这一拳砸到我脸上,估计就不是塌了鼻子那么简单了。 “二哥,你还记得我吗?” 我躲不开,便索性不躲,而是目光真挚重名感情地看着水无形。他听得我的话,只愣了那么一秒,拳头还是可劲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地整张脸像是花开一般,又像是塌陷了下去。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还有鼻子,恍若它们根本没有在我脸上存在过。 强大的力量把我震得飞了出去,多亏了被药隐用毒药“整理”过的身体,才不至于立马歇菜。我忍着疼痛,爬在地上,看着水无形又要去揍李神谕,忍不住用那张开都困难的嘴巴喊道:“二哥。” 这一声“二哥”也不知道是上天可怜我,还是真唤醒了水无形的记忆。只见马上就要把李神谕狠狠地“蹂躏”一番的水无形停下了手,转而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喉咙,把我举得高高地,却不说话。 “二…….哥,你…….你还记得……..在水老爷子墓前,我,你,还有大哥一起发誓结拜吗?” 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完,以为水无形听了会记起来,可他却仍旧无动于衷。 “二哥,你还记得……..在怀义堂,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的吗?” 水无形面无表情,还是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我感觉自己的喉管都被掐裂了,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慕楚和秦洛离,飞身朝水无形攻了过来。 重伤的慕楚脸色惨白,整个身体看起来是那么单薄,却还想着我的安微。我看着她如飞蛾扑火般冲上来,最后被水无形大手一挥,弹开了数尺之外。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流了出来。 秦洛离一掌劈在水无形掐我喉咙的手臂上,却被他反身一腿踢飞出去,我看着秦洛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心底里憋着一股邪火,不知从何处发泄。 难道………难道今日今时便是我的葬身之日,我不服,我憋屈,为何亲手夺取我性命的竟然是视之为手足的结义兄弟! “这阴菇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威力无穷!”站在高处的帕卡一脸满意地笑着:“可惜,师傅你还是不愿意说出阴菇的所在。” “是不是我说出了阴菇的所在,你便能放了这里所有人。”药隐想救我们,抬头朝帕卡看去。 “师傅若道出阴菇所在,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帕卡淡淡地说道。 药隐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孽徒,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你不计较,但你身后的太平教会不在乎?” 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然后再也听不清楚药隐跟帕卡在说些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要死了吧!我不甘心,也有太多不舍,但真的要死,最后却只有无何奈何。原来生命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卑微,当快要终结的那一刻,什么都无能为力。 “二哥,你还…….记不记得………你要去寻你的妹妹?”我闭上了双眼,用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憋出了最后这一句话来。 “妹妹…..妹妹。” “妹妹”两个字如魔咒一般,让水无形顿感无措,掐住我喉咙的手也松了许多。他像一个孩子一样,一遍遍反反复复地嘀咕着,然后头痛如裂,反手把我扔了出去,便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胡思乱想着。 我笑了,你可以疯,可以傻,可以神志不清,但是只要你心中有执念,终有一日便会点燃你心底那最深处的渴望。 寻找妹妹,是做了十八年游手好闲富家公子水无形唯一的执念,是他爷爷临终前交代的遗言。 水无形捂着脸痛苦地想着,他挠着蓬乱的头发,嘴里喃喃自语,就在众人惊惧不已的时候,猛地跳了起来。“我要去找我妹妹。”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拥有那么强大而顽强的执念。不会轻功的水无形,就那么笨拙地攀爬着高出他两倍的围墙。他够不到围墙的墙头,便用拳头在墙上砸出个窟窿,然后抓着那窟窿一步一步往上爬。 “快,快拦住他!” 看着像发了疯的野兽出笼般的水无形,帕卡大惊失色,急忙召唤大批手下去阻拦正在大步朝她走来的水无形。 水无形要冲出暗狱,唯一的通道必须经过帕卡现在所站在的位置。一大批黑衣卫闻声而动,却动忌惮于水无形那一身怪力,只围而不打。 谁又能拦得住现在的水无形?他就如呼啸而出的猛虎,横冲直撞,挡在他前面的黑衣卫,只是在须臾之间便倒下了一片。 整个暗狱已经乱成一片,三大太平教长老也跳出来阻拦水无形,一众黑衣卫从旁封住他的退路。暗狱上狭小的过道里,围得个水泄不通,可还是挡不住水无形前进的步伐。 什么叫见神杀神,遇佛诛佛? 此刻的水无形对于那群黑衣卫来说,就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刀砍在他身上,噼啪作响,却就是不见血,用铁索捆他,他能把铁索拉扯成段。即便是三大长老的合击,也无法制住他。 大抵,这就是传说中的万人敌吧。 黑衣卫也是人,也会怕死。虽然他们接受过太平教的异端邪说,但到了生死关头,又会有几个硬骨头悍不畏死。见挡不住水无形,有的到地装死,有的抱头鼠窜,一时间也顾不上我们这边。 李神谕虽然中了自己的软筋散,但那只是限制了她的内功,不碍于正常行走。她把我扶了起来,朝众人说道:“趁这暗狱大乱,我们逃出去吧。” “你们且随我来。”药隐引着我们几个老弱病残,朝那铁门走去。 看着那紧锁的铁门,我很遗憾,为啥水无形刚才不直接把这道门给踢飞了。大家看着那铁门上的大锁一筹莫展。 是啊!如果大家没受伤,或者只要李神谕没中软筋散,我们都可以倚靠一个轻功高绝之人飞身上去,便可以把我们一一拉出去。可现在,基本上都被水无形揍得半死不活,就是连沿着他用拳头在墙壁上砸出来的窟窿也没能力爬不上去。 各位大侠面面相觑,却又纷纷把头瞥向药隐。是这老头把我们带到这铁门前来的,他一定会有办法吧。 正在我好奇地想着他会用什么办法开门的时候,这老家伙突兀地从大腿内侧的裤腿把出把匕首来,正是他用来给我切烤兔子肉吃的那柄匕首。 药隐拿着匕首,在铁锁上硬劈了几下,那锁居然就被砍断了!我们惊讶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笑了笑:“这柄匕首是用寒铁打造,一般细小铁物虽不说斩铁如泥,但也锋利得紧。” 开玩笑吧你,那快要有食指粗细的锁栓在你眼中只是一般细小铁物,我白了一眼打开铁门走上台阶的药隐,在李神谕的搀扶下跟在他身后走了上去。 此时的暗狱,已经不见了水无形和黑衣卫,三大太平教长老以及帕卡的踪影。在水无形强大的攻势下,他们已经被逼地退到了暗狱外面去了。 “求求你,救救我吧!给我一颗药。” “我只要一颗药!只要一颗!” 我们沿着牢房中间的过道朝暗道上面走,大批被关押的“囚犯”纷纷朝我们这边挤了过来。看着他们苦苦哀求的样子,我忍不住朝药隐问道:“这些人,有救吗?” 药隐明白我的意思,说道:“你的血,对他们没用,反而会毒死他们。他们中的不是毒,不是药,而是我那孽徒根据五石散调配出来的新丹药。服食者轻易便能成隐,一生都难以摆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这些人都是瘾君子啊!果然毒品害死人。我不想再去看他们,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想救也无能为力,他们要的不是放他们离开这个地方,而是药。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走出暗狱的时候,天便正泛起鱼肚白。那假山所在的小院里一片狼藉,地上七七八八地躺着太平教的黑衣卫,想来都是被水无形一个人料理掉的。 “这阴菇的威力真是深不可测。”秦洛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地说道。 我刚想接他的话茬,却感觉脑中一片眩晕,便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 第六十四章 分别 我恍恍惚惚看到了水无形,还有尹阿媵,我们三个人站在沉香谷的山顶上。迎面的冷风吹得我脸生疼。 水无形站在我与尹阿媵十余步开外,目光低垂,双肩微颤。他疑惑地看着我们,而我们却心疼地看着他。 迷失了神智的水无形,已经认不出我与尹阿媵。他不发一言,对我们充满了敌视,我努了努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怕激怒了他。 昨日的兄弟,今日却形同陌路,这不过是发生在一月之间的事。人生的戏剧性总是让人无可奈何,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尹阿媵看到水无形第一眼的时候,已然动了杀机。他挽救不了兄弟,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变成一个见人就杀的怪物。 现在的水无形,便是没有理智,甚至是失去了基本思维能力的“怪物”。他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敌意,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杀人的可能。 尹阿媵师出名门,为人嫉恶如仇,是那种侠义为先的真大侠。 我知道他同我一般心里异常痛苦,但理智上,他必须阻止水无形,甚至于是格杀当场,也不能放任他出去害人。 兄弟两个字,此时在我心中,却重如千斤。我只是一个没啥野心,物质欲望也不是很强烈的小人物,什么江湖正道,侠者大义跟我一点都不沾边。要我看着他们俩火并,我实在做不到。 “大哥,难道真的要这么做?”我不忍地看着水无形,但更多的是担心尹阿媵。李神谕都不是他的对手,估计尹阿媵也很难在他手上讨得便宜,更谈不上什么制伏对方了。 “二弟已然失去了神智,如若由着他这般下去,最终只会害人害己。”尹阿媵淡淡对我说了这么一句,又转而朝水无形说道:“二弟,让大哥送你上路,你不要怪大哥心狠,如若哪天你清醒过来,却见自己曾经造了多少杀孽,定也是生不如死。” 我看到从不动容的尹阿媵眼中饱含热泪,他抹了抹眼角,苦涩地笑了笑,便猛地朝水无形祭出了双掌。 我不愿意去看,更不愿意去想,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我只是觉得尹大哥凭什么就认定水无形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一个人只要变得精神恍惚,而实力又强大,他就能是个危害江湖的大煞星? 难道是我太幼稚不够成熟,还不习惯这江湖的是是非非?我的心中一直不清楚什么大是大非,却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兄弟情义值千金! 我要阻止他们,无论水无形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希望他死在自己的结义大哥手中! 当我朝他们冲了过去的时候,我的心底猛地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原来,那只是一场梦,但却又那么清晰真实。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艘乌篷船上。旁边坐着的是大和尚道凡,他正盘膝而坐,像是在做和尚每天的课业:参禅。 “萧施主,你醒了。”道凡睁开双眼,微笑地看着我。 我愣住了片刻,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只有我跟道凡两个人,慕楚,李神谕他们去哪儿了? 道凡像是读懂了我眼中的疑惑,很贴心地为问道:“施主定是疑惑为何只有你我两人?” 我想爬起来,但整个身子骨像散架一般,想说话又感觉喉咙发痒,最后只能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 “萧施主你需要静养,且听贫僧将那日之事向你道来。” 原来距离我们那天从暗狱李逃出来已经过去了十余天。 那日水无形大杀四方,把整个沉香谷杀得鸡飞狗跳,太平教三大高手也差点被打成残废。如此猛人,就是道凡在提到时都忍不住眼角抽搐。或许从那日之后,又会多出一个威震江湖的神秘人物传说来。 水无形越战越勇,而我们借接着他的威势尾随其后,一直杀到了谷口。狼狈的帕卡未意料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无奈地带着手下退到了谷外。 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会有气力耗尽的时候。水无形单挑百余人,其中还不乏如李神谕这般高手,靠的是一口心气。当再无人阻拦他前进的步伐时,他紧绷的战斗神经一下得到了释放,便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远远跟在他后面的我们,见水无形倒了下来,也停了下来。 “他真晕过去了?”秦洛离忐忑地问了一句。 “应该是晕了吧。”药隐大着胆子朝水无形走了过去,先是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见没有反应,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才转而对众人说道:“他全身脱力,已经昏死过去了。” 听得药隐的话,众人不禁松了口气,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是好。原则上他们应该立即离开,以免太平教再杀回来,可实际上,任由水无形这么个危险人物留在这里,天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冲出去祸害四方,这就不太妙了。 关于如何处置水无形的问题,大家都没主意。只药隐一个人凑在水无形身旁,像小孩子打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把水无形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摸了个遍。 “诸位!”药隐探查了水无形的身体一番之后,开口说道:“此事因我而起,而此人也因我变成这般,如若诸位放心,便将此人交于老夫,定不会让他为太平教所用,为祸江湖。” 在场的诸人,除了我与水无形是结义兄弟,其他人都于他无甚瓜葛。再者又忌惮于水无形一身怪力,见药隐应承下来要处理这个大麻烦,实乃求之不得之事,纷纷点头称是。 把水无形的事商量好了之后,众人便沿着水路出了沉香谷。我当时伤得很重,整个面部跟毁容了差不多,而身体内的噬心草毒素发作,整个人红一阵白一阵,让始作俑者药隐都束手无策。 而水无形没过一日便清醒了过来。他这一醒,吓得众人都不敢靠近,唯有药隐看出了水无形身上的变化。醒来的水无形,一身怪力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 沉香谷一役,太平教的实力****,加之那惨无人道的药物控制,让大家都意识到江湖将会兴起一场腥风血雨。特别是他们把主意也打到了黄巢遗物上面,让李神谕和永明寺的五个和尚都心生警惕。 本来李神谕要待我醒来才离开,但又忧心于太平教的野性,特别是潜伏在自己皇兄身边的那位太平教间作,但等了我三日不见转醒,便向众人辞行,朝江南归去。 李神谕一走,于我们比较亲近地只剩下慕楚兄妹,本来我应该跟他们一起回桃山。可秦洛离并无把握治好我一身的毒和伤,希望药隐跟他们一道回桃山。 药隐看着一脸期待的秦氏兄妹,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头子也没有办法,这都怪老夫当初使的昏招。现在要除去他这一身噬心草毒,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慕楚伤势渐愈,但说话时脸色还是很苍白。 药隐把目光投向永明寺的四个和尚,说道:“只有永明寺延寿大师的唯心决可以完全逼出他体内的剧毒。” “那便让萧施主随贫僧回永明寺,师傅定会为他除去身上的剧毒。”道凡和尚很爽快地说道。 慕楚听了可以治好我,很是欢喜,想跟道凡他们一道带我去吴越,却被秦洛离拦了下来:“慕楚,大哥还在蜀地,近来宋军正在征伐蜀国,既然萧左得延寿禅师相助,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们理应前往蜀地,打探大哥安危才是。” 慕楚想了想,又不忍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我,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沉香谷外的农舍待了几日,慕楚兄妹便要离去,但于永明寺四和尚辞行之前,却不见了药隐和水无形的踪影。药隐自从沉香谷逃脱,终日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便是研究突然失去怪力的水无形。想来他一定是有什么发现,带着水无形走了。众人虽是奇怪他的不道而别,却也未起疑,便没放在心上,于是各自离去。 ------------ 第六十五章 光的反射 过了长江,便入得南唐境内。我与道凡顾了艘小船,沿着大运河进了扬州。而道凡的其他三个师兄弟因要到金陵传信,便与我们分开了。 提到金陵,我想到了李神谕,她此刻应该已经回到金陵,不知道南唐的国都是一副什么景象,还有那个才名满天下的词人皇帝李煜,又会是个什么的样子。 此时正值五月,夏日炎炎,酷暑难当。自从我醒了过来之后,便一直呆在小船上颠簸,闷热的天气加上枯燥的行程,让人烦躁不已。而那道凡和尚又是闷葫芦,除了参禅打坐,便是为我熬药,每当我想与他聊聊天,唠唠嗑解闷的时候,他要么只会点头,要么只会摇头,抑或“嗯”“哦”一番。和尚果然是天下间最无趣的人,自此我再也不敢拉着他问长问短,闲话家常了。不过似乎和尚也没有什么家长里短可道。 吴越自钱缪立国,地域狭小,极盛时,只辖有杭、越、湖、苏、秀、婺、睦、衢、台、温、处、明、福十三州;另又设有镇海、镇东、中吴、宣德、武胜、彰武等节镇。 吴越偏安东南,在杭州建西都,越州建东都,西都州治在钱塘,辖钱塘、钱江、余杭、安国、于潜、唐山、富阳、新城八县。在吴越三代,五帝的统治下,西都却也是繁荣富庶。后世欧阳修在《有美堂记》里便有这样的描述:“钱塘自五代时起,不被干戈,其人么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由此可见,这时候的杭州,却也是承平日久,偏于一隅,未曾被中原战火所染指。 在大运河上漂泊了四五日,我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当下船的那一刻,再次见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景象,我不禁油然感慨。船上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除了和尚,还是和尚,除了无趣,却还是无趣。 本心想好好游历一番杭州,感受下钱塘的风土人情,还有西子湖的湖光山色。可惜我身上的余毒未除,没走上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道凡告诉我,我之所以晕倒,是因为被水无形打成重伤之后,激发了身体内的噬心草毒。本来毒性只溶于我血液之中,这一番重伤,却导致毒性攻心。若不是有药隐的续命丹药掉着,或许我已经一命呜呼了。 有时候我挺恨药隐的,自我惹上这些祸事之后,两次中毒,或多或少都是因她而起,害得我辗转千里,一直忙活着治病。想埋怨两句,但药隐又不再跟前,无甚意思,只能一直憋着,久而久之,也不再计较了。 我这人就这样,恨不起人来。即便你把我打得体无完肤,只要没把我打死,时间久了我也就忘记了。报仇什么的,在我以为是天地下最无聊的事情。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吃好喝,享受生活呢。 永明寺在什么地方,我却是不知。这座在吴越时期的杭州闻名遐迩的古刹,对于我这个穿越客来说,却怎么也想不起后世的杭州有这么一座名寺来。 直到道凡引着我沿西湖往南行,上了南屏山,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永明寺即后来的净慈寺啊。 追朔永明寺的历史,也就是十年前吴越王钱弘俶为道凡的师傅永明延寿禅师所建。吴越三代五帝都笃信佛教,杭州西湖周围的寺庙宝塔,经幢和石窟等,大都是在这个时期所建。 延寿禅师是在宋建隆元年的时候受诏于钱弘俶前往杭州,主持复兴灵隐寺的工作。延寿可谓当世之一代禅师,禅净双修闻名天下,而即便在后世也为世人所敬仰。特别是后世佛教丛林中例行的纪念阿弥陀佛诞辰日,即是以延寿大师的生日为准。 站在永明寺外,看着这座兴建不过十年,却香火鼎盛的东南名刹,便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佛教庄重威严之气息。跟随道凡进得寺内,见大雄宝殿内大日如来宝相威严,知客僧立于两旁,虔诚香客焚香参拜,一时间我心下一片宁静祥和,如沐春风。 “萧施主且随我到后院禅房安歇,待贫僧禀明家师,再做计较。” 道凡在前面引路,我尾随其后,过金刚殿,经千佛阁,便入了后院弟子居住的禅房。道凡把我安顿好之后,便向他师傅回禀而去。 不知何时能见到传说中的禅隐延寿,我心底却也忐忑。在禅房内逗留一阵,也不见道凡踪影,便一个人出了禅院,沿着院子绕了一圈,不知不觉走到香积厨来。 此刻日薄西山,天色渐渐转暗,却也快要到和尚们用斋之时。香积厨内热气弥漫,扑面吹来阵阵米饭斋菜的清香,害得我肚子咕咕而叫,忍不住探头朝内看去。 我站在香积厨院外门口,并看不清屋内情况,唯见院子内有一口大井,一个老和尚正在汲水。 那老和尚打上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似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便朝我看了过来:“施主为何在此出现?” 朝我看过来的老和尚目光深邃悠远,面色和睦慈祥,眉须皆白,初看之下,却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我讪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师为何在此,我便因何在此。” 我见这老和尚虽着粗布僧袍,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股不凡之气,想来定不是一般火头僧,便想着试探这老和尚一番。 老和尚提起水桶,微笑道:“井中有水,水中有何物?”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走到老和尚面前,朝清澈的井水中看去,思索一阵,原来这老和尚存了考校我的意思,于是便道:“井中无水,无水亦无物。” 老和尚以问水中何物,实际上是指我二人的倒影,来说明我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像井水的中的影子,只是偶然投射到井水中的倒影而已。而我答他井中无水,是仗着这井水实在太清澈,并且不起一丝涟漪波澜不惊,看似没有水一般。既然没有水,便没有我和老和尚的倒影,也就化解了老和尚把我们的出现喻为如水映人影,只是偶然。 老和尚放下水桶,惊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抚须道:“无水何来井,无物何见影。” 是啊!没有水,需要这井干什么?没有物又怎么会显现出影子来?老和尚现在不再用抽象的比喻来反驳我,而是直接用客观存在说明问题。 既然你不跟我玩虚的,那我就跟你扯扯物理学。“大师,这井中有水,却是源自地底深处的地下水,水清甘冽,此刻引入井中,不流不动,看起来直见井底,却不见井水一般,在下只是感叹于从未见过这清澈的井水,故而才会有井中无水之言。” 老和尚笑了笑,不置可否,我看了他一眼,看来不放点猛料,你这老和尚还不服气。“至于这水中人影,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他不是具体的物,而是由于光的反射引起的,当井水较为平静时,便相当于镜面,对光有反射能力,跟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景象是一个道理。” “镜影于水影为同一道理,这贫僧却也明白,可何谓‘光的反射’”老和尚皱着眉头问道。 哎呀,我心底暗叫不好,这么一搞却弄巧成拙,本来大家只是借物喻人,勉强算是哲学上的问题,我还能应付得过来。可现在我这么一卖弄,话题便延伸到了物理学。物理啊!那真是让人头疼,初高中物理考试我可从来没有及格过啊。 关于“光的反射”这个问题,我搜索枯肠半天,才想起中学时为应付考试死记硬背的答案:“光射到两种不同的界质时,便有部分光自介面射回原界质中的现象,称为光的反射。表面平滑的物体,易形成光的镜面反射,形成刺目的强光,反而看不清物体。通常情况下可以辨别物体之形状和存在,是犹豫光的漫射之故。日落后暂时能看见物体,乃是因为空气中尘埃引起光的漫射之故。无论是镜面反射或是漫反射,都需遵守反射定律。” 我不知不觉地条件反射般把当初背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可当说完之后,我忍不住扇想自己两耳光。应试教育害死人呐,我自己都听不懂,还希望一个古代人能明白? 以老和尚站在这个时代的立场上,肯定是不能够理解我这番话的,他眉头紧皱,时而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井中的水:“何谓镜面反射,何谓漫反射,何谓界质?” 三个何谓问得我哑口无言,我自己都不甚了了,怎么给你解释? “那啥,大师其实我也不懂,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见老和尚的求知欲是那么强烈,我再也忍不住撒腿就跑,那老和尚看着我狼狈逃窜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这位施小主,却也是个奇人。” 说完,他提着水慢悠悠朝香积厨内走去。 ------------ 第六十六章 蛋白质 从香积厨的小院里“逃”了出来,沿着一百三十楹长廊走了一圈,我发现自己迷路了。主要是这个回廊实在太长,绕过了还几个大殿,再加上我本来就是路痴,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时间也找不到回禅房的路。 也不知道道凡现在有没有去寻我,还有是不是把延寿禅师也给带去了,哎,如果真那样了,我可就太失礼了。 我靠在回廊外的一颗参天大树下,想歇息一下,连日来在船上颠簸不已,我却也是疲乏不堪。 闭起双眼,忍不住就模迷糊了起来,可还没好好打个盹,便听到南屏山上,永明寺门前的钟声响起。 此时夕阳西夏,暝色苍茫,钟声在群山碧空之中回荡,响彻云霄,加之南屏山上空穴怪石较多,钟声经石穴回荡互激,延绵十余里而不绝于耳。 我被响遍山中的钟声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时地站了起来。看来要逮个小沙弥来问问路才成,不然就要错过晚饭了。 朝四周瞅了瞅,却一个人人影也不见,想必和尚们都去赶晚饭了。我失望地绕着回廊漫无目的地走着,或许瞎绕一番就能找到出路呢。 走着走着,却又遇到了香积厨内汲水的那个老和尚。老和尚正目不斜视,正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施主,我们又相遇了。”老和尚眯着眼睛,朝我微笑着。 看着一脸笑容的老和尚,总是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我尴尬地笑了笑,打了哈哈:“那啥,大师忙,我先行一步了。” “施主且慢。”老和尚上前一步拦在我身前:“此时正是用斋之时,施主若不嫌弃,且随贫僧一同用斋。” 本来想拒绝,但奈何肚子不争气,一直跟我闹变扭,于是只能朝老和尚施礼点头:“如此有劳大师了。” 老和尚带着我沿着回廊朝寺内走,绕过宗镜堂,毗卢阁,快要到藏经阁的地方,才转到一个小院内来。这个小院不大,只有两进屋,院子内,有一石桌,石桌旁种着几棵桃树,桃花已凋零,桃果正青涩。 老和尚推开房门,把我引进去,然后客气地招待我落座,又给我倒了杯茶。但却没有见到什么斋菜吃食。 我疑惑地看了眼老和尚,想问一问,却又不好开口。老和尚看穿我的心思,笑道:“斋菜马上便会送来,施主莫急。” 我急了吗?你哪里看出我急了?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点饿罢了。 “适才在香积厨内运木井旁听施主对水中成影的一番简介,贫僧闻所未闻,对施主的才学不由地甚是钦佩,不知施主可愿赐教,为贫僧解惑?” “大师言重了,小子哪里有什么才学,那不过是从书上看的,囫囵吞枣而已,真要我说,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老和尚还是想对我掉书袋背出来的物理常识深究一番,不禁感觉头痛不已。 “且不知是那部典籍?”老和尚一脸不信,决心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物理学。”想必初中生的物理学课本隔在这时代也算是经典中的经典了,反正这世界上也没这本书,我说出来你不但没听过而且也找不出来,咱的关于“光的反射”这个话题是不是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物理学?”老和尚嘴里喃喃念叨了几遍,随即摇了摇头。“贫僧却也未曾听闻过这部典籍,不知里面记载的是何内容,又是出自谁人之手?” “哦,这书的作者叫人民教育出版社,记载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撒谎。谁敢说初中物理课本不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吗?至于那些主编什么的,我也记不住。而关于书里面的记载,难道不是一些关于苹果砸到牛顿的头,伽利略吊灯摆动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施主切不可妄语。”老和尚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话:“就施主一番镜影的解释,已然艰难晦涩,让贫僧不得其法,但隐隐间觉得大有道理,似是为我辈打开了一道通向未知的大门。由此可见此书定是不世大家所著之奇书。” 奇书,确实是奇书,不知道坑了多少青少年的美好青春。我哑然地看着老和尚极其认真且敬仰的神色,心底忍不住好笑,看来,这一次玩笑开大了。 “大师!”我故作愁眉不展道:“为何还不见斋菜。” 为了彻底岔开这个我实在不感兴趣的话题,便只有硬着头皮向老和尚讨饭吃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把几份简单斋菜端到桌上,恭谨地朝老和尚说道:“师傅,斋菜已经准备好了。” 老和尚朝小沙弥笑了笑,和蔼地说道:“去吧!记得今夜的课业不可落下。” 小沙弥愉悦地点了点头,然后提着食盒恭谨地退出了房门。一出房门,便又蹦蹦跳跳地朝院子外面跑了出去。 能蹦能跳真好,我跟他差不多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好时候,可为啥自己整天不是中毒就是重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斋菜,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一碗清汤萝卜,一碟功德豆腐,一碟煮烂的青菜,两碗米饭,看上去白绿相间,清汤寡水,还没动筷就已经让我索然无味了。 没有肉,没有油水我能理解,但连调味的姜葱蒜都算作禁止使用的荤素,和尚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呐。 “可是斋菜不合施主口味?”老和尚见我迟迟不动筷,于是问道。 岂知不合口味,简直不忍直视!我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是说:“没有没有,大师不是想跟在下讨论下物理学嘛,在下这是突然回想起书中所载,故而失态了。” 没办法,这些个斋菜瞬间把我的食欲降到冰点,为了不拒绝老和尚一番招待我的美意,只有再次祭出物理学这块招牌转移话题。 “施主可否与贫僧说说那书中所载?”老和尚一听,也不在意我吃不吃斋菜,而是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物理学的大门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封建迷信在中国会有那么大的市场了,这都是无知惹得祸。或许我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自然科学常事向这个老和尚灌输一番,说不定还能改造一下和尚们不事生产的恶习呢。 但是从何说起呢?我抓了抓脑袋,看着桌上的饭菜,灵机一动,便张口说道:“大师,其实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那物理学上记载的,怕说出来为大师所不喜。” “为何?”老和尚摇了摇头,就差拍着胸脯像我保证,一脸认真地说道:“施主且放心道来,无谓因,无谓果,只是一家之言,再者而言,我佛四大皆空,不贪,不嗔,不痴。” 我不知道老和尚的话究竟是在给我打预防针,还是给自己先提一个醒。想来老和尚定是从井前我一番关的反射中,意识到了这物理学会给他的神佛之论带来不小的冲击吧。 我从不敢轻看这时间的任何一个人,特别是能言善辩的和尚。他们不事生产,终日研究唯心主义哲学,人人都可谓是人精。或许老和尚真的是求知欲很强,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把物理学这本书当成是佛门的思想的大敌才会想一探究竟吧。 眼前的这个老和尚真是厉害,从一个小小地光的反射,便能看出物理学核心的唯物主义观念。果然哲学使人睿智啊。 既然要谈谈这物理,那便从这斋菜开始吧。我心里暗笑着,叫你不给我点油水,用这么素的斋菜来招待我。 “大师,你可知,我们吃的这斋菜,便是有悖于物理学上所载的。”我故作高深地说道。 老和尚并不诧异,一脸平静地说道:“愿闻其详。” “据那物理学中所载,我们正常人饮食,谷米必吃,水果配合吃,肉类增加一下口味就可以了,各种蔬菜就是补充能量的食物,这些都一起吃,所以就合适人体了。总的来说是四份素,一份肉。” 老和尚听到肉的时候,皱着了皱眉头,没有答话,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们身体里维持基本生命的物质,来自于各种蔬菜瓜果,但同时也来源于各种飞禽走兽的….肉。”我看老和尚没啥意见,于是便接着说:“蔬菜为我们补充了身体里必须的一些物质,但却少了一样维持生命的基本物质,蛋白质。一个人若果长期缺乏蛋白质,那就会引起很多疾病,比如很容易头疼脑热,或者长期食欲低下,并且身体抵御各种疾病的能力会很差。” 虽说这些属于营养学的范畴,不算是物理学,可那也是自然科学的领域。我说的也不是胡诌,都是多少科学前辈们兢兢业业研究出来的成果,我心里告诉自己,我问心无愧,我不怕接受老和尚质疑的目光! 老和尚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了那么一刻,缓缓说道:“何为蛋白质?还有施主所言可有佐证? 佐证?我愣住了,话说和尚不吃肉也没死,只是看起来有点面黄肌瘦,加上他们又不事生产,不用劳动,生病的几率也低。搞了半天我的这一套,放在和尚这个群体上居然毫无说服力,真是失策啊。 老和尚见我哑然,笑道:“施主所言,贫僧虽存有疑惑,但言之凿凿,不像是信口道来。只是于人体一说,便是那扁鹊华佗再世,也道不出施主今日这翻见解来。” 我不解地看着老和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称赞我,还是讽刺我? 正在我想着怎么回答老和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院内。道凡和尚亦步亦趋,朝屋内走了进来。 ------------ 第六十七章 问心 “萧施主,你为何在此?”道凡和尚踏过门槛,首先便看见了我,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正欲解释,那老和尚抢先问道:“道凡与这位小施主相识?” 道凡双手合十,恭谨地向老和尚施礼道:“回禀师傅,弟子此去大名府沉香谷,多亏了这位萧左萧施主搭救,不然恐无法安然回寺。” “哦?”老和尚目光深沉,听道凡言语之中似是遭遇了一番凶险,于是关切地说道:“你且将此行之事慢慢道来。” 道凡点了点头,便将太平教占据沉香谷控制药人的恶行,以及我们连番恶战的前因后果向老和尚详细地说了起来。 我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敢言语,其实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原来这个老和尚就是道凡的师傅,永明寺的主持,受世人敬仰的延寿禅师。一想到刚才我还跟他瞎扯什么物理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的那些言论当成异端邪说。 我越想心底越是冰凉,给延寿禅师的第一印象大抵就是个夸夸其谈,装模作样的浮夸小子,他会不会因此而对我不喜,不再给我驱毒?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道凡事无巨细地向他师傅禀告。这道凡和尚的口才却也不错,说得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般,听得一直面色平静的延寿禅师也眉头深锁。 道凡说了半个多时辰,才讲到我如何为他们解毒,又如何再次中毒,以及为何随他全往永明寺的缘由。 “弟子此番将萧施主带回寺来,便是想求师傅为其除去身体内的剧毒。” 终于说到我最关心的部分,我激动地看着延寿,满怀期待地希望他马上就答应给我运功驱毒。 可惜等了半天,延寿不置可否,而是转而言及其他:“不知那服食了阴菇后的水无形水施主现在如何?” 道凡见自己师傅在关于替我驱毒的事情上没有任何反应,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才回道:“回禀师傅,那水施主自沉香谷大战一场后,似是功力全失,后来被药隐前辈带走,想来是药隐前辈定能助其恢复神智,定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延寿点了点头,便道:“道凡你且先行下去歇息。” “那弟子带萧施主回禅房休息。”说着道凡向我打了个眼色,我会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对延寿的态度挺失望的,但也不弄不清楚延寿心里面对我是个什么想法,兴许老和尚正气我用营养学来挤兑出家人不杀生不吃肉的不科学。 算了,我还是先跟道凡离开,等延寿气消了在说吧。正当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延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与萧施主却也投缘,此番正有一些疑惑需他为我解答,道凡权且一人退去便行。” 延寿朝道凡挥了挥手,道凡不好再说,便一个人施施然退了出去。他这一走,我就更尴尬了,想礼貌客气地向高僧行礼,却又怕他觉得我虚伪。想直接问问他到底替补替我驱毒,又不敢开口。 不过如果延寿还是想跟我探讨一下自然科学,也是件好事,这一次我一定会把握住机会,捡好听的,还有用科学的宗教观来挽回他对我的印象。我心底暗暗想着,有点焦急地等待着延寿开口。 “施主,斋菜凉了便不可口了。”延寿端起饭碗,拿着筷子却不动,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木然地看着桌上的斋菜,不是要讨论一下物理学吗?怎么又扯到吃斋菜上来了。看来他是看穿了我之前用物理学做引子引出一番不吃肉危害论的意图:其实是我自己挑剔斋菜不想下口而已。 哎,我叹了口气,老和尚这是在报复我呐。知道我有求于他,便可以随意给我甩脸色。我忍了,只要您老能消气,我吃还不行嘛 我苦巴巴地看着一桌子的斋菜,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把炖得稀烂的菜叶子夹到碗中,牵强地笑着:“想不到永明寺的斋菜果然可口啊。” “食不言,寝不语。” “…………” 宋初的时候,在烹饪上面炒菜还不流行,大部分关于炒菜的技巧都被一些烹饪大师敝扫自珍,一般只有高档酒楼和富贵人家才有机会尝到炒菜的滋味。虽然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五个年头里也没尝过炒菜,但起码偶尔能吃到菜肉包子。可现在要我面对眼前这些毫无烹饪技巧的和尚做出来的清淡斋菜,我吃一嘴,便感觉膈应得慌。 本来想随意吃几口敷衍一下老和尚,可延寿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一直笑眯眯地热情朝我碗里面夹菜,最后我索性豁出去,埋着头,生硬地扒饭。 这一餐是我这辈子吃得最痛苦的一顿饭了。不禁是食之无味,并且还战战兢兢。老和尚虽然不言不语,但一直盯着我,那眼神感觉只要我不吃光就跟我没完似的。 “施主对敝寺的斋菜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放下饭碗,我忙不迭时地朝延寿点头。延寿微微颔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施主关于膳食的一番见解,令贫僧耳目一新,不知施主如若人不食五谷杂粮,若何?” “那当然是饿死。”我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施主又以为世间飞禽走兽于人何异?” 我犹疑地看着延寿,佛家讲世间万物,众生平等,又讲上天有好生之德。延寿这么一问,看似是在反驳我对肉食的论调,实际上却是在考验我的人品心性啊。 我考虑了一会,说道:“世间万物,花草虫木,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其中也包括我们人,都是生活在一个公平而自然地环境里,不分高低,不论贵贱。” 延寿欣地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我的答案。“天道不常,世间杀孽不绝,众生悲苦。尘世纷纷扰扰,便是佛也不能一一度化,何况我等。出家人,修己身,修佛法,以求弘扬于世。我佛慈悲,知生命可贵,托生在世不易。是以不杀生便是弘佛法,不食肉便是慈悲心。” 我呵呵笑着,和尚的心确实是以慈悲为怀。但是你不杀生,别人就不杀了?你不造孽,就能让别人惭愧?一直以来我都是抱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活着。可实际上,这十几日来,我不惹别人,却总是惹来太多的祸事。几番周折,生生死死,让我心力交瘁,也同时感受到,这个江湖是那么的血腥,说下毒就下毒,说动刀就动刀,完全一点都不敬畏生命。 现在这个老和尚,出家人,却跟我讲一番不要杀生,慈悲为怀的高尚论,瞬间把我心底里的悲愤激发了出来,“大师可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对别人慈悲,别人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你对别人留情,别人只会当你可笑。江湖便是一个泥沼,一旦陷入其中,却只能越陷越深,即便最后侥幸拔了出来,也是一个污秽不堪的人。天道是无常,人心何其歹毒,又怎么是想独善其身便能安然无事的。你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你心怀慈悲不杀生不食荤腥,那飞禽走狗也会变成别人砧板上的肉。” 延寿听得我一番讥讽之言,却不怒反笑,温和地看着我,欣然道:“万物万法行于天地间,皆有其理。辩明是非曲直,实则已成曲直是非。身于困顿之中,还须见心问性,莫要被外物所扰。心中有味,食何物不知味?心中无苦,何处又有烦恼?你执一念,便有一念之苦痛,你放一切,便一切皆在你身。” 你执一念,便有一念之苦痛,你放一切,便一切皆在你身。 我默默地在心里回味着这两句话,恍然间明白过来!才懂得延寿禅师这一席话的真正含义。他不是在跟我辩论该不该吃肉,吃肉算不算杀生,杀猫杀狗算不算是造孽。而是想引出我心气,让我发泄多日以来的苦闷,然后告诉我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豁达的心,身在局中,无谓旁人,只问自己的心。正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虽然我表面上跟平时一样,看似什么都不计较,其实一直很困惑。他看穿了我的心,看到我因着连日来的打打杀杀,而迷失了本心。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江湖的险恶,更加不知道该持什么心态来面对今后的人生。 此刻我听得他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应该用自己原本的世界观去衡量这个世界。我适应这个江湖,不应该抛弃自己的本心,受别人的影响。我不该去执着于去思考什么江湖人性,而是要做好自己,沿着自己的心向前走。 “大师,”我深深地朝延寿鞠了一个躬,此刻我对他心悦臣服,感激地向他道歉:“是小子莽撞,万望大师勿怪。” “还望施主心中郁结之气已然散去,莫要违背了本心才好。” 延寿站起来收拾碗筷,放入食盒之内,然后提起食盒,朝我说道:“施主愿与我一同出去走走?” ------------ 第六十八章 吴越王 在永明寺呆了也有三四天,延寿禅师对我很是客气,招待得也挺好,但却绝口不提为我驱毒的事,让我很是郁闷。 每日面对着一群和尚,要么念经参禅,要么练武修身。我却总是一个人呆在禅房里,道凡偶尔会来看看我,宽慰一下我焦急等待的心情。 虽说延寿没有给我驱毒,但自从来了永明寺,我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好吃好睡,能走能跳,便是药隐之前安排每日必服的中药断了之后,也并无甚大碍。 一个人呆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慕楚他们去了蜀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而神志不清的水无形被药隐带走,却更加让我不安。以那老家伙对药物研究锲而不舍的执着,也不知道会把水无形弄成个什么样儿。 或者我应该快些离开永明寺。我自己的身体也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留在这里还不如去寻慕楚他们,然后转而打听水无形的下落。 “萧施主,师傅请你去前堂叙话。”正在想得怔怔出神的时候,道凡突然走了进来。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便跟着道凡走了出去。 跟着道凡往前走,快要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却发现今天永明寺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和尚们都各司其职,很少像今日这般神情肃穆地聚在一起。 当我们来到前殿的时候,才发现永明寺门里门外,全是官军把守。各色旗帜鲜明地立于大殿两侧。以大殿为中心,左列依次有亲兵举着青龙旗,五面五岳旗,二十五面五方龙旗,十四面红门神旗,朱雀旗,六杆皂纛;而在右列则有白虎旗、五面五星旗、二十五面五凤旗,十四面红门神旗、真武旗、这样庞大壮观的阵容,我从来没有见过。 或者在电视剧里看过皇帝出巡时的全套仪仗,但于眼前的这番景象比起来,电视剧简直是弱爆了! 能够摆出这样阵仗的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吴越的国王钱俶前到永明寺参佛。我隔着老远朝大殿内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头戴二十四道卷梁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的近五十岁的男子。他一身贵气,器宇轩昂,跪坐于蒲团上,正虔诚地向大日如来磕头。 话说我来到这时代,就是个普通的七品县令小官都没有见过,现在突然间一个国王出现在我眼前,一时间惴惴不安,头脑中一片空白。 跟着道凡进了大殿,刚好那钱俶站了起来,向延寿问话。道凡便引我站在了一旁。往旁边一站,我心跳得更厉害了。左边是个老和尚,右边一侧清一色的全是头戴通天冠服,衣着绯色罗袍,腰束金玉带的各级官员。 “禅师,近来安否?”钱俶身体发福,面色红润,面皮保养得很好,说话的时候精气十足,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 “有劳陛下挂念,贫僧常伴佛前,无灾无病,甚好。”延寿双手合十,边说便恭谨地朝佛祖塑像鞠了一躬。 钱俶微微一笑,说道:“近来朕修**师《宗镜录》,感大师会融诸法同入心宗,且作责自身践行,坐断一切狂慧口舌,解除一切义学藩篱。实乃让人钦佩不已。但朕于佛法之上,却甚有迷惑,大师可否替我释疑?” 我一直在旁小心翼翼地倾听者钱俶说话,听到他请教延寿的时候,不自称为朕,可见这位吴越国主,真如历史上所说那般喜佛法,敬诸佛。 “陛下请讲。”延寿从始至终不卑不亢,面对帝王也如常人一般,尽显一代高僧的大家风范。 “行道念佛与坐着念佛,功德如何?”钱俶恭谨地问道。 “阿弥陀佛。”延寿念了一遍佛号,颔首道:“行道五百遍,念佛一千声,事业常如此,西方佛自成。” 延寿佛偈一出,不仅钱俶,整个大殿之内的众人都既惊讶又钦佩地看着他。大师一出手,便知有木有。 “大师高见,让朕茅塞顿开。今日前往礼佛,实乃有一事想请教大师。”钱俶朝旁边的宦官打了个眼色。那宦官回忆地点了点头,朝众人朗声道:“陛下有旨,诸位大人,禅师,殿外候驾!” 话毕,殿内的王公大臣,还有永明寺的几个老和尚全部退了出去。我看着道凡也往外面走,刚想跟上去,谁知却被延寿喊住了:“萧施主且慢。” 钱俶见延寿喊住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疑惑地看着延寿。延寿微微一笑道:“陛下的疑惑,或许这位小施主能够解答。”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钱俶的亲卫关上大门之后,殿内便只剩下延寿,钱俶,还有不知所措的我。 “大师为何说这人能为朕释惑?”钱俶不解地问道。 延寿看了一眼我,说道:“陛下所惑,便是这天下之势,不知贫僧可否言中?” 钱俶似是无奈,点了点头,“朕这次前往汴梁,朝见宋帝。以器服珍奇敬献。可宋帝受朕的朝贡之后,对朕说这些都是他帑中之物,何须供奉。” 说完,钱俶拉长了脸,满是忧心。此时的宋帝便是那出身洛阳夹马营,后周都检点,最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宋太祖。吴越自立国以来,素来采取保境安民和“休兵息民”的战略方针,一直以来都以效忠中原王朝为主要军略。在唐亡之前,吴越建国国主钱镠忠于唐朝;在朱温篡唐建梁以后,他又效忠于后梁,由是亦从后梁得到了吴越国王、诸道兵马都元帅的头衔。后唐灭梁以后,钱镠又向后唐上表称臣,不仅得到了吴越国王、天下兵马都元帅的头衔,而且还得到了玉册金印,以示恩宠。凭此,吴越便有效地防御了周边割据势力对吴越国的侵扰。 赵匡胤篡夺了义兄柴荣的天下后,钱俶依然向宋纳表称臣,只求相安无事。可这次钱俶前往汴梁供奉,却被赵匡胤一句笑言给震惊了。太祖一句“此吾帑中物尔,何用献为!”,(所谓帑指的便是国库。)便是让一向偏安东南的钱俶瞬间感觉到了想要一统天下的决心,深深的危机感让他如芒在背。 归国之后,钱俶越发觉得赵匡胤有用兵江南之意,虽然前面有一个南唐挡着,但谁也不知道宋军实力若何,而吴越多年不言兵事,兵备松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这种种因素加起来,让钱俶越发地恐慌起来,亡国便是意味着身死。前景堪忧啊。 延寿并没有答话,而是转而看向我,那眼神想是要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被他这么一看,更加茫然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半大孩子,搁在社会主义里顶多是个作为共产主义事业预备的共青团员。这种关于国家存亡,天下局势的政治问题,我能随便说吗?即便说了,谁会信啊。 我越是躲避延寿的眼神,越是让钱俶对我好奇起来。能让一代高僧看中点名留下来,而且还让我在这等关系国运的大事上面发言,我不知道是我的荣幸,还是悲哀。 “这位………”钱俶一时间吃不准我的身份,不知道该称呼我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草民萧左参见陛下。”我学着电视剧里的场景,给钱俶恭谨地鞠了一个躬。当然三跪九叩之类的玩意儿我一个现代人做不出来,并且我是青州人,不是他吴越的子民,没理由给他下跪。 钱俶对我不行磕头礼似有不满,但也没跟我计较,“萧左是吧,既然延寿大师如此看重与你,你便说说朕心中所虑。” 我不淡定地朝延寿瞟了瞟,想示意他别跟我开玩笑了,但老和尚却面无表情,作事不关己之态。 我叹了口气,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所虑,不在天下大势,只在吴越境内百姓。” 我这一说,钱俶的眼睛亮了,延寿也微微动容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自唐亡以来,天下纷乱,战火连绵不绝。想我汉家天下,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先有契丹南侵,燕云十六州易主归虏,后中原三国易立,百余年来,无太平之一日,无安乐之一时。” 我顿了顿,看了看钱俶的神色,见他若有所思,我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小子不知天下何时能再归一,也不知归于何人之手,但只晓得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已经百余年不得安宁,想来也快要到一统之时。陛下若有心,便是吴越百姓之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反正电视台里整天播出某某领导出席什么会议,回见什么外国领导人,不都是统一一套大而空的说辞么。想来我这番话,还用了句三国演义里的名言,也能唬住人吧。 果然,钱俶听了我的话之后,就像跟打兴奋剂一般,左看看我,右看看我,才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定非等闲之辈啊。” 说着,钱俶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问道:“若天下呈一统之势,我吴越又如何自处?” 钱俶的问题,让我很纠结。之前我一开始便没有把钱俶放在争夺天下的位置上来,而是隐晦地迎合他爱民如子的心态。可现在他这么一问,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直接跟他说,你丫的别想了,天下一统跟你没关系,你还是等赵匡胤杀来之前开城投降吧。估计这话一出口,他不杀了我,也会“惦记”上我。但如果跟他讲,你应该早作打算,厉兵秣马,争夺天下。可这钱俶看起来也没这么个心思,说出来估计也是惹他笑笑而已。 “前有唐国,陛下审时度势便可。”我想了半天,才想到吴越亡于宋太宗天平兴国三年,此时距离吴越亡国还早,钱俶还能当好几年安乐皇帝。反正估计他也没心思争夺天下,还是用李煜来给他当挡箭牌,安一下他的心算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钱俶一听,大笑了起来,“果然是延寿大师看重之人,萧左,朕问你,可愿入朝为官?” ------------ 第六十九章 所求 入朝为官?听起来很美好,但实际上呢。且不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闲散惯了,就是这吴越一国也存在不了几年了。当官,还不如在永明寺当和尚呢。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再三强调我的立场:“皇上厚爱,让草民受宠若惊,但草民一乡野小民,粗野闲汉,一时胡言乱语,皇上切莫当真。” 钱俶想了想,也觉得贸然提拔一个白身为官不太现实,于是便没有再提,而是转而问延寿:“禅师自东来吴越,弘扬佛法,于我吴越百姓广施恩德,朕甚为感激。但如今天下,兵戈四起,朕不愿将吴越百姓至于水深火热之中,故而屈服于赵宋。若一日那赵匡胤兵临城下,朕该当如何?” 原来我说了那么多,这老小子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还是想听延寿老和尚的意见。看来人微言轻,果然是至理名言。 延寿淡淡答道:“陛下仁慈,乃吴越百姓之福,天下乱起于兵,天下平止于兵。陛下只需心向我佛,我佛必护佑于陛下。” 禅师果然是禅师,道行不可谓不精深。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却又直指人心。他直接地夸赞了一番钱俶爱民如子,其后又说,你要继续发扬这种慈悲之心,跟佛祖一样视万物众生平等。起实际上是委婉地告诉他,天下大定了,就没有兵祸了,你既然打不过人家,那就开城投降,免得生灵涂炭。钱俶听了之后,心下大定,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钱俶或许不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能力也很有限,但他一生礼佛,保得东南十四州境内太平安宁。最后在赵宋一统天下的大形势下,纳城投降。可见他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帝王。 钱俶忧心之事已解,便没有在永明寺逗留,向延寿大师道别之后,便回宫去了。我站在永明寺门口,看着浩浩荡荡地皇帝仪仗队,心里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但转而想想,忍不住口中念道:“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 皇帝的责任是他治下的百姓,如果有一天要你在皇位和百姓之中做选择,或许很少人会选择后者。钱俶最后选择了后者,是一种审时度势的明智之举,但何尝又不是一种对百姓的大善之举呢。 “萧施主,可否移步后院,与贫僧品一杯清茗?”送走了皇帝,大殿前的僧众便散了去。我正想着问问延寿把我喊到皇帝跟前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老和尚便笑眯眯地邀请我去喝茶。 宋代以前,中国的茶道以煎茶为主。唐朝人喝茶全是煮:先用茶碾子把茶砖碾碎,碾成粉面状的茶末,再用茶罗把茶末过滤一下,然后把茶末投放到滚水里,像煮饺子一样煮上三滚,最后喝那一锅茶汤。 进入宋初,在茶道上已经发生了变化,点茶法渐渐流行开来。点茶法是用小勺把茶末分到几个碗里,注入少量沸水调成糊状,然后再注入沸水,或者直接想茶碗中注入沸水,同时用茶筅搅动,茶末上浮,形成粥面。点好的茶汤上面还会泛出一层白色的泡沫,有点像卡布奇诺咖啡。 延寿取的水是稥积厨内那口运木井,泉水甘冽,算得上是极好的泡茶之水。而他点茶的手法也很老道,调节水温的时间把握得很精准,当一杯清茗放在我面前时,虽热气不减,但清香之气已扑鼻而来,让人怡然舒适。 “施主请。”延寿取茶端到我面前,笑道。 “大师请。” 关于品茶这种雅事,对于我这么个粗鄙汉子来说,实在跟喝水没啥区别。虽然宋代的茶工艺简单,没有后世那般有杀青的绿茶,发酵的红茶,半发酵的乌龙茶,但简简单单的白茶做得却也把生茶叶上面的那份清香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一杯清茶入口,满口清香生津。虽然苦涩味不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但是这玩意喝多了,估计很容易犯晕,提神的功效不是很明显。 “萧施主,这茶如何?”延寿放下茶杯,问道。 “好喝,好喝。”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可怜我就一口闷了下去,是个什么滋味也形容不来。 延寿笑而不语,又给我添上一杯,送到我跟前。我笑呵呵地抬起来,也学着那些附庸风雅的文士们小口抿了起来。 “大师,小子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一下大师。”喝了几口茶,想来也该如正题了,于是我便问道。 “施主但见无妨。” “大师今日陛下前来,为何请小子前往大殿,又为何要小子作答?” 延寿收拾了下茶具,淡淡说道:“若贫僧说施主与我佛有缘,施主信否?” 我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信,大和尚你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为啥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来。我与佛祖有缘?他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外国人,与我一个反穿一千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有什么狗屁的缘分。 “大师说笑了,我就一个街头小厮,哪能跟佛祖攀上关系。”我一嘴快,便顺着心里想的说了出口。 延寿收拾干净之后,又坐了下来,说道:“我佛倡众生平等,佛亦众生,众生亦可成佛,何不是有缘?” 老和尚这是挖坑让我往里面跳啊,我怎么听着有点拐带未成年人的味道呢。 “大师此话何意?”我小心警惕地看着延寿,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道凡一般,甚至于对我比对道凡还要亲近几分。 延寿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把那卷书放在我的面前,说道:“施主自青州,入大名府,而后至永明寺,辗转千里,却不知心中所求,不知贫僧可否言中?” 心中所求?我迷茫地看着延寿,回想起这几月以来的经历,我都不明白自己是在追求什么。 以前一个人呆在四海帮后院,干的是脏活累活,吃的是糙食剩菜。最大的愿望便是逃脱出去,做一个笑傲江湖的大侠。可现在经历了几番生死,身上的伤疤还有乱七八糟的奇毒,让我更多的是厌倦与无奈。 江湖路,真的是我想要走的吗?大侠,是随随便便能做的吗? 我想到尹阿媵,他是侠隐的弟子,武功高强,可从未听他说过要惩奸除恶,仗义行侠。他的追求或许就是我跟慕楚他们隐于桃山,过平静的日子吧。 我又想到了水无形,他曾是四海帮的帮主,如果没有遇到账簿这事,或许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混日子就是他的追求。可现在,他神志不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人生有太多无奈,但最无奈的是,跟一个没有任何野望的人谈追求。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而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或许这书对施主有所帮助。”延寿指了指桌上的书,转而又说道:“有时候,无欲无求,也是一种追求。” 无欲无求,我被延寿的话吓了一大跳。难道我真的是个没追求的人,那不是连和尚都不如了吗? 起码和尚们吃斋念佛,还向往着往生极乐,归一净土。 “那么,大师又有何追求?”我不服气,便反问道。 延寿站了起来,看着门外西沉的落日余晖,笑道:“我求甚大,但所求又甚小。求天下不再有善恶之念,便了却人世烦忧,求己身之净土,便了解了一生因果。无论何求,最终都归于无所求,唯心尔。” 什么所求甚大,又所求甚小,还有什么无论何求就是无所求,听得我雾里云山的。但我听进去了最后一句“唯心尔”。是啊,无论何求,一个人都应该寻着自己的内心往前行。 “大师,你说这么多,不会是引我跟你一道寻那净土吧?”我思索了片刻,总觉得延寿这是要把我往和尚的道路上带。 “施主,无根之萍何所依?永明寺可栖身否?”延寿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大师,你何时为我驱毒?”老和尚啊老和尚,你这是原形毕露啊,真想让我呆在这庙里做和尚啊,你可要搞清楚,我只是来找你治病的。 延寿莞尔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延寿离开的背影,越发搞不清楚这老和尚是个什么意思?他是在点化我,还是再蛊惑我? 想不通便不再想,不过老和尚到底给我留了一本什么书呢? 我拿起桌子上的书,细细地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唯心决。 ------------ 第七十章 玩笑开大了 “详夫心者,非真妄有无之所辩,岂文言句义之能述乎?然众圣歌咏,往哲诠量,千途异说,随顺机宜,无不指归一法而已,故《般若》唯言无二,《法华》但说一乘,《思益》平等如如,《华严》纯真法界,《圆觉》建立一切,《楞严》含裹十方,《大集》染净融通,《宝积》根尘泯合,《涅槃》咸安秘藏,《净名》无非道场,统摄包含,事无不尽,笼罗该括,理无不归。是以一法千名,应缘立号,不可滞方便之说,迷随事之名,谓众生非真,诸佛是实。” 翻开《唯心决》,读了前面一段之后,我顿时感觉头大如牛。这不是武功秘籍吗?怎么读起来感觉就是一本佛学专著呢? 通篇粗略地翻阅了一遍,没有图解,没有经脉解说,连基本的动作讲解都没有。不是传说延寿一身唯心决出神入化,摘花片叶不沾身吗? 我颓然地把这本不明觉厉的“武功秘籍”扔在一旁,看来我是被蒙了,不信我得去找延寿理论理论。他到底有没有准备给我疗毒治伤。 在永明寺里溜达了一圈,延寿没找着,却遇见了道凡。道凡和尚正在劈柴,他劈柴的功夫很厉害,一斧头下去新柴断成光滑的两截。 “道凡和尚,你说你师傅是什么意思,啥时候给我疗毒啊。”我走到道凡面前,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道凡看到我走了过来,不自然地把目光撇向别处,“萧施主,家师慈悲为怀,虽未曾言明何时为施主你疗毒,但一定放在心上,施主尽可安心。” 我看他说话的样子有点虚,但也没点破,而是转而问其他:“道凡,你武功那么厉害,都是延寿禅师传授的?” 道凡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愣了片刻,摇头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啊?” 道凡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功夫是出家之前所学,并非家师所传。” “那你知道唯心决吗?” 道凡点了点头,“唯心诀是家师佛法之经义,寺中弟子日日研读,道凡虽愚钝,但家师专著从不敢懈怠,岂有不知之理。” 啊?这回轮到我愣住了。人手一本,日日研读,这他妈不就是一本普通佛家读物,准确点说以唯心诀的字数应该算是一篇佛学研究论文,跟什么精深的武学秘籍完全扯不上关系么。 “那啥,药隐前辈不是说我身上的毒需要延寿大师的唯心诀内功来驱散的吗?”我不死心接着问道。 道凡和尚放下手中的柴火,站了起来,说道:“家师内功如何,贫僧却也不知。贫僧如寺十年,从未见过师傅与人动武,皆是以理服人。” 说着,道凡一脸向往地看着远处,就好像延寿就站在不远地地方,正慈祥肃穆地看着他,我忍不住也给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见云罩深山,一片深林而已。 就在此时,洪钟响起,回荡在整个山间寺内,又到了和尚们课业传授的时候。道凡匆匆起身,跟我施了一礼,便朝讲经阁的方向赶去。 和尚讲经,实在是一件和无聊的事,我兴趣缺缺地沿着寺外石阶而下,想着到了杭州多日,却还未领略西湖美景,于是便游走到了西湖边上。 沿着湖堤上转悠了一阵,这时候的西湖风景秀丽,水光水光潋滟。正如林逋诗中所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虽说诗中所描绘的是梅花,可夏日湖面上的荷花接天莲叶,荷叶稀疏的影儿,横斜在清浅的水中,含苞待放的荷花清幽的芬芳浮动在黄昏的之中,可却也贴切。 看着沉沉落日,余晖洒落在湖面上,湖堤上游人或三五成群,或倚楼和歌,嬉笑欢闹,一副安宁祥和之景,让人心里面特别的怡然舒适。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连接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看着眼前美景,我不知不觉地把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吟诵了出来。 “妙!真是极秒,好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不知何时从我身后凑上来一个白嫩书生,正一脸惊奇地盯着我。 “见笑了。”我这人平时比较冷感,对陌生人突然搭腔不是很感冒,甚至有点小抵触。朝那文士敷衍了一句,我便转身欲离去。 “兄台请止步,”那文士一把抓住我的手,微笑道:“兄台诗作浑然天成,令在下甚是仰慕,不知兄台能否移步一叙?” 这年代搞文艺的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贴上来就甩都甩不掉。我不客气地谢绝道:“多谢公子厚爱,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我头也不回,便朝永明寺方向走去。那文士却也不恼,径直地跟了上来。“正巧在下欲往永明寺拜访延寿禅师,可与兄台一道而行。” “兄台,不知是何方人士?” “…………”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 这家伙一直跟在我后面,罗里吧嗦,我不甚其烦,便加快了步伐。进了寺内,我朝内院走,这家伙也跟着我朝内院走。 “你还有完没完?”见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一恼火,挡在了他面前,吼道。 “大师,大师,延寿大师,在下金陵李仲宣,一直久仰大师,今日慕名而来。”这位叫李仲宣的小青年完全没在意我的怒火,而是伸长脖子笑嘻嘻地朝我身后看去。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我不就做了首诗么,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延寿用本佛家读物敷衍我,迟迟不给我疗毒,已经让我心情很不好,现在又冒出个傻鸟,这是逼我暴走的节奏啊。 李仲宣华丽丽地把我无视之,然后推开我快步朝前走去。他这一推,我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正欲开口教训一下这毛头小伙,谁知一转身,却看见延寿直挺挺地站在我离我不远地地方。 “延寿大师,可还记得我否?”李仲宣一脸崇敬地看着延寿。 延寿微微一笑,道:“李施主,金陵一别时,施主还是一率真孩童,此时却已成长为青年俊彦。时光流逝,岁月催人,想不到施主还记得贫僧。” 李仲宣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给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在告诉我:看吧,我跟大名鼎鼎的延寿禅师很熟,并且还不是一般熟。 “大师,在下此次前来吴越,便想着要来拜会一番大师,”说着,李仲宣把我拉到一旁,“大师,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也是很极仰慕大师的。” 我愣愣地看着热情的李仲宣,这家伙完全是个自来熟啊。好吧,待哥来戏弄戏弄你一番。 “久闻大师佛法精深,在下于李兄一直心向佛祖,日日虔诚焚香,一直想皈依我佛,其实今日来,却是想拜在大师门下,还望大师收我们二人入佛家门墙。” 我一边说,一边拉扯着李仲宣,然后霍然地跪倒在延寿身前。李仲宣听我前半句话的时候还一脸光彩,可听完后半句,瞬间石化了。 “这………” “大师还望你收下弟子二人啊!”我把脸埋得深深地,用极其真诚的语气恳求着,但偷眼看着李仲宣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心里止不住地偷着乐。久违了恶作剧的感觉,真是太他么好了。 “萧施主,你此言可真?”延寿很认真地说道。 “当真,当真,真得不能在真了。”我一直关注着李仲宣憋屈的表情,没过脑子地便顺着延寿的话答道。 “那好,既然施主一心向佛,贫僧便收你为徒。”延寿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西沉的落日,道:“便赐你法号道夕,如何?” 我猛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看着延寿,你丫的还真当真了。 那李仲宣听得延寿赐我法号,又激动了起来,“想不到兄台真是一心向佛,能入得延寿大师门墙,加之兄台才华,定能传承大师衣钵,成就一代高僧。” “那啥,大师,这能不能不作数啊。”我苦笑地看着延寿,想不到今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玩笑开大了,大师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啊。 延寿微笑着,淡淡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想必施主向佛之心,定也是虔诚。” ------------ 第七十一章 缘由 我这辈子,最不会说的话,便是谎言,最不会做的事,便是欺骗。小时候老爷子教育地好,言必行,行必果。 此刻跪在佛祖面前,看着那面无表情的释迦摩尼,我欲哭无泪,终于体会到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讲这句至理名言了。 我可以拒绝吗?或许可以吧,原本就是一个恶作剧性质的玩笑,本不应该当真。但若别人非就要较真,你自个却说是玩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我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也同时也是一个学不会拒绝的人。 难道从此以后,这世间便没了萧左这人,而只是多了一个永明寺里的小和尚道夕? 朝闻道,夕可死矣。这法号,延寿看起来是花了心思的。为啥我本来就已经对老和尚起了防范之心,却还那么愚蠢地把出家这事当玩笑开呢。 一个人笨没有关系,大不了勤快一点,但一个人如果蠢的话,那就真无可救药了。我便是那天地下最大的大蠢蛋了。 延寿拿着戒刀,很仔细地帮我剃着头。我苦巴巴地低着头,很亲切地把佛祖全家问候了一遍。延寿一边替我修剪着烦恼丝,一边嘴中喃喃念着佛门的清规戒律。由于我还未满二十,还不算是个正式僧人,受不了比丘戒,只能受沙弥戒。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永明寺的和尚,道凡成了我的师兄,延寿成了我的师傅。而永明寺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点意思的家。 “道夕,你为何愁眉苦脸。” 延寿的禅房内,我坐在蒲团上,延寿坐在我对面,烛光之下,他为我细细念了好几遍唯心决。我一直心不在焉,大脑里一片空白,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师傅,”我很艰难地才适应了这么来称呼延寿,“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延寿拿起戒尺,“啪”地一下拍在我刚拔光的脑袋上,疼得我缩了缩脖子。“师傅,你肯定是故意的,李仲宣是不是你找来的?” 延寿站了起来,说道:“道夕,你不觉得你与我佛有缘吗?” 有缘个屁,有缘就要当他的门徒了?我心里鄙视着,嘴上却不敢那么说。“师傅,你说我信吗?” 以前跟延寿说话,感觉他就是个不是太熟悉的老和尚,客套话还是要凑合着说两句,现在成了他徒弟,还是被坑来的,我就没那么多思想负担了。什么尊师重道,师傅都不是啥好鸟,我凭啥尊敬呢。 “你心中有怨恨。” “没有。” “你心中有嗔念。” “没有。” 延寿摇了摇头,翻开唯心决,又开始念了起来。不知怎地,这一次延寿的声音与前两次不同,放佛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你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又好像是在听他讲一个极其深邃的哲理故事,越听,越费解,然后脑子里开始转悠起来,而丹田内莫名地有一股很细微的涓流慢慢地朝周身散开。 什么情况,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到身体异样的我,豁然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延寿,难道这老和尚会什么蛊惑人心的歪门邪道吗? 延寿并没有在意,还是接着念,他念的不疾不徐,声音越发低沉,但透露出来的那股魔力有增无减,让我本已烦躁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反复念了三遍,延寿终于停了下来,说道:“心有没有定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焦躁,“可是,我搞不明白,为何你要收我做徒弟?” 延寿指了指唯心决,然后说道:“每日静心诵读十遍,便是你的课业,其他时间,你可以自行安排,道凡的外家功夫不错,若你想学,便每日清晨到后山泉涧找他便可。” 说完,延寿便没有再看我一眼,快步离开了。我见他一走,便把门关上,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行,这永明寺不能呆了,我得赶紧离开。再呆下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我收拾了一下细软,主要是几件衣服,然后把粗布僧袍换下,找了个头巾把光头包起来。抬头看看天色,烈日当空,外面的和尚们要么忙着礼佛,要么忙着干活。这时候走,估计很容易被抓回来,还是等天黑了再行动吧。 吃过晚饭,我便早早回房,看看时间还早,便眯了一阵。谁知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不过看看外面黑漆漆一片,永明寺内灯火已灭。 我轻轻推开房门,借着月光,出了禅院。但走到寺门口的时候,发现山门紧闭,我看看门杠,又看看前院那边忽明忽暗的灯光,我犹豫了。 如果从前门出去,必然要惊动前院苦修的僧人,可如果转而从后山走,可我又不熟悉路线,一不下心遇到什么豺狼虎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从后山走。绕过大雄宝殿,走到宗镜堂的时候,正要前行,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道夕,你欲往何处?” 我转身一看,只见宗镜堂门口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微弱的烛光摇曳中,那身影缓缓朝我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延寿,他手里拿着一个木鱼,边走便敲。木鱼清脆深邃的声音,敲在我发虚的心里,让我忍不住直打哆嗦。 “那啥,睡不着,我随便走走。”我尴尬地笑了笑,把肩上的包袱悄悄收到身后。 “你随我来。” 延寿不置可否,然后转身朝宗镜堂走了进去。被老和尚发现,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我惴惴不安地跟着延寿身后,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宗镜堂原称演法堂。延寿著《宗镜录》百卷,集贤首,慈恩,天台三宗之旨,融贯禅宗心法。此书初成,其传甚远,受法者不可胜数。后来为了纪念延寿著《宗镜路》,便专设了这宗镜堂。 进入堂内,佛像之下,延寿跪坐在蒲团上,然后示意我坐下。我尴尬地把包袱放在一旁,然后也跪坐在了蒲团上。 “道夕,为师知你有颇多不明之处,本来我以为凭你心性,定能明悟,但看你今夜所为,为师便知,若不说明,你定也不能安心于寺内修行。” 修行?我诧异地看着延寿,忍不住地说道:“大师,您哪里看出来我像是出家修行之人啊。” 延寿不语,却猛地抓住我的左手,然后撩开我的衣袖,指着我手臂说道:“你手臂上有三记红斑,便注定了你与为师有缘” 啊?我惊恐地看了看手臂,果然有三记排列不规则的红斑,“大师,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手上。” 延寿叹了口气,说道:“当日药隐在沉香谷外遇见你,便看到了你手上的红斑,故而才会以驱毒为由,让道凡将你带到永明寺来。” “大师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毒气攻心,并不是将死之人。”我疑惑地看着延寿,完全不明白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延寿微微一笑,道:“你体内的噬心草毒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不会致命,也不会有所易住,你大可放心。” “那大师所言,我这三记红斑,与大师又有何缘分?” “七年前,赵宋皇帝陈桥兵变,篡周立宋。当时贫僧夜观天象,知天下大势,必最终归于宋。但是夜,佛祖托梦,天下大兴之时,必有妖邪作祟。佛祖言此中必有应劫之人,而这应劫之人左手手臂三记红斑,若贫僧遇上,佛祖嘱托于我必要倾囊以授,此人定能化解其中劫难。”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老和尚,什么夜观天象,什么佛祖托梦,怎么越听越觉得是扯淡呢?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延寿又接着说道:“初次见你,井前论道,便知你不凡,后又引物理之说,虽是惊奇,但也不无道理。此时为师便知,你与这世间众生大大不同,更加坚信了佛祖托梦所言,故而留唯心决一本于你,愿你能修得其中真味,也算贫僧为天下尽了微薄之力。” “可是,大师您也用不着让我当和尚吧。” “为师收你为徒,让你出家,乃是那日你与金陵李公子之间斗气的无意为之,日后你修成唯心决,若想还俗,便自行去之。” “…………” 我无语地看着延寿,原来这做和尚一说,还是要怪自己的恶作剧啊, ------------ 第七十二章 习武 当了和尚的我,感觉其实跟以前没有多大区别,就只是剃了个光头而已。至于吃斋念佛,大家吃的都是一样斋菜,没养猪也没放羊,想吃荤腥,也没辙;念佛的话,我每天只念唯心决,其他的和尚课业跟我没关系。 不过这《唯心决》,实在念得我头大。每天在延寿老和尚的监督和如来佛祖的注视下,我跟个小学生似的,一念三叹气,但根本感觉不到这通篇之乎者也的《唯心决》会是一门高深的内功。 “道夕,诵读之时,须静气。”延寿闭着眼睛,淡淡说道。 “知道了。”我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待今日的第十遍念完之后,我忍不住抱怨道:“师傅,这书我也念了三四天了,为啥我总是感觉不到你说的那种从丹田中涌出的微妙感觉?” “心若不宁,何来顿悟?”延寿拿起戒尺使劲拍了我的脑门一下,“明日早晨开始,你且往后山,随道凡先练一些外家功夫吧。”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师傅,您要是能给我演示一下您精深的内功,估计我能悟出些门道来。” 延寿笑而不语,缓缓地抬起右手,然后突然以一种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把我一掌便推开了数仗之外。 我原本端坐在蒲团之上,被他这么一推,我依然还是稳稳地坐着,就好像这地板跟溜冰场一般,更加奇怪的是他这一掌之力,软绵绵地,就是那么轻轻碰了一下,我丝毫没有一点受力疼痛之感。 我惊异地看着延寿:“师傅,这是什么功夫?” 延寿站起身来,没有答话,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便朝大殿外走了去。 翌日清晨,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放弃了懒睡的习惯,起了个大早,直奔后山而去。当我赶到山涧的时候,细细涓流旁的大石头上,道凡正**着上身,一招一式,极其认真地在练拳。 他的拳法看起来很有精神,招式之间既不刚猛霸道,又没有阴柔之气,有一点佛家养生的感觉。 “师兄,你这是打的什么拳法?”我走近他身旁,好奇地问道。 “般若拳。”道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接着打拳,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 打拳习武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扰,看道凡一直提着一口气,似是隐隐又突破的感觉,我便自觉地站在一旁,认真地观察着。 拳法的突破,不同于内功。内功更多的是靠心境的明悟,而拳法须日日勤加练习,靠势来突破。什么是势?就是外物加之己身时所营造出来的压迫。拳到心到,心到势到。 六月天的早晨,微风习习,骄阳初升,山涧流水自高处往下倾泄,激荡起的水滴排在石边,而石上的道凡挥洒自如的身影,似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又更像是风随着他的拳而动,水沿着他的影而行。万物为我所用,万物为我所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一套拳三十六式打完,道凡深深吸了口气,微笑地看着我:“师弟,刚才我这一套拳你可看明白?” “啊?”我光顾着羡慕道凡打拳时候的飒爽英姿,完全没有留意他的招式,他这么一问,我不禁尴尬地挠着头,朝他嘿嘿笑着。 “来,你上来。” 道凡朝我招招手,我便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我走到到石头上面刚站稳,道凡便霍地跳了下去,站在远处说道:“你记住多少便使出多少。” 我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也跟着认真起来。虽然刚才没记住几招,但要比划几下瞧瞧,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从来没学过武,只是小时候被老爸逼着学过一阵芭蕾,比划起来还是能有那么一点样子。脑袋里回想着刚才道凡打拳的感觉,有模有样地演练起来。 “停,停,停,你这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吃早饭啊。” 我正一招隔三式地残缺地打着般若拳,道凡突然发起火来,小鸡啄米般把我从岩石上揪了下来。 他左掐掐我的肩膀,右捏捏我的大腿,不满意地说道:“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即便学会了拳法路数,也只是花拳绣腿,我觉得小师弟你应该先从最基本的做起。” “什么是最基本的?”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惴惴不安地看着道凡。 道凡呵呵笑着,我还没体会出他脸上笑意为那般的时候,他揪住我的衣领,像扔垃圾一般,把我瞬间抛到了水涧里。 他这么把我一扔,在强大的抛力的作用下,我整个人完全沉到了水底。虽然这个时节,正是夏日炎炎,可是天刚蒙蒙亮,这山间水不是一般的冷,我只感觉到一股透冰凉袭上心头,死命地往水面蹬腿。 “师兄,不带你这样害人的。”我从泉水中漏出个头来,咳出几口水来,哀愁地看着道凡。 道凡双手插着腰,说道:“师傅已吩咐我,你每日辰时至午时的时间都归我,从今日起,你每天便先在这水涧里泡静心泡上一个时辰吧。” 有没有搞错,在水里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可是两个小时,就是洗澡洗这么长时间也会出毛病的吧,更何况还是这么冷的水。 我不干了,拼命地朝岸上游,可还没游出几步,那可恶的道凡师兄捡起碎石子便朝我脸上抛。他这一抛石子的手法,实在是又准又狠,棋子般大小的石子没一个落下的打在我脸上,疼得我呲牙咧嘴地。 “你别扔,别扔,我不动了还不行吗?” 这石子的伤害值实在太高,我就挨了那么三四个,脑门就冒起几个斗大的包来。相比于连续不断的石子攻击,这泉水的冰凉也算不上什么,我愤愤地撇了眼道凡,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不敢在动。 泉水不深,刚到脖间,我整个人像根木头似地站在水里,没一阵小腿肚子就开始不停地打颤。刚想活动活动的时候,道凡像是长了双透视眼能看清我下半身一般,喝道:“别动!” 我看着他手里把玩着几颗细碎石子,心里一发沭,再不敢动弹分毫。这丫的可真狠啊,完全没把我当人看啊。 “师兄,我腿抽筋了。” 道凡转身看风景。 “师兄,我头疼。” 道凡又捡了几颗石子。 “师兄,我肚子……饿了。” 道凡随意地朝我扔了一颗石子,幸好我已有防备之心,猛地把头朝水里扎了进去,“师兄,您别扔了,我不叫了,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我觉得人世间最痛苦的便是:你在做一件异常痛苦的事的时候,还有一个你异常不想见到的人,如影随形。 泡泉水,就是我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站在岸边的道凡,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站得久了,就感觉这身体不属于了自己,或者说是身心分离,麻木,僵硬,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师兄,快要到时辰了吧。”古代没有计时器,玩这计时锻炼完全靠估计,这实在是太吃亏了。 道凡抬头看了看日头,又掐着手指算了算,“还差那么一刻。” 什么还差一刻?我满头黑线地呆呆看着道凡,你这是根据什么来计时的啊。我感觉满打满算都过去了两个小时,怎么还差一刻呢?要知道这一刻搁在古代,那可是接近十五分钟啊。 “好了,你可以上来了。” 终于,当我快要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身体的刹那失身间,道凡很和善地淡淡说了这犹如天籁般的一句,让我如释重负。 我满心欢喜地想往岸边游,可是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刚一动,整个人就栽到了水里。“师兄,快,救我,救我啊,我要淹死了。” “这水涧又不深,淹不死你,自个游上来。再磨蹭你就再在水里泡一个时辰。”道凡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便朝林子里走去。 一听这话,我瞬间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利索的朝岸边游去。 “跟我来。”刚上岸,想休息一会,道凡便命令我跟他朝林子里走,我想发几句牢骚,可一见他手里的石子,又憋了回去,只能垂头丧气地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 进了林子,道凡站在一棵有他腰那么粗的大树旁边,指着树尖上很细的一根枝杈说道:“爬上去。” 我缩了缩脖子,开什么玩笑,这树接近两个人那么高没开出一根分叉,怎么爬?还有那根比胳膊还细上几分的树杈,怎么能站得稳? 我刚想质疑,道凡甩着手跟个黑煞神一般立在一旁,也不言语,就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爬就爬。我卷起袖子,抱住树干,死命地往上爬。可是,这树根本没有什么一点依托的地方,我又不是壁虎,再怎么用力,也爬不上去。 我苦着脸看着道凡:“师兄,我爬不上去。” 道凡不置可否,一脚就朝我屁股上踢了过来,“爬得上去吗?” “爬,爬得上去。” 他这一脚准确地踢到在我胯下,疼得我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道凡和尚平日里看起来很是和善,现在怎么就变得那么凶神恶煞呢。 我小时候顽皮,也爬过不少树,可那都是高不过四米的果树。现在这颗挺拔的青松,都没有我下脚的地方。我思索了一阵,常规的狗爬式看来是没用了,需要借助点巧力才行。 我看了看青松三米高处的第一个枝杈,然后后退了十余步,深深吸了一口,憋足了劲儿猛地朝青松冲了过去。 既然爬不上去,那我就飞上去! 虽然我不懂轻功,但天下间也没有生来就会的。我冲到大树下面,双足离地,然后沿着树干学武侠片里面横身在树干游走的动作,往上跑! 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太骨感,我双足刚离地,还没踩稳树干,便由于重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丫的,这轻功到底是怎么学的? ------------ 第七十三章 李神谕的侄儿 从树上摔下来,我爬起来揉了揉屁股,不服气地看着那颗像是在嘲笑我愚蠢的青松,小爷今天就跟你耗上了,我还真不信就这么棵歪脖子树,我还爬不上去了。 我再次退开十余步,这次不玩这么高难度动作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用点正常人的办法。咱跳起来看看能不能够得着那树杈。 目测好距离,我就撒开腿丫子冲了过去。在离大树一尺的地方猛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跳起来多高,我努力地伸手去够那树杈丫子。可是,就在我可怜的手指距离那树杈寸余的时候,我又被无情的重力法则给拉回了地面。 我垂头丧气地看了眼青松,又朝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道凡看去,我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凡哥,我这是真没辙了。 道凡走到我面前,提起我的衣襟,然后就朝上一托,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朝半空中抛了上去。腾空而起的我在快要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下意思地伸手抱住青松树干。还好,这次刚好够着,我终于在道凡的帮助下,不光彩地“爬”上了这颗坑爹的青松。 抱住青松的树干,我伸腿踩在青松分开的树杈上,然后依着枝杈朝树尖爬上去。费了好大力气,我终于没有辜负道凡的期望,爬到了他希望的那根细小的树杈边上。 可是,我犹豫了,站在那枝杈边缘,俯身看着道凡:“师兄,你确定要我走到这树杈的中央?” 道凡朝我点了点头,“如果你能站在边缘的位置,我也是很乐意看到的。” 我瞪了他一眼,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便小心翼翼地朝树杈的中央走了过去。我每迈开一步,都战战兢兢,树杈枝干在我的脚下微微摇动着,发出的吱吱声让我胆战心惊。再这么走下去,估计我还没走到目标位置,这树杈就不能承受我的重量,毅然断裂了吧。 我把心提到嗓子眼,既然已迈开步子,决计没有退缩的可能。再怎么害怕,再怎么不淡定,也不能把一番辛苦化为流水,还有树下站着似神色自若的道凡。他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我心里知道,他对我是抱有期望的。 当我终于成功地站在树杈的中央的时候,心底里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抬眼看看云淡风轻,俯视林间郁郁葱葱,就恍如自己正站在云端,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自豪之感。 “师兄,接下来怎么办?” “你就在那站一个时辰好了。” “…………” 如果站在水底里,是一种冰冷的孤独感,那么现在站在枝头上,便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我的大腿一直在跟我闹别扭,忍不住地打抖索,而那树杈也很不和谐地给我发出一阵阵不满声。 一个时辰,这比高中入学时军训站军姿还要痛苦,我又不是要做杂技演员,站这么高有毛用啊。 “站好别动,别乱想,切忌心浮气躁,不然摔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还有,注意平衡,不然那树杈承受不住你的重量。” 整整一个上午,我就干了两件事,泡了个冷水浴,站在树上装了一会小麻雀。看似很简单,但真坚持做完,我整个身子骨都跟散架似的。好不容易熬到饭点,刚吃完饭想休息一阵儿,又被延寿抓到宗镜堂里念经。 或许是上午刚站在树杈上那种飘然自我的感觉太强烈,让我在诵读唯心决的时候,不似以前那般心不在焉。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是个榆木疙瘩。延寿叫我这么做,一定有其中的道理,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悟到。 延寿见我神情专注,欣然地点了点头,“道凡,感觉如何?” “没感觉啊。”我想挠挠头发,可惜只是摸到了光溜溜的脑袋壳子。 “不要流于文字,不要曲解文意,你需用心去感受,感受天地万物融合于你眼前。你且气沉丹田,发声之时,心念集中于一线。” 我试着延寿话中所说的方法,深吸一口气,把这气憋到了丹田之内,然后再缓缓跟随着经文慢慢吐出。一开始感觉跟平常不一样,可当延寿敲起木鱼的时候,我瞬间发现,丹田内有那么一丝气息在游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关于内力之说,玄之又玄。它似是存在,又好像根本不存在。它不像你憋出来的一口气,想要吐出去就能吐出去的。我不敢确定这就是内力,但又不好问延寿,只能专心地诵读唯心诀。 按照延寿的课业安排。我每日早晨接受道凡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一开始只是泡澡,上树,后来又多了举石,劈柴。如此坚持下来,我的身体也强壮了起来,加之延寿每日跟我将内功修炼调息之法,我渐渐感觉到身体里那一丝气息渐渐粗壮强大了起来。 外功修身强体,把身体锻造得如坚铁一般,然后再经过内功养气之道,把这股锻炼出来的力量合理地储存起来。经过半个月的坚持,道凡和延寿两人的悉心**,我终于打开了武学的大门。 身体的基础打好了,道凡便开始传授我般若拳。般若拳的拳法套路偏防御,一共二十四式。学会整套拳,我只花了三天,可真要打出样子来,却一点进展没有。 “你看你的拳头,打出去的时候软弱无力,你的步伐,也是虚浮不堪。挥拳的时候,你要把全身力量聚于肩臂,然后依拳而发。” “还有,拳法的威力,不在于你使出多少力道,而是于你如何收放自如。如若一拳出去,力道收不回来,那么反而会伤了自己。” 我细心揣摩着道凡的话,把般若拳套路拆解开来,一招一招慢慢地体会。拳到力不到,拳出力不匀,拳收力不逮。原来练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多年苦工,顶多就是练成一套花架子。 唯心诀基本已经念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延寿见我不再依靠书本,便减少了颂读的次数,而是腾出更多的时间,让我打坐。 打坐,是内功修炼的基本方式之一。能感觉到内力的存在,并不代表着能够使用这股来自体内的力量。我现在的水平,就好像能感受到风,却抓不住它那般的感觉。感觉存在是一回事,把存在化为实质又是另外一回事。 “唯心诀是为师静心打坐时所感悟而创下的内功心法。它依佛理而出,禅心不定,功法不出。” 延寿见我打坐半天一点动静没有,便双手在胸前游走一圈,比划出一套似是内功修炼的手法来:“你且按我的手法,慢慢调息。” 我依样照做了一遍,但无声收获:“师傅,何为禅心?”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心之所往,尘埃不惹,便是禅心。” 我一时悟不出来,也不心急,循序渐进我还是懂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慢慢来,总会明悟的。 在永明寺习武的这一个月,是我来这世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做过一件事,日日夜夜地都想把功夫练好。可是,一个月下来,我只是初窥门径,练跟道凡过招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 延寿和道凡两个人全心全意地教导我,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那种真挚的情感。或许,这么安静地呆在寺里做个和尚,也是一件很快活的事吧。 这样的想法,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但一想起,我便苦笑地摇了摇头,我能做延寿一辈子的徒弟,但是我还有两个结拜兄弟,他们现在生死未卜。如果真要一生呆在永明寺里,起码也要等找到水无形和尹阿媵再做打算吧。 我勤于练功,一刻不懈怠,心里想的便是,以后找到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不再是个累赘,而是一个帮手。 这一个月,除了练功,还有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就是那个在西湖边上遇到,害得我成了和尚的李仲宣不停地骚扰。 我发现古代文人比和尚还不如,和尚不事生产,但起码知道挑水劈柴,苦修度日,而文人们呢,整日游手好闲,吟几首外诗,把附庸风雅当成工作,简直就是扯犊子。 这家伙自从我出家后,便住在了永明寺里,每日除了象征性地跟延寿探讨下佛法,其他时间便揪着我谈诗词。哪个地方又出了个什么才子,吟了一首什么好词,这家伙总要拿来我面前炫耀一番。 我心底清楚,这家伙纯粹就是来挤兑我,想用激将法逼我做词,然后他又可以拿着我的词去他的圈子里显摆。哎,人心呐,无论过去几千年,都是一个德行。 如此这般,李仲宣纠缠了我半个多月,可我一直坚持原则,不剽窃任何一个后世大诗人作品。他一无所获,却也不气恼,反而误以为我高风亮节,潜心修佛,更加敬佩起我来。 整体上来说,李仲宣身上除了有点文人的呆气,其实还算一个很热心肠的好小伙,在我苦于吃不到肉的时候,这家伙总能合我心意地偷偷大半夜从寺外给我弄来荤腥。 “佛祖啊,佛祖,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你常坐我心。我这不是在吃肉,而是在修行,佛祖你要谅解啊。” 李仲宣总是在大半夜把我叫到宗镜堂里,然后偷偷从怀里掏出熟肉来。有时候是鸡鸭,有时候又是牛羊,并且都是烹制得很专业的吃食。 “得了吧,道夕你这是自欺欺人。”李仲宣跟我处熟了起来,说话也不再那么客套。 “你这肉哪弄来的,手艺真不懒啊。”我扯下根鸡腿朝嘴里塞,边嚼便问道。 “这可是来自吴越皇宫里面御厨的手艺。” “啊?你没开玩笑?”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仲宣,皇帝的御用厨师做出来的菜进了我的嘴,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李仲宣像是满嘴胡言乱语的人吗?” 我看着他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试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 “延寿大师没跟你说吗?” 我摇了摇头,话说认识李仲宣半个多月了,我只知道这家伙来自金陵,却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 “我是唐国皇子。” 不是吧,这家伙一脸稚嫩,毫无贵气可言,居然是李煜的儿子,是不是搞错了吧。 “那么,你认识李神谕吗?” “那是我表姑姑,你认识她?” 李仲宣好奇地盯着我,而我是惊奇地看着他,李神谕是你表姑姑,这……… “那你不应该叫我道夕,应该称呼我为叔叔。” ------------ 第七十四章 接踵而至 转眼间已至七月,我唯心诀的修炼还是很缓慢,倒是般若拳有了很大的进展,能够勉强在道夕手下走上几招。进步虽然不是很大,但起码我也算是一个有武功傍身的江湖人士了。 唯心诀的基础已经打好,更多的是需要自己去体会。延寿已不再要我天天到宗镜堂吟诵,而是把所有时间都安排给了道凡,让他把永明寺的一些基础武学都传授于我。 这日我正在后山练功,却被延寿使唤来的小沙弥叫了回去,说是有人找我。我揣着一颗好奇心回到寺里,果然见到了两个熟人。 延寿的禅房内,药隐老头正在品茶,延寿做坐他对面,而在另外一个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我视野里。 我激动地走近屋里,也顾不上跟延寿,药隐打招呼,便朝那熟悉的身影奔了过去,“二哥,真的是你吗?” 那个身影正兴致勃勃地拿着个茶杯把玩,听见我唤他,转过身来,神情呆滞地看着我,却不言语。 “二哥,你不记得我了?” 看他呆傻的样子,我心底焦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他被我抓着胳膊,突然很害怕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很尖锐,刺得我耳朵生疼,无奈我只能放开了他的手。 他刚收回手,他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保护起来,躲在桌子背后,只露出个头来,一双眼睛很是警惕地看着我。 “道夕和尚,你可别把他吓坏了。”药隐笑呵呵地盯着我的光头,一脸得意洋洋。 我一个箭步冲到药隐身前,愤怒地质问道:“老家伙,你看你把我二哥都弄成什么样了,你不给我个交代,我今天跟你没完。” 药隐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出家人应该学会制怒,延寿你也不好好**一下你这关门弟子。” 延寿没有答话,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们久别重逢,定有一番话说,贫僧不便打扰,且先离去。” 说完,也不管我们的态度,便一个人飘然而去。我看延寿一走,就更加不把药隐当一回事,“要不是你搞什么阴菇,沉香谷会乱,我二哥会神志不清?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药隐费解地看着我:“何谓找块豆腐撞死?”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是羞愧死的意思。” 药隐一听,哑然失笑:“道夕大师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别跟我扯什么大师不大师的,最讨厌别人称呼我大师了,说吧,现在这事怎么办?”我不耐烦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练了一早上的功,也够累的。 “孟兰盆会快到了,所以我来了永明寺,”药隐沉吟片刻,说道:“还把水小兄弟带了过来,他现在虽然还是不甚清醒,但只要假以时日,定会康健起来。” “我不管你来永明寺干啥,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我不客气地指着药隐的鼻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把我二哥治好,给个准信!” 药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这两月以来,带着水小兄弟,走遍名山大川,用了很多药材,算是暂时控制住了他的心性。” “那他会不会狂暴?”我看着现在温栓得跟小绵羊似的水无形,想起那日他在沉香谷里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禁担心地问道。 药隐走到水无形面前,拍了拍他的头,水无形非但没生气,还乐呵呵地冲着药隐傻笑。 “看到没有,他现在的心性就跟一个六岁稚子一般。我虽然不明白你说的狂暴是什么意思,但你且放宽心,我研制出来的阴菇配方并不完善,他初次服食虽然能激发潜力,变得力大无穷,但一旦药性在强烈打斗之后会迅速散失。不过阴菇还是改善了他的体质,让他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蛰伏了起来,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再次激发出来。” 药隐说着说着,又用一种很惋惜的眼神看了眼水无形。我看他一副贼心不死的样子,急忙说道:“你还是打住吧,我只求二哥他变会原来的样子,也好过现在像个弱智一般见谁都怕谁。” “弱智?”药隐回味了一阵,说道:“这个词用来形容水小兄弟却也极是贴切。” 贴切你大爷的,我白了药隐一眼,不过又开始疑惑起这老家伙好端端地跑永明寺来干啥,于是便问道:“你不好好地替我二哥治病,跑来永明寺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嘛,孟兰盆会。” “孟兰盆会跟你有啥关系?难道你也是冲着黄巢遗物而来?”我诧异地问道。 药隐神秘地一笑:“是也不是,佛说不可说,不可说啊,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对了,你唯心诀练得如何?” 他不提还好,一提唯心诀我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我今天弄成个光头,都是你害的。” “我送你一场机缘,你不感激,怎么反而怨恨起我来?”药隐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说道。 我卷起衣袖,伸出胳膊,指着手臂上的那三条红斑说道:“你说这三条红斑是不是你弄的,还有我师傅那奇奇怪怪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药隐一听,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然后低声地说道:“你这话让延寿听到了那可就不太妙了。” 他把我拉到到一旁,然后接着说道:“当年我与延寿交好,坐谈天下大事时,他跟我提过佛祖托梦一事,后来遇见你,决定用你来试药,但又担心阴菇药性过于霸道,你承受不住,便想到延寿他一心寻找这应梦之人传承武功这事,于是就在你手昏迷的时候,用烙铁加特殊药粉给你弄了这三道红斑。可惜最后你缘分服用阴菇,看你帮了老夫这么多的份上,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道凡和尚把你带来了永明寺。” 我苦笑不得地看着药隐,想说点啥来反驳他,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是是非非,已成定局,再者而言,我今日能遇上师傅延寿,得到他悉心栽培,因果使然,也是多亏了药隐。 “道夕,道夕,你在不在?” 正在我心疼地看着水无形,想再接近他聊几句的时候,李仲宣这小子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李小王爷,今天又弄到什么好诗词了?”我头都没回就知道是李仲宣,这家伙向来找我除了谈论诗词就不会干点正经事,我不假思索地便脱口而出。 “道夕,本王今日来找你,不是为了什么诗词,而是有一个人要见你?” “不会是什么慕名而来的什么状元才子吧。” “你以为你名气很大,不就是做了一首西湖诗而已,”李仲宣嗤之以鼻,“反正就是有个人要见你。” “不见。” “你不见,我以后再不给你送吃食了。” “不送拉倒。” “是我姑姑要见你,你不去可别后悔。” 我跟着李仲宣,走到西边接待达官贵人的禅院时,李神谕正站在桃树下面,远远地看着我。 对于李神谕,我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一刻再见到久违的她,我心底里却极是欢喜的。但真走近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四目相视,却无言以对。冷场的感觉,大抵是这样吧。或者我们应该来个热烈的拥抱,表示一下许久不见的思念,可是………我又怕还没碰到她,就被踢飞出去了。 “你……出家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来。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像是有点落寞,又有点失望。 “嗯。”不知怎地,我不敢看她的眼神,低着头,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为何?”她的声音很冷,冷到让我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那啥,我们好久没见了,说点别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她问的问题以及有那么一点幽怨味道的语气让我很尴尬。 我不敢确定眼前的李神谕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清冷孤傲,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侠。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埋怨情郎的小媳妇一般。 “若我非要问个清楚呢?”她铁青着脸,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把她从头至脚看了一遍,然后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热啊。这不会是撞邪了吧。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见面了。”如果现在地上开出一个缝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这话题再继续下去,搞不好就真发展成小儿女谈情说爱,打情骂俏了。这场合,这身份,实在是忒不合适了。 还好,李神谕没有再追问,脸色也有所缓和,却也不说话。我不敢惹她,于是便问道:“你为何会到永明寺来?” “为了那件东西。”李神谕没有避讳,直言说道。 黄巢遗物,或者说是传国玉玺,难道真的在我师傅延寿手里?其实我心底里一直想问问延寿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加之最近忙着练功,也没顾得上。 我抬头看着远处西湖边上刚刚落成的六和塔,心里想着,七月十四的孟兰盆会,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场腥风血雨,还有,不知道远在汴梁的小豆包,那天会不会出现? “需要我帮你吗?” 李神谕没有答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这是我从皇兄那里讨来的一枚解毒丹,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我看着她手中精致的小盒子,对她充满了感激。所谓患难见真情,从青州到大名府,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几经生死,与李神谕虽然相处不多,但在我心底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李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即便,你身后的国家存在不了几年了。 ------------ 第七十五章 三个汴梁人 孟兰盆会,也就是七月十五这一天,道家称之为中元节,民间叫做“鬼节”。盂兰”,倒悬的意思,倒悬形容苦厄之状,盆是指盛供品的器皿。佛教认为供此具可解救已逝去父母、亡亲的倒悬之苦。盂兰盆即“解倒悬”之意。盂兰盆法会有复杂的仪规,其中有净坛绕经、上兰盆供、众僧受食诸仪节。 最近几日延寿跟道凡都忙着操持孟兰盆会之前的准备,无暇来督促我练功。我这人心性不定,一没人管,就想着偷懒了,大清早的起来,在后山转悠了一阵,胡乱打了几套拳法混到午时便回了寺里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夜里去。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爬起来想弄点吃的,刚走出门,就遇到了道凡,把我吓了一大跳。 道凡立在门口,手里拿着根我从来没见过禅杖,说道:“道夕,外面不安宁,你还是在屋里呆着吧。” “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拿着禅杖便朝宗镜堂的方向走了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特别是那句“外面不安宁”,让我感觉怪怪地,于是便扎好腰带,跟着他走了过去。 宗镜堂内灯火通明,以往日这个时辰不同的是,居然有两个手持长棍的武僧站在门前。道凡手持禅杖,恭谨地走到延寿面前,把禅杖抵到了他手中。 我没敢贸然进去,只是够着头朝里面看。只见上首佛祖雕像下面站着一脸肃穆的延寿,他左边不远处站着药隐,右边是李神谕。他们都不说话,一直盯着站在堂内中央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左边一个青年剑客,中间一个白发老者,右边却是一个俊俏姑娘。我看着那姑娘的背影,总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碰见过。 “这是宋帝当年赠与贫僧的禅杖,”延寿把禅杖朝前面杵了一下,朝那三人说道:“承蒙宋帝抬爱,贫僧一直受宠若惊。今日贸然把它拿出来,只是不想在佛祖面前,伤了与三位的和气。” “延寿大师,”中间为首的老者上前一步,说道:“官家御赐之物,我等当然不敢造次,只是此次前来,取不到那件东西,无法回汴梁复命,还望大师见谅。” 延寿微微一笑:“阁下前来之意,贫僧并非有意阻拦,只是两月前已将公开黄巢遗物之事公告天下,将会在七日后的孟兰盆会上公诸于众,有缘者自可得之。” “何为有缘者?”老者讥笑道。 延寿抬眼看着夜幕中远处的天空,说道:“六和塔内,自会度那有缘之人,得到有缘之物。” “哼!“那老者笑道:“大师如此施为,岂不是将那物件当儿戏一般,须知,造成的后果不是你永明寺能承受得起的。” “我到是要看看汴梁的三位又能给永明寺带来什么后果!”延寿未恼,旁边的李神谕到是先怒上了。 “你就是静尘那老道姑的徒弟,唐国郡主李神谕?”老者斜瞟了一眼李神谕,笑道:“就是你师傅来了,也不敢这般跟我说话。” “师傅,让徒儿来领教一下唐国郡主的功夫。” 老者右边的那个姑娘站了出来,愤愤地开口请战。她的声音刚出口,就把我吓了一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她的背影那么眼熟,原来是个熟人。 “你就是玉貔貅吧,正好我还有一笔账需要跟你算算。”李神谕娇喝一声,“阁下跟太平教之间的苟且之事,还有那醉生梦死害了我以为朋友,今天便在此了结一番。” “哼!”玉貔貅拔出细柳长剑,作势便要朝李神谕攻去,却被他师傅那白发老头横出一掌给拦住了。 “休得造次,”老者怒目一瞪,向来强势的玉貔貅便收回宝剑退了回去。“李郡主,想来你也是冲着黄巢遗物而来,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想夺得那物,最好还是把令师请出来。” 李神谕正欲反驳,却被延寿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延寿看着那老者,说道:“汴梁也好,金陵也罢,只要遗物在永明寺内一日,贫僧都会守护它一日。三位还是请回,待孟兰盆会之时,六和塔上再做计较吧。” “若老夫今日志在必得呢?”老者咄咄逼人地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已是剑拔弩张。闹不好,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搞得不好,整个宗镜堂都得跟着遭殃。 “寺内自由禅房,若三位不嫌弃,自可安心下榻,待七月十五,自能得见遗物。”他强任他强,明月抚山岗。延寿无论身处何时,总是淡定自若。 大师的一番话说得平和周全,那老者也不好得发作,挥了挥手衣袖,朝延寿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三人便叨扰大师了。” “道凡,带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到西面禅院歇息。” 道凡依着延寿的吩咐,带着三人朝堂外走来,走到门口时,刚好与我遇上。玉貔貅看见我,诧异地扫了我一眼,也没说话,便径直朝前走去。 大殿之内,待三人走远,李神谕开口道:“大师,如此这般安排似不妥当吧,这三人今日一来便咄咄逼人,想来还不待七月十五,他们定会有所行动。” 延寿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永明寺虽不大,但也不是山间小庙。能容人,自然也能容物。” 说完这一句,老和尚便悠悠朝门外走去,“天色已晚,两位还是早些安歇。” 药隐一直没有说话,似是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他笑着朝李神谕摇了摇头,便跟在延寿后面走了出去。 “老和尚,等等我,我还有点事跟你商量。” 本来我也打算走,可刚迈开步子就被迎面出来的李神谕给叫住了:“萧左,你随我来,我又事跟你商量。” 我看着她一脸凝重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道:“这里没有萧左,只有小僧道夕。” 李神谕白了我一眼,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走进西边的禅院时,刚好院子里亮起了灯,道凡引着玉貔貅三人安顿在了李神谕对面的屋里。看宗镜堂里的状况,李神谕于这三人很不对付。我就纳闷,延寿这安的是什么心啊,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进得屋内,李神谕掏出火折子点亮油灯,然后我们相对坐下。 “萧左,你要小心那玉貔貅。” 冷不丁的李神谕冒出这一句来,我不解地说道:“我现在就一和尚,对她又没什么用处,她又会打我什么主意。” 李神谕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远处六和塔的方向,我抬眼看去,想起刚才宗镜唐门延寿的那番话来。难道玉貔貅是像从我嘴里打听出黄巢遗物的下落,好在七月十五之前捷足先登? “不过,”我沉思片刻,说道:“那东西真的在六和塔?” 李神谕摇了摇头,说道:“在哪里我并不清楚,但你是延寿大师的关门弟子,只要那玉貔貅知晓了,定会挟持你,逼大师就范。” 我没有在意李神谕的话。在我看来,玉貔貅还不至于在延寿的地盘上干出这种事情来。再说,我现在也明白了过来,延寿把这三人安排在西院跟李神谕放一块,打的主意也是相互制衡的意思。故而,玉貔貅想有所行动,必然会惊动李神谕。 “你是不是在想,他们住在这西院内,只要有我在,定不敢乱来?”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师傅这么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自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神谕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尽管如此,你仍需小心,那玉貔貅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他师傅,我却是敌不过的。” 她师傅?那白发老头,李神谕居然都不是她的对手,这让我莫名紧张起来:“他是什么人?” 李神谕不答反而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近十年来,江湖上流传着的五个合称‘五隐’的隐世高人吗?” “五隐我听说过,知道禅隐是我师傅,侠隐是慕楚她爷爷,药隐就不用说了,其他两个人却不知晓。” 有关于这江湖五隐的传说,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五个人,具体什么情况,我却知之甚少。 “另外两位,一个是金陵守缺观的静尘道长,也就是家师,另外一个便是那白发老者,金陵的剑隐萧凛。”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李神谕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原来那老家伙是五隐之一。 “不过,他跟我师傅比,谁更厉害一些?” 李神谕抽出腰间的红菱,猛地一挥,红菱自她手中而出,笔直地弹在窗户上,“啪”一声响,窗户应声而开。 就在这时,对面院子里传来萧凛中气十足的声音:“夜深了,还是关紧门窗的好。”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无形的剑气便朝李神谕刚拍开的窗门袭来。剑气一击即中,窗门应声而毕。 我吃惊地看着闭合得紧实的窗户,想伸手去摸摸,又怕被那剑气的余威给伤到。我愣愣地伸出脖子看向李神谕:“这也太厉害了吧。不过,估计我师傅既然跟他齐名,想来也不弱。” 李神谕没搭理我,而是推开房门,看着对面的屋子说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过,你这红菱不是在沉香谷毁了吗?”临走之时,我忍不住问道。 “这根是我师傅的。” ------------ 第七十六章 萧凛 自汴梁来了三个人之后,这几天永明寺一直很热闹。 这一次永明寺的孟兰盆会不同于往年,往年一般就是吴越皇宫送来各种祭祀用品,派来音乐仪仗队伍,由延寿亲自主持,净坛绕经、上兰盆供、众僧受食等诸仪节。 这一次孟兰盆会,实际上最大的意义,就是公开黄巢遗物。延寿这一次算是把江湖上有点名望的武林人士一网打尽。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江湖名人赶着来永明寺,一时间东西两禅房都住满了人。 公开黄巢遗物这件事,我一直都挺纳闷。如果那真的是李神谕口中的传国玉玺,延寿向江湖宣布它的存在,这不是闹着玩儿么。这东西除了想当皇帝的人有用,其他人拿着很容易惹来杀生之祸。除非,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想凭借这玩意,跟当今天下的几个皇帝讨价还价,求个大将军什么的干干。 但是,这可能吗?这事闹得天下皆知,蜀地,南唐,宋国,北汉,还有南汉的朝廷们,他们会不知道吗?或许是碍于延寿的名声,还有并没有真正公开那东西就是玉玺的原因,否则几国之间早已经兵临城下了。 明面上不好出兵,但暗地里他们也会派人来。这一次来的江湖人士,大部分都是带着各国皇帝殷切希望而来,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在佛门清净之地展开。 我闹不明白,延寿作为当时有名的高僧,淡薄一切,看穿一切,虽然江湖上有他的传说,但他从来不掺和江湖事。这一次,他又为何要把永明寺带进如此复杂的境地之内呢。 “师傅,徒儿不明白。” 半夜睡不着,我走到宗镜堂,延寿正在参禅,我想不通他操持黄巢遗物这事,于是便走进去开口问道。 “何事不明?”延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说道:“师傅作为一个出家人,为何要往这些名利争斗的事里面搀和。” 延寿微微一笑,说道:“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你以为的,你以为的,未必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啊?看来还是被他看出来了。我大半夜的不睡,跑过来就是想替李神谕先来打探一下,七月十五那一天,延寿打算怎么公开遗物。 “师傅,”被他看出来了,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您打算七月十五那一天,怎么公开遗物,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公开之后,会不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我永明寺怎么办?” 延寿收起木鱼,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光头,很高兴的笑着:“如此甚好,甚好。” “什么意思?”我摸着脑袋,不明所以,是我的光头剃得好?还是延寿乐于见到永明寺上演一场打打杀杀?或者,这老和尚,还有其他的阴谋诡计? 我依然每天早上坚持在后山练拳。刚到后山打了一阵拳,一个我很不愿意看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玉貔貅手里拿着她的细柳剑,邪邪地笑着。 我没理她,依然故我的打拳。 “给你说话咧,你听到没有。” 见我不应她,玉貔貅恼怒地拔出宝剑,便朝我胸前刺了过来。 自从修习了唯心诀,我六识也开始通明起来。见她的剑直逼我心口,我闪身于一侧,然后猛地朝她挥出一拳。 一月以来,我最熟练的功夫就是般若拳。般若拳的招式威力虽然不大,但却是极佳的防御拳法。攻势不强,但可以有效地化解敌方的招式。 自这般若拳练成之后,除了跟道凡交过手,我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真正的实战经验。此时于玉貔貅对招,我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正好是检验我这一个月以来练功成果的大好机会。 空手接白刃,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自问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半瓶醋,禁不起摇晃。 与她缠斗了十余招,我便渐渐支撑不住,只能疲于奔命地应对她的剑招。 我感觉自己的般若拳越打越没力量,越打越混乱,她的剑好几次都是擦着我的脖间而过。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能判断到她剑招的方向,力道,但偏偏我自己应付不过来。就好像,你看到一柄飞刀正朝你飞了过来,而它的速度在你眼中完全可以躲避开来,可是悲剧的是,你的动作却跟不上飞刀的速度,只能硬挨的感觉。 原来内功与外功的进度不协调,居然会是怎么坑爹的一个结果。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把内力运转自如,用来外发制敌。二十余招下来,我狼狈不堪,僧袍被她挑了好几道口子,连滚带爬地退到了溪水旁边。 “想不到昔日四海帮内的一个小厮,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高僧延寿的关门弟子。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玉貔貅讥笑地看着我,然后还剑入鞘。 “玉貔貅,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可是永明寺。”我虽然不明她的来意,但听她这么一说,也猜到了几分,极有可能是像那晚李神谕分析的那样,她想一以我为突破口。 收起宝剑之后,玉貔貅坐到一旁的山石上,说道:“那日在青州,与你服下醉生梦死,本以为你已是个死人,想不到今日还出现在这里,当真是给我带来了个惊喜。” “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等会我师兄找来了,我可没工夫在这里陪你玩。”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这件袍子可是刚出家的时候延寿给亲自缝制的,要是被他看到现在破成这样,一定会很伤心吧。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叙叙旧就不行吗?” “我跟对我下毒的人,没啥好话说。” 我打不过你,可是这是我的地盘,你也不敢动我。大家虽然谈不上是敌人,但也不算是朋友,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念经,实在没工夫在这里耽搁,再者而言,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小子,”我刚走没几步,突兀地在我眼前闪现出一个身影来,那不是别人,正是玉貔貅的师傅,剑隐萧凛。 萧凛挡在我的面前,说道:“某听徒儿说起你在青州的事,特别是你与秦王交好。某今日找你,只为一件事。” 秦王?那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在我诧异的时候,萧凛又开口了:“关于黄巢遗物,官家志在必得,你既然与秦王交好,理应助某在延寿的那场闹剧之前,夺得遗物。” 我摇了摇头,即便我知道这天下以后归了赵宋,但是我也没有义务去向为赵宋卖命。再说,延寿是我师傅,对我有恩同再造。在黄巢遗物做这件事上,他明显不想我搀和在里面。 作为延寿的弟子,我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会忤逆他的意思,甚至于是背叛他。 我绕开他,想从他侧边走过去,可才迈开步子,却被他大手一挥,便弹出了仗余远。 “小子,别不识时务,某从未如此用商量的口吻跟人说过话,今日放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则站在我们这边,”萧凛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再则便是……死路一条!” “呵呵,”我冷笑着,老家伙这大手一挥,把我打得喉头一甜,差点喷出口血来,幸好有唯心诀护身,不然连爬都爬不起来。 “我这个人没啥骨气,也没啥追求,但知道一件事。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那么一点坚持,坚持让自己活得问心无愧!” “那我就让你死得问心无愧!” 萧凛怒喝一声,如疾风暴雨般朝我呼啸而来。他的身影来得太快,我眼睛都来不及眨巴一下,他一只大手便举过我的头顶。 “萧施主未免没有把贫僧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延寿以一种我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突然出现在我勉强,然后僧袍一甩,右手一伸,便化解了萧凛对我的痛下杀手。 “今日萧某便要领教一番大师的唯心诀。” 一击不成,萧凛蓄势再发。他的功夫,不是拳脚路数,也不是掌法功夫,而是双指为攻。他不是号称剑隐吗,为何不见出剑? 我第一次见师傅延寿出手。他只是左腿微微朝前迈开一步,然后,右手结了个随心真言手印,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不偏不倚地站在原地。 风啸禅林林欲静,水击佛石石不惊。 延寿现在给我的感觉便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就好像万物都围绕在他身边,一草一木,只要他一动,便跟着他动。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唯心诀最高境界吗?万物为我所扰,万物为我所用。我心底里似有一丝明悟。 而延寿对面,萧凛指尖慢慢凝聚内力。他的两根手指合在一处,犹如一柄刚出鞘的利剑,夹山风海啸而来。 这是两种相互对立却又异常强大的力量。一如海纳百川,容天容地万物皆在我心;一如壁立千仞,无依无靠却力如千钧。 至柔与至刚的碰撞,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的光景? ------------ 第七十七章 佛也有火 两大绝世高手的对决,那散发出来的滔天气势扑面而来,以延寿和萧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场漩涡,周遭一切宛若静止了一般。 延寿掐着手印,施无畏印,转**印,禅定印,施愿印在他手上轮番变化着。而朝延寿攻击上来的萧凛,双手剑指功法也相当凌厉。 萧凛剑指的威力集中于一道道剑气之上。化指为剑,剑意凌云。萧凛于剑道之上的造诣,已经是登峰造极。剑无形处,自成剑。他的剑指称为七绝剑指,无名指小指齐出绝情指,食指中指划一绝命指,食指小指合一绝杀指,中指小指连出绝心指,中指无名指连动绝意指,食指无名指接连绝一指,而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同出便是绝圣指。 我师傅延寿的手印合称大佛手印,是一门建立在唯心诀内功基础上的攻击掌印,暗和佛门八种手印:施无畏印,与愿印,转**印,禅定印,触地印,智拳印,施愿印,降魔印。手印的威力取决于唯心诀内功的高低。师傅一身自创唯心诀内功精湛无比,配合大佛手印相得益彰,将这门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个站在武艺巅峰的男人,每一招每一式,施展出来都那么威力惊人。两人由水涧边战至林中,又由林中转至山崖,仍然难分胜负。 “今日得与大师一战,实乃了却某多年之心愿。”萧凛七式七绝剑指已施展其三,但都被延寿大佛手印一一拆解。 延寿结了一个禅定印,从萧凛侧后闪身击去,萧凛以绝心指应对。禅定心念,念无处不发,这一记禅定印,延寿化出无数道残影,朝这萧凛四面围了过来。 绝心指,绝意指,绝命指,三招连发,却破不开延寿一记禅定印。萧凛心下大急,与延寿连拆数招,对这大佛手印也渐渐有了几分认识,可这禅定印的分身之击,残影意念飘然,却很很难找到破解之法。 “大师手印果然高明!” 被陷于残影之中的萧凛却也不急,大喝一声,定住心神。掐食指无名指出绝一指。一指破万影,一力破万念! 禅定印一破,萧凛又连出一指,乃食指小指相合的绝杀指。绝杀之意,在于破除所有防御,直指人心! 延寿双手合一,掐出触地印,以地为凭,借力卸力。迎着绝杀指的剑气,然后引力朝地,化力于身外。我看着师傅这一招精妙绝伦的触地印,心里忍不住赞了起来,以力破力,固然高明,但迎力化力,却更加难得。如此可见,五隐之首,非禅隐不可。 触地印破去萧凛的攻击后,延寿紧接着又使出一式智拳印。在八式大佛手印中。智拳印的威力是紧次于降魔印的。所谓智拳,以灵巧变化著称,不智不取,不力不刚。就如禅门所言顿悟,这一式智拳印,是拳意与心意的结合,没有悟便没有拳。 智拳印的精妙对于旁观的我来说,体会得并不是很深刻。但于拳意相压之下的萧凛来说,压迫不可谓不强烈。如果说之前的一招禅定印,让他感受到的一念之变化多端,那么此时的智拳印便是一智生便万法皆遁形。 从与延寿交手伊始,萧凛虽正视对手,但从未认为延寿的功夫比自己高明多少。而此刻来自智拳印无边的气势虽未让萧凛慌神,但也使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如何破这一招智拳印,萧凛一念之间闪过了很多招式,但都没把握有那么一招可以与之匹敌。难道真的要使出七绝剑指最后一指“绝圣指”? “哼,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我师傅还没出绝圣指呢,所谓绝圣指,便是圣人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一旁与我一道观战的玉貔貅见我脸露惊叹的表情,愤愤地说道。那模样好似在告诉我,他师傅萧凛只要那绝圣指一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得我师傅跪地求饶。 “哈哈,什么狗屁绝圣指,你没看出我师傅到现在都轻松应对,还没有出绝招吗?”听了他的话,我嗤之以鼻。在此之前,我虽然从未见过延寿施展过任何功夫,但这短短几十息之间,六种手印轮番变化,一招比一招好来得猛烈,可见当年侠隐只摘花一招惜败便自愧弗如,并非空穴来风。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玉貔貅转过脸去,虽然口气里仍充满了不屑,但她转身之事,脸上流露出来的一丝紧张,还是被我给看到了。 破不了智拳印,萧凛便再也不如之前那般淡然。他绝心,绝意二指纷纷使出也只是勉强挡住了智拳印的攻势,但依然没有寻得破解之法。想自己七绝剑指,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遇到今日这般敌手,这让本是自信满满的萧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若再战下去,只能使出绝招绝圣指,可若仍伤不了延寿,那自己多年威名便要毁于一旦,可若要此时收手,却又弱了自己的名头,以为是惧怕了延寿。两难之下,萧凛难以选择。 “施主,时候不早了,你我散去如何?”延寿似是看透了萧凛一般,突兀地收回手印,站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与大师一番切磋,某受益匪浅,待日后有机会当再与大师一较高低。”萧凛一听延寿欲停手,正中他下怀,于是拱手微笑,散去了功力。 “貔貅,我们走。”萧凛走到玉貔貅面前,脸色不是很好看。玉貔貅不敢多问,尾随在其后,朝寺内走去。 “师傅,明明你可以一击打败萧凛那老家伙,为何要突然停手?”我站在延寿面前,不解地问道。 “出家人切记与人争强斗狠。”延寿不高兴地瞥了我一眼,朝着我光秃秃的脑门上使劲敲了一下。 我摸了摸有点微痛的脑门,不满地嘟囔道:“那你刚才还跟他打半天。” 延寿又使劲敲了我的脑门一下,这一下敲得不轻,瞬间我的脑门上揪出现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小山包,“师傅,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敲人家脑门,你不知道敲脑门会把人敲成白痴吗?” “白痴?”延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夕你这说法却也贴切,像你这般说话的人,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 我不满地白了延寿一眼,怕他看见又马上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你是师傅你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延寿看着萧凛那走远的身影,过了一会才说道:“佛家弟子虽不于人争斗,但似萧凛这般咄咄逼人,视人命如草芥,佛也是有火气的。” 啊?我惊呆地看着延寿,这……这话是从平日里如与世无争,心静如水的延寿嘴里说出来的话吗?我难以置信,我瞬间石化。佛也有火,这词怎么听得那么让人血脉膨胀呢。 “道夕,为师的话你可听到?” “啪”又是一记响指敲在我脑门上,怪事,这老和尚今天吃火药了,连着敲了我脑门三次,一次比一次还要狠,难道佛发火就是这个样子? “听到了。”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切记,佛以众生平等,不妄造杀业,但遇草菅人命之事也不可无动于衷。” 甩下这句话,老和尚飘然而去。他的话似是在教导我,但我能感受到他那独特的嗓音里流露出的浓浓关心。 什么佛也有火,什么不可无动于衷。都是他为自己出手而找的借口而已。他之所以出手,只是因了我快要毙命于萧凛掌下。 我美美地笑着,越笑越乐呵,有一个师傅待我如此,便是天天让他敲脑袋,我也心甘情愿。 “道夕,你又犯痴了。”都快走进寺门了,延寿还能看见我傻笑的样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碜,我啥时候能达到师傅的境界哎。 ------------ 第七十八章 调戏女施主 转眼,距离孟兰盆会便只余下了一日。 师傅一直忙着收拢打点来自皇宫,还有民间富户们赠与的各种祭祀用品,他把这些杂物用品分成几个部分,一下留在寺里,一些亲自带着派发到西湖边上的其他寺里去。这几天,他基本都不在寺里呆着。 而除了为了黄巢遗物而来的各方势力外,一些慕名而来参加孟兰盆会的远处普通百姓,这几日也纷纷集聚在了杭州各地的客栈酒楼中。 看着永明寺门内门外,大殿里外络绎不绝的焚香祈佛的香客们,我咂舌不已。这些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就单单是每日消耗的香烛,对于永明寺来说便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再加上,他们添置的各种物件和香油钱,那就是一笔巨资了。 如果,如果以后我成了这永明寺的主持,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每日啥也不干,就找把椅子坐在山门前看着佛祖虔诚的信徒们赶来送钱,简直幸福得能晕过去。 站在寺门前派发香烛,看着那功德箱满了又满,我两眼都直了。正在我憧憬着以后再永明寺的美好生活时,道凡朝走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道夕,你在想什么呢?” “师兄,你说每天收入这么多,为啥我们的日子过得还那么清苦,你看,我这僧袍都是用几年前的旧布料制的,上次跟你在后山练武划了几道口子,想要师傅给我换件新的,可是他却只给了我针线,让我自个打补丁。” 我可怜兮兮地手指着僧袍上面的补丁,不高兴地朝道凡抱怨道。 “阿弥陀佛!”道凡朝着大殿的方向念了声佛号,说道:“师弟,你这话可千万别乱说。出家人当以勤俭,信众们捐赠香油钱,那是供奉佛祖。再者而言,这些黄白之物,可用作救苦难之中的百姓。师傅常施粥赠药,便是心念百姓之疾苦,我等切莫犯了贪念才好。” 看着道凡一脸虔诚,慈悲为怀的样子,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相信他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世间有几个人不是为名利而来?出家人不求财,但是求名啊。名声这玩意儿,带来的利益,远远不是财货能比的好不。 “我出去透透气,这烟熏雾绕的怪难受的,你帮我看着一下哦”整个大殿延伸到寺门口,全弥漫着香火烟气,熏得我作呕。见道凡过来了,正好可以让他帮我看一下香烛摊子,我还偷懒出去透透气。 “小和尚,小和尚,给你打听个事儿?” 我刚走出寺外没几步,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怪熟悉的。刚要转头,她却又再次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延寿大师今日有没有在寺里面?” 这声音,我听着那姑娘的话,心里忍不住乐了。我没急着转过头去,而是背对着她,捏着鼻子说道:“女施主,你找家师不知有何事?” “你这小和尚,好生没礼貌,哪有背对着人说话的?” “女施主,不好意思,家师言我命中有一大劫,此生不可看美丽女子一眼,否则再也寻不到净土,皈依不了我佛了。”我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小和尚好奇怪,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又怎知我长相如何?”女子不明所以,诧异地问道。 “阿弥陀佛,听女施主的声音婉转动听,想来定是一等一的美人,故而小僧不敢回头。” 女子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和尚油嘴滑舌,一点出家人的样子都没有。” “出家人是何样子?家师时常教导小僧,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故意摇了摇头,表现出一个很委屈的背影留给那女子。 女子脸微微一红,说道:“小和尚,不管你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只是想问你延寿大师有没有在寺里?” “施主寻家师何事?” 女子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你告知我大师在与不在便可,休得啰嗦。” “女施主这话便不对了,若施主是来寻家师的晦气,小僧可还没蠢到会引狼入室。” “你这小和尚,怎么说话的!”女子怒道。 “女施主切莫发怒,只需告知小僧寻家师的缘由,小僧自会告示。” 女子想了片刻,才说道:“我寻延寿大师,只是想向他打听我一个朋友的下落。” “什么朋友?” “什么朋友就不关你的事了吧。” “家师的朋友很多,上至当今吴越天子,下至乞丐流民。女施主若不道明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子,可不一定能找到。” 女子犹豫地看着我的背影,咬着嘴唇问道:“若我说出我那位朋友的名字,你是否能帮我寻到他。” “女施主,在下侍奉于家师左右,若你那位朋友与家师有些渊源,小僧定也会知晓。”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我那位朋友,叫萧左,不知小和尚你听过没?” “哦,施主你说的是萧施主啊,小僧于萧施主却也相熟。” 女子一听,脸上充满了欢喜之态,激动地问道:“那他现在还在寺里吗?” “这……小僧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来便是。” “不知萧施主与女施主是何关系?” 女子皱着眉头,虽不知我为何如此一问,却也干净利落地说道:“当然是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或者说,是普通朋友,还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我这么一问,却半天没有听到那女子的回应,想转过头去看看人还在不在,但又担心自己的恶作剧被识破了。一时犹豫不决,只能呆站在原地。 “女施主,你还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这下我可急了,要知道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慕楚啊。她这么老远跑来寻我,想来心里一直记挂着我的伤势。我这只是想跟她开个小玩笑,可别就这样把她给吓跑了。 我匆忙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山路上空无一人,看来她是真的走掉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要想再见到她,还是要等她自己再次寻到寺里来了。 “真的是你………萧左。” 当我转身准备朝永明寺方向走去的时候,慕楚呆呆地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她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喜,有惊恐,还有慌乱,但最后都化为了泪水,呼呼地大哭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喜极而泣,还是埋怨我戏弄她? “慕楚,那啥,你别哭行不,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戏弄你的。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你……”慕楚一边哭一边指着我,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为何要做和尚,你……你不要我了?” 啊?这下轮到我惊恐了。什么叫做“你不要我了”,这话越听越有歧义,但我不敢往哪个方向想,我怕想了之后,最后变成一个天大的误会。 “你别激动,你看,做和尚有啥不好的,能吃能喝,还有个强大的师傅,不怕有人寻仇。” 说实话,我不太会安慰哭泣中的小女生,只能想到啥说啥,但愿,这小妮子不要再哭了。 “你……你,你难道真要在这庙里当一辈子和尚,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回桃山?” 还没等我回答,慕楚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害你被玉貔貅撸去,才使得你一直以来祸事不断。所以你恨我是吧。呜呜,我也恨你……恨死你了。” 在我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慕楚胡乱地猜测了一番,然后还是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便又愤怒又委屈地朝山下跑了去。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第七十九章 打尖 慕楚的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离开,让我心里多了那么一点小想法。总觉得这个妮子自从沉香谷分别之后,再次见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我的眼神里总透着那么一股子幽怨味儿。 本来我打算追上去问个明白,到底我哪里招惹他了,可才迈出几步,就被道凡叫住了:“道夕,师傅找你。” 延寿回来了,他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我诧异地看了一眼道凡,又看了看渐渐消失在山路上的慕楚,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先去见延寿吧。 延寿看起有些疲乏,目光低沉。我走进他禅房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不发一言。 “师傅,你唤我来何事?” 延寿把锦盒放在桌上,数着胸前的佛珠说道:“道夕,师傅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师傅,您吩咐。”见延寿说得很认真,我也不敢再贫嘴。 延寿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在今夜亥时之前,你把这锦盒带到六和塔内,交给一位叫景明的大师。” “师傅,这里面装的是啥?”我好奇地问道。 延寿打开锦盒,我伸出了脖子看过去,里面空无一物。“师傅,您这是怎么回事,让我带个空锦盒去六和塔干啥?” 延寿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道:“道凡会随你一道前往,如遇何事,自会有人助你。” 延寿的话说得我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的味道,但想来延寿也不会害我,于是便点了点头,接下这差事。 从延寿禅房里走出来,便遇见了李神谕。她抱着双手,两眼却落在了我手中的锦盒之上。她的目光让我惴惴不安,她不会是冲着锦盒来的吧。 “你要去哪?” “六和塔。” “我跟你一起去。” “好。” 我们公式化地一番问答之后,便一前一后地走着,她始终没问我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我也没告诉她其实什么也没装。 走到大殿,便看到正在赠医施药的药隐笑呵呵地朝我们看了过来,“小兄弟,今夜可要早些回来。” 我纳闷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目测下午三点的样子。从永明寺到六和塔也就十余里的距离,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走个来回。即便留在塔内吃个便饭啥的,也不用弄到天黑吧。 我没搭理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锦盒,便大步流星朝寺外走去。于正在添香火的道凡打了声招呼,然后我们三人便踏上了前往六和塔的旅程。 “我今天见到慕楚了。” 两个和尚跟一个女侠走在一起,总会惹来一些怪异的目光。开始我还不太在意,但也敌不过那么多那双眼睛,为了转移注意力,于是我随便找了个话题来打破这次旅途上的沉默。 道凡不明所以,依然朝前走着。李神谕微微皱了下眉头,也没答话。我无奈地低下了头,原来想找个人分散下注意力,缓解下尴尬气氛,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我们在此歇息一会吧。”走到南屏山下的一家客栈,道凡停下了脚步,指着客栈内说道。 我仗二的和尚摸不扎头脑,这又不是出远门,就离寺门口十余里的路程,还要打尖休息?再说,这才走了一里路就休息,道凡的身子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柔弱了? “师兄,我觉得我们还是早些把东西送到,早些回寺的好。” 道凡不以为然,径直地走进了客栈。“师傅吩咐,叫我们在这客栈里呆会儿。” 我很忧郁,道凡跟延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送个空锦盒已经够奇怪了,半路上还要跑客栈里呆会儿。简单的一件事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这是一家名为“方圆客栈”的客栈。我们三人刚跨进店门,无数道目光便朝我们扫射过来。整个客栈大堂内,坐满了了人。而他们桌上,除了酒菜以外,都或多或少地放着几把刀剑,凳子旁竖着几根棍棒。 “大师,住店还是打尖?”店小二手里拿着白抹布,笑嘻嘻地朝我们迎了过来。 “打尖。”道凡从怀里拿出半贯钱来,说道:“劳烦施主给我们送一壶茶来便可。” 找了个靠近西湖方向的桌子,我们三个人坐了下来。我很想问一问道凡这唱的是哪一出,可还没来得及发问,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了过来。 “道凡大师,不知小女子可否坐下?”妩媚的微笑,轻柔的步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曾在青州落花楼献艺的蓝子姝,跟在她后面的便是那个与她形影不离的娇俏小丫鬟筱小。 木讷的道凡今天出奇地没有一如既往发扬他不善言辞的风格,而是很有礼貌地朝蓝子姝点了点头,“施主请坐。” “昨日小女子本欲前往贵寺拜访延寿大师,可惜大师却不在寺内,今日却不知是否有缘得见延寿大师?”蓝子姝一如既往的职业微笑,总让我心底莫名的惊惧。这个女人的出现,让我隐隐地感觉到她的之前的青州之行,不是工作需要的出差,而是带着不可告人的企图而去。 青州,四海帮,永明寺,孟兰盆会,这四个关键词串联在一起,能想到什么? 黄巢遗物,或者说是传国玉玺,这个女子难道也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那么了,她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女施主,家师此刻正在寺中,愿施主能得偿所愿。” 蓝子姝没有接道凡的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我,“这位小和尚,看着甚是眼熟得紧。” “女施主见笑了,小僧道夕。”虽然这蓝子姝让我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表面上的客套还是不可少的。 “我……我识得你,你是青州城的萧左萧公子。”蓝子姝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但我怎么看她的表情都像是装出来的。 “这里已没有了萧左,只有小僧道夕。”我学着延寿那般云淡风轻地笑着。感觉装和尚的深沉还是一件挺得意的事儿。 蓝子姝莞尔一笑,然后指了指我怀里的锦盒,“道夕大师可要小心怀里的东西,这客栈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她的话音刚落,大堂内十几道凌厉的目光便朝我们的方向扫射过来,甚至有几个手悄悄地握住手中的兵器,一时间气氛很紧张。难道说,他们把我手中的锦盒当成了明日要公开的黄巢遗物?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现在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我不无担忧地看了眼道凡,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道凡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时候也不早了,若女施主今日想见家师,还需趁早。” 道凡什么时候说话这般霸气了,这口气,这分度,完全是**裸的逐客令么。蓝子姝听完,却也不生气,站起来很有礼貌地朝我们施了一礼,“那便不打扰三位,小女子先告辞了。” 目送走蓝子姝主仆二人,我终于忍不住小声朝道凡说道:“师兄,你跟师傅不会是在坑我吧。你看看这客栈跟龙潭虎穴似的,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走,我们该上路了。” “这茶都还来不及喝一口呢,多浪费啊。” ------------ 第八十章 女神的微笑 从客栈里出来,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客栈里面那群江湖好汉们也没有追出来。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跟在道凡身后,他不疾不徐地走着,像是刻意在等什么人似的。 李神谕一直很淡定,但她的目光也不时地朝四周瞟。我好奇地也寻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人跟踪之类的异常。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便安全地把锦盒送到了六和塔。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白毛老僧。也就是景明大师。 景明大师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老头,他头发散乱,像是很多年没打理过。我们没有上塔去,只是在塔下见了一面。 “有没有发现?”景明没有问我们东西有没有带来,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道凡,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两个女子,一个壮汉,其他没有了。”道凡淡淡地说道。 “大师,我师傅让我给您带来的锦盒,您收好。”我恭敬地把锦盒拿出来,递给景明。 老和尚没有接,朝我摆了摆手,“扔了吧。” “啊?”我呆呆地拿着盒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把救助地目光投向了道凡。 道凡夺过我手中的锦盒,然后华丽丽地朝钱塘江里扔了去。看着盒子漂浮在江面上,我莫名地愤怒了起来,“道凡,你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玩。” 一路上一直被当成白痴一般,什么都不跟我说,这让我很生气。我完全搞不懂这送锦盒闹的是哪一出,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让我心底里很不舒服。 可我的愤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三个人很默契地把我的话彻底地无视了。 “大师,今夜是否需我们留下。”李神谕这时开口道。 景明摇了摇头,“无妨,你们且自行回寺,明日便见分晓。” 我很郁闷地站在宗镜堂里,延寿,药隐,李神谕,还有道凡,他们都在。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他们有什么事,谋划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这让我很不爽。今夜,我便要问个清楚明白。 “师傅,你今日让我送锦盒去六和塔是何意?” 延寿正要开口,药隐却抢在了前面,“还是让我来说吧。” “道夕小和尚,”药隐看我很生气,眯着眼睛说道:“你觉得你很委屈,觉得自己被人蒙在鼓里,做了一件没有任何目的的事,心里很不舒服是吧?”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刻,三言两句也说不清呢?” 药隐一直笑眯眯地,我知道他这是有意敷衍我,便笑道:“前辈,一时半刻说不完,便说一个晚上,三言两句讲不清,便讲清楚为止,反正,我有很多时间。” “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去睡觉,没时间跟你瞎耽误工夫呢?” 我乐了,这老家伙看来是准备耍赖了,你跟我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或许换了以前我不跟你计较,可现在,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奸笑的嘴脸,这事还真就没完了呢。 “前辈,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可我并没有承诺你什么。” 我没再看药隐一眼,而是转而向延寿看过去,“师傅,你不给我个解释,徒弟今晚睡觉都睡不安稳。” 延寿微微叹了口气,“道夕,此间事本与你无甚关系,但你若想知晓,为师告诉你也无妨。” 听延寿松口,我很乐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听他给我讲个清楚。 可……可是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延寿答话,“师傅,您倒是说啊。” 延寿愣神地看着我,“为师已经说了啊,你不明白吗?” “这………我明白啥了?”话说不带这么坑人的,半天不说话,还问我明不明白,你以为我是你肚子李的蛔虫,还是你心底里的佛祖,能猜透你的心思。有那本事,我也不是你徒弟,而是大殿上的某尊供奉的佛像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延寿,你说你哪里还有好茶,要不要请我去喝一杯?” 药隐轻轻咳嗽一声,不由分说地便拽着延寿走了出去。 道凡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也悄悄地跟在延寿屁股后面出了大殿。 “李姑娘,你说他们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剩下的李神谕,成了我唯一的突破口。 “不知道。” 李神谕摇了摇头,可我还是看出她言不由衷。她肯定跟延寿他们是一伙儿的,知道里面的隐情。可为啥就不告诉我呢,难道我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为何你们都不愿意跟我说呢?”我不在意你们坑我,不在意你们瞒着我,可是我最在意的是,你们不信任我。 我渴望得到你们的信任,只是希望你们认可我。我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或者,我不是你们的拖油瓶。 李神谕看我很忧愁的样子,走到我面前,轻轻地说道:“不告诉你,只是不愿意你牵扯进来。” “可是,”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或者他们都是出于好意,有些事情,到了我该知道的时候,或许不用他们说,我自然会知道的吧。 七月天的月色,格外的明亮。或许是快要接近八月中秋,我心里总是有点抹不去的淡淡忧愁。我自问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一个情绪敏感的人,相反,有那么一点傻气和迟钝。今天送锦盒这事,看起来傻里吧唧,但又有那么一点杀机四伏的感觉。我能猜到,这是延寿对那些赶来揭开黄巢遗物神秘面纱的江湖人士的一种试探。但我又感觉到,这里面或许是在布置一个局,一个很大很深的局。延寿的试探,或者只是想确定一下,他要等的那个“有缘人”有没有来。 他们要等的人又是什么人呢?延寿口中黄巢遗物的有缘人? 我想不明白,揣着一肚子的疑惑也睡不着,便一个人出了院子。在寺里绕了几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西禅院,李神谕的门口。 李神谕像是知道我会来一般,门一直开着,看见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李姑娘,为何你一点都不担心那些冲着黄巢遗物而来的人?” 实际上我最大的疑惑还是李神谕这几日的反应。随着孟兰盆会在即,延寿邀请来的武林人士以及没接到邀请的各方势力,基本上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永明寺周围。 虽然永明寺除了筹办孟兰盆会较往日有所繁忙,可一直都风平浪静。七月鬼节成了武林盛事,各路妖魔鬼怪齐聚,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说明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究竟延寿中意的有缘人是谁,无人得知,也许这并不是大家所关心的。如果黄巢留下来的遗物真的是传国玉玺,那么到时候一公开,无论谁是有缘人都不重要了。大家不争个你死我活才怪。 而李神谕,作为南唐的皇室代表,对黄巢遗物一定是志在必得。按理来说,他没有理由配合延寿试探“有缘人”有没有来。她这么干,不是在给自己设置障碍么。 “萧左,你什么时候还俗?” 我瞠目地看着李神谕,想不到她开口问我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问题。 “那啥,当和尚其实挺好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么,萧左,你还没有去过金陵吧。” 我点了点头。 “那么等这边的事完了,你能跟我一道去金陵吗?” 我没有回答她,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邀请我去金陵游玩呢,还是准备让我留在金陵。我怕自己贸然回答了,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我久久未语,李神谕也没有介意,而是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边挂着的弯月,“月亮快要圆了,又到一年佳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会有一个温暖的家。” 思乡了?我从未见过李神谕流露出这样的柔情的一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一个特别有性格的女侠,不苟言笑,我行我素,不喜不悲,平静,淡定,特有那么一种脱离凡尘,无忧无恼的仙子气息。 “萧左,你知道家是什么感觉吗?” 我看着她多愁善感的样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但听她这么一问,便说道:“家,就是有人疼,有人爱,无论你身在何方,有人牵挂着你,担心着你。无论你开心还是不开心,他们都会陪着你,无论你需不需要,随时都可以向你孤独的心投射来温暖的一束光。” 天地良心,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我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老爸老妈,你们听到我这一番话,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哎,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哦不,这句用在李神谕身上貌似不对头,应该是无情最是帝王家。我很同情地看着李神谕,“你别想太多,我一个孤儿都没有你那么多愁善感,你还有师傅,还有你皇兄。” 李神谕像是自嘲般笑了笑,然后推开门,朝院子里走了去。 “萧左,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她冲我笑着,那笑脸,很美很甜,我陶醉地看着她,忍不住说道:“你多笑笑挺好的,难道没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她格格地笑着,没有再说一个字,一直笑,就像傻了一般。你见过一个冷若冰霜的女神初次微笑的情景吗?真的很美,似冬日里的一抹阳光,暑夏里的一缕清风。 可是,不带你这么笑得没玩没了的,怪渗人的。 原谅我,是我煞风景了。 ------------ 第八十一章 孟兰盆会 七月十五,秋高气爽,孟兰节,戒杀,善语,行孝。 盂兰节源于目连救母的故事:“有目连僧者,法力宏大。其母堕落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为烈焰,饥苦太甚。目连无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为说盂兰盆经,教于七月十五日作盂兰盆以救其母。” 据说当时目连在阴间地府经历千辛万苦后,见到他死去的母亲,发现她受一群饿鬼折磨,目连想用钵盆装菜饭给她吃,菜饭却被饿鬼夺走。目连只好向佛祖求救,佛祖被目连的孝心感动,授予其盂兰盆经。按照指示,目连于农历七月十五用盂兰盆盛珍果素斋供奉母亲。挨饿的母亲终于得到了食物。为了纪念目连的孝心,佛教徒每年都有盛大的“盂兰盆会”,即我们所说的“鬼节”。 一大清早寺内的钟声便响起,诸僧众沐浴受戒,然后有条不絮地前往大殿,就是我这个打酱油的和尚,也被道凡提着耳朵叫到了大殿来。 除了寺内的僧众,还有各地来的虔诚信众。他们中不乏官绅世家,也有贫苦百姓。大殿内外,一时间挤满了不下五百余人。 上午的内容主要是净坛绕经,延寿一身大红袈裟,手持宋太祖赠的禅杖,站在大殿中央。朗声念道:“目连启教,世尊宣扬,钵利罗饭利存亡,脱苦往天堂,妙乐无疆,孝行永流芳。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如此反复朗诵三遍之后,延寿又念:“南坞大悲观世音菩萨。”同样是三遍。之后又是各种坛偈,咒词。延寿不疾不徐,缓缓唱诵,在深厚的内力帮助下,他洪亮地声音传至大殿内外每一个角落,比扩音器的效果还要出色得多。 完全听不懂延寿所念经文的我,傻里吧唧地站在大殿外的人群中,腿都站麻了,延寿的开篇词还没有结束。这情况,让我不禁会想起了上小学时每学期的开学典礼,亲爱的校长大人总是不愿其烦地把旧稿子念了又念,反反复复,听得人昏昏欲睡。 “我等同孝志,修行净土因,忏除三障罪,报答二亲恩,存者获福寿,亡者得超升,同生安养国,度尽众冤亲。” 咒文念完之后,延寿又念了一遍祝词,然后就到了磕头的时间。众人跟着延寿的节奏,朝释迦摩尼,文殊菩萨,弥勒菩萨,十方诸佛,十方菩萨,兰盆启教大目犍连尊者,也不知道是多少菩萨佛爷,一拜就是几十个头,膝盖都弯不过来。 感觉这辈子的头都磕完了,我头有点晕,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看着大殿内的延寿,慈目善目的模样,有那么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孟兰会启,普度门开,恭迎三宝降临来。坐花台,唯愿慈哀。受我妙香斋。 如此这般算是孟兰盆会正是开启,和尚僧侣们念着经文,虔诚信众们默念佛号,排成长队,一一朝大殿内走。 众人手持特制的符纸和祭品,走进大殿,把殿内供奉的诸佛再次跪拜一遍。如此这般,花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算完事。 我一直纳闷,延寿请来的那些江湖人士,到此时一个都还没有出现。也不知那些打着黄巢遗物主意而来的豪杰们现在在做什么? 净坛绕经完毕之后,还来不及歇口气,重头戏就开始了:上兰盆供。在延寿唱赞完毕之后,诸众向殿外广场中央吴越国主送来的兰盆献上供奉,然后又是各种供法唱赞,仪式十分繁琐。 不知道念了多少唱词和佛偈,在我口干舌燥,只能口中胡乱念着随声附和的时候,我亲爱的师傅延寿终于宣布了最后一个程序:众生受食。 待整个孟兰盆会结束,时间都已经快要至黄昏时分。所以仪式结束之后,众人纷纷散去,延寿招待了一番几个吴越皇室成员之后,便与带着我和道凡去了西院禅房。 西院禅房内安排的人,皆是延寿请来的各国江湖人士的代表。我跟在道凡后面走进西院的时候,里面站着大概二十余人。除了玉貔貅,萧凛,李神谕三人,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诸位,贫僧受友人所托,于今日公开黄巢遗物。老友有言在先,需寻一有缘之人,方可再现遗物。”延寿扫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 “大师,何谓有缘人?”好几日不见,萧凛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浅浅的笑容。这老家伙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对,大师所说的有缘人,是什么意思?” “大师,我等受大师邀请,辗转千里而来,难道还不算是有缘之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显然对延寿所说的“有缘人”很不满意。延寿也不急,微微一笑,朗声说道:“诸位且随我至六和塔,一切便见分晓。” 六和塔前,延寿站在塔门口,看着一众豪杰。此时六和塔前,已不止是永明寺西院内的那二十余人,而是有接近百余人之多,其中居然还有一小队吴越军队。 “大师,此事为江湖之事,为何有官军介入其中?”一个高个大汉站了出来,高声问道。 延寿回道:“官军所来,并无碍于此事,诸位且自行上塔而去,至顶层便能见到黄巢遗物。” 延寿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六和塔该不该上。 我也很疑惑地看着延寿,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会这么安排。把人人眼红的黄巢遗物放在塔顶,也不说塔内是个什么情况,这分明就是在拉众人仇恨么。 我看看眼前各怀鬼胎的江湖侠士们,又转头看了眼六和塔,心里越琢磨这事越奇怪。延寿的安排太怪异了,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感觉。难道所谓的寻找有缘之人,便是让大家在塔内厮杀一场? 不过想想这是草莽江湖,大家干的就是争强斗狠,打打杀杀的活,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唯一的方式也就只有是大干一场,胜者王侯败者寇,自古皆然。 “大哥,你说咱巴蜀双雄进还是不进?”一个矮个子看着高个子问道。 “进什么?”高个子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当然是进六和塔啊。” “进六和塔干啥?” “拿黄巢遗物啊。” “拿黄巢遗物干啥?” “大哥………”那矮个子欲哭无泪一把搂住高个子,“你不会又犯病了吧,皇帝老儿出了一万两金子让我们来帮他拿黄巢遗物啊。” “哦,”高个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金子在哪?” “…………” 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萧凛一言不发,大步朝六和塔内走了进去。 “师傅,小心有诈。”玉貔貅警惕地看了眼延寿,然后小心向萧凛提醒道。 “哼!”萧凛走到塔门前,笑道:“延寿大师向来言行如一,某又有何惧?”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朝塔内走去。那蜀地双雄的老二矮个子拽着大哥的胳膊,也兴冲冲地走了过去。 “二弟,我们这是要去哪?” “进塔。” “塔内有什么好玩的,你自个去就好,拽我做啥?” 老二懒得理他,不松手地拉着他进了塔。我看着这对奇葩兄弟,一阵无语,这就是延寿请来的有名气的江湖人士,怎么那么不靠谱啊。 大部分人基本都已经进了塔,但李神谕一直迟迟未动。我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李姑娘,为何你不进塔?” “进去作甚?” 我压低声音,“你不是冲着玉玺来的吗?难道你不怕萧凛捷足先登?” “萧左,萧左,你给我过来。” 远远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扭头看过去,只见尹阿媵,还有慕楚站在塔林前,另外,秦落离一直很幽怨地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蓝子姝主仆二人。 “慕楚,大哥,你们来了啊。”看到他们,我欢喜地朝他们跑了过去。 “三弟,你怎么出家了?”尹阿媵诧异地看着我的光头,而慕楚则一脸不高兴,把脸撇向了别处。 自从那日在寺门口见到慕楚之后,我便一直在思索为何我当和尚这事,会引起她这么大反应。可我迟钝的脑子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缘由来。 “那啥,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待回到寺中,再做定论,不过大哥为何会来这里?蜀地的事了结了?” 尹阿媵面色沉重,指了指六和塔说道:“待我去取得那塔内之物,再跟三弟叙旧。” 不待我问清缘由,尹阿媵便大步流星地朝六和塔走了过去。 大哥为何也对那黄巢遗物感兴趣了?我总感觉六和塔内的事不简单,本想把尹阿媵叫住,让他小心一些,可被那蓝子姝给拦住了:“道夕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女施主有礼。”我客套地还了一礼,“小僧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对头,为何塔内进去了那么多人,居然还那么安静,难道他们没打起来?不行,我得去问问延寿,还有,为何今日一直不见药隐的影踪? “萧左,你个混蛋,你给我站住!”我匆匆走过来,却也没来得及跟慕楚打个招呼便又折返回去。她显然是对我的态度很是生气,跺着脚朝我喊道。 “慕楚,你等会过来再跟你解释。” ------------ 第八十二章 六和塔内 我走到延寿面前,刚想张口,他却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把目光看向李神谕,“李郡主,若我这劣徒想知道缘由,待事毕之后,便劳烦你带他入塔。” “道夕,为师昨日曾答应向你解释一切,你稍后便随李郡主进塔便可,此间已无需贫僧插手,道凡,我们回寺。” 延寿说一堆莫名其妙的事,便扔下我和李神谕,带着道凡走了。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塔内一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地有些可怕。难道这群家伙在塔顶欢乐地坐一起抓阄决定遗物归谁?这也太扯了吧。 李神谕却一直枯站着。我胡思乱想着,不时地偷眼朝慕楚他们那个方向看去,蓝子姝主仆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慕楚和秦落离两人。 我一直不敢走过去跟慕楚解释,因为怕越解释越混乱。慕楚现在对我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善。而我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怕说多了,反而惹得她越发生气。 “我们上塔。”没有任何征兆,也不待我有所反应,李神谕便快步朝塔内走去。 “等等我啊。”我朝慕楚投去了一个歉疚的眼神,然后朝李神谕追了上去。 塔内的光线很暗,窗户都用黑布蒙住,只有微弱的阳光照射进来。我们刚走进来,慕楚兄妹也跟了进来。 “你别误会,大哥哥进来半天,我们担心便进来看看,不是跟你进来的。”慕楚挺着小胸脯,气鼓鼓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女人还真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动物,莫名其妙地胡乱生气。还是李神谕好,永远都是那么冷冰冰的,生气高兴根本分不出来。 沿着六和塔的楼梯拾级而上,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整个塔内打扫地十分干净,连一个脚印子都见不到。 “李姑娘,你是不是知道我师傅他们想要做什么?”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李神谕摇了摇头,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药隐前辈在安排一切的时候叮嘱我,如若不见了那蓝子姝主仆二人,便可进塔。” 药隐,蓝子姝,这两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这事越搞越复杂,我越来越糊涂。 “慕楚,你知道你大哥哥为何要进塔寻那黄巢遗物?” 想问一问慕楚为何尹阿媵会突然对黄巢遗物感兴趣,可这小丫头撅着嘴,哼了一声便不理我。我自讨没趣地笑了笑,又看向秦落离。 秦落离自从见到蓝子姝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完全无视了我的眼神。我气结地想着,这究竟是怎样一对奇葩兄妹啊,一个娇蛮笑丫头,一个忧郁痴情种。哎,遇人不淑啊。 当我们走上顶层的时候,塔内佛龛下面,却只有一个老和尚端坐于地,他旁边放着一个锦盒,与那日道凡扔进钱塘江里的一模一样。 那老和尚是景明,他闭着双眼,不发一言,似是没有注意到我们一般。而那接近一百多号人进得塔来,却跟消失了一般。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无声无息凭空不见了一百多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一样。这也太诡异了吧。 就在这时,从楼梯口闪出两道身影来。那两道身影来得极快,一左一右,便冲到了景明和尚面前。 来人是剑隐萧凛和铁匠尹阿媵。萧凛看着地上的锦盒讥笑道:“想不到延寿大师一身光明磊落,居然也会在这六和塔布置毒烟。一代高僧,不过如此。” “施主既然能来到这里,便说明于我佛有缘,再者,那并不是什么毒烟,只是一味让人暂时失去知觉的药物而已,对人身体无害。”景明睁开眼睛,不疾不徐地说道。 “大师,可否将这盒子交于在下?”尹阿媵淡淡地说道。 萧凛横了一眼尹阿媵,笑道:“小辈,这东西还轮不到你拿走。” “要不我们试试?”尹阿媵不客气地回敬了萧凛一句。 “那就试试。” 萧凛掐起剑指,便朝尹阿媵攻去,尹阿媵抡起拳头,迎了上去。萧凛的指尖的剑气射出,尹阿媵虚夸一步,避开剑气,运起内力,拳如虎啸,避实就虚。却是一套我从未见他施展过的精妙拳法。 “秦毓卿那老家伙的诚意拳?”萧凛皱了下眉头,随即又笑道:“不过你还不到火候,接我一指!” 剑气凛然,一指划过,扑面而来的剑意瞬间将尹阿媵包裹了起来。四路已封,退无可退,尹阿媵怒喝一声,诚意拳拳影无踪。他的拳法虽还没到传说中秦毓卿的水准,但还是能勉强应对萧凛这一指。 “前辈剑指高明,在下佩服。” 一指对一拳,谁也没讨得便宜去。萧凛此人,向来不把人放在眼中,与尹阿媵交手之初,他只用了五成不到的内力,本以为可以一击制胜,却被尹阿媵接了下来。 “小子,你却也有于某交手的资格,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不劳前辈挂心。” 话音刚毕,两人展开灵巧身法,拳风剑气,战成一团。塔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两个人这么一交手,可害苦了我们观战的四人。 我们一退再退,最后不得不散至四周。而景明老和尚,一直端坐在那里,奇怪的是,无论两人斗得再不可开交,也没有惊扰到他半分。 “慕楚,你说谁能赢?”自那日见了萧凛与延寿一战之后,我对萧凛的剑指印象很深刻,此时见尹阿媵虽未现颓势,但一直都只是被动招架,我心里不免着急。 “当然是大哥哥了。”慕楚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便自信满满地说道。 此时的塔内,剑隐两人已交手十余招,却仍不见胜负。萧凛一直都以不算凌厉的攻击来对付尹阿媵,似是起了考较尹阿媵功夫一般。 “小辈,你诚意拳打得不错,可惜老夫没功夫给你玩了。” 说话之间,萧凛掐中指无名指,打出一记绝意指来,剑气的威力瞬间增强了一倍之余。 糟了,我心里大叫不好,老家伙这是要动真格的!我赶紧朝尹阿媵大喊着提醒道:“大哥小心!” 绝一指,是萧凛剑指中攻击最为集中的一招。剑气化龙,又猛又急。强大的剑气排山倒海而来,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尹阿媵能不能接住这一招? 剑气太快,尹阿媵根本来不及躲避,他闪动身形,退了七八步,贴到了墙面上。躲不开便只有硬接。他催动内力,双拳相交,硬扛上了那道绝一指剑气。 只听得“碰”一声,那剑气划破了尹阿媵胸前的衣服,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显现出来,鲜红的血正往外流个不停。 “大哥,” “大哥哥!” “师兄!” 我,慕楚,秦落离,同时朝尹阿媵冲了过去,急忙扶住他。尹阿媵看了眼胸前的伤口,朝我们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不是他的对手。” 萧凛击败了尹阿媵,便朝景明走了过去,“大师,不知这锦盒是不是该交给某了。” “施主,自行拿去便是。”景明跟个旁观者一般,淡淡说了一句,便又闭上了眼睛。 萧凛拿起地上的锦盒,想立即打开,但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极快的身影闪现而来。这到身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那道身影便已经站在了萧凛身边。而且,她已经从萧凛手中夺过了那锦盒。 萧凛愕然,随后是震惊,最后是愤怒,“你是何人?” 当那道身影站定之后,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一双流波眼,满是娇俏容,一身流苏裙,飘然倩影姿。 这不是别人,正是那曾出现在青州,后又前来永明寺的蓝子姝。 想不到,她居然有一身这么厉害的武功! 蓝子姝戏谑地笑着,“想不到,最后还是要我出手。” “你是谁?”萧凛警惕地说道。 蓝子姝抚摸了一下锦盒,笑容不减地说道:“阁下便是萧凛?” 听别人直呼其名,萧凛很不爽地说道:“女娃子,不要以为轻功了得,便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放在眼里如何,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蓝子姝目光灼灼,完全没有把萧凛放在眼里。 萧凛怒不可遏,掐起剑指,一道剑气便朝蓝子姝攻去。“在这世上,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的人,只有一种人。” 蓝子姝施展出那诡异的身法,很轻松地便躲过了萧凛的剑气。“哦?那是什么人?” “死人!”萧凛怒喝一声,又是一记剑指打出。 萧凛有多厉害,我一直不太清楚。但此刻这快要接近暴走的他,使出来的剑指却比那日在山涧与延寿对招时威力强上了好几分。 每一道剑气,都比之前的还要强,可是,却没有一招能伤到蓝子姝。而蓝子姝呢,一直都依仗着诡异的身法,只躲避而不攻击。 “萧老爷子,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自始至终,蓝子姝都没有使出一招半式。躲开萧凛的剑气之后,便闪身朝楼梯口奔了去。 “大侄女,等你好久了。” 蓝子姝刚转头要走。便被从佛龛后面突然闪出来的一个糟老头给拦住了去路。 我………此时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青楼女子怀绝世武功,无视了成名已久的剑隐萧凛,这已经让我惊讶不已,可现在,又冒出一个糟老头来,而这个老头,对于我来说,虽然谈不上数熟络,但再次见到他,我心里满满地都是恐惧。 你猜,他是谁? ------------ 第八十三章 笑话 “他………我………我。” 一时间我看看那糟老头,又看看尹阿媵他们,半天说不出话来。突兀出现的老头,让尹阿媵和慕楚他们也同样是一惊,而只有李神谕脸色如常。 “为何,李姑娘你一点都不吃惊。”我呆呆地看着李神谕,好奇她为何如此淡定。 “我早已经知晓。” “………” 果然,她是知道的。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忍不住又问她:“那么药隐呢?” 这时候,那糟老头转过脸来冲我笑道:“小和尚,你还挺聪明的,不错,我便是药隐,药隐便是我。” 天呐,这他娘的是谁挖的坑,药隐不是不会武功吗?还有水无形他爷爷水老头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现在变一个人了。 蓝子姝被水老头,也就是药隐拦下来后,也没着急走,而是淡淡地说道:“我该称呼你药隐呢,还是水爷爷?” 水老头摆了摆手,凛然道:“我与蓝老怪早已反目,当不得你称呼我爷爷。” 蓝子姝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我往日里自以为聪明,到最后还是没看破这个局。” “蓝行书没来吗?”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景明问道。 蓝子姝一直没太注意景明,此刻听他这么一问,才转过脸来看了看他。“想必大师便是李若虚吧。想不到,当年死了的人,原来都没死。” 水老头冷哼一声,笑道:“蓝行书不死,我们又怎么舍得撇下他呢。” 蓝子姝不置可否,而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让我来猜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用猜了,让我来告诉你。”水老头像是急于表现一般,抢先蓝子姝一步说道:“两年前,老夫在沉香谷外发现了阴菇,起了钻研之心,便假托闭关之名,没有再打理四海帮之事。但数月以来,未有丝毫进展,而意外地弄出一味祸害江湖的‘醉生梦死’。恰好那时,我那不肖徒儿怕卡回到谷内,想与老夫修好。” “当时老夫苦于不得阴菇其法,而怕卡又似有悔悟之意,便将阴菇由来道于她知。这不肖徒儿听闻之后,也大感兴趣,欣然于我一道研制。可老夫没想到的是,在我回青州期间,这不肖徒儿居然勾结太平教,占了沉香谷研制醉生梦死来培植势力。用药物控制人心性,如此丧尽天良,实在人神共愤。” “本来当年之事,蓝行书负我二人在先。但时隔多年,我与景明早已垂垂老矣,本不想再追究。奈何沉香一事,让老夫意识到太平教在蓝行书的带领下已然是一个危害江湖的大毒瘤。于是,我与景明,还有好友延寿大师商议,要布一个局,为的便是引蓝行书现身,然后为天下除去这个大祸害。” 蓝子姝听到此时,心里不喜,脸色愠怒嗤,“水前辈莫要信口雌黄,何谓大祸害?我太平教行事向来不乱举屠刀,又何有危害江湖之说?“ “太平教?”水老头大笑三声,说道:“三十年前,我与蓝行书,还有景明三人携手创立太平教,只为在这乱世之中求一安生之所,可蓝行书野心不小,想争夺天下,四处打着济世太平的旗号扩张势力。若不是当年岭南一役,想必你家那位老翁,现在已经称王称帝了吧。”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取之,又有何不可?”蓝子姝对水老头的讥讽之言不以为意,反驳道。 “哼!”水老头讥笑一声,“这天下人是取得,可像蓝行书这般忘恩负义之辈,又有何德何能君临天下?” “水老前辈,”蓝子姝突然朝水老头施了一礼,又转向景明鞠了一躬,“景明大师,两位曾与家翁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晚辈敬重两位前辈。三十年前的是非功过,已成过眼云烟,不提也罢。但今日之事,两位行径,也不见得有多正大光明。” “小辈,我等也不欲为难于你,只要蓝行书现身,你便可自行离去。”水老头也不再跟蓝子姝理论下去,他们布这个局,其实最大的目标还是蓝子姝的爷爷蓝行书。 蓝子姝不语,把拿起手中的锦盒便要作势朝地上砸去。一直搞不清楚状况的萧凛见蓝子姝此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一声作响,锦盒应声落地,砸得一个粉粹。这一砸,萧凛傻了,我和慕楚,尹阿媵,秦洛离四人蒙了,李神谕没有任何反应,景明还是闭着眼睛,水老头很满足地摸着胡须,而蓝子姝冷笑不已。 这锦盒,又是个空的,里面啥也没有! “什么黄巢遗物,什么传国玉玺?”蓝子姝叹了口气,“自青州开始,便是一个局,李神谕,你也参与其中的吧。” 李神谕回道:“我并没有参与,只是知晓有人想利用我对付水前辈而已。” “不过,”蓝子姝突然莞尔一笑,“你们以为这就赢了?” 就在此时,蓝子姝猛地冲向塔边,然后纵身一跃,飘然而去,风中传来她的声音,“这六和塔内施展不开,小女子塔下恭迎两位前辈。” “追!”水老头一个箭步,随身而上,景明老和尚也追了上去。 李神谕朝我看了一眼,也施展轻功从塔顶跳了下去。我站在塔窗前,伸脖子朝向看了看,这距离足足有六十多米,这么高跳下去如果不死,打死我也不信。 不过当我真正看清出跳下去四人的身影时,才明白过来。严格意义上讲,他们不是“跳”下去的,而是依仗轻灵的身法,在逐层之间跳跃而下的。 我们把尹阿媵扶了起来,然后准备离开。我回头看了一眼萧凛,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地上的锦盒,一脸地难以置信。 “我说前辈,这盒子你也看了,啥也没有,还不死心呐。” “不,这不可能!”萧凛一脚踩在锦盒上,狂怒道:“为何没有传国玉玺,为何会是这样!延寿老秃驴,你欺人太甚!” 说完,萧凛闪身一跃,也跳了下去。不好,老家伙这是要去寻延寿的晦气啊。我顾不上尹阿媵的伤势,急急忙忙地朝楼梯口冲了去。 哎,不会轻功害死人啊,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他。 “慕楚,照顾好大哥,我先去看看我师傅那边的情况。” 萧凛的轻功实在太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我一溜小跑,终于追到了山门前,永明寺的香火依然那么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走到延寿的院子时,延寿正站在桃树下摘桃子,而萧凛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满脸怒容,一言不发。 “师傅,您………没事吧。”我跑到桃树下面,气喘吁吁地问道。 延寿把刚从树上摘下的桃子放在箩筐里,笑道:“道夕,桃子熟了,一切都会有结果的一日。你说,是该喜呢还是该忧?” 我皱着眉头,埋怨地看了一眼延寿,心里嘀咕,这老和尚分不清楚状况啊,大敌当前,还一副谈笑生风的样子,你这不是**裸地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么。 “大师,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结果!”憋了半天,萧凛终于按耐不住说道。 延寿又摘下个桃子,朝萧凛递了过去,“萧施主,这桃子挺甜的,你要不要吃一个。”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延寿这话说地真可爱,果然是高人风范,不走寻常路呐。 “小子,你笑什么!”萧凛也斜着眼看着我,他忌惮延寿不好发作,便把气朝我身上撒了过来。 “没啥,前辈您就吃个桃子消消气呗。”我顺手拿起一个桃子放到嘴边,呵呵笑着。 萧凛没接延寿的桃子,“大师,你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某定不会善罢甘休。” 延寿把手中的桃子放会箩筐内,“施主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这便是结果。” “什么结果?当初你放言天下,称将黄巢遗物公开于天下,有缘人皆可得之,可今日,却用一个空盒子来戏弄天下英雄,你又作何解释?”萧凛压着火气说道。 “黄巢遗物?”延寿接着摘桃子,“世人知黄巢有遗物留在了永明寺,可谁也不清楚遗物所指的是何物。贫僧受老友所托,将四方豪杰引入塔内,已兑现了诺言,再者。贫僧也不知遗物是什么东西。” 延寿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但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耍赖的味道。一旁的我一直窃笑着,什么传国玉玺,什么黄巢遗物,都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天下人皆以为黄巢遗物便是传国玉玺,可实际上呢,那只是一个空匣子,一个请君入瓮的噱头而已。 “大师,此事某记下了,他日若大师到汴梁,某一定会好生招待一番。” 留下一句夹枪带棒的威胁话,萧凛便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转身而去。萧凛其实心里清楚,永明寺是延寿的地盘,吴越国不是宋国,以延寿在吴越皇室以及普通老百姓眼中的份量,谁敢动他,就是与整个吴越为敌。萧凛孑然一人,没胆量这么干,所以只能说这么一句不疼不痒地话,然后不了了之。 黄巢遗物,传国玉玺,是我这一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 第八十四章 激斗 水老头,景明还有李神谕三人前后追至西湖边上,才追上了蓝子姝。蓝子姝的轻功确实厉害,一直都是带着三人绕圈子。 “三位是打算以多欺少吗?”西湖边上,李神谕没有再逃,迎着湖面上吹来的微风,淡淡说道。 水老头笑道:“你跑不了了,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引那蓝行书来,定不会伤你分毫。” “那要看,你们能不能截下我!” 蓝子姝霍地一声,运起内力,便朝三人迎了上去。李神谕率先动手,抽出红菱,一招红菱袖乾坤,万里烟波皆淡然。 蓝子姝的身法极其轻灵,移形换影的步伐如闲庭信步般,任李神谕的红菱如何凌厉,她便隔在红菱之间,来回窜动,丝毫没有被伤到。 水老头两人一直在旁观,并未出手。虽说两人一心想把蓝子姝留下,但如若真要对一小辈下手,两人还是拉不下脸去。 “蓝子姝,难道你只会躲闪吗?” 蓝子姝一直不正面迎敌,这让李神谕很是气恼。对方仗着轻灵的身法在红菱之间游走,却不还一手,完全是**裸地看不起李神谕的功夫,而更让李神谕气结的是,她对此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郡主,你可要当心了。”如此这般缠斗下去,蓝子姝虽然游刃有余,但旁边还有两个看热闹的,保不齐什么时候,这两个老家伙便会趁自己不备之时乘人之危。速战速决,蓝子姝打定主意,不再游走,推开双掌,屏住内息,施展出自己的掌法来。 红菱的优势在于可长可短,可柔可刚,与之对敌,就如抓找手里的泥鳅,滑不留手,很难近身。但是李神谕的红菱功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边是每次挥动而出,要收回来才能发起下一次攻击。 如果双方功力相当,这个弱点不算是什么弱点。但若双方实力悬殊,那么,这便是最大的破绽。而此时的蓝子姝,掌法纯熟而精妙,一招一式,游龙走蛇,完全视舞动中的红菱为无物。趁李神谕出一招的空隙,蓝子姝腾挪过来,如闪电即发,扯住红菱一头,随之而上。 李神谕心下大骇,想不到蓝子姝的功力居然如此之高,这么一瞬间的战机都刚被她捕捉到了。收不回红菱,李神谕便索性松开右手上的红菱,连退两步,祭出双掌,接住了李神谕的如雷霆之势般的一掌。 这一掌之拼,李神谕已用尽了十成功力,却依然被蓝子姝的震退数十步之远。 “这小丫头的功力已在你我之上了。”水老头惊愕地看着被震退的李神谕,他自问与李神谕交手,最多只占一成上风。而蓝子姝从头至尾,却只出了一掌,便轻易击退了李神谕,这等功夫,从一个小辈身上使出来,如何不让水老头震惊。 “那还等什么?” 景明大喝一声,与水老头相视一眼。水老头会心地点了点头,二人随后跃身而起,直奔蓝子姝而来。 两人一左一右,朝蓝子姝两路攻来。蓝子姝却也不急,嗤笑一声,后退数十步,然后突一转身,凌空而起。双拳不敌四手,蓝子姝功力再怎么高深,还不至于自负到正面与两个不弱于自己的高手对敌。 她要做的,便是用轻灵的身法,避开两人的攻势,然后伺机而动。把两人分开,逐一击破,便是她的策略。 景明的功夫刚猛霸道,拳法如暴风骤雨,而水老头掌随其后,见缝插针,切断蓝子姝所有的后路,让其退无可退。 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呈前后夹击之势,一时间任蓝子姝身法再高明,也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敌。 三人缠斗数十招,景明二人渐渐占据了优势,但蓝子姝出招迅速,应对起来却也从容不迫。高手对招,向来以奇制胜。可如此僵持下去,双方都没有信心制服对手,最终给有可能落得个平局收场。 如若平局,对于景明二人来说,已然是胜了。只要蓝子姝耗尽内力,便无法再依仗轻灵的身法逃遁,那么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消耗战,便是景明他们最好的选择。蓝子姝心里也明白,自己如果再这么纠缠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可两人步步紧逼,一点空隙都不留给自己。她也没有信心内在短时间内击退两人,然后离去。 “小丫头,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免得不好收场。”以为胜券在握的水老头这时冷笑道。 蓝子姝隔开景明一拳,微微一笑。无论何种境地,蓝子姝都跟在青楼李卖艺时一样,职业微笑永远都挂在脸上。“两位前辈,拳怕少壮,如此这般耗下去,小女子也不见得吃亏。” “女娃子莫要嘴硬!” 水老头心中激荡,隔开景明便是一掌朝蓝子姝胸口拍来。“拳怕少壮”这句话,刺激到了水老头。他是老,已经快九十多了,可他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和武林高手最忌讳别人说他老,好似马上就两腿一蹬,马上就要去西天佛祖那里报到一般。 因为愤恨,他不愿再打助攻,急于证明自己功夫不减当年,也不是老人家就打不出威风来。这便要全力以赴,务求毕其功于一役。 糟了,景明见水老头毛毛躁躁地便抢了自己主攻的位置,这是坏了策略的节奏,很容易露出破绽。他急忙虚夸一步,补上助攻的位置。 可是,蓝子姝会给他们机会吗? 这电光火石之间,蓝子姝已然找到了两人的破绽,景明匆忙之间的配合,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便被蓝子姝抓住时机,闪开水老头的攻击,凛然一掌,拍在了景明的背上。 一击得中,景明猛地后退几步。蓝子姝作势挥掌,借机又朝水老头攻去。快得不可捉摸的身法,配合凌厉的掌法,因着愤怒乱了阵脚的水老头猝不及防,便着了蓝子姝的道。 “碰”一掌,击在了水老头胸口,他刚才出招太猛太急,还未收回内力,又被蓝子姝一掌拍在胸口,顿时急火攻心,胸口一阵火热,鲜血便夺口而出。 “几位,后悔有期。”击退两人,蓝子姝妩媚一笑,闪身飘然而去。 无奈地看着蓝子姝渐行渐远的身影,水老头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妮子如此厉害,今日算是败了。” 景明伤的不重,走到水老头面前,把他扶起来,“老家伙,只能怪我们算错了这蓝子姝的功夫。还有,下次可别毛躁。” 水老头抹开嘴边的血迹,尴尬地笑道:“老伙计,看来我们不服老是不行了。” 最郁闷的便要属李神谕了,她被蓝子姝一掌便击败,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想助景明两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顿时只能如看客一般站在一旁。这时见蓝子姝从容离去,自己想追却又无信心拿下对方,只能黯然地“目送”蓝子姝离去。 一番激斗,三个高手居然奈何不得一个青楼女子,水老头郁闷地回到永明寺,第一件事就是埋怨延寿为何不出手。 我大抵能猜到延寿为什么不出手。他是一个和尚,出家人,身份摆在那里,打架这事跟他根本就不沾边。再者而言,如果他真的出手,估计也是报着一颗慈悲为怀之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贫僧助二位布下此局,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这般结果,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今后之事,便今后再做计较吧。”延寿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能抓到蓝子姝,还是没原则没立场地帮助水老头两人布局而懊恼。 “水老头,大师已助我们很多,或许这就是天意,你我已是垂暮之年,当年之事,便让他随风而去吧。”景明看开了,他双手合十,朝延寿鞠了躬,然后悄然离开了禅院。 看着景明离开,水老头也不好再提,朝延寿尴尬地笑了笑,“延寿,太平教不除,总是江湖上一大祸害,可惜了,可惜了。” “算了,”水老头旋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夫操的这是哪门子的闲心,我那孙儿现在还神志不清,今日便不再理这江湖之事了。” 水老头走了,他没跟延寿道别,便带着水无形离开了永明寺。这老家伙来的时候不打招呼,走的时候也不管不顾。还好他是水无形的爷爷,不然我还真不放心他把水无形给带走。 李神谕也快要离开永明寺,她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便是抓住那太平教的教首,带回金陵。太平教安插在南唐李煜身边的细作,让李神谕忧心不已,可恨一直没有实质的证据。若能把蓝子姝带回金陵,便能逼那细作原形毕露,了却心头之忧。 可惜,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蓝子姝,她那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实在是可以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她,又是从何处习来的这一身武艺。 李神谕走的时候,没有跟我道别,也没有跟我留书,她似乎忘记了那晚在西禅院李对我说的话,忘记了说过想带我去金陵。 我心里有点落寞,可最让我难受的便是慕楚一直都没能原谅我,她跟尹阿媵,秦落离离开的时候正眼都没瞧我一眼,或许她是气我没有承诺跟她一道回桃山吧。 我想跟尹大哥他们一道去桃山,过快活的日子。可是,看见宗镜堂里端坐的延寿时,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延寿是我的师傅,而永明寺已经是我的半个家。若要还俗,还是等学了延寿一身本事,了却了他佛祖托梦一说吧。 ------------ 第八十五章 迷局 整个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水老头,景明,还有他们谈及的那个叫蓝行书的人,在黄巢起义的时候,是黄巢帐下的亲兵。后来黄巢战死之后,这三人相约隐居在沉香谷。 当时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三人将沉香谷开辟出来,收容难民。随着难民越来越多,沉香谷已经不再适合作为一个难民收容所般的存在。于是蓝行书提议,成立了太平教这个组织,旨在扶危济困,行侠仗义。 有了组织之后的太平教日益壮大,沉香谷偏于一隅的劣势逐渐凸显,而蓝行书的野心也暴露了出来,他要求带着一拨人,到江南发展。三个太平教的创建人聚在一起一番商议后,摩拳擦掌,决定大干一场。 蓝行书南往江南,景明东进山东,水老头坐镇沉香谷。由此没过几年,太平教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他们收拢来的贫苦百姓,经过一番训练之后,深入到当地的各个领域之中,活脱脱的一个五代十国版的潜伏。 当然,没有人知道,太平教的发展壮大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便在最高首脑的三个人中,景明,水老头也不知道以后太平教的走向。或许,只有蓝行书知道,他自己能得到什么。 三个人依然合作无间,直到得到黄巢之子黄皓身陷岭南,才激发了他们之间潜在的矛盾。曾经主子的亲子命悬一线,景明和水老头记着黄巢的恩情,想前去搭救,可蓝行书不同意。理由是太平教只是一个江湖组织,不足以跟岭南当地豪强争斗。 三个人争执不下,最终景明和水老头还是带了一部分太平教众前往岭南,可这一去,却是再无回头之路。 两人才到岭南,便遭到了岭南豪强邓进思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后来两人只身潜入邓进思府邸,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定能救下黄皓,可等他们的却是黄皓的尸体,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行书。 原来,蓝行书给邓进思报信,出卖了景明二人。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不担出卖兄弟之名,便轻松地把他们俩从太平教的核心层除去,蓝行书这一手玩得极其高明。 景明两人得知真相,本欲寻蓝行书报仇,但对方人多势众,只能暂时隐去。在离开邓进思府邸之时,水老头恰好发现了邓进思从黄皓手上得到的一件绝世珍宝。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只因为黄皓一直收得紧实,让邓进思误以为是一件好东西而已。水老头顺手便把那东西从邓进思的库房里偷了出来,可当他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件黄巢穿过的盔甲而已。 岭南一遭,景明,水老头心灰意冷,各自离去,曾经声势浩大的太平教也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作为以前太平教的大本营沉香谷,也荒废了下来。 景明后来遇到了延寿,对大师的心怀见识,佛理禅法佩服得五体投地,便跟着延寿回了杭州出了家。而水老头只身一人隐居在永明寺,直到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寻到他。水老头一直记恨着当初蓝行书背叛兄弟之仇,便跟着儿子回了青州,创立了四海帮。四海帮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在山东也算闯下偌大名头,奈何水老头的儿子正值壮年,却重病不治而亡。 爱子亡故,水老头心灰意冷,便甩手不理四海帮,又回到了沉香谷隐居起来。本来这么个结果其实也算不错,景明当了和尚,水老头做了隐士,太平教也消失匿迹,恩怨情仇化成过眼烟云,也少了一番生死相斗。 阴菇,是一切的导火索。或者说,水老头收下了怕卡这个徒弟,以及阴菇这么一株奇特植物,再次引出了太平教的身影。后来的事,便是太平教再现江湖,霸占了沉香谷,炼制培养傀儡的醉生梦死。 新仇加旧恨,让水老头怒火中烧,于是便悄然回到青州,布置了黄巢遗物这个局。 首先,水老头把当年从邓进思库房里得到的黄巢遗物,编排成了消失已久的传国玉玺,通过各种渠道传往各国。 蓝行书的心思,水老头清楚,他想当皇帝坐天下,那这传国玉玺一定会让他动心。但动心,他不一定会亲自来取。为了逼蓝行书现身,水老头安排了假死,然后又联系上景明,广而告之,招来各方势力,引起蓝行书的重视,最后安排了孟兰盆会当日六和塔内的请君入瓮。 四海帮的花无病,是蓝子姝掉包之后换的内应。李神谕北上青州发难,与怀义堂设伏,也是蓝子姝一手安排的。 当李神谕刚到四海帮于水老头交手的时候,二人已经发现了暗中潜在的敌人布置的圈套。两人避过我们,其实根本没有交手,而是开诚布公地谈了一番。 数年之前,水老头以药隐的身份,(做了易容)拜访过守缺观的静尘道姑,两人也算又交情。他向李神谕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一部分设局的内幕。李神谕发现自己皇兄身边的亲信是太平教的奸细,意识到太平教所带来的巨大威胁,于是两人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李神谕呆在四海帮,只是为了帮助诈死的水老头打掩护,他根本没有中什么藏尸毒,一切只是装出来的。 而后来沉香谷一行,却是一个意外,一个因为我中了醉生梦死的意外。 水老头诈死之后,首先便是回沉香谷毁掉阴菇,但在半路上遇到了我,一番药物试验在我身上,发现我是最适合服用阴菇的人,于是这老家伙贼心不死,便忽悠我们潜入沉香谷完成他的最后试验。 李神谕其实一直都清楚药隐就是水老头,但他很默契地配合了水老头隐藏身份,因为知道的人多了,难免节外生枝。 在沉香谷内,又发生了另外一个意外,就是水无形被怕卡抓了。水老头看着自己的孙儿被抓,心急如焚,可药隐这身份不会武功,一救自己的爱孙,便会露出马脚,然后不仅是一番布局付诸流水,更会惹来杀身之祸。于是,水老头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李神谕身上。 如果没有我这么一个扯后腿的包袱,或许李神谕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最后全被抓住。不过后来幸好水无形大展神威,临阵发水,不然很可能沉香谷就是我们葬身之地。 在青州的时候,水老头已经摸过蓝子姝的底,她姓蓝,便很自然地让水老头联想到了蓝行书,以及蓝子姝暗中操纵的那些事,让水老头确定了她与蓝行书之间的关系。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一步一步按照水老头预先设计好的发展。在孟兰盆会前一日,延寿托我送锦盒到六和塔,其实是想试探一番蓝子姝,以及看看蓝行书有没有露面而已。 托延寿的关系,把吴越官军排来助阵,为的是防止太平教隐藏在暗处的教众出手。在水老头的谋算里面,只在六和塔内一次解决与蓝行书的仇怨。 一大群江湖豪杰进六和塔,才上到第二层,就被水老头的迷烟全放倒了。他清楚蓝行书的为人,那是一个谋而后动,等对手们相斗到最后关头才会出手的家伙。 可惜,来人不是蓝行书,是蓝子姝。而更加出乎意料的,蓝子姝的武功一点都不弱,还在景明,水老头两人之上。 一番辛苦布局,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还把自己的亲孙儿弄得神志不清,水老头的心情,可见别景明更加糟糕。所以他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而去。 最坑的应该是那些各国排来的江湖豪杰,原本以为可以借此获得传国玉玺,然后升官发财,再也不用做一个江湖草莽,整天打打杀杀,可最后却落得个连东西都没见着,便被放翻在地的尴尬结果。 在水老头走后的一日,延寿便向苦苦等待结果的一众豪杰,公布了黄巢遗物以及真正得到它的主人身份。 黄巢遗物,一件破盔甲,得到它的有缘人,不巧,那个人就是我。 坑爹的延寿,最后把我推了出去,给天下人一个可笑的交代。 一场闹剧,最终不疼不痒地散场。而延寿大师的威名,也因此蒙上了一小层尘埃。当众人都对延寿不满的时候,延寿自己却笑了。“能够真正度一个深藏心结数十年的人,贫僧不介意被天下人嬉笑,名声于外,予舍予得不在于己,不关于心。” 他度了的这个人,是景明。景明出家数十年,待六和塔落成之后,便孤身一人住在六和塔。他一人修禅,却总是困苦不言,其实一直放不下当年被兄弟出卖的心结。 延寿心知,要景明真正放下,只有了却了他心中所执,所以当水老头找来的时候,延寿甘愿配合他们安排了这个局。 最后的结果,延寿其实并不在意,他想告诉景明的,其实只是,世间一切,就如那黄巢遗物一般,平凡而简单,无论它都多么光鲜的外表,它始终只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悟了,便看开了,看开了,便没有了执着。 ------------ 第八十六章 慕楚的心思 慕楚他们要从水路返回幽州,我特意从师傅那里讨了点零花钱,然后买了些杭州特产让他们带走。我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跟着他们来到了大运河边。 “三弟,不用再送了。”尹阿媵被萧凛剑气所伤,虽未痊愈,但也不碍于行动。 “大哥,你们兄弟三人,结拜之时本相约在桃山上把酒言欢,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机缘巧合,二哥失去了神智,而我又拜入延寿大师门下,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 分别之际,难免有所伤感。尹阿媵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爽朗地笑了笑,“三弟,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这番回桃山,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自从隐于桃山之上,跟师弟师妹过一些安静快活的日子。他日三弟闲暇下来,便来桃山寻大哥便是。至于三弟,想来以药隐前辈高超的医术,恢复常人也指日可待,到时候,你我三人,定能痛饮一番。” 尹阿媵的豪爽瞬间感染了我,人生在世,求什么,知己,亲人,足以。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同时也结实了两位义兄,还有慕楚兄妹,还有一直以来关爱我的师傅延寿,师兄道凡,此刻,我才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整个江湖。 江湖,不过就是朋友情,兄弟义。此生若问有何求,不负今日不念忧。 “大哥哥,你伤势未愈,还是先上船吧。”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的慕楚这时候瞪了我一眼,然理了没理我就扶着尹阿媵上了船。 尹阿媵不知道我跟慕楚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来慕楚跟我不对付,本想替我说几句话,但架不住慕楚一直挠痒痒,尴尬地笑着上了船。 秦落离还站在岸边,自那日再见蓝子姝之后,这小子又忧郁起来。现在要回家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心上人,他脸上带着几分落寞。 “萧左,我说你还没看明白吗?”秦落离替我把那些特产搬上船,低声地朝我说道。 “明白什么?”我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他。 “呵呵。”秦落离朝慕楚看去,说道:“我的傻妹妹啊,跟她哥哥我一样。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几个意思?我小心躲避这慕楚的目光朝她看去,发现她正坐在船舱里低着头,似是情绪不高。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见面,如果在跟她这么僵下去,说不定来日再见的时候,她早就把我给忘记了。 说真的,我挺在乎她这个朋友的。又可爱,又善良,武功又好,身材也不错,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走到那里都有底气啊。 “慕楚,那啥,我不知道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无论如何,今天你要走了,我向你道歉。”我红着脸走到慕楚面前,把声音压得很低,向她道歉。 “啊?”慕楚愣了愣神,很大声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一大男人说话难道就不能大声点吗?” 我知道她听见我的话了,是故意来气我的。但自己一大男人不能跟小女人计较,我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慕楚,我很诚恳地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吗?” 我觉得自己的语气是那么真诚,态度是那么端正,但话音刚落,慕楚便傻里吧唧地捂着嘴没头没脑地大笑了起来,“生气?你这人真有趣,我生什么气?都快要回桃山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傻傻的我每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很天真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慕楚把头撇向别处,不再搭理我。 “妹妹啊,”秦落离眯着眼睛走进船舱,说道:“咱这么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到萧左兄弟了,到时候,你可别整天萧左前萧左后的在我耳边聒噪。” “闭嘴!”见秦落离说出自己的心事,慕楚猛地瞪了他一样,抢话道:“哥哥你别乱讲,谁念叨萧左了,倒是哥哥整日念叨着某个姓蓝的妖女,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想不到柔柔弱弱的一个风尘女子,居然心机深沉,深藏不露。哥哥,我劝你也别再想她了,哪天被她买了还提她数钱呢。” 最后这句挖苦秦落离的话,是在青州我卧床不起,跟慕楚闲聊的时候,无意中说的。想不到慕楚学得挺快,在这里给用上了。 她还记得我以前对她说的话,我心里美滋滋地,刚想跟他同仇敌忾,奚落秦落离几句缓和下我与她的矛盾,谁知她又把矛头指向了我,“还有某人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一国郡主是平民百姓能高攀得起的吗?” 这………这关李神谕什么事了。我与她清清白白,再说她那一身武功,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打她主意。慕楚这么说,可有点过了。 “慕楚,我跟李姑娘清清白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哼!”慕楚冷着脸,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自你当了和尚之后,李姐姐总是盯着你的光头看,那眼神里面透着一股子惋惜。” 啊?有吗?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刚想辩白,秦洛离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来了一句:“妹妹看萧左光头的时间,可不比李郡主少哦。” “秦落离,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船。”慕楚双手叉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死死盯着秦落离。 秦落离缩了缩头,把目光撇向别处,“这怎么还不开船呢,再不走某人就舍不得走了。” “秦落离!”慕楚伸出左腿,摆了个踢人的姿势。 “我去催促一下船家,你们聊,时间可不多了哦。”一溜烟,秦落离闪身出了船舱。 到现在如果我还不明白慕楚对我的心意,那我真的是天下最大的最傻的傻瓜了。原来,这小丫头居然对我有情,或者说是心里喜欢我,所以才那么在意我出家这件事。 可是,在感情方面,我就是个白痴低能。上学的时候,连一本言情小说,一部八点档狗血剧都没看过的我,更谈不上有什么恋爱经验了。从来没有尝试过喜欢人,也从没有没有尝试过被人喜欢,此情此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看什么看!”慕楚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小脸一红,又骄傲地挺了挺胸,生气地说道。 “没啥,没看啥。”我心如鹿撞,赶紧低下了头,“慕楚,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没直说喜欢我,我也没有必要点破,其实,有些时候,没必要那么较真,非要弄个清楚才好。 “你………你走吧。” 慕楚心里酸涩,但强忍着没有流泪,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我心疼的看了她一眼,便狼狈地逃出了船舱。 原谅我,慕楚,我自个都还没闹清楚爱情是怎么一回事,没办法给你什么解释。我们还小,不适合谈这么沉重的话题,还是等再大一些,再计较吧。 我站在岸边,看着船渐渐驶向江面,越行越远,也越来越模糊起来,我依稀看到一个靓丽地身影走出船舱,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知道那是慕楚,便急忙转身匆匆离开了岸边,原来被人喜欢着,会是那么害臊的一件事儿。 永明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我依旧照着师傅的安排,勤加练功。但自从知道了慕楚的心意之后,我脑海里总是会想起爱情这回事,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慕楚,然后又想到了李神谕。 慕楚喜欢我,那么李神谕是不是也喜欢我啊。我没羞没臊恬不知耻地想着,一边想,还一边傻笑。 “道夕,你为何这般笑容?” 这一想走神便忘记了还在练功,道凡被我没来由的怪笑吓了一跳,诧异地问我。 “没啥,”回过神来,我羞赧地躲闪着道凡的目光,生怕被他看穿心思。但旋即又摇了摇头,就道凡这根榆木疙瘩,又怎么能想到我心里惦记着两个姑娘呢。 “把刚才的拳法再打十遍!”道凡见我恢复正常,又颐指气使地行使起他监督我练功的权利来。 春天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脸上总是挂着满满地笑容。以前每天练完功回来,总会愁目苦脸,向延寿抱怨一番,现在却再不敢去见延寿。老和尚目光锐利,心思深沉,要是让他看出来我动了春心,那可就不太好了。 春心荡漾的和尚,听起来就很刺耳很难堪。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唯心诀内功也算有了小成,能够运用体内小部分内力于拳法之上,而慕楚喜欢我这事,没过多久,我便抛诸于脑后。 其实,主要是这小丫头回了桃山后,没完没了地给我写信,总是要求我写一些男女情事的婉约词。一开始我还挺有兴趣的,把柳永的艳词抄袭了好多首寄给她,可时间久了,我才发现这事怎滴那么无聊。 如果谈恋爱就是传递几首情诗艳词,那么还是算了吧,这真的不适合我。因此,我从来没有在信里向慕楚表示过我的态度,而这小妮子同样也没有言明。 或许,这便是青春期朦胧而自然的好感吧,距离真正的谈恋爱,还有很长很远的距离。 ------------ 第八十七章 赐宴 时光荏苒,光阴飞逝,转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水无形和水老头一直没有音讯,而尹阿媵他们在桃山上过得挺好,我们时常又书信往来。慕楚小丫头说来年三月桃花开的时候,要我去桃山看他们。我想去,但师傅说,他准备带着我和道凡离开永明寺,去天台山。 师傅老了,虽然精神矍铄,但胡须皆白,他觉得自己已经为佛祖事业奉献了一生光阴,是时候离开退隐了。只是吴越国主一直不同意,希望延寿留在杭州弘扬佛法。 天台山是师傅出家,传承佛法之地,在他心里,等同于家乡一般的存在。正所谓落叶归根,我理解师傅对天台山的感情,如果人生的路只剩下最后几步的话,任谁都会选择自己最亲近的地方,走完最后一程。 或许师傅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快要到尽头了,才会离开永明寺吧。我心里苦,生死之事,虽是人之常情,但我拜于师傅门下,不过几月,怎么也不敢去想,如此可敬的一位高僧,识我如自己亲儿子般的师傅,快要远离尘世,皈依西天极乐世界。 我写信告诉慕楚,自己不能去桃山了,没说缘由。有些话,不必说,我觉得她应该会懂。但实际上呢,信一寄出去,便再也没有回音。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或许这样也算是个很好的结果,省得大家心里都难受。 “师傅,我们啥时候走?” 我一般不怎么爱去宗镜堂听师傅讲经,只是最近几日发现师傅讲经的内容都是些什么人生悲苦,生死轮回之类的大命题。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这些对于老人家来说很敏感的话题,把我吓了一跳,于是便天天按时来观察。 讲经结束后,延寿一般不会着急离开,而是静坐参禅,也可以说成是稍事休息。 “待我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走吧。”师傅一直闭着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显得很苍老。 钱弘俶知道留不住延寿,便再宫中赐下斋宴,为他践行。能让一国之主赐下斋宴,钱弘俶也算是对延寿恩宠有加了。 “道夕,陛下赐宴你便与我一道前去吧。” “啊?师傅,这不太好吧。” “难道你要为师一人前往?” “好吧。” 说实在的,我这辈子还没进过皇宫,知道那是个规矩大于天的地方。似我这般自由散漫惯的人,如果去了坏了规矩礼仪,那会不会惹怒了皇帝老儿,把我拖出去斩了? 本想推辞了这个让我很不安的“饭局”,可是拗不过延寿一双犀利的眸子,只能很勉强地点头答应。 是日,天朗气清,良宵良辰。钱弘俶赐宴于永明延寿大师,百官同贺,礼仪规格等若国宴。 吴越小朝廷虽然偏安东南,但民丰富庶,皇宫一度按照唐朝旧制所建,该有的一件也不少。 陪着延寿进了皇宫,便被内侍省的一个小内侍带着引入正殿。大殿之上端坐的钱弘俶见延寿进来,便急忙起身走到延寿面前,脸色若有不舍地说道:“大师切莫多礼,请入座即可。” “多谢陛下。”延寿点了点头,便带着我坐到了左边第一位的宴席旁。皇帝对延寿的厚爱,让一群殿内重臣都延后不已。左首第一位,一般都是举重若轻的人物才能坐的,由此可见延寿在吴越超然的地位。 “诸卿,朕今日赐宴于宫中,只为永明延寿大师践行。大师自整相邀至吴越数十年,一直潜心弘扬佛法,普度我吴越百姓,吴越有今日民享安乐,政通人和,赖有大师一份功劳。” 钱弘俶坐回原位,便朗声说道。 “陛下圣明,大师乃我吴越最为敬重之人,陛下今日赐宴,正是民心所向。”右首一个白须绯色官袍的老者站起身来,附和道。 “陛下圣明!”一干大臣也随之起身,躬身拍着皇帝的马屁。 钱弘俶圣不圣明,我不知道,但就他这么小家子气地赐宴,我实在无语。满盘子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萝卜瓜果。我明白这是斋宴,可你也没必要让所有人陪着你和延寿吃斋吧。 延寿见皇帝如此夸赞自己,不骄不躁地站起来,朝皇帝深深鞠了一躬,“陛下仁爱,贫僧赖陛下之德政,才能数十年于杭州兴佛事,传佛法。陛下厚爱了。” 钱弘俶摇了摇头,说道:“大师切莫自谦,若无大师一直悉心传扬佛法,朕治国也无今日之无为。可惜大师要远去天台山,今后不能再聆听大师教诲,实乃憾事。” 钱弘俶说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就差没有当众哭鼻子了。延寿却笑而不语,既不看钱弘俶一眼,也不瞧正在附和皇帝的众臣工,那态度,好似钱弘俶所说是理所应当一般。 皇帝见延寿不接着他的话再赞扬自己仁爱一番,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喜地说道:“大师为何发笑?” 延寿小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大红袈裟,说道:“贫僧今日有幸得陛下设宴,实乃愧不敢当,特意将当年家师相传之袈裟披身而来。” 延寿一番话说得众人莫名其妙不知何意,钱弘俶也很疑惑,但又不好得相问。这时那位左首大臣替皇帝解围道:“大师身上的袈裟可是当年菩提达摩传于神秀禅师之物?” “正是。”延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达摩祖师东渡中土,传扬佛法,立禅宗,经六代祖师之努力,才有今日之禅宗门庭。贫僧传祖师之衣钵,非赖佛法精深,亦非才学过人,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延寿顿了顿,接着说道:“佛祖言众生平等,上至皇室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只要一心向佛,必是德厚之人,吴越之兴旺,非佛祖之功,亦非贫僧之功,而是百姓之淳朴天性。方今天下,战乱不止,万民任处于水生火热之中,贫僧心念所在,只求这天下太平而已。陛下仁厚,他日汉家天下一统,还望陛下心系百姓,免于兵戈之祸。” 延寿此话一出,石破天惊,众大臣面面相视,群情汹涌。什么叫做“心系百姓,免于兵戈之祸”?吴越数十年久不修兵备,无战事,钱弘俶也无一统天下之雄心,一干文武也享于安乐日久。延寿这么一说,意思很明显,统一天下的不是吴越,而待一统天下的明君出现的时候,吴越要审时度势,投降亡国。 如此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不喜。钱弘俶不置可否,默默无言,那位左首大臣又站了出来,一脸愠怒地说道:“大师此言何意?难道我吴越无问鼎天下之能,便要任人宰割?” “陛下,延寿大师,蛊惑圣听,其心可诛!”说完,那老头又朝钱弘俶跪了下去,愤愤说道。 “请陛下下旨惩治这妖言惑众的妖僧!” 刷刷刷一票人全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要求制裁师傅。这才一转眼功夫,高僧便变成了妖僧。我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办才好。 钱弘俶之前私底下问过延寿,若他日宋军兵临城下,自己该当如何,延寿也言明应以百姓为重。可现在是正式场合,当着整个吴越国重臣的面,延寿又说出来,这可就让钱弘俶很难下得了台。 钱弘俶很为难,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愿意站在延寿这一边,可作为一个皇帝,他又必须站在国家利益这一边。国家安定是好,但若真有那么一天,自不可能不抵抗就投降。这种事情就算是他答应,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也不会答应。亡国了,他们就不能再如此这般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地享受高级官员的权利和待遇了。 “皇上,”见情况不妙,我也坐不住了,“小僧以为,家师这是苦心一片,希望陛下继续体恤爱民。” “你说下去。”本来面色凝重的钱弘俶见我这时候站了出来,脸色有所好转。 “天下一统,是趋势所在,无论宋国,还是唐国,以及我吴越,归于谁之手,任乃未知之数。众位大人焉知最后不是我吴越一统天下?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陛下心系百姓疾苦,不只我吴越百姓感恩戴德,天下他国百姓也会知晓陛下之仁德。家师言要陛下心系百姓,免于兵戈之祸,便是希望吴越上下一心,如此进可得天下之民心,退可保吴越之安心。” 钱弘俶一听,笑了。他用欣赏的目光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大师远行在即,仍心念吴越,朕深感其德,诸卿当紧记大师今日之教诲,克公值守,莫要叨扰了百姓。” “陛下圣明!”当官的最会审时度势,见势头一转,皇帝一锤定音,也不好得再做抗辩。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时候也终于放了下来,不过还是不解为何师傅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出这番很是忌讳的话来。偷偷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延寿,我明白了过来。 师傅要离开了,他这是为吴越百姓尽最后一份力,为皇帝再打打预防针,希望引起吴越朝廷的重视,莫要把可怜的平民拉入水生火热之中。 “开宴吧。” ------------ 第八十八章 别了,永明寺 吃完了钱弘俶御赐的斋宴之后,也到了我们离开永明寺的时候。师傅给永明寺的众僧讲了最后一段经文之后,便一个人呆在禅房里不见任何一个人。 和尚虽然是出家人,标榜斩断七情六欲,不为凡尘俗世所绕,可和尚他也是人,还不是佛祖。还没有到了塑金身让信众跪拜供奉敬仰的份儿上。但凡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动感情,更何况是在永明寺呆了十多年的感情。 师傅不见众人,便是不想扰了永明寺的清净,沾染了俗世的尘埃。永明寺这几日以来一直都沉寂在一种很难言喻的氛围中,似是淡淡的离别感伤,但和尚们依然正常起居参佛,看起来也无悲无喜。 延寿的继任者,新的永明寺主持已经走马上任了,是一个跟延寿同辈的老和尚,以前一直主管戒律院和藏经阁的事物,在寺内很有威信,众僧皆是信服。 在离别的前一日,师傅没有给我安排任何事情,算是放个假。以前练武的时候,总是在他面前抱怨来杭州那么久却没时间好好玩上一番。此刻离别之际,他这么安排,是想是给我一个游历杭州美景的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四处转悠。杭州景色再好,那也只是死物,我都要走了,看不看也没啥关系。倒是永明寺,我到还真没认真走过一遍。 在永明寺呆久了,总感觉自己沾上了那么一点佛气。虽然还是不喜欢看经文,但看着各殿供奉的诸佛,总觉得他们是在朝我微笑。临走了,我又为佛爷们点了香,虔诚地拜了拜。虽然求佛这事不怎么靠谱,但我还是祈求佛祖保佑我二哥水无形早日康复,大哥尹阿媵在桃山上过得快活,慕楚不要再记恨我,秦落离别在痴缠于爱情,还有我师傅延寿身体健康。 拜完各路佛爷,我又把师傅留下的字碑教训都看了一遍。花了一上午时间,最后突然想起师傅小院里的桃树,以后没机会再吃那桃树结的果子,忍不住便朝着他院落走了去。 走到师傅的禅院时,看到很多师兄师弟们挤在院子里,希望师傅再见他们一面,我有点感伤。 师傅的闭门不见,给大家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在永明寺里,除了师傅和道凡以外,其他人我都不怎么认识,但想师傅数十年操持佛事,永明寺因他而兴盛,后主修灵隐寺,建六和塔,广施恩于吴越百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功德。 作为永明寺的僧人,在大家心底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而现在,他们的精神领袖要走了,却一言不留,虽没有寒了众人的心,但或多或少都算是遗憾一场吧。 “师傅,您就给众师兄弟们,留句话吧。”我实在看不下去,朝屋子喊,但半天没有反应。 “师傅,您在不在啊,在的话您好歹应我一声。” 还有没有响动,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拉着我的衣角,小声对我说:“师兄,师兄,可能延寿师傅他睡着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站着,影响他休息了。” 大白日青天的睡什么觉,再说也没听说延寿有午睡的习惯啊,我看着小家伙,他这是心疼延寿啊,我感动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却不记得他叫啥,于是只得说道:“小师弟啊,如果师傅出来了,你想跟他说啥?” 小和尚想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想告诉延寿师傅,要他保重身体,然后就是记得想我们。” 小孩子就是天真浪漫,可爱得紧,心里想啥就是啥,挺小的要求,可是延寿真听了这么煽情的话,估计也是以沉默应对。 延寿那人啊,属于面冷心热型的,哪怕他心里再感动,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跟他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激动起来是啥模样。 “要是师傅不出来见人,那我会把你这话转达给师傅的,师傅听了一定会很开心。小师弟,你要保重啊,永明寺的明天就在你身上了。” “师兄,谢谢你啊,我会很用功跟着师傅念经的。”小和尚脸红扑扑地,重重地朝我点了点头保证道。 我很想再摸摸他的小光头,但就在这时,师傅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只见我那关了一天门的师傅站在门口,手持念珠,微笑颔首。 “住持大师,您给我们说几句吧。” “是啊,请住持大师赐教于我等。” 见延寿露面,众僧都很激动,纷纷要求他给大伙儿说几句,我也顺应着众人的心意,说道:“师傅,您就给师兄弟们最后一番教诲吧。” 延寿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伸出右手,用衣袖挡在了脸前。我知道,师傅流泪了,只是他不想让大家看到。这不是矫情,而是不希望自己的离开,给寺里带来更多的感伤。 擦干眼泪,师傅走到那个可爱的小和尚面前,伸手把他抱了起来,“虚远啊,我走了之后,你可记着不能再淘气了。” “延寿师傅放心,虚远会很听话的,只是延寿师傅你会不会想我啊。”在延寿怀里的的小虚远觍着脸,有点拘谨的样子。 延寿呵呵一笑,整理了一下虚远衣襟,“我会想你的,但是虚远你不能想我,你心中要想的,是佛,是愿,是更远的远方,是彼岸的净土。” 虚远听得半懂不懂,但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延寿把他放了下来,然后转而对众僧说道:“佛是没有家的,因为天下便是他的家,佛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因为众生苦恼皆系于情欲。佛说净土,便是彼岸,永明寺只是你我修行的一隅罢了。修行之法,应放眼天下,心安自得,莫要犯了痴念。” 师傅说完,又转身回屋,没有关门,也没有让众人离去。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永明寺众僧面前说佛,以后不再会有机会了。 众僧听完延寿一番教诲,有的如醍醐灌顶,立即转身离去,有的若有所思,缓步而去,渐渐地围在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去。 我看着院子里那几棵桃树,熟了的桃子已经摘完,只挂着三两片的老叶,待到一年桃花发,人面笑靥不相见。 清晨的钟声还没敲响,延寿便早早唤道凡来把我给叫了起来。我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延寿已经站在了那里,而道凡挑着担看着我。 担子里装的都是延寿多年心血所著,还有一些珍藏本的经文,据说有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时从天竺带回来的。 我看着道凡那模样,又看看延寿的装备,恍惚间似是以为这是唐僧跟沙和尚,而我就是孙猴子,只是不知道八戒二师兄在哪? 我知道,这是准备出发了,只是真要走了,难免有点不适应,还是忍不住问延寿:“师傅,我们这是真准备走了?” 延寿指着道凡身边的担子,说道:“你挑。” 啊?我看了看那沉重的两箩筐经书,这是要人命呐。 七八月天亮得早,我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上了后山,朝侧门而去。走到香积厨的时候,延寿走了进去,站在运木井前。 道凡知道延寿的心意,急忙走上前去,拿起水桶从井里打起一桶水放在延寿面前。延寿伸出双手,捧起一捧水来,然后喝了下去。 “道夕,你要不要来点?” “好,师傅。” 我走上前去,也捧起一捧水喝了下去。还是那般甘甜清冽,沁人心腑。 “道夕,你说这井中有物否?” 我不知道延寿又提起我跟他初见时的井物之说是何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延寿走到井前,说道:“井中有物,井中无物,但井还是在这里,我等参佛,切莫被外物所绕,有物无物,皆不在我心,应如这运木井一般,不动不念,只看那井水甘甜如常。” 说完,延寿不再留念,大步朝门外走去。 我不知道寺里的人有没有发现我们离开了,但我想,他们也一定会记着永明寺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品行高洁的高僧,照亮了整个五代十国禅门的天空。 “师傅,你说我们这么一走,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我心里其实挺舍不得走的,主要是对天台山不是很感冒。那地方一听名儿就知道肯定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儿。陪着两个 不讲“情义”的和尚呆在那地方,我怕时间久了自己会憋出毛病来。 “道夕,天台山是为师出家之地,正适合你潜行习武,莫要再所言。” 小心思一下被延寿看穿了,我也不好再问,跟在道凡屁股后面,默默地朝前走着。去天台山就去天台山吧,反正呆永明寺里也是整天面对这两没乐趣的和尚,早就习惯了。 别了,永明寺,别了,杭州,别了,我的尘世。 卷尾词 隽语红昏,风波尽散去,雁去随云雾随风,事了红尘若梦。刀光剑影流水,血雨腥风过眼。此去天色渐明,归林便是闲情。 第一卷终 ------------ 第二卷 此去南唐难回首 ------------ 第一章 俊俏和尚 卷首词浪淘沙 残柳共斜阳,秋风瑟瑟。秦淮烟波金陵东。风流文采论古今,六朝遗恨。 兴亡有尽时,留叹千年。归山南雁不往北。三万铁骑虎狼驱,七情皆伤。 来人是三个壮汉,一身短衫打扮。三人进得垂柳楼来,找了一处靠窗的干净桌子坐下。店小二上前招待一番,点了些熟牛肉,烧刀子三人便痛快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又有一个俊俏和尚走门来,那和尚脸上挂着邪邪的笑容,径直朝三个壮汉走了过去。 那三个壮汉见了这和尚,如耗子遇上了猫,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拔出手中的朴刀,戒备起来。 俊俏和尚冷哼一声,便不发一言地坐在了桌前,拿起盘中的熟肉便往嘴里送,边吃边给自己斟满酒。和尚吃得痛快,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三把钢刀相向。 “爽快,五年没沾荤腥,可把小爷我给憋坏了,咦?你们拔刀作甚,坐下来先吃完饭再说。”和尚笑眯眯地看了三人一眼,又斟了三杯酒。 楼内的食客看着眼前这一幕咂舌不已,和尚吃酒肉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这和尚还能优哉游哉地吃食。 三个壮汉这刀收了不是,不收也不是,就杵在哪儿,小心警惕地盯着俊俏和尚。三人中的稍矮胖的一个,再也忍不住大喝道:“贼秃驴,你追了我们三天三夜,究竟想干什么?” “这牛肉不成,没弄熟,还不是新鲜牛肉,不好吃。”和尚把那胖子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而是对桌上的酒菜品头论足起来。 “大哥,咱怎么办?”胖子看向自己的大哥,问道。 那老大收起刀来,朝两人打了个眼色,“我们走。” 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跟在老大身后,朝门外走去,可没走几步,那和尚突然嗖嗖掷出三根筷子,拍在三人穴道上。 三人猝不及防,便被和尚这一手点穴功夫给制住了。三人心下大骇,却又动弹不得。老大怒喝一声:“贼和尚,我三兄弟与你无冤无仇,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这般刁难?” 俊俏和尚抬起个酒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若是往日里,你三个杂碎杀人放火,只要不落在小僧眼里,打死我也是不会管的,但可惜的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在和尚眼皮底子下干下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这三兄弟原本是绿林间的草莽,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死在三人手下的无辜人命不知有多少条。这和尚武功高强,且不依不饶煞有介事,看来今日是难以脱身,三人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大师欲要如何处置我三兄弟?”老大开口道。 俊俏和尚站了起来,走到三人面前,笑道:“杀人呢,小僧没学会,但是把你三人带去给那无辜枉死的一家坟前,超度一番小僧却是很乐意的。” 三人一听,面色发寒,见躲不过,老大便发狠说道:“和尚趁人不备偷袭我等,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等不服气,有本事解开穴道,公平比斗一番。” “好一个英雄好汉!”和尚目光一凛,大声喝骂道:“你们杀人家妻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公平来,你们抢人家财货的时候,有没有记起好汉来?小僧不是什么英雄,也从来不以为这世界有什么公平可言,待小僧吃饱喝足,便超度了你们!”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眼瞅着没有逃脱的可能,那矮胖子老三没种地尖叫起来。酒楼内的食客早已被这阵仗吓得没了人影,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酒楼内徘徊,却没人应。 “就是他们,来我的酒楼闹事!” 酒店掌柜在和尚出手的时候,便悄悄地从后门而出把官差引了过来。四名官差随着掌柜进了酒楼,见此状况,纷纷拔出刀来。 “和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意欲何为?快速速放开这三人,束手就擒!”官差头领走上前去,喝道。 和尚瞥了一眼官差,笑道:“小僧替天行道,有何不可?这三人恶贯满盈,难道你等要助纣为虐?” 官差不明状况,一时间也吃不准和尚所说是否食言,于是便道:“是非善恶,不是和尚你该管的事情,你等且随某回衙门,自有公断!” “小僧若不去呢?”和尚讥笑道。 “那就休怪我等刀下无情。”官差们朝和尚逼近几步,呈合围之势。 俊秀和尚不语,飞腿一踢把坐下的长椅揣了出去。四名官差急忙躲开飞来的长椅,还来不及出刀,那和尚身形一动,迅疾地闪到四人面前,左拳右掌,三两下便把四人抄到了地上。 “你个贼秃驴,居然敢跟官差对抗,难道你想造反不成?”那官差头领吃了和尚一掌,摔到地上,十分愤怒地站起来便举刀朝和尚砍来。 和尚闪过官差劈来的一刀,转身一掌,拍在官差的胸口。那官差武功稀松,再吃一掌便再无反手之力,到在了地上站不起来。 “扫兴,本想好好吃喝一顿,看来是没这机会了。”和尚抓起块牛肉塞到嘴里,走到三个壮汉面前,“小僧不会杀人,所以你们最好识相点。” 说着他朝三人嘴里分别塞进了一颗红丸,然后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你们服下的是七日衰尸丸,顾名思义,就是七日之后,你们就会变成枯尸一具。贫僧不会给你们解药,也不打算带你们走,等你们死了,小僧再来收尸。” 三人一听,恼怒不已,抽出刀来,便朝和尚围攻上去。“贼秃驴,今日我们便与你拼了!” 和尚运起内劲,格开三人,左转右奔,却未出一招。三人的的刀法属合击之术,虽谈不上精妙,但连击之下,却也有威力十足。 三人刀刀直取自己要害,和尚却也不还手,一直游走于三人之间,时而出手掐一掐老大的胡须,时而又捏一捏胖老三的肥脸,最苦的是那一直不发一言的瘦老二,被和尚把头发弄得蓬乱不堪。这一番打斗,似是嬉笑玩闹一般,惹得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发出阵阵笑声。 三兄弟被和尚如此戏弄,又羞又怒,可奈何己方武功不济,远远不是俊俏和尚的对手。每刀攻去,皆是打空,想要退开,却又被和尚抓住,挑弄一番。 如此玩闹地拆了三十余招,那和尚似是无心再游闹,运起内劲,双手连番变化,掌,拳,印,三种不同的精妙招式接连使出,又快又猛,瞬间击倒了三人。 “无趣,无趣,原来与人打架是这么无趣的一件事。”和尚摇了摇头,整理了一番衣袖,“这金陵城甚是热闹,小僧得到处耍耍,七日之后,我再来取你们的尸身,哈哈哈!” 说完,俊秀和尚大笑着出门而去,可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给拦了下来。 那道姑手那拂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姣好,清秀脱俗。 和尚前脚刚跨出门槛,那道姑便一挥手中的拂尘,朝他胸口拍来。和尚诧异地看了一眼道姑,闪身躲开,刚要说话,道姑却又是一招攻来。 “你这小道姑,无端端地为何向小僧出手?”和尚问道。 道姑连击三招,却都被和尚躲开,娇喝道:“你这和尚,喝酒吃肉,用下作毒药,有辱佛门,今日便让我来替天行道,除去你这恶僧。” 和尚一听,莞尔一笑,“你这道姑,好生多事,佛道本不是一家,小僧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休得聒噪,带我收拾了,你再到官衙去说理去。” 原来这道姑一直站在垂柳楼旁的绸缎庄前,酒楼内发生的事儿完全落入了她眼中。佛道虽不为一家,且有时还摩擦不断,但都是出家修行之人。在她眼中,如此和尚便是损了出家人的颜面,故而想出手教训他一番。 两人从店门打到店内,又由楼下打到了楼上,不知破损了多少桌椅板凳。那之前被击倒的几名官差和三个壮汉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酒楼掌柜一直躲在柜台下面盘算着酒楼的损失。 俊俏和尚与年轻道姑素不相识,虽被逼无奈出手,但一直都只是见招拆招,那道姑步步紧逼,招招犀利,越打越猛,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你这无脑道姑,小僧几番退让,你却咄咄相逼,难道小僧还真怕你不成!”俊俏和尚被道姑这么一番相迫,也恼怒了起来,双手结印,便是要出招破敌。 两人武功都不弱,似是旗鼓相当,俊俏和尚的手印功夫变化多端,左手一个掌印,右手又是一个拳印,隔开道姑拂尘之力的同时,借机朝其要害攻去。 之前一番打斗,和尚久未出招,道姑便也未尽全力,此时两人激斗起来,道姑便也不再留手,挥起拂尘便一顿猛攻。 这拂尘在道姑手上,挥动起来却越发精妙,如翩跹起舞,刚柔并济。和尚见道姑突地换了招式,不敢大意,小心应对起来。 又斗了几招,和尚却疑惑起来,道姑这一手拂尘功,招式之间却与他多年前的一个好友功法相似,于是试问道:“小道姑,你这可是红菱功?” “红菱功?”道姑不解,以为和尚要使什么诡计,警惕起来,“我这可不是什么红菱功,而是三十六式化尘手。” 化尘手?这是什么武功。俊俏和尚没听说过,他心中暗想,这道姑武功路数甚是眼熟,看来待击败她之后需细问一番才好。 ------------ 第二章 围困 和尚与道姑交手数十招,却也难分高下,就在这时,那退去的官差衙役引来了一对巡城官军把酒楼团团围住。 见门外皆是官军,激斗中的和尚哑然失笑,“想不到这金陵的治安不错,这么快就招来军队了。小道姑,你厉害,咱有缘千里来相会,相会之时要你好看。” “贼和尚,不是我引来的官军!”道姑以为和尚误会她引来官军帮手,愤然地解释道。 巡城官军分两拨人马把垂柳楼团团围住,为首的指挥将官是一个白脸青年,而站在他旁边的是被和尚打伤的衙役捕头。 “你可看清楚那三人模样,真是泉州怀璧山三寇?”青年将官狐疑地看着楼内打斗的一僧一道,问道。 那捕头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正是那三人,当初相爷与府尹大人到大牢提人的时候,小人就在身旁。这三人手上功夫不弱,故而才会被两位大人相中。” 青年将官沉思片刻,又问道:“那和尚是何身份,可探听清楚?” 捕头摇了摇头,回道:“那和尚口音却也听不出来,但看来不像是金陵人士,不过大公子,这和尚武功不弱,远在三寇之上,切不可轻视之。” 青年将官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俊俏和尚身上,见和尚身手了得,心底里寻思着该如何收场。 这时楼内的和尚与道姑已无心再战,招惹了官府,对于江湖人来说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麻烦总是免不了的。俊俏和尚停下手来,朝道姑说道:“今日这垂柳楼已被官军围住,小道姑,我们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道姑虽想教训一番眼前的恶僧,但又怕事情闹大了被山中的师傅知道,于是也收起拂尘,说道:“小和尚,今日便放你一马,天大地大,若再遇见,定要为佛门除了你这孽障。” 若再与这道姑纠缠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脱身,俊俏和尚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在意道姑的奚落之言,而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道姑,佛门乃清净之地哪里来的孽障,小僧先走了,后会无期。” 和尚说罢,施展开轻功,便朝窗外闪身而去,那道姑收起拂尘,也准备离去。看似一场闹剧便要结束,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放箭!” 门外大街上的青年将官大喝一声,一排弓箭手拉弓搭箭,箭如雨落般朝酒楼里射了进去。站在青年将官旁边的捕头却是一惊,急问道:“大公子这如何使得?若伤了平民百姓,这如何向府尹大人交代?” 府衙办案,遇到像和尚这般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若没有犯下什么人命官司,一般都是吓退即可。捕头深谙其道,故招来巡城司的人马,也不过是为了逼走那和尚跟道姑,然后安抚一下酒楼掌柜,便可交差了事。 可此时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捕头心下暗子懊恼,这群官兵在此公然动武,不但引起百姓恐慌,更会激怒那俊俏和尚,青年将官是丞相的儿子,若闹出事端来,府尹定不敢怪罪,而自己这金陵府捕头,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罗捕头,此乃两个江洋大盗化妆成和尚道姑,欲在金陵城内犯案。幸好罗捕头发现得及时,今日除去这两个子贼,某定会向府尹大人禀明罗捕头你的功劳。”青年将官朝罗捕头微微一笑,说道。 箭已经射了出去,想收回已经不可能。罗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随声附和。看着眼前的青年将官指鹿为马,他狐疑了起来。想到楼内的那怀璧山三寇,以及当初丞相亲自往大牢提人的情形,他似是猜到了青年将官之所以如此狠辣的原因。 杀人灭口,他脑袋里浮现了这个词,随后又惊起一身冷汗。却不知那三寇与丞相之间又有何等关系,想到此处,他不敢再往下想,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远不是他一个小小捕头敢过问的了。 “尔等切记,楼内之人,乃十恶不赦之徒,无论生死,一个都不能放过!”青年将官,丞相公子冷冷说道。 楼内的和尚刚前脚刚踏上窗檐,便被一阵箭矢给逼退回楼内,那小道姑也好不到哪里,本想出去跟官军解释一番了解此事,可招呼她的却只有弓箭,她急忙抽出拂尘,挡开射来的弓箭,朝屋内退去。 两人一边挡箭一边后退,最后退到楼上遇在了一起。 “小道姑,你不是跟那官军是一伙的吗?怎么这箭不长眼睛呢?”俊俏和尚见道姑狼狈的样子,打趣道。 “贼和尚,休得胡说,我岂是那般不堪之人。”道姑恼怒地瞪了一眼和尚。 “小心!”说话之间,一直利箭又疾又快,朝道姑的后背射来。和尚猛地把道姑推到在地,幸好他动作够快,那箭矢擦着他的耳边而过。 两人退到楼上雅间屏风之后,道姑感激地看了一眼和尚,然后低声向和尚说了一句谢谢。 和尚没有在意,微微一笑,“无论之前如何,你我现在都被困在了这里,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逃脱出去。” 道姑点了点头,两人本没有什么过节,只是一时气愤,才斗了起来。现在无端被官军包围,两人便放下了嫌隙,不再做计较。 “待我向那官军领兵之人通报一声,他们自会退去。”道姑自信地说道。和尚没有答话,他不知道姑底细,但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任她所为。 道姑朝楼下叹出个脑袋,细声说道:“女冠是紫金山守缺观的苏子卿,家师是静尘道长,非是什么歹人,还望将军停止射箭,容女冠下楼说明原委。” 和尚一听道姑是守缺观的女冠,心下一凛,急忙问道:“李神谕是你何人?” “那是我师姐。”苏子卿不知和尚为何有此一问,但也不疑惑,脱口回道。 “怪不得你的那什么三十六式化尘手看得那么眼熟,原来是她的师妹,哈哈,算起来,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 “你是何人?”苏子卿犹疑地看着俊俏和尚,问道。 “待出了这垂柳楼,你带我去见你师姐便知。” 楼下的青年将官听得苏子卿报出身份,皱了下眉头。守缺观虽然在金陵有些名头,但青年将官也不放在眼中,主要是这人的身份是静尘的徒弟,也就是唐国郡主的师妹。如果今日把她射死在了这里,却也不好交代。 不过只犹豫了片刻,青年将官便沉声说道:“楼上贼子,你等分明是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胆敢冒充静尘道长门下,实乃不知死活,今日我巡城司校尉宋然,必将你们一网成擒,手刃当场。” 这校尉宋然已是打定主意,无论苏子卿身份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楼上任何一个人。怀璧山三寇在金陵出现,还有一直对他们紧追不舍的奇怪和尚,这让宋然不敢有丝毫大意。稍有不慎,当初谋划之事便会败露,若让有心之人听取,到时候父亲与自己定逃脱不了关系。 “该死!”苏子卿愤愤不已,心底里恨急了那校尉宋然。 俊俏和尚笑了笑,说道:“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他们有道理,你也别生气,这里面透着古怪,他们这是要至我们于死地,还是想想如何逃脱才是正理。” 苏子卿听和尚说得有理,便也不再多言,可这外面被围得如铁桶一般,箭矢似暴雨般朝楼**,任两人武功再高强,也很难逃脱出去。 和尚想了片刻,说道:“他们之所以一直放箭,却不见攻进来,只因惧怕了你我的身手。想来他们定有后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苏姑娘信得过小僧,便助我一臂之力杀出这楼去。” 苏子卿自出生以来,便跟随师傅静尘出了家做了道姑,人见人后都只是称呼她为女冠。被和尚“姑娘”这么一叫,她不禁脸红地低下了头。 “姑娘如何?”和尚看不懂自己是哪里说错话,让这萧道姑娇羞不已,愣神片刻才问道。 “依你所言。”发觉自己失态的苏子卿急忙调整了一下心态,一脸平静地说道。 “好,酒楼左侧隔壁是书斋,并无官军围守,你便助我挡一挡箭雨,容我从窗而出。” 苏子卿挥出拂尘,挡在和尚身前,为他除去箭矢的威胁。和尚当即收敛心神,运起内功,疾步朝窗口奔去。待和尚跳到窗前,他沉声朝苏子卿说道:“把拂尘朝我挥来!” 苏子卿知和尚欲助其逃脱,也不犹豫,即刻把拂尘朝和尚挥了过去。和尚右手抓住拂尘,然后用力一拉,便把不远处的苏子卿拽到了身旁。 两人从窗而出,越上屋檐,当即施展开轻功,朝远处飞奔而去。 宋然见二人一逃了出来,急忙命令众兵士道:“速速给我追上去。” 随即,他又跃身上马,看向那罗捕头,“罗捕头,且劳烦你回府衙向刘大人通报一声,绘制画像,全城缉拿这两恶徒。宋某这便前往巡城司拿了令箭封城搜索。” 话音刚落,宋然也不等罗捕头答话,便挥起马鞭朝东面而去。罗捕头微微叹了口气,苦笑不已,怪自己多事非要把这宋然给引来。本是一件小小的殴斗纠纷,却在宋然的搀和下瞬间演变成了全城搜索的大案,他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上司交代。 ------------ 第三章 守缺观 苏子卿跟着俊俏和尚一溜小跑,沿着秦淮河边绕了一圈,才把追兵甩掉。两人站在河边上,杨柳依依,随风摇摆。 “小道姑,话说这金陵城是不是接头泼皮打架也这么大动静,全城围剿,阵仗真够大的。”俊俏和尚扶着柳树踹着粗气,虽然他武功不弱,但被穷追一番还是耗费了不少气力。 苏子卿整了整秀发,说道:“你这贼和尚定是作奸犯科,大凶大恶之辈,要不然怎会引来巡城司的人吗?” “你这话我不爱听了,我怎么作奸犯科了,又怎么大凶大恶了。小僧行侠仗义还有错了?” 俊俏和尚皱了皱眉,嗤笑道。 “贼和尚,你休要狡辩,待我拿了你到巡城司,便可洗刷我清白。”说着,苏子卿面色一凛,又要动手。 俊俏和尚一听这话,急忙闪身退后几步说道:“小道姑,你可别乱来,我跟你师姐是至交好友,再说今天这事里面透着古怪,官军铁了心是要置你我二人于死地。小僧非金陵人士,也没干过啥缺德事,只要见了你师姐,一切便又分晓。” 苏子卿也不傻,那巡城司的校尉在自己通报名号后,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痛下杀手。这里面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俏和尚,看起来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于是便说道:“贼和尚,你便随我回观,到时候,若你说不清楚,到时候自有你好看。” 俊俏和尚吐了吐舌头,一点也没有把苏子卿的胁迫之言放在心上,“走呗,小道姑你带路。” “没个正形!”苏子卿朝俊俏和尚碎了一口,便朝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道一僧走在金陵城里,惹来不少行人侧目。那俊俏和尚边走边看,走马观花,见到吃的便往上凑,特别是沾了荤腥的,更是两眼放光,恨不得一下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俊俏和尚的这一番举动,让走在他前面的苏子卿头疼不已。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和尚,不守佛门戒律,行为浮夸猥琐,要不是疑他身份,苏子卿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多管闲事,惹来这么个大麻烦,自己一直以来的清清新小道姑形象算是被他毁完了。 守缺观在紫金山上,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道观。两人走到天黑,才上了紫金山,来到守缺观门口。 苏子卿回到观里,心情好了许多,不过又担心起待会见到师傅的时候,怎么解释带回一个贼和尚来。她想了想,决定先跟俊俏和尚说清楚。 “贼和尚,待会见了我师傅,你可别乱说话,最好就是别说话,不然惹出什么事来,我可救不了你。” 俊俏和尚没回答她,苏子卿以为他不高兴,便怒道:“你听见没?” 和尚还是不说话,木然地看着苏子卿。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不是你叫我最好不要说话的么。”俊俏和尚一脸无辜地撇了撇嘴。苏子卿差点没被他这话气晕过去,正想再数落他几句,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道姑走了过来,“师姐,你怎么才回来,师傅都寻你半天了,还有这哪里来的和尚?” “山下走上来的呗,难道还是天下掉下来的么。”俊俏和尚打趣道。 “闭嘴!”苏子卿瞪了俊俏和尚一眼,又转而朝那小道姑说道:“小师妹,我这就去见师傅,不过大师姐今日在观中吗?” “大师姐刚从宫里回来,正与师傅在屋内叙话。”小道姑点了点头,回道。 “那好,我这便去见师傅。” 两人走进内院,院内灯火通明,屋内一个面目慈祥的老道姑正与一个妙曼女子在叙话,声音很低。 “师傅,徒儿回来了。”苏子卿讪讪地走了进去,低着头,一副犯了错误的模样不敢抬头。 “子卿,你到哪里去了?”那位静尘道姑还没说话,旁边的妙曼女子便抢先问道。静尘往日严厉,不许弟子私自下山。苏子卿今日在观内呆得闷了,便贪玩地私自跑下山去。女子抢先发问,便是为苏子卿着想,以免静尘严厉惩戒苏子卿。 “大师姐,”苏子卿抬起头来,很诚实地说道:“我今天偷偷下山了,我知道错了,师傅,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静尘端坐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子卿,“罚你打扫观内外清洁七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苏子卿一听只是打扫,心里松了口气,便说道:“徒儿知错了,不会再有下次。” “说说你今天又惹什么祸事了?”静尘问道。 “没有啊,师傅,徒儿只是在城里逛了一转就回来了。”苏子卿心虚的回道。 “还不说实话,”静尘愠怒道:“金陵城四处缉拿一僧一道,与你无关?” 苏子卿一听,心下一怔,看来无法隐瞒,于是说道:“师傅,徒儿没惹是生非,只是遇到了一个和尚,他说跟师姐是知交好友。” 知交好友?一旁的大师姐疑惑地问道:“那和尚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小僧便是这个模样,这般年纪,哈哈。” 这时,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俊俏和尚大笑着走了进来,朝静尘合十行礼道:“小僧道夕,见过静尘道长。” 大师姐一见走进来的俊俏和尚,便愣住了,原来是他。五年过去了,想不到他已经长得自己都认不出来。她心下五味杂陈,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笑容依然是那般的阳光灿烂,模样仍旧是那般的玩世不恭。但一看到他,大师姐就觉得很安静,便会把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五年。五年之后,他已经长成俊俏青年,而自己却又老了五岁。不知不觉,大师姐有点不敢面对俊俏和尚,或者说她想先找面铜镜看看自己的模样,有没有苍老。 静尘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转向那妙曼女子,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徒儿自五年前从吴越回来之后,就性子虽如以前那般清冷孤傲,但不经意之间总有那么几份愁绪。 静尘一眼便看出了她身上的那份愁绪,就像是少女心中牵念着男子一般的情绪, 看妙曼女子这般愣神的模样,静尘不禁心道:“难道,是与眼前的这和尚有关?可是,他是个和尚呐。” “道夕?”静尘仔细打量了一番和尚道夕,然后说道:“你便是巡城司缉拿的那个和尚?” 道夕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老道姑说话怎滴这般不客气,难道还要把我送去见官不成?既然静尘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于是道夕便没理静尘,而是对那妙曼女子说道:“李姑娘,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萧左,”喊出了道夕俗家姓名之后,李神谕却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她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金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道夕和尚,”静尘微微咳了一声,说道:“若你不说个清楚,贫道便陪你往巡城司走一遭。” 道夕被静尘这么一激,不怒反笑:“小僧有甚需要跟你说清楚的?” “狂妄之辈,”静尘怒道:“身为出家人,不在禅院中诵经念佛,却跑来金陵兴风作浪,贫道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这不守戒律的和尚。” 说时迟那时快,静尘霍地站了起来,一记右掌便朝道夕和尚的天灵盖劈了过去。 “师傅不可。”李神谕于苏子卿两人同时疾呼道。 一掌袭来,道夕也不慌乱,祭出手印,横于脑前,接下了静尘的这一掌。两人功力悬殊,道夕虽接了下来,但在静尘的强大内劲镇压之下,突地一声跪倒在地。 静尘还欲出手,李神谕急忙上前护住道夕,恳求道:“道夕于徒儿是昔时好友,徒儿定不信他是为非作歹之辈,请师傅不要计较之前他顶撞之言,容他解释一二。” 静尘看着李神谕一脸急切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她之所以对道夕不假辞色,甚至出手相迫,只是为了印证自己内心中的那个猜测:她最为看重的弟子是不是真的在乎眼前的这个和尚。 事到如今,静尘看清了李神谕的心思,便没有再出手,“道夕和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道夕吃了静尘重于泰山的一掌,脸带难色。这时候他也看清楚老道姑是有意出手试探,虽不明白为何她要这般做,但想来自己一个小辈无理在先,也不再记恨。 “前辈功力高深,在下受教了。”道夕从地上站了起来,“适才莽撞,多有冒犯,小僧向前辈赔礼。” “僧人当有僧人的样子,切莫坏了佛门的规矩。”静尘若有所指的说道。她明面上是教训道夕,实际上是像李神谕点明道夕的身份,他是一个和尚,你们是没可能的。 李神谕听师傅这么一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五年之前,或许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心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自己心中所想却是越发清晰起来。 当年在青州,她遇到了他,那时候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油嘴滑舌,胆小怕事的臭小子。但随着接触下来,发现这个臭小子虽然举止轻浮,但有情有义,为了自己不惜生死,为了兄弟,不惧凶险。 而最让李神谕难忘的,是他身上那种什么事都不在乎,但又什么都在乎的怪异。因为与这世上大多数人不同,所以注定他在李神谕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是喜欢他的,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而现在,他做了和尚,她便再不敢面对他。怕看见她,心会乱,会痛,会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 第四章 内情 五年前,道夕随师父延寿归隐天台山,转眼间当年初出江湖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俊俏儿郎。他练成武艺,贯通延寿绝学唯心诀和大佛手印,在山中呆着无趣,便一个人悄悄下山想游历一番。 这刚一下山,便撞见了怀璧山三寇杀人越货的一幕,道夕虽不自认是什么侠义之辈,但见不得平白无故草菅人命,于是便一路追杀三人至金陵。在垂柳楼内逮住三人,道夕从没杀过人,便想着将这三个贼人带到那被他们无辜杀害的一家人墓前,将之活埋,谁知却无端惹来金陵巡城司人马围剿,无奈只能跟着小道姑苏子卿来到守缺观。 一则,他可以在守缺观避避风头,二来想看看多年未见的朋友。被静尘一番逼迫之后,道夕本想一走了之,后来李神谕其中说合,他也看出静尘并非针对于他,便把垂柳楼内发生之事道了出来。 静尘听完道夕一番细说之后,默默无语。道夕是延寿的徒弟,料来也不会是那般为非作歹之辈,只不过为何巡城司会将其视为江洋大盗,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萧………道夕大师,”李神谕本想称呼道夕俗家姓名,可一看他那光溜溜的脑袋,于是便又改口。“不知,大师是否记得那为怀璧山三寇一家之模样?” 被李神谕称呼为“大师”,道夕愣神了片刻,转而又笑了笑,回道:“那一家人金陵口音,主仆老少一共十三口人,像是官宦人家。” “大师是在何处遇见?”李神谕又问道。 道夕想了想,回道:“天台山下。” “那官宦人家中可有一短发女童,眉间有一颗红痣?” “确有这样一个女童。”道夕之所以接连七日,辗转千里不停地追杀怀璧山三寇,就是因了他撞见三寇行凶时,那一家十三口只余下一个小女童瑟瑟发抖地藏在马车里。他正欲向前搭救,便就见那三寇老大手起刀落,瞬间把女童斩于刀下。那女童连哭泣都来不及,便被劈成了两半。如此鲜血淋淋的一幕,让道夕触目惊心记忆犹新。 当时他没有急着追杀三寇,而是亲手把一家人藏在了山脚之下,故而才花费了多日,追到了金陵城来。 李神谕点了点头,说道:“那一户官宦人家,是我朝兵部尚书陈玉问陈大人一家。我今日进宫,从皇上那里得知,陈大人在往吴越探亲途遇贼人,全家身亡。而今日巡城司合围垂柳楼之事甚是蹊跷,似是杀人灭口之举。” 道夕一听,原来自己一时意气,竟然无意间卷入了南唐的政治斗争之中,他叹了口气,大感无奈,如今城门紧闭,巡城司人马尽出,看来是很难逃脱这金陵城了。 一直缄口不言的静尘这时说道:“朝廷之事,贫道本不想过问,只是其中纷争把我这徒儿也牵扯进来,神谕,此事你又如何看待?” 李神谕沉思片刻,说道:“巡城司素来为丞相宋齐丘马首是瞻,其子宋然便在巡城司内任校尉移植,如此看来此事定与丞相有关。” 丞相?道夕心口颤了一下,大感不妙,这下踢到铁桶了,“那李姑娘可有办法助我离开金陵?” “事到如今,却还不知是巡城司自作主张全城缉拿你,还是受了丞相之意,若是前者,想来此事不用多久便会平息,若是后者,以丞相之素来之行事,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丞相行事,向来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想来定是他那长子宋然所谓,若丞相知晓之后,这金陵城内的动静便会平息下来。” 李神谕一番分析之后,这才让道夕定下心来。可转念又想了想,这事情没个三几日是不可平息下来的,本想着在这守缺观里暂避,可自己一个和尚,跟一群道姑呆在一起,似是不太合适。 静尘看穿了道夕的心思,悠悠说道:“道夕和尚,此时平息之前,你便留在观内,切记莫要胡乱走动。子卿,你带他往东院歇息吧。” “是,师傅。” 苏子卿应了一声,便朝道夕打了个眼色,道夕尴尬地朝静尘打了个辑,跟着苏子卿出了屋去。 待二人离去,静尘才转而对李神谕说道:“神谕,你自七岁入山,拜我为师,转眼已过去了十八载。” 师傅这是要说什么?李神谕心中狐疑,却又不好得发问,于是只能点了点头,等待静尘下文。 “为师看着你长大,知你性子清冷,对人冷淡,特别是对男子更是不假辞色。如今你已经长大,心性变化却也不奇怪。再者而言,你非出家之人,为师自不可能要求你什么,但大是大非,还望你拿捏好分寸。” 李神谕一听静尘的话,心里扑通跳了起来,师傅难道是看出了我的心事?她不敢抬头去看静尘,“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静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垂柳楼一事,还望神谕置身事外,莫要牵连了进去。你虽身在帝王家,但只是一介女子。” 苏子卿带着道夕进了后院房内,便理都没理他便自行离去。与这个和尚相识不过半日,却见识了他那一张说不出几句好话的臭嘴,苏子卿怕再多呆一会,自己又惹来一身闷气。 苏子卿前脚刚走,李神谕后退便踏进了道夕的房中。 “阿弥陀佛!”道夕看见李神谕走了进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说道:“李姑娘还有事要问小僧?” 李神谕不知道说什么,她本不想来见道夕,只是鬼使神差地又走了过来。有时候,明知道相见无言,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见一面,哪怕不说话,只是看看也好。 “李姑娘?”看着李神谕呆呆的样子,道夕小声唤道。 “多年未见,你武功却大有进步。”愣了半晌,李神谕却才想到自己失态了。 “多亏了师傅这几年的悉心教导,不然我还是以前那个见了血便头晕的懵懂小子。”道夕摸了摸脑袋,笑道。 “如此甚好,”李神谕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当年看到萧左当了和尚之后,她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那时候,便知自己心里有了这个小子的影子。如今再见,他还是和尚,或者,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半点不由人。 自此之后,也该安静地呆在守缺观,守在师傅身旁,或许,做个道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心里想着,不再胡思乱想,坚定地走了出去。 道夕以为,两个人再见,会有一些怀旧的话说,可真独自相处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居然是如此无情,让往昔的经历便得模糊起来,也让两人之间的熟稔便得陌生起来。直到再也没有话说。 不知道再见到大哥,二哥,还有慕楚的时候,是不是也如这般没有什么话说,最后只能默默地离开? 道夕没有再看李神谕一眼,盘膝坐在床前,运起唯心诀来。每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只有运转唯心诀内功,才能平静下来。 金陵城,丞相府。 宋齐丘是个头发半白的矮小老头,从宫内办公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憋着一口怒气不得发作。待看着自己的儿子宋然走了进来之后,宋齐丘终于按耐不住,喝道:“你这个不肖子,给我跪下!” 宋然自垂柳楼离去,回了巡城司借丞相的命令从上司那里取得兵符令箭,然后带领着人马把金陵城警戒了起来,整个白日李都忙活着搜捕道夕和苏子卿。回到家中,本想着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机智,可哪成想迎接他的却是老头子的怒火。 他愣愣地看着宋齐丘,不明所以,“爹爹,孩儿是做错了什么,惹爹爹如此生气?” “跪下!” 看宋齐丘如此这般认真,宋然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倒在地。“爹爹若不说个清楚,孩儿心里不服。” 宋齐丘一听,更是恼怒异常,“啪”一声便甩了宋然一个耳光。“你今日干了什么好事,不得兵部调令,私自调动巡城司人马,未有刑部公函,擅令金陵府衙缉拿要犯,你以为这金陵真是你家天下,如此胆大妄为,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宋齐丘又作势要揍宋然。被挨了一耳光的宋然心有余悸,急忙辩解道:“孩儿如此行事,乃事出有因。” “你且道来。”宋齐丘知自己这儿子并非鲁莽之人,此番这般行事定有缘由,便收回手来。 “爹爹,”宋然抬起头来,说道:“孩儿知私自调动巡城司人马是死罪,但事出紧急,若放走了那二人,我宋家定会大祸临头!” 宋齐丘皱着眉头,不以为意。在这金陵城内,他宋齐丘虽不是只手遮天,但还真没有几个敢动他的人。皇帝李煜醉心诗词文墨之道,国事上毫无建树,基本都托于一番臣工。而朝廷之中,除了兵部尚书陈玉问与自己不合,其他大臣都不敢于他为敌。如今,陈玉问已死,宋齐丘就更加无所忌惮了。 宋然接着说道:“孩儿今日巡城之时,突得金陵府衙罗捕头求援,说垂柳楼内有贼人为乱,要我前去弹压。孩儿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打算助他一番。可到了垂柳楼,却遇见了怀璧山三寇,而这三人却被一个武功了得的年轻和尚给制住了。” 听到这里,宋齐丘明白了过来,朝宋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怀璧山三寇是他当初从死牢里提出来,派去刺杀陈玉问的。本来谈好事成之后,这三人不可再踏入金陵一步。如今三人出现在金陵,并且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和尚制住了。这其间的缘由,由不得宋然不多想。 如果这个和尚是知晓了宋齐丘与三寇之间的关系,才追截三寇的话,那么宋然这么做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这么做,实在是太过愚蠢。如此不走正常程序大战旗鼓地抓人,却实为不智,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不会大做文章。还好,现在满朝上下,没人敢触自己的霉头。故而宋齐丘才能轻易把这事带来的后果给压了下来。 ------------ 第五章 圆寂 宋齐丘并没有把道夕和尚的身份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即便那道夕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政敌拍来刺探陈玉问意外身亡之事,他也不会在意。无论三寇是否出卖了自己,他都有办法把自己摘清楚。 杀陈玉问,并不是因为对他在朝堂上多番顶撞不满,而是要杀他的人,实际上不是宋齐丘,而是坐在龙椅上的李煜,宋齐丘只是替皇帝办事而已。 “你起来。”宋齐丘没有再为难宋然,淡淡地说道。 宋然见父亲没有再生气,便站了起来,转而又问道:“父亲,如今那一僧一道还未抓住,该当如何?” 宋齐丘思索片刻,说道:“皇上夙兴夜寐治理国家,十余年才换得如今安定太平。你今日闹得有些过分了,便呆在家中闭门思过。” “可是爹爹,那和尚的身份,您不得不妨。”宋然对父亲的处置没有丝毫怨言,而是小声提醒道。 宋齐丘莞尔一笑,“天下太平,哪里会有什么宵小恶徒,今日之事,为父已将巡城司的奏本压了下来。只不过是金陵府走脱了几个钦犯,如今已捉拿归案,此事到此为止吧。” 皇帝虽专心做诗词,陪小周后,国事皆问于宋齐丘,但若让他知晓自己儿子擅掉兵马,难免不会猜忌自己。如今事情已出,不宜再大张旗鼓,只能立即压制下去。 巡城司人马四处出动,闹了一天之后,便没了动静,最后金陵府出面,出了告示。称府衙大牢有钦犯逃脱,巡城司人马配合缉拿,如今钦犯已伏法,金陵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道夕只在守缺观里呆了一夜,见风波平息,便打算离去。一是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二是离开天台山已有十日之久,再不回去,可就不好向延寿交代了。 道夕辞别了静尘,便朝山下走去,刚到山门口,就撞见了李神谕。 “要走了?”李神谕脸色平静地问道。 “嗯。”道夕点了点头。 自昨晚两人在房内相对无语之后,道夕便觉得这段友情淡了。人家是一国郡主,身份高贵,而自己只是一个山野和尚,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道夕并不恼怒李神谕的冷淡,只是有点唏嘘,看来有时间要去桃山走一遭,不知道大哥尹阿媵他们是否还记着以前的情分。 李神谕没有言语,看着道夕离去的身影,越看心越发疼了起来,昔日他义无反顾冲向大蛇,后来又折返回来救自己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李神谕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 自此一别,可能便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暗暗下定决心,转身回朝观内走去。 道夕从守缺观出来,经了垂柳楼一事后,原本想在金陵城内逛上一番的心思也淡了,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出了金陵城,直奔天台山而去。 回到天台山,道夕心情大好。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还是不如天台山这般安静祥和,与世无争。想到师傅延寿,他又有点心虚,这一次闹得有点凶,也不知道师傅会怎么惩罚他。 走进寺内,却不见人影,他心下大奇,国清寺的香火虽不如永明寺那般鼎盛,但好歹也是“五山十刹”之一,净宗天台宗发祥之地。怎滴今天这般冷清? 道夕想着,延寿自归天台山之后,便没有再开道场宣扬佛法,一直深居简出,如今这般情况,似是寺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他不敢犹疑,径直朝延寿禅房走去。 延寿的禅房偏于西隅,是个很狭小的院子,是当初延寿的授业恩师德韶大师苦修之地。道夕还没走进院子,便见院外跪坐着许多国清寺的僧人,人人口念经文,神情肃穆。道夕在国清寺五年,耳濡目染,知晓他们口中所念是超度亡故之人的《地藏经》。 他心下大骇,为何这些僧人在自己师傅的小院外念《地藏经》?难道是师傅出事了?道夕越想越惊,急忙朝院内奔了去。 一进院中,只见国清寺的三位与延寿同辈的高僧坐于院内,敲着木鱼,念着《往生经》。而师兄道凡,神情痛苦,怔怔地站在禅房门口。 道夕一个箭步冲进屋内,只见榻上端坐的延寿一动不动,面色如常,但已无了生气,而他的身旁,却还放在一件未缝制好的僧袍。道凡“扑通”一生跪了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己偷跑下山之事还精神矍铄的师傅,此刻却已经坐化西归,离他而去。 人最痛苦的,不在于生与死的隔别,而是生不知死时,死不得所见。道夕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贪玩成性,私自溜下山去,导致连师傅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看着师傅身旁的那件僧袍,道夕内心更是愧疚。想自己离山之前,一直在师傅面前抱怨僧袍太久,原来师傅一直都念着自己,到死了都还在为自己缝制新的僧袍。 “砰砰砰”道夕用尽全身力气朝延寿死命地磕着头,一直不停地磕。他的额头每触及地面一次,都带来一声闷响,额头上的血痕也越来越深。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不该私自下山,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啊!”他越哭越伤心,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呼吸起来都疼痛。 “我该死,我该死啊,师傅,没了你,我又该听谁的话,师傅,您别死了,您活过来啊。”他越说越级,情绪难以自控,但一直都不停地磕着头,那架势就像魔障了一般。 道凡见小师弟突然出现,本还恼怒他偷溜下山未能见师傅最后一面,可见此时道夕像疯了死的磕头,不禁心疼起来。挤满走到道夕面前,拉住他说道:“师弟,你不可这般,师傅已经圆寂,往生极乐而去,虽于你我是苦痛之事,但于师傅确实往生之福。” “胡说八道!”道夕红着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道凡,然后猛地推开他,接着磕头。 “师弟,你若再这般胡闹,叫师傅在天之灵,如何清净?”道凡拉不住道夕,便把天上的延寿给抬了出来。 “师傅啊,徒儿给你磕头,求你活过来,徒儿不能没有你,徒儿舍不得你走啊。” “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着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 这番六祖惠能的遗嘱是延寿坐化之时留给道夕的。延寿知道道夕的心并不在修行之上,也无出家为僧之念。六祖的遗嘱,虽是指导禅门弟子修行之道,但见心见性是其主旨。 延寿希望道夕依着自己的内心而活,不要为自己的原因,便留在寺内违心地做个和尚。所以把这番遗嘱留给了道夕一人。 道盘坐的延寿被抬出禅房,随后被收殓入陶缸之内。陶缸安置于历代高僧圆寂之所,遗体四周填充了木炭,柴草等物品,密封后放于室外,保存七日。 这七日,僧众们不分日夜地吟唱经文,而道夕一直失魂落魄地跪在延寿的遗体旁边。他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一跪就是七日。一开始国清寺的和尚们纷纷来劝说,可他却充耳不闻。到后来,道凡便拦住了劝说的僧人。他知道,小师弟这是在惩罚自己,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只有这么做了,道夕的才能安心。 他要这么做便,让他这么做吧。道凡摇了摇头,不再给他送吃食。如果他饿了,会自己去找吧。 七日之后,由住持大师亲自主持,为延寿举行了坐化仪式。道夕看着住持引燃缸下的柴草,心里如刀绞般疼痛。 熊熊的烈火燃烧了起来,火光越来越大,直到把整个陶缸都吞没于其中。这一把火之后,道夕便再也见不到师傅。悲伤与愧疚相加,还有七日以来的不眠不休,让道夕身体吃消不住,晕厥了过去。 延寿圆寂之后,留下的舍利子,依照他生前之所托,其中一部分留在国清寺内供奉历代高僧的舍利塔内,而另外一部分,由道凡带往杭州永明寺安放。在延寿心中,除了出家之地国清寺之外,永明寺便是他的第二故乡。 道凡虽出家为僧,一直以来却都很木讷,谨守佛门戒律,苦心修行,但佛性不是很高。没了延寿,道凡便没了着落。道凡知道,师傅这样安排不仅是念着永明寺,也算是为自己做安排,寻了个去处。 待国清寺内安顿好延寿的舍利塔之后,道凡便和道夕动身前往永明寺。道凡本欲一人前往,但道夕却执意相随而去。路上,道凡想起师傅临终之前的交代,便对道夕说道:“师弟,师傅圆寂之前,除了留下六祖的遗嘱于你,还有一样东西留给你。” “啊?”道夕惊异地问道:“什么东西?” “师傅要你前往金陵栖霞寺,寻澄明大师便知。这是师傅托你带给澄明大师的信。”说着,道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道夕。 道夕接过信来,看着那信封上熟悉的延寿笔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中泪光闪闪。师傅,已经不在了,却还记挂着自己以后的路。 ------------ 第六章 将军 道夕跟道凡一同护送延寿的舍利子回到永明寺之后,便只身一人经水路去了金陵。师傅身前并为曾提及过留下什么东西给自己,道凡不免有些好奇,便急忙赶到栖霞寺。 还未见到那位澄明大师,在栖霞寺门口,道夕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李神谕的侄儿,李仲宣。 多年未见,李仲宣早已长成翩翩少年,若不是他唇边那颗耀眼的黑痣,道夕差点没认出来。 道夕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没打算上去叙话。两人本是萍水相逢,只是当年在永明寺佛祖面前有过偷吃荤腥的交情,算不上熟络。 李仲宣眼睛尖,被道夕随意一看,便发现了他。五年一晃,道夕长相上变化很大,一时间,李仲宣没认出他来,只是觉得眼熟。 他平日里喜欢结交好友,能自己感觉眼熟的人,一定是有些交情。好奇之下,李仲宣三步并两步追上道夕,问道:“这位大师,我们是否相熟?” “阿弥陀佛!”道夕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小僧非金陵人士,此番刚到栖霞寺,却不认得施主。” “是吗?”李仲宣又狐疑地看了道夕两眼,“敢问大师法号?” “小僧妙善。” “妙善?”李仲宣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不信,道:“妙善乃观音大士出家时法号,大师莫要诳我。” 道夕不想自己随便杜撰个法号,还跟观音重了名,但他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谁规定妙善这个法号只能观音菩萨一个人用了,天下叫张三李四的多了去了,难道你遇见一个叫张三的,再遇到另一个,就说人家用的是假名?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哈哈!”李仲宣被道夕一番抢白,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你是道夕,你这说话的语气,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道夕急忙闭上嘴巴,想不到出卖自己的最好还是这张管不住的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果然是至理名言。他不再分辨,转身便疾步朝前走去。 “道夕,道夕,你别急着走。”李仲宣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边说道:“你知不知道,自我小姑姑从永明寺回来之后,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道夕一听李仲宣提及李神谕,瞬间愣住了。再见李神谕之时,她对自己不冷不热,话都不多说一句,可现在李仲宣却说她对自己念念不忘,这里面究竟是何原因? “你这话是何意思?”道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仲宣。 李仲宣出身皇室,娇生惯养,虽然只是疾跑几十步,也喘息不已。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小姑姑对道夕的心意,只是在栖霞寺遇到个道夕,想到当年西湖边上他吟唱的那首诗,他不禁打起了道夕的主意,故而才信口说了李神谕对他念念不忘。 “你承认你是道夕了吧,哈哈。” “别跟我东拉西扯,直接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仲宣没有着急解释,而是以游历了半天身子乏累为由,引着道夕进了栖霞寺。身为皇室贵胄,李仲宣经常来栖霞寺,自由专门接待他的禅房。 两人走进禅房时,正有一中年文士坐在屋内,独自品饮香茗。那文士见李仲宣走了进来,满起身恭谨地说道:“王爷,这位是?” “林将军,这位是我的一位至交故友,道夕大师。”李仲宣热情地拉着道夕的手,介绍一番,转而又指着那位林将军像道夕说道:“这位是林仁肇林将军。” 林仁肇?道夕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遇上这位南唐最后的忠臣不免四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林仁肇体格健壮,孔武有力,但身上却又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气。道夕看着他的感觉,不禁想起了三国东吴名将周瑜。 儒将,便是道夕初见林仁肇的第一感觉。 道夕在打量林仁肇的时候,林仁肇未尝没有在看他。 彼时,宋军已消灭了荆南,后蜀,南汉,南唐后主李煜深感不安,急忙派人入宋觐见赵匡胤,表示愿意取消过好,自贬江南国主,向大宋称臣。赵匡胤从大局考虑还未到灭南唐的时机,便暂时答应了这一要求。 而林仁肇审时度势,觉得此时正是收复失地的绝佳一会,于是向李煜献策:“江北宋军,在灭南荆、后蜀等国之后,兵马劳顿,粮草不多,我愿意带兵从此地伺机击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此举如能得胜,继续推进;一旦失手,您可治臣谋反之罪,杀掉我全家,向赵匡胤谢罪,以确保您的地位。” 林仁肇如此忠烈之举,是多么难能可贵,但李煜却胆小怕事,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和建议。一腔热血没处挥洒,满身才华无处施展,林仁肇失意之急,便赋闲家中,极少过问国事。这日李煜次子岐怀献王李仲宣相邀前往栖霞寺,林仁肇不好相拒,便伴随而来。 林仁肇深知,李仲宣这个人,平日里虽如其父一般酷爱诗词,但实际上骨子里有一股傲气,最看不上那些整日吟诗作对的酸腐文人。他之所以跟文人为友,长谈诗词,只是为了迎合他那文人父皇的脾性而已。 如今见李仲宣露出一副极是推崇道夕的样子,林仁肇心里也甚是好奇这位道夕大师有和奇特之处来。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出声来。道夕是真心敬佩这位南唐最后的忠臣,而林仁肇却是从这个少年和尚目光中发现了年轻人难得的真诚。 道夕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的,看起来没啥志气,也没气场,但当遇到敬佩之人的时候,却极是真诚。 “久闻林将军当年率敢死之士死人逆风举火焚桥,力阻周军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道夕的语气极是真诚,却并非客套之言。 当年周世宗柴荣率军南下淮南,企图消灭南唐,正阳桥前一役,林仁肇以一己之力,阻退周军。当时焚桥,后周驸马,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见他力拔乱箭,曾吃惊称:“彼中有人,不可轻敌。”于是急令三军,退兵而去。 多少年过去了,自李煜登基,南唐偏安一隅,兵备松弛,久无战事,林仁肇当年勇武早已鲜为人知,想不到今日却从一个年轻和尚口中道出,他难免唏嘘感概。 正阳桥一役,至今已过去二十余载,而眼前的小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却能知道自己的当年事迹,林仁肇不禁对道夕充满了好感,“大师谬赞了,林某只是尽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而已。如今国事,却已无用武之地了。” 话语间,少了分锐气,多了几分失意。 “将军不必如此,家国社稷,岂是几个书生能保全得了。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当今天下纷乱不休,定有将军一筹胸中所怀之时。”道夕的话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宽慰,南唐亡国,根本就没打什么仗,胆小怕事的李煜便投降了。 “好一句,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大师寥寥数语,却让林某茅塞顿开,今日得遇大师,实乃林某之幸。”道夕的话让林仁肇眼前一亮。他何尝不知对方之是宽慰之言,但道夕无意中的一句“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点醒了林仁肇。 他是个军人,无论皇帝如何不待见,他都要履行作为一名军人的责任,而军人的责任,便是当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他瞬间豁然开朗,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一扫之前郁郁不得志之感。 “将军言重了,小僧只是说出心中所想,将军德才兼备,非小僧所能比也。” 道夕见自己无意之言,却为扫去了一位名将忠臣心中深藏的阴霾,不禁也替林仁肇高兴起来。而最开怀的应该是一直默默旁观的李仲宣,他有意接近林仁肇,但苦于对方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如今道夕一出现,两人便相谈甚欢,这是他很乐意见到的。 虽说自己与道夕没有很深的交情,但他通过山门前与道夕一番言语,知晓道夕有可能对自己的小姑姑有意。如此,只要搞好跟小姑姑的关系,道夕还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么。 那么求他几首诗词取悦了父皇,然后让他与林仁肇接近林仁肇取得支持,想到这里,李仲宣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心情不是一般的爽。 三人围坐一起,期间,林仁肇一直在叙说自己行军打仗时的经历,道夕对此大感兴趣。大凡年轻儿郎,总是一腔热血,向往军伍中那种为家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以及兄弟袍泽之间单纯的情义。 道夕虽然生性淡泊,不喜打打杀杀,但林仁肇话语间那种男儿血性引起了他的共鸣。特别是再说起当年正阳桥一役的详细情形时,道夕对林仁肇的那种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深深震撼。 待林仁肇说完,道夕忍不住吟起一首词来,抒发胸中之意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杨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稼轩翁的词一出,林李两人皆是一亮。林仁肇是感动。辛弃疾的词,说的是自己奋斗四十三念欲收复失地感慨,而听在林仁肇耳中,却恍若词中所抒发的是自己的感想,便以为道夕是以词来激励自己。 而李仲宣听完却更加坚定把道夕引荐到自己父皇面前,只是这等激进豪放的诗词还是要劝他少做为妙,不仅是与当今词坛婉约风大相径庭,更严重的是,李煜是一个安乐皇帝,素来不喜别人枉议兵戈。 ------------ 第七章 木鱼 道夕的一首辛弃疾的《永遇乐》让林仁肇对他更加亲眼有加,引为知己。当下南唐词风,皆是偏于李煜那般的修辞婉转、细腻婉约,要么写儿女之情,要么诉离别之意。像林仁肇这般戎马倥偬的将军,是很难接受举国如此的风气。 《永遇乐》一出,让人到中年的林仁肇恍然间回想起了年轻时候征战沙场的豪放意气来,做词如此,做人更应如此。他激动地抓着道夕的手臂,说道:“道夕大师乃真豪杰也!” 小王爷李仲宣也在一旁附和道:“小王第初逢道夕大师,便被他一身才华所震惊,故而今日特意引荐于将军。” 就在这时,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厮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凑到李仲宣跟前说道:“王爷,皇上召您回宫。” “可知父皇召我何事?”李仲宣诧异道。 小厮偷眼看了看道夕和林仁肇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仲宣不以为意,说道:“但讲无妨。” 听得吩咐,小厮不再犹豫,便说道:“御史中丞曹秋曹大人于今日早朝参了王爷您一本,言及王爷安于逸乐,不思进取。陛下听完后甚是不喜,要您回宫对答。” “哼!”李仲宣冷笑一声,“曹老匹夫欺人太甚!” 说完,便朝道夕二人拱了拱手,“二位,小王本欲邀两位府中一聚,奈何现在不得不进宫面圣,有不适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面圣要紧,王爷且快些前去才是。”林仁肇说道。 “王爷且去,小僧也恰有一事需办。”道夕一直以来都不想搀和朝廷皇家之事,这下李仲宣一走,更是求之不得。 李仲宣便不再多言,带着小厮急匆匆出了寺,直奔皇宫而去。他这一走,便只剩下林仁肇,道夕二人。两人一个将军,一个道士,却也意气相投,颇有几分英雄相惜之感。 林仁肇本想邀道夕到自己府上叙话,但道夕以要家师之命,要事在身婉拒了。林仁肇也不在意,想想来日方长,便与道夕话别归去。 林仁肇一走,道夕便直奔栖霞寺内院,寻那澄明大师而去。 寻着澄明大师,道夕便将家师所托之信呈上。澄明拆开信看完,却闭气双目,默念一串经文之后,才对道夕说道:“想不到延寿禅师已于我先行一步,贫僧却也未得送他最后一程。” 师傅的死,对道夕的打击很大,特别是在延寿临死之前,道夕没能相守于旁,一直是他心中难以忘怀的痛。澄明此时的话,不禁让道夕伤感起来,忍不住眼眶中便泪光涟涟。 “师侄也不用这般伤怀,禅师所归净土,乃是我佛门弟子毕生所求。”说着澄明看向西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且不知家师于信中对弟子可有何交代?”道夕拭去眼角的泪光,问道。 澄明微微点头,说道:“令师信中提及,有一物件需交由你,你且在此等候片刻,容贫僧取来。” “多谢大师。” 澄明说完转身朝自己卧房走了进去,没多时便手托一个锦盒走了出来。他把锦盒放在桌前,说道:“此物为五年之前,禅师归隐天台山时,转托于贫僧代为保管之物。” “大师可知其中是何物?”道夕盯着那锦盒,不禁想起当年误传“玉玺”的迷局之事来。 澄明摇了摇头,“贫僧从未打开过,却也不知是何物,今日便将其交托于师侄你,也算了却了延寿禅师生前一愿。” 道夕接过锦盒,却也好奇,本想当面打开,谁知澄明却道:“师侄,天色不早了,贫僧已为师侄安排好禅房歇息之地,这边带你前去。” 澄明这是不想知道其中的东西,道夕明白地点了点头,便拿着锦盒跟在澄明后面朝招待落脚僧人的禅院而去。 禅房内,澄明一走,道夕便急切地把锦盒打开。只见锦盒内放着一封信,和一个木鱼。那木鱼烘漆明艳,栩栩如生,甚是精致。 道夕不明白为何师傅会把一个木鱼交给自己,狐疑地拆开信来。 “道夕吾徒,为师知你心不在佛,故而将此‘静心’木鱼留给了你。所谓‘静心’,乃当年佛祖托梦于我,后制之物。一音以问心,二音以寻心,三音以念心。我若故去,你莫悲伤。方今天下,有亘古不为之变数,徒儿需谨记当年为师所言,且莫贪念玩乐,需以一身武艺,托于明主,为天下苍生念。” 很简短的一封信,让道夕心情复杂。当年延寿之所以收道夕为徒,便是因了佛祖托梦之说。道夕不知道这佛祖托梦是真是假,但师傅五年来悉心栽培,爱护有加,对他而言,如再生父母一般。 虽然自己没什么远大志向,但师傅既然一心以为自己是应梦之人,要自己匡扶天下,那么为了报答师傅的恩情,道夕也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回想起当年延寿所提及的佛祖托梦,其中言及天下为赵宋一统,但其中会有一劫数,可能扰乱了正常的历史走向,而自己就是应劫而生之人。延寿这番话说得模模糊糊,劫数指的是什么?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而自己又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道夕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便拿出那木鱼,随手敲了一下,这一敲,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不会是坏了吧?”道夕拿起木鱼仔细看了一遍,并无损坏之处,于是又用力敲了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这普通的木鱼甚是奇怪,无论道夕用多大气力,都敲不出声响。道夕寻思了一阵,决定用内力试一试。 五年修行,道夕的唯心诀内功虽然还没有达到延寿的层次,却也算小有成就。他熟练地运气内力,然后再次朝木鱼敲了去。 这一敲,木鱼终于发出了声响,只是这声音很是沉闷,如一颗细小石子落入水中,打起的水花声响。 见木鱼有了反应,道夕心下大喜,知道这东西是需要加持内力的。虽然声音小了点,可能是因为自己内力不强的原因。于是他把全身内力聚于手臂之上,再次敲了去。 这一敲,木鱼发出一声“碰”音,紧接着一股无形之力激荡在空气中,居然瞬间把桌上的茶杯给震碎了。 好东西!道夕两眼放光,若获至宝。道夕内功只练了五年,要做到内力外放,至少还需要修炼二十余年,但有了这玩意儿就不一样了,以后便只消灌注内力,便可以借此内力外放。 他很兴奋,可没多久又失望起来。木鱼虽然能让他减少二十多年的苦功,但问题是,自己现在的内力全部用上,只能敲响一下木鱼,而且,威力只能震碎周围一尺之内的物体。 这就是个鸡肋啊!难道说与人打架的时候,自己不闪不避,等人家近身了然后再敲木鱼?估计木鱼还没敲响,自己就先歇菜了。 道夕扫兴的把木鱼收了起来,要真正发挥这玩意的作用,还是要看自己实力,或者等唯心诀再上一个层次,用起来就顺手了吧。 在栖霞寺住了下来,道夕突然间发现自己成了没家的孩子。虽然作为一个和尚,去哪个寺庙落脚都不会遭人嫌弃,可总之不是自己亲近的地方,他开始有点担忧自己的将来。 延寿要他变身救世主,化解什么灾劫,可问题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又有什么能力做救国救民的大师。再者而言,他根本搞不懂那个所谓的灾劫什么时候发生。 不过,他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延寿不把木鱼当面交给自己,也不托道凡给我,偏偏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自己寻来栖霞寺。 或者,延寿是算到了,自己应该来金陵,而这个佛祖托梦的“灾劫”很有可能发生在金陵。于是道凡搜索枯肠地把自己前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复习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赵匡胤一统天下的因素啊。 赵匡胤灭南唐,完全是轻而易举,过了长江,兵临金陵城下,没怎么打,李煜便猥琐地投降了。不过,道夕这时想到,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林仁肇。 林仁肇素有韬略,虽不是用兵如神,但防务长江,一直是江北宋军的心腹之患。难道这个灾劫指的是林仁肇? 可是,按照历史的发展,赵匡胤在大举进兵南唐之前,用反间计就把林仁肇送上李煜的断头台,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变数? 想到林仁肇,那个爽朗的军人汉子的形象又浮现在道夕眼前,抛开一切来说,道夕是很欣赏和佩服林仁肇的,如果真要遵循师傅的遗命,自己难道要与他为敌? 或者,自己该留在金陵,观察一下情况,如果有机会,也要接触下南唐小朝廷。博点名声,顺道透露点什么军情讯息给宋军,以便以后能往汴梁投靠赵匡胤。 这叫什么事呐!无端端地惹来这么多麻烦,道夕唏嘘不已,要怪只能怪当初水老头为何要在自己手臂上留三道红斑,弄得自己如今被一个虚无缥缈的使命捆绑。 道夕反反复复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在南唐混点名声,然后等南唐亡国之后去汴梁。能够影响到天下一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赵匡胤,只要他不在此之前活得好好的,便没有什么意外。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贴身保护他吧。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正要做的,居然是变成赵匡胤的保镖! ------------ 第八章 诗词 道夕留在了金陵,一则是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够让自己名声外显,二则是南唐快要亡国了,他怕李神谕出事。 那日栖霞寺前李仲宣的一句“念念不忘”点醒了他。他回想起李神谕看他的眼神,以及当年永明寺两人的几次交谈,也看清楚了李神谕的真心。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对李神谕是否有情,但有一件事,他回避不了。他知道李神谕的性情,若南唐亡国了,这丫头一定会以身殉国。他不愿意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为了历史规律而消香玉损。 在这个时代,他想做的,只是完成师傅的遗命,看着天下统一,然后就是希望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栖霞寺呆着的日子,道夕总是夜里偷偷摸出去吃肉喝酒。其实自从师傅延寿圆寂之后,他有想过还俗,但当和尚也当了五年,习惯了便很难改变。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光头形象挺好的,于是便打消了还俗的念头。 这一日,他本想着要不要去守缺观看看李神谕,却收到了李仲宣的邀请。说是有个什么诗会要他前去参加。本来道夕对诗会之类的文人聚会不感兴趣,但转念一想,如果以诗才博个名声也算不错。起码以后到了汴梁,不会不受人待见。 李仲宣受封岐怀献王,有自己的王府。道夕接了李仲宣的帖子,便随着他的贴身小厮前去王府。待来到王府门前,却见李仲宣一直等候,道夕心下不免有点感动。 “道夕大师,孤久候多时了。”李仲宣笑脸相迎。 道夕走上前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诗词什么的,我也会做了给你撑场面,只是这几日在栖霞寺吃斋吃腻了,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 李仲宣一头黑线,想不到出家多年的道夕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不守佛门轻轨戒律。他会心地笑了笑,“道夕你放心,好酒好菜,定会好好招待你一番。” 说罢,两人有说有笑相携走进了王府。 此时王府大厅之内,已是宾客毕至,言笑晏晏。众人见李仲宣走了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恭谨地行礼。但看到王爷身边亲密地拉着一个和尚,众人不免皆是诧异。 这和尚是什么身份?居然要王爷亲自相迎,看起来跟王爷甚是熟稔。众人心里纷纷猜测,好奇起道夕的身份来。 道夕常年伴随在延寿身边,早已学会了和尚们装深沉那一套,宠辱不惊,临危不乱的意思就是把所有异样的目光全部无视就好,就当他们是空气。 道夕依旧跟李仲宣谈笑风生,把周围的人统统当成了木偶,一个都没注意过。李仲宣将道夕引到上首安坐,便朝众人说道:“今日小王请得诸位我朝青年俊彦参加诗会,实乃小王之福。诸位不必拘礼,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诗词。” 众人纷纷点头,便无拘束地入坐闲谈起来。道夕四眼打量了一番厅内之人,皆是一些年不过三十的文士,估计要么是金陵城内的官绅子弟,要么就是附近赶考的寒窗学子。 “王爷,如今人已到齐,是否可以开始了?”这时,一个坐在道夕对面的年轻文士站了起来,朝李仲宣拱手说道。 李仲宣点了点头,说道:“今日诗会,并无体裁所限,只为小王一至交好友洗尘。”说着,李仲宣把目光撇向了道夕。 道夕听了李仲宣的话,摇头苦笑不已,这劳什子诗会还没开始,李仲宣便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这不是**裸地给自己拉仇恨嘛。 众人闻言,心里皆是大骇,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道夕一番,都没有想到这个“诗会”居然是为一个和尚洗尘而准备的。 不过,用“诗会”来给一个和尚洗尘却也怪异,除非,这本身就是一场刻意为这个和尚安排的秀。难道这个和尚也会作诗? 那坐在道夕对面的青年文士一听,看向道夕的目光中满是敌意,“启禀王爷,佛偈之道,我等却也做不出来。” “君彦这是何意,本王未曾规定诗词取材用律,诸位有何新作,吟出来便可。”那叫君彦的年轻文士话中的讥讽之言,李仲宣并不没是没有听出来,只是他今日半这个诗会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捧道夕。 邀来金陵城半数以上的才子,是为了将道夕的词作更快地传遍金陵,而不限体裁用调,不命题意,就是方便道夕自由发挥。 那叫君彦的,本名沈君彦,是御史大夫沈期的公子,素有才名,在金陵国子监中风头一时无两,就是国主李煜也对他的诗才称赞有加。 本来李仲宣跟这沈君彦不甚对路,但只有把这个金陵公认有才名的才子给请过来,才能让道夕的名声更加响亮。当然这里面,李仲宣也存了灭一灭沈君彦威风的意思。 “既然王爷这么说了,再下也不便多言,不过王爷既然是为这位大师举办的诗会,想来这位大师定也是词中圣手,我等不该献丑,还愿大师赐教!”沈俊彦今日本不屑来参加李仲宣的诗会,只是架不住李仲宣一直出言相激,才勉强而来。 起先看了看厅内众人,都是一些虚有其表的官绅子弟,他更加是兴趣索然,打算留下几句震一震这帮人便走,可当李仲宣拉着道夕进来,言明诗会是为道夕和尚洗尘的时候,他是真的怒了。 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来戏弄自己,这是沈君彦对李仲宣大张旗鼓办诗会的真实看法。他不屑于与人比,但不代表被人戏弄了还不还手,于是,便率先发难,要看看这和尚有几斤几两。 “这………”道夕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没个题目不好弄啊,话说吃饭办事也要有个目的是不。” 李仲宣哑然,本想便宜道夕让他自由发挥,想不到这家伙还要有题目才做,无奈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以《破阵子》为调,描述一番春景即可。” 道夕想了想,皱了三下眉头,便吟了起来:“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破阵子写春景的,道夕只想到了这一首晏殊的燕子来时新社,这还是他念高中的时候,暗恋的一个女生在踏青时吟出来的。要不是喜欢这个女生,知道她酷爱诗词,道夕也不会在念书那阵逼自己背了许多诗词。 此词通过清明时节的一个生活片断,反映出少女身上显示的青春活力,充满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全词纯用白描,笔调活泼,风格朴实,形象生动,展示了少女的纯洁心灵。二十四节气,春分连接清明,正是一年春光最堪留恋的时节。春已中分,新燕将至,此时恰值社日也将到来,古人称燕子为社燕,以为它常是春社来… “好,好词!”道夕吟罢,听内众人皆是侧目,想不到这和尚果然是有两把刷子,且不论他诗词造诣如何,就单这短短皱三下眉头便吟出一首流利的词作来,就已经把众人比了下去。 当然有没有把沈君彦比下去,大家都还不清楚。这首词的风格清新,活泼,让人耳目一新,却也算佳作,但若说是神作,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转向沈君彦,等着他会出什么诗词把道夕压下去。 沈君彦没有说话,而是取来纸笔,在纸上挥毫一番,然后将自己写下的诗词递给了道夕。道夕笑而不语地皆过他递过来的作品,愣了半晌,才说道:“沈公子大才,小僧自愧弗如。” 众人闻言,皆是诧异,究竟是何词,让道夕也俯首认输? “大师,可否将沈公子的词吟来?” “我等还不知道沈公子做的是何佳作?” 一时间,七嘴八舌,厅内的“才子”们起哄起来,李仲宣听得道夕认输,脸色很难看,也想看一看那沈君彦写的是什么。 道夕笑了笑,说道:“只是,小僧不如的是沈公子的书法,至于这词么,还是算了吧。” 他话音刚落,听内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朝道夕凑了过来,想看看沈君彦的词作。但道夕把那诗词一卷收入袖中,便默默坐了下去。 “大师高才,某不如也,就此告辞。”沈君彦拱了拱手,便头也不会地朝门外走了去。 这一个像开玩笑般的诗会,随着沈君彦拂袖而去,也演变成了酒宴,众人纷纷附和着拍了拍李仲宣看重的道夕马屁,然后便一一离去。 带众人离去,道夕再也憋不住装那道貌岸然的和尚,立马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李仲宣忍着笑意地走到道夕面前,说道:“道夕,你的吃相还是那么难看。” 道夕哈哈一笑,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吃得爽就行了,哪里管什么吃相。” 李仲宣摇头笑了笑了,又问道:“不过,你怀里面的那沈君彦做的诗词能不能给我看看。” 道夕右手拿着个鸡腿,然后左手从怀里掏出那副诗词递给李仲宣,“诺,自己看。” 李仲宣好奇地摊开纸张,才看了两行便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呢。” 其实沈君彦自道夕皱三下眉头便吟出一首清新小词来,便知道自己输了。于是他便再众人目光下,重新把道夕的那首小令誊录了一遍,以此认输而已。 他不是做不出像道夕那般的诗词,只是没有道夕那般快而已。即便自己花功夫做出来,论意境也大抵跟道夕不相上下。他做词论诗,只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并未放在心上,输了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是白白成就了和尚的名声,所以他才会拂袖而去。 “这个人人品还算不错,起码没有自以为是。”道夕边吃便说道,“所以我每把他誊录我诗词给众人看,便是给他留了一分面子。” ------------ 第九章 木桶 金陵,皇宫内。 作为南唐最后领导人的李煜,此刻完全没有一点即将遭受亡国灭种的忧患意识。或者对于他来说,当皇帝只是兼职,他自己真正的工作是悲春伤秋,舞文弄墨,陪陪小周后填填词,唱唱曲。 人到中年,李煜渐渐感觉到身体大不如从前,刚批阅了一会奏折,便力不从心,昏昏欲睡。就在他快要眯眼睡过去的时候,门外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启禀陛下,岐怀献王求见。” 小内侍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把朦胧中的李煜给唤醒过来,李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上堆得有小山高的奏折,皱了皱眉,干燥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了一个“宣”字。 不多时李仲宣便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地给李煜行君臣之礼。李煜温和地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悠悠说道:“宣儿,此来有何事?” 李仲宣得到沈君彦誊写地道夕一首《破阵子》,送走道夕之后便兴冲冲地往宫里跑。最近听宫里的内侍说自己这父皇多日来勤于政务,许久没有做过诗词,李仲宣便想着用道夕的诗词来给老爹缓解下政务上的压力。 “儿臣偶的一阕诗词,今日只求父皇能点评一二。”李仲宣笑嘻嘻地把怀中的诗词拿了出来。 “哦?”一听李仲宣带来了新的词作,李煜见猎心起。走到他面前,接过词作摊开便看了起来。 李煜默默在心底把《破阵子》吟唱了一遍,眼前便浮现出一幅燕子归飞,飘落梨花,池上青苔,清脆鸟啼,的春景图。当然还有为之而映衬得主角,那位笑靥如花的少女。 如此这般清新脱俗的一阕词,让李煜感慨莫名,似是回到了十多年前,小周后刚刚进宫时的情景。 春色之妖娆媚人,小周后青春活力,让人感受到的是春天的生机勃勃与青春的无限美好。李煜忍不住赞叹起来,“好词,好一阕《破阵子》,意境优美,春意盎然,少女娇羞。却是难得的一首清新小令。” 见李煜夸赞,李仲宣心下欢喜,如此算是自己计划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于是便道:“能得父皇如此赞赏,可见此却也是难得的心意之作。” 看着书卷上熟悉的笔记,李煜皱眉道:“这是沈君彦所做?” 李仲宣摇了摇头,急忙说道:“此为儿臣一至交好友所作,他刚到金陵,儿臣为他洗尘,彼时,儿臣一干好友相陪,欲兴诗会助兴,故而有此作。君彦兄当时也在场,见我那好友眉头三皱便作出一首词来,自叹不如,便亲自将其诗词誊录了下来。” “哦?”李煜饶有兴致地说道:“其间还有这么一段缘由,却也有趣。这词朕甚是喜欢,便收下了。宣儿若无事便退下吧,朕还有许多奏折未阅。” 李仲宣本以为凭这首诗词引起李煜的注意,然后便可以争取把道夕引荐到他面前。只要两人一见面,李煜再要求道夕做几首诗词,凭道夕地才华,定会让李煜更加喜爱。到那时候,只要道夕得宠,便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可是,父皇居然连是何人所做都没问,李仲宣有点失望,但见李煜双眼瞅着一堆奏折,无奈地只有说道:“请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见李仲宣退了出来,李煜便拿起诗词走出殿去。如此清新脱俗的小令,一定要与皇后好好分享一番才是。他边走,边想着,小周后见了之后,也一定会欢喜的吧。 道夕原本以为在岐怀献王府上露一首诗词,不说震惊金陵文坛吧,那起码也能流传出去成为一段佳话,即便不是佳话,是个玩笑也好。可惜的是,坊间根本没有流传他的诗词,这让道夕有点小小的失落。 人家说,出名要趁早,自己这么急切,这么努力地想着要出名,为何这么小点要求老天爷也不满足。道夕心里又转念一想,最后还是觉得博个才子的名声不太好,于是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他心里觉得,自己不该再留在金陵,师傅虽然有遗愿需要自己完成,但自己当初这三刀红斑是人为制造的,根本与延寿的佛祖托梦对不上号。所以,要说什么救世主,应劫之人,那真的是与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 或者,自己该做的是帮师傅去找到那个真正的应梦人吧。想到此处,一直困扰道夕地师傅遗命的问题便引刃而解。于是他便决定离开金陵,前往桃山,看望一下多年未见得结拜兄弟吗,或许,这辈子就留在桃山,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便是去与李神谕道别。 还没进守缺观,只走得紫金山前,道夕便遇上了正在打水的苏子卿。道夕看着苏子卿一个娇弱姑娘,手提两个粗大的木桶,不经笑道:“小道姑,你提得动不?” 苏子卿打起水来,正欲提起,闻得道夕地话,转过头来,拉长了脸说道:“要你管!” “嘿嘿,不敢管,不敢管。”道夕揶揄地笑着,“你师傅也真是的,明知道小道姑你正处在发育阶段,还让你干这么累的活。” “你休得胡说八道!”苏子卿恨恨地扔下一句话,便提起桶来,朝山上而去。 道夕紧跟在后,一直忍不住地口花花,“小道姑,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为啥要出家当道姑呢?” 苏子卿默默地低着头,提着水桶吃力地朝前走着。 “你看,这山上有啥好的,没好吃的,也没好玩的,还有你那师傅,凶巴巴的,也亏了你能呆在这里。” “臭和尚,你在满嘴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苏子卿一直不搭理道夕,并不代表她很淡定,其实从见到道夕地那一刻开始,她心里的怒火便蹭蹭蹭烧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跟道夕在垂柳楼一闹,自己又怎会禁足观中不得下山。而更让她痛苦的是,明明山上有溪流泉水,师傅偏偏要她下山来挑水。 她越想越气,把一切归咎于道夕这个臭和尚身上,本想着不再多惹事端,可道夕一而再再而三的口出怪话,苏子卿终于忍不住,把两只水桶“霍”地朝道夕扔了出去。 道夕在后面嘻嘻哈哈,猝不及防,想要躲避迎面飞来的两只水桶,却躲开了前一只,未躲开厚谊只。 那满满地一桶水泊在他身上,瞬间透心凉。道夕伸手擦了擦脸,心里庆幸自己是个和尚没头发,要不然这一泼,说不定头疼脑热起来,那就不太好了。 “活该!”苏子卿出了一口恶气,双手叉腰看着道夕狼狈的模样,嘴角拂过一个优雅的笑容来。 道夕却也不恼,拿起两只空空地木桶,自顾自地说道:“某人没了木桶,却不知道怎么师傅交代的任务,哎,这人呐,冲动是魔鬼。” 苏子卿见道夕拿着自己的木桶,恨地牙痒痒,“臭和尚,快把木桶还给我,不然有你好看?” “有啥好看?再用木桶砸我?可惜木桶在我手里哦。” 道夕不停地晃动着手里的两个木桶,目光中满是挑衅地看着苏子卿。苏子卿大怒,也不跟道夕废话,飞腿便朝他踢了过来。 “嘿嘿,这怎么好端端地便动起手来了呢,咱有话就不能好好多么。”道夕挥动着手中的木桶,来抵挡苏子卿的攻击。两人在山间狭窄的石道上,一个恼羞成怒拳脚相加,另一个嬉戏玩闹左闪右挡,却像是一对小情侣在山间打情骂俏一般。 闹腾了一阵,道夕也觉得再闹下去有些过了,便举起双桶,投降道:“好了好了,我认输了,桶还给你便是。” “不行,你要把水也还给我。我辛辛苦苦从那么远的山脚把水提到这里来,却被你打翻了,你要赔给我。” “你……分明是你自己用水桶砸像我的!” “我不管,你若不赔我,我就告诉师姐和师傅,说你欺负我!” 有时候女人耍起无赖来,真的是让人头疼不已。想无视,又不忍心,跟他们比无赖,却又不是对手。道夕无语地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苏子卿,“好吧,我赔你便是。” 道夕提着两个木桶,又折返下山,打满两桶水,才朝山上而来。道夕在天台山时,每日晨时的课业便是到山下挑水十担,现在的两桶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他没花了多少气力,便提着水上得山来,待快要走到山门前,苏子卿拦下了道夕。 “把桶还给我。” “奇怪了,”道夕诧异道:“这水是我提上来的,给你作甚?” “你给不给?”苏子卿伸出手来,揪住道夕地耳朵。道夕双手提着木桶,腾不出手来,只能被她那么掐着。 苏子卿越掐越用力,道夕疼得再也吃不住,便急忙点头:“我还你,还你还不成嘛。” 他啪地把水桶放在地上,便伸手去揉自己那被苏子卿捏得通红的耳朵,“你这小道姑,好生蛮横无理,我好心帮你提水,你不感激便罢了,还如此这般对我。” 苏子卿冷哼一声,提着水桶便朝门内走去。 道夕苦笑着也跟着走了进去,想不到这小道姑还挺有性格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做事却也无所顾忌。 ------------ 第十章 保镖 道夕进了观门,便朝静尘的院子走了去。其实自从上次冒冒失失地见了一次静尘之后,道夕便很不情愿再见到这个老道姑。要不是不知道李神谕究竟是住在守缺观,还是另有居所,他才不会往静尘的屋子里跑。 静尘老道姑给道夕的感觉就是一位内分泌严重失调缺乏关爱的孤寡老人,总是一副酷酷的,谁也不待见,却又特招人厌恶的样子。 走到屋前,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道夕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说道:“前辈,小僧道夕求见。” “进来吧。”道夕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静尘那古井无波般沉闷的声音。 道夕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静尘坐在上首,旁边是李神谕,而客座上的是道夕认知的一个熟人,林仁肇。 见到林仁肇出现在静尘的屋内,道夕甚是惊奇,“林将军却也在此,小僧有礼了。” “哈哈,想不到在此又遇到大师,那日大师一番良言,林某历历在目,还想着改日再向大师讨教一番。”栖霞寺遇到道夕,是林仁肇自进京以来,最为开心的一件事。特别是他聊聊数语,以及一首让人感慨的诗词,让林仁肇大为佩服,心里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 “此乃我与将军之缘分也!”道夕见到林仁肇,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军人的豪爽不羁,也甚是欢喜。不过转眼看到李神谕,便觉得自己突然闯进来,似是耽误了三人谈事,于是说道:“小僧冒昧前来,叨扰了三位议事,这边退去,三位继续。” 说罢,道夕便施施然行了一礼,朝门外退去。李神谕见道夕要走,急忙开口道:“道夕大师,且慢。” 道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李神谕,“李姑娘有事?” 李神谕怔怔地看着道夕,一时间没说出话来。而坐在一旁的静尘老道姑看向自己的爱徒,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李神谕看道夕眼神那叫一个欲拒还迎,分明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静尘本以为自上次道夕走了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之机会,谁知没过几天又见到了,而且是在李神谕遇到麻烦的时候。 李神谕拦住道夕,还没开口,静尘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但事到如今,自己也不好插手,只能任由着他们往下发展了。 “只是我有一件事想求大师相帮,且不知大师愿不愿意助我?”李神谕把“大师”两个字咬得很重,似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是个和尚了,自己不能再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再见道夕,李神谕心里或多或少有点留下他的心思,但眼下这件急事,她一时间也想不到谁能帮她,直到道夕突然造访,才让她眼前一亮。 “李姑娘且道来无妨,若小僧能所能及,必不会推辞。”道夕心底里是愿意帮助李神谕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神谕这般郑重其事地求人,于是他对她所求之事一点底气没有,才说出这番给自己留有余地的话来。 听了道夕话中之意,李神谕也不气恼,转而解释道:“刚才见大师与林将军却也熟识,想来我所求之事,交于大师再好不过了。” “李姑娘的话,却越发让小僧迷惑了。”道夕一头雾水,不解地说道。 李神谕看了一眼林仁肇,说道:“林将军自边防入京后,江北宋军细作也潜入京中活跃起来,更有狂妄之辈几次刺杀于将军。将军为国之柱石,安危系于国家社稷,故而我想托大师在京中护佑林将军一段时间。” 道夕听完,皱起了眉头,把目光转向林仁肇。他虽对林仁肇敬重有加,但若论交情,两人却不谈不上有多深厚。再者,道夕本打算向李神谕辞别,然后北去桃山,如果再逗留在金陵,也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事,一时间,他犹疑不决。 “大师若为难,林某自不会强人所难。”林仁肇见道夕面露难色,很大方很理解地说道。 林仁肇自来京城,被李煜拒绝了自己北进收复失地的提议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直到那日在栖霞寺,偶遇道夕,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让林仁肇如拨云见雾。特别是临了道夕一阕辛弃疾的《永遇乐》,更是让他大受激励。 于是,林仁肇便起了心思,游走于金陵小朝廷各京官府邸之间。他想的也挺简单,李煜这人虽然胆小怕事,但同时还是个耳根子极软,架不住人多劝谏的皇帝。如果成功打进朝廷权力核心圈子,自己心中所想,便很有可能付诸实践。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骨干的。林仁肇高估了自己的政治能力,又或者低估了尸位素餐的朝廷大臣们声色犬马,安于逸乐的恶劣程度。各衙门大臣巴不得守着金陵这一亩三分地,过过逍遥日子,谁会去为了一件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去触皇帝的眉头。 林仁肇一番活动,没取得任何成果,反而招来了江北赵匡胤的重视。赵匡胤获悉了林仁肇在李煜面前那番进谏之后,深感林仁肇此人必是自己平定江南的一大障碍,于是便派了大批细作潜入金陵,其中还有一部分杀手。 在林仁肇忙着活动于各大臣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接连遭遇到好几次刺杀,幸好林仁肇自己身手不弱,才没有让赵匡胤得手。可是林仁肇只身一人在京,没有作任何防范措施,加之南唐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大臣都不待见他,一时间林仁肇在京中逗留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李煜要林仁肇离京,但林仁肇称病请辞,无奈李煜只能再也不管他。京城一片安乐祥和,让林仁肇铁了心留下来,要唤起整个朝廷的忧患意识,提防江北的那头猛虎。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他。 林仁肇深感无奈,却也不曾放弃。岐怀献王一直想拉拢他,本来以林仁肇的为人,他不会搀和到政治权力斗争中来。但实际情况是,自己在这南唐,再没有一点发言权,无奈之下,他只有暗暗向李仲宣示好,以便求得支持。 可是,李仲宣虽然是王爷,手中却一点权力都没有,他拉拢林仁肇,并非是为了谋反,或者是夺自己哥哥的太子之位,只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以图自保而已。 两个没啥能量的人走在了一起,一个满腔热血等着洒,一个怕日后太子登基自己没有好下场,两个人又伤又感的,最后却又想到了一起。那边是动兵江北。 林仁肇想防备江北宋军,最好的方式便是主动出击,收复之前南唐在江北的城池,以为屏障。李仲宣想要自保,便需要获得权力,而想获得权力,他想到了军队。动兵江北,只要李煜答应了,再把自己放到大军中去,这正好是建立军功获取军权的好时机。 两人一拍即合,但同样苦于门路,李仲宣唯一便想到在李煜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便只身下了自己的小姑姑李神谕。 李神谕当年除前太子,为李煜顺利登基出力不少,后又往北辽刺杀辽相萧思温,取得辽国主战派的支持,举兵攻宋,才避免了当年赵匡胤南下之危。李煜一直深感其功,对李神谕的主张意见,却也很是重视。 但自从永明寺回来之后,李神谕便淡出了朝廷之事,很少给李煜进言。一则是因李煜不信身边亲信水云间的总领薛一人事太平教安插在他身边细作,这让李神谕心灰意冷,二则是他心里总是有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故而很少有心思再为朝廷出力。 李仲宣把林仁肇引荐给了自己的小姑姑。林仁肇也听说过这位郡主的传奇经历,大感佩服,便把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李神谕听得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特别是听到他言及若此时不进攻江北,待宋军收拾了其他几国,缓会劲儿来,便是南唐亡国之时这一看法,更是让李神谕心里不安起来。 于是,李神谕便答应了二人所求,见机向李煜陈述其中利害。可还没来得及进宫,林仁肇又在自家府外遭到了刺杀,这让李神谕不得不紧张起他的安危来。 如果林仁肇死了,找谁去攻伐江北,找谁去防守长江?可是,满朝文武却对林仁肇几番被刺之时置若罔闻,集体失声。便是那李煜知道了,也很不高兴地随口说了一句:“叫他回去,他偏生不会,如此惹来这许多麻烦。” 一个皇帝说出这种话来,作为臣子的怕早已心寒到没有操守吧。林仁肇听得此言,却也并未流露出多少不满来,更多的是忧心现在金陵状况,安逸太久,却没有任何忧患意识,若宋军真兵临城下,或许都不用抵抗,这南唐便亡了吧。 要保证林仁肇的人身安全,指望金陵小朝廷是没可能了。李神谕这几日一直为林仁肇寻找合适的保镖人选,想过自己亲自护他安全,但又想到自己是个女儿身,有诸多不便,便打消了这念头。 可是身边可用之人,却又没有几个。李神谕没有办法,便带着林仁肇来守缺观,希望师傅能想出办法来。 静尘有心相助,却也想不出合适人选,最后想到的是让林仁肇没事就住在守缺观,要出去办事便跟李神谕一道即可。看起来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林仁肇不干了。对于他来说,整天跟一群道姑在一起,是一件极其不自在的事。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又想不出其他办法的时候,道夕出现了,于是他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 第十一章 画像 道夕并不是不想答应李神谕的要求,只是他担心留在金陵会节外生枝。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多久,林仁肇便被赵匡胤的反间计所谋害,之后,宋军度过长江,长驱直入,没用多久便把南唐给灭了。 道夕知道,理智上,无论谁灭了谁,谁得了天下,这些事跟自己没关系。但如果自己牵涉进去,答应李神谕做林仁肇的保镖,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变数来。到时候,自己究竟是要站在什么立场来面对天下统一的大趋势,他不敢去想。 帮助李煜?他没想过。以现在金陵城内大家都沉浸在一番歌舞升平中的情况来看,帮助南唐对付赵宋,无异于自寻死路。 李神谕和林仁肇两人都一脸期望地看着道夕。道夕不愿意因这等小事寒了两个朋友的心,便装作很自然地笑着点了点头,“小僧与林将军一见如故,此等小事,小僧义不容辞。” 他答应得很干脆,但实际上心中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如此,只能在金陵城内盘桓几日了。他心里捉摸着,也不知道到底那赵匡胤何事行反间计谋害林仁肇,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给遇到,不然两难之下不注意改变了历史走向,也不知道会再惹来多大的麻烦。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林某感激不敬。”林仁肇深感道夕地仗义出手,发自内心地朝道夕拱手作辑感谢道。 道夕急忙扶住弯下腰去的林仁肇,说道:“林将军折煞了小僧,小僧只是尽绵薄之力,相比于将军于国之重要,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既然决定了道夕便索性安下心来给林仁肇做保镖,两人在守缺观里与李神谕详谈了一阵,李神谕言及待明日进宫面圣陈述利害之后,再引林仁肇入宫详奏天听。 林仁肇想来也只能如此,便于道夕告辞离去。见两人一走,一直不曾言语的静尘却开了口:“神谕,如此你便是真要再管朝堂之事?” 李神谕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如今江北宋军虎视眈眈,大有一扫江南之势,神谕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家国社稷付诸一炬。” 静尘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历朝历代,哪有不灭的王朝,不毁的社稷?改朝换代,只是趋势所然。神谕若你欲出家为道,还是早些割断了与这红尘俗世的联系才好。” “师傅教诲,徒儿铭记于心,只是在出家之前,神谕愿再为家为国尽最后一份努力。”李神谕咬着嘴唇,坚定地说道。 她又何尝不知如若江北宋军出动,江南之地只会是不堪一击。从五年之前开始,她便渐渐对这个朝廷,对自己不思进取,只知逸乐的皇帝表哥死心,心中起了出家为道之意。 只是,当真到了南唐最危险的时刻,她不免心中还在记挂着祖宗打下来得江山,觉得自己有义务尽最后一份努力。其实自从林仁肇进京伊始,便引起了李神谕的警觉,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林仁肇,其中遭到的几次暗杀,都是李神谕亲手解的围。 林仁肇素有才敢,算是南唐最后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如果说谁能挡住江北虎视眈眈的宋军长驱直入,那只身下他一人而已。李神谕心里清楚,当得知了林仁肇进京的真实意图之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南唐灭亡可能只在顷刻之间,她必须帮助林仁肇,实现兵出江北,收回先帝献出的城池,以此作为拱卫金陵的基础。 道夕随着林仁肇回到府中,却大吃一惊。想不到林仁肇做官真的很廉洁,不贪污,不受贿,府邸狭小,里里外外三进屋子。而且地段不是很好,处于金陵城边上,周围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林府中,除了林仁肇妻儿之外,仆人便只有一个使唤小厮,和一个做饭的婆子。 林仁肇深感道夕相助之恩,打算在府中宴请他一番,可想来对方是一个和尚,便嘱咐做饭婆子学着做了一顿斋菜。 斋菜送到桌上,道夕和林仁肇二人相对而坐。道夕看着一道道端上来得菜肴,目光中的期望越来越暗淡,到最后都懒得再看一眼。 本以为能吃点好吃的,想不到又是斋菜,道夕心里不免牢骚不已。林仁肇见道夕眉头紧锁,以为斋菜不合道夕地口味,便说道:“家中婆子从未做过斋菜,还望大师莫要见笑,若这些斋菜实不能下咽,不吃也罢。” “没有,没有,”道夕立马变了个脸,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林将军莫要误会,只是自小僧的师傅圆寂之后,便再无机会见到如这般看起来很亲切的斋菜了,当初每日吃食斋菜,皆是出自师傅之手。这桌上的斋菜有一种家的感觉,让小僧实在情难自控。” 林仁肇一听,肃然起敬地看向道夕,目光中满是柔和之态,“大师之德,让林某甚是敬佩,只是不知大师是出于哪位高僧门下?” “永明延寿,便是家师。”道夕自豪地说道。 “原来是延寿禅师,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难怪大师能有这般才情。”林仁肇由衷地说道。 道夕笑了笑,但实际上心里却很不爽,什么个意思么,我这么有才华可跟师傅没半毛钱关系好不? 道夕说师傅身前交代食不言,寝不语,于是两人在沉闷地氛围下很“愉快”地吃完了这顿饭。 林仁肇本想留道夕叙叙话,谈谈国家大事,军情战略什么的,但道夕很委婉地告诉他,自己累了,需要休息。无奈林仁肇只能为他安排了客房。 林仁肇府上的客房很简陋,床板比道夕在天台山上的还要硬实。道夕本想凑合着过一夜,可闭上眼睛迷糊了一阵,便被床板给硌醒过来。 睡不着,道夕便决定出去走走。他走到庭院中,想着要不要摸到厨房弄点荤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传到耳中。 自修炼唯心诀开始,道夕的六识甚是敏锐。寻找那阵思极快脚步声的声音,道夕纵身跃起,站在墙头上看到两道黑影出现在月色下的屋檐上。 这两人一前一后,急行到林仁肇所在的房间屋顶上,其中一个猫下身子,掀开一块瓦片,朝下看了看,“这林仁肇睡得却挺香。” “三子,”另外一个说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爷要大费周章,先是在街头寻个画像地给林仁肇画了一副画,现在又要我们来偷这幅画像。” “你要是想明白了,你就是爷了。”那叫三子的呵呵一笑,伸长脖子,借着月光从瓦缝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形。 看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说道:“秃子,你在这里守着,把我放下去一探究竟。” 那叫秃子地从怀中掏出绳索系在三子的身上,但嘴上却说道:“照我说,偷他的画像作甚,不如你我直接下去结果了他。” “你懂个甚!”三子白了一眼秃子,“四儿那边的人马已经出动了四次,其中还有几个一流好手,却都有去无回,可见这林仁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秃子还想说上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着头,默默地移开瓦片,然后秃子握住绳索的一端,朝三子打了个眼色。 三子点了点头,便依着绳索从掀开的瓦片之间慢慢滑了下去。三子小心翼翼地落到屋内,待踩在地板上之后,他偷眼瞟了瞟床上熟睡的林仁肇。 三子不知道林仁肇武功如何,但想到自家十几个比自己武功高很多都有去无回,心里不免有点慌张。他怕一不小心,便把林仁肇惊醒过来,然后自己就交代在了这里。 还好,林仁肇今天遇到道夕,心情不错,睡觉睡得踏实,再加上三子这人武功不高,但身法不错,走地上不见声响,为人又谨慎小心,在屋里转悠了一转,也没有惊到林仁肇。 不多时,三儿便再书桌旁边的画瓶里找到了那副林仁肇的画像。这幅画像,是前几天自己组织特意安排的一个卖画的穷书生在街头对林仁肇死缠硬打才画好的画像。而这幅画像上面,有林仁肇依那书生亲笔提的一首词。 三儿小心地把画像揣入怀中,然后便拉着绳索,朝屋顶攀爬了上去。待钻上屋顶,三子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东西到手,我们还是赶紧离去,不然惊醒了这林仁肇,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三子说完,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眼,便纵身离去。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丝不落地全落入了道夕地眼中。 偷画像?道夕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原来赵匡胤的反间计打的还是这个主意。不过,这两人话语之间表示出来对林仁肇甚为忌惮,由此可见,他们的刺杀对林仁肇一点威胁都没有,那么,李神谕把自己找来做保镖,又是何意? 道夕心下满是疑惑,但既然答应了人家做保镖,就应该尽一个保镖的责任。东主家了丢了东西,这也算是保镖工作没做好,于是道夕看着两个贼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之所以没有拦下两个人偷走画像,其实心里是想着看看这两人是何方神圣,或者是纯粹出于好奇,想知道历史上赵匡胤是如何用一副画像,便玩了一手反间计,让李煜深信不疑地毒杀了林仁肇。 ------------ 第十二章 貔貅 两个愚蠢的蟊贼带着道夕在金陵城里绕了一圈,最后居然潜入了丞相的府邸中,这人道夕大吃了一惊。 两人是从后院越墙而入,看他们的样子驾轻就熟,毫不慌乱,且放心地把脸上的黑面巾去掉,道夕就明白了过来,看来丞相府与赵宋方面之间看来有说不清楚的关系啊。 不过,道夕不敢确定是丞相本人,还是只是丞相府里的人与宋国有联系。他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进了丞相府的内院,然后又七绕八绕地,看着两人走进了一 个侧院的花厅中。 道夕悄悄从花厅右面的窗前翻身进去,然后又跃身而起上得花厅的横梁。道夕手扶横梁,站在高处往下看去,只见那两个蠢贼正恭敬地站在一个白衣青年面前。 那白衣青年面目白净,眉清目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男子,更像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俏丫头。 三儿把林仁肇的画像递给那白衣青年,“爷儿,画带回来了。” 白衣青年不置可否,甚至于都没有把画摊开仔细看过,便把画放在了一旁。“秃子,你通知陈放他们,明日在垂柳楼一叙。” 那秃子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白衣青年从花厅上首走了下来,这时道夕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道夕这一眼看去,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青年,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位姑娘,居然是曾经害过自己的玉貔貅。 想不到这个贼婆娘也到金陵来了,不知道她那老不死的师傅萧凛有没有来?道夕正好奇地想着,就在此时,那玉貔貅却霍地把目光转向房梁上的道夕,怒目道:“上面的朋友,听够了没有?” 道夕大囧,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做这梁上君子,横梁都还没有捂热,就被人发现了。他略显尴尬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朝玉貔貅夸赞道:“好眼力,不过你装男人真的一点都不帅,起码没有我帅。” 玉貔貅心下大骇,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自己是女儿身,不过转而一想道夕的话,才发现不是自己露出了破绽,而是对方居然认识自己。 可是,她把记忆中认识的和尚全回想了一遍,也没记起有这么一个自己认识的和尚来。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个出现在房梁上的和尚武功不弱,于是警惕地看向道夕,“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道夕呵呵一笑,看来五年过去了自己变化挺大的,都没人能认出自己。他走到玉貔貅面前,说道:“我很好奇,剑隐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金陵,还有,你们不是给汴梁方面效力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丞相府里?” 道夕的两个问题都很尖锐,玉貔貅顿时慌乱了起来,不过她只是目光中躲闪了几下,便镇定下来,“说明你的来意,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能否安全地离开丞相府。” 道夕指了指桌上林仁肇的画像,说道:“你两个愚蠢的手下,偷画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你说,如果换了我是你,知道手下居然有这么愚蠢的跟班,会怎样?” 那三儿一听道夕的话,吓得瞬间浑身发抖,当玉貔貅那凌厉的眼神撇向自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似的。“爷儿,我知道………………错了。” “滚下去!” 三儿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花厅,边走还便朝道夕看过去,道夕朝他笑了笑,不无讥讽地说道:“真心为你有这么愚蠢的手下感到难过哎。” “阁下若是为了这副画而来,那么在下奉劝一句,最好速速离去,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玉貔貅很自信地说道。 她是以丞相府参赞身份来到金陵的,虽然参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职位,但起码也是有官职在身,况且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如果真与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和尚动起手来,她也丝毫不惧。 道夕自顾自地拿起林仁肇的画像,然后摊在桌上,欣赏了起来,“画得不错,还有这首诗也不错。” 说着,他便把那首诗吟了出来:“天下攘攘百岁间,英雄出世笑华山。南唐北汉归一统,朗月残星逐满天。文治彬彬开盛世,武功赫赫震幽燕。席间杯酒销王气,汴水流年咽露盘” 这是当年赵匡胤刚刚做皇帝时,意气风发所做。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满是一个帝王俾睨天下的决心与霸气,可是流传不广,加之南唐文坛自比前朝文风,素来不把江北宋国放在眼中,这首诗在南唐几乎都没什么人知道。 “果然是一手极好的反间计,刺杀一个林仁肇的价值远远没有让他死在自己的主子手里的价值高。想来你们前几次刺杀林仁肇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让李煜生疑为何你们几番动手却没有伤到他吧。” 玉貔貅心下一惊,想不到眼前的和尚只是看了眼画像上的诗词便猜出了他们的计划,不,应该是官家赵匡胤的谋划。她惊骇地死死盯着道夕,“你究竟有何打算?” “没什么,”道夕摇了摇头,“今日能见到一个故人,也算不虚此行了。不过作为一个故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反间计虽然极妙,但是要想成功,却还差最后一步。最好就是把画像送回汴梁,然后再延请金陵使者朝见宋帝,到时候在宋使面前展露该画像,那么,由不得李煜不信了。” 玉貔貅回味咀嚼着道夕这番话,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和尚极其不简单。她只是受师傅之命获得这副画像,然后将其交给安插在金陵的细作陈放,由其送回汴梁。她猜到了这是针对林仁肇的反间计,却没有想到该如何操作。 眼前的人如此深不可测,且不知是敌是友,这让玉貔貅一时间拿捏不出对策来。道夕见她面露疑色,莞尔道:“玉貔貅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恶意,也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我纯熟好奇,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我只是个过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说完,道夕运起内力,便大步朝外面疾行而去。道夕的轻功属于那种顺手练的把式,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完全是仗着精深内力所催动的身法。 “后会有期,最好告诉你小僧的法号,道夕。” 玉貔貅还没拿定主意追还是不追,可是听到“道夕”二字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便追了出去。 以道夕与南唐郡主李神谕的关系,玉貔貅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他真的只是如自己说的那般只是出于好奇。 深夜之中,两人一跑一追,在金陵城内大小楼房之上来回追逐。玉貔貅的身法比道夕高明不少,但道夕唯心诀内功心法修为高于道夕,两人追逐之下,却也一直保持着最初的距离。玉貔貅追不上道夕,而道夕也甩不掉玉貔貅。 见玉貔貅穷追不舍,道夕一时间也没有想出办法来。他在这金陵城内落脚之地,目前只有林仁肇府上,倘若就这么回去,虽然自己最终有信心击退玉貔貅,可这一来,便就会让留在金陵方面的宋廷细作以为自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道夕不想帮助南唐,同样也不想得罪宋廷,国家纷争,天下分合,于他来说半毛钱关系,最好的状态就是两边都不招惹,落得逍遥自在。 答应李神谕做一阵子林仁肇的保镖,道夕也是无奈之举。他虽然应承了下来,也会尽力去保证林仁肇的安全,不让他死在敌人的手中。但是他不能保证,林仁肇不死在自己人手中。基于各种原因,所以道夕看到两个偷画的蟊贼,联想到赵匡胤的反间计,才没有出手阻拦破坏。 “玉貔貅,究竟怎样你才肯善罢甘休?”甩不掉玉貔貅的穷追,道夕便停了下来,双手叉腰问道。 “道夕,你知道的太多,未免节外生枝,今日唯有留下你性命,否则我很难向师傅交代。” “我们说什么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再说我又没有什么恶意,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谁跟你认识多年,你我本就是敌非友,要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还有你自以为是的那颗害死人的好奇心。” 说着,玉貔貅便祭出一拳,朝道夕攻去。道夕不敢大意,运气唯心诀,反手为拳,施展开般若拳来应对玉貔貅。 两人在长街上来回打斗,玉貔貅继承的是剑隐萧凛的剑法,拳脚功夫上面却无甚建树。而道夕五年苦修般若拳,早已炉火纯青,一拳一影,却也甚是威风。 道夕选择用专于防御的般若拳,便是不打算跟玉貔貅闹僵。尽管当年玉貔貅对他下过死手,但道夕向来是个不会记仇的人,加上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已忘记得干干净净。 玉貔貅没带武器,自知不是道夕的对手,见道夕手下留情,便道:“道夕和尚,我也不想与你为难,只要你随我回去,待画像送回汴梁,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那可不行,小僧可是很忙的,还有很多事没做呢。”道夕一拳挡住玉貔貅的攻击,又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最好打消念头才好。” 玉貔貅闻言一怒,手上的拳势更加威猛起来,“大言不惭,我不相信连当年一个小书童我都对付不了。” 道夕见玉貔貅冥顽不灵,祭出大佛手印,看来不出真功夫,还真是很难打发掉眼前这个不依不饶的家伙。 ------------ 第十三章 合作 两个人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连连相过十数招,却仍胜负未分。道夕的大佛手印,功力虽不如延寿那般强劲,但大开大合,收放自如,与玉貔貅相斗游刃有余,不多时,玉貔貅便被逼的只有还手之力。 玉貔貅心下大骇,甚是焦急。想不多几年不见,当年不谙武艺的小书童,如今的武功居然高明如斯。但她苦于无兵刃在手,且自己内力还未达到萧凛剑气指间发的境界,一时间只能退而自保,被动防御。 “玉貔貅,你如再不退去,休怪小僧无情。”道夕心情大好,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玉貔貅心知,若再如此缠斗下去,自己定会败在这和尚手中,想到和尚并非有意刁难,心生一计,便道:“道夕和尚,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那结义二哥的下落?” 听到“二哥”两字,道夕脸色一变,“你知道我二哥现在何方?” 玉貔貅收回双掌,格格笑道:“知晓却也知晓,但还需你与我配合,我便告知你那水无形的下落。” 道夕疑惑地看着玉貔貅,猜不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间犹疑不定,玉貔貅见道夕生疑,又道:“你那二哥,还有那位药隐前辈,现在却也甚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道夕急忙问道。 “只不过,两人性命虽无虞,但日子却不甚好过。” “玉貔貅,你不会是编瞎话诳我吧。” “我既然打不过你,而你又没有伤我之意,我又为何要骗你,反正,信不信由你。”玉貔貅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便欲转身离去。 道夕深知玉貔貅为人狡诈多端,虽不确定对方是虚言相欺,但他心里惦念水无形已久,多年来通过延寿的人脉多方打探都未得消息,如今有了那么点音讯,道夕又怎能放过。 他自信武功不弱于玉貔貅,而智谋也不定会输给对方,再者自己也无意破坏玉貔貅他们所图谋之事,便快步追了上去。“你等等。” “想通了?”玉貔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 “你想我做什么?”道夕沉声道。 玉貔貅看着道夕,思索片刻,说道:“你知道我们谋划林仁肇之事,若被南唐方面知晓便会功亏一篑。近日以来,那水云间细作频繁出动,揪出了好几个我们隐藏在金陵的棋子,以免节外生枝,在画像未成功送回汴梁之时,我要你寸步不离我左右。” 自己不是道夕的对手,想抓他根本不可能,玉貔貅便只有退而求其次,把对方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样便不怕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道夕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权衡了一般。以玉貔貅的手段,他也不怕自己吃亏上当,至于惹来金陵势力的关注,反正南唐亡国在即,他也无所谓与南唐为敌。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想的不是这么简单吧。”道夕反问道。 “如果有什么人来招惹我,那么还要劳烦大师提我打发掉。”玉貔貅格格笑着。她留下道夕,一方面是怕他泄露了消息,另一方面未曾没想过把道夕收为自用。 道夕沉声说道:“我想你们在金陵所图之事,无非是利用画像反间林仁肇,让南唐君民离心。我答应你不泄露消息,至于你想要我做你的打手还有什么寸步不离,那就算了吧,我可没有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一个女人身后的习惯。” “我如何信你?”玉貔貅反问道。 “你不是用我二哥的音讯要挟我么,在你们没有成功之前,我不会要求你说出我二哥的下落,你也不用怕我出尔反尔,小僧也希望天下一统,不会蠢到去为一个不务正业的才子皇帝卖命。” 玉貔貅想了想,自己那用来吸引道夕注意力的理由,确实算不上什么有用的条件。于是便道:“你那二哥现在也在金陵,只不过被水云间给抓了去。如今看来,你我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 “我可以答应跟你们合作,”道夕没想到玉貔貅会如此直接地告诉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她刚才不肯说,不过只是在掉自己胃口而已,而现在说出来恰到好处,既能博得自己的信任,防止自己出卖对方,同时还能争取到一个朋友,共同对付水云间。 “那么,现在你肯跟我走了吗?”玉貔貅道。 “我有说过跟你走吗?” “难道我们不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水云间?” “我现在是林仁肇的贴身保镖,还有正事要做,如果你有什么动作,直接来林府找我便可。”既然对方的谋划并非是想直接取林仁肇的性命,那么自己也没必要隐瞒保护林仁肇的事。道夕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玉貔貅不解地看着道夕,怎么也没想到道夕居然去做林仁肇的保镖,于是问道:“你既然要保护林仁肇,为何还……”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道夕打断了,“我答应一位朋友保护林仁肇不被你们刺杀,可没答应过如果皇帝要杀他,我还要保护。” 玉貔貅觉得自己看不懂道夕,他的行为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相矛盾。但见他并未阻止自己盗取林仁肇画像,玉貔貅便不在疑惑。既然决定要把他拉上船,那么最起码要做到相互信任。 “明日垂柳楼,我希望你能来。” 道夕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跟玉貔貅合作的一天。在感情上,他虽然不仇视玉貔貅,但也没有什么好感。跟玉貔貅合作,是他没有选择的选择。一个原因是他没有想到二哥水无形被那个什么水云间给抓走了,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不希望汴梁方面把自己当成敌人。 我回到林府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走进院子的时候,却见林仁肇居然醒了过来,正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喝着闷酒。 “道夕大师,你回来了?”见道夕走了进来,林仁肇满脸的苦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安心地看着道夕。 “林将军为何还不歇息?”道夕诧异道,以为林仁肇是发现了画像被盗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某起来小解,却不见了大师,以为大师不道而别。”林仁肇尴尬地说道。 原来如此,道夕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人品有那么差么,只是出去了一阵儿,便被以为是不守信诺,不负责任的人了。 “将军放心,小僧既然答应了将军,定会护你周全。”道夕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虚,要是让林仁肇知道自己没有阻止汴梁的细作盗其画像行反间计,会不会还怎么在乎自己的保护。 “其实林某已将生死之事置之事外,只是与大师甚是投缘,还有许多疑惑需请教于大师。见大师一走,林某心中难免落寞。”林仁肇真诚地看着道夕,他其实并不在乎道夕能不能保护自己,而是不愿意在这金陵城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人,就这么走了。自来金陵之后,他感觉自己与这其乐融融的朝廷,与这歌舞升平的国都格格不入,一个人甚是孤单。 听得林仁肇一番肺腑之言,道夕心里的愧疚越来越重,差一点就忍不住想冲进丞相府,把那副画像给销毁掉了。只是,如果真这么做了,他怕自己因此改变了历史,引来更多的变数。若那样害的赵匡胤没有顺利灭了南唐,一统中原,自己岂不是对不起已登极乐的师傅临终之托? 一个人的生死,于整个天下万民的福祉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虽然有宋三百年,一直被北方的异族打压着,但不可磨灭的是,宋代经济之发达,人民之富足。 道夕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咬着嘴唇,他有点不敢正眼去看林仁肇,而是故作深沉地把目光瞥向夜空中高挂的月光,随后稳定了心境,才缓缓说道:“得将军厚爱,实乃小僧之幸。将军暂且宽心,以将军之才,定会有大放光彩之日。若将军睡不着,小僧却有一问题想向将军讨教。” “讨教实不敢当,大师有话不妨直言。”林仁肇早已没有了睡意,见道夕想跟自己叙话,心中求之不得。道夕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那种有才气有想法,又跟自己很合得来的大智之人。 如果道夕知道林仁肇心里是这么看他的,以他的性格早就冲回丞相府把画像销毁掉了。不过现在,道夕想到的是另外一种方法,来挽救林仁肇这位引自己为知己的英雄。 “小僧有一首诗,想吟于将军一听。”道夕想了想说道。 “大师请说。” 吟诗?林仁肇不明所以,但想来道夕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便忍住好奇待其下文。 “天下攘攘百岁间,英雄出世笑华山。南唐北汉归一统,朗月残星逐满天。文治彬彬开盛世,武功赫赫震幽燕。席间杯酒销王气,汴水流年咽露盘。” 道夕把赵匡胤的《咏史》诗吟了一遍,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仁肇,“将军可曾听过这首诗?” ------------ 第十四章 闹翻 林仁肇不知道夕是何用意,但那日在街头确实听过一个非要给自己画像的落魄书生吟过此诗,并且后来还应他的要求在画像上面把这首诗给提了上去。当时林仁肇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落魄书生一时兴起所吟。并且林仁肇自己也深深为诗中那份俾睨天下的豪气所感染。 如今再听得道夕吟来,他不免诧异地问道:“大师也觉得此诗豪气干云?” 道夕很无奈地看了一眼林仁肇,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太祖的诗作不显南唐而哀叹,还是为林仁肇大祸临头而悲哀。 “南唐北汉归一统这一句,将军不觉得有问题吗?” 问题?林仁肇疑惑不解,他只是觉得整首《咏史》很有气势,虽然明白诗中所言之南唐便是指自己所效忠的唐国,但也只以为是书生们渴望南北一统的心情而已。其实他自己也希望带领着南唐军队,横扫天下,一统山河,建一番不世之功。 林仁肇想了想,还是不懂道夕的意思,于是问道:“有何问题?” 道夕微笑道:“将军不觉得做这诗的人,胸怀天下,且并不是我朝人士?” “啊?”听道夕这么一说,林仁肇也不禁怀疑起来,“林某初闻此诗,是从街头一落魄书生口中所得,一开始被诗中所云之豪气所折服,却未曾发现诗中潜在的问题。” 当初一时兴起,想都没想便应允了那落魄书生的要求在画像上题了诗,现在想想,若是那人心怀歹意,自己岂不是作茧自缚? 他越想越急,不顾道夕便急忙冲进卧室寻找那副画像。当时那书生身无分文,苦苦哀求为自己画像,见其可怜,林仁肇才做下这等事来。 道夕知林仁肇是去寻那画像了,故而没有阻拦。他心下琢磨着,是把赵匡胤的阴谋向林仁肇和盘托出呢,还是用其他的方法劝服他。总而言之,道夕现在想的,是让林仁肇舍弃南唐,投靠明主,而这位明主就是想要陷害他的赵匡胤。 林仁肇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副画像,心里越发觉得这事蹊跷。他颓然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叹了口气,“想不到林某一时好心,居然被有心之人陷害。不过大师为何会突然提及这首诗来?”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而最奇怪的是眼前的道夕为何会知道这诗作,难道他知道自己画像之事,或者他根本就是策划者? 道夕见林仁肇心下起疑,也不在意,“将军可知,这诗乃是江北那位雄心壮志的都检点所作。” “赵匡胤?”林仁肇一听,又惊又怒,“兀那书生,是有意害我!” “将军这是何意?”道夕知其内情,却故作疑惑地问道。 林仁肇见道夕不像是装出来的疑惑,便把当日画像一事告知了道夕。道夕听完之后,却故作高深地笑了起来。 “大师为何发笑?”林仁肇不解地问道。 “将军的画像,若落入陛下手中,定是杀生大祸,若落入赵匡胤手中,却不知是福是祸?” 林仁肇冷哼一声,道:“赵匡胤恨我入骨,定会在这画像上大做文章,陷我于不义。” “赵匡胤如若要用画像来要挟将军,又为何几次三番派杀手刺杀于将军?”道夕反问道。 “兴许是他见刺杀不成,便施此毒计。”林仁肇现在已经坚信这“画像毒计”是赵匡胤所为,但一时也吃拿不准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论赵匡胤打的是什么主意,将军现在进退失据,丢失了画像,却是一个极大的麻烦,不知将军将如何应对?” 林仁肇一筹莫展地看着道夕,如果这画像真的是如自己猜测那般被赵匡胤派人所盗,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两种,一则是被赵匡胤用反间计呈于李煜面前,以李煜的性格,自己估计难逃一死,;二则便是放弃眼前的一切,身份,地位,抱负,从此隐姓埋名,老死山野。 放弃一切,远遁他乡,以林仁肇对南唐的忠诚,他不会再山河破碎,家国社稷岌岌可危之时当一个逃兵。可是,如果留在金陵面对不可知的后果,他实在没有信心,相信李煜不会中赵匡胤的反间之计。 “将军有没有想过渡江北去?”道夕见林仁肇愁眉不展,知到他是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便试探地问道。 林仁肇一听,勃然大怒:“大师此乃何意?林某虽不是英雄豪杰,但也只忠臣不事二主,岂会做出那认贼为主之事。” 林仁肇语气之坚决,把道夕吓了一跳,果然是南唐第一忠臣,一个心思是要跟南唐共存亡。他本想试着规劝林仁肇投效赵匡胤,但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便不好再说什么。 “林某累了,先行一步。”道夕的话激怒了林仁肇,他没有想到一个自己心目中有大智慧的大师居然会要自己投靠敌人,这让他既恼怒又失望,多一刻也不想再面对道夕。 林仁肇快步而去,道夕看着朦胧的月光,“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还不是见你一腔热血,不想像你这样的英雄悲催而死,不然我又怎么会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哎!” 翌日清晨,两人一同吃过早饭,却都未曾多说一言,林仁肇欲往守缺观拜访李神谕,临走时才对道夕说道:“大师高义,林某甚是感激,但不敢劳大师纡尊降贵保护林某这个粗人。某这便去向郡主说个清楚。” 说完,林仁肇便拂袖而去。道夕苦笑地看着他走远,想不到这林仁肇忠烈不二,自己只不过一个小小建议,居然把他得罪地那么深,就这么把自己给辞退了。 道夕没打算跟他一同往守缺观跟李神谕解释一番,在他看来,无论有没有这事,他都不想过多地搀和到南唐的政治斗争中去。 既然被人开了,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林仁肇府上,想到昨夜玉貔貅所说之事,他决定去垂柳楼跟玉貔貅碰个头,打听一下水云间的事,看看自己的二哥水无形是不是真的被水云间掳去了。 十数日未来那垂柳楼,却变化也不大。巡城司那日一番箭雨弩射,垂柳楼本以破败不堪,后来金陵府为了解决此事,用公帑帮垂柳重新修葺了一番。垂柳楼修葺好了之后,便换了东家,原先的那位掌柜早已经被箭矢射成了刺猬见了佛祖。 进得垂柳楼,走到楼上的包厢,便见到了一声翩翩公子打扮的玉貔貅正在跟一个年轻汉子叙话。 道夕推开门进去,那年轻汉子霍地站了起来,恼怒地说道:“你是何人,欲行何事?” 道夕还未答话,玉貔貅站起来拉住年轻汉子,“陈放,这和尚是我请过来的,不是敌人。” 那叫陈放的年轻汉子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但目光中还是不免警惕地盯着道夕,“玉貔貅,你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为何如此随意让一个外人参与进来。” 玉貔貅被陈放这么一质疑,愠怒道:“陈放,我做事不用你提醒,你不要忘了,王爷吩咐金陵之事,由我做主!” 陈放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把头撇向了窗外。 道夕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随口说道:“这位兄弟,小僧只是路过,路过而已,不会妨碍你们商量大事的。” 陈放听得道夕一番风凉话,火冒三丈,刚想发火,却瞥见玉貔貅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萧左,或者应该唤你道夕才对。” “名字只是个代号,你叫我贼和尚也没关系。”道夕无所谓地说道。 玉貔貅噗嗤一笑,“今日找你来,是想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道夕早已猜到玉貔貅找自己来不会有啥好事,淡淡地问道。 玉貔貅看了一眼陈放,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计划,这位陈放,是我们在金陵细作的负责人。此次送画像到汴梁便是由他来操作。” 道夕看都没看一眼陈放,拿起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只是随意地朝玉貔貅点了点头。 玉貔貅没有在意道夕的没正行,接着说道:“本来事情是很顺利的,只是我方中出了水云间的细作获悉了林仁肇画像之事,导致近几日以来我们在金陵城内的人遭到了水云间的围捕,且如今城门盘查甚严,陈放很难带着画像安然北去。” “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道夕打了个饱嗝说道。 “我知晓你与怀宁郡主素有交情,所以希望你能通过郡主将陈放带出城去。” “等等,”道夕不解地看向玉貔貅,“谁是怀宁郡主?” “就是李神谕。”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道夕问道。 玉貔貅想了想,说道:“南唐前往汴梁朝见的使臣是李煜的从弟李从善,而李从善与李神谕关系极好,你只要通过李神谕的关系,把陈放塞到使节团随从里面即可。” “我擦,你以为李神谕是我媳妇,我叫她干啥就干啥啊!”道夕一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 第十五章 大难 道夕无可奈何地答应了玉貔貅的要求。他之所以希望赵匡胤的这个反间计能成功,其实也存了逼反林仁肇的心思。在他心底里,林仁肇是一条真正的铁血汉子,重情重义,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人含冤而死,或者为一个终将灭亡的王朝陪葬。 他反复琢磨了如何说服林仁肇,虽然还没有具体的办法,但他相信待李从善进了赵匡胤的局,从汴梁回来之前,他一定会用事实来向林仁肇证明,南唐朝廷,词人皇帝是多么的不靠谱。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继续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通过李神谕的关系,把陈放塞到李从善的使节队伍中去。 为此,他不得不又跑了一次守缺观,可惜并没有见到李神谕。苏子卿告诉他,李神谕跟林仁肇进宫了。 “你师姐什么时候回来,你清楚不?”道夕问道。 苏子卿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师姐什么时候回来。” “那么,托你带个信儿,告诉她我来找过她,如果明天没事的话就到垂柳楼一聚。”道夕想了想,说道。 苏子卿再次摇了摇头,不高兴地说道:“凭什么我要替你传话?” “那么要怎样你才会给我传话?”道夕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子卿,那眼神很戏谑。 苏子卿不敢直视道夕,怕他那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拿出点诚意来,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没有一次不倒霉的,这你该给我一个说法是吧。” “你想要什么说法?”道夕的目光不停地在苏子卿妙曼的身体上游走,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儿。 “你……你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看我。”苏子卿羞赧地低着头,有点气恼,又有点娇羞。 “我用什么眼神看你了?”道夕得意地笑着,那表情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好啦,好啦,你别这样,我就答应给你传信。”再怎么说,苏子卿也是个姑娘家,实在受不了来自异性这般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不由得便妥协了。 “道夕,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此时,道夕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正是岐怀献王李仲宣,还有李神谕和林仁肇。 李仲宣见到道夕,面漏喜色,快步走了过来,而李神谕一脸淡定,只有林仁肇脸上带着那么点落寞。 道夕不用想,林仁肇这番进宫,又自讨没趣了。就李煜那种胆小怕事的性格,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挑衅赵匡胤。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李煜这种文人软弱的一面,实在不堪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 “原来是王爷,郡主,还有林将军。”道夕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道夕,不必拘礼,正好你也在,这事也可以参谋参谋。”在李仲宣心中,道夕也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有才智的人。 李神谕不置可否,林仁肇还在气道夕拐弯抹角劝降一事,没有搭理他。 几个人走进屋里,分宾主坐下,苏子卿乖巧地跑出去烧水取茶。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气氛很尴尬,没一个人说话。 “三位,今日进宫如何?”道夕实在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氛围,率先开了口。 李仲宣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父皇还是没有采纳林将军的计划,决定等汴梁使节团回来再论。” 道夕一听,心里笑了。他正愁找不到茬提使节团这事呢,这下好了,李家父子配合得真心好,一下子就给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机会。 道夕想了片刻,说道:“陛下此举,也是借机了解一番汴梁的情况,毕竟用兵江北之事,不可草率。” “道夕你言之有理,可是父皇如此,却也有推托敷衍之意。”李仲宣不满地说道。 “仲宣,慎言!”李神谕朝李仲宣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妄论君父,这在古代是大逆不道。 李仲宣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便不在说话。 这么一闹,顿时又冷场了,道夕心里那个恨啊,好不容易找到的话茬,现在又断了。人家既然不主动讨论,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谈吧。 就在这时,李神谕看向了道夕,问道:“道夕,为何你没有跟林将军在一起?” 道夕一听,没想到李神谕一开口就来追究自己没尽好一个保镖的职责。他无奈地朝李神谕笑了笑,说道:“林将军对小僧有些误会,故而正在气恼我呢。” “不敢。”林仁肇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大师师出名门,林某无才无德,不敢劳烦大师。” 一旁的李神谕听得两人话语中十足的火药味,不禁皱了皱眉,“两位有何事不妨直言。” 道夕惭愧地把头低了下去,“只是小僧一时失言,若有得罪将军的地方,小僧在这里向将军赔罪。” “哼!”林仁肇仍甚是气恼地说道:“大师那不是一时失言吧,某还以为你是江北派来的细作呢。” 误会大发了,道夕心里不禁苦笑不已,自己只是一时嘴快,想不到就被扣上了赵宋奸细的帽子。虽然自己有那么点心思助赵匡胤,但也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出卖朋友的主啊。这不都是大势所逼么,正所谓良禽择木而已,贤臣择主而事。道夕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大家找个好出路而已。 还有李神谕,其实道夕也想着怎么劝他早日离开金陵小朝廷这个泥沼呢。 林仁肇的咄咄逼人并没有惹怒道夕,却激怒了李神谕。在李神谕心中,道夕虽然为人没一个正形,但一直都是光明磊落,为朋友两肋插刀一点都不含糊的人。再加上她对道夕有那么点莫名的好感,一听到林仁肇这般诋毁道夕,她再也平静不下去了。 “林将军,小女子深知道夕大师的为人,绝非那种卖友求荣之辈,将军怕事言过其实了吧。”李神谕按捺着心底里的火气,很平和地说道。 林仁肇诧异地看了一眼李神谕,他没有想到李神谕居然是站在道夕那一边的。他惊异于道夕跟李神谕的关系,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道夕见两人之间有点较真的样子,急忙开口道:“此事全赖我,不关林将军的事,小僧当时一时嘴快,欠考虑了。” 道夕很诚恳地向林仁肇认了个错,然后又把昨夜发生的事向李神谕解释了一番,当然没说自己跟着两个小蟊贼进了丞相府的事儿。 李神谕听完,很凝重地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如此看来,有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林将军身上。不知林将军在金陵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 李神谕与林仁肇看到的不一样,她并不是没有考虑林仁肇画像是赵匡胤的所为,而是无论赵匡胤用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林仁肇在金陵一日,她都有办法保住他。但若是来自金陵内部的暗箭,这李神谕就有些担心了。 她太了解自己那位软弱的皇兄了,外人说的他可能会不信,会犹豫,但如果是自己亲信的人所说,他一定会深信不疑。 如果是金陵里的某股势力想要用林仁肇的画像来做文章,那么,李神谕即便在李煜眼中再有份量,也没信心保证林仁肇不被构陷。 “林某自来了这金陵,却未曾惹过什么大人物。”林仁肇自来金陵,一直都很低调,即便前几日来往于王公大臣们的府上,也谨小慎微。 “如此便好,”李神谕放下心来,说道:“若这事为江北方面所为,那么就不足为虑,将军不用在意,无论对方打算用何种方法来将画像呈现到陛下面前,李神谕都可以将之推托为江北的阴谋之上,在不涉及国内利益的情况下,她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阴险小人出来落进下石。 “两位,”道夕见气氛有所缓和,于是说道:“小僧有一个主意,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夕,你说。”李神谕朝道夕点了点头。 “江北的意图无非是想用反间计来除去将军,如此一来即可为南下扫清障碍,又能让朝廷内生嫌隙,实乃一步很高明的棋。适才听闻王爷言及我朝将派使节前往汴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匡胤必定会在接见我朝使节的时候出示画像,蛊惑使臣。且不知我朝前往汴梁的使臣是哪位大人?” 屋内三人听得道夕的分析,皆是震惊不已,不禁是惊于道夕如此缜密的心思,更惊于如若赵宋方面真的这般行事的话,后果一定很糟糕。因为三个人都知道,这次前往汴梁的使臣,是李煜的胞弟李从善。 李煜向来极是信任这位胞弟,如果李从善真的中了赵匡胤的奸计,那么不难想象,林仁肇极有可能会被李煜认为是有叛国之心。 李神谕不再如刚才般镇定自若,一时间失去了方寸,看向道夕说道:“此次前往汴梁的是我的另外一位皇兄李从善。如若真如道夕你分析的这般,那么此事的严重性就很难预料了。” 李从善没有什么才智,也是个极其软弱的人。而软弱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很容易轻信人。无论对方是自己亲近的人,还是敌对的人。 ------------ 第十六章 还俗 道夕给李神谕出的主意是提出自己跟使节团一同前往汴梁,如此这般一来,道夕便可以从旁起到提醒李从善的作用。 李神谕听完道夕的建议,一时间也没有定论。在她潜意识里,根本不希望道夕离开金陵,不仅是割舍不下就这么与道夕分别,更多的是担心他这一去凶险重重。 而林仁肇自前夜劝降自己伊始,就有点不那么信任道夕的意思,但他又不好表态,于是缄默不言。只有李仲宣很活跃地希望道夕去汴梁,他坚信以道夕的本事,一定能破坏赵匡胤的阴谋,这样一来不仅救下了林仁肇,而道夕本人在南唐的也就闯下偌大名头,得到李煜的重视。李仲宣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的。 其实,他还有一点点私心,就是希望跟赵二搞好一下关系,以后能为李神谕谋一条退路。不知不觉,在道夕心里,李神谕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份量。 想要以见到赵二,就需要道夕在使节团中的身份不弱,如此看来摆在道夕面前的问题就是,他需要取得一个南唐官方身份,就需要得到一个人的首肯,那就是李煜。 “三位觉得如何?”道夕见三人都不开腔,于是问道。 虽然情感上李神谕并不想接受道夕的这个提议,但理智上,这个突发事件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如道夕所说那般派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去监督李从善。而自己身边唯一可以信任又能堪大任也只有道夕一个人。 “道夕此议甚好,只是若要在使节团中说得上话,还需要有一个官方的身份。”李仲宣是双手赞成道夕前往汴梁的,他思虑周详,一下就说道了点子上。 混进使节团去汴梁,这是道夕不得已的决定。他想救林仁肇,但又指望不上林仁肇会弃南唐而仕赵宋,所以只有铤而走险,去见见传说中的赵二,看看能不能说服赵二不行这反间计,而是改由自己劝降林仁肇。 李神谕权衡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道夕的建议,“正如仲宣所说,道夕你前往汴梁,需要陛下赐下一个官身,并且身份不能太低,最好就是出访副使的官职。只是,若要玉成此事,不仅要得到陛下的首肯,还有一个问题亟需解决。” 见李神谕点头答应,道夕不禁大喜,急忙问道:“什么问题?” 李神谕犹豫了一阵儿,才说道:“便是需要你还俗。僧人是不能授予官职的。” “啊?”道夕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自己也不想当和尚了,只是多年习惯使然而已。“这不是问题,小僧这便还俗即可,以后便没有道夕,只有萧左了。” 道夕没过大脑地说出了这番话,却是一人欢喜一人忧。李神谕心存试探想看看萧左有没有还俗的意向,想不到正中下怀,道夕果然不想做和尚了。 而一旁的林仁肇对道夕的忧虑越来越深。初见道夕,以为他将来是一个必有所成就的高僧,再到后来对方流露出劝降自己的意思,林仁肇已经不是滋味了。而现在和尚居然如此嘻嘻哈哈简简单单地便要还俗,这让他开始厌恶起道夕来。 林仁肇为人严谨,有始有终,最见不得那些半途而废,不思进取,草率行事的人。而道夕此刻便被他划分到了这类人中,更加让他不喜的是,他把道夕之所以如此草率还俗看成了是对方追求功名富贵的不耻动机使然。 “待你还俗之后,我便找机会向皇兄引荐你,如果想得到皇兄的认同,还是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李神谕心情大好,如果萧左真的得到了自己皇兄的认可,再去汴梁立下一番功劳,那么自己与他距离便能拉近很多。这时候埋在她心底里的那团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郡主难道不怕某人其实是想借机抬高身份,然后投于宋主吗?”林仁肇再也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他这话一出,屋内三人皆是一惊,李仲宣第一个跳了出来,脸带愠怒地质问道:“林将军此言何意。道夕其实那般卖主求荣之人!” “将军多虑了,”李神谕虽然也不喜林仁肇之言,但仍一脸平静地说道:“萧左的为人,我甚是清楚,再者而言,此事本于他无关,他只是出于一番好心而已。” “郡主若执意如此,林某也不便多言,就此告辞!” 林仁肇说完,头也不会地大步走了出去。萧左看着林仁肇离开的身影,不禁苦笑不已,看来这误会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煜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自己的表妹居然跟林仁肇站在了一起,这让他感到愤怒。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李神谕和林仁肇的忠心,但这不代表他能坐视两人联同起来质疑自己的决定。 在对待宋国的态度上,李煜一直都奉行称臣苟安的态度,只要相安无事,天下便太平,自己就能高枕无忧,如今这两人偏偏要无事生非,妄图于赵匡胤作对,这让他即是震惊又是愤怒。若不是看在李神谕多番于国有功的份上,他早已一道圣旨勒令林仁肇返回长江防线去了。 正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内侍杨恩走了进来,“启禀皇上,水云间统领周其令周将军求见。” “宣。”李煜有气无力地说道。 水云间统领周其令是一个面若菜色的中年人,看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然后朝李煜跪拜下去,”臣周其令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煜直起身子看着周其令,问道:“周卿有何事?” “启奏皇上,”周其令站了起来,“近日以来,金陵城内宋国细作活动频繁,臣恐其中有阴谋,故而多近日来多番查探,终于有所斩获。” “哦?周卿有何收获?”李煜对于宋国在金陵的细作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主要原因便是不想得罪赵匡胤,但不代表他不在意,一直都吩咐手下的情报机构水云间秘密掌控着这些宋国细作的动向。 周其令回道:“此番宋国细作所图,乃是要策反我朝大将林仁肇,但林将军忠心可鉴,一直不为所动。这干贼人一计不成,便欲刺杀于林将军,幸好我水云间发现的及时,不然险些酿下大祸。但仍有漏网之余,臣恐这些细作贼心不死,故而请奏陛下,容微臣将其一网打尽。” 李煜虽然不想得罪赵匡胤,但对方细作实在欺人太甚,简直是没有把自己这个南唐国主放在眼中。思虑片刻,李煜沉声道:“就依爱卿所言,朕会下旨着巡城司从旁协助,务必将这群细作细数缉拿。” 李煜没有说干掉这些宋国细作,便是有心不想跟宋国关系闹得太僵。他的打的主意便是把这些细作全抓起来,然后寻个由头礼送出境就好。 “臣遵旨。” “爱卿如若无事,便便告退吧。”本来就已经被林仁肇的事搞得很不是滋味的李煜,现在又冒出宋国细作策反之事,他就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臣告退。”周其令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周其令走出大殿,便遇上了刚进宫的李神谕,两人相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如若无见般擦身而过。 走了几步,周其令停了下来,说道:“郡主如若要面见陛下,还望不要言及政事,陛下心情不是很好。” “多谢周将军提点。”李神谕没有转身,冷冷地回了一句,便快步走进殿去。 李煜本不想再见任何人,可来人是自己的亲妹,他便压住心中的烦闷,容李神谕进得殿来。 “臣妹参见陛下。” “妹妹不用多礼,”李煜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李神谕身上,问道:“妹妹此来有事?” 李神谕站了起来,走近几步,说道:“臣妹这次前来,是求陛下一件事。” “哦?”李煜心下诧异,自己这妹妹性格清冷,从来不会有求于人,今天不知为何如此。他饶有兴致地盯了李神谕几秒,问道:“妹妹但讲无妨。” “臣妹有一好友,素有才德,臣妹想为他向陛下求一官职。”为萧左弄个出使金陵身份这事,李神谕思虑了一番。眼下使团出发在即,如若用常规手段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故此她才豁出面子,直接向李煜提出了这么直白的要求。 向皇帝这么直白的求官职,估计也只有李神谕这般性子清冷,没有城府心机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李煜一听,不禁目瞪口呆地看向李神谕,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妹吗? “既然小妹有此要求,朕也不想让妹妹失望,不知小妹要朕授予你那好友什么官职?” “臣妹希望陛下见了他人之后再做决定,此人并非平庸之辈。臣妹虽是为其求官,实则为陛下举才。” 李神谕这么一说,惹得李煜一阵大笑。“臣妹有心了,待朕闲暇下来,你便将那位友人带来见朕。” “启禀陛下,臣妹那位友人现在就在宫外候驾,不知陛下现在是否能接见他?” 李煜本本已觉得自己身子疲乏,打算打发走李神谕就往后宫去找小周后叙话,可没成想李神谕已经做好了准备,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便宣你那位友人进宫来见朕吧。” ------------ 第十七章 面圣 萧左在宫门外琢磨了半天,一直在想着以什么来打动李煜。面对文艺范的李煜,他想到的便是诗词,可是用谁的诗词呢,他一时没想好。 就在这时,内侍杨恩走了过来,“你就是萧左?” 萧左脸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陛下宣你入宫进见,速速随我来吧。”杨恩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说完便疾步朝宫内走了进去。 其实也不要怪人家看人低一等,主要是萧左今天的打扮略显怪异了。他头上带着个幞头,上身穿着平民穿的短褐,粗布衣衫,一看就是没有功名在身的白身。 萧左急急忙忙还了俗,衣服除了僧袍外没有几件,买富裕人家穿的锦衣华服,可惜他没钱又不好意思向李神谕要,就随意置办了一身粗布衣衫。 跟在杨恩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朝李煜的起居宫殿走去,萧左心里忐忑不已。虽说自己在吴越也跟钱弘俶打过交道,可吴越实在太小,皇帝没什么架子,在说见面的地方不是皇宫,才没有多少紧张可言。 其实他担心自己不会朝见皇帝的礼节,并不是怕出洋相,而是怕给李神谕脸上抹黑。毕竟今天与李煜的这个会面,是李神谕一手安排的。 走进空荡荡的宫殿,殿上安坐着的是李煜,李神谕站在一旁,从萧左微微一笑。看见除了两人之外再无他人,萧左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 “草民萧左叩见陛下。”萧左学着宫廷剧里的跪拜方式地给李煜磕了个头,他心里极不情愿,但看在李神谕的份上,便没有计较。当然他没说什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话太肉麻,他实在说不出口。 李煜见到堂下其貌不扬,且毛手毛脚的萧左,略微皱了皱眉头,若不是看在李神谕的份上,估计他早就挥了挥大手,叫人把这个土鳖撵出殿外去了。 “起来说话。” 李煜没打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萧左自觉地站了起来,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膝盖,怕这一跪把自己新买的裤子给弄脏了。 这一幕落在李煜眼中,对萧左的印象瞬间跌到了谷底。他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李神谕,那眼神像是在说,这就是你举荐的人,什么玩意儿么。 李神谕躬身道:“萧左自幼随师傅隐居山野,不懂礼数,请陛下宽恕萧左无理之罪。” 李煜微微颔首,没有在意李神谕,而是转而对萧左说道:“你就是萧左?” 萧左愣在原地,琢磨着自己哪里出错惹皇帝不喜了,一时间没来得及回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煜早已拉长了脸。 “草民便是萧左。” “你想求官?” “啊?”萧左没想到李煜这么直接,原以为对方要先观察自己一番,才会扯这个话题。他偷偷看了一眼李神谕,说道:“草民不想求官。” “哦?”李煜本来已经打算随便找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把萧左打发了,可没想到这小子没接自己的话往下说,于是问道:“那为何你托郡主来向朕说项?” “草民未曾托郡主说项,只是草民想一睹陛下的英姿,还有就是想向陛下呈上一首诗词。”直接求官那多俗啊,萧左本来只是想李神谕帮自己求个见李煜的机会,没想到李神谕直接开口求官了。 哎,他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南唐要灭国了,这个官只要有强硬的关系,随随便便就能求到,这比买官还要容易啊。 其实萧左误会李煜了。李煜虽然当皇帝没兴趣也没天分,但也不会把朝廷官位私相授受,要不是看在从来不求人的李神谕突然相求的份上,李煜连见都懒得见他一面。 “诗词?”李煜突然觉得这个土鳖还是蛮有意思的,于是问道:“是何诗词,你呈上来便可。” “草民可否当场吟诵?” “你且吟来。” 萧左想了片刻,于是吟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的这一阕《浣溪沙》可谓是宋初早起婉约词的代表之作,于多愁善感的李煜词风甚是相近。萧左很有信心相信李煜一定会被这首词所打动。 萧左吟罢,李煜久久未曾言语。这阕词,让他思绪万分,想到了年轻时候自己的潇洒,想到了初逢大周后时的喜悦,最后又想到了大周后逝去时自己痛苦的心情。这一首愁绪丛生的词,惹得李煜苦情不已,心中落寞万分。 “陛下,陛下?”李神谕见李煜面带苦色,半天没反应,以为萧左的词勾起了李煜的感伤。 “嗯,无何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好词,好句。”李煜的思绪从漫长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忍不住品味起这两句词来,“不知是何人所做此小令,让朕感同身受,甚是喜爱得紧呐。” 喜欢就好,就怕你不喜欢呢,萧左心里很是满意,“启禀陛下,这阕词是家师所做。” 萧左早就想好了,他不打算冒名顶替这首词,在真正的词道大家李煜面前,他实在没胆量把这首词冠以自己的姓名,他不敢保证李煜知道以后,一来兴趣就要自己做两首,那是很容易穿帮的! “你师傅是何人?” “家师晏殊。” “那你师现在何处?”李煜太喜欢这首词了,很希望能亲眼见一见词作者本人,能跟对方探讨切磋一番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 “家师于半年前已经仙逝了。”萧左声情并茂,忍不住差点流下了难过的眼泪,瞬间把一个还没出生的人编排成了四人。 “可惜,”李煜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无缘见这样的大家一面,实在是一大憾事。不过萧左,既然不是你作,为何又要将这阕词吟于朕听?” “草民知陛下精于长短句,而家师生前也极爱诗词。初见陛下,便从陛下身上感受到了家师那种浓郁的文学气息,忍不住便想吟出来。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只有真正懂词的人,才能领略其中的美,而普天之下,草民以为能读懂家师词作的只有陛下一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萧左深谙其理。他早就想好了用诗词来吸引李煜的眼球,然后再用马屁来博得李煜的好感。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萧左你说得很好,可惜与你师傅无缘再见了。”听了萧左一番马屁,李煜心底里喜滋滋的,但转而又说道:“朕很喜欢这阕词,也对你有所改观,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朕授予你官职,需知天下官员乃系万民之福祉,无德无才之辈又岂堪为用。” 李煜说完,道夕知道开胃菜已经吃完,该是上主菜的时候了,“回陛下,草民无德亦无才。” “那你今日又为何而来?”萧左的回答,让李煜很是诧异。 “草民今日前来,不为官职,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博陛下之恩遇,乃是为天下万民而来!“萧左挺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 那气场,那姿态,让久居高位的李煜也忍不住侧目,不过转而李煜便故作气恼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又有和本事为天下万民而来?” 萧左回道:“草民之是一荒野闲汉,没有什么本事,但小民自幼跟随师傅勤于农事,耕种田间。天下之本,莫在于民,民之所依,皆系于农。陛下可知,万民所求,其实很简单,便是能吃饱喝足,种的庄稼能有好收成。可是这些,却一直都是奢望。” “奢望?”李煜不解地说道:“朕轻徭薄赋,不兴兵戈,我朝境内无祸乱,百姓皆安居乐业,何以是奢望?” 萧左摇了摇头,说道:“一境之民,何以带便天下之民,江南之安,何以论天下之安。自秦汉以来,无论南北东西,皆是我中国之土,亿兆生灵,皆是我中国之民。陛下只见江南之太平,但天下之太平却视而不见,故而臣今日乃为天下之民而来。” 李煜此刻已经明白了萧左的意图,他这是要自己不要只把眼光放在江南一地,而是要心怀天下。看着萧左,李煜忍不住摇了摇头,曾经何时,他也有过雄心壮志,要一统河山,开创一个如前朝贞观开元一般的盛世天下。可是,当今之世,纷乱百余年,江北赵匡胤兵强马壮,东征西讨,已灭了好几个小国,自己没有实力也没有胆量去跟赵匡胤一较长短哎。 李煜沉默不言,久久不语,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萧左,因为心里面的这些想法是不能表现在自己的臣民面前的。 萧左见李煜不语,接着说道:“江北赵宋,北汉,东南吴越,岭南刘汉,还有我江南,如今天下未定,局势不明,草民知陛下爱惜民力,不愿四处征伐,草民深感陛下之仁德。比之那赵宋穷兵黩武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江南唐国子民却就如再天堂一般。草民无德无才,自知无治世之能,亦无用兵只能,但有一腔热血,自幼随家师习纵横之术,只望陛下首肯,草民愿往北去,学那苏秦合纵之事,共抗赵宋。如若不成,亦可刺探赵宋对待我朝之态度。” 在来面见李煜之前,萧左是做足了功课,知道这次南唐之所以派出使臣前往汴梁,是去为赵匡胤过生日的,而其余还没有被赵匡胤灭的国家这时候也派了使节去给赵二祝寿。萧左深知李煜胆小如鼠软弱无能,打死也不会跟赵匡胤正面冲突,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打动李煜。 那么,李煜会答应吗? ------------ 第十八章 副使 李煜一直在思考萧左的这番话,他很难相信这样一番谈吐自如的话是出自眼前这个土鳖的口中,或许真的是高人不露相吧。 萧左所谓的学苏秦合纵诸国对抗赵宋,李煜其实并不是很动心,在他看来宋国占据了中原之地,地理位置极佳,而其他诸国却被宋国割裂开来互不接壤,很难想当初六国联合兵出函谷关那般。 这也不怪萧左,他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而忽略了诸国联合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信息的交流。现在都互联网,有电话,有传真,有视频会议,可以不考虑空间的阻隔来交换信息。可是现在是在信息闭塞的古代,加上各国之间的地理位置,要想联合起来一同出兵,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大小小七八个国家,有的在南,有的在北,有的在东,而且还有一个异族在北方蠢蠢欲动,如果诸国真的联合起来一起兵出中原,那么不怕担心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渔翁得利? 而李神谕听完萧左的话,也皱着眉头,她完全没想到萧左会想出这么个看似有用其实毫无意义的办法来说服李煜。看看萧左,又看看李煜,这时她心里也忐忑不安,怕李煜把萧左当成一个夸夸其谈只会如赵括一般纸上谈兵之辈,以后再也不搭理他那可就不太妙了。 “朕可以受你此次出使汴梁副使一职,无品,也无职,待从汴梁回来之后便再无官阶。”李煜想了想,说道:“你所谓的合纵诸国之事,朕希望你立即打消这个念头。你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了解赵匡胤对我朝的态度,最起码也要获悉,他有没有动兵江南之意,以及何时动兵。” 真正打动李煜的,其实是萧左这份淡定自若的谈吐,以及他最后的那一句话。李煜本打算让从弟李从善到汴梁以后伺机打探,可他深知李从善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收获,而此时出现的萧左,有点鲁莽,但又有点小心机,还有点小聪明。这样的人也不为是一个值得培养一下的人选。 萧左一听,欣喜地跪了下去,“草民拜谢陛下,此番前往汴梁,定不辱使命。” 萧左不在乎当不当官,只要能有一个合法身份能见到赵匡胤就可以了。 李神谕和萧左两人从皇宫走了出来,萧左一脸轻松,而李神谕却脸色凝重,见李神谕脸色不好,萧左忍不住问道:“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李神谕停下脚步来,很认真地看着萧左,说道:“萧左,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很危险。” “什么很危险?”萧左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不解地问道。 “陛下素来不喜欢夸夸其谈之辈,你刚才那番言论,实在是太过出格,也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改变心意,不然你今日可能就很难这般安然地走出宫来了。” 李神谕的话一点都不夸张。李煜虽然骨子里很软弱,样子也文文弱弱的样子,但他那只是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时才会软,而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时,他很却很霸道。简单点说就是欺善怕恶。 萧左的想法,对于李煜来说,真正危险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不自然地表露出了李煜不敢跟赵匡胤正面交锋的软弱来。怎么表现出来的呢?联合诸国对抗赵宋,这不是间接承认了赵宋强大于南唐吗?而南唐一直对赵宋俯首称臣在李煜看来,只是不想妄动兵戈的妥协,并不是怕了赵匡胤。 真联合诸国对抗赵匡胤,这不就说明自己以前一直软弱,不搞联合就不敢面对赵匡胤,这不是软弱还是什么? 当皇帝的人,除了历史上那几个不务正业,不知死活的,有几个不精明的。哪怕荒yin无道,也需要智商琢磨着怎么去骄奢yin逸的好不。也许是萧左今天运气好,或者是他之前那首《浣溪沙》搅乱了李煜的心境,要不然以他以往的脾气,别人说中软肋,早就大发雷霆把萧左治个大不敬的罪名下狱了。 萧左听完李神谕的一番分析之后,吓得面色苍白,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自己刚才原来是在鬼门关面前晃荡了一圈。他看向南面,朝着苍天,双手合十,响亮地念了一遍佛号“阿弥陀佛!” 搞定了出使身份之后,萧左还有其他的一些手续要办,在李神谕的帮助下,他去吏部做了报备,然后再到鸿胪寺(外交部)报道。虽然李煜说他这官只有个名字,没有品秩,没俸禄,甚至还是个临时工,办完事就解职那种,但作为出使一国的使臣,再怎么也要有个报备过的正是身份。到鸿胪寺报道,便是让众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做了这么一个官,不然到时候去了汴梁让宋国知道了李煜随随便便找了个人来给赵匡胤贺寿,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忙了几日,距离使节团出发的日子也近了,李仲宣又带着他去拜访了自己的叔叔,这次出访汴梁的正使李从善。初见李从善,给萧左的感觉就是这是个老好人,所谓老好人就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那种,实际上是极其软弱无能。 李从善亲切礼貌地会见了萧左,虽然诧异于李煜为何会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手,但也没有一点微词。甚至这老家伙以为萧左是李煜最近宠信的新星,按耐不住地问起萧左有没有婚配,那内容很直白,很露骨,就差直接对萧左说:“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只要跟我说一声,没我搞不定的。” 萧左是逃一般地从李从善的府上跑出来的,他现在理解为何李煜会派这么个家伙去汴梁了。这货往赵匡胤面前一摆,做不出什么大事,也绝对惹不来麻烦。 萧左自还俗之后,便不能留在栖霞寺了。于是李神谕把他安排在了皇帝赐的郡主府邸里。 萧左一住进郡主府,就感觉自己人生终于获得了新生。他很喜欢郡主府,主要是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用吃那些寡淡的斋菜了。而自萧左住进来以后,本来很少回郡主府的李神谕也不再留在守缺观。每每看到萧左傻笑的样子,她心底里都会感觉到很踏实,很安定。 垂柳楼,靠秦淮河边的一个雅间里,萧左和玉貔貅两人相对而坐。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萧左呢,还是道夕?”玉貔貅看着萧左没一根头发的脑袋上歪带着一顶幞头,调笑道。 “你随意,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跟我说话就行了。”萧左淡淡地说道。 “怎么,现在住在郡主府是不是乐不思蜀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那可怜的二哥。”玉貔貅讥讽道。 提及水无形,萧左不禁有点感伤。他问道玉貔貅水无形在何处,但玉貔貅给他的答案却是不知道。 原来当初玉貔貅刚到金陵,成为了丞相府的谋士,一次偶然的机会从丞相府参事口中得知水云间抓获了一个怪人。玉貔貅好奇之下便多问了几句,那参事便把口中怪人的相貌描绘了一番。于是玉貔貅才有了水无形被水云间抓获的猜测。 当初遇见萧左,玉貔貅只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了水无形的下落,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后来为了开诚布公,真正争取萧左过来帮忙,她便把那参事描绘的怪人容貌再次转述给萧左听,萧左听完之后,深信不疑那怪人便是水无形。 可是他们两人知道水无形被水云间抓走了,却并不知道水云间这个组织到底在哪里。要想解救自己的二哥,萧左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抓住水云间的核心人物问个清楚,可惜,他们至今连一个水云间外围小角色都没有遇到。 “算了,这事一时间也一筹莫展,我今天约你来,是说一说画像的事。”萧左暂时放下心中对水无形的牵挂,悠悠说道。 玉貔貅一听,欣喜地问道:“你搞定郡主了?” 萧左微微一笑,说道:“这次金陵的使团里,多了一二副使,那人便是我,到时候出发的时候,我会把陈放带上,而他的身份便是我的仆人,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玉貔貅不知道萧左打的什么主意,心里略微有点疑虑。 萧左目光灼灼地看着玉貔貅,说道:“我需要你给汴梁方面写一封信,或者给我一件信物,让你的上司认为我是自己人就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忘记了我们只是暂时的合作。”玉貔貅惊讶地看着萧左,虽然她心里也起过想拉萧左下水的心思,但干间谍这一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入伙。玉貔貅现在对萧左的态度还处于观望状态,她不敢承担把萧左引荐到汴梁的风险。 如果萧左心怀不轨,想麻痹汴梁,意图刺探情报,甚至想为刺杀赵匡胤寻找机会怎么办?这种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她都不敢轻易信任萧左。 “你放心,”萧左看穿了玉貔貅的心思,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刺探你们的情报,也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刺杀宋帝,我只是希望跟汴梁方面搞好关系,以后天下统一了,别记着我当过南唐什么使官这事就成了。” 见萧左说得真诚,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样子,玉貔貅想了想,说道:“答应你的要求也可以,但在你从汴梁回来之后,我需要你你全心为我们做事。” ------------ 第十九章 出城 从那日守缺观林仁肇拂袖而去之后,萧左再也没见过他。其实萧左很想去拜会一下林仁肇,解释一下误会,可惜每当他动了这个念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又打退堂鼓。自古以来,忠臣名士,除了高风亮节以后,还有一个脾性就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因此萧左几经犹豫,终将还是没去。 直到使节团出发的这一日,林仁肇才被李仲宣拉来,不情不愿地给使节团送行。萧左今天穿一身官袍,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古代公务员威风凛凛的样子。本来他当官了心情大好,可一见黑着脸的林仁肇走了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将军,多谢你能为我送行。”见到林仁肇,萧左还是很礼貌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可惜,林大将军把头撇了过去,冷淡地说道:“林某今日是来为使节团送行,并非只为某一人送行。” 萧左吃了一鼻子灰,苦笑地摇了摇头,看来两人要冰释前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本来作为南唐最高领导人的李煜应该前来送行,但这家伙也不知道前夜吃了什么东西,搞得闹肚子起不来,于是便派了李神谕来。这时郡主李神谕也了过来,看见萧左有模有样的,不禁微微一笑,“萧左,一路顺风,我等着你回来。” 萧左很尴尬地看了看李神谕,感觉眼前的郡主这话怎么说怎么感觉都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为即将远行的丈夫送行。他愣神片刻,略显羞涩地回道:“多谢郡主,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李神谕说完,又转而看向此次出行的正使李从善,“皇兄珍重,此番北去汴梁,还望诸事顺利,尽快回来才好。” 李从善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皇妹放心,自当速去速回。” 惜别一番,使节团队便浩浩荡荡地从鸿胪寺出发了。李神谕看着队伍渐渐远去,心中五味成杂,此去汴梁,也不知道萧左他们又会遭遇到什么。 队伍刚到北门口,便被巡城司的人马拦截了下来。那巡城司自接到李煜的旨意配合水云间缉拿宋国细作后,一直严防死守,而今日,那水云间的统领周其令也亲自来到了北门,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要犯的踪迹。 “周大人,此是何意,我等乃出访汴梁的使团,为何拦住我们去路?”李从善上前一步,不满地说道。 小老头周其令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我等奉皇命而来,周某刚得到线报,使团内混入了汴梁细作,故此望王爷见谅,配合巡城司缉拿要犯。” 老好人李从善一听是奉了皇命,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再者水云间的手段他是很清楚的,如果说整个南唐除了李煜之外,那么周其令就是他最不敢得罪的人了。 “那么,周大人既然是奉了皇命而来,本王也会配合,只是希望周大人莫要冤枉了好人。” “请王爷放心,我等自会秉公办事,”周其令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把使团一众围起来,仔细盘查,不可漏过一人。” 他话音刚落,城门周围一大群巡城司人马便把使团众人围了起来,然后从侧门冲出二十余劲装黑衣人,看样子这些人就是水云间的细作了。 “且慢!”一直旁观的萧左这时候站了出来,把目光投向周其令,冷冷说道:“这位是周人是吧,是谁借你这么大的胆量居然敢查天子使团?” “你是何人?”周其令目光一凛,扑面的杀气瞬间逼向萧左。 “某是皇上钦定的出访副使萧左。”萧左丝毫不惧周其令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迎上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哼!”周其令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出访副使,又有何胆量敢阻我水云间办案?” “大胆!”萧左大喝道:“你一小小的间谍头子,无圣旨在身,竟然敢阻我陛下钦令出访汴梁的使节,你可知耽误了行程,惹得宋帝不高兴,到时候两国兵戎相见,你可是死罪!” 萧左把“死罪”两个字咬得很重,但周其令却不以为然,“好大一顶帽子,周某可吃罪不起,若放走了朝廷钦犯,谋反贼子,惹出大乱子来,萧大人就不怕株连九族?” 两个人双目相视,咄咄逼人,各不相让。老好人李从善见两人卯上了,急忙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人都是为皇上效命,各有道理,不如各让一步。周大人快些盘查完,如此也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 李从善的话听起来好像是照顾了两个人的感受,但实际上还是偏向了周其令。虽然萧左横空杀出来,看起来很受李煜的重视,但周其令也是李煜的亲信,况且经营多年。在李从善眼中,最不能得罪地人还是周其令。 “李大人,”萧左看向李从善,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等有皇命在身,岂能随意耽搁,再者使团关乎一国之颜面,岂可让人肆意妄为。” 教训完李从善,他又转而对周其令说道:“周大人,若想盘查我使团诸人,就请出圣旨来,若无圣旨,一切免谈!” 李从善看着萧左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是又急又恨。急的是萧左不知好歹,非要跟周其令对着干,恨的是这小子居然连自己都不放在眼中。于是老好人李从善怒了,“萧大人,请你记住,我才是出访使!” 言下之意,你只是个副使,有什么事还需听我这个正使的。萧左却也不惧,正色道:“李大人,您是正使,更应该维护我等使节团的利益与颜面,如此草率妥协,如若到了汴梁也这般,岂不是丢了陛下的脸面,丢了我南唐的气节?” 一番话说得李从善羞怒不已,却又无话可说,他拂了拂衣袖,站到一旁,一副这事我不管了,出了问题你负责的样子。 局面一下僵持了下来。萧左死活不让水云间的人靠近使团,而周其令又拿不出圣旨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却也不说话。 其实萧左心里也很虚,如果真闹了起来,告到李煜那里。自己一个不是很受李煜待见的官场新人,十有**讨不到好果子吃。但他没办法,这周其令定是冲着陈放来的,自己如果妥协了,那么这事一定会穿帮,到时候自己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他现在只能赌,赌周其令没有圣旨,或者说赌周其令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跟自己动手。毕竟这事闹僵了,周其令也少不了被李煜怪罪。 而周其令呢,他其实一点都没有把萧左放在眼中,也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圣旨。只是眼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年轻人,引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一时并未决断。 “周大人,好大的威风!”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李神谕赶了过来,她快步上前横在两人中间,但实际上是把萧左护了起来,一脸愠怒地看着周其令说道:“周大人,难道你不顾天家颜面,想在这里动手不成?” 见到李神谕,周其令便改变了主意,他朝使节团里扫了一眼,淡淡说道:“既然郡主前来,那周某也不能不顾体统,钦犯之事,还望萧大人重视,若发现可疑之人,还望大人以国法为重。” “撤了,放使团出城。”周其令闪身退到一旁,水云间和巡城司的人马纷纷散开,给使团让出路来。 李神谕怕周其令刁难,便跟随着使团一同出了城,待走到郊外时,才停了下来,准备离开。 “萧左,此去一别,你要诸加小心,还有这周其令,你也要小心。”临别之时,李神谕小声对萧左说道。 “那周其令是什么人,那么嚣张。”萧左不满地问道。 “他便是我怀疑的那太平教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如若他真的太平教的人,那么你们此行可能不太平。” 李神谕虽然不知道为何周其令那只老狐狸会盯上使团,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想来这老家伙还有后手,于是便提醒萧左提高警惕。 说完,她又转而对李从善说道:“皇兄,刚才之事,还望勿要怪罪萧左。萧左此番随行汴梁,还有陛下秘旨要差,明面上的出使之事,全仰仗皇兄,但若是其他事宜,还望皇兄多听萧左之言。” 刚才李萧二人几近剑拔弩张的态势,让李神谕不免担心今后两人再起冲突,故而她便想从中斡旋,但实则是敲打李从善不要误了萧左的“正事”。 李从善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担当,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李神谕这么一说,他便晓得了萧左此番出使,是有其他机要之事要办,便没有再在意萧左的无理,笑呵呵地说道:“皇妹放心,皇兄晓得,此行定不会于萧大人生嫌隙。” 周其令站在城楼上,一直看着使团渐渐远去。 “大人,为何不拦下他们,那陈放定在其中。”周其令身边,一个黑袍人说道。 周其令微微一笑,“一条小鱼而已,再者而言,如果真在这里跟他们起了冲突,也是麻烦一场,苍龙,你寻一众忠心的好手,于途中把你陈放截住,然后取了林仁肇的画像,前往汴梁交于教主。” “小人领命。”那叫苍龙的黑袍人躬身说道。 “另外,派人查一查这个叫萧左的底细,这个人很有意思,看看他到底是那方势力的人。好久没有遇到敢跟老夫当众叫板的人了。” ------------ 第二十章 引蛇 度过长江,南唐出访金陵的使团便进入了宋国境内。行至滁州,作为官方使团,宋国方面安排了驿馆供使团安歇。 自在城门口跟李从善闹得不愉快之后,萧左便极少跟李从善说话。待在驿馆安歇之后,他急忙把陈放唤进了屋。 陈放是萧左偷偷塞进使节团的,对外的话,称他是萧左的侍从。陈放推开房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斜着眼看着萧左说道:“和尚,你找我有事?” 萧左很不高兴,好歹自己现在也是陈放名义上的领导,这家伙居然如此蔑视自己。他冷冷地说道:“陈放,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侍从!” 陈放毫不在意地回道:“我说现在也没个外人,你至于吗?” 萧左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口气,就这种草包居然被指派来办这么重要的差事,到底是汴梁太瞧不起人家金陵的情报部门呢,还是真的没人可派了? “我倒是不至于,只是今天出城时的那阵仗你也看到了,不知你陈放作何感想?” 陈放一听萧左提起这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今天水云间和巡城司联合行动,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和尚,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出城了嘛。”陈放有点心虚的说道。 萧左冷笑道:“呵呵,你这笑话真好听,感情你以为人家就能这么轻松放你走?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尾巴跟着我们,真不明白,汴梁的细作都你这德性,还能无灾无病地活到今天,真不容易啊。” 一番冷嘲热讽,让陈放涨红了脸,想反驳几句呢,脑袋又不够用,只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还不服气?”萧左瞥了他一眼,“不相信你现在走出驿馆试试,我保证你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陈放不自觉地朝驿馆门外看了一眼,他虽然是金陵方面的宋国间谍头子,但是托的后门寻来的差事。他本是宋国三王爷赵光义府上总管的儿子,全是求他爹给他弄来的差事。因此他的能力只能负责递送情报,传递信息一类的简单工作,刺探,卧底这些高难度任务一般都是经过训练的专门人才的。 他武功稀松平常,这次送画像回金陵,他打的主意就是求家里的老爷子为他另谋出路,再也不回金陵来过这种惊心动魄,小命随时受到威胁的差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陈放心惊胆战地看着萧左,如果外面真的有水云间的人,自己估计还没回到汴梁,就先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区了。 “很简单,”萧左打了个响指,“其实呢,我也想会一会这些个金陵的王牌细作,所以呢,你负责把他们引出来,我负责把他们一网成擒。” “啊?”陈放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左,“爷,您不会是开玩笑吧?” “这会儿知道喊我爷了?”萧左笑道:“可是就算你叫爷爷也没用,这是你惹来的麻烦,我能给你收拾烂摊子就算不错了。” 夜半时分,陈放胆战心惊地走出自己的屋子,他收拾了包袱,然后鬼鬼祟祟地在驿馆里溜达了一圈,最后从后门悄悄出了驿馆。 在萧左的威胁下,陈放没办法只能提着胆子,去做那引蛇出洞的耗子。他不明白为何萧左摇他先在驿馆里溜达,然后才出门,但他还是按照萧左的吩咐认真地做了。 当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陈放才真地开始害怕起来。一阵微风迎面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他打算再往前行的时候,几道黑影刷刷刷闪到了他身旁,然后,还不等他回头,便被一记手刀劈在肩上,瞬间晕死了过去。 等陈放醒过来的时候,他全身上下被绑得严严实实,呆的地方应该是客栈的房间。整个房间里一共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坐着的那位俨然就是周其令身边的叫苍龙的男子。 “你……你们是什么人?”陈放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被水云间的人给抓住了。现在的他即惊恐,又愤怒,心里不知道把萧左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多少遍。不是说话了只是引蛇出洞的吗?怎么现在蛇把老鼠给叼走了,打蛇的农夫却没人影了,难道还真是把自己当做惹人嫌弃的老鼠了? “你是陈放?”苍龙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放,陈放被他那犀利的目光吓了一跳,急忙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画在哪?” “什么……什么画?”陈放心里嘀咕着,焦急地等待着萧左的出现,一直忍不住朝窗外看。 “你是想先吃点甜头呢,还是先吃点苦头?”苍龙面目狰狞,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阴阳怪气的,怪渗人的。 “什么是甜头,什么是苦头?” “甜头呢,就是先来点好吃的,比如我手中瓷瓶里的药丸,吃了保证你神采奕奕,活力四射,想什么来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苍龙手里多了一个小瓷瓶,他把弄着瓷瓶说道:“这药丸可是稀罕得紧儿,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吃呢。” 陈放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好多倍,心里想着,什么神采奕奕,活力四射,想什么来什么,陈放才不相信苍龙口中的这些鬼话,这药丸定是一种极其折磨人心智的药物。看着苍龙,他艰难地说道:“那么什么又是苦头呢?” “你这人有意思,”苍龙笑起来很难招人喜欢,总是阴沉沉的。“一般人见了这药丸就已经哭爹喊娘地跪地求饶了,只有你还敢问我什么是苦头,有意思。” “萧哥哥,萧爷爷,你怎么还不出现,再不来我可就真交代在这里了。”陈放心里悲愤地呼唤着,其实他一直都试着跟苍龙兜圈子,为的就是拖时间,拖到萧左来解救他。 “苦头呢,就是我身边这两位兄弟给你活动活动筋骨,看你细皮嫩肉的,平日里也定是养尊处优惯了,合该好好松松身子骨了。” “那我有选择吗?”陈放心不在焉地问道。 “选择吗?”苍龙微微一笑,“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画像在哪儿,就不用选了,如果你想试过之后再说,那么我也可以让你苦头甜头一起试试,痛并快乐着,不就是人生么。” “这话我爱听。”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那声音圆润细腻,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个女声。“我觉得吧,你们应该先问问他愿不愿意才好,如果遇到的是硬骨头,不是所有的刑讯逼供都有用的。” “什么人?”苍龙面色一紧,他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在外面偷听,心下顿生警惕。只见他霍地站起来,一步便冲到门口,打开房门一看,萧左正微笑地看着他。 “是你?”苍龙一惊,想不到在城门口匆匆一瞥的出访副使居然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人。 “咦?”这下轮到萧左吃惊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认识自己的人,“你认识我?” 不过萧左转念想了想,眼前的这人定是在城门口见过自己,也就释然了。“周老头就派你这种货色来,水云间就这么点本事?” 苍龙闻言大怒,但眼前之人不知来意,他也不好贸然动手,于是压着怒气说道:“萧大人,在下是水云间协领苍龙,此人经查实乃是宋国派至金陵的细作主要人物,我等奉命前来将其缉拿归案。” 萧左笑了笑,径直地走了进去,自顾自地找了个地儿坐下,然后悠悠说道:“那个什么协领什么龙的,现在是你职位高呢,还是我官阶比你高?” “自然大人官阶比我高。”水云间的协领属于军官,官阶只是从七品,而萧左呢,李煜其实压根没有授予他品秩,他就是个白板出访副使。苍龙之所以说自己官阶没有他高,是依照出访正使李从善的官阶判断的。 “好得很。”萧左翘起了二郎腿,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这人不喜欢用官位来压人,从来都是以理服人。咋就说说你这事办得地道不地道吧。” “大人请说。”对方武功不知道有多厉害,苍龙一时间也不敢翻脸,于是恭敬地说道。 “首先呢,你们没有经过正规途径,也就是没征得我的同意便随意把我的人带走,这属于非法执法,其次,你们这么鬼鬼祟祟地办事,把朝廷的颜面,还有你们那位周大人的颜面都丢尽了,你知道不?” 苍龙一头黑线,说道:“萧大人,水云间办案,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好一个结果,”萧左微微一笑,“我这人也不爱管什么过程,那么就来说道说道这个结果。你动我的人,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苍龙摇了摇头,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位萧大人明显跟陈放是一伙的。“大人如果铁了心要保这个奸细,那在下也不再多言。” “你误会了,”萧左站了起来,走到陈放面前,说道:“刚才我说过,我这人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所以呢,既然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认为这人是宋国细作,我也会给你们个交代,这样吧,今夜我们就一起审一审,如何?” 萧左话音刚落,一直紧张的陈放瞬间呆住了,这他妈是闹哪样啊,不是说话的只是引蛇出洞,怎么现在还跟敌人搅合在一起了,萧左,你这是要玩死我啊。陈放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 ------------ 第二十一章 实战 “不敢有劳萧大人,此事我水云间自会处理。”苍龙不客气地说道。 “哦?”萧左皱着眉头,目光一凛,“你没征得我的同意带走我的手下,现在又不许我插手,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不敢,”苍龙后退一步,“大人有皇命在身,还是最好不要再次逗留的好,以免出了乱子,小人担待不起。” “既然你们不让我审,那么抱歉,我的手下我自己带回去,出了问题也不用你担待,再说你也没那个能力担待。” 说罢,萧左突地闪身冲到盛放身边,大手一抓,扯住他身上的绳索,用力一拽,萧左的唯心诀内功日益精进,这一抓一拽之间,那陈放身上的绳索便断裂了开来。 “想不到萧大人内功如此高强,”苍龙一直没有动,是因为萧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应对,当萧左徒手扯断绳索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的内功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真的和萧左打了起来,己方三人不一定是萧左的对手,他权衡着到底要不要截住萧左,陈放二人,还是另寻机会盗取画像。 “过奖了,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萧左很谦虚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而看向陈放:“小子,没事吧。” 陈放重重地点了点头,见识到萧左的真功夫之后,他是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冲撞了眼前这位高手。萧左现在可是他唯一的保命符呐。 苍龙犹豫了片刻,最终艰难地说道:“萧大人既然执意要带走这个钦犯,小人也不敢阻拦,只是希望大人好自为之,莫要耽搁了行程。” 苍龙虽然表示自己服软,但末了也表明自己不会放手,会一追到底,到时候如果误了你萧左出使的行程,就不要来怪我。 萧左听完却不以为意,笑呵呵地又坐了下来,“谁说我要带他走的?只是这人是我的人,该绑该判,该卖该杀,还需我说了算。” “大人此话何意?”苍龙从一开始就没闹明白过这位萧大人打的什么主意。对方武力超群,却任由自己的人把陈放抓走,后来又跑过来一通废话,他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意思,”萧左接着又喝了口茶,悠闲地说道:“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这个家伙,我也可以让你们带走,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苍龙吃不准萧左的意图,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很简单,我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水云间抓了一个人,那人神智上有些问题,长得比较俊俏,脖颈间有一颗红豆大的暗红色胎记。我想知道的就是,有没有这么一回事。”萧左怔怔地说道。 苍龙脸色虽然如常一般平静,但心底里早已波澜四起。萧左口中描述的人,他们确实有抓,但实际上那人是太平教索要的人。这件事情做的极其隐秘,抓人的时候还出动了太平教三个实力超群的长老。 为何这位萧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苍龙不由地心惊不已,如果对方是冲着太平教而来,那么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金陵最大的情报机构水云间现在已经被太平教所控制了? “此人,”萧左见苍龙生疑,沉声说道:“与我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我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惜他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糟老头护佑。如若你们抓了他,便是提我出了口恶气,萧某自会记着周大人的恩情。” 苍龙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他无法判断萧左说的是真是假,但现在的情况,最好的结果也只有选择相信萧左,只要满足了他的要求,那么自己也能留下这个陈放,由此便也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沉思一阵,苍龙最终点了点头,他选择相信萧左,“确实有抓了这么一个人,不过此事事关机密,由周大人亲自主持,小人知道的并不多。” “你不是周其令的左膀右臂么,怎么可能就只知道这么点东西?”萧左笑了笑,其实他根本不清楚这个叫苍龙的在周其令身边的地位,这话只是为了试探苍龙而已。 苍龙脸色一变,但转而又镇定了下来,“萧大人,此事在下知道的真的不多,萧大人若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大人自可带着这人离开便是。” 这事事关重大,借苍龙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萧左再往下说。一个陈放,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再者而言,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林仁肇的画像,反正此去汴梁还有些时日,到时候在路上寻个机会盗出来便是。 萧左见对方死不改口,冷笑道:“那么那个什么龙的抱歉了,你们私自扣押我的人,那就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萧大人,我等可是水云间的人,你难道不知若想处置水云间的人,哪怕是陛下,没有周大人的首肯,也是不可能的事。”见萧左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苍龙急忙说道。 “抱歉,”萧左缓步朝苍龙走了过去,“皇帝老儿我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你们这区区的水云间。” 事情再已无转圜之地,苍龙便不再退让,大喝一声,抄起身边的大刀,作势便朝萧左砍了过来,另外两个水云间细作也从侧路朝萧左攻了过去。 萧左挥手一击,右腿一扫,便把两个细作放翻在地,随后朝苍龙步步紧逼。苍龙虽自认内力不如萧左,但他行伍出身,一身刀法娴熟,习得是那一招制敌的本事,一生不知杀过多少人。 而萧左呢,虽延寿习武五年,虽然内力不弱,但论实战却还不如刚才到底的那俩细作,他至今还没有杀过一个人,于苍龙对敌,虽不落下风,但一时间也没取得什么优势。 苍龙精于杀人之术,每出一刀,都是直取萧左的要害,只因自己功力有限,才被萧左一一化解。可萧左每次阻挡苍龙的攻击,都要消耗内力,如此下去,萧左越发的被动起来,到最后,可能还会被苍龙逆袭击败。 一番激斗,苍龙也看清了萧左的底细。原来这家伙空有一身强大内力,却根本不知道怎么杀人。这就好像一个一身怪力的巨人,却不会任何搏斗的技巧,只要让对方找到弱点,便只有任人宰割。 萧左此时心里也急,他在天台山上,给自己喂招练手的人只有道凡一个。两人对战,道凡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因为出家人的关系,也没有提点萧左如何一招制敌,一击必杀,甚至于人体主要的要害死穴,都没有人跟萧左系统的讲解过。 于是,一来一回,苍龙反而占据了上风。可萧左虽然制不住对方,却也空出心思来揣摩苍龙的刀法。如此一来,萧左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压制着苍龙的同时,也在恶补实战技巧。 杀人制敌之术,不在于你内功如何了得,也不在于你功法如何精妙,只在于眼力,反应,和速度。如果你眼力够毒,能捕捉到对手的一丝破绽,加上快速的反应,和对等的实力,那么胜负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原来如此,萧左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得大喜,于是便不在被动招架,虚晃一手,闪身避开苍龙的大刀,然后掐出禅定印。 大佛手印中的禅定印,是幻身诱敌之术。萧左苦练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施展。这禅定印不禁需要唯心诀小成,还需要施展之人捕捉机会。只有在自身不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毫无破绽的施展出来。 苍龙的这一刀本来是凌空转身刺向萧左左胸的,而这一刀也是苍龙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刀,所以他舍弃了大刀横劈的优势,选择了“刺”的手法。如果这一“刺”不能得手,再收回刀去,便不如“劈”收刀来得游刃有余。 萧左寻的就是整个机会,他虚晃一手,其实是仗着自己的内力,试图迷惑苍龙以为自己要空手夺白刃,但实际上只是为了逼苍龙收刀。而收刀之际,就是萧左施展禅定印最佳的机会。 苍龙果然中计,无奈收回刀去挡萧左虚晃的一手。而就在此时,萧左一个迅疾的转身,双手结印,移形换影,一记禅定印出。 一身化残影,让苍龙瞬间找不到了目标,他的一击必杀之术便再无发挥的优势。萧左再次掐出手印,这一次,是智拳印。 一智生便万法皆遁形,虽然萧左的拳意与心意相比,火候不够,但是对付阵脚大乱的苍龙,已经绰绰有余。 一记智拳,戳破残影,硬生生地撞到了苍龙的左胸之上,只见苍龙想挥刀来护,却已然迟了。 “噗”一声,苍龙鲜血夺口而出,摊到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左,想不到对方的这怪异的武功居然这么厉害。 “怎么样,”萧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一连施展两式拳印,消耗了他大半内力,如若这一击不中,估计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不是苍龙,而是萧左他自己了。 “萧大人好功夫。”苍龙不得不服气人家武功内力都高于自己,淡淡地说道。 “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萧左笑了笑,说道:“想好没有,打算说实话了不,那个人,现在关在哪里?” ------------ 第二十二章 晋王 夕阳的余晖洒在汴河上,泛起点点金色光亮,温和地秋风刮过河面,激起点点涟漪。 宋初的汴梁,经过五代的发展,已经初具一代帝都的风范。贩夫走卒,酒楼茶肆,各种风月娱乐场所鳞次栉比地分布于汴河左右,人们穿街过市,坊市间热闹非凡,比起六朝古都金陵来说,又是另外一种繁华。 如果说金陵的雄奇在于低调的奢华,与宁静的坊间风韵,那么东京汴梁的魅力就在于市井间人声鼎沸的热闹,少了几分金陵风花雪月的书卷气息,多了一些尘世间自然的烟火气。 金陵的使团进入汴梁城的时候,宋国鸿胪寺的最高长官鸿胪寺卿和开封府尹两个重量级的官员前来迎接。不得不说,宋国在礼仪方面做得要比南唐好,更加到位。 鸿胪寺卿是一个微微发胖,年近五十的萧老头子,一脸的横肉。而此时的开封府尹不是别人,正是宋太宗赵光义,而此时他的身份,是同平章知事,行开封府尹,兼中书令,封晋王,位列宰相之上,可谓在整个大宋,除了赵匡胤以外,就是他说了算。 赵光义的出现,不仅让萧左大吃一惊,就是李从善也吓了一跳,看着眼前这位宋国第二号实权人物,两人都感觉有点突然。 本来迎接外国使团这种事是不用赵光义出马的,虽然金陵使团里面也有一个王爷,但李从善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于赵光义相比,无论能力,还是地位,都是远远不如的。 可为了表示礼节上的尊重,赵匡胤最后还是派了赵光义前来。因为此时的局面,赵匡胤正忙着对付南汉,还有蜀国,如果怠慢了金陵使团,使得李煜抽风听从了林仁肇的建议渡江与宋军作战,那对于宋国来说就会是三线作战。这是赵匡胤所不愿意见到的。 使团一行安歇在了鸿胪寺内的迎接外宾的屋舍内,待金陵使团安顿好了之后,当夜赵光义便设宴款待了李从善一行。这是在面见赵匡胤之前礼节性的宴席,设在了赵光义的晋王府内。 “终于回到东京了,” 陈放跟在萧左身后,正朝晋王府走去。萧左不会骑马,也不想做那颠簸的轿子,便穿着便服跟在李从善轿子的后面。 陈放此刻的心情异常兴奋,离开东京晋王府已经有三年之久,刚进城门的那一刻,见到自己的主子赵光义,要不是萧左拉住他,他差点没忍住跪下去抱住赵光义的双腿痛哭起来。 “东西你放哪儿了?”今夜的宴席对于萧左来说十分重要,这是他计划中接近赵匡胤中最重要的一步。 从搀和到林仁肇画像一事之后,萧左便知道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知道历史的走向,可以不与赵匡胤为敌,但是现在为了李神谕,为了林仁肇考虑,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接近赵匡胤,其实也就是想靠自己的本事,从赵匡胤那里换一个身份,一个可以保护自己身边人的身份。尽管这么做,会招致李神谕和林仁肇两人的仇视,但是他别无选择。赵宋一统天下,已经是趋势所然。 他实在不像看到林仁肇成为历史的牺牲品,更加不像看到李神谕成为一个充满仇恨的亡国郡主。有时候他不禁会想,如果南唐灭亡,以李神谕的性格,一定会为了国仇家恨不断地找赵匡胤的麻烦,每每想到这里,萧左都不敢再往下想,那是他不敢预见的结局。 而今晚赵光义的酒宴,就是他取得赵宋朝廷信任的第一步,而眼前的陈放,还有他手里的林仁肇画像,便是他的敲门砖。 “放心,东西在我怀里,不会弄丢。”自从那日从水云间手上被萧左解救之后,陈放对萧左一直都服服帖帖的,他说一自己不敢说二,他说往东自己不敢往西。在萧左面前,他总是低姿态地扮演好侍从这个角色。 “如此甚好,等会见了晋王,你一定要寻一个机会把我引荐给他,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看着不远处的晋王府,萧左淡淡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办,从今以后,我们也算并肩作战的兄弟了吧。”陈放明白萧左的意思,他要他做的,就是帮助萧左获得晋王的信任。 “跟你这周草包并肩作战还是算了,我觉得你还是呆在晋王府里陪小王爷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比较靠谱。”萧左挖苦道。 陈放一听萧左前半句,很不高兴,可听得后半句,瞬间两眼放光,就差流哈喇子了。 赵光义的相貌略显阴柔,跟他腹黑的哥哥一样,长得不是那么如人意,算是很大众化的一张脸吧,可身居高位日久,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王者威仪。 “欢迎诸君参加今日为唐国使团洗尘的宴席,小王很高兴能再次见到远道而来的金陵朋友。从善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站在上首席上的赵匡胤微微笑道。 李从善急忙站了起来,陪笑道:“多谢晋王设宴款待某等,今日得见晋王,让小王受宠若惊。” 虽然两人都是王爷,可看起来李从善就像赵光义的手下一般。萧左看着这一幕,微微要了摇头,心里叹了口气,如此货色,南唐不被赵宋灭亡,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诸君不必多礼,今日宴席随意即可,愿诸君尽兴。”赵光义对李从善的话不置可否,抬起酒杯再次说道:“让我们一同为两国之间的友好饮上一杯。” 李从善讪讪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愿大宋与我大唐永结兄弟之邦,两国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纷纷抬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赵光义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从善兄,不知贵国国主现在身体如何?” 赵光义的话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高,根本没有把作为一国之君的李煜当成皇帝,而只是像对一个不太熟的老朋友礼貌性的问候。 李从善虽然很不喜欢赵光义这种语气的问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很尴尬地笑着,“吾皇龙体安康,有劳王爷挂心了。” “哦?”赵光义目光一滞,“贵国只不过是我朝的一个属国,属国何来的‘吾皇’?从善兄慎言。” 李从善一听,脸色瞬间不好看,想反驳,但事实确实如此,要怪就怪软弱的李煜掌都没打就害怕地向人家俯首称臣了,如果什么都不说,却又感觉被人**裸地羞辱了一番,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没辙的李从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左。 你不是很能说吗?连周其令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是不是该你表现一番了? 萧左一直都冷眼旁观,默默不语,其实他根本不在意南唐的颜面,可现在自己还挂着南唐使臣的身份,如果什么都不做,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可是,自己又能用什么来反驳呢?赵光义这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略作思索,萧左朗声说道:“我唐国虽然是大宋的属国,所谓属国,便是从属之国,虽是从属,但也是国,有国便有君,我等臣民,自称君为‘吾皇’,又有何不可?” 萧左其实根本不懂属国的含义,想了半天,他只能从字面上去曲解,虽然有点牵强,但也好歹什么都不说强吧。 “你是何人?”赵光义对萧左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其身份。 “外臣是金陵遣使东京的出访副使萧左。” “好一个出访副使,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利嘴,就是你们的国主前来,也不敢在小王面前自称为君吧。”说毕,赵光义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南唐,赵光义从来不放在眼中,那迟早是大宋的领土,而那李煜迟早也是阶下之囚而已。 “王爷慎言,正所谓下臣不可妄议君上,王爷如此议论我朝陛下,难道就不怕惹怒了南唐百姓?” 李煜可以在你们面前委屈称臣,但不代表老百姓会买账。南唐经营江南日久,虽谈不上人心归附,但起码相对于陌生的宋国,老百姓还是愿意一个比较熟悉的朝廷来管事。 南唐小朝廷灭不灭亡,对于江南百姓来说,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与他们的实际生活相隔甚远,但是如果有心人肆意挑拨,煽动民众诋毁大宋,,想来赵宋要灭南唐还是要费一番周折。 萧左的话,无非就是想告诉赵光义,你可以瞧不起我们的皇帝,但是你不可以瞧不起江南的百姓,只要有像我这样的人存在,大宋要灭南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光义阴冷的目光扫过萧左的脸上,萧左丝毫不惧,迎着赵光义的目光看了过去。两人都不言语,但双目之中剧烈的碰撞,比起言语上的争锋,来得更加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赵光义才从萧左身上收回了目光,随后莞尔一笑,“今日只饮酒,求尽兴尔,小王敬这位萧副使一杯,愿今后有机会在金陵再一睹萧大人的风采。” 赵光义话中带刺,意思就是等以后我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现在这般犀利的词锋。 萧左抬起酒杯,看都没看赵光义一眼,便一饮而尽,“王爷的酒真乃极品佳酿,如果有机会定向王爷讨去几瓶,到时候带回金陵,等着王爷一同再畅饮。” ------------ 第二十三章 信任 “小王偶感不适。诸位慢用。” 宴席不欢而散。晋王赵光义拂袖而去。李从善尴尬地站在原地。开始患得患失起來。如此这般惹怒了晋王。也不知道后面面见赵匡胤的时候。又会惹來多少事端。 萧左却跟个沒事人一般。看桌上一盘盘珍羞美食。愉悦地笑着。“这么多好吃的。可不能浪费。李大人。你要不要來点。” 李从善气愤地瞪了一眼萧左。低声道:“萧大人啊。你沒事惹这个黑面神做什么。后面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來呢。” 萧左一听这话。很不高兴。“李大人。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李从善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那是叫你解围。挽回我朝的面子就行了。可是你也不用句句都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的可不是我。你又不是听不出來。我如果稍微服软。那晋王就会得寸进尺。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怪话來。”萧左不停地动着筷子。嘴巴除了说话也一直沒闲着。好吃好喝忙着朝里面塞。 李从善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助手。总有一天沒被吓死也会被气死。他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小王有些乏了。各位。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也沒再看萧左一眼。带着手下离席而去。 众人见主人和最主要的客人都走了。也觉得无趣。便也一一离去。最后偌大的一个客厅内。只剩下萧左和他的跟班陈放两个人。 “萧哥。你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去见晋王了。”陈放站在一旁。试问道。 萧左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刚才得罪了晋王。你说待会他会怎么看我。” 刚才与赵光义的一番唇枪舌剑。萧左一半是不得已。一半是意气使然。当看到晋王拂袖离去之后。他才开始后悔起來。 就目前來说。要想搭上赵匡胤。就必须先搞定他的左膀右臂好兄弟赵光义。在沒见到赵光义之前。萧左觉得自己有一半的机会能取得他的信任。可现在这么一闹。他一点底气都沒有了。 刚才的一幕。陈放其实心里也挺着急。虽然他在晋王府里只是个小跟班。但对晋王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赵光义与他哥哥都是那种做大事不拘小节的人。但不同的是。赵匡胤为人腹黑。但胸怀宽广;而赵光义阴险狡诈。睚眦必报。 看刚才那情形。晋王显然是动了真怒。才会丢下众人独自离去。如果不出意外。十有**是去和他的幕僚们商量怎么报复萧左了。 陈放很想劝萧左今天最好不要再见晋王。以免触了他的眉头。闹到最后连晋王府都走不出去的地步。可当他的目光跟萧左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又不忍心说实话。便言不由衷地说道:“我觉得。王爷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那就好。反正迟早也要见。现在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萧左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离席之后的晋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书房。他的样子很阴沉。喜怒不形于色。 “王爷。要不我找人把那个姓萧的做掉。”书房内晋王旁边一个矮小的老头问道。 晋王不置可否。把桌上的一封信递给那老头。“陈儒。你看看这封信。” 那叫陈儒的老头疑惑地接过信打开慢慢细读起來。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五行。陈儒很快就看完了。 “王爷。金陵的事与这个萧左有关。”陈儒把信放在一旁。问道。 赵光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萧左很不简单。能言善辩。心思缜密。他竟然能够通过林仁肇的一副画像就能猜出皇兄的计划。如此。到也算得上一个人物。” 赵光义话里话外都不经意间表现出对萧左的一丝赞赏起來。可陈儒听完却很忧虑地说道:“王爷。可是此人非我朝人士。小人恐怕其中有诈。” 赵光义微微一笑。说道:“这人究竟居心如何。本王一时也看不出來。但若说他是李煜派來的细作。这我却是不信的。就李煜那窝囊废。还沒有胆量敢这么做。” “王爷。那这萧左该怎么办。”陈儒皱眉道。 赵光义还來不及回答。这时门口便传了敲门声。 “进來。” 一个小厮走了进來。躬身道:“王爷。陈放回來了。” “把他带进來。” 陈儒听得小厮的通报。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自控。赵光义看在眼中。笑道:“这次陈放这小子回來。便让他留在东京吧。” 陈儒一听。急忙低下头來感激地朝赵光义行礼。“小人替犬子谢过王爷。” “不必如此。你我主仆多年。如今你也年纪大。应该让陈放回來侍奉于膝下了。” 陈放走进书房。便激动地跪在地上给赵光义磕头。“小人陈放参见王爷。” “快起來。”赵光义扶起陈放。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小子长壮实了。” 陈放站了起來。急忙从怀中把林仁肇的画像掏了出來。“王爷。小人不辱使命。终于把画像带了回來。” 赵光义接过画像。随意地放在了桌上。看向陈儒说道:“你们父子多年不见。定有很多话要说。先不急谈这事。” 陈放知道赵光义这是体恤自己。但想到萧左还在花厅李。于是便道:“王爷。小人还有一事。” 赵光义看了一眼陈放。笑道:“何事。” “启禀王爷。此番能够成功取得林仁肇那厮的画像。安全带回东京。多亏了一位义士相助。”这番话。陈放在肚子李琢磨了好一阵。现在说出來。忍不住抬头去打量赵光义的表情。 赵光义看了眼陈儒。失笑道:“你口中的那位义士便是刚才席上词锋犀利的金陵出访副使大人吧。” 陈放惊恐地看着赵光义。以为他还在记恨着刚才的事。急忙求情道:“请王爷不要怪罪萧哥。他那也是不得已为之。” “好了好了。说吧。你那位义士朋友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在花厅李候着。等王爷您传唤。” “那好。”赵光义拿起画像。便快步朝门口走去。“你们父子便在此好好叙叙话。小王这就去见一见那位萧左。” 萧左喝了点酒。脑袋有点晕。加上连日以來路途上马不停蹄的奔波。他扑在小几上不知不觉便打起呼噜來。 赵光义进得花厅。见到爬在桌上的萧左。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哪知萧左睡得太沉。完全沒有听到。无奈。赵光义走到桌前。使劲敲了敲小几。 “别闹。沒看见爷正在睡觉么。”萧左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道。 “萧左。”赵光义冷着一张脸。说道:“你便是以这个态度來见本王的吗。” “本王”。萧左打了一个激灵。霍地站了起來。看到赵光义正站在自己身旁。忍不住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啥。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刚才言之凿凿的萧副使现在也会知道怕吗。”赵光义冷言讥讽道。 萧左一时间吃不准赵光义的态度。便小心翼翼地回道:“王爷说笑了。刚才席间在下也是沒有办法。头上挂着个唐国出访副使得帽子。总不能什么表现都沒有。如果惹怒了王爷。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坐吧。”赵光义坐了下來。看向萧左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 萧左见赵光义看起來不像很生气的样子。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便放了下來。依言坐到了赵光义一旁。 “玉貔貅的信。小王已经看了。”赵光义淡淡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看了就好。那我心就定下來了。”萧左赔笑道。 面对赵光义这个未來的宋太宗。萧左不可谓压力不大。虽然他已经见过两个皇帝。但真跟眼前的赵光义比起來。那气魄。那城府。就跟小部落的酋长一般。 赵光义说的每一句话。萧左都很难完全揣摩到他的心意。所以在应对赵光义的时候。萧左只能表现得拘谨笨拙一点。要知道自己是來投靠人家的。做下属的一定不能表现出比上司更睿智的样子。不然以后就别想混得开了。 在萧左心底里。他确实已经决定來投靠赵氏兄弟了。这不是他内心真正想要的选择。而是历史潮流逼他做出的选择。如果他想要的保护的人。只是普通人。那么他就不用违心來迎合赵光义。可是林仁肇。李神谕。两个人都是那种死心眼的人。他沒有办法。只能为他们铺好退路。 而最安全的退路。就是自己成为赵氏兄弟的心腹。那么想要在将來保住两人就容易一些了。 “哦。”赵光义笑得很冷。“你的心怎么定下來了。” “启禀王爷。”扑通一声。萧左朝赵光义跪了下去。“在下萧左。师从延寿大师。并非金陵人士。王爷大可放心。” “你师从延寿禅师。”这一点到出乎赵光义的意料之外。他吃惊地看着萧左。半信半疑。 萧左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光溜溜的脑袋。赵光义一见他那光头。微微一笑。“你不好好侍奉于禅师左右。潜心修佛。却要來这世俗之间沾惹尘埃。由此小王不得不怀疑你居心何在。” “王爷。”萧左又一声跪了下去。“佛法兴于盛世。如今天下未定。诸佛避于山林。小人虽沒有大的大财。但添有一身功夫。愿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说着。萧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來。递给赵光义。“这是家师圆寂之时的交代。” 赵光义接过信來。慢慢详读了起來。 萧左考虑了很久。要取得赵光义的信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自己那个品行高洁。德高望重的师傅抬出來。而要消除他的怀疑。也只有把师傅那番佛祖托梦的说法拿出來。 果然。在这个时代。高僧受佛祖托梦之类的神秘事件是很有市场的。赵光义看完信之后。心情大好。基本上已经完全相信了萧左不是心怀不轨之辈。 不过。最让他高兴的是。连延寿这种受世人敬仰的佛教旗帜性人物。也有佛祖应梦大宋当得天下之说。那么放眼天下。还有谁敢在背后诟病自己大哥得国不正。 受命于天。如今禅宗大兴。佛教盛行于世。佛祖不也是天的代表嘛。 ------------ 第二十四章 女子 萧左从晋王府回来鸿胪寺之后,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了起来。他走到床边的一个大箱子前,然后打开了锁。 这个箱子是在滁州的时候,萧左专门花了半天时间从滁州城里淘来的。箱子大小适中,刚好合适他把自己想装的东西装在里面。那么,到底他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打开箱子,只见一个嘴里塞着粗布头,全身捆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正在剧烈地挣扎着。那人赫然就是水云间的协领大人苍龙。 “唉,抱歉,今天回来晚了,饿了吧,”萧左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苍龙,然后顺手把他嘴里的粗布头拿了下来。 “萧大人,”苍龙怒目而视,“你如此这般难道是想造反吗?” “别乱给我扣帽子,”萧左嗤笑道:“就你这种小角色,杀了也是杀了,你觉得我留你一条狗命是为了什么?” “姓萧的,你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个字去。”苍龙很硬气地说道。 “我并没有打算问你什么啊,”萧左坐在了床边上,眯着眼睛说道:“你叫苍龙是吧,我知道像你们这种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基本都是死士,所以呢,我从来没有打算逼问你什么。” “那你把我抓来打算做什么?” “我身边缺个打手,还缺一个使唤小厮,我看你这体格强壮,武功也不错,所以打算让你做我的手下。”萧左很认真地说道。 “哼!”苍龙怒道:“姓萧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哎,你放心,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一直都是以理服人的。”萧左语气坚定,从床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来,然后三两下便割断了苍龙身上的绳索。 没有了束缚的苍龙从箱子里跳了出来,游移不定地看着萧左,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留下来,做一个人,而不是别人的狗,或者走出去,以后接着过见不得光的日子。”萧左说得很认真,这番话确实是他心低里的实话,苍龙这个人,身手又好,心思也算缜密,自己以后打算跟着赵二干,没几个心腹是不行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收服苍龙,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番打算。 苍龙犹疑不决,搞不清楚萧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他背叛水云间,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真地能就这么简单的走掉,那萧左又为何会把自己抓来呢? 看着苍龙的表情,萧左已经明白,便没有再看他一眼,一个人爬到床上,脱了衣服便躺了下来,“时候不走了,难道你还指望着我送你一程?” 苍龙自嘲地笑了笑,想自己也是风里来火里去的刺客,什么时候连一道门都不敢走出去了?当下,他便不再犹豫,冲萧左抱拳道:“萧大人,后会有期。” “放心,放心,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从鸿胪寺的客舍里走了出来,苍龙深深吸了口气。其实他一点都不傻,早已猜到了萧左之所以这么轻松就放自己走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利用自己,找到水云间在汴梁的据点而已。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让你有去无回。”苍龙心里暗暗想着,在他看来萧左武功虽然了得,但缺乏实战经验,只要三四个如自己这般的好手便能轻易制服他,再说汴梁还有一位大人物,收拾他完全是手到擒来之事。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苍龙已经认定了这个叫萧左的与那个汴梁派到金陵的细作有莫大关系,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可能就是一伙的。现在那细作和画像估计已经转移到了汴梁方面,自己此行的任务能不能完成,或许唯一的希望就系在了萧左的身上。 抓住萧左,然后再搞清楚他的底细,利用他夺回画像,这便是苍龙在一个呼吸间想清楚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苍龙沿着汴梁大街走了一阵,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但他相信萧左一定会主意自己的行踪。 过了汴河,苍龙进了一家名为“淡春楼”的青楼。刚进去,几个花枝招展,风情万种的女子便格格笑着迎了上来。 “大爷,要听奴唱曲不?” “这位大爷,来这边坐。” 几个子女娇笑着,不实地用自己那挺拔的胸部去蹭苍龙的胳膊。苍龙冷着张脸,谁也没搭理,直接抄迎面走过来的老妈子走了上去。 两人目光相接,老妈子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朝楼上走去,苍龙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绕过穿过走廊,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里间。 进得厅来,苍龙便停下脚步,老妈子径直走到花厅后面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小姐,苍龙来了。” “让他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 老妈子闻言转过脸去,看向苍龙朝他点了点头。苍龙微微一笑,便朝那房间走了过去。 这个屋子里布置得极其简单,但又不是素雅,屋内珠帘后的桌上放着一把七弦琴,琴旁燃着檀香。这是一种很清淡的檀香,香味却又聚而不散,清香扑鼻。 苍龙穿过珠帘,便看到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坐在琴旁,手里拿着一串念珠,而他旁边站着一个俏丽的小丫鬟。 “属下参见小姐。”苍龙见到那女子,立即单膝跪了下去。 女子把玩着念珠,淡淡说道:“东西呢?” 苍龙面色一紧,低下了头,“属下无能,没能取得画像。” 女子不置可否,站了起来,在苍龙身边转了一圈,朝小丫鬟说道:“筱小,把东西取来。” 小丫鬟筱小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床前,从旁边的大箱子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然后摆到了桌前。 女子打开檀木盒子,只见盒子李放着一颗耀眼夺目的夜明珠,瞬间光芒大盛。苍龙诧异地看着盒子里的夜明珠,不明所以。 女子取出夜明珠,说道:“苍龙,虽然你没有取得画像,我也不会责罚你,既然你来了东京,我正好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去办。” “请小姐帮忙。”苍龙本来心底已经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却没想到小姐并没有怪罪,不禁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握紧手中的夜明珠,然后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她手里的夜明珠瞬间就化成了粉末。 “这颗珠子是晋王送给我的,这老家伙一直打我的主意,我要你去杀了他,如何?” 苍龙面色一紧,咬着牙齿说道:“属下遵命。” “好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准备准备,有什么事找筱小就好,我希望三天之内,会有你的好消息。”那女子摆了摆手,便不再看苍龙一眼。 “属下告退。” 待苍龙退出房间后,筱小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便张口问道:“小姐,我们不是要跟晋王合作吗,为何又摇刺杀他?” 那女子格格一笑,说道:“晋王一直想打我的主意,给他找点麻烦也不错。”说吧,女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狠色,“我手下从来不需要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就让萧凛那老家伙搭把手吧。” “小姐,不怕晋王查到这是我们所为?”筱小不解地问道。 女子抬起右手,轻轻一吹,她手中的粉末便消散开来,“苍龙是什么身份?金陵水云间的协领,晋王虽然有些耳目,但还没办法把手伸到水云间,周其令那老头,还是有些本事的。” 说完,她又坐了下来,弹拨了几下桌上的七玄琴,“金陵的使团已经到了东京,林仁肇这人不能死,我们还需要他来牵制宋军南下,另外,叫周老头多跟李仲宣走动走动,等跟赵光义谈好了条件,我们便南下。” “是,小姐。”筱小点了点头,便退出房间,去办女子交代的事情去了。 苍龙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房间,那老妈子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苍龙,便走上前来冷冷地说道:“你跟我来。” 老妈子带着苍龙下了楼,朝淡春楼后院走了去。这后院一般都是给青楼里的下人杂役安排的住处。老妈子找了一间稍微干净点的房间,让苍龙住了进去。 苍龙躺在木板床上,呆呆看着快要燃尽的油灯,回想起这么多年跟着周其令出生入死情景,他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苍龙自出生起便是个孤儿,幸好被周其令收养,传授一身武功,才能够活了下来,周其令可以说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养父。这么多年来,凡是周其令要他做的事情,他没有一件没有完成的。 渐渐地,周其令对这个养子信任有加,便把他引入了自己所在的太平教。虽然他成了太平教教众,但其实还是随周其令一直呆在金陵。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卖命地给太平教办事,只是因为师傅周其令的关系,其实他自己对太平教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今天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太平教的教首“小姐”,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小姐的手段,对下属的要求极其严厉,凡有不如他意的地方,便会痛下杀手。 这次任务无功而返,苍龙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师傅周其令求情,也逃不了一死。 本以为萧左把自己放了,是想利用自己探查水云间在汴梁的势力,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把萧左引到小姐这里,然后将自己失手的原因归咎于萧左,那么自己虽然罪责难逃,但也能免去一死吧。 可人算不如天算,萧左居然没有出现,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所谓刺杀晋王,只不过是小姐想假手于人而已。他心如死灰,口中喃喃说道:“师傅,想不到这一来便再也回不去了。这条命是您给我的,如今徒儿便还给你。” 他心里清楚,如果师傅知道这事一定会拼死向自己求情,但他不想看到周其令跟小姐心生嫌隙,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去送死这一跳路可走。 ------------ 第二十五章 筱小 萧左其实一路上都跟着苍龙的后面,他也正如苍龙猜想的那样,准备利用他来找到太平教在汴梁方面的据点。 自从得知水无形被水云间带走之后,萧左心里隐隐就觉得这件事跟太平教有关。或者他们对服下阴菇的水无形还不死心,所以才会把他转走。 李神谕告诉他周其令是太平教的奸细之后,萧左便不敢大意,抓苍龙只是为了把他带到汴梁来。萧左相信,只要到了汴梁,萧左一定会去找他想见到的人。 只是萧左没有想到苍龙这种老牌间谍居然一点心眼都不长,前脚刚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后退就直接取碰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萧左跟着苍龙,看着他走进了“淡春”楼这家妓馆之后,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难道这家妓院是太平教的据点?站在门口,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淡春楼里走了出来。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虽然当初只是淡淡地看过几眼,也不曾留意,但记忆力极强的萧左还是认出了她,那个侍奉在蓝子姝身边的小丫鬟筱小。 而这个蓝子姝,是太平教中的重要人物,而当年在六和塔的一战留给萧左的印象极其深刻,以自己的实力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如果蓝子姝真的在这家妓馆,他要不要进去。 算了,先跟上这个筱小看看她要做什么?萧左心里想了想,便快步跟上了筱小。 筱小出了淡春楼,沿着右边大街走了一阵,然后进了一条漆黑的胡同。萧左跟在后面也朝胡同里走了进去。 可他刚进胡同,却没有发现筱小的影踪,整个胡同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萧左亦步亦趋地朝前走着,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阁下是什么人?跟着奴家一个小女子作甚?”胡同里突然传来了筱小清脆的声音,但去不见人影。 萧左面色一凛,自唯心诀小成之后,他的眼力极其开阔,即便是在如此漆黑的胡同里,他也能看得清楚,可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一个人影。他不由地心下大骇,难道这个小侍女也是一个顶尖高手? “不用看了,你到了我的地盘,就别想轻易走得脱。” 萧左凝神一听,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这个胡同的最里面本来是一睹墙,而此时却凭空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道敞开的石门,而石门前站在的那人,正是侍女筱小。 “这门弄得不错吗?看来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据点?”萧左微微一笑,他现在也猜到刚才筱小定是藏在石门的背后,所以自己没有看到她人影。 实际上这个胡同只是两个宅院围墙之间的一条巷道而已,那石门估计也是后面另外一栋宅子开辟出来的暗门。 “你是何人?”筱小面色微微一紧,沉声问道。 “我是什么人,得见了你的主子之后才能告诉你。”萧左不动声色,慢慢拉近着与筱小的距离,他已经决定,用非常手段先把这个小侍女抓住,然后再慢慢撬开她的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这个世上,想见我主子的人多了去了,对于你这类不请自来的人,历来都只有一个下场。”筱小双手伸到背后,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暗暗准备着。 “哦?”萧左不以为意,他自信武功不会弱于筱小,但怕对方从那石门逃遁,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距离,可以封死筱小的退路。“那又是什么下场。” 猛然间,筱小动了,手持双刃,极快地纵身跃起,朝萧左刺了过去。“下场便是死人一个,尸体一具。” “对于想要我命的人,我历来都会善良地让她试一试有没有那个能耐。”筱小的突然发难来得太快,并且萧左也没有意识到对方手上有兵器,说话间,两柄短刀距离他已在咫尺之间。 萧左急忙后退一步,抬起右腿,闪身避过了筱小右手一刀,待他刚刚站稳,另外一刀又朝他的左肩砍来。 这女子的刀法诡异迅速,两刀之间配合得相当默契,时机也捕捉得很是完美。萧左后力不济,勉强避住要害,但那刀口还是轻轻划过他的臂膀,一条血印子出现在他手臂之上。 萧左暗暗吃惊,想不到这筱小的刀法如此厉害,只是一招自己险些招架不住。他挤满调整内息,可筱小根本不给他任何施展招式的机会,仗着犀利的刀法,步步紧逼,一时间萧左只能疲于躲闪,朝着巷道口退了去。 萧左打得憋屈,自从天台山习武下山之后,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狼狈的情形,心里发狠,一口怒气吐不出来,差点还载了一个跟头。 “就这点皮毛功夫,也想打我的主意,你这是自寻死路。”筱小冷哼一声,双刀过顶,先一脚朝萧左踢了过去。 是挡住这踢来的一腿,还是硬挨这一腿,去挡举起来的那双刀,萧左其实没想出对策来。 如果挡,那么就腾不出手来逼开那朝自己头顶劈来的双刀;如果不挡,自己不能保证挨了这一腿之后还能不能站稳。萧左突然间感觉这么多年来的武功全白学了,一直有劲没出使得无力感让他透不过气来。 拼了!萧左暗暗咬牙,什么都不挡,他迅速地从腰间接下那个师傅留给他的木鱼,运起全身内力,用力一敲! 木鱼发出一个沉闷但极其厚重的声音,随着声音响起,聚集了萧左全身内力的音波似是割裂空间一般,全压到了筱小的声上。 这木鱼自从那日从澄明大师手里得来之后敲过一次,萧左便再也没有用过。对于他现在的功力来说,木鱼给他带来的帮助就是个鸡肋。必须要对手靠近自己一尺之内才能释放出威力,并且他对这种威力的认知还停留在震碎茶杯的程度。 要不是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大脑里所有武功招式都来不及想的时候,才想到了这门个宝贝来。 这一敲,他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功力散尽,他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滴,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内功耗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简直比虚脱了还要难受,整个身体跟着了火一般,烧得又旺又急。 而飞身一腿踢来的筱小,本以为胜券在握,可就在她的腿距离萧左胸口不到一寸,双刀快要落到他脑门的时候,木鱼声中传来的剧烈音波汇聚于一线,把她震出了数尺之远,一口气带着一丝鲜血从她嘴巴里留了出来。 萧左的内功不弱,这全部发挥出来,却也威力十足。也幸亏他碰到的是精于外家功夫的筱小,若是换了蓝子姝那般高手,这木鱼音波的威力,估计也就是震退半步而毫发无损吧。 其实筱小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了攻击,若是她极是运起内功,还是能抵挡住这音波一击,也不至于受了重创,躺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现在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一个力竭虚脱,另一个受了内伤。萧左闭上双眼,暗暗恢复着体力,而筱小勉强盘坐于地,调理内息辽伤起来。 由此,两人间新的较量便在这无声无息间展开了。两人都想制伏对方,可现在谁都动不了。能坐的便是谁先调理好,恢复了内力,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制住对方。所以他们现在比的是运气疗伤的速度。谁快,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萧左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内力耗尽之后的反噬。对于内功越是精深的人来说,内功悉数耗尽所带来的反噬越是厉害,甚至于比受了要命的内伤来得还要严重。修习内功就跟锤炼身体一般,随着修习日久,这内力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如自己的血肉身躯。如果胳膊手脚全毁了,你说这人还能不能活? 而筱小一开始就没有把萧左放在严重,在与之较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内功,仗得全是一身奇异的刀法。内力的攻击,只有用自身内力来与之抗衡,外家功夫是根本阻挡不住的。萧左这一击,对于筱小来说,就像是一锤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小孩子身上,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 当两相对比,萧左恢复起来会比筱小有那么点优势,一则是他本身内力不是很深厚,二则是唯心诀内功的奇特。唯心诀是延寿结合佛法禅意与养生之道所创,原本就是吐纳生息的法门。在运气恢复地速度上比其他霸道的内功要来得快一些。 尽管有这样的优势,但不代表萧左就能最后取得胜利,筱小的内功如何,木鱼那一击的威力如何,萧左心里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于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只能用一种很不光彩的办法来干扰筱小运功。 “我说,你信不信我比你快?” 筱小充耳不闻。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没信心赢我?” 筱小面不改色,听而不见。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急了,害怕了是吧,我就说嘛,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拿着两把刀片子瞎比划什么,你看现在好了,吃亏了吧,叫你以后还敢不敢。” 筱小皱了皱眉,额头皱成了个川字。 “你看看,我也没说要跟你打,好端端啥也没说,就拿刀来劈我,作为一个小姑娘要懂得矜持,做个花瓶不是挺好的嘛,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在家里绣绣花,养养狗,过过惬意的小日子。” 筱小知道这是萧左故意相激之言,只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让自己分心。本来一开始筱小当做狗吠,可架不住这狗一直吠个没完啊,这换了心态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发怒的。 “够了!”满腔的怒火让筱小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可这意气的一声怒吼,带给她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她的声音还在巷子里和萧左的心里回响,而她人已经随着一口鲜血喷出,晕厥了过去。 “小姑娘家家的,叫你别动不动就发火生气,你看嘛,出事了吧。”萧左撇着嘴,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好意思,小爷赢了,今晚,你就属于爷了。哈哈哈!” 萧左笑得很猥琐,很yin荡。 ------------ 第二十六章 深夜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萧左把筱小带回了住处,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脸愁闷的李从善。李从善见萧左怀里有个女人,心下诧异:“这萧左想不到还好这一口,刚到东京便带女人出入,要是让旁人看到了,怎么看我这个出访使?” 萧左迎上李从善怪异的眼神,笑道:“李大人,还没歇息?” “哼。”李从善拂了拂衣袖,冷冷说道:“萧大人,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还有此行的目的,小王不管你平日里有什么嗜好,但这里不比金陵,你最好有所收敛。” 原来这老家伙是嫉妒自己有没人在怀啊,怪不得眼神那么幽怨。萧左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大人,长夜漫漫,难道你不出去消遣消遣的吗?” 李从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大人,作为一国使臣,你的行为举止无时不刻不代表着陛下的颜面,你如此这般不检点,这让宋人怎么看我们江南?” 李从善一脸认真,一副领导批评下属的态度,让萧左不禁吓了一跳,这个老好人什么时候这么负责起来了? “王爷,”虽然明知李从善是李煜的从弟,但他从来不称呼他为王爷。在萧左看来南唐的皇帝没有皇帝样,王爷就更加不像王爷。所以,称呼李从善王爷,总是让他觉得心里怪怪的。“您老教训的是,小人受教了,您也是过来人,也知道谁没有个年少风流时。” 自认识萧左以来,李从善一直都平等相待,但这不代表自己就没脾气。萧左一直对他都不太礼貌,这让李从善很不爽。刚才一番教训其实也是借题发挥解气而已。见萧左终于摆正态度,他脸色有所好转,还忍不住偷眼去看萧左怀中筱小的模样。 “你知道便好,”打完官腔,李从善便平和了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男人不就那点事儿么,本王年轻的时候,在金陵也算是一表人才,青楼勾栏,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偶尔带两个相好的过夜也算是一桩美事。哈哈。” 说着,李从善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风流趣事,忍不住美美笑了起来。他凑到萧左跟前,用力拍了拍萧左肩膀,手指不经意间还触碰了一下筱小的秀发。 “王爷理解就好,小人感激涕零,还望王爷替小人保密啊。”想不到自己带着女人回来惹来李从善这个老家伙一肚子的幽怨,萧左一头黑线,冷汗连连。 李从善嘿嘿一笑,又偷瞄了筱小几眼,然后凑到萧左耳边,低声说道:“你怀中这女子姿色不错,不知是汴梁哪家青楼的,淡春楼还是令月坊的?” “………” 萧左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老东西居然还知道”淡春楼“和“令月坊”,看来人不可貌相,特别是那些看起来貌似纯良的人,更加不能相信啊。 这老家伙的眼神一副想把人家剥个精光的样子,这让萧左顿时警惕了起来。 “王爷,真是老当益壮啊,其实您误会了,这个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想不到今夜出去居然让我遇上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萧左正色道。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年少风流?”李从善满脸不信。 “王爷,实不相瞒,在下适才是去了那淡春楼喝酒,但这女子真的是在下的亲妹,天可怜见,让我们兄妹有缘相聚,这要托王爷的福啊。”萧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那模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动了情一般。 “恭喜萧大人兄妹团聚,小王身子乏了,便去歇息了。”李从善将信将疑,不过人家已经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质问下去,于是大感失望,说完便转身离去。 “老家伙,还想打我的人主意,”萧左伸手捏了捏怀中昏死过去的筱小娇俏的脸,“小美人,你说待会我们搞个什么节目娱乐娱乐呢?,哈哈。” 走进房间,萧左把筱小放到床上,然后取来毛巾,又打了一盆冷水。他坐在床边,看了眼筱小,又觉得不太放心,找了块白布来把她的双手反捆了起来。 捆好之后,萧左便把毛巾弄湿,然后很细心地帮筱小擦起脸来。“小丫头你有福气了,小爷我还从来没给谁擦过脸呢。” “咳咳,”这时候,筱小转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萧左,便猛地朝后退了去,警惕地说道:“你想做什么?” “你醒了啊,”萧左微微一笑,“放心好啦,我只是帮你擦擦脸而已。” 筱小剧烈地挣扎起来,满脸全是愤怒,“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起什么歹心,否则,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哈哈,”萧左站了起来,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还真是很傻很天真,落在我手上,还用这么幼稚好笑的话来威胁我,你觉得有用吗?” 其实筱小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实在没什么意义,但人身处危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几句硬气地话来提一提胆量。“你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 “筱小是吧,我把你带回来呢,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上一觉,做个好梦,然后第二天有个好心情。” “你绑着我怎么睡觉?”一时间猜不透萧左想干什么,筱小想来自己受制于他,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睡觉跟绑不绑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见筱小突然变脸,萧左目光一滞,心中暗道:“这小妞还挺有头脑,猜到小爷吃软不吃硬,那好我就陪你玩玩。” “你绑着我,我活动不开睡不着,睡不着第二天怎么会有好心情呢?”筱小目光中带着一股子幽怨劲儿,那模样像是在跟自己男人撒娇一般,楚楚可怜的神情,让萧左一时间也吃消不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媚态十个男人有九个都招架不住啊。萧左微微叹了口气,定下心神,然后又拿起毛巾朝筱小脸边蹭,“你看你的脸跟个大花猫似的,让我来给你擦擦,说不定待会睡着了还能做个好梦。” “够了,”筱小猛地把脸撇向别处,愤怒道:“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明刀明枪的来,如此这般阴阳怪气算什么男人。” “不擦就算了,干嘛生气呢,你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小爷抽个时间带你去淡春楼玩一玩,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哦。”萧左放下毛巾,端起木盆便朝门外走去。 听到萧左话中提及“淡春楼”,筱小疑惑了起来。从自己被萧左掳进这个屋子开始,在她眼中,萧左就是一个举止轻浮,言语轻佻的急色之人,她原本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只是见色起意,对自己起了邪念。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在这汴梁城内,知道小姐身份的人,除了晋王便无人再知。难道他是晋王的人?筱小心里想着,可随后又摇了摇头。她虽然与晋王接触的次数不是很多,但也清楚晋王做事向来心狠手辣,如果真想动小姐,定会计划周全,而不会派这么一个身手还不如自己的人来。 那么他又是什么人,是属于那方势力的呢?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来。不过只要到了明天,以小姐的手段一切就清楚了。想到这里,筱小不禁笑了,真不知道这个连自己都打不过的毛头小子哪里来这么大的胆量,居然要去淡春楼,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么。 萧左走出门来,一时间没了去处,便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看看天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心里莫名地惆怅起来。 从师傅延寿圆寂之后,自己下山到了金陵,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想不到晃眼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心里所担忧的,却又不能跟亲近的人说,这种无奈实在很难受。 水无形被水云间抓走,原本萧左以为他是得罪了南唐方面,可现在看来,定是当年太平教谋图阴菇之心不死所为。可是,不知底细的太平教究竟有多强大,还有其中那个武功极高的蓝子姝。他感觉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对付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太平教还在打阴菇的主意,那么他们就不会对他怎么样。这一点是萧左唯一放心地。但他同时又担心,如果水无形还在神志不清,以后太平教利用他来做出什么坏事来,那是自己极其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萧左并不清楚太平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他心里知道,从太平教带走水无形的那天开始,自己就注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前面的路,有个强大的太平教要对付,还有金陵那边要保护的人。萧左感觉到自己要想做到这两件事情,就必须强大起来。这时候,更加坚定了他心底里投靠赵匡胤的想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以萧左性情,他宁愿留在天台山当和尚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也不愿意做什么官,图什么大事。荣华富贵于他而言只是过眼烟云。 但人活着,并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自己关心的人和关心自己的人陪在身边,为了他们,有些时候便要舍弃自己的随性,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萧左想了很久很久,彻夜难眠。这是他人生很重要的一个决定,也是他心态转变最重要的一个夜晚。不为雄图霸业,不求荣华富贵,只为在这个乱世之中寻个安身立命之所,生命不会被人随意威胁。 ------------ 第二十七章 赵二 翌日,宋国以接见属国的礼仪,正式在紫宸殿接见了金陵使臣。这是赵宋立国以后,南唐称臣的第二次入宋朝见,赵匡胤对此极其重视,为此在金陵使团入城的时候,特意让自己的亲弟迎接,这等待遇,其他诸国使臣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南唐对于赵匡胤来说,是其先南后北中极其重要的一步。南唐久安,不似中原五代更替。一直以来,李氏两代经营,也算上是国泰民安,物阜民丰。赵宋要一统天下,收回石敬瑭出卖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恢复中原往西荣光,就需要强大的钱粮与人口来支撑。 宋军对后蜀,南汉的战争已经到了后期,战局已定,如此南方就只剩下南唐和吴越。蜀地的富足让赵匡胤覆灭南唐的欲望越来越强大,但是当年随周世宗柴荣征伐南唐时,正阳桥前一幕,那个万夫难敌的林仁肇,一直记忆犹新。 多年来,林仁肇驻守长江防线,操练水军,一直让江北宋军毫无可乘之机。平心而论,在赵二的心底里还是很欣赏像林仁肇这般的能征善战的高级将领,但他同时也清楚,如此这般人物很难收于麾下,所以才想出了这招反间计来除掉自己南下江南的绊脚石。他相信,没有了林仁肇的南唐,便如自己后院一般可以长驱直入。 而金陵使臣的到来,便是赵匡胤计划的最后一步,如何像李从善出示画像,他还在考虑中。 赵匡胤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金殿之上,一干文武左右而立。御极以来,已有十数载,赵匡胤一直都兢兢业业,为了使这个年轻的帝国不至于像五代一般夭折,他杯酒释兵权,他加强了文官集团士大夫们的地位,以巩固自己的皇权。削去殿前司的权柄,改三衙和枢密院分权,为的就是避免手下的这帮将领兵骄将勇。 现在的赵匡胤很满意,帝国的前景一片光明,文官集团的实力也进一步加强起来,只要等到国家一统,天下承平的时候,便可以再一步削弱武将勋门的权柄,那么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国,必定能开创一个盛世天下。 做皇帝的,只要不是荒淫无道,心无大志,安于逸乐的,谁都想亲手打造一个强大的帝国,然后受万世敬仰。作为开国君主的赵匡胤,他不想如秦始皇那般自己死一死偌大的帝国就分崩离析,也不想如汉高祖那样外戚专权,差点就断送了国祚。 看着大殿之外刚从山边爬上来的太阳,赵匡胤感觉到距离自己心中所想越发近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奴王继恩,淡淡吩咐道:“宣进来使臣进殿吧。” 王继恩躬身点了点头,转而挺直身子沉声喊道:“陛下有旨,宣金陵使臣进殿面圣。” 早已在殿外候着的金陵正副两位出访使,听得传召,便缓步走进殿来。萧左是第一次穿一身绯色袍服,头戴幞头纱帽,但由于没头发,看起来有那么点怪异。 南唐的官服依然是遵循前唐的旧制,幞头的样式为圆顶直角幞头,这是一种硬裹幞头,用“木围头”衬在额前,再用幞巾裹之,也可用藤草作成内型,外糊皂纱,涂漆而成,其两直脚用铁丝织成,外罩漆纱,使其向左右平伸。 而此时的宋国官员戴的是方顶硬壳幞头,与李萧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周幞头,用铁丝或藤草编成内型的硬壳,再糊绢或罗,并涂于黑漆,外型方而隆起,左右两脚用铁丝制成,并糊漆纱,向两侧乎伸或上翘,而赵匡胤本人也带这中幞头。 据说这种幞头是赵匡胤本人发明的。话说他坐上龙椅后很不放心当年一起闯天下的同僚。尤其讨厌文武大臣在朝堂中交头接耳,评论朝政。一天,赵匡胤上早朝,在听取某个大臣奏章时,发现两侧有不少官员窃窃私语,很不礼貌。赵匡胤心里有点恼火,但不露声色。 退朝后,他想出个办法,传旨属官在幞头纱帽后面分别加上长翅。长翅用铁片、竹篾做骨架。一顶帽子两边铁翅各穿出一尺多(以后越来越长)。这种帽子除了朝堂和官场正式活动时须戴上,一般场合是不戴的。因为戴上它,在街上行走极不方便。官员只能面对面交谈,要并排坐着谈就困难了。从此大臣上朝,也就很难排列在一起交头接耳,影响朝堂严肃性了。 两人走到殿前,俯身跪拜了下去,同声道:“外臣李从善(萧左)叩见宋国皇帝陛下。” “平身。”赵匡胤微微一笑,对于李从善,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也有算有印象,而看起来年纪轻轻地萧左,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当看到萧左两鬓没有头发,他略微有点诧异,虽然在上朝之时,自己的胞弟已经言明了这个萧左的身份,可他还未全然放下心来。 赵光义是因为萧左是延寿的徒弟,还有延寿圆寂时的那封信才相信了萧左的效忠,而不是金陵方面派来的细作。但赵匡胤想得却更多一点,和尚想某个前程这也无可厚非,但既然选择了在南唐为官,又为何又来向自己示好。 什么佛祖托梦之言,在赵匡胤看来,糊弄下世人,给自己度过金身还可以,如果用来作为用人的判断依据那也就太扯了。如果是换了比较明面一点的身份,就冲着他能猜出自己的计谋,赵匡胤也敢大胆一用,可这小子想要的是继续潜伏在金陵,这就由不得他不生疑了。 难道他是想左右逢源?赵匡胤看到萧左那张略显嫩白的脸,忍不住地想到。萧左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蛇鼠两端,风吹墙头两边倒的家伙。 如果让萧左知道宋太祖这般看到,那他一定会吓得跳了起来。就凭这么简单地看一看,就能看穿萧左的心思,这不是神那又是什么。 虽然萧左不是个没有原则,见那颗大树好乘凉就朝那边倒的势利眼,但他像赵光义表露心迹,然后又要求留在金陵,其实还另外打了个主意,保林仁肇。而要保林仁肇,一方面需要他破坏赵匡胤的反间计,而另外一方面,就是需要他帮助林仁肇得到李煜的重用。 虽然与林仁肇接触不多,但萧左已然摸清了这位还记恨着自己的朋友脾性。愚忠且一心报国的之人如果得不到当权者的重用,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得很难看。萧左痛恨林仁肇的愚忠,但同时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起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林仁肇性命的心思。世间像这样的人不多,萧左不希望就这么含冤而死。 因此,萧左一方面要为赵宋破坏金陵小朝廷,另外一方面又要帮助林仁肇在南唐上位。可是林仁肇一旦上位,就意味着自己在赵宋的作业交得不好,他其实也很为难。不知不觉间他自己都没想到今天会落得这么个尴尬地处境。 赵匡胤在看萧左,而萧左何尝没有在偷看赵匡胤。虽然作为臣子的不能直视皇帝,但他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看赵匡胤,那眼神略微有点怪异,似是在偷瞄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前世关于赵匡胤的影视剧并不是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历史实在没有多少娱乐性,所以很多制作人都没有选择把宋太祖认认真真地搬上荧幕。 在萧左的记忆中,只有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上小学一年级的样子,每天放学回家抬着小板凳守在电视机旁边看过一部新加坡拍摄的,关于赵匡胤的电视剧,名字叫做《绝代双雄》,可以说是关于这段历史最经典的影视作品了。那时候守在电视机旁边的萧左,一听到熟悉的南方芝麻糊广告就知道电视剧要开播了。 至今他都还很熟悉电视剧里赵匡胤跟李煜两个人之间的缘分际遇,还有这段历史之间的恩怨情仇。一个曾经街头的小混混,差点走投无路,最后却成了开国之君;另外一位是天之骄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的国主,最后却沦为亡国之君,甚至为了保命将自己的老婆供人玩乐。 这部电视剧,给萧左的影响很大。赵匡胤草根拼搏的精神,很容易就感染了年少的萧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匡胤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 如今能够亲眼见到自己年少时候的偶像,萧左的心情既忐忑又兴奋。当他看到赵匡胤那张略显黝黑的脸时,心里有点小失望。赵匡胤的长相,跟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扮演赵匡胤的那个男演员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赵匡胤跟帅字一点都不搭边,但也不能算是长得对不起观众。浓眉大眼,国字脸,留着浓密的胡须,一副中年大叔的样子。古代人早熟,由此可见一斑。 但赵匡胤作为一个皇帝,那份多年以来自然而然中培养出来的威仪和气场,让萧左一个没什么分拣礼教观念的现代人也生出了几分敬畏感来。 特别是两个人目光相交时,赵匡胤那微微的一笑,不禁让萧左心底生出了一种忍不住想要纳头便拜,死心塌地追随他的感觉。或许这就是领袖强大的个人魅力吧。 赵二,我来了,这个舞台,不知道会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这一瞬间,萧左才发现,做男人就应该像赵二这般,轰轰烈烈在世间走上一遭,才不辜负来到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间,萧左的心态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生命不应该只能在庸庸碌碌之中虚度。他不求能够达到赵二的高度,但也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个年轻人有意思,居然与朕的目光相接,没有一丝慌乱,难得。”看着萧左,赵匡胤暗暗想道,或许,是应该给他个机会,看看他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 第二十八章 奏对 朝会上的正式接见,赵匡胤只是礼节性地慰问了一番南唐的近况,以及重申了两国之间的友谊。赵匡胤希望自己在对后蜀和南汉作战的时候,南唐不要扯后腿。李从善表示了对赵宋王朝的尊敬,以及带来了李煜的保证,绝对不会趁机有所动作。 萧左作为副使,一直没有机会发言,不过对于这种正式的外交场合,他也不是很懂,便一直默默无声站在一旁,赵匡胤在问话的期间不时打量了他几眼。 官方性的礼节接见之后,当晚赵匡胤将会在集英设宴款待各国使节。萧左一直皱着眉头,心里想着,赵二打算什么时候出招呢? 散朝之后,萧左以寻欢作乐为由,甩掉了李从善,悄悄跟上晋王。赵光义带着萧左,径直朝赵匡胤的寝宫富宁宫走去。 赵匡胤想见一见萧左摸摸底,一则是为了观察一下萧左这个人的品行,二则是想顺便打探一下那位南唐国主的心思。 萧左跟着晋王进得福宁宫,赵匡胤正在批阅奏折。作为皇帝胞弟的晋王出入皇宫是不需要传唤的。 “臣弟参见皇兄。” “小人萧左参见皇上。” 赵匡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淡淡说道:“起来吧。” 萧左的心底有点忐忑,他局促地站在一旁,等着赵匡胤问话。可赵匡胤一直都在认真地看奏折,把两人凉在了一旁。 赵光义知晓自己的皇兄做了皇帝之后十分勤勉,事必躬亲。做事有条不絮,有始有终,手上的事情没做完,他是不会理身边人的。 约莫过了那么一刻钟,赵匡胤终于把手上的奏折看完,和颜悦色地朝两人看了过来,“光义,你先下去吧。” “臣弟遵旨。”赵光义知道自己的哥哥想亲自考察一番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于是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赵光义一走,赵匡胤便淡淡地说道:“你叫萧左是吧。” “回禀皇上,正是在下。” 赵匡胤站了起来,走到萧左身旁,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说道:“朕很好奇,你为何会知道那首咏史是朕所作。要知道那首诗是朕私下所做,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赵匡胤说得很隐晦,其实他做那首诗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准备陷害林仁肇而准备的。知道的人也就赵光义和直接参与画像之事的几个人而已。 萧左居然知道,这让赵匡胤既是意外又是大感惊异。他感觉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难道这世间真有鬼神托梦之说? 而萧左呢,听得赵匡胤这么一说,差点没有被吓死,想不到自己一时自作聪明,居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背脊冒着冷汗,大脑飞快地思索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说道:“回禀皇上,小人当时之是猜测。” “哦?”赵匡胤还以为萧左会往鬼神上面扯,虽然对他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总胜过用一些鬼话来糊弄自己。“依据如何?” 凡是猜测,都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大抵都会有一定的依据。如果凭空臆想,那就是扯淡而不是猜测了。 萧左不疾不徐地回道:“小人初读陛下诗作,大概其中君临天下的气势。如此傲视群雄之作,放眼当今天下,江南诸国苟安已久,北汉附庸契丹,而契丹已为南下逐鹿中原之力,唯有陛下,才有这样的气魄来一统河山,故而才有此猜测。”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虽然免不了有点拍马屁的嫌疑,但确实也是当今天下的大形势。天下虽然四分五裂,除了中原一直连年征战,诸国之间一直很默契地相安无事。 而中原历经五代,祸乱不止,民生凋敝,其财力并不比江南诸国强大。但同时对于久不休兵事的江南诸国,新生的赵宋王朝在兵备上面却极有优势,再加上赵匡胤的锐意改革,杜绝了地方拥兵自重的情况,虽然牺牲了一部分皇权,但却是稳固了王朝的统治。如此上下一心,只要稍微有点大局观念的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赵宋一统天下的决心以及底气。 赵匡胤很满意萧左的答案,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朕听晋王言及你想投效于其麾下?” 皇帝的话说得很有水平。萧左差再次感受到跟皇帝打交道,如果心脏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吓死。之前萧左向赵光义表明心迹,欲投靠赵宋,但又想留在金陵做情报工作。而汴梁方面留在金陵的情报部门直属上司就是赵光义。 赵匡胤没有说你是萧左是想投靠我,而是投靠赵光义,这么说起来也算不错。但这话一说,难免有歧义。皇帝最忌惮的就是手下人结党营私,这个问题一时间让萧左吃不准赵匡胤的心思。 就萧左所了解的历史来看,赵氏兄弟一直情同手足,并没有暗生嫌隙,起码在赵匡胤死之前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弟弟有不臣之心。再者而言,当年赵匡胤之母杜太后临终遗言金匮之盟,皇位兄终弟及。有这么个护身符保护,赵匡胤也不会去猜忌自己的胞弟。 可眼前赵匡胤这么问,难道是看出了赵光义的野心?萧左顿感为难,权衡一番,最后只得说道:“小人只为这天下一统,乱世早日结束尽一份绵薄之力。” 萧左觉得无论是对赵匡胤,还是赵光义表忠心,这都是一件对自己很不利的事。他偷眼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内侍头子王继恩,又看了看赵匡胤,才勉强说了这么个高大上的理由。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示出自己只是效忠赵匡胤,说不好被那位很可能被赵光义收买了的王继恩听去了,日后赵光义当了皇帝难免对自己秋后算账;如果顺着赵匡胤的话往下说,又很可能惹来他的猜疑。萧左清醒自己有一个高尚的师傅,让他能灵光一闪,避重就轻想到了这么个答案来堵赵匡胤的嘴。 赵匡胤听完不置可否,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萧左,于林仁肇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萧左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赵匡胤这是想借自己对反间林仁肇这事的态度来考校自己。他完全没有想到进得这个大殿才一刻钟不到,赵匡胤就给自己出了三个一般人很难回答的难题。果然能当皇帝的,都特么不是一般人呐。 站在当权者的立场,用反间计除去一个敌国将领无可厚非;可是站在萧左一个刚投效过来的外臣,这个问题就太难回答了。如果说皇帝你这计谋用得好用得妙,那不免在赵匡胤心底留下一个卖友求荣的印象,毕竟萧左以前身份是南唐的臣子,林仁肇跟他还是同殿之臣;如果说皇帝你这计用得有点不地道,那后果更严重,估计自己在赵宋就真的没有啥前途了。 “启奏陛下,小人以为,陛下此计甚妙。”萧左强装镇定,死死地咬着牙齿说道。 “何以见得?”赵匡胤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不免对萧左的人品有点疑虑。 恰巧萧左偷偷抬头看到了赵匡胤脸上的异色,心里忍不住埋怨,你说老子容易吗,不这么说,保不齐你马上就翻脸把我撵出去了。 “陛下此计可谓天衣无缝,只是小人以为,要扫清南唐最后的障碍,并不一定要除去林仁肇。”萧左字斟句酌,谨小慎微地说道。 “是吗?”赵匡胤很平淡地问道,看不出喜怒。 萧左深思熟虑,觉得这也不为是救林仁肇的一个机会,于是他还是决定豁出去,不再管赵匡胤的反应,便大胆说道:“皇上,林仁肇乃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方今天下,我大宋的敌人,不是江南诸国,也不是北汉,而是异族契丹。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对我中原富庶虎视眈眈,野心不小。燕云十六州之事,乃我华夏之奇耻大辱。大宋一统天下是历史必然之选择,而契丹之崛起不可小觑,必将是将来之大敌。” 见赵匡胤一脸凝重,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萧左便放下心来继续侃侃而谈,“故而小人觉得,我大宋如今需要做的不仅是结束唐末以来四分五裂的格局,更重要的是储备人才,修兵备以防契丹。” 作为将领出生的赵匡胤,曾经跟随柴世宗征伐过契丹,深知契丹铁骑给中原带来的强大的威胁。萧左说言,也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忧虑,所以他才会制定了先南后北的战略方针,准备一统江南之后,便准备伐北汉,然后蓄势收拾契丹一劳永逸。 但对于林仁肇,赵匡胤并不是不欣赏,只是他看得很透彻,这是一个不可能为自己所用的人。特别是前不久林仁肇对李煜的那番劝谏,更加坚定了他除去林仁肇的决心。 “朕也甚至林仁肇是一个难能多得的将才,但是其迂腐之气甚重,其人与我大宋无缘矣。”赵匡胤叹了口气,并不觉得萧左能有什么好主意能够让林仁肇归降。 “陛下,”萧左见赵匡胤语气坚定,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小人有一言,不知是否能禀于皇上。” “你且说。”就凭刚才萧左一番契丹威胁论,已然说道了赵匡胤的心底。现在的萧左,在他眼中算是基本通过了自己的考察,不算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 “林仁肇虽然愚忠,但其忠心是建立在唐国存在的基础上的,只要唐国灭亡,他便没有依托。到时候只要假以时日,动之以情,林仁肇必能为陛下所用。” “但是林仁肇不除,必是朕南下江南的一大障碍。” “陛下,小人无甚大才,但在金陵,却也能借李煜之手,解除林仁肇的兵权,将其闲置,便为陛下扫除了这一障碍。” 自从决定要救林仁肇开始,萧左便已经为如何说服赵匡胤不行反间计多番思虑。此时向赵匡胤道出这番建议,是他权衡了自己现在的能力以及顾忌赵匡胤所想之后的结果。 果然,赵匡胤一听眼前一亮。如果换了其他人对他说这番话,定会惹来他的嗤之以鼻。但萧左却是又有所不同。 首先,萧左明面上的身份是南唐的出访副使,虽然其他金陵的官职不显,但能担当此职的人一定是深得李煜的信任,这是萧左能成功迷惑李煜放弃林仁肇的基础;其次,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赵匡胤相信萧左有能力把李煜蛊惑住。 只是,赵匡胤还有一点不放心的地方,那就是萧左这个人对自己的忠心。 “朕又如何信你?”再也没有了试探,赵匡胤直言心中所想。 “小人不求名,不求利,此番投于陛下,一则是知陛下将来必一统天下,成为一代明君,再则,小人此番前往汴梁,只为救一个人。” “救何人?”赵匡胤疑惑不解地看着萧左,那眼神很想把他看透。 “林仁肇。”萧左淡淡地回道。 赵匡胤笑了,笑得很开怀。而萧左心也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赵匡胤完全的信任,自此之后,一条前途光明的大路就展现在自己眼前,等待着他踏上征途。 ------------ 第二十九章 赏画 接待南唐使节的正式宴请,在集英殿举行。赵匡胤很满意这一次李从善所表现出来的南唐方面的态度。李煜夹紧尾巴龟缩在金陵,不敢有丝毫不臣之心,这是赵匡胤很乐意看到的。 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诸宋国大臣们附和赵匡胤谈论着对蜀地的战争,不停地嘲笑属国军队的不堪一击。某几位以石守信为代表的勋门将领更是侃侃而谈,大发厥词,射影今日的蜀国之亡就是明日南唐的下场。 李从善这个人,说实在的本事虽然不大,但插科打诨,忍气吞声的本事不小。为了让赵匡胤放心,他对宋国诸将领的冷嘲热讽表现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是不是还附和着恭贺赵匡胤一番,又再次开疆扩土。 而就在众人兴致正浓时,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下向赵匡胤禀告道:“启奏陛下,蜀地八百里加急军情。” 赵匡胤闻得此言,放下手中的酒樽,微微一笑,朝众人说道:“诸位爱卿猜猜,王全斌又给朕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殿前督检点高怀德一脸醉意,像开玩笑一般地说道:“王大人定是攻进了那芙蓉城,来向陛下讨赏了。” 众人一听,皆大笑起来。赵匡胤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夫,也就是高怀德,然后转而向那个报信的内侍说道:“呈上来。” 小内侍走上玉阶,将奏章恭敬地呈到赵匡胤手中。赵匡胤打开奏章,仔细地看了一遍,脸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众人狐疑不解,一时间整个集英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赵匡胤看完之后,目光转向了下首的李从善,“把奏章给金陵出访使看看。” 王继恩闻言,上前利索地接过奏章,然后走到不知所以的李从善面前,“李大人,请。” 这时候李从善心里一片慌乱,他弄不明白为何赵匡胤会将一份前线的军情奏报给自己一个外臣阅览,是示威,还是威胁?他战战兢兢地接过奏章,然后抬头朝赵匡胤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赵匡胤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金陵出访使请过目。” 李从善不敢不看,迎着整个大殿内所有人投来的奇异目光,缓缓打开了奏章。奏章的内容很简短,基本上就是普通的汇报军情。可是,这一份军情,却让李从善大惊失色,那奏章差点从愣神的他手中滑落了下来,幸好一旁的萧左推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失态。 “恭贺陛下,王大将军一举攻入芙蓉城,蜀国国主孟昶纳城投降,”李从善心里很苦涩,赵匡胤此举分明就是像自己所代表的南唐示威。但他也无可奈何,不仅要坦然接受,还要赔笑向赵匡胤贺喜。也只有李从善这种脾性的人,才能被人下了面子,还能装出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来。 众大臣一听李从善所言,都是激动万分,纷纷朝赵匡胤跪拜下去,异口同声地说道:“恭贺陛下,定鼎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守信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李从善,见缝插针地又补上一句:“蜀地一定,距离我大宋一统天下时日不远矣,臣等都盼望着大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李从善脸色很难看,张了张嘴,却又不多言,把头埋得低低地,怕自己的失态落入赵匡胤眼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诸位爱卿平身。”赵匡胤很高兴,举起手中的酒樽,朗声道:“今日得此大捷,功劳皆系于诸卿操劳为国,以及前线大军的奋勇作战,朕与诸卿共饮此杯,愿一同开创一个大宋的天平盛世。” “愿吾皇一统天下,大宋万世兴盛!” 宋国君臣很高兴,很激动,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战役,而是一举灭掉了一个国家。自唐末割据以来,五代十国并立,中原王朝百年来都只能在长江以北防备契丹的同时不停地内乱。自此一役,不禁彰显了一个新王朝强大的实力,同时也震慑了诸国。还能有比这更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本来是一个专门宴请外宾的宴会,转眼间便变成了赵宋君臣庆贺开疆扩土的庆功会,其间最郁闷地莫过于李从善了。本来就一直被人都猴耍已经很难受了,现在这么一份灭蜀的军情奏报,更加是雪上加霜。 他愤怒于赵送君臣的戏弄,同时又深深担忧南唐的将来。眼下局势,宋国灭蜀之后,南汉基本上也快要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了。而江南一地,虽依托长江天险,可赵匡胤如果真铁了心要一统天下,南唐灭亡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南唐一灭,自己便不再是尊贵的王爷,最终的下场好一点就是个被圈禁起来的闲散人员,如果自己的皇兄固执一战,估计自己最后也免不了一死。 赵匡胤一直满脸笑意看着李从善,灭掉后蜀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有想到捷报会在这个时候呈报上来,刚好可以起到震慑南唐的目的。如此一来,南唐对大宋的一举一动便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样自己就不用再费多少功夫在南下之事上面了。 唯一的威胁,他借着高兴劲儿,也决定一并除去! 赵匡胤缓缓从玉阶上走了下来,然后踱步走到李从善面前,笑道:“朕听闻贵国国主平素喜爱诗词歌赋,李爱卿作为国主的胞弟,想来在诗词上也有一番造诣吧。” “外臣惶恐,当不得造诣二字,只是有粗懂文意而已。”李从善不知赵匡胤何意,很谦虚地回答道。 “李爱卿何必谦逊,”赵匡胤笑意不减,玩笑道:“朕军伍出身,于文墨之道,实乃汗颜,朕近日收藏了一副字画,却一直不解其中真意,不如李爱卿便替朕看上一看,如何?” “外臣不敢不从。”李从善一听,只是看看字画,慌乱的心遂定了下来。他虽然不如自己的皇兄李煜那般才华横溢,但自幼受父皇李璟的熏陶,也算得上有几分才气。南唐在武力方面或许不如赵宋,但于这诗词文艺之道,却秉承了前唐风气,出过不少儒士大家。 “把画拿上来。”赵匡胤喊满意李从善的回答,朝身边的王继恩吩咐道。 而站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萧左听得此言,心里暗叫不好,赵匡胤果然还是要行那反间之计,看来自己之前的一番建议全成了废话,难道自己真的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仁肇冤屈而死? 正在萧左焦急万分的时候,王继恩已经拿着字画走到了赵匡胤跟前。赵匡胤朝他点了点头,王继恩便会意地将字画展开。 赵匡胤指着字画向李从善说道:“你看看这画像,还有这字如何?” 李从善依眼定睛看去,起先只是觉得那画中的人有几分相熟,再反复仔细看了几遍,心下顿时大骇,这……这居然是林仁肇! 他不知为何赵匡胤手中会有林仁肇的画像,也不明白为何赵匡胤要将这画像拿给自己看。心中疑惑万分,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赵匡胤笑了笑,说道:“李爱卿是否觉得画中人很是眼熟?” 李从善木然地点了点头,在没有摸清赵匡胤意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乱加揣测,实话实说的好。 “这画像中人与李爱卿同殿为臣,相熟也不奇怪。不过李爱卿觉得这画中的诗又如何?”赵匡胤目光一凛,说道。 看了画像已经让李从善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那还有心思去看诗词,可赵匡胤吩咐了他又不敢敷衍,于是便认真看了一遍诗词,这一看,就差点没把他那颗本来已经悬着的心跳了出来。诗词之中那份一统天下的野心,让李从善瞬间就猜到了这诗是眼前这位笑得很阴沉的宋国皇帝所做。 只是,林仁肇的画像,配上赵匡胤的诗词,这是何意?难道…………他不敢往下想,怕再想下去,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呵呵,”赵匡胤没有等李从善答话,便朝王继恩挥了挥手,示意他把画像收起来。 “李爱卿,想来你也已经猜到这副字画出自何人之手了,想必你心中已有计较。林将军愿归顺于我朝,先寄画像为信物。朕已打算在东京为其寻一宅院赐予林仁肇,以酬其归宋。” 赵匡胤不假思索,直言说道。 这番话一出,李从善就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他既愤怒,又担忧。怒于林仁肇这厮居然要投降赵宋,忧的是赵匡胤竟如此放心地这事告知自己,难道他已经跟林仁肇计划好了,准备出兵南下? 而萧左呢,他心里苦涩不已,赵匡胤还是出了反间计,而傻傻的李从善,看样子也坚定不移地相信了林仁肇要叛国。难道自己费了这么多周折,花了这么多功夫,最终还是付诸流水? 他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赵匡胤,估计这条小命活不过今晚。而就李从善那怂样,即便知道是赵匡胤的阴谋,估计也会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将这个消息传到李煜耳中。 而李煜呢,作为文人,情商很高,但智商却不咋地,估计一时愤怒,想都不想救一刀把林仁肇给杀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无论怎样花空心思去想什么奇谋妙计,也没有强大实力来得踏实。在强大的实力震慑之下,哪怕真的有阴谋,蠢货们也会被吓得信以为真。 权力,是在这个乱世唯一可以保证自己生命不受到威胁的东西。 ------------ 第三十章 刺王 从皇宫回到鸿胪寺,李从善便把萧左找了过来,林仁肇叛国的消息事关重要,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李煜专门派来揣摩宋皇对南唐态度的特使商量一番。 此时此刻,李从善已经深信不疑。在他看来,以宋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加之刚灭了蜀国兵锋正胜,势不可挡,要灭掉南唐只是弹指间的事情,没有必要用这么拙劣的反间计除去无关重要的将领。在李从善心中,林仁肇虽然有些本领,但与宋国相比,还是不如的。 “萧大人,你觉得林仁肇投宋之事有几分可能?”李从善凝眉问道。虽然他心中已确信,但城门之外李神谕的叮嘱让他不敢擅作主张。 “王爷,难道看不出这是那赵匡胤使得一出反间计吗?”萧左正闹赵匡胤既然对自己的建议表示欣赏,却又固执地没有采用,这不禁让他难过于自己没能从根源上挽回败局,更加伤害了他的自尊心。难道自己在这些权谋术数的阴谋大家面前,真的只是一只徒惹人笑的菜鸟? 李从善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萧左的看法,“宋帝刚灭蜀国,志得意满,一时骄狂说出林仁肇投宋也是情理之事。再者,以宋军的实力,要亡我国并不是件难事,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萧左心里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李氏兄弟惧怕赵匡胤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真不知道他们俩当初是不是在赵匡胤那里载了大跟头,才会在心底里留下这么大的忌惮。 “林将军勇武过人,用兵如神,如有他防守长江,宋军并无机会渡江而过,如此以来赵匡胤对林将军恨之入骨,欲除之以后快。此画像之事定为其反间之计,王爷还望别中了他人的奸计!” 此时此刻,唯一还有希望挽回的机会,便是让李从善相信这是赵匡胤的阴谋。即便再瞧不起李从善的人品,萧左此刻也只有低声下气,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李从善这人胆小,而胆小的人都有那么一个通病,无论再荒谬的事情,他们都宁愿信以为真。因为只有把事情当成真的,自己心里才会有所准备,不会吃亏上当丢了性命。他朝萧左摆了摆手,说道:“萧大人,我找你来并不是讨论此事的真假,而是希望大人亲自将此事原委悉数传信于陛下。” 老家伙狡猾啊,萧左忍不住心里碎了一口。李从善果然是人精,他让萧左传信,一则是之前李神谕的暗示,在这类事情上要以萧左为主,二则林仁肇投宋为真,那么这消息一经第一时间传到陛下耳中,就不会招来知情不报之罪,而如果这真的是赵匡胤的反间计,日后出了事情,也能让萧左去顶缸,而自己却能摘得清楚。 怎么看,老家伙这一手都玩得漂亮,并且有理有据,让萧左不禁反驳不了,还很难难置身事外。 “此事我定会及时向陛下回禀,王爷放心便是。只是下官希望王爷还望将此事保密的好,以免走漏了风声,让林仁肇有所防备那就不好了。”对于这种老滑头,萧左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拖,拖到回金陵之后再说。 “本王晓得,事关重大,萧大人定要速速传信回金陵,莫要让那贼子有机可乘。”李从善提醒道。 萧左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那王爷,下官这便回去修书,即刻传信回金陵,向陛下秘奏此事。” “不送。” 萧左一出门,李从善便摊开笔墨纸张,然后将林仁肇之事悉数记录下来写成奏报。李从善并不知道萧左有意拖着不发信,而是他习惯两手准备。让萧左传奏,是出于对这个暗中的牵头人的尊重,但自己作为王爷,皇帝的亲弟并不在意会因此而得罪了萧左。 当然他这也不是争功,之所以再以自己的名义做奏报,是怕萧左身份低微,李煜看了之后有疑,故而才有此一为。 赵光义从皇宫出来之后,便上了轿子准备打道回府。今夜传来属国的捷报之后,赵光义心中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起来,他越发渴望坐在那个受万人膜拜的位置上,挥斥方遒,俾睨天下。 虽说当初自己母亲杜太后离世的时候,留下金匮之盟,皇位兄终弟及,可那束之高阁的一旨诏书,真的就能让自己如愿吗?倘若自己的哥哥违背了母亲的遗言,立自己的侄儿为帝,那也是一件无可奈何地事情,毕竟赵匡胤才是皇帝,他的话比什么都要管用。 即使赵匡胤遵从金匮之盟的约定,但以他现在的年纪,再活个二十多年完全没问题,等他真的归天了,自己坐上皇位估计也没几个年头了。 一想到这些,赵光义就觉得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居然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完全取决于一个人,自己又爱又恨的哥哥。 他,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不断地物色有才能的人收于自己的麾下,而萧左便是他极其看中的一个。 萧左表现出来的机智与才能,让赵光义相信这不是一个庸才,而更让赵光义看中的,是萧左的身份,延寿禅师的弟子,以及他所说的那个佛祖托梦之说。 延寿作为唐末以来,佛门禅净二宗的领袖,其佛法经义,不知影响了多少虔诚信众,他在民间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而如果将他曾受佛祖托梦之说宣扬天下,定会让绝大多数的民众归心,这对于巩固赵氏皇朝的统治地位是极其有意义的一件事。 自古以来,凡开国之君,想要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必定会弄一些神神鬼鬼的谶言符命来造势,用异象祥瑞之说来把自己化装成天之骄子,受命于他来统治万民。如此这样,才能名正言顺,让自己建立的帝国合法统治天下臣民。 赵光义很高兴老天爷给他送来这么一个合适的人,如果萧左为己所用,日后图谋之时,便可利用他的身份来向天下道出延寿那个佛祖托梦,只要把其中的主角换成自己,那么何愁大事不定。 坐在轿子上,因为实在太开心多喝了几杯,略微有点醉意,快要到鸿胪寺的时候,他叫住了管家,吩咐自己的亲信传信给萧左,让他明日到王府一趟。 轿子刚落下,一阵微风拂过,吹起轿子前的门帘,赵光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要把轿旁的陈儒唤过来说话,谁知却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只见一柄尖刀朝赵光义的胸口刺了过来。 那刺客是从街边的屋顶之上跳跃而下,手中的寒刀又快又急,加之今日赵光义身边并没有带了贴身侍卫,一时间猝不及防,便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赵光义大惊失色,酒醒了大半。他虽然武艺不高,但也是军伍出身,并非养尊处优之辈。虽然慌乱,但却也未失方寸,只见他猛地朝轿子一层撞了去,却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量,这一撞居然将整顶轿子撞翻在地。 刺客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也不以为意,后退一步,站稳身形,然后用力一刀掀开轿顶,再将大刀一横,便要朝赵光义脑袋上劈去。 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而此时的赵光义撞翻轿子,正吃痛不已,刚想爬出来,却看见头顶那近在咫尺的雪亮大刀,既愤怒在东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刺杀自己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又惊惧于难道自己今日便要窝囊地死在这个身份不明的刺客手中? 我命休矣。赵光义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和勇气,他站都站不起来,根本躲不开那迎头的一刀。 “大胆贼子,居然敢行刺当今陛下的亲弟晋王殿下!” 一个怒吼的声音随着一个矫捷的身影从风中呼啸而来,只见那身影急行如风,他人未至,而先发力朝那刺客握刀的手掷来一粒石子。 刺客本以为得手在即,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那石子击中手腕,吃痛不已,本能地缩手,大刀也随着退了回去。 当刺客再要朝赵光义砍去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冲到了赵光义身边,护在其身旁。惊魂未定的赵光义感激地朝那道身影看去,这一看又惊又喜,“萧左,居然是你。” “正是在下,王爷没事吧,”来人正是萧左。他从李从善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心里憋得慌,便想出去走走。刚出了鸿胪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赵光义的轿子,本想着寻个借口上去探探赵光义的口风如何看待林仁肇一事,却不曾正巧遇见了这刺杀的一幕。 这对于萧左来说,却是一个增加自己在赵光义心中份量的机会。他虽不知道赵匡胤具体什么时候死,但清楚已然没有几个年头了,到时候这天下就是眼前这个王爷的。自己现在跟他搞好关系,以后也不至于事事受制于人。 “本王没事,萧左你来得正好,替本王拿下这个刺客。”赵光义见性命无虞,定下心来,便想着要去抓住这个胆大妄为的贼人。 萧左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放心,定叫他有来无回!” ------------ 第三十一章 放水 刺客见半路杀出来的萧左,目光中抹过一丝异色,但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手握长刀,心里一横,便迎了上去。 萧左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眼前的刺客,对方蒙着面,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手里的那柄雪亮的长刀,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原来这人便是那水云间的协领苍龙。苍龙自接受了蓝子姝的命令来刺杀赵光义,连续两日一直都在打探晋王府的消息。赵光义府内高手众多,以苍龙的实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也亏得赵光义今日入宫赴宴归来,早早地将贴身侍卫打发回府,这才给苍龙带来了难得的机会。 苍龙以为这一次能够完成任务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却不知萧左突然出现,如此一来自己今日很难有命活着回去,于是便报着必死的决心朝萧左冲了出去。 而萧左呢,认出来人是苍龙,留了个心眼,快步移到苍龙面前,出手隔开他的长刀,借机压低声音说道:“苍龙,你速速退去,我便当今日没有遇上你。” 苍龙苦涩一笑,说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今日晋王不死,就是我苍龙死。” 萧左疑惑不解,一掌便拍了过去。他有意放过苍龙,但对方一心求死,他只能先拿下再说。两人激动十余招,萧左一直未下狠手,出招皆留有余地,而苍龙刀锋所指,无不全力施为,步步紧逼。 他虽然知道萧左的心思,但自己逃走了又能逃到哪里去。以太平教的势力,虽然不至于手眼通天,但想要抓住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只求速死,所以招招狠辣,为的就是惹怒萧左,逼迫他动真格的。 萧左何尝没有看穿苍龙的死志,苍龙一番胁迫,搞得他放水都没机会,再者赵光义这时就站在不远处,满脸怨毒地盯着这边的动静,只要自己稍微不慎,露出了放走刺客的心思,今夜所做的一切便只能付诸流水了。 一边见招拆招,萧左心底里一直寻思着用什么办法保住苍龙的小命。对于苍龙,萧左是极其欣赏的,自己眼下只身一人周旋在南唐赵宋之间,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更加错综复杂的事情。虽然自己是一个穿越人,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和开阔眼界,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 自那日在赵匡胤跟前谈及契丹,萧左便生了一个想法,一个很迫切想要去完成的构思。有宋一朝,中原王朝一直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先是契丹,后是女真,西夏,以及蒙古。宋亡以后,汉家王朝自此便一蹶不振,越发固步自封,闭关锁国,重农抑商,导致好不容易在宋时有所发展的商业社会瞬间又打会了原形。 萧左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想要改变。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内心之中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使命感。他要辅佐赵匡胤,制伏契丹,扼杀西夏,改变前世宋代的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苍龙,便是萧左看中的第一个帮手。萧左虽然不知道水云间这个金陵特务组织有多少能量,但想来一国的情报部门定有起过人之处,而苍龙又是其中的协领,在这一领域定有丰富的经验。这样的人才,正是眼下的萧左最为需要的。他需要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帮自己看清楚周边的敌人。 “这萧左的武功却也不错,” 赵光义站在远处,这时候已有十余个王府侍卫闻讯赶了过来,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便是赵光义最为信任且武功最高的剑隐萧凛的高徒施白。 施**早已看出了萧左未尽全力,他虽然疑惑萧左为何这么做,却也没有出言点明。这是因为施白心里清楚,赵光义有意招揽萧左。 “王爷,萧左与这刺客相持不下,是否需再下出手?”他虽没有拆穿萧左,但并不代表还能容忍萧左继续这样下去。 “不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光义越发欣赏起萧左来,这个时候又怎会让旁人插手夺了他的风采。 而就在这时,萧左一反常态,祭出手印,一招智拳印便朝苍龙攻了过去。这招智拳印,萧左只使出了三成功力,但气势逼人,就是站在一旁的赵光义也不禁侧目。 可是,萧左使出这一招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智拳印是大佛手印中极其凌厉的攻击手印,威力惊人,但却需要唯心诀内功全力的配合。萧左未尽全力,就只是打出了一个智拳印的空架子。 没有威力的智拳印,却是萧左故意留给苍龙机会。苍龙见识过萧左的智拳印,知其威力巨大。他一心求死,根本不避不挡,手中长刀一横,便朝萧左右肩劈了过去。 两相碰撞之下,智拳印拍在苍龙身上,却只是震退了苍龙半步,而萧左呢,他并没有完全避开苍龙的一击,大刀划过他的右膀,一条猩红的口子瞬间鲜血直流。这便是萧左想出来的主意,以自己受伤为代价,救苍龙一命。 当萧左的智拳印拍在苍龙胸口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是萧左故意施为,见自己的大刀伤了萧左,他即震惊,又感动,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萧左倒在地上,忍着手臂上袭来的疼痛感,急忙朝苍龙挤了挤眼睛。苍龙知萧左一片苦心,便收起大刀,施展轻功转身快步而去。 “不好,萧左受伤了。”赵光义万万没想到萧左这看起来威力十足的一击,居然没制服刺客,反而自己受了伤。 “属下这便去追那刺客。”施白也没有想到萧左会受伤,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并没有看出其中的猫腻。他见苍龙遁走,便快步追了上去。 萧左见身边突地闪过的施白,不禁焦急起来。这蓦然间出现的王府侍卫,观其轻功,功力定不在自己之下,如果让他追上了苍龙,那自己一番苦心就一点意义没有了。心下大急,萧左也顾不上伤痛,猛地站了起来,便要朝施白追了过去。 赵光义见萧左受了伤还要去追刺客,大为感动,忙叫道:“萧大人无须在追了,你身上受了伤,小王定会延请名医替你诊治。” 这时候萧左已追上了施白,听得身后传来赵光义的呼喊,他心生一计,一把抓住施**的衣袖,然后左手猛地朝自己伤口位置拍去,顿时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晕厥了过去。 施白被萧左抓住衣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却只见萧左晕到在地。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要继续追上去呢,还是留下来照看萧左的伤势。 “施白,不必再追了,你且扶住萧左,将其带回王府疗伤。”赵光义一脸关切地说道。 既然王爷如此吩咐,施**便无奈地放弃了再追击苍龙,扶起萧左,便带着他跟上赵光义而去。 萧左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王府客房的床上。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晋王赵光义。其实萧左自己拍自己伤口那一下,虽然下手不弱,但还不至于让他晕过去,那完全是装出来迷惑施**阻止他追苍龙而已。 他被施**搀扶着进了王府,然后赵光义专门给他安排了客房。赵光义见萧左迟迟未醒来,便打算先离开。而萧左心里发虚,他一直担心着施**是不是看出自己有意放走苍龙,便选择在这个时间“醒”了过来。 “萧左,你受了伤不宜走动,躺着便是。”见萧左要下床来给自己行礼,赵光义上前拦住了他。 萧左也没坚持,半倚在床边,说道:“小人无能,未能抓住那刺客。” “小王知你已尽力,无须挂怀,再者你今日在危难之中救下本王,已然让本王感激不尽了。”赵光义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换了别人定会信以为真,但萧左却知道这只是赵光义为了拉拢自己而说的漂亮话而已。 “小人不敢,只怪小人学艺不精,才让那贼人走脱,王爷不怪罪在下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萧左双手抱拳,低头说道。 “本王说了无妨,你无须责怪自己,再者而言,此乃天子脚下,小王已通知三衙禁军,以及开封府缉拿此贼人,谅他也逃不出东京城。” 言语间,赵光义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自他哥哥当上了皇帝,封了自己晋王,在东京城里,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刺杀。苍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让一向睚眦必报的赵光义十分恼火。 在萧左救下自己那一刻,他便吩咐陈儒拿了自己的腰牌,去步兵司讨要人马全城缉拿刺客了。 “多谢王爷,只是身份敏感,不宜久留于王府。”萧左苦涩地说道。 萧左是南唐的出访使,虽然救下赵宋的王爷也不算是通敌卖国,但若留在王府中养伤,这就很容易引起旁人的遐想。比如,这萧左会不会挟功投了赵宋。 赵光义沉思片刻,觉得萧左说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李从善那厮疑心病最重,如若让他知道了,定会多想,这不利于你回南唐之事。只是你现在受了伤……” “王爷放心,小人受的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说着,萧左从下得床来,走了几步,看起来也行动自如。 赵光义看在眼中,便不再担忧萧左的伤势,想了想说道:“萧左,以后你我在东京城便不能再见面,今日本王将在金陵方面之事悉数交代于你。” “王爷请说。” “本王已传信玉貔貅,从今日起你便是金陵方面的负责人,所有潜藏于金陵的我放细作,皆听命于你。你此番回到金陵,一则是要迷惑住李煜,让起以为我大宋并无伐唐之意,再则,你要设法笼络住金陵一批官员,从中甄选出有才能之人,以便今后为陛下所用。” ------------ 第三十二章 探视 晋王府的医师替萧左疗伤包扎之后,他便悄然离开回了鸿胪寺的客舍。进到屋中,萧左便急忙朝床边走去,在哪儿还有一位小美人在等着他呢。 自昨夜将筱小带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想好应该入会处置她。放了,似乎自己抓回来就纯属多余,带回淡春楼,他又没想好怎么跟蓝子姝谈条件。说实话,面对蓝子姝,萧左心底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惧怕。 筱小一直被反绑在床上,当然不是简单的布条,而是萧左从侍卫那里讨要来专门捆人的绳索。 萧左揭开床上厚实的被子,然后扯下塞在筱小嘴里的布条,说道:“抱歉,回来晚了,饿了不?” 筱小愤怒地瞪着他,说道:“我记起你是谁了,姓萧的,你想怎样?” 对于筱小认出自己来,萧左并没有太过于吃惊,毕竟自己这五年来长相上虽然有所变化,但却也并不是面目全非。他微微一笑,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他便不顾筱小恼怒地目光,走出房间招呼了下人弄几个酒菜来。 当下人把酒菜弄好端来的时候,萧左已经承受了筱小太多的责骂与威胁,当然这些个话萧左都选择了无视。他把酒菜端到床边,拿起一个鸡腿,便朝筱小的嘴边塞了过去。 “我不吃,”筱小慌忙地避开萧左送来的鸡腿,“你究竟想怎样?” “我说,你换来换去就这么一句,不累吗?” “萧左我告诉你,无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最好不要与我家小姐为敌,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还有………”筱小话说到一半,便被萧左送来的鸡腿给堵住了嘴。 “吃吧,我的大小姐,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你说对不?”萧左眯着眼睛笑道。突然间他发现身边有这么个小侍女却也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筱小被鸡腿塞在嘴里,说不出话来,一股子的气恼便全发泄在了鸡腿上,咬了几口,发现自己确实是饿了,便再也顾不得矜持,狼吞虎咽起来。 吃了一个鸡腿,又在萧左的协助下吃了碗米饭和两盘小菜,筱小才心满意足。她饱饱地打了一个饱嗝,想活动活动筋骨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被绑着,于是不满地说道:“姓萧的,你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 “解开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筱小本来只是吃饱之后的随口一言,想不到看情况萧左还真有可能把自己解开,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条件?” “以后你做我的小侍女,我就把你给放了,哈哈。”萧左目光中充满了戏谑之意。 “姓萧的,你找死!”筱小一听,瞬间就怒火就上去了,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萧左给活劈了,奈何自己被绳索束缚,动弹不得。 “算了,还是等你脾气好一点我再考虑把你收做小侍女吧,现在,有位老朋友来,正好也让你见见。” 萧左突地转身,走到窗口,朝外面说道:“苍龙兄,为何来了却又要离开呢?” “萧大人好功夫,苍龙自认潜行的本事虽不是天下第一,但也少从未被人如此之快地识破。”门外传来苍龙的声音,随后只见他从窗外跃了进来。 萧左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的苍龙,笑道:“萧某手上功夫或许上不得台面,但这耳力却极为自信,当然在下只是听出了外面有人,只是猜测试是苍龙兄而已。” “萧大人自谦了,如若阁下的武艺是上不得台面,那在下的那便是三脚猫功夫庄家把式了。”苍龙脸上抽搐了一下,萧左的话让他有点不太高兴,自己两次折在对方手上,而他却还说功夫上不得台面,这不是**裸地打脸么。 “抱歉,苍龙兄,我是无心的,原谅我的冒犯。”萧左没想到自己一时自谦居然不小心伤到了苍龙的自尊,于是急忙道歉说道。 苍龙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萧大人不必如此,在下只不过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而已,既然你没事,在下便告辞了。” 说罢,苍龙便欲要离去。 “等等,苍龙兄。”见苍龙要走,萧左急忙唤道。他可不能轻易就把苍龙放走了。 苍龙转过头来,诧异道:“萧大人还有何事?” 萧左想了想,说道:“不知苍龙兄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是啊,我又能走到哪里去?苍龙心底里不禁叹了口气,天下之大,金陵水云间是再也回不去了,自己能能去哪儿,又该怎么活?恍然间,他发现自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到了以前宠着他的那个放风筝的人。 “有劳萧大人挂心,在下自有去处。”苍龙淡淡说道。 萧左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苍龙兄这又是何必,派你刺杀晋王之人本就是想借刀杀人,想来水云间,苍龙兄是再也回不去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埋没了你一身本事?” 话说到这里,苍龙已然看出了萧左有意拉拢自己的意思,而现在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先不说太平教会怎么对付他,就是汴梁城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之数。 他来寻萧左,名义上是之前伤了他过意不去前来探视,但实际上也报了一种无处可归想借萧左这里避避风头的意思。 见苍龙不语,萧左大抵猜到了他的心思。苍龙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如果他一进来便开口要归附自己,那这也不值得萧左如此高看他。 “如今整个东京城此刻正在缉拿你,苍龙兄如果信得过在下,便先留在这鸿胪寺客舍内,萧某必定会护你周全。”萧左的话说得很真诚,他并没有立刻表示出一副我要收你做小弟的态度。 “那多谢萧大人了。”苍龙也不再推辞,点了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那太好了,”萧左很高兴,留下苍龙只是第一步,他相信只要苍龙在自己身边久了,慢慢地自己也能有办法让他归心为自己办事。“只是要委屈苍龙兄,这几日与萧某在这间屋子里面挤一挤了。” “无妨。”既然选择了留下,苍龙也不再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脸上微微一笑,有点憨态可掬的样子。 “对了,我这还有一个朋友,说不定你们俩认识呢。”萧左朝不远处的床边看了一眼,然后朝苍龙点了点头,便朝床边走了过去。 苍龙诧异地跟在萧左身后,当走近床边看到筱小的时候,他有点吃惊,但更多的是疑惑萧左是怎么把小姐身边这个贴身丫鬟给抓来的。要知道,筱小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自苍龙进来之后,筱小一直都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不知这苍龙为何会认识萧左,更加不知道今日刺杀晋王时的情形,但在她看来,小姐想要他死,他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为何苍龙会跟萧左搀和起来,还有就现在这个情况,一个是几乎等于叛出太平教的叛徒,和一个对太平教敌意不明的狡猾臭小子,让她顿时感觉自己处境不妙。 苍龙与筱小对视一眼,皆不说话,两人心底里各自想象着今夜这一面所带来的种种后果,一时间犹疑不定该持何种态度面对对方。 而唯有萧左,很满意今晚所取得的成果。收了一个只要再花些心思的就能归心的手下,还有终于借着与苍龙的碰面,让筱小有所猜疑,他很高兴。 “苍龙,难道你要叛教吗?”筱小沉声道。苍龙的出现,以及刚才与萧左的一番对话,让原本以为萧左只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人筱小瞬间明白了过来,萧左是冲着太平教而来的。 “叛教?”苍龙冷哼一声,说道:“我苍龙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太平教的人,何来叛教之说?再者而言,苍某为教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只因一次失手,小姐便要痛下杀手,怎能不让苍某心寒!” “苍龙,你以为跟眼前这个狡猾小子联手,便能活命?”筱小嗤笑道。 “哈哈!”苍龙突然大笑起来,“苍某能不能活命,那是后话,不牢挂心,只是你现在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哼,”筱小冷笑道:“以为这小子敢杀我,如若他要杀我,早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只要小姐知道了你们的事,你们两人必定不得好死。” 萧左站在一旁,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打嘴仗,一时间觉得如果把筱小收为萧侍女,然后每天看着他跟苍龙斗嘴也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笑什么?”筱小看到萧左一直不说话,却在一旁干笑,恼怒地说道。 “没笑,我哪里敢笑啊,让你们小姐知道我笑了,估计马上就会哭都哭不出来吧》”萧左打趣道。 “你………”筱小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说什么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于是只得死死地盯着萧左看。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在筱小心底里,萧左已经死去了千万遍了。 “你看什么?”萧左很淡定地说道:“难道我脸上有花?还是我太帅了,你看呆了?” 筱小躺了下去,然后把头撇朝床里面,愤愤地说道:“我要睡觉了,麻烦你们两个最好别弄出声响来。” ------------ 第三十三章 突变 阳春三月,微风醉人。 桃山,山脚到山顶上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桃花,这个时节正是桃花灿烂的时候,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像微笑的眼睛,点亮了整个桃山。 桃山以前只是幽州城外群山之中的一座小秃山,曾经起过一场大火,之后便草木不生。山不算高,也不算险。当年侠隐秦毓卿自永明寺北归之后,见这小山毫无生机,想到延寿禅师禅院内生机盎然的桃树,便起了心思在山上种满了桃树。 待桃树成林,桃花盛开的时候,秦毓卿便起了归隐江湖之意,于是留在桃山上,盖屋作田,过起了田园生活。 再后来,他把自己的孙儿和岁女带上了山,而从蜀地心灰意冷而走的尹阿媵也来到桃山投奔于他。 如此这般祖孙师徒四人在桃山上度过了十五个快活无忧的年头之后,秦毓卿无疾而终,撒手而去,只剩下尹阿媵,慕楚,秦落离三个人。 三人在桃山上的生活很简单,习武,酿酒,耕田,过着平凡且简单,却安静而祥和的生活。每个月有那么几次下山去幽州城采买,日子却也无忧无虑。 自五年前从杭州回来之后,秦落离便起了心思在山脚下的村子开了一家医馆,赠医施药,济世于民。慕楚和尹阿媵也很少回山上的草屋,留在了医馆里帮忙。 萧左在永明寺出家之后,一直和慕楚保持这书信往来。五年里,慕楚几次三番想去找萧左,却都被对方以各种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不去找便不去,慕楚便索性再也不提去找他的事,但也没恼他,一直有写信去天台山,直到前一个月,写去的信再没有回音之后,慕楚便开始恼怒了起来。 “死萧左,臭萧左,信也不回,不想活了么。”慕楚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桃花,一瓣一瓣摘开,捏来捏去的。 “小妹,又在想萧左了?”秦落离走进院子来,看见愁眉不展的慕楚,笑问道。 “谁想那个榆木疙瘩了,才不是呢。”慕楚愤愤地说道。 秦落离咧嘴一笑,走到自己小妹跟前坐下,“小妹,你就嘴硬吧你,是不是萧左没给你写信,你生气了?” “谁有功夫生那个白痴的气!”慕楚冷哼一声,口不对心地说道。 “那是谁昨天晚上拿着一大叠信偷偷在闺房里抹眼泪来着?” “你看错了,我那是准备烧掉那些该死的信。”慕楚继续狡辩道。 秦洛离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小妹,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你也不能怪萧左这一个月没给你写信。” “为什么?”慕楚急声问道。 秦洛离见慕楚一听到萧左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知道自己这小妹已经情根深种,无可自拔。于是便道:“延寿大师在一个月以前于天台山圆寂了。” “啊?”慕楚一呆,难怪他不给我写信,原来是他师傅死了,他现在一定很伤心难过吧。“哥哥,延寿大师圆寂这么大的事,肯定给萧左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不信,我要下山去寻他。” 心里念着萧左,想着他痛哭流涕,无人安抚的样子,慕楚的心很疼,于是霍地站了起来,便要进屋收拾行礼,动身出发。 “唉,小妹,”秦落离上前一步抓住慕楚的胳膊,说道:“你急什么,萧左已经不在天台山了,你又准备去哪里寻他?” “不在天台山,那在哪里?”慕楚狐疑地看着秦落离。平日里自己这哥哥很少提起萧左,怎么今日却知道这么多关于萧左的事,于是便道:“哥哥,你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落离面带难色,想了想,说道:“小妹,萧左现在在汴梁,是金陵派往汴梁的出访使。” 慕楚一听,怒火腾地便往上冒,不禁想道:“难怪一直不给我回信,原来是去金陵找李神谕去了,这还弄了一个官当,实在是可恶!” “哥哥,我要去汴梁,”说着,慕楚便火急火燎地朝屋子里走去。 进得屋来,她收拾好细软,见秦落离站在门前,便说道:“哥哥,我去汴梁的事你不要跟大哥哥讲,行不?” “小妹,哥哥告诉你关于萧左的事,也是准备与你一道去汴梁的。”秦落离沉声说道。 “哥哥是不放心小妹?”慕楚不高兴地说道。 秦落离苦笑道:“我的小妹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俩必须一起去汴梁,因为师兄也去汴梁了,我之所以提萧左,就是希望到时候我们俩再加上萧左能够阻止大哥哥的冒险。” “什么冒险?哥哥你这话越说我越奇怪了。”慕楚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秦落离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兄昨夜已悄然去了汴梁,我们要快些出发,不然到时候也不知在汴梁会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秦落离面色凝重,极是认真地说道:“小妹,我去拿包袱,你在门外等我,待会在路上我详细向你说明原委。” 就在秦氏兄妹南下汴梁之际的时候,金陵出访团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这一次出访任务,在赵匡胤的寿辰宴会上面,诸国使节皆带来各自精心准备的贺礼。整个宴会李从善都战战兢兢地,生怕赵匡胤又向那日初到汴梁时那般为难于他。 所幸赵匡胤一直都很高兴,都没有顾得上招呼一番李从善。在宴会上露了一面,见了见使节之后,便离席而去。 赵匡胤很高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生日很快乐,也不是因为看到各国使节送来的奇珍异宝而高兴,而是,灭了蜀国之后,蜀国国主孟昶还未到汴梁就已经病死在了途中,而他身边那位绝世才女花蕊夫人却安然地来到了汴梁。 赵匡胤虽然没有赵光义那般好色,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对于花蕊夫人这般国色天香,又素有才华的美人,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于是,花蕊夫人一进京,他便迫不及待地为亲自为她安排了住处,然后专门去慰问一番,表示自己对孟昶的死很是惋惜,但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男人死了,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不就是自己的了么。赵匡胤琢磨着什么时候合适便把这位才女纳进宫来做自己的妃子。 赵匡胤忙着博得美人的欢心,也顾不上金陵使节团。而李从善传信回金陵之后,一直没有得到李煜下一步关于林仁肇的指示,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返回金陵,还是留下来看看李煜会不会指示他在汴梁再做进一步地调查之后再回国。 而萧左,这几日的日子过得也很不好。原本以为找来个打手兼备任的小弟,自己以后很多事情就不用被人牵着鼻子走,可这苍龙这家伙来了之后,要么就是跟筱小吵个没完,要么就是一直在自己耳边聒噪着要自己杀了筱小。萧左为此不胜其烦,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把这两个人弄一块来。 关于筱小的问题,萧左最终还是决定在回金陵之前,去会一会太平教的神秘人物蓝子姝。为此,他跟筱小谈了好几天,最终才说服她带自己去淡春楼见蓝子姝。 两人决定在今夜的时候去淡春楼,可刚出了院子,萧左便被李从善给叫了去。平日里,萧左与李从善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都是各行其是,除了要联袂出场的时候,才勉强装装样子,俩人都不怎么搭理对方。 萧左狐疑地跟在李从善身后,进了他的屋内。待入坐之后,李从善便悠悠开口道:“萧大人,看来我们要在汴梁多停留几日了。” “哦?”萧左诧异道:“这是为何?” 李从善回答道:“陛下已将林仁肇那栾城贼子下狱,本来要立即诛灭九族处死的,只是被我那堂妹给阻拦了下来,陛下一时也犹豫不决,便传信于我,要你我二人在汴梁取得林仁肇的罪证,带回金陵。” “罪证?”李从善的一番话,让萧左心里顿时间翻江倒海,他完全没有想到,这老家伙最后还是背着自己先把林仁肇反叛之事传回了金陵。他冷冷地看着李从善,心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李从善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以为那日自己传信之时,萧左应该也已经把简报传去了金陵,故而并未太在意。“罪证便是那日宋皇展示的那副画像。” “画像在宋国皇宫之中,李大人想拿到的机会微乎其微。”萧左强忍着怒意,不动声色地说道。 李从善突地站了起来,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简报之类的折子,说道:“陛下有旨,命萧大人你无论如何,用何种方法,都要拿到那画像,否则便不用回金陵了。”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去皇宫里面偷吗?”李从善把李煜搬了出来,萧左也不便轻易动怒翻脸,于是低声问道。 李从善笑了笑,说道:“萧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取得那副画像,但又不得惊动宋皇,至于你用什么办法,陛下却是不管的。” 萧左一听,心里很是愤怒,想不到李煜居然愚蠢到了这么个地步,不惜盗一副根本没有意义的画像去置一个忠臣于死地。他冷冷地说道:“那么,如若我没有成功,李大人又该承当什么样的责任?” 李从善听出了萧左话中不满,却也不闹,笑意不减地说道:“萧大人放心,陛下并不是有意难为于你。获取画像之事,陛下传旨让水云间汴梁方面全力配合,凡是在汴梁的水云间细作,悉数听命于萧大人。” 水云间汴梁细作?听到这里,萧左心里生出了个想法,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 第三十四章 见面 淡春楼 距离筱小失踪也有七天之久,蓝子姝一直愁眉不展。这几日一来,整个太平教在汴梁的人马倾巢而出,却连筱小的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可把平日里淡定的蓝子姝给愁坏了。 筱小自幼陪伴着蓝子姝长大,两人虽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亲如姐妹。筱小的失踪,虽为让蓝子姝方寸大乱,但一时间也焦急了起来。 淡春楼名义上的主人是老鸨徐妈妈,也就是那日引苍龙见蓝子姝的妇人。自筱小失踪之后,深知筱小在自家主人心目中占有极大份量的她,一直都胆战心惊地,担心若寻不回筱小,或者寻回一具尸体来,那到时候,她的命也活不长了。 每日里从太平教教众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通过徐妈禀明蓝子姝,却都是一无所获,为此蓝子姝没少发脾气的。徐妈心急如焚,恨不得自个儿亲自出去全城寻找,但又限于自己的身份,还要协助小姐主持整个汴梁太平教的事物。 “小姐,”徐妈战战兢兢地走进蓝子姝的闺房,把头埋地低低地,说话也底气不足。 “筱小有消息了吗?”蓝子姝淡淡问道。 “回小姐的话,还是没有。”徐妈不敢直视蓝子姝,一直惴惴不安。 “哼!都是一群废物,你告诉刘前他们,若三日之内再无消息,他们就不用再呆在东京城里了。” 徐妈一听,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用再呆在东京城的意思,便是要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消失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死! “是,小姐。” “徐妈,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把筱小的事放在心上。”蓝子姝目光一凛,沉声说道。 “属下遵命。” “好了,你下去吧,另外再让其他分舵的人也注意一下。” 徐妈点了点头,便躬身退出屋去。 蓝子姝心里有些烦乱,这几日以来,本要打算回一会晋王府的第一高手萧凛,然后给晋王再谈了谈条件,可出了筱小这一事之后,让她把所有事情都搁置在了一旁。 看着窗外灯火通明,她心绪不宁,挖空脑袋也想不出这个东京城里还有谁能打筱小的主意。晋王赵光义有实力这么做,却没有理由,而他哥哥赵匡胤似乎有可能洞悉了太平教与晋王之间的事,却也不至于拿一个小侍女开刀。蓝子姝时而叹气,时而摇头,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徐妈从蓝子姝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直失魂落魄地样子,走到楼前,却不小心跟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撞上了。 她顿时怒道:“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下意识地碎了一口,她抬起头来朝那男子看去。这一看,却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男子身后的丫鬟,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筱小。 徐妈大喜,急忙冲到筱小跟前,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筱小姑娘,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小姐一直很担心你。” 筱小微微一笑,说道:“徐妈妈,我回来了,没事了。有劳你这几日一直挂心,我这便去见小姐,你先去休息吧。” 徐妈一扫心里的阴霾,又把目光投向了筱小身旁的萧左,疑惑地想问,却又没问出口。 筱小给徐妈妈投去一个放心地眼神,说道:“徐妈妈放心,这位公子是随我一道去见小姐的。” “筱小姑娘,你快去见小姐吧,我便不打搅了。”话毕,徐妈妈便朝楼下走去。 筱小与萧左走进蓝子姝的房间时,蓝子姝正怔怔出神。看见自家主子为自己的事担忧,筱小心下感动不已,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小姐,奴婢不好,让小姐担心了。” 蓝子姝转过头来,看见跪在地上的筱小,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走到筱小跟前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筱小,你没事吧?” “小姐,我没事。”筱小眼圈一红,差点流出眼泪来。 “回来就好,你这几日出哪儿了?还有发生了什么?”蓝子姝沉声问道,看得出她对于这件事很是愤怒。 “那啥,蓝小姐,筱小姑娘这几日到我那里去做客了,没啥大事。”站在一旁的萧左脸带笑意,悠悠说道。 “做客?”蓝子姝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脸上顿时笑意浓浓,“你是何人?” “蓝姑娘不记得在下了?”萧左迎上蓝子姝的目光,说道:“在下萧左。” “萧左,原来是你。”蓝子姝说道:“怪不得我找遍了整个东京城却没有任何筱小的影踪,原来是你把她藏在了鸿胪寺内。” 萧左是金陵使的身份,对于蓝子姝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平教的触角遍及东京,东京城里哪怕是某个官员什么时候上茅厕,蓝子姝也知晓地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有想到,筱小居然被萧左给掳了去。 蓝子姝虽然一直在打金陵方面的主意,但却从未以为金陵朝廷知晓自己的身份以及目的,再者金陵最大的情报机构水云间基本掌握在自己手中,李煜如果有什么动向,根本瞒不了她。 但是,眼前的这个萧左,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她却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小姐,他便是那永明寺内的小和尚道夕。”见蓝子姝面带疑惑,筱小小声提醒道。 原来是他。蓝子姝微微一笑。如果是当年那个小和尚道夕,那么他掳去筱小难道是为了向我寻仇,要知道当年参与围攻她的,延寿也是参与者之一。 “你是想找我算账?”蓝子姝淡淡说道。 “姑娘严重了。”萧左早已料到蓝子姝会以为自己为当年之事而来。但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把当年水老头和景明两人合伙坑蓝子姝之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正邪善恶,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下来找姑娘,只是为了一桩交易而已。” “交易?”蓝子姝目光中带着玩味地了萧左一眼,“你用什么跟我交易,又想交易什么。” 萧左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们打林仁肇的主意。” “哦?何以见得?”萧左能猜到太平教在打林仁肇的主意,这一点却出乎蓝子姝的意料之外,她对萧左的好奇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名人不不说暗话,贵教想要逐鹿中原,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林仁肇作为南唐重将,可谓是宋军过长江最后一道屏障。我想以贵教现在的情况,还没有跟诸国抗衡的实力。”萧左自信地说道。 蓝子姝不置可否,但目光一直好奇地盯着萧左看。萧左却也不在意对方略显玩味地眼神,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贵教的策略是阻止宋国一统天下的步伐,然后再借机篡夺其他几国中一国权力,以此来发展。而南唐,便是你们谋划中的一个目标。” 说道这里,蓝子姝对萧左的兴趣却是更浓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曾经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和尚,居然能把自己的谋划分析出个大概来。就凭这份能力,也能得到蓝子姝的足够重视。 “看样子你还挺聪明的,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无事可做太无聊了而已呢。”蓝子姝格格一笑,说道。 萧左木然,他没有想到对方既然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难道天底下还有这么自信地人,居然能把自己的野心说成一件无聊的小事。 “萧大人,我现在应该这么称呼你对吧。” “蓝姑娘还是直呼在下的名字便好。”萧左一时间拿捏不准蓝子姝的态度,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小女子从来不与人做交易,不过难得遇见一个像你这般有意思的人,”蓝子姝眨巴着眼睛,笑道:“说说你的目的。” “在下是为水无形而来。”萧左没有势力,也没有什么实力,最后想到如何解救水无形的办法,也只能是把话直接摊开来说。 “果然如此。”蓝子姝从知晓萧左是当年那个小和尚之后,便已经猜想到对方前来的目的,“如果你想见水无形水公子,这也无妨,只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萧左皱眉问道。 蓝子姝走到窗旁,神色中夹杂着几分落寞,说道:“这个游戏还是太无聊了,萧左,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还有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萧左不知蓝子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照着自己的理解说道:“人活着,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什么而活。” “有意思。”蓝子姝品味着萧左的话,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年不过二十的人不简单,“真是有意思,这话说得好,我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 “你放心,我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的。”萧左笑道。 “好啦,今天我有些乏了,不想再谈什么事,筱小,替我送送萧大人。”蓝子姝伸了个懒腰,便朝床边走去,再不看萧左一眼。 “那么………”萧左完全跟不上蓝子姝这么跳跃的思维,刚才不是说谈条件么,怎么一转眼啥也没说就下逐客令了。 “萧大人,这里是东京,不是进金陵,你想见水公子,鞭长莫及,小女子也帮不上忙。”蓝子姝淡淡说道。 “那么,你这是耍我了?”萧左不高兴地质问道。 “不敢,”蓝子姝不顾萧左在场地情况下,脱去自己的鞋袜,枕在床边,说道:“等你回了金陵,再说吧。不过希望你能活着离开东京。” ------------ 第三十五章 皇宫 寂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整个东京城笼罩在黑暗之中,灯火稀疏。过了宵禁时间之后,大街上基本没有了行人。 皇城的高墙之外,护城河畔。萧左一身夜行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同伴。这三个人是萧左通过李从善从水云间在东京的间作里挑选出来的好手,不过具体好到什么程度,萧左却是不清楚的。 “今夜行事,我希望三位尽力就行,若事不可谓,以性命为重。”萧左看着三人,沉声说道。 三人不借地看着萧左,在他们被派来执行任务之前,他们的头领重点交代了这次行动的必要性,并且暗自里提醒,若完不成任务,就不用再回来了。 可现在萧左这么一说,却让三人疑惑不已,究竟是该以任务为重,还是要以保命为要? “你们不用疑惑,一件死物而已,难道还比人命更重要?须知这宋国皇宫防守森严,除了殿前司的精锐捧日军以外,可能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高手存在,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萧左扫视了三人一眼,接着说道:“还有,切记离开的路线。你们三人去文德殿,我一人前往福宁宫。若任何人被发现,切记不要缠斗,立即遁走。” “属下遵命。”三个人相视一眼,随后朝萧左点了点头。 “出发。” 四人度过护城河,任何跃过皇宫高墙之后,便按照事先谋划好的,分头行动。 宋朝皇宫的规模并不大,主殿就只有大庆殿,紫宸殿,文德殿,集英殿,升平楼。而其中唯有大庆殿试赵匡胤散朝之后稍作停留和休息的地方,是唯一可能存留林仁肇画像的地方。 其实,除了大庆殿以外,赵匡胤的寝宫福宁宫,才是画像最可能存留的地方。萧左之所以把另外三个派到大庆殿,而自己去福宁宫,是因为这是之前便和晋王商议好的。取得林仁肇画像,在赵光义看来是一箭双雕。既能妥当地除去林仁肇这个心腹大患,而又同时能抬高萧左在李煜心里的分量。 所以在萧左去找赵光义的时候,他未有迟疑,便进宫向自己的皇兄言明此事。赵匡胤听了之后,对胞弟的安排很是满意,于是便将画像留在福宁宫。 萧左悄然走到福宁宫,宫门禁闭。他打开宫门,闪身而入,大摇大摆地走到赵匡胤的书桌前,把画像收到怀中。一切跟计划中的一样,跟进自己家门一般轻松。 任务完成,萧左便出得福宁宫来,正准备去大庆殿把那三个手下带走,却在这时,整个皇宫内突然灯火通明,捧日军大批人马疾步而行,如临大敌一般朝着延福宫方向移动。 萧左心底诧异,赵匡胤今日并没有在福宁宫留宿,而是去了延福宫。难道是那三个蠢货在大庆殿没找到东西,愚蠢地跑到延福宫了? 人是萧左带来的,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三个完好地带回去,没理由自己一个人遁走。于是他运起轻功,飞身跃上屋顶,朝着延福宫而去。 这时候的延福宫里三层外三层全被捧日军的精锐给围住了。只见捧日军将士手持兵刃火把,人人面色冷峻,而为首的一位将领,浓眉大眼。萧左定睛看去,认出了那是赵匡胤的妹夫殿前都检点高怀德。 “里面的贼人听着,速速放了陛下,否则我等捧日军精锐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年代没有扩音喇叭,喊话全凭一张嘴。高怀德的声音洪亮,就是远在偏殿屋顶上的萧左也听得真切。 什么情况,什么人那么嚣张把赵匡胤都给劫持了?萧左并不相信三个水云间的细作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赵匡胤给擒住,他很好奇殿内到底是那方高手如此厉害。 宫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高怀德不禁大急,转身朝身旁的王继恩问道:“王公公,你确信那贼人劫持了陛下,并未逃离延福宫?” “我的高大人呐,呐贼人武功高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延福宫,陛下还未起身便被他给制住了,而老奴当时在宫外听得里面的响动,便冲了进去,只见那贼人站在陛下一旁,正在与陛下交谈,却未曾看奴婢一眼。于是奴婢便又迅速出了延福宫,急忙唤捧日军军士去了。待第一波军士赶来之时,奴婢偷眼看了看里面的情形,那贼人依然还在激烈地跟陛下争执着。”王继恩说话的时候神色焦急,满脸皆是担忧之意。 “王公公,那贼人真的胆大包天,如此猖狂?”高怀德一听,愤怒不已。作为殿前司都检点,禁军中拱卫皇城的捧日军乃是他的王牌嫡系,如今发生了挟持皇帝这么大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难逃罪责。 他知自己今日遭了大祸,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更加记恨那宫内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将其剁成肉酱。 “确实如此。”王继恩知道今日这事是捅破了天,心里也不免担忧,但那贼人确实是那般张狂,完全没有把捧日军重重包围放在眼中。 高怀德即恨那贼人,却又怕激怒了他伤到赵匡胤,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就是个武将出身,费脑子的事平日里都是别人提他拿主意,如今遇到这么为难的事,他却也是去了方寸。 “晋王到。” 就在高怀德犹疑不定的时候,从侧殿那边捧日军军士让出一条路来,只见晋王和宰相赵普两人疾步朝这边走来。 赵光义一听自己的皇兄被劫持了,心急如焚,他虽然对赵匡胤迟迟不立储君之事不满,但却还不至于将这次劫持之事当成是一个谋朝篡位的机会。 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哥哥心机深沉,精于算计,此刻如果他真死了,那么十之**会把皇位留给他的儿子赵德昭,那么自己最终就真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情况如何?”赵光义走到高怀德面前,沉声问道。 “回晋王,那贼人仍在宫内,但无论属下说什么,却从未得到过回应。”高怀德低着头,不敢看一脸怒容的赵光义。 赵光义一听,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赵普,说道:“相爷认为当下该当如何?” 赵普是一个瘦削,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他看着延福宫内的灯光,说道:“看这贼人行事,并不像是欲行刺陛下,只不过我们却不知他欲图谋何事。不过,我捧日军精锐尽在此处,他想要逃脱必定会以陛下为质,如此看来,我们只需在此等候,待他想要退去之时,必定会与我们谈条件。” 赵普的一番分析,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理,只是如此等下去,里面的情形却也难以掌控,若那贼人在宫内直接杀了赵匡胤,到时候在做诸人都难逃罪责。 赵光义不想等,即便自己哥哥今日难逃此劫,自己也要在他死之前,设法取得帝国继承人的合法身份。他看向站在自己左手边的萧凛问道:“如若让你一人进去与那贼人交涉,然后趁机制服于他,你可有把握。” 萧凛想了想,说道:“回王爷,臣愿意一试。” “那好,萧凛,你便借机进入延福宫,然后伺机而动。” “属下遵命。” “王爷不可啊,”王继恩一听,心下大急,急忙出言阻止道:“王爷,那贼人武功高强,若萧大人进去,极有可能惹怒了他,伤到陛下。” “王公公,”赵光义目光一凛,不以为然,“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王继恩一时语塞,缩了缩脖子,便没有再多言。 赵普想了想,说道:“王爷,若真要让萧大人进去的话,老臣以为,当不可与那贼人周旋,而是悄然潜入,然后借机将那贼人制住为上策。” 赵光义原本想让萧凛直接走进去,他觉得萧凛是江湖人,而那宫内贼人武功高强,想来也是江湖人。江湖人之间或许有商量的余地。可听赵普这么一说,他改变了主意。 谈的话,萧凛只是一个武人,并没有什么谈判技巧,谈成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而且这么做有个坏处,就是让贼人有所防备,若要出其不意擒拿贼人,便已失去了先机。 “萧凛,你便依相爷所言伺机而动,切莫惊扰了那贼人。”赵光义沉声说道。 “是。” 萧凛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延福宫走去。他要找一个隐蔽的位置,观察宫内的动静,然后寻找机会一举救下赵匡胤。 而房顶上的萧左,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一时间也失去了主意。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过赵匡胤有过这么一次劫持事件,但萧左也不敢肯定赵匡胤能平安无事。他现在所担忧的,是赵匡胤就这么死了,然后没了烛光斧影,那么赵光义继位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此一来,自己想紧紧抱住赵氏兄弟大腿的打算也就落空了。好不容易混进了这个圈子,他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让自己一番努力付诸流水。 可是,下面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还有,自己现在也是个刺客,哪有刺客去救皇帝的。 不过,刺客?萧左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如何帮助赵氏兄弟化解这次危机的办法了。 ------------ 第三十六章 毒计 请百度搜眼;快,即可找到本书最新最全的章节萧左施展开轻功在屋顶之间潜行越至延福宫房顶黑暗中月光暗淡却也沒有人发现延福宫顶上面的萧左 萧左站在延福宫顶拿起一块瓦片正准备俯身观察宫内情形却突然从宫内传來一个雄浑的声音:“房顶上的朋友既然來了何必鬼鬼祟祟不敢示人” 萧左心中一凛他完全沒有想到宫内的贼人警觉如此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萧左也不扭捏移开瓦片便从屋顶跳跃了下來反正在他的计划中就是利用自己的刺客身份來迷惑宫内贼人从而趁机搭救赵匡胤 进得殿内來由于烛光暗淡萧左只能看到书架旁边站着一个同自己一般一身黑衣劲装的模糊身影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便是赵匡胤 萧左与那神秘人之间距离二十余步远他落地站定之后正欲说话却不想那神秘人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 萧左微微一笑说道:“与阁下一般是來寻宋皇晦气的人” 神秘人带着面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迟疑片刻说道:“我劝你最好趁早离去现在宫外的禁军越來越多迟了便再无遁走的机会” “阁下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劫持宋皇在下深为佩服阁下面对如此处境都镇定自若那么在下又怕什么” ”你想如何” 萧左叹了口气说道:“阁下闹出这么大动静此刻整个皇宫内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殿前司捧日军千余军士已讲延福宫团团围住在下是插翅难逃难道作为始作俑者的阁下不应该为此事负点责任吗” 神秘人皱了皱眉头“朋友既然能潜入延福宫而不被发现也算是一个高手,某不认为外面那些军士能拦住你” 萧左摇了摇头冷笑道:“阁下太高看在下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武力再高也难当千军万马再者此刻那晋王赵光义手下的剑隐萧凛已然戒备在外逃出去难于登天哎” “那你想怎样”神秘人沉声问道 “这麻烦既然是你惹出來的当然是由你解决在下现在的性命也全系于阁下身上了” 萧左的计划很简单先赖上这个神秘高手然后摸清他劫持赵匡胤的來意找寻机会反戈一击把赵匡胤给救出去 神秘人深深看了一眼萧左随后说道:“某行事光明磊落既然连累了你自当不会袖手旁观你且留在此处稍等片刻待某跟这宋皇谈好条件之后便带你出去,某保你全身而退” “如此便好”说着萧左便大步朝那神秘人走了过去待走到神秘人身旁时他揭开脸上的面罩说道:“为表诚意,在下便以真面目示于阁下” 萧左之所以这么做一则是想初步取得神秘人的信任好为之后的行动打好基础再则便是给赵匡胤吃一个定心丸当然他也有那么一点私心就是希望自己的自告奋勇能让赵匡胤刮目相看为自己赚取更大的政治资本 果然赵匡胤见來人是萧左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不过为了避免惹來神秘人的猜疑为萧左解救自己惹來麻烦他又在不经意之间把这一丝窃喜给掩饰了过去 神秘人不置可否淡淡说了一句:“你大可放心某说到做到你在此稍等片刻” 萧左点了点头便找了个地儿坐了下來那神秘人也不再理他把目光撇向赵匡胤说道:“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赵匡胤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脸上充满了愤怒说道:“朕戎马半生什么样的危险沒有经历过你以为凭你这贼子能让朕屈服吗” 皇帝的威严与尊贵让赵匡胤从來沒有想过要屈服在别人的胁迫之下他半生以來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从來沒有在对手面前妥协过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贼人不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江湖草莽赵匡胤还沒有把他放在眼中当成对手 ”陛下难道就不怕死吗” 神秘人冷声说道他不相信一个当上皇帝的人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对于皇帝來说死了并不仅仅代表失去了生命还有滔天的权势独一无二的至尊地位 自古以來的皇帝都应该是怕死的。他们留恋世间的权贵与尊荣死亡对于他们來说比寻常人來得更恐惧 “死”赵匡胤突然放生大笑起來“朕征战四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再者你有胆量杀朕吗” 赵匡胤目不斜视冷冷地盯着那神秘人两人双目相碰撞神秘人目光隐隐有些躲闪之意 赵匡胤武功虽然沒有神秘人厉害但作为一个君王那种俾倪天下的傲气所散发出來的强大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加之千年以來儒教忠君爱国的思想意识深入人心大部分人在面对皇帝的时候都难免低一个头 “陛下某并不想杀你只是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蜀国已亡于你手又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赵匡胤冷笑一声说道:“朕之所为又何须向你解释” “陛下是执意不肯放过花蕊夫人”神秘人面色一凛显然是动了杀机 “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某便得罪了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试过赤身**一览无余地出现在自己臣子面前某想來定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场面” 说着神秘人提起赵匡胤的衣襟便朝宫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脱去赵匡胤身上的龙袍 赵匡胤又羞又怒破口大骂道:“你这贼人朕定要诛你九族将你碎尸体万断” 神秘人不为所动提着赵匡胤继续超前走“九族我沒有只我一人至于碎尸万段我想陛下在此之前还是先考虑考虑待会如何在你的臣子们面前表现皇帝的威严吧” “你………”赵匡胤差点沒被气晕了过去作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无时无刻不表现出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仪和权威他不敢去想像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的臣子和士兵面前会是多么大的羞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如果这事真发生了那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自己这个皇帝从此以后再无尊严更加沒有底气去统治这个偌大的帝国 这一计实在太狠了赵匡胤的心随着龙袍从自己身上滑落开始动摇起來是屈服于贼人的威逼之下还是承受那不能承受的羞辱 “陛下只要我打开眼前的这道门然后再把你身上的亵衣脱去那么你便再无机会了” “朕要杀了你杀了你”一向冷静淡定的赵匡胤再沒有了往日里的威严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却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门外的士兵让自己的丑态提前曝光 萧左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强忍着笑意心里却思索着应该用什么理由來拦下神秘人的这种下作行径 把一个皇帝剥光了摆在自己的臣民面前萧左第一想到的不是赵匡胤的窘态而是随之而來可能发生的一场大地震 史书上记载的赵匡胤并不是一个残忍嗜杀的人他陈桥兵变的时候也兵不血刃只杀了一个韩通就完成了改朝换代但这并不代表此刻的赵匡胤能够大度到把自己裸示于人前的事当做沒有发生过 皇帝的面子有时候要用人命來填天子的威严有时候需要鲜血來铸如果赵匡胤真的这样一丝不挂地走出去那么对于外面那千余士兵來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赵匡胤势必为了保全自己的帝王的尊严把所以目睹过自己**的人赶尽杀绝当然他不会直接下命令处死这么多人但他可以设计一个陷阱让这些人去死比如死在战场上对于他來说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萧左不敢赌赵匡胤不会那么做毕竟是一千余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不忍心所以他毅然地站了出來出言阻止道:“大侠不可” “有何不可”神秘人转过脸來皱眉问道 “阁下难道忍心让外面的一千余捧日军将士喊冤而终” “此言何意”在神秘人看來这么做最多只是让赵匡胤丢脸受辱而已他根本沒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如果你真的让宋皇这般模样出去这是在给那些无辜人命招來灭顶之灾你觉得皇帝能容忍自己的丑事成为坊间津津乐道的谈资吗”萧左冷冷地说道:“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之辈但也不能做这种贻害无穷的事情啊难道你忍心见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因你一己之私而枉死吗” 萧左抑扬顿挫言语间铿锵有力大义凛然神秘人听萧左这么一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了过來想不到自己一时意气差点就酿成大祸他感激地看了萧左一眼说道:“多亏了小兄弟你地提醒否则某今日就闯下大祸即便死了也无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恩师” 萧左微微一笑“还好在下反应即时否则后果不看想象” 神秘人打消了羞辱赵匡胤的想法之后便将地上的龙袍捡起來重新给赵匡胤穿上 赵匡胤看着神秘人给自己穿衣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來他一直犹豫着想过就这么屈服在贼人的威胁之下只是一想到对方用这种无耻的方法來逼自己就范他就怒不可遏 最后他已经做好好了与臣子们“坦诚相见”准备并且已经计划好了如果自己平安无事定要将在场之人诛杀殆尽当然还眼前这个贼人不凌迟三千刀难泄他心头之愤 幸好关键时候萧左站了出來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赵匡胤忍不住偷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萧左心里对他的机智勇敢越发喜欢起來 ------------ 第三十七章 选择 神秘人走到萧左身旁。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萧左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柳岩。” “柳兄弟。多谢你的提醒。你放心。今日某定会护你安全离开。” “只是如今怎么收场。”萧左皱了皱眉。把目光投向了赵匡胤。 神秘人刚要答话。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的窗外呼啸而來。速度之快。让萧左与神秘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应。 那道身影手掐一指。只见一刀剑气便朝神秘人逼來。神秘人目光一凛。來人功力之高。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但他发现的也不算迟。只见他猛地闪过身形。避开这凌厉的一击。那道剑气击到一旁的柱子上。柱子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痕。而逐渐消散的剑气激起周围空气激荡。形成一股刚劲风力。让神秘人脸上的面罩瞬间被刮落在了地上。 神秘人心下害人。这剑气何等强劲。若自己稍有迟疑。沒有躲闪过去。可能已然重伤倒地了。放出这一道剑气的人。正是一直在宫外窥探的剑隐萧凛。萧凛一直在寻找神秘人与赵匡胤分开的机会。此时见神秘人走向了萧左。于是不再犹疑。一道猛烈的绝圣指便朝神秘人身上拍了过去。 绝圣指。是萧凛七绝剑指中最厉害的绝招。剑气纵横。无影无形。若非功力等若于自己的高手。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这一道绝圣指威力只是巅峰状态的五成而已。萧凛不清楚宫内贼人的实力若何。不敢大意。却也不敢全力一击。他原本以为五成功力的绝圣指便能让贼人重伤。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够察觉到剑气。 虽然这一击不成。但萧凛也不放在心上。他这一突袭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一定要击伤贼人。而是从贼人手上救下赵匡胤。此时。那神秘人虽然躲过了剑气。但同时也给萧凛创造了机会。当神秘人闪身避开剑气。想起赵匡胤的时候。萧凛已然站在赵匡胤身旁。把他保护了起來。 赵匡胤一脱困。便大声朝宫外喊道:“捧日军何在。速速将此贼人拿下。” 他话音刚落。大批捧日军军士便朝宫内冲了进來。把萧左和神秘人团团围住。神秘人沒想到这萧凛來的这么突然这么快。竟然在门外窥视半天自己都未曾察觉。眼下的处境。自己很难逃出去。但他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而是一脸歉意地看向萧左:“柳兄弟。对不起。连累你了。” 此刻的萧左目光呆滞。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神秘人的脸。这张脸。是那么的熟悉。五年來自己想起过很多次。到如今却也沒有什么变化。 这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左的结义大哥尹阿媵。萧左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于大哥的再次重逢。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很想叫尹阿媵一声大哥。可眼下的情形。这一声大哥出口。不禁自己这一段时间來的努力会付诸流水。更重要的是。他也失去了解救尹阿媵的机会。 “快。快挟住我我。”萧左急忙朝尹阿媵身边靠去。这种危急关头。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便是让尹阿媵挟持自己逃走。只是这么做。跟赌博完全沒有区别。并且是那种赢面及其低的豪赌。 他赌的是。自己现在在赵匡胤心目中的分量。如果赵匡胤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或者自己的价值远远沒有达到他的预期。那么自己跟尹阿媵最后的结果便是葬身于这皇宫之内。 尹阿媵愕然。他不明白萧左这是要干什么。哪有劫持刺客來威胁皇帝的。他看着朝自己假意攻击扑來的萧左。暗想。这小兄弟不会是失心疯了。 “快。快制住我。然后用來要挟宋皇。”待靠近尹阿媵之后。萧左用极低的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尹阿媵虽然一头雾水。但见萧左说的那么认真。于是也不再多想。反手一击。一个擒拿手。便轻易制住了萧左。 “陛下想要置我于死地。却也要想想我手中你的这个心腹爱将的安危。”当然。这番话不是尹阿媵自己想出來的。他是原封不动地转述了萧左的低语。当他掷地有声地把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才明白过來。原來这个柳岩。居然是宋皇的手下。自己居然愚蠢到差点把他当成自己人。 “大哥。你别急。我是萧左。待逃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见尹阿媵一脸愤怒。萧左急忙密语道。 萧左。尹阿媵本已恼怒异常的脸色瞬间充满了错愕。这人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他不敢相信。却也未全然不信。毕竟现在对方让自己挟制。是真地在救自己。 算了。还是等逃出去之后。再慢慢仔细盘问便是。心底计较一番之后。尹阿媵便淡定了下來。他看着远处犹疑不定的赵匡胤。等着赵匡胤做出决定。 此刻。整个大殿内最紧张的莫过于萧左。他这一招兵行险棋。完全取决于赵匡胤对自己的态度。极有可能最后落得个玩火**的下场。但是面对兄弟。他无从选择。只能如此。 赵匡胤一直拿不定主意。一方面它很想把这个想羞辱自己的贼人碎尸万段。但另一方面萧左所表现出來的优异。又让他有些难以抉择。 这时候赵光义和赵普还有高怀德三人也进得殿來。护在赵匡胤身旁。高怀德不知道萧左的底细。以为他是金陵派來的细作。并且一肚子火沒处发泄。便朝尹阿媵喝道:“本将沒见过你这般愚蠢的贼人。挟持另一个贼人來谈条件。你不会失心疯了吧。哈哈。” 高怀德的一番话。惹得赵光义很是不喜。知晓萧左投靠赵宋的。除了赵匡胤。也只剩下赵光义了。他一直很看好萧左。如果今日让萧左死在了这里。却是他极为惋惜的一件事。 不过。此刻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他能做的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待着赵匡胤拿主意。 赵匡胤沉思片刻。终于还是下了决定。朝那贼人说道:“朕保证。只要你放了萧左。朕让你安然离宫。” 赵匡胤的决定让高怀德大为不满。他急忙劝阻道:“官家。这两人都是欲图谋不轨的贼子。理应就地正法。为何要放他们离去。” 赵匡胤瞥了一眼高怀德。说道:“朕意已决。高将军不必多言。” 高怀德还想再阻挠。却别一旁的赵普拉住了衣袖。高怀德朝赵普看去。只见赵普朝他打了个不要再多言的眼色。高怀德虽然不明所以。但素知这位相爷才智过人。便怒了努嘴退到了赵普身后。 “陛下只要让我退到宫门之外。某便会放了这家伙。”尹阿媵沉声说道。 赵匡胤皱起眉头。沒有说话。其实他的打算是等尹阿媵放了萧左之后。便将尹阿媵格杀当场。在他的意识中。所谓皇帝的保证。还有什么君无戏言的话只适用于自己人。对于敌人來说。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如果尹阿媵身边沒有萧左。他一定会把赵匡胤的话信以为真。在他的粗线条的逻辑思维里。皇帝说的话都是一言九鼎的。沒办法。自幼随着自己的师傅生活在沦陷的燕云十六州。他一直受到秦毓卿传统的君臣纲常。忠君爱国的儒家思想熏陶。把中原王朝正统皇帝的话当成金口玉言。 可萧左却深知皇帝的话只对自己有利的才有用。对自己沒有利的。那都是皇帝说的屁话而已。再者。像赵匡胤这种一代枭雄。当初信誓旦旦地对周世宗保证要辅助幼帝。到最后还不是黄袍加身。把小皇帝给撵下了龙椅。 赵匡胤说的话。能信吗。因为深知赵匡胤的腹黑。所以萧左提醒了尹阿媵。让他将赵匡胤这么一军。 “好。朕答应你。”赵匡胤这一次并沒有思考多久便答应了下來。一个贼人。一个忠于自己且看起來很有才干的人。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当然会选择后者。贼人跑了。可以再抓回來。即便抓不到。也影响不了什么。但如果失去了一个忠心的人才。那就很难再找到了。这笔账。对于赵匡胤來说。其实很好算。 听得赵匡胤的话。萧左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这个结果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只是当真地实现了之后。他不免感觉又有些侥幸。看來。像这种风险极大地赌博。以后还是少赌为妙。 “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來。“赵匡胤丢下一句话。便带着王继恩朝福宁宫而去去。今夜一场惊险。让他神伤不已。 尹阿媵挟制着萧左小心谨慎地朝宫门外退去。一路上。捧日军尾随其后。寸步不离。保持警惕。而赵光义关注萧左的安危。也跟赵普一同跟在后面。 当两人终于退到宫门的时候。萧左伸出手來。在尹阿媵左手手掌心里写了“鸿胪寺馆舍”五个字。尹阿媵朝萧左投去一个会意的目光。便将萧左推到一旁。施展出轻功。飞跃而出。 “追。”赵光义大喝一声。于是捧日军一干将士。还有萧凛悉数朝宫外追了出去。 “高将军。”赵光义转头看向高怀德。说道:“你即可调侍卫司步军全程搜捕这个贼人。到时候开封府会全力协助。官家的意思是。一定要将这贼人缉拿归案。否则。后果你自己去考虑吧。” “末将领命!” ------------ 第三十七章 义兄 这几日以來。整个东京城闹得是鸡飞狗跳。先是鸿胪寺前刺杀晋王的刺客沒抓住。后是夜闯皇宫挟持皇帝的黑衣人。一时间整个东京城的治安力量悉数出动。挨家挨户地盘查。 可是几日以來却无甚收获。无论是开封府的差役。还是侍卫步兵的禁军。连刺客的影踪都沒有找着。不过倒是抓了不少疑似刺客的身份不明的各国细作。 赵匡胤为此机器生气。一连处罚了好几个禁军将领和东京城的部分官员。免职的免职。刺配的刺配。闹了几天无果之后。这两件事也就淡了过去。 由于受到宵禁时间的提前。和全城抓捕的影响。淡春楼的生意淡了很多。蓝子姝站在楼上。目光游移地注视着楼下无精打采的姑娘们。而这个时候。筱小从门外走进來。上了楼。走到蓝子姝面前。 “小姐。事情已经弄明白了。” “说说看。”蓝子姝的双眼仍然停留在落下的姑娘们身上。她喜欢清静。但又不喜欢看着别人无所事事。 筱小点了点头。说道:“夜闯皇宫的人。因为当时很混乱。我们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并沒有看清楚他的面目。但他认出了南唐出访使萧左。” “哦。”蓝子姝转过脸來。诧异道:“那有意思的小子跑那去干什么了。” 筱小微微一笑。提及萧左她不禁有几分气恼。那几日被他幽紧的时候沒少受他的气。“小姐。萧左去皇宫的意图不明。但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蓝子姝皱着眉头。好奇地问道。 “他极有可能是宋皇安排到金陵的一颗棋子。并且还是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那挟持宋皇的神秘人能够安然逃走。就是靠挟制了萧左。才得以全身而退的。” “你这么一说。看起來这萧左在赵匡胤的心目中分量不低。”蓝子姝喃喃说道。随后便沉思起來。 筱小知道。每当小姐沉思的时候。就是有了新主意。要下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于是她便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小姐下一步的指示。 过了片刻之后。蓝子姝缓缓说道:“传信金陵。让周其令早作安排。等萧左回金陵之后。如果需要的话。让他见一面水无形。总而言之。萧左这个人。能够为我所用。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是。”筱小低声答应之后。便朝楼下寻徐妈去了。当她说出萧左在皇宫的表现之后。便已经猜到了小姐会有这样的安排。对于萧左。筱小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一方面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很生气。另外一方面。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却感觉很踏实。沒有那么压抑。可以卸去自己身上所有的伪装。肆无忌惮地说话和耍脾气。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快活吧。如果这小子成为了自己人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或许小姐也会受不了他的那张利嘴吧。筱小很愉悦地想着。却沒注意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全被楼上的蓝子姝看了去。 “这萧左果然有几分本事。筱小跟他呆了才几日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看來。我该往金陵走一趟了。” 萧左从皇宫回到鸿胪寺之后。便一直在等着尹阿媵來找自己。为此他一再以养伤为名。拖延着返回金陵出发的时间。可惜的是。一连几日。都沒有等到尹阿媵寻來。 李从善对此极是不满。一开始他还真以为萧左是夜入皇宫盗画受了伤。看在萧左立了大功的份上便也就沒有多言。可一连几日。萧左一拖再拖。而李煜那边在等着定罪林仁肇。來自金陵的压力越來越大。这让李从善再也忍受不住。直接闯进了萧左的房间。 “萧大人。你现在能吃能睡。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李从善一脸愠怒。逼视着躺在**上无病**的萧左。 “哎呦。”萧左装做很痛苦的样子。缓缓说道:“王爷呐。您看我现在**都下不來。怎么出发。如果再受那路途上的颠簸之苦。萧左可能见不到陛下了。” 说着。萧左有模有样。酝酿了半天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李从善看着萧左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懊恼不已。装得这么假。自己怎么之前沒有发现呢。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萧左这种无理要求。第一时间返回金陵。 “萧左。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在东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日。陛下那边已经等急了。”李从善无可奈何。只能把李煜给搬出來。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萧左苦着张脸。说道:“真是罪过。是下官失职。王爷您应该早说啊。您看。不如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李从善冷哼一声。“你知道便好。本王不管你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明日出发之前。你若还推三阻四。那么一切后果由你承当。” “王爷放心。萧左知道。王爷若沒其他事。便回去歇息吧。”萧左双眼看向门口。淡淡说道。 “你好自为之。”冷冷地甩下最后一句话。李从善便拂袖而去。 看着李从善走开之后。萧左霍地从**上爬了起來。从桌上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这老家伙。什么陛下等不急了。怕是自己想急着回去邀功吧。” “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三弟的嘴是越发厉害了。”就在这这时。从墙外飞身跳下來一道身影。來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左一直等待的大哥尹阿媵。 见到尹阿媵。萧左喜出望外。猛地站起來一个箭步冲到尹阿媵身前。拉着他的膀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沒有损伤。心才定了下來。“大哥这几日去哪了。整个东京城都在捉拿你。可把小弟急坏了。” 尹阿媵叹了口气。沒有答话。而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只见他面色凝重。却又沉默不语。萧左不知所以。疑惑地问道:“大哥怎么了。” 尹阿媵抬头看向萧左。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然。“萧左。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大哥这时何意。”这话让萧左心头一惊。他沒有想到与大哥再次相见。谈的话題居然是关于信任的。难道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以前的一切。友情。信任。都不复存在了吗。 尹阿媵沉声说道:“萧左。你即是唐国的出访副使。又跟宋皇扯上了关系。如此这般所为。让我又怎么能信任你。” 尹阿媵为人坦荡。沒有城府心计。平生任侠而为。全凭个人喜好。在他的世界里。人无非就是善恶好坏。事从來黑白分明。而最让他讨厌的就是像萧左现在这种两头讨好。两面三刀的人。 “大哥。”萧左明白自己这位大哥的性格。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让他极其痛恨的。“事出有因。一切都是不得已为之。但是我向大哥保证。我不会害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助纣为虐。” 萧左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向尹阿媵和盘托出。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尹阿媵。而是现在的时局那么复杂。他超前的大局观。说出來。只会让尹阿媵更加困惑不已。所以他只能选择用一个很烂却又看起來很真诚的理由來重新建立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尹阿媵沉思片刻。随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左。虽然五年过去了。萧左的样子也发生极大地变化。但从那夜皇宫中他的表现來看。自己的这兄弟本性沒变。起码知道不能牵连无辜。知道在危急关头救自己这个义兄。 尹阿媵思维很简单。想问題也不怎么会往深层次去想。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便会轻易地信以为真。他这么一想。便不再疑惑萧左。微微笑道:“三弟。是为兄不好。为兄不该怀疑你。只是究竟是何事要你如此这般行事。” “大哥。事情比较复杂。反正我不会去害人。你放心好了。”见尹阿媵终于相信了自己。萧左悬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尹阿媵也不再追问。既然选择信任自己的兄弟。就沒有必要什么事都要弄个明白。到了自己该知道的时候。萧左自会言明。他沒再多想。而是站起來拍了拍萧左的肩膀。说道:“三弟。你长壮实了。” 萧左摸着脑袋略显羞涩。随后又打趣地说道:“大哥。你还是老样子。胡子还是那么长。” “哈哈。你这张嘴。一点不饶人。”尹阿媵大笑起來。拉着萧左坐了下來。 两弟兄坐在一起。久别重逢本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见两人大眼看小眼。随后又相视一笑。最后还是萧左打破了沉默。说道:“大哥为何來东京。还有为何要夜闯皇宫。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尹阿媵摇了摇头。说道:“为兄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夜闯皇宫。只是为了救一个人。” “救的是什么人。”萧左听到只是救一个人。而不是杀人。如果是无关重要的人。他或许还可以在赵匡胤面前求求情。帮自己大哥一把。 “蜀国的花蕊夫人。”尹阿媵淡淡说道。 花蕊夫人。萧左听到这个名字心底里冲满了好奇。自己这大哥什么时候认识了蜀国国主的妃子的。 ------------ 第三十九章 花蕊 花蕊夫人,是后蜀后主孟昶的贵妃,姿色美艳,是五代十国时著名的女诗人,姓徐,一说姓费。幼能文,尤长于宫词。得幸蜀主孟昶,赐号花蕊夫人。花蕊夫人是形容女子生很美,“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 前蜀亡后,后唐庄宗以孟知祥为两川节度使,孟知祥到蜀后,后唐内乱,庄宗被杀,孟知祥野心膨胀,训练甲兵,到唐明宗死后,孟知祥就僭称帝号,但不数月而死,孟昶继位。孟知祥处心积虑,昼夜辛劳所创下的局面,传到孟昶的手上,十年不见峰火,不闻干戈,五各丰登,斗米三钱,都下仕女,不辨菽麦,士民採兰赠芬,买笑寻乐,宫廷之中更是日日笙歌,夜夜美酒,教坊歌妓,词臣狎客,装点出一幅升平和乐的景象。 孟昶是个非常懂得享乐的人,他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妃嫔之外另有十二等级,其中最宠爱的是“花蕊夫人”费贵妃。孟昶天天颠倒在宫女队里,每逢宴余歌后,略有闲暇,便同着花蕊夫人,将后宫侍丽召至御前,亲自点选,拣那身材婀娜,资容俊秀的,加封位号,轮流进御,其品秩比于公卿士大夫,每月香粉之资,皆由内监专司,谓之月头。到了支给俸金之时,孟昶亲自监视,那宫人竟有数千之多,唱名发给,每人于御床之前走将过去,亲手领取,名为支给买花钱。 花蕊夫人最爱牡丹花和红桅子花,于是孟昶命官民人家大量种植牡丹,并说:洛阳牡丹甲天下,今后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阳。不借派人前往各地选购优良品种,在宫中开辟“牡丹苑”,孟昶除与花蕊夫人日夜盘桓花下之外,更召集群臣,开筵大赏牡丹。那红桅子花据说是道士申天师所献,只有种子两粒,它开起花来,其色斑红,其瓣六出,清香袭人。由于难得,便有人模仿那花的样式画在团扇上,竟相习成风。每当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都如铺了锦绣一般,时近中秋,后主命驾往游浣花溪,罗列水嬉,一片莺莺燕燕,口呼万岁,真个是风流天子,千古盛事。 而就在前些日子,宋太祖赵匡胤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率军六万向蜀地进攻,并命工匠在汴梁为蜀主孟昶起造住宅,谕令将士:“行军所至,不得焚荡庐舍,驱逐吏民,开发邱坟,剪伐桑朽,凡克城寨,不可滥杀俘虏,乱抢财物。”这月汴梁大雪,宋太祖在讲武堂设坛帐,衣紫貂裘帽视事,忽对左右说:“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士,冲犯霜霰,何以堪此?”即解下紫貂裘帽,遣太监飞骑赶往蜀地赐给王全斌,且传谕全军,以不能遍赏为憾事。于是宋军人人奋勇,十四万守成都的蜀兵竟不战而溃。 后蜀灭亡之后,在绿柳才黄的时侯,孟昶,花蕊夫人与李昊一行三十三人被押赴汴梁。到汴梁后,孟昶被封为秦国公,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宋太祖赵匡胤如此优待孟昶,只因他久闻花蕊夫人艳绝尘寰,欲思一见颜色,以慰渴怀,又不便特行召见,恐人议论,便想出这个主意,重赏孟昶,连他的侍从家眷也—一赏赐,料定他们必定进宫谢恩,就可见到花蕊夫人。果然如此,那天谢恩,孟昶的母亲李夫人之后就是花蕊夫人。太祖格外留神,觉得她才至座前,便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令人心醉,仔细端详,只觉得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时,那一片娇音,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方才把太祖的魂灵唤了回来,但两道眼光,仍射住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眨不眨。花蕊夫人也有些觉得,便瞧了太祖一眼,低头敛鬟而退。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更是勾魂摄魄,直把宋太祖弄得心猿意马。七天后孟昶暴疾而终,年四十七岁,史家多认为是太祖毒死的。 太祖听到孟昶已死,辍朝五日,素服发表,赙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为楚王。孟昶死后,他的母亲并不哭泣,但举酒酹地,说道:“你不能以一死殉社稷,贪生至此,我也因你而苟活在人间,不忍就死,现在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绝食数天而死。孟昶葬在洛阳,他的家属仍留汴京,少不得入宫谢恩。太祖见花蕊夫人全身缟素,愈显得明眸皓齿,玉骨珊珊,便乘此机会,把她留在宫中,通令侍宴。花蕊夫人在这时候,身不由己,只得宛转从命,饮酒中间,太祖知道花蕊夫人能诗,在蜀中时,曾作宫词百首,要她即席吟诗,以显才华,花蕊夫人吟道: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宋太祖赵匡胤听罢长久不语,连饮三杯,说道你再做一首新的。花蕊夫人沉思片刻,再启朱唇: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宋太祖本也是个英雄人物:当年千里送京娘,当年以一条棍棒打遍十八座军州。此时有感于花蕊夫人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竟更加深了对花蕊夫人的爱慕之心。饮了几杯酒后的花蕊夫人,红云上颊,更觉妩媚动人,太祖携着花蕊夫人的手,同入寝宫,不久封花蕊夫人为贵妃。 自此太祖每日退朝必到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三天后,孟昶复被邀请入宫喝酒。翌日,孟昶重病于塌。十天后,孟昶因纵酒过度不治而亡。 次日,一顶凤翚,接了花蕊夫人入宫。这日退朝略早,径向花蕊夫人那里而来,步入宫内,见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悬着画像,点上香烛,叩头礼拜。太祖不知她供的是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细看去,只见一个人端坐在上,眉目之间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只好问花蕊夫人。夫人不意太祖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秘事,心下本就惊慌,见太祖问起,连忙镇定心神,慢慢回答道:“这就是俗传的张仙像,虔诚供奉可得子嗣。”太祖听如此说,笑道:“妃子如此虔诚,朕料张仙必定要送子嗣来的。但张仙虽掌管送生的事,究竟是个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柜供养,若供在寝宫里面,未免亵读仙灵,反干罪戾。”夫人听了太祖的话,连忙拜谢。实际上花蕊夫人所供的并不是张仙,而是蜀主孟昶。 她本与孟昶相处十分恩爱,自从孟昶暴病身亡,她被太祖威逼人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承太祖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下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亲手画了她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不料被太祖撞见,只得谎称是张仙。可怜那些宫里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便都到夫人宫中照样画一幅,供奉起来,希望生个皇子,从此富贵。不久,这张仙送子的画像,竟从禁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儿抱子的,也画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如此,孟昶九泉有知,也一定会十分感念花蕊夫人了,后人有人咏此事:供灵诡说是神灵,一点痴情总不泯;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这是一个才女,也是一个痴情的可怜女子。萧左回想着历史上的花蕊夫人一生凄惨的遭遇时,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义兄。只见尹阿媵眉头紧锁,一副神伤不已的样子。这一看,萧左却也猜出了尹阿媵的心思,这分明是心系佳人的痴情男子的愁绪么。 只不过,尹阿媵又是怎么认识花蕊夫人的,还有他现在要跟宋太祖赵匡胤抢女子,自己又该如何是好。萧左抬起茶杯一饮而尽,想不到这次见到自己的大哥,又遇上了一桩更加头疼的事来。 看尹阿媵夜闯皇宫,要挟赵匡胤的架势,不惜得罪整个宋国,也要把花蕊夫人解救出来的情形,萧左就知道要想劝阻自己这位义兄不要跟赵匡胤争夺女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要帮他从赵匡胤手上夺回花蕊夫人,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萧左疼痛不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尹阿媵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与夫人相识于蜀地,那时候她还不是孟昶的贵妃。我第一次见到她,是被她一身才学所震惊,后来便对她心生了喜欢。” “但是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粗人,配不上她,所以把这份情一直默默地放在心上,直到五年前她被孟昶传召入宫。那时候我没有陪三弟前往沉香谷,便是为了夫人而去。等我到了蜀地的时候,她已是孟昶的贵妃。见到她与孟昶十分相爱,我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真心祝福他们。” “那时与她重逢,本打算见上一面,便回桃山,可一见到了她,她知我武艺不俗,便托我前往永明寺夺取黄巢遗物。可惜我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把黄巢遗物带去见她。自那之后,我便无颜再见她,回到桃山之后日夜修炼武艺,只求以后能再帮到她。” “可没想到的,只是五年时间,便传来了蜀国被赵宋所灭,而她也不幸被赵匡胤看中纳入宫中,我清楚,她于孟昶十分恩爱,赵匡胤这么做,定是耍了手段逼迫她。夫人深陷皇宫,我又怎忍心让她过这般不情不愿的日子,所以才有这无奈之举,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帮到她。” 尹阿媵提及花蕊夫人的时候,心里满是苦涩,萧左在一旁默默倾听着,他看到了一个为心爱的女人无怨无悔付出的男人,还有他那么深沉的爱。可是命运弄人,一切都变得那么残忍。 “大哥,如今事不可为,不如你跟我回南唐,等时机到了,我们再到东京来解救夫人。” 萧左这番话并不是想敷衍尹阿媵,而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话。他有心帮助自己的大哥夺回心爱的女人,可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可能与赵匡胤对抗。他需要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而他想到的机会,便是完全投靠赵光义,等赵匡胤死了,便是他把花蕊夫人救出皇宫的机会。 费了一夜的口水,萧左还是没有劝服尹阿媵放弃跟赵匡胤抢女人的念头。尹阿媵虽然没有把握把花蕊夫人救出宫禁,但他想先设法见上花蕊夫人一面,再想办法带他离开。 萧左见尹阿媵态度坚决,知道他是个直性子,打定主意便很难再有转寰的余地,也就打消了带他回金陵的念头。 两个兄弟久别重逢,本想把酒言欢,可惜夜深人静,再者尹阿媵目前的身份很敏感,整个东京城上下都挂满了他的画像,尽管那画像画得只有三分像,但萧左还是担心出去吃喝人多眼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最终两人叙旧一番,尹阿媵不想连累萧左,便要离去。萧左本想留他在鸿胪寺暂时避避风头,可拧不过尹阿媵的坚持,只能无奈地目送他离去。 萧左心头暗暗想着,等金陵那边的事情一了,便立刻返回东京来看住自己这个大哥,或者,找个机会,问问苍龙愿不愿意留在东京,也好让他看着点尹阿媵。 不过,怎么这几天晚上都见不到苍龙的踪影呢? ------------ 第四十章 喜欢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整个东京的清晨,这是入春以来东京迎来的第一场雨,细雨绵绵,微风瑟瑟。 慕楚跟秦洛离赶到东京的时候,正是尹阿媵大闹皇宫的那一夜。两个人先找了一间客栈落脚,本打算第二日先去鸿胪寺寻萧左商量对策,如何阻止尹阿媵,可当翌日赶往鸿胪寺的路上,就看到了尹阿媵的海捕公文。 两人吓了一跳,顾不上去寻萧左,而是在偌大的东京城里找寻尹阿媵的踪影。可惜,就是整个东京城的衙役,禁军倾巢而出都一无所获,更何况他们亮兄妹呢。 “我说,小妹,我们还是先去找萧左,他现在怎么也算是个官儿了,路子也肯定比我们宽,找师兄就我们俩,实在有点难。” 一连三日的找寻,都没有任何消息,秦洛离想起萧左现在的身份来,不禁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不去。”一听到萧左的名字,慕楚就很不高兴,死死咬着嘴唇说道。 “小妹,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大哥被整个宋国缉拿,境况不容乐观啊。” 秦洛离沉声说道。他明白慕楚现在还在为萧左不回信的事生气,可眼下尹阿媵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然后下落不明,秦洛离不希望到最后找到的只是尹阿媵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现在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萧左身上,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妹为了点小矛盾耽误了找寻师兄下落,要知道晚一天找到,都有无限的可能发生。 “难道他就能找到大哥哥吗?”慕楚还是不愿意去找萧左帮忙。 自从哥哥口中得知萧左当了唐国的官之后,在她心里,就一直认为萧左肯定是跟那个什么郡主的好上了。 她不仅是生气,而更多的是想让将萧左这个人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敢大胆地爱,当然也能绝情地恨。 “小妹!”秦洛离拉长了脸说道:“现在不是你闹情绪的时候,要知道师兄现在下落不明,也不知当日在皇宫里发生了,师兄有没有受伤,还有是不是安全,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唯有先找到他,设法把他带回桃山,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难道你为了儿女私情就置师兄生死不顾?” “可是………”听着哥哥的一番教训,慕楚心里已经动摇了,可还是张不开那张嘴。 萧左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最终慕楚眼眶中噙着泪水,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跟尹阿媵秉烛夜话的萧左几乎一夜没合眼,刚醒过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难道有小人在我背后诅咒我?” 萧左皱了皱眉头,最近诸事不顺,干什么都觉得不如意。先是想说服赵匡胤那腹黑男放林仁肇一马,可那老家伙临门一脚还是没改变主意,再然后想拖上一拖把赵匡胤构陷林仁肇这事回禀李煜,但李从善这老不死的又偷偷摸摸地自己给李煜先报了信。 而如今,想劝大哥不要跟皇帝争女人,跟自己回金陵,可这执拗的大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最后还是执意离开了。 虽然尹阿媵嘴上说暂时不会去闹皇宫,但萧左心里明白,就自己这结义大哥的脾气,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去夜谈赵匡胤后宫了。 还好皇宫比较大,赵匡胤老婆也不少,加上尹阿媵那粗线条的神经,没十天半个月是找不到花蕊夫人的寝宫的。 想到花蕊夫人,萧左微微叹了口气,这女人也只是个红颜祸水,先是祸害得后蜀亡了国,现在又祸害得自己大哥命都不要了。难道红颜泪,真的是英雄冢? 萧左坐在床边,正胡思乱想着,却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哥哥,这鸿胪寺的馆舍真大,也不知那该死的萧左藏在哪间屋子里?” 萧左抚在门旁,听得那女子说的话,很是诧异,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还有为什么说藏?难道是仇家寻上门来,可自己也没有什么仇家啊。 萧左正想着,这时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妹,你别急躁,我们一间一间找,总能找到。” 这个男人的声音也有点熟,萧左想着要不要出去会一会这俩人,但又担心他们会对自己不利。 “反正我不管,最后这一间如果再见不着萧左,我们就走。” “好吧,那我们进去看看。” 听得两人要闯进来,萧左急忙把衣服鞋袜穿好,然后躲在了屏风背后。 萧左刚在屏风背后站定,只听得啪一声,房门便被一脚踢开。萧左心底一惊,这是那路贼人这么嚣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堂堂宋国鸿胪寺的馆舍吗? “萧左,你给我滚出来!” “小妹,你要我说什么才好,刚才你也是这般闯进其他屋子,腰不是为眼疾手快制住了里面住的官员,今日你我恐怕就离不了这鸿胪寺了。” 来人正是秦洛离兄妹俩。两人闯入鸿胪寺馆舍,秦洛离看着偌大的馆舍里很多间屋子,顿失了主意。这么多房间怎么找?而且两人是偷偷潜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当作刺客惹来大批官兵。 正当秦洛离琢磨着应该怎么找萧左的时候,慕楚去不客气,直接飞腿踢门而入,大声喊着:“萧左你这臭东西,给我滚出来。” 秦洛离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慕楚会那么直接,那么简单,那么粗暴。这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死啊。 慕楚不是在找死,而是一到鸿胪寺她就后悔了。她已经把萧左认为是薄情寡义之人,恨不得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他。可碍于哥哥态度坚决,虽然勉强跟了来,但她想快些离去,最好不要见到萧左。于是想了个这么主意。 秦洛离顾不得去教训妹妹,而是先警惕地朝屋子里走去,幸好没人。他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接着往下找。这一次秦洛离知晓妹妹的心思,就抢先从侧窗跳进屋子。可一路寻下来,还是有那么几次,秦洛离不顾上抢在慕楚前面,也幸好馆舍里住的都是些如酒囊饭袋般的官员,秦洛离应付起来也没费多少功夫。 进得萧左的房间,秦洛离见又是一个空屋,便打算离去,可这时候慕楚却说道:“秦洛离我告诉你,我不想再找了,我要回去了。” “小妹,这都没几间了,我们找完行不?”秦洛离以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 “不找了,腰找你自个找去!” 慕楚就是担心在剩下的那几间屋子里找到萧左,她怕面对萧左,担心自己一时恼怒,把他毙于掌下。 “哈哈,洛离兄,慕楚,你们不用找了,我在这儿呢。” 一直躲在屏风背后的萧左,偷眼看到闯进来的两人竟然是慕楚兄妹,大喜不已,便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于他们相见。 慕楚听得萧左的声音,又喜又怒。其实在她心里还是想见到萧左的,只是一想到萧左,又会想到李神谕,她就会很生气。 秦洛离朝萧左看去,却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萧左这些年变化挺大,但那副笑起来贱贱的样子一直没变。秦洛离最终从他的笑容里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是萧左没有错。 “萧左,真的是你,找你找得好苦啊” 这么幽怨的话从秦洛离口中说出,萧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要是从慕楚那小妮子嘴里说出来,他或许会很感动,但从秦洛离嘴里说出,萧左心里顿时恐慌起来。 这货不会是因为没有得到真爱,爱上男人了吧? “那啥,洛离兄,好久不见。” 萧左眼神不自然,不敢面对秦洛离那炽热的目光,说话的时候都有那么点不自然。 “是啊,你小子都快长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秦洛离走到萧左面前,很亲切地拍了拍萧左的肩膀,古人不会久别重逢拥抱以表达感情那一套。一般就是抱拳拱手,再进一步就是拍拍肩膀。 不过幸亏现在是古代,若真让现在在萧左眼中有断袖倾向的秦洛离给自己来个拥抱的话,萧左怕自己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萧左心里想离怪异的秦洛离远一点,便悄然朝前一步,朝慕楚看去,“慕楚,好久不见。” 慕楚一直面向门口,一直没有说话。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时而委屈,时而恼怒,想质问萧左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却又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想拂袖而去,心里又不免想看看这么多年思念的人儿是什么样子。 而萧左其实一直都知道慕楚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点破,他觉得现在这样的关系挺好的。他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在他眼里,慕楚是一个自己不可以失去的朋友。 但是若说要他跟慕楚发生点什么,或者说进一步,他又会忍不住想起金陵的那个人来。或者如果真的说喜欢一个人的话,他觉得李神谕,给了他这种感觉。 一直渴望去接近一个人,渴望去照顾一个人的感觉。把她的欢喜当成自己的欢喜,把她的悲伤当成自己的悲伤,休戚与共,相濡以沫。或者这就是萧左认为的喜欢。 可是慕楚没有给他带来这种感觉。他可以为了慕楚的安危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但若要他像情侣那般与慕楚相处,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萧左有点怕,怕看到慕楚突然转过身来,泪如满面。 ------------ 第四十一章 情断 萧左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慕楚,等着她转身,等着她开口。 慕楚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这五年来,无论她怎么在信里表示自己想去天台山看他,都被萧左以各种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真的很累,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想着一个人,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越是想念,越是牵挂,越让人着迷,那种牵强挂肚,那种翘首期盼,总是催人泪下,无语凝壹。 生命中,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形形**的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的事,但总是有那么一个人藏在心底挥之不去,总会有那么一段记忆刻骨铭心无法遗忘。 回想与萧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慕楚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笑起来坏坏的,但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积极乐观的少年所感染。 这是她十九个年头里,除了爷爷,大哥哥,哥哥以外真正在意的第四个男子,这份在意超过了前三者的总和,似乎为了他,她可以什么都不是。 五年的思念与牵挂,让她无数次地幻想与小左再次见面的一刻。他是什么样子?还是那个可憎的小光头?它还会像以前那般待我吗? 这一切一切的幻想与期盼,终是被从哥哥听来的那个消息击的粉碎。原来他不是和尚了,他为了南边的那个女人还俗了,还当了她们朝廷的官,原来他心里有的女人不是自己。 昨日的种种与今天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慕楚的心千所未有的疼痛。那种撕裂般的绞痛,使得她像是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一般,很想找个肩膀靠着痛苦一场,却才发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直只是自己而已。 她不该来,不该听哥哥的来寻他,但是已经来了,不问清楚,她又不甘心。 怎么问。怎么开口?却又让她心乱如麻。下一个决定容易,但当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 “咳咳,那什么,这屋子里太闷,我出去走走。”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此刻极其压抑。秦落离感觉自己都快踹不过气来了。他知晓妹妹的心思,自己留在这里只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秦落离一走,慕楚便擦干眼泪,小心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微笑转过身来,直面萧左。 慕楚,你可以的! “萧左,好久不见。” 这句话,慕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的时候,如释重负。 “是啊,好久不见。” 萧左有些不敢直视慕楚,他听出了她话里面的苦涩, “萧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慕楚咬着嘴唇,艰难地说道。 “问吧。” 该来的总是会来。萧左知道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自从目送慕楚离开的那一天,知晓了她的心意开始,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慕楚会说出自己的心意来。 萧左心里对慕楚并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这是他在慕楚离开三个月之后才确定的。 那时候,慕楚几乎每天一封信,内容跟写日记一般往天台山送。一开始萧左还有耐心地一封封回,可总这样搞,佛祖也会有受不了的一天吧。 这不是萧左心目中的爱情,不是他想要的伴侣。他喜欢独立思考,而不是每天听一个小姑娘事无巨细的唠叨。时间久了,萧左对慕楚的态度就没有那么热情,渐渐地她写十封信,自己才回上那么一封。 直到师傅圆寂,他受师命前往金陵,再次遇见李神谕的时候,看到冷如冰山般的李神谕对自己的感情,萧左才发现自己心里面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人。 李神谕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萧左已经从她的神色言谈之中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情意,但萧左并没有点破,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这种感觉让萧左很异样,所以他答应了做林仁肇的保镖,并且在画像事件上提出主动前往汴梁。 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再面对慕楚,萧左便不愿意再伤害她。等着她问自己,然后给她自己能给的答案。 “萧左,你心里有过我吗?”没有问你喜不喜欢我,没有问你在不在意我,而只是这么简单地一句“你心里有过我吗?” 这是慕楚给自己留的退路,她不想被残忍地拒绝,不想被无情地辜负。她这么问,只是安慰自己。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 “有。”,是萧左唯一可以给的答案,因为善良的慕楚不愿意为难萧左,“有”,但已经过去了,现在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慕楚强忍着泪水,心底里千遍万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哭。尽管这是她预料中的结果,但她还是希望萧左告诉她的不是这个字,而是“一直都有”。 可惜,这世间的男女情爱,不是单方面不求回报的付出真心就能得偿所愿的。愿意付出,不代表对方就愿意接受。最让人放不下的,不是过往的回忆,因为那总有一天会被时间冲淡,也不是心里面痴缠的爱恋,因为也总有那么一天,会被别人所取代。 真正放不下的,只是不甘心,只是为何我这般对你,你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肯定都不愿意给。 “那么,李神谕呢?”慕楚还是想得到萧左的亲口肯定自己内心中的那个猜测。 “一直都有。” 萧左苦涩地笑了笑。无数的狗血言情剧告诉萧左,遇到这种情形,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但是感情这玩意儿,总会有人受伤,不是你不想就可以做到的。 这慕楚惨笑着,一切都跟她预料的一样。这个原本是她内心里期盼的答案最终还是属于了李神谕。 五年的思念与牵挂,五年的等待与期盼,最终还是换来了失望与伤心。这个时候,慕楚的心不痛那是假的,而是痛得不能呼吸,不能再往下想。 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更加不会傻里叭唧地去找什么缘由。江湖儿女敢爱敢恨,既然对方心里没有自己,自己再问多少为什么,也是给自己添堵而已。 她最终没有哭,眼眶中的泪水最终还是被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为什么要哭,自己从来没有得到什么,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失去什么,没有理由伤心和难过的。 “慕楚,你在我心里依然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姑娘,依然是值得我一生敬重的朋友。” 萧左的心也很痛,看着面无表情的慕楚,他突然感觉到好像过了今天,他与她之间便是最普通的朋友多做不了。他不想伤害慕楚,但也更加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好啦,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让你帮忙找大哥哥的。” 慕楚甜甜地笑着说道。她没哭,并且还坚强地挤出了笑容。她不希望看到萧左为自己难过,所以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 萧左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慕楚这个傻丫头,总是善良得让人心疼。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 对不起,慕楚,这辈子,我一定会让你不受到一点伤害!萧左心底里暗暗想着。 “好啦,该哭的应该是我吧,你一个男子汉哭什么啊?”慕楚很大方地走到萧左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哭,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左破涕为笑,想不到到最后还让慕楚来安慰自己,“谁说我哭了,只是风沙太大,沙子吹进我眼睛里而已。” 慕楚也不拆穿萧左的谎言,大大咧咧地笑着朝门外看去,“秦落离你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滚进来说话。” 一直站在门口惴惴不安的秦落听到小妹唤自己,忙不迭说地跑了进来。 他知道,看起来很坚强的小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无恙只是做给萧左看的而已,这个时候,小妹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一会,所以就需要自己这个出来收场了。 “慕楚,你不是有东西拉在客栈了么,还不赶紧回去找。” 这么蹩脚的理由从秦落离嘴里说出来,慕楚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快跟萧左说说大哥哥的事情,我去取了东西就回来。” 说完,慕楚便飞快地跑了出去。看着慕楚离开的身影,萧左其实很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在意慕楚的意思,就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 感情不可能只是一句话,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就能抹去的,有时候表现出来的不在意,只是为了更加的在意对方而已。 “萧左,你伤了我小妹,这笔账该怎么算?” 慕楚一走,秦落离脸色一变,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这………” 萧左不明所以,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慕楚的事啊,感情这事讲求你情我愿,你这家伙可不能不讲道理啊。 “如果你三日内找不到我师兄,我便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 第四十二章 南下 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了城门口,前来相送南唐归国的使节团队仍然是赵光义。他走到李从善面前,说了几句官面话,便离去了。 萧左一直闷闷不乐,慕楚兄妹俩的到来,还有被整个宋国缉拿的尹阿硬让他很是担心。三人在东京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可金陵那边还有林仁肇那档子事等着他去处理,没办法只能离去。 走到城门口,即将踏出东京的那一瞬间,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大哥,你可千万别再干那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了,皇宫不是客栈,不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啊。 “妹子,你就不打算出去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萧左即将离开的背影 ,站在不远处的秦落离朝身旁的慕楚问道。 “走都走了,又有什么好看的。” 慕楚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强装很淡定地说道。 “那你可别后悔哦。” “有什么好后悔的。” 慕楚瞪了一眼秦落离,既然一切都说清楚,自己夜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不依不饶的女人,又何必出去见一个终究不可能的人来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待寻到大哥哥之后,就回桃山,再也不下山来了。 “落离。” 就在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了秦落离身上。秦落离疑惑地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顶把整张脸都遮蔽住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边。 秦落离差诧异地看着那男子,说道:“你是?” “是我,落离。”男子移了移斗笠,露出半边脸来,赫然就是尹阿硬。 “师兄,终于找到你了。”秦落离激动地说道。 “大哥哥,你害的我们担心死了,我们还是赶快回桃山吧。”慕楚一看是尹阿硬,多日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怕大哥哥又干出什么不顾自己安危的事情来,所以立即要求返回桃山。 “不行。”尹阿硬把斗笠拉了下来,沉声说道。 “师兄,”秦落离一听尹阿硬拒绝跟他们回去,顿时急了起来,“你现在很危险,到处都是张贴着缉拿你的画像,难道你连自己安危不顾还要闯皇宫?” “是啊,大哥,世间情爱之事,并不是尽如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或者在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就不希望你去救她呢。” 慕楚这翻话表面上是说给尹阿硬听,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再提醒自己。 得不到,并不一定要死心塌地,因为这样换来的只是更深沉的伤害。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的慕楚,又何尝能这么洒脱,她也只能接着尹阿硬的事,来说服自己那一刻不坚定的心而已。 “你们听我说。”尹阿硬沉思片刻,说道:“眼下有一件更急切的事,我那二弟水无形被金陵水云间给掳去,至今下落不明,作为义兄的我,有责任把他救出来。” 一听尹阿硬不是要继续愚蠢地跟皇帝争女人,秦落离两兄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可是听他这意思是要去金陵? “师兄是要去金陵?”秦落离开口问道。 “对,”尹阿硬点了点头,说道:“待我们寻到二弟将他救出来,便带他回桃山去。” “我不想去。”慕楚撅着嘴说道。去金陵又无法避免地会遇到萧左,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这时候再去金陵,她不敢想像自己的心会痛到什么程度。更何况那里还有一个李神谕的存在。 “为何?”尹阿硬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秦落离见妹妹情绪不对头,急忙把尹阿硬拉到一旁,大概地将萧左和慕楚之间的感情纠葛说了一遍。 尹阿硬听完之后,把目光投向慕楚说道:“慕楚,我知晓你不愿意再见到萧左,本来这事也与你无关,但我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回桃山。” 慕楚见尹阿硬一脸为难的样子,想了想自己去金陵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拆散人家,有什么不敢去的,于是便朝尹阿硬点头道:“那好,我跟你们去便是了。” “我是不是也应该回金陵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金陵使节团一行人马,站在半山腰上的苍龙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 自那日答应萧左留下之后,本来他也打算真心就跟在萧左左右,起码萧左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条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狗,而是一个平等对待的人。 加上萧左两次放自己一马,这份恩情让他很是感动。只是那日,萧左带筱小离去,让苍龙警惕了起来。 他不是担心萧左会把自己卖给太平教,而是怕自己的身份给萧左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两人前脚一走,他便悄悄离开了。 现在萧左既然能安全地回金陵,那么他也就不用再担心来自太平教的威胁。只是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毕竟那里还要一位把自己养大的义父。 他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损害太平教利益的事情,也没有想过要报复小姐的无情无义,但事实上,他不尊小姐命令,已经算是叛出了太平教。他没脸回去见周其令,怕自己这一回去,怕小姐因此迁怒于老头子,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 毕竟现在的周其令掌握着金陵最大的情报组织,并且这个组织里的人只忠于周其令而不知道什么太平教。周其令完全掌握着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他在太平教内的地位仅此于蓝子殊的同时,一直以来也让蓝子殊深为忌惮。 两个太平教最重要的头目之间,一直以来都有那么一道隔阂,让他们相互之间充满了猜疑。苍龙担心的就是蓝子殊会利用自己的这件事来打击周其令。 “苍龙,不打算回金陵吗?” 远处的官道上,走过来了两个女子,一个白衣,一个青衣,而对苍龙说话的是那个青衣女子。 “你们……”苍龙惊恐地看面前的两个女子,心里充满了恐惧,他虽然自认为不怕死,但当死亡真的可能要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害怕。 来人正是蓝子殊主仆二人。那个白衣女子便是蓝子殊,只见她淡淡地笑着说道:“苍龙,你为何这么怕我呢?” “小……姐”苍龙不敢去看蓝子殊的脸,低着头,面如死灰。 “好啦,苍龙,”蓝子殊走上前来,说道:“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太平教内人,我也不会杀你,不过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道去金陵。” 苍龙心底飞快地思索着,他不明白蓝子殊这是什么意思。不杀自己难道是想利用自己对付义父? “小姐若想利用我来对付义父,还不如一刀结果了我。”苍龙抬起头来,傲然地说道。 蓝子殊格格笑着,越笑越阴冷,越让人心底发寒,“我蓝子殊要对付谁,从不用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更何况是你这种无能的弃子!我放过你,是因为看在那个有意思的小子份上,我要你同我一道走,只是出于好意而已,要知道我们身后,可是有大批宋国的探子。他们要发现一个落单的金陵间谍,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很感兴趣,我可不希望,你这么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破坏了我的计划。” 蓝子殊的一番话苍龙听得雾里云山的。虽然不明白她有什么计划,但他听懂了宋国拍出了大批探子前往金陵,可是这十余年来宋国都没有这么大的动作,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他犹疑不定地看着蓝子殊,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同路。虽然身后有宋国暗探的威胁,可眼前这个女人更加不好惹啊。 “苍龙,萧左希望你跟我们一道前往金陵,或者你可以到了前面的驿馆与他汇合便是,只要你不落在金陵探子手中就可以,要知道这次带队前往金陵的是晋王赵光义手下第一高手剑隐萧凛。”筱小淡淡地说道。 苍龙知道不少水云间跟太平教之间地秘密,如果落在了萧凛的手中,凭萧凛的本事,蓝子殊很难保证苍龙不说出那些秘密。如果让晋王知道了自己在金陵的水云间这张底牌,那再要取得晋王的信任就更难了。 蓝子殊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蛊惑晋王篡夺他哥哥的帝位,然后等赵光义成功之后,自己再利用太平教来宣传赵光义的得位不正,从而引起宋国的大乱。 只要宋国一乱,就没功夫进攻南唐,而自己就有时间去安排水云间这张王牌来发挥作用。 她想做的很简单,就是利用水云间彻底控制南唐朝廷,最好把李煜搞下台,扶植他那个更加没出息的儿子上台,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把整个太平教洗白,安插到金陵朝廷里面去,彻底掌握一个国家。 这个计划布置了很多年,但距离成功还差那么几步,水云间虽然已经足够强大,但金陵还有一个丞相宋齐丘在,只要这个老家伙不倒台,篮子殊的计划就很难成功。 蓝子殊这一次去金陵,一则是对多重身份的萧左很好奇,想知道这小家伙打的什么主意,究竟站在哪一边,另外一件事就是除去宋齐丘这颗绊脚石。 看着苍龙,蓝子殊本来可以直接将他杀了,便不用担心他会落在宋国手中。只是现在情况有变,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利用价值。 萧左看中了苍龙,这便是蓝子殊从苍龙身上看到的价值。苍龙不会效忠于自己,但是他是周其令的义子,只要有这层身份在,她相信,苍龙一样可以为自己所用。 她想要的,就是顺水推舟把苍龙安排到萧左身边,在看清萧左在这个乱局里的真实意图之后,让他发挥最有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