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卷 一 龙之崛起第一集 龙潜于渊 ------------ 第01章 面具与龙蜥(上) 无尽苍穹,天道巨轮横贯星空,将其分为九大星域。 每一个巨大的星域,都有其独特的规则与时间之矢。星域之间相不干扰,永世隔绝。 若汉星域,有七陆世界。秦陵大陆,汉武大陆,魏炎大陆,三晋大陆,唐楚大陆,燕云大陆,分据七陆世界之六角,由极其细狭的通道相通,汇聚于中央大陆,故称七陆世界。 汉武大陆之南,三百余里,有神龙岛,方圆百余里,位于黑焰海上。 海边巨浪翻涌,壁立千仞。 楚玉楼站在海崖边,俯望着脚底云海翻滚的深崖,还有远处无穷无尽的奔腾巨海。他布满血色斑纹的脸,扭曲成一团,极是狰狞丑陋。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这个废物!” 楚玉楼耳边,仍然回想着师妹兼未婚妻慕容晴声嘶力竭的声音。他心中的屈辱,苦难,还有这十八年的折磨,已经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撕裂成了碎片。 “如果我纵身一跃,今生的屈辱痛苦,便将随风而去了!”楚玉楼暗想,可是心中的不甘与愤懑,便如万蚁噬心! 今日本是他的大婚之期!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大婚前夕,手无束缚之力,形同废人的楚玉楼竟然对未婚妻慕容晴施暴,而结果就是,慕容晴的尖声哭喊当中,取出似乎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一刀插在了楚玉楼的大腿间! 若非楚玉楼闪得快,这一刀便将自己的命根子给割了去。慕容晴似乎料不到她这废物般的未婚夫,竟然躲得过这一刀。当然,这十年来,她一直都在轻视着他,将其视为残疾。 正当慕容晴还想再给他一匕首,以彻底断了他的尘缘时,师娘姬素素破门而入,“救”了慕容晴,也救了楚玉楼。 楚玉楼有心想要辩解,但眼前只有七绝剑宗满宗门徒的汹涌怒潮,师妹慕容晴的惊慌哭泣,师父慕容龙渊的脸色如血,还有他最敬爱的师娘姬素素的痛心疾首。 他本是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领养的孤儿,又是慕容龙渊的大弟子,自小其师便将唯一的女儿慕容晴许配给他。 可是天意弄人,他从娘胎出来便体含罕见热毒,药石元气尽皆驱之不去,如附骨之蛆,使身体虚弱不堪,而且在五岁那年的元脉苏醒检测时,发现元脉不显,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不能修习御气术的普通人。 在这七陆世界,每一个孩子在五岁左右,便会检测元脉是否苏醒。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可以元脉苏醒,成为各教各宗的门徒,修习御气术,吸纳天地万物所蕴无穷无尽的七行元气。所谓七行,即风、金、木、土、火、以及心灵七行元气。 这部分修习御气术的人,处于整个社会的顶层,一生只修习御气术,而不用为生活奔波劳累。而其他十分之九的人,大都只是元脉不显的普通人,处于整个七陆世界的最底层。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普通人了。楚玉楼本可以娶妻生子,平凡地过一生,不必挣扎于力量的漫漫追求以及权力的争夺。 可是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却在他还是婴孩的时候,便将其收做大弟子,并将女儿许配给他。从小的决定,似乎要将他推上那不平凡之路。但是天意不遂人心,他元脉不显的身体,还有自娘胎带出来的内热之症,让他那条不平凡之路,走得倍加凶险艰难,也让他心力憔悴! “为什么?为什么?”楚玉楼仰天大叫,仿佛受伤的野狼,“高高在上的神,你赐生命于我,让我成为七绝剑宗的大弟子,却为什么给我这样一个病躯?” “若无脉不显也就罢了。我本甘心于一生平庸,你却将我推上了七绝剑宗大弟子的高位,让我成为世人辱骂嘲笑的把柄?神啊,你究竟为何如此待我?” 楚玉楼脸上现出狰狞之意,泪水已然浸没了眼眸。他眼前现出那风姿绰约的颜容来,那是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的妻子,也就是自己最敬爱的师母姬素素,整个七陆世界,从小带给自己唯一宠爱和温暖的女人,竟然也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刻,痛心疾首而泣:“玉楼,你……你为何等……等不了……哪怕一天?晴儿迟早会是你的妻……妻子,却为何要破坏大礼纲常,做……做这种……?” 整个七绝剑宗上下,师叔师弟们,数以百计,无不戟指怒骂嘲笑。 “楚玉楼,你怎么这么卑鄙无耻,荒唐好色?师妹迟早是你的人了,竟连一天也等不了,竟要践踏大礼,做出禽兽之事!” “楚玉楼,你这个废人!我真不明白我们七绝剑门,为什么要养着一个废人……” “可就是这个废人,居然还从小就与师妹订了亲,真不明白师父是怎么想的……” 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如血,整个人仿佛要被怒气给点燃了一般。若非师母姬素素死命地抱住慕容龙渊,让楚玉楼快跑,恐怕慕容龙渊便要当场爆发,拔出他的七绝剑,将这逆徒一剑刺死。 楚玉楼像被抛弃的狗,被主人给抛出了家门,落荒而走。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楚玉楼朝七绝剑宗的大门狂声怒叫。府门深深,无人应答…… 师叔师兄弟们的视为路人,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因为十八年来,他每一天都在嘲讽中度过的。 师妹慕容晴对他恩断义绝,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因为慕容晴自小便没将他放在眼里,对他也是极尽奚落嘲笑。他与师妹的姻缘,只因乃慕容龙渊夫妇所定,任何人更改不得。 多少次,他都在心里说,师妹,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想退婚,可以对我直言。我楚玉楼形如废人,配不上你,我可以赐给你自由!这世界待我如弃人,我可以像一个弃人一般,零落一生!可是,她竟然如此在新婚前夜,用这样卑劣下作的手段,给自己“烙”上了禽兽之名! 这些他楚玉楼都不在乎!“天地视我为弃人,我视天地如弃物!禽兽也罢,君子也好,我楚玉楼这十八年来,若注重这些外节,早就死成一堆枯骨了!” 真正让他绝望伤心的,只有姬素素,这个他视为亲人,内心仰慕敬崇的女人。慕容龙渊与姬素素夫妇收养了他,而只有师娘姬素素才带给他家的温暖。姬素素对他的痛心怒骂,恨铁不成钢般的恩断义绝,让楚玉楼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尽皆破灭。 “好!就让我与这个吞灭苍生,视为刍狗的至高神,来一个彻底的了断吧!”楚玉楼苍凉一笑,便欲纵身跃下那万丈高崖,而崖底便白浪如雪,黑岩怪立的海岸! 无云的天空,猛然拉出一条闪电,撕裂了湛蓝的苍穹,炸雷般地击在那万丈海崖之上! ------------ 第02章 面具与龙蜥(下) 扑―― 一物仿佛凭空飞来,猛地击在楚玉楼的脸上。他本欲踏出右腿,凭空一跃,了却此生,岂料那飞来之物,势道沉雄,竟然将他击得往后跌了出去,坐倒于地。 那是一只漆黑如鬼怪的面具,露着两只水晶瞳眼,线条坚硬,棱角分明,一望而颇生寒意。 楚玉楼被这古怪的面具给打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一把抓起那面具,猛地挥手摔了出去,扔下海崖,仰天怒骂:“臭老天,大贼神,为何我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他骂归骂,但这一跌,跌落在崖边一株深长草稞中,只摔得尾骨欲裂,疼痛异常。他用手在屁股后一撑,便欲爬起,手掌却碰触到一堆破碎的细土块。 这是一个巨大的蚁窝,由灰白色的泥土砌成,蚁窝之外留着一道道雨水冲涮的痕迹。蚁窝本自坚固,但被楚玉楼一撞,便给撞得塌陷了半天,暗红色的火蚁洪流,自破碎的缺口爬出。 楚玉楼拍落了衣服上零零落落的几只火蚁,苦笑道:“火蚁啊火蚁,这也是贼老天的神意,一只破面具撞在我脸上,然后将你们辛辛苦苦费去几辈子努力才建起来的蚁窝给撞碎了。要报仇,去找贼老天去!” 那蚁窝破裂的碎土块,似乎在一动一动着,显然碎土之下仍然有东西。 楚玉楼心中一动,拨开几块碎土,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那土块之下的深窝之中,一条浑身金黑二色纹路的小蜥蜴,正努力的从蚁穴中攀爬出来,它的半截子尾巴,还留在一只鸽子蛋般大小的卵壳中…… 原来是一条刚出生的小蜥蜴,身躯才细如半指,金黄纹路中带着透明,仿佛可见体内的软脊和内脏。 楚玉楼识得这种爬虫,乃是神龙岛上常见的黄金龙蜥,属于蜥蜴的普通一类。一般来说,纹路鲜艳的爬虫必有巨毒,但这黄金龙蜥却是奇疤,乃属于无毒蜥蜴类。 小龙蜥蛇努力的爬着,想要爬出蚁窝,但那蚁窝建得约摸一尺半之高,蚁窝虽然破裂了一半,但小龙蜥想要爬出来,仍显艰难无比。 楚玉楼一时放弃了自杀轻生的念头,细细观赏这新生小龙蜥的挣扎旅途。 小龙蜥的整条蛇尾,终于从卵残存的卵液中挣脱出来,紧紧地扣着坚硬的蚁壁,整条细小的长躯,半悬空了起来。它柔弱的四肢仍然无力,不断的攒动着,摇摆着整条蜥尾。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有二个时辰!而楚玉楼一直宋在蚁窝旁,冷眼旁观,看着那小龙晰,在挣扎攀爬中,四爪逐渐变得有力,完全支撑起了小龙蜥的身躯,终于慢慢爬出了蚁窝之中! 楚玉楼看得呆住了。这种小龙蜥以昆虫为食,并不食蚁。如此弱小卑微的生命,如果困在蚁窝之中,不过数日,便将要饿死。它似乎完全知道自己的命运,才刚才从卵中孵出,便拼尽全力,从蚁窝中挣扎爬出,寻求生机! “一条小蜥蜴若此,更何况我楚玉楼堂堂七尺男儿?”楚玉楼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那小龙蜥从蚁窝中爬出,极其迅速地爬到草丛中去了。楚玉楼翻开草丛,将那小龙蜥倒提了起来,捧在掌心里,正色道:“小龙蜥啊小龙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他仰天而望,大声疾呼:“万能的神,我楚玉楼对你发誓,今生必将汲汲于生,以新面目示于这绝望的世界!” 楚玉楼将初生的小龙蜥捧在掌心,正待离开海崖,忽然心中一动,暗想既然自己要以新面目示人,何不若此? 他自出生之始,便带有内热病,元脉不显,导致皮肤皴裂,生出一块块暗红色的斑纹,丑陋难看。而这,也是师妹慕容晴瞧不上,众多师叔师弟们厌恶他的原因之一。但追根究底,只因自己元脉不显,修不得元气,废人一个,才被同门轻视和践踏尊严。 这,正是一个弱弱强食,力者为尊的世界! 他探头张望脚下深崖,白浪滔天,却哪还有刚才乘怒一挥扔出去的面具?这张面具似乎从虚空而来,打醒了自己,这莫非就是天意? 莫非老天爷开了眼,有意给了自己转机?“既然如此,我从今而后,何不带着面具示人?这冷漠绝望的世界,脸,都只是一张面具罢了。我楚玉楼绝不做伪君子,戴上面具,正是对这世界无言的反抗!” 楚玉楼捧着那只在掌心里不断攒动着的小龙蜥,便离开了崖顶,绕道而下海边。 他便是这样的人,命运中的楔机,他总是执著不放。谁对他好,他便可以死相报。如七绝剑宗风姿嫣然的师母姬素素。当然,也包括这只他打算领养的小龙蜥。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冒着毒火一般的太阳去寻找那只从天外飞来的面具。小龙蜥和面具,让他了断了轻生的念头,从此获得新生,这是不该忘却的。 “我给你取什么名好呢?”楚玉楼打定主意,要将这只小龙蜥养活下去,以提醒自己,生命之艰,断不可轻易放弃!他有海边捡了一只小木盒,用洗水洗净了,便当成了小龙晰的暂时藏身之所。 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魔怪书,讲述一条叫做“赤魔”的龙类,由龙变成人的艰辛修炼故事。赤魔的形像,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种子。他时常在想像自己若是有这样的一条龙,那该多好。可是,以他的能力,要去养一条龙,无异于天荒夜谈。 “好吧,就叫赤儿吧。”楚玉楼用手指在木盒中静伏不动的小龙蜥身上轻弹了一下。那小龙蜥虽然幼小,但似乎性情桀傲火爆,张开薄而微微透明的上下唇腭来,朝楚玉楼的指头发出嘶嘶之声,那两片尖细的密牙,已然颇具威势。 在七陆世界,龙蜥属于爬行类蜥蜴的一种。最大的蜥蜴乃是海蜥,一种海陆两生的爬行类,最大可达二丈余长。而这种龙蜥天生就属于个头较小的爬行类,最大也不过二尺余长,不过性情凶暴,极其贪吃,二尺余长的大龙蜥,可吞食兔子蛇类,数只龙蜥在一起,甚至会围攻牛羊,实是凶悍的食物链顶端动物。 楚玉楼笑道:“原来果真是一条不甘受欺负的小龙。好样的,赤儿,以后就跟着哥混吧。只要哥有一口饭,绝少不了你半口!” 楚玉楼将木盒塞到怀里,开始在海崖之下的巨石滩上,到处找寻那只黑色面具。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楚玉楼只被中午的太阳给烤得头晕眼花,所有的力气,全随着汗水被一丝一丝抽走了。 那只貌如鬼怪的面具,静静地躺在海崖之底的乱石下,被刺眼的阳光一照,更显得幽黑一片。楚玉楼欢欣鼓舞,将面只捡了起来。 他仔细地查看那面具,却发现这面具的质料,从所未见。面具之外,坚硬如铁,略显粗糙,水晶瞳眼仿佛泛着冷浸入骨的光华,夺人心魄,而面具之内,却温润如玉,只是戴在脸上,却有些不怎么合脸,只觉这面具有点稍小,可能是自己脸大了的缘故吧。 他在海边拔了根细龙舌草,将面具扎起,缚于脑后,又找了海边一汪平静的海水,去看自己的容貌,当即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那黑面具戴在脸上稍小,因此有些硌脸了。他本来脸上因为热毒噬体,凹凸不平,这戴上去,又压着自己鼻子,硌得隐隐生疼。 楚玉楼左右调整了一下面具,试着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和角度,安置好面具。他试了片刻,脸上却似乎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从面具之上,流出一股股温润清凉之气,自脸面渗入,而那面具,在自己的不断调整中,竟然开始合丝合缝地与自己的脸帖合在了一起! 楚玉楼大感奇怪,又调整了自己的面具,惊觉这面具,果真与自己的脸型,完全地吻合了。先前觉得稍小,此刻却仿佛觉得这面具,完全为自己打造一般,连脸上凸起的暗红疤纹,也仿佛融入了面具的内壁。 他摘下面具,发现这面具的形状,似乎与先前有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比先前变大了,鼻梁变高了,嘴唇也变长了,完全与自己的脸型,变得一模一样了。 楚玉楼目瞪口呆,捧着这面具,竟是越看越是心喜,又将面具戴在脸上,竟然能脑后的绑系龙舌草都不用,稳稳当当的。 更加奇异的是,他透过两只水晶瞳,看那远处沧海茫茫,更是格外的清晰。海岛长鸣,飞过海面,那水晶瞳外,连海岛爪下那只海鱼的鳞片,也片片可见! 他戴着那只面具,站在海边礁石上,仰头而望。天空之上,白云之边,青鸟悠悠而过,那丝丝云絮,片缕清晰。 楚玉楼大喜之下,忍不住对着大海狂叫了一声。他摘下面具,狠狠地亲吻着,然后又取出木盒,将赤儿捧在掌心里,手足舞蹈,也忍不住凑嘴边亲了一口。那小龙蜥受了惊吓,在他掌心里一蹦,直接蹦到了海里。 楚玉楼大吃一惊,这惊涛拍岸,一条小龙蜥掉入海中,哪还得命来?当下跳入海中,闭气寻找,但浪花翻滚,小龙蜥有如针沉大海,哪可寻迹? 楚玉楼心中一动,戴上面具,重新跳入海中。透过水晶瞳,海底虽是暗流潜涌,但一丝一毫,都在那水晶瞳中展露无疑。饶是如此,他仍是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那小龙蜥被海浪高高抛起,正在浪花之巅不由自主的翻滚,听天由命。 楚玉楼一把抓住小龙蜥,逃上岸来,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赤儿,差点将你害死了。”小龙蜥在木盒中翻滚了几下,不住地吐出水来,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楚玉楼生怕就此将它给玩死了,便抓了几只虫子,放在木盒中,便又将木盒塞入怀里。 他戴着面具,在海边溜达。这面具好玩是归好玩,但它不是食物,也不是房子。而自己已是无家可归,更不可能再回七绝剑宗了,所以只能先到到住的地方。神龙岛在白天夜晚,温差极大,如果没有庇护所,恐怕晚间便会冻死。 海崖之下多巨石礁垒,被海水千万年的冲洗,已造就了无数的岩洞。楚玉楼自小生活在神龙岛上,自然是熟悉地理,很轻松地便在海边,找了一处洞穴,深达十余丈,在两片海域中穿过。而洞中又有斜洞,风吹不入,也可生火,刚好可以成为暂时避难住所。 食物的问题,自然也难不倒楚玉楼。他生活在神龙岛上,对于摸鱼抓蟹的活,从小便是轻车熟路。当他抓了两条青鱼,回到洞穴时,已开始入夜,神龙岛笼罩在氤氲夜色中,一片静谧,连大海也进入了沉寂的梦里。 楚玉楼出了洞穴,找算去找一些柴火回来生火烤鱼吃。 他戴着黑面具,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有了这黑面具,不但视微如巨,连黑夜之中,也可看得清清楚楚,恍若白昼。 当他抱着一堆柴火往回走,回到洞穴时,他似乎听到,那洞穴之外,传来人的细语。 楚玉楼心中一动,悄然而出,躲在洞穴之外的海岩后,只见前方一块巨大的平岩上,走来三条人影。时虽入夜,但在楚玉楼那面具的水晶瞳下,一切都清晰可见。 ------------ 第03章 自逐门墙 “两位,老祖有你们相助,要对付那七绝剑宗,自然更有把握了。”说话者一袭大红长袍,血红长发如云,连颔下也是浓密如森林般的火红虬须,只是面容衰老,满面皱纹,极是可怖。 楚玉楼在神龙岛上,自是熟悉这岛上的一切,除了神龙岛的禁地龙域。说话的红衣老人,正是火云宗宗主烈火老祖。 神龙岛上,数百年以来,便有七绝剑,火云,白水,神刀,海神,伏龙,鼎湖,星宿八宗存在于岛上。神龙八宗,以盟约的形式,连成一个整体,每五年举办一次试剑大会,推举盟主。如今五年之期已到,今年的十一月之末,便是神龙八宗的试剑大会,距今已不过五个月了。 在楚玉楼的记忆中,神龙八宗一直便由七绝剑宗掌执牛耳,而他师父慕容龙渊,便是神龙八宗的盟主。这位性格火爆的烈火老祖,执掌的火云宗,一直以来势力强大,只弱于七绝剑宗,因此两宗宗主,只是心和面不和,在神龙岛上,已是公开的秘密。 烈火老祖在五年前惨败于慕容龙渊,再次失去夺盟的机会。他似乎一直隐忍不发,近年来苦修烈火诀,御气术更是大进。去年,烈火老祖一举突破六星魂藏之境,成为正式受汉武大陆凌云城赐封的大御气师,隐然可与慕容龙渊并驾齐驱了。 而在烈火老祖之前,慕容龙渊是公认的神龙岛第一高手,唯一的一位大御气师,御气术已至七星神府秘境,更得到凌云城的正式赐封,荣宠一时无双。 在七陆世界,御气术根据元气精深的程度以及对于御气术的理解,可分为一星阶到十二星阶,而每一位御气士,刚入门时便可成为御气者,其御气术为一星苏醒,二星养元,三星御物。当修炼者突破三星御物,直窥四星魂息之境时,便开始成为御气师了。 御气师的星阶为四星魂息,五星魂胎,六星魂藏。当御气师突破魂藏五星阶,便跨入了七星神府秘境,成为大御气师。一般进阶到大御气师的极别,便需受各大陆的统治王城赐封,登记于册。神龙岛上,慕容龙渊与烈火老祖便是两位公认的大御气师。 在大御气师之上,尚有巨御气师,御气地罗,乃至最高存在御气神罗!只是这些超级强者,在小小的神龙岛,已是不可想象的传说了。 “烈火,我们铁剑大雄赫氏兄弟,虽说是奉命而来,可佣金是一块金币也不能少。而且,待你夺得盟主之位后,我们兄弟俩只能在神龙岛上待一个月时间,便要离开。”说话者是一个背着一柄铁剑的道人,头顶悬着一只紫金钗。他身边那人却是一个光头,也背着一柄铁剑,神态慵懒。 烈火老祖一拍胸口,哈哈大笑:“佣金好说,赫氏兄弟能入我火云宗,虽只二个月之期,但已足够让老夫执掌大权了。二人一共一千金币,若何?” 那背剑的道人看了身边的光头一眼。两人点了点头,都对这佣金满意。 “烈火,你先说一说七绝剑宗的情况。”背剑道人说道。 楚玉楼听他们提及要对付七绝剑宗,便细心倾听下去。他此刻虽与七绝剑宗恩断义绝,但心中的好奇,仍然让他忍不住。他虽生于斯长于斯,但对外面的世界并不知道多少,也自然不认识这号称铁剑双雄的赫氏兄弟。 烈火老祖道:“七绝剑宗在三十年前便执掌我神龙八宗盟主之位,一直以斩天七剑著称。慕容龙渊在二十年前执掌门户,其时不过三十五岁。慕容龙渊接掌门户时,他共有十余位师兄弟,尽皆实力不俗。我想他慕容龙渊当时能够执掌七绝剑宗,恐怕还是与凌云城的支持分不开的……” 背剑的道人冷笑道:“烈火,这个你不用担心。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慕容龙渊仍要霸着这盟主之位,也要以实力说话才成。” “五年前的试剑一会,老夫与他一战,惜败其手。其时他已受凌云城封赐大御气师五年了。不过御气术一道,越到高星阶,进展越慢,老夫相信他此时的实力,仍是七星神府秘境。不过他斩天七剑,却是有独到之处,老夫之五年来苦心研究以掌破剑之法,到如今也并无必胜的把握。”烈火老祖叹了口气。 “七绝剑宗在慕容龙渊的带领下,这几年实力却是强过我火云宗,连他的夫人姬素素,这十余年间的御气术,也大有进展。以老夫观之,恐怕也已快进窥六星魂藏之境了。”烈火老祖这些年来,一直苦心积虑要赶超七绝剑宗,却始终未能如愿,一时恨意盈胸,老眸中凶光一现。 那背剑的光头突然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神态,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挺了挺腰:“烈火,我听说七绝剑宗的几个女弟子不错……” 烈火老祖干笑了几声:“神龙岛上,公认的第一,第二位美人,便是那姬素素母女了。老夫听闻那丫头慕容晴,近日本来是要与七绝剑宗的废材大弟子楚玉楼举办婚宴,想不到前一晚,那不成才的楚玉楼,竟然施暴于未婚娘子,结果惨被割了下体……哈哈哈……” 楚玉楼一听他们提及自己,想起慕容晴的狠辣,紧咬着嘴唇,那种痛苦折磨,再度噬咬着自己的心来。若非自己闪得快,那一刀便已彻底断送了自己未来幸福的希望。 背剑的光头大感兴趣:“还有这等事?这么狠劲儿的小妮子,我喜欢……”一双贼溜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舔了舔嘴唇。 烈火老祖低声道:“如果赫氏兄弟助我夺得盟主之位,除掉慕容龙渊,那慕容晴,便算是你的福利了。”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头颅,哂笑了几声,道:“小妮子嘛,用来尝尝鲜倒也不错。不过我一直听说,那慕容龙渊的夫人姬素素,仍是风韵尤存……哈哈……” 楚玉楼听得猛然心头一跳,血一下子涌上脸来。他自小便体蕴九昧真火热毒,激动兴奋时热血容易炙身上脸,这一激动,当即脸红如血。 七绝剑宗虽与自己恩断义绝,但姬素素却是自己从小就敬爱之人,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与爱,这时听得那光头言语辱及师娘,一时激愤之下,已难再忍耐! 他脚趾儿刚动,便发觉自己只不过是空有一腔血勇罢了。自己听到了烈火老祖请外敌相助对付七绝剑宗的秘密,烈火老祖岂会放过他?这些人要对付七绝剑宗,让他们狗咬狗好了,但是这光头显然是淫邪无耻之辈,居然要对师娘不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束手旁观的。 神龙岛极大,三座陡峭如剑的山峰,直入云端,号称截云三峰。峰顶终年积雪皑皑,飞鸟难至。从截云三峰又延伸出两道余脉,各向东南,直至海滨。 主岭之下,坐卧着一座城池。城的四周没有城墙,显然在这海岛之上,绝少有外敌入侵的风险。但城中阁楼堡垒林立,神庙庄严,城的正中心是一方巨大的广场。整个城市以中央广场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出四条主要大街道。 号称神龙第一宗的七绝剑宗便坐落在东街主道一边,雄踞一方。 是夜,明月在天,鸽蛋一般大小的群星,镶嵌在若汉星域的夜空中,将神龙岛照得一片霜白。 楚玉楼戴着面具,来到七绝剑宗的大门外。那朱红色的大门旁,两条石龙匍匐而踞,而石龙之侧,插着一面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楚玉楼透过面具的水晶瞳,看得清清楚楚,旗上绣着“七绝剑宗”三个大字。 楚玉楼扣响了朱门兽环。 “什么人?”守夜的弟子推开朱门,看到一个戴着漆黑面具的人站在石龙边,吓了一跳。 楚玉楼并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楚玉楼!” 他此言一出,当即将那守夜弟子吓得够呛,大呼小叫,差不多将整个七绝剑宗给惊醒了。 师伯殷白夜眯着朦胧睡眼,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像一座山一般的堵住了大门,不让楚玉楼进去。 “楚玉楼,你还有脸回来?也是啊,正因为没有脸回来,所以戴着面具是吧?”师伯殷夜白眯着眼,手指还插在鼻孔里。他算得上是七绝剑宗最猥亵的师伯叔了,养尊处优,习武不勤,却偏偏权力欲极大,平时没少在楚玉楼耳边聒噪。 楚玉楼水晶瞳后的眼神冷峻寒凉,一字一顿,仿佛带着一往无昔的决绝: “楚玉楼来此,绝不再与任何七绝剑宗任何人面见。” 他也懒得再称呼殷白夜为师伯了。他楚玉楼只是暂时身体上的废物,但这个师伯,却是精神上的废物。 殷白夜还未说话,慕容龙渊夫妇,已经到了身后。 师娘姬素素穿着一袭雪白素袍,娇艳绝伦的脸上,尽是疲倦之色。她推开殷白夜,已走出了大门,却神色一凛,又将伸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并不踏下台阶。 楚玉楼心中一沉,暗想,师娘终究是要与我彻底断绝关系了。这样也好,自己以后,便对七绝剑门再无牵挂。 “你……你回来作甚?”姬素素看着这个从小为自己带大,视为已出的孩子,却戴着一副鬼怪般的面具,遮住了那满脸的红疹与疮疤,忍不住眩然欲泣。 七绝剑宗的门人弟子,在门口越聚越多,有些走了出来,对楚玉楼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楚玉楼游目四望,却没有发现慕容晴的身影。 “师……”楚玉楼刚一开口,声已微有哽咽:“楚玉楼为师娘抚养长大,此恩此德,绝不会忘记。” 慕容龙渊一脸铁青,袖手而立。他与楚玉楼本就平时话不多,自那夜“施暴事件”发生后,他便再也没有半句话了。 姬素素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的丈夫,又看着声音冰冷如铁的楚玉楼,心痛如绞。 姬素素泣道:“玉楼,你……何若如此?” 楚玉楼看着这群平素与他同行同居,而今却戟指怒责的师兄弟们,那狰狞的面孔,在水晶瞳的透视下,更显清晰。 他眼神中寒芒一闪,恍若暗夜的鹰瞳,冷冷道:“楚玉楼在七绝剑宗所受的屈辱,此生也必定不忘!” 楚玉楼那水晶瞳,被月光一照,更显幽光灼灼,再加上他冷入骨髓的声音,他单薄瘦弱的身体,挺立在夜风之中,让人不寒而怖。 诸师兄弟们的苛责声逐渐的弱了下来,大家都望着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 “从今而后,我楚玉楼再与七绝剑宗没有任何瓜葛。我自逐于门墙,逆徒也罢,叛宗也罢,这罪名楚玉楼都挑了!”楚玉楼看着慕容龙渊,斩钉截铁。他早已意识到,师妹家教甚严,从不敢有违师命,那“施暴事件”若没有慕容龙渊的暗中授意,至少是应允,慕容晴绝不敢对自己下此狠手。 他本与七绝剑宗诸人并无多么亲密关系,唯一的亲情纽带便是眼前这个风致嫣然的师娘姬素素。而今姬素素也视自己为逆徒,那自逐于师门,便是水到渠成了。 楚玉楼受辱于七绝剑宗,而他自逐于师门,实际上是向世界宣布,他抛弃了七绝剑宗。在整个七陆世界,教派宗门林立,统治着整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形成大大小小在诸侯,又都受命于每一片大陆的统治者。宗派观念深入人心,自古便只有师门逐徒,哪有门徒逐师门之理? 他此言一出,诸弟子更是群情激涌,怒火燃烧了起来。 “好你个楚玉楼,真是吃了龙胆了,居然敢自逐于门墙!” “这等逆徒,叛师叛宗,留他何用?不若一剑杀了!” “杀他这等叛徒,还脏了我的剑!” 慕容龙渊手按在腰后的剑柄上,瑟瑟发抖。他御气术精深,素来气定神闲,已是神龙岛第一高手,受封大御气师,但楚玉楼这番自逐门墙之言,还是激得他气血翻涌,已有些按耐不住了。 姬素素怒道:“你……你怎可如此自甘堕落?你……你真是……”她何尝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气得发抖了。 “师……夫人,楚玉楼专程前来,一为自逐,为大家抛弃掉我这个累赘。二来,我听到有些传闻,神龙岛上,有的宗门欲在试剑大会之期,对我……对七绝剑宗不利。”楚玉楼看着姬素素痛心疾首,花容失色的样子,也忍不住心如刀割。 姬素素还想挽留,但慕容龙渊一言不发,等于已是承认了这个惊天逆徒的自逐,想要挽留也已无法了。 “多谢楚贤侄的一番美意。我七绝剑宗既与阁下再无瓜葛,那便不劳阁下忧扰了。”慕容龙渊毕竟元气精深,沉得住气,在诸师兄弟与诸弟子辈人面前,绝不可失了涵养。 楚玉楼道:“夫人,这批人拿佣金受命于火云宗,意欲夺取神龙八宗盟主之位。其中有二人号称铁剑双雄赫氏兄弟,一个修道人,一个光头僧侣,而那光头僧侣显然乃淫邪之徒,言语无礼……我只恐师……夫人你需得加倍小心……” 姬素素将他抚养长大,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泪眼婆娑,丰腴雪白的脸颊上,两道泪痕滑下,轻声泣道:“玉楼,你……你向你师父,还有诸多师叔伯道歉……” 她话未完,慕容龙渊气得发抖的手按在了七绝剑上,舌绽春雷,一声怒吼:“楚玉楼,你若再言语对我夫人无礼,休怪老夫不念师徒旧情,将你立斩于剑下!” 楚玉楼冷笑道:“我好心送信,提醒旧宗门,却换来恶意揣测。既然如此,楚玉楼告辞了!”也不施礼,一甩袖袂,转身便欲离去。他与师父慕容龙渊已然恩断义绝,既然对方不念旧情,自己又何必在意?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弟子,右手一引,背上长剑如一道雪光,冲天而起,直指楚玉楼! “楚玉楼,你如此放肆,辱我七绝剑宗,不将师父师娘,还有诸位师叔伯放在眼里,更对师娘言语无礼。师父师娘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我程青云却咽不下这口气,今日便叫你有去无回!” 剑声长吟,下刺楚玉楼背心,正是七绝剑宗数百年流传的“灵剑一引”之剑式。 楚玉楼手无缚鸡之力,更元脉不显,从不曾修习过御气术,如何能抵挡得了这背后如闪电般一剑? 他几乎是身不由已地朝前扑倒,躲过了背刺一剑,刚要爬起,那剑光一回,已到了程青云的手中。楚玉楼躲得狼狈,爬起身来,被那程青云一掌便击在胸口,登时打得五脏六腑翻转了过来,口吐鲜血不已。 程青云当然也不傻,绝不会真正出手杀他,因为要杀他,只有师父慕容龙渊才能决定。能够在师父面前,替师门教训一下这个废物和逆徒,必会博得师父的欢心。 慕容龙渊没有说什么,但是围观的诸师兄弟们,已自欢呼起来。 程青云得意,正待给楚玉楼再来一掌,姬素素已怒喝道:“住手!”白影一闪,疾趋而前,纤纤素掌架开了程青云的一掌,将他推得往后跌出去老远,一跤坐倒在地。 姬素素将楚玉楼扶了起来,搂在怀中。楚玉楼看着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那柔美而伤心绝望的面孔,鼻息里尽是幽幽的香味儿,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胸口沉闷,已似喘不过气来,便晕了过去。 ------------ 第04章 百花天城 仿佛黑暗的漩涡中,被急速的时光之流推动着,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已似不知世上千年。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大花园中。 他已经摘下了面具,胸口也已疼痛不再。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师弟程青云打了一掌,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醒来之后,怎么会到了这儿呢? 这已不算是花园,因为这儿没有边境,满世界里只有蓊郁青葱的树木和妖艳怒放的鲜花,还有嗡嗡嗡到处乱飞的蜜蜂。那些树木鲜花的种类,他从未见过,而那些蜜蜂,只只大如拇指,晶莹剔透,更是闻所未闻。 楚玉楼虽摘了面具,但那眼力似乎跟未摘面具一般,整个世界的一纤一毫,无不俱在眼下毕现。他伸出手来,那晶蒙剔透的蜜蜂,停落在掌心中,鼓开双翅振荡着。 他发觉有些古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因为,他居然看得清玉色蜂子鼓动薄翅时那一翕一合本如电闪雷鸣般的动作!更惊奇的是,他仿佛看到了蜂翅上刻着字迹! 他凝定心神,在那蜂翅的一翕一合间,他看清了蜂翅上刻着的几个形如方块的字,一笔一划,有若刀剑,却是一字不识。 楚玉楼又放下了手中的玉蜂,再去抓另一只来,同样发现翅上有字。这满世界望不到边的花野,所有的玉蜂,都刻着古怪的字迹! 正当他啧啧赞叹时,前方传来一个老人语速极快,抑扬顿挫的声音来:“是哪儿来的小子?敢闯入我这百花天城?” 楚玉楼朝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座木屋,立在草坡下的溪水边。那木层栅栏边站着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头,卷着衣袖,捧着一只蜂板,笑容可掬,正看着自己。 那小溪之后,是平野数里。一座巍巍大城,耸立于那远处的高山之巅,漫天遍野的花草,植遍了那大城的一砖一瓦一街一道,恍若仙境。 “前辈,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闯入贵地,惊扰了前辈清修,还请恕罪。”将手放在胸口,俯身一礼。眼前这老头,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了,须发皆白,但脸色红润,笑声清朗,恍若孩童一般。 “哦,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那白胡子老头背着双手,朝楚玉楼转了几圈,像打量一个古玩一般,露出一抹玩皮的笑意,“你,是拿到了这只鬼面具才进来的,对吧?” 楚玉楼看了看手中的面具,一脸茫然:“鬼面具?我是在做梦吗?我是捡到了这面具,但面具跟前辈这百花天城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百花天城就在面具里,属于我老顽童周伯通一个人的,而你手中这面具,也是我周伯通亲手打造的!”白胡子老头儿突然一伸手,疾如闪电般,便将楚玉楼手中的面具抢了去。 楚玉楼摇了摇头:“我……我不明白……”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周伯通没头没脑地问道。 楚玉楼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道:“我想当坏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如果你不狠下心来,便会成为别人嘴中的肉。 周伯通显然也没有遇到过这般回答的,挠了挠头:“那……那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楚玉楼只能无言以对。他自然不会明白,眼前这白胡子老头,本不属于这若汉星域之七陆世界,他本是银河星域的大宋朝之人,与楚玉楼所处的七陆世界,本风马牛不相及。 “那周前辈是好人还是坏人?”楚玉楼反问道。 周伯通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喜欢。我当然是好人了,要不是好人,怎么能练成这么高深的武功?”他叉腰而立,对着那高山之巅的百花天城,仰天一声长啸。啸声高亢,直入云端,恍若虎啸龙吟,威势之大,直欲将天穹撕裂! 楚玉楼听他啸声中元气充沛,有若天江怒海,滚滚不绝,惊佩得五体投地。他惊是惊了,而这周伯通显然也吓了一跳,自己原地转了几圈,抓着自己的胡子,满脸迷茫:“咦?我老顽童也没这么强的内力啊?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罗金仙之境了?” 周伯通似乎顾不得眼下的楚玉楼。他纵身一跃,那身躯如一道白光,直窜入了云霄,浑然不见踪影! 楚玉楼看那天空中的身影,越来越高,已小得只剩下一个细点了,过了良久,只听啊——的一声长叫,周伯通自天空直坠而下,将地面给砸出了一个深坑!楚玉楼被那巨大的气浪一推,向后飞了出去。 周伯通哈哈大笑:“好玩好玩!”身如弹丸,在那天空中纵跃如飞,直入云端,一会儿下坠如石,一会儿又御风飞行数里,只喜得乱抓胡子头发,满面红光。 那高山之巅的城中,啸声铺天盖地而来,数以千计的周伯通,从城中飞跃而出,疾如光影,在天空中各自御风飞行,偶尔互拼拳脚,光影四射,好不热闹! 楚玉楼从未见过如此的荒诞之景,也不禁傻眼了。 他只能无奈地坐在那栅栏边,暗想这千万的老顽童,总不能飞一整天吧,等你们飞累了,自然会飞回到地面来。 “阿弥陀佛!”木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白须老僧,双手合什,朝楚玉楼施礼。楚玉楼回了一礼,道:“这位大师,在下楚玉楼,初次擅闯宝地,还请恕罪。” “老衲一灯,楚公子乃是这百花天城建城以来的第一位贵宾。当然,除了那位周兄,常于睡梦之中闯入以外……”那老和尚望着那天空中飞来飞去,嘻嘻哈哈不断尖叫的千万个老顽童的身影,忍不住抚须莞尔。 一灯大师将楚玉楼请进了森屋。一位白衣老妇人给楚玉楼端上一杯蜜浆,微笑道:“老妇人瑛姑,突见贵客登门,未及梳妆,唐突了贵客,还请见谅。这一杯蜜浆,乃是伯通亲手酿造,请公子品尝。”她须眉皆白,但仍然发丝紧束,分毫不乱,显得平日生活极为端谨。 楚玉楼称谢了,举杯一饮,只觉满嘴生香。一口蜜浆下肚,清凉之气惊扰了身体中的热毒,他捂着胸口,猛然咳嗽了起来,忙伸掌一捂。 一灯大师与瑛姑相互一视,都有担忧之意。楚玉楼待胸口稍缓,止住了咳,伸掌一看,掌心中竟然一片殷红!他不欲让这一灯大师发现,将掌心藏在了身后。 一灯大师站了起来,道:“楚公子,老衲观你,体质衰弱,不似习武之人,更兼热毒缠身,皮肤红肿生疹,如若公子准允,老衲可代为细查,以作诊断。” 楚玉楼强自微笑道:“不碍事,是从娘胎中留下来的怪病,已经习惯了。” 一灯大师道:“既然如此,老衲一观,更有何防?请公子伸出手来如何?” 瑛姑道:“我先去把伯通叫回来,这个死鬼,现在可是乐疯了……”朝楚玉楼展颜一笑,退了出去。 楚玉楼伸出手腕,放在一灯大师面前。一灯大师伸出五指,搭在他的脉上,凝神细听。他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有些疑惑。 楚玉楼暗想,这位一灯大师的切脉手法,与七陆世界竟然完全不同,好生奇怪。 过了良久,一灯大师才问脉完毕,轩眉道:“楚公子,你体内这种热毒,乃叫九昧真火,乃太阳之热毒,于身体不利,影响了你血脉的运行。长期以来,内热之症缠身,真火之毒已将你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于肌肤表皮,都已侵蚀!” 楚玉楼叹道:“大师明鉴,这热毒正是叫九昧真火。我师……曾言道,我自出娘胎后,便带着这热毒,因此导致元脉受到摧残,抑制了生长,吸纳不得元气。” 一灯大师道:“九昧真火虽然毒辣,但也并非没有可解之法。” 楚玉楼大喜,朝一灯大师深深一揖:“请大师指点解救。”一灯大师呵呵大笑,将他揽臂扶起。 木屋之外,一声尖呼,仿佛从天而降,却是瑛姑的叫声。老顽童周伯通,携了瑛姑,推门而入。两老脸色潮红,气喘吁吁。瑛姑在周伯通胸口打了几拳,嗔道:“死老头,让你不要乱飞,可把我吓着了……” 老顽童周伯通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现在的功力,差不多已经是大罗金仙级别了,这飞天算得了什么?一掌拆了那城,掀翻了海,我周伯通现在都做得到了。段皇爷,来来来,咱们好久没有切磋了,我现在突然间变成大罗金仙了,看看你的一阳指是不是仍然只会戳个一丈远……” 一灯大师微微一笑,右手展袖一指,朝那窗纸上轻轻一点。厉如雷霆击石,那一道雪白的光,自一灯指间疾射而出,破开窗纸而去! 遥远的天空,猛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老顽童在天空中大声叫喊:“段皇爷,你……你干嘛戳我一指?妈啊,疼死我了,也不先说一声……” 老顽童抓着一灯大师那只手掌,翻来覆去地看,满脸好奇之意:“咦,奇了怪了,为什么你的一阳指,也突然间这么厉害?我看你也差不多大罗金仙级别了……这要是放在襄阳城下,蒙古十万大军,你我一个响指就灭了,还弄这个百花天城做什么?” 瑛姑问道:“楚公子,你从外界戴着面具,乘梦而来,你能解释吗?” 楚玉楼也是一脸茫然,直摇其头。他甚至听不懂这瑛姑所指。 一灯大师微笑道:“岂不闻佛言,一日月所行之处,照四天下,如是等类,四天世界。有千日月所照之处,此名为一千世界。凡此种种,三千三千世界,我等所居大宋之世,不过芥子须弥一小世界矣。” 周伯通虽然顽童性格,但却不笨,否则如何能练得一身五绝可排第一的武功?他只想了片刻,便明白了一灯大师所指,恍然大悟: “段皇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个面具现在在另外一个世界,而这个人与我们的大宋朝之世,并不在同一个世界里。这样便说得通了,每一个世界的规则,语言,时间,参照都不相同。我们在大宋之世,可位列五绝,罕逢敌手,而随着这面具来到这个世界,因此一切都随着参照变了。” 楚玉楼也有些明白了,道:“原来三位前辈,来自一个叫做大宋朝的世界。在下楚玉楼,出生在七陆世界黑焰海上的神龙岛。只是这面具,如何能到得了七陆世界?” 周伯通一把抓过楚玉楼的手,问道:“你是说,这儿叫什么七陆世界?” 楚玉楼见他一副满心期待,心痒难搔的样子,心中不觉好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七陆世界,秦陵、汉武、魏炎、三晋、唐楚、燕云,还有中央七片大陆,组成一个整体,故称七陆世界。” “七陆世界有什么好玩的?”周伯通瞪大了眼睛。 “我自己也没见过多少,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神龙岛上。不过我听以前的同门说,七陆世界极其广大,有飞腾九天的神龙,有遮拦日月的迦楼罗鸟,还有遨遊七海的王蛇。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我是真的想去见识见识。” 周伯通心痒难搔,揪了揪自己的胡子:“真的假的?这么一比较,我们那个世界可无聊死了。这样好了。” 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嘻嘻笑道:“这样子好了,我们互换一下,我占据你的身体,去外面看看你们的七陆世界,你留在这百花天城,到处看看花花草草,跟这位段皇爷学学武功,他的一阳指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厉害,只比你的九阴真经差那么一丁点儿……” “等我玩够了,我再回到面具里来,把你换出来,怎么样?这样太好了,你先留在这儿学学武功也好,你这样子出去,要被人揍的,我周伯通就不同了,从来只有我揍人,没人敢揍我。你有什么仇人啊,你都告诉我,我一一揍了他们,回来再说给你听……”周伯通说到兴奋处,捋起袖子便要动手。 楚玉楼还未说话,一灯大师已肃容道:“周兄,不要再胡闹了。” 周伯通似乎有些惧怕一灯大师,只能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性子,坐回了板凳,道:“这回好了,老顽童本来是要建这百花天城,为了授人技艺,却不料成了一个囚笼,这么好玩的世界,我都出去不了。说真的,那神龙有多大条啊?你说它厉害还是我周伯通厉害?” “周前辈,若有机缘,晚辈一定会满足前辈的心愿。只是现在晚辈无能为力……”楚玉楼也想带着这老顽童出去看看七陆世界,有他这么厉害的朋友,这七陆世界有谁敢欺负自己?但是要将自己留在这儿,那必然万万不能。 一灯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正色道:“周兄,这百花天城只能开启十次,你已经用过三次,而今这一次也已过大半。你还在等什么?莫要枉费了你当初的一番心意,还有这位楚公子的大好机缘。” “那好吧,我快点教,你快点学。等学完了,你再将七陆世界的故事讲给我听……”周伯通也不等楚玉楼点头,一把将他拉出了木舍,来到那河边。 ------------ 第05章 九阴真经 “你听好了,我现在传授你的这门武功,叫做九阴真经……”周伯通叉着腰,“这门武功乃当世第一神功,精微奥妙。我看你也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不过没关系,我那郭靖兄弟都学得会,你也自然学得会。” 楚玉楼大是奇怪:“什么是武功?周前辈为何要传授我武功?” 周伯通眼一瞪,似乎在看着一件怪物:“什么是武功?武功当然就是……就是打架的功夫了。你以为我愿意传你这九阴真经啊。多少人苦求着我传他们,我老顽童都不理。只是……只是老顽童当初设立这百花天城的虚境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九阴真经的传人,完成我郭靖兄弟的遗愿。不是我愿意传,而是我不得不传,你明白吗?我创造这个百花天城的目的就是如此……你明不明白?” 楚玉楼摇了摇头,只听得一头雾水。 周伯通也不理会他的迷惘,伸出手掌,在楚玉楼的额前按了一下。一道白光渗入楚玉楼脑海之中,仿佛展开一道巨大的卷轴,用无数自己并不识得的文字,写就了一本经书。 周伯通问道:“我这个记忆之法,叫做传载法,是一千多年后那个世界里最常用的方法。这经书九千多字,上下两册,包括郭靖的注解,共九万余字。上册练气,包括太玄心法,易筋锻骨篇,移魂大法,而下册包括伏魔拳法,九阴点穴手,九阴神抓,摧心掌等等。你现在都记得了吧?” 楚玉楼有些苦恼地道:“这些方形文字,在下一字不识。” 周伯通一拍脑门,道:“正是啊,我倒忘了这一茬了。你这七陆世界,跟我来的大宋朝怎么一样呢?我看你也不是很聪明,但我那郭靖兄弟更笨。他学得会,你也学得会。我刚教他时,就是先让他背熟了。你也一样……” 楚玉楼道:“周前辈,这九万字,在下如何能在十个时辰内记得下来?况且,在下元脉不显,却不能修习任何御气术。”他想,在周伯通的世界里,武功既然是打架的功夫,必然就是七陆世界里的御气术罢。 周伯通又迷茫了:“元脉不显?什么叫元脉不显?御气术又是什么东西?” 楚玉楼只得解释道:“在七陆世界,每个小孩在五岁左右,都要经过御气堂,检测是否元脉苏醒,以及元脉属性。只有元脉苏醒了,才能根据元脉的属性,选定风、水、火、土、木、金以及心灵七行元气进行吞噬吐纳来修习。元气存于万物之间,我们的御气术,便是从万物间提取吸纳元气,引为已用。而只有修习了御气术,我们才有打架的力气,才成为御气师。” 周伯通只要听到稀奇之物,便心痒难搔,当下便缠上了楚玉楼,也忘了自己的使命:“御气术,这倒好玩。在我们那个世界,只有修炼内气,而且内力自生于脉络。当然,如果修炼到了传说中的仙人境界,食云饮霞也是有记载的,只不过我身为天下五绝之首,也没干过这事儿。你倒说说,这御气术是怎么个吐纳万物元气的?” 楚玉楼苦笑道:“在下元脉不显,修炼不得元气,我也不知道如何修炼。不过,以我观之,周前辈武功惊天动地,在我神龙岛上,无人能比。我想,每个世界的修炼方法或为不同,但万道归一,殊途同归吧。” 周伯通一把抓起楚玉楼的手,帮他搭了一把脉,一脸疑惑:“除了脉膊弱了点,体内一堆到处乱窜,植根到了骨髓的九昧真火热毒外,没什么问题啊。元脉元脉,想来必是脉络了,络脉只能用心去体会察觉,有什么显不显的?” “周前辈的意思是,在下也可以修炼你们那个世界的武功?我体内这热毒,乃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折磨了我十八年,几乎摧残了我的身体,前辈可以法子驱除?”楚玉楼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 周伯通眼一翻:“我老顽童的九阴真经,有什么内伤不能修复的?九阴真经太玄心法,可让你内力自生,易筋锻骨篇,可让你强身健体,粗壮脉络。你用心学习这两篇心法,热毒便可驱除。不过,九阴真经里最好玩的,可不是这枯燥无味的易筋锻骨篇和太玄心法,而是叫做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楚玉楼不得不跟着周伯通如天马行空般的思维乱转。 周伯通笑嘻嘻道:“是啊,要不先学一下移魂大法。哦,也不对,没有太玄真气,怎么学习移魂大法呢?也罢,先学太玄心法吧……” 楚玉楼朝周伯通深深一揖:“前辈救命授艺之恩,在下……” 周伯通一把挡住了他,慌乱地摇手:“别……别……你千万别永记于心……老顽童最怕这辈子有人牵挂着我了。老顽童不牵挂别人,别人也别记着我……” 周伯通开始一板一眼地传授楚玉楼太玄心法和移魂大法的口诀。这太玄心法,本是九阴真经的总纲,即太上之法,玄之又玄的意思,与全真教的内功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诣,也是九阴真经所有武功的基础。一灯大师与洪七公曾武功尽失,便是修炼了太玄心法,数年之内便又重登绝顶之境。 周伯通虽武功绝顶,实不是授艺之人,言语巅三倒四,而楚玉楼又是毫无基础,因此学得极其艰苦。 楚玉楼按照周伯通的指点,盘腿于膝,坐在河边,凝神静虑,暗想体内万道脉络。意念微移,自脉络的节点间流动着,驻于各大穴位。只片刻间,楚玉楼忽觉肋下有一道极其涓细的真气,循着他凝想的脉络,开始缓缓流动着。 修习内功,本需内视之法,凝神细观体内万脉。而楚玉楼本来元脉不显,但这翻修炼之下,似乎在极其模糊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周身布于血肉百骸间的道道元脉,微蓝而细如发丝,随着自己的意念轻轻地震引着,生出一股股细细涓流,然后在穴位中汇聚…… 周伯通在旁边只看了一眼,便知他毫无基础,嘻嘻笑道:“原来还是个雏儿,待老顽童助你一臂之力。”一只手掌,帖合在他的背心上,悄然潜运了一股活泼泼,绵绵然的真气,循着万脉透入,舒于百骸深处,助楚玉楼潜运心法。 楚玉楼只觉背心微热,周身万脉百骸中那纤细发丝的元脉,震颤加速了,真气流越来越粗,汇聚在一起,缓缓流入胸口之下的丹田气海。他觉查到了周伯通正在助力,心念微动,也开始主动导引外来的真气,与自己产生的真气,凝聚在一起,更加速了修炼过程…… 他在内视之中,竟然惊奇的感觉到,那涓涓细流般的太玄真气,在万脉中流动,而周身血肉离那太玄真气稍近的九昧真火,竟如一道道残存的岩浆,缓缓受到吸引,如激起道道滋啦啦的微微电光,汇聚而入太玄真气! 楚玉楼又惊又喜,继续凝神定虑,导引太玄真气运行,如剥丝抽茧般的吞噬着血肉骨骸深处如疮疤一般存在的九昧真火,然后汇聚成流,注入丹田。 楚玉楼却知道,在七陆世界的御气体系中,是没有丹田这个名词的。修炼之士吞纳元气,藏诸于万脉之中,而这太玄心法却可潜转一股自内而生的真气,运行于万脉,然后蕴藏于丹田气海的一点。 他也已经意识到,他周身脉络枯竭,连丹田气海诸穴,也干涸得似乎容不下一点点太玄真气。太玄真气越聚越浓,奔流不定,似乎逐渐拱起一道弧形,形成一湾浅穴。而太玄真气开始凝结成球,漂浮在那一湾浅穴中,喑喑流转不定。 也不知修炼了多久,楚玉楼已然忘记了周身的一切,眼前只有周身百脉那越凝越多的太玄真气流动之象,也浑没有觉察到,那百花天城,已悄然变淡了颜色。所有的人影,花草,巨城,纷纷碎裂! ------------ 第06章 烈火老祖 当楚玉楼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如凝脂般的俏脸,美目微泛光泽,正是师娘姬素素。窗外阳光射入,照在她削挺如雪雕玉砌般的鼻梁上,近乎透明。 楚玉楼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暗想,在神龙八宗中,师妹慕容晴也算得上是美女了,可是比她的母亲,却又逊色不少。姬素素虽已近过三十,却仍是风姿绝世,实是一代佳人。 他双眼微歙,继续装睡,生怕惊动了眼前的这幅美景。 姬素素纤纤素指,轻轻地抚摸着楚玉楼那生满红疹疮疤的脸,一脸的怜爱,而右手拿着那个面具,正在细细观看,并未注意到楚玉楼已经醒来了。 楚玉楼眼前不禁浮想起这十八年悠悠之岁,如今已如碎萍,忍不住泪眼模糊,只想着这一睡永生不醒,可以时时刻刻,感受到姬素素带来的温暖和怜爱。楚玉楼看着她轻托面具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动,已经想到了这面具的名字。 他收养了小龙蜥,取名赤儿,但对这只面具,他却一直未想到取名。如今,师娘轻托着那面具,却让他心中泛起那从所未有的念头,只是默默地跟自己说道:“那便是了……” 姬素素又回过头来,看着仍在装睡未醒的楚玉楼,低声叹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姬素素轻轻的抚摸着他凹凸不平的脸,心中思潮起伏。 “从小便被这热毒,折磨得身体半残……如今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自逐于门墙……我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傲气……可是他仍然为了我,深夜返回七绝剑宗,只为报警……可见他虽与我七绝剑宗恩断义绝,却心中仍然有我这个师娘……” 楚玉楼仍然一动也不动,只是装睡着。他不愿意惊醒自己的这个迷梦。这冰冷一世,有谁还会真正的牵挂自己?师妹慕容晴吗?她恐怕早已另投他人怀抱,反正她也从未爱过自己。师父吗?他这一生,都未与自己说过几句话,从来都是正气凛然,寡言少语。是那些同门吗? 只有眼前这个风姿绝世的师娘,才是这一生最亲的人。 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姬素素放下手中的面具,轻轻推门而出,又关上了门。楚玉楼竖起眼睛细听那门外的声响,只听慕容龙渊压低了声音道:“他醒过来了吗?” 姬素素道:“他中了一掌,受了内伤,所幸不重,现在仍然晕迷不醒……” 慕容龙渊叹道:“佩君,他留着,终是我七绝剑宗的一个祸患,我们何必要引火烧身呢?要知事易时移,我们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而今,正是一个时机,可以摆脱他了……” 姬素素流下泪来:“你……你只会为自己做打算,却忘了我们抚养了他十八年吗?他算是我们的孩子……” 慕容龙渊道:“你以为我是那不念旧情之人吗?只是我身为七绝剑宗宗主,又是神龙八宗的盟主,一切当在我宗门为重。此子出身不幸,深陷网罗,非是我等所能解救。这十八年养育,也算是对得起……唉……如今他犯了事儿,惹得众怒,又自离门墙,也怨不得我夫妇来了……” 忽听得小师妹慕容晴的声音传来:“大……楚玉楼呢?他醒过来了吗?” 姬素素道:“低声点……” 慕容晴似乎声音有些急燥,道:“爹,娘,你们赶快出去看看吧,火云宗的人过来找麻烦了。” “火云宗?”姬素素一怔。 “是啊,都怪楚玉楼这个废人,昨晚硬闯我七绝剑宗,说什么火云宗烈火老祖请了铁剑双雄赫氏兄弟,要来对付我七绝剑宗。现在好了,赫氏兄弟没看到,火云宗的人,先来找麻烦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贱的,泄露了消息……”慕容晴道。 楚玉楼听得心头火气,暗想你这个贱人,我好意前来提醒,你却将我心意当成驴肝肺。若不是为了师娘,我会再回七绝剑宗受这鸟气? “我们出去看看!”姬素素道。慕容龙渊夫妇,疾步而出。 慕容晴一把推开房门,闯了进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楚玉楼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差一点成了自己妻子的美女,肤白如雪,黛若秋山,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幸甚和感概,自己没有娶成她,这或者将会是自己的幸运。 她脾气乖永唳暴燥,在七绝剑宗气焰凌天,众人捧如明珠,与其母姬素素的温婉宜人,完全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如果真娶了她,自己岂非要一辈子受其欺凌? “楚玉楼,你原来没有死啊。七绝剑宗门外,火云宗的人来找麻烦了,若非我七绝剑宗庇护着你,恐怕你已经被他们给大卸八块了……”慕容晴气鼓鼓地瞪着这个差一点成了自己丈夫的废物。 楚玉楼冷笑道:“我既然不再是七绝剑宗的人,又岂会再受你七绝剑宗半点庇护。我纵是被火云宗斩于当场,也绝不再受你七绝剑宗半点恩惠!” 七绝剑宗门外,烈火老祖一袭火红大袍,带着十余个弟子,站在门外。 十余个火云宗的弟子,胸口绣着火焰,大声叫嚷不休。 “慕容盟主,楚玉楼还算是七绝剑宗的弟子吗?”烈火老祖见慕容龙渊出来了,右手抚于胸口,微施一礼。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收拾那个泄了自己秘密的楚玉楼。 慕容龙渊回了一礼,道:“烈火,你所为何来?” 烈火老祖声如洪钟,声震于瓦:“慕容兄,老祖我若想在今年年底的试剑大会,夺你盟主之位,当凭我自己的真实本领。你是大御气师,而我也已晋升为大御气师了,我用得着外人来插手我神龙八宗的事情吗?” 慕容龙渊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我此行前来,便是想亲口问一问你那弟子楚玉楼,为何要口出狂言,污我清白?请慕容盟主交出此人。”烈火老祖盛气凌人。 程青云厉声道:“老祖,亏你也算是神龙八宗的宗主之一,却如何对我盟主出言无礼?即使那楚玉楼不是我七绝剑宗的人了,那也由不得你乱来!” 烈火老祖斜眼一觑,盯着程青云,冷冷道:“老祖正在跟你师父对话,你一介小儿,居然敢插嘴?你的师教何在?”话锋直指慕容龙渊,暗讽他师门,“这也难怪,否则怎么会出了楚玉楼这等卑鄙之徒呢?哈哈哈!” 慕容龙渊神然气定神闲,仍然不惊不扰,但姬素素已按耐不住,手按在剑柄上,冷言道:“烈火,枉你是一派宗主,却如此不知礼仪,对我七绝剑宗口出污言。你如果想要夺盟,十一月再见真章,何必到现在就按耐不住呢?既如此,姬素素便会你一会,看看你是不是真当得起这大御气师的称号!”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七绝剑宗没有男人,只有女流了吗?” 姬素素右手一指,程青云剑鞘中的长剑,声如龙吟,已疾跃而起,在姬素素的掌心中滴溜溜而转。 她虽然平素对待门人温婉宜人,可其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中豪杰,嫉恶如仇,哪受过这等污辱?当下纤手一指,长剑如电,疾射向烈火老祖。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双掌在胸前结了一个口诀,凝起火元气,已将那凌空飞来的长剑,定在了半空之中! 姬素素身影如电,手指一点,那剑便如脱兔一般,脱离了烈火老祖的双掌控制。她手握长剑,跃在天空之中,带起一道雪白的剑光,倒刺而下!这一式,正是七绝剑宗的绝学天外飞仙! 诸弟子门人,眼见姬素素使出这招天外飞仙,衣袂飘飘,有若神女,都不禁拍掌喝彩起来。 烈火老祖意欲一挫七绝剑宗锐气,为自己十一月夺盟计划,先拔头筹。他凝结起火元气,静待那飞剑一刺。 姬素素的长剑剑尖,还在烈火老祖头顶尚有半丈之许,剑光散开如扇,千万剑影,登时笼罩了烈火老祖的头颅数丈方圆! 姬素素半路上,将一式天外飞仙,转成七绝剑宗的飞瀑诀,圆转如意,恍若一只巨大的光帚,直是避无可避,敌无可敌! 诸门人弟子无不露出艳羡仰慕之意,暗想这等剑道,已算是七绝剑宗最顶尖的剑道,如果此生之年,能修成这般,也就枉一世成为七绝剑宗门人了。 烈火老祖也暗自心惊,暗想自己当真有些大意,若是数年前,自己仍在六星魂藏之境,恐怕还真是难以抵挡。 一圈圈火焰,在他的头顶,形成巨大的焰盾,护住了他的头顶。没有丝毫取巧,只有元气的硬拼。那剑光在焰盾上扫过,激溅起一溜儿星火,如金铁交击之声,众人无不骇然! 烈火老祖硬挡了姬素素这一剑式,已觉周身百骸,如被千针万刺同时点扎,疼痛难当。他怕姬素素再有神奇剑诀,不待她变招,右掌疾举,已一把抓住了那剑刃! 诸弟子见烈火老祖居然能用空手直接抓刃,无不失声,都纷纷有些担忧起来。更有弟子悄悄将目光投向慕容龙渊,暗想这烈火老祖这般厉害,十一月底的试剑夺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还敌得住。 那烈火老祖的手掌,恍若一块炙热的烙铁,在姬素素剑势势微的刹那,已用几根手指,捏住了剑刃,一股灼热的火元气,透过剑刃,直指姬素素! 姬素素身在半空中,只见那焰流逆剑而上,拔之不得,只得用手一撑,在半空中一个折身,弃剑而退。她身影飘忽如风,如一件绝美的雪白长裙,飘浮于半空,缓缓落下,直若神人,将诸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一年之中,也难得见师娘出过几次手,无不大呼过瘾。 需知姬素素本属性元气为风元气,修得御气术已至六星魂藏之境,乘风术在神龙八宗之中,可称第一。她一番飞跃腾挪,轻如飘风,已众徒无不喝彩。 烈火老祖不待姬素素落地站稳,左掌已鼓气击来。火元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掌影,如开山巨斧一般,将姬素素的脸,照得一片炙热火红! ------------ 第07章 妖法出世 慕容龙渊疾趋而前,右掌顶住了烈火老祖的掌力,暗青色的金元气,与烈火老祖的火元气激撞在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元气圈,向四周扩散开去。 两人同时退了几步,慕容龙渊凝立不动,身形如渊停岳峙,而烈火老祖那大红长袖,却被自己的火元气反噬,给烧得只剩一条光臂了。 烈火老祖强行挺立不动,只觉手臂如欲骨折,心知自己元气比这慕容龙渊,仍然稍逊,不过却是相差未远。他心知此刻,实不宜与慕容龙渊翻脸,一切都只有等到十一月的试剑一会,再分高下。 “慕容盟主,你这金元气果然厉害,比五年前,更精进了不少啊。”烈火老祖打了一个哈哈。 慕容龙渊微笑道:“烈火,恭喜你已晋升七星神府秘境。” 烈火老祖道:“盟主,老祖此行,绝无生事之意。天日可鉴,若烈火老祖靠火云宗之外的人对付盟主,让我烈火老祖元脉断碎,神魂无归星辰海!” 烈火老祖举起右手二指,发了一个毒誓。在七陆世界,元脉断碎,便意味着御气术,一朝尽失,而神魂无归星辰海则意味着死得很惨,连神魂都找不到归去星海的道路。 慕容龙渊正色道:“我自然信得过火云宗主。我们神龙八宗,一向同御外敌,义气为重,烈火老祖铮铮铁骨,又岂会勾结外人,来对付自己人呢?” 慕容龙渊已查觉到,烈火老祖这数年来元气精进之速,已远超自己的想像,竟隐隐与自己并驾齐驱了。刚才自己这一掌虽占上风,但自己疾扑而前,已有掌势,而对方却只随意一掌,可见其火元气之精深,实已不在自己之下了。他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与火云宗翻脸。 “如此说来,盟主是不会信那楚玉楼的一派胡言了?” 慕容龙渊淡然道:“楚玉楼鉴昨晚自逐于门墙,已非我慕容龙渊的弟子。他既是外人,我岂能轻易信他中伤我神龙八宗义气团结的话?”慕容龙渊极其沉稳,为了一个楚玉楼而与烈火老祖交恶,着实对自己十一月的试剑之会,造成恶劣影响。 姬素素急道:“龙渊……”慕容龙渊朝妻子一摆手,示意她不可再说话。 “慕容盟主深明大义,烈火佩服。老夫也不是心怀私怨之人,不若请盟主将楚玉楼交出,由我们神龙八宗的长老会审判,定他个诽谤中伤之罪,若何?”烈火老祖心中暗喜。 楚玉楼戴着面具,已昂然而出,对着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枉你一派宗主,却是懦骨软筋,敢说敢做不敢当,神龙八宗,有你这样的宗主,当真是神龙八宗的不幸啊。” 他再一次被七绝剑宗出卖,心中之激愤,已难言语形容。 他看着师妹慕容晴,撅着嘴唇,一脸幸灾乐祸;慕容龙渊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已,而师娘姬素素,也已不敢再为自己出头,站在丈夫身后,眼蕴热泪,心中那一股热血,已然按耐不住,只想与那乱舞群魔,奋力一战,血溅当场! 这天地苍苍,众生不义,自己这条贱命,即使命丧于此,也不好过苟活于世,与这些人为伍吗? 烈火老祖狂笑道:“好个楚玉楼,身为神龙八宗的弟子,居然敢对本宗主口出狂言。诸位亲眼所见,按我神龙八宗的律令,对尊长无礼,即使我取他性命,也是他疚由自取,怨老夫不得!慕容盟主,老祖我说得可对?” 慕容龙渊嘴角微动,并不回答。程青云查颜观色,抢着道:“不错,烈火老祖,你总算说对了一句人话。” 诸弟子门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火云七绝剑两宗弟子,纷纷戟指怒骂。 烈火老祖声如雷霆:“小子,待我杀了这楚玉楼,再找你算帐。” 烈火老祖缓缓举起右掌,火元气已凝结于掌心,朝楚玉楼一步步走来,意欲一掌将之击毙于掌下! 姬素素嘴唇一动,眼中含泪,朝前踏出一步。慕容龙渊右手微动,已紧紧抓住了妻子的手,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楚玉楼笑道:“烈火,你就不怕,等那赫氏兄弟进了你火云宗,你那七大姑八大妻,十五个小妾,也会跟着一起遭殃吗?到时候你这身火红大袍,可要变成绿袍了。” 烈火老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叱道:“小子找死!”举掌便打了过来。他元气精深,这一掌之力,足逾千钧,若打在楚玉楼脸上,便可将他打得脑浆迸裂,燃成灰烬。 诸弟子门人都惊呼失声,有些胆小的,更是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慕容龙渊沉凝如水的嘴角,蓦地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姬素素已顾不得丈夫的阻拦,推开慕容龙渊,一声娇喝,挥掌袭来,纤纤素掌,已自敌住了火云老祖的掌力! 两掌交击,扑嗤一声,姬素素的雪白衣袍,已禁受不住那侵袭的火元气,燃烧了起来,连掌缘也开始变红,转眼间,便要伤于烈火老祖的火元气之下了。 烈火老祖狞笑一声,火元气疾催,姬素素抵敌不住,整条右臂已被灼伤! 楚玉楼眼见师娘为了自己,不顾危难,心中激动,便去推烈火老祖的手臂。他本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修炼过元气,这出手拙劣,实在难看。 他手掌甫一接触烈火老祖的手臂,烈火老祖那源源不断的火元气,当即有一部分,沿着楚玉楼的手,延伸而上。烈火老祖冷笑道:“好啊,将你一并烧成了灰!” 楚玉楼只觉那火元气已渗入肌骨,如那体内万道流窜的九昧真火一般,炙热异常,直欲将肌骨血肉给撕裂!他心中一动,暗想在那睡梦中的百花天城修炼太玄心法,一点一点的吞噬九昧真火,眼下这火元气这么猛烈,不若一试,否则一转眼便被这火元气给烧成焦炭了。 他甫一潜运太玄心法,元脉震引,便觉那侵蚀入体的火元气,如遇寒冰,沃之即灭,随之化成涓涓温润细流,充盈全身! 烈火老祖只觉手臂一麻,那火元气本透过掌心,直透姬素素,但此刻却似乎开始往回引,一齐往楚玉楼的手臂上漫延而去!他鼓起火元气,猛然一轰,便欲将楚玉楼弹开,岂料这一鼓之下,浑身充盈雄厚的火元气,便如泄洪之水,一齐朝楚玉楼的手臂流去! 楚玉楼只觉刹那间,便置身于火海之中,那细微的太玄真气,虽仍在融合导引火元气,汇入丹田,那丹田之中,似乎已没办法融入如此多的真气。当烈火老祖鼓气疾催,楚玉楼只觉一大一小,一火一金两道元气,一齐涌入,登时将周身万脉,一齐引着了火,连整个丹田也燃烧了起来! 而太玄真气四处奔走灭火,却已是此起彼伏,一时按灭不止。 慕容龙渊眼见妻子势威,似乎像着了魔一般,风元气外泄,还以为烈火老祖修炼了什么邪功,心中一急,拔出腰间长剑,元气陡发,已搭在了妻子的手腕上。 他刚一查觉元气外泄,便即松手,但剑刃上蕴藏的元气,却猛然发力,将楚玉楼与烈火老祖的手,同时震开! 楚玉楼跌了出去,摔倒在地,浑身像着了火一般,双眼赤红,衣衫尽裂。而烈火老祖也惊骇不已,但也暗自庆幸。慕容龙渊抚着花容失色的妻子,转身便欲进门。 烈火老祖道:“慕容盟主,这楚玉楼修的什么邪功,可不是你七绝剑宗所授吧?” 慕容龙渊冷然道:“七绝剑宗乃正道宗门,岂会妖术?” 诸弟子尽皆散去,只留下楚玉楼躺在地上,形如死人。烈火老祖看了看他漆黑如鬼怪的面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挥了挥手,示意弟子抬起楚玉楼,也回归火云宗。 火云宗坐落在北街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府第,气势雄伟。火云宗资财雄厚,可算是神龙岛仅次于七绝剑宗的宗派。 楚玉楼由两名弟子前后抬着,一动也不动。但他神智未失,那体内的火元气,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周身骨血,有如火炙般难受。此刻,他想要潜运太玄心法,已是难以凝定心神,暗想,自己再这么被火元气折磨,只怕便要先痛死过去了。 ------------ 第08章 寄人篱下 他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太玄心法的篇末有云玄心四诀,可克心魔,其一便是神挪诀。他稍运意念,如欲离体而出,只将那身体当成外物,已不属此身。这神挪之法,正是让修炼者如何转移痛苦,不致于神智丧失,道行一朝殒落。 逐渐地,在他潜运太玄真气之时,楚玉楼只觉自己慢慢地升入半空,一点点灵识,凝结成自己的双眸,俯望着下面的自己。 太玄真气由脉而生,开始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周身乱窜的火元气,然后汇聚成流,注入丹田气海。而气海之中的丹田壁,本如一湾浅水,在不断注入的太玄真气挤压下,逐渐扩充,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一汪小湖。 凝结成珠的太玄真气,漂浮在湖水之上,喑喑摇曳飘舞,煞是好看。 火云宗的弟子在烈火老祖的授意下,将他抬回了火云宗,安置在一间房里。楚玉楼纹丝不动,只将自己当成了死人,神游于外,静虑凝息,导引火元气归于丹田。 当烈火老祖忍不住揭开他面具时,楚玉楼已气游周天,圆满导气归元了。 烈火老祖一张丑陋的大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楚玉楼,你不错啊,竟然瞒着整个神龙八宗,修炼了这一身元气,连我烈火老祖都看不出来头。” 楚玉楼自嘲道:“我能练什么功啊?我就是一个废人,被七绝剑宗抛弃的废人而已,元脉不显,你不知道吗?” “楚玉楼,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眼前的形势吧?”烈火老祖也不生气,一脸笑意。 楚玉楼道:“什么形势?不就是火云宗与七绝剑宗在十一月末要抢盟吗?”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性子。老祖确有此意!”他话锋一转,“你那日想必在海边听去了老祖与人的谈话,老祖也不怪你,此一时彼一时也,你那时是七绝剑宗的人,向七绝剑宗示警,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今却大大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楚玉楼奇道,“你不想当这神龙八宗之主了?” 烈火老祖眼中射出贪婪的火焰来:“那是老夫必取之位,谁也阻挡不了老祖!” “楚公子,你自逐于门墙,而整个七绝剑宗,除了你师娘尚对你还有点旧情外,无一人为你出头,都与你恩断义绝了。老夫听闻慕容龙渊已经准备追究你施暴他女儿一事,意欲在神龙八宗的长老会上提出来,然后将你打入监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烈火老祖竟然开始称他为楚公子了。 楚玉楼淡然一笑:“楚玉楼欢迎之至。神龙八宗这些年来,指鹿为马,巅倒黑白之事,还做得少吗?”他与师父慕容龙渊向来无多少情谊,但一生受他庇护,如今要公开与他决裂,也让他心酸不已。 烈火老祖一拍桌子,赤血上脸,红气湛然:“正是如此,这也是我烈火老祖矢志必取盟主,整顿神龙八宗的原因之一。老祖虽与你平日没的结交,但也素知你的为人,又岂会做出那践踏纲常大礼之事?有我烈火老祖呆在神龙八宗一天,他慕容龙渊便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楚玉楼知道必有所求,便道:“老祖,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说吧,若我庇护在你的羽翼之下,你有什么条件?” “果然快人快语!老夫如今正是用人之机,门人弟子虽然无数,却无一人有你这样的能耐,竟以废人之躯,修得御气术。如果你拜入老祖门下,入我火云宗,那异日对付七绝剑宗,老夫便更有把握了!”烈火老祖盯着楚玉楼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楚玉楼默然无语了。这个条件很诱人,他必须要承认。 在神龙岛上,神龙八宗统治着一切,元脉不显的普通人,占了百分之九十,而百分之一十的人,全都庇护于神龙八宗的各宗派之下。自己在七绝剑宗,因不能修习御气术,受尽嘲笑,斥为废物,只能与七绝剑宗的仆人为伍。 如果真能进入火云宗,那既能获得安全,又有机会修习御气术,乃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楚公子,我知你遭受苦难颇多,一直对我火云宗也不甚待见。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清楚。长老会将在下午召开,你先休息一下。”烈火老祖看了一眼楚玉楼的面具,便出了房门。 楚玉楼盘腿坐在床上,潜运太玄真气,只觉圆转如意,丹田气海的元珠,也泊泊然跳跃不已。他下了船,也出了门,在火云宗的府院中四处闲逛。 火云宗拥有一大片的庄园,从南街一直延伸到海边,门徒弟子上百,其实力完全不比七绝剑宗差。楚玉楼心中疑惑不定,那种强烈的依归与无助之感,笼罩了他。在七绝剑宗所受到的屈辱,自己总有一日要百倍奉还,可是自己孤独一人,如何崛起?如果能够加入火云宗,有了这么强大的靠山,在神龙岛上,也能挺起腰杆来了。 他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已无去处,不若先依托于火云宗,待自己的实力提高到足够与神龙八宗较较手腕时,再做决定不迟。反正在这世道,什么骨气,操守,都不重要,只有拳头的大小,才是说话的真理。 他信步所之,看到几个火云宗的弟子,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还有人对他露出敌意来,议论纷纷。 楚玉楼打算先出去,在海边石洞里修习一会太玄心法,再回来告诉烈火老祖的决定。但这庄园实在太大,他绕了半天路,又问人无应,每个人都白眼向着他,无奈之下,只能乱闯。 庄园之西颇为静谧,有花池亭楼,寂无人声。楚玉楼穿过亭楼,忽听得前面有人声传来,而且声音颇为激烈。 楚玉楼闪身隐没在亭楼一角的一盆郁天青后,听那花池的对面,传来师娘姬素素的声音。 “烈火,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玉楼呆在你火云宗!”姬素素斩钉截铁。她平素温柔恬靜,但此刻却语气坚硬,似乎不容回旋的余地。 烈火老祖嘲讽道:“这就奇了,你七绝剑宗虽是盟主,但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吧?你七绝剑宗不要的弟子,我火云宗连收都不能收留?老祖我上哪儿说理去?要不去一趟汉武大陆凌云城,请神王宫来凭一凭理吧?” 姬素素哼了一声:“烈火,你不必遮遮掩掩,拿神王宫来当挡箭牌。这档子破事,神王宫哪会顾得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火云宗的心思,你们会真起好心,收留玉楼?” 烈火老祖背起了双手,转过脸去:“你们七绝剑宗没有好心,陷害楚公子,然后整个神龙八宗,就都没安好心了。神龙八宗统治着神龙鸟,任何一个御气者,都应该得到神龙八宗的庇护。这是神龙八宗的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你忘了吗?” “你会真有好心?你不过是看中了玉楼暗中修炼的神奇功法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姬素素冷笑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玉楼!” 烈火老祖脸色红气一闪而没,显然也动了怒气,却并不否认:“你们先前不收留,现在又要将他抢回去,难道你们也不是起了这门心思?乌龟说王八驼背,谁也别说谁!”烈火老祖一向是小人,也并不否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楚玉楼又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权衡利弊,留在火云宗,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要打他太玄心法的主意,功法在他脑袋里,要抢也抢不走,而面具的秘密,谁也不会知晓。 姬素素按住了腰间的素女剑,怒道:“我懒得跟你胡扯。你自己贪婪,便以为天底下人都如你这般。你心术不正,玉楼跟了你,只会有害无益。我已为玉楼物色好了师父,就在神龙八宗里。你若不交出玉楼,我会要求召开长老会,将此事议论议论。” 她语气微凝,美眸含泪,显然有些激动:“玉楼是我一手抚养长大,我绝不会让他的前途,毁在了你的手上。” 楚玉楼听到了这儿,已是忍不住热泪长流。在这险恶之事,只有师娘才是唯一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哼,此事慕容龙渊也认可吗?”烈火老祖语气软了下来。 姬素素道:“他自然认可,玉楼毕竟是从我七绝剑宗走出来的。即使我们已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但七绝剑门绝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在外受到欺负。你想打他的主意,便是欺到了七绝剑宗的头上!” 烈火老祖忽然喝了一声:“谁!”右手一挥,一道火云气疾挥而来,瞬间便将楚玉楼藏身的郁天青给燃了起来。 ------------ 第09章 长老会议 神龙八宗,是为七绝剑,火云,白水,神刀,海神,伏龙,鼎湖,星宿八宗,在神龙岛上已立三百余年。 神龙八宗有共同的祖训与传统,都以神龙图腾为尊,以断云三峰为禁域,组成联盟,受秦陵大陆的王城凌云城管辖。传说三百余年前,一代御气神罗燕天宗,奉汉武大陆凌云城新王之命,率领神龙八宗的八位创派长老,与巨龙决战于截云三峰。 八位创派长老尽皆战死,而燕天宗也奋逆天之力,终擒获巨龙,锁于截云主峰的山体深处。自此,八位创派长老的弟子,奉王命驻守于此,以断云三峰为禁域,组建成神龙八宗派,到如今已历三百多年。 神龙八宗,虽有盟主,但各宗派之事,仍由自己决定,盟主无权干涉。只有涉及到宗派之间,与神龙岛有关的事情时,盟主可召集长老会议事,并做出决断。 长老会由每个宗派的二位长老级人物组成最高会议,决议神龙岛的事情。 时当七月,距十一月底的试剑大会,已不足五个月了。这一次召集长老会,是由七绝剑宗的姬素素提出来的,因为烈火老祖,始终不肯交出楚玉楼。 在神龙岛的天元广场,向东西南北延伸出四条主街。而在天元广场之西缘,有一座圆形穹顶建筑,正是神龙岛的长老院,也是神龙岛的最高权力机构。 长老院之旁,立有武神殿和元气堂。三百年前,御气神罗燕天宗屠龙有功,死后受封为武神,为汉武大陆七千里之地共同祭祀。 元气堂是天元广场周围,最小的建筑,也是神龙岛上五岁孩童测试元脉元气的地方。每一个神龙岛的居民,在五岁左右便可在元气堂免费测试元脉,断定其是否元脉苏醒。 楚玉楼左有烈火老祖,右有师娘姬素素,穿过天元广场。姬素素仍将他当成从未长大的孩子,将他一双早已长大,修长而灵巧的手,紧紧的攥在她温暖柔滑的纤纤素掌中,生怕他被烈火老祖抢走。 楚玉楼想起十三年前,正是师娘牵着自己的小手,进了这元气堂。那是他才五岁。 如今,师娘再一次牵着自己的手,进了元气堂。不同的是,当年他们失望而归。如今,却是欣然而去。 元气堂的长老检测他体内,已含有至少一星阶的元气,而元脉也已显露,只是纤细异常。但是,长老却脸带异色,因为他也不知道,楚玉楼身体里那股涓涓细流,竟是属于哪一行元气!而他的元脉属性,也是检测不出来。这在神龙教三百余年的历史当中,从所未见。 但姬素素已经很满意了。即使楚玉楼这一身也只能做一个初极御气者,她也心满意足。 楚玉楼已经记不清十三年前的那些细节了,因为他才五岁,也不知道元气不显,对于出身七绝剑宗的弟子,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的记得,师娘那难过而绝望的表情,永生难忘。他隐约知道,自己让师娘失望了。 从此以后,暗中发誓,绝不会再让师娘失望难过。他虽然羡慕师弟们可以修习御气术,但他也没有闲下来,在师娘的指导下,勤奋读书识字写诗画画,又有一双巧手,可以制作世间最精美的器具,可以吹奏神龙岛上最好的龙笛声,还可以做出让每个人都啧啧称赞的好饭菜。 在他十三岁那年,他给师娘和师妹各做了一个精美的衣厨与梳妝台,镶着秦陵大陆出产的琉璃镜,那可是他在火云宗的码头做零工足足做了三个月才换来的工钱购买的二块琉璃镜。 当他将礼物送给师娘和师妹时,师娘笑得很甜很安慰,连夸他心灵手巧,日后必成巧匠大师。但是慕容晴却露出鄙夷的神情来,只冷冷地回应了师娘:“再怎么大师,也只是一个木匠。” 楚玉楼或者仍不明白,师娘姬素素并不指望她的孩子,有一天会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可号令七陆世界。她的孩子若能一生平安,她更无所求。天底下的慈怜长老,莫不如此。 楚玉楼却辈受打击。他知道自己元脉不显,在师妹眼中只是废人一个,但他已经努力做到了最好!可是,可是这些努力,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慕容晴的一刀!还有施暴者的鄙夷称号!所有一切的根源,都因为自己元脉不显,废人一个!因为在女人的眼中,只有强者才能为尊。纵使他巧手如仙,可铸碧玉,却又如何? 楚玉楼逐渐按耐住自己略显激动的心情。他早已学会了沉稳,忍耐了寂寞。这些东西,在他从鬼门关中一趟回来,都已不在乎!唯一让他在乎的是,在他身边这个紧攥着自己手的女人,他绝不想再让她失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终有一天,自己将成为这七陆世界的超级强者御气神罗! 十余位各色奇装异服的长老们,已陆续来到了长老院。在神龙岛上,因面积不大,方圆百里,居民也只有数千人,所以神龙岛无小事。这些养尊处优,居于神龙岛最顶层的大佬们,有的是闲情逸致,来参与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每一次都要吵个不休。 诸位长老都围着长条形的石桌而坐,各宗派也有少数门人相随。石桌首席无人,而姬素素则拉着楚玉楼,坐在右侧。烈火老祖一步不相离,也“护”在他旁边。 长老们陆续来了,都朝楚玉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楚玉楼都识得这些长老,因为这些人,大都吃过他做的菜,听过他吹的龙笛。但眼下,每个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将他当成了怪物。 “慕容盟主怎么没来?”一个长老身著蓝袍,背负着一柄大金刀,青瘦面孔,骨瘦如柴捋了捋颔下几缕都快掉光的须子,问姬素素。楚玉楼自然识得他,正是神刀宗的宗主蛮王刀熊百鸣,身躯瘦小,却有着千钧之力,以一柄蛮王金刀,威震神龙八宗。 姬素素神色微凝,似乎有心事,道:“外子在七绝剑宗有紧要家事处理,委托我前来。姬素素决定的事情,今日便代表神龙八宗的盟主七绝剑宗。”她温婉袭人的性情似乎已然收起,宛然便是一只护崽心切的母老虎,冷寒逼人,谁若跟她过不去,她便要跟那个人拼命。 楚玉楼看着师娘的神情,便要对她低声说话。姬素素神情一肃,压低了声音,似有叱责之意:“玉楼,在这儿不许多嘴,不许胡闹,更不许任性,一切听师娘安排。”连他说话,也容不得了。 楚玉楼暗自感动,便住口不言了。他本想告诉姬素素,如果她能够安排船只出海,自己离开神龙岛,那便可免去她的很多麻烦。从此以后,他与七绝剑宗,更与神龙岛,也再无瓜葛了。但姬素素却现出少有的决断与冷凛,让楚玉楼无言以对。 “各宗派都到了吗?”姬素素用素女剑,敲了敲石桌。 “尚有星宿宗星垂老人未到。”一个样貌俊雅,脸色如水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正是白水宗宗主姬傲寒,师娘姬素素的兄长。在神龙八宗之中,白水宗势力也并不弱,仅次于七绝剑,火云,神刀三宗,却是七绝剑宗最紧密的盟友。而姬素素也已告诉楚玉楼,让他投入白水宗门下。有七绝剑宗与白水宗撑腰,没人能动楚玉楼。 神刀宗宗主蛮王刀熊百鸣虽身躯瘦小,但气势十足,声如嗡钟:“那老头子从来不会按时出席的。咱们有事快议,没事赶紧回家抱娘们去。”一席话,惹得众多随尊长出席的年轻弟子,都嘻嘻笑了起来。 姬素素秀眉微凝,显然意有不郁。她现在是这长老会的唯一女性,也是神龙八宗的代盟主,熊百鸣这番话,对她而言,便如刺儿一般。但她也明白,这蛮王刀与火云宗走得很近,因此与七绝剑宗并不和。 “熊百鸣,你若不想参会,会赶紧滚蛋,算你弃权。”姬傲寒不耐烦地道。如果熊百鸣能走了,那对于火云宗,自然是一个打击。 姬素素看着长老院的门口,仍然心气凝定,淡淡道:“请诸位再等等。” 连楚玉楼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长老院门口,才踽踽走进一个须发苍然的青袍老人,身材高大,直比神龙八宗的各位大佬,都高了一截。只是他双眼无神,顴骨深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脸的漠然。 楚玉楼识得这青袍老者,正是星宿宗的宗主星垂老人,他也知道,这星宿宗,就只有他星垂子一个人,而且在神龙八宗之中,他是这星垂老人,是唯二的二个元脉不显,不能修习御气术的弟子。只是这星垂老人脾气很怪僻乖戾,不近人情,自己与他打过一些交道,没少受他白眼,很是不好惹。 “星垂子,又去鼓捣你那末世大劫去了?”蛮王刀熊百鸣哈哈大笑。 很多人都奇怪,这星垂老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够在神龙八宗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从来没有人说要撤消或者取代他。每年十二月的祭龙大典,还有占星测运,都要由星垂子主持仪式。 当然,星垂子虽然身居高位,但受到的嘲讽,却与自己一般,而每年的元脉测试,没有哪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星宿宗,因为星宿宗主自己也元脉不显,废人一个啊。 星垂老人怪眼一翻,冷冷道:“末世大劫来临之时,你会是第一批殉劫之人。” 熊百鸣脸色一变,一道黯青之气,从脸上隐隐而动。他修炼的金元气,已至少六星阶魂藏之境,与姬素素不相上下,正是火云宗最得力的盟友。 楚玉楼当然也听闻过,这个孤僻地将自己隔绝于世的老者,在诸弟子中有过传言,他也曾经收过一些弟子,但这些弟子后来不是转投他派,便是离开了神龙岛,而他也不阻止,授徒不力,只顾将自己关在家里,研究星空相术。据说最近一直在鼓捣一个什么末世大劫,但在年轻弟子们口中,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姬素素道:“小妇人谨代我外子慕容盟主,召集诸位宗主来此一议七绝剑宗的前弟子楚玉楼之事。” 熊百鸣大声道:“有什么好意的?他不是离了你七绝剑宗吗?你还管他做什么?” 姬素素懒得回他废话,继续说道:“昨夜烈火老祖将楚玉楼带到火云宗,这违反了神龙八宗共同的信条,即初级御气者需择师而从的规定。这是祖宗三百多年前留下来的规矩,无人能改,也正是这规矩,让我神龙八宗,可相互竞争,相互扶持,人才济济,驻守神龙岛三百余年而不倒。” 她此言一出,当即有人点头同意。孩童参加完元脉测试后,若测得元脉苏醒,已有御气术的潜质,即可由父母决定,将其拜入哪一家门下。正是这种规定,让神龙八宗为了争夺弟子资源,展开了激烈的竟争。 神刀宗宗主熊百鸣奇道:“初级御气者?他可是被你七绝剑宗给折磨得元脉不显,成了废人。废人一个,修炼不得御气术,谈什么规定?” 在七陆世界,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元脉苏醒,可修习御气术。这些人加入神龙八宗,高人一等,而百分之九十的普通人,则成为仆从,农夫,小贩,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尽欺凌,有时候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更何况自由? 但是一旦晋升御气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立刻成为神龙八宗的优待对象,而且祖训也在那儿,御气者必需有择师而从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强迫,否则神龙八宗可共起而诛之。 烈火老祖瞥了他一眼,道:“老熊,此子刚在元气堂测试过,已可算是一星阶初级御气者了。” 熊百鸣越发奇怪:“一个十八岁的废物,居然暗中修炼了元气?他不是早已断定元脉不显吗?” 姬素素道:“个中机缘,自然非你所能了解,只是玉楼已是初级御气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按照神龙八宗的规矩,他有择师而从的权利。” 烈火老祖似乎有恃无恐:“也罢,不要说老祖我不讲规矩,楚玉楼,你自己做决定吧。要跟哪一个宗派,自己来挑。” 他坐在楚玉楼身边,低声道:“楚玉楼,你昨夜示警七绝剑宗,栽赃于老祖,说老祖勾结外人,对付七绝剑宗,这可是污老祖清白名声。如果你是我火云宗弟子,老祖可既往不咎,你知道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在烈火老祖看来,要楚玉楼,那是势在必得。 姬素素温软的手,轻轻按在楚玉楼的手背上,柔声道:“玉楼,你知道白水宗与师娘的关系。你若拜入白水宗门下,从此静心修习白水宗的水元气,以水御火,便可逐渐消抵你体内的热毒。而且这两宗同气联枝,神龙岛上,绝无人可再动你。” “师娘,你是说,我拜入白水宗,便可活命吗?”楚玉楼心中一颤,莫名的酸楚泛上心头。 姬素素点了点头,脸上柔和而怜爱:“孩子,你自小为我抚养长大,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师娘也不求做出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希望你踏踏实实,做一个平凡人,师娘便此心可慰了。” 楚玉楼心中酸楚:“原来在师娘的眼中,也只有修成那绝世的御气术,才是多么好不起的事情……”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废话吗?强者为尊,你若不能修成绝顶的御气术,在七绝剑宗眼里,也只是一个废物罢了。不过,你入得我火云宗来,但叫你从此改天换地,让你以前的同门看看,你绝不会成为一个废物!” 姬素素脸色微变:“玉楼,师娘并非此意……只是你要知道,那日你不听师娘的劝,执意自逐于门墙,这是你第一次不听师娘的话,也让你从此命途多舛。在神龙岛上,师娘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只要你听从师娘的劝,加入白水宗……” 白水宗姬傲寒朝他点了点头,温和尔雅。白水宗在神龙八宗中,不是最好的门派,但安身立命,已是足够了。 “萧宗主,我火云宗执掌了神龙岛上近八成的商船和货运。你白水宗女弟子们所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我火云宗的商船,从那汉武大陆运来的,包括萧宗主身上穿的这神气之极的宗主大袍……”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 姬傲寒脸色一沉,看了看妹妹姬素素,不知如何言语。若论财力之雄厚,自然无人能出火云宗。 “楚玉楼,老祖一番好意,要引领你入得门来,异日修成绝顶的御气术,也为今日受辱于七绝剑宗,出一口恶气。却不知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烈火老祖见楚玉楼一直犹豫不觉,也有些焦燥起来。 楚玉楼淡淡地道:“取我性命可以,入火云宗,楚玉楼绝不为之。老祖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一口便回绝了火云宗,让在座诸位长老,无不惊愕。 烈火老祖狞笑道:“好小子,你知道得罪老祖的下场是什么?” 楚玉楼径不理会他,朝师娘姬素素一鞠躬:“师娘,在当今之世,也只有你才一心一意对我好。楚玉楼若有将来,定图大报。”姬素素展颜笑魇如花,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楚玉楼又朝那白水宗姬傲寒捬手于胸,施了一礼:“萧宗主,在这神龙八宗之中,您算得上是少数几位尚存正义的长老了。只是楚玉楼一介病躯,又不能助力于白水宗,反而会让某些人借机要胁于贵宗。”他话未完,姬素素已脸色大变,站了起来,颤声道:“你……玉楼,你怎敢……” 楚玉楼神色坚定,道:“师娘,请恕玉楼不能从命。火云白水二宗,我都不能加入。”这一次,他又看到了师娘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曾经镌刻于孩童记忆深处的失望神色! ------------ 第10章 星垂长老 神刀宗熊百鸣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过我神刀门,可不要废物!”其实,他即使有心,也不敢随便得罪火云宗主。 姬素素柳眉紧皱,不再言语,纤手忍不住发抖。这个孩子,实在太任性了,莫非自己刚才这几句话,又伤到了他?在神龙八宗之中,七绝剑火云两宗势力最大,其他宗派,又有谁敢逆火云宗之意呢? 海神宗虽与七绝剑宗相近,但实力太弱,根本不敢,也没必要参与到事涉七绝剑火云两宗的争夺中来。而鼎湖宗则与神刀宗一般,与火云盟走得很近,眼下除了伏龙宗与星宿宗外,没人敢收这个烫手山芋了。 在神龙八宗,虽以七绝剑宗为盟主,但也分为势力三派。七绝剑宗与白水宗有亲戚关系,自然是死党,海神宗也算是七绝剑宗的小弟。而火云宗则与神刀宗,鼎湖宗走得很近,结成小联盟,共同对抗七绝剑宗。 只有伏龙宗与星宿宗是个例外。伏龙宗主金猿,平素不喜欢参与这些权力角逐,便将伏龙宗独立于两个派别之外。 星宿宗则最为弱小,只有宗主星垂老人一人,而且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修习过御气术,如何能保楚玉楼?虽然,星垂老人自来性格乖僻,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素来都是鼻孔朝天。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年轻人,眼睛要放亮一点,这神龙八宗,我火云宗和七绝剑宗都收不得的人,还有哪个宗派敢收?” 伏龙宗主金猿一张脸像金纸一般,看不出丝毫的神色变化,淡淡道:“根据神龙八宗的立派祖训,要尽量与神龙岛元脉初醒者以方便和庇护。本宗主历来便有这样的信条,各宗派不要之人,尽可入我宗门来。楚小友如嫌不弃……”言下之意,已很明显。 姬素素舒了口气,如果伏龙宗主能够收留楚玉楼,那自己也可放心了。在神龙八宗中,只有伏龙宗主金猿才有胆量独力对抗烈火老祖。 岂料楚玉楼却朝伏龙宗主拊手于胸为礼,道:“多谢金宗主一番美意,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烈火老祖哈哈大笑道:“在神龙岛上,七绝剑宗与火云宗都不能收留的人,除了金猿你这个老不死的之外,更有何人?楚玉楼,你已没有路了,莫非你想入星宿宗?” 楚玉楼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我正有此意,想要拜入星宿宗门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年轻的弟子都哈哈大笑起来。星宿宗在若干年前,也有一些对占星之术感兴趣的弟子入得门来,但后来又逐渐离开,门人凋零,到最后只剩下宗主星垂老人。此老性格怪僻,不近人情,根本无人想入其门。 星垂老人在整个长老会期间,都一言不发,始终低垂着头,吧搭吧搭地抽着他的烟枪,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从不收弟子。”星垂老人冷冷地回绝了一句。他虽在冥思着什么,但耳朵里仍然听到了楚玉楼的话。神龙八宗中,每个宗派都想招收弟子,以壮大自己的实力,唯独星垂老了例外。 楚玉楼微笑道:“没关系,我做师弟也成。”众人尽皆大笑。 楚玉楼虽与这怪僻的星垂老人不熟,但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却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与几个师兄弟,尚在孩童之时,便已听闻了星垂老人的一些传闻,比如星垂老人可能会召灵术,他养了食人的巨蜘蛛,他似乎知道一些关于禁地龙域的一些秘密。 几个孩童曾经偷偷摸进星宿宗的门,没有发现巨蜘蛛,也没有被星垂老人施以召灵术,却看到了星垂老人家里那堆积如山的书籍卷轴,还有四壁悬挂的星空图舆,以及一只抱在星垂老人怀里那只足有猫大的老鼠。 后来他们几个都受到慕容龙渊的严苛惩罚,禁止再入星宿宗门,楚玉楼便再也没有进去过了。但在他心目中,星垂老人,应是世间最博学之人,否则他家里不可能到处堆满了书卷。 总而言之,星垂老人在楚玉楼心中,是最神秘之人,与那断云峰禁地一般神秘。 星垂老人仍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态,头也不抬:“我也不收师弟。” 楚玉楼道:“既如此,请问星宿宗在七十年前有几人?”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不解其意。楚玉楼对星垂老人自小便有好奇之感,因此也了解了一些关于星宿宗的信息。在长老院的书库中,自然便在星宿宗的来历。 星垂老人那松垂而满是皱纹的脸,突然弹了一下,停止了抽烟。 楚玉楼道:“七十年前,长老尚在星辰老人门下,其时星辰老人共有门徒三人,到而今只长老一人了。” 楚玉楼继续道:“请问长老,七十年后,星宿宗可余几人?” 楚玉楼如此发问,已足够震惊神龙八宗的诸位长老了,连神刀宗宗主熊百鸣也忍不住点头道:“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这小子是废物的说法,也不可信啊。” “长老不收弟子,不收师弟,敢问七十年后,长老神魂星辰大海,星宿宗是否可存?神龙八宗,是否要改名为神龙七宗?”楚玉楼不去理会熊百鸣的嘲讽,侃侃发问,直逼星垂老人。 姬素素将他自小抚养长大,将他庇护于自己的羽翼下,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气魄,暗想,莫非自己当真多虑了,这孩子其实已经足够自立?他拒绝火云宗,或许是不愿意违我这个师娘的意,而不入白水宗,如果说只是为白水宗考虑,那却不见得。 但如果真如他所想,入得星宿宗,日后继位为一派宗主,岂非真要好过一生都庇护于自己的羽翼下?是自己的孩子,终究要走出家门。只是……只是星宿宗……这也太弱了……连御气术也不会有…… 星垂老人哑口无言。楚玉楼似乎并没有在入宗之前,要努力讨好新宗主的意思,而是每一句话,都直指星垂老人的死穴。没人关注星垂老人死不死,但如果要神龙八宗改名为神龙七宗,这似乎有违祖训。 楚玉楼知道得很清楚,神龙八宗受命于汉武大陆凌云城,守护断云峰禁域,自三百年前始,便有八个宗派,而星宿宗的门人,主要便是为神龙八宗出谋划策,占星堪地,但这些却也绝不可少。 白水宗主姬傲寒当初应承收这个传说中的废物,完全是看中其师妹的份上。他自然也不想真正得罪火云宗,当下便顺水推舟,点头道:“楚贤侄此言虽然难听,也并无道理。星宿宗立派已有三百余年。我们自然也是希望星垂长老长命百岁,但凡事都需考量周全,以应万变,萧某也认为,如果长老能够收楚贤侄入门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伏龙宗主金猿似乎并不为楚玉楼刚才拒绝自己而生气,也道:“楚小友日后若能接掌星宿宗,也算是对神龙八宗尽了一番力了。从此以后,在星宿宗安心跟随宗主学习堪天舆地之术,也可顶天立地。” 诸位长老与门人弟子尽皆议论纷纷,似乎只是将星垂老人当成了一个死人。星垂老人却仍是脸色如常,将手中的长烟枪敲了敲烟灰,已离席拂袖而去。 “老夫既不收弟子,也不收师弟,更不会授人技艺,爱谁谁去……”星垂老人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话。 姬素素神色黯淡,凝眉不语。这个怪老头的一番话,自然是拒绝了楚玉楼。 楚玉楼却笑道:“师娘,不必忧虑。星垂老人说爱谁谁去的意思就是,谁愿意去谁就去,他不管吃不管饭,也不管你的脚。玉楼现在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了……” 诸长老也都离席而去,无不摇头叹息,没有一个人看好楚玉楼在星宿宗的前景。在他们眼中,即使为一派宗主,那又何防?在神龙岛上,以实力为尊,即使是一个身为御气者的弟子,又何尝尊重过星垂老人?在星宿宗能有什么前途?只有修习御气术,方能成为人上之人! 姬素素眼含热泪,点了点头,轻轻地为楚玉楼捋顺了额头的几缕乱发,别在耳后,柔声道:“好孩子,你以后就在星宿宗好好地呆着吧,也别太受气了。七绝剑宗跟你不相干,但你永远是师娘一手带大的。在这神龙岛上,师娘还不信有人敢为难我姬素素的孩子!”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将那素女剑在桌上重重一按。她这番话意图也很明显,离席诸长老以及各派弟子,如果与楚玉楼为难,那就是跟她姬素素为难。在为难楚玉楼之前,先掂量掂量她手中的素女剑。 ------------ 第11章 星宿门人 星宿宗坐落于西街的尽头,只是一座小小的宅子,与普通民居并无两样。如果不是那仍然有些厚重的暗红朱门,还有朱门上挂着的星宿宗牌匾,谁会知道,这不起眼的宅子,竟是神龙八宗之一的星宿宗呢? “如果你以为入我星宿宗门来,便可日后接任宗主之位,老夫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星垂老人在楚玉楼入得门来,当头给了他一盆冷水,“老夫令可让星宿宗消亡,也不会再授弟子,更不会将宗主之位传给你。” 楚玉楼今天终于算是彻底见识了这个传说中的怪僻老人。他也不生气,微笑道:“长老,我原以来,你性格孤僻而不合群,乃是因为自己本身刚正不阿,又有凛然傲气,难容于俗世,如今一见,却仍与那凡夫俗子并无二致。” 星垂老人一抖青绿长袍,手中的烟枪在地上猛然一顿,厉声大吼:“你说什么?”声色俱厉,显得极其愤怒。 “因为你与我并不相熟,仅凭一面,便将我们未来的关系断定为不可能,这不是以貌取人是什么?以貌取人者,不是凡夫俗子是什么?”楚玉楼一语点破了星垂老人的死穴,令星垂老人勃然大怒,将门轰然推上,将楚玉楼挡在了前院。 星宿宗虽已没落,但比普通民宅,仍大了很多。院落杂草丛生,脏乱不堪,那院中的荷池,连只鱼影都没有,只剩下烂泥,亭楼也是斑驳陆离,掉落漆块,露出了老色,破败不堪。 楚玉楼要入星宿宗,也不是没有他自己的真实理由。星垂老人虽以占星术闻名神龙岛,但他杂学颇多,几乎无所不涉及,凡医学,相术,药理等等,都超越常人。 楚玉楼记得自己在五岁那年,元气常测知他元脉不显,于是师娘姬素素便带着他去找星垂老人。星垂老人诊断过后便说:“此子身中九昧真火热毒,乃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根,如附骨之蛆,非药石所能救,只能修习御气术,从体内震引元脉,才能消除毒火。热毒阻碍了元脉的苏醒,还是元脉不显,让热毒难驱,这其中的关系,已不可究了,这或者便是此子的命运吧。” 姬素素当时还道:“那是否有法子,可让其元脉苏醒?” 星垂老人冷笑道:“此乃命运之理,贼老天让你苏醒,你便苏醒,让你沉睡,便安心做一个下等人。这般命运,又不只落在此子一人身上,若每个人都来求老夫,天底下又岂会有十之九的下等人,供你们上等人驱策践踏?” 姬素素言语被辱,只能默默无言地带着楚玉楼离开了星宿宗。但正是这段话,印刻在了楚玉楼幼小的心灵里。 元脉不显,或是上天命运的安排。但如今修炼了内力自生的太玄心法,于内视之时,已观望到元脉在血肉中的纤细痕迹,似有苏醒之兆。只是元脉纤细如发,若不能想方设法,强筋键体,使元脉变粗变壮,那终究难以修习到上乘的御气术。 需知在这七陆世界,御气师们从宇宙万物,吸纳精华元气,藏蕴于身体万脉。元脉的强壮粗细,决定了御气的潜能。这身体便比如是盛水的容器,容器不足够强大坚实,水容得多了,便容易破裂。 如果说当世还有谁能帮助自己,重振元脉,那便非这星垂老人莫属了。 “你不教我,难道我不能自己学吗?”楚玉楼打定主意,要跟这固执乖戾的老头纠缠到底。 楚玉楼开始整理星宿宗。那朱门上悬挂的匾额,都已半倾斜着如欲垂落,被楚玉楼取下来清洗了一次,再重新加钉固定。星宿宗门前冷落,杂草丛生,连地上的青苔都生了厚厚的一层。他既然已经进了这星宿宗,而且是星宿宗第二人,那对于门面,可是马虎不得。 楚玉楼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门庭搞了一次彻底的清扫整理,从外面步入,已颇有焕然一新之感了。他拍了拍双手,颇为满意,看那正堂门仍未开,于是便到偏厅和厨房,开始洗菜做饭。 星宿宗穷困潦倒,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菜,但楚玉楼自小为了讨得师娘欢心,已练就了一手好厨艺,那可算得上是七绝剑宗厨技第一人了,绝对是姬素素亲口赐封的。在他心里,总固执地认为,一个好厨师,用好菜做出一桌好饭菜,那不是本事。用普通的菜,能做出一桌让人啧啧称赞的饭菜,那才叫本事。 当他在偏厅的饭桌上,端上了清炒海麦菜,焖豆腐,火腿青瓜,还有几份普通的家常小菜时,星垂老人出现了。他也不说话,懒得瞧楚玉楼一眼,端起筷子便夹。楚玉楼小心翼翼地给他盛上饭来,又将一个酥油饼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微笑道:“长老,请用饭。” 星垂老人食量颇大,对于菜色却没有讲究,也不懂品尝,只看那火腿青瓜,青瓜与火腿切成样式一样的片,两片青瓜将一片火腿夹在中间,却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将它们沾在了一起,堆在碟中整整齐齐,再撒上几朵菜花,煞是好看,却只冷冷地嘲讽道:“将大好时间都用在五色五味之上,将一个破菜也做得花里胡哨,难怪究其一生,也只能做个服侍下人。” 楚玉楼微笑道:“一个菜色,也需讲究色香味。我自小无法修习元气,便学得这厨艺。若一个做都无法认真做好,谈何做得大事?” 星垂老人发现这小子居然灵牙利齿,不禁有气,只吃了几口,便将碗筷一扔,道:“你无论怎么讨好老夫,都没有用处。老夫心意已定,将老夫一生所学,都带入棺材。世间尽是天性凉薄之徒,不管是御气师,还是普通下等人,都是没有区别的。你若天生贱骨头,想要服侍老夫,请便罢。” 他用手抹了抹油,便从怀里放出一只足有猫大的黑鼠来。那鼠长长的胡子,眼珠子贼溜儿大,一身乌黑,极是罕见,也不惧人,径自跳到桌上,便大吃大喝。 星垂老人拍了拍那黑鼠的背,道:“小黑,使劲儿吃,如果有人要带猫回来,就咬死它,然后吃猫肉。”楚玉楼哭笑不得。 星垂老人用衣袖抹了抹嘴,便转身进了藏书室,扑通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楚玉楼忙端起两盘菜,倒在自己的碗里,然后躲到角落里吃去了,可不敢与这名叫小黑的巨鼠抢盘子,只得避其锋头。那小黑似乎是饿得狠了,毫不客地将几盘子菜给吃了个精光,还朝楚玉楼吱吱直叫唤。楚玉楼待自己有个七分饱后,也将自己碗里的剩饭菜给放在了小黑嘴前,也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叹道:“看起来小黑兄跟着这老头,没少吃苦头,连饭都吃不饱啊。” 楚玉楼将饭筷收拾好,便开始给自己找住的地方了。他也不客气,选了后院的一间大房,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房间整理完皆,铺上了干净的草席。星宿宗没什么好,就是人少房多,他一个人就是占三四间房也不成问题。 当夜,明月如水,巨星悬照。楚玉楼将早已抓好的蝎子,塞到放置于桌上的木盒中。那小龙晰赤儿似乎是饿得狠了,张开那仍显薄嫩,却已有几分悍勇可怖的双颔,直将蝎子给拦腰嚼断,吞入了腹中。楚玉楼看着那小龙晰张开上下腭,露出的两排尖细的密牙,暗想,这赤儿如果每天吃饱喝足,到底能长大到什么程度呢? 在七陆世界,普通的蜥蜴最大条的,也不过一丈来长,那叫海蜥,海陆两生,而这龙蜥,则更小只,最大条的也不过两尺来长,已到了极限,但是性情暴燥凶猛,是食物链的顶端,常捕食兔子,最凶猛的龙蜴,甚至可捕杀牛羊! 小龙蜥吃食了两只蝎子,便开始安静下来,钻到盒子的一角,蜷缩潜伏下来。楚玉楼闭了盒子,坐在床头,凝息虑气,潜运太玄心法,开始修习。 他在夜晚时,自然不戴面具,否则进入梦乡,便会自动进入百花天城。那百花天城只能开启十次,目前已用五次,自是不能随便启用。 太玄心法,他已修炼过二次,颇有进展,而体内的九昧真火,也随着每一次潜运真气,都能从肌骨深处拔出一些,融入真气之中。只是他运内观凝视体内万脉,只觉纤细如发,而太玄真气流转时,也并不稳定,想来是元脉并不粗壮的缘故。 如此运转大周天二个时辰,已入深夜。他只觉体内的热燥之感大减,清凉如水,按照这样的进度,修炼不到二个月,估计便可以将体内的九昧真火,一点一息地全部拔除,而太玄真气因为有了九昧真火的汇入,也将略有小成了。 ------------ 第12章 炼骨洗髓 自楚玉楼第一次闯进星垂老人的藏书室,便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上话来。 这是他平生所看到过最多的书籍。各种卷轴书简帛图,杂乱无序地堆满了足有正堂大小的藏书室,而星垂老人就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桌前,对着壁上挂着的一张星空图舆出神,浑忘了手中的烟枪已经燃尽了烟草。 楚玉楼随手捡起一本书,只见扉页上写着“金元气之秘要”,著者残剑。楚玉楼从小便熟读群书,也知晓御气术一界的典故传说,残剑乃是五百多年前最负盛名的御气神罗。他随手翻了几页,全是讲叙一些金元气的修炼要门。 楚玉楼在七绝剑宗的藏书室,也见到过类似的书籍。御气术在七陆世界,并不算什么秘密,一个人成就大小,关键是看个人的天赋,悟性与勤奋,与其所学习的书籍秘本,并无大太的区别。 星垂老人发现他进了藏书室,也不拦阻,只是将他当成了不存在,伸出粗如树根的手指,在那墙壁上的星空图上,虚指划来划去,凝神思索,嘴里也念念有辞。 楚玉楼不敢打扰他,又拿起一本书,却是《九重梦境解析》,著者步飞烟,乃是二百多年前的女御气地罗,极负盛名,据说是那个时代最厉害的召灵师。 楚玉楼虽然习不得御气术,但他对其中典故,与御气术的基本法则,也还是懂的。 元气,存在于宇宙万物之中,按属性分为金、木、水、火、土、风及心灵七行。七陆世界的修炼者,在五岁时便检测元脉是否苏醒,其元脉的属性为何,然后根据属性,选定一行元气进行修习。 随着元气的吸纳于藏蕴,体内万脉之中的元气,越来越深厚,对元气的本质及御使,也了解越来越多,御气士们便开始朝着更高一级的星阶迈进。 元气修习,从低到高,可分为一星阶到十二星阶。而修炼之士又按照星阶的不同,分为御气者,御气师,大御气师,巨御气师,御气地罗,御气神罗六个称号。除了御气者与御气师外,其他四个称号,都需由七块大陆各自的统治者赐封。 当然,楚玉楼曾听师兄弟们暗中说过,在御气神罗之上,似乎更有更高的存在,那便是传说与神话才会有的御气天罗!如果说每百年一代,都会出现一掌之数的御气神罗,成为这百年之中,最负盛名的超级强者,那千年不逢的御气天罗,便是神话中才会存在的至高了。 而楚玉楼手中这本九重梦境解析的作者,乃是一位召灵师。召灵师只是一种独特的称谓,基实也是属于御气之士。这类召灵师御使的是七行元气中最难捉摸,修炼者也最稀少的心灵元气。这种召灵师,可施展幻术,迷术,制造梦境,千里之外以意念伤敌,但在御气界,一百个御气师中,才会出现一个召灵师,实属罕有。 楚玉楼初步估计,这藏书室中包括卷轴图舆书简纸本书籍,至少有一万余册,又涉及历史,地理,人文,星象,世俗,地气,秘闻诸般,不一而足,当真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楚玉楼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精细的计划,花二个月的时间,制定一个大书柜,然后按门分类,整理图书。他现在算是星宿宗的门人了,这藏书室自然他负有管理责任。即使这老头不愿意,那也由不得他,因为这里面的书籍,有些很有年份了,全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古卷,也不属于星垂老人私有。 当楚玉楼从角落里捡起一本书的时候,他立刻被真正吸引住了。这是一本手抄本,书面发潮,已有霉迹,但扉页上的字迹,仍看得很清楚:元脉说,著者星垂子! 楚玉楼捧着那书,心中惊喜交加。惊的是这星垂子不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连自己未修御气术,竟对元脉知识也通晓,喜的是,这本书正对自己胃口。 他不敢惊扰了星垂老人,便坐在一角,开始细心翻阅。书本字迹极其潦草,连全书结构也全无章法可言,只是以星垂老人自己的见解,对元脉一说的起源,发展,以及御气术,元脉解构,进行阐述。但是这些知识和见解,在七陆世界各宗各派所教授的元脉知识,却颇有不同,甚至是有些标新立异。 在书中记载了一个关于元脉淬炼的秘法,吸引了楚玉楼的兴趣。这是一种熬制炼骨洗髓汤的法门,而按星垂老人的注解,此法乃其对元脉知识的解构与推理而产生,当世并无任何使用记录和经验。 在法门之后,星垂老人又以朱笔记注,以炼骨洗髓汤每日浸泡身体,修炼元气,可使元脉增长变粗,然需以外功淬炼筋骨,使其精壮。以汤药浴之,元脉增长有若空中楼阁,不筑根基,长久以往,终致崩坍,需知河坝拦水,坝基若不充实坚固,则河水透之,不日则溃。此法颇有拔苗助长之功,效果未知,慎之慎之。 楚玉楼忍不住拿起书本去问星垂老人:“长老,您所记载的这个炼骨洗髓汤,当用哪些药物炼制?” 星垂老人只觑了一眼,冷冷道:“老夫也没有炼过,我怎么知道?” 楚玉楼对他的冷嘲热讽也不生气。这炼骨洗髓汤并没有注明药方,但提到了一种叫做魂藏的药引,并注明,若本身具有深厚的御气术,可以掌心吸取魂藏,单独炼化于体内。若御气术不到家,则需炼骨洗髓汤,用其他药物伴服,减缓魂藏之力,免伤身体。 楚玉楼自小便博览群书,于医道,御气术等书籍,都有所涉及,却不知医典中有魂藏一药,只知道御气术有十二星阶,而御气师为第四星阶到第六星阶,魂藏正是第六星阶。 楚玉楼忍不住又想去问这怪老头,但又恐怕他会报以白眼,当下便在藏书室中翻了许久,找到了本最厚的药典《草石录》,于篇中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魂藏的记载。 魂藏,有灵之生物,吸纳天地万物之元气,经日月时光的淬化,便可将灵魂藏于身体某器官或某部位,称为魂藏。御气之士修及御气师第六星阶,可将灵魂潜藏于身体隐秘一角,不为人知,可称魂藏。取得魂藏,逆脉而入,可为药引。 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个魂藏呢?拿人当药引,那自然有些太过邪门,但上哪儿去找如人一般有灵之生物呢?而且即使找到了这种生物,也不知道它们将魂藏于何处。看来这炼骨洗髓汤,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楚玉楼心知若按照这太玄心法修习,或有一日,可进至御气师,但自己年纪已大,元脉纤细,潜力终究有限,这与前师慕容龙渊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如果想要吐气扬眉,一雪前耻,别无他法,他必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超越整个神龙八宗! 楚玉楼心意已决,便开始寻找关于魂藏的记载,看是否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对于他来说,还有一个秘法,那就是进入百花天城,向老顽童周伯通和一灯大师请教,如何增长元脉。可惜的是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自己所修习的太玄心法,可将真气聚于丹田,可是在七陆世界,御气师们连丹田气海也没有。 此时离十一月之末的试剑大会,尚有五个月。他决不能再浪费自己的时间,每一个时辰对自己都极其重要。 楚玉楼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每日只睡四个时辰,修习太玄真气四个时辰,做杂务一个时辰,看书一个时辰,整理藏书室,制作书柜一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那便绕岛跑步,强身健体。 按照他的计划,如此修习太玄真气,拔取体内的九昧真火,只需要一个月,即可成功。到那时,自己的体质,当有巨大的飞跃了。 ------------ 第13章 奋掌一怒 当楚玉楼沉浸在修炼太玄心法当中时,时间过得极其之快,转眼已到了八月之末了。 他将整个星宿宗都给翻新了一遍,特别是重新整理了一间大房,当成藏书室,并将十余排精心制作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摆在藏书室的正中央。当星垂老人被他强拉着去参观这新建成的藏书室时,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不过,藏书室的目标,他只完成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他需要重新整理书目,让星垂老人和自己在寻找某一本书时,可以迅速找到。 而他此时体内的九昧真火,也只残存了少许几缕,深深植根于骨髓深处,非得修炼更深的内力,方可拔除,却是急切不得了。 丹田之中,那太玄真气元珠,已然隐隐凝结成球,足有拇指之粗,而且丹田气海,却是越扩越大,到而今隐隐如汪洋巨海,气流纵横。有朝一日,能将这太玄真气元珠给养成璀璨的太阳,那想必离太玄心法之大成不远了。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开始正式修习七陆世界的御气术。 七陆世界的御气师,初始并不将元气凝聚成元珠,与这太玄心法并不相同。但是楚玉楼却知道,自己现在的太玄真气已有小成。而相较较于御气术,正相当于第二星阶“养元”之境。在御气术修炼中,御气者进至养元之境,其体质与力量,将发生本质的变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单纯依托于身体本力,而开始依托于“元气”,这便是养元之境。 仅只一个多月,楚玉楼的身体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全身的红肿疮疤,也逐渐地隐没,忧愁了皮肤本来的颜色,而加上他的勤奋锻炼筋骨,体质也有了飞跃,筋骨之力非比寻常了。他虽仍然戴着黑色面具,但星垂老人却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也忍不住会偶然多看他几眼了。 太玄心法虽有进展,但楚玉楼内视自己身体里,仍觉元脉太过纤细,只比月余年只粗大了些许,不如自己的真气修炼那般进展迅速。 他日日翻阅典籍,已开始对魂藏有了全新的认识。魂藏是灵兽乃至御气师的灵魂潜藏之所在。当御气师能够修习到第六星魂藏之境时,便可以开始控制自己的灵魂,潜藏于体内的某一秘处,并加以特殊的保护和修炼。 七陆世界,除了人类可修习御气术外,更有神奇的生物,于某一个特殊的时间,在特殊的地方获得点醒那一点灵智,便可开始吞纳元气,又养得数百年,乃至千年,乃成灵兽,逐渐地踏入人类修行界所定义的魂藏之境。 自己若想靠药物来使元脉增长,便唯有寻找灵兽的魂藏,当成药引。只是上哪去寻找灵兽呢? 这一日,他开始了绕岛跑步。他早已修正了自己的任务,每二日一跑,每次绕岛一圈,约七十余里。 他的路线是从星宿宗出门,直往南边海滨,绕着海滨道,绕岛而行,直至东边,然后从东街而入,穿过天元广场,回到星宿宗。在半路上,天元广场便是他休息的一个站点。 当他坐在天元广场边的石阶上,取出水囊开始喝水时,诸多在广场上修炼御气术的弟子,又开始朝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快看,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又出来了!” “楚玉楼嘛,以前是七绝剑宗的废材大弟子,如今可是星宿宗的副宗主呢,哈哈哈!” “就这体能体质,还想修习御气术,当真痴心妄想啊!” “不过看起来,这小子步履比一个月前轻便许多了,听说一个月前,他走几步远都喘呢,跟快死了一样……” 楚玉楼从来都只将这些神龙八宗年轻弟子们的指点,当成耳边风。他深知自己不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这面具之下隐藏的屈辱,如果没有最坚硬的实力,那便永远只能是屈辱。每一次嘲讽,都将成为他更加强大的动力! 更多的年轻弟子,似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楚玉楼身上,而是聚集形成了一个圆圈,似乎在观看两人激战。楚玉楼对他们的修习根本毫无兴趣。御气术的法门到处都是,自己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修习御气术,而是如何让自己的元脉增长! 忽听得那人圈里有人一声娇喝:“着!”然后便听到有人一声大吼,似乎是受了伤。 “朱猛,你就这点微末之技,还敢跟我七绝剑宗叫板?”听声音,正是七绝剑宗的师妹慕容晴! 楚玉楼心中微动,朝那人圈望了一眼。整个神龙八宗中,只有一个年轻弟子的御气术,会让他感兴趣,那就是师妹慕容晴。他坚信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剑顶在师妹慕容晴的喉头上,重新夺回曾经失去的尊严时,慕容晴一定会后悔她当日的行径! 与慕容晴对敌的正是火云宗烈火老祖的大弟子朱猛,个头不高,却是一脸悍勇,虽然手背上被慕容晴刚才割了一剑,鲜血淋漓,却是丝毫不惧,双掌飞舞,那凌厉的无形劲风,如刀锋一般纵横切割,直将围观的众人,逼得越退越远。 “朱猛的炎王刀着实力道雄劲,这小妮子还仗着剑道精妙,可支撑一时,不过我看她后劲不足了……”有人指指点点。 慕容晴剑气纵横,剑剑不离朱猛的要害。她身后站着几个七绝剑宗的弟子,正在为慕容晴呐喊助威,大喊:“大师姐加油,大师姐厉害”云云,尤以那程青云叫得最响亮。 慕容晴初时得意洋洋,但随着朱猛的身法逐渐变慢,炎王刀气逐渐沉重,她身法已不如初时轻灵了,越发觉得奔行如行滞泥,在那凌厉的炎王刀气组成的巨网中穿插来去,长剑剑刃为炎王刀气所击,不时发出几声脆响。 朱猛的炎王刀网,竟是越来越密,力道也越来越强韧,慕容晴每以一剑挡之,却震得自己手臂发麻,饶是平时在七绝剑宗纵横无敌手,这时也忍不住脸上变色。 “我看七绝剑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当中,也没什么高手,比朱猛可差得远了。刚才朱猛还有点轻视她,所以才吃了点暗亏。如今施展真功夫来,这小丫头如何是他敌手?” “是啊,七绝剑宗空有盛名,如果不是慕容盟主和他的十余位师兄弟们强撑着场面,七绝剑宗怎比得过火云宗?但人总会有老时,等慕容盟主那一代老去,七绝剑宗终将没落……” 诸弟子无不点头,不知道是认可刚才发言之人的评论,还是称赞朱猛的炎王刀之凌厉。 楚玉楼自然识得朱猛。此人性格勇悍,如他师父一般,修习火元气已窥三星御物之境,乃是神龙八宗中响当当的年轻一辈高手。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慕容晴的一声尖叫。 朱猛迅猛无比的凌空一刀,斩在慕容晴的长剑上。慕容晴尖叫一声,握不住剑,那剑如一泓秋水,飞上天空,碎成三截! 她这剑乃是七绝剑宗的宝剑,只在七绝剑与素女剑之下,吹毛断发,平日为慕容晴视为最心爱之物,连自己也是碰触不得。慕容晴脸色苍白,竟是呆住了,一时竟忘了哭。 程青云右手一引,长剑飞出剑鞘:“姓朱的小子,竟敢对我七绝剑宗大师姐无礼!”一剑飘飘而来,白衣飘飘,气势如虹,直指朱猛,煞是好看。 朱猛一声冷笑:“废材!”待那剑刺到身前不过一尺之距,右掌蓦然翻了上来,屈指在那剑刃上如鬼魅般轻轻一弹。一道火元气从他指间渗透而出,沿着剑刃,直逼向程青云的手掌。 程青云一剑刺去,那剑刃在朱猛的胸口斜穿而过,却觉那炙烈之极的火元气,已浸透入自己的手掌,一时如握炙铁,忙不迭松手,脸上已是一片骇然! 朱猛轻舒手,将横于胸前的剑握夹在指间,朝地猛然一掷。那剑刃受力,如矢之疾,射入地面的石板之下,直至没柄!众人见朱猛御气术一至如厮,在年轻一辈的弟子当中,已属翘楚,忍不住都喝起彩来。 “慕容师妹,到底谁才是微末之技?”朱猛冷笑道。他在神龙八宗也是有名的狠角色,自来便是得势不让人。 慕容晴看着地上断成三截的心爱青霜剑,只气得脸上发抖,颤声道:“你……你敢弄断我的青霜剑?” 朱猛哈哈大笑道:“你若不信,回去取你娘的素女剑来!” 慕容晴横了身后那几个师兄弟一眼,见他们个个都不敢出头,忍不住哭了起来,转身便走。 “慕容师妹,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回去把你娘请来跟我一战吧。不过本少爷素来怜香惜玉,从不辣手摧花,看在你娘乃是本岛第一大美人的面上,我就不折断她的素女剑了……”朱猛哈哈大笑。 楚玉楼本不欲多管闲事,这个气焰嚣张,只会在窝里柄的师妹慕容晴,今日吃足了苦头,只会对她有益无害。但他突然听及朱猛言语中对师娘姬素素无礼,忍不住心中一跳,面具水晶瞳后的双眼,蓦然寒光一现! 他可以忍受世人的嘲讽挖苦,甚至是一时的屈辱打骂。但是他在自己的心底,划了一条任何人都不知晓的红纸。如果有人破了这条红线,他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血战到底。 这条红线就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的师娘姬素素。他容不得任何人出言污辱这个世间对自己最好的女人。 朱猛还在洋洋自得地大笑着,他周边的年轻弟子,已发现楚玉楼从那石阶前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一个弟子低声道:“朱师兄,那个楚玉楼过来了。” 朱猛止住了笑声,因为这个戴着面具的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那漆黑如鬼魅般的面具,离自己的眼睛,不过数寸了,水晶瞳内的幽寒之光,仿佛有着透入骨髓的冰凉,让自己打了一个寒颤! “朱猛,我给你机会,向我师娘道歉。”楚玉楼一字一顿,似乎怕朱猛听不清楚,每一个字节间,都停留了片刻。 朱猛笑了笑,居然对这个平日在众人眼中只是废物的楚玉楼的挑衅,并不生气,说道:“好,我道歉吧。不如请你师娘到我府上来,我与她对饮一杯,我当面向她道歉如何?” 他笑得很淫邪,而诸弟子见他言语辱及盟主的夫人,都有些害怕了,全都退了开去。没有人敢对盟主无礼,除了誓夺盟主之位的火云宗。朱猛便是靠其师父烈火老祖的横气,才敢出言对姬素素无礼。 楚玉楼热血上涌,猛然一掌,便朝朱猛击去。他从未修习过御气术,这一掌更是毫无章法,如孩童打架一般。朱猛哈哈大笑,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掌,元气一发,便欲将他手臂给折断。 岂料这使力之下,登时发觉元气外泄,仿佛止不住地流入了一个深渊之中!朱猛大骇之下,左手一掌,猛然击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一掌之力甚巨,火元气如刀锋一般冲击在手背上,登时便将楚玉楼的手给弹开。 但他以自伤的方法脱得楚玉楼的太玄心法吞噬之力,手背白挨了一掌刀,已是红肿了一大块,全然提不起来了。他大怒之下,施展出炎王刀,便劈头盖脸往楚玉楼头上兜头劈去,竟欲数刀便将他毙于无形的刀气之下! 楚玉楼不知如何躲闪,只是用头护住了脑袋要害,拼着受他炎王刀气劈斩,心想只要抱住了他,施展出太玄心法,那他便只能束手待毙了。但他从未修习过御气术与身法,而朱猛吃过暗亏,岂会再上当?身形一转,已到了楚玉楼身后,左手疾斩,带着炙热之气的炎王刀气,便将楚玉楼背上给劈了重重一刀,将他整条袍子,给撕成了两半,直在他背面的肌肤上,给抽炙成一条焦黑的血痕来! 楚玉楼吃痛,竟是顾不得护住脸面,奋勇一跃,便朝朱猛扑了过去。 朱猛虽然连占上风,炎王刀气在他身上抽炙出一条条伤痕来,但见他如此勇悍,仿佛拼了命一般,也不禁有些害怕,连打边退,心中暗骇,这小子怎么受了我这么多刀炎王刀气,竟然还能支撑下去?要知道普通人受我一刀,便有肢体断裂之祸! “你他娘的疯了吗?姬素素又不是你亲娘,七绝剑宗对你无情无义,你护着她干什么?莫非你跟她有一腿?”朱猛御使火元气,已将炎王刀给施展到了淋漓尽致的境界,直欲将楚玉楼给斩成肉块。 楚玉楼早已被疼痛给折磨了一生,这点皮肉之炙,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心中的愤怒已难再控制,只想一把抱住这朱猛,再一点一点地将他给生吞活吃了方解师娘及自己所受耻辱。朱猛的每一刀,五分力气被他太玄真气所化解吞噬,而另外五分则将他撕得皮开肉绽,若非有真气护体,此刻早已是血肉零碎了。 朱猛步步进逼,炎王刀气纵横而落,每一刀都斩在楚玉楼的身上,将他斩得皮开肉绽,浑身散发出一股焦臭味道! “楚玉楼,若再不投降,便将你劈成碎片。到时候你师娘再问我要人,我可没本事将你重新拼凑出来还给她。”朱猛狞笑道。 楚玉楼空有一身的太玄真气,却从未修习过御气术,竟不知如何抵挡,只是护住了头脸,拳脚挥舞着,恨不得一把抓住朱猛,将他给撕成碎片。 那炎王刀气炙热异常,五分之力为太玄真气融化吸收,而另五分之力,则侵袭入体,激起他体内残存的九昧真火,瞬息间将他的理智彻底烧晕。这十余年所受的煎熬与屈辱,只想在眼前彻底爆发。 他对眼前劈面而来的炎王刀气不顾不管,纵身一扑,已到了朱猛眼前。炎王刀气一刀斩在他的肩膀上,一刀从他的脸际直划了下来,登时将皮肉卷起。 楚玉楼奋起悍勇,不顾生死,已与朱猛相距不过二尺,丹田之中激涌跳跃的太玄真气元珠,受火元气激引,似乎再难控制,沿着他纤弱的元脉,在血肉肌骨之间,破开一条道来,自掌间喷薄而出,直击向朱猛! 朱猛躲避不及,当及挺双掌相迎。 只听轰的一声,两人掌间一红一白两道光华迸射。 ------------ 第14章 逃命南溪 那朱猛在稳操胜券的情形下,没料到楚玉楼这奋勇一推之力,如此巨大,竟然被击得向后飞起,直摔出去三丈来远。 楚玉楼连退了数步,坐倒在地,那衣袍本来已被炎王刀气给割裂得四分五体,这时为劲力所摧,完全离体而去。他双掌双麻,完全失去了知觉,一口鲜血涌上喉头,直喷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见他一掌将朱猛给击得飞了起来,无不大惊,纷纷围了上去,去探朱猛鼻息,竟是声息全无! “不好了!朱猛死了!”有人一声惊叫,众围观少年如遇洪水猛兽,齐齐散开,只剩下火云宗的弟子。朱猛躺在地上,面如金纸,一动也不动。 楚玉楼看着自己的双手,掌面如被烧焦了一般,完全失去了感觉,怔怔地道:“我……我杀了他?” “连气息都没了,还能没死吗?”一个胆大的他派弟子再次上前确认,公布了这个即将震惊整个神龙岛的消息。自神龙八宗立派以来,一个从未修习过御气术的弟子,一掌打死一个元气精深,至少已窥三星御物之境的御气者,当属前所未有。 楚玉楼心知闯了大祸,自己只是星宿宗的门人,实力卑微,如今杀了火云宗大弟子,哪还有活路?况且这朱猛,可算是烈火老祖最得意的弟子,才不过二十岁,已是神龙八宗当中名声最响的御气者,众口传闻,他更是即将在十一月底的试剑大会上,晋升为四星御气师。 即使是师娘萧筱君有意偏袒自己,却也架不住火云宗全派复仇啊。他知道要糟,这已非当初被嫁祸施暴于师妹的罪行可比了。以师娘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护不住自己的,更不用说星宿宗这个虚有其名的小宗派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只有离开神龙岛,才有活路。 观战的师妹慕容晴也大吃一惊。这个在他眼里十几年如废物一般存在的大师兄楚玉楼,竟然能一掌打死神龙八宗年轻一辈最出色的高手朱猛,让她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楚玉楼爬起身来,夺路而走。众人都围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朱猛,竟是无人拦阻,任由他冲开人群,往南面海滨跑去。 他全力奔跑之下,这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已在刚才一战中,消耗怠尽。本来绕岛跑了一圈,已是累极,如今经此一战,更是筋疲力尽,只觉两条腿完全不属于自己,但他心中的恐惧开始笼上心头,眼前只有逃命一途,绝无他法。 他偷偷摸回了家,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又带上唯一的财产,那只安置着小龙晰的木盒,便往海边而去。星垂老人对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楚玉楼跑到海边,这才逐渐冷静下来。火云宗如此强大,神龙岛过半船只,全都属于火云宗,自己如何能乘船而逃?他心中一动,当即便往西南而去。 断云峰的余脉与海岸相接的地方有一条小溪,小溪的另一侧则是人迹罕至的绝壁。这条小溪乃是神龙岛的二条溪流之一,称为小南溪,溯溪而上,直至断云峰。 楚玉楼沿着小溪往山里走,约摸十里之许,来到一个人迹罕至,四处弥漫着白雾的大溪谷。前方便是高入云端的断云三峰,绝壁上垂下一条巨瀑,冲入一汪足有亩余的深潭中。 楚玉楼实在是走不运了,便倚靠在溪谷边的一个山洞里,摘下面具,当即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睡梦中被身体的疼痛所疼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明月在天,若汉星域的巨星,笼罩四野,已是半夜时分。他又累又饿,浑身为炎王刀气所伤,火辣辣的疼痛,如刀割一般难受。 楚玉楼俯身在溪边,饱喝了溪水,力气稍复,便随手在溪涧边,捕了两只鸣叫的老蛙,活剥了皮,生生吃了四条蛙腿,又倒在溪涧边柔软的草地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直到日上中天,楚玉楼这才醒了过来。他着忍痛,撕去粘帖着血肉的几条碎衣片,检视了一下伤口。二十余条血肉模翻外翻的伤口,布满全身,极是可怖。 他不敢用溪水清洗伤口,害怕发炎腐烂,所幸那刀伤只开了皮肉,未伤及筋骨,只要别沾染到污物,一个月时间便可痊愈。 这大溪谷,离海滨足有十里之远,已是深入山区了。眼前断云三峰挺立,壁立千仞,而巨瀑之水,便是从断云峰的绝壁直倾而下。瀑布之侧,乃是一截山腰,亦是陡峭异常。按照楚玉楼的推测,此处极少有人前来,因为前方无路。如果强行翻过那巨瀑之侧的山坳,便离那三峰之下的禁域入口不远了。 断云峰三峰,乃是神龙岛最高的三座山,是神龙八宗的禁域,每天都有高手驻守于此。三峰之下,有二条余脉,其一延伸向南滨,而小南溪便是沿着此余脉而流入大海。另一条余脉,则延伸出东滨,较为平缓,有大道相通。 楚玉楼心知以自己眼前的实力,实在难与火云宗拼命,徒然送了性命,便决定安下心来,在这大溪谷中静心修炼太玄心法。反正此路从来不通,绝难有人会进此深谷。不在星宿宗,不必侍候星垂老人,更有充足的时间修炼,饿了便吃那溪中的鱼蛙,还有盛夏的果子,渴了便饮山泉,日子倒也安宁。 如此在大溪谷中躲藏了近一个月,时已至九月之初。此时,他的太玄真气早已将体内的最后一丝残存的九昧真火,从骨髓深处拔出,丹田气海中的元珠,晶莹剔透,足有拇指之粗,光华潋潋,相比一个月前,显然已有了长足的进步。照这样的速度,只怕离太玄心法小成,也不过数步之遥了。 身体上那刀伤,也尽数痊愈,只剩下一条条黯红肉色的疤痕,记载着楚玉楼生涯的第一次惊心动魄的小战。 有好几次,楚玉楼都忍不住想戴上面具入睡,进入那百花天城,但总都生生忍住了。这百花天城梦境,只能开启十次,而老顽童周伯通用了三次,自己进去一次,只剩下六次了。如此宝贵,当用在最佳时机。 在此期间,他悄悄潜回星宿宗一次,取了些日常用品。在山洞中苦熬时日,有一些用品那是必备的。全岛上下,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戒备森严,要捉拿自己。 这一日,他发觉体内的太玄真气,已绵绵然,泊泊然,流转如意,运转周天之后便坐起身来,出得山洞,朝着那溪谷的瀑布,一声长啸! 巨瀑之声如轰雷一般,与啸声搅在一起,已然难分彼此。楚玉楼只觉心神和畅,力气大增,连脸上也光泽暗敛,与二个月前已是完全不一样了。他暗运太玄真气,随手举起水潭边一块足有三百余斤的巨石,猛然掷了出去。那巨石带着呼呼风声,直飞出去十余丈远,轰然一声,坠入深潭,只冒上来串串气泡,不见踪影。 楚玉楼拍了拍手,心知此时身体内修炼的太玄真气,若与七陆世界的御气术相较,至少已至二星养元之境,已不输与师妹慕容晴了。 他一想起七绝剑宗,眼前不禁回想起师娘姬素素那淡雅绝世的身姿来,暗想,自己与她已两个月不曾相见,她可曾想到,我已然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只能庇护于她羽翼之下的小男孩了。 楚玉楼纵身一跃,扑通一声,便纵入水潭中。他自住在这溪谷之中时,还是第一次入潭洗澡。因身体有外伤,他一直不敢随意沾水,身体早已有些发臭了。如今身体痊愈,自然要好好的洗个痛快澡了。 那条已长成了足有一尺来长的小龙蜥,驻足在水潭边的一块青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楚玉楼在水潭中的动静。在这二个来月中,楚玉楼与它早就混熟了,而赤儿也已经习惯了每天由楚玉楼喂食各类昆虫,甚至一到饥饿时,便朝着楚玉楼发出几声咕咕的低吼声,意在催促。 楚玉楼在水潭中游得畅快,忍不住轻挥一掌,击起漫天水雾,将赤儿笼在雾中。赤儿被溪水一淋,更忍不住咕咕直鸣,也显得颇为兴奋。 突然间,他脚下一滑,似乎有极其滑溜的东西,从两腿间穿过。楚玉楼身中水潭之中,屈起腿来,游目四望,还以为是一条什么鱼,却见那刚才投下巨石的水潭中央,深波之下,隐约浮过一条长长的暗影。 ------------ 第15章 巨鳗惊魂 楚玉楼暗想,看这身影,足有一丈之许,如果是一条大鱼,那至少也要吃上个把月了。他此刻太玄真气已成,也不惧怕一条鱼来,伸掌猛力一击,轰起冲天的水柱来,欲惊动那鱼。 等了半天,水面上清波如许,却是丝毫不见动静。楚玉楼暗想,莫非我刚才看花眼了?他屏住呼息,扎入水中,便往那深潭中心潜了下去。 高瀑足有二十余丈,长年累月的深扎入水潭,冲击出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楚玉楼潜入水中,深达数太,却仍不见潭底在何方,不禁有些纳闷。 潭水之下越来越黑,但楚玉楼透过面具的水晶瞳,仍隐约可见潭底的巨石。那巨石之后,有一个漆黑黑的洞口,足有丈许。楚玉楼悄然游近,去看那洞口时,眼前一道黑影破开水,猛然朝自己冲来! 楚玉楼大吃一惊,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仰而躺了下去。那黑影速度极快,仿佛一条长达二丈的怪鱼,从自己头顶直穿而来! 楚玉楼运起太玄真气,拾起一块重达数十斤的石头,凝神戒备,尚着水潭之底,一步步朝岸边走。 巨大的怪鱼再次冲来,楚玉楼已看得清楚,那怪鱼张开上下颔,露出长达数寸的弧形利牙,径直朝他咬到。按这怪鱼张开巨吻的尺寸,只怕是一个人,也被它一口吞下去了。 楚玉楼右手猛推,将那石头奋力掷出。那鱼也料不到这到口的食物,居然还有这样一手,也未及躲避,径自张开巨吻,便将楚玉楼掷到了石块,给吞入了腹中。 楚玉楼得此一隙,已从潭中走上岸来。回头看处,只见那前方波澜破开,一道黑脊裂水分波,朝自己直冲了过来。楚玉楼叱道:“好个畜生,还紧追不放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太玄真气厉害!” 退了一步,再次举起一块足达二百余斤的巨石,朝那黑脊砸了下去。黑脊似乎极通灵性,只在水波中一扭,便避开了巨石一砸,在水波中昂然而起,立于楚玉楼前! 楚玉楼看得清楚,这哪是一条怪鱼?这简直是一条足有环抱粗细的大泥鳅!楚玉楼其实并不识得这生物,因为在神龙岛上,并不常见,它实叫鳗鱼,但真不知道它吃了什么,居然能长得到如此之大! 巨鳗那嘴型微圆,一排儿的利齿如刀锋一般密布着,几条长长的触须,在空中抖动着,直有数尺之长!暗黄色的鳗躯,垂入水中,也不知道长达几许。 只见那巨鳗蜷起长长的滑溜身躯,头部朝前一昂,猛然呕出那巨石来,轰的坠入潭中。楚玉楼看得目瞪口呆,暗想这大泥鳅好生厉害,百斤重的石头都能吐出来。 看来自己在这水潭中洗澡掷石,惊扰了它。那水潭之下的巨大洞穴,必是它的巢穴了。 “也罢,是你家巢穴,我退避三舍便是。”楚玉楼又退了几步,便往回走,朝那仍然踞伏于青石上的赤儿嘬唇唤了几声。 赤儿猛然一跃,足有三尺来高,已跳下青石,便往那山洞爬去。它似乎也意料到了这水潭大泥鳅的危险。巨鳗在水中一摆尾,竟然游上岸来,撇了楚玉楼,直朝赤儿追了过去! “欺软怕硬的东西,有种朝我来啊!”楚玉楼暗骂一声,追了上去。 赤儿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连蹦带爬,落荒而逃。巨鳗整条儿都游出了水潭,足足有三丈之许!它扭动着长长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一串粘糊糊的黏液来,行速却是迅如闪电,只扭了几下,便已追到了洞边! 赤儿滋溜儿便钻进了洞口的木盒下,不见了踪影。楚玉楼大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大泥鳅一口连同木盒给吞进了腹中! 楚玉楼火冒三丈,直冲了过去,拦住了那巨鳗。巨鳗嘶嘶而叫,在洞口一折身,张开巨吻,又朝楚玉楼冲到! 楚玉楼鼓起太玄真气,伸手如电,竟将那巨鳗的圆嘴,给上下撑住了! 巨鳗发力咬下,力逾千钧。楚玉楼有心要试一下自己的真气到底有多强以及这大泥鳅的力量有多大,也摧鼓真气,两掌撑在那巨鳗的上下腭,发力撑开。 两力相较,楚玉楼只觉手臂欲折,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那巨鳗咬合之力原本巨大,但被这一撑,竟给生生撑开。楚玉楼大叫一声:“还我的赤儿来!”奋起真气,抓住那巨鳗的圆腭,竟将那三丈余长,重达千斤的巨鳗,给甩过了头顶,呼的一声,直扔了出去。 他一甩之力,全凭借势,已然控制不住方向。巨鳗在半空中身不由已,摔落在水潭中,啪的一声巨响,只一扭身,便没入了幽黑的水潭中,不见踪影。 楚玉楼心中暗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觉两条臂膀有些酸软,刚才确是发力过猛。 脚下枯草一动,一条火红的影子噌噌噌的爬了出来,正是赤儿!原来这小家伙躲到了木盒之下,爬入枯草堆里,躲过了一劫。 楚玉楼又惊又喜,俯身抱起赤儿,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差点儿就成了那大泥鳅的腹中餐了。待我去将那大泥鳅抓来,也让你吃一口它的肉,报今日被惊吓之仇。” 赤儿张开两片薄薄的唇腭,发出吱吱的叫声来,似乎在为主人打气。没有武器,在水中是打不过去大泥鳅的。楚玉楼花了点时间,在水潭边找了一块薄石块,将石头边缘磨得锋利了,再打造了手柄,紧握在手中,重新跳入水潭,径往那深潭底的洞穴游去。 那巨鳗似乎早已识得楚玉楼的厉害,竟不再出现,已隐没在那黑漆漆的洞穴中,不见踪影。 楚玉楼紧握着石刀,在那洞穴中张望了片刻。他潜运太玄真气,此刻洞内虽然无光,但在水晶瞳后,仍然能看得清模糊影像。况且以他此刻的真气修炼,周边水声异动,他立刻便可以查觉到。这巨鳗纵然凶狠狡猾,但终究不是人类。 刚游进洞穴口,还未及细察那洞内情景,眼前黑影一闪,巨鳗从深洞中冲了出来。楚玉楼在洞中腾转不得,当下将那手中石刀往前一抵,借着巨鳗的冲击之力,后退出了洞穴。 巨鳗张开巨吻,猛一腾跃,朝楚玉楼拦腰咬到!楚玉楼已看得清楚,那石刀顶住了巨鳗的上腭,只一借力,便绕到了巨鳗的背后,揽臂便将巨鳗给抱住了。 那巨鳗浑身滑溜,完全不着力,极难握住。但楚玉楼也发了狠,放脱了石刀,双臂如铁环一般,死死地攥住了巨鳗的脖子,直欲将手指嵌入巨鳗坚韧滑腻的皮肤中! 巨鳗在水潭中翻滚起来,犹如龙躯一般,翻江倒海,只激起满潭浪花,碎玉纷飞! 楚玉楼一动也不动,只是死死地抱住巨鳗,任凭它在水潭中翻滚不休。那巨鳗似乎发怒了,在水潭中弓起身子,鱼跃而起,足有数丈之高,再从高空跌落,意欲将背上如附骨之蛆的楚玉楼给甩脱掉。 当那巨鳗再度冲下水潭之底时,楚玉楼轻舒长臂,已将落在水潭之底的锋利石刀片给捡了起来,在巨鳗脱手的刹那,猛力一砸,便将石刀深深的切入了巨鳗颈边的腮片中! 他力可举巨石,这猛力插下,竟将整片石刀,完全插入了巨鳗的身体里,没入尺许! 巨鳗受此巨创,血流于潭中,猛力挣扎着,想要游回洞中。但楚玉楼的右手仍然紧紧地攥着那石刀,深入巨鳗体内,两只脚在洞穴口一撑,发力便往外拔。 巨鳗本来半个身躯,已入洞穴中,但吃楚玉楼猛力一拔,石刀片带着整块右腮和大块血肉,完全拔出了洞中,股股的鳗血,完全湮没了洞穴口。 楚玉楼重新游到了岸边,休息了片刻,只见那整个水潭,已全被鳗血给染红,暗想,这大泥鳅被我石刀拉开了右腮,流了这么多血,想必已难活命了。待潭水重新清澈之后,我恢复了力气,再下去看看。 ------------ 第16章 绝壁枯骨 与巨鳗一战,让楚玉楼差点筋疲力尽。他在浅水边抓了一条青鱼,生火烤了,慢慢嚼吃,一边等待着水潭重清。 直等了二个时辰,仍不见巨鳗的身影,而潭中的血水也被巨瀑的不断冲击,终于散去了。 楚玉楼洗了石刀片,重新入得潭中。那洞穴口,却是不见巨鳗的影子,仿佛不曾有过任何迹像。楚玉楼暗自讶异,游入洞中,凝神屏气,观察那洞穴之内的环境。 那洞穴是两方巨大的山石斜立而成,如刀削斧劈,似隐隐有人工刻凿的痕迹。洞穴深不见底,却仍不见巨鳗的影子。楚玉楼暗想,这大泥鳅吃了我这一刀,又出了这么多血,如果没死,那也必然逃入了洞穴深处。 他沿着那巨石一壁,缓缓朝前游动。此时,他的眼睛已然适应了洞穴内的幽黯,已逐渐能看得到眼前的物事来。 那洞穴竟是极深,只游了十余丈远,便开始感受到身后那冲来的水的压力,推动着他,不由自主的朝上而去! 只上浮了约摸四五丈之高,波的一声,楚玉楼重新探出水面,深呼了一口气。原来,这洞穴之内,却是通往另一个空间。 楚玉楼举目四望,只见那水面之上,是一方天光黯淡的深涧,巨藤爬满了涧壁,只露出涧顶的一隙天光。 巨鳗躺在那水潭的岸边,一动也不动,右腮几乎被楚玉楼给完全拔裂,露出深可见骨的创口,显然受了这致命伤,待游回洞穴之内的水潭,只游上岸来,便已力竭而死。 楚玉楼踢了那巨鳗一脚,见它一动也不动,显是死得透了,便道:“死泥鳅,欺负我家赤儿,还想吃了我,这下看是谁吃谁。” 那山涧极其狭长,似乎有一条小道,屈折而上绝壁。楚玉楼暗自吃惊,暗想,自己此刻应该是处于断云三峰之下,山涧往上,直透青天一隙,岂非是要通往断云峰禁域? 他想起神龙八宗的故老传说来。每一位神龙八宗的弟子都知道断云峰的由来。据说在三百余年前,凌云城于此降龙巨龙,使巨龙沉睡于此。当时一役,死伤无数,神龙八宗的八位祖辈长老,尽皆殁于一役。其后,汉武大陆凌云城,颁下王旨,赐命于神龙八宗,守护于此,设立禁域。 故老传言,巨龙沉锁于巨岩深处,已沉睡数百年,只要不得惊扰,便永远不会醒来。而神龙八宗守护于此,便是防备有人前来惊扰巨龙,祸害苍生! 楚玉楼在那山涧四壁查看,只见青藤缘壁,厚达数尺,而那小径也只露出些许痕迹,完全被青藤所蔓,危险异常。 楚玉楼攀着藤条,沿小径往上爬。他心中越发好奇,暗想,为石径显然为人力所凿,直通往断云峰。断云峰之下禁域入口,自古便只有一条路,直通三峰的峰岔,数百年来都由神龙八宗把守。除此之外,更无他路。 这一路攀爬,惊扰了无数蝙蝠。这些蝙蝠个头甚大,比普通蝙蝠足足大了十余倍,形如大猫,凶猛异常。若非楚玉楼已身怀太玄真气,每每掌力挥动,便可斩落蝙蝠,只怕便已伤在这些夜鼠的利爪之下了。 山涧往上,直透青天一隙,似乎就在头顶,却仍然爬不到顶去。他攀爬了二个时辰,却发现右侧山壁,出现了一个洞口。阳光射入,晃得人眼发晕。 楚玉楼拨开藤蔓,从那洞口猫腰而出,望下一望,忍不住惊呼失声。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断云峰的三峰绝壁上,眼前清风浮面,白云悠悠,脚下是那禁域入口的大山峡,而头顶便是断云三峰的峰岔坳口。三峰坳口之上,便是终年积雪的三座峰巅了。 原来他沿着山涧,竟然绕过了断云峰三峰之下的禁域入口,直接爬上了半山峰!他回过头来,往下看时,忍不住有些眩晕。他虽只爬了一个时辰,但这脚底下足有五百余丈之深。 那洞口似乎并非天然洞穴,而是由人工凿成,虽年月已久,为藤蔓爬满,却也显露出当年刀削凿的痕迹。他拨开青苔,发现石壁上刻着一行字:断云峰,直下千丈。巨龙垂涎于涧,异兽丛生,慎之慎之…… 楚玉楼心中暗想,这龙涎于下,异兽丛生,却是何意? 关于巨龙沉睡的传说,楚玉楼自小便听闻。他可担当不起惊醒巨龙的责任,于是重新沿原路攀缘而下,回到那涧底。这一下路,他自然轻便了许多,因体内太玄真气已颇浑厚,于是直接从山涧往下跳,只落下数丈,便用手抓住藤蔓,缓住下坠之势。 如此下行,速度极快,只不到一刻钟,便已下到五百余丈。他看了一下脚下,已不过五六丈之高,暗想自己只需停顿一次,即可落地了。 他纵身而下,半空中伸出手臂,抓住山涧最底端的长藤,岂料这一跃下,冲击之力甚重,而那藤蔓似乎不厚,只一拉扯,随即将整处山壁的藤蔓给扯了下来! 待落下地来,楚玉楼看那石壁上,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骇异常。 只见那山壁被凿开了大半,深有丈许,形如一张巨龛,深深的嵌入那石壁中。那巨龛中端坐着几具骷髅,已呈灰枯色,却仍呈着坐姿,其旁跌落着数柄斧子,长剑,已然锈迹斑斑了。 楚玉楼数了数那枯骨的数目,一共是七个人。石龛旁的山壁上刻着数行字,铺满了青苔。他用力抹开青苔,一行一行读了下来,其上写道: “吾兄弟八人,奉王命协助燕天宗,擒龙于此峰之巅。然王意难测,擒龙为名,养龙为实,忧吾等泄密于外,命燕天宗将我八人打入山涧。天佑我辈,幸得绝壁藤蔓,救得性命。 饥食夜鼠,渴饮山泉,穷极数月,于山壁开一洞穴,欲寻径而下,然王已派人守住三峰入口。吾八人重拾旧路,回此山涧,偶闻水声,测知巨瀑于山壁之后。 六弟聪颖绝世,探此深潭,于巨石一隙,开凿出路,得脱大难。然天不遂人,六弟以龙涎毒我七人,尽获我等宗派秘本,寻路深潭,重返于世。我七人身食龙涎,骨朽于此,唯留深憾,示警于人,龙力及于天道,心中之龙,安可擒哉? 龙困于此,涎垂于涧,人饮之而身死,鳗吞之而成妖,慎之慎之,子孙后辈,勿释巨龙,免祸苍生!” 楚玉楼怅然若失,暗想,养龙为实,却是何意?这八人到底是谁呢?莫非便是神龙八宗的祖师爷? 在神龙八宗的官方记载中,神龙八宗的祖师爷是有八人,与龙一役,忠勇而死,皆为汉武大陆凌云城赐以侯爵。可是为些枯骨死者,却又是谁呢?那逃出去的六弟又是谁? 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窥到了神龙八宗的惊天之秘,还有关于它起源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或者,官方记录只是那鲜亮的外衣,谁也不曾知道,鲜衣之内,是那阴谋与血腥的创口。 楚玉楼探近前去,看那一具骷髅头下挂着一只玉牌,拈起来一看,那玉牌极是精致,虽年月已久,仍不失润色,雕铸着精美的浮雕画面,玉牌之后,刻着四个字:神刀宗熊 楚玉楼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些人当真是神龙八宗的祖师辈! 他们协助王城擒得巨龙,锁于此地,想不到功成身已死,被王城尽数推入山涧。而他们的子辈,受到王城的欺骗,都受命于此镇守巨龙。 楚玉楼在那山涧之中,找来石块,将那石龛尽皆封堵住,算是草草安葬,这才拖着巨鳗的身躯,从水底洞穴,重新返回巨瀑下的水潭。 ------------ 第17章 魂藏之珠 楚玉楼架起火来,烤了一块巨鳗肉,竟然发现坚韧如牛皮,难以咬动,喂了一块给赤儿,它也只是咀嚼了几口,便吐了出来。这小家伙的胃口,已被楚玉楼给惯坏了。 巨鳗的肚腹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楚玉楼在那巨鳗的胃中找到了自己的宝贝面具,用水洗了二三次,仍觉有一股极重的腥臭味,暗想,这下好了,下次戴着面具进入百花天城,那周伯通只怕也要掩着鼻子,离我远远的了。 看着这整条巨鳗,躺在潭边,暗想,这天气如此炎热,只消得一日,恐怕便要发臭,污坏了我所居住的环境。他有心想要将巨鳗的尸体抬到深山中扔掉,但赤儿却似乎对这具尸体产生了兴趣,在那巨鳗的右腮伤口处钻来钻去,不断地将鳗腮里的烂肉给刨了出来。 楚玉楼笑道:“赤儿,你这仇报得,可当真是剥皮抓骨,敲骨吸髓啊。你这是要做哪样啊?” 小龙蜥的身躯,已略有成人的手腕粗细了,唇腭和四爪粗壮有力,竟在那巨鳗的鳃中,硬生生地挖出一个血洞来! 楚玉楼心中一动,暗想,赤儿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巨鳗的腮下挖出一个洞来,必有原因。他提着那小龙蜥的后肢拖了出来,小龙蜥挣脱之后,又从那血洞里钻了进去。 楚玉楼举起那石片,用力切开巨鳗的头部来。饶是他具有一身太玄真气,但这巨鳗的皮质坚硬异常,直切了半天,才勉强切开来,露出颅内来。 赤儿从那血洞里爬了出来,钻入巨鳗的颅内,只几口便将那小块的脑髓给吞吃了个干净。楚玉楼将赤儿提了起来,去看那脑髓之后的颅腔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中激动不已! 那颅内躺着一颗晶莹剔透,浑圆透亮的珠子,足有拳头般大,那模糊血肉仍难遮掩其莹莹流转的光华。楚玉楼放下手中的赤儿,便去拿那珠子。小龙蜥似乎闻到了那珠子的香味,吱吱乱叫,急跃而起,将珠子给咬到了嘴中! 楚玉楼哭笑不得,捏住了小龙蜥的两片仍显柔软的唇腭,骂道:“小家伙,竟然敢跟主人抢吃的!” 他捧着那颗珠子,只见珠子之内,光华潋潋,隐隐有一条小小的鳗鱼,在珠内蠕动动,但只是模糊的影像,尚未完全成形。 楚玉楼脱口而出:“原来这就是灵物的魂藏!” 这似乎是一种预感,因为他也没有见过魂藏是什么。书籍上记载着,当有灵之生物,吞吐元气,年岁日久,便可以如人类的御气师一般,将灵魂潜藏起来,逐渐成形。对于御气师而言,魂藏之境,是进入神府秘境的前一步。 进入魂藏境界的御气师,其生命力远甚于普通人,因其灵魂,为元珠保护着,潜藏于体内某一秘处。而跨越魂藏之境,进窥神府秘境的大御气师,甚至可于体内开辟一方洞府,于其中潜修灵魂之力。到达这个极高境界的大御气师,甚至可以灵魂挪移,击敌于体外了。 楚玉楼隐隐感觉到,这巨鳗的成形及修成魂藏,一定与巨瀑之后山涧内那七位祖师辈所留下的字迹有关。祖师爷们留字示警,龙困于此,涎垂于涧,人饮之而身死,鳗吞之而成妖,想必这大泥鳅,便是吞吃了那巨龙的垂涎,因此变得这么大,居然有了灵气,可修得魂藏! 他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神龙岛上,关于巨龙的秘密,原来与神龙八宗的故老传说,完全不同。喜的是,自己穷数月之力要找寻的魂藏珠,如今终于到手了。 楚玉楼将那巨鳗的尸体,给拖到了溪涧边的树林里,这才回到山洞里,取出魂藏珠,合于掌心,运起太玄真气,轻轻的地碾压着。 那魂藏珠在太玄真气的挤压下,开始变软而融化,最后形成掌心中一小摊银白色泛着晶莹光泽的液体,发出一阵阵的奇异之香。 赤儿闻得那香味,大是兴奋,竟欲爬到楚玉楼的膝上来,吱吱乱叫。楚玉楼笑道:“赤儿,你与我同甘共苦,我若服得这魂藏珠,岂能少得了你一分?” 他用食指,挑起一点魂藏珠银白之液,滴落在赤儿的嘴里。赤儿忍不住一口咬下,若不是楚玉楼那手指缩得快,只怕便要被这贪吃的家伙给咬去一截了。 楚玉楼开始潜运太玄心法,真气自掌间盈溢而出,一点一点的吸取着那掌心中的银白之液。温润之气自掌间透入,随着太玄真气,导入体内,流经周身万脉。 他静坐轻息,只觉周身脉络,仿佛被极其细微的力量,在血肉深处给轻轻地撑开了,舒展着,轻轻抖动不已,仿佛那浸沃过春雪之水的蛰伏之笋,在暖暖春阳中逐渐挺直了身躯,节节拔高! 他潜运内视之法,更看得清楚,那自掌心流入的魂藏精气,攀附于周身万脉,仿佛将那纤细的脉络,给轻轻抹上了一层银白之霜。太玄真气经行,更是畅通无阻,毫不迟滞! 楚玉楼心知这魂藏之珠的效力,已经开始在发挥了。他不敢分神,开始运转周天,将那一点点的魂藏精气,逐渐弥漫至全身,乃至于血肉深处最纤微的元脉末端。 时已入夜,月上中天,楚玉楼已将掌心中那一小摊的银白之液淬取怠尽,太玄真气行渐至圆满,只差最后一步,真气归于丹田气海,与那早已炼聚而成的元珠,合而为一,差不多便可进窥至第三星御物之境了。 楚玉楼虽未按照七陆世界的修炼体系学习御气术,但他博览群书,自然也知道御气术中的三星御物之境是为何样。御气者进修到这一境界,其身体蕴藏的元气,已隐然可受离体意念控制,如修炼火元气者,可凝聚火球伤敌,修炼金元气者,也可遥御飞剑,而修炼了风元气者,元力精深之人,更可奔行如飞,与常人大异! 楚玉楼仿佛可以看到,他的整个身躯血肉,已变得透明,只剩下周身百骸,血脉及道道湛蓝的元脉,聚成人形。那胸口的心脏,以及心脏之旁的丹田气海,轻轻跃动着,仿佛也受到那魂藏之珠的精力浸润,更加博动有力。 正在这时,神龙岛上,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小南溪大溪谷虽然隔得甚远,但楚玉楼身处山洞之中,也听到了这鸣声,正是神龙岛的青螺警报声,尖利而急促! 神龙岛并不算太大,这种警报声,楚玉楼先前也听见过,可声传于整个神龙岛。如此急促,长声而断,又断续急鸣三声,正是神龙岛遭遇外敌入侵的信号!这种警报声,楚玉楼也听过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外敌入侵神龙岛。 楚玉楼心中一动,被这青镙声干扰得再难凝定心神。他心中暗想,此刻我太玄真气与魂藏珠精气聚合在一起,行经全身,虽已满了周天,却仍未归丹田气海,凝成元珠。如果中途被这青螺警报声干扰,乱了我的功法,只怕对我的修行,要有大损了。 ------------ 第18章 青铜怪客 自周身万脉而来的太玄真气,裹着那魂藏珠的精气,一丝丝地汇入丹田气海,缭绕不绝地转着元珠,又受到元珠的吸引,逐渐被吸纳吞噬。 青螺警报声让楚玉楼心神不宁,那元珠仿佛受到干扰,开始在他丹田气海中跃动不已,四处碰撞着丹田内壁,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这也是楚玉楼真气不够精纯,意念难以集中的缘故。高深大能者,即使在外物干扰的环境下,亦可屏弃杂念,一心修行。楚玉楼尚离那个境界仍然很远。 他不敢丝毫放松,仍然勉强凝定心神,强行将那丹田元珠压抑住,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螺声沉寂了。楚玉楼终于凝定心神,元珠也安份了,重新吸纳汇入丹田气海的太玄真气。 但片刻之后,他似乎听闻山洞之外,传来呼啦啦的轻微风响! 楚玉楼心神大动,那元珠受到惊扰,再次猛烈的窜动尖啸着,激引得楚玉楼丹田气海,如欲爆炸!而那从周身万脉流来的太玄真气,逐渐在汇入丹田的胸口脉络中凝聚成团,再也难以行进半步!楚玉楼脸上气血翻涌,红白交加,极是可怖。 “先生请留步!”溪谷之外,有人长声而呼,一条人影伴着呼声,如神龙夭矫,御风而至,正是楚玉楼前师,七绝剑宗宗主慕容龙渊! 原来慕容龙渊正在追赶敌人,刚才洞外风起,必是那外敌经过,幸而没有入洞,否则楚玉楼便要倒大霉了。 慕容龙渊倏然停了下来,落在了溪谷中,离楚玉楼修炼的山洞口,不过十余丈远,一点动静,都逃不过楚玉楼的耳朵。 “慕容宗主,十余年前,你便已晋升为大御气师,进窥神府秘境。如今,却为何没有丝毫进展?我看你在有生之年,也仍将停留在神府秘境吧!”有人声音沉涩低哑,却震得整个山谷回声激荡,连山鸟都扑簌而飞。 慕容龙渊没有正面回答,却仍显气定神闲:“先生何人,为何闯入我神龙岛,掳我妻子?” 楚玉楼一听之下,只觉气血翻腾,胸口堵塞更郁,丹田气海中的元珠,浑然不受意念控制,如欲脱体而出!在这世界上,他唯一挂念者,便是师娘姬素素一人。他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师娘。 “慕容宗主,本侯不欲伤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妻子。本侯有些话要问一问她,你不必再追赶。”那人发出几声低而沉雄的笑声。 只听得风声大起,袖风扫过,洞口的几株剑草,被那袖风给扫得歪在了一边,显然慕容龙渊已与那人已经交上了手。 楚玉楼见识过前师的御气术,可称神龙岛第一人,即使在汉武大陆,也是响当当的名头。只听扑扑几声掌力交击在沉响,如电闪雷击般在大溪谷中来回激撞着,然后便没有了声音,一片死寂。 慕容龙渊已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七绝剑,那一泓秋水般的长剑,长达四尺,被明月一照,更显冷浸逼人。 “听闻慕容宗主的斩天七绝剑,可在汉武大陆,排名十一位。本侯早就想见识见识了。”那人嘿嘿一笑。 慕容龙渊面色沉凝,将金元气凝运于掌,直透七绝剑锋,一道寒光,自那剑锋莹莹透出,凝聚成一柄巨大无比的虚空光剑! “断云斩!”慕容龙渊冷喝一声,七绝剑闪电般的冲天而起,然后划破青空,直劈而下! 剑光所至,树木山石,靡不裂开,连巨瀑之水,为这剑光所逼,竟然分成左右两道,分泄于水潭中! 楚玉楼所坐的山洞,本被剑光一照,恍若白昼,但一下子又暗了下来,整个溪谷,仿佛被淡淡的紫色光影所笼罩。劲风四起,如刀剑之割,草木尽皆催折! 剑光熄止,一片死寂,唯有慕容龙渊低沉的喘息声。 楚玉楼暗想,师父的斩天七绝剑,所向无敌,绝无理由这外敌竟可一招破敌!难道刚才这一剑,已将来敌给斩落? “大……大须弥……你是……是……”慕容龙渊声线断续,低涩之极,显然难掩心中的惊骇。 “看来你还识得这大须弥掌。斩天七绝剑,竟不过如此……”那人嘿嘿的冷笑了数声。慕容龙渊沉默无言,第二斩也不见落下了。 山洞外,响起橐橐橐的声音,震得山洞发抖,尘土簌簌,落满了楚玉楼一脸。楚玉楼睁不开眼,却听得清楚,心知那人要离开了,便再也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一跃而起,已出了山洞。 他太玄真气流转受阻,双腿在半空中竟然失去了知觉,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直摔倒在地上。 楚玉楼勉强爬起,端坐于地,借着月光,看那三丈开外的水潭边,一条瘦长的人影,裹着漆黑的长袍,骑在一匹淡灰的巨兽背上。那人背着一柄青铜巨剑,头戴青铜面具,面具唇形边,极其狰狞地雕铸着两排乌青的牙,整只面具只露出一对微光灼灼的眼睛,正看着楚玉楼。 他跨下的兽骑,足有二丈之高,狼首而狮身,密麻而尖利的牙披沥着水光,光滑而无毛的厚实皮肤,泛着黯红光泽,四肢稍短,有着鲸鱼一般的鳍,鳍的末端却呈趾状。 兽背人影之后,一只条大的布袋,横跨于那兽背上,一动也不动,显然正是被掳的师娘姬素素! 楚玉楼胸口闭塞,真气不畅,丹田如欲崩裂。他心知自己未功行圆满,强行出洞,导致真气堵住了经脉,正是周伯通提醒的走火入魔征兆。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掳走我师娘?”楚玉楼的脸涨得通红,倒吸了一口气。只是他脸上异色,被面具所遮掩,对方也自查觉不到。 “原来你就是楚玉楼,那个戴着神奇面具的小孩!”那青铜面具人漆黑的头罩动了动,两只眼睛莹莹而亮,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你以残废之躯,竟修习一门竟不属于这世间七行的元气,虽然浅薄,却已在胸口元脉汇聚之地,开辟府地,恍若神府秘境,当真不同凡响!” 楚玉楼惊骇不已,这人仅凭一双肉眼,竟可洞悉他体内的真气,不属七行,以及与七陆世界御气士们截然不同的丹田气海,当真可怖!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楚玉楼的? 慕容龙渊站在他身后,微歙的双瞳中,放射出一种难言的光泽来,却不知是嫉恨还是什么。 楚玉楼更是骇异,暗想此人难道与那神秘的百花天城,还有一些关联? “姬素素告诉我,你为她抚养长大,后又因事故自逐于门墙,投入星宿宗门下。你所有的御气术,与这只面具有何关系?”那青铜面具人那灼灼的眼神,仿佛暗夜之狐的深瞳。 “你若放下我师娘,我便告诉你关于这只面具的事情。”楚玉楼再也顾不得面具,只有先将师娘救下再说。 那青铜面具人双瞳中光芒一盛。楚玉楼忽觉微风扑面,打了一个冷颤。他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结了起来,浑身发酥,难以自持。 青铜面具人那笼在黑袍中的脸,凝现出两点淡碧的微光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化成一张可怖的苍白巨脸,又稀化成漫天巨网,将自己笼入其间。每一道白色的网丝,直欲从自己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孔窍钻进去。 青铜面具人那两点微碧的眼光,逐渐增亮,直欲透入楚玉楼的神识,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脱口说出心中的秘密。 楚玉楼心中一动,已隐隐猜到,这青铜面具人施展的,正是御使心灵元气的召灵术。召灵术属于御气术的一个分枝,可御使七行元气中最独特的心灵元气,侵蚀敌人的思维,记忆乃至灵魂。 他外有心灵元气侵蚀,而内有丹田气海元珠鼎沸,似已不受控制,牵引着太玄真气,如欲将丹田撕裂。但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神识,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始终保有一点清醒。 压力越来越大,眼皮子仿佛被千钧巨压给压住了,止不住的往下合。那淡白色的巨大的光网,笼住了自己的全身,浑欲将所有的肌肉骨血,柔软地化去! 他心中不断地想起一种声音:“不要抵抗了,快放弃吧,快放弃吧,好好去睡一觉……” ------------ 第19章 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就在楚玉楼最后的一点神识即将崩溃,被迫在巨痛中进入梦魇之中时,最后的一点疼痛,让他的神识,猛然一跳。 当他第一次进入周伯通的百花天城,那巅三倒四的老顽童,教授了自己太玄心法,还填鸭式地将他自认为最好玩的移魂大法功效口诀都授与了他,并嘱咐他待太玄真气有成,便可一试。这二个月来,他专心修习太玄心法,哪有空去修习这移魂大法呢? 他心中微微一动,在意念极度微弱的情形下,已潜运移魂大法,悄然震引周身百骸的元脉。 那丝丝入侵自己体内的灵元气,如绵如絮,如风如水,浑似不着任何痕迹,但却被移魂大法所导引的真气,一点一点的吞噬,形成更加强大的气流,为青铜面具人的意念摧使,自胸口而下,直破丹田! 楚玉楼有过这样的经历,他的太玄真气吞噬吸引了烈火老祖的火元气,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而今,他再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太玄真气,竟也可吞噬心灵元气! 只是这心灵元气,与其他六行元气,更有不同的特性,似乎更加稀薄,难以掌控,无形无质,全凭意念一线。青铜面具人似乎已经查觉到了楚玉楼体内的异动,他只觉得自己遥遥御使的心灵元气罩,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浑不受控制一般,随着对方的导引,冲入了那丹田气海之中! 楚玉楼只觉胸口闭塞,瞬间尽解,周身万脉残留的太玄真气,借势如万川归海,尽归丹田! 青铜面具人心知有异,想要收回心灵元气,岂料那灵元气在楚玉楼周身,从包围笼罩,变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漩涡,不受控制般流泄入他的身体。 慕容龙渊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朝前踏出一步。 青铜面具人已然知晓,自己这召灵术已然失效。他意念如刀,已然割断了本尊与心灵元气的联系,周身弥漫的心灵元气,倏然直归于他的双眼之中,隐匿不见。 但楚玉楼却在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潜运移魂大法,中无断绝,溢眸而出,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向四周弥漫了开去,随那青铜面具人导纳归于双瞳的心灵元气,侵蚀而入。 青铜面具人两只幽魂般的瞳眸,猛然闭合。他御气术精深无比,似乎知道对方的召灵术,相较于自己,更显神秘莫测,当即强行闭上了眼睛,阻隔了外来真气的侵蚀。 在一瞬间,他只觉得心神摇曳,浑不受控制般,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饶是他力可通神,被这外来的真气蚀体,仍如入眼之沙,极是难受。 慕容龙渊只踏上一步,便被楚玉楼溢体而出的太玄真气所侵蚀,打了一个冷颤,也如那青铜面具人一般,嘿嘿地笑了几声。 楚玉楼见那青铜面具人双眼已闭,当下疾跃而起,身若电闪雷鸣,双掌齐出,猛然击在了他的胸口! 这二个多月来,楚玉楼苦心潜修太玄真气,虽从未修习任何武技以及攻敌的御气术,但吸纳魂藏之珠,又得到这青铜面具人的心灵元气加持,一朝融合,已算颇有小成了。 他双掌之疾,当真如雷霆般迅猛,带着淡淡光华凝成的掌影,深深的嵌在了那青铜面具人的胸口。 双掌之击,仿佛撞在了墙上。澎渤而发的太玄真气,甫入青铜面具人的胸口,直渗而入,仿佛那大海之岩,千仞绝壁上奔腾而下的巨瀑之水,带着雷霆气势,轰然而入大海! 掌力击起的漩涡,似乎将青铜面具人的胸口给挤得坍塌了一般。过了良久,那坍塌的胸口才逐渐的恢复过来,大海重归于寂静。 楚玉楼后退了两步,不再向前。 青铜面具人的面具下沿,紧护着咽喉之处,缓缓渗下血迹来,显然刚才这双掌之击,已令他受伤吐血了。 “好……好七行元气……当真前无古人……本侯明白了,难怪可吸纳我心灵元气,一招反制……”青铜面具人发出两声轻微的嘶嘶声,声音又逐渐趋于低沉拙稳,“看来本侯小觑你了……本侯自……”他语气略缓,“从无败绩,更不曾受得半点轻伤。想不到今日被你趁虚而入。” “我也小觑你了。”楚玉楼哑然道。他心知这双掌之力,即使是大树,恐怕也已是一推即倒。但这青铜面具人,以血肉之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也只是受伤吐血,可见其御气术之精深,当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难怪师父慕容龙渊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的元气修炼,竟不同于三陆七海任何一派。平和中正,绵绵不绝,竟含有七行元气之象,共蕴其中,而且雄厚坚实,已隐隐窥得四星魂息境界。看来,神王对于你那面具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青铜面具人被楚玉楼双掌击得吐血,竟未生气。 他那漆黑的长袍之影,忽然抖了抖。那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 楚玉楼眼前一花,身影再现!青铜面具人仿佛在数丈之外走入虚定,然后在虚空中,又凝现于眼前,其势之速,当真可怖。 溪谷之外,传来人声。神龙八宗几位与七绝剑宗关系很近的他派长老,也纷纷赶来了。 “楚玉楼,我给你一个机会。”青铜面具人缓缓道。 他指着那小南溪上游高入云端的断云峰,群山茫茫,道:“你若想救得你师娘,便一个人跟随本侯来。” 青铜面具人两只黯然的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巨渊,浑不见一丝光亮。那是元气修炼到了极致,才会将眼眸中的光泽,收敛到黯然无光。 楚玉楼与他对视着,分毫不让,冷然道:“我不管你是敌是友,我也给你一个机会。放下我师娘,神龙岛任你来去。” 青铜面具人纵声而笑,笑声直冲于天,漫空白云,仿佛受到惊扰,猛然一皱! 他身影一动,凝入虚空,瞬息之间已移身到了巨兽背上,纵起巨兽,竟然从那巨瀑之旁的绝壁上,缓缓攀沿而上! “师……师父……原来他叫紫月侯?却为何要闯入神龙岛,抓走师娘?”楚玉楼看着眼前神色黯淡的师父慕容龙渊,一时有些心软,也不禁黯然。 慕容龙渊的脸色极是难看,轻轻地颤抖着,竟似握不住那七绝剑。 “好啊,玉楼,原来……原来你背着师父师娘,还练就了这么一身御气术……”慕容龙渊涩然道。 楚玉楼心中一动。他忆起刚才施展移魂大法,在反击在瞬间,也同时击在了那青铜面具人和慕容龙渊。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真气侵蚀了那青铜面具人的思维,已在意念如电间,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叫做紫月侯。 但是这青铜面具人极其厉害,只一瞬间便强行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再无深入。只是在自己意念断掉,奋起双掌一击的刹那,他却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师父,我们一起去救师娘吧……”楚玉楼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突然间,一种更深的隔离与厌憎感,笼上心头。他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从此以后,这个神龙八宗第一高手,将会是自己前路上必须要跨越的大山。 慕容龙渊却挥了挥手:“请大家按原路返回,此乃七绝剑宗之事,本盟主自有计较。” 青铜面具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巨瀑之后,翻过了山坳。在那之后,只行不久,便已到了禁域的入口。莫非这青铜面具人,想要孤身一人闯禁域? 慕容龙渊携了七绝剑,也不再理会楚玉楼,已沿溪而下,匆匆地消失了身影。 ------------ 第二卷 龙之崛起第二集 龙域之行 ------------ 第20章 龙域绝岭 小南溪沿着断云峰的余脉,一直向上沿溯,直至群山深处。 青铜面具人纵着巨兽,浑不将那溪涧放在眼里,巨足踏入,无不破裂,石屑纷飞。 姬素素被缚在兽背之后的布袋里,虽然动弹不得,出声不了,但心中明白。此人御气术之高,远甚于做为神龙八宗第一高手的丈夫,却开口要楚玉楼来救,这是何意? 青铜面具人坐在兽背上,一言不发,如一尊雕塑一般。那巨兽行走于溪涧,极不平稳,但青铜面具人却如渊停岳峙,纹丝不颤。 两人一兽已溯小南溪上游,直至那断云峰山麓之下。断云三峰没入云端,恍若一张只有三根手指的巨大手掌,矗立千仞,而一道山峡从峰底劈出,小南溪便从山峡中穿出。 山峡入口,立着一方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数字:断云峰禁域,非凌云城授命,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笔力透碑,朱色染迹,触目惊心。 青铜面具人止住了巨兽,凝定身形,似乎有倾耳细听。过了良久,没有丝毫动静。 他似乎微有失望之意,幽幽一声叹息:“原来也只是一个懦夫罢了。” 过了良久,青铜面具人似乎发现,身后的姬素素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只恐有些寂寞,一道淡碧色的元气,自他身后缓缓渗出,流入姬素素的身体。 姬素素只觉得喉咙间一直堵住的声带,猛然被气流所冲,堵塞感霍然而解。她凝定心神,也不说话,开始思索脱身之计。但这青铜面具人的御气术,当真世所罕见,自己所有的秘密,在他那双眼召灵术下,被一览无余。 她将七绝剑宗的所有仇敌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出这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是谁。楚玉楼曾示警于她,火云宗可能要寻找外来的高手,对付七绝剑宗。但眼前这人的能耐,显然远远超出了火云宗,绝非烈火老祖所能请到。 况且,七绝剑宗受命于汉武大陆之凌云城,为神龙八宗的盟主,此人竟全无顾忌,将堂堂盟主夫人掳走,显然他的行为,也非凌云城所能掌控了。需知,七陆世界,每一片大陆,都有一位最高的统治者。而立鼎于凌云城的神王,便是汉武大陆的最高存在。此人莫非连凌云城的势力也不怕? 她想起丈夫慕容龙渊与他一战时,曾说出他御气术的来源。但自己的见识,与丈夫相比,显然颇有不如,自己便从所未见。 “你为什么要找玉楼?”姬素素问道,“你与他有什么关系?” 青铜面具人双瞳中神彩一现,淡然道:“本侯与他绝无干系。不过,你若想安然离开,需得胜过本侯的大须弥掌。” 姬素素暗自诧异,心想,这人心智绝无失常的道理,可明明御气术远超神龙八宗任何人,却提出这等荒谬的条件。他如果真是神龙岛的敌人,想要闯入龙域,谁人能挡?但他如此慢悠悠而行,显然意不在神龙八宗守护的断云峰秘密。 青铜面具人右手一挥,那布袋四分五裂,姬素素滚落兽背之下。但在半空中时,她体内的元气已然畅通无阻,当即素掌在地上一撑,翻身跃了出去,距青铜面具人已有三丈之远。 姬素素一生之中,从未遭受如此大难,竟沦为囚犯,饶是她御气术精湛,也不由有些发抖,娇柔的脸上,已有了几许黯然。如今想要逃过这一劫,恐怕比登天还难。 她眼神中,蓦然闪过一点失望。她不指望丈夫慕容龙渊能打得过眼前这怪人,因为这怪人御气术之高,简直可不思议,即使放在整个七陆世界,恐怕也是少逢敌手。可是他却没有继续追击,给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难道……难道二十余年的夫妻之情,仅止于此吗? 远望明月西垂,夜色苍沉,她心中的哀凉之感,油然而生。但她毕竟已是六星阶魂藏御气师,跟随丈夫一生,极得涵养,只心哀了片刻,便开始思思脱身之策。 前方便是禁域的入口,山峡中有神龙八宗的高手守护着。如果惊动了他们,只怕徒然送掉了这些人的性命。她修炼了金元气之外,还修炼了风元气,因此乘风之术相当了得。此刻如果转身便逃,却不知有几成把握,可以逃脱得掉这怪人? 她一念方了,只听青铜面具人道:“本侯的乘风之术,在汉武大陆,可排名第三。本侯的本属性元气,便是风元气。如果你想转身逃跑,本侯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姬素素骇然失色:“你……你又以召灵术入侵我的心里……你好卑鄙……” “如果你惊动了这龙域入口的守护者,指望他们来救你,徒然便送了他们的性命。”青铜面具人继续道。 “本侯敬你是楚玉楼师娘,不欲为难你,也请你不要自取其辱。本侯可以给你一定的自由,可是你需要在本侯一丈方圆之内的地方活动。”青铜面具人淡淡道。 姬素素最后的一点希望,也随之而没。她心中仍然存着一个疑点,那便是为何这人要追问关于楚玉楼的事情。她只知道,楚玉楼是丈夫慕容龙渊从汉武大陆带回来的一个孤儿,父母于战乱中死去,无名无姓。但这些她从不过问,只是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抚养长大。 青铜面具人朝她伸出手去,示意她跳上兽背。 “你若能答得了我的心中疑问,我便心甘情愿与你一起走。否则,便是自取其辱,姬素素也甘为一试。”姬素素向来就是外柔内刚的女人,只吃软不吃硬。 青铜面具人沉默片刻,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也罢。如果本侯不告诉你,恐怕你是不会乖乖的配合本侯了。”青铜面具人叹道。 “记得本侯问你,关于楚玉楼那所戴面具的事情吗?”青铜面具人的双瞳,浮现了一层朦胧的暗彩,“这只面具,关乎七陆世界的未来,本侯必须要探问清楚。” 姬素素也想起楚玉楼这数月来的异状。他自那新婚前夕,逃离七绝剑宗后,从此以后,便戴着那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鬼怪黑面具。但从此之后,他的元脉苏醒了,而且可以修习御气术了。在那小南溪的溪谷一战时,她虽看不见,却听到了楚玉楼的声音。 连丈夫慕容龙渊都不是这怪人的敌手,楚玉楼竟然能击伤他。由此看来,他那神奇御气术的来由,必与鬼怪黑面具相关。 这个孩子,似乎比丈夫显得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他若不关心自己的安危,谁还会来关心?一念及此,姬素素的嘴角,悄然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返身朝山下望了一眼,但见夜色沉沉,虫声寂寂,不由有些怅然若失,当下随了那青铜面具人,跃上兽背。 断云峰三峰,自来便只有那立碑之处的山峡可入,其他都是绝壁千仞,只度飞鸟。 青铜面具人纵起巨兽,在那山峡的侧面绝壁,攀沿而上,姬素素暗想,他要避开山峡,显然是想不干扰那山峡中守护的神龙八宗高手了。 巨兽四足如吸石一般的紧扣着陡峭的山石,竟是如履平地,平稳异常。 ------------ 第21章 魔踪难避 待爬到半山腰时,已到了三峰之间的山坳中,地势也开始平缓开阔起来。主峰之上,一条石径蜿蜒而上,四面壁立千仞,险峻异常。 青铜面具人放缓巨兽的脚步,去看那脚下的山峡时,只见绝壁幽深,山谷寂寂,一条河流自断云峰上流下,穿过山谷而去,正是那小南溪。山峡谷口,是一座石堡,扼住了山峡的入口。 姬素素俯身下望,倒抽了一口凉气,暗想若非这神峻异常的巨兽,四肢如吸盘一般,可死死的吸住绝壁,纵有绝顶的乘风之术,恐怕也难以攀缘而上。她自知自己的乘风之术,在神龙八宗中已是翘楚,普通的宗派长老都瞠乎其后,但要在这绝壁爬上,也是绝无可能。 青铜面具人下了兽背,拣了块干燥的巨石坐了下来,打开腰间的搭链,取出麦饼,嗒嗒地吃了起来。那巨兽也不闲着,不见它有任何地进食,竟然也开始咀嚼起来。 姬素素只看了一眼,忍不住便要呕吐。只见一根根或细或粗的兽骨,从那巨兽的胃中反刍而出,被巨兽嚼得稀烂,又津津有味的吞了下去。姬素素暗想,这巨兽反刍的食物中,含有鱼类的细长骨刺,必是海中奇兽。 她腹中饥饿,却又不愿出言相求,也不去看他,只选了一块他身边靠近崖边的巨石,吹拂了上面的尘土,用裙摆铺在石上,便坐了下来。青铜面具人怕她离得太远,仍会有些超乎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因此早已警戒她,只能在他周身一丈远的地方活动。 望着脚底的深谷,姬素素忍不住突发奇想,如果此刻纵身一跃,那这纷繁杂乱的俗世,便从此在自己眼前一并消失了。 似乎渐生疏离的丈夫,顽劣不堪的女儿,已归于他宗,麻烦缠身的楚玉楼,神龙八宗中蠢蠢欲动的暗涌潜流,还有这眼前的怪人……所有的一切烦恼,也将葬于风中…… 青铜面具人淡淡道:“你若纵身一跃,便会失去你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好戏了。” 姬素素微觉奇怪:“什么好戏?”她自然不会跳下,但当人们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总会产生轻生之念。 青铜面具人扔过来一块干巴巴的硬麦饼,道:“腹中无物,岂有力气看戏?”姬素素接过了麦饼,只嚼了一口,觉得又干又涩,还有一股干草味,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仍是将麦饼给吞咽了下去。 突然间,她脑后微风扑了一扑,只觉一股大力,猛然推在了背心之上,整个身躯,便如石头一般,往那脚下的绝崖坠下! 变生腋下,完全促不及防,饶是她一身元气,竟也完全无能为力。她刚开始以为是青铜面具人突施袭击,要杀她灭口,但瞬间便觉有异,因为她身后,同样有一条人影,仿佛自那崖边的松树影里扑出,跟着自己一起跃落! 月色清白,照在那人的脸上,正戴着一张漆黑如鬼怪般的面具,正是楚玉楼。 青铜面具人大喝一声,疾扑而出,往自己伸出的手臂抓去,意欲将自己拉上悬崖。岂料楚玉楼反手一掌,掌力与青铜面具人交击在一起,受力之下,下坠之势更加急速! 楚玉楼一只手揽在姬素素的腰间,下坠下十余丈高,猛然伸手,拉住了绝壁上的一条藤草,下冲之势稍阻,悬崖上的整片青藤,便被他出一大片空壁来,刚好露出壁上的一个洞穴! 姬素素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伸臂在那洞穴口一按,已缓住了下坠之势,反而带起楚玉楼,一齐滚入了洞穴中。 姬素素又惊又喜,惊的是刚才这坠崖之势惊心动魄,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悬崖之上,突生洞穴,救了两人一命。喜的却是,这个七绝剑宗十八年来,被视为废材的爱徒,竟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救了自己。 她忽觉有一种苦涩,暗想,为什么?为什么来救自己的,不是相濡以沫二十年的丈夫慕容龙渊?只不过,眼前的楚玉楼,已让自己在苦涩之余,多了几分安慰。 “好孩子,原来你早就知道,这儿有一个洞穴。”姬素素纤指轻轻夹落了楚玉楼额头那几片藤叶和碎石块,露出爱怜的神态。 楚玉楼的手,仍然搭在师娘的腰间,只触到她柔滑温润的肌肤,忽觉得心头一跳,热血上涌。他慌乱之下,忙缩回了手去,指着那洞穴之内,道:“师娘,我……我也是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洞穴,竟然直通向溪谷的瀑布。我们快下去,这怪人必定会追击前来。” “你这孩子,这一个多月,却是跑到哪儿去了?”姬素素拍了拍他戴着面具的脸,满是怜爱之意。 楚玉楼道:“我杀了朱猛,星宿宗可保不得我,所以只好逃命了。这一个月来,我躲在小南溪的大溪谷中,只出来谷中一次……我担心师娘……我暗中回去星宿宗,给星垂长老留言,请他转告给师娘,让你不用担心……” 姬素素叹道:“师娘能不担心吗?你也太性急了,都不及查看,就匆匆逃跑,却料不到,那朱猛根本就没有死,只是……” 楚玉楼惊得跳了起来:“他没死?” “你小子,才修习得几天的御气术,朱猛可是三星阶的御气者,若不是措不及防,能被你伤得了吗?你只是一掌将他打得闭过了气,那些个草包师弟们个个慌了手脚……”姬素素道。 楚玉楼大喜,暗想我终于可以再回星宿宗了,不过自己在大溪谷中,潜修太玄真气,又得吸纳巨鳗的魂藏之珠,已窥三星御物之境,也算不亏了。 二人穿过洞穴,已来到当日楚玉楼所发现的溪涧之间。藤蔓爬满了两边的绝壁,只容一人下去的石径,极其滑溜难行。楚玉楼担忧身后之敌,道:“师娘,你只管往下跳便是。跳落几丈,便抓住藤条。” 姬素素依言跳下山涧,不时抓住那石壁上的藤条,缓住下坠之势。 楚玉楼往洞穴之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来追,稍觉放心,便欲跟着跳下。 眼前那狭仄的山涧虚空中,逐渐的凝现出一条人影,正是那青铜面具人! “楚玉楼,居然能从本侯中救走你师娘,果然没让本侯失望!”青铜面具人淡淡地道。他如鬼魅般出现,将楚玉楼彻底惊住了。 姬素素已跃下足有数十丈,却见青铜面具人重新挡住了楚玉楼,心知他必不敌,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攀缘而上。 楚玉楼大惊失色,挡在姬素素面前:“师娘,你从这山涧下去,然后在水潭中穿过山涧,便可回到小南溪。这人要找的是我,你放心……” 青铜面具人道:“不错。慕容夫人,你现在自由了。” 姬素素放心不下,她如何敢让楚玉楼与这神鬼莫测的怪人呆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不是想要他面具吗?这便将面具取走,放我们离开此地如何?”姬素素仍然存了一丝侥幸。 青铜面具人缓缓伸掌,那修长的五指,如章鱼的长长触肢,瘦节嶙峋,竟然凌空发出一股吸力,竟欲将楚玉楼所戴的面具给吸过去。 岂料这一吸之下,那黑面具只离了楚玉楼的脸部不过一寸之许,仿佛要将他的脸肉,一道拉起来一般,竟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抗力,又轻扑的一声,回到了楚玉楼的脸上! 楚玉楼第一次感觉到这面具,竟完全与自己的脸型,甚至是血肉,也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只是他平时并没有注意,只需要心意一动,便可悄然取下,但若外力强行取下,却似乎已可生出反抗之力。这莫非是因为自己修习了太玄心法的缘故? 青铜面具人也微觉诧异,这一吸之力,便是铁铸,也可一吸即断,却吸不回这古怪的面具。 “看来……此物确非我七陆世界所有……”青铜面具人断断续续地道,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它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这个面具叫做……”楚玉楼看了姬素素一眼,“伊之城……”这是楚玉楼第一次告诉世人,他的面具名称。姬素素忍不住道:“这么古怪可怖的面具,却有一个这般好听的名字,当真难得……” “伊之城?”青铜面具人双瞳神光一现。 “关于伊之城的来由,请恕在下不能相告。”楚玉楼知道,这面具的秘密,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必带来杀身之祸。谁不想拥有一座能修炼武道的百花天城?但他也打定主意,如果他真要蛮抢,那便给他好了。因为,这个面具的威力,更多的来自于老顽童周伯通的自选。 如果是外来邪魔,进入百花天城,想要逃过那一灯大师的百年慧眼,恐怕还真有些难度。纵使他有通天之能,如何能敌得住百花天城里成千上万的周伯通? 只是如果要耗去百花天城梦境开启的一次机会,未免代价有点过大。但代价再大,也比不上如今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吧。 “我听闻你自小便元脉不显,直至二个月前,你才暗中修习这一身连本侯也看不出本源的御气术。区区二个月,竟已窥至三星御物之境。如此进展,当真前无古人,恐怕也将后无来者,这恐怕也是这面具伊之城的功劳吧?”青铜面具人慨然叹息。 姬素素听闻这怪人称赞楚玉楼,也自心喜,暗想,这孩子机缘不错,又勤奋乖巧,如果哪天真能借势,修得那绝世的御气术,也不是没有可能。 青铜面具人继续道:“不若如此,本侯便让你做一道选择题,怎么样!” ------------ 第22章 与君三题 青铜面具人右掌虚悬,五指凝空一抓,在淡淡的气流笼罩下,身下石块,仿佛被气流漩涡所吸引,缓缓升起,然后在他元气所凝结成的虚空掌影中碎裂,形成齏粉! 姬素素心中之惊骇,莫以名状。她自己已是窥至六星魂藏之境的御气师,丈夫慕容龙渊更已窥七星神府秘境。眼前这人随手御使无形无质的元气,让石块碎成齏粉,精纯更甚于元气之深厚,由此观之,至少已第九星阶神照之境! 青铜面具人此举,显然是为了告诉楚玉楼,其实你没有选择。 楚玉楼道:“这么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 “第一条路,你跟随本侯而去,学艺五年,为本侯卖命。你能保有自己的性命,还有这只伊之城面具。”青铜面具人说得毫不含糊,也不虚伪,直奔主题。在这年头,哪个大哥没有几个小弟?青铜面具人必是看中了他的潜力,所以才提前下手。 “第二条路,本侯给你十五天时间,你好好修习武道。从一数到十,你若能接得住本侯十数之时的进攻,这便还你自由。如若接不住,你不但失去这只面具,更要丢掉自己的性命。” 青铜面具人给出了第二个选择。但这选择,显然更荒谬。他元气之深,世所罕见,楚玉楼即使修炼了当世绝无仅有的太玄真气,却如何及得上对方数十年的元气修炼?更何况他楚玉楼,还没有修习过任何的武道,空有一身真气,却不知如何施展御敌! “我若接得住呢?”楚玉楼冷然问道。 青铜面具人哈哈大笑道:“本侯可为你做一件事情。”他顿了一顿,又缓缓道:“本侯做不到的事情,这世间并不算多。”他话音平淡,却透着一种睥睨天下,傲然无物的气魄,令人为之折服。 姬素素道:“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青铜面具人暗眸中微光一转,看了看那洞穴之外的绝壁深崖,道:“拒绝本侯的第一与第二条路,便是第三条路。你从这洞口再跳下去,看老天爷是否会再眷顾于你。” 楚玉楼微一侧目,看了看那脚下云气缭绕,深不见底的绝壁溪谷,连水声都杳不可闻,这一跳下去,即使是再高的乘风术,若不能飞行,绝无生还之理。他刚才敢于抱着师娘一起跃落,便是早已探清了路,十余丈下,借青藤之势,可缓得一缓,刚好闯入洞中。但脚下万丈深崖,谁敢肯定,会再有一个洞穴来留他一命呢? “今生今世,绝不选第三条路。”楚玉楼摇了摇头。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誓言。如果连面对生的勇气也没有,如何敢在未来修得绝世的御气术,逐鹿于七陆? 青铜面具人道:“第三条路仅供参考而已。” “第一条路,楚玉楼今生只给两个人卖命。我师娘,还有我自己。”楚玉楼说得斩钉截铁。 姬素素嫣然一笑,轻轻捋了捋楚玉楼凌乱的长发,柔声道:“玉楼,这个时候,专心应敌,不用讨好师娘了……” 楚玉楼忍不住看着她那月色下明亮如玉的美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神色说道:“师娘,玉楼是说真的。但教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他忽觉师娘脸色微有异样,当即转口,“再掳走你……” 青铜面具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揶揄之意。姬素素却听得一呆,只觉那胸腔中一颗柔软跳动的心,猛地泛起一种异样的波澜来。 “这个孩子……当真什么都敢说……他是我养育长大,眼见师娘受辱,自然不会袖手……可是看他那面具下的眼神,好像是热恋的男子,对他的爱侣报以誓言一般……却为何……唉……”姬素素不敢细想,“为什么这种感觉,我消失了多少年?龙渊也曾如此说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青铜面具人眼眸中神光一灼,道:“本侯早知道,你必会选择第二条不知天高地厚的路!” 姬素素忍不住花容失色,一把拉过楚玉楼,训道:“玉楼,你莫非不知道,忍得一时气,当图万世功吗?听师娘的话,选第一条路,不若先跟他去学习五年御气术与武道。” 青铜面具人哈哈大笑道:“慕容夫人所言甚是。等你神功一成,便可将本侯打倒在地,反出师门,恢复自由,岂不甚好?” 楚玉楼摇了摇头:“师娘,我从小都听从你的教诲。可是,有些事情,我却需要为自己做主。我只会拜师于那些我心甘情愿求教之人为师,绝不会屈从于他。此人自视甚高,总以为自己武力天下第一,可降伏于任何人,我即使死在他掌下,也要让他知道,楚玉楼绝不是用武力便可以屈服的!” “说的好,那就要看你的脊梁骨硬,还是口气硬了!”青铜面具人鼓掌称赞道。 楚玉楼却道:“我虽修炼了初级的御气术,但诸般剑道刀诀等武道,都未曾修习过。你只给了我十五天时间,但这十五天之内,我必誓死周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青铜面具人道:“但说无妨。” “我师娘必须离开此地,否则我会分神,无法集中注意力。”楚玉楼道。 青铜面具人道:“她已是自由之身。日后若有机缘,本侯自当为今日之事登门道歉,慕容夫人,这就请罢。” 姬素素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清泪微盈。楚玉楼脸有些发红,不敢再正视姬素素那明玉般的美眸,低下头去,涩然道:“师娘……” 姬素素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好孩子,你担忧师娘的安全,师娘岂会不知?你可是我从小带大的,你那点心思,能逃得过师娘吗?” 楚玉楼心中暗想,你并非我所有的心思都知道。但是他却不敢说出来,生怕惊扰了她。那心思,在这俗世之中,可谓太过惊世骇俗,简直大逆不道。 “师娘再不济,在神龙岛上,御气术和武道也可排第四第五位。你只修习了一身元气,却是不懂武道,不知如何进攻与防御。虽只有十五天,但师娘手把手传你武道,未必不能顶得住他十数之时的进攻。”姬素素忧心冲冲,溢于言表。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信心,但眼下已无退路,但教她如何放心得下楚玉楼,丢下他一个人而逃命呢? 其实,对于楚玉楼来说,这是一个难得与师娘相处的时机。这青铜面具人如此高傲,他说要放过师娘,想必也不会食言吧。他心中犹豫,便沉吟不语,好生矛盾。 姬素素做出了决定,哪容得这个她平日视为孩子的楚玉楼置疑?她拍了拍楚玉楼的肩头,道:“玉楼,师娘现在就授你七绝剑宗的剑道,将这十八年来落下的功课,全给补上来!” “楚玉楼,你元气修习,与本侯相差过大。为免日后说本侯以大欺小,本侯与你动手,只动用与你相当的三星阶元气。你若能在从一数到十间,敌得了本侯,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若不敌,你乖乖献上面具的秘密,然后受死吧!”青铜面具人话锋一转,“但是,在这十五天之内,你只有四次与我一战的机会!” “你若想修习什么御气术,本侯可以随时教你。”青铜面具人已将开出了最好的条件。饶是如此,要在十五天之内,胜过青铜面具人,仍是登天之举! 需知御气之士在修习御气术的同时,还要修习剑道,刀法,拳脚等各种武道,御使元气攻敌和防御。这种武道之精深奥妙,相比元气修炼诀,丝毫不让半分。 “这倒不用。我师娘就在此处,有她教我便够了。”楚玉楼不想承他之情,有心要以自己的实力将他击败。 “咱们开始第一次比试吧。”楚玉楼想看一下对方施展三星阶元气的实力到底怎样,这才能定下十五天的修炼之策。 青铜面具人吐气喝道:“好!一!”他的“一”字刚出,右手往前虚划,已欺身上前,一道灰朦朦的元气自他右手心凌空而出,如匹练般的卷了过来。 姬素素忍不住大声提醒:“玉楼,他修炼的是风元气!不过也要小心他的心灵元气!” 青铜面具人右手甫出,已到了楚玉楼身前,一声断喝:“二!”待楚玉楼举手挡格,中门微开,那左掌元气微吐,已直破而出,按在了楚玉楼的胸口。 楚玉楼正想运转太玄真气御敌,但那手掌按在胸口,劲力一松一按,便将楚玉楼给击得朝后飞了出去,摔下山涧。幸得山涧甚窄,两壁又挂满蔓藤,楚玉楼只摔落下二丈之高,便已抓住蔓藤,一跃而上。 姬素素大怒,骂道:“你好卑鄙!” 青铜面具人嘿嘿笑了两声:“我如何卑鄙了?” “你身为一个前辈,对付一个小辈,竟然还抢占先机,攻了玉楼一个措手不及,这不是卑鄙是什么?”姬素素将楚玉楼扶了起来。 青铜面具人负手而立,并不答话,似乎姬素素的问题,已不屑于他回答了一般。 楚玉楼道:“是我的错。在小南溪溪谷中的第一次交手,我便抢占了先机,打了他一掌。与人交锋,先机为要,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青铜面具人哈哈大笑:“知错能改,利莫大蔫。本侯已报了先前一掌之仇。你那一掌,也告诉了本侯一个道理,莫要轻视任何人!”竟是丝毫不以之为耻,反以之为荣。 青铜面具人沿着那山涧,径往上攀沿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警言:“不要抱着逃跑的打算。论御风飞行,当世没有几个人及得上本侯。” 楚玉楼心中想着刚才那青铜面具人的一掌,趁虚而入,印在自己胸口,凝思自己该如何躲避。 姬素素道:“玉楼,等第二次交友时,我们先不管他会如何进攻。以他神妙莫测的身手,防御是防不住的。我们只学十招,招招有进无退,好歹也要捱过这十数之时。” 两人跟着在那青铜面具人之后,也沿着山涧往上爬。山涧极深,水声崇崇,一道道水瀑,在山涧中飞腾而下,而山涧也逐渐宽阔,显然三人已经到了断云峰主峰的山体深处。 约摸二个时辰,三人已经完全走出了山涧。地势渐渐开阔,山上也开始有了积雪,天气寒肃,却是离那断云主峰之巅,已经不远了。 这断云峰的主峰,与其他二峰却甚为不同。一般山峰之巅呈锥形,可是这断云峰主峰,却仿佛被截去了锥形顶峰,甚是古怪。山涧仿佛山体的一道巨大的伤痕,斜斜而下,几乎将山峰给劈成两半。 溪水从幽深的山顶密林流下,形成一道挂瀑,冲下一汪清可见底的水潭,然后垂落下山涧。瀑布的侧面,是一方悬壁,明如玉壁,被飞溅的瀑布之水长年累月的清洗,更显明洁。 青铜面具人站在那山涧边,道:“这面玉壁叫做飞天镜,据说三百余年前屠龙一役,此镜照住了天空中的巨龙,令其无所飞遁,这才被一代御气神罗燕天宗给当空斩伤!燕天宗剑气所及,生生将此山峰给劈出了这道山崖。” 姬素素站在那玉壁之前,只见玉璧清润平滑,光可鉴人,伸手将微显凌乱的秀发给丝丝缕直了,又在水潭边打了水,洗了洗脸,听青铜面具人说出这飞天镜的来由,忍不住道:“我在神龙岛上生活了二十年,从未登过此峰,更没有听说过飞天镜的传说,你却从何得知?” 青铜面具人却不回答,望着那天边悠悠之云,叹道:“可纵能修得那绝世的御气术,飞天遁地,剑气所及,可劈峰截岭,却仍然敌不得死神的召唤,变成了一堆枯骨……世间悠悠,可曾有半许永恒?” ------------ 第23章 传授武道 三人离开溪涧,绕道而行,已到了山崖之前。一条早已荒废的小道,自崖下那三峰岔坳延伸而上。三人攀缘绝壁而上,已绕过了山峡入口,本可沿此小径攀上断云峰,但因楚玉楼突袭,救走姬素素,三人才从那山涧秘道爬上。 “此处离断云峰峰顶,不过十余里了。地势也比较平缓,更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楚玉楼,你好生修习御气术和武道吧,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你的造化了。”青铜面具人牵了小鱼儿,独自离开了崖边。 姬素素信心满满,道:“师娘在神龙八宗中,挑选出最精妙的武道招法教授给你。学满十招,到时候与他相敌,不管先后顺序,只管使出来便是。”姬素素道。 她裙摆飘飘,凌立于悬崖之巅,双掌如舞波澜,掌势仿佛带着千钧泥沙,略有沉涩之感。 “这是白水宗的一招惊涛拍岸。白水宗本以神水诀为根础,但此招用任何一行元气,都可使出。掌势连绵不绝,封住了前方。对方若只使出与你相当的元气,绝难破解。”姬素素收了掌势,立在那巨石之上,夜风吹卷起她一头柔顺而微显凌乱的长发,恍若神人凌风而去。 楚玉楼看得呆了,一时忘了看她掌势,只是怔怔发愣。在他一生中,他只觉这一刻,师娘美到了极点,绝世的丰颜玉姿,令人沉迷。 姬素素二根修长的葱白玉指,在楚玉楼额前点了一下:“看清了吗?” 楚玉楼回过神来,满脸通红,摇了摇头:“弟子愚笨,请师娘再使一次。” 姬素素白了他一眼:“你自小就乖巧得很,书本上的东西,也是一学即会。怎么这一招惊涛拍岸,却要学第二次呢?不要再分神了……” 姬素素再使了一次,楚玉楼凝定心神,将她的所有动作都记了下来,当下依葫芦画瓢,也跟着使了一次。他未出元气,只是掌势相似,动作略显缓慢,但已得那招惊涛拍岸之形了。 “好,你先将掌势记熟了,再使五次,然后御使元气,随掌力击出试试看。”姬素素心知他时有分神,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似乎能够猜测到了一些,当下板起脸孔,认真教授。 楚玉楼这一生之中,都未修习过武道。如今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虽不是天资绝世之人,但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勤勉用心,那三教九流,各种技艺,他都学得一点,若没有这般优点,如何能学得会? 楚玉楼只练习到第三次,便御使太玄真气,盈盈然流于掌间,随着掌势,分成五道而出。掌力成曲折之势,眼前轰轰轰轰轰连响,身前一丈开外的地上,被炸出了五个深坑,深达尺许,威力惊人! 姬素素喜上颜梢,忍不住赞了他一句:“好玉楼,当真是聪明的孩子,一学就会。来,师娘再教你一招神刀宗的刀法。” 楚玉楼得到夸奖,忍不住有些得意,笑问:“师娘,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刀啊?” 姬素素道:“手掌便是刀,手中无刀,更有出奇制胜的效果。这一刀招,名叫金雁之死。”轻移莲步,纤纤玉掌如闪电般连斩了数刀,然后左右一横,直划了出去。 “这名字好古怪啊。”楚玉楼嘀咕了一声,志心致致的记下了姬素素的每一个动作。 “金雁之死,名字取自数百年前的神刀宗前辈高手。神刀宗有一厉害的对头,称为金雁门,以御剑著称。神刀宗的前辈高手,为了打败金雁门,便创下了一路刀法,其中便包含了这一招金雁之死。” 楚玉楼依样而行,御气于掌缘之间,疾斩数刀,掌势未老,已化为横掠。他真气充沛,流转如意,这数掌刀使刀,无形的劲力发出嘶嘶之声,组成一道刀网,竟将丈许之外的一块巨石,给劈成了数块!一道无形刀气如圆弧一般,直掠而出,又将二丈之外的一株老松,给拦腰断截! 姬素素欣喜之极,笑魇如花,为他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渍,道:“玉楼,看来你确有修习御气术和武道的天赋,不到一刻钟,就以学会了三式绝招!” 楚玉楼闻得她衣袖间的清香,微觉有些头晕目眩。 如此学得十招,全是神龙八宗中的精妙绝技,楚玉楼已可连贯使出,有若行云流水,毫无迟滞。姬素素微笑道:“玉楼,你若能一直专心凝神,不为外物分心,专修御气术和武道,终有一日,你 可成就七陆世界的传奇。”她的言外之意,颇为微妙,楚玉楼如何不知?当下有些脸红,竟不敢再看姬素素的眼睛,只垂首道:“是。” 东方已现晨色。楚玉楼浑身大汗,而姬素素也有些倦怠了。这一日来,她被青铜面具人所掳,又全力授教楚玉楼武道,著着有些费神。 楚玉楼收了掌势,道:“师娘,你教会了我十招,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你先在那树下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打些水来,顺便也打些野味。” 姬素素温柔一笑,点了点头:“玉楼的厨艺,师娘向来都是很赞赏的。” 青铜面具人坐在山涧边的一棵老松之下,微歙着双眼,迎望那东方明霞,开始吸纳风元气,静虑修功。楚玉楼与姬素素虽与他隔得遥远,却仍能看得到,他的头颅四周,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漩,折射出五彩之光,自他的鼻间吸入,过了良久,又从鼻间呼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气罩,然后消散于无形。 楚玉楼回到那山涧口的水瀑边,挥掌斩落一根竹子,做得三个竹筒,盛满溪水,又原路返回。 青铜面具人已然修习完毕,也不客气,接过楚玉楼手中的竹筒,饮了一口,从腰间搭链中取出麦饼,放在青铜面具的鼻洞下轻轻一嗅,似乎香气扑鼻,然后一块一块的塞到嘴中轻轻咀嚼,仿佛回味无穷。 猛听得山腰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青铜面具人微一侧目,笑道:“来了食物,我家的小鱼儿终于有吃的了。” “小鱼儿?”姬素素饮过清水,神色稍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娇艳的红润来,“你将这只巨兽,叫做小鱼儿?” 青铜面具人拍了拍那巨兽光滑厚实的巨颈,还有那嘴边几缕如鼠须般的须子,道:“我这小鱼儿,乃是海中奇兽,海陆两栖,但颇有灵性,从不吃人,只以海中鲸鱼巨鲨以及海蛇为食。若是海中有人落难,它只要遇到,必浮水救之。” 只听得山腰间林木深幽,深草如剑,无不披靡而倒。一只巨睛白额大虎,竟足有三丈之高,撞开几棵歪树,直窜了出来。楚玉楼和姬素素忍不住同时惊呼出声,想不到这神龙岛上,还有如此巨大的白额虎,怎不见它平日下山伤人? 楚玉楼暗想,这必是那神龙八宗的前辈们所提及的龙涎之功。巨龙困于此峰,数百年来,垂下龙涎,流于溪涧,因此让那大泥鳅,夜鼠,还有这只老鼠,发生了巨大的变异。 楚玉楼此时太玄真气,已有小成,自不惧怕一只大虎。 “小鱼儿”转动着似乎笨重而缓慢的身躯,朝向那白虎,突然咧开厚实的巨吻,露出细密的牙,发出几声“吱吱”的声音! 姬素素哑然失笑,想不到这海兽如此庞大,威势惊人,发出的声音,却略显气势不足。其实,她想不到,这“小鱼儿”本生活在海中,海兽发声,受到海水的影响,岂能作狮虎之吼? 它声音虽无威势,但那大虎闻之,却有些心怯,退了数步,竟是不敢上前。 小鱼儿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竟如山丘一般,腾跃在半空中,将身躯庞大,并不亚于它的大白虎,直接压在了下面。楚玉楼与姬素素相顾骇然失色,都想不到这小鱼儿看似巨大而缓慢的身躯,还有那如鱼鳍般的四肢,想不到爆发力竟是如此之强! 小鱼儿咬住了大白虎的颈部,两排细密的牙,交错嵌入了白虎的颈肉深处,将白虎直接叨了起来。大白虎只挣扎了片刻,被小鱼儿发力咬下,竟被咬成二截,身首异处。楚玉楼与姬素素相视一望,都不禁骇然。 ------------ 第24章 为卿一见 小鱼儿慢悠悠地爬到青铜面具人身边,发出几声吱吱儿的叫声。 青铜面具人拍了拍它的头,再摸了摸几撇须子,微笑道:“好罢,将两只前腿留下,其它的就给你了。” 小鱼儿如获圣旨,甩开大嘴,几下便将那足有千斤重的大白虎,给撕成了碎片,只留下两条已被剥去了虎皮的前腿,给叨在巨石上。 “楚玉楼,你师娘说你厨艺远胜于御气术,却还不动手做饭,更待何时?”青铜面具人道。 楚玉楼连忙寻找柴火,聚拢成一堆,又架起树杈来。他此刻太玄真气已成,但体内的九昧真火却早已被太玄真气所吞噬,也不知道怎么点火,而姬素素修炼的更只是水元气,只得看着青铜面具人,只盼他修炼了火元气,可随手点燃柴火。 青铜面具人却慢吞吞地道:“你体内已有三星阶元气,却不知道如何点火?”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弄意味。 楚玉楼只得道:“我……我这修炼的元气有些奇怪。如你一眼望穿,不属这七行元气,更不是单行火元气……” 青铜面具人显得不耐烦,叱道:“天底下还有比你更笨的人吗?你所修炼的元气,包纳七行,火元气便在其中!你若不能将此元气,散分七行,如何能够御使自如?” 楚玉楼心中一凛,暗想他此言非虚,我且不知这太玄真气,是否包含水风土等元气,但吸纳了九昧毒火,想要点燃一堆柴火,应该轻而易举才对啊。 “玉楼,你可会御气术内视之法?”姬素素提醒道。 楚玉楼点了点头。他虽不习得七陆世界的御气术,但修炼太玄心法,也有内视之法,可见两者之间,有相通之理。 “那好。你潜心运转元气,以内视之法审视元气流转之象。然后凝定于一点,凝神细度,试试看是否可以细分你体内的元气构成。”姬素素知道,在这七陆世界,自然有高手可以在修炼本行元气的同时,还修炼其他元气。如自己本身修炼了风元气,但同时也修炼了金元气。两道元气凝聚于一体,已难分彼此,但随心流转,又可并行不悖。 楚玉楼依言潜心运转太玄真气,以内视之法,审度体内真气流转之象,只见那太玄真气,如一道淡白的暖流,沿着道道比以前大为粗壮的元脉,流转不定。他心神不敢有分毫杂念,凝定于一点,再细观那真气流,约摸半刻之许,便发现那真气流在自己的内视下,已逐渐的放大变粗,有如洪流! 最奇怪的是,他竟然在那洪流之中,仿佛看到了七缕颜色各异的真气,并行不悖,相互交融在一起!原来,自己体内的太玄真气,果然是融合了那各行元气于一体。这其中,尤以一缕深红如血的元气,最为粗大,只占了整缕太玄真气的一半。 他意念微动,元脉震颤,从那太玄真气中,缓缓地剥离出那缕血红元气来,沿着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元脉,直奔右手指尖! 嗤嗤声响,一缕九昧真火流,自指尖奔流而出,扑的便将姬素素的裙子给点着了! 楚玉楼心中慌乱,连不迭地给师娘给扑灭了裙子。青铜面具人见到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姬素素见他现学现卖,片刻间便可从体内导引出火元气,虽不精纯,但其进度之快,已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期望,不由又惊又喜。 楚玉楼再引火元气,试了好几次,才将柴火给点燃。自此,他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而自己对于那太玄真气的本质,仿佛也有了深刻的认识,只喜得心神摇曳,一个劲地朝姬素素傻笑。 “看来玉楼所修习的这门御气术,当真神奇妙法,竟同时含有七行元气,难怪这怪人也要为之侧目了。”姬素素看着楚玉楼那水晶瞳后的眸子,想起他自小所受苦楚,如今终于修得奇功,心中怜爱之意大盛。 楚玉楼徒手撕了一条长长的竹筒,将撕碎洗净的老虎肉塞进几节竹筒中,加了些可做佐料的药草,再将两片竹筒盒上,两端以藤条绑缚了,置于火旁,再堆上炭火炙烤。 姬素素忍不住嫣然一笑:“好小子,是不是以前和师弟师妹们静在野外,干过这事儿?”楚玉楼道:“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玩过。” 姬素素听得心中难受,默然无语。 太阳完全跃出了海面,高高悬起。海面波澜微起,在金黄的晨光下,如万道金蛇乱舞,煞是壮观。 姬素素坐在崖边,远望东方大海,忍不住一时心犷神怡,叹道:“我在神龙岛上,居住了十余年,无时不日都在为神龙八宗的内争,七绝剑宗的小事而烦扰,却从没有登上山顶,看过这般美丽的日出。” 楚玉楼也坐在她身边,道:“师娘,这算不了什么。神龙岛上的美景,所在皆是,西下垂阳,若汉星空,远海只帆,不一而足……” 姬素素将温软如玉的手,压在楚玉楼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道:“好孩子,你一个人将这神龙岛的美景,都取了名字?”楚玉楼笑道:“是啊,我反正不用修习御气术,没什么事情,闲得无聊嘛。” 他突然跳了起来,将姬素素吓了一跳。“好了,师娘,有肉吃了!” 那虎肉极其艰韧,若非撕碎洗净,塞在逐渐被炙烤出汗的竹筒内,难以煮熟。那竹筒已然变得焦黑,两端蒸气也不断冒出。楚玉楼打开竹筒,将已经熟透的老虎肉取出,放在几片洗净的叶片上,拍了拍手,道:“我常在海边以此法烤肉,用海水洗净的肉,便含有盐味。这山中无盐,可能要有些淡了。师娘,你先吃一点。”端起一大片树叶,呈给姬素素。 姬素素朝他妩媚一笑,接了过来,拈起一小片老虎肉,细细地咀嚼着,啧啧赞道:“很好吃呢。” 楚玉楼看了那一直在旁观视不语的青铜面具人一眼,道:“你的话,我就不请了。晚一点你就得自己动手了。”然后抓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坐在姬素素的旁边。 青铜面具人只拈起一小片,放在嘴里咀嚼了片刻,便不再吃。楚玉楼奇道:“怎么?我这虎肉做得太差?”青铜面具人摇了摇头:“虎肉坚韧,被温度极高的竹筒内蒸气蒸煮,已然酥烂。撒落些紫叶碎末,更使虎肉有了一种清香,而少了一些腥味,你的厨艺很不错。只不过本侯食量很小,基本不吃肉食……” 姬素素道:“玉楼,你休得去管这怪人,他餐风饮露,已不食人间烟火了。你且将面具摘下来,戴着面具,吃东西也不方便。” 她抬起头来,却见楚玉楼有些犹疑,看着楚玉楼那水晶瞳后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展颜一笑,示意他将心放宽些。楚玉楼从小就有热毒缠身,脸面血肿成斑,这戴上面具从不示人,必是心中受挫,不欲为人所知。可是他是姬素素从小抚养长大,岂会惧怕自己的孩子丑陋? 楚玉楼放下手中的虎肉,紧紧地抓住了姬素素的纤手,压在伊之城的颊上。 他仍在犹疑不决,因为他想起,自己当日所发的誓言。当初自逐于门墙,便是打定主意,从此不再面见七绝剑宗之人,当然也包括师娘在内。那虽是她一时激愤之言,但也包纳了他的决心。若不能重世为人,让天下瞩目,便绝不将自己的真面目展于人前。 “玉楼,你还怕师娘看到你的脸吗?”姬素素柔声道,“师娘为你今日的进展感到欣慰。可是师娘也要告诉你,内心的伤疤,永远不能用一张面具来遮掩……你若是心里有师娘,便在师娘面前,展露出你的真面目来……师娘一向觉得你从小就有男儿英勇之气,区区一张脸,又岂会遮掩得了你的英雄气概……” 楚玉楼本来按住姬素素手背的手,逐渐的松开了,却仍然没有滑落下来,而是轻轻地握着她的五指。 这张面具,他从未轻易取下,除了在黑夜中酣睡之时。这将是他自投入星宿宗门下的二个多月来,第一次于人前取下。 姬素素朝他温柔一笑,示意他不必害怕,然后便轻轻地揭开了“伊之城”来。 ------------ 第25章 十招一击 姬素素揭开了楚玉楼的面具,却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这十余年的记忆,瞬间便支离破碎,恍若隔世。 这张栖息在黑夜中的脸,略显苍白而憔悴,却已没有丝毫血肿,在晨光下恍若石雕玉砌,俊美异常。那鼻梁,还有两只灼灼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完美的组合在一起,令姬素素为之惊叹。只是从右颊到耳际,直拉到嘴唇边的一条细微伤痕,便如美玉之瑕,不免可惜。 姬素素柔软的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掠过,又将他几缕乱发,轻轻地拉直了,别于耳后,已然有些眉开眼笑了,啧啧道:“这……这或者才是我的玉楼孩儿本来的面目吧。可惜我那犟女儿,却不识得你的美玉之姿……唉……”柳眉微蹙,已想起那令她头疼不已的女儿慕容晴了。 楚玉楼背对着青铜面具人,不欲让他见到容貌。他重新戴上了伊之城,说道:“师娘,你是第一个,见到我恢复容貌之后的人。” 姬素素一怔,却不知该如何接口。她忽觉自己莫非有些唐突,因为某些第一次的重大意义,毕竟不是她一个师娘所能做的。如果将来,有一个令他倾心的女人,亲手为他解下这遮住了他心灵与容貌的伊之城,岂非更好? “玉楼,你……你是在怪师娘……”姬素素道,“你是我的孩子,在师娘的心目中,你的容貌变化与否,都跟师娘爱你之心无关。你好好地坚守着自己的期待,日后必会遇到,你愿意自己解下伊之城的女人来……只是可惜,我那倔强鲁莽的女儿……” 楚玉楼摇了摇头:“不是的,师娘,玉楼本就愿意在你面前亲手解下面具。即使打破了当日的誓言,我也并不在乎。” 姬素素脸上的笑容,逐渐的凝住了。 “你……”她一时之间,竟不敢去看楚玉楼那灼灼的眼神。她并不是迟钝之人,其实反而相当感性,只是长久以来,她都将楚玉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疑其他。可是这楚玉楼的话,却似乎让她开始有些惊觉警醒。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是他师娘,他该当留着这最美好的时机,给他未来生命中的女人……唉,如果说女人可以用面若桃花来形容,那玉楼这张脸,那便是面如美玉了吧…… 姬素素摇了摇头,猛然点醒了自己,遥想起自己与丈夫慕容龙渊新婚宴尔时的情景。慕容龙渊执掌门户,又娶得了号称汉武大陆十大美人之第八的自己,新婚之夜,轻轻揭开火红的霞帔,露出那艳若桃花的绝世姿容来…… 她记得慕容龙渊那初时的迷恋。可是,那份迷恋,被这时光之轮碾压过二十年,似乎已然碎裂成灰,化入了风里。 姬素素仍然陷在回忆中,楚玉楼似乎已经觉查到了师娘的异样,不敢再说,当下匆匆吃了虎肉,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开始修习那师娘教给他的十招。而青铜面具人也牵了小鱼儿,踱步到山溪边去饮水。 楚玉楼御使太玄真气,将那十招使得浑然一系,不着痕迹,劲力吞吐处,草木泥土,无不纷飞,威势煞是惊人。 待他收掌而立,姬素素拍手道:“玉楼,这便跟这怪人去试一试招。记住,这十招的顺序,需要打乱,别让对方可料你先机。此十招只有进攻,绝无防御。他自恃身份,若打中你一掌,自己也中一掌,这么丢脸的事情他绝不会干,你明白吗?” 姬素素毕竟经验过人,料定这十招之数,已足够从一叫到十了,而对方自恃身份,在临敌之时已然落了下风。楚玉楼道:“是,师娘,我明白,意思就是我只管打他便是。拼着受他一掌,也要还他一掌。” 姬素素微笑道:“虽有些无赖,但就是这个意思。” 青铜面具人已牵着小鱼儿,从溪涧中饮水归来。楚玉楼抓起巨石上的一根虎爪,走上前去,笑道:“前辈,待我喂喂它……” 青铜面具人不疑有它,拍了拍小鱼儿厚厚的颈皮,道:“乖乖小鱼儿,不要动。” 楚玉楼将虎爪塞到那巨兽的几缕细须前,轻轻晃动着。小鱼儿张开憨厚的巨嘴,摇摇晃晃着便将那虎爪给咬住。楚玉楼并不撒手,反而用力往后拔。一人一兽开始较起力来,姬素素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暗想这孩子当真顽皮。 青铜面具人忽觉脑后生风,楚玉楼已挥掌袭来,而姬素素已娇喝一声:“一!” 楚玉楼这一掌击出,掌影轻摇,径分成五,登时便将青铜面具人躲避的方向,全部封堵住了。这一招,正是白水宗的绝技惊涛拍岸! 青铜面具人脑后的黑衣风帽,被掌风吹撩起,露出那青铜面具泛着冷光的背扣来。他并不躲避,也不还击,身形一动,朝前疾趋几步,已避开了楚玉楼的掌力锋锐。 姬素素大声叫道:“二!” 二字未了,楚玉楼如影随形,疾趋而前,“金雁之死”一招立出,连斩数刀,刀势横空一划。青铜面具人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声叫好,全凭脑后风声,一一避开那刀势,然后猛然一翻,从楚玉楼头顶上翻了过去,半空中不但躲开了楚玉楼的拦腰刀势,而且凌空下击,五指直抓向楚玉楼的头顶! 姬素素已顾不得公平,连珠价般直叫:“三,四,五,六……” “七”字甫出,青铜面具人的手在楚玉楼脑后轻轻一按,如轻叶一般飘落在地上,拍了拍手,道:“后面三战,由本侯来报数。” 姬素素的八字,硬生生给吞入了肚中,作声不得。楚玉楼只使了第二招,便被对方一掌按在头顶上。如果刚才一使力,只怕便是脑浆迸裂了。 “你的每一招,都是神龙八宗的招术。本侯来神龙岛前,已然对神龙八宗的御气术和武道,了然于胸。你的每一个掌势变化,力道大小,仅由本侯脑生风声,便可断定出来。”青铜面具人冷冷道。 姬素素面色惨白,颤声道:“你……你对我神龙八宗的御气术和武道,了然于胸?未免太过于狂妄了吧……”她承认此人御气术之高,已超出了神龙八宗的范畴,但神龙八宗数百年的积累,高手辈出,他一个陌生来客,竟如此口出狂言,说对神龙八宗的御气术和武道,了然于胸,恐怕是汉武大陆凌云城,也不能夸下如此海口吧。 青铜面具人淡淡道:“神龙八宗的御气术,虽有独到之处,却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们在此镇守断云峰禁域,坐井观天,早已落后于岛外之世很远了。” 姬素素作声不得,心中却犹有不服,暗想此人御气术极其高深,恐怕已是巨御气师级别,但对于武道一说,他如何敢如此狂妄地宣称,神龙八宗的武道,已然落于人后了? “楚玉楼,你若想胜得本侯,还是将心思放在神龙八宗之外吧。本侯很想知道,你从面具中能够学到什么样的高深武道。”青铜面具人双瞳中神光一闪,倏然而逝。 楚玉楼并不气馁,有十五日之期,而师娘姬素素要陪伴自己十五天,可不能让她受苦了。下午之时,他一个人在崖边的树林中鼓捣,而姬素素仍坐在崖边,苦思七绝剑宗那数百年留传的绝学,想要找到破敌之法,却仍不得其解。 第一天倏忽而过,姬素素猛然一声大叫:“玉楼,师娘想到方法了!”跳了起来,却遍楚玉楼不见,正自疑惑,却见楚玉楼一脸笑意,头上沾满了屑叶,从树林中跑了出来,拉起姬素素的手,笑道:“师娘,过来给你看看!” 姬素素道:“师娘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你……你要拉师娘去哪儿?”她一双柔软的纤手,被楚玉楼满是汗湿,热力袭人的大手紧紧的攥着,竟是挣脱不开,心中微微有些不郁。 楚玉楼拉起她,跑到那树林边的一块巨石之后。姬素素只看了一眼,便随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 第26章 风雨小楼 那巨石之后,竖立起一幢简易的小竹楼,楚玉楼拍了拍那小竹楼,笑道:“师娘,这就是你这半个月的闺房了……”话刚出,便觉不妥,师娘都已为人妇,岂可再称闺房? 说那是竹楼并不恰当,实际上只是由竹子搭成的两层,上层可挡风雨,覆盖了厚实的细密枝叶,而下层则可当卧床休息之处。 整座“小楼”四周,也都被竹片给细密的挡住,再编织了厚厚的枝叶,风吹不进。 姬素素指着小竹楼,脸色一寒:“这……这便是你一个下午,不见人影所折腾的事?” 楚玉楼见她脸色不郁,微生慌乱,道:“师娘,这是断云峰的主峰,寒气颇重,天气多变,没有暂时的遮挡风雨……我可不能让我的好师娘,冻坏了身体……” “你……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三次机会了?”姬素素打断了他的话,怒气冲冲,“如果你再挡不了他十数之时,你便要死在他手上!你觉得他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楚玉楼默然无言,低垂下头去。姬素素见他水晶瞳后的眼神,逐渐黯淡,心知说话太重,怕伤了他脆弱的自尊,这孩子自小以来便骄傲得很,他忧心自己没有躲避风雨之所,也是为了自己,当下语气稍缓,柔声道:“玉楼,师娘只是希望你能专心一致,抛弃下所有的杂念……” “所有的杂念,你懂吗?”姬素素加重了语气。 楚玉楼点头道:“是,玉楼懂得,我这便出去修习武道。”他心知姬素素已经生气,竟不敢与她随行,当下疾出了树林,来到崖前。 姬素素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暗想,这孩子其实天资聪颖,绝不下神龙八宗中任何一人,可是为什么不能专心修习呢?如果十五日一过,他仍然敌不住,那该怎么办?这神秘的青铜面具人,到底为何要纠住玉楼? 她看着那小竹楼,忍不住将头探进那竹楼里,坐在铺着细枝嫩叶的竹床上,轻轻地沉身摇了摇。 那竹楼的八面壁上,挂缀着一串串紫叶和黄色的护花玲,被前方打开的“门”缝中山风一吹,轻轻地摇曳着,显得温馨舒适。 姬素素如触电一般,猛然呆住了。她向来便知这个徒儿有一双灵巧的双手,还在十余岁的时候,便亲手打造了一直使用到今的梳妝台和衣柜。这小竹楼虽显简漏,但每一根嫩枝和花叶,都显露着他的一片细致,他竟然……竟然为了我这个师娘,花去他本该苦练御气术和武道,用来保命的一个下午……这些细致摆放的花草,却又与遮风挡雨何干? 姬素素忍不住怔怔地流下泪来。刚才厉言相向,恨铁不成钢,这时却忽觉语气真的太重了。她心中暗想,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伤害他脆弱的自尊心了。他做什么事情,自然都会有他的分寸,便一切由得他好了。 姬素素回到崖边,那青铜面具人已坐在崖边,对着那夕阳,开始吞吐风云,修炼御气术了。而楚玉楼却躺在离他数丈之远的地方,正自酣然不醒。 姬素素的心软了下来,暗想,这孩子连日来辛苦修炼,与这怪人苦斗,操持一切,看来真是累坏了。当下便开始生火,依楚玉楼的法子,将剩下的虎肉也煮了,见山顶蚊虫颇多,又找了一枝嫩叶条,在楚玉楼的脸上,轻轻地摇曳着,为他驱赶蚊虫。 当火边的竹筒缓缓变成了焦黄,开始炭化时,虎肉已经熟了,而楚玉楼已经醒了过来,伸了一个懒腰,叫了一声:“师娘!” 姬素素朝他摆了摆手:“玉楼,自从你下得厨来,都是你在七绝剑宗服侍我与你师父。现在让师娘为服侍你。虎肉已经熟了,师娘去打些水来!” 她捏开那半焦的竹筒,却发现竹筒中的虎肉,靠火的一面已经烧焦,另一面仍然冒着热气,略有些生红。她咬了一口,不由皱起了眉头,苦笑道:“看来,师娘在七绝剑宗,是被伺候惯了,连肉都烧不熟,这一边,却是已经焦了……” 楚玉楼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的错误。竹筒需不时转动,并且要覆上炭火,不能离明火太近。他看到姬素素嘴角边被焦烧的虎肉给抹上了些许脏污,忍不住伸衣袖替她擦了去,笑道:“是师娘做的虎肉,我全吃了便是……” 他将虎肉的焦烧部分和略带生色的部分,全都撕了下来。姬素素见他将那熟透的酥肉尽皆留给了自己,却将烧焦和半生的虎肉全给吞入了嘴中,还大口咀嚼,不时啧啧赞叹,忍不住道:“玉楼,你……”却又不知如何言语,当下提了竹筒,往溪边而去。 姬素素站在那溪涧边,似乎有些沉不下心来。饶是她平素御气术精深,已窥六星阶魂藏之境,这时也忍不住心中波澜起伏。楚玉楼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然突破了普通的师徒之情,让自己颇有些为难。 俯身望着那一汪静水中的倒影,满天夕光斜照,那水下一张秀美绝世的脸,随着轻波荡漾。她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可岁月并没有改变她的容颜,至少额角仍然紧致白晰,看不到一丝皱纹。这是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精修御气术的结果。 可是这孩子,难道真的为了这张容颜,心中已突破了本该固有的人伦与禁锢?她不敢多想,但心中却再也沉凝不下来了。她努力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在七陆世界的典籍记载中,七百年前的一代御气神罗焰摩王,便是与其师父苟合,为天下唾弃,纵使有逆天之力,最后也不得不消匿于人世间…… 她自来明慧于内,查知人心,知道这孩子从小被自己抚养长大,又缺乏同门之谊,女儿也不待见她,丈夫也冷落他,只有自己才将他视为已出,全心全意对待。他对自己的感情,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发生变化,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再难安定? 她与丈夫的婚姻,虽是一场政治的联姻,但也在最初的一年情投意合,如胶似漆。但楚玉楼细腻的心思,为了自己不顾性命的勇敢,即使是丈夫慕容龙渊的年轻之时,也未曾有过。便如那日在小南溪中,丈夫的斩天七剑,都敌不过这青铜面具人,便没有再追来,却只有这个小子,拼了性命要救自己出来…… 姬素素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努力镇定心神,想要运转元气,修习御气术,但体内气血翻涌,元气左冲右突,竟是难以抑住心神。她试了良久,仍觉无功,只得罢手,打了水,便从原路返回。 当姬素素回到崖边,去看那楚玉楼时,却见他衣袖沉凝,如拖曳沙泥,左手虚悬腰间,右掌猛然击向那崖边的一株粗达环抱的老松。 ------------ 第27章 亢龙有悔 姬素素见他掌力虽然迅疾,势如风雷,但一掌击在那树干上,老松竟然无声无息,连针叶也不落下一根,不禁暗自皱眉。 这掌法是她从所未见的,却不见繁复,简单得如同儿戏。以三星阶的元气修为,一掌推出,至少可将这环抱粗的老松树一掌凌空推倒。这孩子居然为了自己,连御气术也有所荒废,这该怎么办? 楚玉楼一掌击出,迅速后退,左掌悬在腰间,疾出三掌,掌影密不透风,将身前要害尽皆护住。 他退了数步,对姬素素道:“师娘,我这一招怎么样?” 姬素素见他脸色潮红,显然刚才一掌,御使真气似乎已到极致,便有些担心,道:“玉楼,你……不用这么用力。任何一掌击出,都要留力数分……” 楚玉楼道:“不错,我这一招的精髓,也正在这里。这一招叫做亢龙有悔。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我这刚才一掌,其实只用了三分力,而七分力则留作后用。” 正就在姬素素烧虎肉之时,楚玉楼戴着面具,再次进入了百花天城的梦境。这一次,周伯通借助激活的二个时辰梦境,将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的全本注解,尽皆朗诵了一次,然后传载到了楚玉楼的脑海中。而在周伯通朗诵之时,楚玉楼也跟那一灯大师,讨教了一会儿,甚至连瑛姑也跟他过了一会招。 这亢龙有悔,正是郭靖欲嘱托周伯通传于后世的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一掌。楚玉楼此刻脑海中,已全盘传载了九阴真经全本和掌法要义,虽不甚理解,但已形成不可磨灭的记忆。他刚才按照郭靖的注解,开始独自修习亢龙有悔,对着老松打了一掌。 按照郭靖的注解,当此一招修炼到了最精深奥妙之处时,每一分力道的大小,方向,都随念而生,敌人只防三分,而后一分续至。若防四分,再一分叠加,有若大浪滔天,接连不绝! 楚玉楼见姬素素仍有不解之意,便走了过去,在那树干上轻轻推了一下。 树木仍然纹丝不动! 姬素素心下难受,以为他这半日来为了自己而心神不宁,导致御气术大退,却已不敢再随意言语打击他,只是安慰道:“玉楼,你刚才这一掌,气势已足。照此勤修苦练,推倒一棵树,自然不是难事。” 楚玉楼心中沮丧,暗想这掌力暗蕴,正是郭靖在经书中所强调的。这一掌击出,虽然无声无息,但实则已将树木从中截断,只因速度太快,力量沉敛于一点,根本没有给树干那万千脉络以反弹之机。 “是啊,再过个三年五载,一掌推倒大树。然后再过三年五载,推倒二棵,也不在话下了。”楚玉楼开始学会了自嘲。在逆境之中,虽保得内心的一点坚韧,若不会自嘲,如何来解缓心中之痛? 忽听得那前方青铜面具人一声大笑:“本侯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你个三五百年!”只听呼的一声风响,光华大盛! 一柄青铜巨剑,带着盈盈光华,凌空飞至,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将那树杆给从中截断!但青铜巨剑并不在空中停留,只在两人头顶转了几个圈,便带着呼呼风声,又飞上了山腰。 姬素素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在那树干的断口处细细查看,只见那树干内径扭曲破裂,所有脉络完全被被一种自内而生的力道,完全摧毁破碎了,竟只留下四周半寸之厚的树皮,仍保得不断! 她从未见过如此掌力,竟不伤及表面,力透树心,掌力虽不雄浑,但奥妙精微之处,却似乎已然超过了自己所知的范畴! 楚玉楼难掩心中的喜气,说道:“师娘,看来我的掌力仍不够雄劲,没有集于一点,没有将树干给摧折。不是我这掌法不行,而只是御气术未修到家罢了。” “小子,本侯听你掌风内敛,势道十足,力虽三分,却留余力。这种出掌之法,以本侯观之,算得上当世最奥妙之法。好好修习,半月之内,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姬素素柳眉稍蹙,暗想,这人仅听风声,便知玉楼出力只有三分,留力七分,还知道掌力已伤树干,因此出剑断树。如此修为,这天下还有谁及得上他?这半个月,只恐…… 姬素素纵身而前,长裙飘动,温柔一笑:“玉楼,师娘来当你的陪练。你尽管朝师娘使出你这掌法。” 楚玉楼大喜,暗想师娘御气术已窥六星魂藏之境,自己无论掌法有多精妙,也只是三星御物之境,伤她不得,如果全力攻敌,也可从中窥得妙处。当下大声道:“如此,师娘小心了!”掌影一起,拍向姬素素。 姬素素只觉微风扑面,那掌心中凝聚如盾的元气,直扑而至,竟是完全不及闪躲,当下也出了右掌,与楚玉楼对了一掌。她怕伤害到楚玉楼,这一掌只使出了三星阶元气,双掌交击,发出扑的一声闯响,只觉对方掌力,真如潮水般涌来,后劲绵绵,竟自站不住脚,直退了几步,已退到了崖边! 楚玉楼大吃一惊,刚要伸出去拉,手刚触及师娘温款纤掌,姬素素已一声清泠长笑,右掌反扣住了他手腕,使力一拉,将楚玉楼直拉了过来。而她借着这一拉这力,竟然从楚玉楼的头顶上,翻跃而过。如此一来,两人位置已然对调了过来。 “再来!”姬素素娇喝了一声,已松开了楚玉楼的手,退后几步。楚玉楼只觉得刚才手掌与她肌肤相亲,绵软温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听姬素素喝了一声“再来”,才回过神来,拧身而上,再度攻了过去。 姬素素心知楚玉楼御气术虽只臻三星御物之境,但是掌力雄劲,自己若也只出三星阶元气,实在是不好抵挡,只下使出了全力。楚玉楼只学得这一掌,反反复复也只打出这一掌,但掌力坚韧,每一次都逼得姬素素无可躲闪,只能与他对掌硬拼。 数掌交击,姬素素使了个诈,脚下一滑,便欲摔倒下去。其实她并非让楚玉楼来扶,而是让他心神稍松,手掌一撑,借势撑地而行,便可瞬间移出楚玉楼的掌力笼罩。楚玉楼反反复复使出这枯燥单调的亢龙有悔,却每每让自己的百般身法都无法施展,实是避无可避,只能与他对掌硬拼。 楚玉楼眼见师娘倒地,根本不及细想,抢前一步,便伸掌托在了姬素素的腰下,欲将她扶起。姬素素喝一声:“倒!”那紧绷的腰,猛然弹了起来,已扭住了楚玉楼的臂膀,反身一拧,楚玉楼便站不住脚,前扑了下去,登时摔了个狗啃屎。 姬素素用一只膝盖顶住了楚玉楼的背,将他的手反拧了过来,寒着脸道:“怎么每次都那么笨?”她只觉双掌有些发麻,暗想这傻小子只学得一招亢龙有悔,掌力便如此沉劲,若不使计,还真不知道怎么破他这一招。 楚玉楼嘻嘻笑道:“师娘,我投降了!” 姬素素松开了他的手:“你这一招很好。你从那面具里还学到了什么神奇武道?师娘刚才想过了,若要胜那怪人,绝不能让他猜测出你这招法。他不能料敌机先,你便有胜他的机会了。” 楚玉楼道:“还有,我跟一……学了一种用指的武道,叫做一阳指,但是这门指法很是精深无比,我可以先试试。” ------------ 第28章 玉璧之影 楚玉楼心知他只有十余天的时间,如果要将九阴真经中的神奇武功全部学会,根本来不及,为今之计,只有将降龙十八掌和一阳指学会,应付了眼前危机再说。 一阳指貌似简单,只需要将周身元气,凝于指尖,随势而发即可。可是要将指力凝聚于一点,精纯而不发散,却是万难。楚玉楼亲眼目睹过那一灯大师,随手一指,便将那遥远的天际乘风飞行的周伯通给击中了,其元气之深,当真令人惊佩,只是不知周伯通与一灯大师这样的大宋之世高手,到了七陆世界来,是否称得上是御气神罗级的绝顶高手。 他按照一灯大师的传授之法,只试了几次,便觉太玄真气已可凝于指尖,随指而发了。只是指力发散,每每一指遥击,可将巨石给轰得粉碎,却无法凝聚指力,刺穿巨石。 姬素素看这孩子所练武道,竟是自己生平从示未见,不禁暗暗称奇。只是这些武道都过于雄浑霸道,实非女子可学,要不然自己也可试一试,那在十一月末的神龙八宗试剑大会上,也可取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楚玉楼将一阳指与亢龙有悔反复的练习,直至那一阳指指力,可凝聚成一线,破空而发,将二丈开外的巨石,给一指击得石屑纷飞,这才作罢。 而亢龙有悔,他已逐渐地摸悌出了出掌的力道,方向,速度以及掌力透敌的决窍,初时出掌之力由三分变成四分,由此逐渐递推,直至九分,乃至十分,而左掌虚悬腰间,也将敌人的反击之法,也尽其所能的想周全。 楚玉楼越是修习,便越是对郭靖佩服得五体投地。郭靖在真经中有详尽的注解,而楚玉楼只是熟读,却并不甚了解其奥妙。只有他一步步的练习,那掌法中的精妙之处才逐渐显露出来,这更印证了郭靖的注解。 楚玉楼心知自己这一掌,已经算是初窥门径了,但离真正的大成,仍然很远。郭靖在掌经中有注解,此掌修习到最后,可自如控制掌力,有如大江十叠浪,欲大欲小,全凭一念。而自己此时出掌,必提前御劲运行,出掌几分,也已提前算好,离那随心所俗,掌力叠加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此时已是明月东升,斜照巨岭,青铜面具人已然酣然入睡。 楚玉楼练得盛处,身躯疾转如风,迅若雷霆一击,掌力自右掌狂卷而出,遥遥击向那悬崖边上的一株大树! 只见一道灰白淡影,凝结如龙,似乎寸鳞可见,一声清悠长鸣,自那树干上穿透而过! 树木仍然未倒,纹丝不动,片叶不坠。姬素素又惊又喜,走到崖边,轻推一掌。那大树,连同巨大的树冠,呼啦一声,缓缓倾斜,坠入山谷! 待看那树干断口处时,只见所有的脉络,尽皆破碎如齏粉,足见这一掌之力! 姬素素心知以自己此刻的御气术,即使出尽六星元气,也只能勉强挡得住这一招亢龙有悔。若不是奇计,恐怕还真拿不下这小子了。想到楚玉楼能以三星阶元气,竟然能够修得如此雄劲的掌法,姬素素已颇感欣慰,这数日来所受的苦头,也算没有白捱了。 楚玉楼这一练,直至凌晨,而姬素素作为陪练,也是香汗淋淋,大感吃不消了。 楚玉楼见师娘脸色有些苍白,心知她为了自己,已陪练了一个晚上,体力耗尽,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激,道:“师娘,您先休息吧……” 姬素素道:“不妨。汗湿衣裳,如此入睡,容易湿气入体,对身体不利。师娘去溪涧边洗漱一下。” 楚玉楼心中忽生了一股顽皮,笑道:“师娘,我去给你守着,这样山中成了妖的鳗鱼啊,老虎,猴子,长虫什么的,就不会叨了你的衣服去。” 姬素素忍不住扑嗤一笑,伸出二根青葱玉指,敲了敲他的头,表示了默允。她心知这徒儿说的虽是顽皮话,但独自一人在这凶险的断云峰禁域,谁能料得到,会不会真有什么怪兽? 青铜面具人躺在那小鱼儿的两只粗壮的趾间,已沉沉入睡了。其时明月在天,清光如水,但炎热之气仍然笼罩着整座神龙岛。 楚玉楼坐在水潭边,开始潜运太玄真气,修习太玄心法。他此时的真气,已颇为浑厚,与御气术之三星元气相当,真气流转于体外,形成一圈圈水波纹一般的气罩,足有丈许方圆。姬素素也不在意,走入水潭中,脱了衣裙,开始濯洗。她初时还有些担心这顽皮的孩子会突然转头,但浸入溪水中良久,楚玉楼仍然一动也不动,显然已在凝神修功,便放下心来。 楚玉楼运起内视之法,静观那体内万脉,似乎比数日前又要粗壮了许多,显然受到那魂藏之珠的浸润,已颇见成效。太玄真气沿着元脉,流转全身,也更加的精纯紧厚了。 清凉的溪水,浸漫过姬素素柔滑丰满的肌肤,将一天的疲累尽皆驱逐怠尽。她躺在水面上,任凭水流托起自己的身躯,头顶上如飞花溅玉般,尽扑在了脸上。断云峰上虽然气候渐寒,但她修习了精深的御气术,这点寒意,她还是抵受得住的。 姬素素看着自己水下的倒影,肌肤仍如二十年前的少女一般滑腻细致,这是她二十年如一日勤修御气术的结果,而丰满起伏的曲线,更是衬托出女人的迷人风韵。她看了看那仍然背对着她,静坐修功的楚玉楼,突然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似乎已经很久,未跟丈夫温存了……”姬素素的娇脸,蓦然涌起红潮来,她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心生奇怪的绮念,但这种念头却是驱之不去。 “他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七绝剑宗上,每日勤修金元气,甚至还暗中修习了火元气,一心只想着能够突破第七重神府,进窥移神秘境,便可以在今年十一月底的试剑大会,再度技艺神龙八宗,保得二十年的盟主之位……唉,他这近十年来陪伴自己的时间,甚至还不及玉楼这孩子……” “可是……可是他却似乎很少再如年轻时候,那般顾及我的感受了……男人总是不明白,其实女人并不要求她的男人能修得御气神罗,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女人需要男人用细腻的心思去温存,去呵护……在最危难的时候不离不弃,需要遮风挡雨的时候……便如这孩子一般……” 姬素素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丰润胴体,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她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玉楼可是自己的徒儿,一手抚养长大,视如已出。自己即使有些暗怨丈夫也就罢了,却怎么能如此呢?他不但是自己的徒儿,更差一点便成了自己的女婿! “晴儿这孩子,当真不知好歹。玉楼绝对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子,她却弃之如履,这会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唉……” 楚玉楼虽有静默修习,真气流转,但外界一丝丝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当然,这也是他未能真正进入忘我的境界有关。他只得“啪”的一声,忍不住心中一跳,真气略滞,睁开了眼睛,问道:“师娘,可有蚊虫?” 浸泡于溪水之中,哪有什么蚊虫?姬素素微觉心慌,答道:“有几只蚊虫飞来飞去,乱了我的心神,已被我打死了。待师娘洗了衣裙,便可以出潭了。你再等等,静心修炼,不要分神……” 楚玉楼背对着她,自然看不到潭中情形。但他一睁开眼睛,那天空清辉一片,照在那玉壁之上,竟然映照出潭中姬素素的身影来! 楚玉楼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气血翻涌,太玄真气元珠,在丹田气海中,竟然难再控制,左冲右突起来。他不敢再看,当即闭上了眼睛,但刚才那一眼,却见师娘在月光下如羊脂白玉般的胴体,漂浮在水潭上,随波轻漾,丰腴曲线起伏如峰恋,如瀑布般的乌青秀发,被清水冲开,半覆在她白得有些晃眼的肚腹之上…… 他拼命想要赶走自己荒唐的念头,要将那深嵌脑海中的绮丽画面,尽皆驱除,岂料越是如此,却越是心神难以安定。此刻,他修习太玄真气,已近周天一转,却是再也难以抑制了。 楚玉楼自小便为师娘姬素素抚养长大,而她给予了自己十八年中所有的爱,那种复杂如千丝万缕的情愫,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他遵从于师父,与师妹慕空晴结成连理,可也不敢有其分非外之想,即使在内心深处,时常会如破土之芽一般,冒出来令自己羞惭的想法。 可是,如今他却再也瞒不得自己。在这绝望之世,他只想与那个给了自己最多的爱的女人一生厮守,不管她是谁,不管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复杂。 楚玉楼脑海中乱成一片,丹田中的元珠仿佛在瞬息之间,已破开禁锢,碎裂成千万缕,逆万脉而上,瞬觉周身一麻,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知觉,便缓缓倒了下去。 ------------ 第29章 神府秘境 姬素素大吃一惊,匆匆将湿透的上衣披覆于身,急跃而起,落在楚玉楼身后。 她只看了一眼,见他四肢颤抖,一道道莹白的气流,在五指之间如闪电般流窜,滋滋作响,便知他修习功法,有走火入魔之兆。 姬素素刚抓起他的手,如遭雷击,楚玉楼那乱窜的真气,竟然将她的手,猛然弹开了。 “想不到这孩子,真气进展如此迅速,当真骇人!”姬素素急欲压住楚玉楼体内乱窜的真气,强行运起风元气,从他的胸口,按压而下。 若是平时,楚玉楼体内的太玄真气,吸纳七行,这渗入体内的风元气,便要与太玄真气水乳交融。但此刻楚玉楼却是心神恍惚,已控制不住真气,甫一接触,便将入侵的风元气强行推了出去。 姬素素张开嘴来,大呼了一口,直如长鲸之吸,将四周的风元气,尽皆吸纳于一体,然后运转全身,强行按入楚玉楼的胸口。楚玉楼受到刺击,猛然一颤,睁开了一直紧密的眼睛。 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眼红如血,盯着姬素素,见她满脸焦急之色,只著了一袭上衣,竟遮拦不住那丰腴白晰的娇躯,还有两条修长浑圆的玉腿,那胸口的热血,便如决堤一般的涌了上来,更是难以抑制,唤了一声:“师娘”,揭开了面具,远远地抛了出去,便将嘴唇帖了上来。 姬素素促不及防,丰软的双唇,已被楚玉楼给猛力含住了。 楚玉楼似乎失去了神智,双手一揽,已将姬素素给压倒在了地上。她毕竟是元气精深的御气师,先前不料有它,这才被楚玉楼给强行亲吻,待回过神来,不由暗生恚怒,双手在楚玉楼的肩头一推,已将楚玉楼给击得飞了出去。 她纵身而起,紧紧将上衣给扣,尽掩了胸前春光。去看那楚玉楼时,只见他为自己一掌之推,已飞出了老远,掉入了水潭中,身不由已,咕噜噜直沉了下去。 姬素素心知刚才他邪魔侵体,失了理智,这才无礼于自己,也怪不得他,正欲下水将他救起,却忽觉微风扑面,那水潭之中的一汪清水,仿佛受到一股绝大的力量所激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被凌空拉扯! “好强的风元气!”姬素素惊叹了一声。 青铜面具人双手环抱一搓,楚玉楼的身体,便湿淋淋地坐水中飞了出来,被青铜面具人虚悬一掌,轻轻托着,飘向潭边。漫空水珠落下,水潭已空了一大半。姬素素疾伸手,御使一道风元气,直卷了出去,将那水中的裙子给吸了回来,匆匆穿上。 “如此严寒之地,整日练功,已是疲乏已极。慕容夫人,你也算是六星阶御气师了,却为何还禁不得欲念?”青铜面具人冷冷道。 姬素素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会错意了……玉楼刚才元气不受控制,走火入魔……” 青铜面具人岂料得到刚才两人之事的由来?他可是亲眼所见,姬素素衣不蔽体,春光尽泄,还以为姬素素在引诱徒儿,导致楚玉楼心神大乱,走火入魔。 青铜面具人一只手按在楚玉楼的头顶上,另一只手遥遥伸向天空,五指望虚空一抓。微云的天空,仿佛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凝集起一个巨大的气团,尖锥朝下,径没入青铜面具人的掌心。月夜的天空,瞬间便已黯然失色! 姬素素忍不住骇然,此人与自己刚才吸纳风元气助力楚玉楼,缘出一辙,但他御气术之深,当真可怖,竟能引得天空中产生巨大的风暴! 而青铜面具人的身体,恍若成了一道风洞,风元气穿漏而过,在楚玉楼的脑顶强行钻了进去。 “还不助他归导元气?”青铜面具人大喝一声。姬素素明白过来,这怪人正以强大的风元气,强行顶住楚玉楼外泄的元气,而自己则需要御使元气,在楚玉楼的体内,缓缓的导气归于万脉。 她的本属性元气为风元气,当下御使风元气,在楚玉楼的胸口缓缓渗入,与楚玉楼的太玄真气连成一线,缓缓牵引着,归散于万脉。她此时意念凝定,已深入了楚玉楼的体内,似乎已可觑见他体内那急速跳动的心脏,还有心脏之侧的胸腔内,那虚悬的巨大气腔里的太玄元珠,左冲右窜,几欲将胸腔给撕裂。 “这孩子……才三星阶元气,却为何在体内修得一颗魂藏之珠,还开辟了这一方府地?这分明是六星阶魂藏之境,乃至第七星阶神府秘境,才会有的征兆!”姬素素暗自吃惊不已,“但这魂藏之珠,却似乎并未修得灵魂气息,当真古怪……” 青铜面具人以强劲而源源不绝的风元气注入楚玉楼的身体里,而姬素素则以金元气,在体内牵引,缓缓平息了他燥跃不安的万脉和丹田,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遍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分血肉。 楚玉楼也开始恢复了神智,开始凝结心神,意念主动引导乱窜的太玄真气,归于丹田。他只要神智一复,便已跨越了心魔之障,乃至开始吸纳头顶的风元气,以及胸口渗入的金元气,融而为一,有如绵绵不绝的汹涌之水,弥漫于万脉,又散之于万脉,最后尽入丹田气海,被那颗逐渐止息的太玄元珠一点一点的吞噬着,直至光芒越来越盛! 青铜面具人那遥遥伸向天空的右手心处,尖锥般的风暴逐渐熄止。但姬素素却觉掌心里那金元气,已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泄,尽被楚玉楼所吸纳,有如决堤之水,崩裂而出! 她心中惊骇,那潜藏于小腹深处的魂藏之珠,开始蠢蠢欲动,心知若迟得片刻,恐怕自己六星魂藏之境,便将根基尽失。 青铜面具人却似乎早有防备,他先前与楚玉楼在大溪谷交过手,知道他的古怪元气,可吸纳七行,因此尽皆将身体本身蕴藏的每一分元气,潜藏得无影无踪,而自己身体却只是当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过道,待将天空中的风暴随着他的意念而动,逐渐熄止,楚玉楼头顶渗入的风元气,便也逐渐枯竭了。 楚玉楼灵台已逐渐清明,早已觉查到师娘正用她一生的金元气,为自己导气归元,意念微动,太玄真气反而逆流而上,沿着胸口,直入姬素素的体内。 他吸纳了那有如风暴团一般的风元气,如此反哺于姬素素,在意念内视下,师娘那风姿绰约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与自己紧紧地拥靠在一起,缓缓沿着自己的胸口,进入姬素素的手掌心里,又沿臂而上,逆周身万脉,直至她小腹深处那潜藏隐秘的魂藏之珠! 楚玉楼的意念观视下,那千沟万壑的深处,潜藏着二颗大如鸡子的元珠,一颗晶白如玉,一颗微泛金光,而那莹白魂藏珠内,姬素素极其细小的赤裸身形,漂浮不定,如泛轻波,发丝细纹可见,清晰之极。 楚玉楼已然知道,这两颗元珠,其中那莹白之珠已潜藏了灵魂,养也了魂藏之珠,正是风元气的六星魂藏之境。而另一颗元珠,乃是金元气凝结而成,却只有三星之境,与楚玉楼体内的太玄元珠相仿。 在凝定心神御使元气之时,两人的杂念都已滤尽,眼中只有那神秘莫测的无尽秘境与元珠的神妙无方。两人的意念所凝成的虚影,在姬素素的小腹深处,围绕着那二颗轻轻跃动着,有若心脏的元珠。这是楚玉楼第二次见到姬素素不著片衣的身体,虽然只细小如手指之粗,但与姬素素容貌完全无二。只是此刻,他早已将那欲念给驱逐怠尽,他要做的,便是反哺于师娘。 随着他意念而来的风元气,仿佛从风袋中破出,形成一团暴风气流,将那元珠紧紧的笼入其中。风元气越来越是浓密,被元珠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而元珠之内的姬素素灵魂,仿佛受到滋养,开始舒展了躯体,浑身盈溢出光彩来,穿透了如云雾般笼住元珠的风暴团! 姬素素的意念,就在楚玉楼旁边,已是展颜一笑。就在楚玉楼的眼前,那风暴团已逐渐的熄止,被那元珠吞噬怠尽,而元珠仿佛胀大了许多,流光溢彩般,在那千沟万壑的身体深处,缓缓凝结成一方五彩神府来! 那神府之中,顶上青空,脚下碧草,府内屋舍俨然,青溪碧草,一片幽静。那原野延伸向神府的边缘,竟似看不到边际,而姬素素不着片缕,浑身有如羊脂白玉般,恍若绝世的艺术珍宝,令人赞叹。她轻移莲步,如出世的神女,迈开两条修长而洁白的玉。腿,奔得无际的原野,举臂轻歌,怡然自得! 楚玉楼虽未修习到此境界,但也霍然而悟。原来,姬素素吞噬了自己反哺的巨大风暴团,已然凝结出脏内神府秘境。只此一刻,他师娘已然晋升为七星神府秘境的大御气师了! 楚玉楼大喜过望,那意念一动,忍不住便紧紧地挨着师娘姬素素,抱着她轻浮荡漾的意念之脸,狠狠的亲了一口。他心中并无杂念,只是亲眼目睹这魂藏之珠的异变,凭空凝结成一方洞府。洞府内虽然颇显简漏,但随着元气的精修,想必洞府也将越来越大,功用也越来越多。 但楚玉楼的喜悦,并没有多久,便破碎了。他身边师娘那意念之脸,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开始扭曲变形了,痛苦不堪! ------------ 第30章 四星魂息 “楚玉楼,还不快离开?”青铜面具人一声炸雷般的大喝。 楚玉楼的意念,在姬素素的体内徬徨无措,也不由得心神大乱,本体内的太玄真气无珠,又开始跳跃不已,如欲破体而出。 他不明白师娘姬素素为何突然间,便仿佛心神失控了一般。那凝结成的神府秘境,也在她扭曲的痛苦中,开始崩解,如欲碎裂而去! “楚玉楼,你若再不离开,你师娘便要走火入魔,修行一朝尽失!”青铜面具人大声道,“她此刻正在六星魂藏与七星神府的交界边缘,神魔相战,极难控制,正是心魔最盛之时。你在他旁边,已令他难以凝神!” 楚玉楼恍然大悟,忙凝定心神,将意念匆匆退出了姬素素的体内,回归本尊。他刚经此周天运转,得到青铜面具人的相助,元气尽皆丹田气海,只觉周身万脉,气流畅通,连毛孔也风声飒然,只需意念动处,便可吸纳那天地万物的七行元气,滋养着元珠。 楚玉楼不敢细查自己进展如何,待睁开眼睛,便跳了起来,只见师娘已软倒在他的怀中,体内黄白二元之气,交错盈盈而溢,已再难控制。 楚玉楼手足无措,紧抱着师娘,问那青铜面具人道:“前辈,你……求你帮我师娘,度此难关!” 青铜面具人摇了摇头:“御气术修炼之士,从御气者到御气师,再到大御气师,每一个过渡境界,就是一个大关口,也是心魔最盛之时。楚玉楼,你刚才欲火焚身,虽有心魔,但却不盛,我只引导风元气,便可助你归元。但是你师娘……” “她天人交战,远比你更为激烈。你应该明白,她心中所思所想,你就是她的心魔之障。从御气师到大御气师,乃御气之士的三大劫难之一,外人已无能为力,非仅为导引元气了。” 楚玉楼大急:“那该当如何?” 青铜面具人凑近来,在姬素素的耳边轻语了一句:“慕容夫人,这世之世界,无有永恒。随兴而来,随兴而去,岂可任由俗世主宰我们的命运?” 楚玉楼不明所以,却见师娘紧闭的眼睛,剧烈的颤抖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楚玉楼的臂膀,如欲生生折断!楚玉楼不敢叫疼,生怕将她唤入魔道,只能咬牙硬挺着。 青铜面具人便不再言语,任由楚玉楼抱着姬素素。姬素素终于缓缓沉稳,双手渐渐松开了楚玉楼的手,而外泄的风金二元气,也重新回归体内,只是仍然紧闭美眸,柔软的唇微张微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玉楼……你……你怎可对师娘这样……”姬素素仍未张眼,如诉楚呓。 楚玉楼面红耳赤,想起刚才自己的粗鲁举动来,竟然气血翻涌,差点没有把持住,那岂非铸就践踏人伦之大错? 姬素素轻轻地道:“孩子……你不明白……吗?我是你的师娘……你终有一天……会……会离开师娘,就像……像你自逐于门墙……那般,舍师娘而去……因为你的身边,终有一天会有一位……一位配得上你的娇美娘子……你明白吗?舍弃……舍弃你的杂念……” 青铜面具人缓步而去,不欲再听姬素素的呓语。楚玉楼心头大痛,紧紧地抱着姬素素,哽咽道:“不……我不会离你而去……我要永远呆在你身边!” 姬素素仍然晕迷不醒,却集体闻得楚玉楼的话,那凝如滑指的俏脸,蓦地浮上了一点淡淡的红晕,平添几份娇艳。 “胡说……不要胡说……孩子……你……你又亲了我一下……嗯……”姬素素在楚玉楼的怀中,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你师父已经十多年,没再给过我这般温柔的吻了……” 青铜面具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楚玉楼,离开她的身边,任其自我平静,渡过劫难!” “你若不能当机立断,那她的下场便只有二条路了。其一,她与你刚才意念交融,气息相通,你若在周围,她仍能感受到你,心魔再难平定,最后被你逼迫,走火入魔而死。其二,她舍弃了一切世俗,冲破劫难,睁开眼来,与你铸一段践踏人伦之恋,然后你们被迫离开神龙岛,受尽世人嘲笑,她忧郁而死。” 楚玉楼泣道:“如果我离开呢?” 青铜面具人的声音越来越细:“她的魔障,来自于你,非关世俗之念。你若离去,还保有一线生机,异日机缘,谁会可知?” 楚玉楼狠下心来,暗想,这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师娘心魔太盛,自己在其旁,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乱她心神。无论她这天人交战的结果如何,只要能渡过劫难,两人都有机会再见。 他抱着师娘,回到那树林里,将她轻轻地放在那为她所造的小竹楼中,御使火元气,将她的衣裙尽皆烘干,又脱下自己的,紧紧地裹在她身上。望着她一忽儿红一忽儿白的脸,楚玉楼强行按耐住自己想要再亲吻她一下的冲动,便离开了小楼。 “前辈,借你的小鱼儿一用,可否为我师娘,守得数日?”楚玉楼道。 青铜面具人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离山巅不远,小鱼儿也不用上去了。”撮唇一啸,将那巨兽缓缓召进,指着小楼,在它耳边叮嘱数语。小鱼儿抬起沉重的趾,踽踽而行,守在小楼前,发出几声吱吱的叫声,示意它可尽忠职守,让主人放心。 楚玉楼忍不住又回转小楼,细细地看了师娘最后两眼,然后手起如刀落,削下了旁边一株大树的树皮来。他凝思片刻,便运起一阳指的指力,在那树干上直书了一行字: “卿今为大御气师,可喜可贺!徒儿不敢扰乱师娘破魔之旅,暂别,盼重逢之日。梦中所言,绝非幻语,盼自珍重!” 楚玉楼离开了崖边,跟随那青铜面具人继续朝那断云峰顶进发。山上积雪越来越厚,寒气也越来越盛,楚玉楼虽赤裸着上身,但御使体内太玄真气中所含的火元气,流转全身,登觉暖意洋洋,那侵体寒气,便逐渐消解了。 抬头仰望,那如冰雪玉冠的峰巅,已在不远处。那正是巨龙沉睡之地。 自此之后的十日内,两人每日只行半里,而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山中一片雪白,寒气肃肃。 楚玉楼在雪地中,开始苦修降龙十八掌。而青铜面具人也不去管他,却帮他打理了每日的饮食,让他每天可以吃得烤熟的野味。 初时每至夜间,楚玉楼便会冻得直发抖,毕竟入睡,体内热气会内敛,难以维持体温。但撑到了第三日,他开始摸到了一些睡觉中潜运太玄心法的决窍,即使卧在雪堆里,他的太玄真气流转全身,竟能护住他不被寒气侵袭,而体内心口处,仍能保得一丝暖意,不至于被冻死。 降龙十八掌,自亢龙有悔,飞龙在天,龙战于野,直至第十八式抵羊触蕃,虽只十八式,但每一招一式,都有无数种精深奥灵敏的变化,攻守兼备,乃大宋朝之世绝代无双的神技。楚玉楼虽有修习武道的天赋,但他仍然用了整整十天时间,这才堪堪将十八掌尽皆学全。 在百花天城,周伯通已将掌经及郭靖注解,尽皆传载到了他的脑海中。有了郭靖不厌其烦的注解,他学起这掌法来,自然进度更快,体会也更深,否则没有师者的点拨,要在十天内学会成神奇的武学,恐怕还真有些困难。 距当初约定的十五日之期,已过十天。断云峰顶,似乎就在眼前。地面上裸露的岩石,如被烈火炙烤过,显现出赭红之色。积雪足有二尺余深,但那青铜面具人却踏雪而行,竟不留任何痕迹,直是骇人之极。楚玉楼未专门修习过乘风术,因此只能深一脚浅一脚一跟随于后。 “楚玉楼,如今你的御气术,已窥四星魂息之境,可在最严酷的环境中生存,甚至已不需要用肺来呼吸,却不知你的武道,在这几天有什么进展?”青铜面具人道。 楚玉楼的疑问越来越盛,此人数次暗助自己,明明是敌非友,他到底是如何得知我拥有这伊之城面具的事情? “前辈,在下的疑问,什么时候可解?”楚玉楼问道。 青铜面具人道:“什么疑问?” “你不但暗助我师徒二人,也不从我手中强抢面具,可见你是友非敌。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面具之事?这一切又所为何事?”楚玉楼一口气吐出了胸中疑问。 青铜面具人摇了摇头:“正如你不肯吐露关于面具的秘密,本侯又岂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你已应允于本侯,若在十数之内,不敌本侯,便需双手奉上你的性命与这面具。同理,若你能胜得了本侯,本侯可为你做一件事情。当然,包括告诉你本侯的秘密。” 楚玉楼暗想,你说得堂而皇之,似乎公正,但实际上却是强恃武力,逼迫我同意你这三条路。如今也没有其他的路了,只有与这个怪人硬拼到底。 “即如此,在下便与前辈再试试吧!”楚玉楼抢先站在了高位,俯身下望。 青铜面具人眼神中有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需知这是你与本侯第三战。若再失败,你便已无退路了!” ------------ 第31章 神元虚影 青铜面具人迎风而立,漆黑的长袍,如隐没在夜空中一般,极是糊模。 清风徐徐,冷意浸然。青铜面具人朝虚空轻击数掌,一个大回旋,那两条手臂,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搅动在泥沙之中,拖曳起隐隐的光华。 楚玉楼看得呆了,只见那青铜面具人凝定如山,进击如虎跃龙行,动作虽然缓慢,却是无懈可击,直是堪比降龙十八掌的高超技艺! 青铜面具人那身影在夜空中越来越淡,仿佛成了一个虚影。缓缓地,只见他那虚影中,仿佛蛇褪一般,走出来一个凝重的身影,缓缓坐倒在地。 楚玉楼看得目瞪大呆,这是何等神奇的武道? 青铜面具人完全坐在了地上,纹丝不动,但他身前一丈开外凝成的身影,却仍在进击如风,元气溢然! “楚玉楼,此是本侯九星神照秘境所凝成的神元虚影。元影随本侯之身距离越远,所发挥的元气便越低。你且退后三丈三分之地远,此刻本侯的神元虚影,便可以使出本侯四星阶的元气了。” 青铜面具人坐在地上,眸中神光湛然,射出一道微光,照在那神元虚影之上,只见那元影仿佛五十余岁,面容清瘦,白发萧然,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与真人无异! 楚玉楼依言退了十余步,待要说话,只见那青铜面具人的神元之影化成淡淡的虚影,御风而至,在半空中已挥掌袭来!几乎就在瞬间,青铜面具人吐气喝道:“一!” 楚玉楼早已做好了准备,当即便以亢龙有悔回了一招。他右掌掌力凝坚如盾,与那虚空之影的掌影扑的击在一起,而姬素素已叫了声“二”。 楚玉楼只觉这一掌之力,浑然击在了棉花堆里,对方的虚影竟似完全不受力一般。青铜面具人以神元虚影对敌,因隔了四五丈远,神元之影所能发挥的元气,已只有四星阶了,但其神妙之处,仍令楚玉楼感到吃力。 那神元之影不待楚玉楼反应过来,右掌连击,然后跃在半空中,双腿连环六踢脚,迅如电闪雷鸣。楚玉楼挥出一掌亢龙有悔,但左掌之力犹在,竟连挡七掌,密如爆豆般的声音不绝于耳! 青铜面具人喝了一声彩:“好掌法!二!”神元虚影,拉成一道长长的幻影,倏忽间已到了楚玉楼的眼前,两张面具的鼻尖,已离不过数尺!楚玉楼根本没有后招,便见那神元虚影掌影厉如刀锋,直插自己胸口! 楚玉楼这一招虽有进攻和防御,但却无后招,因为只此一招亢龙有悔,进攻防御之力,便已耗尽一口气,如今连气都喘不过来,如何应付得了青铜面具人那神元虚影闪电般的连续袭击?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楚玉楼的身躯,恍若泥鳅一般,拧成了一道弧形,竟然躲开了青铜面具人凌厉的虚影一切!他的身躯,拧成了一道弓一般,猛力弹直了,已转到了青铜面具人的身侧一丈之远虑,右手食中二指,凝气如剑,刺向那神元虚影的肋下,同时喝了一声:“三!” 他刚才这拧身一避,出指疾点对方肋下,正是自己在百花天城中,跟随瑛姑和一灯大师所学的泥鳅功与一阳指!他并不纯熟,但一时势危,根本不及细想,便应急使了出来,堪堪躲过一击,反而可趁势一指,反击对方! 青铜面具人也料不到楚玉楼竟然能够躲过自己如鬼魅般的凝虚之影。他那青铜面具人的双眸微歙,泛起一道澄黄之光,却见那数丈之外的神元虚影,凝结成澄黄之色,然后在一瞬间便如土崩瓦解,竟萎遗余地,浸没在了地面之下! 楚玉楼这一指之力,可穿金石,风声飒然,却刺了个空!他不意对方这神元虚影,只是青铜面具人的灵魂出体,以元气为依托,凝结成人形,却根本不具实体。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楚玉楼已经明白,这青铜面具人同时修习了土元气,才能元气没入尘土之中,不见踪影。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觉地面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从中裂开一条大缝来。楚玉楼当即站立不住,身子倾斜,便欲倒下。他右手在地面上一撑,正待翻身跃起,只觉脑后风响,一张粗如儿臂的蔓藤,悄无声息的绕了过来,紧紧地圈住了自己的脖子,将他凌空吊了起来! 楚玉楼登时气促,正待反手将那蔓藤斩断,但高手对决,如何能让他有空隙去应付其他?眼前神元影虚,凝虚而立,右掌悄无声息地切了过来,元气如刀,登时便将他胸口的元脉气息阻绝。 “四!”铜铜面具人一声冷喝。 蔓藤如蛇行一般,渐渐松了。楚玉楼摔落在地,浑身酥麻,难以动弹。他潜运太玄真气,良久才觉胸口气郁之感渐消,心中之沮丧,已是无以复加。 “楚玉楼,你这初学武道,本侯也颇出意外,果有过人之处。刚才本侯胜你,非胜在武道,乃是御气术出奇不意。你根本未曾料到,本侯除了修炼本属性风元气之外,更修炼了土木两行元气!”青铜面具人道。 楚玉楼暗想,论及战斗经验,自己完全就是一雏儿,刚才能够反击对方,完全是胜在自己这一阳指与泥鳅功,不为七陆世界所知。 想不到自己辛苦十余日,修得习来的降龙十八掌,竟然只出了一掌,便被击败!他一时沮丧无比,远望着脚下云海翻滚,白雪刺目,只觉一切的辛劳勤勉,都已化作乌有! 距最后之期,只剩下五日了。青铜面具人冷然道:“楚玉楼,你好好度过这五日之期吧。若再不敌,你当知道,本侯自来言出必践!” 楚玉楼抹开山边的一块巨石上的积雪,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绝不甘心就此死去!”楚玉楼咬着嘴唇,内心里的声音坚硬如铁,“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破去他的神元虚影呢?我只有五天时间了,却只能支撑到四!” “师娘,现在师娘不知道在哪儿……”楚玉楼眼前浮现出师娘姬素素温柔而妩媚的笑意来,心中的寒意稍稍驱去,“她必然回到了七绝剑宗……而且现在已经渡过了劫难,已经成为大御气师了……” 慕容龙渊那张冷静如水,从不显喜怒之色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竟是挥之不去! “师父为什么没有来救她?”楚玉楼暗想,“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才真正的爱她……”他怦然心动,自己从未用过这样的字眼,来确定心中的感觉。“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谁也阻挡不了我,包括师父!” 他心中那种温柔的爱与强烈的厌憎,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淡定。楚玉楼凝神修炼太玄心法,竟也无法使他安定心神,又练了几招降龙十八掌,不由颓然道:“不行,我竟然没办法集中精力练习武道了!” 楚玉楼心中一动,暗想自己莫非知道此番若敌不过这青铜面具人,必死无疑,因此心中挂念,想要见师娘最后一面? 他自然不想死,但并不怕死!如果此生,能果此生能为所爱之人,抛却头颅,何惜一死? 楚玉楼霍然站了起来,脸上一片赤红。 那青铜面具人已然走远,消匿于前方的山顶丛林深处,不留一片痕迹。 楚玉楼在雪地里,用树枝画了一行字:五日后,自当与君战于峰顶,食言者,人神共诛! 他远远将树枝抛下山崖,便疾步下山。他心中那种思念已难扼制,也不管自己从未修习过乘风术,纵身狂奔而下,一时之间,枯松的雪被他澎渤真气所激引,在他身后翻滚而下,形成一道滚滚雪龙! 那座风雨小楼,已是人去“楼”空,唯留一件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竹楼里。五面壁上,换了一些新鲜的紫叶黄花,而楼前的树干上自己所留字迹,那“幻”字上,被划了一个圆,却不知何意。 楚玉楼轻轻地抚摸着那幻字,已是泪眼模糊。 “师娘,我一定要告诉你,你等着!”楚玉楼纵身而起,轻轻地拍了拍仍然守在小楼旁的海兽小鱼儿,披衣飘然下山而去。 ------------ 第32章 神秘敌人 楚玉楼沿着那裂开的山涧而下,片刻间便垂落到了三百年前神龙八宗祖宗前辈留下石刻的地方。 他跃下水潭,沿着那潭底暗道,游出了山涧。他当日离开那溪谷,便将小龙蜥赤儿,留在了瀑布边栖身的山洞里,却不知这小家伙怎么样了。 “这小家伙,没有我喂食,不会死了吧?”楚玉楼在水底潜行,运起太玄真气,流转全身,只觉周身毛孔舒张,如同鱼的腮片一般,竟可呼吸自如!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御气术,已窥四星阶魂息之境,从此可以任何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了。 大溪谷俨然从前,一切未变。楚玉楼心中涌动着一种熟悉和亲切感。就在这水潭边,自己苦熬了一个月,御气术大进。这溪谷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穴,自己都无不清楚。溪水清幽,鸟声长鸣,若是能与…… 楚玉楼不敢细想,急步回洞穴。 刚回洞穴口,他忽觉有异! 楚玉楼记得自己曾经在洞口,栽种了几株移植于洞口的护花玲草,但此刻,这护花玲草,却已被践踏于地,连茎叶都断了。 他心念刚动,便觉头顶生风,一道炙烈如火的掌力,朝他头顶轰然击下! 楚玉楼猛然使出双龙取水,自下而上,掌力交缠盘旋,与扑击而下的掌力击在一起。 太玄真气与火元气猛烈的撞击在一起,向四周激射开去。那山洞如何能禁受得住如此刀锋般掌力的摧击?登时只觉地动山摇,土石轰坍而下。 楚玉楼这一招双龙取水,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绝招,用于反击占据地势高处的敌人,或者从头顶而下的攻击。他自修习成,还未及与那青铜面具人试招,此时尚是在这七陆世界的第一次使用。 两力交击,楚玉楼只觉双臂欲折,而脚下也被他踩出一个深坑来!楚玉楼不待对方再来第二击,双脚一弹,便射出洞外。 身后炙烈的火元气,撕裂空气,如影随形而至!楚玉楼身在半空之中,无从躲避,反手一掌,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神龙摆尾!他这十八招,自是练得纯熟,掌力坚韧绵长,如龙之尾,形成一道巨大的旋风,已将随身而至的火元气给倒卷而回! 偷袭的人影从山洞顶跃落,双掌起落,已将倒卷回的火元气缠绕于掌间,如火蛇一般,纵横飞舞,疾扑而下。楚玉楼毕竟修习不到家,这一掌神龙摆尾,只是击退了火元气的遥遥一击。 楚玉楼刚站定身形,转过身来,前方一条黑影跃落,掌心凝聚起两只拳头般大小的火球,暴风骤雨般的袭来。楚玉楼心中一动,这分明便是火云宗的烈火诀!可是为何火云宗的人,知道这溪谷所在? 楚玉楼根本不及细想,左掌护在腰下,右掌只划了一个半圈,猛推了出去。这划圈当为御气引势,只划半圈,本来应该是掌力不及,但楚玉楼在降龙十八掌中,只有这一招才学得最长久,也深得精髓,随手划了半圈,掌力已如坚硬的巨木,反迎了上去! 那人影蒙着脸面,只露出两只冷光浸然,不透一丝神情的眼睛。瞧他身形,似乎不是火云宗自己最熟悉的烈火老祖,也不是朱猛,因为朱猛的御气术,绝然比不上眼前此人! 楚玉楼只接了数只火球,便觉对方御气术之深,远超自己! “此人到底是谁?”楚玉楼暗想,但此时之情境,根本让他无余裕细思,奋起太玄真气,拼命抵挡。火球如雨一般的击在他身上,登时将一件衣袍给烧得片缕不剩! 所幸他修习的太玄真气,可纳七行元气,那火球乃火元气凝聚而成,十分之力,每每有五分被他太玄真气所吸收,而五分之力已重创他不得了。 神秘黑影见火元气耐何他不得,一声低啸,欺身前来,双掌如天崩地裂般轰击而来,整个山谷,都被那充盈其间的元气所激扰,凭空卷起一道大风,如欲将整座溪谷点燃在扑天火焰中! 楚玉楼实在是避无可避,只能奋起以亢龙有悔,全力相迎。 两人手掌并未接触,掌力凝结成三只巨大的虚空影响,如开山巨斧一般,硄的撞在一起。楚玉楼抵敌不住,向后飞退,一连撞断了二株大树,只觉周身的每一寸骨骸,都被对方这澎湃如海潮般的掌力所击断,心口热血上涌,便欲吐出血来。 就在楚玉楼强行按压住自己呕血的冲动,站定了身形那刹那,他身后风声,一道细长的影子闪过,然后便听嗤的一声,一枝长剑插在旁边的树干里,喑喑之声不绝于耳。 一条长达三尺的火红色龙蜥,掉落在地上,张开两片黯红色的厚腭,朝着那步步进逼的神秘黑影,发出几声怪异的吱吱声,仿佛将声音从那深长的喉咙里吐出来一般,低沉有力。 楚玉楼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背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飞剑突然刺到,若非这龙蜥从树上跃落,将飞剑扑开,自己便要伤在这剑下了。喜的是,这只三尺来长的龙蜥,恍然便是自己所喂养的赤儿! 自己才养了它二个月,十余日前离开此处,它才一尺之长,想不到转眼间,便足足三尺来长,那背上细密的鳞片,黯红而坚韧,远非十余日前所见那般柔弱!楚玉楼已然明白,自己当日吸取那魂藏之珠时,便给这赤儿也吞食了些许,这才导致这小龙蜥身体发生异变了。 楚玉楼抚身抱起小龙蜥赤儿,只奔出几步,便跃入了那深潭之中! 这溪谷中,已是步步危机。他敌不过这神秘黑影,若再不逃命,便要丧生于他掌下了。楚玉楼熟知水性,游速又快,瞬息间便又重新穿回了山涧,沿着那山涧的石径,向上攀沿,出了半山腰的洞口。 山涧中夜鼠颇多,正是小龙蜥赤儿的养身之所。楚玉楼拍了拍赤儿,放心地将它留在山涧中,道:“赤儿,等我下山一趟,再回来看你!”便欲离去,岂料那小龙蜥张嘴便咬住了楚玉楼的裤管,竟是不肯放脱! 楚玉楼见它死死地咬着裤管,还发出嗯嗯吱吱的低吼声,忍不住好笑。才十余天时间,小龙蜥已经完全改头换面,从懵懂无知的动物,变成了有灵性的生物了。 楚玉楼俯下身去,便去抓那龙蜥的腰身,赤儿已粗如大腿,一只手掌都握不下来了,看来那巨鳗的魂藏之珠,颇有奇效,能让一只毫无灵性的蜥蜴,有了如今的变化。 他心如归箭,只盼见到师娘,好歹将小龙蜥给拔脱了,然后便穿过洞穴,攀了十余丈悬崖,这才觅路而下。 断云三峰的山峡入口,小南溪穿行而下,流水淙淙。楚玉楼不打算再避开任何人,溯溪而下,出了山峡口。 一座石堡扼住了山峡口,高达十余丈,神龙八宗的八面大旗,一字儿排开,飘在那石堡之上。 数名神龙八宗的弟子,正守在山峡的入口。其中一人,灰袍大袖,身形高瘦,正是伏龙宗宗主金猿。他身边二人,青衣飘飘,却是程青云与慕容晴! 楚玉楼自然知道,按照神龙八宗的规定,此禁域入口,每三月一轮换,由神龙八宗各出一位弟子,再由一位宗主率领,组成联合值守队伍,镇守入口。在楚玉楼的印象中,慕容晴从未来过禁域入口担当职责,只有程青云这种没有背景的弟子才会来此。显然,慕容晴是陪伴程青云来的。 楚玉楼躲在石堡之后,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正低头接耳,不知不觉间,心头那股刺痛,开始隐隐发作。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师妹。但是,那内心的自傲感,却让他难以接受,自己被这个女人所贱视。那程青云仅仅只是一个小白脸,善于为七绝剑宗在恰当好处时出头争脸,居然赢得了师妹的芳心! 楚玉楼此刻的御气术,已窥四星魂藏之境,算是正式晋升御气师了。在神龙八宗的诸弟子当中,只有朱猛的御气术才最精深,但也只窥三星御物之境,离晋升御气师,仍有寸距。 金猿长老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一直在那山峡之外张望。楚玉楼悄然潜入石堡,见那石堡之后的角落里,悬挂着几面神龙八宗的大旗,想来是做石堡顶上的大旗替换用。他掀开那几面大旗,便藏身于后。以他此时的御气术,这些守峡的弟子,除了金猿长老外,无一个人能够发现他。 如今正是白天,只有等到黑夜降临,楚玉楼戴着面具,才有机会安然走出这山峡,不被发现。 他躲在那几面卷揠的大旗后,缩成一团,潜运太玄真气,开始进入了忘我之境,静待黑夜降临。 突然,石堡外响起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楚玉楼悄然睁开眼睛,此时,他已运转周天,真气湛然,不露丝息。 ------------ 第33章 石堡暗战 从石堡之外,悄无声息地潜入一条人影,著一件火红色的衣袍,身形矮小。楚玉楼借着大旗间的间隙,看得清楚,那人一脸精悍,面色赤红,正是朱猛! 朱猛窜身而入,四下张望,径自朝楚玉楼藏身的大旗之后走了过来。楚玉楼暗想,他娘的这家伙怎么也看中了我这藏身之处?他想要躲什么? 朱猛才走得几步远,便听石堡之外,有人嘻笑声传来。朱猛已不及躲入大旗之后,身形一跃,已跳上了横梁之上。 楚玉楼正在想这家伙到底在躲谁呢?只听门外有人声传来:“师妹,这会儿想必十来个弟子,都被金猿长老给轰出去了。这老家伙,当真古板严明啊,今日若不是你来,我恐怕也得乖乖地跟了他去守峡口。” 楚玉楼虽与那金猿长老并不熟识,但也知道,此人在神龙八宗中一向极有名头,严谨公正,恪尽职守。此际正是那青铜面具人闯入神龙岛之时,金猿长老更是不敢有丝毫分神。 “嗯,他严明个屁。若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你以为他会让我来这儿?”慕容晴哼了一声。 程青云笑嘻嘻道:“师妹,在这么特殊的时刻,你还记得来看我,让我怎么谢你才好?”他嘻嘻笑着,然后便听慕容晴嗔道:“你又来了,你们男人除了想那点事情外,还能想点正事吗?” 楚玉楼躲在旗后,悄无声息。 程青云笑道:“咱们做的就是正事啊。若不做正事,以后师父师娘,怎么会让我们在一起呢?” 慕容晴道:“你就爱胡说。你明明知道,在我爹娘心里,以后有能力执掌七绝剑宗的人,才能够和他们的女儿……嗯,你知道的……”声音越来越低,已是杳不可闻。 楚玉楼暗想,这臭丫头完全跟瞎了眼似的,居然看中了程青云这个绣花枕头。程青云在七绝剑宗,除了有一张脸蛋和一张嘴外,还有什么? “师妹,我程青云除了长得比楚玉楼帅点,对师妹真心点,御气术比他高点,上进心比他强点,也没什么好。想当初师父师娘将你许配给了楚玉楼,就这种人也能娶得师妹,我程青云怎么娶不得?”程青云捧起了慕容晴的脸,正欲亲下去。 楚玉楼隐匿在旗后,暗想,我这一生,从未有负过这程青云师弟,他居然数次在老子背后捅我刀子。时过境迁,你程青云会想到,如今老子已经是你拍马也赶上去了。 慕容晴推开了程青云,娇嗔道:“你怎么还不知道呢?在十一月份的试剑大会之前,我爹娘会挑选七绝剑宗御气术最出色的弟子,代表七绝剑宗,去晋升那下一代的四星御气师。你就只会嘴巴哄我欢心,你现在御气术到几星了?” 程青云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恨恨道:“楚玉楼这小子有什么好,丑得跟蜘蛛蜈蚣一样,满脸疙瘩,师娘居然这么看重他?为人又猥亵不堪,还胆敢对师妹……” 慕容晴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为今之计,你要尽快想办法,讨得我爹娘的欢心。昨晚我又听到了我娘的话,她似乎有意想要让楚玉楼重返师门,还不知道为了些什么事情,和我爹又吵嘴了……” 楚玉楼心中一动,暗想,师娘为了我,与师父吵架? “师父怎么说?”程青云特别紧张。 “我爹自然不愿意啦。他说什么顾全七绝剑宗的大局与门面,还有尊严,似乎还扯到了很多我听不明白的事情。反正我也不想听,只要那丑八怪别再回来就成……就是打死我,也不怪嫁丑八怪……”慕容晴道。 “师妹,若非我长得比楚玉楼帅,恐怕你也不会看不上我吧?”程青云嘻嘻笑道。慕容晴啐了一口:“胡说八道,还会有谁比他长得丑?我现在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浑身打寒颤……” 楚玉楼听她咒骂自己,捏紧了手中的拳头,骨头咯咯作响。楚玉楼暗想,若非看在她是师娘女儿的份上,便是一掌将她打死,恐怕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什么人?”程青云大声喝道。两人都警觉起来。楚玉楼暗想,为今之计,也避无可避了,只有先将两人击倒,看能否瞒天过海。 他正要出去,忽只那横梁上一声低笑,朱猛那矮瘦的身躯,一掀血红大袍,飘然而落。 “朱猛,你躲在梁上干什么?”程青云一见朱猛,心中稍稍定安。两人都是这三个月的联合值守队人员,自然熟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只小鸳鸯,躲在这儿享受最后的幸福时光。”朱猛嘿嘿冷笑了几声。楚玉楼心中微动,他似乎听那朱猛的笑声中,似乎有些郁气阻塞。若放在平时,朱猛总是气焰飞扬,声如洪钟,但此刻,朱猛似乎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朱猛,你自身难保,还有空来管我们的闲事?”慕容晴冷笑道,“金猿长老马上就会回来,你还不快滚出去?” “老子自然管不着你们七绝剑宗的狗屁事情。”朱猛道,“只是七绝剑宗尽是些弱筋软骨之人,从上到下,没一个有二两骨头的。老子只是看不惯,便忍不住要叱责你们几句,男的尽是软骨头,白面条,女的尽是白眼狼,绣花枕头……” 慕容晴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按住了腰间的剑:“朱猛,那日你断我青霜剑,我还没有找你报仇。如今可是你自寻死路,青云,咱们上!”她一个人没胆去斗朱猛,却打算要以多欺少了,反正在这儿也没有人看见。要知道,朱猛在神龙八宗的年轻弟子当中,可是第一高手,最有希望有今年十一月之末,晋升为御气师。 程青云右手捏了个剑诀,却是有些犹豫不决。 朱猛哈哈大笑道:“当然,朱猛说话,也有些以偏概全。唯一一个稍有点男儿气概的,还被你们赶出去了,还有一个姬素素,照这么下去,恐怕也要步那楚玉楼后尘了。” “你……你胡说什么?”慕容晴脸色大变。 “我难道说错了吗?”朱猛厉声道,“少爷我平生欺凌你们七绝剑宗弱小之辈,就是因为看不惯你们七绝剑宗没一个男人。那日在大溪谷中,你娘被那入侵神龙岛的怪人掳走,除了那个你口中的丑八怪废物楚玉楼,你们七绝剑宗,有谁敢去救?你爹号称神龙岛第一,七星大御气师,老婆被人抢了都不敢出面,从上而下,谁不是软骨头?” 程青云呐呐道:“那怪人御气术之高,远远超过了神龙岛的范畴,连我师父也非其对手……” 朱猛冷笑不已:“原来楚玉楼那个废物,比慕容盟主的御气术还高啊,当真稀奇。” 慕容晴怒道:“你都楚……他打得这病痨样,居然还替他说话?你当真贱得可以……” “放屁!”朱猛喝了一声,面如金纸。楚玉楼心中微动,暗中观察那朱猛的脸色,虽然火元气盈溢于脸,红光湛然,但声音低涩,中气不足,莫非当日他受自己掌击受伤,到而今二个来月,仍然未好?想也难怪,那九昧真火何等厉害,缠了自己十八年,连师父慕容龙渊也无可奈何。若非自己有太玄心法这等来自异世的神奇御气术,如何能消解那九昧真火之毒? “那楚玉楼的御气术,如何及得上本少爷?他若不是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会输给他?”朱猛恨恨道,“不过少爷我这一生,从来只服硬骨头。这小子虽然御气术稀烂,却肯拼了一条命,孤身一人入断云峰禁域,本少爷却不得不服他,这白挨一掌……咳……咳……” 朱猛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几口,双手微微发抖,显得极是痛苦。 “这……这白挨一掌……也算不冤了……他娘的,等他有命回来后,本少爷自然会再会会儿……”朱猛喘了口气,声音断续,似乎一口气便将接不上来。 慕容晴与程青云使了个眼色。两人剑诀一引,背后长剑飞鞘而出,御使金元气,引剑疾刺朱猛。 朱猛虽在剧烈的咳嗽,但动作仍然迅速无比,体内流转的火元气,也仍然雄厚如昔。他退了一步,双掌合起,猛然分开,两道炎王刀气倏然而出,当当两声,便挡开了分袭而来的两剑。 朱猛似乎知道自己深染重病,久战不得,强忍着胸口的气促,双掌飞舞起落,道道炎王刀气,如电闪雷鸣般,一步步推向慕容晴与程青云两人。 慕容晴与程青云却不欲与他正面相拼,身法飘忽,各御使长剑,遥遥相击,并不与他硬拼,只盼拼得久了,朱猛支撑不住。 朱猛斗得片刻,脚下一个踉跄,似乎支持不住,摇摇欲倒。慕容晴大喜,喝一声“着!”长袖卷住了长剑,持剑连刺数剑,形成一个扇形,正是七绝剑宗的飞瀑剑诀,离朱猛已不过数步之遥。 程青云大声叫道:“师妹快退!” 朱猛那脚下踉跄,却是一个虚步,躲过了一剑,欺身而前,已离慕容晴不过数寸,令其长剑无从施展。程青云施展“灵剑一引”剑势,长剑脱手飞出,如一道白虹,直飞朱猛后背心。 朱猛那巨大的手掌,只切压按捺数下,便将慕容晴的长剑给劈手夺了去。他终究身有暗疾,即使知道面敌二人,背后飞剑遥击,却已是躲避不及,眼见便要被程青云遥剑一刺,射穿后背! ------------ 第二卷 龙域之行 ------------ 第34章 可泯恩仇 那飞剑一击,离朱猛的背后,不过数寸之许,便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凌空一滞,然后便缓缓飞了回来! 朱猛回过头来,只见那长剑仿佛凭空托着,缓缓指向程青云,而程青云右手捏着剑诀,御使金元气,已到了极限,满头大汗,俱是惊恐之意。 慕容晴还以为朱猛暗中修习了金元气,御使长剑倒飞而回,反攻朱猛,但立刻便发现朱猛步履蹣跚,已有些力气不支,似乎一触即倒。 她根本不及细想,趁朱猛回头之际,右掌遥遥拍来,意欲一掌便将朱猛击倒在地。 嗤的一声,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替朱猛接过了一掌。慕容晴手掌甫一触及,只觉那掌力如潮水般涌来,直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娇小的身躯,如飞筝般地往后飘了出去! 楚玉楼戴着“伊之城”黑面具,缓缓收回了右掌,左后一招,已抓住了飞凌于空的长剑,太玄真气一震,便将那剑给震得寸寸断绝! “是你!”朱猛乍一见楚玉楼,脸上赤色湛然,斜跨一步,双掌如开山巨斧一般,凝起一道火焰之气,自掌间喷薄而出,直斩向楚玉楼。 在神龙岛上的年轻一辈弟子当中,楚玉楼是第一个击伤他的人,因此他视楚玉楼为平生大敌,不彻底报一掌之仇,难以雪耻。 楚玉楼此刻已窥四星魂息之境,远远高于挣扎于九昧真火煎熬炙烤的朱猛,如何会再惧他的炎王刀? 那刀势迅猛之极,被楚玉楼双掌猛然夹住,后退数步,消去了一斩之力,朱猛便觉自己这凌厉绝伦的炎王刀势,斩在了一堆棉花里。 楚玉楼虽接了他这炎王刀,也觉掌心如握炙铁,连皮肉也为之一焦。但对方武道经验远甚于自己,若是与对方一招一式硬拼,恐怕还真不是他对手,眼下只有以一招便震慑住对方,才有可乘之机! 他消解了炎王刀的迅疾一斩,在朱猛惊诧的刹那,已直欺而前,抓住了朱猛的双掌。以他此刻修习的降龙十八掌,要以刚猛掌力击败朱猛,自然不是难事,但要制服这等性格刚烈如火的狂人,却是极难。 朱猛双掌只被对方握住,刚要御使元气震开,便觉体内的火元气,已不受自己控制般,直朝楚玉楼泄去! 楚玉楼御使太玄心法,已导引朱猛的火元气,从自己的右掌间传了过来,在胸口绕了一圈,又带着绵绵然不绝于缕的暖意,自左掌间反透了过去。 朱猛的武道自然经验丰富,远甚于楚玉楼,但御气术却已落了一个星阶,而且火元气更是不及楚玉楼太玄真气之神妙莫测。他只落入了楚玉楼的掌中,便再难挣脱开了。 楚玉楼导引太玄真气,潜入朱猛体内,直透周身万脉,渗入骨髓深处! 朱猛体内仍然潜藏着那一条条细微的九昧真火,如附骨之蛆,深深的扎根于骨血深处,被楚玉楼御使太玄真气,如洪水一般漫过,一条条的融解吸纳,化入洪流,再回归楚玉楼的身体。 慕容晴被楚玉楼一掌挥出,远远地摔了出去。程青云忙跑去扶她,慕容晴又急又怒,忍不住一手推开了他,骂道:“真没用,连这废物都打不过!” 程青云忍不住道:“楚玉楼这小子的御气术好邪门,此刻这两人正在以元气硬拼,我们不若下手将两人一举除了,免生后患!” “不错,今日是他们先惹到我们,就是杀了他们,烈火老祖也怪罪不上,星垂老人更加不足多虑!”慕容晴紧咬着嘴唇,美眸中恨意大盛,捡起剑来,一步步走近。 她再见这鬼魅一般出现的楚玉楼,竟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掌给凌空挥出,忍不住心中又惊又怒,暗想这废物丑八怪,却是在哪儿学了这么一身邪门的御气术来? 两人都惧怕楚玉楼与朱猛,同时伸手一招,御使金元气,吸纳起地上的碎剑,缓缓朝朱猛与楚玉楼凌空飞来。 楚玉楼此时已经御气完毕,将朱猛体内的九昧真火,尽皆拔除。朱猛刚病体初愈,仍有些神气不振,只能坐在地上,潜运御气术,调节身体气息。 楚玉楼站起身来,冷笑道:“师妹,即使不看在我们师出同门,从小玩到大的情份上,我也与你无怨无仇,你却能狠心要对我下杀手?” 慕容晴见他站了起来,早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楚玉楼挥袖一览,便将碎剑给扰在了袖中。他伸开掌来,凝运起火元气,燃烧出一团火焰来,竟将那碎剑,给融成了一块,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程青云吓得肝胆俱裂,两腿直发抖,暗想楚玉楼必是恨极了自己,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来? 楚玉楼淡淡道:“我在七绝剑宗十八年,只有你娘一个人才将我当成人。在你眼中,我自然与鬼无异了。” 朱猛坐在地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稍一运气,便觉体内畅通如昔,毫无迟滞之感。他心知刚才楚玉楼已出手,将自己体内的九昧真火彻底拔除,不由满是迷惘,脱口而出:“楚玉楼,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楚玉楼道:“朱兄,当日若非你出言得罪了我师娘,楚玉楼也不会以死相拼。今日看你言行,也是一条刚烈汉子,刚才替朱兄拔除了九昧真火,便算是楚玉楼当陪罪了!” 楚玉楼并不算心胸狭小之人,他心知在这神龙岛上,多一个盟友,便多一份安全把握。况且这朱猛虽然性格狂傲,但刚才言语之中,似乎对师娘的所作所为,也颇多敬意,不由对他多了几份好感。 “楚玉楼,你可别以为,你拔除了朱某的热毒,朱猛便会与你一笑泯恩仇!”朱猛双手紧紧捏着,骨节咯咯作响,“待朱某身体复原之后,你我一战,必定难免!” 楚玉楼哈哈大笑道:“楚某自当如你所愿。” 朱猛突然欺身而前,右掌斩在慕容晴的脖子上,元气侵体,登时将她击晕倒地。程青云一见不妙,拔腿便跑,朱猛右脚一顿,地上的长剑跳了起来,被他倒持长剑,猛然递出,直飞了出去,剑柄撞在程青云背上。 朱猛一时以来,便受九昧真火侵体,元气不能施展淋漓酣畅,这两下直将两个月以来的郁气尽皆舒展,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楚玉楼见他出手干净利落,元气虽已不及自己深湛,但武道之精妙,却远非自己所能及,不由暗自佩服。 “楚玉楼,待会便有好戏可看了。你可有兴趣一观?”朱猛拖起慕容晴和程青云,掩在大旗之后。 楚玉楼也有了一丝好奇:“好戏?” 朱猛道:“正是,” ------------ 第35章 斩天一剑 楚玉楼重新隐在了大旗之后,而朱猛也跳上了房梁,这石堡之中,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连地上的碎剑也已扫涤一空。 夜幕渐垂,石堡之外,响起脚步声。楚玉楼暗想,守峡的弟子应该回来吃饭了。 二条人影并肩进了石堡,身形迅速,沾尘不起。 楚玉楼透过水晶眸,只看了一眼,便觉心跳急剧加速,热血上涌。来人温婉的面容,修长的身躯,一袭淡绯色长裙,遮掩不住起伏的曲线,正是师娘姬素素!她身边那人身材高大,一袭青衫,样貌俊雅,却不是慕容龙渊是谁? 楚玉楼暗想,原来朱猛躲到此处,便是为了要偷听慕容龙渊与师娘对话的。可他是如何得知他们两人要到此处来? “师妹,你听我说……”慕容龙渊一把拉住了妻子的衣裳。 姬素素一摆手,怒道:“你还有什么可说道的?”她在石堡中匆匆一瞥,见无别人,“晴儿呢?这丫头又跟青云,在哪鬼混去了?” “你匆匆召集了长老会,又要求齐集八宗之力,擅闯禁域,现在看到了吧?没有人会跟随我们的。”慕容龙渊道。 姬素素哼了一声:“他们不去,我也无法强求,反正如今神龙八宗已是一盘散沙,连外敌入侵禁域,也可无动于衷,互相推脱。可是……可是我料不到是你……你居然反对……”言语之中,痛心疾首的表情,令楚玉楼心中一揪。 “这二十余年来,我们夫妇俩相敬如宾,何曾红过脸?”慕容龙渊道,“你竟为了这个小子,与我红脸,这是为何?” 姬素素一脸寒霜:“这是为何?他是我们抚养长大的孩子!别人不管,我们自己也不管吗?” 慕容龙渊叹道:“他天性如此,在七绝剑宗犯下了……” 姬素素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在这儿胡说?我了解玉楼这孩子,他为了我,连性命也不顾,一路追击那怪人直至禁域……”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的孩子,她会真的破坏纲常大礼,施暴于我们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慕容龙渊声音越来越低。 “待我们救回玉楼,我倒要再亲口问一下晴儿,看她是否有隐瞒之处。”姬素素道。 慕容龙渊弗然不悦:“素素,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吗?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万不可为了一个楚玉楼,坏了神龙八宗的大事。” “神龙八宗的大事?”姬素素反问道,“难道抵御外敌入侵禁域,还不算是神龙八宗的大事吗?你一个堂堂盟主,连老婆被人抢了都不出面,还要一个弃徒独自闯入禁域救出来,你还要脸吗?你若不能前往,我一个人去便是!” 姬素素拂衣便欲离去,慕容龙渊黯然叹道:“素素,你……你为了一个弃徒,竟欲坏我们夫妻二十余年之情吗?” 姬素素身形一顿,俏艳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云:“既使是一个陌生人,若肯为了我而独闯禁域,我姬素素也绝不会袖手……你要顾全大局,有些事情我也勉强你不得,这或者……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吧……” 姬素素不再言语,携了素女剑,出了石堡。 慕容龙渊大喝一声:“谁!”凌空一掌,金元气如匹练般倒卷了上去,遥遥击向梁顶。姬素素回过头来,只见那梁顶上一声轻笑,一条人影飘了下来,在半空中接了慕容龙渊凌空一掌,然后借势向后飘出数丈。 “慕容师伯,何事需得如此大发雷霆,要将火气撒在小侄身上?”朱猛哈哈大笑道。 慕容龙渊神色不动,凝气道:“你一直躲在这梁上偷听?” 朱猛摇头晃脑地道:“我从昨天一直到今天,都是在这梁上睡觉。你们两位在石堡中大声争吵什么,打扰了我睡觉,却来怪罪小侄偷听,这未免不恰当吧。再说了,如果是说偷听的话,也不是小侄我一人啊?” 慕容龙渊暗惊,暗想自己刚才与夫人争吵,心浮气躁,居然没有发现这石堡中藏得有人。姬素素本跨出了石堡,却又回转了来,按住了腰间素女剑:“还有谁?” 朱猛笑道:“看来姬师叔仍然是一心向着慕容师伯啊,我才一提还有人,立刻就紧张了,生怕会将两位争吵之事传出去。”他走过去,轻轻地掀开了那揠卷的大旗来,露出了楚玉楼的身影,还有躺在他身后的慕容晴与程青云。 “师娘……”楚玉楼声音被哽住了。 姬素素看到楚玉楼安然无恙,心中略安,又看到女儿与程青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忍不住变色:“玉楼,你……晴儿他们……” 朱猛拍了拍手,笑道:“他们只是……只是被楚玉楼给打晕了而已。放心,他们没事儿。” 慕容龙渊沉凝而不动声色的脸上,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楚玉楼,你已自逐于门墙,为何还敢再无礼于我女儿?”如果慕容晴被楚玉楼击晕,显然他怀恨于心,一直想要报复。今日若不是偶然再次碰到,女儿岂非要毁在他手上? 姬素素颤声道:“玉楼,你……你又……为何……”她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徒儿,居然再一次意图对自己的女儿非礼。 楚玉楼看朱猛得意洋洋的样子,心知他欲将慕容龙渊的火,引到自己身上,好看热闹,有心想要解释,但慕容龙渊已拔出了腰间的七绝剑,剑气嘶嘶然,凝结成一道长达丈许的凝虚剑刃,华光流动,喑喑不绝。 还未等楚玉楼辩解,慕容龙渊七绝剑斜斜扬起,这正是斩天七剑中的第一剑“一夕死”,剑光所至,直透石堡之外,已将楚玉楼全身笼在了剑影下,竟意欲将他一剑斩毙! 姬素素脸色大变:“龙渊!住手!”她深知丈夫这斩天七剑的厉害,在神龙八宗之中,实是无可匹敌的剑道,楚玉楼纵是修得神妙无方的御气术和武道,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一剑之威。 剑光几乎撕开了空气,将楚玉楼的眉目,照得一片霜白! 楚玉楼实在是避无可避,双掌疾扬,以双龙取水迎击而上,两股掌力形成螺旋之势,如两道苍碧色的长龙,绞住了那下击的剑光。 朱猛也料不到慕容龙渊竟然一出手便是致死绝招,大叫一声:“楚玉楼,小心!”跨前一步,炎王刀疾斩向慕容龙渊的咽喉。他根本无法及时相救,只能先行攻击慕容龙渊,刀势之速,让慕容龙渊心生顾忌,便可以放缓手中的剑势。 慕容龙渊这一剑之威,奋起七星神府秘境的全部金元气,自然可将只有四星阶的楚玉楼斩于剑下,但朱猛那炎王刀气却已凌厉绝伦地直割向自己的咽喉,其势之劲,若不理会,便要身首异处,当下剑势一滞,本握剑的两只手,疾伸出一只手来,凝立于咽喉前,金元气盈然于指,已轻轻捏住了那凝虚而至的炎王刀锋! 楚玉楼这一招双龙取水,竟然架住了天崩地裂般的一剑,但也自站不住脚,膝盖下沉,脚下已然踏碎地面,尘土飞扬,连石堡也在强劲无匹的元气激射下,摇摇欲坠! 楚玉楼只觉体内的万道元脉还有丹田气海,被沛不可当的洪涛巨浪给轰然冲入,然后猛烈的爆炸开来,连每一分血肉,也在那爆炸中支离破碎!他再也顶不住那头顶的剑光,缓缓坐倒于地,眼前已模糊成一片。 慕容龙渊捏住那凝虚而现的炎王刀气,往外一挥,朱猛便站不住脚,朝外跌了出去。 他长剑一举,喝一声:“二魂绝!”,剑刃在天空中斜斜划出,如一道耀眼的弧光,在空中倏然而现,又倏然而灭!楚玉楼的眼光,透过那水晶瞳,仿佛看到了那寂灭的剑光之后,一道寒锋如电,凌空飞至,已离自己的咽喉,不过数尺! ------------ 第36章 何惜一死 姬素素疾拔剑,纵身而起,在半空中举剑下撩,剑势散开,如孔雀张屏一般,那道道风元气,如万缕丝缠,将慕容龙渊的七绝剑,尽皆笼住。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密如爆豆。姬素素的长剑迅如闪电般的每一剑下击,便消去了慕容龙渊的剑势,待疾斩得十八剑时,慕容龙渊的长剑,离楚玉楼的咽喉,已不过三寸之许,却已是强弩之末了。 姬素素心知丈夫这斩天七剑的厉害,其势之凌厉沉劲,自己即使已初窥七星神府之境,若要硬挡,着实抵挡不住,所以施展出飞瀑剑诀,消解了丈夫的剑势。 她在半空中右足一点,已将七绝剑踏落尘魂,飘身一旋,落在了楚玉楼身前。 石堡之外,一声长笑,红影一闪,有人长驱直入,正是烈火老祖!金猿长老,也带着一众弟子,回归石堡。 “慕容盟主,何事要如此动怒,竟然对自己的徒儿下此狠手呢?”烈火老祖哈哈大笑。慕容龙渊阴沉着脸,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有外人在此,他想要再杀楚玉楼,已是不难了,况且妻子姬素素已经插手。 “玉楼,你……你怎么样?”姬素素俯身抱起楚玉楼,却见那水晶瞳后的神彩,越来越黯淡,心中大急,便欲去揭开他的面具来。 楚玉楼紧紧地按住了师娘绵软温暖的纤手,艰难地摇了摇头:“师娘,我……我没有对师妹无礼……你不……不相信我……” 姬素素心中大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朱猛双手一摊:“我也只是开了个玩笑,你女儿和这脓包,是我一掌击晕的,想不到你们居然生这么大气,将好好一个人给打得筋骨断裂!” 姬素素怒道:“你这无良小子,只会挑拨离间,这就是火云宗弟子的德行吗?”她愤怒之下,甩手便一掌打向朱猛。烈火老祖只看了一眼,见她掌力浸浸然,虚实之间不可捉摸,显然御气术已踏入七星神府秘境,朱猛绝无躲避的可能,喝了一声:“且住手!” 烈火老祖疾趋而来,一掌架开了姬素素的纤掌,怒道:“慕容夫人,这是你们的家事,何必迁怒到我徒儿身上来?” 慕容龙渊挥了挥手,一道金元气遥遥而入慕容晴与程青云体内,荡脉引气,直趋胸口。慕容晴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看到石堡中的情形,忍不住便抱膝轻泣起来。 姬素素见女儿与程青云无恙,略感心安,但楚玉楼的情形,却有些不妙。 “玉楼,不要说话……我替你疗伤。”姬素素道。 楚玉楼紧紧地攥住了师娘的手,却是不肯松开去。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神识中却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若留此憾,难以眠目…… “师娘……我……我与那人尚……尚有最后一战……自知必死,但怎能不见你最后一面……”楚玉楼抽搐了一下,血从面具下沿流溢而出。 烈火老祖与金猿长老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慕容龙渊的脸,越是越来越沉。 姬素素拼命地点头:“不要再与那人去打了,等你伤好了,师娘会想办法让你逃出神龙岛的。” 楚玉楼惨然一笑:“我……我虽汲汲于生,却……却绝不是贪生怕……怕死……”他吸了口气,勉强续道,“师娘……我不辞而别……是怕你破魔之道受……受到干扰……否则,便是天崩下来,也……不绝不离开……你……” 诸人尽皆失色,连朱猛也啧舌不已:“好小子……”每一个人,都听出了楚玉楼话里之音,这绝非正常的师徒之情,姬素素抱着楚玉楼伤心欲绝的神态,已让众人开始有了一些躁。动。 慕容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母亲,颤声道:“你……你们……” “师娘……我只想……想告诉……你在除破心……心魔的梦境中……我对你所说的话……就是我心中想……想要说的……” 楚玉楼一口气已难提上,紧紧攥着姬素素的手,已软软垂了下去。 姬素素肝胆俱裂,掌心中的风元气,疾摧而入楚玉楼的体内,意欲重振他的心脏,但楚玉楼被慕容龙渊一掌已击得元脉断绝,气息已停,魂归星辰,却哪来救得了他?眼见这数次摧使元气无功,楚玉楼仍然气息全无,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众人被这惊人一幕所触,尽皆骇然,全都站在了当地,也没有人上前相救。 突然间,头顶窿啦一声巨响,石堡破了一个大洞,无数砖石落下,一条人影自洞中飘然而降,落在楚玉楼身前,一袭黑袍紧紧裹着瘦削如松的修长身躯,戴着青铜面具,双瞳寒光湛然,扫视全场,正是那当日掳走姬素素的青铜面具人! “慕容龙渊,你该当知道,楚玉楼的身份……”青铜面具人一手推开失魂落魄的姬素素,将楚玉楼给抱了起来,只看了慕容龙渊一眼,那透骨的寒意,让慕容龙渊握剑的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慕容龙渊涩然道:“众目睽睽之下,楚玉楼非礼于女儿,已是死有余辜……” 青铜面具人冷然道:“他即便是非礼你老婆,你也只能忍气吞声!” 金猿长老面若金纸,沉声:“你就是擅闯我神龙八宗禁域的怪客?” 烈火老祖与金猿长老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出手。慕容龙渊阴冷的眸中,闪过一道凌厉之气,手中的七绝剑,再次举起,暴喝一声:“三神寂!” 一条火龙,一只澄黄巨掌,还有一道银白如卷带般的剑光,同时击向青铜面具人。面对这神龙八宗从所未有的敌人,每一位长老都心知,他们肩负着守护禁域的重任,谁也不敢真的轻视凌云城的命令。 青铜面具人抱起楚玉楼,身躯一旋,凭空卷起一道螺旋这风,自那石堡之顶的洞口疾射而上! 火龙绕着他身影飞了一圈,被强劲无匹的螺旋劲给搅成断截,尖啸一声,又回到了烈火老祖的掌中。而澄黄巨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劲力所牵引,竟然绕了一个弯,遥遥击向石堡之后,轰塌了整座石墙。而慕容龙渊的斩天第三剑“三神寂”,那如银白之卷的剑光,在那旋风中穿梭来去,然后再向四周激射开去,将石堡四壁,给射出无数个孔洞来。 青铜面具人借着螺旋劲风,已出了石堡,脚踏处,整座石堡,便在那轻轻一踏中,轰然塌落! 诸人纷纷躲避,逃出了崩塌的石堡,眼望那青铜面具人如一缕轻烟,沿着山峡绝壁,乘风而上,瞬息之间,已隐没在茫茫云海之中,不见踪影。 ------------ 第37章 神魂断续 断云主峰,云气缭绕,积雪隐隐。 青铜面具人将楚玉楼放在他自己所搭成的小竹楼中,五指在他面前虚浮片刻,意欲揭开他的面具来。他的手刚一触及那黑面具,便又缩了回来,叹道:“已若不欲,何施于人?” 他凝运风元气,抚掌于楚玉楼的胸口,却觉气息全无,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只余一缕微温,当下寂坐于地,眸中神光盈然,凝气于神府,那神府之中的心灵元气,为风元气所托,自眸间如薄雾般散出,越聚越浓,凝结成足有掌许的虚影,从楚玉楼的面具之下,逆鼻孔而入楚玉楼的体内。 楚玉楼体内那周身万脉,竟被剑气所侵蚀,如败缕垂杨,残败不堪,血肉骨骸,也尽皆遭受重创,血脉枯竭,已然身死多时。 青铜面具人的一点神元暗想,这小子当真福缘深厚,遇上了本侯,若非如此,早已魂归星辰海了。 看到楚玉楼的身体,已被损毁成这样,青铜面具人也不禁黯然,暗想,以自己之力,一点一点地修复他寸寸断绝的元脉,恐怕非一日之功所能凑效了。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他仍未离体的一点灵识,才可能让他走死回生了。 他的神元在楚玉楼的体内,双掌挥舞起落,将那一寸寸断绝的元脉,接续了起来,再以一点风元气,激引元脉,使之重新颤动起来。周身元脉何止千万,青铜面具人的神元,动作越来越快,穿越于楚玉楼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接续了断绝的元脉,修复了血肉骨骸,自眉心而下,直入脑海。 突然间,他的神元仿佛踏入了一道光幕之中。那楚玉楼的脑海深处,那厚掩的迷雾,被几道从所未有的雪白之光割落,在青铜面具人的神元之前,展现出一道从所未见的奇景来! 眼前百花争艳,群蜂喑喑,广阔无际的花之原野,一直延伸到了天边一座冲天而起的雪峰。巨大的城池,矗立于雪峰之上,直入云霄。 青铜面具人暗自惊心,这楚玉楼原来在脑海中竟然修成了一座神府!可是他明明只有四星阶元气,如何修得成七星神府?眼前这巨大的城池,无际的原野,已远非普通的神府可比了,竟隐隐可与自己修得的第十星阶灭神之境相比! 那天空之中,无数条人影,在白云之间穿梭来往,发出一阵阵呼啸之声。青铜面具人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些人影全是百余岁的白发老头,而且面貌一模一样,每一个却是完全乘风而飞,穿梭如箭!青铜面具人暗衬自己的乘风之术,在七陆世界一时无双,但与眼前这老头相比,竟似颇有不及! 更奇怪的是,这些老头穿梭于白云清风之中,似乎有追逐着什么。不时一声呼啸,从天空降下一个老头,似乎抓住了什么物事,放在那木屋前一个灰衣老僧和一个白发老妇人身边,然后又呼啸一声,飞向天空。 “你是谁?敢擅闯我百花天城?”一个白胡子老头嗖的一声,出现在青铜面具人身前,围着青铜面具人转了一圈。 “百花天城?”青铜面具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百花天城,绝非楚玉楼所修成的神府秘境,这应是他残留在脑海中的一点影像,灵魂离体即依托于此。但这天空野阔,风声扑面,连那白胡子老头的根根须发,也纤细可见,绝非普通的残境。莫非楚玉楼这小子的脑海中,还铸得这一座非他所有的神府? “不错,老顽童我这座百花天城,归我一个所有。你是从哪儿来的?如何敢闯进我楚兄弟的神识之中?”周伯通见他戴着古怪的面具,起了好奇之心,抓了抓自己的胡子,已有些跃跃欲试。 “楚玉楼的神魂现在如何了?”青铜面具人问道。 周伯通一指那灰衣老僧,道:“诺,那不就是吗?” 那灰衣老僧正是一灯大师,双掌轻舞,将那一块块从天空中无数周伯通抓取来的物事,轻轻托于空中,拼凑成一具逐渐完整的人形。青铜面具人心中猛然一悸,原来楚玉楼不但身体元脉寸断,连那一点灵识与神魂,也被慕容龙渊的斩天一剑,给斩得魂飞魄散! 在一灯大师的元气笼罩下,楚玉楼的周形逐渐拼凑完成,连脸面也露出样貌来,只是一道道灰虚的裂纹,布满全身躯体,显然他的神魂被击碎后,被吸入这百花天城,散落于各处,而那群古怪的老头儿,正将天空中一点一点的神魂碎片,都拼凑了起来,形成一个整体。 天空中的周伯通们大声呼啸着,“段皇爷,这小子的每一个碎片,都捡回来了,你可以开始拼图了……等等……” 一个周伯通直射而下,落在一灯大师身前,将手伸进了嘴中,掏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掏出一小片莹白的碎片,元气盈绕不绝。 “老顽童我刚才嘴张得太大,一小片神魂碎片,居然进了我的牙缝里。现在是最后一块了,老顽童完成任务了,如果他以后少一条胳膊,或断一根脚趾头,那……那就算他运气不好了……”右手一点,将那最后的一小片神魂碎片,给轻轻地帖在了楚玉楼的额头前,补齐了最后一块。 一灯大师大袖飘飘,绕着楚玉楼破碎的灵魂之躯数丈之许行走不休,十指如戟,抹挑点戮,一道道莹白的流光,渗入楚玉楼的周身,消匿不见。 青铜面具人一眼便已看出,那灰衣老僧所使的指法,正是当日楚玉楼与自己相斗时所使的指力,只是这老僧袖摆轻飘,步履轻灵处疾如飘花,厚重时又凝似山丘,直是虎步龙行,虚实之影间叠在一起,竟让自己难以分辩! 莫非,楚玉楼所学的御气术和武道,就来自于这百花天城?这白胡子老头与这灰衣老僧,想必就是楚玉楼的授艺之师了。 青铜面具人深知神魂破碎之祸,即使是自己,若要续上破碎元脉,尚有可能,但要如这灰衣老僧,将神魂接续,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这位大师能重新接续楚玉楼的神魂?”青铜面具人双瞳中充满了疑惑之意。 “哼,他自然没什么问题。段皇爷的一阳指,独步天下,你就是将他撕成四五万份,段皇爷也有法子将他一块一块拼出来,更何况这小子也只碎裂成四五千份。”周伯通直吹胡子,“小子,你一进我百花天城,怎么就有那么多问题?你过来,老顽童先问问你!” 青铜面具人平生纵横天下,何曾见过这么古怪的老头,敢在自己面前老气横秋。他只看了周伯通一眼,便专注于眼前的楚玉楼破碎神魂。 周伯通大怒,道:“好狂的小子,连我老顽童的话也敢视若罔闻。”大手一张,便朝青铜面具人脑后抓来。他这随手一抓,正是九阴神抓,五指聚如焰形,幻化成五个方向,形成漫天抓影,已将青铜面具人所有躲避的方向,全部笼入其中。 青铜面具人的身形,向后疾退,猛然间那两肋之下,仿佛伸展如两道漆黑的影翼,只在虚空中轻轻一鼓,他整条身影,便消失在周伯通眼前了。周伯通抓力击空,眼前那遥远的天边,两道暗翼再次浮现,青铜面具人的身影,竟然在瞬息之间就凝现于周伯通身前丈许之地。 天空中那流风白云,仿佛受到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天空四角,朝周伯通一掌压了下来! 周伯通大喜,叫道:“好玩好玩!”双足一点,身如利箭,化成一道雪白之光,透过那巨大掌影,直射向天空! 青铜面具人捧着手掌,退了几步,双瞳中已有了一些骇异之色。 周伯通在天空中乘风而行,右掌前伸,激起一道锥形之光,在那巨大的云掌中穿梭来去。瞬息之间,风流云散,大地重现阳光。周伯通拍了拍手,呼哨一声,便纵落了下来,笑嘻嘻道:“你这掌法不错,怪唬人的,叫什么?” 青铜面具人收起先前的轻视之心,暗想这楚玉楼所潜藏的这神府之中,居然还存在着三个异人,御气术之高,竟比自己只深不低。 “此掌名为大须弥掌。老先生如何称呼?为何在这七陆世界,本侯竟从未知道,还有老先生这号人物?”青铜面具人道。 一灯大师身边站着一个白衣老妇人,正是周伯通的妻子瑛姑。她朝周伯通招了招手,嗔怪道:“伯通,你还在那儿瞎转什么,快过来看看,段皇爷还救不救得活这楚公子。” 一灯大师围着漂浮于天空中的楚玉楼神魂这躯越转越快,双掌十指轮番疾点,每一指的凌虚之力,化成一点流光星火,在楚玉楼的身体上溅落,随即隐匿于他的身体中。 青铜面具人越看看是惊佩,这灰衣老僧的指力虽然精深,难能可贵,但他十指齐出,每一道指力都只化成凝虚光影,一触即逝,如游丝万缕,却是绵绵不绝,将楚玉楼那神魂之躯上每一道破裂的裂痕,都缝合了起来。而其身法,时而踏如虚风,时而又凝力沉稳,当真是世所罕见的武道,在七陆世界从所未有! 一灯大师正施展一阳指绝技,将那一点一点的元气,自指尖凝成一缕缕细若游丝般的断续之气,渗入楚玉楼体内。他身法越来越快,出指也越来越快,直至后来,他的身躯,在一丈开外圈绕住楚玉楼,已然化成了一道灰色的环形之光。 而环形光影之内,那一缕缕雪白的元气,凝聚而生光,如白电纵横,将灰色光环之内照得一片透亮。 楚玉楼的神魂之躯,也在那灰色光环之中,完全透明了。 青铜面具人暗想,这自称老顽童的白胡子老头和这“段皇爷”,其身法之速,竟然都不输与自己纵横七陆世界的“暗夜之翼”,而且段皇爷能在如此疾速的旋转中,如此精确而平缓地点出那上万缕的指力,恐怕在这七陆之世,即使是那…… 他不敢细想,因为地那上的楚玉楼已经开始动了一下。 ------------ 第38章 迷津之悟 一灯大师幻化的那灰色卷带,又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凝现出他魁伟的身影来。 他缓缓坐下地来,汗渍透湿僧袍,嘴唇已是一片苍白之色。瑛姑端过一杯蜂蜜来,递给一灯大师,又举袖为他轻轻擦去额际的汗水,关切地问道:“段皇爷,你现在如何?” “瑛姑,自老衲修习了九阴真经的太玄心法后,即使以一阳指为人疗伤,也不会如数十年前一般,需要以尽废功力为代价了。”一灯大师缓缓道,“老衲只需要静坐数日,即可复原。” 瑛姑叹道:“若是数十年前,你也会这九阴真经,那该多好!”她一言提及数十年前的恩怨往事,忍不住脸色黯然。一灯大师微笑道:“衲即使在年轻时候便会这九阴真经,却如何能了断心中的尘念?瑛姑,一切自有缘法和因果……” 周伯通俯下身去,探了探楚玉楼的鼻息,发现楚玉楼已然呼吸平稳,脸色红润,显然已经起死回生了。 楚玉楼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周伯通须发皆白的脸,忍不住叹道:“周前辈,楚玉楼未听从你的建议,手无缚鸡之力,出了这面具,便只有被人揍的份了。” 周伯通眉开眼笑:“楚兄弟,你现在反正也出不去了,你的神魂是被接续了起来,但身体仍然经脉断绝,形如死人,出去了连拉屎拉尿都成问题。还是我替你出去报仇雪恨吧。” 楚玉楼暗想,这老头儿当真天真烂漫,如果有一天,能够为他找得一副躯体,也让他去看一看那七陆世界,也可报答这么多周伯通对自己的恩情了。 他朝一灯大师拜倒于地:“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一灯大师双掌合什,回了一礼:“楚公子,老僧不是救你之人,这位才是。”然后朝向青铜面具人,施了一礼。 青铜面具人也俯手于胸,回了一礼:“大师御气术之精深,本侯深为敬佩。想不到在楚玉楼的脑海之中,也存在着这一方隐秘神府,住着三位足可震惊七陆之世的超级强者。难怪楚玉楼这数日以来,御气术与武道,能有如此进展。” 周伯通拍了拍胸口:“哈哈哈,听到没有,我们三位,即使是在这从未踏足过的七陆世界,也可算是超级强者了。我们三个的武功,比起你来,自然要高一点。不过你这大须弥掌也不错,要不这样,你教了我这掌法,我也教你一套惊天动地的武功如何?” 瑛姑道:“伯通,不要胡说。你建了这百花天城,是随意传人功夫的吗?” 周伯通恍然而悟:“也是,你看我都老糊涂了,还没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喂,小子,你为什么要将我楚兄弟打得魂飞魄散?若非有段皇爷的一阳指,恐怕就是我老顽童的九阴真经,也没办法将这破碎的神魂和意识,一点一点地接续起来。” 一灯大师微笑道:“楚公子自然不是他打死的。否则,他又何必神魂入体,来到这百花天城呢?” 青铜面具人道:“本侯亦是为救楚玉楼而来。他硬接了一招斩天剑,身体中元脉寸绝,连一缕神魂,也被斩得七零八落。只是本侯未曾想到,原来他脑海中,还留在这样一个神府秘境,可救得他的神魂回归。” “什么斩天剑斩地剑的,有这么厉害吗?我出去会会他!”周伯通怒道。 楚玉楼想起前师慕容龙渊的狠辣,还有师娘的温情,忍不住泪睛模糊,黯然道:“若论剑道,他在神龙八宗之中,自然可排第一。我只练了二个半月御气术,如何打得过他?”只是经历这次生死之劫,他已将其师父曾有过的那微薄的抚育恩情,也彻底的抛弃了。下次相见,必是死仇! 他强行驱去了那一点点记忆,一跃而起,正色道:“前辈,如今你已潜入我的意识中,想必是为了救我神魂。我也不用瞒你了,这百花天城,正是我面具的秘密。我的一缕神魂被斩得七零八落,却被这面具中潜藏的百花天城一点一点的纳入其中。” 楚玉楼话锋一转:“我的所有武道与御气术,都来自于这三位长者的教授。我与你尚有最后一战,我立誓于你,决不失约,咱们不若在这百花天城作个决断吧。若我再输,我的身躯,神魂,还有这潜藏着百花天城的神奇面具,都将是你的!” 周伯通大摇其手:“放屁放屁,你是我们三个人的弟子,在我们面前,你怎么会输?” 青铜面具人淡然道:“如此甚好,如果你敌得住本侯十数之时的进攻,本侯也自然会为你做一件事情,包括让你元脉接续,起死回生。” “放屁放屁,有我周伯通的易筋断骨篇,自然可以让他的身体复原,还用得着你吗?楚兄弟,你先过来!”周伯通朝楚玉楼招了招手。 二人转到了木舍之后,周伯通叉了腰,道:“怎么?老顽童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说过,你还跟这怪人有约战?前面打得怎么样?” 楚玉楼苦笑道:“我给周前辈丢脸了。他与我约战,以星阶相近似的元气与我对敌。第一次,我只试探他到底身法若何,结果被他偷袭,抢了先手,连一都未来得及数。” “怎么这么卑鄙?”周伯通大怒,一把雪白的胡子直飘了起来,“你站在旁边,我再去会会他。他一看就比你这个菜鸟要老,却怎么这么为老不尊?你说说,如果我老顽童要跟人交手,我会先偷袭人家吗?” 楚玉楼笑道:“周前辈乃当世高人,自然不屑于偷袭别人。但我与此人订立战约,若我不敌,便要将性命,还有这面具一并奉上。他若不敌,便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周伯通一听到赌约,当即有了兴趣,拍了拍手:“这个好玩,这个好玩。我这便用心教教你,将他打败,然后让他当众放一个响屁!你再说说,你们第二次又打得怎么样?”他想起曾经与西毒赌约,一时起了玩兴。 “第二次是我师娘,教了我十招神龙八宗最厉害的绝招。我师娘嘱咐我将这十招打乱顺序,不管防御,招招进攻,好歹也要捱过那十数之时。”楚玉楼想起师娘来,忍不住心中微酸。此刻,却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想念自己。 “这不错啊,就当这么打啊。”周伯通眨了眨眼睛。 楚玉楼道:“可是这个怪人,竟然对我神龙八宗的所有御气术和武道,尽皆了若指掌!我根本没有将绝招使出,甚至只听风辩劲,他便能够猜得到我所使的每一招,尽皆破解。” 周伯通抓了抓自己的胡子:“这可有点难办。他若知道你所使的每一招法,那你还使出来,你师娘真够笨的。” 楚玉楼忍不住道:“我师娘并不是笨,她只是没有猜到对方的底细,竟然能深悉我派御气术和武道,所以才落了下乘。” “那第三次呢?你不会用九阴真经里的武功吗?我还不信他会知道九阴真经。”周伯通道。 楚玉楼道:“是啊,第三次战前,我终于来了百花天城,得周前辈将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九万余字全部传载给了我的记忆之中。我不欲让前辈参与我个人的恩怨,所以没有提及。我出了百花天城后,开始修习降龙十八掌,花了十天时间,将降龙十八掌的掌法初步学会了,而且于一灯大师的一阳指,瑛姑前辈的泥鳅功,也都初涉门径。我本以为,三位前辈教授我的绝世武道,绝非七陆世界所能理解。岂料……唉……” 周伯通摇了摇手,道:“你等下。你在十天之内,将降龙十八掌全部学会,还有那一阳指与泥鳅功?” “是啊。”楚玉楼脸露疑惑之意。 “你知不知道,你与这怪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周伯通瞪着着。 “按七陆世界的御气术修行来看,我已初窥四星阶魂息之境。而据师娘的理解,此人的御气术,至少已窥九星神照之境,甚至有可能已到了十星灭神之境!” “你这呆瓜,如果你是四星阶,他都已经到了九星阶,十星阶,你还想靠招术来取胜?你怎么比我郭兄弟还蠢呢?”周伯通叹了口气。 楚玉楼奇道:“这套降龙十八掌,他从所未见,为什么不可以?” 周伯通大摇其头:“天下武学,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万道归一,殊途同归。当武学进展到了一个境界之时,无论你的招法有何精妙,他都能在对战的瞬息之间,感应出来。降龙十八掌自然神奇,连我老顽童都没有学过,不过他不是胜在招法神奇,而是胜在掌力雄浑,天下无双,但若你内力不足,就像一个小孩拿着一柄巨锤要跟人打架,你可得小心不要被锤子砸到了脚。在高手面前,这巨锤再神妙莫测,它的精髓之处,还在于它的重量。你懂了吗?” ------------ 第39章 神魂之战 楚玉楼恍然大悟:“前辈的意思是,降龙十八掌胜在力道。我要以实打实的掌力与他硬拼,才有可胜之机?” 周伯通雪白的长须一阵颤抖,伸出两根手指,在他头上敲了几敲:“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日后怎么做高手啊?你若对付一个屁都不懂的小孩,你的招法可以甩出花来都成。你现在是对付一个应允只跟你使一般不分上下的内力对敌,但武学经验却远胜于你的人,你还用招法来对付他,岂非自讨苦吃?” 楚玉楼癯然一惊,脸上已有了奋然之意:“前辈说得正是。我只要能够让他避无可避,与他硬拼元气。我以四星阶对他四星阶,不要说数到十,就是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又有何不可?” 周伯通颇觉满意:“看来还是我老顽童授徒有方啊。这降龙十八掌你最纯熟的是哪一招?” “自然是亢龙有悔啊。”楚玉楼应声答道。 周伯通鼓掌道:“好,你就用这亢龙有悔,前招未断,后招续出,每一招亢龙有悔,都要连绵不绝,自己既不变招,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最后便与你硬拼掌力。” 二人再次回到木舍前。青铜面具道:“楚玉楼,你得到这位前辈长老的指点,如何能在数刻之时,便突飞猛进,接得住本侯十数之时呢?” 周伯通哼了一声:“有我老顽童教,就是石头也能点化,更何况只是对付你?” 楚玉楼微笑不答,朝青铜面具人拊手于胸,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前辈数次救我性命,我们已是敌友难分。若非先前的约战,楚玉楼绝不想再与前辈动手。请见谅!” 青铜面具人哼了一声:“要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看招!” 他仍然遵守先前的诺言,绝不使出超过楚玉楼星阶的元气,只以四星元气攻敌。他欺身而前,双掌上下交错,然后一个回旋,那掌影从二变成四,再从四变成八,幻化成八张巨大的掌影,如山丘般推了过来。 周伯通鼓掌大声叫好:“好掌法,好个大须弥掌!一!” 楚玉楼不管不顾,左掌虚悬于腰间,右掌划了一个半圆,猛推了出去! 一道灰白色的龙影,呼啸而出,与那漫天掌影激撞在一起!青铜面具人不待掌影消失,已施展出“暗夜之翼”,两道暗翼一现,便欲凝虚消失。楚玉楼亦不待前掌龙影消失,右掌换左掌,仍以一招亢龙有悔,猛然推出! 前后两道龙影,交叠在一起,推向青铜面具人。 “好降龙十八掌!二!”周伯通断声喝道。 青铜面具人那两道暗翼,只在虚空中浮现,尚未鼓起,便如被重力一击,猛然撕裂开来,软垂了下去!青铜面具人根本不及施展暗夜之翼的身法,便觉龙影扑腾而至,那元气如墙一般直推了过来,一声微噫,似乎充满了惊诧,不得不奋起大须弥掌,还击了出去。 “三!小子,数到三了都收拾不下我楚兄弟,不如投降罢!”周伯通大声调侃。瑛姑嗔怪道:“你别说废话,打扰了楚公子的心神。快数数字!” 青铜面具人的掌法神妙无方,掌影如山,竟可从四面八方同时进袭,让一灯大师这等学武精湛之士,也忍不住拈须赞叹不已。 楚玉楼若是与对方一掌对一招,一招还一招的对拆,根本无法看透这大须弥掌的奥妙,如何是其对手?他对那身后,头顶天空的掌影不管不顾,只以一招亢龙有悔,在前招力未尽之时,后招续出,但每一招龙影扑出,便将青铜面具人的本尊击得身形一滞,不得不奋掌相迎。 如此一来,四面八方同时进袭的掌影,也如同受到影响一般,同时一滞,击到楚玉楼身上的掌力,已是力弱了许多。楚玉楼拼着那浑身疼痛,将亢龙有悔这一招,连推了十余掌,与青铜面具人的掌力交击,竟是毫不相让。 当周伯通一口气数到“七”时,青铜面具人竟在楚玉楼那反反复复的一招亢龙有悔掌力笼罩下,直是避无可避,与楚玉楼硬拼了十八掌! 青铜面具人暗想,这般硬拼下去,不要说数到十,便是数到一百一千,自己岂能奈何得了他?他心思急转,借着对方一掌之势,退了两步,似有不支,脚下一个踉跄,便欲倒地。 周伯通刚数得一声“八!不要!”楚玉楼踏上两步,连击数掌,龙影叠加在一起,已距青铜面具人的脸面不过数尺。青铜面具人似乎吃不住掌力,向后倒了下去,已然帖到了地面,袍袖如流云般拂过。 楚玉楼登时便觉自己刹不住力道,掌力随同身躯,自青铜面具人头顶跨了过去。青铜面具人如鬼魅般的挺了起来,已到了楚玉楼脑后! 楚玉楼心知不妙,而周伯通已堪堪叫出“九!”,脑后已是风声飒然。 他不及细想,猛然使出一招神龙摆尾,掌力向后急拂,一道长长的白龙之尾,横掠而过,堪堪与青铜面具人的大须弥掌力激撞在一起! 两道沛不可当的元气撞在一起,地面上猛烈的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来,尘屑断草飞扬,将两人的身影尽皆淹没! 楚玉楼完全是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被迫使出他并不是很熟悉的神龙摆尾。本来他修习的降龙十八掌,最纯熟的莫过于进攻招术,神龙摆尾却是一招防御之技。他虽是险恶之境被迫使出这一招,但毕竟并不纯熟。青铜面具人那大须弥掌,恍若山丘一般,不但自白色龙影之尾上碾过,连自己也被撞得朝前飞了出去! “十……”周伯通最后的“十”字,已变得杳不可闻,满脸俱是沮丧之意,连瑛姑也不禁摇头叹息。 楚玉楼望着那天空的流云,还有远处山巅的巨城,周伯通童颜鹤发的脸,还有青铜面具人那幽深得望不见底的双瞳,暗想,这十余日来的苦苦修练,终于结束了。 “好!”楚玉楼叹了口气,“我终于还是败了……” 瑛姑在周伯通耳边低声道:“伯通,如果我们将这人给擒住,然后将他关在你这百花天城里,让楚公子出去占了他身躯,我看他也没什么办法。” 周伯通虽说童心未老,但愿赌服输,也不好说什么,搓了搓手,道:“这个……这个未免不好吧……我老顽童做事,好像……好像从来没有耍赖过,要不要为了这小子破一回戒?” 青铜面具人涩声道:“如果你们想拘禁本侯于此城之中,本侯自然没有意见。与三位奇人异士为伍,换得楚玉楼这样的年轻人出去呼风唤雨,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楚玉楼是你们的人,自然不会泄露今日的秘密。” “尽是放屁!”周伯通满心不悦,“你以为我们三人是那等不守信用的小人吗?你要杀便杀了这小子吧,反正我们又不是救不活他。” “不但是他的命,还有他的面具。”青铜面具人冷冷道。 没有这面具,楚玉楼自然无法进入百花天城,若是被杀,神魂无依,谁又能救得活? 老顽童勉强道:“这面具明明是我老顽童造的,老顽童想给谁就给谁,你凭什么要将老顽童这面具给当成了赌注?我不干,你要不服,就和我重新打过。”捋起了袖子,便要动手。 “老先生,本侯有一事相问。”青铜面具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并没有与老顽童动手的意思。 周伯通道:“你想问什么?有话赶紧问,问完了我再送你上路。” “老先生,你与这位大师之武力,相较若何?” 周伯通挠了挠头,看了看一灯大师,道:“这个……我们号称天下五绝之二,不相上下。段皇爷的一阳指,天下无双,老顽童我的武功更神奇,你做梦都想不到……” 青铜面具人叹道:“老先生,为何以你一身惊天动地的武道,却甘心与一妇一僧为伍,寂居于此,毫无竞争之心?” 周伯通满脸迷惘:“我武功这么高,要竞争什么?” 一灯大师呵呵笑道:“周兄,这位异人是想问你,为何你身怀绝世之技,却没有争雄天下之心。所谓欲望一念,皆为虚幻,执著于此,可臻不破心中囚笼。” 青铜面具人心中一凛:“心有神魔,如何慑服?” “胸有城府,无自在天。城破之日,神魔寂灭,归于虚无。”一灯大师缓缓道。 青铜面具人肋后忽然生出两道暗翼,仿佛刮起一道幽冥之风,天空为之一黯。他的身影,直掠而过,抓起楚玉楼,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 第40章 意外胜局 青铜面具人带着楚玉楼的神魂,离开了百花天城,溯着那断绝的元脉一路向下。 他掌影如刀,在那七色元脉上拖曳而行,激溅起一道道星火。那枯竭的元脉,在他风元气的激引下,开始重新跳动。青铜面具人所经之处,便以雄厚的风元气激引血脉与元脉,自脑海而下,经心脏,直至丹田气海。 当二人的神魂意识,站在楚玉楼丹田气海中,眼望着那本欲枯竭的丹田之海,在元气的滋润下,逐渐的跃动,有如泉涌于底,渐渐汪洋! 楚玉楼重新看到了那颗自己太过熟悉的太玄真气元珠,正漂浮在丹田中,虽光泽黯淡,但喑喑流转,显然已开始振引元脉,给身体带来了生命的气息。 楚玉楼的神魂,在虚空中漂浮着,缓缓接近那元珠,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到了元珠。 他只觉自己的灵魂之躯,在瞬息之间,被太玄元珠给击中了,然后化成万缕轻烟,沿着万脉溢于四肢百骸深处! 楚玉楼的身躯,猛然一颤,便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那亲手搭建的小楼中,楼外天空阴沉,飘起了细雪。那青铜面具人就坐在楼外,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 楚玉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已有些不听使唤。他潜运太玄真气,原来周身万脉寸绝,真气虽在丹田气海中泊泊然流转,却已是难行寸步,形如废人了。 想起自己的遭遇,为前师慕容龙渊一剑所伤,已成废人,却是报不得仇,而师娘更是踪影全无,想必早已将自己当成死人,此生再难相见,忍不住心头酸楚。 慕容龙渊的斩天一剑,将他的元脉尽皆斩碎,但是他的身体仍然完好,并未遭受重创,可勉强爬起来,只是元气已然无法御使,与自己跳崖之前一般无异了。当真天意弄人,自己本以为际遇逆转,从此飞龙在天,却想不到仍然一头栽了下来。 “慕容龙渊,你……你下手好狠!”楚玉楼紧紧的攥紧了五指,咯咯作响。 青铜面具人道:“楚玉楼,你对你师娘意图不轨,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觉得慕容龙渊会忍受自己的弃徒,勾引自己的妻子吗?自从你修炼御气术以来,突飞猛进,已然危及到了他的将来,便欲下狠手,一剑斩伤你的元脉,只留得你的性命,让你变回从前。可是,他仍然低估了你,因为你已修炼到了四星魂息之境,你的神魂,栖息于每一分的元气之中。他斩碎了你的元脉,也将你的神魂,差点斩得杳然无踪。若非你的神奇面具救你一命,恐怕你早已死了……” “我……我勾引师娘?”楚玉楼无法忍受自己对师娘的爱,被勾引两个字所污辱,愤怒之火急剧的窜升了起来。风华绝世的师娘姬素素,是楚玉楼的底线。他可以被别人斩伤,污辱,甚至引颈就戮,可是师娘是他在这绝望之世唯一在乎的人。 他猛然摘去了伊之城面具,抛给了青铜面具人,仰起头来,冷笑道:“如今我的性命与这面具,都交给了你,你还等什么?” 想起自己重世为人的梦想破灭,自己打不过慕容龙渊,终究只能任由那潜藏于内心深处的伊之城梦想,随风殁去,楚玉楼心中绝望,已是了无生趣。 青铜面具人缓缓站了起来,托着那面具,仿佛在看着一件绝世的珍品,双瞳中闪过异彩。 楚玉楼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动手,忍不住嘲讽道:“你纵是夺得这面具,更有何用?百花天城中的三位前辈已然识得你,你若敢进入百花天城,徒然送了性命!需知这世间有些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便是抢走了,也不属于你!” 青铜面具人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为何要心生死志?” 楚玉楼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我此生已是残废,又输给了你,永远也打不过慕容龙渊那个老匹夫,更无法回到师娘的身边。如此废人,再生于世,又有何用?” “如你所言,如果你师娘终将属于你,她纵是与慕容龙渊举案齐眉,也会有分手的一天。如果你师娘不属于你,你纵是可以将慕容龙渊,一脚踩灭,又有何用?这天下之大,武力可逆于天,却逆不了人心!”青铜面具人幽幽道。 楚玉楼颤声道:“你……你是说我还可以见到我师娘?” 青铜面具人叹道:“本侯既未在十数之时打败你,你又怎么会没有机会再见到你想见的人?” 楚玉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在那百花天城,本侯已然输了。”青铜面具人负着手,望着远处滚滚云海,白色气雾自面具的鼻间吞吐。他此刻的御气术,早已超过魂息四星之境,周身毛孔,无一不可呼吸,但显然心境不宁,连呼吸也开始粗犷可见。 楚玉楼不明所以。青铜面具人道:“本侯以巧计转实为虚,到了你身后,取胜之心太于迫切,而你那反掌之力,如此怪诞异常,本侯使出了五星阶之力,这才将你击倒。若是四星阶之力,这十数之时已过,本侯居然能奈何你不得……” 楚玉楼又惊又喜:“你……你是说,你已用了五星阶之力?” 青铜面具人叹道:“正是如此。百花天城中,那三位异老,殊无竞争之心,着实令本侯好生佩服。楚玉楼,你现在自由了。”言罢便将那面具给抛了过来。 楚玉楼大喜之下,用力一蹦,却双腿一软,重新坐倒在地。这十余日来,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击败这不可一世的傲人。想不到最终,却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让其自行认输! “楚玉楼,你说吧。你想要本侯做什么?”青铜面具人淡淡地道,“这七陆之世,本侯办不到的,屈指可数。自然,也包括为你接续元脉,让你重振雄风!” 楚玉楼笑道:“百花天城中,周前辈授我一门口诀易筋锻骨篇,待我试过之后不行,再找你帮忙。” “那你要本侯做什么?”青铜面具人追问道。 楚玉楼摇了摇头:“暂且没有。” 青铜面具人奇道:“你居然不想知道,为何本侯要抓你师娘?为何本侯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神奇面具?” 楚玉楼仍然摇了摇头,重新将那面具给戴在了头上,眼光之中却是充满了坚毅:“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今我只有一个目标,便是重新铸我体魄,恢复元气,以期击败慕容龙渊!”他顿了一顿,眼神中那种冷峻与凝重,让青铜面具人也为之肃然。 他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会与师娘相伴一生。那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若不能击败慕容龙渊,一雪前耻,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如云烟! “其他的事情,且让一切顺其自然。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你若不想告诉我,我便是强求,徒然引你不快。”楚玉楼淡淡道。 青铜面具人幽深的瞳中,闪过一丝异色:“既然如此,本侯便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于心中,你自己去寻找吧。” 他将楚玉楼放在那海兽小鱼儿背上,纵起小鱼儿,再上那断云主峰之巅。小鱼儿这撒开四趾,竟是纵跃如飞,不多久便已到了主峰之上! 断云主峰之巅,恍若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下百余丈之深处,可见其底,方圆百余亩之地,布满赤红色的巨岩。缕缕黑烟,自火山口下直飘了上来。 “这……这便是巨龙沉睡之地?”楚玉楼吸了一口凉气! 青铜面具人道:“正是。燕天宗擒了龙,便将它锁于此地。神龙八宗,仅仅只是守住巨龙的戍卒罢了。” 楚玉楼冲口而出:“原来你果然是从凌云城来的!” 神龙八宗,受命于凌云城,镇守神龙岛。如果这青铜面具人是从凌云城而来,那便是神龙八宗的上级了。 青铜面具人不置可否,俯望着那巨大的洞穴和火红的岩石,幽幽道:“巨龙仍在沉睡,而当今擒此巨龙的御气神罗燕天宗,却已然化作尘土。” 那火山口,散落着一层层风化的赤红岩石,仿佛猩红的血,极是触目惊心。青铜面具人俯身在那穴口,捡起一块拳头粗的石头来,托在掌心中,细致的观察着。 他双瞳中的神彩猛然一变!那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 第41章 龙纹之脉(上) 青铜面具人良久不语,五指轻轻地捏碎了那石头,化成火红色的灰雾。 楚玉楼也捡起一块火红色的石头,轻轻捏了一下,竟然发现,石头脆如碎土,一捏即碎。他明白过来,这火红色的石头,绝非火山口中喷出来的岩浆。 “你看到了什么?”青铜面具人问道。 楚玉楼道:“这是火元气所炙化。” 青铜面具人眸中神光一现:“神龙八宗之中,火元气可炙化岩石者,可有几人?” 楚玉楼脑海中将神龙八宗中的几位高手,全都过滤了一遍,道:“只有烈火老祖一人。他的御气术已窥七星神府之境,只有他修炼的烈火诀,才能如此厉害。” 青铜面具人不置可否:“你可知道,神龙八宗的由来?” 楚玉楼有些迷惘,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烈火诀的来历?”青铜面具人追问道。 楚玉楼在大溪谷之旁的隐秘山涧中,发现了神龙八宗的祖先与燕天宗屠龙之事,虽与神龙八宗流传至今的说法有差异,但神龙八宗与燕天宗,还有巨龙,必然有隐秘的联系。 “四百余年前,七陆世界战祸纷飞,各路无主诸侯混战,御气界一片烟尘。”青铜面具人道。 “一代神王凤凰之王,借势而起,一统汉武大陆,威震天下。燕天宗便是凤凰之王的一位神将,而神龙八宗的八位祖辈,乃是燕天宗的养龙人。” “养龙人?”楚玉楼奇道。 青铜面具人道:“燕天宗座骑追云赤影,乃是一条翼龙。神龙八宗的八位祖先,便是追影赤影的伺龙者。他们负责赤影的饮食起居,战备,健康。” 楚玉楼吸了一口凉气,暗想,如果神龙八宗都只是燕天宗的奴仆,那燕天宗的地位,该当是怎样的一种尊崇?他自然知道,凤凰王乃是凌云城的最高主宰,王于整个汉武大陆四百年,但他却想不到,神龙八宗,在凌云城的治下,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奴仆。 “擒龙一役后,神龙八宗受命于此镇守巨龙。燕天宗助凤凰王一统汉武大陆,但是他却没有福缘,与凤凰王共享天下。他死后,神龙八宗便失去了直接的上司。燕天宗原先的势力受到瓜分,而神龙八宗,也不例外。你所见到的神龙八宗,并不是一个完整之体,这里面暗涌潜流,远远超乎你的想像。”青铜面具人道。 楚玉楼有些好奇:“凌云城哪些势力,瓜分了神龙八宗?七绝剑宗又受谁的命令?” 青铜面具人嘿嘿地笑了几声:“居于庙堂之外,却脱不得庙堂之象。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七绝剑宗受谁的命令,又有何干系呢?你在这神龙岛上,要睁大眼睛,盯着每一个熟悉的人影。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才是你的派别。” 他随手抛出一块火红的石头,那石头飞行甚速,刺破空气,竟然在空气中便爆裂成飞尘。 “火云宗的祖先,在三百年前使用的御气术叫做火云诀,而如今的御气术号称烈火诀,远比火云诀厉害。不过,嘿嘿……想要将火山之石给煅成飞灰,烈火诀可还差了一些。烈火诀终究只是烈火,不是太阳之火……”青铜面具人拍了拍手,吹落了手套上散落的赤红石屑。 楚玉楼越听越奇,却听青铜面具人道:“这世间,最厉害的莫过于太阳之火。而太阳之火中,最厉害的更莫过于九昧真火!” 楚玉楼大吃一惊,浑身一颤。九昧真火!这个名字,让他如电击雷触一般。就是九昧真火,让自己苦熬了十八年。自己所有的屈辱,苦难,还有磨励,都来自于这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九昧真火! 青铜面具人道:“你在这儿坐着,不可四处行走,免生祸端。待本侯进火山口一探!”他衣袖一飘,化成一道黑影,倏地没入了那峰顶的地穴之中! 楚玉楼兀自不觉。他本想自己此前的唯一目标便是重铸身体,重修御气术,击败慕容龙渊。可是,这沉淀于心底的那抹最沉重的灰暗,却沉渣泛起! 九昧真火!它虽然融化于太玄心法的浩瀚真气中,可是它在自己神魂中的伤痕,却始终未愈。因为,它关乎着自己的身世。 楚玉楼与小鱼儿静坐在那地穴之口,苦苦地等待。他心中思潮起伏,难以沉静。小鱼儿拱起厚厚的巨唇,在他身上舔来舔去,发出一声声吱吱的低鸣,似乎在逗他一般,如刀刮一般的长舌,卷得他皮肤翻裂生疼。 楚玉楼与这海中巨兽,已相处得有些熟了。他拍了拍小鱼儿,叹道:“小鱼儿啊小鱼儿,你跟了这怪人,可知自己的身世?想必也跟我楚玉楼一般,只知道自己是从娘胎里蹦出来,其他都一无所知吧。” 小鱼儿咕咕低鸣了几声,似乎从未为自己的身世烦恼过。楚玉楼暗想,它纵有灵性,却始终无法如人类一般,拥有那需要依归的神魂。 如此等到夜幕掀开一隙,东方海面都已露出鱼肚白来。 猛然间,断云峰的主岭,剧烈地震颤起来,那火山口中,一道道浓密的黑烟,直冲了上来。整个大地,仿佛在一瞬间,要开裂了一般,山峰之上的枯松积雪,化成滚滚雪龙,伴着巨石泥土,冲下峰来! 小鱼儿闻得这地震之声,也忍不住有些惊慌,退了几步,俯伏于地,不住的吱吼着。 在那那遥远的地底深处,仿佛传来几声沉吼。吼声过后,大地重归于寂然。 楚玉楼眼前一花,从那火山地穴深处,疾冲上来一道黑影,冲破黑烟,倏然落在了楚玉楼身前,正是那青铜面具人! 他那漆黑的袍,仿佛被血染过一般,极是诡异,右掌在楚玉楼面前缓缓张了开来。楚玉楼定睛一看,忍不住脸色变色! “你……你刚才……”楚玉楼忍不住惊呼失声,“你惊醒了巨龙!” 青铜面具人掌心中,光华灿然,以风元气凝结成一座高达数尺的琉璃光塔。那塔心悬挂着一条长长的赤火火鞭,粗如拇指,冒着火焰,足有四五尺之长,被风元气紧紧地缠绕着,如活物一般,不断的扭动着,却始终逃不出那风元气所涨结成的琉璃光塔束缚。 “此龙属性为木元气,被锁于地穴深处,故以九幽寒铁锁住,更有地火轰烤,已历三百余年。如今这巨龙吸纳了地底深处的木元气,更得地火之元气,已然豢养长大。这条龙脉,便是从巨龙的前爪拔出,可助你接续元脉,重振雄风!” 青铜面具人将那光塔缓缓靠近楚玉楼的头顶,然后五指轻缩,那光塔便如破堤的水,倾泄而下,鼓荡起一股旋风,倏然无踪!而那赤红龙脉,如蛇行蚁聚,在楚玉楼头顶蔓延开去,形成一大片赤火洪流,紧紧地将他的整个头部都包裹了起来! 那伊之城面具,竟然趴附不住,自脸上掉落下来。 楚玉楼大吃一惊,伸手便去抓脸上那滚烫如火的洪流,却惊觉那赤火洪流,在滋滋声中反而蔓延了他的两只手掌,然后逆臂而上,将他的衣袍尽皆融化,化成青烟而去。 “楚玉楼,御使四星魂藏之气,休得分神!”青铜面具人厉声喝道。 ------------ 第42章 龙纹之脉(下) 楚玉楼心中一凛,当即双眼微闭,凝运太玄真气。 赤火洪流泛起一道道细细的鳞光,将楚玉楼所有的衣袍,尽皆融化,如蚁聚火行,蔓延了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缓缓渗透而入。 楚玉楼只觉得那一点点如针刺般的赤火洪流,在肌肤深处,滋裹着那断绝的元脉,逆脉而行,遇摧折之处则生,将那原本断绝的灰枯元脉,尽皆接续,仿佛渡上了一层闪耀的暗金鳞光,比以前更是粗大了一倍不止! 楚玉楼不敢分神,那心念动处,每一分的太玄真气,在劫后重生的元脉中,盎然而生,又紧跟着一路伸长的火红元脉,向着丹田气海,延伸而去。 他的整个身躯,坐在雪地里,赤热之气蔓延,已将周身数丈之许的圆圈内所有积雪,尽皆融化成水气,足见其体内火红元脉之热度。肌肤吸收了所有的龙脉所化的赤火洪流,那道道赤色的脉络,布满了肌肉虬结的躯干,细细的火焰沿着脉络滋滋儿燃遍全身,恍若出世魔神一般! 当丹田气海也为那赤火洪流所侵蚀,火焰包裹了那太玄元珠,猛烈的燃烧起来。太玄元珠吸纳了周天火焰,越发华光灿然,道道焰流布于珠身,甚至可照得出楚玉楼的脸面,在那元珠之内,开始显约可见! 他周身万脉已然全部铸化成赤火龙鳞般的元脉,太玄真气自脉而生,鼓荡着冲入丹田,将那太玄元珠,滋润得更加华彩熠熠,夺人心魄。 楚玉楼的意识,似乎与那太玄元珠融为一体。先前他的意识可全身流荡,唯独入不了太玄元珠,因为那不是他肉体的一部分。如今,太玄元珠已不再限制,他的意识开始在太玄元珠之内凝结,四壁也更加清晰。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在元珠之内的四肢身体,这种奇妙的感觉,当真从所未见。 楚玉楼从未进入这个境界,但他也知道,此刻他重铸元脉,太玄真气大盛,已令自己一举突破了四星魂息之境,直接跨入了五星魂胎! 太玄元珠红光湛然,焰流盈动,楚玉楼细小的身躯,在那元珠之内凝结而成,漂浮在无尽的气海之中,那正是自己的神魂所聚。 当他气行周天,睁开眼来,只觉真气澎湃,热流涌动,不可抑制住,忍不住气冲于腭,破齿而发,啸声如一道滚滚长龙,直卷上苍空! 表铜面具人看到他情景,也忍不住露出欣然的眼神来。 楚玉楼这一啸之中,仿佛将压抑了十余年的痛苦,折磨,梦想,执著,痴妄,恨懑,还有幻灭,尽皆喷涌而出。这一啸之威,直搅动得天空中的云彩,恍若受了惊吓一般,急聚又散,形成那火山之巅的一个巨大的云中漩涡,向着四面八方急涌! 良久,啸声抑止,楚玉楼折了几根树枝,绑伏于腰间,遮住了羞处,跪伏于青铜面具人之前,声音有些哽咽:“前辈,你救得我性命,又助我重铸体魂,此恩此德,我楚玉楼将永铭于心!” 他忽然觉得,原来这世间,并不只有师娘一个人才关心自己。在百花天城,有三位异老相助,练就九阴真经,而这神秘的青铜面具人,明与自己为敌,逼迫立下四战之约,其实却一路暗助自己连破四星魂息,五星魂胎之境,这等恩情,却将何以为报? 岂料青铜面具人却倏然闪开,竟不受他这一拜,只淡淡道:“你不必谢我。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亦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你若怀这赤谨之心,待找到心中的疑惑,再相谢不迟罢。” 他招了招手,唤过小鱼儿,轻跃而上。 “楚玉楼,你要记住。这龙脉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说,即使是你师娘,可免却本侯隐忧。你为龙脉重铸,但仍可见纹路有若龙鳞,稳固而未见坚韧,未与你身体血脉骨肉,连成一体,需当勤修御气术,早日进入六星魂藏之境。” 青铜面具人右手遥遥一点,一道金黄之光,射入楚玉楼的额前,刹那间金光万道,渗化在楚玉楼的脑海中。那是一行符语,也像是御气术的口诀,长不过数十字,被青铜面具人以召灵术,夺入楚玉楼的脑海之中。 “神龙岛上危机四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这份……索神咒……本侯赐送予你,在紧要关头,或可救你一命。你好自为之吧!” 楚玉楼见他正欲离去,突然道:“前辈,可否告之姓名,也好让楚玉楼铭记于心?” 青铜面具人大笑了起来,声如金铁交击:“你是想求我吗?”他与楚玉楼赌战失败,需得为楚玉楼做一件事情。楚玉楼微有些犹豫,暗想,你何必为了这一件事而耿耿于怀呢? 青铜面具人道:“本侯应允你做一件事情,无论有多艰难,自然会帮你做到。你好好把握,不可轻失良机。本侯姓甚名谁,早已没有意义。凌云城中为官,赠号紫月侯!” 楚玉楼心中感佩,大声道:“紫月侯,玉楼正有一事相求!” 青铜面具人转过脸来,停住了胯下的小鱼儿巨兽:“你何不细细思索,想好了再问?” 楚玉楼欣然道:“世间的每一件事,若都深思熟虑,却不能率性而为,那活着还有何意义?应赌战一约,我所求之事便是,你取下青铜面具来,让我一赌真容!” 紫月侯浑身一颤,如遭电击。他睥睨天下,连一灯大师与周伯通这样的超级强者,也不曾有过失容,但听楚玉楼听到这样的要求,却似乎有些按耐不住自己。 “你如此鲁莽,轻易便求人,仅为见我真容,岂非失却一个更好的良机?”紫月侯冷冷道。 楚玉楼哈哈大笑道:“人生一世,若得一良友,更胜于这绝世的御气术,还有转眼灰飞烟灭的权柄力量。我若不见你真容,又岂能算是认识你?” 紫月侯淡淡道:“本侯戴上这青铜面具,岂是避世重新为人,不想见到故人之面,免生叨扰。你真想见我真容?” 楚玉楼扬了扬手中的面具,道:“我此前与你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的真容,可为我师娘一见,可为我真友一见。面具易破,心中束缚难破,若非在这龙域一行,得我师娘教导,得你指点迷津,我楚玉楼仍然只是躲在面具之中的胆小鬼罢了!” 紫月侯转过身来,道:“说得不错,若连良友也不敢一见,岂非是世间最懦弱的胆小鬼?”他正对着楚玉楼,缓缓取下了头上那沉重的青铜面具来。 …… 当紫月侯的身影,疾如流星,消失在山峰之下,唯留下楚玉楼一人,站在那火山口,怅然若失。 神龙岛上,再次响起尖厉的警报声,连断云峰巅,也隐隐可闻。 楚玉楼算了一下日期,距十一月底的试剑之会,尚有三个余月,而自己已是四星魂胎之境。 “慕容龙渊!你不顾师徒旧义,斩我一剑,碎我神魂。我倒要看看,这十一月底的试剑一会,你该怎样技压群雄,再夺盟主之位!”楚玉楼戴上面具,飘然纵落而下断云峰。 ------------ 第三卷 火之妖孽 ------------ 第43章 鳞纹初愈 神龙岛上,在诡异莫测的寂静中,已进入了九月,离十一月试剑之期,只二个月了。 时当深夜,圆月当空。楚玉楼一人一蜥,静处在那海边的岩洞里。 “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定……” 这是九阴真经中易筋锻骨篇中的一句话。自从回到星宿宗,楚玉楼便开始体用双修易筋锻骨篇。老顽童周伯通,已将真经全本以及降龙十八掌掌法要义,传载到了他的记忆当中。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周伯通已经将自己领进了最玄奥之门,这余生就要靠自己如郭靖一般勤勉修习了。 易筋锻骨篇中有一个比喻来形容内力对人体的修复,将内力比喻成河水,河水长久的冲涮抚摸着,原本伤痕累累的河床河岸,逐渐地抹平,又泥沙渐职,河床变成平川,大地的沟壑被河水缝合。 楚玉楼体内的九昧真火已尽皆吸纳拔除,这两个半月的修习,也让自己体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元脉经太玄真气的震引,以及巨鳗魂藏之珠的浸润,更得龙纹之脉的重新接续,已远非数月前的纤细如发可比。那龙纹之脉蔓延了周身,使元脉如赤火龙鳞一般,但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坚韧,终其原因,还是由于他底子太差,无法完全吸收龙脉之精华。 如果说太玄心法可以让他提引真力,渐趋精纯,那易筋锻骨篇便是导引内力,修筑那藏储真气的元脉与丹田气海之堤坝。需知真气可以随着时日的增长而渐渐雄壮,便如那大坝之水,但若坝基不稳,山体不固,则大坝便在倾塌的风险。这易筋锻骨篇的作用,正是筑基固体,使身体体质更加强壮。 黑焰海上,涛声沉潜,如巨人的呼吸一般,轻轻起伏着。楚玉楼静坐御使太玄真气,一点一点的濯洗淬炼着那经过龙纹之脉重新铸造过的元脉,心中已是一片静虑。 他此刻的御气术,已窥五星阶魂胎之境,早已无需内视之法,那元珠中的魂胎,随着意念的导引,游走于周身万脉,审视着那纵横万道,深布于血肉骨骸深处的龙纹之脉。龙脉终究不是人身元脉,因此虽然重新铸造了楚玉楼的元脉,但却留有道道细微的裂痕,布于周身万脉,让元脉看起来像龙鳞一般,闪烁着细密的裂纹光泽。 楚玉楼潜修易筋锻骨篇,便是以太玄真气为引,一遍遍地淬炼着这龙纹之脉,将细微的裂纹全部修复,让龙纹之脉与血肉完全一体,展露它本有之色。 这一个月来,周身万脉的裂纹,都随着易筋锻骨篇的潜修,一点一点的愈合,直至元脉呈现出赤红之色,条理顺缕,有如肌肉,强壮而有力。如今,他只剩下那腰后的最后几缕元脉,仍未愈合最后的鳞纹。 太玄真气一点一点的淬炼着,太玄元珠将身体内部,照得几乎一片透亮,这让他的神魂之胎,可以将体内的万脉最细微的瑕疵,也看得一清二楚,从而御使元气修补。 气行周天,他只觉浑身劲力澎湃,元脉充于血肉深处,在肌肤体表鼓胀而出,泛着血色的光泽,一道道真气,如电光石火,在万脉之中奔行流窜,畅通无阻,而太玄元珠也在丹田气海之中,喑喑而鸣,沉浮不定。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将那龙脉的精华,尽皆吸纳! 他一跃而起,如龙行虎步,在海边开始施展降龙十八掌的掌法。他每日勤练不轰,掌法之娴熟,已与当初在断云峰上初学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楚玉楼足下轻轻一点,腾空跃起三丈余高,左掌斜下击出,右掌紧随而下,施展出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两道掌力幻化成两条青鳞长龙,径自飞下数丈高的海崖,轰然击入大海! 青鳞之龙深入海中,无动无迹,仿佛消失了一般,仍只如往常般海潮起伏。楚玉楼在半空中轻飘而下,站在崖边,任凭天空中的风元气,吞吐于周身万只孔窍。 脚底深海之中,猛然冲天而起一股巨大的浪,如白龙般滚滚直上,冲起十余丈之高,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无数条海鱼,随着那冲天巨浪,翻着白肚,雨一般坠落在海边的礁岩上。 赤儿长尾一摆,纵跃起一丈来高,吱吱而鸣,不断地吞吃着那翻白的海鱼。此刻的赤儿足有五尺之长,百余斤重,浑身赤如火焰,一片片细鳞,覆在躯体上,如岩石般坚硬。它现在食肠肥大,那些小鱼小蟹,蜘蛛昆虫,早已满足不了它。若非楚玉楼能在降龙十八掌击鱼,恐怕还真是难以满足这家伙的贪吃之嘴。 楚玉楼收掌而立,待那冲天浪花将他淋了个透湿,重归于安静。他御使太玄真气,在那真气中悄然引出一道赤红元气,盈绕周身,片刻便白气蒸腾,已将一袭衣袍,尽皆蒸干。 楚玉楼颇觉满意,举起双手,看着自己这双长满了粗茧的大手,暗想,如今我虽然御气术只有五星阶魂胎之境,但以降龙十八掌之精妙,不知比起臻于七星神府秘境之前的师娘姬素素,却又如何。 他一想起师娘来,便忍不住心中难安,暗想自己回到星宿宗已一月有余,自己从来都是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思念之情,从未去看望过她,而姬素素竟然也没有再来看过自己。他一念及此,心中便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楚玉楼唤了赤儿,回到星宿宗,将赤儿安顿好,便悄无声息了出了星宿宗,往七绝剑宗而去。 神龙岛上,自从那神秘的紫月侯“入侵”之后,便加强了戒备。即使在深夜,也有各宗派的弟子巡夜,拦住楚玉楼查问。楚玉楼戴着面具的形像,已在神龙岛上人尽皆知,所以也没有找他麻烦。 楚玉楼虽未修习过乘风术,但元气精深,纵跃起来,身轻如鸟,因此毫不费力的翻过了七绝剑宗的门墙,躲在树叶深处。七绝剑宗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连狗儿在哪儿撒尿,他都了若指掌,因此悄无声息地潜入七绝剑宗,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楚玉楼看到东面的厢房中仍有灯光,显然慕容龙渊夫妇仍未睡着。他悄无声息地溜下树来,沿着壁影穿过庭院,便躲在了离西厢房尚有四五丈远的一株树里。慕容龙渊御气术精深,若是离得太近,即使只有元气的些微异动,他都能觉查得到。 那雕花纸窗轻轻推开了,月光流照在一张清丽绝世的脸上,恍若美玉雕砌,正是师娘姬素素。楚玉楼看得呆住了,浑忘了用魂息之气来呼吸,鼻腔中的气流有些浊重了。 姬素素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幽幽叹了口气,道:“为何……为何昨日不再来……”在月光下,楚玉楼透过水晶瞳,看得清清楚楚,那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泪光微泛。 楚玉楼暗想,原来这么晚了,师父还没有回来,让师娘一个人独守空房。他忍不住便要下去,但如此鲁莽的举动,恐怕便要丧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一个来月,自己已经与师娘克刻保持了距离,但神龙岛上的风言风语,已经开始流传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树下响起脚步声来。 ------------ 第44章 七绝传人 “娘,您还没睡吗?” 慕容晴披着薄薄的衫子,露出雪白的粉颈,站在姬素素的房门口。 姬素素关上纸窗,道:“晴儿,我还在等你爹……他过会儿就回来了……” “爹也真是的,练功也不能这么勤吧,都不要身体了,不要娘了吗?”慕容晴嘀咕了一声。楚玉楼心中一动,暗想,原来慕容龙渊这么晚了正在苦修御气术,可是自己却忍不住,跑过来看师娘了。他一念及此,心中忽起负罪之感。如果慕容龙渊比自己更勤奋,自己该当如何才能击败他? 姬素素捏了捏女儿的俏脸,微笑道:“傻孩子,御气之士,每日勤修不辍,你以为都像你啊,若不能如此,如何能在十一月之末的试剑大会,技压群雄呢?” 慕容晴道:“这倒是,爹的斩天七剑,在神龙岛上向来便没有对手。十一月末的决剑,更不会有例外。” 姬素素道:“晴儿,你以为我说的只是你爹吗?” 慕容晴撅起了樱唇:“娘,您话里有话,女儿不乐意……” “晴儿,你现在跟程青云到底处得怎么样?”姬素素脸上的柔和神情,逐渐转为凝重。说起儿女之事,自然让她操碎了不少心。 慕容晴立刻乖得像小猫儿一般,偎在了母亲的怀里,娇声道:“娘,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 “程青云现在修炼御气术也很努力,跟爹一样。而且……而且他……”慕容晴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楚玉楼虽然隔得遥远,但那水晶瞳之后,再纤细模糊的东西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那门前慕容晴的眼神,便知道她要开始说谎了。 “而且什么?”姬素素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 “娘,我问你。你说一个女人,要嫁什么样的男人?是嫁给一个知她懂她,能帖近她心的人,还是一个空有一身御气术和武道,却不懂得体帖女人的莽汉?”慕容晴抬起头来。 姬素素娇躯一震,轻轻推开了躲在怀里撒娇的女儿。慕容晴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娘,您会错意了,爹可不是只会一身御气术和武道的莽汉,他是神龙八宗的盟主,让我们家人安全的庇护在七绝剑宗门下,便是他最重大的责任。在女儿心目中,如果能嫁给像爹那样的人,自然是一生心愿。但有时候,你不得不屈服于现实,退而求其次……”说着说着,头越垂越低,语声已杳不可闻。 姬素素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叹道:“傻女儿,为娘岂会不是知你的心思?只要你喜欢,那就由得你罢。”她眼神有些迷离,“可是,我的傻女儿,你又怎么会知道,谁才是真正懂得体帖的好人?” 楚玉楼心中一颤,如触电一般。慕容晴自然不会明白母亲心中所想,咯咯笑道:“那自然是……跟青云在一起,我每天都会笑个不停。而且……而且青云可是七绝剑宗,除了……嘻嘻……除了爹以外,最帅的人了……” 姬素素苦笑了起来,在女儿的屁股上轻击了一掌,道:“晴儿,夜已深,快去吧。我会适时的跟你爹提一提。不过,七绝剑宗终究不是……终究是武道之门,你们莫要儿女私情,荒废了御气术和武道。” 慕容晴喜滋滋地去了,一路吹着口哨。姬素素看着女儿消失的身影,轻声叹道:“这个傻丫头,傻是傻了一点儿,可是她却说得有道理,女人若上爱上一个男人,又岂会在乎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有一身惊天动地的御气术呢?” 楚玉楼坐在树影里,潜伏不动,心中却思潮起伏。 “师娘啊,师娘,你们女人,终究想得太近浅显。这个世界,爱情纵如美玉水晶,可是在力量与权力面前,却如泡沫一般,转眼即碎。我楚玉楼若不修得绝世的御气术,这一生都无法得到你,因为我才将这绝望之世,看得清楚。”楚玉楼心中暗想。 一条人影自那七绝剑宗的门外,直掠而入,疾如瞬火流星,落在西厢房的门前。看他身材修长,倚着佩剑,头戴青冠,正是楚玉楼的前师慕容龙渊。楚玉楼看他掠入的身影,完全不凭借乘风术,仅靠一点元力,便在七绝剑宗之外数十丈远的街上,直掠而入,其元气之精深,却是远甚于才五星之境的楚玉楼。 姬素素没有关上房门,任由慕容龙渊进了房门。 “素素,你还没睡呢?”慕容龙渊将七绝剑放在床前的桌边,沏了一杯茶。 姬素素并不答话,寒着脸,笼上了帘帷,将慕容龙渊关在了帘帷之后。 慕容龙渊喝过了水,唤了一声:“素素,晴儿刚从你这儿走吗?” 帘帷掀了开来,姬素素沉着脸,问道:“你若是修炼金元气,便当在我们七绝剑宗的四极秘室中修炼,深更半夜又跑去哪儿了?” 慕容龙渊道:“我没有修习御气术。这个月刚好是神龙八宗替班换人守护断云峰禁域之时,我便在禁域入口,与金猿长老会了一面,商讨即将到来的祭龙之典。” 姬素素犹自不信:“你要商讨,怎么不白天去?” “素素,你这是怎么了?”慕容龙渊奇道,“我是神龙八宗的盟主,事无巨细,都要我去操劳。十一月之末的试剑大会即将到来,金猿长老的伏龙宗,将会是我七绝剑宗的得力盟友。我若白天前往,岂非落人口舌?” 姬素素在这件事上找不到下嘴的地方,有些急了,瞠着美眸,道:“反正都是你有理。晴儿刚才是来过这儿,我已经答应她,准备让晴儿与青云在祭龙之典后便举办结婚典礼。” 楚玉楼暗想,原来师娘的脾气这么古怪,当真是睁眼说瞎话。可是他越这么想,却越觉得师娘就在眼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哪一个可爱的女人,没有一点脾气呢? 慕容龙渊一怔,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语气却是坚定得不可置疑:“不行!”但压低了声音,生怕深更半夜,将人吵醒。 姬素素却不管不顾,道:“你凭什么说不行?晴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 慕容龙渊语气转缓,柔声道:“素素。其他的事情上我可依你,但这件事情,却是万万不可。它关乎到我七绝剑宗的兴衰荣辱,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姬素素冷笑道:“你什么时候依过我了?什么叫做由着我的性子胡来?你若是嫌青云御气术低微,日后可将宗主之位,传给其他有天赋的弟子。我看凌末风这孩子就不错,才十五岁御气术就已窥至二星境界,离三星御物之境,已然不远了。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成为神龙八宗中,仅次于朱猛的……嗯,还有……楚玉楼的年轻高手……” “末风自然不错,而且对七绝剑宗又忠心耿耿,颇有武痴的风范。我向来便很欣赏他,否则也不会命他为我四极密室的守护童子了。”慕容龙渊道。 他话锋一转:“可是,这七绝剑宗三百年来的基业,不是父传子,便是翁传婿,几百年未有过变化。况且凌末风这孩子,痴心太重,不善应变,有武将之才,却无武帅之气。” 姬素素忍不住道:“如果这样,青云倒是挺机灵的,在七绝剑宗人缘不错。有朝一日,他接任这宗主,便不会坏了祖上规矩。” 慕容龙渊嘿嘿了几声:“我的好素素,你也太天真了。程青云若肯将他的心思,都花在御气术上,我倒是放心了。终其一生,他都只可能是一个不入流的御气师,运气好点,能窥五星魂胎之境,就已经了不得了。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七绝剑宗三百年基业,我还不如拱手让给烈火算了。” “在你的眼里,一切都只有七绝剑宗的基业,何曾有过自己女儿的幸福?”姬素素说不过他,忍不住垂下泪来。楚玉楼暗想,如果我是你身边唯一的人,定不让你如此垂泪。 慕容龙渊却道:“素素,我有一个计较在此。不若……” ------------ 第45章 利涉大川 慕容龙渊的声音压得极低,楚玉楼仅靠耳朵,已经无法听清楚了。 楚玉楼运起太玄真气,将那神魂散溢于周身万脉,及于每一个毛孔,开始细心凝听那厢房中的一切动静来。这种方法对于修炼至四星魂息之境的御气师,特别有用,因为以周身气孔做为接收信息的通道,自然比耳朵要灵敏万倍,只是神魂散溢于周身,御气师的防御能力将下降到最低点。不要说慕容龙渊,即使是一根轻轻的指头,也能将楚玉楼给戮下树下来。 猛听得姬素素一声微噫,似乎充满了惊诧。 “你……你在想什么?”姬素素声音突然高了。 楚玉楼将神魂之气收回体内,重新以双耳倾听。 慕容龙渊低声道:“素素,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楚玉楼已经……已经被晴儿和你给逼出了七绝剑宗。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们又何必再去叨扰他?”姬素素忍不住粉泪垂垂。 楚玉楼心头大震,暗想,原来慕容龙渊在师娘耳边,提起了自己! 慕容龙渊道:“关于楚玉楼非礼晴儿之事,我会再调查清楚。若我果真错怪了这孩子,自然会想办法补救。他是你我抚养长大,一向视为已出。如今他天赋奇缘,元脉重显,御气术已窥至四星魂息之境,程青云这辈子,便是拍了马也赶不上他。如果我们夫妇能将他重新招入七绝剑宗,重归于好,那不但晴儿大事可期,而我七绝剑宗,也自然后继有人了。” 楚玉楼心头起伏,难以安宁。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慕容龙渊绝不是这样的人。他那日在山峡石堡中对自己使出斩天之剑,一剑将自己斩得魂飞魄散,若非有伊之城面具收集破散的神魂,自己早已身死魂消了。他对自己只有痛恨与憎恶,绝无眼前这般所想。 可是看慕容龙渊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是假的。他为何要重新招纳自己?哦,是了,十一月大战之期将近,七绝剑宗与火云宗的对决也迫在眉睫。如果有自己相助,七绝剑宗必然更有胜券。慕容龙渊也太将自己想得太周全了,太小看我楚玉楼了。不要说招我重归七绝剑宗,即便是那慕容晴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可能与她再结秦晋之好。 有些事情,只要破裂,便再无回转的余地。慕容晴在楚玉楼的心目中,早已是昨日黄花不再。况且,楚玉楼心中真正所想的,只有慕容晴的母亲姬素素! 姬素素一脸地不可置信,又有些失魂落魄,只是不断地摇头:“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如此……” 慕容龙渊看着妻子的眼睛,仿佛要从她幽深的美瞳中看出什么来:“素素,你想说什么?” 姬素素回过神来,嘿然一声,叹道:“纵是落花有意,只恐流水无情。两人自那事之后,便彼此憎恶,再无续前缘之意。晴儿有眼无珠,美玉于前,狠心抛弃,却捡了一块顽石。而玉楼这孩子傲心极重,心思更重……他的心思,也……也早就不在女儿身上了……”睫毛微闪,带着几分迷离恍惚之意。 慕容龙渊沉声道:“他的心思不在晴儿身上,却在何处?你做师娘的,可曾发现?” 姬素素打了一个寒噤,从迷惘中醒悟过来,摇了摇头:“我……我又怎会知道……总之,你的提议,太过异想天开。况且,你现在还年轻,何必这么早就想那继承人的事情……” 慕容龙渊眸中寒光一闪,右手一招,桌上的剑一跃而起,龙吟声处,七绝剑破窗而发,径朝楚玉楼刺到! 楚玉楼眼中只有姬素素那柔美而炫然欲泣的娇颜,已有些痴痴入神,哪里看得到慕容龙渊的异样?本来也是,想他仅仅五星魂胎之境,而慕容龙渊却是七星神府秘境的大御气师,神龙八宗第一人,要潜藏在树影中瞒过他,谈何容易? 那七绝剑带着一道耀眼的白光,穿过树影,直指楚玉楼的咽喉! 等到那剑尖披沥着金元气,直抵自己咽喉,不过数尺之时,楚玉楼这才惊觉过来。他已过四星魂息之境,周身的每一分气息异动,都会传动到他的神魂感应。 他根本不及细想,身子往后一倒,直垂了下来。脚尖在那树枝上一勾,稍住了下坠之势,在半空中直翻了上来,那剑便已头顶飞了过去。 慕容龙渊跃出房来,不待楚玉楼落地,跃身而进,半空中一掌击来。一掌甫至,掌影微摇,一幻为五,却是白水宗的惊涛拍岸。只是他那掌影之中,五道掌影,分为二金一白一青一黑四色,已将楚玉楼笼在了掌影之下,任凭他如何躲闪,都将被那掌影击中! 慕容龙渊不但御剑术绝顶,其徒手武道也精湛之极。这掌法虽是白水宗绝学,但他在四极密室中修炼的金元气,又分为黄金之气,白银之气,青铜之气与黑铁之气,四质各异,随心所欲,端的神妙无方! 楚玉楼还倒垂在树干下,未来得及翻上,那五道掌影已至面门! 楚玉楼低嘿了一声,使了一招“利涉大川”,左手握掌微屈,横拉了出去,右掌扣而不发,太玄真气绵绵,形成一道沛然而不可断的真气环带。 五只巨大的掌影,一齐击在那元气环带上。岂料那元气带,受此巨力,将慕容龙渊那掌影中凝聚的元气吸纳齐中,然后猛力吞吐,尽皆倒卷而回! 慕容龙渊虽然御气术精深,远甚于楚玉楼,但若是论掌法之妙,不要说慕容龙渊,即便是这七陆之世,恐怕都要瞠乎于降龙十八掌之后。慕容龙渊从未见识过这降龙十八掌的厉害,舍御剑术而用掌,当即吃了暗亏,只得闪身避开,那衣袍被劲风卷过,呼啦啦一声直裂了开来,露出一身坚如铁石的肌骨来! 他身后的房子,被这反卷而回的巨大劲力所击中,轰然塌了下来。姬素素翩若惊鸿般地破开屋顶,飘然而上。楚玉楼来不及细细观赏那美妙无双,优雅绝世的乘风术,眼见慕容龙渊手指微屈,已召回七绝剑,当下借着刚才这反推之余势,借力跃了出去,足尖在房顶上一踏,便出了七绝剑宗之门。 慕容龙渊一声低喝:“素素,呆在内门,别让敌人再入侵!”右手一指,踏剑飞出了门墙,随楚玉楼追来。 楚玉楼从未修习过乘风术,但奔跑却是甚为擅长,迈开脚步,御使太玄真气,只卷起一道滚滚飞尘,沿着那东街,直向东面海滨而去! 慕容龙渊不待他楚玉楼跃过那东街之外的河面,右手一招,御使金元气,拔出那街尾的一根风灯铁柱,呼的一声,夭矫如神龙飞天,疾飞而至。他本修炼了精深金元气,竟在风灯铁柱半空飞行之时,便将铁柱给折弯成一道环形,带着破空呼啸之声,转眼便追上了楚玉楼。 楚玉楼回了一掌,击中了已折成圆形铁柱,元气反弹,只震得掌力发麻。那铁柱折弯成圆形,更易受元气御使飞行,在半空中折了一个弯,又呼呼而至,拦在了楚玉楼身前。 楚玉楼心知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便是避开慕容龙渊的追击,否则极有可能重蹈覆辙,被他杀于当场。慕容龙渊主修金元气,至少是七星阶,而自己的太玄真气是五星阶,如果说有一个地方,他能够躲避追杀,那便是大海之中! 太玄真气包纳七行,自然也包括水元气。楚玉楼分全不需口鼻呼吸,便可以吸纳海中水元气,而慕容龙渊却不行。 他若是太玄真气深厚过对方,自然可用太玄真气中包纳的金元气御使环形铁回击。眼下,他只能一掌一掌地回击,躲避横空而来的巨大撞击。 这一路狂奔之下,那河中的水,向两旁波澜分开,直被破开一条道来。楚玉楼只觉两条胳膊都要被圆形铁环给撞断,不待奔到海崖边,尚有数丈之远,便纵身跃起,直扑下崖去! 身后的环形铁呼啸而来,将那崖边的巨石砸落,直滚下崖去。 ------------ 第46章 海底怪树 冰凉的海水浸没了楚玉楼的身体,他的神识为之一清。他不敢逗留片刻,潜运太玄真气,轻轻吞吐呼吸着四周流涌不绝的水元气,一步一步地走进深海。 楚玉楼在生死之门走一遭,根本不敢再沿原路返回,只能沿着海床远远绕了一圈,这才一步步走回海岸。楚玉楼想起自己屡次为慕容龙渊所暗算,心中的愤怒之火一点一点的积攒着,周身为海水重力压迫,似乎激引得周身元气不断溢出体外,如欲将海水煮沸一般,不断地在周身产生气泡,汩汩地冒将上来! “慕容龙渊!”楚玉楼胸腔中的一道风元气,破齿而发,冲开数丈之深的海水,形成一道水龙,直卷上夜空。 如果不能将慕容龙渊彻底击败,这一辈子都只能苦苦的暗恋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师娘。楚玉楼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和目标。 那海底由石崖延伸向下百余丈,长满了各色的珊瑚。游鱼如织,在那美丽的珊瑚之间穿梭来去。楚玉楼虽然从小也熟识水性,却从未敢如现在这般,戴着面具潜入海底,恍若陆地一般。他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此刻的太玄真气中,也包纳着一部分水元气,这才导致自己可以在海水中用万道毛孔轻松自如的呼吸,如履平地。这样一来,海底世界,岂非任由自己来去? 话虽如此,但海水越深,压力也越大。楚玉楼沿着海床一直往海底深处走,却只向下行了百余丈,已到了海床的边缘,便感觉周身血肉骨骸,如欲被巨大的压力给挤碎,纵使有一身浑厚的太玄真气,也难以护得身体周全了。 楚玉楼去看那头顶,微光透入,连水晶瞳也已看不清海面之上的星光世界,显然潜入海面之下已是极深。 前方已是海床的边缘,黑漆漆的深海,恍若一道深崖,直劈下万仞的黑渊。在水晶瞳透视下,那崖边似乎矗立着一株海树,约摸四五尺之高,在光凸凸的崖边,显然极是突兀。楚玉楼四下张望,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本来是长满海草的海床,迎来了一大片的光地,脚踩下去,隐隐有着沉实之感。 楚玉楼有些好奇,便俯下身去,用手轻轻拨开脚下的海泥,只入得半尺之深,便发现已触及了一大片坚硬如岩一般的海床。楚玉楼太玄真气一引,那海床之下,恍若万道极其微弱的电光流过,倏然窜入楚玉楼的手掌心里,与楚玉楼的太玄真气融为一体! “原来是一大片铁矿床!”楚玉楼暗想道。他虽未修习过金元气,但体内太玄真气,包纳七行,这海床之下的气息涌入,随便让他查觉到,这是一种来自铁的元气,乃是属于七行之金元气的一种。 楚玉楼走近了些,去观看那株海树,暗想这树为何能孤零零地生长在这海床边缘,植根于这宽阔的铁矿之中? 那海树没有叶子,呈深褐色,如枯死多年的珊瑚树一般,但其质地却与珊瑚截然不同,整个树身坚硬如铁,抹落那树身缝隙处的泥沙,便露出如铁一般的颜色来。 楚玉楼刚要去查看那铁树的根部,忽觉深海波动,那海床深崖之下的黑渊中,两点幽光径冲而来,破开重压的海水,巨大的冲击之力,将无从借靠的楚玉楼,给冲得朝后飞了出去! 楚玉楼在海水中向后滑行,那眼前一道黑影直刺而过,赫然便是一头巨大的海鱼,灰暗色的长长鱼躯,足有三四丈之长,张开森森如利刃般的排牙,朝楚玉楼咬了过来。楚玉楼借那水晶瞳看得清楚,这海鱼长着如榔头一般的宽阔头部,两只眼睛极细,却泛着幽光,分布在那宽头的两侧,极是可怖。 楚玉楼双腿向下一蹬,借力弹起,掌缘便压在那巨大海鱼的怪头上,使力往下一压。 这种对付深海鲨鱼的方法极其有效,因为鲨鱼在海水中毕竟个头太大,转动没有人身灵活。楚玉楼这一压之力何其之大,那海鱼难阻前冲之势,便一头扎了下去,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海床上,登时激起股股浓厚的泥沙,搅得海底一片晕暗。 楚玉楼此刻御气术已窥五星魂胎之境,便是一般怪兽也不从放在眼里,又岂会怕一头深海大鱼?他骑在那海鱼背上,正要给他重击一掌,忽觉脑后水流急涌,一道长长的鞭子,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卷了过来,竟将他的脖子给紧紧缠住,猛然卷下了那海床之外的深崖! 楚玉楼借着头顶入海的微弱星光,已看清了那卷住自己脖子的长鞭,竟是那怪鱼的尾部,如蛇躯一般,长达十余丈,恍若一条巨大的海蛇,直垂下深海。 楚玉楼暗想,只要你不将我的脖子勒断,我又何惧你缠着我的脖子?他周身万道毛孔,都可吞吐呼吸着源源不绝的水元气,根本不用肺部呼吸。那怪海鱼甩动着长长的蛇躯,又将他给卷上了海床,直塞入了它张开阔达丈余的大嘴之中! 楚玉楼暗想,这海中畜生力气倒是真大,却不知道它是吸纳了什么元气。他被塞入了那怪海鱼的巨吻之中,当即双臂一振,身躯一躬,便将那海鱼的巨吻给生生撑开了。怪海鱼吃痛,猛然便将楚玉楼给吐了出来,鱼躯一弹,向后游出数丈之外,开始徘徊不前,那长长的蛇尾,在幽深的海中卷来卷去,直如幽灵之鞭。 怪海鱼似乎知道楚玉楼的厉害,不敢再上前,却也不肯离开那株铁树。楚玉楼暗想,若是在陆上,便是十条这样的怪物,也被我给毙了。这怪海鱼的力气,竟然比那小南溪所遇的大泥鳅还要大,而且也更猛猛灵捷,却不知道是什么异兽。 一人一鱼这般僵持了片刻。突然间,那怪海鱼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了般,猛然一弹,便急急地绕开了那株铁树,游入深海之中,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楚玉楼暗觉奇怪,这怪海鱼即使斗不过自己,但也没有害怕自己到这种程度。它似乎在守护着这铁树,却突然间放弃自己的职责,却是何故? ------------ 第47章 海蛇巨龟 楚玉楼忽然发觉,那海床似乎动了一下。 他刚开始以来是海水潜涌,才会让自己产生错觉。但立刻,他便发现,海水未动,那海床连同铁树,开始动了起来。 楚玉楼足下用力,腾身而起,离开了海床。 那海床仿佛裂开巨大而狭长的一块,顶着那株铁树,缓缓离开了原来的海床。 楚玉楼离得远远的,看那泥沙披沥,露出海床的真实面目来,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只巨大的长条形大海龟,方圆足有十余丈之宽,恍若巨大的山丘,完完全全地浮了起来。尾部从龟壳中缓缓伸出,足有十余丈之长,却原来是一条极其巨大的海蛇龟!那株铁树,竟然长在那海蛇龟的背壳之上,仿佛镶嵌着一般,随着海蛇龟上下起伏着。 海蛇巨龟张开巨吻,露出幽深得看不到沟壑的齿腭,激涌起一股巨大的海潮,如鲸吞龙吸,竟然将楚玉楼连同海水,一起吸入了巨龟的嘴中! 楚玉楼身在海水之中,四下完全不着力,根本无法抵御,便身不由已地连同海水一起被卷入,咕噜一声巨响,便顺着那食道,被挤入了海蛇龟的胃里。 楚玉楼被挤压得动弹不得,四壁蠕动,如钢铁之壁一般,完全抗拒不得,生生地滑入了海蛇龟的胃里。他这才明白过来,如此巨大凶猛的海龟,难怪先前那怪海鱼要闻风而遁了。 他屏住呼吸,任由那刺鼻的酸腐腥气冲入鼻际,胸口只保得一点暖暖的太玄真气,舒溢于周身,护住了肌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沉闷的咕咕声,四壁不断碰撞蠕动着,挤压着,那胃酸之水极其沉重,浸泡着楚玉楼的肌肤,疼痛难痒。 楚玉楼心知这是胃酸的刺激作用。这蛇龟如此庞大,想必胃部的消化能力也是极强。他正想着,一块重重的物事,被胃壁挤了一下,猛撞了过来,击中了楚玉楼的肩膀,竟是隐隐生疼。他顺手一摸,触手坚便,竟然是一块足有数百斤重的铁矿岩! 这海蛇龟如果吞食铁矿岩,其消化能力当真可怖,自己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这海龙龟如此强大的消化能力呢? 幸得这胃酸之中,仍然盈溢着水元气,足够楚玉楼吞吐呼吸。他运起降龙十八掌,掌力如龙影一般,在那巨大的胃腔内四处激撞。胃腔虽然厚实,但楚玉楼这降龙十八掌的掌力,凝重而击其一点,力透胃臂,便是巨石,也给击得粉碎。这海龙龟虽然强大,寿比千年,但胃部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受得住如此强韧的掌力? 数掌击出,楚玉楼直趋而前,双掌以一招双龙取水,自下而上,直击在了顶部的胃壁上,竟然将厚达数尺的胃壁,给生生击穿! 其实胃壁坚韧,不断蠕动,即使是一块巨石撞来,也会被它轻而易举地反弹开。但楚玉楼这降龙十八掌的掌力,力逾千钧,透其一点,再坚实的胃壁,也被他给击得脉络断碎,胃壁大开。 海蛇龟吃痛,四足奋起,猛然窜了起来,巨吻如龙吸鲸吞,胃部猛烈的收缩,然后反弹了一下,便将所有的残物,一起给抛了起来,又从长长的食道中给挤了出去。 楚玉楼在那胃中,实在是无从借力,身不由已,被胃壁一弹,也给撞到了食道口。他暗想,这巨龟如此厉害,若是在外面,掌力便是厉害十倍,恐怕也难以伤害得这钢筋铜骨般的巨龟。好不容易被你给吞入了腹中,不将你给捣得五脏六腑碎裂,岂非白来一趟?况且这蛇龟如此庞大,必是有灵之物,那魂藏之珠更是无比珍贵,想必比那大泥鳅的魂藏之珠,要厉害百倍了。 他心中一热,食中二指猛然点出,一阳指力,如剑尖一般,直刺入胃壁,穿出一个孔洞来。他顺手右掌直透而入,已穿过了胃臂,反手一抓,竟然将一条血脉,给牢牢的抓住了! 海蛇巨龟的胃中已然空空如也。楚玉楼耸身一跃,硬重生地从那一阳指破开的胃壁洞中钻了出去,凭空吊在了那血脉之下。那血脉足有臂粗,想必是胃部的血脉。楚玉楼毫不客气,一掌击出,便将那血脉给击断了,鲜血登时如洪水一般,直泄而出。 楚玉楼闪身避开,吊着那血脉流来的方向攀沿而去。海蛇龟已然完全浮出了海面,在神龙岛边,恍若一只小小的岛屿,四足如蹄,疾行于海面上,不断地发出沉吼声,然后又钻入海面之下,激涌起狂涛巨澜! 海蛇龟的巨大胸腔里,空落而厚实,头顶上悬着一颗足有千斤重的巨大心脏,猛烈的跳动着,给人以一种扑面而来的逼仄感。胸腔之内虽然漆黑一片,但楚玉楼仍在那水晶瞳本身的微光之下,看得一清二楚。 楚玉楼纵身而起,使出一招“鱼跃于渊”,掌力疾出,如刀锋一般在那巨大的心脏上抽过。这一招威力奇大,迅猛无比,胜在超强的爆发力,而那掌力锋锐如刀,如鱼在水中跃起,躯体猛烈摆动,一弹之下,力道威猛无比。 心脏被掌力扫过,从中裂开,污黑之血如泄了堤的洪水,崩塌而下,冲入胃中。 海蛇巨龟受此巨创,似乎已无力游动,缓缓的沉了下来,趴在海床上,不断的抽搐着,四足攒动,已然奄奄一息。 楚玉楼在那胸腔中,躲避不开轰然泄下的污血,被淋了一个透身。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海蛇巨龟的魂藏珠究竟在哪里。若是找不到魂藏珠,那这胃中的一番苦头就算是白吃了。 此时,胸腔中溢满了污血,水元气暂时可供他呼吸,一时无虞。楚玉楼在那胸腔的各种器官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魂藏珠在哪儿。他心中忽然一动,暗想,这巨龟驮着一株铁树,静伏在铁矿床上,那它吸纳的必是金元气了。 一念及此,楚玉楼当即收了水元气,开始分离出太玄真气中那极其微弱的金元气。他从未认真修习过单独的金元气,所以在太玄真气中是属于最为弱小的一行,而火元气则最为炙烈。 他的金元气刚盈溢出来,便感觉到了周身的金元气存在。楚玉楼御使金元气,一波一波地轻轻鼓荡而出,只觉周身金元气,形成一个无所不在的元气之场,与自己体内的金元气,盈然一体。 人类的结构与灵识,与动物自然有相当的差异。人类可以通过灵识,辩识和苏醒元脉,而动物则基本不能,只能凭借本能,逐渐的吸纳元气,苏醒灵识,变成灵物,这也是楚玉楼无法通过巨龟体内的脉络来寻找魂藏之珠的原因所在。 他试着一点一点去吸纳那周身存在的金元气,但很奇怪的是,那周周的元气场,却仿佛一个巨大的泡沫,有着超级的弹性,被他的力量一触,便波然一声,反弹了开来,差点将楚玉楼的金元气给吸纳而去了。 若非他深具极强的太玄真气,这一泄便恐将他仅存的那一点点金元气给吞噬得干干净净。楚玉楼又惊诧又骇异,暗想这元气场必然是以魂藏珠为中心所形成的元气场,而且其性质独特,竟然能够抵抗得住自己太玄真气的吸引。 楚玉楼越发吃惊好奇,当下便潜运太玄真气中的金元气,极其细微谨慎的自周身万道毛孔中一吐一吸,轻轻地碰触着那周身无处不在的金元气场,凭借着那反吸之力,顺藤摸瓜的找寻那元气场的中心位置。 海蛇巨龟不再动弹,只剩下一股元气场在强硬地支撑着,并不断气,只是不能如先前那般力能搅海,激起涛天巨浪了。 那强大的吸纳之力,似乎来源于巨龟的背部某处。楚玉楼暗想,一般灵物,甚至是人类,都将魂藏之珠藏在最安全,也是最隐秘之处。如那巨鳗的魂藏珠,便在最坚硬的颅内。而师娘姬素素,便是将之藏在肚腹深处女人最隐秘也在温暖的地方。 这海蛇巨龟最安全之处,自然是在背壳之下。楚玉楼使出一招“鱼跃于渊”,掌力强横霸道地破开了背部坚硬的肌肉,直至背壳之下。龟类并无脊椎骨与肋骨,因其背骨已完全异化成背壳,所以楚玉楼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便破开了背部厚达数丈的血肉,直抵坚硬的背壳之下。 楚玉楼试着用太玄真气再度震引,却发现其强大的吸力,似乎仍在头顶的背壳之上! 楚玉楼找准了位置,使出一招飞龙在天,掌力如长虹经天,重在那巨龟的背壳上,竟然只震得如雷鸣般沉响,龟壳纹丝不动! 楚玉楼自练成这降龙十八掌后,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物事,其硬度和强度能够抵挡得住降龙十八掌的掌力。这巨龟之壳,乃是头一遭让楚玉楼感觉到,自己的掌力仍然练得远不到家!